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疯妃有毒》 001 凤家只有一位小姐 如果说以前只知道凤锦夭是个混世魔王。 那么今天,赌坊的张老三,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被凤锦夭害得家破人亡! “臭小子,敢在老子的赌坊里出千!把今日赢的都叫出来,否则让你有来无回!” 赌坊后门的几个壮汉围着弱小的少年,手中的棍棒在风中划过几道咧咧的声响。 而中间那位瘦小的少年,面色蜡黄,嘴唇干裂,一双漆黑的小手攥紧了一叠银票,从手中露出的边角来看,数额还当真不小。 “怎么,输不起啊?!赢了就说我出千,我输的时候,我都没怀疑你们出千呢!” 那少年的声音有些稚嫩,顶着咧咧的寒风,那双眼睛里满是不羁的光芒。 “臭小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江湖规矩!” 似乎被堵的哑口无言,那几个壮汉相视一眼便要朝少年扑去,眼看着壮汉的棍棒就要落下,却只见那少年抱着银票就地一滚。 哗啦啦—— 壮汉便倒了一半。 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本就脏污的衣裳,顶着一张蜡黄的小脸,朝余下的壮汉扮了个鬼脸。 “呵,钱是小爷赢的,想拿回去,没门!” 话音才落,少年的身后便多了个肥胖的身影,一道劲风呼啸而过,少年抱着银票便飞出了两丈远,倒是跟方才那些壮汉叠在了一处。 这下,便被那些壮汉给反手拎了起来。 “小子,也不出去问问我张老三是谁,春风赌坊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放才打飞少年的张老三,此刻正顶着圆滚滚的肚皮,手中的两颗桃核油光发亮。 “把他的腿留下,放他走。” 张老三嗤笑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银票,笑着转身便走,似乎并不把少年放在眼里。 “张老三,你敢卸小爷的腿!?” 那边的少年叫嚣着跺着脚,却无法挣脱几个壮汉的压制,只能在一旁跺脚干着急。 眼瞅着张老三就要消失在路口,壮汉的棍子已经高高举起,少年只好闭了眼,尖叫声划破了整座城。 “凤锦夭!救命啊——” 一声凤锦夭,那举起的木棍微微抖了抖,甚至忘了落下。 “你认识凤锦夭?” “你是谁家孩子?” “凤家没听说有小少爷啊?” 壮汉们的七嘴八舌让少年看到了希望,少年眉眼一转,冷笑,“小爷我可是凤家的人,我可告诉你们,要是敢动小爷一根汗毛,凤锦夭绕不了你们!” “放他娘的狗屁,你以为凤锦夭是谁,不过是凤家的外戚小姐,你认识凤锦夭就以为攀上高枝了?告诉你,只要凤锦夭不来,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为首的壮汉狞笑着,抄起手中的棍子就要朝少年的腿上砸去。 “砰——” 远处飞来一个壮硕的身体,将壮汉连同他手上的棍子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还不等余下的壮汉们回过神来,一身黑衣的少女便出现在了方才张老三消失的拐角处。 方才扔过来的,便是张老三那肥硕的身体。 眼前的少女空手而来,双目血红,嘴角嗜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脸色蜡黄地同那地上的少年如出一辙,只是五官却不如那少年精致,有些奇怪的扭曲。 “凤无双!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回去,可别怪我把你的事儿都告诉二姨娘!” 趁着身边的壮汉愣神,一身脏污的凤无双敏捷的一个翻身就跑出了包围圈,站到了犹如煞神一般的凤锦夭身后。 “锦夭啊,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说完,便躲在了身后的拐角里,捡起张老三落下的银票,消失无踪。 张老三刚被壮汉们扶起来,脑袋还嗡嗡作响,便看到捡起银票跑掉的凤无双,顿时怒气上脑,对着身边的壮汉就是一顿爆吼。 “都愣着看什么!没看到那小子卷了银票跑了!还不追!” 显然是并没有发现偷袭他的人是凤锦夭。 一旁的壮汉们却面面相觑,各自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都含着几许惊恐和暗示。 被气的发疯的张老三一甩袖子就要去追,却不料,被一只娇小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张老三,别来无恙啊?” 凤锦夭那特有的魔音总算是拉回了张老三的神志,一双肥手颤了颤,僵硬地扭了脖子回了头。 “凤、锦、夭?!” 他刚刚根本不记得是谁把他扔进巷子的,他的眼里只有那叠被抢走的银票,凤锦夭的出现,着实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烧房子,砸馆子,拆招牌,上青楼…… 样样历历在目。 在他还庆幸自己的赌坊不在凤锦夭的“光顾”范围之内时,麻烦它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张老三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上个月还在嘲笑对面的房子被凤锦夭烧了的时候,这个月就轮到了自己的赌坊。 盯着眼前的熊熊大火,还有往里泼酒水的黑衣少女,张老三跌坐在地,哭的泣不成声。 “臭丫头,老子跟你拼了!” 扫了一旁被打的起不了身的壮汉们,张老三顶着一身的伤就朝凤锦夭扑了过去。 凤锦夭扭了扭纤细的身子,躲过一拳,嘴角一勾,笑的邪魅。 “张老三,你打方才那位的一拳,我还没跟你算呢!这就给我送了一拳呀?” 张老三气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掌掌带风,玩命似的朝凤锦夭打去。 围观的路人纷纷不敢再上前,哪怕是想来救火的,也是提着水桶退了两步。 凤锦夭躲的轻松,拳头却是越攥越紧。 药效快过了,不能再跟他拖下去了。 思及此,凤锦夭将手中的酒桶狠狠地朝张老三砸了过去,趁张老三还未缓过神,便迅速朝张老三的胸口砸了一掌。 掌风带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味,伴随着凤锦夭的手掌,注入了张老三胸口。 下一瞬,张老三便倒地吐了血。 凤锦夭眸子里的血红微微闪了闪,足尖轻点,一跃上对面酒楼的屋顶,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满地烧焦的木炭,痛哭哀嚎的张老三,围观的无数群众,却无人上前扶他一把。 而就在此时,酒楼一侧的厢房里,白衣公子摇着折扇,笑的花枝乱颤。 “王爷,你可看清楚了?她姓凤,凤家可就只有这一位小姐!” 002 那男人真的俊 端着茶杯的男人微微动了一下,却将手中的茶杯又放了下去。 “跟上去。” 话音才落,方才还坐在身边的黑衣男人,已经消失在了厢房里。 白衣公子脸上的笑容陡然凝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碎银子扔在了桌上,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傍晚的街道上,行人已经不多了,黑衣少女跌跌撞撞翻墙进了凤府之后,白衣公子这才匆匆赶到,却看到了今生难忘的一幕。 他心中敬若神明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地上,抱着腿盯着翻墙进去的女子,无可奈何。 “王爷?” 白衣公子试探地上前询问,黑衣男人浑身散发的寒气让他不敢再靠近一分。 开什么玩笑,堂堂一国战神王爷楚夜,被一个疯女人打趴下了!传出去不得笑死整座城的人? 而现在唯一目睹全程的只有三个人,他顾明月就是其中一个…… “还不过来看看!?” 冷冽的声音划破了黄昏的柔美,夕阳也悄悄沉了下去,不敢透出一抹光芒,寒风拂过,顾明月终究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啧啧啧,王爷,你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顾明月面带微笑地凑上前,蹲下细细扒开他染血的裤腿,话音才落,眼角就抽了一抽…… 抬头:“咬、咬的?!” 楚夜那冷峻的面容在黑衣的衬托下显得更是阴森,“伤口长得像刀伤还是剑伤?嗯?” “嗤——哈哈哈哈哈……” 顾明月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被楚夜揍一顿,在战场是叱咤风云的楚夜,被一个女人咬了,还让那个女人跑了! “笑够了没有!” 楚夜双手紧握成拳,蓦地起身,不顾右腿上的疼痛,翻身上了墙,想要进入府邸一探究竟。 “哎哎哎——别看了,这就是凤府!你还想闯她闺房大战三百回合不成?” 墙下的顾明月强行忍住笑意,朝楚夜招手,“下来吧,回去看看伤口,那丫头掌风有异,万一留下什么暗疾就不好了。” 感受到腿上痛楚,楚夜眉头一皱,深不见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翻身下了墙。 顾明月一路跟在身后,内心却已经把那个黑衣少女膜拜了无数遍。 而此时的凤府里…… 一身黑衣的凤锦夭揉着挨了一掌的肩膀,一双血红的眸子,渐渐褪成了黑色。 柳眉微蹙,红唇轻启,小巧的鼻子微微皱了皱,凤锦夭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这满脸的黄斑,自己也算是个小美人吧。 “又挨打了吧!” 吱呀一声,伴随着安嬷嬷的一声轻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碗药。 “本来烧了赌坊便回来了,哪想到半路碰到个多管闲事的疯子,二话不说就要抓我,药效过了我又打不过他,只能使诈咬了他一口,逃回来了,幸好,这凤府他还没胆子进来!” 凤锦夭熟稔地接过药,咕噜噜的就喝起来,嘴上却也没闲着。 想起刚刚那个黑衣男人,凤锦夭皱了皱鼻子,这般俊俏的男人,如果在凤城,应该早就传遍了,难道是外地来的? 谁会来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边城? “你还说别人疯,你看看你自己,把自己整成什么鬼样子,若是再吃那东西,嬷嬷可要把药材给你断了。” “那可不行!”凤锦夭忙不迭地将药碗放下,“凤无双整日出去闯祸,我若是没了药,怎么救她?早就不知道被卸了几条腿了!” “你从小就护着她,有什么用,每回你替她挨了打回来,她可有来看过你?” 安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厌弃,随即狠狠地将药膏抹上凤锦夭受伤的肩上,疼的凤锦夭几乎喊出了声。 “嬷嬷,你轻点儿!凤无双可是这凤府唯一的希望,咱们凤家回都城可是要靠她的!” “回都城有什么好!”安嬷嬷擦药的手一顿,随即轻轻地抹开了。 如果都城好,那当初,凤锦夭便不会出生在凤府了。 “嬷嬷,你为什么不喜欢都城?你是不是去过呀?” 凤锦夭皱了眉头,似乎每次提到都城,安嬷嬷总是在嫌弃或是抗拒,可一旦问起,安嬷嬷却什么也不肯说。 她只记得,小时候嬷嬷告诉过她,她的根原是在都城的,但是娘觉得不好,所以带她来了凤城,住进了凤府,成为了凤府的远方表小姐。 可她从未见过母亲,也未听任何人提起她的父亲,她甚至都怀疑这个表小姐的身份,是不是也是乞来的。 所以她想回都城,找一找自己的根。 “没去过,但是都听人说,那边的人不如边城这边的单纯,心眼可多了!你呀,还是好好歇着,别三天两头的陪大小姐出去疯。伤的每次都是你。” 安嬷嬷好似对都城这个字眼及其避讳,匆匆收了药膏便推门离开了。 快的让凤锦夭更是笃定自己的想法了。 安嬷嬷一定知道点什么,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说。 “锦夭?” 安嬷嬷才离开不久,窗口那边就出现了一张美的张扬的小脸,褪去了男装,卸下了伪装的凤无双与凤锦夭不同,她那张脸,倾国倾城。 而凤锦夭,却被满脸的黄斑,遮盖了光芒。 “凤无双,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惹事儿!”凤锦夭气的下床就朝窗外的脑袋打去。 凤无双一个转身就躲了过去,笑的极为魅惑,“你别生气,我给你送了最好的糕点来,我知道张老三是伤不了你的!” 随着递上窗口的一篮子精致的糕点,凤锦夭这才消了气,招手让她从前门进来。 一进门,凤无双便嗅到了一股药味,皱了眉头,“你受伤了?伤哪儿了?!是不是张老三!我去拆了他赌坊!” “别别别,用不着你,他赌坊被我一把火烧了,咳咳咳——” 凤锦夭满嘴塞满了糕点,凤无双见状,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你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张老三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伤的了我,是路上碰到了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要不是药效过了,我肯定把他带回来给你看看,特别俊!” “凤城哪个俊公子我没见过,倒是你啊,别见到个男人就说俊,我以后可是要嫁到都城里去的,到时候给你在京城找个翩翩公子,肯定比咱们这边城地界的俊!” “嗤——”凤锦夭一口水都给喷了出来,“我是说真的,那男人是真的俊!就是……下手狠了点儿……” 003 把自己气死 “再说了,我要去都城可不是为了找夫君,是为了找根的!”凤锦夭擦了擦嘴,拈在手中的糕点似乎也不怎么可口了。 她这般样子,哪个男人愿意娶?哪有什么资格挑俊的?站在凤无双身边的她,更是让衬的奇丑无比。 “找什么根呀!你就是凤家的表小姐,谁敢说个不字,本小姐去撕了他的嘴!” 凤无双双手叉着腰,气鼓鼓的一张小脸在烛光下朦朦胧胧,美轮美奂。 凤锦夭递给她一个白眼,每次放了狠话,动手的都是她凤锦夭。 “明日都城的那位王爷就要来府上送聘礼了,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二姨娘要是生气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凤无双听到“二姨娘”这三个字,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翻身就出了窗户,挥手消失在了月色中。 凤府本是这凤城的城主府,可就在几年前,城主凤惊天过世后,便只留下了凤无双与他的二姨娘了。 这个二姨娘对凤无双好是好,处理起事务来也是仅仅有条,独独就是不准凤无双同凤锦夭在一起,说是怕凤无双染上了同凤锦夭一样的黄斑。 可唯有凤锦夭自己知道,小时候被欺负后,她从母亲的遗物中研究出了一种药。 吃了能让人力量倍增,甚至不知疼痛,可吃了两次之后,她的脸上就开始出现黄斑,本来精致可人的凤锦夭,在八岁那年,变成了人人嫌弃的丑丫头。 唯有凤无双,在自己的脸上涂上黄斑,悄悄来同她一起玩耍,一起闯祸,一起把凤城搅的鸡犬不宁。 于是,凤城人,知晓的更多的,是混世魔王凤锦夭,却无人知晓绝色倾城凤无双。 翌日清晨。 凤锦夭被一阵急促敲门声吵醒。 开门后,就是穿了一身丫鬟打扮的凤无双,急匆匆的将一套衣服塞给凤锦夭。 “锦夭,你穿上我的衣服!带上面纱,去前厅帮我见客!” 凤锦夭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什么乱七八糟的?” 凤无双可不管那么多,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衣服套在了凤锦夭身上,手中的面纱往锦夭脸上一遮,打了个响指,笑颜如花。 便是一身粗布衣都挡不住的绝色。 就在凤锦夭被推出门的前一刻,凤锦夭总算是回过了神,“凤无双,你到底想干嘛?!” “锦夭,你听我说,那个王爷啊!我听小翠说,是个残人,被人推着进凤府的!我就算再想嫁去都城,也不能嫁给个残废啊!是不是!那这样我还不如嫁给云贺呢!” “云贺?嫁给他你应该会被气死吧?” 凤锦夭翻了个白眼,想起那个小将军云贺,明明跟她们两个差不多年纪,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比安嬷嬷还会唠叨。 “那我也不能嫁给残废啊!”凤无双瞪大了双眼,“锦夭,你帮我把他弄走!今晚给你来一盘糖醋肘子!” “成交!” 就这样,因为一盘糖醋肘子,凤锦夭蒙着面纱就进了前厅。 她们二人身段差不多,一双眼睛更是神似,两人青梅竹马的,模仿起来更是神韵一丝不差,倒是连来捞人的二姨娘都未曾发现,一把就拉到了身边,笑的见牙不见眼。 “王爷,这就是无双,这不,还害羞呢!” 凤锦夭弯着眉眼给满身玫红的二姨娘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看向了那位传说中的“王爷”。 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极为显眼的轮椅,接着才是轮椅上那位风华无双的“俊男人”。 凤锦夭的眼角抽了一下,用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那位王爷小腿的位置。 对,就是那里,昨晚她咬的! 楚夜成功看到了凤锦夭眼里一闪而过的异色,嘴角微微弯起,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害羞事小,只是都城那边许久未见凤小姐了,距离定下亲事也过了六七年了,若是眼前这位不是凤小姐,本王岂不是吃了个闷亏?” 意思就是,肯定要见一面了? “这可不行,王爷,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却有个规矩,定了亲的,是不能见面的,老妇我让无双出来见见您,已经是破例了!” 二姨娘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刚才她已经跟楚夜的手下交代过了礼数,怎么突然又提出这种要求。 凤锦夭见状,赶紧附和着点头,一双眼睛弯了又弯,心中宛若万马奔腾,恨不得立刻把凤无双换回来。 这面纱要是摘了,这个王爷应该会把她当场斩首了吧? 再说了,她昨晚咬的不重好吧,这腿怎么可能说废了就废了!肯定是装的! “凤小姐也这么认为?”楚夜挑了挑眉,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凤锦夭。 凤锦夭被看得心里发毛,咬着牙又点了头,而后后退一步,站在了二姨娘身后。 可偏偏是这一个后退,清风扬起了一角,倒是让二姨娘看到了一片黄斑。 “凤……锦……我……你……” 二姨娘张了半天的嘴没合上,直到一把折扇从大厅穿过,挑飞了凤锦夭的面纱,这才吓的几乎晕厥过去。 怎么会是凤锦夭!她明明让丫鬟去给凤无双穿的衣服! 凤锦夭倒是百味交集,本来是想拿样子吓人的,可眼前还有个冤家呢,这可怎么办? “二夫人,咱们都城可没这规矩,王府的规矩,便是王妃得是端庄大方,姿色上层的女子,二夫人这般藏着,便不能怪王府用些手段了。” 折扇从墙上折回,回到了顾明月手中,一袭白衣的他踏着晨光而来,笑的宛若一只狐狸。 显然这两个人就是事先商量好的。 “不是不是,老妇哪敢欺骗王爷!” 二姨娘赶紧挥手将围上来的家丁谴退,盯着凤锦夭想解释,却不料楚夜却率先开了口。 “既然凤府没有诚意,那今日本王便是来退亲的。” 凉凉的话语却是凉了二姨娘的心,她等了多少年,为了离开这一毛不拔的地方,却被凤锦夭给毁了! “王爷,不是的,错了,错了!她不是……” “她不是凤府小姐?”顾明月接过话,嘲讽道,“若是凤小姐不是这般容貌,你们凤府怎么会有那样的规矩?当初你们带去都城的凤小姐,虽然才十岁出头,却早已有绝色的姿容,当今圣上也是过目后,钦点的婚配,如今你拿这样一个小姐搪塞我们王爷,你当王爷腿伤了,脑子也伤了么?!” “顾明月,闭嘴。” 楚夜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他为什么要将顾明月带在身边?!为了气死自己吗?! 004 人是他自己挑的 “这……这……”二姨娘顿时也慌了神,这时如果说错了,那便是欺君,别说能不能回都城了,怕是这辈子都要待在这个风沙之地了! “当时去的,只说是凤小姐,可有说是我凤无双?错的是圣上,点了凤无双的名。” 凤锦夭见已经暴露,楚夜好像也没有要算账的意思,索性上前一步,接过了话,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欺君的罪名,凤家已经担不起了。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昨晚……” “圣上哪儿错了?” 顾明月正要算账,二姨娘已经被吓得几乎昏厥,扶着椅子喘不上气,楚夜却张口打断了顾明月的话。 他倒要看看,圣上是怎么错点了鸳鸯的。 “当初去的只说是凤小姐,可有说是凤无双?”凤锦夭扫了一眼楚夜,略过他的右腿,心虚的别开眼。 楚夜察觉她的小动作,眼角染上些许笑意,“没有。” “所以,圣上只知是凤小姐,便点了个凤无双,却不知,凤府有两位小姐。当初去的,是凤锦夭,而非我凤无双。” “凤……凤锦夭?”二姨娘咽了下口水,她已经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在搞什么名堂了,只好顺了她的话,“对,咱们府上还有个小姐……所以,会不会真如,无双说的,圣上错了?” “可都城那边记录的,凤惊天可只有一个女儿。” 顾明月张了张嘴,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天他在赌坊对面,好像是听说还有个什么凤锦夭,听到楚夜出声,索性闭了嘴。 免得又说错什么话惹的这位煞神不高兴。 “那就要看王爷你要娶嫡系的小姐,还是旁系的小姐了。小翠,去请表小姐出来。” 身边的丫鬟本就是凤无双的丫鬟,机灵的很,立刻便明白了,风也似的跑向后院。 大厅里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除了顾明月的眼神在楚夜的右腿和凤锦夭的脸上扫来扫去,便只剩下二姨娘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了。 老爷,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这两丫头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啊,不然我可没脸下去见您啊! 不过半盏差的功夫,凤无双便被小翠换上了新衣裳领上来了。 不出意外的,凤无双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顾明月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傻子都能看出来,都城里留下的那副画里的小女孩,肯定眼前这位“凤锦夭”,怎么可能是刚刚蒙着面纱的那个丑丫头? “王爷,是圣上错了吧?” 楚夜皱起眉头,扫了一圈,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她们之间好像配合的天衣无缝。 凤无双面貌丑陋,可是因为圣上钦点的名字,所以蒙面见人,而当年真正出席的,是凤锦夭。 所以是圣上错了,不是凤府欺君。 “你是谁?”楚夜移开目光,盯着的人,却是凤锦夭。 “凤无双。”凤锦夭眼皮跳了一下,随即还是沉稳地回了一句。 而凤无双却手心颤了颤,撇了一眼楚夜的右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可惜了,是个残废…… “那你是谁?”这话,问的是凤无双。 “凤锦夭。”凤无双抬起美眸,无意间的眼波流转,却让楚夜蹙了眉头。 这个女子,美则美矣,可总让人有些不舒服。 “既然圣上钦点的是凤无双,那便凤无双吧。” 顾明月差点跳起来:“楚夜你瞎了吗!?” 一场闹剧,就在楚夜的转身离开,落下了帷幕。 看着满院子的聘礼,二姨娘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三天后的花轿,该送谁上去? 后院里。 “我的天爷哎!锦夭,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俊男人?一个残废?还瞎了眼!” 凤无双在院子里又气又笑,全然不顾已经愁到抓头发的凤锦夭。 “我的大小姐,不是你说的不想嫁的吗!现在他没看上你,你又不高兴!”凤锦夭终究是没忍住开了口。 “我……我只是……”凤无双一时语塞,索性坐在了凤锦夭身边,推了推她,“那,三天后,怎么办?” 两人还未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二姨娘就拎着家法,一根擦的油光发亮的木棍来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 一声怒斥,吓的两人一个激灵,随即立刻起身跪下,凤无双最是慌张,往凤锦夭身边躲了躲,想要解释。 “二姨娘,我……” “你别说话!”二姨娘却把棍子指向凤锦夭,“凤锦夭,你这么自作聪明!那你告诉我,你们俩谁嫁过去?” “我哪儿知道!当时我不这么说,不仅要被退婚,说不定还得落个欺君的罪名!二姨娘,你是无双的姨娘,你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带着凤家风风光光的回都城,可你有没有想过,无双嫁给一个残废,她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凤无双闻言,猛地点了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姨娘,我很小就没有娘,是你将我带大的,最疼我的也是您,你舍得让我嫁给一个残废吗……” “人家只说伤了腿,又没说是个残废!”二姨娘抚了抚额头,原来是这个茬,“早上去的小厮都说了,王爷只是暂时伤了腿,不是真的残了!” 凤锦夭眉头蹙起,确实,就咬了一口,不至于残了,“无双,说不定他真不残呢?” “不不不,我不想冒这个险,万一以后永远站不起了,那我凤无双就得成为都城的笑柄!” 凤无双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眸子里全是抗拒,虽然这个王爷确实俊美无双,配的上她。 可她经过这次也想明白了,这个王爷是在战场上打下来的功名,刀口舔血的人生,哪怕是这次活下来了,没有伤残,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可能性太大了,说不定再下一次,她可就守活寡了! 她不敢赌。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嫁过去?”凤锦夭总算是听明白了,无论这个楚夜是不是真的残了,凤无双是不会嫁的。那么唯一的人选就只有她了。 “凤锦夭,你那是什么口气,嫁给王爷是多大的福气,你瞅瞅你自己的样子!你应该感谢无双将亲事让给你!” 二姨娘思索了半晌,只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凤城没有几个人见过凤无双的真实面容,只要凤府自己这边没有人将事情抖出去,就没人知道真相。 最重要的是,人是楚夜他自己挑的! 005 瞒天过海 “二姨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今日本不该是我出现在大堂,是无双恳求我,我才出来的,怎么,如今倒成了我乞来的婚配了?!” 凤锦夭冷哼一声,斜了一眼二姨娘,随即转而望着凤无双,“凤无双,你是不想冒险,不想嫁给一个废人,那你就让我嫁过去?” 不说别的,万一那个王爷找她算“腿”账,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也不想你嫁过去啊,一开始咱们不是打算把他吓回去嘛,谁知道他看上你了……”凤无双的声音愈来愈小声,骄傲如她,如今也心虚地低了头。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凤锦夭嫁过去了,无论是人是名,楚夜都已经指着她这张脸要她嫁过去了。她凤无双嫁不嫁已经是凤锦夭一句话的事情了。 “而且,你不是早就想去都城了吗?那个王爷如今伤了腿,到了都城,你想去哪里寻根,就去哪里,他一个废人,奈何不了你的,更何况你还有那个……对吧?” 似乎是怕凤锦夭反对,凤无忙不迭地说了一堆的好处,眸子里满是期望。 凤锦夭蹙了眉头,心底有了几分动容,确实是个去往都城的好机会,若是凤无双嫁去,还得等凤无双站稳的脚跟才能将凤家接回去。 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对啊!安老太太那张嘴不是十多年都撬不开嘛!你自己去都城瞧一瞧,不是更好?”二姨娘见凤锦夭有几分动容,赶紧往前凑了凑,再添了把火。 谁嫁去都城,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把凤家从这个一毛不拔的风沙之地接回去,凤锦夭从小就机灵,除了样貌,其实并不比凤无双差上哪儿去。 就是那张脸,实在是让人敬而远之,这也是这么多年,她一直不喜欢凤锦夭的原因。 “你们说的好听,万一圣上那边发现我不是凤无双,到时候,别说是我凤锦夭一个人,凤家乃至整个凤城都犯了欺君之罪,别说回都城了,估计连这凤城都待不了了。” 凤锦夭皱着眉头,心底还是有点发虚,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安嬷嬷,她还有另一个寻根的法子,只是这东西太过玄妙,不敢告诉任何人。 都城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她不知道去那边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暴露…… “呵,名是圣上点的,可人是王爷自己挑的,若是欺君,那也该是王爷欺君,并非咱们凤家啊!” 二姨娘被凤锦夭这么一提点,倒是想通了!人是楚夜自己挑的,若是要说欺君,那自然楚夜夭帮她们兜着,否则,楚夜这个王爷,终究是外姓,一样讨不了好! “说白了,你们俩就是非要我嫁过去不可了?” 凤锦夭见她们两人解释地这么费劲,甚至二姨娘都把罪名扣在了楚夜头上,那她估计就是逃不了,认命了,既然这样,那她也得讨点好处! 见凤锦夭松口,凤无双猛地抬起头来,笑的眉眼弯弯,“锦夭,以后再见面,你可是王妃娘娘了,说不定啊,我往后可嫁不了高门了!” “就是啊,往后你可是要什么就有什么了,呼风唤雨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将咱们凤家给请回都城去,那边的凤府啊,可是空了十多年了呢……” 凤锦夭扯了扯嘴角,她还没答应呢,这算盘就打的噼里啪啦响。 凭凤无双的姿色,到了都城,若是她愿意,怕是进宫当妃嫔都绰绰有余,哪里会嫁不了高门? “二姨娘,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也答应你,若是他日有机会,一定将凤家带回都城,只是……无双,我同你不一样,你舅舅从小给你备的十里红妆,而我,除了安嬷嬷可什么都没有,若是那天这般寒酸,怕是会引起猜疑吧……” “凤锦夭,你什么意思?” 凤锦夭话音未落,凤无双就突然像炸了毛的猫似的,死死的盯着凤锦夭,仿佛不相信方才的话是凤锦夭口中说出来的。 “凤无双,这么多年来,我将你捧在手里,护在心里,我希望你有朝一日,嫁进都城,可以念着我的好,将我带回都城,而如今呢,你不仅不想嫁,还将你这烂了尾的亲事赖在了我身上,若是我不讨点好处,还赔上我自己的一生,岂不是亏大了?” 凤锦夭宛若没看到凤无双那炸毛的模样一般,转向二姨娘,笑的有些得意,“二姨娘,你说是吧!” “锦夭说的有道理,毕竟名儿上,记的还是你凤无双的,没有嫁妆,也着实会惹人生疑,这些年二姨娘也没攒多少积蓄,你那些嫁妆,拿一半出来添给锦夭,也算撑得住了!” 她就是吃定了二姨娘为了瞒天过海,一定会答应的。 随着凤无双那满口“忘恩负义”的叫骂声,凤锦夭索性捂耳朵跑回了小院子。 院子里,安嬷嬷洗着她昨日的黑衣服,满是皱纹的脸上,染了几许水珠,看起来晶莹剔透。 “嬷嬷,我回来了。” 安嬷嬷抬了头,却愣了一瞬,“你怎么又穿无双的衣服了,快脱下来!一会儿二夫人看到了,又得说你心怀不轨了!” “我哪儿心怀不轨了,这是凤无双逼着给我穿上的!照我说,整个凤府,除了嬷嬷,每个人都心怀不轨!”凤锦夭撅了嘴,也不管安嬷嬷身上还湿漉漉的,就抱了上去。 “老大不小了,做什么呢,快松开,湿着呢,快入冬了,一会儿着凉了!” 凤锦夭却不肯,依旧将头埋在安嬷嬷肩窝里:“嬷嬷,你说都城的冬天冷吗?” “哪有不冷的冬天!快去将衣服换了,嬷嬷给你洗了送回去。” 说着,安嬷嬷就推推搡搡的将凤锦夭塞进了屋子。 凤锦夭却并不急着去换衣裳,而是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来。 通体碧绿玉佩被雕琢成了羽毛的模样,中间若隐若现的“凤”字,就是她这个姓氏的由来,也是她这个表小姐身份的由来。 这是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凤锦夭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将门窗关起,本来明亮的屋子,瞬间阴沉了下来。 火折子点亮了屋子里唯一的蜡烛。 随着玉佩靠近烛光,对面的木墙上,便浮现出了无数的小字,医药,兵法,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面墙。 006 他是真瞎 凤锦夭拿出腰间的小瓷瓶,倒出了两颗药,盯着半晌,这才看向墙上的某行小字。 “大力丸,不宜重复食用,否则毒性入腑,性命堪虞。”凤锦夭轻声地念着,随即叹了口气,它也没写吃了几次才有性命之忧啊! 最后一次,去了都城之后,就吃最后一次,逃出王府就可以了! 凤锦夭这么告诉自己。 随即将玉佩收好,换了一衣裳,便是连早饭也不肯吃,倒下补眠了。 毕竟,晚上还要去找个人告别。 是夜。 将要入冬的秋夜寒风萧瑟,凤锦夭裹着斗篷就小跑上了城墙。 那里,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柄长枪,盯着寒风,却站的笔直。 “云贺!” 脆生生的一声呼唤,让纹丝不动的云贺身子晃了晃,随即转身,笑了开来,笑容仿佛暖了这凌冽的寒风。 “锦夭,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要是想找我,叫个人通报一声就好了,我明儿一早就去找你了!这么凉,万一要是病了怎么办?” 嘴上絮絮叨叨的,可脸上的笑容却是骗不了人的。 “可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可走了!”凤锦夭一来就听了一顿絮叨,翻了白眼就要走,云贺这才赶紧拦下她,笑的有些歉意。 他知道自己絮叨,可是改不了的,从小他就得操心凤府两位小姐的安危,练就了这身絮絮叨叨的本事,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好好好,我不说你了,你这么晚跑这里来做什么?无双怎么没跟你来?” 平时这两人可是几乎形影不离的。 “我是想来跟你说,我要嫁人了!对方还是都城的王爷!厉害吧!” 凤锦夭笑着,可借着月色,云贺分明看见了她那双眼睛里闪着几许悲戚。 从小到大,凤锦夭总是默默地吃着亏,从不埋怨一句,哪怕是二姨娘在冬夜不给炭火,在酷暑不开冰库,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后日要出嫁的不是无双吗?!怎么变成你了!?” “云贺,你也不想凤城出事吧?” 见他着急,凤锦夭伸手拍了拍他的铠甲,眉眼弯弯,“你是云大将军的儿子,他守了一辈子的凤城,你不会希望它出事的,对吧?” 云贺一愣,此时的凤锦夭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平时的凤锦夭没心没肺,甚至凭借着她手中奇怪的大力丸颇为自负,一人能独挑他军中十名士兵。很少见她这般无奈的神情,随即心中一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凤锦夭叹了口气,“今天,楚夜来过了。” “我知道,来提亲的,履当年凤老将军的约。” “你有没有听说,楚夜在战场上伤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云贺皱了眉头,“听说了,只是,偏偏是来提亲的当天传出来的,确实有些奇怪,不会是王爷想悔婚想出的招吧?” “他想不想悔婚我不知道,但是无双想悔婚。” “切,所以你想告诉我,二姨娘想让你替无双嫁过去?!就算是二姨娘肯,王爷他又不瞎……” “他还真瞎了……” 闻言,云贺的眸子撞上凤锦夭那双无奈的眼睛里,嘴角扯了扯,“不会吧!?” “我不知道楚夜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敢肯定,他一开始一定是想来悔婚的,无双本也是想悔婚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楚夜他改变了主意,将错就错,点了我嫁过去。” 云贺不可置信的走到凤锦夭跟前,替她挡住了寒风,“凭什么你就要嫁过去?圣上钦点的可是凤无双,又不是你凤锦夭,这个无双未免也太胡闹了吧!这可是欺君的大罪,若是一个说不准,整个凤城都是要跟着遭殃的!不行,我得说说她去!” 见云贺絮絮叨叨的就要下城楼去找凤无双,凤锦夭眼疾手快的扯了一把他的铠甲,将他拽了回来。 随即将今早在大堂上发生的事情跟云贺解释了一番,这才让云贺停下了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所以,在王爷眼里,现在你是凤无双,而无双是凤锦夭?!王爷点了要你?!” 随着凤锦夭点头,云贺的嘴角又扯了扯,“王爷是真瞎了吧?” “所以,欺君还是不欺君,现在是楚夜说了算,凤城是不是有罪,也是楚夜说了算。” 而并不是像二姨娘想的那般简单,在这凤城随便寻一个人,便可以知晓她们两人的真实身份,想要瞒天过海,只能顺从楚夜的意思。 凤锦夭早上那般,也不过是想着,能让她们也不舒服些罢了。 “所以,你要顺了他的意思,嫁过去?”云贺眉头紧皱,“楚王爷这个人心思缜密,可保不准他打的什么主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这不是你常说的嘛!今晚来,就是来跟你告别的,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听到你唠叨了。” 凤锦夭迎着冷风浅浅笑着,在夜色的遮掩下,她脸上的黄斑却也没那么显眼了,五官本就精致的凤锦夭,此时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朦胧的美。 “我也不唠叨好吧,要不是你俩从小到大就知道给我闯祸,我哪有心思唠叨你们,除了杀人你们俩什么事儿没干过!” 说到唠叨,云贺倒是不服了,嘴上絮絮叨叨的数落,手上却没闲着,从腰间掏了把匕首递给凤锦夭,“这个你收着,这是父帅当年从箬国将领的手中夺来的,虽然不是很精美,但削铁如泥,防身用正好。” 黑漆漆的匕首在月色下泛着寒光,凤锦夭犹豫了一番终究是没有接过,“嬷嬷说,都城那边的人,心思多,明刀没有暗枪多,藏着这个,不如你将你的兵法与我说一番,说不准还能派上用场!” “就你一个人去吗?” “嗯,除了小鱼儿,谁都不能带着。” 小鱼儿是凤锦夭小时候从街上顺来的,毕竟是小鱼儿非拉着凤锦夭的手,说那对男女不是自己的父母。 凤锦夭就将那两人当人贩子打了一顿,把小鱼儿带回来了。 那是凤锦夭第一次吃大力丸。 直到后来,小鱼儿才告诉凤锦夭,那两人确实是她父母,只是这两人为了能给哥哥娶媳妇,要将自己卖到春华楼,她没有办法才除此下策。 不过还好,当时的凤锦夭信了。 “小姐,嬷嬷又发现你跑了,你快些同我回去!” 说到就到,小鱼儿裹着黑漆漆的披风就上了城楼,一口娇滴滴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冻红的鼻子还不停地流着鼻涕。 云贺见状,陡然笑了,“你确定要带着这样的陪嫁丫鬟?是你照顾她还是她照顾你?” “除了她,我也没别的丫鬟了,我能怎么办?要不你陪我嫁过去?”凤锦夭扯了扯嘴角,冷不丁地递给云贺一个白眼。 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凤家的地位,要不是凤无双,她可能连小鱼儿都不如。 “我倒是想,但是王爷可能不会同意的。”云贺煞有其事的摸了摸下巴,“小鱼儿,你说是吧?” “云小将军!你又笑话我!” 小鱼儿胡乱地抹了把鼻涕,伸手就要拽着凤锦夭回去,却不料云贺将匕首塞到了她的手里。 “带着,给你家小姐防身。” 007 画中仙 小鱼儿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看了一眼没什么表示的凤锦夭,这才将那把黑漆漆的匕首收了起来。 “谢了,如果有机会,记得去都城看我。” 就算是带,也带不走世代守着凤城的云家军…… “会的。” 寒风好似吹散了哀愁,云贺那张鉴定的脸庞就这么刻在了凤锦夭的记忆里。 接下来的一整天,凤锦夭就被送进了前院的卧房,梳洗,打扮,胭脂,水粉,凤冠霞帔…… 第三日的清晨,太阳还没升起,凤锦夭就被塞进了花轿。 一夜没睡的她,就这么沉沉的在花轿里睡了过去。 这一整天,她没有看到凤无双,也没有看到云贺。 便是来迎亲的,也不过是楚夜手下的一名副将,凤锦夭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此时的都城楚王府中。 楚夜一身黑衣,端坐在轮椅上,微微有些泛白的手指,在椅子上敲了又敲。 书房的案桌上,一碗热腾腾的补汤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一身红衣的女人放下补汤之后,便朝楚夜走去,双手抚上轮椅,轻轻地推向案桌。 轮椅咕噜噜的声音,成了这间书房里唯一的声响。 “你为什么要娶她。” 楚夜才端起汤药,耳边就传来了母亲有些低沉的声音,皱了眉头,却将汤药一饮而尽。 “娘在问你话!你为什么要娶凤无双,就因为凤老将军多年前的一句戏言吗?” 楚玲珑的声音开始有些不悦,楚夜的脾气她最清楚,如果只是当年的一句口头承诺,若是楚夜不想娶,他有无数种办法将婚约退掉。 当她听到楚夜腿伤的时候,就猜到楚夜是想退婚了,只是这聘礼,为什么又送出去了? “当然不是。”楚夜将空碗放在案前,而后抚上了伤了的右腿,“这腿,也是真伤,不是假的。” “什么?!” 楚玲珑风韵犹存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慌,随即就要蹲下解开楚夜右腿上的纱布,却被楚夜伸手阻止。 “我何曾骗过您?” “谁做的?!” “您未来的儿媳。” 楚玲珑顿时脸色有些难看,“严重吗?” “不严重。”如果有解药当然不严重,没有解药就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楚玲珑松了口气,“那你是打算娶回来算账?” “当然不是。”楚夜眸子闪了闪,晨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舒适的温暖让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她像一个人,所以,我想带她回来给您瞧瞧。” 如果说那天在街上没看清楚,那么,那天在大堂上,可算是看得真真切切。 虽然她满脸黄斑,可那五官同楚玲珑房里挂的那副美人图,几乎是如出一辙! “因为像某个人,你拿婚姻当儿戏?” 楚玲珑眉头紧皱,眉间不多的皱纹,愣是给她挤出了几道鸿沟。 “像你房里的那副归雪。”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将楚玲珑震在原地,连眼神都开始有些闪烁起来,“怎么、怎么可能!?” 凤归雪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她房里挂的那副画,便是让她时刻告诉自己,当初这个女人,是怎么让她沦落至此的! “再过两个时辰,您便能看到了。” 楚夜眯了眼,盯着身边大红色的衣服,犹豫着穿还是不穿的时候,顾明月却端着画冲了进来…… “楚夜,你快看,我就说那个疯丫头眼熟吧,就是这幅画!要不是她满脸黄斑,真的一模一样!” 当顾明月这话说完,抬头便对上了楚玲珑那双几乎要吃人的眼睛,手中的那副赝品,瞬间就藏到了身后…… “夫、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来人呐!把画留下!把人丢出王府!” 伴随着楚玲珑一声令下,顾明月就被请出了楚王府,站在匾额前盯着那大红色的灯笼,仰天长叹。 “夫人,我冤枉啊!我是来喝喜酒的!” 那画是楚夜仿的!真不是他仿的! 当然,出卖朋友这种事情,顾明月是不会干的。 “唰——” 被撕了粉碎的赝品被楚夜丢了出来,砸在了顾明月身上。 伴随着轮椅的咕噜声,楚夜依旧一身黑衣的出现在了王府门口,“顾明月,你是不想活了吗?” “我怎么知道夫人在书房里!你门口也没个人!你们母子俩未免也太随意了,谁家府邸不是丫鬟仆人成群的……” 起码有个报信的,他也不至于出个这么大纰漏…… “本王府里,只能有楚家军。”楚夜冷睥一眼顾明月,随即扶着轮椅往回走,“进来吧。” 顾明月嘀嘀咕咕地将楚夜在心里骂了一顿,这才面色如常的跟了上去。 每回背锅的都是他!简直没良心! “药研制出来了吗?” 花园里,落叶已经散了满地,轮椅压过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当我是神仙吗!这才两日,我能配出控制毒性蔓延的方子算是不错了!”顾明月摸了摸鼻子,扫了一眼唯一还盛开的菊花丛,眼里有几分心虚。 要不是这毒性他从未见过,早就研制出来了…… “说实话。” 一阵冷风带来三个字,顾明月打了个哆嗦,“她那个毒性着实怪异,我怀疑跟她脸上的那些黄斑有关系,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归雪图里的那个女子?” “那副画二十年前就存在了,你当她是妖怪吗?”楚夜当然不相信是巧合,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今天的这个新娘,一定跟那副画有什么关系。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啊,以前失传的医典,有一种方子,人吃了会变丑,但是不会变老!若是真有这个方子,说不准,你的新娘子,如今已经四十好几了……” 一道冷冽的寒光扫过,顾明月识相地闭了嘴。 “迎亲队到哪儿了?” “我人在王府里,我怎么……我这就去问!” 顾明月一拍额头,忙不迭的翻墙出去了。他又不傻,万一迎亲队的花轿里不是那天那个疯丫头,别说能不能解了那归雪图的秘密,就连楚夜的腿能不能治好都难说! 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去确认一下,花轿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个疯丫头。 下聘那天就出了换人的幺蛾子,谁知道成亲当天会不会搞什么花样? 而刚刚进入都城郊外的迎亲队,已经没了刚刚出发的精神抖擞,锣鼓声已经渐渐有些弱了,伴随着清晨的鸟鸣声,倒显得有些低沉。 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的凤锦夭打着哈欠,眼前的一片大红色让她觉得有些烦躁。 反正花轿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索性一把掀开了盖头…… “你……” 008 咬回去 “嘘——” 顾明月连忙伸手捂住了凤锦夭的嘴,当然没忘记把自己的手裹上…… 他可没忘记楚夜那血淋淋的教训!这丫头满嘴都是毒! 不,全身都是毒! “干什么?你们王爷是不是想谋杀新娘?”凤锦夭一把甩开他的手,递给他一个白眼。 在她眼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时不时还参一脚的那种。 “哟,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你的花轿里,你倒是不慌不忙,还怀疑王爷要谋杀你?他要是想杀你,你那天就没机会回凤府了!” 顾明月倒是惊讶于凤锦夭的淡定,正常女子,若是发现有陌生男人出现在花轿里,应该大喊救命了吧? 他都想好对策了,万一这个疯婆娘大喊大叫,就说自己是王爷派来保护未来王妃的。 虽然找的地方不太好,总算也是能圆过去的。 “嗯?那天傍晚你也在?”凤锦夭倒是一愣,那天还有第二个人跟着她?她怎么没发现?“所以,你知道楚夜的腿是我伤的?”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这疯丫头全身都是毒!”顾明月挑衅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子,继续道,“你别以为你身上的毒能把他怎么样,就算你不交出解药,我也能研出解毒之法的。” 凤锦夭满脸疑惑:“毒?什么毒?楚夜中毒了?!” “小姐,怎么了?” 凤锦夭的惊呼终究是惹来了小鱼儿的询问,眼看着小鱼儿就要掀开轿帘,凤锦夭眼疾手快地将顾明月往下一按。 “没什么,就是轿子坐久了,身子有些麻了。” 见凤锦夭没什么大碍,小鱼儿疲惫地笑了笑,“小姐要不要喝点水,我去前面取来。” “你去取来吧,我不渴。” “好。谢谢小姐!”小鱼儿会心一笑,连低沉的脚步都快了不少。 小鱼儿离开之后,顾明月这才捂着头直起腰来,颇有几分埋怨,“下手就不能轻点儿!” “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怎么同迎亲队解释?你不要脸,我还要,你们家王爷也要的吧!” 凤锦夭瞥了瞥嘴,“说吧,楚夜他怎么了?那天抓我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废了,我可不信就我那一口把他给咬残了。” “啧啧,你对丫鬟倒是挺好的,怎么下嘴就这么狠呢,一口就咬残了,你知不知道你再用那么两分力,估计王爷都熬不过那天晚上了!” 顾明月瞪大了眼睛,满是怀疑地盯着凤锦夭,“真不明白,王爷将你娶回来做什么,不就是跟归雪图的女子长得像了点儿嘛,要是我,就把你扔到凤城外面的沙漠去喂狼!然后将那个美娇娘娶回来,温香软玉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熬不过一天?”凤锦夭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一把拽过他的领子,眸子里有些许着急。 难道她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异变了? “你少装傻充愣,你自己身体里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毒,你自己不知道吗?”顾明月被她脸上又是胭脂又是黄斑地吓一跳,忙不迭地逃离了她的魔爪,“我倒是想知道,谁在你身体里种了这么多毒的?” 凤锦夭皱了皱鼻子,“我自己……但是,应该不至于致命吧,我上次咬了隔壁家小猫,那猫儿还活蹦乱跳的呢!” “你没事咬猫做什么!?”顾明月只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谭,“你不会是狐狸变的吧?” 难道真是妖怪? “它挠我啊!那我不得挠回去,我又没有指甲,就啃它耳朵咯!” “然后呢?” “我又被挠了一下。” 顾明月眨了眨眼,发现有什么不对,“等等,方才说什么来着?为什么要给自己种那么多毒?” “无意间的,我也是去年才知道我体内有问题了,就是不知道都能咬死人了!”凤锦夭的眸子里有几许鄙夷的味道,好似在说你们家王爷的身体不如一只猫…… 顾明月皱了眉头,思索了半晌,伸出手,“把手给我。” 凤锦夭将手一缩,藏在了宽大的衣袖里,“你要干什么?” “把脉!”顾明月白了她一眼,索性一把拽过她的手,手指搭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顾明月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一把丢开她的手,盯着自己双手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怎么了?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察觉到顾明月可能是个大夫,凤锦夭连说话声音都软了几分,毕竟,她可是知道自己吃大力丸对身体有害的,万一顾明月能治好她…… “不是,你身体里没有毒……” 顾明月转头盯着她脸上的黄斑,虽然已经被胭脂掩盖了不少,可依旧显眼,“可你脸上黄斑,确实是毒啊,怎么没有呢……” 闻言,凤锦夭冷不丁地翻了个白眼,“以为是个神医呢,没想到是个神棍,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滚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收拾好房间,本小姐要休息!拜堂什么的能免就免!” 说罢,一个转身就靠在了轿子角落里,手中的红盖头往脸上一披,不再动弹。 楚夜是死是活跟她无关,要是她嫁过去楚夜就死了,那才是皆大欢喜,她能再都城自由自在了! 顾明月倒是被凤锦夭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给气着了,怎么说他顾明月也算是神医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了!居然被她说成了神棍! “疯丫头,你起来,什么叫神棍!我是神医后人!给我一些时日,我一定能把你脸上的黄斑和王爷身上的毒素清了!” “神棍就神棍,你现在就两个病人,你一个都没看出来问题,还好意思自称神棍,还把楚夜身上的毒怪到我头上来!脸呢!” 被吵的睡不着的凤锦夭掀开盖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正巧,帘子被掀开来,小鱼儿一身桃色袄子,拿着水袋愣了半晌,随着轿子前行,她竟然也没将水袋递进去,就这么傻愣愣地落在了队伍后方。 轿子里的两人顿时面面相觑,顾明月率先回过神来,袖中一抖,手里便多了一包药粉,就要从花轿窗口跳出去。 凤锦夭心下一紧,拽住了衣角,“你要做什么!?” “灭口。”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她是我的丫鬟,我保证!” 顾明月脸色冷了下来,如果说平时的他让人如沐春风,可此刻的他却寒冷彻骨,“我的身份,决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那我也知道了,你若是杀了她,我现在就去昭告全天下!” 凤锦夭索性松了手,端坐在轿子里,方才的慌张一扫而空。 既然他怕,那她就拿他最怕的东西要挟他! 他怕身份暴露,但是,如果楚夜不是来杀她的,那么他一定要保证她凤锦夭的安全。 “你信不信我把你嗓子毒哑了!” “我自己能治。” 009 夫妻俩跟我有仇 她可是有神秘玉佩上的宝典,虽然她还看不懂,但是要是想找到解毒之法还是可以的。 顾明月见她软硬不吃,索性不再搭理她,撩开帘子就消失在了轿子里。 见状,凤锦夭心下一跳,咬了牙,撩开了帘子,“有刺客!快抓刺客!有刺客要杀我!” 凤锦夭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迎亲队伍,无论男女,立刻便将队伍围作了一团,女的在内,男的在外。 在看到小鱼儿完好地还在人群之中后,凤锦夭放下了帘子,唇边泛起了一丝微笑。 果然,顾明月见状,手中的药粉愣是没撒出去。 这撒出去得死一片啊!他回去怎么交代? “小鱼儿,我坐久了不舒服,可能看错了,你进来帮我捶捶腰!前面的将军,我们接着走吧!” 随着小鱼儿进入花轿,树上的顾明月险些暴走,手中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花轿里,小鱼儿抓着水袋面色苍白。 “小鱼儿?小鱼儿?” 凤锦夭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这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小姐?刚刚那个……”回过神来的小鱼儿险些苦出声来,“小姐,这可怎么办呀!你这嫁过去了,要是被发现了……” “嗤——怎么发现,现在王爷可是站不起来的!”凤锦夭以为小鱼儿是被吓得,没想到竟然是怕自己被玷污了!既然如此,那就吓唬吓唬她好了。 果然,听到凤锦夭这般没心没肺的话,小鱼儿本来还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小姐,这可不行啊,纸是包不住火的!要不咱们找机会跑了吧!” “怎么跑,这么多人呢!你没见着我刚刚喊抓刺客,整个轿子都被围的密不透风呢!”凤锦夭见状,更是眉眼间都是笑意。 “那……那,你穿上我的衣服!跟在轿子后方,到时候,偷偷溜走,没人发现的!” 小鱼儿红着鼻头思索了半晌,就在凤锦夭以为她又要哭一场的时候,才想出了这么个鬼主意,让凤锦夭险些笑出声来。 “是个好办法,要不这房你替我圆了,我再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到时候让王爷收你做个妾,如何?” 小鱼儿总算是听出来凤锦夭的意思,刚刚哭红的小脸立刻又白了几分,“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好啦!”凤锦夭丢给她一条帕子,“逗你玩的,看你吓的,你胆子这么小,到时候在王府里,可怎么帮我站住脚跟子?” 小鱼儿见凤锦夭又是这副模样,嘴角扯了扯,眼看又要哭了,凤锦夭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可别哭了,大喜的日子你咒我呢!” “那小姐,刚刚……” “刚刚什么都没有!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懂了吗?” 除了方才小树林的意外,这一路吹吹打打的队伍倒是再没发生什么了,只是在进了城门之后,那死气沉沉的队伍,顿时便精神抖擞起来。 周围的百姓个个伸长了脖颈,瞪大了眼睛,想要看一看这新王妃的排场。 毕竟是从凤无双那边搜刮来的十里红妆,虽然不算特别惊艳,可那一车又一车的红色大箱子,还是惊了不少人。 本该是边疆处的女儿家,能有这么大的场面,已经足够让人唏嘘了。 最重要的是,这是凤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凤惊天在从前百姓的心中那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跟着先皇打下了江山,成就了这十多年的盛世,凤老将军功不可没。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凤老将军被贬到了边城驻守,可美名犹在。 前有凤惊天,后有楚王爷,如今凤老将军的遗孤嫁给了楚王爷,对于百姓来说,可以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只是,只有凤锦夭,挺着满街的喧闹,偶尔传进耳朵里的名字,却让她陌生至极。 凤无双,凤惊天,凤老将军,独女,遗孤。 除了遗孤两个字,便没有任何一个身份同她有关了吧。 而此时的楚夜,依旧一身黑衣,在楚王府门口,顶着已经升到正空的冬阳,微微眯着双眼,似乎有些惬意。 “王爷,迎亲队已经进城了。” 身边的小将领铠甲上系着小红绸,面露喜色的上前禀告,等了半晌,却没等来楚夜的回复,这才疑惑的抬头。 却只见楚夜睁开眼,盯着不远处的一片红毯,一言不发。 “王爷,不去换衣裳吗?” 小将领试探着问了一句,却收到了楚夜的一记冷眼,“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小将领一个哆嗦,“是。” 本来想讨个喜,却不料碰了一鼻子灰,小将领回到院子里后,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王爷放心,王妃娘娘好好的待在轿子里,就等着回房歇息了,王妃还说,拜堂什么的,能免就免了!” 顾明月出现在了红毯尽头,一步步朝楚夜走来,脸色比方才那位小将领还难看。 楚夜却勾了唇,“有意思,能把你这这个泼皮惹生气了。” “什么叫泼皮!你们夫妻俩是不是跟我有仇?一个说我是神棍,一个说我是泼皮!” 顾明月接连遭受两次打击,有些不能接受,一甩袖子就进了院子,却又碰上了面色阴沉一身红衣的楚玲珑。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夫人……” “谁让你进来的!” 楚玲珑心中依旧还认为,去房间偷画仿画的,就是顾明月。 那么这个男人,不是变态是什么?!她都怕楚夜被这种人带坏了! “夫人,您听我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早上那副画……” “你还敢提那副画!来人,把顾公子请到客房去,送一份喜宴过去!” 楚玲珑让自己保持着微笑,随即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离顾明月最近的小将领寒着一张脸,在顾明月几乎绝望的眼神下,轻叹了一句,“公子,走吧,我陪你喝喜酒。” 顾明月眼角跳了跳,顿时就明白了什么,跟着这个小将领去了客房。 母子俩一个阴晴不定,一个易怒易躁…… 正好,今天都给他俩碰上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顾明月和这个小将领,准备一醉方休。 队伍滴滴答答地就吹到了楚王府门前,可偏偏,楚夜依旧一身黑衣,甚至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红色。 礼部的官员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可这位王爷偏偏就是纹丝不动。 本来他以为楚王爷就够难伺候的了,没想到花轿里的那位,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几乎惊掉了下巴! 010 你打算怎么还 只见凤锦夭不等喜娘上前撩帘子,更是不等接亲的将领替楚夜踢轿门,竟然自顾自的撩开了帘子,一脚踏在了地上! 新娘子未过门,脚更是不能落地的! “新王妃……” 正准备唱词的喜娘顿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愣了半晌,竟然是就这个直勾勾地看着凤锦夭撩开盖头一个小角,找到了楚夜的位置,就这么一个健步朝楚夜走了过去! 人群里顿时传来了一阵唏嘘声,却也不敢大声喧哗。 毕竟楚王爷正当圣宠,自然是不好得罪的。 “王妃娘娘,这于礼不合……您……” “房间在哪儿,我要休息。” 凤锦夭干脆利落地打断了礼部官员的话,直接朝楚夜问话。 她已经让顾明月带话了,把拜堂免了,她不相信楚夜没收到消息。 “前厅直走,右拐第一间。” 楚夜倒也不含糊,把位置报了个明明白白,一旁的喜娘和礼部官员面面相觑,便是连吹奏的乐师们,好似把节拍都放慢了。 而楚玲珑,出门见到的一幕就是,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的女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绕过她,直奔新房…… 而那双纤纤玉手撩起的盖头一角,愣是让楚玲珑不敢出声叫住她。 虽然只是匆匆一撇,哪怕有那些胭脂和黄斑遮掩,可那五官着实就是同凤归雪如出一辙! 就在楚玲珑呆愣的一瞬,凤锦夭已经推门走了进去,将盖头一掀,凤冠一扯,就趴在了床上。 安嬷嬷临走的时候告诉她,只要不拜天地,老天爷就不会承认这段姻缘的。 反正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凤锦夭可没傻到相信楚夜是真看上了她这张鬼脸。 小鱼儿匆匆赔笑了之后忙不迭的进了房门,见凤锦夭这个模样,更是急的团团转。 “小姐!你这是要闹哪样啊!这里是都城,不是凤城,你这样会给人家留话柄的!” 耳边是小鱼儿絮絮叨叨的话语,凤锦夭都选择了无视,耳边回荡的,却是安嬷嬷临走前的交代。 “小姐,你要去寻根,嬷嬷不反对,嬷嬷这么多年不说,不谈,不问,都是为了你好,既然你想知道真相,那嬷嬷也只能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到了你的亲生父亲,就把你身上的玉佩交给他。这也是你娘唯一遗憾的事情。” 玉佩里的秘密,是她小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她的娘亲,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不遗余力的刻在这枚小小的玉佩里呢? 安嬷嬷知道的事情也有限,只告诉凤锦夭,那个人的名字里有个锦字,所以,她才有了锦夭这个名字。 凤锦夭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小鱼儿劝累了,也趴在桌上睡着了,没有凤锦夭,她是哪儿也不敢去。 待凤锦夭再次醒来,已经入夜了,小鱼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取代小鱼儿的,是满桌的美食佳肴。 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些美食显得格外诱人。 一天没有进食的凤锦夭顿时闻着香味就朝那桌美食扑了过去。 “住嘴。” 刚要抓起一只鸡翅,手腕上陡然传来一阵麻痹,惊的凤锦夭忙缩回了手,鸡翅也落了地…… “暴殄天物!你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我要你赔我十个鸡翅!”凤锦夭嗅了嗅手中残留的余香,鼻子皱了皱,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宛若隐形人一般坐在角落里的楚夜。 忽明忽暗的烛光让一身黑衣的楚夜显得格外诡异,唯有那双宛若深渊的眸子,闪着微弱的光。 楚夜冷笑一声,“一个堂堂凤家大小姐,为了根鸡翅跟本王计较,未免太过小气。你搞黄了今天的婚礼,你觉得本王得让你赔几个这样的婚礼?” “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么!”凤锦夭递给他一个白眼,眼皮却心虚地跳了跳,要不是坐着轮椅,这个男人确实是人中龙凤!真的挺俊! 可惜了,顾明月都不一定能解了他身上的毒,这腿说不准还真废了…… “本王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了?”楚夜嘴角勾了勾,扶着木轮子挪到了桌前,见凤锦夭一副惋惜的模样,心底忍不住一声冷哼。 罪魁祸首居然替自己惋惜?怕不是惋惜咬的不够重吧? “放着倾国倾城的美娇娘不娶,点了我这个丑八怪,除了娶回来让某些人难堪,还能做什么?那我就成全你啊,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给这个婚礼面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凤锦夭随手抓起另一只鸡翅,楚夜饶有趣味地点了点头,凤锦夭这才大块朵颐起来。 “那你为何不直接掀了盖头?”如果她当时不这么做,楚夜也会安排人将她的盖头掀了的,效果,当然比今天的要好。 “你不要脸,我要。” 凤锦夭百忙之中抽出一瞬回了一句而后拾起桌上的碗筷,装了满满一碗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嗝……” 一声饱嗝伴随着鸡汤的香味扑面而来。 楚夜终究是伸手揉了揉眉间,她这像是要脸的样子? “说吧,你把我要来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说的到,我一定做得到!” 吃饱喝足的凤锦夭随手拿起桌边的一块白色手帕,将自己处理干净,而后面对这楚夜,微笑。 她知道自己很丑,但是,最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你倒是想的挺通透。”楚夜总算是被她这样子气笑了,“本王倒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回报。以身相许吗?” 凤锦夭摇了摇头,“我这样的哪儿敢觊觎您呐,要求不多,我来这里寻人,王爷权势滔天,这点小要求不难吧?” “寻人?”楚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归雪图,“你要寻谁?” “我也不知道,等我有头绪了,一定告诉您,您看如何?”凤锦夭见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不好说话,语气陡然就变得软了些,甚至有些讨好的意思。 怎么说楚夜在都城乃至整个天机大陆都有一定的势力和声望,若是能好好相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这件事,就算交易了,那本王的腿伤,你打算怎么还?” 011 传说中的打情骂俏 凤锦夭脸色一沉,“不是,顾明月没告诉你么,你腿上的毒不是我造成的!” “本王说的是腿伤。”楚夜勾了勾唇,顾明月只告诉他,很有可能不是凤锦夭的原因,可不代表,这伤不是她造成的。 “那我总不能让你咬回来吧!”凤锦夭撇了撇嘴,有些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再说了那天你如果不是心怀不轨,也不至于被我咬了啊……” 她要不是药效过了,说不定还能跟他打个几回合,可是她打不过啊,只能玩儿阴的了! “自己手上划一刀,腿伤的事情就算了。” 啪嗒—— 又是一把匕首丢在了桌上,不同于云贺的那把,楚夜的这把匕首上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通体雪白,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鞘,极为精美。 “……”凤锦夭盯着匕首扯了扯嘴角,“王爷今年贵庚啊?” 这不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吗?流血了就流血还…… “二十有三。” “您不觉得,这么大年纪了,玩这种小孩按才玩的把戏很……掉身份吗?”凤锦夭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只觉得这位王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明明可以好好敲诈一笔的,却要用这种最简单的办法去报复。 “你划是不划?” 楚夜眸子一冷,让凤锦夭的心头蓦地一亮,索性迅速拿起桌上的匕首,打开就要朝左手划去。 “去床上划,伤口可以小,但必须见血。” 楚夜突然出声,随即转过身去,凤锦夭嘴角扯了扯,脚上却听话地往床边挪去。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凤锦夭便是再傻也听懂了。 在市井混的久了,有些东西,不需要嬷嬷教,也早已融汇贯通了。 等凤锦夭在新房里处理好楚夜交代的第一件事,转身的时候,便只看到了打开的房门,还有灌进来的冷风。 安嬷嬷说的对,都城也是冷的,只是不同于凤城的风雪交加,而是细雨绵绵,寒气入骨。 翌日清晨,凤锦夭只看到哭红双眼的小鱼儿端着不太整齐的衣物站在门外,整个王府,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怎么回事?” “小姐,我跟你说,这个王府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整个王府上下,除了你,我,还有个老夫人,就没有一个女子了,昨夜,还让我跟一个侍卫挤一间,我一夜都没敢合眼!你说,这传出去了,我可怎么办呀!” 小鱼儿一边整理着衣物,收拾着新床,嘴上的委屈可是一点也没少说。 凤锦夭自行传好了小鱼儿准备的新衣裳,粉色长衫,玫色的斗篷,看起来都是一副新婚夫人的模样。 “无论如何,这王府往后咱们还是得住的,该敬的婆婆茶,还是要去敬一杯的。” 说罢却只闻小鱼儿一阵惊呼:“小姐,你们……王爷昨晚不是在书房睡的吗!?你这这这……” 再次受到刺激的小鱼儿突然连话都说不清了,指着新床支支吾吾的合不上嘴。 在她眼里,这可是新婚之夜就跟花轿里那个白衣男子苟且了呀! “小鱼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 凤锦夭见误会大了,正要解释,却只闻屋外传来了顾明月的声音。 “王妃娘娘,王爷和夫人请您过去用早膳。” 伴随着小鱼儿飞奔到门口,瞪大了双眼,顾明月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凤锦夭只觉得额头疼的厉害。 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王妃娘娘?” 见凤锦夭没什么反应,顾明月索性上前一步,一个手叩就往凤锦夭头上砸去。 “让你昨日暗算我!” 凤锦夭回神后捂着脑袋,满脸不屑,“神棍!”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嫌弃地往前厅走去,留下了合不上嘴的小鱼儿。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 而此时的前厅,楚玲珑手中的筷子微微颤抖着,眼神飘忽不定,唯有楚夜,稳坐在轮椅上,慢条斯理地布着菜。 “娘,若是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以同我说说,或许换个法子想一想,还是可以想通的。” 楚夜面带微笑,但是眸子却冷到了骨子里。 他一直怀疑母亲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从小到大,楚玲珑一直将他当杀手培养,让他去参军,让他建功立业,让他手握实权…… 可楚玲珑却一直不告诉他,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玲珑家底丰厚,想来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子,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带着自己,连生父是谁,也是一字都不肯提。 直到楚夜误闯了一次楚玲珑的房间,见到了那幅一直藏在床头的归雪图,这才起了弄清真相的念头。 只是楚玲珑每次不是无动于衷,就是闭口不谈,根本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甚至有时,还会大发脾气,一如这两天处处针对顾明月。 “夜儿,你别问了,若是这姑娘没什么用处,便早些处理了吧。” 楚玲珑虽然心里发虚,可嘴上依旧坚如磐石,怎么也撬不开。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是凤锦夭和顾明月来了。 楚夜看到楚玲珑手上的筷子明显弯了一下。 凤锦夭进来后倒是不慌不忙,昨天她是见过这位婆婆的,虽然匆匆一眼,但这王府里,就这么一位老夫人,还是能认出来的。 所以进来之后,凤锦夭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端到了出玲珑跟前。、 “儿媳请婆婆喝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楚玲珑直冒冷汗,除了这五官,便是连声音都极为相似! 难道真有转世回魂一说吗? “哎!”短暂的失神之后,楚玲珑接过了手中的茶杯,浅尝了一口,轻轻放下,“入席吧。” 装作贤良淑德,讨好婆婆欢心?凤锦夭当然不会! 可装乖可是练的炉火纯青,否则怎么能在二姨太眼皮子底下天天闯祸还不挨罚? 在二姨太眼里,凤锦夭闹归闹,只要不影响了凤府或是凤无双的名声,她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往常在凤府里,凤锦夭可是整个凤府上下都夸赞的好小姐。 她们甚至怀疑凤城外面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所以来到楚王府的第一顿早膳,算是吃的安安稳稳。 只有顾明月,再一次被赶出去,另外找了间屋子独自一人吃早膳。 “顾公子他……” 待到楚玲珑回了屋子,凤锦夭这才开口询问,不料楚夜只是摇了摇头,“得罪了娘,怕是要被冷落一阵子了。” “夫人那么和善,怎么会?” “日后你便知晓了。” 王府里没有女人,可不是他楚夜干的…… “这几日你先熟悉一下王府,除了娘的屋子,其他的屋子可以随意进出。还有,多出门逛逛,要买些什么,报本王的帐。” 012 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楚夜擦了擦嘴,接过侍卫递给的袍子,转身就要出门。 “要带面纱吗?” “不用。在凤城你怎么玩,在都城也怎么玩。” 说罢,楚夜便快步离开了,凤锦夭甚至看到了再晨光下,楚夜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这下,凤锦夭总算是明白,楚夜是要跟谁过不去了。 于是,凤锦夭便顶着她那张“人神共愤”的脸,走出了楚王府的大门。 既然楚夜要她出来丢人现眼,那无疑是给她机会让她去找自己要找的人,既然可以在都城内随意走动,那消息最多的地方,就是酒楼茶肆了。 在街上采买了一番之后,小鱼儿身上已经挂了不少东西了,还有些大的重的,便直接让老板送回了楚王府。 她不知道楚玲珑会有什么表示,但是毕竟现在她凤锦夭可是有楚夜做靠山的,自然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百味居。” 凤锦夭打听过了,她需要的是人多,鱼龙混杂,而非昂贵,雅致。只有这种地方,才有机会打听到她想要的消息。 而她的样貌也是最容易被流传出去。 “小姐……不,王妃,这里太吵了,您真的一定要来这里吗?” 站在门口的小鱼儿皱着一张小脸,有些不大情愿。 里面的男人喝多了酒,甚至连上衣都脱了个干净,汗臭味酒味,散发在这个酒楼的各个角落。 “这你就不懂了,人多的地方,东西一定好吃!” 凤锦夭煞有其事地走了进去,很快就有小二上前招呼,凤锦夭随口就要了这里最贵的招牌菜,立马的引来不少人的注目,纷纷猜测起这位丑姑娘的来历。 “姑娘,您的菜!慢用!” 不得不说,人多的酒楼,上菜速度还可以这么快,确实难得。 凤锦夭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快,便有好事的人请小二来打听了。 “姑娘,这是老板说送您一道新菜色,翡翠玉髓,请您品鉴一番!” “嗯,不错,你们老板眼光好,得赏。”凤锦夭朝小鱼儿使了个眼色,小鱼儿立刻从荷包里拿出几个碎银子递给了小二。 没错,凤锦夭带出来银子都是用来打赏的,而买的东西,自然是让他们记在楚夜的帐上了。 “姑娘真阔气,敢问姑娘是不是外地来的人家,小的瞧着面生!” 小二立刻讨好着凤锦夭,两边都有银子打赏,这趟划算,虽然凤锦夭满脸黄斑,可此时在小二看来,还是很顺眼的。 “我是凤城来的,是楚王爷的新婚王妃。” 凤锦夭早就想过这句话带来的效果,却不曾想,这边传来了竟然不是唏嘘声,而是此起彼伏的笑声。 “她要是楚王妃,那我就是太子爷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这样的女人能当王妃!?” “那桥头李老那个龅牙妹,岂不是可以进宫当娘娘了?!” 小二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笑声,虽然心里也有些不屑,但是看在银子的面上,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姑娘莫开玩笑了,王妃娘娘昨日才过门,此时怎会在这街头抛头露面呢?” “你这小二不识好歹,王妃娘娘的身份你怎么能质疑呢!王妃娘娘,咱们不在这吃了!” 小鱼儿早就看这家店不顺眼,拽着凤锦夭气鼓鼓的就要离开,周遭的目光盯着她,让她的脸颊红通通的。 “既然他们不信,那我们走了,岂不是更坐实了咱们骗吃骗喝的事实?” 凤锦夭却纹丝不动,拿起筷子,品尝着那道新菜,“嗯,味道不错。” 这下周遭的笑声更是热烈了,便是小二也有些扛不住了。 “姑娘,这几道菜,总计是三十两银子,您看……” 这是怀疑凤锦夭是吃霸王餐的骗子了。 “区区三十两,记在楚王府账上便是了,小鱼儿,来坐下来,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凤锦夭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还将小鱼儿一把按在了椅子上,塞了双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小鱼儿被这番举动弄的不知所措,拿着筷子愣是下不去嘴。 一桌三十两,那可是平民一家三口半年的口粮啊! 楚王再有钱,也经不起她家小姐这么败家吧? “小二,赶紧去楚王府问问,有没有地方拿钱,免得这丑王妃,冒名顶替,亏了你一年的工钱!” 有好事者开始在厅里叫唤,便是连二楼说书的先生,也停下了嘴,看这一出大戏,说不准过两日,这出大戏又是这茶肆里的一则好故事。 “这位兄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若我真是楚王妃,那你该如何?” 凤锦夭见鱼儿上勾,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的小鱼儿直发毛。 小鱼儿可清楚记得,上次这个笑容之后,那烧了半条街的大火足足两日都没扑灭啊! “若你真是楚王妃,那我刘大千,就从这二楼跳下去!” 这刘大千略带口音的话音才落下,周遭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 “那多没意思,从这二楼跳下去,你摔了腿脚,我也没得什么好处,不如,咱们换个赌法?” 凤锦夭深知这些人的习性,一说到赌,整个酒楼都沸腾了起来,甚至一楼的大厅已经有人空出了两个桌子,留给这准备打赌的两个人。 “你说,怎么赌!” “若我不是楚王妃,”凤锦夭从小鱼儿身上拿出沉甸甸的荷包,将里面的银子都撒在了桌子上,“那这些银子,都归你。” 听着银子噼里啪啦的落下,刘大千粗略的扫了一眼,估计还有个十多两银子,相当于他累死累活几个月的工钱了! “若你是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听凤锦夭的条件了,他可没有那么多银子拿来赌,若是赌注太大,他还是会衡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的,毕竟家中还是上有老下有小。 “若我是,你便帮我在这都城里寻一户人家,如何?” “就这么简单!?” 于刘大千这种土生土长的都城人,找一户人家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对,就这么简单!” 周围的人却不淡定了,纷纷举起手来。 “我也赌,我压大千赢!” “赌注这么简单,肯定是心虚了!压大千赢!” 吵吵闹闹的半盏茶过后,好好的一个酒楼,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赌场。 一楼大厅的酒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银两。 013 赌的得心应手 “姑娘,你这桌上的银两都不太够付您这桌的账,您还是别赌了,回去凑些银两来吧!” 小二算了算桌上的银子,语气都变了,统共就十多两银子,居然敢点这百味居最贵的菜?还装作一副很阔气的样子…… 万一这还不了账,楚王府再不认这个账,那他这一年可就白干了! 凤锦夭斜了一眼小二,“小鱼儿,回府取银子来,百味居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正好问问王爷下朝没有,若是下了,让他来给我做个证。” 随着凤锦夭话音落下,周围的喧闹声弱了几分,这丑姑娘底气十足,这里又人多嘴杂,不管这姑娘到底是不是楚王妃,这番话传到了楚王府,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王妃,这……”小鱼儿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她们家小姐什么时候能使唤的动王爷了?!这话要是让王爷听到,还不得把她们小姐送回凤城啊? “让你去你就去!”凤锦夭见小鱼儿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索性伸手将她往门口推去,“快去,相信我!” 小鱼儿勉强点了头,然后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奔向了王府,根本不敢回头看跟着自己的两名打手。 而凤锦夭这番举动,倒是让刘大千摸不着头脑了。 “你不会让你的丫头回去通风报信,找个人来冒充楚王爷吧!”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那些人更是兴奋了,方才那丫头为难的样子,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哪怕凤锦夭面上多从容淡定,他们都只当她是为了掩饰。 “就是啊,谁知道你喊来的人是不是楚王爷!” “对啊,要是冒充的谁知道啊!” 伴随着质疑声越来越大声,二楼包间的门,终究还是开了。 一位青衣小哥抱着剑站了出来。 “在场的,总有人见过楚王爷吧?我家主子说了,若是今日楚王爷能出现在这百味居,今日全场的账,都免了。” 说这话的,自然是百味居能做主的人,方才在凤锦夭身边的小二却喜上眉梢。 只要楚夜今日出现了,这账单结不结,就同他无关了! “姑娘,东家的意思是,不管您是不是王妃娘娘,只要楚王爷来了,今日这账,可就全免了!” 这下,酒楼里的有些人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免单这种好事,谁不想贪个小便宜?一时之间,议论之声开始有了些许偏颇。 甚至有些人开始谴人去楚王府散布谣言了,眼前这个女子是不是楚王妃,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把楚夜哄骗到酒楼来,那才是最重要的。 “百味居的东家好大的口气,这是吃准了我不是楚王妃,喊不来楚王爷了?”唯有凤锦夭听出了嘲讽之意,眉梢一挑,索性坐在了满桌的碎银子上。 楼上的青衣小哥看了一眼厢房,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示意,不再说话,回了厢房。 凤锦夭扯了扯嘴角,这才转身看向脸色不太好看的刘大千,“这位大哥,这么样,免单归免单,咱们这赌局,还是要继续的吧?” 如今凤锦夭自然是觉得达到了想要的效果,现在她只要办好她想办的事情就对了。 “那自然要继续的!只是不知你要用什么证明你是楚王妃?” 刘大千倒是不慌不忙,便是输了,他也损失不了什么,既然是寻亲来的,又怎么可能是楚王妃,他只觉得那桌上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他的了。 “方才大家已经替我说了,自然是要等楚王爷来咯!”凤锦夭理所当然的坐在桌上丢着银子,“来来来,下注了啊,压我赢的,放左边,压那位大哥赢的,放右边!大家私下就不用赌了,免得到时候,有些人不认账,放在我这儿,实打实的赔啊!外面看热闹的,都进来玩,万一赢了可是意外之财啊!” 凤锦夭从桌上一跃而下,一副赌场庄家的模样,将桌上的银两都扫了开来。 一时之间,便是连酒楼外面都围上了人,想要看一看这场闹剧。 而等到小鱼儿领着钱来的时候,酒楼的两位打手想进去通风报信,也挤不进去了。 他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小鱼儿进了楚王府拿了银钱的!这楚王妃的身份该是坐实了的。 只是如今,哪里有人肯听他解释,半条街的人都堵在了百味居门口了。 小鱼儿在外头急的团团转,想起凤锦夭方才的话,这才明白了凤锦夭的意思。 让她去取银钱不过是要引起楚王府的注意,随后楚王府那边才会相信这满街的市井传闻…… 那楚夜……会不会气的把她家小姐关起来? 小鱼儿心头一凉,身后也适时地传来了马蹄声。 来了,能在都城内骑马的,也就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了…… 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顾明月翻身跃下,盯着百味居门口人山人海的样子,有些咋舌。 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小鱼儿躲躲闪闪的站在人群外,便径直走向她。 “方才那些传闻是真的?” “应该,算是吧……” 小鱼儿的声音几乎要被人群的喧闹声淹没,顾明月顿时额上青筋微微凸起,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难以置信楚夜要是知道,他有个丑王妃的事情仅仅半日,不仅传遍了整个都城,还四处抛头露面,甚至在酒楼聚赌…… 楚夜会不会把整个都城都拆了…… “你怎么不拦着她!?”顾明月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小鱼儿眼眶一红,方才憋了半晌的委屈一时间就没忍住,倾泻而出。 女孩子的哭声立刻就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顾明月一时又成了众矢之的。本就上火的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索性一把抱过小鱼儿。 “对不起啊,妹妹太调皮了,我就训了几句……” 酒楼里面聚赌闹的如火如荼,外面顾明月忙着哄小鱼儿,还有不少人指指点点。 等楚夜被人抬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他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让凤锦夭出来闹…… 要是早知道她这么有能耐,就该让她进去宫里闹! “楚王爷来了!” 顾明月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软撵,忙不迭地吼了一声,宛若看到了救星,朝楚夜飞奔而去,留下小鱼儿看到脸色阴沉的楚夜,连哭都忘了。 人群很适宜的让出了一条道。 虽然很多人没有见过楚夜本人,可终究浑身上下的气势还是镇住了不少人,抬轿子的几个明晃晃的铠甲,分明就是楚家军,轿子上的男人除了伤了腿的楚王爷,还能有谁? “买定离手!可不能反悔了!你!站住,把银子放下!” 凤锦夭一把抓住一个想反悔的男子,将他手中的银子夺下,放在了银票银子堆积如山的小桌上。 “本王倒是不知,王妃还有这本事,经营起赌局来,倒是得心应手啊!” 014 王爷赊账 伴随着轮椅的咕噜声,周遭的吵闹声顿时便小了下来,随着几位楚家军的开路,整个酒楼突然就静了下来。 这个身份好像已经不需要确认了。 “哟,咱们家王爷来了,你看看啊,这整个酒楼的人今日都免单了!而且啊,这桌上一半的银票,都是咱们的了!我早上花出去的银两,可没这么多!厉不厉害!” 凤锦夭顶着那张满是黄斑的脸,笑嘻嘻地凑上前去,仿佛一只狐狸,在老虎脚下耀武扬威。 “倒是会算账,往后王府的账房你来管如何?” “那可不行,我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今日还不是沾了王爷您的光,是吧!” 楚夜半眯了眸子,给身边的侍卫一个眼色,那侍卫便上前去,将凤锦夭方才护着的“银山”,收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的时候,刘大千却不服了。 “你怎么证明你是楚王爷?我们大家都没见过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楚家军队里一个小将领冒充的!” 楚夜眉头微微皱起,瞥向身边的侍卫,“秦豪,咱们楚家军什么时候学会造假散布谣言了?” 被点名的秦豪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顿时头大不已,单膝跪了下去,“回王爷,楚家军从不造假,绝不散布谣言!” “这位大哥既然这么说,那说明军营里有人做过,王爷,怕是您军纪不严哦!” 凤锦夭将狐假虎威运用的炉火纯青,听的秦豪一张俊脸血色全无。 “王妃娘娘,秦豪可以对天发誓,军营里绝无此事,若有违背,随王妃处置!” 轰隆隆—— 本来就阴沉的大街上,陡然传来了几声响雷,淅淅沥沥的小雨轻飘飘地落下。 “你看,老天爷都不相信你!” 秦豪被这雷声堵的哑口无言,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楚夜,谁知楚夜却别开了脸。这让秦豪有些欲哭无泪。 “王爷,你终于肯出现了。” 就在众人都觉得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二楼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怨怼声。 凤锦夭浑身颤了颤,只觉得有些反胃,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青楼里那些期期艾艾的女子呢? 听到这声音,秦豪的脸色便更难看了,要是王妃知道这个女子是他妹妹,就更不会放过他了! 顾明月刚将小鱼儿安抚好,进来就看到楚夜皱着眉头盯着二楼,随着他的眼神望去,一身白衣的女子面上蒙着白纱,正款款走下楼梯。 姣好的身段,谪仙般的气质,哪怕只是一个眼波流转,便是让酒楼里的众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惊了这个美人。 “秦霜,你怎么在这里?” 顾明月率先出了声,秦豪忙不迭地瞥了一眼凤锦夭,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默默退到了楚夜身后,却不料楚夜将冷冽的眼神投向自己,秦豪几乎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王爷,她当时是跟属下说离开都城了……” “我若是不在这里,又怎么能见得到王爷?”秦霜轻笑一声,缓缓朝楚夜走去,“王爷宁愿娶个丑王妃,也要将霜儿拒之门外吗?” 此言一出,凤锦夭这才明白了几分,将眸子投向楚夜。 好似在问:我该闹吗? 收到凤锦夭的眼神,楚夜本来紧皱的眉头突然就舒展开来,唇角上扬,微不可见地点了头。 看来这女人没娶错,深知他的想法。 得到示意的凤锦夭眉头一挑,立刻便上前一步,拦在了秦霜面前,“站住。” “王妃娘娘,霜儿不过是想同王爷说句话,还请王妃娘娘通融一番。”秦霜嘴上说的客气,脚上却不曾停下,打算绕过凤锦夭继续上前。 却不料,凤锦夭快她一步,将手中剩余的两张银票塞到了她怀里。 看得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你这是?”秦霜一时没反应过来,本以为这个女人会闹会哭,甚至大打出手,她武将出身的女子,哪里会怕她? 可是突然塞两张银票是什么意思? 便是连顾明月都拉着小鱼儿退了两步,悄声问道,“你家小姐一直这样吗?不高兴就拿钱砸人?” “不是啊,我家小姐不高兴喜欢放火……” 两人的话音未落。 “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姑娘在外面是什么价,但是我现在身上就这两张银票,要是不够,秦豪那个袋子里应该还有个几百两,你都拿去吧,别来找我们王爷了,现在王府的账是我在管的,往后他要是去青楼再赊账,你来找我要就行了。” 凤锦夭脆生生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酒楼的每一个角落,便是连楚夜的眼皮都跳了一下…… “嗤——哈哈哈哈——” 全场唯一一个没忍住的,就是顾明月了,小鱼儿在一旁憋的满脸通红,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伴随着顾明月笑声,外面窸窸窣窣的也响起了各种声音,窃笑的,窃窃私语的,嘲讽的,鄙夷的。 当方才聚集在凤锦夭身上的目光都转而朝向自己的时候,秦霜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里透出了彻骨的寒冷,将手中的银票撕了个粉碎,伸手就要朝凤锦夭打去。 “丑女人,你胡说什么!” 凤锦夭早就做足了准备,一个闪身就躲到了楚夜身后,还嫌弃地朝她丢了个白眼,“出来卖还不让人说啊!咱们家王爷可说了不想见你了,你还处心积虑的要找他做什么?你要是没地方找男人,我帮你叫啊!” “你……” “王妃娘娘,请……嘴下留情。” 身后终究是传来秦豪的声音,凤锦夭愣了愣,皱着眉头想了一瞬。 “这是你……妹妹?” 随着秦豪点头,秦霜的拳头已经到了身后,秦豪眸子一冷,伸手接下了这一拳,“霜儿,不得无礼!” 凤锦夭了然的回头,浅笑,趁着秦豪钳制着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就给了秦霜一巴掌。 啪—— 响亮的一声,把秦霜打得愣了神,便是连面纱都落下了,虽然没有凤无双那般倾国倾城,却也算是少见的美人了。 凤锦夭心口一疼,怎么最近遇上的都是美人呢! 但是这并不影响凤锦夭骂人的速度。 “你好好看看你哥哥,再看看你,堕落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你哥哥,说不定王爷早就把你送到军营里去了!你还有脸在这里跟我抢王爷?” “嗤——”顾明月即将笑出声的嘴被小鱼儿堵上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甚至想伸手来给凤锦夭鼓掌了。 他前几天怎么没发现这女人除了放火以外还有一张这么毒的嘴呢! 015 中毒 可伴随着凤锦夭的声音落下,那边的秦霜面红耳赤,挣脱了秦豪的钳制,二话不说就朝凤锦夭面门打来。 凤锦夭心下一凉,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可不一定是这个秦霜的对手。 “哟!”凤锦夭惊呼地躲开一掌,忙不迭地躲到了秦豪身后,假意尖叫着,“恼羞成怒了!” 眼看着周遭的人看的更是兴致勃勃,将自己搅进这趟浑水的秦霜偷鸡不成蚀把米,盯着自己的亲哥哥,脸色极为难看。 “哥,你让开!让我撕了这个女人的嘴!” “霜儿,她是王妃娘娘!” 秦豪自然明白孰轻孰重,秦霜的脾气他也是深知的,只是,若不是她这脾气,王爷又如何会要求他将亲妹妹送走? 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秦霜,一直被所有兄弟捧在手心里,唯有楚夜一人,对她不冷不热。 秦霜终究还是动了心,在秦豪屡次劝说无果之后,秦霜走上了歪路。 也就是那次,楚夜便不再允许秦霜再呆在楚家军的队伍里。 “王妃娘娘?!她凭什么!”秦霜再次听到这四个字从兄长嘴里说出来,眸子里顿时有了火光。 秦霜被怒气冲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就朝秦豪身后的凤锦夭再次挥出一掌。 凤锦夭一个转身,配合秦豪躲过了一掌。 这下,兄妹俩彻底打在了一起,围观的百姓见此阵仗,散去了不少,毕竟拳脚无眼,谁知道会不会伤及他们。 “王爷,您就不劝劝?” 凤锦夭优哉游哉地踱步到楚夜跟前,眼里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这是你挑的事情,怎的要本王替你收尾?”楚夜淡淡地扫了一眼已经乱成一团的百味居,他倒是没想到,凤锦夭竟然误打误撞,碰到了秦霜,将这场好戏锦上添了花。 “我……挑的事情……”凤锦夭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在大厅里打的不可开交的兄妹俩,她总算见识到了楚夜的无耻,“我都将事情办的这么漂亮了!你不夸一番也就罢了,还让我自己收拾!下次再有事儿,我可不干了!” 她可是出卖了自己的“色相”,尊严,名声,来帮他做一出大戏的好吗! “呵——”楚夜见她一委屈样,心下不由得划过一丝嘲讽,轻轻挪了挪轮椅,靠近了凤锦夭几分,轻声道,“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来这百味居是为了找谁。” 凤锦夭眸子闪了闪,低头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不由得悄悄地咽了一口,往后退了两步,眸子飘像还躲在柱子后面偷看的刘大千,心虚地笑了笑。 “王爷,果然,神机妙算,这都被您猜出来了……” “所以王妃是觉得,本王不如这个民间的百事通?” 阴恻恻的话回荡在耳边,凤锦夭哪儿敢点头,索性快步走到楚夜身后,推着轮椅就朝那两兄妹走去。 “别打了,王爷有话要说!” 楚夜抬眸,嘴角扯了扯。 他能有什么话要说?为了让自己给她收拾烂摊子,还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秦霜,别执迷不悟了,你若是真缺个夫婿,本王替你寻便是了。” 楚夜此番话一出,正在准备喝着茶看戏的顾明月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 王爷这时候说这话,不就是坐实了方才凤锦夭那般侮辱的秦霜的事情吗!?缺夫婿跟缺男人有什么区别? “顾公子,咱们家王爷一直都这样吗?”小鱼儿也有些咋舌,怎么比她家小姐还毒呢? “应该是刚刚被王妃传染的。” 小鱼儿似懂非懂的点了头,重新给顾明月沏了杯茶。 打的正起劲的秦霜却一个走神,秦豪一时不查,也没能收的住手,这拳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秦霜的小腹上。 随着秦霜痛苦地跌坐在地,秦豪满脸的担忧,赶紧蹲下身查看。 “霜儿,你没事吧!” 秦霜却一把推开了他,“楚夜!连你也这么觉得是吗!我秦霜缺夫婿?我缺的一直是你而已!” “可现在王爷是本王妃的!” 察觉该自己出现的凤锦夭很适时的接过话,堵的秦霜一口血梗在了喉间,脸色涨红。 “王妃说的对。” 嗤—— 堵在喉间的淤血,终究是因为楚夜接的这几个字给吐了出来,秦霜脸色的血色迅速褪去。 眼见情况不对,顾明月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捏了秦霜的脉搏,顿时脸色一变! “豪兄,你使了多大劲儿!?这是你亲妹妹哎!” 秦豪被问的脸色一白,“我没使劲!?这是我亲妹子!她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这点劲儿伤不了她的!” 酒楼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重,围观的此时便也只剩下不少胆大的,还有个赌约未履行的刘大千了。 万一出了人命,总是晦气的。 凤锦夭眨了眨眼,也察觉了不对劲,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楚夜,方才见秦霜的样子,好像伤得很重,她应不应该上前给这只“鸡”拜个年? 楚夜却只摇了摇头,兀自推动轮椅上前,停在了秦霜跟前。 秦霜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一眼楚夜,眼眶里此时已经湿润,“王爷……” “她怎么样了?”楚夜却将眸子转向了往荷包里翻找的顾明月。 “她现在几乎脆弱的不堪一击,方才豪兄那一掌差点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每一条经脉如今都经不起任何打击,否则会筋脉尽毁,以后便只能躺在床上过日子了。” 听着顾明月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便是连楚夜都皱紧了眉头。 凤锦夭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症状! 玉佩里! 她今晚要回去好好找找解法,万一能拿解药威胁一下这个秦霜,倒也是个好办法,说不准还能让秦豪再帮帮忙! 对,她凤锦夭是不会把筹码都只压在一个人身上的,她要广撒网,总有人能够帮她找到她需要的消息的! 一场闹剧,总算是在秦霜的重伤下落下了帷幕。 随着楚王爷的队伍离开,刘大千扶着柱子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这王妃,会不会真来找他兑现赌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楚王府。 客房里,顾明月开了好些药材让秦豪去取,侍卫们在门口张望却也不敢进去。 凤锦夭与楚夜却坐在院子里,好似里面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她不会有事吧……” “顾明月是是首席御医,若是连他都医不好秦霜,那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医的好她了。”楚夜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凤锦夭,“你好像很担心她?” 016 惩罚 “虽然是她自己跑到局里来的,那我这个布局的,不得关心一下我的棋子吗?” 凤锦夭递给他一个白眼,能出现在她那个玉佩里的症状,一般都是罕见的疑难杂症,她虽然不懂,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如果她有解救之法,还能得不少方便,何乐而不为? “今日做的不错,说吧,你要找什么人?” 楚夜见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便晓得她肯定自己又在盘算什么小聪明,索性不再追问,毕竟今日凤锦算是立了功,他心情是甚好的。 “这个嘛……我要找的人,名字里有个‘锦’字,男人,约摸……不惑之年吧!” 凤锦夭绞尽脑汁,想了半晌,便也只有这两条线索了。 “呵——”楚夜嘴角扯了扯,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你要找的这个人,在都城,不下百来个。” “我知道!要不是难找,我求你做什么!” 凤锦夭皱了鼻子,她也知道线索确实少了些,可是身上的玉佩里秘密太多,她也不敢随意拿出来见人啊! 见她有了脾气,楚夜倒是难得耐心地多问了句,“可还有别的线索?” “没有了……” 得到的虽然是失望的答案,楚夜却只觉得凤锦夭这沮丧的样子,同方才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相比起来,倒是有趣得紧。 嘎吱—— 客房的门开了,出来的是顾明月,而秦豪已经在第一时间冲进去了。 “怎么样了?” 楚夜微微眯了眸子,显然是想要听实话,而不是大夫嘴里那些虚与委蛇的推脱之词。 “全身筋脉和五脏六腑,就像薄冰一般,经不起任何外力,说白了,若是再让她受伤,恐怕就……” “一辈子瘫痪在床,活着,除了嘴,全身哪儿都动弹不了,对吧!” 凤锦夭眸子一亮,适时的接过话,却迎来了两双狐疑的眸子,尤其是顾明月,几乎带着质疑。 “你不是说你不懂医毒吗!?” 凤锦夭两手一摊,“我猜的!我真不懂!而且,你刚刚在酒楼说过一次了!” “我说过了?”顾明月转头望向楚夜。 楚夜微微动了动眸子,点了头,“说过。” 但是没这么详细。 后面的话楚夜没有说,他的腿伤到底跟这个女人有没有关系还没弄明白,他不能打草惊蛇,若凤锦夭真有心害他,那他就更不能让她有任何察觉的机会。 “不对,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秦霜暂时呢是死不了,养着便是了,就是今天这个疯丫头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都城了,依我看,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宫里那位吧!” “有病就知道放着,还首席御医呢……”凤锦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转身回房,“小鱼儿,快去膳房找点吃的,我饿了!” 反正应付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宫里不宫里的事儿跟她又没关系。 可凤锦夭却不知道,楚夜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勾起的唇角。 “宫里的事情,本王倒是觉得,让她来应付效果更佳。” 此话一出,听的顾明月是背脊一凉,“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城里闹也就罢了,仗着楚王府权大势大,凤锦夭如何闹,总还能压一压。 最多进宫领个罚便是了。 可若是在宫中闹,可是随时要掉脑袋的,那些人勾心斗角的,这个疯丫头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皇帝盯着楚家军,随时准备下手。 “圣上希望楚家军群龙无首,那本王自然要成全他。” 楚夜推动着轮椅,一步步朝书房挪去,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可周遭的温度,却比昨日更凉了。 “可你不是不想交出兵权吗?” 顾明月愣了一瞬,快步追了上去,得到却只是楚夜的一声轻笑,被冷风吹散。 翌日。 这是凤锦夭第二次在楚王府里醒来,终于有机会好好的梳洗打扮,认真地将自己这个新婚的院子转了一圈。 “夜阑阁”。 看名字,就知道是属于楚夜的院子,凤锦夭见时间差不多了,带着小鱼儿正准备出府寻找刘大千的时候。 楚玲珑守在了夜阑阁门外。 一身金红袄裙的楚玲珑顶着咧咧的寒风,似乎已经恭候凤锦夭多时了。 凤锦夭心里有些发虚,毕竟昨日闹出来的事情,对于楚王府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名声…… “凤无双。” 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让凤锦夭有那么一瞬的愣神,随即忙款款行了个礼,“婆婆好。” “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解释的吗?” 凤锦夭扯了扯笑脸,“婆婆,我不知道要同您解释什么……若是说昨日的事情,我觉得着实没必要解释,儿媳这般做法,自然是为了保住王府的名声啊!您瞧啊,外面那些百姓瞧不起儿媳这张脸,认不得,自然便是瞧不起王府,不把楚王府放在眼里,儿媳这么做……” “你当我是聋了还是瞎了!?”楚玲珑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冷冷朝凤锦夭丢出一叠账本,“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府中,将这些账本看完,否则,不准踏出王府一步!” 变相囚禁。 说的好听就是让她管账,说的不好听不就是禁足不让出门吗! 凤锦夭抱着一叠账本晃了晃,还不等她反驳,楚玲珑已经带着她身边两个魁梧的侍卫扭身走远了。 徒留下凤锦夭盯着账本欲哭无泪。 “王妃,现在怎么办?” 小鱼儿咽了咽口水,盯着楚玲珑有些怒气的脚步,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这几日,那些爱说话的小侍卫可没少跟她絮叨,这个夫人,可是杖毙了不少犯了罪的下人呢! “还能怎么办,你留下来看账本,我出门!” 随着凤锦夭话音落下,小鱼儿险些没晕厥过去,只好伸手揪紧了凤锦夭的衣袖,“小姐,听说老夫人会杖毙下人的……” 已经带着哭腔了。 凤锦夭扯了扯嘴角,“瞧你那出息,跟我回去,她又不在这看着,她怎么知道在看账本的是你!” “可是……” “别可是了!换衣裳!” 夜阑阁也算是个方便的,除了凤锦夭和小鱼儿两人,进来打扫的小厮们都已经离开了,除了每天定时的打扫,几乎是没有人会来这边的。 当然,除了楚夜。 但是从凤锦夭嫁过来,三天,楚夜除了新婚那天晚上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进房门一步。 可府中却是没有人敢妄议的,楚夜的脾气别人不清楚,可他们都是楚家军里退役的,比谁都清楚自家王爷的脾气。 别看他平时一副云淡风轻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要是发起怒来,怕是整个皇城都要抖三抖。 而楚夜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军中或是府中的人妄议他的私事。 记得当初有人不知好歹的问了一句秦霜姑娘与王爷之间的事情,听说被楚夜割了舌头,丢到了狼群里。 夜阑阁此时静悄悄的。 没人发现凤锦夭穿着小鱼儿的衣裳,从王府后门溜了出去。 017 你可为他不平过? 顾明月因为昨晚凤锦夭的一席话,想了一夜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凤锦夭知道的太多了。 凤锦夭前脚刚走,顾明月就拿着医书在夜阑阁外等了许久,却不见任何人通传,新生狐疑,索性翻了墙进去。 却不曾想见到的却是小鱼儿!心下一凉,想起楚夜那张脸,顿时拔腿就往宫里跑去。 而凤锦夭,穿着小鱼儿的衣裳,遮遮掩掩赶到百味居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被查封了。 原来热闹的百味居此时冷冷清清,白色的封条在红木色的大门上尤为显眼。 “王妃娘娘?” 耳边传来一声陌生的声音,凤锦夭心下一惊,抓紧了腰间的匕首,退了两步,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刘大千。 “你怎么……” 刘大千见确实是凤锦夭,这才松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四周,叹了口气,“这里不便说话,您随小人来。” 凤锦夭随着刘大千到城北的那件木屋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冬日的阳光照的暖融融的,让凤锦夭舒心了不少。 这里倒是同别处不一样,都城里,那么多繁华的建筑,却只有这里有当初她在凤府那破落小院的味道。 “王妃娘娘,请坐。” 随着凤锦夭落座,一碗清茶便递到了眼前,凤锦夭抬眸,却只见刘大千皱了眉头。 “怎么,王妃娘娘怕小人下毒啊?”说罢,刘大千很是不悦地自己端起一饮而尽,方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荡然无存。 凤锦夭笑了笑,“方才我都以为认错人了,我认识到刘大千就该像昨日那样,桀骜不驯,怎么就成了阿谀奉承的小人了?” 言罢,凤锦夭倒是不客气,自己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农家的清茶有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入口苦涩,入喉甘甜,倒是一点也不输那些所谓的好茶。 “小人知晓愿赌服输的道理,便有空去百味居走一圈,怕王妃娘娘寻不到小人。” 刘大千闻言,倒也不拘谨了,往凤锦夭对面一坐,礼数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你也别一口一个王妃娘娘了,唤我小凤即可。既然我是这般出来的,你也知道这个身份诸多不便。”凤锦夭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绘制的是她怀中那个玉佩的模样,却只是个形,连中央的“凤”字,也没有写上。 “凤姑娘倒是豁达。”刘大千眸子里闪过一丝欣赏,能像凤锦夭这般不计身份的,倒是少见。 “你帮我问问,都城里有没有用这种图形作为族徽的人家。” 凤锦夭将图案推给他,眸子里多了几许希望的光芒,刘大千作为都城的百事通,若是有见过,定然是有反应的。 “这个……倒是有些像陆将军家的族徽,只是,好像又不太像……” 刘大千盯着半晌,这才缓缓挠了挠头。 凤锦夭见有戏,忙凑上前去,“那陆家人里,有没有名字里带锦字的男性?” “陆家都是按字排辈儿取名的,据小人所知,只有一名旁支的庶小姐闺名带锦字,不过,您给小人一点时间,这族徽的模样,小人也不敢确定是不是陆家的。若有消息,小人便让人去楚王府送信,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 “大千,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凤锦夭话音才落,房里的女子便摸索着踏了出来。 刘大千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女子。 那女子样貌平平,一张笑脸却让凤锦夭倍感舒适,只是那双无神的双目,有些违和。 可看刘大千那紧张的模样,分明是爱护至极的人。 “这位是?” “凤姑娘,这是小人的娘子,两年前出了点意外,伤了眼睛。晓娟,这位是凤姑娘,来找我打听点事情。” 刘大千忙将杜晓娟扶出来,落在凤锦夭边上的凳子上。 “是凤姑娘啊,这都城里姓凤的可少见呢!” 见杜晓娟套近乎,凤锦夭眼皮跳了一下,“是挺少见的,看来在大千兄弟的熏陶下,晓娟姐姐知道的倒是不比大千少呢!” “那可不,大千每天回来就是同我说城里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什么人死了,什么人家生孩子了,我不想听都得听!” 杜晓娟的面上洋溢的笑容突然让凤锦夭觉得刺眼,加之刘大千手上小心翼翼的给她递了茶水,凤锦夭的眸子暗了几分。 随即便起身告辞。 在杜晓娟千般挽留之下,凤锦夭还是走出了这个小院子。 而就在不远处,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在那棵树下冷冷地盯着她。 凤锦夭扫了一眼四周,虽然顾明月没在,可直觉告诉她,除了顾明月,没人能把这尊大佛请来了。 “你不是要上朝吗,怎么出现在这儿?” 佯装若无其事的凤锦夭踱步上前,眼前又闪过刘大千夫妇相处的模样,皱了皱鼻子。 看看别人夫妻和睦,恩爱无疑,再看看他们……啧啧啧…… 她凤锦夭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享受那样的生活了。 “怕你把百味居点了。”楚夜见她出来,冷冷地撇瞥了一眼她身后,随后挪动轮椅转了个身,“轿子在前面,回去吧。” “点了就点了,你一个王爷还压不住事儿吗?” 她在凤城点房子都能压下来。 “昨日你闹的,本王倒是差点没压住。” 想起今晨大殿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皇帝那声声质疑,楚夜都怀疑是不是闹的太凶了,导致皇帝对他说:“没有管教好王妃,就不用来上朝了。” “怎么就没压住了?圣上是不是罚你了?”凤锦夭闻言倒是兴致大起。“你这个人倒也奇怪,人家巴不得讨好圣上,你倒好,整天变着法子让他不高兴,图什么啊?” “你听说过功高震主的后果吗?”楚夜停下了轮椅,轿子近在咫尺,他却没打算过去。 凤锦夭一愣,凤惊天,凤无双的亲生父亲,不也是因为功高震主而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送到了边城吗? “你在凤惊天身边长大,可有为他不平过?” 楚夜转头看着她,他见过凤惊天,宛若神祗的战神将军,可就只有一眼,他便被遣送到了边关,再也没有回来过。 018 现在可以看看腿了吗 “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凤锦夭小嘴一撇,鄙夷的目光投向楚夜,“你不会是怕吧?怕将来跟我那个短命的舅舅一样?” 楚夜挑眉,却不置一词,挪动着轮椅就往轿子而去。 眼睁睁看着楚夜被扶上轿子,凤锦夭只觉得那般桀骜的人,与那轮椅摆在一处,格外刺眼。 功高震主。 是荣,却也是罪。 回到楚王府之时,凤锦夭倒是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小鱼儿跪在王府门前的一幕。 凤锦夭瞪了一眼楚夜,随即猛地跳下车,安慰小鱼儿去了。 却不曾看到楚夜眼里的一丝无奈。 “王爷,王妃她……” 车夫见凤锦夭把小鱼儿带进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才可是王爷命小鱼儿跪在王府门口的,没有王爷的吩咐,怎么就这么带走了? “那是她的丫鬟,既然她回来了,那便是她管辖的。” 说罢,楚夜,一个掌风飞身而起,便稳稳地落在了轮椅上,盯着凤锦夭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公子可回来了?” “回王爷,顾公子一直在宫中,未曾回来。” 楚夜眉头轻蹙,招手便让人将自己抬到了客房,那里,有着奄奄一息的秦霜。 进进出出的小厮手里,拿着各种药草,秦霜的丫鬟今晨到了之后便哭声震天,一进门,就是小丫鬟那撕心裂肺的埋怨。 “王爷,你可要替小姐做主啊!小姐本就身体不好,哪儿经得起王妃娘娘这般侮辱……” 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风铃,此时正跪在轮椅跟前,不停地用手帕拭泪。 楚夜的眸子冷了几分,“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怕是连王妃娘娘说了什么,都倒背如流了吧?” 闻言,风铃的身子一僵,跪坐着瑟缩了一下,这才慌忙抬头,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姐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妃娘娘才刚过门就对小姐下这般毒手,您难道要包庇王妃娘娘吗?!” “包庇?”楚夜垂眸似乎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头,“算是吧。” 凤锦夭这两天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这个王爷不包庇着点儿,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被几个字堵的垭口无言的风铃,随即便嚎啕大哭起来,爬到秦霜床前,哭诉着王爷的不公和她们主仆两人的辛酸。 “让人给顾明月带话,三天内不把秦霜弄醒,就把他的药房砸了。” 本来想来看看秦霜的情况,此时的楚夜却是被这哭声惹的颇为烦躁,楚夜的手刚抚上轮椅,正要离开,门口却传来清脆的声音。 “砸他药房做什么!如果不要,先借我用用呗!” 转头,便是凤锦夭那张有些不堪入目的脸,嵌着一对极好看的眸子,格格不入。 “顾公子的药房可是看的比命还重要,哪是你可以随意出入的!” 楚夜还未说话,方才还哭声震天的风铃就快步上前叫嚣了,眸子里还有未干的泪痕,看的凤锦夭摸不着头脑,“您是……哪家的姑娘?” “我……”风铃被这一问憋的满脸通红,正要发作,却被楚夜接过了话。 “秦霜的丫鬟。”楚夜挪了轮椅到凤锦夭身边,“走,去药房。” 凤锦夭得了同意,眸子里飘过一丝挑衅,扫了一眼风铃那气急败坏的小脸,笑的促狭,“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顾明月的丫鬟呢!” 说罢,风也似的追上了楚夜,徒留下风铃在原地跺脚。 楚王府不大却也不小,住着老夫人的院落隔壁便是顾明月的地盘,刚刚靠近院子,便闻到了阵阵药香。 “啧啧啧,可惜了这么大个药院子,给了顾明月这个庸医!” 刚踏进院子,凤锦夭就盯着满院子的珍惜草药赞不绝口,同时也不忘讽了一番顾明月。 “王妃好像很懂药理?” 楚夜找了棵树遮阳,靠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凤锦夭,一把一把的药材在她手里东挑西拣,随意的就丢进了药炉子里。 他突然很想收回刚刚说的那句话。 “略懂略懂!”凤锦夭倒是一点都不谦虚,有玉佩在手,不懂也得懂,虽然手法粗糙了一些,但是效果却是比街上那些医者好的多。 “小时候贪玩,不是这里伤了就是那里碰了,久而久之,我配的膏药啊,比咱们凤城小神医开的效果都好!” 似乎是看到了楚夜鄙夷的眼神,凤锦夭赶紧解释,那傲娇的小眼神,看得楚夜心情极好。 “那你倒是看看本王这个腿是怎么回事。” 本来只是一句无意的调侃,凤锦夭却当了真,忙凑上前去,蹲在楚夜跟前,“你这腿,真的不行了?” 她可清楚记得,她咬那一口的时候,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她凤锦夭可是从小吃自己炼制的毒药长大的,要是有毒也该尝出来了。 随着楚夜点头,凤锦夭一把卷起袖子,就要将楚夜的裤腿卷起来。 就在她的手即将靠近裤腿的那一瞬间,一股凌冽的掌风袭来,凤锦夭心下一惊,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两步,躲过一劫。 “秦豪你干什么!是你们家王爷让我看的!” 凤锦夭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的秦豪,满眼的委屈。 “王妃的嫌疑还未洗清,王爷你怎么能让她看!”秦豪收了手,站到了楚夜身边,倒是不再看凤锦夭一眼,不仅楚夜的伤,连秦霜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都和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什么时候,你学会质疑王妃了?”楚夜拂了一下方才在身上留下的灰尘,抬眸盯着秦豪,“有这个心思,怎么不去查查秦霜这些日子,在外面都学了什么?” “就是,你怎么不去查查秦霜啊,她身上的毒啊,还真说不准谁下的!” 感觉有了靠山的凤锦夭说话更是硬气起来,站在楚夜身后给秦豪丢白眼挑衅。 “王妃你……” “去把顾明月找回来,本王方才的话你当没听到吗?” 受了凤锦夭的挑衅,又受了楚夜的冷眼,秦豪张了嘴却只能抱拳点头,离去之时还不忘瞪了一眼凤锦夭。 而回应则是凤锦夭的一张鬼脸。 “王妃可还满意?” 还在扮鬼脸的凤锦夭立马就收了神色,眯着眼点头,“满意满意!王爷,现在咱们可以看看腿了吗?” 019 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夜却眉头一挑:“秦霜身上是什么毒?” “秦霜?我怎么知道!?”凤锦扯了扯嘴角,“咱们不是在说您的腿吗?” “你知道。”楚夜盯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睛,勾了勾唇角,“是本王逼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凤锦夭见状,只好坦白,“我也只是猜的,如果没错的话,她应该会在第三天醒来,也就是明日,至于解药嘛……她会来求我的!” “睚眦必报。”想起刚刚凤锦夭突然出现在客房,楚夜难得轻笑了一声,果然,女人最是记仇。 “啧,我发现每次干坏事儿你都特别高兴!” 捕捉了楚夜脸上的笑意,凤锦夭啧啧称奇,恨不得将楚夜的笑脸撕下藏起来,这个男人笑起来比凤无双好看! 凤无双美的张扬,笑起来灿烂好似艳阳,可楚夜却像一缕清风,举手投足之间,凤锦夭只觉得心都静了下来。 “好事做多了,做点坏事陶冶情操也不错。”楚夜脸上的笑意渐敛,眸子里的笑意却不减,“凤无双,本王倒是没听说你会医术啊?” “凤城那种地方,没点保命的手艺,怎么能作威作福呢!?王爷你说是吧?”凤锦夭的眼睛瞟向楚夜的腿,口中的腥味似乎又蔓延了开来。 楚夜盯着凤锦夭那张蜡黄色的小脸,冷不丁地伸出了他那略带薄茧的手,“拿来。” “什么东西?”凤锦夭盯着眼前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捂紧了腰间的小荷包,“我没钱!” “别装,药丸拿来。”楚夜眉头挑起,另一只手挪了轮椅,逼近了凤锦夭。 凤锦夭小嘴撅了起来,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护在手里,“你要它做什么?” “都城里,不能伤人,更不能闹出人命。” 一把夺过凤锦夭手中的小荷包,楚夜挪着轮椅,转身出门,“离开院子,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再进。” 微风从空荡荡的手中划过,凤锦夭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大力丸被没收,委屈地皱了皱鼻子,扫了一眼满是药香味的院子,朝夜阑阁奔去。 小鱼儿确实跪伤了,药园子又不让进,她本来是想来客房偷点药草的,哪儿知道就是这么巧,她居然摸到了秦霜的解药! 这就不能怪她了,谁让秦霜算计她! “嘎吱——” 凤锦夭推门而入,却被扑面而来的药香惊的止住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却是顾明月在给小鱼儿上药的画面! 小鱼儿还面若桃花,含羞带怯的,顾明月那双桃花眼几乎要将小鱼儿的魂都勾了去。 “哟呵,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凤锦夭的声音打破这份静谧,一时间六目相对,面面相觑。 摇了摇手中的金疮药,凤锦夭眸子里都是让小鱼儿面红耳赤的笑意。 “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公子是来帮我上药的……” 小鱼儿率先憋不住了,翻身就要下床,哪里还顾得上跪伤了的膝盖。 “小鱼儿你还要不要腿了!”顾明月倒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她。 染了药香的手,窝在腰间,一把将小鱼儿抱回了床上,眸子里都是责备。 “王妃娘娘,您下次进来能不能敲门?你知不知道……唔……” 听着顾明月的埋怨,小鱼儿急的说不出话,伸手就捂住了顾明月的嘴,笑的勉强,“小姐,顾公子他无心的,我下次一定不会让他进您的房间的……” 等等。 谁的房间? 顾明月扫了一眼四周,这屋子真的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了,这不应该是丫鬟的房间吗? 王妃不应该在夜阑阁的主卧里?住这儿? 盯着顾明月不可置信的双眸,凤锦夭倒是不慌不忙,往前走了两步,将金疮药放在桌上,微微一笑,“你们继续,这是我调的金疮药,顾公子可以洗掉再上一遍……” 话音才落,凤锦夭便后退两步,关门。 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小鱼儿感受到手掌心的热气,忙不迭地收回手,盯着桌上的金疮药,咽了下口水,“小姐的金疮药比药店里卖的好用,要不……” “我这能跟外面药店里的比吗!你家小姐的药能有我调制的好吗!?” 顾明月不忿地端起药瓶子,嗅了嗅,愣住…… “要不,试试效果?” …… 在王府的时间过的很快,那位传说中的老夫人,在婚礼之后,一直没再出现,听说是去别庒了,就留下了那条品种不明的小白狗在后院。 在凤锦夭绞尽脑汁想要进入药园子的时候,客房里的那位总算是清醒了。 秦霜清醒后,没有找到解药,自然是焦头烂额,几乎要将房里的丫鬟都打了个遍。 风铃跪在床前,哭的梨花带雨,几乎要将客房的房顶哭塌了。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我让你看好解药!你呢!倒是趁我昏迷,跟了哪个野主子偷我的药!” 秦霜面色本就苍白,怒急之下,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风铃冤枉啊!小姐,风铃真的没有背叛您!若是真要背叛您,早就偷了药逃之夭夭了啊!怎会在此苦候您醒来啊……” 风铃哭的期期艾艾,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让秦霜看着心生厌恶。 “行了,知道不是你,你赶紧给我去找那位先生,问他再要一份解药,多少银子都行!” “奴婢这就去!” 风铃立刻撒开腿往外跑去。 怒上心头的秦霜这才浑身无力的躺下,闭上眼睛,开始将府中的人一个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秦霜自然直达风铃不会傻到监守自盗,她丫鬟的脾性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只是这王府中,谁都知道她是王爷的青梅竹马,谁敢对她下手? 顾明月?他不是绞尽脑汁在帮她调制解药么,作为一名大夫,顾明月绝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那还有谁? 凤无双,王妃。 秦霜蓦然睁开眼,美眸里的凶光乍现。 …… 凤锦夭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肉丸子,刚刚吃了个精光,就听见屋子外传来了几声鸟叫,顿时眸子一亮,唇角一勾。 刘大千来了。 这就是她要搬来小鱼儿房间的原因,这间屋子,同王府后街,就隔着一道墙。 凤锦夭独自一人来到后门,支开了守门的,便打开了后门。 可让凤锦夭惊讶的,却是刘大千身后的女子,晓娟,刘大千的媳妇。 ------题外话------ 开始更新咯~ 020 治还是不治 “你们这是……” 凤锦夭愣了愣,随即却见刘大千轻笑,“听闻王妃医术高强,小人这是来请王妃娘娘替内子看一看眼睛的。” 随即,晓娟在后面闻言,摸索着上前一步,便款款跪了下去。 凤锦夭瞥见了不远处的树影摇晃,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伸手去扶起晓娟,领着夫妻两人进门。 …… “你是说,远在边疆的陆飞锦?!” 凤锦夭嘴角扯了扯,这个陆飞锦她可熟的很,哪里是去边疆吃苦的,分明就是去凤城享受的。凤府为什么越来越穷?还不都是这位飞锦将军作的妖? 凤城的税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至少这么多年养活了云家军和凤府,可这位将军一来,不少税收都落到了他的手里,说什么他是皇家的军队,也需要军费。 说的好像皇帝不给他们军费似的。 可失去了凤惊天的凤府,二姨娘便也只能逆来顺受了。 “是啊,陆家名里带锦的男子,便只有他一位。”看着凤锦夭那张好似吃了一嘴苍蝇的脸色,刘大千摸了摸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凤小姐,莫不是?寻亲的?” “当然不是!”凤锦夭一想到要和这个男人有什么“血缘关系”,立刻就一个激灵,张嘴就否决了,“你把他军队的徽章给我看看!” 刘大千被她否决的有些莫名其妙,狐疑地掏出了画纸,放在桌上,摊开。 不是寻亲就不是寻亲的,这么激动干嘛?难不成寻仇的? 凤锦夭倒是没心思管刘大千的疑虑,盯着画纸上的徽章,摸了摸鼻子,虽然有点像,但是,细看之下,还是觉得不一样。 “这是皇家的军徽,同上次凤小姐给我的倒是神似,只是,少了片羽毛。” 刘大千小心翼翼的指出图纸上的不同,凤锦夭点了点头,“既然军徽都相似,那不如从别的将领入手,把所有军徽的图样都给我搞到手!” “所、所有?!” 刘大千扯了扯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凤锦夭这句话。 “小姐,如今仅这天子脚下,手持兵权的可都有十多人,更别说散落在各处的官员和将领了,许多将领还都有私家军的,若是查遍全国,怕是要将大千的人头都查丢了。” 在身边一言不发的晓娟突然出了声,温柔的小脸上虽然染着笑意,凤锦夭看着却有些冷。 “晓娟姐姐倒是知道的不少啊?” 刘大千见凤锦夭似乎有些不悦,忙拦在晓娟跟前,赔笑,“内子什么都不懂,凤小姐别当真,虽然难了些,但我刘大千一定尽力而为。” 晓娟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叹了气,垂下了头。 凤锦夭看在眼里,轻笑了一声,随即将桌上的图纸撕了个干净,丢进了炭火堆里。 整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烟火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要的是消息,不是刘大千的性命。” 凤锦夭欺身上前,推了推不动如山的刘大千,察觉他坚定的眼神,顿时眯了眸子,“你不是要给晓娟看眼睛么?你挡在中间我怎么看?” “看眼睛?我……凤小姐,方才也只是掩人耳目,您怎么就当真了呢?”刘大千摸了摸耳朵,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凤锦夭会医术的消息,自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今日也不过是想寻个借口,哪晓得凤锦夭当真? “这话是顾明月那张臭嘴里传出去的吧?” 看到刘大千松动了一些,凤锦夭微微用力,就将刘大千拨到了一边,盯着晓娟的眼睛直瞧。 “什么都瞒不过凤小姐……” “你帮我查到这个徽章的来历,我帮你媳妇治好眼睛,如何?” 凤锦夭话音落下,刘大千突然就热泪盈眶,忙不迭地上前一步,“凤小姐,这眼睛真的能治!?” “当然。” 但是她是“帮”,不是“治”,王府里有个神医在呢,有的是人替她背锅。 “大千,不行,太危险了!”就在刘大千夭跪地谢恩的时候,晓娟却突然退了一步,脸上血色褪尽,“不能用我的眼睛去换你的性命!” 若说,方才是凤锦夭的威逼下,让刘大千去查,那么他们夫妻二人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查的,便说查不到便是了。 可若是用她的眼睛去换,那刘大千哪怕是丢了性命,都会为凤锦夭卖命。 “你太恶毒了!” 晓娟突然用她无神的双眸“望着”凤锦夭,泪水就这么从她无神的眼眶里流下来。 凤锦夭被这突然的一幕刺的眼睛疼,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王朝了解的太少了。 在凤城,查一件事情,易如反掌,可在都城,便成了千难万难,甚至于,让这对夫妻认为,是能够丢了性命的事情。 “我说了,我不要刘大千的性命。我只要这个徽章的出处。” “查遍全国携带兵权者,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谋逆!” 晓娟摸索着,走到刘大千身边,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他,“王妃娘娘,这活,我们不接,上次答应您查的陆家,已经查了,咱们大千不欠您的。” 说罢,晓娟拉着刘大千,跌跌撞撞的就出了门。 可凤锦夭却在出门那一瞬间,看到了刘大千回头的眼神。 坚定、认真。 刘大千他答应了。 凤锦夭跌坐在桌前,听着后门开了又关,眸子里闪着些许不安。 在晓娟心里,刘大千就是她的全部,若是刘大千真的出事,晓娟怕是会来与她凤锦夭拼命的吧。 “小姐小姐!王爷回来了!” 就在凤锦夭盯着玉佩出神的时候,小鱼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甚至连门都忘了敲。 “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凤锦夭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将玉佩塞进脖颈里,朝小鱼儿丢个白眼。 “他是回来找您问罪的!秦霜小姐说是您下毒害她!连酒楼的小二都作证说是您买通了他给秦霜小姐下了毒!” 听着小鱼儿噼里啪啦的一顿解释,凤锦夭这才读懂了小鱼儿这番慌张的举措,随即抬头看了眼日头,正午了,这是不想让她好好吃饭。 “你信了?”凤锦夭回答的风轻云淡。 “我当然是不信啊!可是王爷信了啊!这会儿正带着人往这边赶呢!”小鱼儿见状,更是急的团团转,见凤锦夭还有心思倒茶,气的直跺脚,“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021 小姐,这样不好吧 “哟呵,他要是想来,早就来了,还用得着带着人往这儿赶,又不知道演给谁看!” 凤锦夭喝了口茶,朝小鱼儿勾了勾指头。 小鱼儿急红了眼,却还是听话地上了前,在听到凤锦夭的嘀咕之后,那张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小姐,这样不好吧?” “哎呀,让你去你就去嘛!你想不想救你家小姐了!” “想!” “那就去!” 眼瞅着小鱼儿前脚刚走,门口的喧闹声就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风铃那震耳欲聋的哭声。 凤锦夭掏了掏耳朵,这声音真的是魔音啊,秦霜那么隐忍的脾气,估计就是这声音锻炼出来的吧? “凤锦夭,你给我出来!” 风铃率先踏进门,还未睁开眼便朝着屋里吼了一声。 “啪——”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风铃刚睁开的眼睛,便红了起来,随着脸上的红肿渐浓,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凤锦夭!你个戴罪之身居然敢打我!” “我是不是戴罪之身还轮不到你来叫嚣!” 哭腔夹杂风铃刺耳的声音,让凤锦夭一阵恶心,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一把将风铃推开,朝着两个伤残人士走去。 一个坐着轮椅,一个躺在软塌上抬来的。 “王爷今日怎么过来了,这个小院子真是蓬荜生辉啊!” 凤锦夭笑的花枝乱颤,凑着一张小黄就就朝楚夜而去,对于秦霜更是视若无睹。 楚夜抬了抬眸子,“你可知罪?” “我自然是知罪的,新婚不过几日就帮出了新房,当然有罪,不过王爷您是不会怪罪我的,对吧!” 宛若撒娇的语气让躺在软塌上的秦霜极不舒适,扭了扭身子,抬眸看了一眼楚夜,见他皱了眉头,这才悠悠地开口: “王妃娘娘,我知晓你不喜我,但还请留小女一条性命,交出解药,小女离开王爷便是,莫还要染了个善妒的罪名。” 凤锦夭眉头一挑,转身看着秦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我倒是没发现,这儿还有个活的,前几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王妃娘娘,还请慎言!”风铃凤锦夭出言不逊,捂着肿胀的脸颊,上前护主,只是那双眸子里,此时却带了些畏惧。 那一巴掌可是火辣辣的疼。 “秦姑娘说,那日在酒馆,是你下的毒。” 楚夜视线从凤锦夭脸上扫过,想找出她演戏的痕迹,可除了那双狡黠的眼睛,她的表情倒是被那些黄斑遮去了大半。 有些冷冽的声音让凤锦夭“震惊无比”,忙不迭地苦着一张小脸朝楚夜就扑了过去。 “王爷啊,我冤枉啊!哪有什么下毒,那日您也在身边,我哪有机会下毒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半蹲在楚夜脚边,凤锦夭期期艾艾地哭嚎,想扯了袖口擦擦泪,却发现流不出来。 索性往楚夜的膝盖上趴去,那小肩膀一颤一颤的,仿若真的哭的伤心欲绝。 唯有楚夜手捏着轮椅,想要退开,却不曾想,凤锦夭抓紧了轮子,哭嚎声更是震耳欲聋。 “王爷啊,我千里迢迢来这都城,连人都没认全呢,怎么会下毒害秦姑娘呢……呜呜呜……” 凤锦夭小小的肩膀颤抖的更是厉害了。 楚夜算是明白了,这是埋头笑,颠的。 “你……小姐!她……” 风铃见状,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的,明明刚刚还凶神恶煞的! 回头一看,却发现秦霜早已脸色煞白,忙住了嘴,咬了下唇站在秦霜身后,将她扶着坐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凤锦夭趴在她爱慕的男人腿上,秦霜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王爷,既是冤枉的,那便让小二来同她对峙吧。” 沉默了半晌,秦霜察觉楚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这才忍着恨意缓缓开口。 “凤无双,起来。” 膝盖上传来的热气让楚夜觉得有些烦躁,连说话的声音都凉了几分。 凤锦夭耸了耸肩,只觉得脖颈有些凉,皱着鼻子,抽抽噎噎地起了身,那眼里分明一滴泪都没有。 “那便让小二来对峙好了。” 说着,还假意伸出袖子抹了眼角。 一旁的风铃梗着脖子,气急的小脸憋的通红,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秦霜一个眼神阻止了。 索性迈开步伐,带店小二去了。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便有些凝固了,只剩下凤锦夭抽抽搭搭的声音。 楚夜听得一阵心烦,“别哭了!” “嘶——”凤锦夭佯装深吸了一口气,鼻子抽得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楚夜,“没哭了!” 本来憋着一股闷气的楚夜顿时便破了功,嘴角一扯,瞥过脸去,那眸子里分明藏着一股无奈的笑意。 秦霜在身边看的清清楚楚,惨白的小手攥了又攥,终究还是看到店小二那身粗布衣裳时,松了开来。 “小二,将你那天在酒楼看见的,同王爷再说一遍。” 人还未行至跟前,秦霜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那软软弱弱的声音,让凤锦夭都觉得心里好似酥了一块。 不愧是成了精的女人!这声音那个男子扛得住啊? 瞥了一眼身边冷若冰霜的楚夜,凤锦夭扯了扯嘴角,这王爷怕不是个断袖? 嗯?顾明月? 嘶—— 凤锦夭想起二人常常一起出没,心中更是寒风凌冽,越发笃定了想法。 顾明月居然还觊觎她的小鱼儿!不行,她不能让小鱼儿陷入其中! “王爷,小的那日看见的就是如此。” 就在凤锦夭胡思乱想之际,店小二那畏畏缩缩的小眼睛在凤锦夭和楚夜身上打转了。 “凤无双,你可还有话说?” 楚夜见她眼神奇怪,皱了眉头,出声提醒。 这女人分明没在听! “嗯?说什么,让小二接着说啊,这话本子挺有趣的,你接着说,看看那位王妃为什么要下毒?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秦姑娘?还是早就知道王爷和秦姑娘之间的好事了?” 凤锦夭一摸鼻子,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往屋子里走了几步,端着凳子坐在店小二跟前,甚至手上还抓了把瓜子。 就在秦霜目瞪口呆之际,凤锦夭见店小二呆若木鸡,又开了口,“继续说啊!” 吧嗒——吧嗒—— 伴随着瓜子壳落地的声音,楚夜伸手抚了额,身上的黑衣随风轻轻摆了起来,终究是轻叹了一口气。 秦霜不是这女人的对手。 店小二更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眼角悄悄扫过秦霜身后的风铃,几乎要哭出声来。 “你之前见过王妃?” 终究还是楚夜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022 狗嘴里抢食 秦霜一愣,咬了牙,“自是见过。我无意间提起过王爷自小对我很好,只是没想到王妃娘娘这般记仇。” “呸——” 凤锦夭闻言,一口瓜子壳就吐到了地上,“是你臆想了还是我失忆了?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王妃当时在盖着红盖头,没有认出我情有可原。” 听着秦霜的声音,凤锦夭嘴角终于还是没忍住扯了扯。 见过不要脸,还真没见过秦霜这么不要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行!你说这话跟死无对证没啥区别,我猜一会儿你还得说,说当时我一个人在房间休息,你只是路过好奇进来看看新娘子的,对吧!秦猪皮。” 秦霜才想好的借口被接了茬,污言秽语又萦绕在耳边,只好忍了,点了头,“看来王妃还记得。” 一旁的楚夜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双手环在身前,嘴角微勾,一副看戏的模样。 旗鼓相当? 当然不。 凤锦夭索性将瓜子一把丢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渣,鼻子一扬,“行,既然你都承认你脸皮厚,那就搜吧,除了这间屋子,最好把夜阑阁也搜一遍,除了那酒楼,我还去了王府门口那条我还不知道名字街上,一并搜了吧,毕竟秦姑娘性命攸关,可马虎不得!” “哪里那么麻烦,你把解药交出来就是了!” 风铃在一旁急眼了,上前一步怒目而视。 是她将解药弄丢了,那个江湖术士也不知所踪,她对解药的着急程度不亚于秦霜,若是秦霜得不到解药,她还得死在秦霜前头。 “呵,没有的东西你让我去哪儿变出来?你以为我跟你家小姐一样睁眼说瞎话吗!” 凤锦夭没好气地丢给风铃一个白眼。 这一席话倒是惹来了楚夜的侧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可没比秦霜差。 “王爷,您别这么看着我,不相信你们就搜呗!” “你还去过郊外。” 被楚夜的话噎了一下,凤锦夭面色一顿,随意嘴角扯上弧度,假笑,“对,把王大千家里也搜一下!” 秦霜一脸不解地看着眼神交流的两人,只觉得心口堵的慌,那喘不上气来的感觉让她几乎晕厥,已经分不清是被气的还是那毒性发作了。 随着王府侍卫们走进小屋,一条毛色纯白的小狗跌跌撞撞地追着小鱼儿往这边跑来,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有些发不出声来。 “汪汪汪……呜呜呜……” “小姐!救命啊!” 小鱼儿脸色煞白地奔向凤锦夭,看得凤锦夭是一阵兴奋。 楚玲珑在后院养了一条毛色纯白的狗,宝贝的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在王府里也算是个小霸王,没人敢得罪。 而如今,小鱼儿正被它追着满王府跑。 “小鱼儿,你怎么惹着它了!” 凤锦夭一脸“惊讶”地将小鱼儿捞至身后,挡在了那条狂吠的小白狗跟前,恶狠狠地等着它,“汪!” 听到凤锦夭口吐“狗言”,小白狗夜不甘示弱,将嘴里的物件往嘴里又叼了叼,似乎是怕掉了,这才朝着凤锦夭吠了起来。 “方才我见他好像在啃个瓷瓶,怕它误食,老夫人回来怪罪,想要抢下来,却不曾想,被它追着跑了半天!这狗会不会咬我呀!” 小鱼儿确实是有些吓到了,这狗看起来不大,吠起来倒是凶的很,她胆子小,更是经不住吓。 “不会,它就会龇牙咧嘴的,伤不了人。” 一旁的侍卫上前一步,将它提了起来,朝着凤锦夭行了个礼,而后从狗嘴里把瓷瓶拿了出来,带着一丝丝晶莹的唾沫,在阳光下灿灿生辉。 秦霜和风铃见了那个瓶子,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秦霜更是剧烈地咳嗽起来,惹的侍卫奇怪地看了她们俩一眼,这才朝楚夜走去。 “王爷。” 侍卫端着瓷瓶,手上微微抖了抖,递到楚夜跟前。 晶莹的唾沫包裹着瓷瓶,看起来污秽至极,此时一阵微风吹过,瓷瓶上带着一丝丝的腥味朝四周散了开来。 凤锦夭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这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这小白狗中午吃的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随着小鱼儿怯怯的回话,楚夜也是皱了眉头,“这是什么?” “这是……” “不如让顾先生回来看看吧。” 风铃一着急险些开口,秦霜忙接过了话,藏在薄被里的手,悄悄伸出,掐了风铃一把。 痛感从腿上传来,风铃倒抽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嗯,接着搜,今日王妃就呆在这屋子里,直到搜出来为止。”楚夜瞥见凤锦夭主仆俩窃窃私语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索性转了轮椅,往回而去,“秦姑娘也回去吧,若是搜不到解药,正好让顾先生再给你配些药。” 店小二见此处没他什么事情了,充当了半天哑巴的他,飞也似的逃出了王府。 风铃瞪了那远去的背影一眼,啐了一口,“废物。” “王爷慢走!秦姑娘慢走!王爷,禁足可以,记得送饭,我饿了!” 凤锦夭倒是一点都不慌,朝着远去的那一群人,垫着脚喊着。 心里却乐开了花。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小鱼儿看着被提回去的小白狗,咽了下口水,“那可是狗嘴里抢来的东西……” “有什么不好的,要是再算计我,改天我就浇点粪水到她饭菜里!狗嘴都算便宜她了!” 凤锦夭摸了摸鼻子,一溜烟地跑回房去了,留下满脸震惊的小鱼儿。 “小姐,这里是都城,不是凤城啊!” 缓过神来的小鱼儿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 而此时的顾明月刚刚出宫,就被守在门口的王府侍卫截住了。 “什么事?” “王爷让属下告知,秦姑娘的解药应该找到了。” 侍卫恭恭敬敬地朝顾明月抱了个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楚夜让他这么说。 他哪里知道,顾明月可并不紧张秦霜是死是活,他更想知道秦霜身上是什么毒,需要什么样的解药才能解。 “马给我。” 三个字才落下,侍卫手中的缰绳已经到了顾明月手中。 摔鞭的声音响起,顾明月已经绝尘而去。 …… 客房里的秦霜盯着桌上的解药,脸上更是血色褪尽,甚至脑子里有个声音,让她将那瓷瓶摔碎。 那是狗嘴里抢来的东西,是凤锦夭对她的警告,也是侮辱。 023 干得好有鸡腿 顾明月的归来证实了楚夜的猜想。 对于小屋里胡吃海喝的凤锦夭,更是多了几分探究。 “楚夜,你说,我要不要配个一样的药给她?” 夜阑阁里,顾明月嗅了嗅那瓷瓶里的药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让他捏紧了鼻子。 这里除了药味,还有那条狗嘴里的味道,显然是让唾液给渗进来了。 他可不敢确定秦霜真的能吃得下。 “不用。”楚夜在空白的奏折上写了什么,最终印上了章,却眉头紧皱,“她算计的可不止凤无双一人,还有你我。” 顾明月眨了眨眸子,“她也没伤人,何必呢?” 毕竟也是看着长大的姑娘,顾明月心下还是有些不忍,秦霜从前也并不是这样的,只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变得极端起来。 无论她说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留在楚夜身边。 可楚夜偏偏,不给她任何留下的机会,应该是,接近他的机会。 “如今只是将药用在自己身上,往后呢?”楚夜将奏折收起,捏在手中半晌,这才递给顾明月,“明日你进宫请平安脉之时,将这个交给太后。” “她不会的。”顾明月接过奏折,眼里有几许挣扎,“她当年可是连只鸟死了都要哭上半个月,怎么会伤人呢,最多就是伤己。” 楚夜别有意味地抬眸:“她自己也是人。” 说罢,便挪了椅子,朝门外而去,门外的侍卫立刻便抬来了软轿,将楚夜扶了上去。 “你要去哪儿?这奏折又是什么?为什么要给太后?” “阔云寺。” 顾明月刚缓过神来,却只见到了楚夜的背影,消失在轿子里,随之而来的,只有楚夜云淡风轻的三个字。 不明所以的顾明月打开了奏折,看了半晌,整个眉头都挤在了一处。 “楚夜,你这棋会不会下的太险了……” …… 不过半日,凤锦夭便被通知可以离开小屋了,可侍卫却眼睁睁地看着凤锦夭同小鱼儿将那剩下的山珍海味一并搬了回去,摆满了夜阑阁的前厅。 “看来那位秦姑娘是把药吃了。” 凤锦夭吧唧着嘴,对着一边吃的小心翼翼的小鱼儿开口,满嘴的鱼腥味,让小鱼儿皱紧了眉头。 “小姐啊,不是,王妃啊,吃就好好吃嘛,提那么恶心的东西做什么!” “你也觉得秦霜很恶心啊!知音啊!” 小鱼儿愣了愣,她说的是药瓶子,不是秦霜。 但看着凤锦夭开心的样子,撇了撇嘴,随她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王妃吃的这么开心,怎么不喊我一起来啊!” 一向不请自来的顾明月,人未至声先到。 还不等顾明月靠近,凤锦夭风也似的拦在了桌前,“秦姑娘吃药了?” 顾冥月瞅了一眼满桌的佳肴,摸了摸鼻子,“自然是吃了。” “新的还是旧的?” 顾明月:“王妃娘娘,您可做个人吧,人家秦姑娘都那样了……你还让她吃狗嘴里的东西!” “新的还是旧的!”凤锦夭语气一凝,如果顾明月重新调制了新药,她可不敢保证下次吃狗唾沫的人会不会是顾明月了。 “旧的!” 察觉情况不对的顾明月赶紧接上了话,随即朝凤锦夭露出迷人地一笑,“放心,味儿还没散!” 心中却嘀咕着这夫妻俩还真是绝配,看看小鱼儿,多乖巧,多单纯善良…… “小鱼儿,干得好,奖励你个鸡腿!” 顾明月:“小鱼儿?” 眼睁睁的看着鸡腿送到了小鱼儿碗里,顾明月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小鱼儿嘴里还有些食物没咽下去,只好朝顾明月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可凤锦夭却以为顾明月是来邀功的,便将另一只鸡腿也撕了下来,朝他嘴里塞去。 “放心,你也有,下次再有这儿事儿,就是粪水里捞起来的,你也不准配药。” “咳咳额……” 再一次听到污言秽语的小鱼儿终究是被满嘴的食物噎住了,咳的满脸通红。 顾明月终究还是放下鸡腿,帮小鱼儿顺了顺气,还递了茶水。 期间不忘斜着眼瞪着凤锦夭。 “小鱼儿都被你带坏了!” “嗯?”凤锦夭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想起今日在小屋前的想法,顿时心下就慌了一瞬,将小鱼儿拖至身后,“顾明月我可告诉你,你离我家小鱼儿远点儿啊!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姑娘,以后要嫁人的,你别害了她名节!” 开玩笑,如果顾明月和楚夜有一腿,那小鱼儿可不能毁在顾明月手里。 想着凤城酒楼里的话本子,凤锦夭只觉得背脊发凉。 顾明月为了掩人耳目娶了小鱼儿,让小鱼儿孤独终老……他和楚夜双宿双飞…… 凤锦夭的一番话让顾明月摸不着头脑,扯了扯嘴角,便直接在位子上坐了下来,朝门口招了招手,要了一副碗筷,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碰了软钉子,凤锦夭倒也不恼,端了一锅子燕窝,塞到小鱼儿手里。 “去,给小屋里的姐妹们分些,可不能浪费了。” 想起在凤城想吃点儿好的,都得答应凤无双一些无理的要求,凤锦夭只觉得这些山珍海味真的来之不易。 用一身红衣换来的啊! 小鱼儿叼着鸡腿点了头,匆匆就离开了,她虽然不明白凤锦夭为什么要那么说,但,小姐做事总是有理由的,她不让自己靠近顾大夫,那她就离他远点就好啦! 随着桌上的食物逐渐消失,凤锦夭有一搭没一搭的朝顾明月套着话。 “顾大夫在都城就任多久了?” “唔,有快十年了吧!” 凤锦夭白眼一翻,“十年前?你怕是还没断奶哦!” “啪——”顾明月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放,顶着一双认真的眸子,郑重其事地盯着凤锦夭,“十年前我就出师了!王妃娘娘,您可以取笑我这个人,但您不能取笑我的医术!” 被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一跳的凤锦夭赶紧埋头扒了两口,悄悄抬眸,“敢问,师承何人?” “自然药王庄凌了!” “他也在都城?” “嗯,如今在太后宫中伺候着,并无任职。” “那……你既然在都城这么久了,应该认识不少名门望族吧,有没有名中带锦字的男子?” 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凤锦夭赶紧切入正题。 “嗯?”听到这话的顾明月一愣,连口中的食物都忘了咽。 他怎么觉得这话这么耳熟? 024 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像,楚夜前些天也问过他,这夫妻俩在搞什么鬼? “你查这个做什么?” “我听二姨娘说,都城里还有个亲戚,所以想问问是否还健在,我想去拜访他,只是二姨娘夜忘了全名了,只好问问你这个颇有名望的顾大夫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凤锦夭扯起了谎,眸子使劲儿眨,将那丝心虚藏的死死的。 人在天边跟死无对证有什么区别。 顾明月却擦了擦嘴,眼角里却闪过一丝怀疑,鬼才信,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个人,仅仅是为了走亲戚。 “有啊,飞锦将军不是就在你们凤城外么!” 凤锦夭闻言,差点儿一口气没背过去,耐着性子,艰难地扯起嘴角,“除了他,还有没有……” “没了。” “没了?!” 凤锦夭见顾明月云淡风轻地丢出两字儿,整个人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顾明月嫌弃地看着毫无形象的凤锦夭一眼,艰难地上下把她瞅了一遍,“啧啧啧,我改日给王爷再看看眼睛吧,告辞!” 说罢,飞奔逃出夜阑阁的顾明月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楚夜都发动人手替她查了,可偏偏都城里,就没有符合她要求的男子。 这个王妃要找的人,会不会是那里的人…… 如果是,那真的不堪设想。 …… 阔云寺里,梵音缭绕,虔诚的信徒们捧着香火,带着喜怒哀乐,向佛祖诉说着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 而这寺庙的后院里,楚夜推动着轮椅,那冰冷的面容,好似将外界隔绝开来。 “王爷倒是许久未曾来了。” 一颗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树后,缓缓走来一位身穿袈裟的和尚,慈眉善目,嘴角似乎永远都挂着那抹神秘的微笑。 “青玄大师。” 楚夜一改方才冷峻的模样,微微一笑,朝清玄双手合十,眼里那霜雪也褪去了不少。 青玄,是这阔云寺香火不断的原因之一,他算的签,无一不准。 只是,他始终破不了天命。 “三年了,她可还好?” 楚夜垂了眸子,他知道,青玄问的是秦霜,只是,他现在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秦霜如今该是恨了他了。 “该是恨了我。”想着,也如此说了。 “那姑娘永远不会恨你。”青玄笑了笑,脸上不是太长的胡子有了些许发白的意思,“是你恨了她吧。” “大师说是,那便是。”楚夜笑了笑,是他恨了她的,否则,又怎会让那个女人随意侮辱她。 青玄仔细地看着楚夜,手中的念珠转了几个来回,“王爷今日来,不是为了看望老衲吧?” “呵,只是无处可去,唯有大师这里容得下我了。”楚夜挪了轮椅,到树后的石桌旁,随手扫开了棋子上的落叶,皱了眉头,“这棋局,还未破吗?” “这世上怕是只有一人能破。”青玄走到石桌旁,替楚夜斟了一杯茶,递到他跟前,“王爷是决定好了?” 三年前,楚夜来到这里,就为了求一个答案,可青玄却给不出答案,如今,他却自己做了个抉择,一个考虑了三年的抉择。 “母亲她这一辈子,也只求我这一件事,若我不答应,岂不是不孝?” 微风吹过茶盏,夕阳渐斜,已经有一些冷意了,这风,却好像冷到了楚夜的心底。 “既然王爷决定了,老衲就先恭喜王爷了。”青玄朝楚夜双手合十做了个辑,只是那手中的念珠,却被那阵风吹断了。 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楚夜眸子一冷,盯着满地的佛珠,心头好似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微微泛黄的茶水随着他的心绪,晃了又晃。 “阿弥陀佛……”青玄想伸手去捡,终究却还是叹了口气,随它们去了。 “过些日子,我会将母亲送来阔云寺,届时,还请大师照拂一二。”楚夜被满地的佛珠搅的有些心绪不宁,只好将茶盏放下,朝青玄深深地弯了背脊。 “王爷是阔云寺虔诚的信徒,阔云寺自当关照令堂。” “我记得,青玄大师,原名是锦轩。” 说罢,也不待青玄回话,轮椅便从满地的佛珠上撵过,磕磕绊绊地离开了。 青玄盯着那些伤痕累累的佛珠,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眸子里透出一股悲戚。 “希望这不是什么预兆。” 淡淡的声音透着缕缕焚香,便是他的心也乱了几许,他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 阔云寺外,楚夜在软轿上闭目养神,跟在身边的秦豪憋了许久,终究是开了口。 “王爷,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如果说楚夜这一生,唯一的牵挂是谁,那便是楚玲珑了,他这一生,都只是为了楚玲珑一句话而活着的。 而此时,他将楚玲珑托付给阔云寺,就说明了他对这局棋的胜率太低。 “你怕了?” 楚夜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里透出点点寒光,让秦豪皱了眉头。 “属下不怕,只是……” “你觉得本王莽撞?” 秦豪没有再说话,抿了唇,算是默认了。 “如果这是母亲想要的,本王给她便是了,本王只怕,她想要的并不只是如此。” 楚夜再次闭了眸子,脑子里却是凤锦夭那张蜡黄的小脸。 她不过是娶回来掩人耳目的,却也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 如果他告诉她,他找到了她要找的人,算不算一点补偿? …… 刘大千还是出现了。 为了晓娟,他终究还是答应了。 只是,他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不能告诉晓娟,他答应了这件事。 凤锦夭明白,这就是她羡慕晓娟的原因。 她有一个好丈夫。 “你不怕吗?” 凤锦夭靠在王府后门,嘴里还叼着块鸡腿,前些天的两个鸡腿都分给了小鱼儿和顾明月,好不容易厨房又杀了只鸡,烤得满院子飘香,她率先就先去撕了鸡腿来啃上了。 “若是她眼睛能好,刀山火海,我也去得!这有什么!” 刘大千轻笑一声,仿佛那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情。 可凤锦夭知道,这笑声里有多大的重量。 手中的鸡腿突然有些苦涩,凤锦夭紧了紧小鱼儿替自己围上的披风,只觉得可能真的是入冬了,确实有些冷。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025 漫天飞舞的和离书 刘大千点了点头,“王妃放心,无论什么事,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活着回来。” 凤锦夭话音落下,一片枯叶从风中略过,带来了一丝凉意。 刘大千攥紧了手中的拳头,狠狠地朝凤锦夭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也不知是应了,还没没应。 …… 就在凤锦夭咬着唇,想着要用什么借口将二姨娘和凤无双接回来之时,楚夜却出现了,也带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原来都城也下雪的吗?” 凤锦夭将手中的杂书放下,抱紧了手中的汤壶,心里暖洋洋的,还是小鱼儿贴心啊。 “将这东西拿着,去找他吧。” 楚夜却并不搭话,进门就是将一张纸丢在桌面上,伴随着轮椅的咕噜声,在地上划过一丝痕迹,很快便融化了。 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却不曾染了雪,应该是怕字迹花了。 凤锦夭疑惑地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楚夜,伸手将它摊开。 和离书。 “嗯?!”一看到这三个字,凤锦夭便立刻跳了起来,指着楚夜,怒道,“楚夜你说话不算话!人还没找到呢!” “本王说了,让你带着这个去找他。” 楚夜只觉得耳朵被凤锦夭这声音震的生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女人能不能听清楚再发作? 这下凤锦夭可算是听明白了,攥着和离书,满眼星光的凑到楚夜跟前,“是谁?在哪儿?” 她可不会相信,楚夜会傻到拿陆飞锦搪塞她。 那眼中的希翼和渴望,是楚夜第一次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 他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渴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她要找的这个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在阔云寺,这两日,你便收拾一下去吧。” 寺庙? 凤锦夭一把拽住轮椅,阻止了楚夜的离开,“和尚?他出家多久了?!” 她父亲是个,和尚?花和尚? 凤锦夭皱了眉头,她觉得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和尚怎么了?难不成和离之后你要嫁给他?” 楚夜猛地一个回头,便撞上凤锦夭有些失望的眸子,一时不查,口无遮拦。 本该是自己的王妃,即便是要改嫁,也不能嫁给那个老和尚吧? “嫁给他?我有个这么有权有势的相公,我嫁给个和尚做什么?”凤锦夭递给他一个白眼,随即将手中的和离书撕成两半。 “撕拉——” 伴随着北风灌进屋子,楚夜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纸被撕成了无数瓣,吹的满屋子乱飞,好似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凤无双!” 楚夜的言语间冷了几分,若是顾明月在,便会知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你给我和离书,说明我要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但是,你还没有帮我做到。谁知道那个老和尚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得带我去认一认。”凤锦夭伸手挥了挥漫天的碎纸屑,笑了笑,“如今你要休了我,娶你心中的王妃,那还是乖乖把我的事情办完才好,你说是不是呢,王爷!” 凤锦夭伸手,抬了抬楚夜的下巴,盯着他无暇的俊脸,笑的宛若狐狸一般。 嗯,果然,冷脸的人,连皮肤都是冷的。 突然,就那么一瞬,凤锦夭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墙上。 随之而来的,是那双冰冷的双手,附上了她的脖颈,将她狠狠地锁住,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没瘸。” 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凤锦夭便抬腿要踢开他,却再次被他禁锢在墙上。 “你给本王下了什么?”楚夜眸子里都是寒意,不可否认,他方才确实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险些着了凤锦夭的道。 凤锦夭被禁锢着翻了白眼,她倒是想解释,但是她发不出声音啊。 伴随着凤锦夭胡乱拍打的双手,楚夜这才将心中的怒火压下了几分,松了松手。 “我只是想,让你将二姨娘和……凤锦夭接回都城来。” “所以你就对本王下药?” 手中的力道又紧了紧,凤锦夭成功憋红了脸。 “偷个令牌而已,没有别的,真没有……” 而且,她也不知道楚夜是来说和离书的事儿的,否则她一定不会在身上染这种香。 楚夜松了手,眸子半眯,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你走吧,都城不是什么好地方,倒是凤城不错,没必要把凤家再迁回来,如果可以,本王希望你也回凤城。” 至少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凤锦夭虽然机敏,但终究还是阅历太少,在都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凭她是凤惊天的女儿这个身份,就足够引来祸端。 当年的凤令,依旧可以呼风唤雨。 “为什么?”凤锦夭伸手抚了抚被掐的有些发疼的脖颈,只觉得应该是红了一圈了。 “冬季来了,该变天了。” 楚夜并不打算和凤锦夭多说什么,坐上轮椅,便朝门外而去。 之前他还觉得她无辜,现在看来,是她自作自受。 不知何时,门外的雪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整个院子看起来银装素裹的,可轮椅偏偏在雪地上留下了痕迹。 凤锦夭紧了紧手中的汤壶,却觉得怎么也不暖了。 楚夜要兵变。 那还找什么人啊!活命最重要啊! 她为什么要撕了和离书啊!那可是保命的东西啊!万一楚夜失败了,那她可就逃不了干系了。 不,整个凤城都逃不了干系! 二姨娘,凤无双,云贺…… 云贺?云家军,他娶她的目的是云贺! 凤锦夭只觉得浑身都凉了个彻底,一把丢下汤壶,朝雪中奔去。 雪中的痕迹一直蔓延到了王府门外便消失了,余下的,便是马车留下的痕迹。 往西城门去了。 “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就在凤锦夭盘算着府里是否还有马车时,秦霜出现了,眸子里水汪汪的,丝毫看不出前几日的病态。 而她身后,便是王府里还剩下的一辆马车。 “秦姑娘,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今日便借马车一用!” 说着,凤锦夭便毫不客气地要上车。 秦霜憋了多日的火气,哪里肯让她这么简单就抢走了车,水汪汪的眸子瞬间便结了一层霜。 “这是王爷给小女的马车,送小女出城的,车上行李颇多,王妃若是急用,恐怕……” 凤锦夭一掀帘子,除了留下两人的位置,倒真的都是行李了。 听着秦霜酸气冲天的言辞,凤锦夭哪里有空搭理,扭头就朝后门奔去。 026 都来了 “王府里已经没有别的马车了,王妃要用也不是不可以。” 秦霜叫住了凤锦夭,笑的人畜无害,只待凤锦夭一回头,她便要让凤锦夭将欠她的都还回来。 哪知,凤锦夭根本等不及将她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连头都不曾回,就这么消失在了雪中。 秦霜捏了捏手中的半块干粮,跺了跺脚,丢在了大雪中。 …… 凤锦夭脚下生风,她多希望可以看到城外除了大雪,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错了。 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驻扎着望不到边的青色帐子,如今被盖上了一层雪白,宛若一颗颗青松,被压在了雪中。 而在这片营地的前方,那辆毫无辨识度的马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人影。 什么腿伤,什么娶妃,什么大闹都城,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掩住全都城人的耳目。 便是连方才给秦霜的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也都是楚夜为了掩盖行踪的手段。 凤锦夭缓缓呼出一口气,好似将雪花夜融了两片。 果然,她将楚夜想的太简单了。 就在楚夜问她,是否惋惜凤惊天之时,她就该想到的。 楚夜是不甘心的。 手中的缰绳落了下来,凤锦夭朝前方营地奔去。 熟悉的身影,套着铠甲从帐中走出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云贺!” 那身影似乎僵了一下,朝她这边望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楚夜裹着黑色的披风,也转过身来,看着凤锦夭一步步走到他们跟前。 “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走吗?” 语气中透着微微的不满。 “我不来怎么会知道云贺也来了,还领着五万的云家军!”凤锦夭眸子几欲喷火,转而盯着眼神有些闪躲云贺,“你为什么要来?你忘了云叔叔交代你的事情了吗!” “你先别生气,我来这里是因为……” “云贺,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现在,马上,回去。”凤锦夭不管不顾地打断了云贺的话,转而看向楚夜,眼眶发红,“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我也不懂你们要云贺这五万的大军做什么,但是,云贺不能出事。绝对不可以。” “他不能走。也走不了,人都到这西城外了,你觉得皇城里那些人,会不知道吗?”楚夜皱了眉头,盯着凤锦夭有些单薄的身子,只觉得她摇摇欲坠,“听本王的,你到阔云寺好好待着。” “是啊,夭……大小姐,你还是听王爷的吧,如今我已经出来了,凤城那边二姨娘怕是也瞒不住陆飞锦了,早就传到圣上耳朵里了,这一战若是成了,云家和凤家,就都能从凤城回来了。” “云叔叔不让你回来!你可还记得!” “可王爷说你……”想回来。 云贺在看到凤锦夭那双充血的眸子之时,噤了声,凤家的两位小姐,是他云贺这辈子都要守护的人,只要她们想,他就会尽一切帮她们做到。 不是为了什么,只为了父亲临终前的一句话。 凤家两个小姐,都是咱们云家的恩人,这一世,你可以背叛任何人,但唯独不能背叛她们,云家军是为她们而生的。 所以他选择了背叛皇家,换凤家一份无忧。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了,别说我了,凤城会怎么样?” 随着凤锦夭的咄咄逼人,云贺抿了唇,看向楚夜。 “本王答应过他,若是出事,本王尽一切保住你和凤锦夭,你们也不必受皇家约束,不需要留在凤城。” 所以,云贺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凤无双和凤锦夭可以离开凤城,不受皇家约束。 若是云家军能换来她们俩的自由,那云贺便没有拒绝的理由,哪怕赔上整个云家军。 凤锦夭攥紧了手,“是你,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无论当初是谁嫁回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是不是?” “是。”只是他挑了个更能掩人耳目的,只是差点火烧的太旺,让上面那位生疑了。 所以他不得不把计划提前。 “找到的人也是骗我的?” 楚夜垂了眸子,“那人确实在阔云寺,去了你便知晓了。” “大小姐,咱们先进帐子吧,就这么披个斗篷都出来了,一会儿要着凉了……” 眼看凤锦夭又要发作,云贺赶紧拽了一把,拖进了帐子。 帐子里有碳炉,烧的整个帐子暖融融的,为防斗篷上的雪片融了,云贺便伸手将她肩上的雪花都扫了去。 “他没瘸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云贺的手一顿,“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王爷没有告诉我,我以为他是真伤了。” “这件事顾明月都不知晓。”楚夜进了帐子,见两人这般模样,眸子凉了几分,兀自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想起方才撕去了和离书,皱了眉头,“你现在还是王妃。” 凤锦夭嘴角一扯,云贺的手忙离了斗篷,退了一步,抬头望着帐顶,一副什么都没干过的模样。 从前在凤城,云贺一直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她们,自然是习惯了,险些忘了现在凤锦夭已经是王妃了,哪里轮得到他动手动脚了…… “这里又没别人,我是不是王妃你心里没数吗?” 凤锦夭白了云贺那怂样一眼,自己抖了几下,落了一地的雪白,又瞬间消失,心中的怒气无处可撒,话中带刺。 “你要是想当,倒也不是不可以。”楚夜随手将黑色的披风丢在了架子上,随后走到桌前,提笔写了起来。 不过半晌,便将一封信交给了云贺,看得凤锦夭又是满眼的疑惑。 “找个人送到阔云寺,交给青玄大师。” 楚夜话音才落,凤锦夭的脾气又上来了,“我不走。我没答应你要去阔云寺!” 若是出点什么状况,她还可以救云贺,凭她的药丸,想带个人脱身还是可以的。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留在都城里,你要是不想去阔云寺,我就让人送你到郊外的庄子里去,二姨娘和表小姐都在那边,总之,你想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能留在都城。” 随着云贺的絮絮叨叨,楚夜揉了揉额头,似乎想不明白,一个挺英武的小将军,怎么在凤家小姐面前还是个长舌妇。 “你把她们都接回来了?那安嬷嬷呢?” 027 雪夜,血夜 “婆婆说自己身子不好,怎么也不愿意离开,怕凤家无人守着会出事,便让她去了凤城外的邱沙村里住着,留了几位亲兵守着。” 凤锦夭皱了皱眉头,安婆婆对都城一向忌讳,不肯来在意料之中。 “云小将军,送人吧。” 楚夜似乎并不打算给凤锦夭回旋的余地,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要我走可以,把药还给我。” 有些药材,可不是这冰天雪地里可以寻到的,那些药丸,是她现在最有安全感的东西了。 “顾明月说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身上脸上的毒素,很有可能都是那药导致的。” 捏了捏袖子里的瓷瓶,楚夜本是打算在她拿了和离书之后还给她的,可现在,他却不想了。 他知道,若是给了她这药丸,凤锦夭就很有可能是这战场上的变数。 现在她知道了云贺的存在,他就不能让她成为这个变数。 以她的脾气,她也许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云贺,到时候,若是她出点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以云家军的忠诚为筹码的,而这份忠诚恰巧也是云家军的软肋。 “那我现在就将云贺带走。”凤锦夭眯了眸子,掷地有声。 “你敢?”楚夜回过头,冰冷的眸子里迸出寒芒,她居然敢威胁他。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顿时,两道如刀一般的目光便停在云贺的身上。 云贺捏着信,只觉得如芒在背,甚至心里有些虚,“王爷,你还是把药还给她吧,有那东西,她也会安心一些。” 所以,云贺的忠诚只对凤家小姐有效。 楚夜捏了药瓶子,沉了脸,“给你可以,但是你必须去阔云寺。” “好。” 拿了药丸,便是皇城也不一定困的住她。 …… 秦豪驾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行使在回城的路上,回到王府的时候,便是小鱼儿急的两眼通红,站在雪地里无助的模样。 凤锦夭看着有些心疼,下了车便同她回了屋子,烤起了炉火,一聊,就是半日,天都快黑了。 直到夜阑阁都升起了炊烟,秦豪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夜阑阁赶去。 在看到凤锦夭和丫鬟正津津有味吃着晚饭时,顿时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不知该不该发作。 “王妃娘娘!该出发了!” 秦豪有些怒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主仆二人的欢声笑语。 凤锦夭向门口看去,便是一张臭到极致的脸。 “凶什么,就算是逃命,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阔云寺里全是素的,怎么吃得下?” “额……嗯。”小鱼儿艰难地附和了一句,皱了皱鼻子,方才小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姐根本就没想走。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凤锦夭丢给秦豪一个冷眼,“你那个妹妹早上就乘马车走了,你要是怕,你也走啊,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家王爷的。” 秦豪被堵了一嘴,在秦霜口中听多了抱怨,再加之凤锦夭这般冷脸,顿时便憋不了那满肚子的怨气,甩手就出了门,留下了一地的脚印。 “看吧,我就说他经不起我两句话。”凤锦夭夹了一块大猪蹄塞到小鱼儿碗里,“你趁现在多吃点儿荤的,到时候去了阔云寺,可没荤腥了。” 她家小姐那张嘴,能毒死一片人,能不把人气走吗。 小鱼儿点了点头,眸子里有些许迷惘,“小姐你真的不走吗?” 虽然凤锦夭没有告诉她要去做什么,可她总觉得事情不简单,王府里的人,今天走了一大半,说是回去走亲戚,可就算是近年关了,也不该一次走了这么多人。 便是厨房里的菜色,都不如之前的好了,显然是连厨子都走了。 “放心吧,我没事儿的,再说了,云贺在城外呢,你觉得他会让我出事儿吗?” 凤锦夭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的鸡肉,险些将她烫出了眼泪。 听闻云贺也在,小鱼儿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渐渐地,天色暗了,便是连那雪都看不真切了。 秦豪走了半路,怒气消了大半,却又折了回来,将“凤锦夭”,接到了阔云寺。 …… 今夜的雪下的特别大,那满城的火光,将黑夜照亮,猩红的热血,融了满地的积雪,又被层层覆盖。 凤锦夭穿着一身死人身上扒下的衣物,躲在巷子里,听着城外的动静,手脚冰凉。 随着一阵热烈的欢呼,城门破了。 顺着火光看去,浑身是血的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和冰刃,似乎感受不到这夜的寒冷,满面的红光。 就在凤锦夭以为,就这么胜利的时候,一支极为诡异的军队出现了。 纯黑色的铠甲,漆黑的旗子,在黑夜中看不清模样。 可偏偏在雪夜里,极为渗人。 那黑色的整片骑兵,几乎渗透了都城的所有街道。 凤锦夭心下一慌,从战死的云家军身上扒下铠甲,混入了厮杀的队伍中。 手中的瓷瓶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这次的效果能持续多久,没有到最后一刻,她不能吃。 满目都是血肉横飞,满地都是尸体。 凤锦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杀了人,只知道热血洒了满脸都是,热的她有些发烫。 终于,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云贺,还有一身黑衣的楚夜。 他们二人被困在包围圈中。 云家军这边小小的队伍,如同蝼蚁一般,根本越不过那道黑色的骑兵墙。 凤锦夭的身边顿时传来了不少怨怼之声。 “小将军被包围了!” “拼死也要将小将军救出来!” “让小将军活着为我们报仇!” 身边那些呐喊回荡在耳边,趁着那些骑兵还未围上来,凤锦夭便仰头将瓶子里的药丸咽了下去。 刹那间,血红便布满了双眼,身边的将士们察觉周围的气流似乎在往凤锦夭处涌去,忙退开了两步。 “是凤锦夭!” “是表小姐!” “小将军有救了!” “快,掩护表小姐过去!” 周围的将士们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眸子里也有了光彩。他们可以死,只要云贺活着就还有希望。 凤锦夭的威力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那是以一当十的力量。 瓶子里还有一颗药,凤锦夭攥紧了瓶子,火红的眸子就像是这雪夜里唯一的光,带着他们生生将黑色的人墙破出了一个缺口。 在看到黑色骑兵里冲出一个人影之后,楚夜便单膝跪了下去,一把将云贺往凤锦夭处推了过去。 憋在胸口的一口血终究是吐了出来,满地的猩红。 028 绝处逢生 满身是伤的云贺落到了凤锦夭的怀中,满眼殷红的她,扶起云贺,扛上肩,转身往将士们为他们用尸体铺出来的缺口而去。 一步一个伤口,凤锦夭却没有感受的一丝疼痛,只是那眸子里的光彩愈来愈暗淡。 是的,她快失去理智了,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受不住药性,快要彻底癫狂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再吃一次,会发生什么。 “王爷……” 肩上的云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头指了楚夜的方向,终究还是将手垂了下去。 方才楚夜,也算是拼尽全力护着他,若是他们俩就这么走了,楚夜必死无疑。 凤锦夭皱了眉头,保持着最后一份清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尸山血海里的楚夜,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着不羁的光芒。 哪怕是死,他也是要战死的吧。 凤锦夭捏了手中的药瓶,感受着背上的重量,踩着满地的尸体,眸子里有几分动摇。 “凤无双,还没看够吗!” 楚夜回头,正巧看到凤锦夭也在盯着他,突然便轻笑了一声,调侃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来救云贺,他没有看错人。 凤锦夭盯着他的笑脸一瞬,手中的瓷瓶便用力朝他丢了过去…… 回了头,睁开那双殷红的眸子,杀出一条血路。 她能做的,便只有如此了。 楚夜,是生是死,便靠你自己了。 一路上满目的血腥,染红了凤锦夭和云贺全身。 可凤锦夭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踏出城门的那一瞬,凤锦夭背着云贺,同余下的十几个将士,奔向了雪夜的森林里。 荆棘藏在雪里,让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身后的追杀声愈是浓烈,火把的光芒也越来越近。 凤锦夭心一横,带着众人,朝林子深处跑去。 她知道,密林深处必有猛兽。 可现在是冬夜,她必须赌一把,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背上的云贺,体温开始升高,凤锦夭的心却更是凉了几分。 对地域不熟悉的凤锦夭,在看到眼前的山谷时,顿时眸子都黯淡了。 这里没有什么野兽,只有一个深不见底山谷。 一座巨大的山上,中间却留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山谷。 伴随着追杀的黑色骑兵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开始在周围集结。 他们是想生擒。 凤锦夭托了一把背上的云贺,看向几位伤的不轻的将士,殷红的眸子褪了几分颜色。 “怕吗?” “表小姐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周遭的将士们都轻声笑起来,凤锦夭虽然在他们眼中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可毕竟是个女子,他们自然不能表现出来。 “宁死,不做战俘。” 凤锦夭冷了眸子,拽紧了云贺,在漆黑的夜里,一跃而下。 仅仅一瞬,他们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下面深不见底,没有雪,漆黑一片,没有人知道下面有什么。 可这是他们唯一逃生的机会。 伴随着铠甲的碰撞声,众人相视一眼,纷纷一跃而下。 等到追杀的骑兵赶到时,看到的,便只有那个深不见底的山谷。 …… 凤锦夭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醒过来。 梦里她似乎还能看到安婆婆那张脸,满是心疼对她絮絮叨叨,凤无双还拿着食物拜托她做事。 周围温暖如春,没有一丝寒冷的气息。 一滴温热的水打在了她额头上,她想睁开眼,却发现没有力气。 随着口中传来不少温热的水,她本能地咽了下去。 耳边有不甚真切的喧闹声,有骂人的,有喊疼的,甚至还有推推搡搡怎么帮凤锦夭包扎伤口的。 听到这里,凤锦夭才察觉自己身上疼的几乎不能动弹,用力地动了一下脚,这才感觉从梦中醒了过来。 入眼,便满是光滑的石壁。 冒着热气的水流从对面的缝隙中顺流而下,在山谷中央汇聚成了一个天然的热泉。 不远处,便有通往温泉外面的石缝,虽然不大,却足够一人通过。 想来,她们是落到这泉里了。 热泉的温暖甚至将还未落地的雪花都融了,这里倒是温暖如春,周围石壁上甚至还有不少绿植。 “表小姐醒了?” 刚刚给她喂水的小少年弯着眉眼,眸子里全是惊喜,忙不迭地将叶子上的温水递给她,“表小姐,还喝吗?” “嗯。”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声音,凤锦夭点了点头,动了动手,察觉手臂虽然有些疼,但似乎还没有废,方才不能动的感觉,是他们在她的手臂上绑了几块碎布条。 看她坐姿艰难,小少年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而后才将水递给她。 凤锦夭喝了几口,喉咙舒服了些,这才缓缓开口,“小莫,大家都还好吗?” “好着呢,这泉水是个好的,暖的很,多亏了这泉我们才没被冻死,这泉外面还有不少野菜,竟是一点儿都没冻着,有几个已经去采了,一会儿得委屈表小姐吃一些了,好歹恢复些体力。” 在云贺身边待了久了,小莫那张嘴,真是同云贺不相上下了。 “嗯,云贺呢?” “小将军已经醒了,同他们一起出去了,他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倒也没有伤到要害,方才用了些外面采的止血药,已经好多了。” 凤锦夭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缓缓试着站起来,却发现两脚有些发虚,险些跌倒。 小莫伸手托住她,皱了眉头,“表小姐,你还是多歇会儿吧,这次你身上那些伤,并没有同以前一样自己结痂,稍微动一下怕是又要裂开了。” 那药已经无法自行止血了。 是不是说明,她身上的毒素,以后再也去不了。 凤锦夭伸手将袖子挽起,那满布的刀痕,并没有同往常一样,慢慢的结痂,淡化,而是渗着一丝丝的殷红,似乎轻轻一碰,便要再次裂开。 “我睡了多久?” 往日里,两日就该完全愈合了。 “三日了,一直给您喝的野菜汤,我们都怕您醒不过来了……”小莫皱了鼻子,好似有些发酸。 三日了,都还没愈合。 看来那药已经不能再吃了。 “放心,我死不了。”凤锦夭见他有些难过,轻笑了一声,终究还是松开了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就是身子有些发虚,还是没什么大毛病的。 凤锦夭打量了周围一眼,顿时心里也没了底。 三天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楚夜他是生还是死。凤城又是否被连根拔起了…… 029 阔云寺里的楚玲珑 不过多时,洞口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转眼,云贺便抱着一堆野菜,领着中人们回来了。 看到凤锦夭的那一瞬,忙丢了手中的野菜,上来就是一顿打量,生怕她哪里伤着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有没有疼?能说话吗?快走两步我看看?” 凤锦夭被左三圈右三圈的摆弄了半天,忍不住翻了白眼,“你再把我拽来拽去,我伤口就又要裂开了!” “是啊小将军,表小姐手上还有几道刀伤还没愈合呢!” 云贺心下一惊,掀了手臂,伤口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却依旧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他永远记得,他刚醒来的那一瞬间,凤锦夭浑身是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模样。 直到这两天,凤锦夭的气息恢复的平稳,他这才放下心来。 采回来的药草,都是先给凤锦夭用着,外面冰天雪地,这里长些药草也是不容易。 他怕凤锦夭就这么去了,那他便是死,也没脸去见父亲了。 “凤锦夭!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好的!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你为什么不听话!” 云贺缓过劲来之后,却是红了眼眶,捏着凤锦夭的手腕都有点微微的颤抖,周围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几乎没有见过云贺落泪,小小年纪便接手了云家军,他除了流血,没有资格流泪。 可偏偏,这时红了眼眶。 “我若是不去,你就会死在那里,你让我怎么面对你们云家军,怎么面对云叔叔,他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凤锦夭盯着他的眼睛,眸子里有几分湿润,云贺是除了安婆婆以外,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虽然比凤锦夭年长不了几岁,却处处护着她,守着她,明明才十几岁的样子,却被凤城的少年们称之为“小老头”。 他逼着自己成长,逼着自己去守护凤城,守护凤家,这么多年来,云贺背负了太多了,凤锦夭将感激都埋在心底,她怎么可以让他就这么死在都城里。 话音落下,凤锦夭的泪也随之而下,渗进脸上的伤疤里,刺的她生疼。 云贺见状,也顾不得生气了,忙伸了衣袖,将她脸上的泪痕擦的干干净净,“不哭了,往后我不做危险的事情了,你也不准冒险了。” 他知道凤锦夭是为了就他才涉险的,可他就是生气,气她不听话,气她自作主张救他,他不希望凤家出现任何意外。 凤无双亦是如此。 可这一博,却毁在了那支神秘的黑色骑兵上。 “为什么那天会有那支骑兵?”凤锦夭吸了吸鼻子,这才问起那天的意外。 若不是那只骑兵,他们应该已经拿下皇城了。 “不知道,连王爷也不知道那支骑兵是怎么凭空出现的。若是没有那支骑兵……我们……” 就成功了。 那是个恐怖的意外。 “山谷外面有人守着吗?” 凤锦夭皱紧了眉头,不想再提那晚的画面,那尸山血海的一幕,让她几欲作呕。 “没有,我让人出谷探过,甚至可以进城,那晚的骑兵,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连王爷的通缉令都没有,更没有云家军的通缉令。也许,王爷已经在他们手里了。” 云贺也是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郁结在心,不知楚夜是死是活。 “不对……”凤锦夭摇了摇头,“楚夜造反的事情一定已经天下皆知了,他们若是抓到楚夜了,一定会大肆宣扬,抄家,灭门,杀鸡儆猴,可他们捂着,也不发通缉,那就是楚夜不在他们手上。” “不在他们手上?那为什么不通缉他?”云贺有些不解,当初凤惊天没有谋反,却被参了一本,就落得如此下场,皇家不会这么仁慈放过楚夜的,毕竟只是外姓王爷。 凤锦夭却摇了头,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想不出来,只觉得脑子里乱的很。 见她脸色不好,云贺赶紧扶着让她到一旁的石块上躺下,招呼着身边的人拿来了一碗野菜汤。 虽然难以入咽,却也是这几天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这里起不了火,所有的枯草烂枝都潮的几乎要生菇,进城的探子带回来的东西,也在进谷的时候,泡烂了。 这里出去唯一的路,便是外面一条河流。 也许是因为这山谷的温度,那河流在冰天雪地里没有结冰,甚至还有些温暖。 河流通往的,便是北城门外。 第二日,凤锦夭和一行人分着清晨,中午,日落,分别从河道离开了山谷。 未免人多惹眼,凤锦夭和云贺先行去了阔云寺,余下的人,便到了城外的各处村落藏身。 如今,唯有阔云寺,也许可以得到消息了。 城里的消息,显然已经被皇家封锁了。 只是不知道,楚夜信任的那个人,是否就是她凤锦夭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不远处的寺庙里,炊烟袅袅。 隐约的梵音,让凤锦夭有些寒意的心里,多了几分宁静。 莫名觉得,也许她要找的人,真的就在这里。 哪怕真的是个和尚。 门口迎接她的不是别人,而是乔装打扮的楚玲珑。 这倒是让凤锦夭有些吃惊,一张风韵犹存的脸,藏在粗布麻衣之下,半块方巾从发间穿过,挡了半张脸。 若不是她率先朝凤锦夭走来,凤锦夭险些没有认出来。 “老夫人……” 凤锦夭听秦豪说过,这位夫人,可从未真的把她当儿媳妇,便是大婚后,也是见都未曾见过。 “凤无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瞒天过海,带个野男人回来!王爷呢!”楚玲珑面带愠怒,儿子生死不明,而这个女人带回来的男人,却不是她的儿子。 一见面,便是冷面质问。 凤锦夭垂了眸子,“生死不明。” 楚玲珑面上血色褪尽,扬手就要朝凤锦夭打去,却被云贺截了下来,捉住了她张扬的手腕。 “你放开我!”楚玲珑甩开云贺,瞪着一双眼睛,盯着云贺半晌,又朝凤锦夭冷笑,“有消息说,你那晚也在城墙处,救走的却是这个男人,王爷是你的夫君,你倒是还有脸来阔云寺藏身!” “是王爷让她来的。”云贺见状,直接便挡在了凤锦夭跟前,皱着眉头,眸子里偷着厌弃,“是我替王爷送的信,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青玄大师。” 楚玲珑看着云贺,扯了扯嘴角,“王爷没有回来,阔云寺这个门,你们谁也别想进。” 凤锦夭闻言,眉头拧在了一处,楚玲珑是不想给她活路,跟楚夜可不一定有什么关系,便是楚夜回来了,她也会用别的理由将她赶出来,云贺倒是好藏身,可凤锦夭这张脸,闹的满都城皆知,便是没见过的,也知晓是满脸黄斑的丑王妃。 虽然不知道楚玲珑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她,但凤锦夭却也不是善茬,上前一步,拨开身前的云贺,眸子冷了几分。 030 传说中的人 就在凤锦夭即将开口之际,青玄却披着袈裟出了门。 “施主,寺庙门前,有什么话,见了佛祖再说吧。” 青玄双手合十,扫了一眼门前的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凤锦夭身上,轻轻一笑,“王妃娘娘,久仰。” “这位是?” 云贺朝她点头,“青玄大师,阔云寺住持。” “青玄大师,这丫头她带了个男人回来!她对不起我们家王爷,不能让她进门!” 眼见情况不妙,楚玲珑上前阻挠,她一见这张脸,便会整夜整夜的做噩梦,她决不能让凤锦夭留在阔云寺,她身上有那个女人的影子,她是来报复的。 “老夫人,王爷有交代,让老衲好生照顾王妃。” 说罢,青玄便不顾楚玲珑的阻挠,伸手朝凤锦夭二人打了个手势。 楚夜说,王妃也许和他有渊源,无论楚玲珑做什么,他也是要将凤锦夭留下的。 楚玲珑眼睁睁的看着凤锦夭斜睥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进寺庙,顿时一口郁结之气险些没上来,憋的满脸通红。 而上山的那条小路上,依旧没有出现她要等的楚夜。 也许因为下雪的原因,寺庙里除了扫地的小僧人,连一个香客都看不见。 楚夜也是算好的吧,下过雪之后的阔云寺,最是无人问津,不说山路崎岖,便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战事,也没有人愿意这时候来求神佛。 只求能在这乱世中活下来。 “大师,我的丫鬟她还好吗?”凤锦夭跟在那身袈裟身后,抿了唇,半晌才敢开口。 秦豪不算好脾气,他知晓真相后,小鱼儿就算不会有性命之虞,也会被他吓哭吧。 “王妃放心,她很好,就是受了点惊吓,不肯出门。” 青玄将他们带到了禅寺里,暖炉将整间屋子烤的宛若春日。 凤锦夭和云贺只着农家借来的粗布衣,蔽体,却不耐寒,一路雪地里上来,更是寒风凌冽。进门的瞬间,浑身都放松了下来,甚至鼻头都有些发酸。 “大师,王爷他有消息吗?”一坐下,云贺便有些迫不及待。 青玄给二人斟了茶,不说话,却仅仅点了头,示意二人先喝口热茶。 冒着热气的清茶入鼻,凤锦夭只觉得身心都被着清香走了一遍,舒适至极。 “王爷在次日清晨,送了一个东西回来。”随着清茶入喉,青玄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凤锦夭面前,“让老衲亲手交给王妃娘娘。” 凤锦夭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犹豫着,缓缓拿起那个瓷瓶,轻轻晃了晃。 空的。 楚夜吃了。 以他的身手,加上药丸,逃走不是问题。 凤锦夭的眸子亮了起来,盯着云贺,“他还活着。” 语气里透着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惊喜。 “王爷还活着……那就好……”云贺接过瓶子,眸子里透着几许庆幸,只要楚夜还活着,他们就还有机会,否则,往后就要在异国他乡飘零了。 “王妃娘娘,还有件事,”青玄伸手将袖子里的信件拿出来,交给凤锦夭,是之前楚夜让云贺送的信件,“老衲去山庄接人的时候,凤家姨娘和小姐已经不知所踪了。” 信件里,除了交代阔云寺照顾王妃以外,还告诉青玄,万一出事,去山庄将凤家人接回来。 “什么?!”云贺最先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听到凤无双出事,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什么时候的事?” “也是次日清晨,老衲亲自去的山庄,只是已经迟了,不过还请小将军放心,没有打斗的痕迹。雪里埋的只有三个人的脚印。” 云贺这才将颤抖的手松开,又坐了回去,眸子里有几分歉意。 “三个?”凤锦夭手中的信件落下,眸子里有几分不可思议,“她和二姨娘最是惜命,不应该私自离开山庄才对,皇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们,那还有一人是谁?” “是王爷。” 青玄笑了笑,给震惊的两人又各斟了一杯茶,随后将落了地的信件捡起,再次放在了凤锦夭跟前。 “王爷在郊外,还有三千暗卫,他将人带走,再是将瓷瓶留下,便是让王妃娘娘去寻他。” 凤锦夭皱了眉头,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可云贺却是眸子一亮,“暗卫?顾先生接走了小姐和王爷?” 凤锦夭浑身一震,对,她忘了顾明月!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神医,从楚夜起事,到结束,顾明月一直没有出现。 那晚来寻他们的应该有两拨人马,只是凤锦夭没有想到! 楚夜留的后手,便是顾明月! 估计谁都不曾想到,宫中的首席御医顾明月,会是楚夜三千暗卫之首! “所以没有通缉令的意思是……圣上死了?” 随着青玄探究的眸子,凤锦夭的声音略带了些颤抖。 所以,楚夜起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顾明月很有可能已经在皇宫里动手了。 云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三日了都没有发丧!” “王妃和小将军,不妨去问问王爷。”青玄悠悠开口,“只是王妃,走之前,老衲有句话想问问你。” 凤锦夭垂手,心里有些打鼓,“大师请说。” 一开始她便怀疑眼前的青玄大师会不会是她要找的人,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 “您寻名中带锦的男子,有何事?” 凤锦夭眼皮一跳,“大师您是不是就是王爷说的那个人?” “老衲俗名带锦。只是……是在不知与王妃有何渊源。” “您认识凤归雪吗?” “凤归雪……倾城郡主吗?”青玄眯了眸子,思索了半晌,眉头皱起,“如果老衲没记错,倾城郡主的闺名便是凤归雪。” 眼见青玄没有什么反应,凤锦夭有些不解,“您和她不熟?” “老衲只知,她是王妃的姑母。” 凤锦夭一愣,确实,她现在是凤无双,是姑母也没错,心中的燃起的希望突然便灭了下去,轻叹一口气,“嗯,也许不是您。” 说罢,凤锦夭便朝云贺使了眼色,“多谢大师了,我们准备出城找王爷。” “留下吃顿斋饭再走吧,也许,老衲能给王妃一些线索。” 身后传来的声音留下了凤锦夭的脚步,回眸,便是青玄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青玄起身,朝凤锦夭双手合十,轻轻骇首,眸子里有几分挣扎。 031 酒后之言 凤锦夭看了云贺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才朝青玄点头。 “我去看看小鱼儿。” 院子里的雪还未化,已经有一丝阳光透过了云层透在了枝丫上。 小鱼儿的门外站着一位小僧,手里还端着斋饭,身边站着宛如煞神的秦豪。 “施主,您劝劝她吧,里边那位小施主怕是要饿坏了。” 小僧人在门外急的团团转,反之秦豪却纹丝不动。 秦豪每日清晨就在这盯着,在他眼里,小鱼儿就是他弄丢王妃的罪魁祸首,如今王爷也不知所踪,老夫人又不让他离开阔云寺,一身怨气无处可撒,只好来这里找小鱼儿不痛快了。 哪里晓得小鱼儿这么不经吓,前两日随口一威胁,她就真不出房门一步了,每次饭点,他还得来帮小僧人开门。 “小丫头,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随着秦豪的冷声威胁,门终于动了,一把漆黑的匕首颤颤巍巍地从门缝里伸出来,随后便是一双小手,火速夺过小僧人手中的斋饭。 “匡——” 门又合上了。 好似门外有什么妖魔鬼怪。 小僧人叹了一口气,而后离开了这里。 凤锦夭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 那把匕首她很熟悉,是云贺在她出嫁前交给小鱼儿的,若不是怕极了,小鱼儿是不会拿出来威胁人的。 当然,她这种威胁也不是很有效。 这不,秦豪还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满眼的烦躁,甚至没有看到凤锦夭的出现。 想来对阔云寺十分放心。 “秦大哥,真巧,您也在这里。” 凤锦夭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语气中微微讨好的意味,毕竟使诈的是她。 “王妃娘娘倒是自在,不知王爷是否如您一般自在。”秦豪仅仅只有一瞬的惊讶,随即立刻反讽,只是眸子的阴霾退了不少。 至少凤锦夭还活着,若是死了,他也不知该怎么向楚夜交代。 “放心,他可比我好多了。”凤锦夭朝他笑了笑,“小鱼儿的事儿,还请秦大哥多多担待啊,毕竟是我的吩咐,也不是她的错。” “属下不敢。” 秦豪嘴上说着,那脸上的表情可没有谦卑的意思,甚至有些愠怒。 “小姐,您可回来了!” 房门里听到凤锦夭声音的小鱼儿,迅速开了门,连脸上的饭粒都来不及擦拭,三步并作两步就朝凤锦夭奔去。 凤锦夭怀里就多了个小身影,那带着泪水的眸子让她哭笑不得。 “行了。先去把饭吃了。” 嫌弃地拨了她脸上的饭粒,凤锦夭推搡着她进门。 小鱼儿怯怯地望了旁边一声不吭的秦豪,这才紧跟在凤锦夭身后夺门而入。 “哐——” 房门再次被关上。 凤锦夭被气笑了,“小鱼儿,你就那么怕他吗?他又不会吃了你。” “小姐啊,你可别不信,他发现送回来的是我那天,险些拔剑杀了我!要不是青玄大师及时出现,您可就见不到小鱼儿了!” 说着,小鱼儿那委屈的眸子上上下下将凤锦夭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时候,这才坐下给凤锦夭递去一盘子菜。 “这里只有青菜,小姐你这几日有没有饿着啊?” 她可清楚记得凤锦夭连厨房都没踏进去过。 “没有,云贺在呢,哪能饿着我啊,你吃吧,我不饿。” 凤锦夭话音落下,只见小鱼儿已经满嘴塞满了饭菜了,眉眼弯弯地盯着她,生怕凤锦夭再一次消失在她眼前。 “你这几日都在屋子里吗?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我哪敢出去啊,半夜还有人来敲窗户,我都没敢开!” 闻言,凤锦夭一惊,“你说有人半夜敲门?什么时候?” “我刚住进来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很晚了,门口那位阎罗王又想宰了我,半夜还有人敲窗户,我哪儿敢开门。” 凤锦夭蹙眉,会是谁半夜来阔云寺敲门? 那时候,这间屋子可是给她凤锦夭准备的,并不是小鱼儿。 所以,那个人是冲着她来的? …… 安抚好了小鱼儿,凤锦夭便匆匆往后院去了。 除了桌边的饭菜,云贺与青玄正在树下研究棋局,似乎津津有味。 “破了。” 随着云贺一子落下,便是连石桌都轻轻晃了晃。 不知是云贺下手太重,还是青玄没有控制好情绪,晃动了石桌。 “你是云将军的孩子?” 青玄眸子里透着些许不可置信,一改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云贺。 凤锦夭察觉事有蹊跷,快步上前。 “是啊。” “敢问令堂是?” 随着云贺眸子一暗,凤锦夭接过话,“云夫人很早就过世了,别说我了,云贺也记不清样貌了。” “可否告知令堂姓甚名谁?” 盯着青玄急切的眸子,云贺想要开口,却被凤锦夭拦住了。 “大师,该吃饭了。” 既然青玄有藏着她的秘密,那为何,她不能藏着青玄想知道的事情。 “这……是老衲逾越了。二位请。”青玄哪里不懂凤锦夭的意思,赶紧招呼着两人坐下。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桌上的热气,刚摆上来的斋菜,似乎已经凉了。 “青玄大师,都是明白人,您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便告诉您,您想知道的。” 凤锦夭才端起米饭,就轻飘飘地丢出一句话,让满桌的饭菜顿时索然无味。 云贺知道凤锦夭有自己的计划,便闭了嘴,在一旁给她夹菜。 “王妃娘娘,老衲俗名锦轩,锦是姓,不是名,所以,若是王妃娘娘要找这锦姓的男子,唯有老衲的故乡了。这都城里的人,对这字,极为忌讳,百年来,也不过有个陆飞锦用了这个字,还是不谙世事的夫人无意间取的名,所以,皇家将他送去了边疆。” 随着青玄的娓娓道来,凤锦夭这才明白了为何寻个名里带“锦”的男人这么难了。 便是将门世家的将军,都要受到皇家的排挤,寻常百姓哪里敢用呢? “姓锦……”凤锦夭蹙眉思索了半晌,她敢肯定,从她记事起,就没听说过这个姓氏。 “是传说中那个巫族吗?” 旁边一声不吭的云贺突然来了一句,让凤锦夭浑身一个激灵,“什么巫族?” “我当时跟陆飞锦一起公事,他酒醉时,曾跟我说过,说他就是因为一字之差,失了前程,后来他清醒些了,我问过他,他说都是因为那个锦姓一族,不过是个传说中的巫族,不知道皇家为什么如此忌讳。” 云贺停下手中的筷子,跟凤锦夭徐徐道来。 032 信还是不信 青玄却轻轻一笑,“王妃没有听过并不稀奇,若不是陆将军说漏嘴,怕是你们这辈的年轻人,是不会有机会听到的。” “那大师您难道……”凤锦夭盯着青玄欲言又止。 如果这么说的话,青玄的灵签闻名四海,可能真的与巫族有什么关联。 “老衲不过是个旁系,多年前,因为一个人走出了那个地方,便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青玄眸子里突然带了几许悲凉。 凤锦夭顿时明悟了几分,“因为那个棋局?” “年少轻狂而已。”青玄突然笑了笑,“吃吧,要凉了。” “家母姓宁,名字已经记不清了,不知是不是大师要寻的故人。” 云贺自然听出了什么,得到凤锦夭的示意后,这才匆忙解释着。 只是青玄并不接话,只是埋头吃了几口,盯着那棋局,有着一瞬的失神。 “不是她。” 随后,青玄很快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王妃娘娘,若是要寻人,便先去寻一件信物。” “什么信物?” 青玄轻轻放下筷子,望着天边一抹阳光,眯了眼睛,“全天下都知道那个东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却无人敢说出它的用途。” 云贺同凤锦夭皆是一惊,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凤令?!” 据说得凤令者得天下,传说,凤令在凤惊天手中,是可以号令凤家军的令牌。 可凤家军早已支离破碎,哪里还有什么呼风唤雨的效用? 可偏偏,还是有人对凤令趋之若鹜。 这是藏在全天下人心中的秘密,知道的,不会想告诉第二个人,告诉了第二个人,便多了一个敌人。 “嗯。”青玄点了头,好似望着遥远的记忆,“它是打开锦氏一族山门的钥匙。” 云贺眸子一亮,“巫族真的存在?!” 可青玄却摇了摇头,“巫族那不过是皇家侮辱锦氏一族的说法,锦氏一族,同天下人一样,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只是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便成了这世上所不容的存在。” “是什么?”凤锦夭突然想起玉佩上的东西,她也曾经怀疑那就是凤令,若真的是,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应该说,为什么会在她娘亲凤归雪身上。 “老衲只是旁系,且事情过去百年了,老衲对此知晓的也不多,王妃若是想要找到锦氏一族,便只有先找到凤令。” “凤令长什么样子?”凤锦夭思索了半晌,感受着脖颈上传来温润的触感,抿了唇,终究还是没拿出来。 她的身份太招摇,在天下人眼中,凤令就在她身上,她不敢保证,青玄是否也是套她的。 “凤令本不叫凤令,出现在凤家之前,它叫羽令。” 凤锦夭的手一颤,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面上纹丝不动,“所以,它是羽毛的模样么?” “老衲未曾见过,只是锦氏一族的族徽,确实是凤羽。”青玄收回了思绪,朝两人双手合十,“锦氏一族,一年一迁,极为难寻,若是王妃寻得了凤令,老衲会为王妃指明方向,只求王妃答应老衲一件事。” “大师请说。” “替老衲向锦氏族长请罪。”青玄双手合十,双眸紧闭,他这一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那个棋局,最对不起的人,便是族长。 “好,多谢大师了。” “我去接老夫人。”云贺朝青玄鞠了个躬。 “王爷让老衲照顾夫人,还是将夫人留在阔云寺安全一些。”青玄却是轻叹一声,拦在了云贺跟前。 云贺一愣,随即见凤锦夭没有什么反应,便垂首告辞。 凤锦夭抿了唇,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 再没有确认玉佩就是凤令,青玄是否真的可信之前,她不能交出来。 …… 上山的时候两个人,下山却成了四个。 两个老死不相往来,两个夹在他们中间,面面相觑。 都城外死一般的寂静,若不是那城墙上还未洗净的血迹斑斑,便好似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四个人踩在雪上的声音似乎被微风吹散,四周静的有些可怕。 “都已经正午了,连个人都没有……” 凤锦夭停下脚步,只觉得四周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就算没有发布通缉令,也不应该是如此光景,已经正午了,便是连出城的百姓都没有。 “王爷在哪儿?”秦豪却不管这里情况有多糟糕,他只想早些找到王爷,毕竟所有消息,都在说明楚夜很有可能出事了,可偏偏凤锦夭却笃定他没出事。 “你着急你自己去找。” 小鱼儿有了靠山,脆生生的回了一句,翻了个白眼后,迅速躲在了凤锦夭身后。 看了一眼二人,凤锦夭叹了口气,“这里不能久留,云贺,你带着他们从林子里走,我去城里看看。” 说着,凤锦夭用块破头巾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快步就往城里走去。 云贺却伸手拽住了她。 “不能去,不管是不是皇城里出事,你都不能再出现在都城里。” 凤锦夭的这张脸太招摇,万一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她没有药了。 “等等,王爷在那儿?” 随着云贺话音才落,执着的秦豪一个箭步拦在了凤锦夭跟前。 凤锦夭不能丢,王爷更不能不找,他不能让凤锦夭进城。 “青玄大师说在郊外的暗卫营里,你是他属下,应该比我更清楚。”凤锦夭斜睥了一眼秦豪,扯了扯嘴角,“愚忠。” 说罢,便将小鱼儿推到云贺身边,“小鱼儿就交给你了。” “小姐,小将军说的对,你现在回城做什么,不是送……唔……”后边的话被云贺的手堵回了嘴里,小鱼儿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随即黯淡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相信青玄大师,但王爷把老夫人都交给他了,说明青玄可信。” 云贺的话却惹来了秦豪的冷笑,“王爷谁都不信。阔云寺安全,并不是因为青玄。” 说罢,秦豪可不管凤锦夭是否同意,伸手就点了她的穴位,“王妃娘娘,得罪了。” 感受着凤锦夭的冷眼,身边云贺的掌风便已经朝他袭来了。 “你干什么?!” “王爷交代了,属下必须保证王妃的安全,自然不能让她进城,云将军,咱们还是早些去郊外寻人吧!” 一边闪躲着云贺的攻击,秦豪手上却也没闲着,拽了凤锦夭的手臂,凭着绝佳的轻功,没入雪林里,留下的不过是几点足尖的痕迹。 云贺懊恼自己的轻功不如秦豪,只好抓了小鱼儿,跟了上去。 冷风在脸上呼呼的刮,凤锦夭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心下有些发虚。 穿过一条冰封的小河,穿过一座不高的小山,近在咫尺的小村庄炊烟袅袅。 这哪里像个营地,分明像个世外桃源。 033 狗洞钻不钻 如凤锦夭猜测的相同。 这里除了一直在等指令的顾明月,哪里有楚夜的半点影子! 秦豪哪里还顾得上解开凤锦夭的穴道,火急火燎地就朝顾明月奔去。 “王爷呢!?他不是应该跟你们在一起吗!?” 顾明月莫名其妙地被揪了领子,也是满脸的疑惑,“王爷怎么会在暗卫营里?谁告诉你的?!” 伴随着一阵冷风拂过,云贺和小鱼儿总算是追了上来。 顾明月见状,这才看到一旁纹丝不动的凤锦夭,一把甩开了呆若木鸡的秦豪,伸手解开了凤锦夭的穴道。 “王妃娘娘你怎么?” “顾明月,你现在,马上,带着这些暗卫离开这里!天黑之前必须离开!” 凤锦夭终于得了自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秦豪,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她已经将他杀了无数遍了。 “怎么了这是?” 眼见两人气氛不对,顾明月只觉得背脊发凉,他很少看到凤锦夭这般冰冷的眼神,凤锦夭向来疯疯癫癫的,没一刻正经的。 云贺见他一头雾水,这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顾明月,小鱼儿则是上前给凤锦夭顺气。 唯有秦豪楞在原地,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阔云寺安全,并不是因为青玄?” 凤锦夭缓过神来,盯着秦豪,眸子里全是冷芒。 现在他们和楚夜是一条床上的蚂蚱,若是这里的人再出事,那他们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阔云寺安全是因为先皇的遗体在里面。守灵人不是皇家可以惹的起的。”顾明月出声,打断了秦豪的沉默。 秦豪却是眉头一皱,“那又如何,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告诉我,出事那天半夜有人敲过窗,但是她没有开门,而我的空瓶子却已经到了青玄手里,可楚夜却没有给青玄留下只言片语。” 凤锦夭将眸子扫过小鱼儿,只见小鱼儿认真地点了头,而后冷笑,“小鱼儿不会撒谎,那么,撒谎的人就是青玄。楚夜根本没有去找过他,他的瓶子是在小鱼儿门外找到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带着他们找到楚夜。” 说到这里,周围的风似乎都停了一瞬,薄薄的一层雪似乎还没有化尽,天上的阳光又被云层裹上了,整片山谷陷入了一片阴沉。 “所以,那晚一定是楚夜发现了青玄不对劲,所以是想找人报信,只是再次被青玄发现,匆忙之下,落下了瓶子。青玄也以此来欺骗我们来寻暗卫营。” 这话听的顾明月一阵背脊发凉,“所以他不回暗卫营,就是怕被青玄发现?” “嗯。” 凤锦夭点了头,随即拉了云贺,斜了一眼秦豪,“既然来都来了,你就跟着顾明月带着暗卫营先离开这里,暗卫营是楚夜的后手,若是没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说罢,凤锦夭将小鱼儿推到顾明月身边,“小鱼儿就交给你了,凤家两位可能也青玄手里,我和云贺先去城里看看情况,如果找到楚夜,我会在城北烧一间屋子,你让人去城西接人。” “小姐,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小鱼儿心下一急,上前就红了眼。 “你将匕首给她,放心,我会护着小姐的。”云贺上前一步,将她腰间的匕首交到凤锦夭手里,朝小鱼儿笑了笑,“听话,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小姐才会放心,还有啊,天冷了,看看营里有什么厚实的衣物,给你小姐准备两件,这两日她都该冻坏了。” 顾明月可算是见识了云贺那张嘴,忙拽着小鱼儿就往营地走去,“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去快回。” 伴随着顾明月远去,秦豪张了张嘴,却又不该如何开口。 这事儿也是他的错,去找楚夜的应该是他才对。 “看什么看,滚回营地去,你除了以暴制暴你还会干什么?” 凤锦夭翻了个白眼给他,显然是心中的怨气还没平缓,手中的黑色匕首转了转,带着云贺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地中。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凤锦夭和云贺小心翼翼地将路上的痕迹抹去,又胡乱走了几遍周围的林子,这才往城里跑去。 无论如何,哪怕是为营地多争取一些时间也好。 如此想着,天色却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城门口依旧寂寥,雪花掩盖了满地的伤痕,冰清玉洁的宛若新生。 凤锦夭太惹眼,城墙周围又满是皇家士兵,无奈之下,凤锦夭拽着云贺,寻了个狗洞。 “凤锦夭!士可杀不可辱!你居然带我一个堂堂将军来钻狗洞!” 云贺盯着眼前这个只有膝盖高,还被凤锦夭“刨”出是雪还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的洞口,瞠目结舌。 “云贺我警告你啊,你别这个时候端架子,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样我没见过,进去吧!” 凤锦夭拍了拍脏了的手,站起身来朝云贺踹了一脚,示意他钻过去。 “不行,这洞不能钻,哪怕是从城墙上翻过去,也比钻这狗洞强!” “城墙上有多少士兵你知道吗?有多少弓箭手等着你知道吗?你看我身上还像是有药的样子吗?嗯?”凤锦夭扯起一抹假笑,对着云贺转了个圈,满眼嫌弃,“你进不进去?” “士可杀不可……” 噗—— 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仅是一瞬,云贺便被凤锦夭反手压在了地上,“进去!” 就在云贺爬进去的那一刻,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父亲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凤锦夭哪里是恩人,分明是仇人,来报复他的。 狗洞后面是一座破庙,城外最破落的一角,却也是防备最松懈的一角。 伴随着两人步入破庙,迎来的,却是那些或是防备,或是好奇,或是惊讶的目光。 他们有老有小,衣衫褴褛,冰天雪地里只有这一隅破庙可以避雪,只有只有屋檐下那几乎快要灭掉的火堆可以取暖。 就在凤锦夭想要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时,一个小姑娘却跌跌撞撞地踩雪而来。 “姐姐,我娘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饼。” 凤锦夭愣了一瞬,望着她清澈的眼睛有一瞬的失神,思索了半晌,想要拿出点碎银子,却被云贺一把拽到了身后。 “不用了,姐姐不饿,你们自己吃吧。”云贺却一把推开了小姑娘,让她单薄的身子跌坐在了雪地里。 凤锦夭一惊,伸手想要扶她,却被云贺一把拖走,离开了这方寸之地。 “云贺?” 凤锦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云贺原来不是这样的人。 “锦夭,不是你想的那样,方才破庙里那么多人,你想害死那个小姑娘吗?” 034 唯一相信的人 凤锦夭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云贺,在收到云贺意有所指的眼神时,这才缓过神来。 方才那边饿的,穷的,可不止她们母女。 若是得了施舍的只有她们母女,那母女俩又该如何在破庙里立足。 思及此,凤锦夭便没有再多想,点了头,便和云贺猫着腰,裹着头,迎着漫天的雪花,踏入了这个是非之地。 往日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没有了喧闹声,叫卖声,留下的不过是匆匆而过的路人,披着一身的寒气,给这个街道平添了几分人气。 两人在街道里扮演着来去匆匆的老百姓,倒也没有什么人察觉他们俩的异常。 眼瞅着凤锦夭都已经摸到了夜王府门口,云贺盯着那染了焦黑的三个大字,大冷天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锦夭你疯了吧!” 云贺一把拽过凤锦夭,拖进了一条略显拥挤的巷子里。 “你回王府做什么?送死吗?” 凤锦夭挣扎了一下,察觉云贺的力气极大,只好翻了个白眼,“他们也是你这么想的,所以,只有王府,他们一定不会仔细搜。” 两人的呼吸交汇在一处,有些急躁的云贺顿时有一瞬失神,眨了眨眼回神,忙触电般缩回了钳制着凤锦夭手臂的手掌。 这么多年,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凤锦夭这般认真的模样。 “所以呢?” “所以楚夜若是在城里,就一定在王府里。” 凤锦夭见他松开了钳制,这才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王府,除了门口的两个金色铠甲的侍卫,里面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你确定,一片烧焦的废墟,能藏人?” 显然,云贺也看到了那焦黑的废墟。 “那可不一定!” 伴随着凤锦夭一溜烟的从身边溜走,云贺只觉得身边一空,仿佛失去了什么。 仅仅一瞬,云贺便回过了神,忙快步跟了上去。 凤家的两个小姐,都不是他能够瞎想的。 大雪洋洋洒洒的覆在焦黑的废墟上,残垣断壁,别有一番景致。 凤锦夭从当初那个小屋的角落里翻墙而入,落地,便是一脚炭。 “啧,烧成这样了,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凤锦夭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落在身边的云贺,“你见过皇上吗?” 云贺摇了摇头。 “他一定是个变态,抓不到人连房子也不放过。” 凤锦夭说完,便一头埋进了废墟中,在残垣断壁中穿梭,凭借着记忆,去寻找当初的夜阑阁。 余下皱着眉头的云贺,思索了一瞬,却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个道理。 雪依旧在下,王府的废墟里一片静谧,甚至没有一名巡卫进来查看一眼。 一片废墟,还有什么可查的,皇上把房子烧了,不就是为了省事吗? …… 天色渐晚,凤锦夭和云贺蹲在这个角落里已经半个时辰了。 察觉四周已经渐渐看不见了,这凤锦夭眸子这才亮了起来。 “天寒地冻的,你非要等这么久么?” 眼瞅着凤锦夭揪着个铁环不肯放手,足足是等到了天黑,云贺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玄机,只是不明白凤锦夭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天黑。 凤锦夭动了动有些发麻手腕,“我怕动静太大,把外面的人惊动了。” 闻言,云贺差点没气背过去。 “你见过谁家暗道动静大到让全城都知道?” 说着,云贺一副嫌弃的模样,一把扯动了铁环。 随后两人伴随着满地的残垣断壁和新雪,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落了地。 睁眼,便是入口闭合的声音,周围却一片暖光。 凤锦夭扫了扫脸上的雪,正要好好打量这里之时,却只见一个人,笔挺地站在不远处的烛光里。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楚夜转过身来,一如既往漆黑的衣裳,没有一点灰尘,同凤锦夭现在的狼狈完全不同。 只是那张风华无双的脸上,多了一块若隐若现的黄斑。 有那么一瞬间,凤锦夭忘了擦去脸上的残雪和黑色的炭迹。 终于有一个人,同她一样长了黄斑了。 “凤锦夭,这回本王应该没叫错吧。” 楚夜不知道自己看到她狼狈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想发笑。 明明自己已经陷得如此境地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此时轻松了一瞬。 这是他第一次相信的女人,哪怕是楚玲珑,他也始终怀着一分怀疑。 可他吃下那颗药丸的瞬间,他选择了相信凤锦夭。 “王爷,您真的在这里!” 两人的眼神交汇间,唯有云贺听到声音,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顾不得擦拭身上的脏污,眸子里满是惊喜。 凤锦夭这才微微回过了神,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抽了抽鼻子。 染了雪,还是有些冷的。 “云小将军。” 楚夜盯着他,突然便单跪了下去。 那一声,回荡在这间静谧的石室里,震了云贺的心,也震了凤锦夭的心。 “我给死去的云家军,赔罪了。” 是我,而不是本王。 云贺一开始想要伸手去接,可听到这句话,却是鼻头一酸,手也僵在了身侧。 这一跪,不是给他的,是给死去兄弟们的。 他们走的,是兄弟们用生命铺出来的生路。 凤锦夭静静地走到云贺身侧,看了云贺一眼,见他闭眼点了头,这才朝低着头的楚夜伸手。 “云家兄弟跟我说过,他们在战场上比的就是谁先死,现在他们得逞了,都死在了我们前头。” 石室里只有一盏烛火,一张石桌,余下的,便是三人被拉长的影子。 楚夜抬起头,盯着凤锦夭那张伤痕累累的手,只觉得心口一紧,有些不敢放上去。 凤锦夭见他磨蹭,索性一把扯了他的手臂,拉着他站了起来。 “以前不是很能耐么,现在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了?” 一如既往的语气,倒是让楚夜心中松了一瞬,眸子里染了笑意,“嘴还是毒,你怎么知道夜阑阁这个地方?” “你怎么说也在你的卧室住了半个月,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没想过下来,毕竟咱们是交易,也不能窥探你的秘密不是?” 凤锦夭扯了扯嘴角,又抽了抽鼻子,“有衣服吗,冷。” “锦夭冻了一天了,没有内力护体,再这么下去怕是受不了。”云贺夜赶紧接话,虽然石室里没有寒风,却也是阴冷入骨的。 035 无双想过的 话音才落,一袭黑色的外袍便落在了凤锦夭肩上,淡淡的暖意突然从心底蔓延开来。 凤锦夭盯着楚夜左脸上的黄色斑痕有些出神,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他这张风华绝代的脸,不应该有任何瑕疵,一如凤无双那般耀眼。 “王爷厚此薄彼了,云小将军也冻着呢!” 可还不等凤锦夭回过神来,那熟悉的声音陡然传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全身都觉得麻了一下。 秦霜,拿着一袭狐裘披风出来了! 还是那张美的张扬的小脸,还是那双惹人怜爱的眼睛。 凤锦夭当然听出了她嘴里的醋意,心中颇有几分怨怼。 黑眸流转间,凤锦夭索性一手抓过她手中的披风,一把盖在了云贺身上。 “那就多谢秦姑娘体谅我们小将军了!”凤锦夭一手系着披风,一边朝着秦霜“巧笑倩兮”,“你看我们秦姑娘多体贴,给你带了披风,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本来想给楚夜的披风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秦霜一口郁结之气堵在心口。 可在厅到云贺诚恳的一声“多谢”之后,却也只能憋了回去,朝云贺款款而拜,“小将军绝地求生实属不易,小女子秦霜,久仰大名。” “秦姑娘多礼了。” “云贺,你敢碰这个狐狸精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断绝往来!” 云贺刚要伸手去扶,耳边却传来了凤无双那张扬跋扈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袭粉衣红披风的凤无双,顶着那张足以倾国倾城的小脸蛋,气鼓鼓地冲到云贺跟前,拦在了秦霜中间。 “大、大小姐?!你怎么也在这!?” 凤无双的出现让云贺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她安然无恙。 “无双?”凤锦夭也是一愣,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有了些亲切的感觉。 “锦夭啊,我跟你说,这个女人她心怀不轨,你不在的这几天啊,就一直在勾勾搭搭,你可千万别傻到跟这种人做朋友!王爷要是对你不好了,肯定是这个妖精惹的!” 凤无双看到凤锦夭还满脸惊疑不定,以为是被秦霜迷惑了,更是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忘了还有楚夜在这里。 “咳咳——” 楚夜在一旁尴尬地捂了一下嘴,随即蹙了眉头,“你们姐妹俩先聚,本王和云小将军有话要说,对了,你姨娘也在里头,只是可能有些不舒服。” 说罢,便拉了云贺离开,毕竟这三个女人一台戏,他们俩男人可不想掺和。 尤其,话题好像和他有关。 虽然他也想知道凤锦夭有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婚约当回事,可在外人眼里,她还是他的王妃。 那个疯疯癫癫的市井王妃。 “凤无双,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举止不雅了!” 秦霜咬了唇,一副有些委屈的模样,声音有些大,生怕离开的楚夜听不到。 而一旁的凤锦夭算是看明白了。 这两人估计也不对付,以凤无双这个骄阳跋扈的性子,怕是秦霜没少受她的气,而凤无双,应该没少受她的计。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满肚子坏水!锦夭,我们走,我带你去吃姨娘做的粥,虽然没什么料,但贵在药草熬的,驱寒呢!” 凤无双哪里肯给秦霜一个好脸色,拽了凤锦夭就走,末了,甚至还给秦霜扮了个鬼脸,惹得留下来的秦霜满眼的不甘和怨气。 这姐妹俩分开了都不好对付,这会儿凑一块儿了,就更不好对付了,更何况那个凤无双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可说不好会不会把王爷的心都勾去了。 秦霜盯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又被添了一把柴。 …… 夜半,姨娘似乎受了些惊吓,早早便睡了,一直不言不语,甚至没有搭理凤锦夭。 自讨没趣的锦夭离开了屋子,走到了自己落下的那个地方,望着那黑漆漆的头顶愣神。 除了这个地方,一定还有其他出口,这个偌大的地下室,倒是应有尽有,只是楚夜告诉她,出口很危险,让她稍安勿躁。 凤锦夭以为楚夜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躲避追杀而已,却不曾想,他好像另有打算。 随着房间的烛火忽明忽暗,凤锦夭察觉了有人来了。 回头,便是楚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楚夜?” “不睡?” 凤锦夭摇了摇头,“在没有保证安全之前,我睡不着。”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楚夜随手将烛火抬到她跟前,让烛光迎着她的脸,温热的感觉让凤锦夭退了两步。 “你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数数,你吃了多少药。” 楚夜轻轻扯了嘴角,一颗药,一块斑,那凤锦夭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了。 “我全身上下都是斑,你要脱了数吗!?” 本就忌讳自己脸上的丑陋,凤锦夭索性扭头背过身去,不打算同他言语。 “顾明月说过,这药不是好东西,若不是万不得已,还是别吃了。” 身后的楚夜略带磁性的声音,穿过屋子,回荡在凤锦夭耳边。 “我知道那不是好东西,可我又能怎么办,若不这样,我在凤家便没有立足之本,一个外戚的小姐,若不讨好正牌大小姐,我在凤府里,连块肉都吃不到。” “不对。”楚夜将烛火放回桌上,“云小将军对你好,凤无双该有的,他应该都会给你。” “是。”凤锦夭点了头,眸子里却微微含了些许光,像泪,“可你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去米仓给人扛了半个月的粮食吗?仅仅为了我多看一眼的簪子……” 楚夜扫过她的眼角,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云小将军的确是个好男儿,你为何……” 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拼了命,拼了身家,也要做到。 而他,却一直为了母亲一句虚无缥缈的复仇在努力,由始至终,他都不知复谁的仇。 “我知道他好,可他的好不是我一个人的,若是无双多看一眼,他也会的。”凤锦夭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我从未奢望过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倒是无双想过,只是,无双更想要的,是都城的繁华。” 而不是一辈子陪他留在边疆,黄土蒙珠。 无双是喜欢云贺的,凤锦夭一直都知道,可凤无双不会承认。 便是方才她不高兴云贺用别的女人的披风,她也会用别的理由掩盖过去。 036 离开这个鬼地方 “嗯?”楚夜似乎有点意外,凤无双那般骄横跋扈,怎么会看上云贺。 凤锦夭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瞥了一眼身后,没有动静,这才偷笑道,“她啊,别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自从舅舅走了之后,她一直都很不安,唯有云贺能稳住她心神。”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同他并肩,你是否愿意?” 楚夜反而更想知道她的想法,他看的出来,云贺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凤锦夭,只是凤锦夭不知而已,而同为男人的楚夜,却已经察觉了。 云贺会对凤锦夭手足无措,可对凤无双却也只是关怀备至,一分责任而已。 “我已经可以和他并肩作战了。”凤锦夭转过头,朝楚夜笑了笑,“连你都是我救的。” “那本王还得多谢你?” “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跟我谈天说地?” “那本王的脸你怎么赔?” 此话一出,凤锦夭一愣,眼皮子扯了扯,“脸重要还是命重要?!” 楚夜唇角轻抬,“同样重要。” “你有种现在把药给我吐出来!又不是我逼你吃的!”凤锦夭被他突如其来的无赖惹毛,一个起身。 “哐——当——” 烛台滚落,在阴冷潮湿的地下,火灭了。 密室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凤锦夭心下一慌,随手一抓,便是温热的手掌,“我、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 黑夜里传来楚夜低沉的声音,手中的温度有些冰凉,这么厚的衣裳,也暖不了凤锦夭的手吗? “本王领你回房。” 凤锦夭见他要走动,手中一紧,“你看得见?” “本王又不是猫,只是能记得路罢了。” 黑暗中传来楚夜略带笑意的声音,凤锦夭的心莫名松了几分。 随着楚夜一步步地领着她走着,虽然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险些撞上他,却没听到楚夜发出任何声音。 本有些心慌的凤锦夭顿时放下了心来。 眼前一片漆黑,两人的喘息声便格外清晰,便是连前方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谁?!” 楚夜率先察觉,可听到的却是急促的两步脚步声,而后又陷入了寂静。 凤锦夭抿了唇,方才一定是有谁在那边,那急促的呼吸声,分明是气急了。 如果凤锦夭没有猜错,应该是秦霜。 可,秦霜怎么可能看得见?还跑的如此快? 直到楚夜将她送到了石床边,凤锦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刚刚应是秦霜,该是又生气了?” “不是她,你先休息。” 楚夜拍了拍她冰凉的手,随即松开,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陷入了黑暗中。 …… 凤锦夭翻来覆去的思索了一夜,直到隐约可以看见不远处透进来的日光,这才醒来。朝那抹白光跑去。 那是一个不大的通风口,从这里看上去,也仅仅只能看到一片青石的颜色而已,阳光是从青石里透进来了。 看来,王府的假山,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这个通风口而已。 整座王府,几乎就是为了这个底下密室而建的,可谓是巧夺天工。 楚夜真的是机关算尽,若不是那一支黑骑,怕如今那皇城里的人,就不姓季了。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姨娘喊你吃饭了!” 凤无双清脆的声音响起,凤锦夭突然有些想念小鱼儿了,她的声音没有这么尖锐。 “来了。”凤锦夭朝她一笑,面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真的是绝好的风景。 二姨娘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地吃着菜,虽然少了些许疲惫的模样,可显然是带着怨怼的模样,连端起放下的声音都格外响亮。 凤锦夭这下要是还看不明白,那也是蠢了,这二姨娘分明是怨她为何在这种情况下接了她们来都城,受罪。 “姨娘,我知道现在让您受委屈了,但是这事儿不能怪我,怪云贺先和王爷同流合污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同流合污。 一个词成功迎来了两个男人的目光,凤锦夭只觉得脖颈有些发凉,但是她也没说错啊,是他们俩先勾结在一起的,如果不是那天,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啪——” 竹筷摔在石桌上的声音成功阻止了所有人进食的动作。 包括一早起来就眼神飘忽的秦霜,也有些发愣。 “凤锦夭,你少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王爷要不是听了你的教唆会起事吗!云贺没有你的命令,他能来都城吗!我可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是凤家的扫把星!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你们胡闹!无双和王爷才是有婚约在身的!” 憋了一天的二姨娘终于是没忍住,对着凤锦夭便是恶言相向,甚至有往她伤口撒盐的意思。 凤锦夭不知道楚夜知道她的身份时是什么表情,但她知道,她的身份一定是二姨娘说的。 反正现在江山易主,皇帝叶驾鹤西去,不管嫁过来的凤锦夭或是凤无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谋反,一样在九族之内。 除非,凤锦夭同凤家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现在却也只能依附于凤锦夭。 寄人篱下十多年的凤锦夭,突然成了她这个姨娘的篱,她不甘心,更是怨怼,怨自己当初怎么没有让凤无双嫁过来,那是不是就什么事端都不会有了。 “您现在跟我生气也无用啊,您怎么不听我解释呢,我都说了是王爷搞的事情!”凤锦夭扁了扁嘴,一副有些委屈的模样,显然是像楚夜求救了。 秦霜眸子一冷,盯着楚夜,似乎下一瞬,就要扑上去一般。 可楚夜还是让秦霜失望了。 “是本王瞒着王妃的,是本王考虑不周,还请姨娘莫要怪罪。” 楚夜说着,便亲自将荤菜的盘子递到了二姨娘跟前。 这下,莫说秦霜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便是云贺也差点一口饭没咽下去,憋着红了脸。 凤无双翻了个白眼,狠狠地往他背上砸了一拳,怒斥,“傻得跟猪似的!” “是、是啊,姨娘你就别生气了,怎么说现在咱们绑在一处,还得互相照顾呢,是不是?” 凤锦夭也有一瞬的难以置信,眯着眼睛笑着给二姨娘夹菜。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二姨娘盯着漆黑的头顶,怨气冲天,几乎要越出这个厚厚的地皮了。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不知道第几天了,都快要不记得太阳有多温暖了。 037 夜明珠重要 比起这里,她宁愿回凤城。 现在是不见天日。 凤锦夭脸上一僵,不过好像更多人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楚夜,其他人都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不知所措的凤锦夭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见楚夜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索性伸脚往楚夜那边一用力。 “嗯——” 楚夜陡然一声闷哼,随即脸色有些难看。 可以,这女人第二次动他的腿脚了。 “明日本王和王妃先走,听到上面乱了,你们便从王府正门出去,烧了城北的破屋子,去城西等人接你们。” 云贺皱了眉头,这是凤锦夭告诉秦豪的办法,也就是说这两人商量好了? “那我……” “你负责保护姨娘和无双,哦,差点忘了,还有秦小姐!可娇贵呢!” 凤锦夭皮笑肉不笑地朝秦霜递去一排牙齿,惹的秦霜心下一阵怒火,却无处发作。 偏偏凤锦夭还就喜欢看她不乐意的样子,挑衅地丢了个眼神过去。 虽然不知道楚夜要做什么,但凤锦夭他们现在除了相信他,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饭后,楚夜从笼子里放了一只信鸽出去,随后,换上了一身小厮的衣服。 见他从房里出来,凤锦夭扯了扯嘴角,这怎么看也不像个小厮啊? 笔挺的身子,风华绝代的脸上虽然多了块斑,却也掩不住那满身的气势啊? 还不等凤锦夭回过神来,看到她发愣,楚夜已经丢了一套丫鬟的服饰过来,砸在她脸上。 “换上。” 凤锦夭一把抓下这粗糙的衣服,皱了皱鼻子,“有味道,谁穿过?” 她从农家借来的衣服都没这么大的味儿。 “风铃。” 秦霜哪个讨厌的丫鬟。 凤锦夭心头一阵恶心,只觉得那震天的哭声依旧回荡早耳边,随手就将衣服丢回楚夜身上。 “我要跟你换!” 换? 楚夜抬眸看她,眼角跳了跳,“想死还是想穿?” “死。” 先不说她恶心风铃那个丫头,单是那衣裳上的味道就不是她能受得了的。 “里面还有一套小厮的,只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你自己选。” 见她执拗,楚夜冷眼一扫,丢下话就转身到那束光投进来的地方去了。 凤锦夭摸了摸鼻子,将地上的衣裳踢到一边,一脸嫌弃。 秦霜这个黑心肝的,竟然在衣服上下药!简直……无耻。 还好凤锦夭从小玩儿的药物,否则还真就着了她的道。 等到凤锦夭和楚夜两人消失在了密室里,秦霜这才端着茶水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衣裳,几乎捏碎了茶杯。 为什么每次凤锦夭都能恰好躲过一劫! …… 楚夜将凤锦夭从王府假山处出现,又很快摸入了另一条道。 一条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楚夜手里举着不知道值多少银两的夜明珠,走在前方带路,凤锦夭则是盯着夜明珠垂涎欲滴。 这么大个呢,可值钱了! “你就那这个来照明啊?”凤锦玩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眸子却和夜明珠几乎黏在一处。 昨晚她怎么没发现楚夜藏着这么个宝贝呢? “有何不妥?” 楚夜勾了勾唇,这个凤锦夭,怕是谁给她几颗夜明珠,就要跟谁跑了吧? “这个大小,价值连城啊!你居然拿来照明!” “如果不拿来照明,那它就没有价值。” 谈何价值连城? 凤锦夭一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你为什么不问,这是去哪儿?” “问了你就会说吗?” 楚夜似乎有点意外,转过头,“你宁愿问夜明珠是不是值钱?” “这和夜明珠有什么关系,路总有尽头,我总会知道,但是夜明珠可不一定会变成我的!” 黑漆漆的过道里看不清凤锦夭的脸,可楚夜偏偏就能想象凤锦夭那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嘴脸。 “若是有机会,送你一个,这个,必须留在这个密道里。” “真的?那密道用火把就好了,夜明珠归我!” 女人总是对这种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更何况还是这么大一颗。 说罢,凤锦夭便伸手要抢,却不料楚夜一把举起夜明珠躲过,两人就这么撞了个满怀。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凤锦夭的眸子里倒映着夜明珠,好似会发光。 本来丑陋不堪的面容,在楚夜此刻看来,却格外摄人心魄。 “小气!” 没得到的凤锦夭翻了个白眼,默默退了两步,显然有些不悦。 “这里燃了火把,出口会有人察觉,所以这颗夜明珠才是最好的工具。” 见凤锦夭有些怨气,楚夜难得心情不错,同她解释。 若是平时,也许他连应一声都觉得没有必要。 “你说的,以后给我找一颗一样大的!” “嗯,我说的。” 不知何时,他的自称,改了又改。 终究还是脱口而出,这是他给她的承诺,不是以一个王爷的身份给的承诺。 这条密道很快走到了尽头。 让凤锦夭没想到的是,这路的尽头,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皇宫,还是在冷宫里。 她们出现的地方,有个披头散发,衣衫破败的女人坐在一张缺了角的红木桌上喝茶。 凤锦夭心下一紧,想要上前敲晕她,缺不料,被反手抓了手腕。 咔。 一声清脆的骨头错位声,彻底让凤锦夭感受到了武力的差距。 她好后悔为什么没有跟着云贺好好学武啊…… “苏念,她是王妃。” 楚夜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苏念这才松了手,还顺带将凤锦夭的骨头接了回去。 而后,便又是凤锦夭的抽气声。 真的疼,还不能喊! “主上。” 苏念听到楚夜的声音,忙不迭地下跪行礼,眸子里没有半分波动,仿若一个木头人。 凤锦夭好奇地打量她几眼,“难怪被送到冷宫来,这性子,哪个皇帝吃得消?” “苏念的性子可比你好多了。”楚夜轻抬眼角,嘲讽的话脱口而出。 凤锦夭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不用猜也知道,这个苏念肯定是楚夜在宫中的眼线。 这个密道直接能通往冷宫,跟这个苏念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新皇如何?” “先皇似乎是将所有事情都告知新皇了,新皇正压着国丧的事情秘密登基,就是为了引出您。” “黑骑怎么回事,查到了吗?” 038 谁还能镇住三军 闻言,苏念有些犹豫地抬眸看了一眼凤锦夭,抿了唇,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显然是不相信凤锦夭。 “无妨,说吧。” 楚夜勾了唇,随意地坐在那张破败的桌边,轻轻扫了一下身边,示意凤锦夭,“坐?” “不了。” 凤锦夭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到了门口,瞎子才看不出来苏念是什么意思,要是再待着,岂不是自讨没趣? 她不知道楚夜和苏念在里面说了什么,只知道,楚夜沉着一张脸出来的时候,周身的寒气仿佛比院子里的北风还要凉几分。 “怎么了?不好对付吗?” 凤锦夭脱口而出,而后才想着把自己嘴巴捂上,说好的不听不问,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只要季家的人还坐在这个位置上,那黑骑就不会消失。” 楚夜望着天空轻轻叹了口气,一身的粗布衣裳,却偏生穿出了不一样的气度。 “所以,我们来皇宫做什么?” “跟我走。” 说罢,楚夜便轻车熟路地朝这冷宫外围的一条小巷,往金銮殿而去。 现在是早朝,现在过去,便是要看看皇帝与众臣在商量什么。 凤锦夭看着两人身上与这皇宫格格不入的衣裳,只觉得有些不妥。 可让凤锦夭没想到的是,这条巷子的尽头,尽然就是金銮殿的侧方,而在那里,有一间杂货屋子。 除了守门的太监,四周可以说是连个禁卫军都没有。 “这不会也是你的人吧?” 凤锦夭指着眼前大清早就在打瞌睡的小太监,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我不用这种人。” 楚夜一个挑眉,手中的银珠子就朝小太监飞了过去,仅是一瞬,那小太监就昏了过去,倒在了门口。 “这种地方,放什么人?” 随着楚夜话音落下,门开了,里面是一间放着不少太监衣裳的屋子,还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凤锦夭捏了鼻子,忍不住退了两步,“什么味儿啊?” “公公们容易弄脏衣物,这间屋子就是给公公们换衣裳的地方,咱们换上一件,去侧门站着。” 早就听说太监同一般男人不同,这么一听,凤锦夭更是瞪大了眼珠子。 “这里都是脏了的衣裳!?” 楚夜眼皮一跳,扯了扯嘴角,突然起了逗弄她的意思,“是啊,怎么?不愿意了?” “我……穿就穿!” 凤锦夭眼一闭,随手就抓了一套,捏了鼻子,躲到了一堆杂物后面。 那青色的长袍上,下半截染上了不知名的污秽之物,散发出诡异的恶臭。 凤锦夭仅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在里面干呕起来。 这怎么穿的下去啊! 外面的楚夜自然听到里凤锦夭干呕的声音,轻笑,“方才那风铃那丫头的衣物也没这么大味儿,你怎么不穿?” 凤锦夭在里面气的翻白眼。 “那能一样吗?你家那个秦大小姐往衣服里放东西了!” 听到里面气急败坏的声音,楚夜好心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朝里边丢了进去。 一个没反应过来的凤锦夭被一件充满皂角味的衣裳盖住了头,一把扯下,惊讶。 “哪儿来的?干净的?” “换上吧,一会儿早朝该结束了。” 说罢,外面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奇害死猫,这次害死的是凤锦夭。 透过杂物间的缝隙,凤锦夭很无耻的看到了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肌肤上的光泽,似乎透着致命的诱惑。 凤锦夭眨了眨眸子,将眼睛对上那个缝隙,将楚夜的背影看了个彻底。 甚至还不雅地咽了下口水。 “啪——” 一件粗布的小厮衣裳朝缝隙丢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楚夜凉了几度的声音,“看够了就走。” “额……好,好的。” 被察觉的凤锦夭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但心里不得不承认,楚夜真的俊啊,连身子都俊…… 凤无双就这么错过了个郎才女貌的夫君。 嗯…… 凤锦夭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反正现在楚夜也不好看了!她应该有机会吧? “凤锦夭。” 外面凉飕飕的传来一句呼唤,凤锦夭甩了甩头,赶紧换了衣裳走出来。 娇小的身子,套在宽大的衣裳里,就像是偷了父亲衣裳的小女孩。 楚夜皱了眉头,随手抽了一条腰带,缓缓朝她走来。 那一瞬间,凤锦夭以为他要帮她系上,却不料,到那皮质的东西砸到怀里时,梦醒了。 “绑上。” 再抬头,已经是楚夜那青色的背影。 楚夜这穿上衣裳也不像太监啊! 凤锦夭摸了摸鼻子,乖巧的跟在了身后。 金銮殿上此刻似乎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待凤锦夭他们两人到偏门的时候,一个大臣正在大肆宣扬什么孝道才是国之本的道理,而龙椅上那位明黄色衣裳的男子,似乎很不高兴。 虽然看不到表情和面容,可凤锦夭能从他盛怒的语气中听出了对发国丧的不满。 听了半晌,凤锦夭却没有发现身边的楚夜有任何反应,不由得皱了眉头看向他。 却只见楚夜皱着眉头,甚至还闭了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金銮殿上的争执开始愈演愈烈,凤锦夭见楚夜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陪他在这里干站着。 “皇上,已经过去五日了,若是再不发丧,怕是也瞒不住了,臣恳请皇上,下令缉拿楚夜,为先皇报仇!” “臣等附议。” 大殿上的大臣们好像突然达成了共识,可龙椅上的那位却依旧不肯松口。 “寡人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楚夜是什么人?!那是统领三军,拿下周边小国的大将军!你们以为他仅仅是个王爷吗!寡人要是下令缉拿,寡人刚收回来的兵权,也会军心四散,哪怕有百万雄师!没了军心,如何保住这大好河山!” 稚嫩的声音里,传出的,却是老深沉稳的语气,铿锵有力,震住了满朝的文武。 “试问,在座的各位,爱卿?你们谁能稳住朕的三军!” 一句话落下,似乎已经敲定了此事的结果。 密不发丧,直到抓到楚夜,再公开惩治。 若是没有抓到楚夜,没有证据,军心四散,若是有人存心挑拨,那他的王朝,就毁了。 眼看早朝就要收场,凤锦夭记得推了一把楚夜,这才将楚夜惊醒。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无尽的疑惑。 039 您才十六岁 直到两人都匆忙跑回那条无人的小巷里,楚夜这才停下,盯着凤锦夭。 “做什么?” 凤锦夭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为何楚夜突然这么反常。 “你方才能看清新皇的模样吗?” “那么远,怎么看得见,能听得见声音就不错了!” 终究是没忍住,凤锦夭凑上前去,“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他现在不发国丧,不逮捕你,是为了稳住军心,那如果抓到你了,再有了口供和证据,是不是就能稳住你曾经那些将士们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对劲。”楚夜揪着额头拧出的“川”字,拉着凤锦夭就回头往金銮殿跑去。 “干嘛呀,回去送死吗!” 凤锦夭被他拽的险些没喘过气来,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哪儿够得着楚夜的速度啊! 察觉手上的重量滞后,楚夜心下着急,索性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飞奔在这条小路上。 楚夜的轻车熟路,很快便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哨,两人就已经端了食盒往御书房跑去。 里面传来的,依旧是某个大臣和新皇的对峙声。 想来是方才的结果并没有让那些迂腐陈旧的大臣满意。 楚夜听声音皱了眉头,推了一把凤锦夭,让她走在前头,他跟在后面。 凤锦夭垂眸,乖巧地端着食盒,学着那些公公的模样,缓缓步入御书房。 她当然知道楚夜哪怕是长了斑,这些大臣皇子,一样能一眼认出他来,这就是楚夜夭带她凤锦夭进来的原因。 一个满脸斑的太监,没有人会注意的。 而跟在身后的楚夜,则是垂首,低眉顺眼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的气度。 书房里的吵闹声越是激烈,凤锦夭便越是紧张,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 缓缓路过那两位大臣身边之时,在他们身上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儿。 果然,吵的大汗淋漓了。 “走。” 身后的楚夜轻声唤了唤有些迟缓的凤锦夭,凤锦夭这才加快了脚步,上了那金色的台阶。 脚下的龙纹散发着夺目的光芒,晃的凤锦夭有些睁不开眼。 在把食盒放置在书桌上的那一瞬间,终究是一个踉跄,险些扑到新皇怀里。 “哐当——” “护驾——” “保护皇上!” 四周陡然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凤锦夭却被身后的一双手捞入怀里,淡淡的凉意寒彻心扉。 楚夜紧皱这眉头,显然是觉得有些棘手了。 “楚夜!”新皇陡然拍案而起,“快给寡人拿下他!” 驻守在御书房外的侍卫,暗卫,甚至是方才还在同新皇吵架的大臣,也加入了包围圈。 凤锦夭这时才抬头看清了新皇的真面目。 而新皇,也在这时,才看清了凤锦夭的真面目,眸子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那张不算老成的脸上,彻骨的寒意。 楚夜搂着凤锦夭的身子,手中的力道微微紧了紧,“这下闯祸了。” 好似在埋怨凤锦夭,又好似再自嘲。 “杀出去就是了,上次能从黑骑手里逃出去,这里也能!” 凤锦夭皱了皱鼻子,她确实不是故意的,是这个台阶实在是晃眼睛。 “狂妄!上次让你们侥幸逃了,这次寡人绝不会让你们再次逃了!” 新皇略显只能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再次让楚夜皱了眉头。 “三皇子,你还记得,答应本王的三件事吗?本王今日回来就是让你兑现诺言的。” 这话说的不仅仅是凤锦夭一愣,便是连新皇季南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上,既然楚夜自己送上门来,可不能再着了他的道!” 前方的大臣看到楚夜出现,自然急不可耐。 楚夜要是抓到了,那么,他们和皇帝之间的争执也就结束了。 可季南君却皱了眉头,一双略带算计的眸子在楚夜脸上打转,“你倒是说来听听,往日你是功臣,是王爷,如今身份不同,寡人不敢保证是否能真的兑现。” “说白了就是想耍赖,还找什么借口!” 楚夜倒是还没说什么,凤锦夭鼻孔朝天地就冲着季南君吭哧了一句,惹的季南君脸上有些挂不住。 “只要不是让寡人放了你,其他的寡人一定帮你做到。” 见凤锦夭一句话就让他松了口,楚夜唇角微勾起,给了凤锦夭一个肯定的眼神,“不用放,将本王的王妃,安全送出城便是。” “嗯?”凤锦夭楞了楞,不知道楚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不愧是你,寡人要的不过你楚夜一人,她和凤家,寡人可以既往不咎。” 似乎对楚夜的这个条件很是满意,季南君面容松了几分,招呼侍卫给凤锦夭让了道。 一旁的大臣似乎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季南君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 而这一幕,恰巧夜落在了楚夜的眼里,眸子里的疑惑,更是深了一层。 凤锦夭被楚夜推了一把,这才缓缓朝门外走去,心绪百转千回,还是没想明白楚夜想干什么,只好慢悠悠地踱步往外走。 一步三回头。 “王爷……我舍不得你呀!” 泪眼婆娑,宛若跟真的一样。 倒是楚夜,若不是看着眼前这么多人,险些勾唇笑。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女人? 让她走就走,怎么还这么多戏? 或许是怕凤锦夭担心,终究还是多加了两个字。 “等我。” 听到这话,凤锦夭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出了宫门。 也算是有惊无险,凤家没了威胁,但楚夜被留下了。 楚夜方才的意思,应该就是要给那新的小皇帝一个罪证?震慑三军?拿回军心? 凤锦夭想不明白,既然楚夜要她等,那她等便是了。 于是,在皇宫那些侍卫离开后,她又悄悄回里王府密室。 …… 天牢里。 楚夜依旧穿着那身太监服,微弱的光从那牢房唯一的天窗处透进来,投在他长了黄斑的脸上,折射出不一样的光彩。 季南君坐在牢房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楚夜,只要你签字画押,寡人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略显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好似能直击人心。 死容易,难的是生不如死。 “三皇子,不,圣上,您可还记得,您才十六岁?” 话音才落,季南君只觉得浑身一凉,眸子一沉,挥手便屏退了身边的随从。 040 年纪轻轻就守寡 偌大的牢房里,就只剩下了季南君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还有楚夜略带探究的眸子。 “楚夜,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寡人是同从前不一样了,但,若不是父皇说如此同你相处,你又怎会放过寡人?” 季南君轻笑着从椅子上站起,他的身材同楚夜差不多,除了瘦了些,倒是极好的。 只是那眉眼之间的老成和算计,却是楚夜所陌生的。 他认识的季南君,沉默寡言,胆小懦弱。 所以,他毁了所有的皇子,却独独留下了季南君。 他直觉自己不会看错人,最终却栽在了季南君手里。 “你倒是同先皇如出一辙,便是语气都相似,这么多年,隐藏的不错。” 楚夜毫不吝啬地对他夸赞,年仅十六,就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还能坐上皇位,确实是个难得的奇才。 “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这认罪书,你还是签了吧。” 明黄色的袖口里,掏出一张写满罪状的宣纸,墨迹已干,显然是早就为他准备的。 楚夜接过那张纸,淡淡地扫了一眼上面的罪状。 谋反,通敌。 一字一句,都没有提到过曾经他为他立下的赫赫战功,哪怕是上缴了兵权,也是畏罪上缴。 “呵。” 看完,楚夜也仅仅是吐出一声冷笑,随即手中一动,宣纸就成了飞灰。 他确实谋反。 但,他并不是通敌,只是为了楚玲珑一生的执念。 季南君将他同北越国绑在一起,不过是有个理由出兵北越罢了。 “你才刚刚坐上这个位置,便如此心急,本王倒是不懂,你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还是,你以为你那支黑骑可以拿下北越?” 楚夜盯着落了满地的飞灰,终究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季南君说的话。 一个人,哪怕是藏着,变了,也不可能变的如此彻底。 变的同他的父皇如出一辙,不论是说话的方式,语气,便是出兵的理由,也同当年冤死凤惊天一模一样。 若不是眼前这张脸,楚夜几乎要以为,年轻时的先皇重现在眼前。 可先皇是死了的,他亲眼看到遗体被送入了阔云寺,这不会有假,顾明月亲自下的手,不会失手的。 “黑骑?不,那叫夜骑,一支,活在深夜里的精锐,你是永远不可能抢走季家的天下的,因为有夜骑。” 说到这个夜骑,季南君的眸子都有些发亮,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夺目。 楚夜有些不解,却抿了唇,不想同他多说些什么,那些罪状,只要他不签,那季南君就不会杀他。 跟了他多年的三军,不会相信一个刚刚上任的新皇一面之词。 毕竟先皇死的蹊跷,他灵前登基,楚夜又被他定罪,季南君难免不会落下口实,说他弑君篡位,谋害忠臣。 加之他性情大变,更是让人觉得他早有打算,不过是踩着楚夜起事的幌子闹了皇城篡位罢了。 眼看楚夜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季南君倒也不着急,勾了唇,让楚夜自己好好想想。 而后便拂袖离开了大牢。 方才散去的侍卫,又再次围了上来,将这个牢房围了个密不透风。 楚夜盯着那明黄色的身影远去,半眯了眸子。 他有些摸不透季南君的心思了。 最重要的是,季南君从未答应过他什么承诺。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当初的季南君? …… 凤锦夭回到密室后,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便是有些食物和衣裳,都已经被他们收拾带走了。 凤锦夭不明白楚夜让她等,究竟是要她怎么做。 黑漆漆的密室里,凤锦夭揪着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她现在已经不是禁军捉拿的对象了,她随时可以走,根本不需要留在这里。 可她不能暴露云贺他们,更不能去找他们。 她从出宫开始,就很有可能已经有人盯梢了。 回到这里,也不过是迷惑那个皇帝,她在想办法离开都城而已。 很快,天黑了。 密室里唯一的光源便是那假山下透下来的月光。 清冷,略带凉风。 雪已经停了许久了,连月亮都出来了。 留下的干粮根本不够吃几天的。 天一亮,凤锦夭索性直接大摇大摆地上街去采购食物,还不客气地要了间客房,住了下来。 都城里经过上次酒楼聚赌事件,还有谁不认识凤锦夭啊。 所以这条街上的商贩都没有为难凤锦夭。 虽然说现在楚夜王爷不知所踪,可她终究是王妃娘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她们这些小老百姓惹的起的。 只要凤锦夭还有银珠子,他们就把她先供着。 又过了两天,宫中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凤锦夭得不到消息,楚夜就好像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 好不容易托人问了一番宫中的情况,却依旧没有任何关于楚夜的事情。 凤锦夭咬了唇,想起了冷宫那个苏念,又回头瞅了一眼晃动的树枝丫,心中便有了一计。 翌日。 凤锦夭突然就在客栈门口贴了个寻人启事。 画的,自然是楚夜。 手中的铜锣敲的震天响,成功将冬季里那些来去匆匆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自从王府大火,王爷已经失踪多日了,皇上也不托人去寻,可怜我刚嫁来不久,便要受如此苦难,还请大家帮帮忙,替我找找王爷吧……” 凤锦夭敲着锣,说的声泪俱下,时不时还伸手抹了把眼泪。 手上的姜味儿呛的她险些打喷嚏,终究是憋了回去,眼睛辣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虽然满脸的斑,可那张小脸上布满泪痕,看起来也是可怜至极。 虽然很多人都有听到风声,说是楚夜谋反。 可看王妃还在这里招摇过市的寻夫,他们又对谣言产生了怀疑。 皇帝迟迟不发通缉,那就说明楚夜没有谋反啊? 失踪,说不准还真是王府大火造成的。 凤锦夭终究是花了半天的时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街上那些好心人,都带到了焦黑的王府废墟外。 美其名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围驻扎的侍卫顿时有些茫然无措,上前拦住了凤锦夭。 “王妃娘娘,王府已经成为废墟,王爷断然是不会在里面的。” “乡亲们,你们快来看看,王爷失踪多日,说不定还埋在地下呢,若还有一口气,也要被他们拖没了!” 凤锦夭小嘴一扁,眼看就要哭出来,那边来帮忙的赶紧上前安慰。 “就是啊……怎么能这样呢!不能让王妃娘娘年纪轻轻就守寡啊!” “王妃千里迢迢嫁到都城也不容易,这才多久啊……” 041 应该偷了夜明珠跑了 周围响起的声音让侍卫们有些为难,笔挺地拦在门口,却也不知该放还是不放。 凤锦夭眸子一闪,索性朝里面冲去。 “王爷!他们不救你!我来救你了!” 这么一来,那些来帮忙的百姓们顿时也一拥而上,倒是有不掀了王府这废墟誓不罢休的意思。 其中一个侍卫眼看事情不妙,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皇宫报信。 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凤锦夭见状,趁着人多拥挤,悄悄绕到后门,一个翻身进去,走上进皇宫的那条密道。 等宫里派人来维持群众之时,凤锦夭已经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 凤锦夭跟丢了。 黑衣侍卫全身漆黑,跪在季南君的寝宫门前请罪,可房里除了传来摔杯子的声音,便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作为一名武功高强的暗卫,他将一个女人看丢了。 季南君在寝殿里几乎要将手上的奏折捏碎。 楚夜好不容易出现,那几个大臣就已经开始逼他向天下坦白了! 楚夜死活不松口,那便只能用刑了。 思及此,季南君猛地打开房门,领着一批人,浩浩荡荡地又往天牢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 那个消失了的凤锦夭,此刻正跟在季南君身后,混在了一行侍卫中。 那满脸的黄斑已经被厚厚的脂粉盖住,身边的,便是冷宫里那位被先皇忘却的妃嫔,苏念。 凤锦夭倒是没想到,苏念的拿手绝活竟然是易容术。 所以,她们一合计,便想了个偷龙转凤的法子,要把楚夜换出来。 凤锦夭盯着身前个子同楚夜相差不远的侍卫,眸子半眯。 苏念随即会意,朝她点了点头。 ……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 楚夜被绑上了刑架,身边烧得通红的铁烙发出滋滋的声音,一旁的各式刑具,每一个都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泽,甚至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楚夜,你若是不招,就别怪寡人不将情分了。” 楚夜冷嗤一声,“本王同你,一直没有什么情分。” 手脚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脑子更加清醒,周遭的刑具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他知道苏念会来救他,却没想到,跟在苏念身边那双熟悉的眸子,也来了。 他以为她应该偷了地道的那颗夜明珠跑了。 “打——” 楚夜话音才落,一名侍卫便提着鞭子一步步朝刑架走去,周围燃烧着熊熊烈火,却驱不散天牢里彻骨的寒意。 凤锦夭盯着那条长满倒刺的鞭子,背脊一凉,忍不住咽了口水。 这一鞭子下去,怕是不死也要残了。 转身想要从苏念那里得到点什么法子,却察觉苏念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冷冰冰地盯着拿着刑具的侍卫。 好似事不关己。 凤锦夭心中将苏念骂了无数遍,真的只是个听命行事的木头人!楚夜让她等,她就等?!再等下去楚夜半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眼看着鞭子就要朝楚夜身上落下,凤锦夭索性后退一步,单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季南君的脖颈劈了下去。 现在哪里还能等什么偷龙转凤偷梁换柱的,保住楚夜才是最重要的。 季南君显然没想到被身边的人给阴了一把,在昏迷的前一瞬,他回了头,却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也是那一瞬间,凤锦夭似乎看到了他唇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 季南君昏迷后,身边的侍卫都将凤锦夭围了起来,苏念见状,终究算是反应了过来,同凤锦夭背靠着背,防备地盯着围城一圈的侍卫。 准备给楚夜行刑的侍卫,也转了方向,提着鞭子朝凤锦夭围来。 “竟然有内鬼!拿下他们!”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凤锦夭和苏念就同他们打在了一起。 花拳绣腿的凤锦夭比不得苏念,终究了落了下风。 凤锦夭终究是掏出了这几日走街串巷偷偷买药研制的大力丸,一口塞了下去。 “凤锦夭!不准吃!” 眼瞅着凤锦夭将药丸咽下,楚夜终于是忍不住出言制止,却已经迟了。 得到的,只有凤锦夭的回眸一笑。 虽然满脸的白粉有些骇人,可遮去了黄斑的她,五官格外精致。 随着凤锦夭爆发,周围的侍卫很快便有些力不从心。 凤锦夭趁机开了楚夜的锁,却只见楚夜的眸子一刻都没有离开她,略带了些怒意。 “看什么看!快走!” 凤锦夭正打算给他翻个白眼,却不料头上传来一巴掌,让她险些站不稳,微微泛红的眸子里透出一丝迷惘。 有那么一瞬,凤锦夭几乎看不见楚夜。 心中警铃大作,不好,要失去理智了。 “你回来做什么!傻吗?” 伴随着身边的一名侍卫被楚夜一脚踢飞,那满是怒意的声音传入凤锦夭的耳朵里。 就这此刻,凤锦夭耳里“嗡”的一声,好似也有些听不清楚夜的声音了。 “哈哈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回头看去,季南君口中的夜骑,满身铁盔,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朝着他们三人笑。 身后,是黑漆漆的大支军队。 这是楚夜的噩梦,也是她们的噩梦。 凤锦夭心下一慌,索性一把将手中的刀架在了昏迷的季南君脖颈上。 “放我们走,否则杀了你们的皇帝!” 楚夜伸手,将身边的侍卫抹了脖子,这才站到了凤锦夭身边,眸子里有几许赞赏。 可凤锦夭却什么都几乎看不见了,只是强撑着睁眼朝楚夜扯出一抹微笑,血红的眸子有些涣散。 而那边的夜骑则是冷了眸子,“呵,这时候还有心思眉来眼去,将圣上交给我,我放你们走。” “不行。”楚夜率先开口,一把拽起昏迷的季南君,就往外拖,“本王帮你们把圣上拖到城门口,然后,给本王准备三匹马。” 凤锦夭心口提气,跟了上去,苏念也面无表情地跟上来。 谁知道交给他们会不会出尔反尔,还是得到城门口的,逃起来方便。 夜骑的首领似乎没有想到楚夜提出这种要求,只是看到被拖在地上的季南君之后,选择了妥协。 他确实不打算讲诚信,只要季南君到手,想拿下他们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上次让楚夜逃了,一直是他的心病。 042 恶魔的双手 楚夜拖着昏迷的季南君,一步步地往外走。 凤锦夭艰难地跟上,苏念却已经察觉凤锦夭步伐不稳,上前一步,扶住她,“你怎么了?” “怎么了?” 察觉身后两人的异样,楚夜回头看了一眼,却察觉凤锦夭的眸子已经接近通红,毫无生气,带着死气的血红。 “啊——” 伴随着凤锦夭的一声吼叫,她的身子如离弦的箭的一般,从人群中窜了出去。 所到之地,皆是满地的尸体。 夜骑就在这一瞬间,死伤十多人。 夜骑首领对这个画面极为熟悉,猛地后退两步,眸子里都是惊恐。 “是你!那晚是你带走的云家军!” 可失去理智的凤锦夭哪里听的见他说的话,狰狞着小脸,易容用的白粉扑簌簌地往下落,血红的眸子看起来格外吓人。 而她的手上,染满鲜血。 方才那些人,都是死在她的手上,直掏心肺。 何其残忍! 楚夜和苏念也惊呆了,手中的季南君不知何时被楚夜丢在了地上。 下一瞬,楚夜就朝凤锦夭奔去。 “凤锦夭!” 可凤锦夭仅仅是给了他一个血红的眼神,随后,双手成爪,要朝楚夜抓去。 夜骑首领见状,索性一把捞起被丢在地上的季南君,护在身后,身上的铁甲也微微有些颤抖。 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力破千军的威力,可现在她好像敌我不分。 “把楚夜拿下!” 伴随着一声令下,正在被凤锦夭追杀的楚夜,一个闪身,将来攻击的夜骑一把挡在身前。 “撕拉——” 一股温热的血液顿时洒在楚夜脸上,看见的,却是一只白里透红的手,血淋淋地穿过了夜骑的身子,来到了他的眼前。 凤锦夭疯了! 楚夜忙把手上的尸体扔在一旁,却只见身边的夜骑好似找到了帮手似的,突然和凤锦夭一拥而上。 苏念忙上前帮忙,手中的剑不断地染上夜骑的血液。 “王妃!醒醒!” 哪怕是冰冷如她,如今也不得不希望凤锦夭醒过来。 可凤锦夭却恍若未闻,血红的眸子盯着楚夜,似乎不把他撕碎,就誓不罢休。 场面顿时就让夜骑首领觉得赏心悦目,将季南君交给心腹送回去之后,便加入了战斗。 凤锦夭手上撕的,几乎全都是夜骑的人。 楚夜在不停地拿夜骑当保护伞,一次又一次躲过凤锦夭凌冽的攻击。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渐渐远离了天牢,往宫外去了。 夜骑首领见状有些焦急,若是让他们出了皇宫,那就更不好抓了。 思及此,夜骑首领索性一把拉过身边的人,拿走了他们身上的所有匕首。 嗖嗖嗖地就朝凤锦夭三人丢去。 正在专心攻击楚夜之时,凤锦夭似乎察觉到了危险。 血红的眸子里映出无数只匕首的痕迹。 手里的尸体突然就被她丢在地上,低吼一声就朝那些匕首扑去。 “噗噗噗——” 三支匕首狠狠地扎到她手臂上。 她用手臂挡下了匕首,殷红的血迹顺着衣裳留下,染了满地的雪花。 楚夜一惊,想要上前,却被夜骑拦下了去路。 苏念皱了眉头,“王爷,她应该不会再杀您了。” 闻言,楚夜也皱了眉头。 “像是野兽换了目标。” 楚夜知道凤锦夭一定会换目标,她现在就如同一只发了疯了野兽,谁对她有威胁,她就要杀了谁。 可他现在只想知道凤锦夭这般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那药他也吃过,除了黄斑以外,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伤口还恢复的极快。 果然,随着凤锦夭的猛烈攻击,夜骑首领开始节节败退。 为了不被凤锦夭掏了心肺,不得不用身边的人来当肉盾。 这么一来,原本的夜骑就有些慌乱了。 目标都换成了凤锦夭。 若是不杀了凤锦夭,那么他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这么一来,楚夜和苏念就安全了不少。 “王爷,趁现在,快走。” 夜骑有了突破口,苏念赶紧催促。 楚夜却盯着那个满身是血的凤锦夭,眸子有些犹豫。 “您现在不可能带走她的。” 苏念看到楚夜的样子,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们现在踏在尸山血海上,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夜骑,还怎么带一个发了疯随时杀人的王妃走? “本王可以。” 楚夜眸子一凝,目光牢牢锁住凤锦夭腰间的那个小荷包。 她不可能只炼制一颗药。 以他的内功,吃了药,不仅可以将凤锦夭带走,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都城。 上次他也领教过那药丸的威力。 离开那层层包围的夜骑,轻松无比。 “不行!那药把王妃变成了恶魔!王爷!那不是好东西!” 苏念似乎察觉了楚夜的想法,猛地拦在了楚夜面前,一刀挥下夜骑的攻击,眸子里都是急切。 再不走,真的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撕拉——” 不远处的夜骑首领终究是被凤锦夭撕下了一条手臂。 自诩武功第一的他,败给了楚夜,还败给了这个女疯子! 夜骑的眸子闪过一丝狠厉。 “弓箭手,准备!射杀他们!不论本将死活!” 说罢,夜骑首领再一次和凤锦夭缠斗在一起。 这是拼了命,也要讲他们三个人留在这里了。 城墙上适时响起各种兵械的声音。 苏念扫了一眼四周,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黑衣弓箭手,那冒着寒光的箭头,照得她眼睛生疼。 “王爷!快走!” 苏念一把推开楚夜,兀自接下了漫天的箭雨。 楚夜一个踉跄,察觉凤锦夭就在不远处,随即唇角微微勾起,“苏念,撑住。” 随着身后的人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苏念心中的焦急更甚,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点点地掩护着楚夜往凤锦夭处靠近。 虽说是不论首领生死,可终究凤锦夭那边的箭雨稀疏的多。 楚夜趁其不备,一把捞过凤锦夭的腰间,夺走了荷包。 可凤锦夭在攻击首领的盛怒中,根本没有察觉这点小动静。 血红的眸子里都是那黑衣首领的身影,手中鲜血淋漓,甚至让人分不清那是人的手,还是恶魔的手。 手段极其残忍。 她的身边就没有一具全尸,散发着阵阵恶臭。 楚夜盯着凤锦夭那血红的身影,仰头将药咽了下去。 043 疯了还是傻了 刹那间,楚夜的眸子瞬间染上了红光,周身的气息几乎要将苏念震开。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的苏念忙不迭地退了两步。 便是周身的箭雨,似乎也停在了楚夜三寸之外。 衣袂无风而起,周遭的气流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瞬间。 便是连凤锦夭都停下了攻击的速度,转头看向自己身后这强大的气流。 夜骑首领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恐。 那晚不是错觉! 这对夫妻俩真的是怪物! 眼瞅着那漫天的箭雨被楚夜击落,夜骑首领手中的匕首更是凶狠地朝发愣的凤锦夭刺去。 既然不能拿下你们,那么杀了你们总可以吧! 随着手臂上传来温热的感觉,凤锦夭没有察觉到一丝痛楚,只是眸子里的血色又浓了一些。 转过头,伸手一甩,刺在手臂上的匕首同夜骑首领一起被丢了出去。 “砰——” 重重地摔在了城墙一角。 “快!杀了他们!不要留活口!” 随着夜骑首领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夜骑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疯也似的朝两人蜂拥而上。 可苏念,仅仅是呆愣地看着满眼通红的两人,手中的武器拿起,又放下。 是的,她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凤锦夭和楚夜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就这么一路杀到了城门口。 周围的百姓见状不妙,开始四处奔逃。 可凤锦夭就好似杀麻了心,越是要逃的,她便越是要去追。 身后还有夜骑追兵,凤锦夭如此失去理智,让楚夜有些手足无措。 苏念咬了唇,知晓自家主子还意识清醒,这才一个闪身挡住了身后的追兵。 “王爷,您去将王妃追回来!” 苏念扛着身上愈来愈重的痛楚,仍是一步都不肯让地挡在了城门口。 “活着。” 楚夜仅是用低沉的嗓音留下了两个字后,就消失在了兵荒马乱的街道中。 苏念眸子里闪过一丝悲戚,用身体拦在了城门外,愣是没有放过一个想要追出去的夜骑。 她苏念,是楚玲珑救回来的,她的命就是楚家的,而楚夜,就是她要守护一生的主子。 这是楚玲珑从小就告诉她的。 她也一直以此为念,所以,她叫苏念。 她为了楚夜一句话,将自己送进宫来,送给皇帝,又因为楚夜,将自己送到了冷宫。 一待,就是三年。 如今,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吧,这命,也算是还了吧! …… 凤锦夭漫无目的地追逐着街上的每一位奔逃的行人,多多少少,有些人终究还是受了一些伤。 此时的凤锦夭好似身上的力道都小了不少,殷红的眸子里,也褪去了不少血色。 楚夜见状,一个健步闪身上前,一把朝凤锦夭的脖颈劈去。 本该昏死过去的凤锦夭,却再一次回过头来,死气沉沉的眸子盯着楚夜,龇牙咧嘴,好似野兽即将发怒的前兆。 楚夜皱了眉,血红的眸子里有几分不解,“凤锦夭,是我。” 他开始尝试唤醒凤锦夭,可凤锦夭除了那龇牙咧嘴的怒意,再也没有半分情绪的起伏。 甚至楚夜觉得,她似乎连说话都不会了。 伴随着凤锦夭染血的手弓成爪,朝楚夜面门袭来之时,楚夜终于是接受了凤锦夭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事实。 现在问题在于,凤锦夭还处于亢奋状态,根本打不晕! 对付方才的夜骑,楚夜已经消耗了大半的药性,但拿下凤锦夭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半晌,凤锦夭已经被他双手钳在身后,嘴里不停地发出类似野兽吼叫的声音。 “凤锦夭,别闹了!” 楚夜的声音有几分低沉,上次吃过药的他,知道药效持久不了多久了,如果凤锦夭再这么疯下去,可能苏念就会死在夜骑手中了。 可就在楚夜以为凤锦夭不会乖乖听话的时候。 手中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下来。 楚夜一愣,抬眸却只看见一双红色的眸子,却不似方才那般死气沉沉了,而是带了些许茫然。 “凤锦夭,别闹了……” 凤锦夭的口中,重复着楚夜方才的话,有种鹦鹉学舌的意思。 楚夜眸子一亮,“你醒了?” 可手中的力道却不敢再松开,他不确定能不能再次拿下发了疯的凤锦夭。 “醒了?” 凤锦夭再一次重复他的话,那迷茫的眸子伴随着她的歪头,看起来格外像一只懵懂的小猫。 疯了还是傻了!? 楚夜盯着她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无措了,只好拽着她的手臂,往城门口跑去。 不出所料,凤锦夭果然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奔跑,那血红的眸子却一刻都没有离开他的脸,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 没有了凤锦夭的捣乱,楚夜很快就救走了奄奄一息的苏念,带着痴痴呆呆的凤锦夭,躲到了城墙后的一座破庙里。 那里,依旧坐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可很奇怪,从他们三人踏进这座破庙的一瞬间。 那些夜骑就好似看不到他们了一般,一直在破庙外到处搜索,似乎根本就看不到这里一般。 苏念已经昏死。 楚夜寻了一处枯草堆,将她从手臂里放下。 唯有凤锦夭,还是一脸茫然地盯着楚夜,红红的眸子里,清澈见底。 “哥哥,你饿了吗?这个分一半给你吃吧!” 还是上次那个小女孩,手中拿着半块干饼,递给了楚夜。 可还没等到楚夜拒绝,凤锦夭竟然迅速上前,一把夺过小女孩手中的半块饼,张口就咬了下去。 “凤锦夭!不……” “咔——” 牙齿和石头碰撞的声音响起。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这破庙里的所有人,都开始消失了! 即便那个小女孩,也带着诡异地笑容,就这么淡淡地消失在她们三个人跟前。 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城墙破庙,这里就是一处雪地。 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地! “石头!” 磕到牙齿的凤锦夭,似乎染了些许怒气,将那块已经变成了石头的“饼”,丢在了地上,还上去狠狠地踩了两脚。 楚夜惊地站起身来,捡起石头,惊慌地扫了一眼四周,也不知是四处刮来的寒风,还是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双唇禁不住有些颤抖。 “幻境么?” 所以,这就是那些夜骑看不到他们的原因吗? 044 乖巧的凤锦夭 消失的城墙,破庙,好似从未存在过。 冰天雪地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凤锦夭似乎对这一切很感兴趣,抓了一把地上的雪花就撒了起来。 “凤锦夭。” 楚夜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苏念,只觉得心里没底,想要再尝试唤醒凤锦夭。 可看到的,依旧是凤锦夭那双血红的,却又清澈无比的眸子,正对着他露出月牙的弧度。 “凤锦夭。” 凤锦夭学着楚夜的语气,笑的眉眼弯弯,仿若是什么好听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嗯?” 楚夜终究是揪住了她的双肩,直视她血红的眸子,眉头紧锁。 “是谁?凤锦夭?” 凤锦夭的神色有些怯怯地,似乎有些害怕楚夜的样子,可力气却还是出气的大,一把就将楚夜推开了几步,“别……别打我!” 宛若小兔般的惊慌失措,凤锦夭退了几步后,抱着膝盖,血红的眸子里有泪光,隐约透着微微的颤抖。 她在害怕。 楚夜思索了半晌,只觉得此事的凤锦夭心智应该如同幼儿,只是,浑身的力量却又比旁人高出不少。 难道这就是那药丸吃多的后果吗? 可他为什么,一点感觉没有呢?甚至方才受的伤,现在已经在愈合了。 手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完全不像常人。 “别怕,冷么?” 楚夜终究是接受了凤锦夭已经失去心智的事实,尝试着先将她安慰下来。 可凤锦夭也是很奇怪,盯着楚夜瞧了半天,却突然破涕为笑。 指着楚夜脸上多出的另一块黄斑咯咯直笑。 “一样,一样的!” 听到凤锦夭孩子气的笑声,楚夜明白自己脸上一定又多了一块黄斑。 可现在重要的不是他,而是苏念。 他的力量已经被方才那药丸挥发的差不多了,已经没办法给苏念传输一些内力保护心脉。 可凤锦夭,虽然失去了心智,可周身的内力充沛,就像是那药效一直未散去那般。 楚夜抓了凤锦夭的手臂,将自己身上漆黑的披风盖在了苏念身上,而后才转身看向凤锦夭。 “这个姐姐已经快要不行了,你可以帮帮她吗?” “帮?” 凤锦夭似乎对这个词并不是很理解,歪着脑袋盯着楚夜,脸上全是茫然。 “如果你不帮她,她就会不见了。” 楚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如今如果对凤锦夭来硬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力气去抓住她。 只好循循善诱。 “不见了?那你呢?” 凤锦夭好像对楚夜的存在与否更是在意,在凤锦夭眼里,这个人,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 他在保护她。 他不能不见了。 “她如果不见了,我也会不见了。” 终于,凤锦夭好似听得进去他说的话了,楚夜顺藤摸瓜,终于是将凤锦夭教会了。 让凤锦夭传输了一些内力,护住了苏念的心脉。 眼看着苏念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不少,这才让凤锦夭停下来。 可就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她同苏念一同倒了下去。 楚夜有些始料不及,赶紧查探了一番凤锦夭的脉搏。 却发现她的脉搏极为有力,丝毫没有虚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如今两个女子都昏迷在身边,楚夜盯着这茫茫的冰川,顿时有些泄气。 幻境,这两个字只存在于古籍里,他也只是听说,却哪曾想,竟然会陷到了幻境了。 他知道,进入幻境的媒介一定是凤锦夭刚刚啃的那块石头变的“饼”。 可他捡起来尝试了无数次,仍旧无法破解这个幻境。 他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地方,毕竟这里是幻境,无论走多远,都是在原地打转。 庆幸的是,那些追兵也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里没有白天夜没有黑夜,楚夜也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 直到凤锦夭的肚子打起了咕噜,楚夜开始担忧起来,他们会不会饿死冻死在这里。 “咕噜噜——” 凤锦夭是被饿醒的,睁眼的第一个人,便是皱着眉头研究石头的楚夜。 “饿了……” 凤锦夭殷红的眸子里有几分祈求,扯了扯楚夜的袖子,鼻子冻的有些红。 “嗯?”楚夜回头,见她醒了,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搏,沉稳有力,却好似没有那么澎湃了。 应该是体内的药效消失了。 可,她为什么还是这副模样。 血红的眸子,幼儿的心智。 往日的凤锦夭,哪里会有这般举措? “这里没有吃的。” 楚夜无情地回了一句,这才又拿起石头研究起来。 凤锦夭却委屈地瘪了嘴,鼻头一皱,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石头,满脸的怨气。 “饿了!要吃饭!” 凤锦夭认为,是因为这块石头,楚夜才不给她饭吃。 “给我。” 楚夜冷了眸子,语气里也少了几分耐心。 不管是凤锦夭还是苏念,都不能再这里等下去,而那块石头要是出了差错,他们可能再也走不出这里了。 “不!” 凤锦夭坚定的回了一句,随即赌气般地拿起石头,往远处丢去。 楚夜一惊,伸手去夺,却为时已晚。 那石头竟然消失在了半空中! 好似在这个幻境里,还有别的空间! 楚夜眸子一亮,一把拉起还在昏迷的苏念,扛在肩上,另一手抓了凤锦夭就要走。 却不料凤锦夭却不肯了。 “吃饭!要吃饭!” 凤锦夭猛地甩开手,显然是闹脾气了。 回头见她这样子,楚夜有些头疼,随即再次拉起她的手,轻声道,“跟我走才有饭吃,嗯?” 听着着好似会蛊惑人心的声音,凤锦夭眼里的泪水终究是没有留下来。 “真的?” “千真万确。” “好。” 这样的凤锦夭好像比之前的好说话。 楚夜这样安慰自己。 凤锦夭这般听话,却是可以让他省心不少,只是不知道顾明月是不是能治好她。 伴随着三人走过那块石头消失的地方,周围的景色只是淡淡地晃了晃,什么都没有变。 依旧是白茫茫的冰川,依旧是方才苏念躺过的痕迹。 可那块石头,却躺在了这里的地上。 “嗯?” 凤锦夭看到石头,却好似见了宝一般,捡起来,献宝死的递到楚夜跟前。 “给!没有丢!不要生气!” 楚夜将苏念轻轻放下,这才接过凤锦夭手中的石头,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这里的每一处都长得一模一样,可,它们又是独立存在的。 但,为什么会留下他们三个人的足迹,却留不下这块石头呢? 045 凤锦夭的惊喜 唯有凤锦夭绕着这冰天雪地转了一圈,委屈着小脸凑到了楚夜跟前。 “没有吃的,没有饭。”凤锦夭红色的眸子里含满了泪,顺着蜡黄色的小脸划下,那模样像极了饿坏的小猫。 楚夜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轻叹,“等我们走出去了,就有吃的了。” 可楚夜知道,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凤锦夭却当了真,“真的吗?” 血红色的眸子亮了起来,明明脸上还挂着泪,却破涕为笑,捡起那块小石头,重重地亲了一口。 楚夜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便继续给昏迷的苏念再次输送了不少内力。 她逐渐冰冷的身子,有多了些许暖意。 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都会死在这个幻境里。 就在楚夜准备再去寻找那块石头时,凤锦夭却拿着小石头,四处转悠,好似在寻找什么。 楚夜有些不解,“凤锦夭?” 可凤锦夭却是一个茫然的回眸,小小的手指指向自己,疑惑地歪头,“我?” 好像经常听楚夜这么叫,应该是她的名字。 凤锦夭如此想着,楚夜也点了头。 “嗯,你在做什么,把石头给我。” “唔,不给,我要还给那个小妹妹!”凤锦夭认真地捂紧了手中的石头,“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的!” 楚夜一愣,“可这里没有那个小妹妹,你怎么还?” “不,有的,刚刚我就是从她手里抢来的,一定是她生气了,这才把我们关在这里的!” 凤锦夭如是说着,又继续抱着那块其貌不扬的小石头四处转悠。 可还不等楚夜想办法拿回石头,走到某处的凤锦夭只觉得脖颈上一热,手中的石头便落了地。 “啪嗒——” 一波诡异的气流顿时就随着那石头爆发出来,将凤锦夭弹飞了。 楚夜见势不妙,赶紧飞身而起,将凤锦夭接住,缓缓落地。 凤锦夭本是吓得闭着眼,可在感受到楚夜的怀抱之后,却安心地睁眼,认真地打量着楚夜的侧脸。 “真好看!” 落地后的第一句话,凤锦夭便脱口而出。 哪怕是楚夜脸上多了两块碍眼的黄斑,可依旧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风华。 楚夜瞥了一眼怀里双眼发直的凤锦夭,随即忙向刚刚发出气流的石头那边望去。 只见那一望无际的冰川早已消失,眼前的,还是那座破庙。 只是,哪有什么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哪有什么母女俩,只有满院子的枯骨,交叠在风雪之间。 而那块石头,就那么恰好地落在一只小小的骸骨怀里。 凤锦夭阴差阳错的,还真破了这幻境的秘密。 若是他们没有拿小女孩手中的饼,那么他们也就不会陷入刚刚的冰川幻境里。 所以,要想出来,便是要将东西还给主人。 “你怎么知道要把饼还给她?”楚夜摇了摇怀里还在发呆的凤锦夭。 凤锦夭眨了眨殷红的眸子,笑了,“我来过这里!” 随即从楚夜怀里挣脱而出。 “跟谁来过?” 楚夜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她若是还有记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嗯……” 凤锦夭咬了下唇,似乎努力在回想着什么,却依旧毫无头绪,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 “跟谁?跟谁?”凤锦夭皱着眉头,眸子里的红光若隐若现,脸色逐渐有些苍白起来,抱着头就蹲了下去。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看着凤锦夭在喃喃自语,好似还有些痛苦的神情,楚夜终究是没再追问下去。 “是谁?谁呢?凤锦夭?” 可凤锦夭似乎并没有像停下来,依旧蹲在地上,脑海里唯一的记忆,就是楚夜喊她凤锦夭。 楚夜扫了一眼四周,察觉此时好似是清晨,天边还泛着一丝蓝光,太阳夜还没有完全冒出头。 周围查探的追兵似乎也都不在此处,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将苏念放在地上,楚夜走过去抱紧凤锦夭有些单薄的身子。 “好了,不想了,我们去找东西吃好不好?” 从未哄过人的楚夜,却也知道,如今唯一能让凤锦夭转移注意的,就只有食物了。 果不其然,凤锦夭一听到有食物,眸子立刻就亮了起来,便是连头疼都消失了。 “对,我们出来了,有饭吃了!”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凤锦夭,可怎么出城却又成了问题。 在破庙的木门里拆下两块板,又将苏念绑在门板上,这才转头看向在墙角挖着什么的凤锦夭。 果然,凤锦夭永远都能给他希望。 这里有个不大不小的狗洞。 凤锦夭将脸抹成了黑漆漆的,转身对着楚夜笑,“你看,这里有个洞!” 转身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收拾好的苏念,楚夜只好朝她露出一抹苦笑。 “你让开一些,我们从这里走。” 楚夜说完,凤锦夭就乖巧地躲到了一边,好奇的眸子闪着红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楚夜。 “轰——” 伴随着一声闷响,方才的狗洞大了不少,周围的残垣夹杂着雪花,散落的整个院子里都是。 “这个好玩!我也要玩!” 凤锦夭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学着楚夜的样子,伸手就对着那狗洞一掌—— “轰——滋滋——” 伴随着狗洞扩大,坚若磐石的城墙竟然开始出现裂痕! 楚夜暗自心惊凤锦夭如此大的力气,却又不得不拖着凤锦夭和苏念快速穿过了城墙。 趁着天还没亮,城墙还没塌,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凤锦夭依依不舍地回头盯着那城墙,一副还没玩够的模样。 前面的楚夜拉着苏念,回头就往凤锦夭头上敲去。 “别看了,闯祸了。” 突然吃了一记爆栗,凤锦夭捂着头回过神来,小嘴撅起,满身怨念。 “可我还没玩够……” “不准。” “那我不跟你走了!” “不行,不走没饭吃。” “没饭吃也不走了!” “……那下次。” “真的?” “嗯,不骗你。” 忍住要将凤锦夭捆上一起拖走的冲动,楚夜终究还是学会了妥协,耐心地哄着。 三人就这么消失在了雪地里。 纷纷扬扬的大雪再次覆下,将他们的足迹在这里轻轻拭去。 就在天蒙蒙亮时,他们终于到了当初的暗夜营村口。 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可秦豪却一直守在这里,未曾离去,为的,就是等楚夜归来。 才刚想走上前去迎接,眼前就迎来了凤锦夭那张蜡黄的小脸。 “有饭吃吗!?” 046 坏了一锅汤 凤锦夭走了这许久,好不容易看到人,自然是没忍住。 可秦豪却只觉得眼皮跳了跳,这王妃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王爷!属下总算见到您了。” 之前凤锦夭欺骗他的怨念终究还是没有散去,秦豪并不打算搭理凤锦夭。 伴随着楚夜走上前来,他的眼睛都湿润了。 “先去见顾明月。” 楚夜轻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了几分,将门板上的麻绳交到了秦豪手上。 终于是走出皇城了。 “喂!有没有饭吃,为什么不理我,这是不对的!” 凤锦夭终于是发现自己被无视了,皱着眉头拦在了秦豪跟前,鼻子冻得通红,那殷红的眸子好像随时就能掐出水来。 看来是饿坏了。 楚夜见状,抓了她的手,“跟他走就有吃的,再忍忍。听话。” “真的?” “真的。” “好,那好,这次要是再骗我,我就……哭给你看!” “好,走了,乖,不能哭。” 伴随着楚夜和凤锦夭在前方越行越远,秦豪抓着麻绳的手险些没松了去,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夫妻俩。 这两个看起来都不太对劲啊? “王爷,王妃她这是怎么了?” 快步跟上前去,秦豪拖着苏念赶到了楚夜身边,思来想去,应该还是王妃的问题。 王爷刚刚的样子,就像是哄小孩的父亲…… “去天牢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若不是她,可能你就见不到我了。” 楚夜想起还在自己怀里的那个药瓶子,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心中一跳。 他一定要让顾明月查出来这个到底是什么药物,能不能解毒。 满脸的黄斑倒是不碍事,只是若是以后他也会变成凤锦夭这般模样,那又该如何? 凤锦夭变成了这样,云贺是否还肯帮他。 这药,有利有弊,可代价未免太大了。 “所以王爷您这就哄了一路?” 秦豪紧了紧手中的绳子,咽了口水,试探地开口问。 却不料,再次收到了熟悉的冷眼。 还好,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只是为了哄王妃才变成刚刚那个样子的。 …… 他们重整营地的地方距离原来的营地有些远。 知道正午时分,他们才到了这个山谷里。 满山遍野的营帐,被薄雪覆盖着,隐隐约约的炊烟也被寒风吹散。 “主子回来了!” 这里的人看到楚夜从不远处出现,高兴的立刻跑去报信。 楚夜在这里不是王爷,只是主子。 “有吃的!” 凤锦夭眼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那营帐前的袅袅炊烟,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馋的她肚子里咕噜作响。 可还不等楚夜回过神来,凤锦夭就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山谷飞奔而去。 迎接他们的是顾明月和小鱼儿。 可他们刚刚看到凤锦夭,便只见凤锦夭嗖地一声就消失在了他们身边。 “小姐!小姐你去哪儿!?” 小鱼儿急的团团转,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后叫着。 可凤锦夭眼里哪有什么小鱼儿,只有那架子上的一锅羹汤。 “嘶——” “喂!你是谁!想干什么!?” 凤锦夭的手被热锅烫了一下,正委屈地想哭。 突如其来的大汉又出帐门对她凶神恶煞,顿时一个没忍住,憋红着小脸,一掌就朝那大汉打去。 大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出掌相对,两人都被震退了两步。 “呵,孤身闯营地,这么狂?!” 大汉见她的小身板,轻蔑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气笑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居然敢孤身闯暗卫营。 “我要吃饭!你把那锅汤给我,我就不打你!” 凤锦夭此刻已经是饿极了,甚至还有些狂躁的意思,一双殷红的眸子透着嗜血的味道。 “呵?想吃?来,打得过我再说!” “哼!那我就抢来吃!” 就在赶来的小鱼儿要出声制止的时候,却只见凤锦夭不要脸地朝那羹汤里吐了一口口水。 “呸——呸呸呸——” 此刻不仅是小鱼儿,连蓄势待发的大汉都惊呆了! “无耻!我的汤哎——” 大汉气的上前一把推开了凤锦夭,伸出勺子要捞出她的杰作。 可浓烟滚滚,哪里看得出哪个染了她的口水? “小姐!”小鱼儿眼疾手快地接住险些被推倒的凤锦夭,气的亮眼冒水光,“你、你大胆!你怎么能推王妃娘娘!” “我管你是李妃娘娘还是杨妃娘娘!坏了我的汤就是不对!看勺——” 大汉似乎气急了,手中的铁勺就扬了起来,眼看就要朝凤锦夭打去。 小鱼儿心一急,一把将还未缓过神来的凤锦夭搂在怀里。 “噹——” 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铁勺落了地,预料中的痛楚也没有落下。 “是谁!?谁暗算我!” 凤锦夭从小鱼儿的怀里钻出来,趁着大汉还在四处张望的档口,狠狠地朝他下半身踢去—— “啊——” 一声凄厉的喊声划破天际。 小鱼儿惊恐地捂了眼,心里突然有几分同情那大汉,那可是命根子啊…… 等到顾明月好不容易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大汉抱着下身蹦蹦跳跳地痛苦嚎叫。 而凤锦夭则是在一旁,用瓷碗捞了羹汤,狼吞虎咽,甚至都不顾及是否烫嘴。 疑惑的眼神看向小鱼儿,刚刚的铁勺是他击落的,可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啊? “小姐想吃点东西,这个大叔不肯……就……打起来了。” “她往锅里吐口水我才打她的!” 听着小鱼儿的辩解,大汉忙不迭的接话,话里的委屈不言而喻。 他一个伙夫容易吗!他为了守一锅汤容易吗! “那锅汤就给她吧,估计是饿坏了。”顾明月嘴角抽了抽,看着凤锦夭吃的满嘴通红,忍不住撇开眼。 吃相也太难看了。 “可这是兄弟们今晚的伙食啊!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她吃了!” 大汉显然还有些不甘心,天知道他要在这深山里煮一顿好的有多难,这里面可放了不少好食材呢! 小鱼儿不乐意了,“可她是王妃!” “是王妃就了不起了,我们这儿可不管她是贵妃还是皇后!就是皇帝来了也不能坏了我的汤!” 大汉显然是怒气未退,指着凤锦夭就是一顿叫嚣,可定睛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蹲在了凤锦夭身边。 “都烫红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随着楚夜有些暖意的声音落下,那大汉下巴都要惊掉了。 “主、主子?” 047 男女授受不亲 见大汉目瞪口呆的样子,顾明月这才缓缓开口,“看见没,那是你家主子的夫人。” 暗卫营的伙夫,自然不知道主子的真实身份,小鱼儿一口一个王妃,他全然不放在眼里,只认主子一人。 大汉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正要上前请罪,却遭到了楚夜的冷眼。 “不要打扰她。” 虽然主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可这个眼神他终究还是敬畏的。 在收到顾明月理解的眼神后,大汉挠了挠脑袋告退了。 他还得再去准备羹汤呢。 “王爷,你这脸,还有王妃她……” “先去救苏念吧。” 察觉到顾明月的担忧,楚夜终究还是垂了眸子。 现在有危险的是苏念,而不是他们两个。 他知道,凤锦夭现在好的很,精力充沛,脉搏都沉稳有力,除了有些疯傻,倒也没什么问题。 而自己…… 那药效几乎超乎他的想象,仅仅一日的时间,身上的伤竟然都好了七七八八,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若不是脸上两块黄斑提醒着他,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曾经受过伤。 随着顾明月离去,小鱼儿在一旁扁了嘴,想要开口问,却由于楚夜在场,不敢吭声。 倒是凤锦夭好似吃饱了,将一碗羹汤递到楚夜面前,笑着问道,“你要吃吗,特别香!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这应该是她这两天唯一的一顿饭吧。 楚夜如此想着,倒也没拒绝,接过她递过来的饭碗,仰头就喝起来。 “王爷,刚刚小姐她……” 小鱼儿正想出声制止,可楚夜早已一饮而尽。 “无碍。”楚夜随手将饭碗放置在地上,起身,“带王妃去好生休息。” 随即,便提步要离开。 “你去哪儿!?” 可凤锦夭却察觉到了不安,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打翻了方才那块空碗。 可她看都不看一眼,死死地盯着楚夜,仿若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 楚夜停下脚步,有几许无奈,“不会,我只是要去洗漱休息。” 说罢,还朝凤锦夭扬了扬身上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衣服。 凤锦夭一愣,往自己身上夜瞅了瞅,“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小姐!不行!” 小鱼儿闻言,终究是没忍住,上前一步,拉住要往楚夜那边跑去的凤锦夭,疯狂地摇头示意。 男女授受不清啊! “为什么不行?你是谁呀!为什么要拉着我?” 凤锦夭有些不解的回眸,这才有机会好好将小鱼儿打量了一番,歪了脑袋。 不认识,但有些熟悉感,并不排斥。 “因为、因为……因为男女授受不清……” 小鱼儿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楚夜,这才缓缓开口,脸颊也红了到了耳根。 终究是凤锦夭将她看得太紧,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凤锦夭曾说过,不过是想让楚夜帮忙而已,总不能把自己都搭上吧? “男女授受不清?小鱼儿,她可是本王的王妃。” 本没有此意的楚夜,却在听到小鱼儿的话时,生出几分不悦。 终究是明媒正娶的女人,怎么就男女授受不清了? 小鱼儿胆小,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初的凤锦夭,从未想过真的嫁给他楚夜,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只是不知道,那她有没有在青玄那里问出一些线索来。 倒是他,如今却欠了她颇多。 “我……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王妃娘娘如今有些不对劲,连小鱼儿都不认识了,还是找顾先生诊断过后才……” “本王不会吃了她。” 越听越不舒服,楚夜索性一把拉过凤锦夭,并肩而走。 凤锦夭则是笑的眉眼弯弯,眸子一刻都不肯从楚夜身上挪开。 “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 听到凤锦夭这般孩子气的话,呆立在原地的小鱼儿几乎要将自己埋到地里去。 完了,小姐真的痴傻了,要是真失了身,等小姐醒来,该不会怪她吧…… 是小姐自己跟他走的! 小鱼儿尽力了! 如此想着,小鱼儿的心里夜舒服了许多,调整了一下情绪,往后方的营帐跑去。 她要去告诉凤无双和二姨娘这个好消息。 王爷和小姐都平安归来了。 …… 秦豪给楚夜准备的营帐里有暖泉,正端着新衣裳过来之时,看见凤锦夭搂着楚夜的臂膀有说有笑,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王爷,她?” “给王妃准备换洗的衣物。” 还不等秦豪问完,楚夜就打断了他的话,感受着手臂上的力道,楚夜也觉得有些不适。 他倒是还未曾与那个女子这般亲近过。 不过,此时的凤锦夭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何必把她当女人? “这里只有男装,没有王妃合身的衣物啊!” 秦豪手中的黑色衣裳,全都是楚夜的,凤锦夭那小身板也穿不下啊! “我要穿王爷的衣服!” 凤锦突然出声,一把就捞过秦豪手中的衣物,抱在怀里,朝着楚夜又是一阵痴笑。 “这个你穿不了,我让他去寻你姐姐要,可好?” “姐姐?” 闻言,凤锦夭歪着脑袋,好似回想了许久,这才摇了摇头,“我没有姐姐啊?” 秦豪再一旁险些笑出声来,“王爷,属下去拿吧,您也别解释了,王妃她也听不懂。” “现在就去。” 抬眸,冷眼。 秦豪将忍俊不禁的笑容收起,脚步有些轻快地朝后方营地跑去。 嗯,难得,也有让王爷头疼的东西。 凤锦夭无论是醒着的,还是傻着的,都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还是傻了好一些,他要将她之前欺骗他的,骗回来! 秦豪越想越开心,甚至连缓步往楚夜这边送药汤的秦霜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注意到。 “哥?” 秦霜好奇地出声,却只见秦豪越行越远,唯留下她满脸的疑惑。 难道是王爷给哥哥什么好处了? 还是自己要有嫂子了? 不对,这里只有凤无双和小鱼儿,这两个哪一个都不能成为她嫂子!别说小鱼儿是凤锦夭的丫头,那个凤无双更是处处同她作对! 秦霜好不容易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行至楚夜的帐前,正要出声,却只闻里面传来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048 我不会放过她 “这个不是这么解的。” 楚夜低沉的声音从帐子里传来,秦霜的脸色就沉了几分。 他在跟谁说话? “就是这么解的!”凤锦夭略带娇慎的声音,伴随着衣袂落地之声,“看吧,解开了!” “那你自己解。” “不行,里面的我不会解!” 伴随着里面的谈话越来越诡异,秦霜总算是听清了里面另一个人的声音。 是凤锦夭。 她居然这么……无耻? 在王爷面前宽衣解带!? 秦霜咬紧了下唇,手中的汤药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随即心下一狠,将帐门拉开。 “哗啦——” “凤锦夭你不知廉耻!” 伴随着秦霜的话音落下,感受到光线的凤锦夭忙转过了身,盯着秦霜,好奇的眸子却在秦霜手中的汤药里打转。 是吃的吗? 可秦霜的眸子却盯着凤锦夭身上穿的整齐的衣裳,还有手中一卷杂乱的纱布。 没错,凤锦夭就是将准备用来包扎的纱布全都都弄打结了。 此刻她手里的,是一团纱布,纵横交错。 秦霜的话梗在在喉间,盯着坐在暖泉边上蹙眉的楚夜,一时不知该怎么收场。 “王爷、我……” 就在秦霜正想要解释的时候,却发现凤锦夭已经行至跟前,盯着她手中的药汤笑的眉眼弯弯。 “不知廉耻?你手中的东西吗?可以吃吗?你是来给我们送吃的吗?但是我跟王爷是两个人,一碗不够哦!你回去再做一碗吧!” 说着,凤锦夭根本就不顾秦霜目瞪口呆的样子,一把拿走了汤药,还急不可耐地往嘴里送去…… “咳咳咳……” 呛上头的苦味让凤锦夭几乎要掉了泪,一把将余下的汤药放在了桌上,跑到帐外张嘴呕吐起来。 “……” 楚夜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随手抓了一把手边的干果,从泉边起身,朝门外的凤锦夭走去。 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给过秦霜。 更不想听她解释什么。 “王爷。” 在经过秦霜身边时,楚夜终究还是听到这声极尽委屈的声音。 “药拿回去吧,本王无碍。” 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楚夜就已经到了凤锦夭身边,朝她递去干果,“以后不要乱吃东西,解解苦。” 凤锦夭本就被苦的逼出了泪,眼瞅着干果送到眼前,想也没想地就上嘴啃。 手心里的酥麻让楚夜有几分缩回手的冲动,可终究是忍住了。 终究是个孩子,他与她计较什么。 可这一幕看在秦霜眼里,她心中的火焰更是愈来愈旺了。 楚夜对她,哪怕有一丝的好脸色,她也不至于这般难堪,可他甚至亲手喂凤锦夭吃东西! “王爷,您变了。” 秦霜盯着眼前的一幕,红了眼眶,喃喃出声。 可楚夜仅仅是垂了眸子,扫她一眼。 “嗯,变丑了。” “我说的不是容貌。”秦霜扯着一抹极为难看的微笑,端起桌上的药碗,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行至楚夜身边时,才深吸了一口气。 “王爷,她这般羞辱我,我断然不会放过她的,王爷,您可要看好她。” 秦霜的眼眶里逐渐有了几许水光,可楚夜周身的气息却冷了几分下来,寒了秦霜的心。 “她没有想羞辱你,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孩子的心性,你不要为难她。” “呵……”秦霜却好似发现了什么似的,朝楚夜笑了起来,眼眶终究盛不住那满眼的泪水,落了下来,“楚夜,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还是为了替她辩解。” 言罢,秦霜便扭头离去,纷飞的雪花里,掺杂了一些有温度的泪珠。 凤锦夭好不容易将满口的干果咽下,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盯着秦霜离开的背影,吸了吸鼻子,一脸茫然。 “她怎么了?” “被药呛哭了。” “我就说嘛!还好我替你喝了,否则哭的就是你了!” “嗯,进来把衣裳换了。” 凤锦夭乖巧的点头,进帐门的一刹那,终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秦霜离开的地方,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觉得有些不舒服。 就好像,欠了方才那个女子什么。 她做错什么了吗? …… 雪夜过后,迎来的是春日的第一屡阳光。 暗卫营的兄弟们起了个大早,很快就集结在了空地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衣裳,铺满了整片雪地。 他们在等他们的主子。 死里逃生的主子。 听说还有个痴傻的夫人。 帐子里率先出来的是凤锦夭,满面的红光,似乎心情不错,笑的眉眼弯弯,同每一个人打招呼。 楚夜告诉她,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是兄弟,大些的喊大叔,小一些的喊大哥,再小一些的,可以喊弟弟。 可这些人却只会朝她点头,应声,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 唯有凤无双带着她那张绝色的脸庞,朝凤锦夭处飞奔而来。 后面还有跑的跌跌撞撞的小鱼儿。 可这三个人里,凤锦夭只认识小鱼儿! 看到有三个人朝她飞奔而来,凤锦夭顿时一个激灵,用最快的速度冲回账房。 “噗——” 撞到了一席黑衣的怀里。 抬眸,就是楚夜带着些许黑眼圈的脸。 “做什么?” “有人要谋杀我!”随后,凤锦夭指着由远而近的三人,振振有词,“你会救我的!对吧!” “那是你姐姐。” “姐姐?什么是姐姐?” “就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你们感情很好。” 楚夜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昨夜他可是睡在地上的,奔波了这么久,他根本就没休息好,倒是凤锦夭,也许是累着了,磨牙磨了一整晚…… “仙女姐姐?” “对。” 随后,凤锦夭就像是肯定了什么一般,朝着凤无双也奔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喊着仙女姐姐。 到是凤无双惊掉了下巴,揪着凤锦夭一顿观察,险些没把她脑袋挖开瞧一瞧究竟了。 只是很可惜。 小鱼儿说她真的傻了,什么人都不认得了。 安置好了凤锦夭之后,楚夜终于才有机会面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暗卫营。 “兄弟们,我回来了。” “问主上安好!” 异口同声问安,在整个山谷里回荡,一旁的秦豪鼻子有些发酸,忙假装扫了一眼四周。 发现除了顾明月在照顾苏念,所有人都到齐了。 却独独不见秦霜。 049 气人的一把好手 好像从昨夜开始,他便没有看到秦霜了。 秦豪思索了半晌,总觉得有些不对,可看着楚夜安排着暗卫营,又不忍心去打扰,只好凑到凤锦夭那边去。 “王妃,你可有看到霜儿。” 正和凤无双聊往日的事情,正开心,秦豪突然便插了话。 凤锦夭脑袋一歪,茫然,“霜儿?谁?” “秦霜啊,我昨晚看到她收拾包袱,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知道看着点儿。” 凤无双鄙夷地看了秦豪一眼,对于秦豪,其实她也不算太讨厌,可谁让他是秦霜的哥哥呢,那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收拾包袱?走了?”秦豪似乎已经习惯了凤无双的冷嘲热讽,抓了她话里的重点,随即暗道不好,转身就朝楚夜那边而去。 凤无双冷睥他一眼,随即继续给凤锦夭整理记忆,“你记得云贺吗?就是特别啰嗦的那个。” “他有在这里吗?很啰嗦吗?” “有啊,在给顾先生帮忙治你们抬回来的姑娘,一会儿吃饭你就能看到他了!” “长得俊吗?” 凤无双扯了扯嘴角,“还、还行。” 果然,凤锦夭就算是疯傻了,喜欢俊男人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说到谁都要问一句俊不俊,就是方才说到她爹凤惊天,凤锦夭也要问一句舅舅俊不俊…… “比王爷好看吗?”凤锦夭点了头,随即指了指正在暗卫们跟前说着什么的楚夜。 此时的楚夜没有对她时的温声细语,倒是冷峻的让凤锦夭觉得像是另一个人。 “嗯,比现在的王爷好看,以前没有。” 凤无双认真地从楚夜脸上扫过,两块斑了,该是被凤锦夭带坏了,竟然吃那种药。 “以前的王爷好看吗?” “嗯,好看好看,锦夭的夫君最好看!”凤无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谁能把她霸气无比的锦夭妹妹还给她啊! 这副模样让凤无双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什么是夫君?他不是王爷吗?怎么又是夫君了。” 如今这个称呼对于凤锦夭来说,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哪里知道什么是嫁人,什么又是成婚? 凤无双有些无奈,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好说这个。 倒是二姨娘在旁边听了许久,这才斜了一眼凤锦夭,“夫君就是丈夫,你的天,你的全部,往后啊,你就是他的人了,所以他是你的夫君。” 二姨娘本就不是很待见凤锦夭,若不是凤无双央求的眼神,她连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个疯了之后更讨厌的凤锦夭说话。 “那,姨娘也有夫君吗?” 凤锦夭脱口而出的话让二姨娘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冲冲地转身回帐子去了。 陪凤无双来看也看了,那她还在这受什么气? 小鱼儿担忧地看了一眼走远的二姨娘,咽了口水。 果然啊,小姐疯不疯,都是气二姨娘的一把好手。 “仙女姐姐也有夫君吗?” 二姨娘一走,凤锦夭就把话锋转到了凤无双身上,双眸通红,看起来却天真无比。 凤无双狠狠地吸了口气,暗示自己千万不要和凤锦夭计较,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后也会有的。” 眼瞅着凤锦夭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神很快就飞向了小鱼儿。 小鱼儿吃了一惊,用最快地速度躲在了凤无双身后,“大小姐你想想办法啊!” 凤锦夭要是这么一直疯下去,还不得把她这个小丫鬟的终身都给定了。 “小鱼儿有夫君吗?” “以后也会有的,锦夭,那个,饿了没,我们去寻点吃的吧?” 眼看这个话题收不了场,凤无双随即立刻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食物上。 果然,凤锦夭一听,眸子就放了光,跟着凤无双去找昨日那位大汉要点吃的去了。 而秦豪则是在楚夜那边得到了准许,让他带几个人去寻找秦霜。 可楚夜如今正是要用人的时候,秦豪哪里肯带人去,回去收拾了包袱,连午饭都没有吃,便也消失在了山谷里。 …… 终于,在吃午饭的时候,楚夜、顾明月、还有一直在照顾苏念的云贺夜出现了。 看到凤锦夭的那一刻,云贺几乎红了眼眶,同凤无双一般,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别摇了别摇了!” 凤锦夭脸色有些难看,等着云贺,满脸戒备,随即一个大力就将他推开。 结果,凤锦夭并不知晓自己的力气,倒是将云贺摔在了地上。 凤锦夭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去扶,可又怕再次被钳制,只好跑到楚夜身边,满脸歉意地看着云贺。 “我不是故意的。” 楚夜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角,只觉得有些无奈,“小将军,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 云贺猛地站起身来,好似连方才摔下的疼痛都忘了,双眸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额将他当做洪水猛兽的凤锦夭。 她眼里的惊慌和歉意,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尤其是那对殷红的眸子,格外刺眼。 “云贺,她真的好像伤了脑子。”凤无双忙跟过来,替凤锦夭解释,“方才我也问过她了,她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便是小鱼儿都不记得。” “怎么会这样?顾先生,你给她看看吧?” 云贺心下一慌,想要靠近凤锦夭,却只见她瑟缩了一下,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明月。 他连濒死的苏念都可以救活,凤锦夭不过是失忆而已,应该可以的吧。 “我要是早知道她这药是个什么东西,我早就治好她脸上的毒素了,我能让王爷脸上留下这个斑吗?” 顾明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救治苏念一夜的他,此刻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可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他甚至都怀疑,凤锦夭当初给她起了个“神棍”的名号,是真的。 毕竟他当时不知道楚夜是装的,更不知道凤锦夭脸上的是什么毒素。 便是如今凤锦夭双眸血红,失去记忆疯疯傻傻的,他就更不知晓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了。 “这个给你,尽量治好她。” 楚夜将怀中的瓷瓶丢给顾明月。 那是凤锦夭剩下的药丸,她一共炼制了三枚,如今还剩下一颗,应该足够顾明月研究了。 “可,你要是再次进宫去刺杀新皇,那这可就是保命的东西。” 方才楚夜在暗卫们那边安排的,便是这新一轮的刺杀。 楚夜不信,皇子已经废的废,死的死,除了季南君,皇位还有谁可以继承。 050 等候多时 “母亲还在她手里,先想办法把母亲从阔云寺里接回来。”楚夜轻叹一口气,随即盯着凤锦夭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有几分歉意,“她是因为我变成这样的,若可以,先治好她吧。” 云贺盯着那瓶子,似乎察觉了什么,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凤无双一直在盯着他,自然察觉他应该知道点儿什么,推了推他,“若你知晓什么,为何不告诉顾先生?” 虽然因为嫁到都城来,两姐妹还是有一定的心结,可在上次见面的一瞬间,本以为会有无数的怨念,可没有。 凤无双知道凤锦夭的重要性,于自己,于云贺,甚至于他死去的父亲,都至关重要。 “云小将军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顾明月听了这番话,终究是眸子亮了几分,若是有那么一点线索,他也不至于连个头绪都没有。 这颗药,是凤锦夭清醒前的最后一枚了,不能随意将它融了,他们多次都是因为这个药脱险的。 哪怕是剧毒,可终究还是可以死里逃生。 “锦夭说过,这药终有一天会侵蚀她的心智,她曾告诉我,如果有那么一天,让我杀了她……” 所以,凤锦夭变成这样,全都归功于这个药丸。 随着云贺的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有了几分凝固,便是连那没心没肺的凤锦夭也察觉了不对。 睁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打量着众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伴随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凤锦夭咽了下口水,将筷子放回了桌上,“要不,你们先吃,我吃你们剩的吧……” “没事,吃吧,厨子那边还有。” 楚夜率先出声,随即拉了云贺贺顾明月坐到了角落的帐子旁。 凤无双抿了唇,坐在凤锦夭身边,瞅着她看,“锦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若是她早告诉自己,这药吃多了,会变成这般模样,那她一定不会随处惹祸了。 她应该多从姨娘那边拿些好吃给她…… “仙女姐姐你不饿吗?” “嗯,饿了,吃吧。” 一时间,凤无双的心中也有了几分沉重。 若是凤锦夭这辈子都好不了,那她就照顾锦夭一辈子好了。 …… 而这边,云贺垂着头,手中的筷子几乎要被捏断。 楚夜伸手将他手中的筷子拔出,放在桌上,“把你知道都告诉明月,也许,并不是没有解救之法。” “对,若是知晓她的炼制之法,那研制解药成功就有八九成了!” 伴随着顾明月亮晶晶的眸子,云贺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了头,“除了锦夭自己,没人知道材料是什么,便是安嬷嬷,也只购买过一种材料,那便是丁草,一种只在沙漠中生长的野草,根本不值钱。” “丁草?”顾明月眉头都快拧成一块儿了,“那不是用来助燃的枯草吗?怎么就成了药物了,没有药性啊!” “所以根本没人知晓其他材料是什么,更别说炼制之法了。”云贺眸子里的光芒越来越暗,“锦夭怕自己失了本性之后,便成为女魔头,所以……才说出那般话。” “怎么可能是女魔头,分明就是个小孩子!” 不同于顾明月的嗤之以鼻,楚夜却沉了眸子,“不,她会。” 随着两个男人的目光向他投来,楚夜这才缓缓闭上了眸子。 脑海里,是凤锦夭那晚四处屠杀的模样。 那时候的凤锦夭,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虽然制止及时,可终究还是伤了不少百姓,那些夜骑的人就更不必说了,那晚也算是损失惨重了。 至于最后凤锦夭为什么突然稳定下来,楚夜也说不清楚。 就那么简单的一个对视,凤锦夭似乎把他当成了同类。 她说:“一样的。” …… “不可能!” 听完楚夜的描述,云贺最先拍案而起,惊了周围不少用饭的暗卫。 顾明月歉意地朝大家笑了笑,随即将他拉着坐下,安慰道,“小将军,王妃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加上身上的内功有些吓人,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并不为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压制她的办法,万一她再发作可怎么办?” “若不是那晚她突然爆发,我们也不可能回来。”楚夜陡然想起那个破庙里的幻境,思索了半晌,这才开口,“你们,有没有见过城门附近有一破庙?” 顾明月摇了头。 云贺却眸子一凝,“你们也是从狗洞出来的?” “那座庙是个幻境,不知是谁布下的,那幻境夜等同救了我们三人。” “幻境?上次我同锦夭从那边经过,没有陷入什么幻境。” 楚夜皱了眉头,只觉得那座破庙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你们可有看到一对母女……” “那女孩给锦夭送了半块饼,不过我们没有要!” “呵……” 楚夜总算是明白了,他们陷入幻境的原因就是接受了那半块饼,而凤锦夭最后却以最单纯的心思,将那“饼”还给了那具骸骨。 从而破解了幻境。 “也许,可以带她去那幻境再看看。” 痴傻的凤锦夭,似乎对那幻境有特别的感觉,便是体内暴走的内力,也是在幻境里压制下来的。 否则,她不可能稳定这么久,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好。” …… 夜半,楚夜带着一队人,穿着夜行衣就往阔云寺去了。 在没有彻底拿到楚夜罪证之时,他们是不会对楚玲珑下手的。 这就是楚夜一直没有担心楚玲珑的原因。 可若是刺杀季南君成功,那下一任皇帝,就不一定会不会放过楚玲珑了。 毕竟,季家已经没有人了。 便是旁系都寥寥无几了。 穿过漆黑的密林,大雪覆盖的山顶依旧泛着微弱的白光。 楚夜等人从围墙一跃而下,很轻松就找到了楚玲珑的所在地。 可在原地等他们的,还有青玄。 青玄手里打着灯笼,雪白的胡子在夜风中微微扬起。 “王爷,老衲等候多时了。” 楚夜身后的暗卫想要上前拿下青玄,却被楚夜阻止了,朝他们摇了摇头。 青玄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他的功力多高,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承蒙大师照顾母亲多日,本王来接她了。” 051 乾妃娘娘 “王爷客气了,夫人同佛有缘,老衲还想多留夫人几日呢。” 青玄眉眼间都是笑意,可唯有楚夜,在朦胧的灯影下,看到了他袖中若隐若现的寒光。 “既然大师不肯放人,那本王就只能留下多陪陪母亲了。” 楚夜的眸子冷了几分,一步步地朝青玄靠近,青玄袖中的短剑瞬间便滑落在了手上,佛珠滚落了一地。 “大师,恐怕与佛无缘的,是您吧?” “今日,王爷也要留下,夫人也要留下。毕竟客房已经备好了。” 言罢,两人便就着夜色打了起来。 两人平分秋色,楚夜身后的那些暗卫却是一动都不敢动。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阔云寺周围,人手可不比他们少。 如果没有楚夜的吩咐,他们是不能动手的。 既然他们决定一决生死,那他们就不能插手。 被击了一掌,楚夜猛地后退了两步,长剑撑在地上,与周围的烛光相映,折出不一样的锋芒。 “青玄大师,您的路数,本王倒是第一次见。” “那说明王爷的眼界还不够开阔,改日,该带王爷去老衲的故乡看一看。” 青玄好似对自己的功法甚是得意,出手更是狠辣了,完全不似一个出家人该有的招数。 楚夜有那么一瞬被逼的节节败退。 可青玄终究还是败在了急于求成,楚夜抓了空隙,生生地挨了青玄一掌,也将长剑架在了青玄脖颈上,轻轻划出了一道血痕。 楚夜却也没讨了好,嘴角微微渗出一丝血迹。 可他知道,他的身子已经不同往日,伤势好的极快,这一点小伤,不过半日就该痊愈了。 若是那药性不会要了凤锦夭的心智,其实,这还算是个好药。 “呵,王爷想以老衲的命,换夫人?”青玄察觉到了楚夜的意图,凉凉一笑,“圣上可亲自在里面同夫人下棋呢。” “本王倒是没算到,圣上这十多年,藏的可深,便是连大师都能收入麾下,只是不知,原来的青玄,去了哪儿?” 楚夜倒是没有想过青玄会是皇室的爪牙,原来的青玄,可谓是满皇城心中的活菩萨。 这三年未见,上次竟然是没有察觉出来青玄早已不是原来的青玄了。 “原来的青玄,不,锦轩,早就在三年前就死了,是老衲接管了他的阔云寺,是老衲让阔云寺香火鼎盛的。” 青玄笑了笑,“王爷不进去见见圣上?” “终究是要见见的。” 楚夜将手中的长剑又贴近了青玄的脖颈几分,随后,缓缓朝那间亮着烛光的房间走去。 周围似乎还弥漫着焚香的味道,可这时候,却觉得几欲作呕。 一个出家人,出手招招致命,不知在他手里,又染了多少无辜的鲜血。 季家历代皇帝都狠辣至极,他可不相信,屋里的这个季南君,会仁义治国。 虽然从小就怯懦,可眉眼里的恨意和不甘,楚夜是看在眼里的。 可他不明白,一个人真的可以伪装十多年吗。 从襁褓中装起么?如他一般,十年来替仇人打天下么? …… 屋子里,烛光昏暗,楚玲珑的发丝有几分凌乱,就这么坐在季南君的对面,眸子里全是恐惧。 这么多年来,这是楚夜第一次看到楚玲珑这般模样。 好似对面坐着个洪水猛兽。 “母亲。” 楚夜尝试着呼唤了一声,楚玲珑这才缓缓回了神,想抬脚起身,却在季南君一个眼神之下,又坐了回去。 楚夜皱了眉头,这是有多惧怕这个男人? 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在楚夜眼里,连青玄都比他危险。 “上次让你跑了,是寡人的疏忽,没有看好你身边的小猫。”季南君挪了挪发酸的脖颈,眼前的棋局,其实一颗子都没有落下,“幸而青玄大师告诉寡人,贵夫人在阔云寺礼佛,寡人这才有了意外之喜,这次寡人是不会让你再逃脱了。” 略显稚嫩的脸庞下,季南君口中的话,却宛若从地狱归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不……他不是……” “他就是你同别人的私生子!” 季南君陡然打断了欲言又止的楚玲珑,那双凶狠的眸子,几乎要将楚玲珑脸上的肉,一块块剐下来。 “不不不……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将她送走……我不该……” 楚玲珑突然被这一声呵斥吓得跪了下来,一向高傲的女人,此时跪在季南君跟前,恐惧地浑身发颤。 楚夜手中长剑一紧,他不记得母亲同季南君有什么渊源,只是这话里,好似有什么隐情。 能让母亲惧怕成这样的人,季南君是唯一一个。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楚夜扯着青玄又往前走了一步,试图靠近楚玲珑,可楚玲珑却好似避瘟疫一般,退了两步,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楚夜。 “你别过来!” 突如其来的嘶吼让楚夜有些愣神。 “母亲。” “呵呵……乾妃娘娘,看来,您将往事记得很清楚呢!” 手中的青玄突然来了声冷笑,却让楚夜将剑锋贴在了他脖颈上,“你怎么知道她是……” “改名换姓,带着孩子来到都城,瞒天过海十多年,不得不说,乾妃娘娘的复国之心,真是执着,只可惜在圣上眼里,您依旧什么也不是。” 凤惊天当初打下的,便是乾国,也是季家,让他们乾国从这片土地上消失。 楚夜从小就知道,母亲的原名叫乾颜,是乾国送到这里和亲的公主。 可季家依旧将乾国吞入腹中。 甚至不留一丝活口。 乾颜这才逃离的都城,同乾国故人生下了他,为的,便是留一脉乾国皇室,将来可以复国。 这也是他楚夜,忙了这一生,只为复国的原因。 从小他便知晓,复国,是他存在的意义。 可母亲在仇人面前卑躬屈膝,让他根本无法理解。 “你闭嘴!”楚玲珑又朝着青玄吼了一声,随即又盯着季南君那张稚嫩的小脸,战战兢兢,“你真的是先皇?” 也许是楚夜的到来让她有了几分清醒,也许是青玄的一声“乾妃娘娘”,让她找回了些许理智。 眼前这张量虽然与先皇有几分相似,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可偏偏,他知道的东西太多,甚至连那副归雪图都知晓。 052 剑断了 可楚夜听了这话,却好似明白了几分。 母亲同他一样,把眼前的季南君当做了先皇。 “呵,不如你们母子俩猜猜?” 季南君看着眼前这对母子眼中的疑惑和不解,似乎有几分得意,便是楚夜,也看不透他。 “你是谁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青玄在我手里。” 楚夜总算从季南君的迷雾中挣脱出来,半眯着眸子,手中的长剑已经有血珠滚落了。 刚刚还有些轻狂的青玄,此时已经是大气也不敢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南君那无所畏惧的模样。 怎么说他也跟了“他们”这么多年,总不能说弃就弃了吧。 毕竟,他所知道的东西,可比楚夜这个人重要的多。 可季南君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救他。 “圣上……” “呵……”季南君听到青玄若有若无的呼喊,终究是转过头,扫了他一眼,眼神轻蔑,“不过是一颗棋子,你以为,你能左右寡人?” “圣上……我……”青玄此时才有些急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季南君,似乎包含了些许威胁,些许暗示。 “嗖——” 季南君手中的棋子陡然飞出,幸而楚夜早有防备,将直扫面门的棋子一一击落,手中的长剑,却也离开了青玄的脖颈。 方才那棋子的目标,不是楚夜,是青玄。 “唯有死人,才能好好替寡人尽一份忠。”季南君盯着逃过一劫的青玄,手中的棋子再次如数飞出。 他平生就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可青玄却犯了最大的忌讳。 楚夜见势不妙,索性一个移步,便拉起了还跪在地上发愣的楚玲珑。 可就在下一瞬,棋子夜朝他们母子这里而来。 “上次若不是那小丫头片子偷袭,你们是逃不出寡人的手掌心的。” 随着季南君话音落下,楚夜朝旁边看去,只见青玄已经瞪大双眼,两颗白子已经嵌入了前胸,也不知是是死是活。 可已经争取了这离开的一瞬,楚夜不能再耽搁下去。 索性双眼一闭,抱着楚玲珑就破窗而出。 “给寡人拿下!” 屋子里传出季南君的厉声,原本等在门外的暗卫们,又再次被夜骑围了上来。 人数相当。 “王爷,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本王就放心了。” 随着楚夜凉凉的一声,夜骑首领眸子里多了一分危险。 楚夜这是嘲讽他! 楚夜已经在他手上逃脱两次了,不能再让他跑了,否则圣上也不会再放过他了。 如今圣上还在屋子里看着,他可不能失手。 “布阵!” 随着夜骑首领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夜骑顿时将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不断变换着脚步。 明明人数相当,可他们变换脚步所出的幻影,好似翻倍了一般,看起来极为骇人。 这是季家独有的阵法,看来,这夜骑,应该就是季家暗中编排的精兵。 一如他的暗卫营一般。 可这个阵法,楚夜在战场上见过,三军们也曾经用过这个阵法。 虽然不如今日这般精妙,可也能将敌军吓破胆,心术上,就赢了一半了。 周围的暗卫们开始同夜骑周旋起来。 楚夜抓紧了楚玲珑的手臂,几次想破阵而出,却又被一次次逼了回来。 这么来回几次,楚玲珑的手上也多了一道伤口。 “这个破不了阵的,当初乾国就毁在这个阵里!” 受了伤的楚玲珑,也被手臂上的伤痛拉回了些许理智,看了一眼周围熟悉的幻影,她终究还是想起了自己亲眼看着国破家亡的那一日。 那是她最爱的男人,压着她到战场,亲眼看着国破家亡。 就因为,她把那个女人弄丢了。 所以她才恨了这么多年,也惧怕了这么多年。 “每个阵法都有阵眼,只要阵眼死了,那这个阵法就破了。”楚夜盯着楚玲珑冒血的手臂,随手扯了自己袖口,将它狠狠扎紧。 “跟紧我。” 楚夜盯着她,吐出这三个字后,便径直往夜骑首领而去。 他试着将每一个慢步移位的人都冲击了一次,都不是阵眼,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阵法最后方,那个一动不动的首领,就是阵眼。 这个阵法有一个坏处,那就是阵眼不能移动太快,所以才能将敌人困在方寸之地。 身后有一个不会武功的楚玲珑,前方的夜骑首领盯着楚夜发笑。 “孤儿寡母的,不如,我就发发善心,让你们下辈子投去同一户人家吧!” 闻言,楚夜冷冽的眸子从他脸上扫过,手中的长剑更是快速飞出,紧接着,便是两人撕打在了一起。 楚玲珑知道,这时候她一定不能让楚夜分心,否则谁也没法活着出去。 可周围的幻影似乎一直在像她靠近,那些暗卫根本已经不足以保护她了。 就在楚玲珑千钧一发之际,夜骑首领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在夜色里泛着殷红的光。 随后,便是楚夜一把拉上楚玲珑,飞到阵外的院子里。 抬眸,是等候已久的季南君。 “不愧是将领中的佼佼者,幻影阵都让你给破了!很好!” 季南君盯着楚夜,忍不住发出了几声赞叹,甚至想要伸手鼓掌,仿若那首领的死,无关紧要。 “圣上这是要亲自出手?” 楚夜领着身边几个残兵,将楚玲珑围在中央,大战过后的楚夜,额上除了血水,还有一些汗珠,朦朦胧胧地结了一层霜。 “寡人小瞧你了,只带了这么些人,便只能亲自出手了。” 话音才落,季南君那稚气的脸庞上便浮起了一丝冷笑,随即便如鬼魅一般出手了。 “保护好夫人。” 楚夜心中骇然,随即立刻交代好余下的众人,自己则持剑迎了上去。 烛光,血影,不知何时冒了头的,映着满地的红雪,觥筹交错间,已经难分难解。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楚夜便已经落了下风。 而那些暗卫,则已经带着楚玲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阔云寺。 而在季南君眼里,楚玲珑不重要,他只要有证据定了楚夜的罪名,那他就能拿回军心民心。 “铛——” 随着一声巨响,火花转瞬即逝,断剑没入雪中。 楚夜的长剑,断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