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庶女狂妃》 第一章 重生 “喂,你个赔钱货色,还不快醒醒。” 一桶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周以宁忍不住发了个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环境极为陌生,幽暗昏黄的灯光,散发着霉味儿的床榻,还有破败不堪的家具。 这个地方她不认识。 “你睡傻了,睡迷糊了吧?还不快滚去干活!”说话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妇人,粗壮的手上抓着一根粗木棍,直挺挺的砸在周以宁的背上,砸的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借着灯光,周以宁看清了那张曾在她回归相府当天就被杖毙的脸。 那个折磨了她整整十年的乳娘。 “小贱人,还想装病不干活呢,还不快去把衣裳洗了!”乳娘又是一棍子砸了过去。 她从把周以宁带到乡下的那天起就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相府姑娘可还不如一条狗,夫人也授意了,整死了也无所谓,她可盼着这小贱人熬不过早点死了,她也好回去相府。 哪知道这小贱人命这么硬,本来被分到这鸟不拉屎的乡下就够让她受气了,这小贱人还敢在她面前摆小姐谱儿? “跟你说明白了,别以为夫人过两天来接你,你就能在我面前摆谱儿,该干活就滚去干活!” 乳娘说着又是一巴掌甩在周以宁的脸上,拧着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回相府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清楚,你觉得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周以宁被打的一声闷哼,可眼角却浮上了笑意。 她回来了,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相府拉她替嫡出的大小姐周以慧嫁给病秧子司云帆的时候。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哪怕是要嫁给一个生命只剩三个月的病秧子,也决不要再进瑞王府!也不要跟宇文烁沾上半毛钱的关系!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初秋的季节已经带来了瑟瑟的风,冻得周以宁忍不住一颤,手中的木盆掉在了地上。 屋内立马又传来了骂骂咧咧的一声。 想着自己现在还打不过这个粗壮的女人,周以宁只得先忍下这口气,抱着木盆和一整盆子脏衣服去了河边。 河水冷得刺骨,不过片刻十根手指就都冻得通红。 周以宁忍着寒冷在石头边搓衣服。 突然,河水慢慢飘出几缕红色。 虽说她手里的衣服掉色,但也不至于还带着一股腥味儿。 周以宁觉得怪异,放下手里的衣裳,顺着河流往上,一个人躺在河边,腰上有血洞,还在往外流血。 要去看吗? 周以宁迟疑了片刻。 如今她羽翼未丰,且相府还没有接她回去,实在不应该节外生枝。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那人突然动了一下,睁开眼睛。 “救救我……” 他声音很轻,带着极强的求生欲。 这样子活像当年在太和观死守的自己。 周以宁心头心头一紧,迟疑走到他身边,把他从河水中拖了起来。 “你先别动。”把他拖到一处空地轻轻放下。 周以宁咬牙从本就破烂的衣裳上又撕下几缕布条,先缠住了他的腰。 第二章你轻点 “你先等等,我把你挪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你等我去给你找点草药。” 那人点点头,像是撑不住了又要闭上眼睛。 周以宁赶忙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你想死吗?别睡,睡过去说不得就没命了,你可别浪费了我救你一番的功夫。” 那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从没想到,有哪个女人会这么嚣张,竟然敢打他。 周以宁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你看什么看,不许睡,要是我带回了草药,你死了,我就拿你的尸身去喂狗泄愤。” 那人瞪大了眼睛,气的差点背过气去,才想张口怼回去,可周以宁已经跑开了。 眼瞅着自己的性命都拴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身上。 他也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运起内功,希望这血流的慢一点,好让自己能平安撑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以宁终于回来了,脸上带着两块淤青,手上还有伤。 “你怎么了?”那人看着她脸上的淤青,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以宁虽说如今十三岁,可常年受到乳娘的摧残,吃不饱穿不暖,活像是个才满十岁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张脸上眼睛大的吓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两块淤青才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没什么,耽误了点时间被人打的,没什么大碍。”周以宁满不在乎的一抖肩,熟练地把草药放进嘴里嚼烂了,然后‘啪’的一声敷在了眼前之人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让那人身子一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轻点。”他不悦的抱怨了一声,眉头纠结成了一整块,他抬起头,那张脸一下就闯进了周以宁的眼睛里。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周以宁差点笑出了声,随手救下的一个人,竟然就是她要代替周以慧嫁的那位司家的克妻命大公子司云帆。 看来这是老天给他的缘分啊。 周以宁噗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看来当初司云帆死的也有隐情呀。 虽说对外只称是病重,但也不至于一个原本文武双全的俊俏公子三个月不到就死了,想来应该是这一次遇袭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熬不过那几个月就那么死了。 这次有了她相救定会是不一样。 周以宁就不信司云帆还能不明不白的死了。 一晃眼到了中午。 乳娘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没闻见饭香又开始骂了起来。 “赔钱货!还不滚去做饭,你以为你是谁呀?相府的大小姐吗?还在这儿给我摆小姐谱?滚去做饭去!” “柴火也没劈,水也不挑,我这是养个废物了吗?吃干饭的东西!小贱人!还不滚去做饭。” 一边骂,手里的竹条一边抽打在周以宁的身上,带出了一条条的鞭痕。 周以宁一言不发地垂下头,默默的跑到后院去开始劈柴。 见周以宁也不反驳自己,依旧老老实实的做事,乳娘这才冷哼了一声,翘着脚去村里面找人打马吊。 如今她最担心的就是周以宁回到相府后把她做的事都抖了出来,到时候虽说夫人能保她,但那些风言风语也能绝了她在相府的前程。 唯有现在把周以宁打怕了,打的她不敢乱说才行。 第三章乳娘 若是以前那个做事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懂的周以宁,她这招还有些用。 只可惜,现在是曾经在太和关经历了生死,执掌了后宫十年的周以宁,哪怕在一个小小的身躯里,也不是她的鞭打可以吓唬住的。 估摸着乳娘走远了,周以宁冷笑一声,扔了手里的斧头。 她跑进房间里,从一个不起眼的麻袋中翻出了几根黑黝黝的药草,这是他在山上发现的好东西,只需要两根下去,就能让人像是死人一样昏睡上几天。 乳娘啊,你可别怪我心狠了,你若是不死,我如何能换几个放心的人在身边呢。 相府后宅那个吃人的地方,不用自己的人,我可住的不放心。 周以宁毫不犹豫地将草药切碎加进了煮好的鱼汤里。 等到乳娘打了两圈牌回来后,闻到了鱼汤的香味儿,这才又没有骂起来。 周以宁安安静静的跑在院子里继续劈柴,心里默默地数着数。 三。 二。 一! ‘咣当’一声,只听见碗盏摔在地上的声音。 等到周以宁进去看的时候,乳娘就像是死人一样躺在地上,浑然没有知觉。 周以宁一声不吭地从地上拿起一块尖角的碎瓷片,在乳娘脖子上的大动脉上用力一扎,扎出一个几寸深的口子,鲜血顿时汩汩的往外淌。 要不了一个时辰,她就能无声无息的没了命。 做完这一切,周以宁淡定地把碎瓷片塞进了乳娘的手里,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翻了个身,带上自己的小草药包跑去了藏住司云帆的树丛中。 “你还能动吗?”周以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把他从冥想中叫醒了过来。 司云帆点了点头,只是一起身,眉头又皱了起来,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看你打扮的体面,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你若联系得上你家里人,就尽快联系,我现在到大路上的驿站去,也好叫你早点回家养伤,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司云帆是司家人,肯定有联系家里人的手段,把他一直放在这个穷乡僻壤也不是个办法,而且现在周以宁杀了乳娘,若是不逃,迟早被人找出破绽。 唯有利用眼前的司云帆。 周以宁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突然,绽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同你实话实说吧,我是相府的人,只不过不是从太太肚子里钻出来的,又遭人嫌弃,自小就被扔在这穷乡僻壤……现在相府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估计这会儿就有人要把我接回去了,你得替我做个见证,得告诉他们是我救了你,把你背到驿站去的。” “你是相府的人?”司云帆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他虽然和相府有婚约,但对相府的人,他可是敬谢不敏了,那相府除了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恐怕连一只蚂蚁都污浊不堪。 他想想都觉得恶心。 “我是相府的老三,那个从小就被扔在乡下的周以宁……我看你这么体面,应该也是京城的人,但只怕是京城人也不认得我。” 第四章如果我不呢 周以宁一顿,又接着说道:“相府的太太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早点让我没命,只不过我命硬,活到了今天,如今他们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自然要接我回去,可照顾我的乳娘依旧不把我当人看,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是我这个大活人呢?我实在舍不得这种耻辱,就把那个天天折磨我的乳娘给杀了。” “就在刚刚。”周以宁又添上了一句。 说话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笑意,语气也是温温柔柔,轻的如三月飘絮的春风。 可司云帆听得背后一凉。 若只是杀人,司云帆并不感到恐惧,杀人的事他也干过,只是这话从周以宁的口中说出来,不免让司云帆还是有些背后发怵。 眼前的少女长长得瘦弱,看起来不过十岁上下的模样,说话也是平和温顺。 只可惜他是在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说出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实。 明明是杀人,却像是说杀了一只鸡那么简单。 “你看我救了你,你就当是报恩,替我做个见证……你且明白了?是我把你背到了驿站,这才耽搁了工夫,所以,那个在屋子里的乳娘的死活,与我无关。” “如果我不呢?”司云帆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就只能委屈你在这山坳坳里多呆几天吧,不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不确定你家的人找不找得到你。”周以宁脸上含笑,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你现在的救命稻草,可是我哦。” 这份温柔,温柔地让司云帆背后冒汗。 “我同你开个玩笑而已,行,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姑娘你救了我,不辞辛劳的把我背到了驿站。”司云帆干笑了几声,糊弄了过去。 “那就行了。”周以宁闻言,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她上前两步,瘦弱的身躯竟还有力气,直接把司云帆背了起来。 “希望你说到做到啊,这位少爷。” 最后一个字在嘴中婉转地打了个转儿,听着司云帆不由得又是背后一抖。 “这是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合该是老天帮忙,才到驿站,不多久周以宁的余光就瞥见了一个熟人。 那是丞相夫人秦氏的心腹之一李管家的媳妇,李胜家的。 她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头上插金带银,手腕上还坠着一个足量的赤金镯子,通身的气派就和这穷乡僻壤格格不入,不清楚的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富贵太太。 “看见了吗?那就是相府来接我回府的人。”周以宁指了指那边的李胜家的,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弯,手指轻轻的在桌上一点“你是不是该报恩了呢?” “你想怎么做?”司云帆问道。 “很简单呀,你稍微在这引起众人的注意就行了,至于怎么做,随你,只需要让她看到我就行。” 周以宁撑着下巴,一派天真无邪。 她话音刚落,司云帆突然把桌子上的碗盏全部扫落在了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第五章回府 司云帆顺势一拍胸口,往桌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样的行动自然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忍不住往后一退,喧闹的驿站硬是在他这儿空出了一大块。 李胜家的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地方。 她原本是想等乳娘给她送消息,再等几天,好好磋磨磋磨那位三小姐,再把她接回相府。 这样才好掌控,才听话。 可今天刚到驿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因一场喧闹眼尖的看到了那位三小姐。 虽说穿的破败不堪,但这些年她好歹也远远的见过,自然认得这位相府的三小姐周以宁。 如今她身边带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还口吐鲜血,一副病弱不堪的样子。 “真是邪了门了。” 李胜家的小声骂了一句,还是快步走上前,一副担忧的模样,抓起了周以宁的手。 “三姑娘,您怎么在这里?您的乳娘呢?” 周以宁正要回答,司云帆却缓缓抬起了头。 李胜家的看的一抖。 “司家大爷,您怎么在这儿?怎么和我们三姑娘在一起?” 司云帆接过李胜家的递来的丝帕,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原本是想走小路快些赶回家,不成想遇到了此刻,多亏了这位……这位三小姐出手相救。” 李胜家的一脸狐疑。 邪了门儿了,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眼瞅着李胜家的起疑,周以宁立马堆上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笑着道:“您是哪位,怎么认得我?司家大爷又是哪位?是他吗?” 周以宁伸出手指指向司云帆:“我是路上看他受了伤,又伤的紧,想着驿站这儿必有大夫才,这才背他过来,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李胜家的见周以宁不认识自己,心下的疑惑打消了几分,又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轻轻坐在周以宁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姑娘不认得我也是应该的,原是姑娘出生那时候运道不大好,为的姑娘的身体安康和整个府里,太太做主,让姑娘在乡下养着,如今姑娘大了,也该回府了,一直在这小山坳里长大,是白坏了姑娘的体面。” 一番话既替秦氏开脱了一个苛待庶女的名头,又暗中贬低了一层,说周以宁出身不好又不吉利,这才遭殃,躲在乡下那是活该。 一旁的司云帆担心周以宁听不出来,在桌子下轻轻踹了她一脚。 周以宁脸上没得丝毫变化,就像是没听懂似的,满脸的单纯可爱:“运道一时好不了,怎么也好不了的,我还是不回去了,免得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李胜家的被说的脸上一白,又不好分辨,可又想到周以宁不过是个村姑,没有那么多心思,只当她是口无遮拦,干笑了几声,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又见二人都风尘仆仆,李胜家的又有心卖司云帆一个好,便拿出一串银钱来,叫驿站的人上了最好的吃食。 周以宁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看着两盘烧鹅,一条红烧鱼,还有一碗鸡汤,两眼直放光,像是二十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一点儿仪态都没有。 第六章麻醉草 李胜家的见她如此粗鄙,又眼皮子浅,心下这才安定下来。 不错,是个小门小户,没见过好东西的模样,这样回去也招不得人喜欢,顶多找个小院子随意养着了,等出嫁的日子到了把她塞进花轿里,这事儿就算结了。 一旁的司云帆却是瞪大了眼睛,周以宁这变脸的速度可比翻书还快呀。 他是司家的长房长子嫡孙,怎么可能没钱,方才也让人上了好东西。 周以宁看都没看他点的吃食,直接都给了邻桌一对可怜兮兮的祖孙,只自己点了一碗阳春面,和一壶茉莉花茶,小口小口的吃着,仪态容姿堪比宫里的娘娘,自带着贵气,和眼前这个饿死鬼完全就是两个人。 周以宁瞟了司云帆一眼,暗示他不要多说。 想到相府里面那些不干不净的事,司云帆也清楚了周以宁的意思,只当没看见,安心的吃着东西。 过不得一会儿,突然就有人跑到了驿站大呼大叫:“起来死人了,死人了!不好了,张家村死人了!” 那人是个村婆子,打扮的粗鄙。 她一见周以宁,突然就冲上来,捏着周以宁手臂叫道:“你家的奶娘死人了,你还不回去看看?你还有脸吃吃吃?” 李胜家的才卖了一个好人情,此刻不得不替周以宁出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官家小姐也是你能随便拉扯的,还不快退下?” 她打扮的体面,是这村婆子没见过的模样。 村婆子见了赶忙撒手,畏手畏脚的躲到了一边。 李胜家的又冷笑了一声,借着道:“死了一个奶娘而已,就像是天要塌一样的。一条奶娘的命,能有小姐吃饭重要?”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白叫人对周以宁也生起恨来。 周以宁轻轻放下筷子,只当没看见李胜家的,转头反握住了跑过来的村婆子的手,一脸焦急的问道:“张家嫂子,我奶娘怎么了?” 张家嫂子一跺脚一拍手,像是说书人似的,嘴巴里连珠炮一样的讲:“你家奶娘死了,家里的钱财也没人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村里的仵作是说她是不小心吃了麻醉草自己把自己给杀了,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呀,有谁会把麻醉草往汤里加的。” 麻醉草? 李胜家的听到这个词,眼中闪过怀疑。 周以宁装作惊诧的一捂嘴,惊呼一声:“都是我的错,奶娘今儿和我说想吃鸡汤,我又怕杀鸡,就在山上去挖了麻醉草打算给鸡喂下了之后再杀鸡的,哪晓得村里有不听话的小孩子把我们家的稻子拿了,我赶着去追稻子就把那草放在灶台上了,许是奶娘不认得,以为是调味用的随意加到中午做的鱼汤里了。” 说着她就扑在桌上哭了起来:“呜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奶娘啊,都是我。” 张家嫂子正要继续说时,李胜家的咳了两声,厉声道:“死人这么晦气的事就不用咱们小姐去看了,如今我来了就是带小姐回去的,这村里的事,你们自己料理,自有我们府中给钱,你呀,就别来纠缠我们家的小姐了。” 第七章认亲 说完,李胜家的扯起周以宁的手腕就往外面走,回头又对司云帆鞠了一躬:“司家大爷,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小姐怕是没人照顾了,我得先带她回相府去,您若是觉得方便就坐咱们府上的马车走,若是觉得不方便,便再等等,我们先回去了也会通知您家的人来接您。” 司云帆不愿意掺和进相府的事,只淡定地摇摇头:“不碍事的,我家的人待会儿也到,你先走吧。” 见司云帆明白的不想掺合进来,李胜家的也懒得再邀请,拉着周以宁上了马车。 周以宁就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惊叹于马车里的绫罗绸缎,香薰摆件,看着一碗酥酪小心翼翼地问李胜家的:“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李胜家的心下鄙夷,随手把酥酪递了过去:“三姑娘快先吃吧,这是养身体的,如今出了死人的事儿,您吓着了,也该吃些好的安安神。” 周以宁接过酥酪,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突然眼睛一亮,抱着碗大口大口的吞了起来,看的李胜家的一脸嫌弃,把头撇了过去。 周以宁吃的满脸都是,等一碗吃干净了才抬起头问道:“乳娘的事咱们不回去看看吗?” 此刻,马车都快到京城了。 李胜家的亲拍周以宁的肩,笑道:“一个奶娘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姑娘该担忧自家的正经母亲才是,待会儿是回家见太太的时候了。” 这个奶娘死了也好,死无对证,到时候就没有谁能污蔑太太苛待庶女了。 周以宁知道李胜家的画外音,却还是装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说话,低着头假装睡觉。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李胜家的叫人搬了个小凳过来,先下车把周以宁抱了下来,又安排了小轿从侧门抬了进去。 周以宁小心翼翼地盯着相府的雕梁画栋和假山石水,看了又看生怕这些东西都跑了,甚至还伸手去摸了一旁服侍她的丫鬟的衣裳,刚摸上,又生怕弄坏了似的又收回了手。 丫鬟们见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忍不住都低声笑了出来,连带着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状态周以宁求之不得。 最好,你们都把我看低些,只有这样,我才能浑水摸鱼不是? 众人里里外外的忙了好些时候,等到晚膳都过了,这才把周以宁带去了正厅。 里头早已坐满了人,主位旁的女人穿着一身彰显身份的正红色金丝长袄,宝兰织金的马面裙上,一条条金色的梅花纹随便扯出来一条都能压过周以宁的一身。 头上的金簪,璎珞上的宝石反射出来的种种光华,快要晃下了周以宁的眼睛。 她见周以宁来了,轻唤了一声:“宁娘来了啊。” 声音温婉慈祥。 这就是如今相府的女主人秦氏。 她身边站着的女人也都在仔细打量周以宁,有的妖艳,有的胆小,各有各的风采。 这些人周以宁都认识,都是相府的姨娘。 第八章 母亲 周以宁的笑容很勉强,羞涩又胆小,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盖出了一片阴影,叫她看起来温顺的像是一只小绵羊,同时也遮住了她眼睛里刀子似的目光。 她微微低下头,行了并不大标准的一礼,嘴上却并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探头去看四周的姨娘丫鬟们,小声的倒吸一口凉气。 秦氏看了一眼李胜家的,见李胜家的对一脸不屑,便只当周以宁是在害怕,又温柔地说道:“好孩子不用怕,快上来让母亲好好看看。” 周以宁双腿发抖依旧不动,一旁的李胜家轻轻在她腰间一推:“这便是太太了,是三姑娘您的母亲,快上去叫一声。” 母亲?秦氏也配让我叫一声母亲? 周以宁心下冷笑,脸上却装作胆怯,只上前挪了两步又行了一礼,磕磕巴巴的挤出一句:"请太太的安,太太……太太万福。" 一旁的几个姨娘见状,纷纷捂着嘴笑道:"太太的威仪,吓得三姑娘都不敢抬头说话了。" 秦氏剜了几个姨娘一眼,心中恨恨道:我难道是吃人的老虎吗?真是个胆小怕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眼神中的不屑快要溢出来了,可脸上却不露分毫。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再说宁娘这才第一天回来,认生也是应该的。”不过一扭脸的功夫,她又是一副和善温柔的虚伪面孔,朝着周以宁招了招手,“且让母亲好好看看你,也好替你裁两身新衣裳。” “太太对我真好,一路上李姑姑都说太太是最疼我的了。”周以宁乖顺的走上前,依旧低着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一旁几个姨娘再没说话,只看着周以宁瘦小的身躯和半新不旧打着补丁的衣裳捂着嘴笑,秦氏脸都白了,恨不得把几个姨娘的脸都扇肿。 又狠狠瞪了一眼李胜家的,似是在说:你也不把她打扮好了再带上来。 李胜家的被瞪得发虚,赶忙随意找了些好听的话夸了一番,算是把这一茬糊弄过去了, 秦氏这才作罢,正要把周以宁赶下去时,她突然又对着她旁边的老夫人一拜。 “孙女……孙女拜见祖母,祖母万寿无疆。”她话说的颤颤巍巍,整个人跪在地上,一副怕极了秦氏的模样。 看她打扮的还没有相府的奴婢体面,瘦瘦小小的个子不像是同龄人,一看就是受尽了折磨。 方才她口中的话,傻子都听得出来是临时教的。 老夫人脸色一沉,望向秦氏的目光不善起来。 她是发了昏了?真以为自己老眼昏哈到了这种地步? 老夫人睁开一直闭上的眼睛,慈祥却凌厉的刷的上下扫了周以宁一眼。 “你有心了。” 短短的四个字,却是在整个大厅之中宛如平地惊雷。 老夫人平时鲜少说话,一个刚回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竟也能引起她的注意。 秦氏心中咬牙切齿,脸上依旧笑道:“真当你这孩子什么都不会说呢,也还会讨你祖母欢心。” 第九章老太太 周以宁腼腆的说道:“祖母看起来最温柔了,孙女喜欢待在祖母身边。” 如今才回来,秦氏必定会在她身边塞人,唯有先傍着,秦氏才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塞人,唯有这样,才能避开秦氏的耳目。 老夫人方才合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她上下仔细打量了周以宁一番,给身边的大丫鬟绣线使了个眼色。 绣线心领神会,立刻从秦氏的手中接过了周以宁,对她笑道:“老太太也喜欢姑娘呢,特意想让姑娘陪着住上一段时日。”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保下这个村丫头吗? 最先下打破沉寂的的是向来得宠的赵姨娘。 她捂着嘴泼辣地笑了两声,一方染着香气的手帕在空中像是蝴蝶似的翻了几个弯儿:“哎哟哟,还是老太太心疼孙女,这才是隔辈儿亲呢,太太就怎么也亲不起来呢。” 向来跟赵姨娘较好的周姨娘也跟着笑道:“正是呢,太太您也知道,终究不是您养大的,哪里亲切的起来呢,这血缘关系啊最是神奇,隔着一辈儿也带着亲密呢。” 看着两个姨娘都跳到自己头上来了,秦氏嘴里的银牙都要咬碎了,可正室夫人哪怕打烂了牙齿也不能表现出来。 依旧是保持着温和笑脸,秦氏淡定的说道:“这是自然老太太心疼孙女,哪有错的呢,该是我做的不好让这孩子怕了,相处的久了,这孩子也会喜欢我的。” 几个姨娘又你一言我一语的絮叨起来,听着老太太皱起了眉头,一拍桌子:“好啦,老三才回来,你们一个个的是想吓着她吗?她胆子本来就小,经你们这一吓,还不把这孩子的胆子都吓破了!” 老太太发了话,一干姨娘也不敢再说话,只垂下头在一旁玩着手绢儿。 一旁一个打扮的素净的少妇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老太太身边,笑着说道:“这便是三妹妹吧。” 这个人周以宁再熟悉不过了,相府二房的长媳,苏瑶玉。 相府分为两房,他那个便宜爹便是长房长子,可相对来说二房才更为受宠。 他的这位二房嫂嫂才是如今老太太真正的心尖肉,是老太太的内侄孙女,嫁的是最得宠的二房长子周珩,老太太也有意让她管家,只不过不好对身为正室夫人的秦氏开口罢了。 如今她既然主动对自己示好,周以宁也乐得卖她一个乖,日后帮帮她夺到这管家之权。 老太太见了苏瑶玉,脸上终于展现出一丝笑意:“你来啦,快好好认识吧,这便是你宁妹妹。” “老三,这是你嫂嫂,我看也不用这么生分,你叫她一声玉姐姐就是。” 周以宁故意有些生涩的行礼,苏瑶玉赶忙拦住她,笑道:“何必这样生分,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自对你这妹妹好好的,来,我且带你去别处玩。” 说着苏瑶玉就把她拉出了大厅。 看着依旧喧闹的大厅,周以宁低下眼睛,相府,我回来了。 苏瑶玉看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当她是害怕。 第十章姐妹 便是柔声安抚道:“你不用害怕,大家都是亲戚,不用这么生分。” 周以宁抬起头,故作天真的问了一句:“玉姐姐,你不害怕吗?” 苏瑶玉一愣,随即笑着摇头:“当然不怕。” 周以宁这时才揽过苏瑶玉的手臂,撒娇一样的说道:“玉姐姐真是亲切,我喜欢的紧呢,若是玉姐姐来照顾我,那是最好不过了,只可惜是太太照顾我呢。” 苏瑶玉听的心中一动,却没有再接话茬子。 周以宁知道,苏小玉有这个心,此刻却按住不发,她行事向来谨小慎微。 没关系,只要有这个心就够了。 有这个心,就足够把整个相府搅个天翻地覆。 周以宁又讲了些乡间的奇闻异事,哄的苏瑶玉心花怒放,不一会儿二人就说开了,变得像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一般。 “哟,玉姐姐,这位是谁呀?”凭空插进来一个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 周以宁一回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可是熟人呀,她的好姐姐之一周以安。 周以安虽说也是庶出,但因为从小被抱到秦氏身边养着,自然是秦氏的一条好狗,逮谁咬谁。 从小也甘愿做周以慧的一条跟屁虫,每天跟在周以慧屁股后头转。 这会儿跟着来的周以慧还没说话呢,她就先讽刺上了。 苏瑶玉只当没听见周以安的话,拉着周以宁介绍道:“这是刚回来的三妹妹,三妹妹胆子有些小,但心地善良的很呢,日后咱们姐妹们也要好生相处才是。” “哼,三妹妹?她是我哪门子的妹妹,我怎么没见过,可别是外室养的抱回来,那可真丢人。”周以安知道周以宁为什么回来,自然清楚周以宁的身份。 但她就是要故意贬低。 都是庶出,那她自然要踩上一脚,这才能体现出她身份的特殊。 明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可虚荣心就像是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间,让她显得恶毒不堪。 再娇艳如花的面容,看上去分外的恶心。 “二妹妹怎么能这样说,都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么说真不好。”苏瑶玉听得皱起了眉头,她虽也看不起周以宁的出身,但既然接回来了,那就是一家人,就都是姐妹,骂着一个还连着一个呢,谁知道周以安是不是指桑骂槐的骂她。 周以宁方才一直没出声,此刻才怯怯地抬起头,朝着周以安一拜:“见过姐姐。” 她腼腆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刚从乡下回来的少女。 周以安见了更不把她放心上了,伸出手将她一推,冷笑一声:“谁是你姐姐,你叫谁姐姐呢?凭你也能叫我姐姐,你算哪根葱?” 周以宁故意翻的狠些,整个人摔了个大跟头,头上的珠钗也散了一地,若不是苏瑶玉拉着她,只怕现在都要被推到一旁池塘里去了。 这下苏瑶玉火气也上来了。 她自己在老太太面前揽了照顾好周以安这一宗事,自然要保证周以宁的安全。 此刻人都差点被周以安推到水里去了,那她还怎么找老太太复命? 第十一章扑空 她也没得好脾气了,指着周以安怒声道:“说了多少次了,都是一家人,姊妹间何苦闹成这样,你看看你有个当姐姐的模样吗?” 周以安听了冷笑一声道:“哟哟哟,还没管家呢,就做出一副管家媳妇儿的风范,不知道的还以为相府是您当家呢,玉姐姐。” “你。”被戳中了心思,苏瑶玉气的脸胀得通红。 她的确,是有心想要管家,相府这么大的一个家庭,如此大的权柄,她缘何不心动? 周以安见状更得意了,冷笑道:“哟,被说中心思就不敢说话了呀,太太还没退休呢,你就敢有这心思,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我……” 苏瑶玉肺都要气炸了。 周以宁看他们吵架快吵到白热化了,这才出声阻拦:“两位姐姐莫要因为我吵架了,若是二姐姐不愿意认我这个妹妹,就算了吧。” 说着,她就伸手要去拉周以安。 “你少在那儿给我装好人。”周以安嫌弃的一把推开周以宁。 周以宁一闪身,周以安扑了个空,差点摔到地上。 周以宁怯怯的说道:“姐姐,你若不喜欢我,也不要这样啊,万一受伤了就不好了。” “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这样了,我看着你就来气。”周以安扑了个空,面子上过不去,骂了一句又要扑过去。 周以宁连忙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却偏偏不躲到苏瑶玉的身后,反而往周以慧的身后钻。 周以安气头上来了,也不管面前的是谁,只管去抓周以宁,就连周以慧挡在身前也不顾上了,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蛮力奋力一推。 正好推在了周以慧的身上。 周以慧原本只想看戏,哪晓得此刻被周以安一推,重心不稳,直挺挺的摔进了湖水之中。 深秋的湖水依然带着森冷的寒意,周以慧尖叫着在水中不住的挣扎。 她不会水,这池水这么深,又这么冷。 会死人的! 周以安原本是想推周以宁,可没想到周以慧被自己推-进水里了,此刻也急了,指着周以宁的鼻子就骂道:“你……你这个丧门星!你一回来就有坏事,这都是你害的!” 周以宁赶忙装出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苏瑶玉。 “姐姐,我……我什么也没做啊,我……都是我不好,我去救大姐姐,要是救不起来,我给大姐姐偿命去。”说完她一咬牙一跺脚突然也冲进了湖水里,径自向周以慧游了过去。 没有人看见她下水后勾起的嘴角。 闹吧,周以安,用你的猪脑子,好好的闹上一场吧,我可期待着我回来的第一场风波! 周以宁跳到水里去的瞬间,苏瑶玉终于忍不住火气冷笑地看向周以安:“周以安,你可真长本事了呀,大妹妹你也敢推?出了事儿你就脖子一缩,把事情推到三妹妹头上?大妹如今还要三妹妹救呢,你还在一旁拨火儿,你可真是个好妹妹啊,也真会做个姐姐的榜样!” 第十二章风波起 周以安才想回嘴,苏瑶玉又继续道:“你接着闹啊,你只管和我吵,只管伴着我的脚,我若找不来婆子救人,两位妹妹出了事你就等着自己担着吧!” 苏瑶玉骂完气冲冲的撞开周以安的肩膀,压低了声音,狞笑一声:“我可就等着看你惹出来的好戏,哼,两位妹妹出事后,你就等着嫁给那个克死几家姑娘的铁扫命!” 周以安此刻理智总算是找回来了,想到家里为什么要把周以宁找回来,此刻也明白了自己的无知,赶忙向苏瑶玉赔不是:“玉姐姐,你救救我吧。” 苏瑶与气愤的甩开她的手骂道:“你自己解决去吧。” 周以安欲哭无泪,看着湖里挣扎的两个人,自己一咬牙,也‘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她小时候学过凫水,如今多少能把一个人救起来才是。 另一边—— 周以宁的水性极好,但她此刻故意装出不谙水性的模样,连滚带爬,踉踉跄跄地游到周以慧的身边,看着挣扎着还往下沉的周以慧,她多想现在就把周以慧淹死在湖里。 你死了,我的孩儿以后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有那么一个悲惨的下场。 周以宁伸出手,多想就现在死死的摁在周以慧的头上,活生生的淹死她。 但这还不够。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 看着神志不清还在挣扎的周以慧,周以宁故意撒开双手,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大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行了,大姐姐也不行了。” 正游过来的周以安一时急了,赶忙也加快了速度,只是一时着急,手脚抽筋,顿时整个人向着池底沉了下去。 借着这个机会,周以宁用脚用力的蹬向周以安的头,撞得她在水中披头散发,也呛了水,脸色涨得铁青。 好在苏瑶玉手脚快,很快就喊来了婆子们及时的把这三人都打捞了上来。 此时三个人都冻得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就算是抱进了屋子围着炭火,也依旧牙齿打颤。 原本端庄美丽的周以慧发髻乱了,衣裳也湿透了,簪子首饰全掉进了水池里面,活像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野鸭子一样。 周以安也是个俏丽佳人,打扮的华贵脱俗,可如今掉进池水里,又是手脚抽筋挣扎了好半天,一身浅色的长袄和月牙色的马面上全是池水里的脏东西,发髻也散了,头发像是海藻一样的贴在了头上,别提有多狼狈。 相比之下周以宁原本就不起眼,此刻成落汤鸡倒也没那么明显的对比,三个人围在火炉边瑟瑟发抖,瞧起来别提有多可怜。 秦氏看见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变得这么狼狈,甚至还有伤风的迹象,气得差点没撅过去,顿时也不顾贵妇风范了,直接拍在桌子上立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目光炯炯的瞪向苏瑶玉,大声骂道:“你是怎么照顾你妹妹们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苏瑶玉此时心中憋着一口气,也不管是不是面对长辈,直接把话撅了回去:“太太莫要一直怨我,这事儿,您自己问问二妹妹吧,二妹妹脾气骄纵,我是管不住的。” 第十三章后悔 周以安一听提到了自己,这下慌了神,她只是想作践刚回来的周以宁,却没想到连带着周以慧也一起倒了血霉,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比起自己这个庶女,周以慧才是丞相府真正的大小姐,是夫人和老爷都放在心间上的一块肉。 这事儿她比谁都清楚。 老夫人看三个孩子都吓得不轻,秦氏还咄咄逼人,气的狠狠剜了秦氏一眼,做主让三人赶忙下去换衣服,等到三人喝了姜汤暖好了身子,也换好了衣裳回来后,这才松了口准秦氏继续盘问。 秦氏刚要发问,周以宁却赶在所有人开口之前,主动上前跪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说道:“我知道,二姐姐不喜欢,嫌弃我是乡下来的,看不起我。可我也没想到二姐姐会这么讨厌我,连带着对我友善的大姐姐也一并讨厌了,还让大姐姐也遭了秧。” 她说着转头又面向周以安哭道:“二姐姐,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能连带着大姐姐一起讨厌啊,也不能害得大姐姐也遭了殃啊。” 她一主动认错,就让老太太一直微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凌厉的目光唰的扫向周以安,看着她浑身发抖。 从没被祖母这样看过的周以安心里越发没了底,拉着一旁的周以慧就开始嘟囔:“没有,大姐姐,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想推她,没有讨厌你。” 她手足无措,也不管身旁的人是谁,就只管拉着手说道:“我只是想把周以宁推下水,我没想害大姐姐。” 这话说的秦氏快要吐血了。 她养大的孩子如今有了这样恶毒的心思,旁人会怎么看她这个正室夫人? 便是老太太时不时投过来的像刀一样的目光,就足够让她背后发麻了。 秦氏恨恨的站起身,一把扯过还在喃喃自语的周以安,一巴掌就甩在她脸上:“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去害你妹妹?” 周以安被打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周以宁见状也垂下头去,一副很委屈的模样:“算了,太太,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招姊妹们的喜欢,都怪我,如果我不回来就好了。” 说完她有转身突然给周以慧跪下行礼,一边哭一边说道:“大姐姐,对不起,若不是我没能让二姐姐喜欢,我也不会连累你了。” 周以慧的目光微微闪动。 说实话,她也是一直看戏的人,只是没想到这戏看着看着,就引火烧身了。 此刻眼前的这个妹妹给自己赔礼道歉,到底是真心不懂,还是有意作戏呢? 她又转头看向了周以安。 周以安这是借这次机会故意推她,还是真的无心呢? 周以安见平日里和自己亲近的大姐姐都怀疑自己了,顿时恼羞成怒,也不管是不是刚被秦氏训斥过,擦干净眼泪就指着周以宁大叫道:“你还装可怜,装无辜!这都是你害的。” 说完她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把周以宁推倒在地上。 周以宁故意向后一靠,连带着苏瑶玉也一同摔在了地上。 第十四章初露锋芒 周以安追上来就要打,她赶忙又往苏瑶玉的怀里钻,整个人怕的瑟瑟发抖。 一众丫头们从未见过小姐们这样失态,一时都吓傻了,竟忘了上前阻拦。 这一场闹剧看的老太太终于忍不住火气,威严的呵斥道:“你们都在闹什么?” 所有人顿时停了下来。 老太太发火了,他们哪敢造次。 见老太太发了话,一干人等默不作声,不敢再造次。 周以宁故意瑟缩在苏瑶玉的怀里,时不时瞟一眼怒气冲冲的周以安,只在一旁把头低下低声啜泣,活像是受了气又不敢发泄的小媳妇。 老太太一见这情况,心里对周以安越发失望起来。 她只觉得这孩子原本是个好好的姑娘家,活生生被养成了这样一副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还心思恶毒的样子,真是丢了家门的脸。 连带着看向秦氏的目光就越发凌厉起来。 秦氏被老太太看得心中一抖,心中暗道不好。 周以宁轻轻的一抽鼻子,双腿发抖的从苏瑶玉的怀中站起来,像是强撑着身体一般颤颤巍巍的跪到老太太面前,又哭了起来:“祖母,这一切都怪孙女,都是孙女的错,祖母不要怪二姐姐了,一切都是孙女的错,是孙女没本事让姐姐喜欢孙女。” 这话就如同是浇到烈火上的热油,愈发的让老太太生起气来。 她这一开口就让老太太相信了这件事百分之百是周以安故意挑事,也百分之百是因为秦氏这个当家主母没有管教好孩子。 看着老太太阴沉下来的脸,周以宁害怕似的低下头颅,脸上却露出近乎欣慰的笑容。 她嘴角勾起一丝看不见痕迹的冷笑。 祖母,如今您才发觉你那眼里如花儿一般的孙女心思竟如此恶毒,你那高门大户出来的好媳妇儿心肠竟如此险恶吗? 祖母啊,平时不问世事,现在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秦氏担忧老太太的这一股无名火烧到自己身上,赶忙趁老太太还没发话,冷冷的望向了周以安,眼神冰冷,吐出来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 “安娘,平日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你心思怎如此恶毒,你三妹妹才回来你就如此针对她,这是谁教你的规矩?母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给我去祠堂跪上三天,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一听到要罚跪祠堂,周以安都懵了,下意识的看向了已经端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周以慧。 周以慧眼波流转,想到自己平日在府中的形象,笑意浅浅,一双眼眸中像是春日和煦的微风。 她站起身走到秦氏身边,轻轻拉过秦氏的手腕:“母亲,二妹妹年少顽皮,又何必罚这么重呢,三妹妹她又是个胆子小的人,若见母亲罚二妹妹这么重,三妹妹也该过意不去,也会吓着了呀。” 说完她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周以宁,脸上浅浅的梨窝儿看起来不带任何攻击性,带着暖意的烛火映照在她的半张脸上,似是云雾中的仙女一般。 第十五章没规矩 “你说是不是呀?三妹妹。”她温柔的问道。 周以宁缓缓抬起头,也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意,近乎天真的说道:“大姐姐说的对,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没本事让二姐姐喜欢,二姐姐也不会生恨,大姐姐也不会受了这无妄之灾还差点伤风了。” 说完她又慢慢的膝行到也跪在一旁的周以安身边,伸出手去拉周以安的手。似是要和好一般,讨好似的说道:“姐姐,你别生我的气呀。” 想到自己还要跪祠堂,眼前这个讨厌的人还故意来找事,周以安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了周以宁。 周以宁巴不得她来推自己,趁着这个功夫又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故意撞倒在一边的桌角上,额头上红肿了一大块。 在外人看来就是她力气小身子弱,被周以安狠狠的推倒在地上,受伤严重。 周以安一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刚回来的丧门星肯定是个纸糊的,一碰就倒! 周以慧撇过头,喉咙里传来一声细密的不可闻的冷哼,她把头转向了一边,茶杯遮住了她下坠的嘴角。 她不甘心的咬着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原本有她这一句宽慰,连祖母都会当她是个温柔和善的人,母亲也不会受连累,周以安这个蠢货也不至于去跪祠堂了。 可是现在—— 她放下茶杯,目光冰冷地扫向了还在生气的周以安。 周以安被周以慧这么一看,顿时反应过来,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事。 可已经来不及了。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啪’一声重重的按在了桌上。 “没规矩,心思恶毒,你现在哪里还有一个大家小姐的样子?三天?那可真是轻饶了你了,给我关一个月,将女戒抄满一百遍,不许旁人帮忙,若让我发现笔迹有一丝一毫的不一样,你就在祠堂里面过一辈子吧。” 秦氏吃了一惊,慌忙转头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以往虽然也有惩罚人,但也不会惩罚的这么重啊。 周以安虽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可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当初那个贱人生下周以安时,她就想办法让那个贱人大出血丢了命,周以安在老太太看来周就跟她的亲生女儿周以慧一样,没有差别。 罚的这么重,这不是在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吗? “老太太,这罚的是不是太……” 秦氏刚一开口,老太太又是直接把佛珠摔在了桌上。 “我还没教训你呢,你是怎么养的女儿?好好的清净洁白女儿家,被你养成了这样污浊不堪的样子,你自己出去问问,去打听打听,哪家的贵女在妹妹刚回来的时候就要谋害自己的妹妹?要把妹妹推到池水里去?这可是大冬天呀,宁娘这孩子刚回,来身子又不好,若真因此病了一命呜呼了可怎么办?” 说到这儿,老太太猛地一顿,把接下来的半句话噎进了嘴里。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天真’的周以宁,又把目光转向了在一旁喝茶,只装听不懂的周以慧。 第十六章好孩子 接着继续说道:“你也不想想,这孩子刚回来,只怕做梦都想要自己的姐姐妹妹和睦呢,慧娘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姐妹们最是亲善,若宁娘这孩子出了事,你当慧娘心里会舒坦吗?” 又像是暗示一般的,老太太又说了一句=:“你觉得这孩子若病去了,慧娘能落得好吗?” 秦氏自然听得出来老太太的弦外之音,赶忙跪在地上只称是自己的错,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老太太见状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免得被人听出端倪。 “以后你就把心思多花在养女儿身上,你看看你都怎么养的孩子,以后就让瑶玉跟着你学一些眉高眼低的,她好歹也是一家的媳妇儿,以后也要管家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吃干饭吧,外人看了都要笑话。” 秦氏心知老太太有意打压自己,这回只怕是抓到点子上了,也不好拒绝,只点头称是不敢再有反驳。 老太太见目的达到了也就见好就收,点到为止。 她看像跪在地上还瑟瑟发抖的周以宁,心中略一叹气。 这孩子命不好啊,回来也不过是个替代品…… 罢了,在她出嫁前对她好些吧。 “来,好孩子,你来祖母身边”她向周以宁招了招手。 “这段时日你的屋子还没收拾下来,你便和祖母一起住吧,也不去劳烦你嫂子了。” 所有人听得一惊。 看来老太太是真心要保下这位刚回来的三姑娘了。 自从那一晚周以宁得了老太太的庇护后,整个相府的人都不敢小瞧了周以宁,毕竟这可是位一回来就得了老太太亲眼的姑娘,谁都不敢再轻视她。 下人们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有了老太太当靠山,周以宁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她原本就是找回来要代替周以慧出嫁的人,老太太也不愿意她做些没底子的事丢了相府的脸。 对她也是悉心教导,请了人教她读书写字。 趁着这个机会,周以宁干脆就把自己也塑造成一个才女。 当初周以慧就是凭着才女的名头,名震天下,连皇族都想要来求娶。 这一回,就让她抢了周以慧所有的风头。 一个名动天下的才女还不够。 她要的是天才的名号,要的是让整个相府的人都后悔把她这么一只金凤凰廉价的卖给司家。 笔锋一撇,一副字写好了。 一旁的女先生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惊叹道:“姑娘真是我这么多年教学以来见过的最有天分的了。” “才不过短短五天,进步如此神速。” 从开始写的歪歪扭扭到现在写的初具风格,这样的天分若是生在男人圣上,封侯拜相也不算难事。 只可惜,是个女儿家。 先生可惜的摇摇头,又夸赞道:“便是状元郎也不过如此才干呀。” 周以宁羞涩的低下头,小声念嗫嚅道:“先生谬赞了。” 一旁也跟着写字的周以慧眼神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一滴豆大的墨水溅在纸上,毁了一副梅花图。 第十七章才女 原本先生该夸赞的是她,却被这个周以宁这只丑小鸭抢了风头。 可气! 她随手把毁了的梅花图一团,扔到了一边的废纸篓中。 周以宁余光瞥到周以慧嫉妒的发抖的手腕,自然也感受到了周以慧刀子似的目光。 嫉妒吗?更让你嫉妒的还在后面呢。 …… 不过一周,整个相府多了一段佳话。 说是刚找回来的三姑娘可是一位天才,诗词歌赋一点就通,乐器舞蹈也是一教就会,尤其是一手好字写的颇有大家风范,全不像是从乡下找回来的。 又听到几个仆人在讨论这消息。 秦氏气的直接砸了茶盅。 她怎么不知道现在相府的人怎么在传她? 都说她是有眼无珠,把一只金凤凰扔去了草鸡窝,还笑话她精心培养的女儿,还不如外头找回来的练了一不过几天的野种。 李胜家的见秦氏最近情绪激动,赶忙上前劝道:“太太,莫要因为底下的人传一些风言风语,咱们就乱了阵脚了。” 秦氏气得恨不得咬碎一嘴的银牙:“让我不气?我怎么能不气?现在外面都传疯了,骂我没长眼睛。” “谁知道这个小贱人这么会学东西!” 想到这儿,秦氏越发觉得气血上涌,李胜家给她递过来的茶杯也被她顺势砸到了门口。 茶水正好溅在了正准备进门的周以慧的裙摆上。 “母亲?”周以慧抬起头,眼神中有些惊恐,她还没见过向来冷静的母亲如此失态。 秦氏见识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多少收敛了些,脸上的表情多了几丝温和。 周以慧缓缓走到秦氏的身边,柔声安抚着道:“母亲何苦动这样大的气,下人们嘴巴难听,让管家媳妇们去管教便是了,何苦累着了自己。” 秦氏看见周以慧的脸,多少心下有些安定,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母亲这是为你担心呀,你瞧那个贱蹄子回来不过几天,就把整个相府的人都迷得晕头转向的。” 她恨恨的一锤腿:“若不是这几日老爷太忙,一直都宿在官中都来不及见她,只怕连老爷都要对她高看几眼,若是这样……” 秦氏怜惜的拂过周以慧的脸:“慧娘,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 “母亲多虑了。”周以慧轻轻一笑,眼中的鄙夷丝毫不加掩盖。 “父亲养育我这么多年,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因为高看几眼外人而忽视了我呢?母亲该是被祖母刺激到了,切不可再这样了,否则,可不就中了某些人的奸计了吗?” 是的,在周以慧眼里,周以宁就是一个外人。 一个从小扔到乡下长大的贱种,又怎么能和她这个真正出生相府的大小姐相提并论呢? 嫡长女和庶女的身份天差地别,就算是天才又如何?一样得低下头为她的前程铺路。 司家大少爷是一颗克妻的孤鸾星,整个京城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偏偏相府丢不开这么一门姻亲,也丢不起悔婚的脸。 周以慧甩了个眼神,李胜家的自然而然的退开。 第十八章慈父 她伸出手轻轻的替秦氏按着肩:“母亲何不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我们相府嫁了一个天才给司家,那是何等的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就算是庶女又如何?一个天才的庶女,足以堵住司家的嘴了。” “她表现的越出挑,咱们就该越高兴。” “说来也是。”秦氏紧皱的眉头略微一舒缓。 可还没高兴多久,周以慧的贴-身丫鬟杜鹃便阴沉着一张脸进来了。 “太太,老爷回来了,说是要见见三姑娘。” 秦氏不悦的‘啧’了一声。 “母亲您看,说曹草曹草就到。”周以慧却是轻笑了一声,扶着面色不佳的秦氏一同去了大厅。 …… 周相爷年过三旬,留着美髯、气宇轩昂,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也该是一个俊俏郎君。只不过时光不饶人,在他脸上刻下了些许沧桑,当初的俊逸少年郎变成了如今伟岸英武的中年人。 他看到周以宁,脸色并无变化,不悲不喜,不像是个父亲。 “你回来了。”他打量了一眼周以宁。“听说你在读书写字上颇有些天分。” 周以宁故作羞涩的低下头,隐藏住眼神中的精光:“只是外面传的有些凶罢了,我不过是个平庸之人。” “平庸之人可没办法五天就把三字经给背下来,也没办法练出一手好字,你颇有天分,不必藏着。” 周相爷说着轻抚周以宁的后脑,一派慈父的做派。 周以宁险些控制不住身体躲开。 每一寸的抚-摸都让她发自内心的恶心。 哼,慈父? 在她面前装什么装? 能把女儿卖给司家只求一个好名声的人,可不配当她的父亲。 这几天周以宁整个人都养回来了不少,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圆-润像是小鹿,一般足以让人对她生出一股怜悯,她摆出孺慕的眼神望向周相爷,装的像是个充满期盼的女儿。 周宰相又不咸不淡的夸了几句,转过身走上座位。 这时他才发现也落了座的秦氏和周以慧。 忽视了一向优秀的大女儿,周相爷显得有些尴尬:“夫人……慧娘也来了。” 周以慧从小就是周相爷的掌中宝,此刻被冷落虽说心中略有不悦,但也还是迎上去笑着叫了一声父亲。 秦氏像是故意要表演给周以宁看一般,几个眼神就让在场的所有仆从都把站在原地的周以宁当空气,也没有人给她搬个座位,就让她傻不愣登的杵在原地。 秦氏亲切的给周相爷夹菜,又让周以慧给周相爷捏肩奉茶,完全无视了尴尬站在原地的周以宁,看上去在饭桌上的一家三口才像是家人。 而等在一边的周以宁就活像是个外人。 周以宁并没有秦氏想象中的焦虑和慌张,相反,她很平静。 是啊,她从来就是个外人。 从她生下来那一天起,她就没被相府一家当过家人。 工具、交易品,这些从来都是她身上的标签。 只是,工具人也是有脾气的呀。 周以宁站在原地缓缓抬起头,像是什么都不懂一般,脆生生地叫了一句:“父亲,如今我该坐哪儿呢?” 第十九章好戏 秦氏亲切的给周相爷夹菜,又让周以慧给周相爷捏肩奉茶,完全无视了尴尬站在原地的周以宁,看上去在饭桌上的一家三口才像是家人。 而等在一边的周以宁就活像是个外人。 周以宁并没有秦氏想象中的焦虑和慌张,相反,她很平静。 是啊,她从来就是个外人。 从她生下来那一天起,她就没被相府一家当过家人。 工具、交易品,这些从来都是她身上的标签。 只是,工具人也是有脾气的呀。 周以宁站在原地缓缓抬起头,像是什么都不懂一般,脆生生地叫了一句:“父亲,如今我该坐哪儿呢?” 她一开口,众人都停下了筷子。 一干仆从惊诧的看着还站在原地,脸上笑意盈盈的周以宁,心中忍不住发了个抖。 太太明摆着不待见她,她上赶着不是找骂吗? 可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你们这群人可真不会办事,没看见三姑娘还站着吗?一个个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凳子搬过来给三姑娘。”秦氏假惺惺的斥责了一句。 又温柔的转过头对周以宁道:“你这孩子傻愣着半天干什么?也不知道提醒母亲,快过来坐着吧,就坐母亲旁边。” 周以宁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似的,跳着脚来到秦氏身边安安稳稳地坐下,丝毫不在意秦氏隐藏在温柔笑意背后的杀意。 “老爷,今天慧娘……” “父亲,宁娘有好多话要对您说呢。”秦氏还没开口,周以宁像是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抢了白。 根本就不给秦氏接话的机会,不停地说着自己在乡间遇到的趣事。 周相爷眉头一皱,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 他累了一整天,哪还有心思听这些,随便吃了两口,找了个理由就走了。 瞧他对秦氏不满的神色,只怕今晚是要宿在书房。 周以宁几乎是幸灾乐祸的望向了秦氏,故作疑惑的问:“母亲,父亲不饿吗?” 被你气都气饱了! 见周相爷走了,秦氏脸上的笑也塌了下来。 看戏的人走了,她表演还有什么意思? “你父亲乏了,先休息会儿,待会儿小厨房会做饭送去书房。” 周以慧也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美人面具,一直等周相爷走远了,她才皮笑肉不笑似的对周以宁说道:“妹妹,看来父亲并不喜欢你在乡下的事。” “父亲对乡间可没什么兴趣呢,若是妹妹想找父亲,不如多看几本书。” 周以宁依旧是睁大了眼睛,此刻她像是受惊了的小兽一般,委屈地说道:“看来是我不得父亲的喜欢了。” 秦氏又冷嘲热讽了几句,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周以慧退下了,只留下周以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餐桌之上。 周遭的下人都低眉垂眼,不敢去看主子们之间兵不血刃的战争。 周以宁看着满桌的菜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 看来这一场仗是我赢的呀。 她自顾自的吃着饭,那份镇定让旁人都看了则则称其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耐性就有那么好。 第二十章 塞人 老太太屋中—— “那孩子就一个人坐在那儿吃完了再走的?”老夫人一边问一边闭着眼睛假寐。 大丫鬟绣线恭顺的替她捏腿,轻声答道:“三姑娘定力惊人,便是一个人吃饭也不觉得委屈。” “这孩子如此沉稳,又有才华,当初扔到乡下真是浪费了。” 想到周以宁最近展露出来的优点,老夫人心中一面是欣喜一面是遗憾。 如此优秀的天资,是相府的福分,只可惜还是要代替大丫头嫁去司家,也不知道在那个克妻的司家大少手里活不活的过二十岁。 若当初不是秦氏…… 绣线见老夫人眉头突然一皱,赶忙笑着安抚道:“现在找回来也来得及,老夫人请放心,三姑娘一看就是个纯孝的好姑娘。” “她自然是好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手中的佛珠再次转动起来:“可就算是好的,终究也是要嫁出去的。” 虽然周以宁表现的恭顺,可老夫人总觉得不对劲,这个孩子,她看不透,但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她,那孩子没这么简单。 老夫人佛爷似的慈祥面孔闪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 “绣线,你去给三姑娘送几个机灵点的丫头,别送过去几个憨货反倒坏了事。” 罢了,左右她还能看着这个家,只要这孩子能保持现在这般,不伤害瑶玉那孩子,也无什大碍。 三更天,相符的灯暗了一半,唯有离老夫人住处不远的一处院子还亮着灯。 周以宁笼紧了衣裳,笑着接待了冒着雪跑来的李胜家的,亲手到了茶。 “三姑娘还没睡呢?”李胜家的不敢端着架子,屁股只敢搭着椅子的一半,生怕被老夫人的眼线抓出小辫子,又把秦氏牵扯进来了。 “我再看会儿书,免得明日答不出来丢了人,倒是李姑姑,您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周以宁问。 李胜家的略一顿,端着笑脸道:“是太太看姑娘身边没个体己的人,特地让我给姑娘您送几个丫头。” 说着她端起茶杯:“还劳烦姑娘给我倒了茶,我哪里担待的起啊。” 说是这样说,可李胜家的一点尊敬都没有。 周以宁也懒得计较,不过向往她身边塞人,也没那么容易。 她笑着放下茶杯:“我一向野惯了,哪里用得到什么人呀,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丫头们跟着,我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哎哟我的姑娘,这规矩不能乱了,您瞧整个京城,谁家的姑娘还没个人服侍呢?” “您看府里的规矩,大姑娘身份不同,身边体己的该有四个丫鬟,您和二姑娘也该是一样配两个。” 周以宁依旧是笑眯眯的打太极:“李姑姑说笑了,我做惯了事的,用不着丫鬟,母亲好意我心领,只是祖母也说过,大家族要切记开源节流,我一个姑娘家,不懂什么开源,可节流还是懂的,我少用人,也替府里减少些开支。” 李胜家的见周以宁不肯收,又摆出一副乞求的模样:“三姑娘,您不收着我可没法儿向太太交差呀,姑娘就行行好吧。” “这……”周以宁故作为难。 第二十一章 再生风波 李胜家的面色一喜,心中冷笑了一声,到底是乡下来的,没什么眼界,自己一求就心软。 可谁知道,一旁的门帘子被挑了起来。 绣线抖了雪,把披风挂到了门边。 “哟,李姑姑,您也来了呀。”她惊讶的捂住嘴,又朝着周以宁行礼:“三姑娘好。” 李胜家的面皮一抽,强忍着不满打趣道:“这不是绣线姑娘吗?怎么,老太太又心疼三姑娘秉烛夜读,这会儿又劳烦你送宵夜来了?” “是这一回事儿。”绣线把手里包着丝绵套的红木食盒放到桌子上“不过呀,还有别的事儿呢。” “老太太体贴三姑娘身边没个知根知底的人帮衬,特意让我挑了两个懂事儿的手脚麻利的人来送来,催得紧呢,这不,我连夜把人都挑好了。” 周以宁眯着眼,看向那两个送来的丫鬟,心中也有了思索。 老夫人不可能那么好心专程给她送人,虽说有私心,到底也把她看成了家庭的一份子,送来的眼线虽也是监视,可比起秦氏挑的那两个不安分的好了太多。 也罢,本就是互相利用,又何苦非要挑破那层窗户纸。 总归行事小心些就是了。 周以宁强忍笑意,皱着眉道:“这可就巧了,母亲也送人给我了……” 此话一出,李胜家的面皮绷得更紧了。 “这可撞上了,可见啊,太太和老夫人都是疼姑娘的。” 绣线低头沉吟,余光瞥了一眼李胜家的,“这可不是和老太太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这样人就有些多了……” “要不……姑娘您从我们这两拨人中都挑一个?”李胜家的一咬牙,往后退了一步,藏在桌子下的手攥成一团,指甲恨不得嵌进肉里。 这话就差是直说秦氏是派人监视来了。 “太敦厚的,怕有些事招呼不过来……” “三姑娘如此聪慧,调教两天不就好了?”绣线眨眨眼,直接把两个还在门口吹风的丫头唤了进来。 两人五官并不出色,只算得上清秀,但一看二人的眼睛,就知道这是老实人。 相比起来,李胜家的身后那两个,面容俏丽,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对比之下,李胜家的更觉得丢人。 “也对,绣线姑娘说的极是。” “如此的话,就辛苦李姑姑回去禀报一声了。”周以宁不等李胜家的说完,直接堵住了李胜家的后路,把绣线带来的两人派进屋里收拾床铺。 李胜家的被堵得一滞,脸上红也不是,白也不是。 绣线点了点头,“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让我把人送到就回去,如今人送到了,我也就告辞了,三姑娘我告退了,李姑姑要不要和我一路?” “不了不了,太太也嘱咐过了,让我送了人之后绕路去厨房端一碗银耳给大姑娘送去,免得大姑娘晚上看书看得饿了。”李胜家的答得咬牙切齿“就不同绣线姑娘一路了。” 二人又互相暗讽了几句,打着灯笼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胜家的憋了一肚子火,等到了秦氏面前,自然是添油加醋的把这事情说了一遍。 “太太,绣线那个小蹄子抢了这差使不说,三姑娘也跟着一起埋汰我,我这一张老脸,可算是丢尽了,还好是深夜里,没几个人瞧见,不然,还不知道府里又要传什么风言风语。” 李胜家的说着,袖子朝眼睛上一抹,沾出几滴水点子。 “该死的老东西。真没想到手脚这么快。”秦氏听得心中沸腾,一颗心跳得飞快,手里的帕子都要被绞出丝来。 “唉,那个乡下货一回来,整个府里都乱的不成样子。”李胜家的跟着附和。 “说到她我就来气,若不是她,慧娘不会如此为难。” 秦氏一想到周以宁,太阳穴就跳得生疼。 自从周以宁展现才名,周以慧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说她有才华吧,学的不如乡下长大的妹妹快;说她不行吧,她又的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最是难受,看着女儿日渐消瘦的小脸,秦氏的心就像是摆在火上烤。 “大姑娘是咱们相府的掌上明珠,就算那个乡下货有点本事,照样越不过去,夫人过虑了。”李胜家的安抚道。 她见秦氏眉间不展,又继续说:“且那个乡下货是要去司家送死的,且让她再闹腾几天。” “我就怕她还没嫁过去送死,慧娘的名声就都被她压着了,这么个拖油瓶,存在一天都恶心。” 秦氏恨周以宁恨得要死,原本不过是看不惯,现在周以宁挡了周以慧的才名,已然是秦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比苏瑶玉还要遭她恨。 李胜家的觉得秦氏情绪不对,赶忙又安慰:“大姑娘自小聪慧过人,外人都看习惯了,猛然间发现一个刚起步的人学的稍微快点,自然觉得惊奇,过不了多会儿就会发现还是大姑娘最为惊艳。” 如此的话又说了一番,这才让秦氏心绪稍微安定下来。 “但愿吧……安娘还有多久才会放出来。” 李胜家的一愣,下意识的回答:“这……二姑娘她还要多关一个月呢!” “再多关一个月,那就直接撞上长公主的宴会了,祠堂那个地方关那么久,青灯古佛的熬着,早就关的不成人形了,那还怎么去?”秦氏抓着胸口,差点被这个消息气的厥过去。 “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秦氏的眼神阴测,冷的叫人背后发寒。 周以安可是她特意准备的,没了这片绿叶铺路,她的以慧进皇室的机会就小了大半。 李胜家的背后一抖,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请相爷帮帮忙?母子情深,总归能说动老夫人。” “说动?”秦氏冷哼了一声“她找理由磋磨安娘,不就是打我的脸,逼我放权,好让苏瑶玉接管吗?她现在一天到晚就把眼睛盯在我身上,巴不得我再出点儿错,好把苏瑶玉给拉上来!” “夫人莫动气,这回夫人就当吃个哑巴亏,先把二姑娘捞出来。” 秦氏叹了口气,桌上的杯盏砸了一地,整理好衣服连夜跑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 随后几天,秦氏天天往老夫人那跑,两只眼睛都肿的核桃似的。 府里的人都盛传夫人有一颗慈母心,心疼二姑娘寒冬腊月跪祠堂,夜夜为她求情,待二姑娘如亲女一般。 周以宁回过神,正好在老夫人院子门口遇见了结伴而来的周以慧和周以安。 慈母心……心善吗? 秦氏要真这么好心,就不会等周以安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再去了,雪中送炭嘛,最是让人记恩。 这收买人心的手段还是和上辈子一样玩的高明。 “大姐姐!” 周以宁换上一副惊喜的面孔,提着裙子跑到二人面前“二姐姐也来了。” “又是你!”周以安避瘟神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周以宁笑着又要去拉周以安的手:“二姐姐,许久未见,妹妹想你想的茶饭不思啊。” 没有你这个活宝让我戏耍,周以慧又小心谨慎,日子太无趣了。 “你别碰……” 我字还没说出口,周以慧凌厉的眼神刷了过去。 “二妹妹,母亲的教导,你都忘了吗?” 周以安一咬牙,强忍着不适让周以宁拉住手,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记着呢大姐姐。”她嘴角抽出一个不好看的笑容“三妹妹,真是好久不见啊。” “二姐姐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真叫人害怕。”周以宁说的丝毫不忌讳,让周以安的脸色青白一片。 “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周以安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多希望现在能把周以宁的手腕给掰断泄愤。 就在她快要控制不住时,周以慧的手在她肩膀上一拍。 “二妹妹,姊妹之间就是这样和和气气的最好。” 周以慧的话让周以安背后一寒,连忙点头,心里那点小九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么快就能把周以安完全掌控吗? 周以宁抬起头,笑着叫了一声:“大姐姐。” 周以慧淡淡的回了一礼,并不亲昵:“三妹妹还是先进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吧。” 她的面容姣好,语气温和,可偏偏听在周以宁耳朵里,有一股寒意。 像是一头盯上肉的恶狼。 周以宁装作天真的模样,笑出一股傻气:“好呢,大姐姐果然知礼懂礼,我要向大姐姐多学习。” 说完又把眼神瞟向周以安:“这样才算是淑女呀。” “你这意思是我不懂礼仪!”周以安像是炮仗,一点就着。 周以慧面色一凝,冷声叫了一句:“二妹妹!” 周以安不服气的憋住:“没什么,三妹妹,是我太激动了,还是先进去请安吧。” 周以宁瞟了一眼周以慧,跟着一同走进了大厅。 老夫人看起来心情大好,早早的让人搬来软凳赐了坐,给三个姑娘一人赏了一碗酥酪。 这酥酪虽不是名贵的东西,但也较为少见,且胜在是长者赏赐,吃起来格外的有脸面。 苏瑶玉陪在老夫人身边,比起坐在下首的三个孙女,她这个孙媳显得更得老夫人的心。 第二十二章 赏雪宴临近 她看向老夫人,轻声道:“如今这天儿可是越来越冷了,祖母可要担心身体。” “是冷,不过屋里还算暖和。”老夫人轻抚苏瑶玉的额角,又借着道“只可惜咱们家,只有我这儿能烧地龙,真希望你们的屋子里都能烧起来。” “这是天家定的规矩,凡官宦人家,唯有三朵金花以上的诰命屋中可用地龙,再富贵的人家也不得违反,老夫人慈爱之心,媳妇心领,只是规矩坏不得。”说话的是二房夫人魏氏,她家世不太好,父亲只是个挂了闲差的翰林。 她本性愚懦,用周以宁的话来说:读《列女传》读坏了脑子。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面色一僵,若不是苏瑶玉打圆场,好好的天又被她给聊死了。 老夫人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又缓缓开口,说到了正题上:“说起来,长公主的赏雪宴临近了吧。” 姐妹三人的手均是一顿,抬起头看向了老夫人。 周以慧势在必得,周以安目光炯炯,唯有周以宁,自始至终都是古井无波。 老夫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一旁的苏瑶玉接上话:“正是呢,长公主家的雪里红近日也快开了,那异香真是让人难忘。” “我这老婆子若是身体好点,定是要看看的,只可惜身体不行,就不陪你们这些年轻人去了。”老夫人眼神转向三姐妹“若是长公主能赏赐一只雪里红,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长公主爱财,若是能夺得诗魁,定能求得一只雪里红。” “瑶玉相信三位妹妹的才学定能大放异彩,为祖母赢得一只雪里红。” 三位!这是三姑娘也要去? 众人的目光刷的看向周以宁,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周以宁淡定的舀起酥酪,平淡的像是在作壁上观。 一旁的周以安就没那么淡定了,一个没忍住,指着周以宁问:“祖母,她也要去吗?” “你三妹妹也是相府的姑娘,如何就不能去了?”老夫人面色明显一沉。 “可是她大字不识一个,去了也是丢人啊,这不仅是相府丢人,更是会让妹妹以后没法儿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抬起头的。”周以安目光恶毒,看起来是为周以宁担忧,实则是在当众羞辱。 关在祠堂的那些日夜,刺骨的寒冷,清淡的饭菜,还有穿不暖的衣裳,这些羞辱周以安永世不忘! 她抬起下巴,一脸高傲的望向周以宁:“三妹妹,姐姐也是担心你。” “呵呵。”苏瑶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以慧深吸了一口气,把头低下,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听到,一口一口的舀着酥酪。 周以安一脸茫然,看着苏瑶玉问:“你笑什么?” 自从上次落水之后,二人就颇有些不对付,尤其是当时苏瑶玉护着周以宁,更让周以安对这位堂嫂不满,在她看来,出身极好的苏瑶玉合该和她还有周以慧一派。 她身为二房长媳,怎么能自甘堕落的靠近周以宁呢? 苏瑶玉强忍着笑的抽搐的嘴角:“二妹妹,你是关久了还不知道吧,如今三妹妹可是有名的才女呢,五日熟背三字经,十日写出一手簪花小楷,更是画的一首好莲花,连琴艺也没落下,如此出色,众人都盛赞有大妹妹的风姿。” “什么?就她?”周以安惊得一声尖叫。 周以慧怕她又说些掉底子的话连累自己和母亲,背着众人在周以安的腿上一掐。 她端着温和的语气,轻声道:“二妹妹,你念佛经念得太过虔诚,怕是还不知道这些消息,如今知道了,你也该为三妹妹高兴才是。” 最后几个字,已经沾上威胁的意味。 “你说是不是?” 周以安听得背后发麻,赶忙点头,对着老夫人道:“对对对,祖母,我是念佛经念得太虔诚,有些事儿反应不过来,如今我真为三妹妹感到高兴呢。” 老夫人面上淡淡的:“你真心便好,你们这些日子先准备着,等赏雪宴的日子到了,你们一同前乘车前去。” “是。” 一屋子人又说了会儿话,老夫人只说乏了,除了苏瑶玉陪着,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出了门。 周以安一到院子就压低了声音,抓着周以宁问:“你到底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二姐姐是说我吗?”周以宁一脸茫然。 周以安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还有谁?” “二姐姐说的什么我不懂,我不过就是日常跟着先生学写字作画,再跟着几位姐姐学绣花。” “二姐姐你说的什么迷魂汤?这应该是岐黄之术把,这些老夫人并没有为我请先生啊。” 周以宁眨着眼睛,纯良的像是无害的小兔子。 周以安在她手上吃了亏,自然是不信,虎着脸想去推她,可想到之前动手后自己在祠堂关了那么久,身子一抖,收了手。 只是语气还是凶巴巴的:“周以宁,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是真的不懂。”周以宁摇摇头。 “你别装!”周以安又要控制不住。 周以慧看她又要闹了,轻拍她的肩膀:“二妹妹该回去了。” 语气森冷,已是不耐烦。 拘着这个蠢货浪费了她大量心神,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准备好赏雪宴。 赏雪宴可是要献艺的,若是没准备好,十几年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周以慧想到这,看向周以安的目光也就愈发不善。 周以安再愚钝也感受到周以慧的不喜,她白了周以安一眼,撇撇嘴,把话吞进了肚子。 “两位姐姐慢走啊。”周以宁笑眯眯的对着二人摆手,似是真心,又像是假意。 周以安与她一样,脸上挂着一张假面:“三妹妹也是,这天寒地冻的,保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呢,若是去不了赏雪宴,可就遗憾了。” “多谢大姐姐提醒。”周以宁笑着点头。 日子安安稳稳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寒,天越发冷了。 周以宁虽说日常锻炼,但也架不住这具身体早年受了太多折腾,底子不大容易调理好,前几日染上了风寒,今日才算是痊愈。 一大早,桌上除了往日的定食,又多了一直珐琅碗。 “这是什么?”周以宁问。 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殷勤的凑上前:“三姑娘,这是小厨房送来的鸡汤,用党参和红枣炖的,喝了胃暖暖的,姑娘喝了身体也好些。” “先放着吧,我不爱吃油腻的。”周以宁前世因为一碗下了药的鸡汤险些流产,对鸡汤她可就敬谢不敏了。 有些东西,是会有阴影的。 “可是……”小丫鬟见周以宁不喝,面上露出一丝为难。 一直跟着服侍的清风脾气火爆,她见小丫鬟还端着献殷勤,只当她是想从周以宁手里打抽丰,脸一黑:“有什么可是的,姑娘不爱喝端走就是了。” 小丫鬟被骂的面色一红,嘟囔着把汤碗一放,叉着腰指责道:“姑娘好大的气派,老夫人赏的也不喝!” “你会错意了,咱们姑娘呀肠胃不好,只能喝些清淡的,党参红枣这些太过滋补,我们姑娘只怕是虚不受补。” 处事圆滑的明月睨了清风一眼,走上前软言安抚,手里一颗银瓜子顺势塞进了小丫鬟的袖口。 小丫鬟这才露出几分笑脸,不客气的把汤往周以宁面前一推:“老太太想着你们,给你们送汤,你们接着就是了,还找什么理由?” 她看了一眼周以宁,又催了一句:“姑娘快用汤吧。” 周以宁眉头一挑。 这么急切的逼着自己喝汤,这汤里要是没加料就出了鬼了。 她手指轻叩桌面,脸上露出一个森冷的笑:“我看你为老太太办事办得尽心尽力,若不嘉奖,岂不是寒了你的心?那这碗汤就赏你了。” “赏……赏给我?”小丫鬟一愣,没想到周以宁会整这么一出。 不是说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随便逼迫一下就会就范吗? “可是我,我不爱喝啊……”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周以宁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 小丫鬟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僭越了! 周以宁就算是乡下来的,就算再没见过世面,那也是主子,不是她这个奴婢可以随意支使的,方才那一番逼迫,足以让她抓着去找管事嬷嬷,把她打的浑身经断骨折。 小丫鬟背后一抖,终于开始害怕了。 一旁的清风最看不惯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丫鬟,当即把玩塞到小丫鬟手里:“姑娘赏赐给你了,你还不感谢姑娘的赏赐?你嬷嬷没教你?” “我……” “可别说自己不配喝,一碗鸡汤而已,又不是天价的血燕。”清风冷哼了一声“喝了吧,怎么,不喝?你要我帮你喝?” 清风说着就要去掰她的下颌骨。 小丫鬟害怕清风卸了她的下巴,吓得浑身发抖:“我我我……我喝。” 她舀起勺子,可手却抖了起来,放到嘴边,汤汁却不进嘴里。 “怎么?要我帮你!”清风又凶了一句。 小丫鬟浑身发抖,终于,碗一砸,她跪在了地上。 “说,到底怎么回事?”周以宁舀起一碗酥酪送进嘴里,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小丫鬟。 第二十三章 要你好看? 小丫鬟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三姑娘根本就不是没见过世面,她这样,分明是在藏拙! 她什么都懂! 这般想着,小丫鬟颤颤巍巍的开了口:“是,是二姑娘派我送来的。” “呵呵。” 周以宁笑了,勺子一扣,在瓷碗上撞出‘咣当’的一声。 “她叫你给我投毒?你糊弄我是傻子呢。” 周以宁语气温和的说:“她才从祠堂里出来几天就忘了疼?转个眼的功夫她就送来这个东西害我,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你这嫁祸的也太明显了。” 她说的轻飘飘的,可听在小丫鬟耳朵里,不亚于雷霆霹雳。 原来三姑娘是深藏不露,她藏拙!她什么都懂! 小丫头吞了一口口水:“真……真是。” “真是二姑娘送的?那行,明月,将她给我带去老夫人那,我到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看着周以宁真要把自己带去找老夫人,小丫鬟慌了。 她一把抱住周以宁的大腿哭了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二姑娘。” “哦?”周以宁眉头一挑。 小丫鬟眼珠子一转,颤抖着说:“是……是奴婢,奴婢……和二姑娘自小一块儿长大,二姑娘被您欺负的狠了,红玉看不下去才替二姑娘出头的。” “哦,那你可真是忠仆了,这样的忠仆我怎么敢随便惩罚,你就交给老夫人定夺吧。”周以宁收回腿,手一挥,一旁立有几个婆子冲出来要捆小丫鬟。 凶神恶煞的婆子吓得红玉慌了神。 “三小姐饶命!饶命啊!” “求三姑娘开恩。” 周以宁听得耳朵发疼:“也罢,我不为难你……” 红玉心里一喜,果然,三姑娘还是心软的。 只是没等她的高兴劲儿跑上脑袋,周以宁就接着道:“你把这碗鸡汤再做一碗,送给二姑娘,之后就不要多嘴了。” “奴……奴婢。”红玉心中漏了几个节拍,小脸惨白,吓得不敢说话。 周以宁看她还愣着,收回目光,斜靠在软榻上,声音慵懒的像是一只供养在皇室的猫。 “你还有个弟弟,养在青木巷,今年该考童生了,请的先生不错,是个有名的秀才。” 可就是她这平静的叙述才让小丫鬟真正的慌了,打心眼里害怕起来。 “三姑娘……”她声音颤抖,不住的磕头。 “求三姑娘开恩,放了我的家人吧。” 周以宁缓缓开口:“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开恩不开恩的。” “你乖乖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生,对不?” 这句话,不仅是对红玉说的。 一旁的清风明月听了也忙低下头,眼里不知道什么盘算。 今日这一遭,看起来是对付红玉,实则是试探。 周以宁不避着她们,是故意为之,也是在赌,赌这两人,是个聪明人。 到了她这,管他是龙是虎,都得给她卧着! “奴婢,知道了,请姑娘等好消息。” 周以宁看着她,绽放出一个似是春日初阳的微笑。 “这就对了,要听话哦。” 不出周以宁所料,天还没黑时,周以安上门了。 “周以宁!你给我滚出来!” 她粗暴的踹开周以宁房间的大门,直接钻到内间的暖房。 周以宁强撑出一个笑脸,慢吞吞的上前:“二姐姐怎么来了?怎么如此生气,是院子里的下人怠慢你了?” 话音未落,周以安却是冲上前一把推到了周以宁。 “你这个贱种竟敢暗算我!” 一旁的清风明月吓得呆在原地,赶忙拦住欲要动手的周以安。 明月刚碰到周以安的衣角,就被她反手一个耳光打在愣在原地。 “谁准你碰我了?一个奴婢,还敢管起主子的事情了?我打她还要缘由?” “她送来的鸡汤,害得我上吐下泻!得亏我喝的少,,不然还不知道身子要虚成什么样。” 周以安越说越气,“我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明月皱着眉头,丝毫不为所动的挡在周以宁的前面。 “二姑娘,这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还是不要妄下决断的好,何况三姑娘的为人,平日里大家也看在眼里,断不会做出对姐妹下毒这样下作的事情。” 明月的话,周以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看见周以宁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她就来气。 “你还给我装模作样,也是,你能从乡下回来,又岂是什么单纯的主,是我傻,着了你的道,可今日,你休想好过!” “走,跟我去见祖母,今天,我若是讨不回个公道,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周以安不顾阻拦,扯着周以宁就往老夫人那处去。 周以宁一身单衣,一路上被拽的踉踉跄跄,好不狼狈! 屋内,两人的到来打破了一室寂静。 周以安拖着周以安,推了她一把,让她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至于她,哪里还顾得上规矩,上前抱着老夫人不停的哭喊着:“求祖母给我做主。” “又怎么了?”老夫人看见周以安这个惹事精就头疼。 周以安自知不招老夫人喜欢,撅着嘴,泪水哗哗的流,好不委屈的说道:“祖母,今儿又一个小丫鬟给我送了一碗鸡汤,说是三妹妹给我赔罪的,我想着她既有心给我赔罪,那我就喝了,全当是和她和解了,谁知道汤太烫了,我便知喝了一口,没一会儿就上吐下泻。” 她越想越气,又瞪了一眼周以宁:“祖母您是不知道,我折腾了一整天,就现在这会儿才好些,如果全喝下去了,我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呢。” “我知道祖母心疼三妹妹刚被找回来,可再心疼,也得分得清黑白啊。” 周以安这话说的不客气,明里暗里都是在讽刺老夫人偏袒。 老夫人看了眼安静跪着的周以宁,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突然,她将手中的佛珠啪一声拍在了桌上:“三丫头无缘无故害你作甚?此事你有何证据?无凭无据的你就这么闹起来了,像什么话?!” 周以安只当没听见,把脑袋瞥到一边。 “鸡汤就是她送来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老夫人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懒得再理会,转头又向周以宁问道:“三丫头,你说说。” 周以宁委屈巴巴的点了头:“祖母,我的确是送了一碗鸡汤过去,可我……” 没等她把话说完,周以安便急冲冲的抢过话茬: “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以宁脖子一缩,一副害怕的模样。 此时,明月赶忙开口:“老夫人,姑娘该是吓到了,还是奴婢替姑娘说吧!” “这碗鸡汤,是今儿有个小丫头送来的,说是您赏给姑娘的,姑娘原想自己喝了,可想到前两日受了风寒,这鸡汤喝下去恐虚不受补,就借花献佛送给二姑娘了。” 周以宁这会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以安,这才委屈的开口:“正是如此,我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她说完就又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到明月的身后,惊恐的小模样和嚣张跋扈的周以安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夫人听了明月的话,不一会儿就让人把送鸡汤的小丫鬟红玉带进了屋子。 红玉按照周以宁的吩咐,一进门就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老夫人饶命啊,求老夫人开恩,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老夫人一愣,随即冷声问道:“你一上来就让我饶命,你倒是说清楚这怎么回事儿。” 红玉抹了一把眼泪,一边磕头一边哭哭啼啼的说道:“今儿奴婢按照太太的吩咐,给三姑娘送一碗鸡汤,谁知道正好赶上三姑娘风寒才好,这鸡汤喝下去虚不受补,三姑娘有心和二姑娘和解,就把这汤转送给了二姑娘,谁知道二姑娘喝了,反而不好了。” “老夫人,奴婢真的不是要害二姑娘啊!” 老夫人在后宅待了多年,早就活成了人精,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分明是秦氏的计谋,盘算着给三丫头下药,药倒了她,之后长公主的赏雪宴三丫头就去不了了,也就抢不了大丫头的风头。 谁知道三丫头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二丫头反而遭了罪。 作孽啊! 这秦氏怎么愈发不顾及首尾了! 这么明显的计谋,真当府里是她一人的天下,当她这个老夫人是瞎的不成? 老夫人气的心头疼,大声喊道:“来人,把太太找过来。” 周以安听了红玉的话,脸一下就白了。 不是周以宁要害她…… 那她今天大闹了这么一场,不仅把老太太给得罪了,还…… 她强撑着身体站稳,一把揪住红玉的头发骂道:“你瞎说,怎么可能是母亲要害我!” “二丫头!”老太太大声呵斥。 正好,秦氏就进了门。 “母亲,这么急着找我来,别是二丫头又闯了祸吧。” 老夫人见正主来了,声音中的嘲讽不加掩饰:“你来了呀,今儿还真是二丫头出了事儿,闯了祸了,我还真是要好好问问你这个母亲,到底是怎么当得!” 秦氏一听老夫人这话,心中漏了一拍。 看见跪在地上的红玉还有在嘤嘤哭泣的周以宁,秦氏腿一阵发软。 她脑子里只剩两个字。 完了。 第二十四章 吃个教训 “噗通”一声,秦氏急忙跪倒在地,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母亲……是儿媳教女无方,请母亲责罚。” 闻言,老夫人冷哼一声:“既然知道错了,那倒是说说错在哪了。” 话落,老夫人冷冷地瞥了秦氏一眼,这话自然是没说够的。 “是儿媳管教无方,才让二丫头养成这等歹毒的性子,变得如此无法无天。” “母亲,都是儿媳的错,对手底下这些丫鬟们也都疏于管教,才让他们有了胆子踩在主子的头上做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事,儿媳回去后定加严加整顿和管教。” 周以安一听,忍不出插嘴:“母亲,这明明跟这个丫鬟没有关系,您怎么能如此是非不分呢。” “闭嘴,若不是这个丫头,破坏你与宁娘之间的姐妹情谊,你与宁娘又怎会生出这样大的嫌隙,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姐妹间最要紧的就是和睦,旁人不知便算了,难道你也都忘了吗!” 秦氏厉声说道,急忙想要阻止说话完全不带脑子的周以安,生怕她这张嘴再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更像是怕自己做的不够,没法让老夫人满意,秦氏一挥手,一个耳光便落在了周以安的脸上。 “你这个蠢蛋,若是再给我惹是生非,看我如何教训你!” 周以宁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秦氏也这么沉不住气, “母亲,对不起,都是宁娘不好,连累了母亲。” 周以宁浅浅的勾了勾唇,在秦氏的身后跪了下来,想要给她赔罪,实则是在寒碜她。 秦氏见状,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像是没料到周以宁会突然来这一出,可随即,她便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想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子来教育教育周以宁这个外来的野丫头。 “你又何必装傻,若不是你,安娘也不至于受罚,何必假惺惺的,我可真是看走了眼,还以为宁娘你当真是个好孩子呢。” “够了,你们一个个真当我老了,可以任凭你们随意糊弄了吗。” 老夫人看不下去,呵斥一声,这房里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氏,事到如今,我老太太年纪是大了,可眼不下,心更是看得明白,你却还在推脱责任,竟然还责怪宁娘,如此,我看你还是去祠堂好好吃斋念佛,闭门思过一月吧,让二丫头也跟着,省得这性子野了,将来出了门子,也丢相府的脸。” 老夫人说完,将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了桌上,一声响,秦氏心头也跟着一颤。 “母亲,这年节在即……” 秦氏本想利用年节将近向老夫人求情,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夫人厉声打断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年节快到了,府里也不能缺了掌事的人,这管家权便暂时交由二房负责吧,瑶玉,你可别让我这个老太太也失望了。” 老夫人的话看似在警告苏瑶玉,实则是指桑骂槐。 “祖母抬举瑶玉了,瑶玉只怕胜任不了祖母的期盼。” 苏瑶玉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接秦氏的管家权,容易惹得旁人眼红,招来祸事。 “此事已就此定下,不必多言。” “都散了吧,瑶玉,你且给宁娘请个大夫,手上的伤,好生治着。” 闻言,苏瑶玉欠了欠身,拉着周以宁的手出了院子,眼中满是不解的看着她。 “三妹妹,你又何必给她道歉。” 周以宁叹了口气,故作失落,小声的说着:“可若不是我,母亲和二姐姐也不会被罚了。” “切莫这么想,请的大夫已经往你的院子去了,玉姐姐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多谢玉姐姐好意,我自己回去便是,天色不早了,玉姐姐好好歇着便是。” 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真有个大夫在等着,但周以宁也只是草草让这大夫瞧了几眼,便将人打发走了。 前世的她几乎能算戎马一生了,区区小伤又何足挂齿,不过是她想在老夫人面前装装可怜罢了 “红玉那丫头呢。” 周以宁想着自己答应了要保下她的,自然不能就此不管了。 “小姐,她在院子里等着呢。” “快让她进来吧,去跟玉姐姐说一声,日后,红玉就是我院子里的人了,只当给她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周以宁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想必她该是多了个心腹了。 “多谢三姑娘。” 红玉知道是周以宁向苏瑶玉把自己要过来的,也算救了自己一命。 “不必,看你行色匆匆,该是有事要说才对。” 红玉欠了欠身:“三姑娘,如今大姑娘听闻夫人被罚了闭门思过,这会儿子已经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跪着了,冰天雪地的……” 周以宁闻言一笑,极为不屑:“她也有今天,且盯着吧,有什么动向,你再告诉我便是。” 既然周以慧要表孝心,揪母心切,她总不能拦着不是? 第二天,天刚大亮,清风便急急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小姐,大小姐过来了,说是要见小姐。” “把人请进来吧。” 周以宁示意明月给自己加了件披风,便起了床。 “大姐姐一大清早的,是有何要事吗。” 看着周以慧冻得小脸苍白的模样,心底终是有些不忍。 “三妹妹,你一向最得祖母欢心了,今日大姐姐求求你,就跟我一起去给母亲求求情吧。” “大姐姐太抬举妹妹了,妹妹人微言轻,只怕多了事会让人更加不喜。” 周以慧却不管不顾的拉住了周以宁的手,一路跑出了院子,直奔老夫人那处去。 “我知道三妹妹一向最明事理,母亲如今闭门思过,可相府无人打理,容易乱了是非啊!更何况,我们姐妹都是母亲的孩子,如今母亲有了难处,我们也该尽尽孝心才是。” 周以宁听着这话,只觉得可笑。 要她周以宁为秦氏尽孝心,也不怕折了她秦氏的阳寿? “姐姐不知道吗,府中之事,祖母都已经打点好了,母亲闭门思过这段时日,这管家权由玉姐姐代掌。” “可即便如此,母亲年纪也大了,这天气又不好,多容易犯些病痛,这样下去,母亲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闻言,周以宁心想,自己若是继续推辞,恐怕周以慧也不会甘休。 “那妹妹便陪大姐姐去一趟吧,但并不能保证结果如大姐姐所愿。” 韶年苑。 周以慧和周以宁都在门口等着老夫人召见。 “老祖宗,大小姐和三小姐过来了。” “罢了,让她们进来便吧。” “孙女给祖母请安。” 周以宁刻意跟在了周以慧的身后。 “宁娘,你手臂上的伤了可好些了。” 老夫人连正眼都没瞧周以慧一眼,反倒关心起了周以宁。 这相府的大千金,掌上明珠,又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好多了,多谢祖母关心。” 老夫人闻言,这才点点头,将视线转移到了周以慧的身上。 “慧娘来了,平日里可从不见你给我请早安啊,这是有何事啊。” 老夫人明摆着明知故问的。 周以慧一听,讪讪一笑,而后连忙说道。 “祖母教育的是,孙女知错了,日后定会日日给祖母请早安,今日一来,也确实有事想要求祖母,母亲年纪大了,这天寒地冻,怕是会熬不住这样重的惩罚,还请祖母对母亲网开一面。” 老夫人沉思片刻,开口道:“罢了,你这话说的我像是在刻意刁难你母亲,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转告你母亲,闭门思过是免了,但这佛经还是要抄上百遍的,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谁来求情都没用,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老太太不讲情面。” “那二妹妹……” 老夫人的神色变了变,而后道:“慧娘啊,你这孩子是最聪明伶俐的,可千万别用错了地方,这二丫头不知悔改,就禁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罚抄女诫吧,省得再惹是生非。” “慧娘知道了,替二妹妹和母亲先谢过祖母,慧娘就不打扰祖母了,先行告退。” 周以慧一走,老夫人便叹了口气。 若不是这秦氏掌家多年,又近年关,长公主的赏雪宴也在即,府中大大小小需要有个人做主,这苏瑶玉还太过稚嫩,少了些威望,还是需要秦氏这个当家主母打点,她绝不可能就此轻饶了她。 “祖母,莫要叹气,孙女想起来有种糕点味道不错,待孙女去做了给祖母尝尝吧。” “你会厨艺?” 老夫人闻言,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周以宁。 “孙女自小长在乡野,粗茶淡饭自然不在话下,这糕点最近也学了些手艺,望祖母莫要嫌弃。” 老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此,一会可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周以宁欠了欠身,便带着清风明月去了厨房。 她这一走,老夫人却皱紧了眉头。 养在相府里的小姐,哪个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三丫头却将厨房之事视作家常便饭,也不知道这丫头当初到底受了多少苦…… “老祖宗何故皱眉?” 第二十五章 不见了 话落,只听老夫人叹了一句:“这秦氏作为相府的当家主母,还真是没有半点容人之心啊。” 就算周以宁是养在乡野里,可终归是相府的三小姐,身边的人也理应好生伺候着,若不是这秦氏的手伸的太长,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苛待相府的千金。 看来,自己借着这次的事夺了她的管家权还真是做对了,这人啊,一旦站的太高,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这秦氏也该吃点教训了! “吩咐下去,这秦氏还是禁足吧。”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绣线应下后离开。 没一会儿,绣线传话回来时,手中还多出了周以宁送过来的糕点。 “老夫人,这是三小姐送过来的。” 老夫人抬眼,尝了一口:“搁着吧,这孩子有心了。” …… 周以宁送过糕点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二奶奶派人送了一副画来。” “收着吧。” 周以宁敛了敛眸子,早已参透了苏瑶玉的心思。 …… 听闻秦氏又被禁足,周以慧心知再求老夫人定是无用的,便在书房一直等着周相爷。 直到夜深,周相爷才回府。 “父亲,您可回来了。” 一见周相爷,周以慧便起了哭腔。 周以慧顺势跪在了周相爷的面前:“父亲,救救母亲吧,祖母削去了母亲的管家权,还被禁足了。” 周相爷闻言,眉头紧皱,有些吃惊。 “你母亲可是又做了什么逾越的事?” “慧娘不知,祖母也未曾明说,只是母亲作为当家主母多年,如此一来,怕是会有损母亲的名节,还望父亲向祖母说说情,将这管家权归还给母亲吧。” 在周以慧眼里,能做这当家主母的,只有秦氏。 “待明日我问问,这管家权日后再说吧。” 周相爷皱了皱眉,却并不急于为秦氏争回这管家大权。 “父亲……” 周以慧不甘心,还有话想说,却只见周相爷摆了摆手。 若不是周以宁那个贱蹄子,又何至于生出这些事端,周以慧越想越发气不过,便朝着周以宁的院子去了。 “周以宁,别装了,若不是你,母亲何至于受如此罪。” 周以慧一拍桌子,怒上眉梢。 “大姐姐这话的,恕妹妹愚钝,未曾听懂。” 周以宁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说着谦卑的话,可却没有半点谦卑的姿态,跟周以慧演戏演的久了,她也乏了。 “周以宁!” “大姐姐莫要如此大声,坏了嗓子多不值当。” 周以宁揉了揉耳朵,看着周以慧抓狂又拿自己丝毫没有办法的模样,她只觉得赏心悦目。 不料这时李胜家的却过来了。 “大小姐,夫人唤你过去。” 这李胜家的一来,周以慧只好愤愤不平地跟着走了。 周以宁见状,心里又多了一番盘算,才听着这秦氏再次被禁足的消息,却不成想她竟这么快又得到了自由。 “小姐,您何必跟大小姐撕破脸呢。” 这周以慧是相府的掌上明珠,惹了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得人,真没几个。 “无事。” …… 那一夜过后,秦氏大概是被老夫人罚得狠了,没再起什么幺蛾子,周以宁难得清闲了起来,跟着老夫人派来的热的开始学习起了歌舞了,虽说上辈子什么都会了,可现在这幅身子骨到底是差了些底子。 眼看着赏雪宴在即,她可不愿意在人前丢了丑。 “小姐,听闻老夫人为了赏雪宴,取消了二小姐的禁足。” 一日,周以宁练舞回来,红玉便来报信。 周以宁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怕是又要生出事端了。” 周以安那个性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小姐,快醒醒啊!小姐!” “何事?” 周以宁睁开眼,方才的疲倦显然已经散去。 “明月不见了!” “怎会如此?” “奴婢也不清楚,这一转身的功夫,人就找不着了。” “去找找,切莫将消息传出去。” 周以宁换好了衣裳,便和清风一起出了院子,脑子里还回想着自己的猜测。 果然叫自己猜中了,定是周以安坐不住脚了吧。 一出院子,便撞上个小丫鬟。 “你走路不长眼呀,撞坏我家小姐怎么办。”清风立即开口斥责。 小丫鬟忙说认错,见是清风立即问道:“你是宁姑娘?” 周以宁点点头,面前的小丫鬟十一二岁,她虽然在府里住的时间不长,上下也认得全。可面前这个她却没有见过。 小丫鬟见找到正主,着急道:“宁姑娘,你家明月在别苑跟人打起来了,我正找你呢,快去看看吧。” 听着便不像是明月会做的事,明月向来老老实实的,怎么可能会跟人起冲突,还是在别苑那种不正经的地方。 可这小丫鬟却信誓旦旦,像是铁了心要将周以宁带过去:“再不去,明月可没命了!” 这一路走蹊跷,小丫鬟虽着急却带着周以宁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别苑就在眼前,小丫鬟却遮遮掩掩,见人就躲。 周以宁察觉到不对,拉着小丫鬟手腕问:“你看清那人是明月?莫不要骗我。” 此时,周以宁已经起了疑心,确信是那周以安的手笔。 小丫鬟皱眉,“宁姑娘,我好心好意帮你,你怎么还怀疑我?若是你相信就任明月被打死吧!” 下一刻,这小丫鬟便被人敲了脑袋,昏倒在地。 清风猝不及防,着实惊着了,可看周以宁的模样,却是云淡风轻。 原来是红玉趁人不备,把人给打晕了。 “三小姐。” “做得好,把人看好,我去去就来。” 周以安一心想要把自己往别苑引,她若不去,可就白白费了周以安的一番心思,也错过了一出好戏。 “三小姐放心。” “小姐,你去哪。” 清风反应慢了些,跟不上周以宁的思路。 周以宁闻言,笑道:“且跟我去看出戏吧。” “小姐,这有什么戏可看。” 话落,只见周以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清风躲进了一间偏房, “小姐这是……” “来了。” 周以宁说着,笑意渐浓。 眼看不远处,周以安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周家众人,就连老夫人也在,神情凝重。 周以安在先前关着周以宁的屋子前停了下来,清风远远地看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周以宁:“小姐,是二小姐……” “嘘。” 周以宁却不以为然,她倒要看看周以安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安娘,你方才说的可属实?” 即便到了门口,老夫人还是不大愿意相信周以安说的话,也接受不了周以宁会在这个节骨眼丢了相府的脸,加之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老夫人的心,还是相对偏在周以宁身上的。 可,周以宁从小毕竟养在乡野…… “祖母一看便知。” 话落,周以安便迫不及待推开了房门,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可空无一人的屋子,却让身后众人疑云。 “这……怎会如此……” “妹妹,你方才说三妹妹与小厮在此私会,如何不见人呢,大姐姐知道你与三妹妹间生了些嫌隙,可毕竟血脉相连,倒也不必如此报复,这等有辱门风之事传出去只怕是会丢相府的脸,让外人谈笑。” 周以慧适时开口,看似识得大体的话,却是在不经意间将周以宁和周以安二人都踩上了一脚。 “不可能的,周以宁一定在这里,许是消息有误,记错了房间,让人搜一下,定能找到她,大姐姐,你千万相信我,我也是为了相府啊。” 一听周以慧的话,周以安顿时乱了阵脚,誓要将周以宁这个贱人给找出来。 可,老夫人和周相爷不说话,谁也不敢真的搜。 “搜吧。” 周相爷大手一挥,既然周以安如此肯定,便顺了她的意思,毕竟,整个相府如此兴师动众,若真是因为一点失误空手而归,那才真让外人耻笑他们的无知。 片刻之后。 “回老祖宗,相爷,奴才带人将这别苑搜遍,未曾见到三小姐。” “不可能!你可曾找仔细了!” “回二小姐的话,奴才都找仔细了,确实不曾见到三小姐。” “够了,安娘,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周相爷此时觉得自己方才真是鬼迷心窍才会信了周以安三言两语,跟她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周以安向来最怕父亲,被他这么一吼,两行泪瞬间挂上眼梢,心中有屈却又不能言语。 “回府。” “相爷好生兴致,草民这厢有礼了,不知相爷能否给草民一个交代,相府的人将我这别苑搜了个彻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不知相爷有何高见。” 来人正是这别苑的主人,手拿一把墨画扇,看似稀松平常,可周相爷却认出这扇子上是当今圣上亲笔题的字。 “家长里短之事烦扰公子,现携家眷赔礼了。” 话落,周相爷身后一众人都欠了欠身,以礼赔罪,可眼见着周相爷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早知周以安是什么性子,竟还任由着她胡闹,丢了这么大的人,周相爷这会子肠子都快悔青了。 第二十六章 此话当真? 马车刚在相府门口停下,便看见清风急急忙忙从府中跑了出来,差点冲撞了老太太。 “老祖宗。”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回老祖宗的话,清风是一时心急。” “你一区区丫鬟,有何事心急,若是冲撞了老祖宗,你有几个脑袋来赔。” 周以安一见是周以宁身边的人,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若不是那周以宁狡猾奸诈,她今日也不至于丢了这么大的脸面。 “老祖宗,请替三小姐做主啊!” 被周以安一训,清风顿时急了,跪在了老太太的脚边。 “宁娘有何事需要做主。” 经过这么一闹,相对于周以安,老夫人还是愿意偏向周以宁的。 “三小姐现下正在二小姐的院子里,老祖宗前去一看便知。” 清风颤抖着声音,不敢抬头,一口气将话说完。 “看来,今日这日子是跟二妹妹有冲突了。” 今日所出之事,事事皆关周以安。 想让人不调笑都难。 “大姐姐此话何意?” 见着周以安怒目圆睁的模样,周以慧只管往周相爷的身后站了站,不再作答。 “你一个小丫鬟,断不能信口开河,三妹妹怎可能在我院子里。” 周以安此话,算是将众人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清风却不管不理,一心只想着让老夫人移驾,她断不忍心看着周以宁受如此大的委屈。 “去看看吧。” 还未走进周以安的院子里,众人便听到其中传来的阵阵啜泣之声,周以安的心,也瞬间悬了起来,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随后只见周以宁抱着浑身是血的明月,泪流不止。 一看老太太带人走了进来,周以宁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爬着过去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孙女求祖母救救明月。” 周以宁声音颤抖得厉害,这也让周以安心中的预感更甚。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话一出口,苏瑶玉便上前将周以宁扶了起来。 “好妹妹,不着急,发生了什么,你且说来便是。” “我知道二姐姐与我生了嫌隙,可身边人是无辜的,二姐姐大可冲着我来,妹妹愿承受任何,只求二姐姐不要再殃及无辜。” 周以宁一开口,便止不住的哭,梨花带雨的,让人看了,竟也生出几分心疼。 “你在说什么!” 周以安一听,自然是跳脚了。 此刻,清风站了出来,大着胆子将周以宁不曾说清楚的话圆了起来。 “老祖宗,我家主子午睡时便发现明月失踪,却不想找遍相府,竟在二小姐处,找到明月时,她便成了这副模样,求老祖宗做主。” “此话当真?” 问话的,是苏瑶玉。 “回玉娘娘的话,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还有人证红玉。” 被点名的红玉也在清风的身旁跪了下来。 “玉娘娘,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让人捉了红玉,又让人误导三小姐,试图带着三小姐前往别苑。” “你空口无凭!” 周以安一看又是这个红玉坏了自己的事,简直恨不得把人撕碎。 “奴婢并非空口无凭,二小姐派去的那丫鬟便是证据。” 如此说来,那丫鬟根本不用作证,这一切都已经明了,不过是周以安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 话落,苏瑶玉便朝着老夫人和周相爷欠了欠身,请他们做主。 周相爷怒火中烧,直接扬起手,给了周以安一个耳光。 周以安半边脸也肿得高高的,在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她说话。 “父亲!您怎么舍得打我。” 周以安捂着脸,眼中满是不敢置信,还有对周以宁的恨。 万万没想到,周相爷竟然会为了周以宁这个贱人动手打她。 “给我住嘴,有一个这般如此的女儿,蛇蝎心肠,简直有辱门风!” “周以宁,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我的,你定是去过别苑对不对,谁知你用什么高明的本领来的这一出,定是要害我!” 一听周相爷的话,周以安对周以宁的恨又深了一层。 周相爷差点被周以安给气昏了头,又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打得周以安不敢再出声。 “秦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周相爷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送去乡下的怎么不是周以安这个蠢货! “相爷,是妾身疏于管教。” “够了!连个孩子都管不好,看来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你确实不合适了。” “往后妾身定让安娘跟随左右,不再生出事端。”秦氏暗自咬了咬牙,不敢反驳。 周相爷闻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老夫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让人给周以宁请了大夫便回了韶年苑。 好在明月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及性命,周以宁才放下心来。 没了周以安那个蠢货乱事,周以宁的生活又重回了“正轨。” 一晃也到了年尾,整个相府的人都习惯了,有一位天才三小姐,虽然琴棋书画都不是顶尖的,可胜在一个学得快,几个月的功夫,便已超过了京城中大批贵女,想让人不注意到她都难。 如今她依旧是未长开的身量,远远看去还像是个小女孩儿,随意梳了发髻,只点缀了些许珍珠和红宝,穿了一件银红色的撒花裙子,冰天雪地中看起来煞是可爱。 “姑娘慢些,慢些。” 跟在她身后,从外面买进来的丫鬟清风和红玉一路小跑着追,手里捧着斗篷和汤婆子。 周以宁难得开心,回过身做了个鬼脸,不料突然撞上了一堵人墙。 “没事吧?” 这声音是个好听的男声,优雅又低沉,便是不看那脸也想象得出来该是如何俊朗的公子。 后跟上来的清风和红玉都忍不住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周以宁也是垂头不说话。 那人只当周以宁是害羞了,正要扶起他时,周以宁却自己站起身,轻轻抖去了红裙上的雪。 “我不曾见过你。”那人又开了口。 周以宁微微勾起嘴角,是啊,你怎么可能现在见过我呢? 你心心念念的是相府的心头肉,嫡出的大姑娘。 又怎么会注意我这么一个区区的庶女呢? 你说是不是,宇文烁? 再世重生看见仇人,周以宁内心难忍的激动和兴奋。 她缓缓抬起头,笑着行礼道:“公子有礼了。” 宇文烁微微一愣,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眼前的女子,落落大方,看自己的时候丝毫不畏惧,甚至没有半分羞怯之意。 这反倒让他起了疑。 “你也是相府的姑娘吗?还是亲戚?”宇文烁不说痕迹的向周以宁靠近了一步“你叫什么名字?” “我……” “二皇子,这是我家三妹妹周以宁,前些日子才从乡下接回来,你自然不曾见过。” 周以宁话未出口,身后便传来了周以慧的声音。 “哦,是吗?难怪我没见过。” 听了这句话,宇文烁眼中的兴奋消减了不少。 乡下捡回来的,只怕没什么利用价值。 和他做了十几年夫妻,周以宁太熟悉他的每一个微表情了,他的鄙夷周以宁看在眼里。 这才是真实的宇文烁,对他有利用价值的人,他才会有几分结交之心,若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他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曾经周以宁可以为了宇文烁去死。 现在,只怕是个笑话。 “大姐姐和殿下这是……” 周以宁欠了欠身,做出好奇的模样,眼底却多出了一抹旁人察觉不到的嘲讽。 宇文硕的母妃早逝,一直被养在皇后名下,然而皇后现在已诞下五皇子,宇文烁的身份如今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一个身份地位尴尬的皇子,配上她周以宁这个在相府身份地位尴尬的女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可惜从前都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宇文烁的心思,从来都在相府的大小姐周以慧身上,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变过啊。 不仅是因为周以慧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更因为她是周宰相的心头至宝,若娶了她,就代表得到了整个相府的支持。 “殿下是来提亲的。” 周以慧会心一笑顺势拉住了周以宁的手,倒像是姐妹情深。 如今当着宇文烁的面,自然不可能跟周以宁撕破脸,所以不管周以宁问什么,她都非常细心的为她解惑。 宇文烁更是顺势握住了周以慧的手,看周以慧的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却深深的刺痛了周以宁的眼。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宇文烁会这么心急的上门提亲,这反倒和前世有些不同。 “既然二殿下和大姐姐相熟,宁娘告辞了。”说完,周以宁猛的甩开周以慧的手腕,自顾自的走了。 她是怕,自己若是再不离开,眼睁睁看着宇文烁和周以慧的柔情蜜意,会忍不住拔剑杀了他们! 第二十七章 得寸进尺 只可惜她没注意到,指尖的红梅,有两株早已落到了宇文烁的手上。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宇文烁顺手却从她手中拿过了两只红梅。 红梅开得好,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打眼,似乎还带着些少女的体温。 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宇文烁微微皱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从没见过的人,为什么,他会觉得怀念? 用过晚膳后,周相爷突然将周以宁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不知父亲找女儿何事。” 周相爷皱着眉头,道:“见过二皇子了?” “只是无意中碰见。” 不知怎的,周以宁一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若让你给二皇子做侧妃,你可愿意?” 看似询问的语气,实则更像是命令。 周以宁闻言,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跟前世也太不一样了吧! 宇文烁竟然也会对她起这样的心思?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对她的嫌弃的! “父亲莫要说笑,女儿心知自己已经许给了司家的大少爷。” 宇文烁这个大坑谁跳谁知道,反正她周以宁是断然不会再跳了。 “想必你也知道二皇子今日是来相府提亲的,往后慧娘就是二皇妃了,既然二皇子也瞧上了你,有你跟在慧娘身边作伴也好。” 周相爷可不管周以宁的意愿,能多嫁一个女儿进皇家,对相府来说可是锦上添花,求之不得。 至于司家那门亲事,他也打定了主意,周以安那个蠢货配司家大少爷那颗天煞的孤鸾星,想必也是极好。 “父亲,恕女儿难从命。” 周以宁人是跪着的,可这气场却一点的不弱,回到相府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顶撞周相爷。 今日就是说破天去,她也不可能答应给宇文烁做侧妃。 前世的屈辱她早就受够了,重活一次,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且准备着吧。” 闻言,周以宁暗自握紧了拳头,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怒火,走出了书房。 翌日一早,周以宁便出了相府,直奔司家府邸。 “我要见你们大少爷。” 小厮不屑地回了一嘴:“哪来的丫头片子,我们家大少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我是相府的三小姐周以宁,与你们家少爷是有婚约的。” 她今日来,就是找司云帆提亲的! “三小姐且等着吧。” 那小厮听周以宁报出相府的名号,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恭敬了。 不出一会儿,便有人带着她去了司云帆所在的啸风殿。 正在临摹的司云帆见她来,只是抬了抬眼,并未说话,身边的丫鬟也都退了出去。 几月不见,如今的周以宁还真是跟前些日子那个乡野姑娘大有不同啊,堪称改头换面,除了那双如小鹿般精灵的眼睛,浑身上下竟找不出半点乡野气息。 “司少爷,又见面了。” “你来做什么。” “提亲。” 眼见四下无人,周以宁便也懒得伪装自己,毕竟,重生后,最了解她的,就是司云帆了。 “这糕点还不错,就是不如我做的好吃。” 瞧着桌上放着桂花糕,她倒也是不客气。 司云帆见她如此放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还真是没见过哪家的小姐像她一般。 “喜欢送你便是。” “没想到未来的夫君如此好说话。” 见司云帆不说话,周以宁也不跟他逗闷子了。 “我今日来,既是来提亲的,也是来请司公子报恩的。” “报恩?” 司云帆挑了挑眉,自认为自己已经不欠周以宁什么。 她救他一命不假,可他也已经替她躲避过秦氏的耳目,应当两清才是。 这个女人未免太过自信。 “你我之间,不是早就算清了吗。” “原来司公子的命这么不值钱。” 区区两句话就当报恩了? 没门! “你想如何。” 周以宁既然找上门来,那必定是早就做好了打算的。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二皇子要我做他的侧妃,倘若我真的嫁了,岂不是也丢了司大少爷的脸面。” 闻言,司云帆勾了勾唇,心想她这算盘是打错了。 “三小姐不知我在世人眼里是颗孤鸾星吗。” “那是世人的眼光,与我何干。” 倒行逆施的事她上辈子见得多了,也做的多了,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还有什么好怕。 “你不怕死?” 那些姑娘们都对他司云帆避之不及,这个周以宁,倒是有几分不一样。 周以宁冷笑一声:“贪生怕死的,都是懦夫。” “回去吧,过几日,便会有人上门提亲的。” 就当为了还她这个恩情,也冲着她这一腔孤勇,他认了。 “且慢。” 周以宁挑了挑眉,道:“我说了,提亲只是其一。” “三姑娘,可莫要得寸进尺。” “不算,早就听闻司公子在司府的处境,我虽是个庶女,可却也是相府的千金,想必司公子娶了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此一来,你也不用觉得娶我是一件多委屈的事情,而我们之间的恩情,再另论,你只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我们之间便如你所愿,两清。” “什么条件。” “我未曾想好,改日再告诉你,如今你只需要应允我便是。” 话落,只见司云帆唤了一声,周以宁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司凛,送三小姐回相府。” 周以宁生出一抹笑意,却又带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冷酷。 “多谢司公子了,日后还请公子多多指教。” 解决掉了宇文烁这个麻烦,周以宁也松了一口气。 既然周以慧喜欢,让给她便是,她周以宁这一生绝不会再沦落到跟周以慧争宠的地步。 司云帆向来都是守信之人,不出三日便带着人上门提亲。 “小姐,司家少爷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 一大清早,睡眼朦胧的周以宁便被清风这一嗓子彻底叫醒了。 没想到他的动作还挺快的。 周以宁过去时,司云帆正与相府的长辈们吃着茶,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淡淡道:“云帆,这就是家中的三丫头,你认认。” 若不是司云帆执意点名要见周以宁,老夫人这会子叫过来的就该是周以安了。 “司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周以宁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司云帆欠了欠身。 不知怎的,司云帆竟不大习惯如此拘泥于礼数的她。 “早就听闻三小姐美貌才识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司某今日冒昧上门,也是前些日子淘了些小玩意儿,想赠与姑娘。” 话落,身边的司凛便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交给了周以宁。 “多谢公子。” “不急,这玉佩也是赠与你的,只当是定情信物。” 司云帆说着,不急不缓地拿出了一块绝美的玉佩,老太太一看便知那是司家的传家之物,如此赠与周以宁,心思不能再明显,想来是认准了周以宁这个未过门的妻子了。 还未等周以宁接过玉佩,这厅堂中便多了一道突兀的声音。 “恐怕是要让司公子失望了,这玉佩,我家三妹妹怕是受不起了。” 周以安说着,便走到了周以宁的面前,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周以宁猝不及防,自然是生生的挨了一道。 “二丫头!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祖母,您看,这是父亲派人在三妹妹这找到的。” 话落,周以安便将一个扎满了针的小人扔了出来,那上面赫然写着司云帆三个字。 一句周相爷派人,便坐实了周以宁这莫须有的罪名。 谁让这是相府,相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话当真?” 老夫人瞳孔一缩,显然不大相信周以安的话。 周以安便立即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祖母,先前是安娘被猪油蒙了心多次陷害了三妹妹,而如今事之重大,安娘断然不敢再有半句虚言,请祖母明查,三妹妹身边的明月亲眼所见此物是从三妹妹的床头翻出的。” “宁娘,这可是你的东西?” 听周以安这么一说,老夫人的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 周以宁则是不卑不亢的站在了原地,从容道:“不是。” “祖母,这等东西可是犯了大忌,又有谁会承认呢。” 周以安见周以宁如此沉稳的模样,心下竟生出一丝慌乱,生怕老夫人会信了周以宁。 “给我跪下!去,把三丫头身边的明月叫来。” 老夫人对着周以宁呵斥了一声,随即又对绣线吩咐道。 周以宁咬了咬唇,跪了下去,可却依旧挺直了背。 “司公子,真是让你见笑了,家里妹妹不懂事,还望司公子切莫怪罪。” 周以安见势,朝着司云帆欠了欠身,倒像是个好姐姐的形象。 只可惜,这相府的水有多脏多深,司云帆早就心知肚明,又怎么会着他们的道。 “无妨,只望相府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便是。” 司云帆此话一出,老夫人便会意了。 “将三丫头拖出去,杖责二十。” 这事偏偏闹在了司云帆的面前,的确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祖母,明月还未曾开口,您又何必急于定了我的罪。” 第二十八章 切莫多事 “老祖宗,这小人确实是从三小姐的床头找到的。” 这时,正巧明月已经到了,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一句话便定了周以宁的罪。 “愣着做什么,拖下去!” 周以安不等老夫人发话,便对身边的奴才们命令道。 府中的人本就一直看轻周以宁这个三小姐,如今她被杖责,掌刑的人更是下了狠手,却听不到周以宁一声叫唤。 “司公子,还是别脏了您的眼。” 周以安见司云帆一直看着周以宁,心有不甘,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无妨,司某先告辞了。” 相府这趟水,谁趟谁知道,答应周以宁的,他已经做到了,不想再脏了自己的眼。 临走前,司云帆将那玉佩交到了周以宁的手里,变相承认了周以宁作为自己未婚妻的身份,并不受周以安闹这一出戏的影响。 “司公子。” 周以安追上去,却被司凛拦住去路。 “二姑娘,自重。” 周以安看着司云帆离开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心里的不甘更甚,凭什么周以慧和周以宁都有男子上门求亲,偏偏她没有! 周以宁被杖责完,就被人送回了自己的院子,没一会儿,苏瑶玉也过来了。 “三妹妹,你的伤势如何。” 只见周以宁趴在床上摇了摇头:“劳烦玉姐姐挂心,不打紧的。” “你也莫怪祖母狠心,这都是相爷的意思。” 其实就算苏瑶玉不说,周以宁也看出来了。 无非是相府不想得罪二皇子和司云帆,便找了这么个法子让她入不了司云帆的眼,好顺势将她嫁给二皇子做侧妃。 “祖母让我差人给你请了大夫,好生养着吧。” “不必了,这伤处我已让红玉替我上过药了。” 这大夫是男性,虽说患者面前无性别,可身在相府这水深火热的地方,周以宁不得不多留个心眼,省得来日又落人话柄。 “玉姐姐,明月呢。” 周以宁可不是什么善心的菩萨,谁咬了她,她定是会还回去的,但明月却一直未曾回来。 “被二妹妹带走了吧。” 苏瑶玉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周以宁还想着处理丫鬟。 “清风,去把她找回来。” 她这伤,可不能白瘦,周以安暂且是动不了,可一个小丫鬟,她还是可以让她知道厉害的。 闻言,清风立刻跪了下来:“小姐,明月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才冤枉了小姐,清风斗胆,求小姐饶了明月吧。” 清风自小和明月一同进的相府,情同姐妹,又怎忍心让周以宁处置了她。 “要求情,也让她自己过来,这事,她得给我一个说法。” “去吧,就说我唤她。” 苏瑶玉也是替周以宁委屈,才让清风借着自己的名义找了明月过来,如此一来,各方都没理由推脱。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明月便已经跪在了周以宁和苏瑶玉的面前。 “说吧,为何要陷害我。” 周以宁敛了敛眸子,竟让旁人觉得仿佛迸出一丝杀气。 明月连忙磕了个头,道:“三小姐,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啊,相爷的话,奴婢不敢不听啊。” 周以宁闻言,毫不留情的拆穿道:“相爷?我看是周以安吧,你跟在我身边的时日也不算短了,不知我跟她不和?” 周以宁如今时将话挑明了说,不再加以掩饰,反正她和周以安不和,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姐妹情深的戏,也早就演累了。 “三小姐,奴婢真的知错了。” 周以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忍着伤痛下床,伸手勾住了明月的下巴,眼神格外骇人。 “我这院子里,可留不得吃里扒外的狗,自然,我也不会再让你留在相府。” 她周以宁就算再没权没势,可让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消失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叫,以儆效尤。 “三小姐饶命,明月再也不敢了!” 对上周以宁的眼神,明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颤抖,这才终于知道害怕。 “三小姐,明月不能离开相府啊。” “你能不能离开,与我何干?” 周以宁冷笑一声,随即对红玉吩咐道:“子时你便送她出城。” “是,小姐。” “三小姐……” 清风在一旁甚是着急,终究忍不住想为明月求情,哪怕是做再脏再累的活,只要能让她留下就好,可话还未曾出口,便被周以宁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不该求的情,切莫多事。” 话落,周以宁便将明月甩开了,就跟唾弃垃圾似的,厌恶至极。 “玉姐姐,让你见笑了。” 周以宁回过身,又朝着苏瑶玉欠了欠身,一如从前的温婉,仿佛方才那个狠厉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苏瑶玉扯了扯嘴角,心里对周以宁的猜忌也多了几分,感觉周以宁绝非池中之物。 “无妨,这丫鬟不听话,教训是应该的,三妹妹做得好,姐姐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赏雪宴快到了,妹妹好好养着才是,老夫人还盼着妹妹在赏雪宴上为相府争光呢。” “是,恭送玉姐姐。” 苏瑶玉走后,周以宁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老夫人期盼她在赏雪宴上争光? 那她倒是不能叫这位德高望重的祖母失望了。 处理好明月的事之后,多少有些风声透露了出去,周以宁这一招杀鸡儆猴也算是给自己换来了一阵安生的日子。 转眼,赏雪宴便到了。 “小姐,您这伤还未痊愈,不如这赏雪宴就不去了吧。” 红玉倒是真的关心周以宁。 “无妨,我若是不如,又要落人话柄。” 相府本是为三位小姐去赏雪宴准备了轿撵的,可等周以宁出来,哪里还能见到轿撵的半点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二奶奶前几日说了备好的轿撵呢。” 红玉见状,立刻问起了门口的小厮。 “大家都以为三小姐自己提前去了长公主的赏雪宴,大小姐和二小姐在一个时辰前便坐着轿撵去了。” “红玉,去备马车吧。” 周以宁闻言,也不再多说,周以慧和周以安那点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没有轿撵又如何,这赏雪宴,她一样能去。 “小姐,这也太委屈您了。” 周以宁微微一笑:“去吧。” 马车一路颠簸,自然不如轿撵来的稳当舒服,但周以宁心静,并不受此影响,可谁知,心再如何静,外面终究不如愿。 吁! 周以宁忽然听到车夫大喊了一声,拽紧了缰绳,马儿也跟着叫了一声,像是受到了惊吓。 “红玉,发生何事了。” 她正想问问情况,却有一道身影突然闯进了马车当中,脸上还蒙着黑巾。 “司云帆?” 周以宁对上司云帆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便认出了他。 司云帆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希望周以宁能够帮自己打个掩护。 “小姐,你没受伤吧。” 过了许久,才听见马车外传来红玉的声音。 周以宁故作不解:“我怎会受伤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没事便好,方才也不知是什么人,在追杀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好大的阵仗,将咱们的人都冲散了。” 闻言,周以宁伸手撩起了帘子:“那眼下是什么情况。” “那些人都朝着城北方向追过去了,算是没事了。” “没事便好,快出发吧,可别耽误了赏雪宴。” 话落,周以宁便放下了帘子,司云帆这才直起身来。 “你这女人,故意的?” 故意撩起窗帘,好让他手足无措。 “是又如何,司公子,我可算是又救了你一命,我们之间这恩情,怕是又难两清了。” 正是因为周以宁知道司云帆有多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才刻意用此事寒碜他。 “便算我欠你的,定会还你。” “如此甚好。” 快到长公主府邸时,司云帆便趁着没人注意从马车的后门跳了下去,又换了身便装,去了赏雪宴。 周以宁进去的时候,因走得急切了些,不留神竟和周以安撞上了。 “三妹妹,可小心着点,有些笑话在府里闹闹,终归是家事,可如今这是在长公主的府邸,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相府,可什么丢了相府的脸子才是。” 闻言,周以宁视若不见,利索的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诗卷,急着去给长公主请安,自然没心思跟周以安争论。 可有些人就是这么讨厌,你对她避之不及,她却偏偏死咬着你不放。 “三妹妹,你这来晚了,记得跟长公主认错请罪啊。” “劳烦姐姐关心妹妹,我知道了。” 周以宁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将周以安推了开来,进了长公主的内院。 “相府三女儿周以宁给长公主请安。” “三妹妹怎么来的如此晚,还请长公主切莫怪罪,自家小妹才回府不久,不懂规矩,请长公主见谅。” 本就是一场因兴致而起的赏雪宴,也没真的特规矩,可周以慧这么一说,倒让长公主不生点气都过不去了。 况且长公主向来注重出身,一听周以宁就是那个刚从乡野里接回来的庶女,如今还失了规矩,自然对她喜欢不起来。 “云帆啊,我看你这未婚妻还需要好生调教才是,否则如何当的司家当家主母的重任。” 第二十九章 真的是你 “长公主说的是。” 闻言,司云帆勾唇一笑,周以宁如果真嫁给他,的确需要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三姑娘才回到京城不久,难免有些失误也是情有可原,姑姑大人大量,切莫为这些小事心烦,宴会还需要姑姑主持大局。” 周以宁见宇文烁也为自己说话,心里难免有些惊讶,但却仅此而已。 “臣女知错,望长公主原谅。” “姑姑,气大伤身,就此算了吧。” “你这孩子,本公主还未曾说什么呢,你倒说的本公主像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了。”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长公主对周以宁就是再不喜欢,看在司云帆和宇文烁二人的面子上,也计较不了什么了。 “怎会,姑姑是这世上最大方的人。” “就你嘴甜,到园子里去吧。” “早就听闻相府的三位小姐个个满腹绝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此美景,不知是否有幸看三位小姐比试比试。” 到了园子里,就属相府三姐妹最亮眼,许多女眷都是想巴结着的,也想借此机会瞧瞧相府里最厉害的小姐到底是谁。 “臣女斗胆,不知长公主意下如何。” 提出比试的女子身份也不凡,正是将军府唯一的千金柳芸芸,平日里和周以慧交好。 “如此甚好。” 长公主轻笑一声,继而说道:“有什么好玩的点子都说出来便是,不必拘泥于礼数。” “那,相府三位小姐,请吧。” 随即,便有人将案台摆了上来,这是要比作诗。 周以宁早有准备,可在打开自己的诗卷时看见一片空白,才发现出了岔子。 随后,便听到周以安率先念了一首诗,正是她丢失的诗作。 周以宁扯了扯嘴角,倒是自己大意了,继而也无心听周以慧作的诗,起身径直走向了长公主身旁的茶台。 长公主平日里最爱的便是烹茶,可这爱好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不过周以宁在上辈子便已知晓,甚至还与长公主一起研究过烹茶技艺。 “长公主,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长公主虽对周以宁的举动有些惊讶,但看着她如此娴熟的烹茶手法,倒是入了神,甚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长公主,请品尝。” 片刻之后,周以宁便将茶烹好了,散发着独特的清香,正是长公主最中意的那一种茶。 长公主接过茶,只是浅尝一口,便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赐一只雪里红。” 显然,长公主此话一出,胜负已分。 “谢长公主。” “这是你应得的。” 众人皆知,长公主府里的雪里红可比黄金更难求,这话,便又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红眼,尤其是周以慧和周以安。 她们从小生长在相府,却比不上一个养在乡下的野丫头,这让她们如何不丢人。 赏雪宴上的风头几乎都被周以宁抢了去,长公主的注意力都放在跟周以宁研究烹茶的技艺上,而旁人准备的再多,缺连一个展示的机会都没有了。 宴会结束后,周以宁才得知自己乘坐的马车坏了。 “三妹妹若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们一同回府吧。” “是你的做的吧。” 周以宁心中本就有所猜测,周以安一出现,她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周以安靠近她,低声道:“是又如何,妹妹切莫生气,父亲可是特地派了马车过来,你就算不给我和大姐姐面子,也该给父亲面子吧。” “父亲的面子,我自然是会给的。” 而这位父亲给她的屈辱,她将来也是会还的。 果然,周相爷派来的马车就是气派,坐下她们三个,依旧绰绰有余。 一路上,周以宁都未曾开口说话,直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还以为到了相府,便下意识撩起了帘子。 谁知,她的背部却生生的受了一脚,整个人失去重心翻下了马车。 这里根本不是相府,而是城郊的树林。 “周以宁,你不过就是个贱蹄子,我才是相府的嫡出千金,就算你会的再多又如何,不过是些魅惑人心的下三滥手段,别以为今日得了长公主的青睐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你跟你母亲一样,只会勾引男人!我们相府可容不得你这样的贱胚子!” 周以宁趴在地上,却始终都不曾抬头看过周以慧一眼,只是默默地将周以慧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直到马车远去,她才缓缓爬起,注视着马车的目光却是旁人从未见过的狠厉。 周以慧。 我倒要看你还能逍遥多久! 正值年节,街上倒是热闹得很,百姓也都上街图个热闹,讨个彩头,祈愿来年健康顺遂。 周以宁上辈子不是生活在皇宫,就是戍守在边关,对这偌大的京城,根本不熟悉,加之今日上街的人又比平日多出不知多少,她很快便找不清回相府的方向了。 不知何时,手心突然传来的温暖让周以宁愣住了。 “你是……” 她回头一看,发现那人带着面具,又不说话,只是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周以宁自己不认路,又甩不开这人的手,索性认了,看他到底要带自己到何处去。 “猜灯谜了,快去看看!” “走!” 小摊贩上突然穿出这么一句来,引得众人纷纷往一处去,却正好跟周以宁走的是反方向。 瞬间,她和那蒙面人就被人给冲散了。 灯会的人越聚越多,周以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挤到了何处,她被人群推赶,眼看就差点就要落入延边的湖中,一双强有力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 “走。” 这个声音…是司云帆? 周以宁对司云帆的声音即使算不上特别熟悉,却也可以分辨得出来一些,只是无法肯定。 他将自己拉着往僻静处走,因为人流拥挤,一拿着糖葫芦疯跑的孩子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身上,未说对不起。 面具滑下,在条条红灯笼之下,司云帆的脸被照着带着那么一丝绯红的迷离。 “真的是你!”周以宁有些惊讶。 “别说话,快走。” 他好似有什么急事,此刻都顾不得自己掉落的面具。 终于两个人到了一处较僻静的地方,周以宁都跑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如何在这?” “我一男子,灯会在这里正常,倒是你,身为女子,身边也不见其丫鬟婆子,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如果不是我将你带走,刚刚要是被熟人看见,你的名声,怕是要受损。” 司云帆不仅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还倒打一耙。 但有句话说的没错,在外面待久了,的确免不了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污蔑。 “既然你如此关心,那就把我送回去吧,就当了还了今日在街上,我救了你的人情。” “呵,把你带离那是非之地,已经算了还了,做人,还是莫要太贪了。” 周以宁不以为然,水汪汪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看透他的真意,道:“不用诓我,白日就有人追杀你,想必你现在出现在这里也是因此。再者,怎么说我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也不希望,我毁了名声让你难堪吧。” 周以宁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司云帆开始对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有了更大的兴趣。她当真只是一个乡间女子?还是相府那趟浑水,这么快就将她给染了? “司公子,劳烦了。”周以宁对着他行了一个礼,要是这样子他还无动于衷,倒是显得过于无情了。 她既然不多问今日追杀之事,那么他也不必把事情弄的太复杂。 靠着司云帆,周以宁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相府,不过她并未着急进门,而是在相府高墙附近找了个泥坑,抹了几把泥在自己脸上和罗裙上面,那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弄好了这一切,她才到门前去敲门。 而此时的屋内,相爷,秦氏,苏瑶玉,周以慧和周以安都在。 “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怕是已经…” “闭嘴!”相爷厉声呵斥了周以安一句,“你三妹妹会无事的。” 这话明面关心,但是众人都知道,周相只是为了顾及名声罢了。 他在意的,还是自己。 周以安原本想着,她就是再笨,走一两个时辰也都回来了,没想到啊,她到这个时辰都没有消息,简直就是天助她也。 得意之时,丫鬟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禀告道:“三…三小姐回来了!” “人呢!快让她过来!”听闻周以宁回来,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她怎么样,而是要看她是否完好。 周以宁就这样,满身泥巴的被带到了正堂上。 她上进去,那些人几乎是同步的后退嫌弃了一把,就连苏瑶玉都没有例外。 “父亲。”周以宁声音很低,听着就给人羸弱的感觉。 “三妹妹,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大家都在担心你呢,你这是去哪里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周以慧第一个装好人,微微靠近几步,秀眉拧起,满眼关心。 “我…” “还用问?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自然是去私会情郎了。” 第三十章 厌胜之术 “切莫胡说。”秦氏冷眼看了周以安一眼。 “二姐姐可不能冤枉我!”周以宁委屈的扬起一张脸,“父亲,女儿是不慎被人推下了水坑才弄得如此狼狈的。” “是啊父亲,若是私会情郎,那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难不成,三妹妹还会故意?二妹妹,话可不能乱讲啊。” 周以慧这话说的,又让人不得不多思考一层了。 周以安也懂的乘胜追击,继续道:“笑话,哪里的水坑能把人搞成这幅鬼样子?就算你没有私会情郎,身为女子,独自游荡在外面,若是被人认了出来,我们相府的脸该往哪搁?” “安娘说的没错,宁娘啊,我知道你与你二姐姐之间有些许过节,但你今天的事情毕竟事关我们你两位姐姐的前程,你可别…”秦氏没有把话说透,时时刻刻都注意着相爷的脸。 果不其然,他背着的手开始不怎么镇定的动了起来。 “宁娘啊,你真的是这样走回来的吗?” 相爷想要她确定的答案。 “这种事情,三妹妹断然不会说谎的,”苏瑶玉终于找到缝隙插嘴,“三妹妹走了这么远的路,相爷不如先给三妹妹洗漱一番,再问也不迟?” “那可不行,玉姐姐,你成婚了倒是没关系,但是我和大姐姐还是要嫁人的。” 今天晚上的周以安仿佛开了光一样,几乎都说在相爷的心坎上,对于周以慧,她可是要做皇妃的,绝对不能让周以宁这样一个庶女给毁了。 “宁娘啊…” “父亲若是不信,女儿愿意验身以证清白。” 没等相爷说完,周以宁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说出的话几乎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未出阁的女子验身,这要是传了出去,就是她依旧完璧,那也是一大丑事啊。 这家伙,难道要来一个鱼死网破?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秦氏干笑着打破尴尬,“你父亲只是问问。” “如果父亲一定要安心的话,那么验身,就是最好的方法。” 周以宁算是步行险招,她知道这些人的,只要牵扯到关于她们的利益,就是仇人也能暂且化敌为友。 她眼底的那抹坚定,让在朝堂之上见识过多少风雨的相爷都有些惊动,这种年纪,真的不该有这种眼神。 “要是三妹妹是这样一路走回来的,想必没多少人认出来吧。”苏瑶玉试探性的说道。 “女儿沿着小道回来,这才耽误了很多时间。”周以宁迅速接话。 “小道?那想来是没多少人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终于相爷脸上有了微微松动。 “罢了,安全回来就好。”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反而是添油加醋,落人话柄。 “今天的事情,你们若是敢传出去半分,后果自负。” 周相厉声说着,看了一眼依旧抵着头的这个三女儿,有些不耐的开口: “瞧你身上这么多污渍,赶快回去洗洗吧!” 闻言,周以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刚刚也是在赌,赌周相对自己的脸面究竟有几分的重视。 “瞧你身上这么多污渍,赶快回去洗洗吧!” “是。” 周以宁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行过侧礼之后,才不慌不忙的起身。 回到自己院子里面之后,周以宁迅速地收拾了一番,随后将脏了的裙子给清风。 “将这条裙子拿去无人处烧掉。” “小姐,这做裙子的料子可是最好的,烧了未免有些可惜吧?” 周以宁瞥了一眼惋惜的清风,慢悠悠道:“这些不过身外之物,一会儿你烧裙子的时候,找一个你老太太屋子近点的地方,一定要让人看见。” “啊?这……” 清风有些看不懂她家的三小姐了,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别人在她的门前烧东西,小姐却还让她…… 周以宁见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加重了声音,不容反驳的说道:“你照着做就行。” “是。” 清风点了点头,拿着衣服出了院子。 她不过刚到老太太屋子的一个角落,火都没点燃,只见老夫人屋子一下就出来了好几个。 “你是哪个院子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这外面烧东西?” 清风的脸煞白,心中不停的打着鼓,故作镇定道: “回禀嬷嬷,我是三小姐屋子里的。” “奴婢烧的是今晚我家小姐染污的裙子,小姐夜深已经睡下了,我怕火光吵醒小姐,这才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没曾想惊动老太太,奴婢知错,立马就将这里收拾了。” “三小姐?” 嬷嬷眼睛里面露出一丝精光,这周以宁是真不懂府里的规矩还是……。 “呵,三小姐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老夫人的忌讳?另外,我看你这贼眉鼠眼的的样子,想必手里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会呢!”清风猛然跪下,“嬷嬷真的误会了,不信的话,奴婢可以把残料给您看啊。” 嬷嬷不屑的对着那铁盆啐了一口:“你说是衣服就是衣服了?给我好生跪着,待我禀告了老夫人再那你试问!这要是你们家小姐给我们老太太施的什么厌胜之术的话,那可得了?” 话语一落,嬷嬷连忙跑进去禀告。 清风吓的冷汗直流,这三小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啊! 莫不是在故意坑自己? 怎么看这嬷嬷都是有人等在这里,这下子好了,若是被冤枉故意陷害老太太扎小人,那可就真的活不了了。 周以宁洗漱之后没有睡下,就在等着老太太那边叫人。 她啊,有一个习惯,对于那些得罪自己的人,有能力,就当场报仇了。 老太太的大厅里面,灯火通明。 周以宁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素衣就来了,什么也没说,便一扑通的跪在了地上。 周以宁双臂轻轻颤抖,道:“不知……不知孙女哪里做错了,还请……请祖母指点。” 老太太十分相信鬼神之说,否则也不会不顾时辰就将她唤了过来。 “有人看见你的女婢在我的屋后烧东西,这件事你可知道?” “孙女……孙女知道,但是那东西绝对不是什么脏东西,只是……只是孙女的一件污裙而已。” 周以宁怯懦的开口。 “一件污裙而已,为何要烧?”老太太平缓的声色,让人听不出她现在的喜怒。 周以宁想了一会,才讪讪道:“孙女……孙女不敢说?” “这有何不敢?难不成这裙子里还有什么玄机?” “……” “三小姐,这件事情若是说清楚了,老太太也自然会放你走,但若是说不清楚,我可就得好好的与三小姐唠叨唠叨了。”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那可是以前在宫里做过事情的老人,别的不说,折磨人的手段可是有一套。 周以宁把头低得更低了。 “孙女今日下午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一位高人,本来孙女儿已经迷路了的,信得高人指点才得回家,临走的时候,高人嘱咐我一定要将身上这件带污的罗裙烧掉,并给了我一张……一张黄符,而且还说烧的位置必须是特定的,所以……” “高人?” 老太太平静的眼睛里面终于有了一点波澜,“除了这些,那个高人还说什么了?” “他将孙女在乡下的事情一句不差的说了,更是提到了祖母,说什么并非与子无缘,不过这句话,孙女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与子无缘! 老太太的手上把玩的佛珠突然断裂开来,珠子散落了一地。 一时之间,大厅寂静的只剩下珠子滚动的声音。 半响,老太太哽咽的开口:“这人,可,还说了什么?” “其他的,孙女也不知道了。只知道他让我把罗裙烧掉之后,将围墙周围的土都给翻一下,便没有其他的了。” 老太太思索了一会,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 周以宁一幅软着腿的模样,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 直到第二日拂晓,周以宁去给秦氏请安的时候才知道,昨日她半夜被老夫人和相爷叫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既然她不在,那么今日份的请安自然也可以免去了,周以宁还没有离开院子门前两步,周以慧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看她脸上隐隐留下的两条泪痕,应该是哭过了。 “贱人!” 她一巴掌打过来,周以宁也这样实在的挨下了,这一巴掌,把旁边的丫鬟小厮都吓的够呛。 周以宁捂着脸,挤出两滴眼泪委屈道:“大姐姐为何打我?” “你说呢!”周以慧恨不得把她这张虚假的脸给撕下来,她真是小看了这个从乡下来的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比任何人都重,一连让他们母女着了几次道! “定然是你,陷害我母亲对祖母下厌胜之术!我早就该知道了,你就是和那二房的苏瑶玉是一伙的!”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我一直在乡下待着,什么厌胜之树妹妹听都没听过!”周以宁顶着着这张小白兔般可怜的脸,靠上去道:“妹妹知道姐姐这是有些着急了,可也不能血口喷人、栽赃陷害啊!” 第三十一章 可笑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我一直在乡下待着,什么厌胜之树妹妹听都没听过!” 周以宁顶着着这张小白兔般可怜的脸,靠上去道:“妹妹知道姐姐这是有些着急了,可也不能血口喷人、栽赃陷害啊! “血口喷人?” “栽赃陷害?” 周以慧气极反笑,“好一个血口喷人栽赃陷害,三妹妹还真是口齿伶俐!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可比我清楚!” “你……” “宁娘说的没错。” 周以慧的话还没有说完,刚刚彻底的掌管在了周家管家权的苏瑶玉,便直接夺去了她的发言权。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周以宁看着苏瑶玉,脸色都红润了一大半呢。 “慧娘,你可是我们相府嫡女,以后是要当皇妃的,随意殴打姊妹,确实有失嫡女风范。不如这样吧,妹妹回去再把女戒多看几遍,就当是平一下内心的燥气了。” 苏瑶玉对她皮笑肉不笑,作为嫡女,她又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但是秦氏刚刚被清权,现在和苏瑶玉杠上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那就谢谢玉姐姐提醒了。” 周以慧的表情不可谓不丰富,还真是碎了牙齿活血吞,走的时候更是不忘狠狠瞪了周以宁一眼。 周以慧一走,苏瑶玉就立刻满脸担忧的看着她,隔着丝帕摸了摸周以宁的脸,道:“这女人下手真狠,我房里有些治红肿的药,一会去我房里敷上,这女人啊,脸可不能有问题。” “无碍,”周以宁拒绝了她的药,前世受的折磨,这个还不到那个时候的千万分之一,如果她连这个都忍耐不了,如何复仇?“倒是恭喜玉姐姐了,得了管家之权。” “这都是那秦氏自作孽不可活。”苏瑶玉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暴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周以宁露出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两个人并肩一起往回走。 被剥夺管家之权的秦氏,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若非是周以慧和二皇子他们两个的婚事在即,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故而,这段时间周以宁也没出去招惹,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院子,偶尔去给老夫人请个安,一幅修生养伤的模样。 只是,她不出去,却总有人自动送上门来…… “小姐,二皇子又来信了。” 周以宁眉头一皱。 “烧了。” “可是…” 清风不懂,为什么周以宁对二皇子都不假辞色。 “没什么可是,以后他的信,一概不准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待在我这院子了。” “…是。” 清风乖乖的在火烛上面将信烧灭,心中十分忐忑。 “对了,最近秦氏如何?” 秦氏虽然没了管家之权,可是外面还是有些庄子铺子在经营的,只是周相一直不知道。 “最近大夫人的店铺三番五次的有人去闹事,门庭都着实有点冷清了。还有大夫人娘家开在京都的酒楼,好像一直非常萧条。” “呵。” 那是一个地下赌场,表面上面看自然门庭冷落了。 “这人啊,永远都不会嫌弃自己地太少,铺子太小的。” 落笔,一个大大的“财”字,漂亮的落在宣纸上面。 “找个人,报官。” 不把人逼到绝境,如何让她相信自己可以重生呢。 很快,秦氏的地下赌场被曝光了,这连带的便牵扯上了周相。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耐不住周相树敌太多,最后皇帝还是给他安了一个治家不严之罪,一下子罚了半年的俸禄。 这没钱不算什么,丢面子才是真正的大事。 晚上。 “走,随我看戏去。”周以宁说完,换了身素净的衣裳,来到了大堂。 这一次,老夫人可是对周相下了狠话呢。 也不知道,她这个好父亲,会如何处置秦氏呢…… 大堂里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亲眷,家丁奴婢都被屏退在外,可秦氏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惨兮兮,外面的人听的一番好戏。 “老爷……老爷我错了!是妾身一时鬼迷心窍,但是与慧儿无关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二皇子有意要推迟婚事,这是什么意思?用你的猪脑袋给我好好想想!” 周以宁想想,都觉得可笑啊。 果然,宇文烁还是那个宇文烁,一个只会对自己感兴趣的人和有利用价值的人上心。 前者又怎能比得上后者。 周以慧突然跪下,脆生生的开口: “父亲!这事真的和母亲没关系啊!定是我,肯定是女儿哪里惹二皇子不快了,父亲,您就别怪母亲了!” 闻言,周以宁打趣儿的看着周相。 内心确实鄙夷的嗤笑一声,呵,好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只不过在她这个好父亲心里,眼下指不定得有多烦。 只见周相一脚踢开拉住他的衣角的秦氏,气道:“就是有你这样的娘!这才带坏了我们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我看,你还是给我回庄子里面好好的反省反省!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滚到郊外的庄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府!” “不可啊父亲!” 周以慧这下子算是彻彻底底的着急了,要是秦氏走了的话,这个偌大的相府她还剩下什么。 “如果你要赶走母亲的话,那就把女儿一起赶走吧!” “是啊父亲,”周以宁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她站起来,脸上挂着几分同情和心疼。 “大夫人终究只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何况大姐姐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是万万不能离开大夫人的,父亲,您就网开一面吧!” “我也觉得这事情可能没那么严重。”苏瑶玉也开口了。 按道理来讲,这么多人求情他也该不会再把秦氏派到外面的庄子里了,没想到这次,周相竟然如此执着。 “看到没有?这就是被你打的妹妹!”他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周以慧。 周相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来培养这个女儿,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要把秦氏送走的心就越发坚定了。 终究是把心狠了下来,无论她们怎么说,周相要将她安置在郊外的庄子里。 这算不算是……一次意外的收获? 周以宁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翌日。 苏瑶玉突然寻了过来。 “换身衣裳,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原来,是苏瑶玉接到了来自邀约,说是冰嬉会提前开始了。 是的,不知不觉就入冬了,平阳湖的湖面已经结冰好几天了,所以这一年一度的滑冰节,也要开始了。 “可我并不会滑冰。” 听了苏瑶玉的一番解说,周以宁头也没抬的回到。 本来这样的地方,周以宁这样一个庶女是没什么资格去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宫里头,有人点名让她去。 可这话,苏瑶玉却是不会对周以宁说的。 “这次去的话说不定可以认识几个皇亲国戚什么的,你也不想以后就真的嫁给司家那位吧。” 闻言,周以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司云帆的脸,一个恍神,手指便被扎出了一滴血珠。 倘若她还是以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庶女,那么没有人会关心她要嫁给,但是…… “嫁给司云帆有什么不好吗?话说这京城中的美男子也没有几个,他容貌绝世无双,我倒还觉得我赚了。” “瞧你,”苏瑶玉被她弄得失笑出声,“这司云帆纵然长得再好,却是一个天煞孤星,如今你好不容易熬了出来,若是嫁给他就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就太得不偿失了。” “哎呀,”周以宁听烦了,“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但至此一次啊,以后可不许拿别的话来堵我,我就嫁给司家那位就行了。。” “好,绝对不说!”见她答应,苏瑶玉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周以宁赶紧换上厚重的衣裳随着苏瑶玉出门,外面冷风嗖嗖的吹,寒气逼人的狠。 到的时候,周以宁还是不免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一大片的冰湖,还真是好看。 “公主当心点!可不能滑倒了。” 周以宁没有在这旁边站上多久,一身着红衣的女子如风一般的从她身边滑过,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丫鬟仆人。 “你们真慢!本公主不等你们了!” 宇文霜——皇帝最小也是最宠爱的女儿,没想到今天可以在这里碰见她。 上辈子的时候,这小姑娘就曾经提醒过她宇文烁那个人,可惜啊,那个时候她没有相信,结果酿成了悲剧。 “你就是那个周相爷在乡下的庶女?”一个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姑娘突然上来,一张脸生的极为刻薄。 周以宁完全就是自己待着没动,这些人却偏偏要来找事。 “是。”她态度此刻好算是好。 “你会滑冰吗?” “不会。” “这都不会,你来这里做什么,丢脸吗?” 此话一出,其他的贵女们也嘲笑了起来。 “你大姐姐说你学东西可是极快的,想必这滑冰也难不倒你。来人啊!给我们这位相府三小姐,换双滑冰用的鞋子。”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