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嫡女被宠记》 第一章生 天元一百一十四年,元明帝继位三十余年,虽不算个贤君,但也非昏君。若是在太平盛世,如此也可让百姓传颂百官歌德,但如今三国环绕,分别为西姜国北朔国还有桑巫国,三国有虎狼之态将天元国包围。更重要的是,三国之君每个都是天纵绝世之才,能力非凡,才干出众。他们像毒蛇和蝎子,正蛰伏着等待天元国这个猎物,等待一个时机伺机而动一口吞灭。 头痛欲裂,痛的人冷汗直流,罢了罢了,前尘旧事,这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像一个梦一样,在头脑中越来越模糊。 梦瑶歌撑着头,然后用略有颤微的手端起淡青色纹玉茶杯灌了口水,方觉好了些许。 “可是又觉头疼,可要找大夫来瞧瞧。”梦云寻刚走到门前,就看到妹妹的情状,有些焦急出声询问。 梦瑶歌抬眼看着他,淡淡道:“不碍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大夫不是说了嘛,这是正常情况。只是可惜我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确实,一缕幽魂能记得什么,原主已逝世,记忆也被带走了。 梦云寻抬手想抚摸梦瑶歌的头,却被轻巧地避过。他的手僵在半空,又强装着笑意,关心道:“怎么不是大毛病,都摔下悬崖了,万一身体还有什么病痛还是要早治得好,不然影响你以后的健康。不过,瑶歌你放心,把你推下悬崖的那一伙山贼已被我杀了,哥哥也算替你报了仇了。” 说来也奇怪,这梦瑶歌的原主也是摔崖死的,也算同病相怜了。难道是因为这样才穿越了,到这个陌生的时空。 看梦瑶歌沉思的样子,梦云寻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打断了她:“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别想多了,你才刚刚恢复,不能想以前的事,这些记忆还是以后慢慢想起来才好。” “好,听大哥的。”梦瑶歌表面乖巧地答应着,心里却在腹诽。 梦云寻自然是不能听到她的心声的:“酋时过半,差不多快用晚膳了,妹妹可要与我一同去同善堂用晚膳。” 梦瑶歌看着透过檀木镂花窗散落的点点余晖之光,轻轻印在地上,便知确实该用晚膳了。“大哥相邀,焉有不从之理?” 梦瑶歌和梦云寻同走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极为赏心悦目的事情。梦瑶歌身着百褶绢丝绣花长裙,行走间,显露点点红梅。然而,比梅更美的是人,眉如山川之黛,唇若桃花之色,一张白皙如玉的脸莹莹生光,集天地造物之精华。一双眼眸清澈而又深沉,然人不自觉沦陷沉溺。梦云寻虽比不得梦瑶歌的绝世风华,但也是男子的翘楚,五官立体而硬朗,在加上长年累月的塞外戍守浑身散发刚强凛冽之气,让人望而生畏,观之而敬。 两人走过,丫鬟小厮都停下手中的活,偷偷地望。为什么偷偷呢?两人是主子,奴才盯着看有可能触怒他们,还有两人的风华乃世间罕有,仿若神明,观都是亵渎。 刚踏进同善堂,就见梦浩起身去迎。“瑶歌,快来坐下,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鱼。”梦浩记得这是瑶歌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时候瑶歌才五岁,鱼有刺,他生怕她卡着,就用筷子一点点挑去。 当初如果他可以保护他的女儿,制止歹人下毒,那他怎么可能把他的女儿送到苍逐山让她拜师解毒,这一待就是九年。这九年他煎熬过来。还好所幸她回来了,但他一想到山贼差点杀了他的女儿,他既悲愤又庆幸。他从来不觉得这是山贼所为,毕竟他知道梦瑶歌虽然武功不高但对付几个山贼还是绰绰有余,毕竟她师承太月先生,但他调查许久终无所获,实在让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梦浩像以前一样给梦瑶歌剃去鱼刺,给她放在小碟子里,推到梦瑶歌的面前。 梦瑶歌愣一愣,看着他殷切的目光也不好拒绝,不过糖醋鱼她也不是十分喜爱。挑了一筷子,尝了,甜甜腻腻,极为鲜香。奇怪,自己的口味都改变了吗? 梦家的饭时倒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梦浩询问了梦瑶歌最近的身体状况。梦瑶歌答:“我还是想不起以前。” “不要着急,记忆的事急不来。可惜太月先生云游去了,不然还可以请他来为你诊治。”梦浩知道女儿在太月先生那里还是极为宠爱的,当然,自家这么美丽可爱的女孩,谁能不爱,是个人见到都该把她捧在掌心。 梦瑶歌待在这里的十几天当然也弄明白太月先生是谁。传说太月先生在开元七十六年,以二十五岁之龄破西姜北朔桑巫之围,给三国带来巨大损失,也奠定了开元霸主之位。当时还流传一句这样的民谣“千军万马都不要,太月先生一人要。”也不晓得太月先生如此的人物教出的徒弟怎么会被山贼所杀。不过,不久后,太月先生便以自身杀孽过重为由退出朝廷,当时皇帝元昆帝极力挽留也不曾让先生停留半步。据说,太月先生告别那日,百官相送,万民相别。 “也不必麻烦太月先生了,我怕是想不起来了。”梦瑶歌用调羹拨弄着眼前这碗枸杞人参鸡汤。她怕这位能人看出什么,不过,这种事说来谁能信。 梦浩以为她是灰心了“说什么傻话,一定可以,太月先生是何人,弹指间可让三国灰飞烟灭。”看着梦瑶歌低下的头,“即使你真的不记的又如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爹爹会照顾你。” 梦瑶歌虽冷血无情,但心中亦有股暖流泻出。想起过去的生活她冷血凉薄都是因为没有人真正关心她,因为她是孤儿。 第二章紫瑾星 梦云寻看着眼前这一幕,暗暗称奇。梦浩为从一品工部尚书,身居高位,自己虽是其子,却少了温情,更多的是要求。不过,梦云寻和梦瑶歌并非出生于一母,梦云寻的母亲柳曼婷出身不高,是皇上从众家庶女中选出,来嘉奖梦浩的御赐侍妾。而梦瑶歌的母亲苏思烟可是镇国公家的独女,享尽万千宠爱自不说,容貌绝世无双,才华横溢。自然,咱们的梦浩老爹也不赖,当时的京都四公子之一。 两人情投意合,为表决心,梦浩把柳曼婷赶出府外,发配到庄子上,不久暴毙而亡。若不是苏思烟生女时难产而死,没有生下儿子,自己恐怕难以立足于府,更不要说还当了如今的禁军统领。 “对了,云寻如今任职为禁军统领,可还习惯。”梦浩看着儿子笔挺而硬朗的身姿。 梦云寻可不会把这当做关心,自己是梦家的唯一继承人,他当然要关心自己这个继承人是否合格。“还有些手生,在关外数年习惯了塞外和战争,回到这繁华的京都接手禁军倒有些不适。不过,相信日子久了,也不是难事。” 这些年西姜北朔桑巫虽没有对开元大动干戈,但小摩擦星星火火总是有的。梦云寻就是驻守于西姜与北朔和开元的交界冀城,期间无数战争,梦云寻总能绝地反击,打败两国。 梦浩微微点头。 “六月快到了,荷花快初放。荣妃娘娘想举办赏荷宴,邀请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年轻公子小姐赴宴,我们梦家自然也收到了。”梦浩望了望梦瑶歌,又看了看梦云寻:“瑶歌,云寻,你们刚到京都,自然深受万人瞩目。皇上私下也跟我提起你们,你们被皇上点名要求出席。” 荣妃是宫中宠妃,多年来盛宠不断,育有六皇子古玄洛。能在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皇宫得到皇帝多年宠爱,想来手段心机非常。 梦浩双眉微蹙,隐隐担忧。“你们兄妹二人刚入京都,人情世故还没理明,便叫你们赴宴,我不放心的很。可皇上指名,我又无法推辞。接下来还有八九天时间,你们要多做准备。还有,瑶歌,宫中人心叵测,你切记要隐去光芒,尽量不要成为众矢之的。这几日,你要好好学习宫中礼仪。” 梦云寻看了看梦瑶歌,嘴角上扬。如此绝世佳人,玉为骨,冰为肌,整个人绝世清冷。气质如月华,悠古而渺远。这通身的气度,自家妹妹可怎么能藏,除非毁容,不然到那里都在人群中光芒万丈。 吃完饭,梦瑶歌回到月瑶阁。习秋正在往宝蓝色青花瓷瓶中插着几支开的正好的蝴蝶兰。淡紫粉红梅红拥拥簇簇,别有一番景致。 习秋见小姐回来了,逆着光影进门,整个人朦胧模糊,越发显得姿色非人世所有。一时间,呆住了。 梦瑶歌已不稀奇了,这个丫头时常这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朝着凳椅走去,径自坐下。 习秋回过神来,“小姐,习卉去管事那领你的首饰衣裳了,等会才回来。” 习秋是聪明伶俐的,习卉是沉稳有度。爹爹给她选的人,果然不错,梦瑶歌这样想。“我不是已经有许多衣裳首饰了嘛,又要领。” “我的小姐,女人怎么会嫌自己首饰衣裳多呢。再说了,您的首饰衣裳比起京都其他府的小姐已然不多,比如说平阳候的四小姐韩曦若,恨不得把珍贵的珠宝首饰全戴出来,衣服也是一天一套不重样。”习秋觉得自家小姐真是个异类。 梦瑶歌是知道这位韩四小姐,崇尚奢华,模样也娇艳欲滴。可是自己可不会像这些闺阁小姐,摆弄这些。 这时,习卉端着首饰衣裳的托盘回来了。 习秋觉得不能再放任小姐这么下去,抢过托盘,摆在梦瑶歌面前。梦瑶歌看都不想看这些东西,自己好歹以前也是暗杀组织的暗杀者,怎么能摆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点都不符合她的风格。 习秋从里面挑出一只镶宝石碧玺步摇,想要往梦瑶歌头上插,却被她转头灵巧避过。她央求:“小姐,你就让我试试嘛,我想把你打扮的美美的。”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神情,习卉有些幸灾乐祸地憋笑着。 梦瑶歌有些无奈,望了眼托盘,拿起白玉兰花簪。“这支可行?” “这怎么行,这支太素了。”习秋也知道小姐性子不喜这种奢华,平日就素淡,奈何她家小姐被上天垂怜,再怎么素再怎么淡也照样光华难掩,脱尘而生。 习秋只得把这簪插于发间。白玉如兰,也比不得小姐莹白之肌,反而衬出小姐莹华。小姐一定是被神人眷顾,如此姿容,吃饭看着饭都能多吃几碗。就连习卉这跟榆木也难掩惊艳之态。 戌时,梦瑶歌翻了几卷书页,心情烦躁。来到这个时空,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难道自己要像闺阁女子一样嫁人生子过完这一生?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国家,自己的命运不能被自己掌控。梦瑶歌绝不是听天由命的人,她绝不允许别人操纵自己的人生。想着想着,睡意昏沉。 弯月挂在天上,这寂静的苍穹包容万千。万家灯火一片又一片熄灭,夜很长很长…… 卜星台上一个白发飘然的如仙老人正盘坐着。忽然,天边划过一道光际,绚烂夺目。如仙老人抚住自己的胸口,喷了血“逆天而行啊!紫瑾星终于出现了。” “师父,你没事吧。”玉休在台下看到师父受伤,焦急得立马冲了上来。 “玉休,我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我耗尽平生修为,终于卜出紫瑾星,她乃梦家之女。切记,此女将危害四方,扰乱四国局势,让百姓流于战火。定要杀之。”他望着单薄瘦弱如女子的玉休,心中不忍但也无可奈何:“玉休,切莫心慈手软。我死之后,你便继任国师之位,为天下苍生,你一定要狠下心肠。” 玉休双目通红,一串串泪滴溅在地上。“师父你放心,我定会将此祸害铲除。” 国师点了点头,眼角含笑。如此,自己便了无遗憾。历经数年沧桑,终该求得灵魂的安宁。他该离开了。 看着师父慢慢合上双眼,玉休痛彻心扉:“师父!师父!!” 天元一百一十四年五月二十二日晚,天元国国师离世。其徒弟玉休继任国师之位。 第三章礼仪 第二天梦瑶歌是被习秋叫醒的。好不容易有几天懒觉睡,不像前世那般,梦瑶歌从习秋手里抢过被子,半睁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窗外暗沉“这才刚刚卯时吧,我的好习秋,你让我再睡一会吧。” 看着梦瑶歌赖床的样子,简直惊得她下巴要掉了,那个清冷绝世的女子哪里去了。她真怀疑小姐被掉了个包。 “不行,小姐,你得学礼仪,过几日还要参加赏荷宴呢。”习秋试图摇醒她。自家小姐虽风华冠世,但毕竟九年远离京都,不懂礼仪。赏荷宴才子佳人相会在一起,窈窕淑女,列松佳郎。说不定小姐的未来夫婿就在里面呢,这种场合是万万出不得差错了。 “不就一群人看看花吃吃点心嘛,有什么好学的,我不学!”梦瑶歌可没把这什么赏荷宴当个事。 最终,梦瑶歌还是被逼着起了床,自己的春秋大梦被破坏了,心中别说有多恼人了。 跟着爹爹找来的教养嬷嬷,学了三个多时辰的礼仪。嬷嬷对这位尚书家的小姐十分不满意,她虽生得确实好看,像是瑶台池的仙子坠入凡尘,但好看有什么用,半点礼仪不懂,怎么做别人家的主母。她当嬷嬷多年,还没见过如此糊弄敷衍的人。 “梦小姐,你可否用心些学?你过些日子就要去参加赏荷宴了,赏荷宴有许多青年才俊,您若学不好礼仪,以后的婚事可难办了。”徐嬷嬷对付这些世家千金自认为还是有一套的。虽然这位梦小姐在外多年,性子不易相处,但凡是女子那个不希望有个好人家。 梦瑶歌当然明白这位徐嬷嬷的意思,可是她梦瑶歌怎么会在意,最好嫁不出去,一辈子一个人去游览名山大川,多逍遥快活。 “徐嬷嬷,您说的再理,可现在这时候也该吃午饭了吧。”梦瑶歌到现在早饭还没吃呢,就因为这位徐嬷嬷。梦瑶歌发誓如果不是为了午饭,她才不会低头。 徐嬷嬷见梦瑶歌还是在意的,估摸着她上心了。“那小姐赶快去吧,吃完再来学礼仪。” “是。”是个头,我吃完再来是你儿子。梦瑶歌不露齿地浅笑,牙根暗暗紧咬。 到了同善堂,丫鬟们已经把饭菜都摆在桌上。 香气扑鼻的八宝鸭,可爱小巧的攒丝鸽蛋,金黄焦香的如意卷,几只蟹酿橙,在加上爽滑的豆腐脑和几盘时令蔬菜,苍翠欲滴。实在让人食欲大动。 午饭与晚膳是在同善堂吃的和爹爹与大哥一起,早饭因为爹爹与大哥要上朝,便是各吃各的。 梦浩和梦云寻也下了朝了,比平时晚了些。 梦瑶歌看他们的样子没半点轻松,便问:“爹爹,你可有烦心事?” 看女儿关心自己,梦浩心里激动万分,一扫郁闷“原也不过什么,只是国师于昨晚逝世,新任的国师又说昨晚紫瑾星现世,要颠覆当今局势,可陛下问紫瑾星是谁,他却说并未知。这个毛头小子,什么紫瑾不紫瑾的,我看就是骗人的,可那些大臣信的很,弄的朝堂人心惶惶。” 开元国人还是很相信神明的,自然国师也受人尊重。国师逝世,看来荷花宴要推迟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一个神棍而已,爹爹不必放在心上。”梦瑶歌想到那个徐嬷嬷,“爹爹,我来了京都有些日子了,下午我想出去玩玩。” “赏荷宴没几天就~”梦浩眼眸一动,反应过来,“估计这个赏荷宴也该推迟,那你出门必须你哥哥陪着。” 梦瑶歌:“哥哥事务繁忙,我怎么能劳烦他。” “我的事怎么能比得妹妹重要。当然,如果妹妹觉得过意不去,不如让我贴身侍卫语千保护你就是。”梦云寻宽慰道。 虽然梦云寻在这段时间的确对她不错,但毕竟他们同父异母,人心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准“那就让语千陪着我吧,这样也不打扰哥哥。” 梦浩只认为瑶歌体贴,也不作他想。 梦云寻看着这个清冷的妹妹总算有了些人气,但她在心底是抗拒他的,这个认识还是让他不太舒服。 看着眼前这位身姿挺立的英俊男子,一身黑色劲装,干练缄默。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两人的气质都有些相似。 面对梦瑶歌的打量,语千一动不动,像一棵松屹立。虽被她的面容惊艳,但也只一瞬,之后便很快低下头。 “倒是个良才。你是语千?”梦瑶歌没听到回答,浅浅笑了笑。这个语千倒有些意思。“你是哥哥派来的,想来哥哥已提前嘱咐你一番了吧。” “主子是让我照顾你。”他依然冰冷。“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何必再问。” 这个人的脾气,真臭。到底谁是主子。梦瑶歌受尽了府里人的恭敬,即使那个讨厌的徐嬷嬷也没这么对过她。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反而让梦瑶歌认为他无畏无惧,这个人有些意思。 第四章落忆湖 梦瑶歌、语千、习秋、习卉等人相伴前往落忆湖。 “小姐,我们马上就要到落忆湖了。”越靠近湖,习秋越兴奋。 梦瑶歌看着她一路像个泼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就差没把马车地顶掀了。看着习秋如此欢喜,也不妄走这一趟。梦瑶歌想起她告诉徐嬷嬷她要去游玩地时候,徐嬷嬷气急败坏的样子,可偏偏是尚书大人下的命令,她又无法阻止。梦瑶歌心情更舒畅了。 马车已然停了,梦瑶歌等人下去。 “语千,你就跟在我们身后吧”梦瑶歌也不等他回答,反正他也不会回答。一个冷面瘫。 “小姐,你看好漂亮的湖,海南色的!”习秋指着落忆湖,像是发现新大陆。 日头正足,散射的强光喷薄在湖面上,清风一吹,粼粼波光闪耀。海色的蓝便愈发深悠起来。湖边的槐花的清香也随着湖风荡开…… 梦瑶歌只觉心旷神怡,放松不少。 “小姐,我们去钓鱼吧,这湖里的鲈鱼最好吃了,鲜香入口,我们可以烤着吃。”习秋就是考虑到这方面,才建议小姐来着。 “你这个贪吃鬼。”梦瑶歌无奈摇了摇头,她真是拿这个鬼丫头没办法。 梦瑶歌看着青竹竿垂入湖中,习秋习卉也不敢落后,纷纷也放下鱼竿。 “语千,你不钓鱼吗?”梦瑶歌看着清澈的湖水倒影着她身后那个健壮的男子。 语千岿然不动。 “你说,人的命运如果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活着是不是很无趣?”梦瑶歌转身望着他。 她逆着光,湖水的波光照着她的美丽脸庞。一头青丝用一支白玉兰花簪固定,身穿的烟罗百蝶度花纱裙逆风而舞。 语千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女子的情绪,她的落寞。看着她的眼眸,他的心微微跳动。而后,他想到她是尚书府的千金,有什么好落寞的,这天下间贫穷食不果腹者多不胜数,她被万千宠爱难道还不知足?“人生而便无往不在枷锁中,即使人的命运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一定自由。何况,小姐很幸福。” “有鱼啦!”梦瑶歌感觉到鱼竿的震动,立马转回去,拉扯鱼竿。 这女子,语千冰寒的嘴角裂出了一丝缝隙。 习秋一听到小姐的叫声,立马丢开鱼竿,跑过去帮梦瑶歌的忙。不过,这小丫头用的力气有些大,碧青色的竿飘在水面上,越漂越远…… 梦瑶歌和习秋一通乱拽,终于把鱼扯了上来。 看着梦瑶歌,语千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梦瑶歌了。 抓了鱼,找了枯树枝支起来,用火石点燃,一团团红艳艳的火升腾起来。 习秋把鱼处理干净,撒上调料,用一根合适的树枝穿插着鱼身,把鱼放在火上烤。习卉也拿了一条鱼过来,让习秋处理。习秋看着习卉气定神闲的样子,竖起她的大拇指。 四人围坐在一起,身旁就是宽阔的落忆湖,清风徐来,凉快了些。 突然,一曲平沙落雁从寂静的湖央传来,悠长绵古,荡气回肠。仿佛时间此刻停止,云停留它的脚步,红尾水鴝也驻足而听。 渐渐的,一叶青竹筏缓缓驶来,船头是一身白色月绣袍的男子吹着萧。湖面的水汽朦胧了他的轮廓,但这并不会让人怀疑他的美貌。 筏靠到岸边,他落了地。万千光华从他身上散发,五官仿佛用玉雕刻而成,一头乌发用一根银绸绑住些许,留下一些垂落下来。每走一步,仿佛步步生莲。 他走到梦瑶歌的面前:“在下,景芝。” 梦瑶歌震住了,这个人确实是神祗下凡吧。她也自诩见过许多美男子,却无一人如他空谷幽兰,荣华耀世。 看着她楞在那儿,“小姐是不愿与我做朋友吗?”景芝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不是。是——”梦瑶歌连忙解释,这真是她最慌乱的时刻,而后震惊“你是景芝!”你是那个开元第一绝才景芝!是那个京都四公子都不堪与你相配的景芝! 景芝看着她,轻轻一笑。梦瑶歌觉得她进入了另一个天地,百花齐放,数朵而开。 “不知小姐叫什么?”景芝看着她。 该死的梦瑶歌,你居然在犯花痴,你的节操呢呢,丢人!“我叫梦瑶歌。”总算恢复正常了。 不过,她恢复正常了,她的丫鬟才是真正的花痴。习秋做捧心状,平日沉稳的习卉看的眼睛居然都直了,两眼冒星,有个火石,都该点着了。这两个丫鬟简直丢光了梦瑶歌的脸啊。还好,咱们的语千侍卫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总算有个正常的,心里欣慰不少。 看着梦瑶歌不在盯着自己,眼神往一个侍卫那里跑,景芝第一次怀疑这幅皮囊的魅力。 “瑶歌,很不错。”景芝看了眼火堆。“你在烤鱼,我可以陪你一起吃吗?” 站在湖边刚才撑船的淮宇听到这句话,仿佛被雷劈了。他家的主子是不是脑袋坏了,还是精神紊乱了。平日的主子别说和女人讲话,身边一个女的都没有,刚才既主动和姑娘搭话,还死乞白赖地求人家姑娘蹭饭吃。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其他兄弟。 第五章落忆湖(二) 梦瑶歌疑惑万分,传言开元第一绝才景芝如芝玉兰,傲世风华,神韵独超,只应天上有。也说他不近女色,偌大的府中竟无一女子出入,这让多少痴情女子碎了芳心蹉跎年华。看来,传言也不太可信。 如果淮宇知道梦瑶歌在想什么,他肯定会告诉梦瑶歌:“我们家主子平日比之传言过之而无不及,可能今天吃错药了。” 淮宇看着那两人,一个清冷无双,一个温柔如水。但是,清冷的是梦家小姐,这该死的温柔者居然是自家那个整日冰寒不苟言笑的主子。不过,这两人确实是他一生见过最绝世的两人,那梦家小姐居然能在主子面前丝毫不逊色,不得不让人赞服,难怪惹主子另眼相待。两人只站着,就是如此登对。等等,主子不会喜欢梦家小姐吧,主子不会看人家姑娘漂亮就看上人家了吧,主子居然是如此肤浅的人。妄他以为主子是不拘于世俗的人,没想到没想到。一个不染凡尘的仙人顿时没落为看到姑娘好看就要拐走的采花大盗。 梦瑶歌和景芝坐在地上,其他人也相继坐了下来,除了淮宇。 “景公子的侍卫不过来吗?”梦瑶歌看着湖边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淮宇。 “淮宇他不喜欢吃鱼。”景芝眼睛眨都不眨,脸色平淡,“还有,瑶歌,你可以唤我景芝。” 梦瑶歌转过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心里莫名的紧张,右手攥着烟罗百蝶度花纱裙,裙皱了。 淮宇武功极高这点距离还是能听到的。他巴不得现在就冲到梦瑶歌面前拆穿主子的谎言,什么时候我不吃鱼了!我怎么不知道!主子就会欺负下人,有本事主子去把梦小姐旁边的那个侍卫也支走。 语千望着这天神眷顾的两人,左手用树枝拨弄着火焰,看了看右手中的焦香四溢的鱼:“小姐,鱼烤好了。”说完,便把鱼递给梦瑶歌。 梦瑶歌接了过去,朝景芝传了:“景公……景芝公子,你是客人,你先吃吧。” “客人?”景芝怔了,眼神迷离。 梦瑶歌点了点头:“对啊,景芝公子对我梦瑶歌来说确实是尊贵非凡的客人,能在落忆湖与景芝公子相遇是梦瑶歌三生有幸。” “客人!梦瑶歌!你!”景芝怒气冲头站起来,看了看梦瑶歌惊住的小脸,平静了自己的心绪:“我景芝想与你梦瑶歌真心做~做朋友,你却拿我当客人。让你唤我景芝,你却景芝公子的叫着,难道我景芝不配与你梦瑶歌做朋友吗?还是你认为景芝不堪,不屑与我为伍。” 梦瑶歌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引这开元第一绝景芝公子才生气,真是冤枉。“请景芝公~不,景芝不要生气。实在是景芝的大名如雷贯耳,小女子心里一直心生敬畏,所以不敢奢求和您做朋友,是瑶歌不配。你是高岭上的白雪,瑶歌只是这地下满地尘埃,不敢奢求,不敢奢求。”这样总该行了吧。 梦瑶歌看着景芝的面色又暗沉了几分。这样还不能让景芝大公子满意。 景芝当然知道梦瑶歌在鬼扯,但也平静许多,也不说话。从梦瑶歌手里抢了鱼,一口口品尝着:“这鱼味道不错,鲜嫩多汁,你做的?”景芝望向梦瑶歌。 梦瑶歌摇了摇头,否认了。 景芝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把梦瑶歌刺激了一番。 习秋指着自己,就差没蹦跶到景芝面前承认是自己做的。但景芝没继续问下去,她难过的用石子画圈圈。 “你要吃吗?”景芝晃了晃手中的鱼,勾一勾唇。 梦瑶歌真的很怀疑这个景芝是不是真的景芝,耐下性子:“您都吃过了。” “没事,我不嫌弃你的。”景芝笑的愈发灿烂,表示你看我多宽容大度,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你不嫌弃我,我嫌弃你,十分,无比的嫌弃。什么风华绝代,见鬼去吧,梦瑶歌看到的景芝只是一个无赖,还是脸皮厚的如城墙一样的。 淮宇在湖边风中凌乱。他不是这个无赖的手下,不是。不是。 习秋和习卉嫉妒的眼巴巴瞧着梦瑶歌。 语千看着这一幕,心思起伏跌宕。他以前也曾见过这位景芝公子,确实神人下凡,气质傲然淡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而且只对梦瑶歌这样,难道?可他们不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吗?在他眼中,景芝绝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景公子,这鱼你已经吃过了,小姐不喜欢吃别人吃过的东西,而且是一个陌生男人的。” 梦瑶歌从来没有觉得语千如此可爱过,说的对啊,语千。看看旁边无动于衷的两个丫鬟,梦瑶歌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们的主子,还是语千乖巧。 景芝敛去了笑容,嘴唇收缩紧闭成一条直线,身上散发一股寒气。 是起风了吗?这么冷,梦瑶歌觉得空气一下忽然冷了。 “下人就该在自己的位置好好呆着,主子说话最好不要插嘴,否则只会让人觉得梦府御下不严。”景芝冷冷地警告。 语千刚想开口,梦瑶歌已经启唇:“我们梦府的下人再怎么样,也好像不用景芝来说吧。” 景芝只觉胸腔燃起了一股无明怒火,蹭蹭的上升,蔓延全身。 “今日打扰了。”景芝起身离开,“改日再与瑶歌相见。”走之前还看了语千一眼,抚了抚衣袖,决然而去。淮宇立马跟了上去。 梦瑶歌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微颤,自己的心为何有些疼。不,自己没有错,对,没有。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人受欺负。 她的手里紧紧握住景芝留下的插着鱼的树枝。 第六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小姐,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景公子!”习秋看着景芝离去的背影,心中替他愤懑不平,还狠狠剜了语千一眼。 习卉暗暗用手肘碰了习秋,制止她不要说了。 “习秋——”梦瑶歌刚想说。 “小姐,你不要说了。”习秋双手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小姐再怎么安慰她,她也不会原谅的。 “鱼糊了。”梦瑶歌平静地提醒道。 习秋还是紧紧捂住耳朵,不听不听,小姐说什么都不听。 习卉实在看不下去了,打破以往的形象,贴在习秋而边,吼道:“你的鱼糊了!!” 习秋虎躯一震,低头看着已经焦黑的鱼散发着焦香四溢:“我!的!鱼!”一声长叫响彻云霄,惊飞了一群乌鸦“嘎嘎——” 已经离开了的淮宇摸了摸发疼的耳朵,这梦小姐身边的丫鬟还真是彪悍。 “咳咳——”景芝面容惨白,跟刚才那个谈笑风生的男人宛如两人。这身子,真是不行了,真怀念以前。不过,现在也挺好。景芝虚弱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淮宇看着主子的表情,今天的主子是犯病犯糊涂了。一定是的。 一条鱼被景芝吃了,另一条被烤糊了,什么没落着,四人就打道回府。一路上,没了习卉的叽叽喳喳,马车里寂静可闻。 不过,总算有安静的时刻了,梦瑶歌还是很欣慰的。看着习秋气鼓鼓的腮帮子,梦瑶歌觉得自己有点邪恶。不过,当个恶人的感觉也不错。 到了梦府,语千回了大哥的万寻阁,而梦瑶歌回月瑶阁泡了个澡,舒服极了,习卉习秋正在给她擦头发。 方管家进来了,行了礼:“小姐,宫中的公公已经传完旨意,赏荷宴将推迟,您刚回府,老爷就命我告知您。” “爹爹回来了?”梦瑶歌是知道的,上午是朝会,下午官员则前往自己的部门任职。 “是。晚膳也快用了,小姐也该去了。”方管家回答道。 鱼没吃着,肚子是有些空。“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来,你先下去吧。”方管家便退了下去。 收拾完了,梦瑶歌也便同梦浩与梦云寻用了晚膳,梦浩还询问了一番游玩情状,问她是否开心,落忆湖的风景可美,鱼的滋味可否鲜美。梦瑶歌没有将遇见景芝的事告诉梦浩,只说习秋将鱼烤糊了,大家都没吃到,引得梦浩捧腹大笑。 在月瑶阁正在浇花的习秋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夜幕来临,点点星光隐约朦胧,幽深亘古。 万寻阁梦云寻正在盘问语千今日的出行,语千一五一十的道来。“你说,景芝对妹妹青眼有加。”梦云寻停下了手中飞舞的狼毫笔。 “据属下看,确实如此。”语千回忆今日的场景。 “有意思,能让景芝这块不近人情的冰霜融化,我的妹妹还是有些本事的。”梦云寻思量片刻,“你去查一下梦瑶歌之前是否和景芝认识。” “是。”语千接了命令,退了下去。 “梦瑶歌。景芝。”梦云寻喃喃自语,嘴角浮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日子如流水而过,但对梦瑶歌可不是这样,她日日都受徐嬷嬷的摧残,折磨得她都消瘦了几分。 梦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想到临近的赏荷宴,梦浩狠下心肠。虽日日对梦瑶歌嘘寒问暖,对也没让她休息过。梦瑶歌也知道自己是工部尚书之女,最起码的礼仪还是要会的,也不像那日的懈怠敷衍。 徐嬷嬷从刚开始的不满意,认为她无可救药到现在的满意,满意,还是满意。这真是她的教课生涯中最辉煌的一笔。 赏荷宴那日到了,梦瑶歌早早地被习秋推醒了。心里万分不甘:“好习秋,赏荷宴在下午,你这么早叫醒我干嘛?” 习秋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子,摇了摇头,一切还得靠我这个精明能干的丫鬟。 早饭呈了上来,玲珑剔透的水晶饺,暖温温的杏仁饧粥,几屉热腾腾的灌汤包,烙得焦黄酥脆玉米饼,还有各色酱菜一小碟一小碟,虽精致而不奢华。 早饭用在自己房里,也不用讲究那么多,习秋和习卉也一同坐下来吃。 梦瑶歌用的极慢极慢,平常都是习卉最晚。今日,习卉都吃完了,她还在一小口一小口咀嚼着玉米饼。 习秋实在受不了了:“小姐,你快些吃完,吃完,我好给你打扮一番。你放心,习秋一定会让那些世家公子都被你吸引。” 梦瑶歌扶额,我就知道。但口中依然不慌不急不忙地嚼着,牙口都酸了。 最后,在梦瑶歌哀怨的眼光中,习秋把所有剩下的食物全消灭了光:“小姐,这早饭真好吃,我不小心都吃完了。”习秋摸了摸浑圆的肚子,心里万分悲凄,又要减肥。减肥。小姐,看看习秋为了你的幸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看着习秋摆弄着自己,梦瑶歌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一样**纵。一会儿过来,一会儿过去。不过,习秋的手艺确实不错,梳一个芙蓉髻,斜插金步摇盘步摇,两边再别上玲珑琉璃花瓣钗,在点缀一些小头饰。墨黑的乌发,闪耀的珠华,流淌着光泽。 梦瑶歌盯着镜中的自己:“拆去吧。” “为什么,我好容易——”习秋叫苦。 梦瑶歌打断她:“你可知道荣妃召开的赏荷宴就是变相的选妃会,我不愿嫁入皇家。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那小姐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忙活了这么久。”看着讪笑的梦瑶歌,她知道了,小姐是在报复她刚才抢她的早餐,可恶的小姐。 第七章进宫 习秋咬着牙给梦瑶歌发髻拆除了,自己亲手把自己的作品拆毁,心都在滴血。 梦瑶歌看着镜子里气愤得脸都红了的习秋,淡淡开口:“习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希望有时候你能把主子的意愿放在考虑前提里。”虽然梦瑶歌没什么尊卑有别的思想,和习秋习卉相处也少了些主仆,平日也对他们放纵宽容,但不意味着她们可以替她做主。虽然现在这只是小事,但她不希望演变为以爱之名的伤害。 习秋停下了手,手僵在了半空,她第一次感觉到梦瑶歌的威严。她也意识到自己确实逾越了。低下了头,少有的恭敬:“习秋知道了。” 梦瑶歌心头微酸,但如果不警告一下,可能会导致以后的过错。一时之痛总比长久之痛要好。 习秋虽闷闷不乐,但还是梳了个朝云近香髻,插了支天湖蓝色点翠花蕊簪,刚想拿起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想起小姐的话,又颓然地放下:“小姐,好了。” “辛苦你了。”梦瑶歌起身,习卉帮衬着换上了浅蓝色薄罗及地裙。 霎时,流光溢彩,湖蓝色和浅蓝色相互映衬,莹白的脸散发皎皎月光,玫瑰色的口脂染得唇诱惑光泽。这与平日素面的梦瑶歌又是截然不同,但都是风华。 梦瑶歌看了看铜黄的镜,摇了摇头。走到梳妆台前,用手沾了妆粉往脸上抹。 “小姐,你这是干嘛啊?”习秋觉得小姐的皮肤本就白皙,若再用妆粉,只会显得过犹不及。 结果,证明确实如此,惨白的面容好像大病未愈。 梦瑶歌满意点了点头。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坐在马车里,梦瑶歌心绪不宁,距皇宫越近,她就越不平静。 “妹妹,到了。”梦云寻下了马,用手搀扶着梦瑶歌下了马车。 梦瑶歌虽然觉得她不需要搀扶,但这是该死的礼仪。不是梦云寻,还有习卉。习秋她倒是没带,她那活泼的性子也不适合皇宫。自己也不适合,可谁教自己是工部尚书之女。 宫里是不准马车而行的,梦瑶歌和梦云寻跟着宫女而行。梦云寻好歹是禁军统领,对着皇宫还是熟悉的,梦瑶歌却是完全陌生。 从侧门乐武门而入,一路上,雕梁画栋,匠心独运。妍红的瓦,明黄的墙,金龙盘飞的柱,大气而磅礴,无一不展示着皇家气派。 再通过一个有些狭窄的古朴城墙环绕的通道,便进入一个新的天地。雄伟之气消失殆尽,多的是精致秀美。楼阁是各色各式,花样繁多。 宫女把梦瑶歌和梦云寻引到宴会的地方。既然是赏荷宴,自然不能在殿内,而是选了靠近文惜湖的一片空地。 男女是分席而坐的,男子在左,女子在右。能在这里的公子姑娘要么出身高贵,是嫡子嫡女,要么就是在家中极为受宠的庶子庶女。 “妹妹,万事小心。”梦云寻看着梦瑶歌惨白的面庞仍掩盖不住她的气韵,低语嘱咐。然后,便朝左席而去。 此时宴会已有许多人了,梦瑶歌和梦云寻本就生的瞩目,又是生脸,不由地猜测他们的身份。 “这个女子好生的容貌,是哪家之女?”一个女子艳羡地说。 “你这脑袋,她肯定是刚回京都的工部尚书之女梦瑶歌啊!”另一个有些姿容的女子回答:“不过,好看有什么用,在蛮荒之地呆了这么多年,估计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样样都不会吧。” “脸那么白,不会是个病秧子吧。头饰如此简单,是不受宠吗?”还有一个咯咯地笑着。 梦瑶歌向太月先生拜师的消息对外是不知的,梦浩一直保密,恐生祸端。毕竟太月先生个人才智非凡,四国都想招揽,但奈何太月先生神影无踪。若果把这条消息传播开,难免那些君主会把主意打到梦瑶歌身上。所以,梦浩,一直对外称梦瑶歌体质虚弱去梦浩的兄长家 养病,梦浩的兄长不喜权利纷争,所以一直待在南方。 梦瑶歌自然听到这这些闲言碎语,但面容平静,无波无澜。被宫女带到指定席位,便落了座。和梦云寻对望了一眼,淡淡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 一个娇艳欲滴的满头戴着珠钗的女子款款而来,又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是韩曦若。”一个女子恶狠狠地断定:“戴那么多珠钗也不怕压弯自己的脖子。” “少说风凉话,人家韩四小姐可是平阳候的掌上明珠,连在太后皇后皇上那都有个脸的。”另一个女子冷冷一瞥:“小心你的舌头。” 自从韩曦若出现,众女子看梦瑶歌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一个是万千宠爱才艺尚佳名声远扬的韩四小姐,一个是冷落病弱琴棋书画都不会名不见经传的漂泊小姐。梦瑶歌虽姿色荣华,但在众女眼中肯定是比不上韩曦若的竞争力强。 真是吵得慌,梦瑶歌坐在席上百无聊赖,这些世家小姐精力可真旺盛。 不仅女席如此,男席也议论纷纷,只不过他们自认为有涵养没那么高声阔谈罢了。不过迄今议论最多的也是梦瑶歌和韩曦若两人。 梦瑶歌感觉到一束束目光的打量,浑身想被刺了一样不自在。但表面还是平淡如常望着席面的点心发呆,金黄的撒着芝麻的枣泥酥,袖珍小巧的一口酥,带着白霜儿的茯苓夹饼,还有菱粉荷桂糕。心里却真希望有个人能把这目光分散些。 第八章景芝 梦瑶歌正念着,一个人影闯进了人们的视线,她穿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梳一个凌云髻,插一支金色灵鹿宝摇簪,再以蝴蝶流苏步摇相称。整个人高贵而不奢华。 “婳宜公主来了。”人群嘈杂但还是能隐约听到的。 婳宜公主是皇上的第七个女儿,其他公主都还没封号,就三公主五公主的叫着,公主里只有她一人得了封号,可见恩宠。 随着婳宜公主的到来,整个宴会又热闹了几分。当别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时,梦瑶歌仿佛格格不入,一人坐在席上,不交谈也没有学其他女子偷偷观察男席。 古玄珞一遍遍斟酌观察女席的姑娘,他的母妃已经提前吩咐了让他好好观察,从中挑选正妃和侧室。他刚到弱冠之年,便要成家,虽万分不肯,但也无奈生于皇家,有些事注定做不了主的。譬如这次母妃让他选正妃,也不过是在本已拟定的名单中挑选,那些候选人都是出身尚可对他未来有所裨益的。但是如此安排至多他只能选个顺眼些的。 忽然,目光锁定在一个淡蓝色的身影,眉如墨画,眼眸似一潭深水但泽光闪耀,让人难以揣测。但肤泽有些过白,遮蔽了些许美丽。 容貌只是吸引他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看她抬过头看他们这些男子一眼。 古玄珞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差劲啊,备受皇恩前途无量的六皇子摸摸了自己的脸,也算英俊潇洒。 “荣妃娘娘驾到!” “参见荣妃娘娘。”众人跪了下来。 一个穿着金丝织锦如意荷花宫装的女人从众人面前走过:“平身吧。”她不紧不慢地去往主位。 “今日是赏荷宴,因本宫喜欢荷花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所以,皇上特许本宫举办赏荷宴。”荣妃看了看古玄珞:“当然,更重要的是希望可以看到更多公子小姐们的才华。” 荣妃来了,赏荷宴自然开始了。首先是做一首跟荷花有关的诗为开头。 这等绝好时机,既可以在众人面前露脸增加名气博得荣妃娘娘的青睐,又能让未来夫婿或娘子注意到自己为自己博得个好姻缘,各位世家公子小姐自然不肯放过。 “初日升镜湖,莲舟覆华池。芙蓉宛中央,浮香绕岸舞。”古玄珞作为荣妃的儿子自然是作头诗的。他一吟来,立马赢得满堂喝彩。荣妃微笑着点了点头,本就像二十来岁的脸庞更年轻了些许。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让她失望。 有古玄珞的珠玉在前,后虽又有几个人做了,但都比不得古玄珞。 梦瑶歌拿了块菱粉荷桂糕,细细品尝咀嚼。这宫里的点心是不错,香软可口,甜度正好,清香怡人。 梦云寻看着自家妹妹,无奈摇了摇头,到了杯甘露酒,也学着她,细细品尝。 古玄珞看自己并没有赢得梦瑶歌的半分关注,自己的高傲心受到了挫折,也倒了杯酒,浇浇心中的郁闷。 接下来,韩曦若起身:“菡萏生幽泉,沾露艳且鲜。秋水共一色,生生无限意。”竟和古玄珞不相上下。 古玄珞望着她娇艳的面容,心头微动。本是皇家子弟,骨子里本就寡情,对梦瑶歌的感兴趣不过是自负心在作祟。韩曦若的出场立马抓住了他的眼球。 “诗也做的差不多了,本宫认为韩四小姐的为最佳。赏韩四小姐玉如意一把,还有一套翡翠头面。”荣妃看着韩曦若简直像是在看儿媳妇。 韩曦若跪着领了赏,嘴角散发着自信的笑容。惹得众女子生妒。 接下来的才艺也不再围绕着荷了,而是自己擅长的。琴棋书画样样都可以拿出来,自然,这样就有更多的人展示。 梦瑶歌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演你的,我吃我的。 几个节目表演下来。一个宫女急忙忙跑了过来,在荣妃耳边说了几句。荣妃皱了皱眉:“令景公子入席吧。” “景公子?哪个景公子?是景芝公子吗?”一个女子疑惑。 另一个女子立即否决:“想什么呢?景芝公子从来不参加宴会,皇上邀请也不来的。当然是别人了!” 当一个穿着月华云锦裳带着万千风华的男子进入人们视线时,众人惊愕赞叹。 梦瑶歌第一次抬起了她的头。他一步步缓缓走来,像是走进了人们心里,本来欢腾的宴会此刻竟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他的发像初识见到的那样半披在后,只不过这次没用银绸,而是用一根古玉簪固定,上天的偏爱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无与伦比的美丽,集天地精华于一身。 “景芝来迟,希望荣妃娘娘不要怪罪。”景芝行了个礼。 “怎么会,景公子能来,是本宫的荣幸。”荣妃此时心思百转千回,景芝一向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这番打破常规是为什么。荣妃看着前排已经满了的席位,有些头疼:“景公子应邀,实在令本宫意外,只是——” “景芝认为那个位子很不错”。景芝指了指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 “如此,便委屈景公子了。”景芝虽无官职,但在皇上那里还是有极高的分量的。皇上数次要求景芝做官,但都被景芝拒绝,关键是皇上不但没恼还赞赏他遗世独立傲骨不凡说他不贪慕荣华,心中对他更是信任。再论,景芝虽无官职,但皇上在朝堂上特意为他留了个好位置,还有,景芝的爷爷是平西王,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异姓王。荣妃想到这些,虽心头不适,但仍要态度谦和。他的出现可能扰乱这场为自家儿子举办的宴会,但谁让他是景芝呢! 第九章月下美人 景芝无论坐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所谓荜席生辉。几乎每个人的视线都会不自觉的被吸引。 有了景芝,才艺展示更有看头了。 婳宜公主竟也起了身,向荣妃行了个礼:“婳宜愿献舞一曲,因准备时间不足,献丑了。”婳宜公主痴情地望着那个皎月绝华的男子,只因在记忆深处的一次相望,她便从此沉沦朝思夜想。本次赏荷宴婳宜也不想出什么风头,当然她的身份也确实不需要。直到景芝走入这里,她疑心这是梦境,狠掐了自己的大腿。她想博得景芝的关注,哪怕一眼也好,一眼就够了。这支舞,只为他一人而跳。 在场的公子小姐哪个不是玲珑心思,立刻就从婳宜公主的话里揣摩出来。赏荷宴时间提前就通知了,还推迟到六月中旬,哪里没时间准备。更何况,婳宜公主早不跳晚不跳,偏偏是景芝公子入场她才跳。说明她根本没准备舞,只是景芝公子的突然出席她才想跳。 好一个痴情女子!梦瑶歌呡了呡了甘露酒,偷偷瞥了几眼景芝,依然冷若冰霜,神情淡淡,似与他无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景芝抬了头,看向梦瑶歌处,四目相对。 梦瑶歌匆匆低下了头。这个景芝,没事看我干嘛,难道是还记挂着我的话,堂堂开元第一绝才竟然是个小气鬼,没肚量。 婳宜公主自她说话时,一直默默关注景芝的动作,看他抬起头,婳宜公主欣喜万分。但这颗炙热的心很快就被冻结了,因为景芝压根没看她一眼,他看的女子,婳宜再三确认是梦瑶歌。天堂与地狱的差别恐怕莫过于此。 婳宜公主的目光像毒箭射在梦瑶歌身上。她是谁?她有什么好能让景芝公子注意,不就长得还凑合,她的身份能和自己相比嘛。这个女子她婳宜记住了。 梦瑶歌莫名的后脊椎发凉,沁出冷汗。梦瑶歌不用看,就知道这毒蛇般的目光是来自谁。这个景芝,他报复她的方式太恶毒了吧,她只是小小的工部尚书之女,哪里能接受备受皇恩的婳宜公主的怨恨。 婳宜换了舞衣,一套象牙白烟纱散花裳,摒弃了以往的高贵,像下凡的仙女一般。 众女子暗暗咬着牙根,这位公主也太有心机了。 就连梦瑶歌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可冷漠高贵不可攀,也可痴情化仙,这京都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衣决飘飘舞动,如雾似幻。像是在展示一个模糊朦胧的梦境,梦中有一个痴情的女子,深情等待着她心爱的男子。日复一日,她都在为他一人而舞。旋转,下腰,动作流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曲终了,众人余味无穷,甚至还有几个感性的女子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痕。 婳宜俯了俯身,朱唇启:“此舞,名为月下美人。” 顿时,掌声雷鼓,就连荣妃也鼓了。要知道,婳宜是良贵妃所生。这宫里,和她最是不对盘,两人在后宫势均力敌,且良贵妃育有四皇子古玄锦,是古玄珞争夺皇位最强劲的对手。 婳宜听到如雷的掌声,心中并无半分欢喜,该打动的没有打动,不在乎的倒是有一大堆。跳着舞时,她便一直望着景芝,恳求着他能看自己一眼,所以这舞才能如此淋漓尽致地展现其中的愁绪苦怨。但是,他没有,一眼都不曾施舍。 这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她不可能去怨景芝公子,她把目光瞄准了梦瑶歌,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景芝公子就都注意到了她,而她婳宜拼尽全力景芝公子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予。 梦瑶歌看着婳宜盯着自己,暗叫不好。景芝这个麻烦精,给自己招惹这么大的祸端。不行,得赶紧溜。还没行动,婳宜公主就来到了梦瑶歌的席前。 “这位小姐气质芳华,容颜绝色,只是婳宜曾从未见过你,不知小姐是哪府小姐?本公主想认识你。”婳宜笑得很是灿烂,心中却嫉恨无比。 梦瑶歌看着她诡异的笑容,心中暗苦。本欲不愿招惹,也不愿搅入这坛大染缸,但天不遂人愿。梦瑶歌行了礼:“臣女是工部尚书之女梦瑶歌,数年来一直在南方养病,不曾回过京都,所以公主不曾见过我。” 人群里:“果然是梦瑶歌,乡野之地而长。” “噢,工部尚书之女。梦大人才华横溢,本公主一直耳闻,想必梦大人的女儿也不差吧。”婳宜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梦瑶歌,别怪我,谁让你赢得景芝公子的关注,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只要景芝看到她出丑,景芝就不会关注她了吧,说不定还会厌恶。 梦瑶歌早就料到了。本想借口搪塞哪怕惹满堂嘲笑,可是现在婳宜提到了自己的爹爹,自己的名声不重要,可她不能让自己的爹爹受辱。 看着别人以看好戏的姿态看着自己。梦瑶歌心中也无怒。这些人的想法与自己何干。“那臣女愿献一琴曲。” 众人低低私语:“这梦瑶歌不是脑子坏了吧,前面那么多人弹琴,而且琴这种乐器定要研习数年才能有所成。”“那有什么办法,说不定这是她唯一会的才艺呢。” “好,本宫也很期待梦小姐的弹奏。”荣妃也发话了,但心里也料定梦瑶歌这个流外的小姐肯定弹不出什么花样。看在她是工部尚书之女的份上,到时候不要让她太难堪,也算给梦浩一个人情。 第十章搔首问天 指尖轻轻拨弄,琴音顺着指尖流淌而出,清越动人,像青苔石上潺潺的溪流,山涧里鸣叫的布谷鸟,有尘世罕有的澄澈清明。此心无杂无念,所求不多。但是啊,琴声忽转,万念怨恨勃发,急促而撩动心弦。我自认为我所求甚少,但上天待我何曾公平过,在二十一世纪时从未有过温情,接受地狱魔鬼的训练只为了苟活,但命运却让我糊里糊涂地死去,来到这异世。何时我的命运才能受自己掌控,这世间的温情自己不敢触碰怕是一场幻梦。宇宙之大,我生而微小,生命沉沦不受自己摆布。我受够了,即使你是上天也没办法操纵我的命运,我的命要握在自己手里,即使破釜沉舟。 一曲终了,梦瑶歌双手微微颤抖。这一曲《骚首问天》把世道沉沦,宇宙感叹,生命历程都融于其中,演绎了一场生命悲情,绝不是一些离愁别绪的深闺怨舞可比。但是,这也意味着自己势必要卷入这些阴谋诡计里。可是,自己的身份是逃避不能的,自己的身后有梦府或许还有更多的人。 众人震惊,良久无言。 古玄珞紧紧盯着梦瑶歌,这个女子有大智,不是闺阁女子可相媲美的,这才是能助他成大业的王妃。嘴笑闪烁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幸好,古玄锦不在这,他可以比他先下手。 梦云寻有些惊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的梦瑶歌都是孤傲清绝的女子,半个身子在尘世,半个身子在世外,从来没有如此凌厉逼人。她不是一向避免出风头吗,怎么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之。 景芝看着她,他知道她是不同的。你以为的她不过是她的一面而已,她的万千面都被她藏起来了。但是啊,这曲子不适合她弹,这般撕心裂肺地责问天命,太伤神,不适合。或许,该自己弹。 寂静良久,荣妃带头鼓了掌,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掌声赞叹声似洪水朝着梦瑶歌奔流而来。 梦瑶歌平复心神,弹这首曲子确实用了她太多心绪。听着掌声赞叹声,梦瑶歌心中淡淡嘲讽。这世间的人有许多墙头草,尤其是处于权利漩涡的名门世家。前一刻还在嘲笑挖苦,下一刻便褒扬逢迎,真正能被这首曲子打动的又有几人,能真正明白其中的意境又有谁。倒了杯酒,灌入喉中,或许自己也不明。 婳宜公主攥紧自己的拳头,本以为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落魄小姐,可是这曲子平心而说确实空前绝后,就连自己也被这激昂的琴声所打动。可是,梦瑶歌,本公主绝不会放弃,为了心心念念的景芝,你势必是我婳宜的敌人。 有了梦瑶歌的一曲《骚首问天》,旁人都犹豫不决,毕竟有了真正的月亮,谁还在乎水中的倒影呢。 荣妃看这个场面陷入了僵局,看来要寻一个破局之人:“景公子是开元第一绝才,景公子的才华四海闻名。不知是否景公子可以一展风华。”景芝如果能展示,那相必有很多世家小姐追寻,争先恐后表演,局自然也破了。 只是,荣妃没想到景芝可不是那么随意任人摆布的人。 “荣妃娘娘,景芝身子不适,恕不能从命。”景芝看都没看荣妃一眼,拒绝得掷地有声。 众女子的心顿时从云霄坠入地底。 荣妃看着风轻云淡的景芝,满心不忿却又不能发作,还得给自己找梯子下:“景公子既然不适是本宫贸然了,不过,景公子的才华确不该用于宴饮之乐,更该用于国家大计。”你身子不舒服出来晃什么,还敢这么直接拒绝本宫。 “景芝觉得梦小姐的表演足够精彩了,估计也一时不会有人再表演了,荣妃娘娘可进入下一个环节。”景芝很“体贴”地发声。 荣妃快气炸了。好一个景芝!不配合本宫也就算了,还从中作梗,与本宫作对。本宫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景芝瞥了眼注视着梦瑶歌的古玄珞,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显露。 “既然景公子都说了,那接下来大家可泛舟文惜湖上,观荷之姿。”荣妃下令。 “是。”众人回答。 其他人立即约了三五好友去泛舟。人生地不熟的梦瑶歌坐在席上凌乱,算了,自己乱逛就行,反正到时辰就行。 一个穿着紫綃翠纹裙的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你的琴弹得很不错,磅礴激昂,非一般女子可弹。” 梦瑶歌云里雾里,这女子想说什么。 “我姓苏,镇国公府的苏,我叫苏初宛。”她凑到梦瑶歌的身旁,低语:“祖父让我保护你,说你刚来京都肯定人生地不熟。” 看来自己的身后的确不止梦府,镇国公府也算的。至少,这苏初宛苏二小姐就挺不错的,潇洒爽朗。 “宛姐姐,你在这儿啊!”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快步过来。 “幻凝,这是四姑姑生的女儿你表姐梦瑶歌。”苏初宛介绍道。 苏幻凝甜甜地笑着:“我早就知道啦!刚才弹琴就知道了。瑶歌表姐的琴弹得真好,把婳宜公主都比了下去呢。瑶歌表姐你真厉害!” 梦瑶歌望着不远处的婳宜。看来苏府不仅有亲人,也有敌人。只是,这个看似单纯的苏幻凝到底为什么一见面就针对自己,还下了个套。 “只是一时碰巧有感而弹,婳宜公主的月下美人是长久的练习和积累,我怎么能与她相比。”梦瑶歌故作大声畅谈。 但是在一个嫉妒的女人面前,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在婳宜看来,梦瑶歌就是假装谦虚,实则暗讽自己,明明是你提的比才艺,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梦瑶歌,你好得很。 看着婳宜公主还待在原地,梦瑶歌有些诧异,顺着婳宜的目光追踪到一个光芒万丈的男子景芝。果然,孽缘。 景芝身旁站着一位男子,着玫蝶红蹙金广绫长尾鸢袍,手拿镜花碟绣折扇晃荡。更让人称奇的是,他对着景芝卖乖讨巧,很是熟稔的样子。虽然,景芝看都不看他一样。 景芝望着远处,低头向他说了几句,红衣男子怔大了双眼,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 “快点去,不然,你做的事很快就会传到你爹耳里。”景芝抚了抚衣裳并不存在的尘灰:“再说,这不是你很擅长的嘛,只是我奉劝你最好给我离梦瑶歌远一点,不然休怪我无情。” 红衣男子继续凌乱,他招谁惹谁了,接二连三地被威胁。这个女子不就琴弹得还尚可,颜色长得美丽,怎么就引得我们绝情绝欲的景芝公子青睐呢。 红衣,折扇,难道是那个祁国公的儿子,号称风流玉郎的莫郁殇。什么风流玉郎,梦瑶歌的理解就是种马,还是特别骚包的那种。 莫郁殇扭着腰肢走过来,梦瑶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苏小姐,梦小姐,呃——”莫郁殇斟酌了用词,“你们是要去泛舟吧,三位小姐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令郁殇心生仰慕,可否与我们同去。” “莫骚人,你干什么呢,少阴阳怪气。”苏初宛叉着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德行,你肯定觊觎瑶歌妹妹的美貌,我在这儿你还敢动歪念头,不想活了是不是,当心我告诉莫伯父。所以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 莫郁殇想自己可能遇到两位煞神。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根本这就不是莫郁殇的意思,梦瑶歌看了看浅笑的白衣男子。他费这么大周折是想干什么,难道?他要报复自己!梦瑶歌再一次鄙视了景芝的小人心。 “莫骚人公子,麻烦你告诉那位说我已经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检讨,请求他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梦瑶歌开口。 “哈哈——”苏初宛毫无形象地捂住肚子大笑,笑了一会儿又停止了:“哪位,景芝公子是吗,你和景芝公子认识,你们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你要道歉,还有你——” “不是很熟,只是见过面,言语间无意冒犯了景芝公子。”梦瑶歌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梦小姐,我的名字叫莫郁殇。”莫郁殇尽量保持自己的风度,好歹面前是个美人,虽然很笨很蠢。 “好的,莫郁殇骚人。”梦瑶歌甜甜地笑着,誓把这种逼死人的节奏进行到底。 莫郁殇收回刚才的话,她不傻不蠢,她是他人生的第三位煞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怪她被景芝看上,骨子里他们一个德行。他今后的人生路一片惨淡。 莫郁殇被气跑了,苏初宛捂住肚子大笑:“瑶歌你做的太好了!我早就看这个不男不女的不顺眼,正好你替我教训了他。” “可是,初宛姐姐,瑶歌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苏幻凝努力找存在感。 “幻凝,你太天真了,对付这种人就该用这种手段。”苏初宛摸了摸苏幻凝的脸颊又转头看向梦瑶歌:“你说是不是啊,瑶歌。” 梦瑶歌笑着看着苏幻凝担忧得像小鹿般的样子:“确实,对付有些小人就该用非常手段,幻凝可要记住啊!” 第十一章文惜湖观荷 莫郁殇看着景芝的眼眸像湖水一样被冻结了,也不敢嬉皮笑脸了。 景芝冷冷开口:“今天晚上你爹就会知道最近你都干了什么破事。” “别别别,我的景公子,我想个办法,想个办法。”莫郁殇觉得自己平生的智慧都被调动起来:“我们先划船跟着她们,然后……” “算你有点脑子。”景芝“表扬”了他。莫郁殇觉得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泛着舟荡在文惜湖。碧绿的圆叶形态万千,淡粉的荷花亭亭玉立。风轻轻掠过,荷花和荷叶扭动着绿腰翩翩而舞。晶莹透亮的水珠顺着脉络滴落,或滴入另一片荷叶,或落入湖中。层层叠叠的碧绿荡人心魂,闪耀的粉红怡人清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讲的就是如此美景吧。 梦瑶歌苏初宛和苏幻凝三人在船上。苏初宛好似很兴奋的样子:“瑶歌,幻凝,这里人太多,我们去荷花深处吧。” 三人把船划到深处,梦瑶歌看着紧追不放的那两人,一阵无语。他们两个至于嘛,不就说了一两句,还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估计是闲得慌。 景芝四望无人,向莫郁殇点点头。 莫郁殇心中郁闷,重色轻友的混蛋。“景芝,你一定要记得我今日为你的牺牲,一定要——” “你还不动手,要我来吗?”景芝很“体贴”地说。 “不用不用。”莫郁殇一个人摇着船向梦瑶歌的船越靠越近,最后“碰”撞在一起。 三人正认真观赏景致,完全没料到他们来这一招。 梦瑶歌身子微晃,腰身有些不稳,眼看要跌入湖里了。 景芝用了轻功立马把她搂过来,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再用功力推开了两艘船。 看着离去的景芝和梦瑶歌,莫郁殇无语。他是被抛弃了吗? 突然后背受了推力,风流玉郎跌入湖中:“暴力女,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苏初宛刚才用了武功才没跌落湖里,而苏幻凝刚才是坐在船上的也免了这遭。这个莫骚人到底想干什么。 莫郁殇觉得今天他简直倒了血霉,是他十九年人生中最灰暗的一笔。 他运了功,从水中跳起来,湿漉漉的衣服淌水,还有水藻粘在他鞋子上。 “笑什么,还不是你!”莫郁殇恶狠狠地盯着苏初宛。浑身的气。 “莫公子,你没事吧。”苏幻凝小心翼翼地询问。 莫郁殇正气不打一处来,怒吼:“你看本公子像没事的样子吗?” 苏幻凝立马眼眶泛红,眼泪汪汪,看起来颇为楚楚动人。 “莫骚人,你有气冲我发就好,干嘛为难幻凝。”苏初宛觉得这个人简直无理取闹:“景芝公子和瑶歌去哪儿了?景芝公子为什么要带走瑶歌?你说话呀你!” 苏幻凝停止了抽泣,格外的安静。 莫郁殇慢条斯理地清理身上的污秽:“你想知道?除非你向我磕头认错。” 结果是,莫郁殇再一次被踹进了湖里。 “喂,景芝,你到底要干嘛!”梦瑶歌看着船越来越远。 “赏风景啊。”景芝凑近她的脸,“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梦瑶歌疑惑:“你刚不是和莫郁殇一起吗?为什么现在又和我?” “他太吵了,而我又不想一个人独自看美景。可是,在这些人里,我只认识你。只有找你咯。”景芝低着头,有些落寞。 这都是假象!假象!梦瑶歌你别被他骗了。但看着他单薄削瘦的身影,夕阳微下的他仿佛镀了层柔和的圣光,像一朵快枯萎的金莲。他也许是寂寞久了吧,忍不住高寒,今天才参加了宴会。梦瑶歌心头微动。“好吧,在结束前你要把我送回到原来的船,我可不想被你的爱慕者的唾沫淹死。” “好。”景芝轻点了头,笑得灼灼。 不会被骗了吧?梦瑶歌狐疑。 景芝停了运功,船也停了。轻轻探出他白皙的玉手,芊芊细指折了一枝半开的荷花。粉的花,碧的茎,玉的手,组成鲜明的构图。他递给梦瑶歌:“给你,算是你陪我看景的奖赏。” 一支荷花就想买我的时间,你以为你摘的荷花价值千金。梦瑶歌腹诽小气鬼。梦瑶歌不知道的是,开元第一绝才景芝公子摘的荷花可真的是价值千金。 看着梦瑶歌手里握住的荷花,景芝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意。晕黄的夕光洒在景芝的脸上,落满了文惜湖,一切都美好不可言。 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人无言。梦瑶歌觉得他还真是来看风景的。 在另一只小舟,亲眼目睹他们,婳宜痛苦欲绝,泪像开闸的洪水不停地流。他们相顾不言半个时辰,自己也流了近半个时辰的泪。景芝公子为何你动心的是她,我情愿你一生绝情无爱。 景芝把梦瑶歌送回了莫郁殇苏初宛苏幻凝的船,看了眼莫郁殇:“你还不走吗?” 莫郁殇感受到景芝目光的冰冷寒意,身子僵了,怏怏地走了。 “瑶歌姐姐,你和景芝公子是什么关系啊。”开口问的居然是苏幻凝。 梦瑶歌可能明白苏幻凝的针对是何缘由了。都是这该死的景芝,给自己惹了这么多敌人,自己在京都的根基还未稳,他就给自己四处树敌。 “我和景芝是朋友,他邀我和他共赏美景。”梦瑶歌倒也不惧什么,反正苏幻凝已经对自己有看法了。 苏初宛的心脏受到了重击:“什么,你们是朋友,你和景芝公子。这太不可思议了!” “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我们还得在天黑之前出皇宫。”梦瑶歌望了望天边的霞彩。 众人相继出了皇宫,梦瑶歌拿着手里像云霞的荷花。各世家公子和小姐可以摘荷花带回家,可显皇恩浩荡,但也不可多,这只图个雅致,多了反遭人嘲笑。 到了梦府,梦瑶歌刚准备回月瑶阁,梦云寻就叫住她:“瑶歌,今日真对不起,官场上的朋友们邀我同他们一起,我又不好拒绝。” “我知道的,大哥,官场关系复杂。再说,你一个大男人也不能陪我一个姑娘。大哥不必自责。”梦瑶歌安慰。 “瑶歌不怪我就好,哥哥就放心了。”梦云寻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梦瑶歌回到月瑶阁,换掉了修竹青釉瓷里开得正好的栀子花,把有些蔫了的荷花插在花瓶里。一枝独秀。 赏荷宴后过了一天,梦浩收到了苏府的请帖,邀请梦瑶歌去苏府一趟。“想必是你外祖父想念你,你也不必忧心,既然镇国公特意嘱咐苏初宛照顾你,说明你在他心里是有分量的。虽然苏府子嗣众多,但你娘毕竟是镇国公的独女,你去必不会轻慢。” “是,瑶歌知道了。” 第十二章入镇国公府 夜深了,梦瑶歌在一棵老槐树下,穿着淡月色的薄纱裙,抬头望着串串的像小风铃的小白花,明天去苏府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幸运还是祸端,抑或祸福参半。梦府只有自己和梦云寻两个,不然想必也是一场腥风血雨。但是,梦云寻真的值得相信吗? 梦瑶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槐树。丹田处有一股隐隐热流,梦瑶歌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想去树上待着,安静隐迷。 身子缓缓升起,梦瑶歌瞪大眼睛看着一幕,自己的身子好像漂浮了起来,这是内力吗?她尝试逼迫丹田的热流,忽的,这股热流又消失了。梦瑶歌的身子一下子坠落下来。 梦瑶歌觉得自己的命运可能就此终结,或者不死也残。但当她睁眼的时候,她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月白色的衣袂飘然。莹莹月光落在他身上,眸子像春日的湖水暖融。 梦瑶歌立即起了身。 “瑶瑶,你莫不是喜欢我,怎么两次都要向我投怀送抱。”景芝眯了眯眼。 梦瑶歌刚想向他道谢,听到这些话又瞬间咽入腹中。“上一次还不是你,这一次我又没要你救我。等等,这不是梦府吗?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还谈笑的景芝一下子收敛了笑容,面色有些慌张。不行,你景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镇定。“你是太月先生的弟子吧,怎么连运气都不会,真是丢太月先生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拜了太月先生为师,这件事从来没有对外传播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梦瑶歌惊愕。苍逐山四界封闭,即使他是景芝也不可能知道。 景芝知道已经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天下之大有什么我景芝不知道的事情呢,我的瑶歌——师妹。” 梦瑶歌此刻心中波涛汹涌,他竟然也师从太月先生,那他该是我师兄。“可我坠了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既然说你是我师兄那第一次见面为何你没认我。” “师父所教弟子有三,你和我,还有君水寒。但师父曾嘱咐我们不要让我们在苍逐山以外之地相认,这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也是因为师父不喜外界打扰。”景芝解释。 君水寒不是西姜国国君吗。能让心高气傲的景芝称师父的人看来他确实是这梦瑶歌的师兄。那他会看出来自己的变化吗,他可是景芝。 景芝仿佛可以看透她的心思:“我自收入师父门下就开始周游列国,后因为祖父所求一直待在开元国,也不过与你见了几面。不过,你竟然失忆了,可真让人想不到。” 梦瑶歌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原来他的亲近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师妹,心中释然却又空落落的。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瑶瑶赶紧回去睡吧。”月白色的影子从屋檐划过,没入苍茫的夜色。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梦瑶歌看了看高挂在穹顶的月亮。便也回了屋。 躲在屋檐后的景芝冒出了头,看着她淡月色的身影进了屋。对不起,梦瑶歌,我骗了你。惨白的脸色有些脆弱。 第二早,梦瑶歌便去了苏府。镇国公居然站在门前,一大波人齐齐列在镇国公身后。 “瑶丫头过来,让外祖父看看。”镇国公朝梦瑶歌招了招手。 梦瑶歌往前走了几步,镇国公用他苍老褶皱的手摸了摸梦瑶歌的脸:“长得跟烟儿真像,都是这样的俊俏。本来早就想要你过来,又怕你在梦府没习惯又到镇国公府适应就更难些。今日正好休沐,你也来京都有了些日子,我才邀你过来。” 梦瑶歌低头不言,这个外祖父必定是很爱娘的。所以,虽然镇国公有许多同梦瑶歌一辈的孙子孙女,但是镇国公却格外记挂自己这个外孙女。 “爹,你快别让瑶歌站在这儿了,快进屋吧。”一个身穿柳色蝉纱丝衣的女子劝说。 “是,是,看我这糟老头太高兴了,瑶丫头还没吃饭吧,快吩咐人备宴。”镇国公有些焦急。 梦瑶歌和镇国公走在一起,身后跟着十几人,有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三舅舅三舅母,还有他们生的儿子女儿。当然,侍妾庶子庶女是待在屋里的,这种场合是用不到他们的,他们只要参加饭局就是了。 梦瑶歌和镇国公坐在一起,舅舅舅母也坐在这桌,嫡子嫡女又在一桌,侍妾在一桌,庶子庶女又在一桌。这镇国公府吃个饭可真是麻烦,不像梦府只有梦浩梦云寻和自己。 镇国公把一盘糖醋鱼放在梦瑶歌面前,笑着看着梦瑶歌:“瑶丫头,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也不知道变了没。” 怎么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喜欢吃糖醋鱼。 那个穿柳色蝉纱丝衣的女子应和:“是啊是啊,瑶歌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可是鱼刺多,还是二舅母把你抱在怀里帮你把鱼刺挑干净呢。可是现在瑶歌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看来确实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喜欢吃鱼。这个二舅母是真心疼爱自己还是只是为了配合镇国公。 梦瑶歌挑了一筷子,鲜嫩绵软,微微的甜意恰到好处。“很好吃,谢谢外祖父和二舅母。” “说来时间也很长了,外祖父还要向瑶丫头介绍一番。”镇国公把桌上的人一一介绍了。梦瑶歌也礼节性的叫了表示认识了。 “瑶丫头,赏荷宴我听初宛说你和她在一起,你们相处的可好。”镇国公询问。 梦瑶歌望了望朝她眨了许久眼睛的苏初宛:“初宛姐姐爽朗率真,与我很是相合。” 大舅舅大舅母嘴角微扬。 大舅母首次开口:“初宛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也确实像瑶歌说的,瑶歌能和初宛做朋友我打心里觉得高兴。”大舅舅也应和点了点头。 大舅舅苏怀梁官职正四品,大舅母穆芙蓉出身商贾之家。梦瑶歌已经提前了解了这些信息。 二舅母按捺不住:“瑶歌,我记得幻凝也和你同行,幻凝还在我面前经常提起你,说你气度不凡,弹得一首好琴。” 梦瑶歌应承着:“幻凝妹妹也是很招人喜欢。”梦瑶歌啊,你居然撒说谎都不脸红的,罪过罪过。 二舅母这才满意点点头,顺带还挑衅地看了眼大舅母。 看来,这镇国公府的水真是深的很。梦瑶歌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这顿饭吃得梦瑶歌真是劳心劳力,即要敷衍二舅母的吹捧,又要回答外祖父的问话,还要接受众人的打量。 “瑶歌,过几日是你外祖母的忌日,初宛她们年轻一辈想去雷昭寺一趟为你外祖母祈福,你可要跟着去?”镇国公询问。 梦瑶歌:“外祖母的忌日,瑶歌当然要尽尽孝心。” “好好好,”镇国公满意极了:“你外祖母生前也是很疼爱你娘的,不过她身子弱,听到烟儿的逝世不久也跟着去了。”镇国公眼神有些空洞,却透露着丝丝缕缕的伤感。 “相信天上的外祖母和娘正在注视着我们,她们看见我们过得好,她们也就会幸福的。”梦瑶歌劝慰。 二舅母抓紧时间表现自己:“是啊,爹,就像瑶歌说的,你开心幸福,那么娘和四妹也会高兴的。” “我累了,大媳妇你待会带瑶歌和她的表兄弟姐妹们认识一下,年纪大了,有些困了。”镇国公看了眼梦瑶歌,叹了口气离开了。 镇国公与其夫人青梅竹马,乃天作之合,当时被世人盛赞为金童玉女。他们相互扶持,夫妻同心,才有今日的苏家的昌盛繁荣。镇国公夫人,生有三儿一女,又因为女儿是最小的那个,受尽镇国公的万千宠爱。没了能陪自己到白头的人,也没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镇国公府如今又勾心斗角,年纪越大镇国公便越是觉得孤独。 梦瑶歌随着大舅母穆芙蓉认识了些人,当然侍妾和庶子庶女吃完饭就回屋了,这些人倒是不用见的。苏府虽有些不太平,但嫡庶观念还是很强的。 “初宛,你就陪着瑶歌带着她去苏府到处转转。”大舅母穆芙蓉又转过头看向梦瑶歌:“瑶歌,我知道我是你的长辈,在我面前你一定放不开,所以你们年轻人就自己玩,我就不陪你了。” 之后,舅舅舅母这辈也撤了。就留下了七个少年少女陪着梦瑶歌。 梦瑶歌真是觉得稀奇,外祖父走了还情有可原,怎么这些人也走了,好生奇怪。 第十三章射箭 已经离开的舅舅舅母被招到镇国公的屋子里。 大舅母率先开口:“爹,我们这样留下一群孩子,万一招待不好瑶歌怎么办。” “她本就是苏家人,什么招待不招待的。再说了,我这是为她好,瑶丫头已经十四岁了,梦浩和梦云寻都身居高位,难免有些人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与其让瑶丫头嫁给那些皇子或不知深浅的人,还不如嫁到咱们家来。”镇国公越想越美,觉得未来一片曙光:“你家盛昱不是很不错嘛。” “我是怕瑶歌看不上盛昱,瑶歌那么漂亮的容貌,又在赏荷宴名声远扬。”穆芙蓉有些担忧。 二舅母叶妙璇心里焦急。这老头就知道偏心:“爹,凌丰和凌天也很不错的,凌丰丰神俊逸,姿容与瑶歌相配。凌天五岁识文七岁成诗,才华与瑶歌很相配。” 凌丰长得是俊但他经常留恋烟花之地,和那些下作女子干尽龌龊事。叶妙璇脑袋是被门挤了吗,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不知道,竟敢肖想瑶丫头嫁给他。凌天还不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妾通房,但他有一个趋炎附势虚伪的娘。镇国公是万不能放心的。“那就看瑶歌的意思了。”瑶歌如果选了凌丰自己肯定要出手阻止的,选了凌天,他会考虑把叶妙璇送到庄子,实在不行为了梦瑶歌的幸福,让苏怀澹休了叶妙璇对雷厉风行的镇国公也不成问题。至于三房,镇国公想都没想,因为三儿子靠着大儿子二儿子的帮衬才在京都混上一个七品小官,这么绵薄的底子自然不用考虑。 然而,此刻的梦瑶歌正跟着几人在投壶。 玩了几局,苏初宛蔫头耷脑:“不玩了,瑶歌、哥哥和凌天哥把把都中,没意思,就知道欺负我。” “初宛,这以前可是你最爱的游戏。”苏盛昱看着自家妹妹耍赖的样子,不由好笑。 苏初宛拽住梦瑶歌的胳臂摇晃着,央求道:“瑶歌,我们玩别的吧。” “好啊,你想玩什么?”梦瑶歌浅浅一笑。梦瑶歌真是觉得苏初宛这模样真是可爱。 “瑶歌姐姐还有初宛姐姐,我们画画吧。”苏幻凝提议。 苏初宛觉得这妹妹八成是读书读傻了,好好的画什么画。“幻凝,不要画画,我不喜欢。” 苏盛昱无奈摇了摇头:“初宛,你除了不喜欢画画,我看你还不喜欢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是不是?” 众人偷笑。 “哥哥,你是不是我亲哥哥,再说,我哪里不喜欢了。”苏初宛眼眸一动:“我就很喜欢瑶歌弹奏的那曲《骚首问天》。瑶歌,你能再弹一遍吗?” 苏盛昱、苏凌天、苏凌丰眼前好像浮现了那天的场景,浅蓝色的衣裙迎风而飘,一双纤纤玉手似灵蛇在琴弦上舞动,眉眼如画,弹奏间气势盖山河。 《骚首问天》太耗人心神,今天就不弹了,改日再弹给初宛听吧。”梦瑶歌倒一点没说假话,琴曲本为培养人的性情,寄予人的情思,这凌厉夺人的《骚首问天》却与众琴曲不同,直逼人心,弹时需要心境的融合,今天确实没有感觉。 众人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苏初宛倒是能理解的,自己虽不会弹琴,但也能被那曲子代入其中,心绪感染,想来瑶歌确实耗费了太强烈的感情。瑶歌,真是一个奇女子。“那瑶歌我们去射箭吧,对了,瑶歌你会射箭吗?”苏初宛想到普通闺阁女子应当是不会的。 苏幻凝制止:“初宛姐姐,瑶歌姐姐一个弱女子哪里会这个。”该死的苏初宛,提议的这些都是什么,想起刚才投壶自己一个都没投进,丢了脸面,她就怨恨苏初宛。苏初宛肯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这种东西。 梦瑶歌无视苏幻凝:“试试也无妨。”毕竟前世自己可是有百发百中的枪法。 “好好,瑶歌。”苏初宛就觉得梦瑶歌与寻常女子不同。 苏盛昱、苏凌天、苏凌丰等人真是觉得自己在今天刷新了对女子的认识。罢了罢了,好歹人家没有像京都其他小姐玩叶子牌,让自己作陪,该知足了,左右不过当一次训练。 来到男子的习武地,苏初宛左顾右盼很是兴奋,凑近梦瑶歌的耳旁:“谢谢你瑶歌,这个地方我早就想来了,可是一直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看来你偷偷地来过。”梦瑶歌笑了笑。 苏初宛觉得梦瑶歌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七折八弯一点也骗不过她。 “瑶歌表妹,初宛,待会射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为上。”苏盛昱叮嘱。 “知道了,哥哥你就是个啰嗦鬼。”苏初宛吐了吐舌头:“还有,叫什么瑶歌表妹,多生分,你叫瑶歌就好了嘛。”苏初宛觉得自己哥哥是真蠢,这么个蠢哥哥瑶歌怎么会看得上。 苏盛昱看了看美丽的不可方物梦瑶歌,头又很快地低下,小声道:“瑶歌。”耳边泛起红红的。 苏初宛真是觉得自己哥哥真是窝囊,哥哥你倒是拿出平时训我的气势啊。 梦瑶歌怎么觉得这气氛如此诡异,这苏盛昱怕是平常不跟女子多接触吧。 “瑶歌,既然你想试试,不如凌丰哥哥教你吧。”一个红衣玄纹云袖的俊美男子打破了这气氛,笑得荡漾。 “凌丰哥哥?我呸,你整天跟那些青楼女子混在一起,你还会射箭,我怎么不知道。”苏初宛好不容易替哥哥搭的台阶绝不可能让这个骚货男人捷足先登。就这种男人还想肖想瑶歌,不想活了吧。 苏凌丰面容尴尬。这个苏初宛什么时候拆自己的台不好,非要这个时候,不是诚心给我难堪吗。 梦瑶歌其实不用苏初宛说,自己也是知道苏凌丰的破事的,为青楼花魁一掷千金,和荣妃的侄子大打出手,被御史台参到皇帝那里,皇上斥责他父亲苏怀澹教子无方。苏怀澹回到府里就当众杖责五十。 “初宛,你先给我示范一下。”梦瑶歌对这个苏凌丰实在没什么好感。明明同是穿红色,莫郁殇就比他好得多,虽也到处勾搭女子,但也就限于耍耍嘴皮。原来,骚包里面还有分层。 “好。”苏初宛求之不得,拿了弓箭,箭上弦,拉弓,忽的一放,箭正中靶心。 梦瑶歌鼓了鼓掌,众人也赞叹不已。 苏初宛扬起明媚的笑容朝梦瑶歌走来,向她举了举手中的弓:“瑶歌,你来试试。” 梦瑶歌接了过来,心中有了思量,这应该难不倒自己,学着苏初宛的动作,“咻”箭飞了出去,笔直地插在了靶心。 苏初宛跳了起来,“瑶歌,你太棒了!” 苏盛昱感慨梦瑶歌真的是第一次射箭吗,她那样灼灼其华的人也不屑于说谎吧。这个认知让他们这些苦练多载的男子情何以堪。 苏凌天眼眸流转,这个女子当真不寻常。只怕,苏盛昱是配不上她的。 梦瑶歌冲苏初宛笑了笑,刹那间芳华开尽,万物冰释。她的明媚似太阳般耀眼,让人难以直视,心生卑怯。 接着,几人也相继射了,苏盛昱和凌天毫无意外也射中靶心,苏凌丰和苏幻凝也毫无疑问的脱靶。 梦瑶歌,苏初宛,你们等着,害我丢了这么大的人。我苏幻凝一定会向你们讨要的,一定。 一个小厮过来传话:“公子们,小姐们,老太爷吩咐奴才叫你们去智和厅用晚膳。” 众人去了,却见镇国公坐在嫡子嫡女那一桌。 镇国公看见梦瑶歌,连忙唤她:“瑶歌,快过来”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快坐这儿。” 梦瑶歌虽疑惑还是坐了,众人也依次落了座。 “我坐在这儿,就是想了解瑶歌在苏府玩的可还开心,你们也不必拘束。”镇国公释了梦瑶歌的疑惑。 梦瑶歌回答:“有初宛陪着我,瑶歌玩得很开心。” “你和初宛我是知道的,你可还觉得哪个能和你相处得来。”镇国公试探,心生期待。 梦瑶歌为难地扫视一周,奇怪,外祖父为什么要为难自己,毕竟自己说哪个都会得罪人。还不如,“没有”,梦瑶歌掷地有声。 镇国公摸着自己的胡须,一遍又一遍,这可怎么办,瑶丫头对这些小子都不感兴趣。这些小子真是没用,白养那么多年,连讨瑶丫头欢心都做不到。废物一群。 第十四章雷昭寺 苏初宛看着眼神黯淡的苏盛昱,没用的哥哥,跟榆木疙瘩一样,这样怎么能让瑶歌喜欢。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各有各的心思。舅舅舅母那桌焦急难耐。 吃完了饭,梦瑶歌也该离开了,镇国公含着泪光把梦瑶歌送走了。 梦瑶歌走后,镇国公就立即把孙子们叫到他屋里。“你们觉得瑶丫头如何啊?” “瑶歌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自然十分的好。”苏凌丰脑海里又浮现那张绝色的脸,他原以为婳宜公主已经是极色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一人能胜过她。 “去去去,谁问你了。”镇国公看到苏凌丰就烦:“我警告你凌丰,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别怪老头子我冷血无情。” “是是,”苏凌丰悻悻。 镇国公看了眼苏盛昱,指了指他:“盛昱,你说。” 苏盛昱一下子就慌了,“我——我,我觉得瑶歌很好。”声音渐渐弱下来,耳边又晕红了。 镇国公满意地笑了笑,“不错,但你喜欢瑶丫头没用,你还得让瑶丫头喜欢你啊。” 苏盛昱红着脸答应了声“是”。 “哥,你怎么在祖父屋里一句话不说。”苏凌天苏凌丰正在回自己屋的路上。 苏凌天想起刚才的场景,心里扎了根刺。“祖父的心里本就是偏向大房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多说一句话还反而惹祖父生气。” 苏凌丰赞同:“是啊,我们二房那里不好了,祖父眼里他的孙子只有苏盛昱一人,什么好事都落在他头上。” “也不一定,我看这次苏盛昱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苏凌天眼睛变得越发幽深,仿佛和这夜色融入在一起,闪动着幽光。 回到梦府,梦瑶歌已经疲乏了,见到床就躺下睡了。本来还想通知小姐去老爷屋里回话的方管家只能作罢。 另一处。 “瑶歌回了苏府,有何异常吗?”景芝看了眼淮炀。 自从主子昏睡醒了之后,主子就派自己打听梦瑶歌的消息。淮炀也很奇怪,一向冷酷无情的主子何时曾如此关心过一个人,但自己是下属总不能质问主子。又想到淮宇对自己说过的话,就觉得主子待这个梦瑶歌不一般。“梦小姐在苏府里一切无恙,但是,在梦小姐走后,镇国公叫孙子们聚在自己的房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景芝是何等人,玲珑心思九曲肠,他一下子就知道镇国公想干什么了。镇国公那几个算什么东西,竟敢有这样的念头。景芝勃然大怒顺手就挥袖把墨砚打翻在地。“你,继续盯着。” 淮炀看着失控的主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主子的愤怒暴躁。主子一向都孤高自赏,从无一人一事可乱他心。 景芝看着纹丝不动的淮炀,冷冷开口:“你还不走。” 淮炀的后背冷飕飕的,紧张间忽的想起了一件事:“三日后,是镇国公夫人的忌日,梦小姐和苏府的年轻一辈将去雷昭寺去祈福。” “雷昭寺。”景芝冷若冰霜,这个梦瑶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难道不知道镇国公的打算吗,她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吗,还傻乎乎地去祈福,可恶的梦瑶歌。 凉月如水,梧桐叶瑟瑟而吟。一身月白色衣裳划破天际,直冲梦府的月瑶阁。 月瑶阁内,景芝坐在床边,看着梦瑶歌熟睡的脸庞,恬静而安详。景芝本来想找她理论的,结果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 景芝伸出葱玉般的手轻捏了梦瑶歌的莹莹小脸,喃喃轻语:“你以后不许再惹桃花了,知不知道,我只有你一个,你也必须只有我一个,好吗?” 梦瑶歌感到脸上痒痒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景芝,继续酣然而睡。 “小丫头,睡着了还知道反抗。”景芝的火气慢慢被消散,融化了化为心底的一片温柔。景芝看着空出来的一边,轻笑:“是你让我睡的。” 景芝合着衣睡在梦瑶歌的边上,嘴角上扬。 修竹青釉瓶里的荷花芬芳馥郁,迷醉了这一室的缱绻。 第二天梦瑶歌醒来,看着空荡荡的一侧,奇怪,昨天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旁边睡了个人。梦府侍卫森严,怎么会有人闯进月瑶阁,自己一定是睡糊涂了。梦瑶歌完全忘记了前晚如过无人之境闯进月瑶阁的景芝。 三日很快就过了,梦瑶歌按照约定是要前往雷昭寺得,习秋和习卉随行。梦瑶歌先去了苏府,再同苏府得人一道去雷昭寺。 苏初宛蹦蹦跳跳地挤进了梦瑶歌得马车,不是说祈福吗,这丫头还这么高兴,在梦瑶歌的是观念里苏初宛是受不得僧人的念经声的。 没错,苏初宛确实不喜欢烧香拜佛,但是今天她的目的可不是这个,想起祖父对她说的话,苏初宛真是觉得自己任务重大。 梦瑶歌看着苏初宛莫名其妙的笑容,几天不见脑子坏了不成。 梦瑶歌在苏初宛面前晃了晃手,没反应,看来脑子是真坏了。 苏初宛打掉梦瑶歌的手,“你干嘛!” “你说呢,你一上车就笑得很猥琐,有什么好玩的事讲给我听呗。”梦瑶歌目光中带有调笑。 开玩笑,告诉她,自己的任务还没开始就失败了。苏初宛有些心虚,四处乱瞟:“没什么事。” 梦瑶歌也不再问了,既然初宛不愿意告诉自己,那自己何必强人所难。 马车缓缓从繁华的街区驶过,吆喝声叫卖声不绝如缕,嘈杂但却带着烟火的气息。 “瑶歌,你想吃冰糖葫芦还有糖人吗?”苏初宛舔了舔嘴唇。 看苏初宛这副馋猫样,梦瑶歌立马吩咐车夫去买冰糖葫芦和糖人。 苏初宛抱住了梦瑶歌:“瑶歌,你真好,你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看着被几个铜钱买的冰糖葫芦和糖人收买的镇国公家的小姐,梦瑶歌真是问一下她的节操何在。 苏初宛喜滋滋地左手拿冰糖葫芦,右手拿糖人。一下舔左边,一下舔右边。 梦瑶歌觉得这时苏初宛简直就像一个孩子。 到了雷昭寺,女子下了车,男子下了马。 梦瑶歌准备下马车,一双宽厚的手伸在了梦瑶歌的面前,梦瑶歌懵懵地顺着手臂看过去,居然是苏盛昱。 已经下了马车的苏初宛既感慨自家哥哥总算懂事了些,但又对自己未来的日子感到担忧,身为他妹妹自己一次都没被他抚下马车。 如果苏盛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肯定会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她“你,呵呵——” 梦瑶歌委婉地拒绝了苏盛昱,自己下了马车。 苏初宛心里默默为苏盛昱叹息,哥哥啊,你的幸福之路道阻且长。 雷昭寺算的上天元国第一大寺,无论是什么日子香客不绝,香火不断。 众人被小僧领着进了大堂,有许多人在聆听佛法,有衣衫褴褛的,也有锦衣华服的。像是这还有一点点众生平等的意味。 梦瑶歌跪在那儿,脑子里半点没什么佛法的东西,心里也没什么高深的念头。只是想赶紧听完,赶紧走人。她从不信佛,也不信命。 和梦瑶歌相似状况的还有苏初宛,眼睛半眯,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态。 第十五章遇刺 听完佛法,梦瑶歌正准备离去。忽然,有个小僧叫住自己,“女施主,我们慧觉大师有请。” “是刚才讲佛法的大师吗?”梦瑶歌狐疑。 小僧回答:“不是,慧觉大师是隐逸高僧,他也不常待在本寺,女施主今日真是幸运。” 苏初宛要跟着梦瑶歌去,这小僧制止了。“慧觉大师只见女施主一人。” 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神棍摆什么架势。梦瑶歌抬步跟着走了,她倒想看看这个慧觉想干嘛,算命吗? “瑶歌,不会有事吧。”苏初宛看着梦瑶歌离开的背影,内心不安。 苏盛昱让苏初宛放宽心:“慧觉大师在京都也算盛名,应该没什么。” 苏幻凝绞着帕子,她梦瑶歌算什么东西,让景芝公子另眼相待,还让慧觉大师相邀。 苏凌天看向四周的景色,这景色不错。 僧侣把梦瑶歌领到一间隐迷小屋里,要她进去,说完就退了下去。 梦瑶歌敲了敲门。 “进来,梦瑶歌,我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倒不像沧桑的感觉,倒有几分稚嫩清悦。 梦瑶歌推开了门,看了看屋里并没有人。奇怪。四处寻了寻。 忽然,从房梁上蹦下来一个黑衣的蒙面刺客,手里攥着匕首就往梦瑶歌方向刺。 梦瑶歌始料未及,看着匕首径直地向自己心脏刺来。自己好生不甘,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呢。体内爆发出一股强大气流,使匕首改变了方向,却还是刺伤了胳臂。 “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至少可以让我死得明白点吗?”梦瑶歌别无他法,只能拖延一点时间,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蒙面黑衣人看着匕首偏了方向,又看着梦瑶歌迷茫无助的眼神,心头顿生不忍。她其实也没什么错。不不,师父说了,自己不可以心软。“也许,你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 蒙面黑衣人调动全身的功力,再次刺去,这一回她必死无疑。 梦瑶歌看着这凌厉强大的气流,看来自己终是躲不过,闭上了眼睛。 梦瑶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睁开眼,一袭月白色的衣裳映入眼帘,如高山的千年雪莲绽放华光。但是那白莲已被染了血色,匕首插在他右胸,淌着血,滴答滴答地掉落。 景芝双目猩红,体内散发强大的气流,把蒙面黑衣人震开,撞到柱子上。景芝红着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像一个死神判定凡人的死期,高傲狂放。 蒙面黑衣人心中诧异景芝的到来,但也明白今日有景芝在,自己就休想取梦瑶歌的性命。看来,自己今天功亏一篑了。不过,紫瑾星也不可能这么就轻易被自己所杀,还是要隐藏身份。 蒙面黑衣人放了个烟雾球,屋子里一片浓烟,遮挡了人的视线。 景芝小心地护着梦瑶歌,他怕这人突然袭击。 雾一点点消散,梦瑶歌环顾四周,这人竟不见了。奇怪,明明房门紧闭。看来这屋子里有机关。但是智觉大师的屋子里的机关怎么会被旁人所知。 梦瑶歌看着景芝的伤势,雪白的衣服染上殷红,像一朵红莲盛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景芝望着她,面露哀愁,眼眸里本波澜不惊的湖水此刻翻动着汹涌的浪花,他抬起右手,爱怜地抚着梦瑶歌的左肩,那正是梦瑶歌受伤之处。景芝喑哑:“以后,你不要受伤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梦瑶歌迷惑,景芝他怎么了,真是奇怪。自己这点小伤算什么,他的右胸还在汩汩地流血呢。“你的伤——” “碰”房门一下子被踹开,苏初宛、苏盛昱等人呆呆地望着着屋里的两人。一个白衣飘然似神祗的男子,一个浅紫色苑萝似仙的女子,男子的手搭在女子的左肩,真是神仙眷侣。 “景芝公子,瑶歌姐姐——”苏幻凝带着哭腔打破沉寂。 梦瑶歌听到声音,连忙后退分开两人的距离。 看到梦瑶歌的躲闪,景芝寒冰如箭的目光射向苏幻凝。 “瑶歌。”苏初宛小跑过来,查看了梦瑶歌的伤势没什么大碍:“瑶歌,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盛昱真是担心自己的妹妹,没看到景芝公子的冷脸吗,真不知说她是胆大,还是脑子缺弦。 梦瑶歌现在正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和景芝这幅场景肯定会被人误会。“我进入这间房间后,有歹人想杀我,辛亏景芝相救。”梦瑶歌朝景芝行了个礼,以表感谢。 梦瑶歌你想和我划清界限,想得美。景芝冲梦瑶歌笑得很是灿烂:“瑶歌,我们两谁跟谁,何必言谢。莫不是有人在场,你就不愿承认你和我的关系,你太惹我伤心了。”说完,还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梦瑶歌。 梦瑶歌觉得景芝的伤是伤在脑子里了吧。 众人齐齐地盯着这一幕,负心女子痴情汉。关键痴情汉是开开元第一绝才景芝公子。 苏盛昱心里涩涩,原来她不曾正眼看过自己,是因为她有个荣华绝世的景芝公子。是啊,她有了景芝公子的爱,哪还容得下旁人。 “你们什么关系?”苏初宛来回指了指梦瑶歌和景芝。 “哦,救命恩人和被救人的关系。”梦瑶歌怕多待一秒这景芝就继续污蔑自己:“我们赶紧走吧。” “噗——”景芝像是掐准时间一样喷了血。惨白的脸配着嫣红的血,显得娇柔脆弱。 梦瑶歌立马停了脚步。“你怎么呢?还好吗?”他的伤毕竟是因为自己而受,开元第一绝才的景芝公子本该皎皎月华,弄得如此狼狈都是因为自己。梦瑶歌的心开始愧疚难安。 “我要和你一起走。”景芝恳切地望着她。 “好。” 在僧人安排的房间里,梦瑶歌让苏初宛包扎了伤口。 一阵敲门声传了进来,梦瑶歌让人进来。 淮宇进了屋,恭敬地行了个礼:“梦小姐,主子邀你过去一趟。” “他不是应该在治伤吗?”梦瑶歌疑惑。这景芝在闹什么花样。 淮宇想起主子交代的话:“主子说了,他的伤是为救你而弄的,如果梦小姐愿意做忘恩负义之人,尽可以不来。” 这个景芝,果然这世间的债最不好还的是人情债。 “景芝公子想干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呢?”苏初宛居然针对景芝。 梦瑶歌拍了拍苏初宛的手,示意她宽心,然后梦瑶歌跟着淮宇走了。 梦瑶歌进了屋,景芝正坐在床榻:“你来了!” “你为什么那么说?”梦瑶歌气势汹汹。 “难道我说的不对?”景芝反问。 “你说我们是那种关系。”梦瑶歌愤愤。 景芝淡然一笑:“我的意思是我们是师兄妹的关系,难道不是吗?” 梦瑶歌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景芝的套,没好气:“你叫我来干嘛!” “我为你而伤,你不应该表示一下吗?”景芝看着自己已经止血但没包扎的右胸。 梦瑶歌猜测:“你不会让我给你包扎伤口吧?”千万不要。 “知我者瑶歌也。”景芝微笑着点点头。 “你找淮宇不就行了。”这个景芝想干什么,自己可是一个女子,梦瑶歌抬步就想走。 “咳咳。我好疼。”景芝躺在床上,轻吟着:“我堂堂开元第一绝才景芝,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连受伤都没有人愿意为我包扎。” 梦瑶歌觉得上辈子就是欠他的。“药呢?绷带呢?” 景芝指了指不远处的药和绷带,目中含笑。 梦瑶歌面色潮红,该死自己一心软就答应了,这人简直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梦瑶歌小心翼翼地剥落了右胸的衣服,垂至受伤之处。 景芝温柔地看着梦瑶歌开口:“镇国公打算撮合你和苏盛昱,虽然我对你没什么意思,但好歹你也是我师妹,我总不愿看你被稀里糊涂地被买了还帮人数钱。” 梦瑶歌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原来从去苏府自己感觉到的种种怪异是因为这样,那景芝刚才在房间里说的话是让苏盛昱打消念头。原来如此。 第十六章见主持 眼珠子转了几圈,思量片刻后,梦瑶歌便继续替景芝包扎伤口,如玉的肌肤上一道血痕清晰可见,梦瑶歌叹息,用小玉瓶的药粉撒在伤口处,再用绷带小心裹好。 景芝看着褪去清冷不在是那个万事万物都不可入她心的梦瑶歌,此刻的她离自己好近好近,仿佛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拥有她的温柔。可是,他知道他现在在她心里只是有个位置,不曾深深占据,也还没到刻骨。 “好了。”梦瑶歌放回玉瓶和绷带:“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不许走。”景芝抓住了梦瑶歌的衣袖往自己这边一扯,梦瑶歌就顺着力倒在了景芝的怀中,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梦瑶歌反应过来,连忙推开景芝:“景芝,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呢?你为何要如此戒备我,即使我救了你的命,梦瑶歌。景芝从怀里掏出黑釉瓶:“这药可以让伤口不留疤,你拿着。” 自己不能再欠他的情了。“不需要。” 景芝缓缓起身,把药瓶塞到梦瑶歌的手上,梦瑶歌挣扎不得。“反正,你欠我的又何止这一件。” 梦瑶歌稀里糊涂地攥着药瓶,出了房间。 梦瑶歌走后,淮宇就进了屋:“主子,你的伤如何?” “已经包扎完了。”景芝看了看包扎得歪歪扭扭的绷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淮宇顺着景芝的目光看过去:“主子,这是哪个下人帮你包扎的,我给你拆了重包吧。”淮宇准备上前去,就被景芝的霜冷目光盯得倒退了几步。 “我的事你不要多管,要你查的事怎么样?”景芝又坐回床榻。 自己的脑子被驴踢了吗?明明刚才还看见了梦小姐,这肯定是梦小姐包的,自己真是瞎操心。又想到自己查的事没有什么进展,淮宇别提心情有多复杂了,跪了下来:“淮宇初步调查,毫无头绪,但淮宇枉自猜测想来那黑衣人与慧觉大师应有些牵连。” “这需要你猜吗?”景芝瞥了瞥跪着的淮宇,简直没用。看来要调动暄影楼的力量了。“你就留在我身边,让淮安带上暄影楼的人去调查,还有通知淮炀以后暗中保护梦瑶歌。” “是。”淮宇看着景芝的伤:“属下斗胆一问,以主子的武功对付一个刺客,不应该会伤得如此严重。” “你多嘴了,我的事轮不到你过问。”景芝挥了挥手让淮宇退下,整个屋子里只有景芝。 梦瑶歌,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那匕首刺向你,我的心有多痛。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置于险境,你又将我置于何地,你可曾在乎过我? 景芝闭着眼,泪悄然而至。 梦瑶歌回了房,苏初宛正躺在梦瑶歌的床榻上,睡得正香。梦瑶歌把手里的药瓶塞入怀中,坐在床边。 回忆那蒙面黑衣人第一次刺向自己的时候,自己体内好像有气流在游走,这具身体的主人应当是会武的,那自己应该也会吧。可是为什么自己平时不能调动这功力呢。如何才能掌握操纵这股真气呢? 苏初宛睁开了眼,搂住坐在床边的梦瑶歌嘟囔:“瑶歌,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好了,看你还迷糊着,赶紧再睡一会儿吧,睡完我们就去吃斋饭吧。”梦瑶歌摸了摸苏初宛的头。 “我怎么还能睡得着,你都受伤了。”苏初宛用手把自己撑起来,抓紧梦瑶歌的手:“要是祖父和梦姑丈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大发雷霆呢,唉,哪里会蹦出一个刺客呢。” 梦瑶歌:“我受伤的事你可以不要告诉外祖父吗?” “你觉得呢?即使我不说,我哥哥、苏凌天、苏幻凝他们这些人也会说的。”苏初宛觉得这事势必要传到祖父和梦姑丈的耳里。 习卉进了屋:“小姐,住持派僧人来禀说住持要见你。”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说见慧觉大师结果就有个刺客在房里等你,现在又有个住持,我看也不安好心。”苏初宛怒气冲冲。 “即使有人想杀我,也不会这么明显的,更何况这次是住持找我,如果我死了,那雷昭寺估计是名誉扫地了。”梦瑶歌松开了苏初宛的手:“我去了。” 一出门,淮宇正朝自己走过来:“主子听闻住持叫梦小姐相见,所以特派淮宇保护梦小姐。” “好。”有人保护自己,梦瑶歌求之不得。虽然估计刺客不会这么愚蠢,但有道保障总是好的。 梦瑶歌随僧侣去了一间幽静的屋子,淮宇也想去,被这小僧阻止了。 淮宇看了看梦瑶歌,请求她的意思。“你就在门外守着,里面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话毕,梦瑶歌就踏进了屋子。 屋内,一个白胡子秃驴正盘坐着,手里拨弄着檀木佛珠。 自以为自己是世外高人,也不见得,梦瑶歌鄙夷。 “梦小姐,今日行刺之事,非雷昭寺之为,相信梦小姐不会怀疑佛门之**昭寺会有意伤害梦小姐吧。” 可笑,如此盛气凌人的道歉还要我接受吗,你以为你是开元第一大寺我梦瑶歌就要忍这口气。 “怀疑?我说我肯定就是雷昭寺所为呢,什么佛门之地,我看这里充满私欲和阴谋,还想取我梦瑶歌之命。” 住持停下了拨弄佛珠:“梦小姐,你可以不信佛,但你不可以蔑视佛,佛法无边,天命昭昭。” “你说的佛与我何干。”梦瑶歌真是对这秃驴无语:“善恶循环?因果相报?你自己信吗?” “梦小姐满身戾气,可会想到以后结局可能未必善终。”住持起身,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下颌紧绷。 “你别恐吓我,秃驴,我可不是你的信徒。再说,就这雷昭寺香火不绝这劲,老秃驴,你确定你信的是佛,而不是这其中给你带来的富贵和虚名。”梦瑶歌嘴角嘲弄一笑。 住持心下惶惶,平日的口若悬河此刻荡然无存。他人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斟酌梦瑶歌口中之语。 梦瑶歌看着他茫然的样子,盛名之下难副其实,几句话就被自己撩拨心神,不中用。 然梦瑶歌不知道的是,整个开元恐怕只有梦瑶歌敢如此批判盛名远播的住持慧难,而且是当面,不留一点余地。慧难从一个少年小僧到雷昭寺的住持,刚开始的确是心向佛法,但住持做久了,习惯了第一个想到的是雷昭寺的名声,而不是曾经的初心。 慧难缓了口气,放低姿态:“究竟梦小姐想让贫僧做些什么?尽管提要求。” “秃驴,你还以为你愿意补偿,我就必须受着,你太低估我梦瑶歌了。我爹爹是工部尚书,我哥哥是禁军统领,我外祖父是镇国公,你凭什么觉得我有什么要求你?你对于我梦瑶歌来说,一文不值,你就等着雷昭寺臭名远扬吧。”梦瑶歌作势要走。 “等等,梦小姐。”慧难扑了过来,慧难只是觉得自己这层光鲜亮丽的皮被狠狠撕碎了,被踩在梦瑶歌的脚底。“求求梦小姐,放雷昭寺一条生路吧,我承认自己是被虚名糊了眼睛,但对雷昭寺我始终如一,我在师父面前发誓若为住持定要保护雷昭寺。” “你的誓言有什么要紧处吗?”梦瑶歌可不是什么闺阁女子,听到一些小故事就动什么恻隐之心。 这女人软硬不吃。“梦小姐,雷昭寺别的本事没有,可为人批命,譬如凤命。” 这秃驴以为是个女子都喜欢那个位置吗?“恐怕秃驴你打错算盘了,我可不要什么凤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喜欢那些虚名。” 慧难觉得自己就像被梦瑶歌狠狠抽了两嘴巴,可自己不能反抗还要凑上去继续让她抽:“那梦小姐要如何才能放过雷昭寺?” “告诉我慧觉是谁?”梦瑶歌问出了自己的目的。 慧难小心思又活跃了:“如果我告诉梦小姐慧觉是谁,梦小姐可否放过雷昭寺。” “别跟我讨价还价秃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慧觉是谁吗?” 慧难呆住,这女人她是怎么知道的。看着慧难的反应,梦瑶歌知道自己猜对了。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辞了。” “别,别,梦小姐你再考虑考虑。我虽然不知道慧觉的真实身份,但我了解他,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懂佛之人,现在雷昭寺的盛名一半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偶尔坐镇,给人批命。” 看来与这秃驴不同,这慧觉是神棍。 “好了,秃驴,我受伤之事定瞒不过我爹爹和外祖父,不过我会压一压,虽然雷昭寺名声还是会受损,但也不会伤其根基。记住你欠我个人情,慧觉来寺你要派人通知我,另外,我若有事找你你也不可推脱。” 这位小祖宗可真难伺候,不过,慧难还是承认的梦瑶歌的确与这世人不同,有胆量有勇气敢威胁雷昭寺住持,还把自己贬的一无是处,慧难终身只遇到梦瑶歌一个人,不在乎富贵权利,与信佛的天元国背驰,高傲独绝。现在她不威胁雷昭寺的名声,自己看她还是挺顺眼的。不得不说,这梦瑶歌直击了自己不愿面对的丑恶,她竟一眼看清。如此女子,慧难在这雷昭寺也见过许多前来烧香的官家小姐,无一人可与其比之一二。 第十七章拒绝 梦瑶歌教训完慧难就离去了,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灼人眼球。 淮宇跟在梦瑶歌身后,心思千帆涌动,梦瑶歌的话他听到了,简直大逆不道,自己虽也不信佛但也不敢如此辱骂雷昭寺住持,但主子。。想起自家白衣遗世的主子,淮宇相信主子本就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他们真是该死的相配。 “你回去吧。”梦瑶歌走到自己临时待的屋子的门前。 过河拆桥的女人,冷血,跟自己主子一样。“是”抱拳,抬步,动作流畅。 梦瑶歌打开门,苏初宛一把把梦瑶歌抱住,“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边说边嚎。 梦瑶歌回抱她:“我才不再一会儿,你这么想我。” “不是,是哥哥吩咐了,你还没回来不准传斋饭,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去吃饭吧。你不知道我快饿死了。” 梦瑶歌觉得是自己高估了苏初宛。梦瑶歌气愤,松了手,慢慢往下移,移到腰际,一拧一揪。 “啊!梦瑶歌!我要杀了你!”苏初宛的鬼哭狼嚎震荡了雷昭寺。 雷昭寺的斋饭是远近闻名的,素菜取自纯粹的自然,精致的烹饪却保留原始的醇香,富贵人家吃惯了大鱼大肉来些清粥小菜别有一番滋味。 “这清炒莴笋真是好吃,我以前从不觉得这东西好吃的。”苏初宛想是发现了新大陆,边嚼边说,丝毫没有世家小姐的风范。 苏盛昱看到妹妹这样,又教育一番:“食不言。” 一阵沉默之后,苏幻凝按捺不住:“梦瑶姐姐,你和景芝公子是什么关系,上次你就和他泛舟赏荷,这次他又舍身救你。” “这与幻凝有什么关系吗?”梦瑶歌反问:“我与景芝的关系与你何干?”梦瑶歌想起景芝的话,苏家有意不代表自己愿意,对不起苏盛昱,打消一个人的念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彻底死心,而天下敬仰的景芝无疑是让苏盛昱死心的最好人选。 苏幻凝手中的筷子一点点握紧,面上还是一副纯真的模样:“我只是关心瑶歌姐姐。” “是吗,那我还真是谢谢幻凝。” 苏初宛看着形势不对,连忙把梦瑶歌的碗拿过来,舀了几勺豆腐。“这豆腐好吃,滑嫩爽口,瑶歌你尝尝。” 梦瑶歌笑着接了过来,舀一勺,入口即化,滋味不错。 苏盛昱看着梦瑶歌的容颜。既然你和景芝公子在一起,景芝公子风华满天下,你与他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苏盛昱的确是配不上你,以后只希望你幸福,真的要幸福啊。 苏初宛是瞧到自己哥哥眼中的泪光,自己虽希望瑶歌能成为自己的嫂子,可又有什么办法,情爱一事从来玄妙,但愿哥哥可以看开点。 吃完斋饭,众人去求了些平安符,便也离了雷昭寺。 苏府。 “你说什么,瑶丫头受伤了?是景芝公子救的?”镇国公僵化当场。 “那瑶丫头没事吧?” “没有大碍,反倒是景芝公子为了救瑶歌受了重伤。祖父,景芝公子与瑶歌是两情相悦,甚至景芝为救瑶歌还受伤了,我们还是放弃吧。”苏盛昱说这话心痛如刀绞。 镇国公看苏盛昱一脸痛苦,心中不忍,都是自己的错,自己不该在不明白瑶丫头的心思前让盛昱有了心思。唉,作孽啊,自己干的这是什么事。“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 “好,这件事就作罢吧。盛昱你放心,以后我会为你寻一名好的世家小姐做你的妻子。” 苏盛昱知道这是自己的宿命,可是自己还是好不甘,遇到她,自己就不愿按照以前的人生轨迹走下去。 梦府。 梦瑶歌站在槐树下,此刻的槐花已落了花,留下葱郁的槐叶,月光穿过树梢和槐叶,散落点点斑驳。 “槐树,你若有灵——”梦瑶歌摸着粗砺的树干,想到自己面对黑衣人无能为力的样子,还要靠人相救。自己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却欠了景芝一命。为何自己有时能感到内力流动,但大多时候自己不能。还有,那个黑衣人为何要杀自己,“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这句话有什么意义。 梦云寻在远处观望梦瑶歌,单薄的白衣飘飘荡荡,寂寥孤独。梦云寻终是不忍的,慢慢靠近梦瑶歌:“夜深了,瑶歌还是早些睡吧。” 梦瑶歌看着站在身旁的梦云寻,乖巧地回答:“好,哥哥也早些休息。” 注视着梦瑶歌进了屋,烛火也熄灭了,梦云寻才离开原地,回了自己的万寻阁。 “这景芝和瑶歌究竟是什么关系?”梦云寻手里把玩着一个平安符,这是梦瑶歌送来的。 语千:“属下并未查出景芝和小姐之前就认识,属下也不敢枉自揣测。” “这清绝的景芝居然为一个女子受伤,简直是天下奇闻。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可是主子,毕竟小姐是你的妹妹。” “语千你向来不会对我说的话有何疑问,怎么,陪瑶歌去了趟落忆湖就有主仆之情了,忘记谁是你的主子了吗?”梦云寻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语千加重了语气。 “是,属下遵命。”语千退出屋。 梦云寻低头看着已经被自己捏的皱巴巴的平安符,把它扔在桌上,挣扎良久,又把它一点点展平,放在了自己每日佩戴的香囊中,系在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梦瑶歌就起了,她要试着操控自己体内的内力。让习秋去取了把剑和一些剑谱,梦瑶歌翻看完剑谱,就尝试练剑。丹田的暖融融之气一点点蔓延,刺,砍,射,体内强大的气流浸透四肢百骸。“噗”一口鲜血喷出,果然自己是控制不住的。 “小姐,你怎么样?”习秋赶忙跑过来扶住梦瑶歌。好好的小姐,学什么武。 梦瑶歌擦了嘴角的血迹:“无碍,扶我进屋休息一下。” 梦瑶歌刚进屋,梦浩就来了。 “爹爹,你来了。”梦瑶歌招呼梦浩坐下。 “你受伤了就不要动,雷昭寺爹爹会帮你处置的。”梦浩按着梦瑶歌的肩膀让她坐下。 “说起这件事,确实不是雷昭寺所为,有谁会在自己的地盘伤人,这不是等着让人毁坏雷昭寺的名声吗。所以,爹爹还是放他们一马吧。”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们做的,不然敢伤我的宝贝女儿,雷昭寺别想留一个人。只是,这毕竟发生在雷昭寺的地方,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让世人以为梦府软弱可欺,这也给暗中的凶手以惊醒。放心,瑶歌,我会调查此事,一定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听说爹爹即将接任尚书令,恭喜爹爹。” “我这点喜算什么,我情愿用这喜换你不受这伤。”梦浩摸了摸梦瑶歌的头:“时辰快到了,我要去上朝了。” “爹爹慢走。”梦瑶歌冲梦浩边挥手边眨眼。 自从传出梦府小姐在雷昭寺遇刺,雷昭寺的香客少了很多,但毕竟是有根基的大寺,官家小姐夫人不敢来,但平头百姓还是愿意去的。 过了十来天,梦瑶歌也没得到慧难的传信,爹爹的调查也毫无结果,期间镇国公还亲自来了趟梦府看望受伤的梦瑶歌,把素来镇定的梦浩逼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临走还镇国公撂下一句话“如果瑶丫头在梦府住得不开心,就去镇国公府。”给了梦浩一个眼神就走了。 同善堂,梦瑶歌梦云寻梦浩三人在用晚膳。 梦浩眉间郁色,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爹爹,刚上任尚书令还不适应吗?”梦瑶歌察觉。 “不是,是北朔国突然来使,要与开元国结秦晋之好。” 梦云寻:“是啊,素来北朔国与开元国关系不是很好,我还在冀城与其厮杀,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梦瑶歌:“结亲,那选定的可是婳宜公主?” “怪就怪在北朔国要求从世家小姐里挑选北朔国之后,并不局限在公主里。”梦浩忧虑地看着梦瑶歌。 梦瑶歌自然读懂其中的意思:“爹爹,别担心了。秦晋之好怎么会落到世家小姐身上,北朔国虽然这样说,但若要从中得利肯定是选公主,我开元国还有五公主和婳宜公主还未婚配,估计就从这里面选了。”梦瑶歌挑了一块椒盐排骨给梦浩夹:“吃菜,吃菜。” “也是。”梦浩夹起来一咬,闺女夹的排骨就是香。 梦浩看着亲热的父女俩,看来,自己是多余的,笑着夹了一块子苦瓜,尽是苦涩。 表面在笑盈盈吃饭,梦瑶歌脑子里却在琢磨北朔国之为有何目的,明明两国剑拔弩张就差没大肆开战,为何要在这种关头求亲,真是搞不懂。 第十八章花夜节 七八天过去了,花夜节也到了。花夜节是为了纪念民间故事里一位家境殷实的公子爱上一个家里落魄的女子,男子的家人百般阻挠,而男子对女子不离不弃,在一个夜晚约定私奔,结果男子被家人发现,被关在房中。女子以为男子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便心灰意冷跳了河,男子听到女子的死讯自责不已,最后竟抑郁而死。 习秋挤着两滴泪:“小姐,你觉得这个故事是不是很让人感动。如果,我遇到那样的一个人,该有多好。” 梦瑶歌倒了杯茶:“为一点小情小爱就轻生,有没有想过家里人,自己死了倒一了百了,可叹两个家庭就深陷痛苦泥淖。再说,人怎么能为别人而活,应该为自己而活才对。” “这怎么能是小情小爱,他们跨越了财富等级才相爱,小姐,你未免太没有人情——” 习卉赶忙阻止:“习秋,小姐说得也有道理,我就觉小姐的观点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是说我冷酷无情吧。这一世,自己可以有亲情友情,但爱情还是算了,毁己伤人,不如不要。梦瑶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习秋自知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小姐。” “没事,你说得不错。”梦瑶歌起身:“吃完饭,你们陪我去街上看看吧。” “好啊好啊。”习秋拍手:“我去准备小姐出门用的面纱。” 同善堂。 “今天是花夜节,瑶歌要去街上逛吗?”梦浩询问。 “正要跟爹爹说,我打算和习秋和习卉一起去街上看看。花夜节,灯火如昼,想来是一场盛况。” “也好,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但你出门还是得小心,我派一些侍卫给你吧。” 梦云寻开口:“父亲,侍卫太多也不好,毕竟花夜节人流如海,很容易冲散,何况人多了还会惊扰百姓。不如让我陪瑶歌去吧。” 梦浩点头:“也好,你也出去放松一下。” 饭毕,梦瑶歌和梦云寻还有两个丫鬟就出门去了。 天还未完全暗,透着些白亮。可是集市上人已熙熙攘攘,店铺和小摊上已挂满了灯笼,各形各色,千万不一,灯光照得天空都黯然失色。 习秋和习卉小心地护着梦瑶歌,唯恐蹿出人冲撞了梦瑶歌。梦瑶歌戴着面纱,倒是没引起太大的骚动,毕竟这种节日世家小姐都会出来的,戴个面纱遮住也就没什么了。不过,梦瑶歌瞥了瞥身旁的梦云寻,刚毅的脸庞,大眼高鼻,紧致的下颌线条明显,引得那些女子们频频扔花丢手帕。 梦瑶歌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带语千了,真是。“大哥,我看你出门也应该戴个面纱。你看你,真受女孩子欢迎。” 梦云寻看着躲避自己的梦瑶歌,鲜花和手帕不要钱一样的往身上砸,这个妹妹就知道保全自己,好歹帮为兄也分担分担。 梦云寻不对那些姑娘说话,仍是自顾自地走的。姑娘们看他越不在乎,便越是觉得他魅力无边,扔得更多了。 梦瑶歌看这势头,要跟梦云寻一起走,自己还不得憋屈死。拉着习秋习卉就往前面跑。 梦云寻想上去追,可是姑娘们哪肯,齐齐围住一圈套一圈,不让他走。这该死的花夜节,梦云寻内心在悲吼。若是平时这些女子哪敢凑上来,自己一个眼神就让她们打消念头两腿颤颤,可是现在像打了鸡血一样,自己又不能出手。 “小姐,我们这样丢下少爷是不是不太好。”习秋边喘气边说。 梦瑶歌拿起一支小摊上的梅花簪,“不丢下他,难道我们要跟他一起走,还不被那群女人烦死。” 店铺的店主看有人光顾自己的生意:“小姐好眼光,这支簪子做工精良,梅花又是君子之意,送给你的情郎最好不过了。” “小姐,你买男子带的发簪干什么,你喜欢谁啊?” 梦瑶歌用梅花簪敲了习秋的头:“想什么呢!这是送给大哥的作为补偿的。还不快付钱。” 习秋乖乖地付了钱。 店铺主人:“奇怪,花夜节不买礼物送情郎却送她哥哥,难道,不伦。年纪轻轻,找什么男的不好,怎么干些违背人伦的事。” 梦瑶歌逛了半天也累了,去了梦家经营的一家酒楼。 店内,花夜节自然人头攒动,座无虚席。看到有客人进来,店小二就赶人:“客官,本店已客满,还请你去别处。” “大胆,什么人,居然敢赶我们家小姐。”习秋看这店小二就觉得不爽。 店小二心里想:你是小姐又如何,客满了就是客满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习卉看了看梦瑶歌:“去把你们家掌柜的叫来。” 店小二认为梦瑶歌就是仗着家里的小钱来欺负人,便也不动:“已经对你们说了没座位了,叫掌柜的也没用,我们家的酒楼有几个小钱也是没用的,先来先得,客官还是不要为难小的。” “吵什么!”掌柜听到动静已经出来了,花夜节他害怕有什么人闹事。 “掌柜的,你看她们这些人讲不讲道理,我都说了没座位了,她们还赖在这儿。” 梦瑶歌解下腰间的玉佩,在掌柜面前晃了晃:“怎么?还没有座位吗?” 掌柜立刻行了个礼:“原来是小姐,小姐大驾光临恕小人眼拙没有及时认出,望小姐海涵。” “算了,你本就不认识我。我记得天字一号是专门为我梦家人留的,你去安排一下。” “好。”掌柜又吩咐小二:“你还不快去,有眼不识泰山高的东西,居然得罪小姐。” 店小二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居然是梦家小姐,自己要死定了。因为梦家人从不来酒楼的,所以店小二觉得自己要倒大霉了,因为那天字一号。自己不该贪财的,不该心存侥幸的,可以往自己都是这么做的,这次真是倒血霉。 掌柜引梦瑶歌前往天字一号,梦瑶歌注意到这小二频频擦拭头上的虚汗。这天字一号有什么不对吗? 掌柜推开门,却见一个穿着藏青色云雁细锦衣束着玉冠的翩翩少年郎正坐在屋里眺望窗外风光,看到梦瑶歌一行人闯了进来,神情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掌柜原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向梦瑶歌好好表现一番,毕竟梦家的人几乎从不光顾这酒楼,若是这次讨好了梦瑶歌自己的前程似锦。“王安,这是怎么回事?这间房不是从来都没有人的吗?” 小二被掌柜一吼立马跪在梦瑶歌面前边磕头边求饶:“小姐,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实在是因为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个房空着也是空着我就动了歪念头想弄点钱,小姐,饶了我吧。” 藏青色衣男子侧头而望,手里把玩着酒杯,露出有些玩味不恭的一笑,好像这事与自己毫无干系。 “我们走吧。”虽然这是梦府的产业,但先来后到,自己没有必要为了自己一时之乐,毁了这家店甚至梦府的信誉,何况这个男人可不像是会吃亏的主,他浑身的气度都透露出一股不一般的气息。梦瑶歌指了指小二王安:“他就不要留在这儿了,账房先生也查一查。” 掌柜踢了小二一脚:“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个蠢货。” “小姐,不要革除我,求求小姐大发慈悲。” “你若再废话,就不是不留在这里这么简单了。”梦瑶歌冷目。 梦瑶歌抬步准备离开,藏青色衣男子连忙开口:“小姐,今夜是花夜节,怕是其他酒楼也多是如此,小姐若不嫌弃,可否给我个面子,与我同席。” “好一个不知羞的登徒子,竟敢调戏我家小姐。”习秋看着这人,本以为是个翩翩公子,没想到是个臭流氓。 “小姐,你的丫鬟可真是伶牙俐齿。对了,还没介绍自己,我叫邢修。” “邢公子,我和你不熟,您还是自己玩吧。”梦瑶歌一挥衣袖便毫不留情地离开。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邢修自然不肯放过梦瑶歌,他觉得梦瑶歌很特别,行事与其他女子不同,是他平生遇到第一个感兴趣的女子,虽然戴了面纱看不见她的容貌但他觉得这面纱背后不会让自己失望的。所以,他运功立马到了梦瑶歌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梦瑶歌觉得这邢修难缠至极,好端端的拦我干嘛“邢公子,你这是何意?” “我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难道我就这么让人讨厌,姑娘连与我交朋友都不愿。” 这厮的话怎么与那个讨厌的景芝有些相似,都不是好惹的主,梦瑶歌甩了甩头抛掉这些想法。“我叫葛瑶梦。告诉你了,快让开吧。” 邢修不疑有他,只想着快些派人去查探。他收手的时候却没瞧见习秋极力忍耐的扭曲的嘴角。 刚出包间,习秋就偷笑起来,走的离包间越远笑得越大声。 梦瑶歌拍了习秋的脑袋:“有这么好笑吗?” “葛瑶梦,梦瑶歌,小姐你可太会整人了。”习秋不得不为梦瑶歌竖一个大拇指。 “你家小姐这是聪颖,再说我又不是没告诉他,是他自己笨,不能领悟其中深意。” 事后,探子禀报:“主子,京都世家没有葛姓,更不要说有葛瑶梦这个人。”某笨人僵硬当场,气愤冲心“她居然敢骗我,骗子。” 习秋央求梦瑶歌去河面放灯,梦瑶歌看她可怜兮兮的表情,也便同意了。 夜已暗,灯火阑珊,人来人往,似潮来潮去。一条河道,万千河灯漂流,载着愿望与憧憬启航。 “你们去吧,我不放了,人太多了。”梦瑶歌看到人挤人就失了兴致。河灯固然美丽,但结局只是沉没,再说一盏河灯又能给予我什么。 习秋倒也未想太多,拉着习卉就走,习卉本想留在梦瑶歌旁边,想挣扎,但还是顺了习秋。习卉:“小姐,你就待在这儿,我们等会来找你。” “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去放河灯?你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吗?”一个身穿白衣锦服的男子戴了银色的面具遮住了脸。 梦瑶歌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再看他的打扮,嘴角轻笑。“公子,其实我一直喜欢一个人,只是他对我来说是阳春白雪,只能远观。”眼神黯然神伤。 “他是谁?”面具男拳头紧握,瘦弱但强劲的手臂突出根根青筋。 “他是景芝。那个开元第一绝才景芝。” 面具男显得有些激动,双手按住梦瑶歌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吗?” 梦瑶歌笑了,万千河灯而燃之光不及她一笑之:“当然——不是啊,景芝。” 景芝的心瞬间碎了,放下手。“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们的开元第一绝才景芝,你的声音是那般清脆悦耳,我听之怎能忘,还有你这什么时候都闪动着月色如华的衣服。不过,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人群嘈杂的环境吗?” “赏荷宴都去了,这花夜节又有什么?”你在哪儿,我便随你而同行,只要有你,天涯海角,我都甘愿。 梦瑶歌好奇地摸了摸景芝脸上的面具:“你这方法不错,哪像我大哥一出门便被围了水泄不通。” 第十九章梅花簪 银色面具下闪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谁让我是景芝。” 自恋,不要脸。梦瑶歌对此幕只能如此评价某人。 两个人站在河岸柳荫掩映处,倒没有受这人来人往的波及,月色昏沉,一纱,一具,隔断凡尘,却有意浓。 “小姐,我们回来了。”习秋和习卉放完灯回来了,却看见一个面具男站在梦瑶歌身旁。习秋顿时警铃大作:“喂,你是谁,站在我们家小姐旁边干嘛,走远点。” 梦瑶歌哭笑不得,习秋你若知道自己正在骂谁,你会不会哭。 景芝万分无奈,前些日子还对自己献殷勤的丫鬟怎么今个针对自己,看来这面具利弊皆有。景芝摸了摸面具,看着憋笑的梦瑶歌。“小丫鬟,我和瑶歌是朋友。” “别听他瞎说,习秋,我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儿。”景芝你也有今天,梦瑶歌心中很是畅快。 习秋双手叉腰:“听到我们家小姐怎么说了吗,你再不走,我要报官了,臭流氓。” 景芝无限悲伤,我有这心还没这胆呢,这小丫鬟怎么这么难对付,跟她主子一样,就知道难为人。景芝指了指自己:“我是景芝。” “呸,你给我闭嘴,不要侮辱大家心中的景芝公子。就你,还是景芝公子,真是不要脸。你是景芝公子,我还是天上王母娘娘呢!” 习卉扶额,这个愣头青,没看小姐面纱下抽动的嘴角吗,这个傻子啊。 梦瑶歌实在是忍耐力有限,再也绷不住,笑出声来。不用想,景芝的面具下冰冻三尺。 习卉拉着习秋的袖子,凑到习秋耳边,轻语了几句。 “习卉,你疯了不成,这个纠缠小姐的臭流氓怎么可能是景芝公子,你别被他骗了,不就身形相似,习卉你这么聪明居然还被骗。” 遭受习卉的鄙视目光,习卉觉得习秋真没救了。 习秋看景芝不走,拉着还在笑的梦瑶歌,远离景芝。她要保护小姐。 这丫头,真是糊涂得可爱。梦瑶歌便也任由习秋拉,挑衅地看了一眼景芝。 景芝的眼眸幽深冰寒,下颌紧绷,右手一把扯下面具,左手抓住梦瑶歌的手腕。 习秋回头,震惊,声音颤抖:“你——你居然是景芝公子。”习秋立马松了手,手足无措。自己在干嘛,自己居然骂景芝公子是流氓,那一张荣华冠世的脸怎么可能是——流氓。 景芝露脸,立马吸引一大群人议论纷纷。 “绝世之姿,皎皎如月,是我的梦中人。” “他是哪家公子,生得这般好看。” “你们是蠢吗,如此容貌,定当是景芝公子啊!” “景芝公子不是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吗?” “景芝公子!可他旁边的丑女人是谁?” “放开景芝公子!你个带着面纱的丑女人。” 梦瑶歌看着撒手的习秋,不忠心的奴才,悲哀。听着谩骂起伏。景芝你很好,敢这么整我,为了对付我居然敢把面具摘了,不是不喜欢人多吗。 梦瑶歌想挣脱景芝,可景芝硬是攥着,肋得梦瑶歌的手腕隐隐作痛。 景芝望着梦瑶歌:“不许你走。” 这个人真记仇,自己不过开个玩笑他就这样。梦瑶歌苦笑:“你先放开,我们太引人注目了。” 景芝看了看吃瓜群众,收了手。“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他再待下去,只会给梦瑶歌带来更多麻烦。 轻越而起,便从人群离去。 人群中“景芝公子,不要走,求求你。” “景芝公子,我爱你!” 趁着人们都沉浸在失去景芝的悲伤中,梦瑶歌立马拉着两个丫鬟乘船跑了。自己戴着面纱别人尚不知,可这两个丫鬟没有,万一有人注意,那自己估计要被这些女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习秋站在船上郁色难平:“小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景芝公子,你欺骗我。” 梦瑶歌表示很无辜:“我又没说他不是景芝,他带着面具我认不出来而已,不过习卉不是提醒你了吗,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小姐。”习秋看着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梦瑶歌,气得鼓起了包子脸。 习卉也不忘撒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习秋,是你自己不信,怎么能怪小姐。” “习卉,怎么你也——”习秋独自去坐在船头,不理那两人。 梦瑶歌捏了捏习卉的脸:“真乖,比习秋乖多了,听话的宝宝,有糖吃。” 看着手里被梦瑶歌塞过来的糖果,满脸无奈,小姐你怕是更需要这个吧。 习秋看着两人若无其事,自己受到冷落,愤从中来,立马过去抢了习卉手里的糖塞在嘴里,咯嘣咯嘣咬得正脆。 梦瑶歌的笑声合着清风如风铃清脆悦耳,荡开这无边的夜色,没入河水,最终没了音际。 泛舟河上,华灯初上,带着尘世的烟火,缓缓驶去。 梦府。 梦云寻还没回来。梦瑶歌问看门小厮,才知。看来梦云寻恐怕是还要被纠缠一会儿,她哥哥还挺受欢迎的嘛。 回了月瑶阁,梦瑶歌从怀中掏出一支梅花簪,小摊卖的东西自然不是十分金贵,连雕刻也不是很精细,总不能这样就送人吧。 梦瑶歌让人拿了些雕刻的物件,大大小小摆在桌上,捣鼓了会儿。刻刀在梦瑶歌的手下刀走龙蛇,游刃有余,梦瑶歌把这簪子又精细化了,样子也算是不错了,不过还要再打磨一番。 “小姐,你怎么会捣鼓这些稀奇的玩意?”习秋瞪着困惑的大眼睛。 “你家小姐我会得多着呢,以后有你见识的。”梦瑶歌摸了一下习秋的头:“你们也累了,退下去歇息吧。”梦瑶歌摆了摆手,后又连哄带骂得赶走了。 拿起小锥子刺一些繁复细密的花纹,簪子变得越发精致起来。后又拿起磨石沾着珍珠砂浆将梅花簪打磨得光泽夺人,一些细小的凹凸处也平正圆滑了。 梦瑶歌拿着自己的杰作把玩,若是碰上不懂行的人,这簪子倒也是别致新颖。这样送给梦云寻也可以吧。 “瑶歌,你刻了这么久,辛苦你了。”一个白色人影以风之疾速飘过来夺了梦瑶歌的簪子:“谢谢瑶歌给我的礼物,这簪子质地虽然不怎么样,可雕刻是瑶歌亲手而为,我就勉强收下了。” “景芝!你怎么在这儿。”梦瑶歌看到他手里攥着的梅花簪:“强盗,我好不容易刻的,快还给我。” 看着梦瑶歌摊开手要索要,景芝也不在意,立马换了头上的月兰皎玉簪,把梅花簪插在头上。“戴在我头上的便是我的了。” “你——”梦瑶歌:“你这簪子金贵得很,干嘛要我的破簪子。” “你送的,我能不喜欢吗?” “谁说送你了,这是送给我哥哥的。”梦瑶歌撇嘴。 景芝眼波黯淡,不吭一声,空气像凝结了般,寒人心肺。 梦瑶歌在夏夜感受到凛冬。“我。我是说这个簪子不太适合你,这质地不好。改天我找个好的玉石再给你雕一个更好的,你看这样好吗?”祖宗,真不知道自己是欠了他什么,看到他难过自己竟有些不忍,大概是他帮自己挡了一剑吧。 景芝如冬后春来般面带喜色,笑意敛都敛不住。“这簪子我先戴着,你做好我再还你就是。”才怪,两个我都要。 梦瑶歌觉得这人就是无赖,算了,看在恩情的份上,左右不过一个簪子,自己费心费力些就行。“好,你说的,那我做好你就把这支还我。” 景芝乖巧地点点头。休想,你做的东西怎么能在旁人身上,即使是哥哥又如何,也不成。 梦瑶歌见他答应,也没觉得不妥。“对了,我梦府守卫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就这么进来呗。”景芝面不改色:“谁叫你戏耍我,让我在众人面前露脸,我不得找你算账。” “是你自己摘的面具,怎么是我的错。” “我不顾一切找你,你倒好想尽办法要远离我,我能不生气吗?” 梦瑶歌神情呆滞脑子转不过弯来,景芝找自己干嘛,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救命之恩你总得报吧,本来想让你请我吃饭,结果你却把救命恩人逼走了。” 梦瑶歌打量了景芝一番:“你是传闻的景芝吗?”景芝公子在世人眼中只该是天上的人物,清冷不喜热闹,双袖一挥间可乘风万里,琼楼摘星。 “孤独久了,也想试试人间的烟火。”景芝双目凝远。只因为你在那片烟火处。 第二十章议和亲 看着窗外,那白色的影子已经没了踪迹,梦瑶歌缓缓合上窗。 夜深人静,星光朦胧,睡意昏沉…… 一大早便被习卉唤醒。 习卉:“小姐,少爷来找你了。” “找就找,大清早扰人清梦。”梦瑶歌嘟囔,眼还没睁开。翻过身,又继续睡。 “小姐,估计少爷是来找你算昨天的帐的,你就去看看吧,顺便把礼物送给少爷,让他消消气。” 梦云寻候了一会不见梦瑶歌的人影,也不顾习秋的阻拦,直冲梦瑶歌的闺房而去。 习卉看到梦云寻进来,吓得连忙阻拦:“少爷,这是小姐的闺房,你还是避一下吧。” “我是她哥哥,有什么可避的。”梦云寻看着还在床上的梦瑶歌,怒气冲冲:“我的好妹妹,丢下哥哥自己一个人回府睡大觉,你也是真有良心。” 梦瑶歌这才睁开她迷蒙的睡眼,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 刚毅的面颊,下颌紧绷的幅度,眼底黑青,眼睛还有丝血红。 “哥哥,你是没睡吗?”梦瑶歌打了个哈欠。 “不是。”梦云寻可不想告诉她他被那群女人纠缠了几个时辰,回府后越想越气,可手里还有北朔国来开元国的事要处理,处理完就彻底天亮了。“你昨天丢下我,你说要怎么办?” “小姐,你快把昨天买的礼物送给少爷啊。”习卉出主意。 梦瑶歌捏着被角,现在哪儿来的礼物,簪子都被那个可恶的景芝抢走了。 “还有礼物?补偿我的?”梦云寻坐在床边,揉了揉梦瑶歌的头。 梦瑶歌睡意一下子没了,这是第一次梦云寻对自己亲近的举动。自己心底是对他有些防备的,可也没有躲过让他难堪。 “我不小心丢了,改天再送一个给哥哥,好吗?”梦瑶歌眨巴着双眼。 梦云寻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凛冽,自己这是又被她耍了吗?衣袖一挥,撂下一句“我上朝去了”就走了。 习卉:“小姐,你买的簪子丢了吗?” “嗯。”梦瑶歌漫不经心:“怎么今天你如此多话?” “我看少爷怒气冲冲,怕他怪罪小姐。” 元辰殿。 元明帝:“北朔国使者将于三日后抵达,派六皇子古玄珞接待来使,总管一切事务,礼部尚书孔令要安排好使者的驿馆,禁军统领梦云寻负责保卫使者的安全。总之,此次北朔国来我开元国,我国必彰显大国气度,显我大国神威。” 百官磕头齐声而道:“是。” 平阳候上前一步:“皇上,此次北朔国是为两国和亲一事,如若促成此事,想来是福泽后代子孙之举。只是,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元明帝面容微动:“北朔国国主曾表示和亲一事不局限于公主,而是扩大人选在世家小姐之中而择,既然北朔国国主如此表示,那朕也不好回绝。既然如此,那便安排宴会让世家小姐都参加就是了,无论北朔国使者选了哪家女子作为和亲对象,朕希望众卿都可以忠心为国,不要让朕限于两难之境。” 百官又跪:“是。” 古玄珞禀:“父皇,此次北朔国来使,作为使者的是北朔国国主其弟轩辕邢宇,其人中庸之流,且行事放肆,颇不合礼仪,不知北朔国意欲何为,是不把我们开元国放在眼里吗。” 古玄锦出列,暼了一眼古玄珞:“父皇,儿臣认为若只是为和亲一事派遣使者,那轩辕邢宇很是符合,一个不中用的王爷派过来既有身份,又让我们对其有太大的疑虑,儿臣看北朔国是诚意十足。” 古玄珞冷视古玄锦,两人眼中火花四射,一时间元辰殿寂静无声。 朝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四皇子古玄锦治江城水灾后立功归来,四皇子和六皇子越发水火不容,谁都看不顺眼谁,你打我一下我必还你一招。 “好了,好了。”元明帝大手一挥,这两个儿子都是自己心仪的,偏偏不能和气一团,非得把朝堂搞成势强的三派,一派支持四皇子,一派支持六皇子,还有的便是中立派。自己也是糟心不已,可偏偏又没什么法子。 退朝后,古玄珞叫住古玄锦:“四哥,你赈灾回来后,我也不曾拜访问候,不如今晚我设宴席款待四哥如何。” “六弟,北朔国即将来使,我怎么能在这时候出风头,六弟若真心待四哥,你就应该早点安排才是啊,何必等到此刻。” “是六弟思虑不周,实在是因为前些日子太忙了,毕竟父皇要我全权负责北朔国来使一事,实在是我事务繁多。” “我治水殚精竭虑,想是父皇体恤,让六弟负责,我也能休息一二。”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路过的官员匆匆而避,却又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人都走得快差不多了,两人才告别离去。 三日后,元明帝大摆宴席欢迎北朔国来使,下令这日普天同庆,百姓同乐,释放刑期三年以内的罪犯,这一月百姓所得不必上交税款。 七月一十六日,设宴元乾殿,邀请四品官职以上的官员及其府中公子小姐,还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们出席。凡事受邀的年轻男女要么其父其兄身居高位,要么世家出身,是有着几百年沉淀的。不巧,梦瑶歌条条命中,是躲也躲不掉,装病什么的戏码肯定是无用的,御医一搭脉什么馅都漏了。 “爹爹,你就别晃了,你晃得我头都晕了。”梦瑶歌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梦浩这才停下来,盯着梦瑶歌:“瑶歌,爹嘱咐的你可千万要记下,今夜你可不能像上次赏荷宴一样了,这次你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若是你被那北朔国使者看中,你让爹以后可怎么活。” “爹爹,你想太多了,你当我是香饽饽呢谁都想要。婳宜公主才是和亲的最佳人选,我一个穷乡僻壤回京诗书礼仪都不懂的那就那么命衰了。” “你是不懂吗。瑶歌,爹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梦浩摸摸自己的心口,跳动得极速有力。 习秋端着衣服的托盘进来:“小姐,换衣服吧。” 梦浩不甘不愿地出了屋子,走出屋子的那几步还在滔滔不绝。 梦瑶歌揉了揉耳朵,隐隐有些疼。 习秋帮梦瑶歌变换衣服便说:“小姐,虽然习秋平日里希望你改掉不争不抢不爱出风头的习惯,但是今天习秋希望你能保持往日的优良作风,我今天才觉得小姐的行为是如此的正确与明智。” 梦瑶歌的耳朵又疼了几分:“我的好习秋,不要讲了,爹爹已经在我耳旁唠叨几个时辰了。” “小姐你不可以这样,老爷是担心你,习秋也担心你。”习秋在换上淡紫色缕金绣花曳地裙的梦瑶歌身旁转了转,一边转一边打量,满脸担忧:“小姐,不然我把你化丑点吧。” 梦瑶歌没忍住笑出了声,“习秋,你今日还真是特别。” “小姐你生得如此貌美,万一被北朔国使者看见了岂不是要你去做他们的王后了吗。唉。”习秋叹口气。 “那不是很好吗?”梦瑶歌玩笑道。 习秋怒气上头:“小姐!你说什么傻话,你可不能犯傻。王后又怎么样,远离故土和亲人,无依无靠,还要被北朔国那些人说三道四。我的小姐,你可不能糊涂。” “我自然知道,不过玩笑而已,习秋还当真了。”梦瑶歌捏了捏习秋气鼓鼓的腮帮,做到梳妆镜前。“淡妆,平常即可。” 梦瑶歌梳完妆,梦云寻和梦浩已经等在马车旁了。 见梦瑶歌来了,梦浩神情忡忡。“瑶歌——” “爹爹不必再说,我都知晓。”梦瑶歌租了梦浩的话。梦浩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梦云寻上前:“你素来聪慧,定明白今日局势,慎行。” “放心,哥哥。”平静之下焉知不是波涛澎湃,今日之势不过是一场暂时的平和。 梦瑶歌进了轿子,梦浩上了另一座轿,梦浩骑马在前。 再入皇宫,自己已能平静,看这宏伟磅礴的座座宫殿便又多了分思虑。这一切繁华的锦色,掩埋了多少腐朽,到底可撑到几时,何人可知?说不定就在某一天,这雕梁画栋就被虫蚁腐蚀,继而坍塌,尘飞开元。 自己在梦浩和梦云寻旁也听得一些,前几日皇上颁布的免税实行起来当真是困难重重。高官侯爵多为世家大族中人,世家大族又多豪奢,俸禄是不可能维持庞大的家族运转,插手税收便是获得钱财的重要手段之一,明面上做不得,暗度陈仓还是可以的。低官者多有从世家大族手中买官,自然逢迎巴结。或许有有骨气的寒门,但在被世家大族掌控的朝廷,只能告而无门,满腔怨气憋在腹中。所以,元明帝的旨意不过是空头承诺,也并无实际之用。 第二十一章轩辕邢宇? 宴会还没开始,男男女女也不拘在位子上,四下走动。梦瑶歌坐在位子上,苏初宛就在身旁的左座,倒也省了方便。 “瑶歌,你说这些世家小姐们看起来平时矜持的跟什么似的,来个北朔国使者就把她们激动成这样。” “北朔国使者是北朔国国主同父同母的弟弟政阳王轩辕邢宇。” “这样啊,轩辕邢宇那厮素来留恋花丛,有什么谈资。” 梦瑶歌嘴角微微一笑:“越是风流才越惹人注意,据说此人容貌不错,女子们当然想一睹究竟。” “那瑶歌可有兴趣?”苏初宛靠近梦瑶歌,在耳旁询问。 “无。”若比容貌,又有谁人及那一袭白衣月华的男子。 “就是,我看此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像我们这等的世家小姐怎么能嫁给一个浪荡子。” “如苏府梦府韩府此类的世家嫡出小姐当然不在乎,可是那些庶女们,还有家道没落的世家小姐就有念头了,那轩辕邢宇还未有正妃,况且轩辕邢宇不成,不是还有北朔国国主吗。” “一个个的,不怕远离故土无人庇护死无葬身之地。”苏初宛托着腮,眼神肆意扫过女子们。 梦瑶歌望着苏初宛,神情淡然:“富贵险中求,天下熙攘,迷惑人心的不过一个欲字。” “我苏初宛宁可嫁一个平凡人,不求他有功名利禄,只求爱我一人,不许三妻四妾。” 梦瑶歌轻轻一笑:“你这个小悍妇,哪个男人娶了你真是倒了霉。不过,我喜欢。” 苏初宛挽着梦瑶歌的胳膊:“瑶歌,你真是我的知己。尽管我爹爹很爱我娘亲,可还是有那么多侍妾通房,我娘不知道心里有多难过,可是还是要假装大度贤惠。我可不要像娘一样委屈自己一辈子。” 这倒是,这个时空对女子太不公平,男子站在权利的巅峰,女子只能在闺阁独怜。 “你——” “皇上驾到,良贵妃驾到,荣妃驾到。” 众人齐跪:“参见皇上,良贵妃娘娘,荣妃娘娘。” 元明帝叫众人平身。 “景芝公子到。” 众人喧哗嘈嘈切切。 “景公子近日是怎么了,六月中旬参加了赏荷宴,再听人传他在花夜节游玩,现在又来出席宴会。” “管景公子为什么,他出席不好吗?如此皎皎公子,让人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景公子是不是孤独久了,想下凡体验生活了。” 元明帝诧异,他也闻得景芝在赏荷宴露面,原以为不过巧合,现在到不是了。但无论如何,这样的改变元明帝是乐见其成的。“景芝来了,甚好,快落座吧。” 景芝收了礼,由宫女引着坐在左席第一位,竟在皇子之前。 元明帝满意得点点头。“景芝好不容易来参加宴会,朕是盼得紧。” “景芝愧不敢当。” 元明帝见景芝没有往下聊的念头,便宣了北朔国使者轩辕邢宇觐见。 在众人的如炬目光下,他大步步入殿中,蓝色云翔符纹袍在行动间熠熠生辉,眉清目秀,倒不是想象中的轻浮样子,倒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梦瑶歌低下头,眸光闪动跳跃,他竟是自己在酒楼中遇见的少年郎。可是那少年明明称自己为邢修,难道是他自己杜撰的不成,不对,当今北朔国国主不就是轩辕邢修嘛,他不是轩辕邢宇,他竟然是——。心中复杂难化,心中疑惑尚存。他如此费尽心思代替他弟弟来开元国所为为何,既然他谋略得当,又为什么告诉了我他真实的半个姓名。 景芝看着梦瑶歌,见她看了轩辕邢宇后便低头不言,心中生疑。 轩辕邢修拱手:“拜见元明帝陛下,轩辕邢宇特受我国国主之命欲与开元国结秦晋之好,特献礼品,有白僦狐皮十张,南海夜明珠两颗,天蚕丝布匹五匹,还有珍宝数十箱。愿两国和睦共处,永享安乐。” “好,好。政阳王有心了,政阳王回北朔国替朕感谢北朔国国主。” “元明帝陛下吩咐,轩辕邢宇定当不负所托。” “好,政阳王落座吧。” 政阳王是宾客,不坐于左席,在龙椅和左席之间设了席位,还有随来的北朔国大臣也坐在此处。 轩辕邢修走过景芝时一顿,向景芝行了礼。“传说景芝公子是开元第一绝才,荣华盖世,骄阳不能夺您一丝一缕月华,在下今日见识了。” 一袭月华衣,在一众华丽的衣服中格外显眼,淡漠远离,不喜不忧。眉目间山川而画,朱唇似花而凝,天地钟情于一人,万物倾心于景芝。 景芝起身回礼:“政阳王也不赖。” “您说笑了。” 元明帝好奇:“政阳王从不曾见过景芝,如何辨的?” “气度,四国无人能与景芝公子相比。” 元明帝开怀大笑,摸了摸胡须。“政阳王说得不错,景芝确实是我开元国的绝宝。” 景芝也不谦虚也不自傲,只坐回了位子,眼神时不时飘向梦瑶歌那方。 梦瑶歌按捺下心中起伏万千,平定了心神,察觉到景芝的目光,回望他,两人的目光在喧杂的人群中交汇。 梦瑶歌惊诧,景芝竟戴着她雕刻的梅花簪,玲珑别致,玉之姿,衬映着他皎皎月华。梦瑶歌哭笑不得,他竟堂而皇之地戴出来。 “元明帝陛下,素闻开元国世家之女芙蓉面庞,又才华出众,不知我可否能有幸一饱眼福。”轩辕邢修笑着说。 “婳宜,你的舞不是跳得不错吗,你来做个开场吧。” 婳宜公主面色发白,眼神飘忽涣散,手指紧缩。看了眼景芝公子,才缓缓起身。“婳宜最近身体不好,偶感风寒,恐难再跳出舞之精髓。” 全场寂然。 梦瑶歌早知婳宜公主爱慕景芝,是不愿惹北朔国使者的关注的,只是如此的借口,让元明帝脸上无光啊。即使深受皇恩又如何,元明帝已经面色发冷,直直得盯着他最爱的女儿。 良贵妃立马解围:“皇上,婳宜身子弱,跟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也是得了风寒,还是皇上你抱着她哄她入睡呢。” 元明帝面色缓和,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其实私心也是不愿她嫁到北朔国的。“那雪容你来吧。”雪容是五公主的名字。 五公主深知自己不得宠,自己的母亲又身份低微,不能为自己言说半句。婳宜可以拒绝元明帝,但她不能。 五公主选择的是画,墨笔一挥,淋漓酣畅,几来几去,便有了大体轮廓,再换支笔填了些细节,又用笔写了首诗“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底如此。五公主是属于这类人。 那幅画呈于众人,惊叹溢美之词袭来。一条瀑布直垂,可从画中窥见被击打的岩石,偏折的小树,逃窜的小雀,仿佛眼前就有这样一条瀑布,气势磅礴,骇人心魂。 元明帝眼神也是难掩的惊讶,这个女儿他从不曾正眼,如今却让人另眼相看。 “这画如此逼真传神,五公主妙笔丹青,轩辕邢宇佩服。”轩辕邢修又转向元明帝:“这画我十分喜欢,不知元明帝陛下能否割爱与我。” 全场又沉默。 “哈哈,政阳王喜欢,那是雪容的福气,自然可以。” 梦瑶歌看这场变故,这五公主藏得很深啊,可在如今暴露是为了得到北朔国使者的注意吗。确实,一个不受宠没娘护的公主,还不如一国之后睥睨众人。 婳宜看着往日中规中矩的五公主在此刻大放异彩。她想做北朔国国后,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自己无意于那个位置,但是作为她欺骗自己多年的惩罚,古雪容,你当我婳宜会是你成功路上的鹅卵石吗。“五姐真是绘的一幅好画,让人羡慕,婳宜自知今日不能与五姐助乐,婳宜愿推荐一人可与五姐相提并论,就连婳宜都甘拜下风,赏荷宴一首琴曲艳惊四座的尚书令千金梦瑶歌小姐。” 梦瑶歌刚喝的酒差点没喷出去,自己招谁惹谁了,这个婳宜想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自己真是和她命中犯怵,明明凭梦瑶歌的身份本就一个婳宜尚能压她一头,结果偏偏婳宜就喜欢跟她做对。不过,婳宜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梦瑶歌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用左手按住右手。 梦瑶歌起身:“感谢婳宜公主对臣女的赞赏。只是,皇上,臣女的手在一两日前受了伤,恐怕弹不了琴了。即使弹出来也是魔音灌耳,就不委屈各位的耳朵了。”梦瑶歌故意行礼时露出右手的白纱布,还有丝丝血迹渗出,想来伤确实很重是不久前。 梦浩紧悬的心又放了下来。“皇上,小女年幼贪玩,不慎伤了手。还希望皇上不要计较她今日不能献曲之失。” 婳宜心中暗恨,怎么可能这么巧,婳宜觉得就是梦瑶歌自己干的。可是身体发肤,世家小姐怎么会有人伤自己的手为了一个可能发难的借口,今日安排世家小姐是自愿展示才艺的,众人只会相信这真的是凑巧。梦瑶歌倒是对自己狠的下心肠,如果自己不向她发难,她的伤岂不是白受了。“梦瑶歌小姐难道只会弹琴,不会其他的才艺吗?” “够了,婳宜。”元明帝竟然开口,语气颇为不满。堂堂公主,竟然为难一个受伤的世家小姐,像什么话。梦瑶歌岂是婳宜仗着自己是公主能随意摆弄的,自己如果还不开口,这不是让梦府苏府等人心寒。“梦小姐既然受伤,就回座位吧。” 梦瑶歌平淡地坐下。 景芝的手紧紧握住,眼中深沉,像在酝酿一场风暴。宽大的衣袖之下隐藏住她的手,他不曾注意到她受伤。她竟然为了一个可能的责难弄伤自己的手,梦瑶歌啊梦瑶歌,你怎么可以对自己如此狠心无情。我想保护你不惜一切,可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在拿刀子捅我的心吗。景芝苦涩一笑,眼眸中幽深翻涌。 轩辕邢修看着眼前的闹剧,嘴角暗勾。看来,这开元国有意思的人很多嘛。只是,忆起那晚自己遇到的面纱女子,派人巡查无果,她仿佛一朵烟花开在自己的心中,虽短暂却绚烂,让人想起都是甜蜜而苦涩的感觉。凭她的行为举止,应该是世家小姐之一吧,可是这么多人是哪一个才对。人海茫茫,我知你在其中,可我却认不出你。你知我是谁,却不愿相识。 第二十二章金衣 这段插曲没过多久就被热闹掩埋,除了显赫世家的嫡出小姐,其他女子争先恐后一个个地向大殿中央涌去,就连苏幻凝也用阮表演弹奏了一段,因这乐器还算稀奇前面没人弹,也得了许多掌声。 “瑶歌,你说幻凝凑什么热闹,不懂事。” 梦瑶歌倒了杯太清浆,与左侧的苏初宛碰了杯,仰头灌入口中。“随她去吧,她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怕是你在瞎担心。” 苏初宛迷惑:“怎么能不担心,她是我的妹妹啊。” “妹妹?”梦瑶歌喃喃,眉头一皱,只是她可不曾把你当姐姐啊。梦瑶歌终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苏初宛心思纯净,自己的劝告对她也是无用的。“你又不比她大多少,难道她还要你照顾不成。” 苏初宛感受到梦瑶歌语气的冷淡,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便换了一个话题“韩曦若不是一向爱出风头,今日怎么不见她展示。难道她真的——” “嘘。”梦瑶歌打断了苏初宛,压低音量:“应当是的,至少荣妃是如此打算的。算了,提这些外人干什么,我们再喝一杯。” “你省省吧,你的伤还没好,别多喝了。”苏初宛看着梦瑶歌右手沾着血的纱布,把梦瑶歌的右手放在自己面前,细细查看。“这伤很重啊,你是怎么弄的?” “不碍事,重要的是这伤帮了我大忙。” 景芝看着梦瑶歌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喝了一杯又一杯,脸色愈发冷了,冻得四皇子古玄锦频频暗瞥他,旁边的古玄珞自然注意到古玄锦的动作,不时用余光看古玄锦。 “政阳王,朕在两日后准备一场围猎,不知你可有兴趣?” “自然有。不过,元明帝陛下,我听闻开元国不仅以文风享誉,武风也了得,譬如梦云寻统领才智过人武功超群,在我北朔国享有盛名,不知可否在围猎中让两国的勇士相互切磋。”轩辕邢修建议。 元明帝同意,吩咐相关的官员安排。 “围猎啊。”苏初宛激动一叫,惹得旁边的人侧目,苏初宛立刻捂住自己的嘴,轻声朝梦瑶歌说:“瑶歌,我——” “知道你喜欢,但是你觉得有女子的份吗?” 苏初宛立马苦了脸,脸皱成一团。 这时,轩辕邢修又在添砖加瓦:“元明帝陛下,我此次出使的目的相信陛下已知晓,开元国的世家小姐相信也不是只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吧。我相信其中也会有巾帼英雄,不如给她们一个机会吧。” 元明帝陷入思虑,他是知道开元国的世家小姐几乎都是往知书达理那方面培养,可元明帝又不能在轩辕邢修面前承认这一点。 荣妃在旁心思活络:“皇上,这围猎情况不明的,万一有些意外,这些世家小姐都是家中珍宝可经不得损伤。不如想个两全的法子,皇上下旨从世家小姐中甄选十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参加围猎,至少遇到危险可以保护自己,皇上觉得看如何?” “爱妃所言有理。”若让全部世家小姐参加围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笑话,丢开元国的脸。选十个武艺不错的女子世家小姐里还是有的,那些将军府的小姐被熏陶多少会些。“那就这么办吧。” “瑶歌,你听到了吗?太好了,凭我们俩的箭法肯定可以参加围猎的。”苏初宛拉着梦瑶歌的胳臂,笑得灿烂。 梦瑶歌沉默着了一会儿才开口:“初宛,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 梦瑶歌想起那一日花夜节的场景,如果轩辕邢修认出自己,那只怕会有麻烦。梦瑶歌低头看自己的手:“我的手受伤了,可围猎只在两日后了。”这伤可真真是帮了大忙。 “既然要甄选十个武艺强的世家小姐,那就把围猎推迟到十日后举行。”元明帝下令。 梦瑶歌面容凝滞。 “太好了,瑶歌,我回苏府一定把最好的疗伤圣药给你送来,你就好好地养好伤,陪我去吧。”苏初宛由悲转喜,像雨后天晴般还有明媚的彩虹。 梦瑶歌讪笑。 一个宫女在梦瑶歌和苏初宛交流时呈菜膳不小心打翻酒壶,流淌的太清浆湿了梦瑶歌的衣裙。 宫女立马跪了下来:“梦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无事。” 全场目光都锁定在梦瑶歌这儿,梦瑶歌真是哭笑不得。 良贵妃立马关切:“梦小姐的衣裙都湿了,本宫让人带你换一套吧。”随即,吩咐身旁的贴身宫女带梦瑶歌去换衣服。 梦瑶歌俯了俯身道谢,走时满眼无奈看了眼苏初宛。 良贵妃的贴身宫女带梦瑶歌到了偏殿,换了套宫装,也不清楚大殿是何等模样。 元乾殿内。 古玄珞看着古玄锦,若有所思,古玄锦也不躲避他的目光,直直迎上。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但却能闻见浓浓的**味。 景芝低垂眼睑,盯着装着太清浆的酒杯,也不知在想什么。 宫女引着梦瑶歌进了殿内。一身明媚的黄色夺人眼球,黄色流彩拖地裙用五色金线缝制,黄色海棠团蝶绣在裙身,软烟罗腰带系身。梦瑶歌一步一步走进来,高贵而又清冷。在此之前婳宜公主是高贵的代表,但此刻梦瑶歌迈的每一步都是在打破众人的固有思维。梦瑶歌只是一个尚书令之女,却有着比皇族更高傲更高贵的满身气度。绝好的五官,莹玉的肌肤,又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众人感慨。 良贵妃笑着说:“梦小姐很适合这身衣服,这衣服像量身为你定做的一样,我就把它赏给你吧。” “臣女不敢,无功无德,怎能担得起良贵妃娘娘的赏赐。”梦瑶歌跪下来紧攥着衣裙。 “梦小姐不必推辞,本宫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身衣服,你就接受吧。” 良姐姐,您这衣服确实好看,但是我看梦小姐的通身气度不需要这衣服衬,任何衣服穿在梦小姐身上都是惊为天人的。”荣妃横插一杠。 “好了,你们别说了,不就一件衣服。”元明帝厌烦得很:“库里不是还剩几匹云锦,就赐给梦家小姐吧。” “谢皇上赏赐。”梦瑶歌心中舒了口气。 梦浩僵直的身子舒展了些许。 景芝双眼微眯郁郁难平,白皙的手指透着淡青色的血管,咬紧的下颌冷漠分明,嘴唇仿佛失了血色,惨淡得像历经风霜枯萎的白色木槿花,后忽的叹了口气,包含着无尽的无奈失落,与悲凉。 婳宜眼中雾气腾腾,心痛万分:景芝公子,你何苦?为了她,值得吗?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心疼,你是景芝,怎么可以动了凡心,我情愿你永远是那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天上。我能远远看到你,感受到你的一丝月光撒在我身上,尽管冰冷凉薄,但却是我毕生幸福。 梦瑶歌刚坐下,苏初宛就着急地询问:“瑶歌,你说良贵妃和荣妃为一件衣服争个什么劲。” “所以,她们争的不是衣服。” “难道是你?”苏初宛察觉了什么,眉头紧皱。 “更不是我。” “瑶歌,你别卖关子啊。” 梦瑶歌不语,看梦浩有些担忧的眼神,对他报以一笑。苏初宛也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梦瑶歌坐在席上,数道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掺杂几分探究。梦瑶歌神情淡淡,紧握着白玉杯,太清酒微凉的触感透过酒杯传到冰凉的右手,轻轻把它放在案席上,没再喝一口。 轩辕邢修坐看场上的风起云涌,不置一言,似与他无关,他仿佛一个局外人。 “素闻景芝公子才华绝世,我素来仰慕,当年景芝公子以一支名为踏歌九天的剑舞名满天下,不知元明帝陛下,今日我能否有幸一睹?”轩辕邢修笑容淡淡,那渴求的双眸倒是不假。 元明帝有些为难,望了眼景芝冰冷的脸庞,嘴角蠕动,却没说一句话。 女子们用热烈而渴求的目光望着景芝,痴然。甚至有些男子都激动起来,坐下难安,如果此时不在元乾殿,恐怕已站起身,双腿颤颤。 整个大殿仿佛都在等待他的回答,上至元明帝轩辕邢修,下至宫女太监,此刻几乎每个人的情绪都空前的统一。 传说中的踏歌九天,景芝以十四岁之龄舞出惊艳四国的绝代风华,凡是领略此舞者,无一不赞叹神往,“此舞只应瑶台有,公子绝非尘世人。”自此,景芝名声更盛一步。梦瑶歌也有些好奇期待。 “不能。”景芝启唇,吐出两个字。 众人心头热烈燃烧的熊熊火焰,被景芝的“不能”两字彻底浇灭,叹息声不绝于耳。没有人能逼迫景芝做他不愿的事,即使是北朔国国主轩辕邢修,开元国皇上元明帝。 “景芝不久前患了场大病,想来还未恢复过来,那便作罢吧。”元明帝找了个台阶,然而不是给景芝的台阶,是给轩辕邢修的。 “是我唐突了。抱歉,景芝公子。”轩辕邢修真诚地道歉。 景芝眼中未有一丝波澜:“无碍。” 梦瑶歌瞧着元明帝和轩辕邢修毫无无生气之色,暗暗称奇。景芝到底是个什么人?自己好像从未看清他,世人眼中的他与自己眼中的他为何迥然不同。 宴会结束,梦瑶歌踌躇,低头看这一身华丽的衣裳,眉目间闪过厌恶之色。 “瑶歌,我们走吧。”梦浩看人群散去,立马就赶到梦瑶歌旁边。 梦瑶歌点了点头。一今日这一切种种,自己被算计的感觉真糟糕,好像案板上的鱼肉,被那些掌权者宰割。 第二十三章踏歌九天,只为一人 回了梦府,梦瑶歌立马沐浴,换掉这身衣裳。 梦瑶歌全身都泡在浴桶里,只露出头和雪白的肩头。湿漉漉的雾气弥漫在屋子里,模糊了视线。 窗户一响,一个白色人影窜入屋内。 梦瑶歌刚想大叫,就被冰凉的手捂住了嘴。娇软的触感如电流般从手上传来,接着麻痹了整条手臂,慢慢蔓延到全身,还有心脏。 “你若想把人叫过来,若让别人看到我们俩在一起,你可知结果是什么?” 梦瑶歌脑海里浮现上次花夜节的场景,喉咙咕咚一下,点了点头。 景芝不舍地松了手,坐在桶沿,居高临下地俯视梦瑶歌。升腾的雾气凝结在梦瑶歌脸上,湿漉漉得闪动着水润的光泽,被热水熏得淡粉的脸颊如三月的桃花微开。身上沁着的玫瑰花香似有若无,撩动心弦。 梦瑶歌心头尴尬,赶紧把肩膀完全淹在水里,只留下一个头。“景芝,你好歹是人人交口称颂的公子,怎么能擅闯女子的闺房”梦瑶歌声音渐小“还在别人洗澡的时候。” 景芝勾唇:“你都说了那是别人说的,我自己又没承认,你也可以对别人说我是擅闯女子闺房的淫贼,我不在乎的。” 梦瑶歌心头嚎叫,你当我不想,可是说出来哪个人会信,只会把自己当作疯子。 景芝也不坐了,起身站起来。雾气也有些黏在他的脸上。 梦瑶歌舒了口气,眼珠不敢直视景芝,只等他出去。 “把手给我。”景芝开口,水珠趴在他皱起的眉头上,由于过重,顺着鼻翼流淌,划过红润的朱唇。 梦瑶歌心下疑惑,虽万分不肯,可料定景芝的性格是做事不会善罢甘休的主,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景芝拉下了脸,神情不悦:“右手。” 梦瑶歌眨巴着双眼,疑惑:“左手和右手有什么区别吗?” “拿来。”景芝冰冷的音调像缶击,在空气中格外清晰。 梦瑶歌把左臂迅疾地放了下来,慢腾腾地升起右臂,如粉玉般雕琢的藕臂缓缓引入景芝的眼帘。 景芝抓住梦瑶歌的手腕,梦瑶歌一下子僵硬了,想抽出,却被景芝的手牢牢攥紧。 景芝把梦瑶歌攥成拳头的手一点点打开,因沐浴之故纱布先前被取了,一痕刀伤卧在手上,横贯在掌心。 景芝的心顿时抽痛,像烙铁烫在自己的心上。“疼吗?”素来冰冷如白雪高岭的景芝公子语气中包含温柔,与脆弱。 梦瑶歌显得局促不安,双颊的淡粉又深了一层,轻轻摇了摇头。 “不许你再怎么糟践自己了,万事有我。”景芝贴近梦瑶歌的耳侧,轻语。乌黑的发披于肩,垂落在胸前的发随着景芝的靠近浸在水中,荡起一小层涟漪,碰到梦瑶歌的肌肤便散了开去。 梦瑶歌瞪着懵懂的大眼睛,眼波流转,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景芝盯着梦瑶歌嫣红的娇唇,心思意猿,自己思极念极的人就在触手可及之处,这是哪个男人都不能忍耐的。景芝俯下身,冰冷的嘴唇附在另一个娇软温润的唇上,辗转碾压,像一头猛兽刚刚苏醒需要填饱自己的口腹。 梦瑶歌想挣扎,可是却身在浴桶中,还被景芝的右手按住了后脑勺,动弹不能,只能被迫接受“欺压”。 景芝流连地吻着,梦瑶歌浓重的呼吸声响在他的耳旁,带着激吻的情欲与妩媚。梦瑶歌头脑发昏,仿佛一个溺水的人,上岸不得,只能沉沦。 在感觉梦瑶歌觉得快不能呼吸的时候,景芝停下了。两唇分离,还带着彼此的味道和温度。 梦瑶歌大喘着粗气,娇弱的唇瓣在景芝的侵略下变得娇艳欲滴,双目染上了怒气:“你究竟想干什么,景芝。” “想干什么,给你个教训,不准再伤自己了。”景芝的乌发随着刚才的亲吻半沾了洗浴的水,湿了那一袭月华衣。 梦瑶歌满身的怒气在此刻像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发作不得憋在心里又郁闷,支吾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你以后……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好。”景芝乖巧得应着。随后从衣衫里掏出一个黑釉瓶。 梦瑶歌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连忙拒绝:“你上次给我的药还没用完,不用了。”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再说,你欠我的何止这一样。”景芝把药瓶放在桌上。 梦瑶歌看他放了药也不见走的模样,便急急赶人:“药我拿着了,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瑶歌这是在关心我吗?”虽然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景芝还是觉得心暖,莫名的开心。 梦瑶歌表面乖乖点头,心底却在腹诽,谁关心你,你这个流氓。 景芝走到青花釉里红玉瓶,从中选了一支长一点的紫薇花枝,白玉的手握着紫薇花枝。“你不是想看我舞踏歌九天吗,我现在就舞,只为你一个人。” 梦瑶歌呆滞,自己是想看来着,可也不是在这种时候,自己还在浴桶里。 没等梦瑶歌抗议,景芝手执紫薇花枝,便舞了起来。枝条虽软,在景芝的手下却发出迫人凌厉的剑势。风霆舞剑,忽云集雾,波涛万浪,豪气意发,山色见之沮丧,草木闻之哀吟,天地为之久低昂。昏暗宽敞的屋子被白色的月华照亮,他舞得翩然,舞得忘情,踏如流星,脚踩莲花,一刺一收,皆是风华。他如谪仙乘云飘然天际,让人不敢看真切,但是却又忍不住心头的仰慕目光追随。 梦瑶歌痴痴地盯着,连眼皮都舍不得眨动,双手趴着浴桶,伸长了自己的脖子。 景芝住了手,梦瑶歌疑惑地盯着他:“你怎么不舞完?这不应该是全部吧。” 景芝慢悠悠地把紫薇花枝插回原来的瓶中,转过头看着梦瑶歌笑了。“全部给你表演完,你给我什么报酬?” 梦瑶歌不语。明明是他非要舞剑,舞到半路却不舞了,还问我要报酬,小气鬼。 “你以身相许,我就不要报酬了,而且什么时候舞都可以。”景芝半开玩笑的说道。 “算了吧,你快回去吧,算我求你了,我的景芝公子,我可在水里泡了好一阵了。”梦瑶歌哀求。 景芝眉间些许失望,最终答了声“好”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梦瑶歌看景芝走了,这才穿上衣服。白色的寝衣,让人想起刚才他舞剑的样子,梦瑶歌摇头笑笑,自己魔怔了不成。不过,传闻的景芝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更甚传闻。只是,梦瑶歌摸了摸嘴唇,忆起刚才天雷地火的一吻。 离开月瑶阁后,景芝面容越来越惨白,淡淡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显得孤独而落寞。景芝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抚住自己的胸口。嫣红的血,惨淡的面容,显露平时不曾有的脆弱。嫣红的嘴角牵扯出一丝笑容,刚才她的眼中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也算不辜负自己冒险为她一舞。 第二十四章碾压 梦瑶歌这几天都在养伤,而听说梦瑶歌要参加围猎的梦浩如热锅上的蚂蚁整天围着梦瑶歌转,在旁边叨叨“瑶歌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弄什么刀舞什么剑,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爹丢的起人,你不能丢人。”如此云云。梦瑶歌不胜其烦,拿着箭漫不经心一拉,箭笔直地插在靶中心。事实胜于雄辩,梦浩的满腔底气消失,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也不行。” 梦瑶歌倒是想不去,她倒是希望梦浩再坚持下去。可是苏初宛来了梦府一遭,对梦浩卖了个乖,从苏府带了几副山水名画送给梦浩,说了几句暖心的话,就把尚书令大人搞定了。以为这样就完了,但是我们的尚书令大人依然坚守阵地,还在梦瑶歌面前晃悠。“瑶歌,即使你参加围猎也不要表现得太出色,过得去就行。”“打猎太危险,你们看看风景就行哈。”等等。 梦瑶歌神魂出窍,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只看见梦浩的嘴张张合合。 “瑶歌,你在听吗?”梦浩看见梦瑶歌神情呆滞,心里无奈,自己说了这么多,水都没喝一口,她居然当耳旁风,一吹就过。梦浩叹息,目光扫过梦瑶歌右手缠的白纱布便低头沉思。“瑶歌,要不我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好不好,我保证一定会给你找一个贴心懂你的未来夫婿,不三妻四妾,或者你喜欢上哪个男子,你告诉爹,爹帮你留心。” “爹爹,我还未及?,不着急。” 怎么能不急,然而梦浩终没把这话说出来,有些事情都心知肚明,只是自己到底不愿说出来,这样徒增瑶歌的烦恼。而且,自己不说,瑶歌心中也是有数的。 到了下午,世家小姐们就被拎到校场,一大群女子画着脂粉穿着纱裙手拿圆扇,支在头顶,遮挡刺眼的强光,别说这一幕有多滑稽了。 负责此次甄选的是梦云寻,实在是大材小用,原本是可以派一个教头过来,可是梦云寻偏偏自己要来亲自择选。 众女子从梦瑶歌来场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梦瑶歌,梦瑶歌撇嘴纳闷,自己干什么了,这么招人恨。 “怎么是梦统领,这也太幸福了吧。” “幸福什么,梦统领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解风情,你还是死了这个念头吧。何况,他可是梦瑶歌的哥哥,他自然是为了梦瑶歌才负责这事。” “那他会不会徇私舞弊?” “你说呢。” 想“徇私舞弊”的人就站在一边,众女子毫不在意,七嘴八舌说了一通。 梦瑶歌倒是无所谓,苏初宛却看不下了,走到那些女子间就是骂:“妄你们好意思称自己是什么才女德女的,现在却像一群长舌妇一样嚼舌根,瑶歌做什么了,不就是有一个禁军统领的哥哥嘛,有本事你们也有一个啊,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人。” 世家小姐们挂不住脸,自然要回击。 “这不是诗书礼仪琴棋书画都不会的苏初宛吗?也是,今天可能是你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吧,今天可是你光明正大地舞刀弄枪的唯一一天吧。” 众女子用帕子捂住嘴偷笑。 “够了。”梦瑶歌本不予理睬她们,跟她们辩解就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可是初宛替自己出头了,自己绝不能坐视不理。“你们还是把说话的力气省省,否则待会弓箭都拉不上。”冰冷的语调漫不经心却又迫人。 婳宜本是在旁边不做置否的,听到梦瑶歌的话,虽然她不喜欢这群世家小姐,可能和梦瑶歌作对她,她也不计较什么。“这样说来,梦小姐定是箭法高超。” 梦瑶歌心里清楚这是个坑,也不愿搅到里面,可还没张口,苏初宛就斩钉截铁:“那是当然,瑶歌的箭法那可是百发百中的。” 梦瑶歌真想就此绝倒,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 “既然这样,那本宫想和梦小姐讨教一下可以吗?”婳宜气定神闲,神态高傲。 众女子一听,立马来劲。 “婳宜公主都邀你切磋了,你难道还自视甚高不答应吗?” “你是看不起婳宜公主的箭法吗,你这是在藐视皇家威严。” “有比试,太好了!我来得正好!”一声兴奋的尖叫响彻,惹得众人侧目。 一袭红衣闯进众人视线,旁边还有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一个鲜活跳跃,一个不苟言笑,但两人都是男子的翘楚,各有各的风流。 梦云寻瞥了一眼莫郁殇,不知道皇上派他来做什么,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刚来还面容惨淡神色戚戚,现在听到女子比试倒挺来劲。 莫郁殇如初见那般着玫蝶红蹙金广绫长尾鸢袍,手拿镜花蝶绣折扇,一双桃花眼潋滟含波,冲女子群里眨眨眼询问。“谁要和谁比试?” “你来干什么,莫骚人,怎么校场都有你。”苏初宛见到死对头定要“问候”一番。 “闪一边去。”莫郁殇看见苏初宛就苦着脸,凑到梦瑶歌旁边:“瑶歌,究竟谁要比试。” 苏初宛把莫郁殇推到一边,挤在梦瑶歌和莫郁殇中间。“莫骚人,瑶歌也是你叫的,要不要脸,谁跟你熟啊!” “梦瑶歌,你到底敢不敢和本宫比。”婳宜有些不耐烦。 “是你和婳宜公主。”莫郁殇瞪大了眼睛,手指来回指了两人。原以为是苏初宛和谁比,怎么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莫郁殇挠了挠头,想起某人冷漠的眼神,感慨人生艰难。 梦瑶歌看婳宜这架势,自己如果不应下来,只会有更多的是非。“婳宜公主既然说了,臣女自当遵从。” 婳宜勾了勾唇角,立马命人去准备。 梦云寻也没阻止,他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掺和进来,不然会引人非议,自己是不在乎的,可是,他看了看梦瑶歌。 本就在校场,也只需拿些弓和箭就行,靶子有现成的。 “我们就以五支箭为准,五箭内谁中靶数最多谁就获胜。” 梦瑶歌点点头:“好。” “那就本宫先来,不然该说本宫仗势欺人了。”婳宜仰了仰头,走上前,上箭拉弓,动作流畅爽利,“咻”地一箭笔直地射在靶中心。婳宜朝梦瑶歌挑衅地笑了,整个身上都散发着高傲。 众女子鼓掌称赞。 “婳宜公主也太厉害了吧,不仅琴棋书画了得,就连射箭都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婳宜公主的箭法可是受过皇家培训的,就连赵将军也亲自指导过婳宜公主,赵将军可是京都四公子之一,自然了得。”(梦云寻、莫郁殇、苏凌天、赵逸轩并称为京都四公子) “那梦瑶歌可不是惨了。” “赵逸轩是京都四公子之一,那梦云寻就不是了吗?瑶歌作为她的妹妹,当然得到真传。”苏初宛辩驳。 众人默然不做声。 梦云寻不语,自己什么时候教她射箭了,怎么自己不知道。 说话间,婳宜已经射完了,五支箭都在靶的正中心。婳宜笑容满面,自信洋溢地走到梦瑶歌面前低语:“梦瑶歌,你认输吧,人要有自知之明,要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譬如你的身份永远都比本宫低一等,你的父亲只是我父皇的奴才,就这一点你耗尽永生都超越不了。还有,你如果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能是这个下场。”婳宜手里握着一支箭,两手一折,便清脆地断裂了,落在地上。 “是啊,人确实该有自知之明。”梦瑶歌笑着踩过箭走了过去。弓箭萧萧,欲射天狼。四箭齐弓,夹在指缝,四箭齐发,正中靶心。 众人震惊当场,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就连苏初宛都惊呆了下巴。 婳宜觉得自己脸上被狠狠得抽了一耳光,口里万般滋味难言。 梦瑶歌满不在乎,继续把最后一支箭射出,箭如利刃带着凌云之势,划破空际,空气中似有火星。 众人睁大眼睛,目光追随着这一箭,目睹它劈开另一支箭取代它刺在靶心,地下散落着另一支箭的残骸。 众人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只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眼神却充满惊愕与畏敬。 过了一会儿,莫郁殇率先反应过来。“梦小姐,你真是箭法超群啊!哈哈……” 众人才惊醒过来,掌声赞叹声不绝于耳,不管是否曾讽刺梦瑶歌,她们都在此刻被折服。 梦云寻薄唇紧呡,陷入沉思。 第二十五章平手 “婳宜公主,我和你打平了。”梦瑶歌浅笑,目光戏谑。 众人这才忆起刚才婳宜公主和梦瑶歌的约定,如果按婳宜公主的标准来算,确实是打平了,可无论是谁看到这过程,都会认为梦瑶歌赢的。 婳宜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虽然众人碍着她的身份没有评论,可是谁知道背后会说什么。婳宜自认为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历程都可以算得上高贵骄傲,甚至辉煌,可是独独遇上梦瑶歌,每次她都惨败而归,这次尤甚。婳宜面容失色,一言不发,提前离了场。 梦云寻也不阻拦,只是冲婳宜的背影高声说:“凭婳宜公主的箭法,围猎势必是要出席的,我会向皇上禀告的,婳宜公主记得准备。” 婳宜听到后身形不稳,脚下一趗趔,辛亏宫女扶住,不然只怕还要摔上一跤。 梦瑶歌冷笑。 “瑶歌,你怎么这么厉害,上次苏府你居然保存实力。你知道吗,我看到婳宜射的五箭都在靶,我有多担心,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计后果地说话。可是,你的发挥没让我负有愧疚感,真好。”苏初宛神采奕奕,长舒一口气,语气尽是愉快欢悦。 “若不是她逼我,我也不会让她如此难堪。”梦瑶歌低头看了眼被婳宜折成两段的弓箭。原本梦瑶歌也只打算真的打个平手,大家好说好散,可是是她逼人太甚。她和婳宜注定是势不两立的,既然如此,那就彻彻底底地击垮她,来而不往非礼也。 如果说刚才婳宜和梦瑶歌的比试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那剩下的世家小姐们除了苏初宛就真的没啥看头,一个个身娇体弱,连拉弓都吃力得紧,世家小姐那么多,但这场甄选却进行得很快。 最后的十人分别是梦瑶歌、婳宜、苏初宛、五公主、韩曦若、还有赵将军之妹赵逸莲,余下四人就不一一列举。 梦瑶歌和苏初宛告别后,梦瑶歌和梦云寻一起回了梦府。 “瑶歌,你还真是处处能给哥哥惊喜啊。”梦云寻并肩和梦瑶歌走在一起。 古朴雅致的长廊,上面肆意生长着繁茂的紫罗兰藤,枝条修长,流苏般倾泻下来,灼灼的阳光透过层层的绿叶印射下来,斑驳了一地的光影。 “哥哥说笑了,瑶歌何德何能?” “你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你的退让换不了别人的止步,反而认为你柔弱可欺。瑶歌,今日你总算不再避了。”梦云寻刚硬的面容闪过一色温柔,而后目光沉远:“你对良贵妃和荣妃的斗争有什么看法吗?毕竟你领教过了。” 梦瑶歌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荣妃已经有了韩曦若这个未来儿媳妇,韩曦若身后代表的是平阳候府,平阳候向来是中立一派,因韩曦若之故,到时候立太子肯定是要站古玄珞这边。良贵妃自然着急,所以她必须找一个中立派的世家小姐,与韩曦若相当家世甚至压她一头的女子当她的儿媳妇,而不巧,那个女子就是我。” 阳光明媚,射在梦瑶歌的脸上,显得梦瑶歌灼灼其华,难以让人直视。 “你心中明白就好。”梦云寻点头,转过头看着梦瑶歌:“只是,我和爹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就算违抗皇命,只要你不愿,我们绝不会让你嫁入皇家。”即使你愿意,我也不会让你趟这龙潭虎穴。 梦瑶歌心中微甜,看着梦云寻坚定不移的眼神,暗嘲自己曾经的防备心太强,他是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吧。或许,自己可以相信他。这世间还是有温情的,自己很幸运这一世可以遇到他和梦浩,尽管自己不是真的梦瑶歌,但她还是会眷恋,眷恋梦浩、梦云寻、苏初宛、镇国公,还有那个带着光华站在竹筏上缓缓驶进人心里的景芝。 驿馆。 轩辕邢修听到下属的禀告,诧异出声:“你是说那个叫梦瑶歌的女子四箭齐射正中靶心,最后一支还穿过一支箭射在靶上。” “是的,探子是这么回禀的。” “有些意思。”轩辕邢修嘴角微勾,眼中似笑非笑:“想不到开元国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奇女子,我还以为这开元国的女子都是些弱不禁风需要人呵护的娇花呢。看来,是我浅薄了。” “你还是没查到花夜节那个女子的下落吗?”轩辕邢修询问,心中却已然知道结果,惆怅难言。 “并没有查到。既然没有结果,国主,我们不能动用大量探子再查了,毕竟他们的潜伏是为了国主的大事,而不是为了一个女子。” “多嘴。”轩辕邢修冷冷一瞥,下属立马跪了下来。 “国主,三思。您掩藏身份不就是为了一探开元国的究竟吗,所以请国主不要在沉溺于儿女私情当中。毕竟,您的宏图霸业不该因为一个女人耽搁。” 轩辕邢修叹了口气,他自己何尝不知,闭上眼:“吩咐下去,让那些探子停止寻找一事,要加紧将开元国的情况给我探地清清楚楚。” “是,辛凉立马通知下去。”辛凉抬步欲走。 “等等,让歌姬回来继续奏乐。”轩辕邢修既然要假借轩辕邢宇之名,自然事事周全。整日“醉生梦死”,也有利于自己行事。 再过了几日,围猎拉开了帷幕。 梦瑶歌穿一红色骑装,万千发丝都被挽起,梳成类似男子的四方髻,用红色发带系上,行动起来发带飘逸而舞,整个人英姿勃发,真真是一个如玉少年郎。 梦瑶歌一入场,就引起众人关注,梦瑶歌、婳宜、还有苏初宛都是骑装的装扮,其他女子都还是宽大长袖的衣裙。 “想死你了,瑶歌。”苏初宛一见梦瑶歌就搂住了她:“你穿成这样,我都认不出了。” 梦瑶歌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就是正常的骑装嘛,除了颜色艳点,也没啥。又看了眼苏初宛芽黄色的衣服,鲜亮的颜色显得整个人俏皮可爱。“你穿起来也很活泼嘛,俏皮小少爷。”梦瑶歌勾了勾苏初宛的下巴,活像个纨绔子弟。 苏初宛羞愤:“瑶歌,你取笑我。” 梦瑶歌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凝固在自己身上,梦瑶歌回视婳宜。 婳宜穿了身雪青色,与梦瑶歌和苏初宛的简洁骑装不同,婳宜的衣服出自尚衣局,用云锦而织,再加上绣女高超的织法,用回织绣在袖口和裙摆处织就繁密复杂的纹路。婳宜穿上,彰显高贵之色。 婳宜冷声而道:“怎么,梦瑶歌你见了本宫还不来拜见吗?” 梦瑶歌戚戚然,这个婳宜,怎么哪儿都不放过自己 “景芝公子来了!!!” “真的假的???” 女子们慌作一团,整理自己的仪容。 婳宜喜出望外,立马调整自己的状态。 景芝和莫郁殇走过来,一个永远不变的红衣,一个终身不改的月华衣。 女子们含情脉脉不得语。婳宜迎了上去:“景芝公子,你——你也来了。” 梦瑶歌戏谑地看着这一幕,我看景芝该怎么对待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景芝看都不看婳宜,径直朝着梦瑶歌方向走去。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景芝公子,啧啧,梦瑶歌瓣瓣嘴。 婳宜芳心碎了一地,面色顿失,目中微红,眼中含泪。恐景芝再冷淡些,婳宜就泪如决堤。婳宜四下望了望看好戏的人,退了下去。 景芝瞥了眼莫郁殇,莫郁殇心中哀叹,自己又要在三位煞神面前辗转,真是难为。 “瑶歌,你居然穿了红色,哈哈,真是好巧,我也是。” 空气中都透露出一股尴尬…… “莫骚人,你怎么老在我们面前晃悠,你是不是居心不良!”苏初宛真是觉得反常,往日莫骚人看见自己就是绕道走的,近日时不时都能碰到。 你当我想碰到你们,想和你们搭话,莫郁殇暗暗叫苦,瞄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某人。 “瑶歌,围猎我们一起吧。”莫郁殇厚着脸皮笑得没皮没脸。 “你说的我们是指谁?” 这位煞神分明知道,还故意说这话。“就是我们四个。” “这里有四个人吗?我怎么只看见三个呢?梦瑶歌故作吃惊。 莫郁殇暗爽,景芝啊景芝,妄你也有今天。假装咳嗽了一声:“瑶歌,你怎么可以说景芝公子不是人呢,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继续继续,不要停,两位煞神掐架吧,期待。 “我怎么会说的是景芝公子,在这里明明就我和初宛还有景芝三个人,不知我面前的这是何物件?”梦瑶歌假装疑惑。 苏初宛捧腹大笑,一众女子也偷笑。 莫郁殇郁闷死了,自己招他们惹他们了,一个个都都跟自己过不去。 苏初宛拉着梦瑶歌远离此人。 莫郁殇面色不动,心底却暗叫“滚得越远越好”,自己的完美高大的形象都被破坏了。突然,莫郁殇感觉到冷意升腾,这不是酷暑吗?莫郁殇望左看了看,景芝正铁青着脸凝视着自己,莫郁殇警铃大作。造孽啊—— “那个—那个瑶歌,你怎么能这么逃之夭夭呢。” “谢谢莫骚人公子的夸奖,可是我不仅桃之夭夭,我还要灼灼其华呢。” 莫郁殇满头黑线,一片乌鸦从自己头顶飞过…… 第二十六章雪极狐 “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跪作一团。 元明帝明黄色的帝袍闯入众人的视线,良贵妃和荣妃相伴在侧,后面跟着北朔国来使轩辕邢修。 “为庆祝两国友谊,今日特设围猎,希望北朔国勇士和我开元国勇士互相切磋,共同进步,获胜者重赏。” “谢皇上。” “谢元明帝陛下。” 元明帝满面春风:“上前来吧。” 十个女子还有二十名男子,女子的猎物不计入成绩的,毕竟是娇滴滴的世家小姐,谁会真的让她们打猎,射个兔子野鸡什么的凑数,彰显开元国女子并非都柔弱不堪就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北朔国使者轩辕邢修观察和亲人选,毕竟北朔国尚武,北朔国国后自然是不能在这方面逊色的。二十九个人齐齐出列,还有一人缓缓走出,不急不慢,正是景芝。 “景芝,你也要参加?”元明帝惊喜与惊讶并重。 景芝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轩辕邢修倒没有想到这一茬:“景芝公子,你身为开元第一绝才,四国闻名的月华公子,若加入一场小小的围猎中,势必会导致两边实力不均。想必,您也不会欺负一群人生地不熟的从北朔国千里迢迢而来的武士吧。” 景芝看了一眼人群中红衣灼灼的女子,冷然而道:“我若是欺了,你又能如何?”好不容易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和她待在一起,他怎么舍得放弃。 轩辕邢修看了看北朔国武士攒动的糟乱样子。这个景芝,他究竟想干嘛? 元明帝陷入为难的僵局,虽是一场比试却非同小可,即使景芝加入开元国赢了也不见得脸上有光。可是,自己拒绝的不是旁人,是景芝啊。自己一生中庸之流,却还是清楚的知道一点景芝有大才且其他三国都畏,虽身不在朝堂却洞悉天下之事,三国之所以犹豫盘桓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景芝,如此一人若真有一天身在朝堂相信开元国必定可以变得真正强盛,而不是一击而溃的表面繁华。 荣妃忆起赏荷宴的不快,逮准时机。“景芝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比试定要是公平的,以您之盛名还是不要参加这场围猎了。” “荣妃。”元明帝不满地唤了一声。 荣妃迅疾地低下头,不语。 “景可以不参加围猎,但是请皇上允许我进围场,我可以不带弓和箭。” 元明帝诧异,景芝近日屡屡不寻常,也不知为了什么。“好吧,朕许你入场,那这个一个名额就让玄珞补上吧。” 古玄锦恶狠狠盯着古玄珞,荣妃一扫之前的不愉快。 景芝得逞后淡淡一笑,不似平日的冷淡,竟有如沐春风之感,醉了一众女子的迷情湖水。 “景芝公子,笑起来我的世界都在放光啊!!!” “小声点,这是什么场合,不想要脑袋了吗?” “我才不管,他那么美好,都不准人夸奖的嘛。” “省省吧,你又如何,天下的女子又如何,景芝公子何曾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不是该在尘世里出现的人。” 梦瑶歌眨巴眼睛,那些话灌入梦瑶歌的耳中,梦瑶歌真想大跳起来告诉她们“你们的景芝公子就是个偷进女子闺房看人洗澡的臭流氓”。但是在强大的理智下,梦瑶歌还是忍住了。 围猎开始了。 梦瑶歌和苏初宛骑马并排走在一起,景芝和莫郁殇在其后,婳宜和韩曦若跟在景芝之后,奇妙而玄乎。 轩辕邢修是在北朔国方阵其中的,在马上看着这一幕露出莫名的笑容。 “瑶歌,你说那两个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苏初宛望望身后紧追不舍的两人。 “你管他们作甚,你不是要打猎,我陪你打猎就好。”梦瑶歌骑在马上,飘扬的红丝带更填英姿飒爽。 “好,不管了。” 骑了许久,“瑶歌,你看那里有团白绒绒的。”苏初宛指着一堆草丛里隐隐露出的白色绒毛。 梦瑶歌心下好奇,看了看苏初宛。 苏初宛摇摇头:“我也不知是什么?不如,我们射一箭把它赶出来。” 梦瑶歌点头示意。 苏初宛拉弓一射,箭没入草丛,一个白色团状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类似小狗模样,白白绒绒的毛发,娇小玲珑的四肢,耳尖小小嫩嫩,一双大眼睛有些不谙世事,可爱的粉舌头一吐一收。 如此可爱的模样,连苏初宛都萌化了,立马下马,准备去亲近它。 “初宛,小心,它可不是狗,它是狐。” “说得不错,它是雪极狐。”景芝刚好赶到。 莫郁殇看见苏初宛就来气:“苏初宛,你在干嘛,别看它可爱就想抱它,它虽小却狡猾得很,就你这么笨,还想碰雪极狐,当心被它咬了,我们还得帮你处理伤口。” “谁要你说,我就骑马骑累了,下来走走,莫骚人。” 雪极狐好像听懂他们说的说话,耳朵动了动,拔腿就跑。 “你想要吗?”景芝看了看梦瑶歌。 梦瑶歌摇摇头,不是十分喜欢。 景芝一笑,口是心非的女人,立马赶马策马而追。莫郁殇见景芝走了便也跟去。 暂时这片林只有梦瑶歌和苏初宛,婳宜和韩曦若已经被景芝莫郁殇早已甩丢了,和古玄珞碰在一起。 景芝和莫郁殇走后不久,苏初宛忙着打野兔,离梦瑶歌有些距离。 “梦小姐,如果你不想连累旁人,你还是离苏初宛远一点,毕竟我不打算为难她,但你若执意,我只能一起对付了。”清凉悦耳的声音在梦瑶歌心头响起。 传音。梦瑶歌看了看四周,没有异常。 “梦小姐,别看了,你找不到我的。我劝你还是离别人远点,你这样只能殃及无辜。” “你是上次要杀我的人?”梦瑶歌虽发问却已肯定。 “梦小姐很聪明,所以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吧。” 梦瑶歌看了看远处正在抓兔子的苏初宛,自己不能连累她。这男子功力高强,如果他冷血无情要杀自己也不用避开苏初宛,说明他的目标只是自己,与旁人无关。自己来到这世上,可没招惹这号人物啊。 但是梦瑶歌却没照着那个男子说的方向走,而是随便朝了一个方向狂奔。 “梦小姐,你很不听话啊。”蒙面人从树上落了下来,站在梦瑶歌面前。 梦瑶歌冷笑:“你要我听一个要杀我的人的话,你当我是脑子有病吗!” 那雪极狐是你放的吧,皇家猎场怎么会有此等灵物,你究竟想做什么?” 蒙面人一步步走近梦瑶歌:“听说你要参加围猎,我可是花了许久才去雪瀚山寻到这雪极狐,你也应该满足了。” “你倒是安排得周全,用这狐引开别人。”梦瑶歌步步后退,碰到了粗砺的树干。“我还是想问,你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为何一定要杀我?” “我说过,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声音斩钉截铁显得无比坚决。 “笑话,我的存在就是错,那为何你的存在不是错,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为何都没有错,独独只有我有错,这算哪门子道理。慧觉,你以为你是个算命的,劳资就要信你吗?”梦瑶歌嘲弄,眼中闪现桀骜不驯之色。 蒙面人遮住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闪现动容和诧异:“你为何知道我是慧觉?” “那屋子是封闭的,你逃离必是屋内有机关,试问一个刺客怎么知道慧觉房内的机关,更何况一连这么多天慧觉都没出现在雷昭寺,不是你心虚害怕自己身份暴露又是什么吗?” “你很聪慧。”蒙面人有些惋惜:“对不起。可是,我真的要杀你。不过,我保证杀了你以后,我也会自杀谢罪的。” 梦瑶歌头顶两条黑线,问号满天。这人不会是脑子有病吧,他要杀自己却要跟自己道歉,杀完自己还要自杀,自己遇到什么超级变态辣。梦瑶歌心累,无限。 而蒙面人好像还觉得梦瑶歌心里不够乱,又补了几句:“你放心,黄泉路上,我会照顾你的,你不会太孤单的。反正,我杀了你,即使顺应天命却也是杀孽,我自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要照顾谁?”景芝单手隔着衣袖拎着雪极狐踏着树叶凌空而来,气势汹汹。 梦瑶歌暗叫,这男人的重点呢?会不会划重点?重点是他要杀自己啊—— 蒙面人见景芝来了,怒视梦瑶歌:“你在拖延时间。” “不然呢?陪你唠嗑吗?”梦瑶歌觉得这神棍智商有待提高。 蒙面人气恼,运了轻功就要跑。 景芝把沾着血迹的雪极狐扔给梦瑶歌,便去追。 一道黑色影子从树林里窜出,跟着两人也便去了。 梦瑶歌疑惑,那人是谁?梦瑶歌低头嫌弃地瞥了眼雪极狐,真是脏兮兮的,难看死了。 小狐察觉到梦瑶歌的眼神,嘤嘤了几声,刚才那个男人为了捉自己直接一箭射(景芝从莫郁殇那儿拿的箭)穿了自己的腿骨,后来嫌弃自己被他隔着衣袖拎了一条腿拎了一路,现在这个女人又嫌弃自己,自己好歹是雪极狐,世人眼中的极品灵物,接连被两人看扁,狐生何悲。小狐狸不知道的是,如果这不是送给梦瑶歌的,景芝想亲手给她,否则景芝碰都不会碰它一下。 第二十七章比拼 另一边。 景芝正和蒙面人打得火热,强大的气流击垮了许多树枝,满天尘埃和树叶卷在气流里面。景芝不断加强内力,蒙面人吃消不住,被强大的气流击得连连败退。 忽然,景芝口中喷血,内力开始迅速减弱,本来处于强势的景芝竟很快变得弱势。 一道黑色人影运功而来,立马加入景芝的一方,执剑直刺蒙面人的左胸,蒙面人情急想抵御可浑身乏术,只能侧了身,箭虽穿刺左胸,却未伤及心脏,蒙面人也吐了血。 淮炀也管不得那蒙面人是死是活,跑到景芝边想给他疗伤。 “不是吩咐你要护她吗?你现在过来,万一有人再对她不利怎么办?”景芝咳嗽,脸色虚弱。 “主子,你只想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怎么还妄动内力。为了她,你真的值得吗?” “你可知,她对我而言的意义,远远胜过我自己,你只要知道,你保护的是我的第二条命,比我更为珍贵。”景芝注意到远处的蒙面人想趁着自己虚弱逃跑:“你快去把那个人杀了。” 淮炀不动,盘坐下来用内力给景芝疗伤。主子,你可以不顾自己,但淮炀不能。 景芝眼睁睁地看着要杀梦瑶歌的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攥紧了双拳,猩红了双眼,满身的怒气冲冲。“淮炀,你好的很!!” 淮炀无动于衷,停止运功,额头汗滴层层。“主子,你还是回府吧,如果梦小姐看到你这副样子……” 还没说完,景芝就下了命令:“回去。” 淮炀架着景芝的肩膀,景芝面容闪现厌恶之色,淮炀无奈:“主子,属下知道你不喜与别人触碰,但也没别的办法了。”说完就用轻功破空而去。 梦瑶歌拎着小狐赶到的时候,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狼藉,树叶尘埃一地,地上还有血迹,梦瑶歌忧心。景芝是谁,他肯定没事,这血必是蒙面人的。梦瑶歌安慰自己,心下才平静。只是,他人呢? 小狐扭动着身躯,愤恨不平。这女的怎么跟刚才那男的有一拼,男子拎自己的腿,这女的拎着她的脖子,自己快死了,嘤嘤~ “瑶歌,瑶歌。”一声呼喊响彻云霄,梦瑶歌一听就知道是苏初宛。 苏初宛狂奔过来,看了看地上凌乱不堪。“瑶歌,这是怎么回事?” 梦瑶歌也想问啊。“我也不知道,有个刺客要杀我,景芝去追去了。” 苏初宛大叫,四下检查梦瑶歌的身体状况。“瑶歌,哪里来的刺客?你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梦瑶歌无语:“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 苏初宛安下心,又看见梦瑶歌拎着的小狐沾着血迹。 “还没受伤?这狐都沾了你的血了!”苏初宛焦急。 梦瑶歌觉得眼前就是个白痴。小狐嘤嘤,受伤的是自己,这个女人是眼神有问题吗? 苏初宛看了看梦瑶歌,又看了小狐,讪讪一笑。“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狐眼神幽怨,她能有什么事,没看本狐被她拎着脖子吗?有事的是本狐!本狐! 苏初宛看着小狐,眼珠子转个不停。 “怎么,你很喜欢它?” 苏初宛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呡了呡嘴:“你说,狐狸肉好吃吗?我还没吃过。” 梦瑶歌想起她刚才看到它两眼放光的样子,感情这女人根本就不是觉得它可爱,而是惦记它的肉。 小狐闻言,炸了毛,拼尽全力往梦瑶歌身上蹭,四腿划弄着,大大的眼睛含水很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从梦瑶歌和苏初宛之间选,小狐觉得还是保住狐命要紧。 梦瑶歌感受到这小狐狸的举动,哑然失笑,刚才还想摆脱自己,现在又恨不得贴到自己身上。“初宛,不如我把它送给你吧。” 小狐张牙舞爪,四腿牢牢抓住梦瑶歌的手臂,爬在她怀里,它要抱住这棵救命稻草,死都要。 这小狐狸很不情愿啊,不过,自己最喜欢强人所难,不,强狐所难。“好啊,瑶歌,你说我是把它油炸还是清蒸。它这毛太麻烦了,不过,放开水里烫掉拔了就行。”苏初宛摸了摸小狐毛顺光泽的绒毛,嘴角恶意地勾着。 小狐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神魄具失,一蹬脚身体僵硬无力,瘫在梦瑶歌怀里。 “这么不禁吓,还灵狐。”苏初宛鄙夷地剜了小狐狸一眼。 梦瑶歌用食指探探小狐狸的鼻息,后摸了摸小狐狸的头。“装死也装得像点,气息都不敛,你还真是有些蠢呢。”景芝怎么抓来这样一个货。 自己是被接二连三地鄙视了吗?小狐忧伤中…… “梦瑶歌!你在玩什么把戏!”婳宜叫喊,和韩曦若古玄珞一行人赶到。 梦瑶歌撇嘴:“婳宜公主难道自己没长眼睛,都不能看见了吗?” “你——”婳宜怒不可遏:“我看就是你干的!” “臣女何德何能,手无缚鸡之力,连内力都没有,婳宜公主可不要血口喷人。” 苏初宛琢磨是谁四箭齐射,最后一箭还穿过另一支箭插在靶心的,还手无缚鸡之力,亏她说得出来,睁眼说瞎话。“就是,我和瑶歌刚在一起打猎,也是才到这里,我们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怀中的狐狸:都是两个谎话精。 “这是发生了什么?”略带诧异的声音响起。 众人偏头一看,轩辕邢修骑着红棕色烈马走在前列,后面跟着几个北朔国武士。 “梦瑶歌,景芝公子呢?”婳宜四望没有看到她想找到的男子。 “我怎么知道,可能他不适应围猎的氛围提前离去了吧。”梦瑶歌想起那个黑色影子,倒也不用担心景芝的安全,只是他为何不告而别,想是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先打个马虎眼再说。 “你骗谁,他明明一直——”婳宜说到一半却止住了,眼神哀伤落寞。 轩辕邢修邪魅一笑,清秀的面容变得有些妖魅。“梦小姐,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韩曦若看这狐狸沾着血渍,看了看古玄珞:“梦瑶歌,你怎么可以这样,虽然是野狗,但它也是一条生灵啊,你怎么可以射伤它?” 梦瑶歌狐疑这不是围猎场吗?这女的八成脑子有病,故作善良的小白花。 小狐暴躁,这个女人敢骂它雪极狐是野狗,有没有眼光,那些人好歹知道自己是狐狸,这个女的怕是眼珠子被挖了吧。 婳宜这才看到梦瑶歌手里还抱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还沾着血腥。“梦瑶歌,你抱着的东西是什么?” 小狐再次发狂,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轩辕邢修凝视梦瑶歌怀中的狐狸闪烁闪亮的光色,他居然能从它眼里看到怒气,有意思。“梦小姐,这狐狸你从哪儿找到的。” “我来了!!”莫郁殇赶到时,全场都注视着他。莫郁殇很是满足,打开镜花蝶秀折扇,卖弄了几下风骚,英雄总是在最后一个出场的,尤其是是自己这么俊美的英雄。 梦瑶歌狡猾一笑:“这狐狸的腿可不是我射伤的,这可是莫公子射的,我只是拯救小狐狸奄奄一息快要死去的命,怎么反而被人诬陷说我残杀它。”梦瑶歌说完,眼睛还莹莹泪光闪现。 苏初宛站在她旁边,若是自己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自己都要被骗了。 “你在说什么,梦瑶歌?”莫郁殇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我知道莫公子射了这小狐心中不愿承认,可是人总是要承担自己的过错的。”梦瑶歌一副要莫郁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苦心劝解。 婳宜觉得不是很对劲。“梦小姐,你说莫公子射了这小狐,你有证据吗?” 梦瑶歌打开背后背的箭筒,二十支一支不少,是刚刚装好的样子。 梦瑶歌挑挑眉:“莫公子,你倒是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莫郁殇总算明白他们在争执什么,心头淤塞,景芝那混蛋从这里拿了一支箭射狐狸自己不是不知道,可是自己敢说是他干的吗,说了也不信。那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怎么会射伤那么可爱那么小的狐狸呢,一定是你嫁祸给我们景芝公子的,那些花痴女都会这么想。莫郁殇发现在最后出场的不一定是英雄,多半是背黑锅的。莫郁殇咬了咬牙:“是我射的,可是这不是猎场,难道还不能射猎物呢?” 梦瑶歌很“困惑”:“对啊,这个问题,该问韩小姐吧,我也有此疑问。” 韩曦若面色发青,瞥了古玄珞,发现人家压根没看她一眼,更别提为自己说话。 “我只是觉得它还那么小不该那么残忍对它。”韩曦若望着小狐露出可怜的神色。 虚伪的女人,小狐腹诽。 梦瑶歌还嫌事不够大:“莫公子,韩四小姐觉得你很残忍呢!” 虽然莫郁殇知道梦瑶歌是在利用自己,可是这个韩曦若自己也看不顺眼。“韩四小姐,你在围场这么说是不是太假慈悲,你既然觉得杀生不好,那么请问你来围场干嘛,不是污了您纯洁善良的眼睛吗?不过,我听闻你冬日衣服的狐狸皮子可不少,轿子里还放了貂皮虎皮做的软榻吧,我可真不知你这话是何意呢!” 韩曦若面容血色顿失,急急看向古玄珞。 古玄珞虽然很讨厌韩曦若的伪善,可毕竟她背后的势力是自己需要的。古玄珞僵硬笑了笑:“韩四小姐不过和大家开个玩笑,莫公子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苏初宛瞧着韩曦若就厌恶,冷声而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事出突然,为了各位安全,大家还是一起禀告元明帝陛下吧。”轩辕邢修出声。 古玄珞赞同:“政阳王说得不错,万一有刺客,伤了大家就不好了。” 第二十八章去景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聚集在元明帝跟前,比试也不进行了。 元明帝扶额,很是头疼:“景芝呢?为何不见他?” 众人默然不作声。 韩曦若看了看梦瑶歌:“皇上,梦小姐应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什么,韩四小姐。”梦瑶歌发誓她是真的不知道景芝去哪儿呢,只是刺客是针对自己这事不能说,说了那些女的还不知道怎么讥讽自己,什么都不说反而让众人自危,事情也查得快。 韩曦若看梦瑶歌风轻云淡的态度,又想起自己被她摆了一道,怨恨得要命。“景芝明明——” “韩四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打断她的竟然是婳宜公主。 梦瑶歌可不指望这婳宜会帮自己,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婳宜在意的不过一个景芝,婳宜可不想景芝公子与自己扯上半点关系。 韩曦若满脸不甘却也只得闭上嘴,小了声音:“我只是猜测而已。” 苏初宛脾气上来了,她可看不得这些人欺负她的瑶歌。“韩四小姐,你不要胡言乱语了,瑶歌一直和我在一起,我都不知你在质问瑶歌什么。” 梦瑶歌看了看气得脸都有些微红的苏初宛,这丫头,演技倒不错。 “皇上,我知道景芝公子的下落。”莫郁殇平静出声,心里却暗哭,淮宇这侍卫给自己传音告诉自己“主子觉得围猎无聊无趣至极,回府了。”这什么烂借口。自己说出去能信吗。 “你刚才怎么不说?”婳宜冷声。 莫郁殇理所当然,言之凿凿:“你们也没问我啊!” 元明帝关切:“景芝去哪儿了?” 莫郁殇斟酌了一下言词,手心竟有汗珠沁。“景芝公子慈悲心肠,心怀万物生灵,围场这等屠杀生灵之事,他实在难以忍心观之,所以就匆匆伤心离去。” 梦瑶歌看了看怀中的脚瘸的小狐,想起他拎着小狐的腿丢给自己。慈悲为怀?心怀万物生灵?嘴角抽搐。 婳宜:“父皇,景芝公子定是觉得自己良心过意不去,所以才匆匆离去。” 小狐白了个眼,这些人都是瞎的吗,还是抱着自己的女人有点脑子。 元明帝点点头,深以为然:“景芝心怀苍生,自然悲悯一草一花一木,更别说这些还鲜活的生命。” 莫郁殇忍住抽搐的嘴角,景芝的名号就是好用。 轩辕邢修环顾众人,估计这里有些脑子的人都不相信这话吧,可是偏偏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尤其是这个元明帝,这种话一听就是假话,可也没追问怪罪,还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个景芝公子在元明帝的心中占有极重要的位置啊。 梦瑶歌看了看元明帝和婳宜这父女俩,真是亲父女,一唱一和,一个劲儿地维护景芝,也不怕闪了舌头。 元明帝吩咐刑部探查此事,最后还特意吩咐人赏了礼品给景芝,直称是自己的过错,本来景芝就身子不适,不该让景芝沾染血腥之气。 梦瑶歌呆立当场。皇上,请你端正自己的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景芝才是开元国的主人,你只是个代为执掌的。 围猎有始无终地落下帷幕,众人纷纷离场。 梦瑶歌抱着小狐,红色的衣服如火焰燃烧,有男子的飒爽英姿,小狐白白的一小团抱在梦瑶歌怀中,倒也乖巧。 小狐:你受伤了能不乖巧吗。 “瑶歌,这狐狸哪儿来的?”梦云寻一见梦瑶歌就问到。梦云寻负责围猎的安全,也没参加围猎。 “莫郁殇送给我的。”撒谎就要撒到底。 梦云寻皱眉头,脸上轮廓清晰分明:“他怕是不安好意,瑶歌还是离他远些。” “我自有分寸。”梦瑶歌神色凝重:“哥哥负责围猎安全,不知此事可会影响哥哥?” “毕竟没有人受伤,自己无非被斥责几句也无大碍。” 梦瑶歌放了心:“那便好。” “狐狸终归是狐狸,即使现在还小还是有些野性的,你还是要当心。”梦云寻嘱咐。 我可是极品灵物雪极狐,当我是不谙世事的野狐狸呢,小狐嘤嘤。 梦云寻大惊:“这小狐狸可以听懂我说的话。” 小狐翻白眼,人家不仅可以听懂你的话,还可以听懂所有人的话。 “你的运气倒不错。”梦云寻调笑。 回了梦府。 梦瑶歌就把小狐交给习秋照顾了,到底是小丫头片子,喜欢这小狐喜欢得紧,立马给它处理伤口,给它吃喝,还抱在怀里不撒手,不停地在小狐身上摸摸。 小狐痛不欲生,自己是灵物不是宠物,要不是看这丫头对自己没有恶意,早就一口咬上去了。 “去吩咐备辆马车,我要出府。”梦瑶歌对习卉说。 “小姐,你才刚围猎回来,还没休息,你——” 梦瑶歌斩钉截铁:“去做罢。” 梦瑶歌思前想后,还是要去看看景芝,确保他无恙,不然自己总是心慌,不能得到平静。 梦瑶歌到景芝的府邸,不过片刻。按理说景芝应该住在平西王府,可他偏偏要另辟一处作为自己的长居之地。 “这就到了?”梦瑶歌觉得自己屁股都还没坐热,乘什么轿子干脆走路去得了。 景府的下人立马去向景芝的侍卫淮宇禀告了。 淮宇看了看纱帐床上躺着面色惨淡脆弱的景芝,踌躇着,在珠帘后走来走去。 景芝感觉到人影晃动,坐起了身,声音慵懒:“有什么事吗?” “打扰主子休息了,梦小姐来了。” “是……梦瑶歌?”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咳了几声,玉指拨开了纱帐,下了地朝门而去。 淮宇看着景芝不顾苍白的面容着急去迎梦瑶歌,立刻焦急地阻止:“主子,你现在不适合见梦小姐。” 景芝僵立,站在原地,离门口还有三步之遥。景芝吐了口气:“我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吗?” “主子为了你的身体,也为了梦小姐。”淮宇劝诫。 “淮契那里不是有这样一种药吗,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可以精神振奋,面色红光。” 淮宇大惊,跪在地上:“主子,那药的确可以短时间让人恢复如常,但是事后身子会更虚弱亏损极大啊。主子你的身体不能再折腾了,请三思。”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我,让她吃闭门羹,显得我这个主人多不近人情。”景芝微微一笑:“你去吧。” 看着主子向往又有些忧伤的眼眸,淮宇怎么都迈不开自己的脚步。 “你是要跟淮炀一样,去戒崖走一趟吗?”景芝看淮宇纹丝不动,面色发冷,语调与刚才截然不同,一个温柔到极致,一个冷酷到极致。 “属下这就去取。”淮宇自知是拗不过主子的,如果能拗过,自己去几十趟几百趟戒崖都可以。可是,他是说一不二的主子。 淮宇拿了药过来,看着景芝吞入口中,嘴角隐隐约约能让人看见他的笑意。自己千万般滋味,主子这一生活得寡淡,可是寡淡也有寡淡的好,如此情深必伤己啊。梦瑶歌,你若敢辜负主子,淮宇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去唤她吧。”景芝吃完药,便让淮宇去迎她。 药效很快,可以说立竿见影,景芝苍白的脸马上就红润起来,干裂的嘴唇也水润了,又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景芝公子。 淮宇接了梦瑶歌去景芝的寝房,一路上淮宇一言不发,却又频频看梦瑶歌,梦瑶歌只顾着眼前的路倒也没注意淮宇。 “淮宇你退下吧,瑶瑶你一人进来就好。”景芝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淮宇离开,在不远处守卫。 梦瑶歌轻轻打开了房门,光透过这门钻了进来,屋子里摆放的陈设并不多,紫檀木架上放着插着紫薇花枝的越窑青玉瓶,黄花梨制成的桌椅摆放整齐,桌上放着一只紫烟飘飘的青铜貔貅熏香炉还有几本残破古籍和一只漆红木匣子,还有一张宽敞的珠帘睡榻。 景芝从床上起来,着白色的单衣缓缓走到梦瑶歌面前。“瑶歌,就这么急着见我,可有事?” 梦瑶歌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看到你,就没事了。” “那是不是说明你是关心我的,在乎我的。”景芝再次贴近,眼中尽是梦瑶歌一个人。 “我……我看好了,我要……要走了。”梦瑶歌指了指门,蹑手蹑脚地向门靠近。 “不许。”景芝一挥衣袖,门就被轻而易举得关上了,室内也昏暗了些许。 看着景芝单衣而立,面中含笑,梦瑶歌有种好像自投罗网的感觉,像自己跳进了猎人圈套的猎物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我一面?见主人客人不备些礼吗?”景芝白玉般的手摊开:“我的礼物呢?” “礼物?” “你不是答应我要给我做一个更好的簪子吗,怎么都过了这么多天你还没给我。” 自己不过是糊弄他,那晓得景芝记到现在,别说雕,自己连块石头都没找。“你头上不是戴得挺好看的,很称你。” 第二十九章白碧琼 懒丫头,景芝暗骂,打开桌上的漆红木匣子,一颗白碧琼躺在匣子里,闪动着幽亮的朦胧光泽。“石头我替你寻好了,你雕刻就好。” 梦瑶歌讪笑,这人怎么这么了解自己。 景芝从怀中掏出一个纯白色手帕,递给梦瑶歌。“你打开,看看。” 梦瑶歌好奇地打开帕子,一条白碧琼制作的项链卧在手上,白碧琼被雕刻成一朵荷花,半开模样,花瓣片片层层,很是精致细微。一颗白碧琼就是无价之宝,几座城池都可换的,可居然景芝寻了两颗。即使他是景芝,相必也废了一番功夫。 “我给你做项链,你给我做发簪,礼物还是你来我往的好。” 梦瑶歌脸都发烫,两颗白碧琼都是景芝找的,自己怎么往。 “你不要我就——” “谁说我不要了。”梦瑶歌抢断,“这是至宝,我又不傻。”我不傻,所以我知道你花了多少心血与感情;我不傻,我知道你或许对我动了心;我不傻,所以我知道自己的心在一点点陷入你编制的温柔的网中。景芝,你让我如何拒绝这个只有在我面前才是独一无二的景芝,你该薄情寡义,偏偏却对我用了最深的情。所以,或许我还不能马上爱上你,但是我愿意尝试,毕竟我花了两世才遇上一个你。 景芝笑了,不是轻轻的淡淡的,是甜蜜的浓稠的,像普通男子终于等到心爱的女子的回答。 “那我为你戴上,好吗?”景芝拿起白碧琼的项链,手轻轻绕过梦瑶歌的脖子,冰冷的指尖蹭到梦瑶歌的肌肤引起阵阵颤栗,灼人的滚烫。 “在围场时,我看见一个黑色影子,是你安排的吗?” 景芝已经戴好,垂下了手臂。“他叫淮炀,做错了事被我罚了,我再重新给你安排一个人保护你的安全。” “景芝,我不需要,你对我的好我很感激,只是你的庇佑对我来说也折断了我成长的翅膀,给我些时间,好吗?”梦瑶歌与那些世家小姐不同,她有自己的考量想法,她自己的追求,她不是温室的娇花,她可以承受任何风吹雨打。 “你希望我如何,停止对你的保护?可是那人武功高强,且他以杀你为目标,你万一再度陷入危险,你让我该如何?”梦瑶歌,你到底是因为天性不喜束缚,还是因为你对我没有足够的爱,足够到允许我闯入你的生活,足够到把性命交付于我。恐怕,是你只信自己吧。 梦瑶歌察觉景芝神色有异,薄唇紧呡成一条绷直的线。“那人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他没有对苏初宛下毒手,心中还是存有善念,我想弄明白为什么他要杀我。再说,我身在梦府,守卫森严,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可以杀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梦瑶歌。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想白白送到别人面前吗?”景芝五官冰冷,怒气云天。“梦府是可以护住你,但是出了梦府就是危机四伏,你竟然用你命去赌那个人有微乎其微的善意可以放过你,你是不是傻?”你有多狠心,糟践此命,你宁肯寄希望于杀你的人,也不愿意让我护你周全。 “我相信自己。再说我出门的时候一定会让我哥哥的侍卫语千陪着我,我会珍惜自己的命的。”更何况,自己翻遍书籍,已经找到恢复内力的办法,只差一个时机。 “你相信自己,却不愿意信我,对吗?”景芝戚戚,双眸发红,大手一挥打翻了桌上的青铜貔貅焚香炉。 “我说了我还需要时间。” “主子,你可还好?”门外淮宇的声音响起。 “罢了,你回去吧。”在景芝的迫人目光下,梦瑶歌慢慢迈着步子打开房门,连背影都是孤傲的。 “你要时间,我给你便是。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希望,可以在我有生之年。景芝闭上眼,丝丝缕缕的夕光透过门洒在他的脸上。你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梦瑶歌离开了屋子,景芝大咳了起来,心肝脾肺肾像都没有力气,全身都虚弱,脚下一虚晃,便倒在地上。 “主子,主子。”淮宇从门外立马奔了过来,把景芝从地上扶起来安置到床榻。 景芝虚弱地躺在床上,眉头紧拧成川。“淮宇,你去派淮一去保护梦瑶歌吧。”我可以给你时间来爱我,但我不会允许你把自己陷于危险之境。梦瑶歌,失你之痛,今生再难承。 “主子,我会去安排,现在我先把淮契叫来,让他看看你的身体。” 景芝摆摆手,细长的玉指连摆动都透露着果决。 淮契看淮宇来找自己,淮宇还没吭一声,淮契就提着医箱走了过来。“你刚才问我要的药可告诉主子副作用了,他还是吃了吗?” 淮宇点头,“你还是随我赶紧去吧。” 淮契又再次光临景芝的寝房,看见景芝躺在床上就心中有气。“主子,告诉您不要妄动内力你却几次三番都动用,那药又不是什么好物件,吃它作甚,有人要见你推了不就好了,这么大费周折折腾的是你自己。” 淮宇脊骨冷汗直冒,这个不怕死的淮契,一天到晚就知道倒腾药罐子,还敢这么说主子,真真是一根筋直到底了。 “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啊?”景芝脸庞虽虚弱然而不折损他的满身风华。 “不敢,我只是担忧主子。”淮契低下头,不与景芝对视,取一条丝帕搭在景芝的手腕,隔着丝帕把脉。 淮契神色凝重,头越低越沉,手没从景芝的手腕拿开。 淮宇神态焦急,“如何?” “主子应当自己珍重,我会开一方补身的药方你一会儿喝,还有平常的药你必须按时吃,再有请您不要再妄动内力。若主子想留在这世上,就请听淮契的话。” 淮宇上前一步提住淮契的衣领,破口大骂。“你这个庸医,胡说个什么东西,口无遮拦是吗,竟敢……” “淮宇,住手。”景芝说完,淮宇的拳头僵在半空,后颓然放下。 “主子,淮契的的话虽不好听,但是主子该知这是实话。” “淮契,你妖言惑人。”淮宇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到淮契的肩胛,淮契吃痛但仍然跪在景芝面前。 景芝仿佛在意料之中,神情淡淡:“都出去吧。” 淮宇再不甘也只能剜了一眼淮契,退了下去。淮契忍着痛也马上去给景芝煎药了。 原来,纵使知道这个结果竟然自己还有一丝期盼,期盼命运可以对自己宽容。淮契曾对自己说自己的身体精心细养可以熬到五年,现在只怕这都是奢望吧。梦瑶歌,原谅我的自私,纵然知道我们没有白头偕老的未来,我还是要纠缠你,让你记住我,刻苦铭心,生生世世,都不要忘了我。咳嗽声又起…… 梦瑶歌回了府,也未休息,手里把玩这颗白碧琼,小狐狸就趴在梦瑶歌的案边,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习秋:“小姐,我把这小狐狸抱去睡觉吧。” “习秋,它可不是宠物,不用你这么费心费力照顾它。”梦瑶歌墨笔一挥,一朵栩栩如生的皎月花就印在纸上。 小狐狸疯狂点头,自己不是宠物,梦瑶歌这女人算是说到自己心坎里了。 “不是宠物,就不是嘛,习秋知道它是狐狸,可也是只小狐狸,跟小狗似的。” 本狐怎么会跟狗相似,这丫鬟有没有见识,小狐狸站立起来。 “小姐,你还没给它起名字呢,你起一个吧。”习秋略带期待的目光紧紧盯着梦瑶歌,小姐才学了得,日日都要看书,肯定起一个不同寻常的名字。 梦瑶歌抬头扫了小狐狸一眼,便又沉迷于这画。“小狐狸小狐狸,就叫她小狐吧,好听好记。” 习秋绝倒,确实与众不同的很,这个名字还真是敷衍了事搪塞得与众不同。小姐也太懒了。 小狐狸一听就炸毛,怕自己不能惹梦瑶歌注意,就对着梦瑶歌用力摇尾巴。这女人,自己刚对她有好感,结果她给本狐起了这么个名。 梦瑶歌停下手中的笔,满意点点头。 “小姐要不换一个。”习秋对这个名字不满意,准确是说对梦瑶歌的懒散无奈想挣扎一番。 “不用,你看它听到我说小狐,高兴得直摇尾巴呢。”梦瑶歌挑眉看了看小狐。 “是啊,小姐,小狐真的在摇尾巴,那就叫这个名字。”小狐高兴就好。 小狐立马停止摇尾巴,全身僵硬,瞪着难以置信的大眼睛。我在反抗,反抗啊,你们看不见吗?你们瞎了吗? “你抱着它下去吧。” 习秋求之不得,正伸开她的手,不料小狐窜到梦瑶歌的案下,蹲在梦瑶歌的脚边。 习秋心凉,自从小姐抱它回来自己就无微不至地照顾它,可这个小狐见了小姐就把自己忘了。(小狐:我什么时候记得你,更别说忘了。)“小姐,小狐跟你很亲近呢,它不让我抱。” 小狐:不是自己亲近梦瑶歌,是你太可怕,才不要被你当宠物,本狐的名声都扫地了。 梦瑶歌看着习秋郁闷,莫名好笑。“那把它留在这儿,你下去睡吧。”看习秋还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梦瑶歌安慰:“明日你还会看到它的,以后你就照顾它吧。” 习秋听了,才满心欢喜得离开了。 “你这小狐,长得还真是一张讨女孩子喜欢的脸。”梦瑶歌蹲下来,摸摸小狐的绒毛:“可为什么我觉得你就一般呢。” 因为你不是女人,跟那个苏初宛一样,哼。小狐撇过头。 “还生气,你这情绪转换得很快啊。”梦瑶歌淡淡一笑:“我知道你能听懂别人说话,只是你在外人面前不要表现得如此明显,否则雪极狐可是极品灵物,到时候我一个臣子之女,如何护得住你。” 小狐回过头,用头蹭蹭梦瑶歌的手。遇上你的时候,你嫌弃本狐的时候,本狐就知你不会利用本狐,也不会用本狐讨好别人为自己谋利。所以,本狐虽因你受伤,却不怨你。 “你知道就好,你去睡着吧,我还有事要做。”梦瑶歌拿起放在案上的白碧琼。 小狐摇摇头,细小的腿上缠了一层白纱布,一瘸一拐地走到梦瑶歌脚边,爬在那儿。 梦瑶歌哑然失笑,这个小狐,还真……有点可人。 第三十章香涵楼 梦瑶歌继续雕刻这白碧琼,皓白如玉的手,白中带碧丝的琼,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皎月花生于苍逐之巅,性高洁傲,众花皆有凋谢之时,皎月花不会,过一百年的蛰伏后便四季皆开,与世花不同,它的命运不由天。梦瑶歌看到书中皎月花的图画就想到景芝,景芝艳绝,生便不为凡夫,才华容貌四国之内无人能与其匹及,他活得傲活得独。只是,景芝,你为何要放弃这份傲独坠落凡尘,是因为我吗?我又如何当得起,这世间的任何姑娘对你景芝来说都是探囊取物,甚至不要你动手就自动涌来,唯独我啊,可是你却偏偏对我用了最深的情。 梦瑶歌叹息,暗黄的灯火闪烁跳跃,小刻刀一晃神刺入手指,血沁出…… 第二日醒来梦瑶歌便睡眼惺忪间摸到一个毛绒绒的物件,软软暖暖的,舒服的很。 梦瑶歌猛然睁开眼睛,一双黑墨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小狐,你怎么上来了,快些下去。” 小狐用头往前蹭蹭,就着梦瑶歌的寝衣趴下,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样子。 “你这小狐,还真会找地方睡。”梦瑶歌失笑。 梦瑶歌把它揽过来,往它身上盖了被子,小狐嘤嘤几声透着些许欢快。 躺了不一会。 “小姐。”习秋就进来了。 梦瑶歌打个哈欠,把小狐从被窝里掏出来递给她。 “小姐,小狐怎么在你被子里。”习秋按住小狐挣扎的前腿,抱紧怀里,小狐还是乱窜。 梦瑶歌又很没形象得打个哈欠:“它机灵的很,哪儿舒服他就往哪儿去。你抱下去给它喂些东西。” 习秋刚想下去,梦瑶歌猛然叫住:“昨晚,你给它洗澡没?” 习秋眼咕噜一转,“呵呵”傻笑。 “习秋,你给我滚下去,立马给我带下去给它洗澡。” “是是,好的好的,小姐。”习秋抱着小狐撒腿就跑。 梦瑶歌立马起身沐浴换了套衣服,在桶里泡了许久。 早膳。 梦瑶歌含笑看着习秋(习秋:是含笑九泉吧) 习秋一副讨乖卖巧的样,“小姐,我下次一定注意。” 梦瑶歌用筷子插着白蓬蓬的大馒头,含笑望着习秋,递到习秋嘴边。“吃掉,我就考虑考虑不惩罚你。” 习秋看着梦瑶歌推了一下盘子里的雪白的五个大馒头,咽了口唾沫。“小姐,这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看来我要收回昨天说的话了,要不我看你也忙,就别照顾小狐了。”梦瑶歌收了筷子。 “别别”习秋抢过筷子上的馒头,大口咬下去,便咬便嘟嘟囔囔。“笑姐……您打人……有打量(小姐,您大人有大量)” 小狐半立前爪趴在梦瑶歌的膝盖上,嗷叫了几声,不是自己的错,哼~ 梦瑶歌低头瞥了一眼看了看小狐,用食指点了点它的鼻尖。“别犟嘴,你也有错。” “笑姐~这事~沃得搓(小姐这是我的错)” “你还袒护上了,吃完再说。” 习秋鼓着被馒头充满的腮帮子无助看向习卉,习卉冲她摇了摇头,习秋皱着眉咀嚼的幅度更大了,甚至白屑都飞了出来。 梦瑶歌抖了抖身上沾着的白色细屑,无奈摇摇头。“习秋你继续吃。”说完,便离了桌,离习秋远些距离盯着她吃。 习秋有苦难言,腮帮子酸痛不已。 习卉难以忍心,还是张了口:“小姐,还是放过习秋吧。” 梦瑶歌摸了摸习秋的头,嘴角露出一丝邪笑:“几个馒头,让咱们的小习秋长长教训,作用还是挺大的。” 小狐朝梦瑶歌晃了晃尾巴,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别晃了,我知道你想吃早饭。” 看着梦瑶歌的笑容,小狐悲伤,她都知道,可是她还是惦记着自己没洗澡这事,女人,小心眼。小狐翻了个白眼。 梦瑶歌笑着启唇:“我看见了,小狐。” 小狐立马收敛了自己的怒气,换成一副讨好的狐样。 梦瑶歌不语,拿了跟肉骨头在小狐面前晃悠,肉骨头还烫着散发热气腾腾。 小狐扭头,眼神散发哀怨,自己不是狗。 梦瑶歌晃着肉骨头:“你不是狗,那你狐嘴怎么还舔着呢。” 小狐缩回自己的舌头,又瞅了瞅肉骨头,一个猛跳咬住肉骨头,吃食最大,其它看不着的东西先丢在一边吧。 梦瑶歌百无聊赖,拿起案上搁好的白碧琼,细密凉薄的触感,在盛夏很是不错。白碧琼冬暖夏凉,有滋养身心之效。 梦瑶歌摸了摸颈口里放着的白碧琼,白中透碧,荷花半开。 梦瑶歌又继续了她的工作,习秋啃着白馒头,习卉给小狐喂东西,一屋子人倒也都是有事做。 梅花簪已有原型,所以只需细化就行,这一块纯的石却是要费一番功夫。 白碧琼刻了一个时辰多也不见模样,可是梦瑶歌却罢手了。 “衣服准备好了吗?”梦瑶歌看了眼习秋。 习秋为难,终还是拿了出来,一套星河银的男装放在梦瑶歌案前。 梦瑶歌点头:“做得不错。” 梦瑶歌换上衣,不顾习秋习卉的阻拦就偷溜出府了。习秋习卉看着远去的梦瑶歌,心里阵阵悲凉,自己这么摊上个这么个主子。 梦瑶歌穿着一身星河银就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荡,毫无顾忌地走进了香涵楼。 香涵楼的老鸨见了梦瑶歌,欢喜地迎上前,众女妓也围了上来。 老鸨秀娘:“哪家的小公子,生得如此俊俏,我经营几十年的香涵楼竟未曾见过如此俊秀之人。” “秀娘,你可否把花魁香君请出来,给我谈个曲。”梦瑶歌塞给秀娘一沓银票。 秀娘俩眼放光,挣扎一番,忍住欲望,推向梦瑶歌。“小公子,不是秀娘不给你面子,你长得这么俊又第一次来,按理说我不该拒绝您。但是,香君是被莫公子包了的,他待会就来您看~” “无事,莫公子我认得,你去就是了,待会让他来我房间就行。”梦瑶歌看见秀娘犹豫的眼神:“莫公子如果生气,尽管找我就好。” 秀娘欢喜得夺过梦瑶歌手里的银票,望了望她美丽的姿容。“不知,小公子是哪府的少爷?” “不该问的就别问,这个道理秀娘应该明白吧。” 秀娘哈腰:“晓得了晓得了。” 梦瑶歌身旁围着一群燕瘦环肥的女子,虽是围着,却也没有靠近梦瑶歌,只一味的抛媚眼卖弄骚首。梦瑶歌旁如果没有秀娘的暗示,恐怕这些女子像饿狼一样,把梦瑶歌这个看似温润的小羊羔吃得骨头都不剩。 香涵楼是京都首屈一指的青楼,外面跟普通酒楼也差不多,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的,窗扇门帘,无一不精致奢华,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大到整个楼的格局,小到楼梯扶手的纹路,就连花瓶里的花都大部分不是应季的。 梦瑶歌坐在房间里,香君还未来。香君是香涵楼的花魁,她本名也不叫香君,只是香涵楼的每一届花魁都会被封香君。君子,雅正也。香涵楼的花魁之所以被称为香君,是因为其虽为青楼女子,却诗书礼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面如芙蓉,体态婀娜,才华横溢。还有,最重要的是花魁可以不接客拒绝接客,越是冷淡男子越会渴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据说,这届香君当了两年有余,从不接客,就连小曲都弹得极少,越是这样就越是神秘,多少人想探个究竟,可惜被莫郁殇抢断,包了香君。 门被悄悄打开,一个蒙着面纱抱着琵琶的女子穿着蚕丝及地长裙进了来。 香君看见梦瑶歌就惊了一下,星河银的亮丽却也比不过自己眼前这个人的动人之色。自己在这青楼,什么男子没见过,本来秀娘让自己来自己是不愿的,任凭秀娘说她说个天花乱坠夸她神仙下凡,最后说到她认识莫公子,自己才勉强一见。香君一见梦瑶歌的面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本以为是那些臭男人死缠烂打,没想到是这般人物。 香君俯身半蹲:“香君见过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姑娘不愧为香君,行走间清香怡绕,即使戴着面纱我亦能感受到姑娘你的倾城之色。” 香君轻咬唇角,起了身。“若是与公子比起来,香君算得了什么。公子唤香君来不知为何,可是要听曲子。”香君想不出眼前这个人为何要找自己,若是寻花问柳与这人气质绝不相符。 梦瑶歌倒了杯酒:“你看着弹就好。” 香君抱着琵琶坐了下来,心中虽有千万疑惑,表面也不动声色。一曲琵琶肝肠断,两三拨指间催人泪,哀怨别绪慢慢渗进人的四肢百骸。 梦瑶歌听得很是入神,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琵琶弹得如此绝妙,看来,自己是偏见了。香君的名号也不算辱没了她。 一曲终了,再弹一曲,不似刚才的悲凉执念,而是高远脱俗,白纱诀诀,琵琶声悠远绵长,仿佛竹林萧萧鸣。 梦瑶歌惊艳,不愧为香君,确实当得了君子之名。“你不该在这里的。” “我以为像公子这样的人应当不会有偏见的,香君卖艺不卖身。” 梦瑶歌心底惋惜,走到香君面前。“并非我偏见,而是你真的不该属于这里。” 香君看见梦瑶歌眼中的真诚,蓦然一笑,亲自倒了杯酒递给梦瑶歌。“你是第二个对我说过的这般话的人。” 梦瑶歌接过酒杯:“第一个是莫郁殇吧。” 第三十一章香君 香君笑而不语,用手摘下了面纱,面纱下的容貌没有像梦瑶歌想的那般倾城,只是算得中上等之姿,甚至比不得苏幻凝。 “公子可是觉得失望?”香君观察梦瑶歌的神色。 梦瑶歌一笑而过:“这世间多少的人在乎皮囊,可容貌会消逝,但是姑娘的才情不会,海枯石烂不能朽。”梦瑶歌半点没有迎合的意思,都是出于内心,即使看见香君的面容未在意料之中,梦瑶歌反而越发佩服她,历年的香君都是美之极人。她在香涵楼没有过人的姿容,凭着自身才华占领香君一号,确实让人敬佩。 “公子之说,香君感之。”香君郑重地行了个礼。 “香香!!”门被重重推开,一袭玫蝶红蹙金广绫长尾鸢袍闪进人的视线。莫郁殇看到梦瑶歌,愣在原地。“梦瑶歌,你怎么在这儿?” “你可以在这儿,为何我不能。” “你和我能一样?”莫郁殇打量梦瑶歌的一身男装也没有戳破。“你不会真是来喝花酒的吧,那你应该去找小倌,找我的香香干嘛?” 梦瑶歌一个没忍住,酒都喷了出来。梦瑶歌定了心神:“哦,小倌,我面前不就是?” 莫郁殇四下看了看,没人啊。“你藏哪儿了?” 梦瑶歌笑而不语,盯着莫郁殇。 莫郁殇指了指梦瑶歌,双目怔怔。“你竟然说我是小倌,我这么丰神俊逸,你有眼睛没?” 香君走到莫郁殇身旁轻唤:“郁殇。” “香香你和她才认识多久,就袒护她,她和那个暴力女一个德行。” 香君向梦瑶歌道歉:“梦小姐,郁殇就是这个性子,希望梦小姐不要计较。”香君听到莫郁殇喊的梦瑶歌名字,就知道她是最近名声高涨的梦家女梦瑶歌,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 莫郁殇皱眉,无奈。“香香。” 梦瑶歌:“你们认识很久?”应该不止两年的交情。 香君莫郁殇都不说话,梦瑶歌也不继续发问。“我是找你的,莫郁殇,我有事跟你说。” 香君也很知趣,不用梦瑶歌说,就自己下去了。 莫郁殇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拿着玉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你贵人多忙,找我有何贵干?” “你可知医圣传人樊契?你可知道他的踪迹?”自己有内力却不能使用,书上曾记载医圣一族世代行医百病皆治,只可惜医圣一族因毒害当时开元国皇上之由在开元八十二年被惨遭屠戮,留下的医圣人已寥寥无几,而樊契是其后嗣,医术超绝,曾在几年前名扬四海,而后却销声匿迹。如果能找到他,自己的问题想必也应该能解决。莫郁殇看似不着调,可梦瑶歌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他开的这家香涵楼不就是一个情报汇集地吗,所以自己才找到他。 “这你不该问我,而该问景芝。”虽然这香涵楼的老板一般人查不到,可梦瑶歌是梦府之女,而且自己本就没有刻意掩藏,有心之人自然能查到。“樊契现在是景芝的属下,他几年前被人追杀,被景芝所救,他现在也不叫樊契,他叫淮契。” 梦瑶歌从莫郁殇手中夺过酒壶,啪地放在桌上。 莫郁殇玩笑道:“怎么,你可以来香涵楼找我,却不可以去找景芝吗?” 梦瑶歌眼神飘忽,自己已经欠了他许多,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己只会越欠越多。 莫郁殇收敛了平时的不正经的样子,叹气。“你该知道的,梦瑶歌,景芝待你与旁人不同,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他今生唯一在乎的人。不用怀疑,你虽与他相识甚短,可我能从景芝的眼神里读出来,他连看你的眼神都不愿意掩饰。梦瑶歌,你去找他帮忙,他甘愿得很。”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踟蹰。”梦瑶歌怕他的爱太深,自己的太浅薄,这样一段不平衡的爱恋,对他又是何其不公,自己怎么能随意挥霍他的情感,而不给他同等的感情。 “你想得太多。梦瑶歌,若是换做天下的任何一个女子,得到景芝对你万分之一的爱,都会高兴得发疯发狂,唯有你一个人,绝情冷心,景芝怎么就爱上你这么个捂不暖的冰石,他用尽他的热和光,可是你消融也不会有暖的那天。” 梦瑶歌也没有反驳,她清楚莫郁殇说的是实话,前世无一人可以温暖她,今生虽有梦浩梦云寻,但是自己是占着别人的躯壳,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亲情。多年的孤寂已经消磨了她爱人的能力,不是不想爱,只是习惯不爱,想爱却也不能。 “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梦瑶歌。” 梦瑶歌沉默,空气一下子陷入凝重,让人有些窒息。 “既然你告诉我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我这就走了。”梦瑶歌起身。 “站住。”莫郁殇叫住梦瑶歌:“梦瑶歌算我求你,我莫郁殇没求过任何人,你是头一个。我求你,别把他居于千里之外。他能爱一个人很不易,其中艰辛你能懂吗?我不希望你负他。” 景芝爱人不易,自己又何尝不是,两世为人,未经一场情,却看淡这世间的风花雪月,看似山盟海誓的承诺不过过眼云烟,幸福快乐不过转瞬易逝。要自己彻彻底底地爱一个人又何尝容易,尽管他是惊才绝艳的景芝。或许正是因为他是景芝,自己才却步不前吧。梦瑶歌苦笑。 梦瑶歌出了门,香君居然等候在外面,香君自不是偷听,这香涵楼的隔音是不错的,毕竟有人要干事,所以她是来等自己的。 香君把梦瑶歌领到另一间房,关上了门。 “不知香君叫我来这儿有什么要说的吗?” 香君开门见山:“我是想问梦小姐知道苏初宛小姐吗?” 梦瑶歌眉头一皱,“香君应当知道我与初宛是表姐妹而且交好吧。” “请梦小姐不必多心,我只是想知道郁殇整日挂在嘴边的女子是什么模样。”香君眼神黯淡,透过面纱却看得出她仍挂着笑容。 “你喜欢莫郁殇,但是你该知道莫郁殇不喜欢你的。”梦瑶歌冷淡,自己虽对这女子有好感,但事关苏初宛,那一点好感也算不得什么。 “莫郁殇是何等身份,祁国公的嫡子,香君还是分得清尊卑的,自己一个青楼女子也不敢肖想。我承认我当初的确倾心于那个救我于水火的莫公子,可是在香涵楼的时间越久,自己越能看得清一些东西。”香君微微一笑:“如果郁殇喜欢我,我哪怕是拼了性命也会与他在一起,即使世人非难辱骂,我都可以承受。可是,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那个女子,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整日嫌弃絮叨的人已悄然住入他心间。梦小姐不必担心我会使什么手段,既然他不喜欢我,我便放手就好,见证他的幸福也是我的一种幸福。” 梦瑶歌怔然,香君这种女子爱得起放得下,爱得果决放得潇洒,实在是一个洒脱之人。“跟你待的越久就越觉得你与那些女子不同。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初宛性子直爽洒脱,率性而为,她也应该是喜欢莫郁殇的,只是她自己应该也不知。” “那便好!那便好!”香君眉眼都是笑意:“谢谢梦小姐告诉我这些。” “你还是不要叫我梦小姐了,你愿意可以唤我瑶歌。” “那怎么可以?” 梦瑶歌浅笑:“你是一个在乎身份尊卑的人吗?” 香君放肆大笑,眼角甚至沁出水光。“瑶歌,我发现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身在淤泥而身洁,香君便是像荷花一样的人,冰清玉洁出红尘,摇摇曳曳落俗间。 梦瑶歌亦然回笑,莹白如玉的脸生出万千光华。 两人相见恨晚,便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酒来,全然忘记了莫郁殇正在屋里苦等,两人喝得酩酊大醉,相互拥抱着,衣服上都沾着酒味。 莫郁殇进来看得便是两个女人相互灌酒的一幅画面,香君的面纱早已经落在地上,两人发丝凌乱,相互依靠着坐在地上醉意熏熏,一身星河银,一身蚕丝白,满室风华。 莫郁殇无奈地摇摇头,吩咐秀娘把香君送到她的房间。莫郁殇望着梦瑶歌,只觉头疼阵阵。 莫郁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叫梦府的人接她不妥,梦瑶歌怎么看怎么都是偷溜出来的,况且自己把她送回梦府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到时候恐怕自己要被景芝五马分尸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不妨成人之美。“你去立马通知景芝公子,说他的女人在这儿喝醉了,让他来接。对了,让他带银子,梦瑶歌钱都还没付。” 莫郁殇的贴身侍卫听了,擦擦自己额间沁出的冷汗,便逃也似的快步走出房,骑马赶到景芝的府邸。 香涵楼。 莫郁殇邀功:“景芝公子,你瞧瞧我是不是干了件天地好事。” 景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梦瑶歌抱了起来。银白的面具遮挡了面色,但有心人可以看到他嘴角轻轻勾起。 “景芝公子来香涵楼,何等匪夷所思之事,你为了她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莫郁殇半是嘲弄。 景芝盯着梦瑶歌熟睡的面容,眉头一皱。“你轻些声音,吩咐香涵楼立即停止营业,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 “什么?景芝,这来得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之人,这样无缘无故把人赶走,岂不是把香涵楼经营多年的信誉都败光了,以后消息收集岂那么容易。虽然你是香涵楼的真正老板,但是也不能由着你的心思啊。” 景芝低头,眼神温柔而缱绻。“她便是我的缘,她便是我的故。你不下令,我就下了。” 第三十二章贪恋 莫郁殇妥协:“我真是怕了你了,也不知我前世是欠了你什么。” 香涵楼动作很迅速,管他显贵达世,高官侯爵,通通都赶了出去,有人正在干事被香涵楼的人打断闯入,一个惊神那玩意儿就彻底蔫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凌丰。这日,京都上至世家下至百姓都在谈论香涵楼一事,苏凌丰不举一事更是被传得满城风雨。苏凌丰虽然不成器,但毕竟是苏家之人,更何况是个嫡子,苏怀澹是不肯罢休的,而香涵楼明面的主人是莫郁殇,一时间,苏怀澹和祁国公势同水火。这都是后话。 景芝抱着梦瑶歌回了自己的住处,把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体贴地为她捏好被角。景芝坐在床的边缘,嘴角洋溢着孩子般傻气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碰了碰梦瑶歌的脸颊,肤如凝脂,滑滑润润的。景芝的手留恋在她的脸上的每一个地方,额头,眉眼,琼鼻,最后停在了嫣唇。唇的温润透过指尖传达到全臂,然后是整个人,酥**麻得像在棉花糖里,心颤不已。景芝一低头,俯身吻了下来,冰冷的嘴唇贴着温润的嘴唇,辗转碾压唇间沁着丝丝缕缕的酒香,两唇相接,格外的缱绻。 一吻罢,梦瑶歌嘴上受了痛,嘟囔了几句,便转过身去,背对景芝。 景芝失笑:“喝醉了还知道反抗,你怎么能耐这么大呢!” 景芝躺在梦瑶歌的身旁,手搭在梦瑶歌的腰际,紧紧抱住,像拥抱另一个自己。星河银和月华白交织汇成夺目的熠光,梦瑶歌的头蹭在景芝的怀间,景芝的下巴抵住梦瑶歌的头,发丝间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景芝的鼻尖。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贪恋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景芝把头埋进梦瑶歌的发间,我想记住与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每一个瞬间。梦瑶歌,我对你何止步于爱,我恨不得将这世间的一切都送到你面前,只希望你能多看一眼,能为我迈出一小步。我这一生所求只有一个你,碧落黄泉也不离。 景芝环抱着,将头没入梦瑶歌的颈肩,湿润的嘴唇划过颈部的每一寸肌理,缓慢而轻柔,随着吻的游移,景芝小腹处升腾起一股无名烈火,熊熊地灼烧,已然忍到极致。景芝攥紧了自己的双拳,眼眸沾染了**,景芝猛烈地晃了晃脑袋,看着梦瑶歌酣睡的模样一点没有醒的迹象。“梦瑶歌,你生来就是为了要我的命吗?” 如谪仙的人物,艰难地把自己移开了梦瑶歌的身旁,月华白的衣服沾了汗珠,景芝的朱唇颜色愈深。景芝叹气,无奈地去沐浴等欲望被冷水浇灭才回到房中。 景芝披散着头发,一头墨发摊开于背,顺直柔软,闪动幽亮的光色,发丝下端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水珠凝结在此。月华白的衣服披在肩上,内着一件单衣,领口微开,露出精致魅惑的锁骨。 景芝坐在床沿,却不敢再动梦瑶歌,明明是自己在撩动她,结果还是自己受罪。景芝在桌上铺开一张宣纸,观察梦瑶歌,拿笔一一画在纸上,他画得很慢很细,有时连一根发丝都要纠结。 “怎么就穿着男装?”景芝低语,画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一个风华独绝的翩翩公子在纸上翩然而跃,睡着的样子像懵懂无邪的少年。景芝抚摸这幅画,眉眼一遍遍摩挲。 “哼~”梦瑶歌突然发出声响。 景芝迅疾地把画夹在古籍下,走到床边。 梦瑶歌睁开眼,便看到景芝披着三千墨发站在床前。梦瑶歌起身,打量屋子一番。“我怎么在你房间里?” 景芝调整了神色,把梦瑶歌按回了床榻。“你醉酒醒来,还是要喝些药汤,我已经命人去取了,你在床上在躺一会,喝完再走,可好?” 梦瑶歌揭开被子:“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景芝。” “不要闹小孩子脾气。”景芝又把被子盖到梦瑶歌身上。“是莫郁殇看你偷溜出来,派人告诉我的。” 梦瑶歌想到莫郁殇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个莫郁殇,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淮宇把药端了过来,清白色的碗装着黑乎乎的药汁,一进屋就散发浓烈的苦味。景芝接过去,坐在床沿,用勺子搅拌了几下,把勺子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吹了几下,递到梦瑶歌嘴边。 梦瑶歌大惊,躲到床角。“我不要喝药。” “你还是这么怕喝药啊。”景芝趴在床上一点点凑近梦瑶歌。 梦瑶歌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就怕苦,小时候就怕苦,暗杀的训练很严苛很无情,训练越苦就越不愿让自己的舌头受这份罪,所以即使梦瑶歌有一次高烧好几天,却依然坚持不吃药,后来还是那些人给自己灌进去,任凭自己无望得挣扎,那时死多好,死便是一种解脱,可是那些人怎么会甘心这颗棋子用都还没用就折损了呢,把梦瑶歌又拉回地狱之地。 景芝轻柔地哄着梦瑶歌,冲她招手:“过来,别怕,不苦的。这里还有蜜饯,咱们先吃蜜饯,再喝药。” 梦瑶歌固执地摇摇头,警惕地看着药碗。“我可以不喝吗?” “你不喝?”景芝露出邪笑,把药碗凑到自己嘴边,猛地一口灌到自己嘴中,把梦瑶歌扯过来搂入怀中,深情一吻,唇齿间都是苦涩而甜蜜的气息。景芝把药汁一点点渡到梦瑶歌口里,梦瑶歌想推开却被景芝强制压住,环在怀里,梦瑶歌气息不足想要呼气便把药汁咽入腹中。苦涩一点点流入梦瑶歌的嘴里掺杂着另一个人的清甜气息,苦与甜相互碰撞,浓烈而极致,触发每一根神经。 喂完药,景芝也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嘴唇轻轻地在梦瑶歌的额头点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荡起湖面细小的微涟。 梦瑶歌气恼不已,抬起右手就想给景芝一个巴掌,景芝没反抗就含笑地望着她,梦瑶歌看着他,手僵在景芝的脸旁。“你为什么不躲?”他是景芝,躲避这小小的巴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打也好,不打也好,我都愿意受着。”景芝从小碟子里拿了颗蜜饯,递到梦瑶歌。“张嘴。” 犹豫半晌,梦瑶歌从景芝手里抢过蜜饯,塞到自己口中。 梦瑶歌想自己是真的拿这个人没办法了,打骂不得爱又踌躇。 梦瑶歌吃完蜜饯就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你也早点休息吧。” “太阳还没落山,你就让我睡觉。”景芝哑然。 “我要走了。” 景芝眼眸黯然:“好。” 梦瑶歌刚踏出步子,就被景芝拽住手腕,狠狠地固定在他的怀中。景芝声音微颤夹杂着沙哑:“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没良心的丫头。” 梦瑶歌抓着景芝的双肩发力挣脱:“你不是让我走吗?” 景芝加紧力气,把唇凑到梦瑶歌耳旁:“没眼力的丫头,连句再见都不跟我说吗?” “那,再见。”梦瑶歌清了清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不可以,我还没同意呢。” “无赖,你是那个世人口中的景芝吗?”梦瑶歌鄙夷,噘嘴。 “我只想做你眼中的景芝,世人与我何干。”景芝轻缓的语调呼出的气流滞留在梦瑶歌耳边,温热而缠绵。 “你从哪里学得这些浑话,是莫郁殇教你的。”梦瑶歌莹白的脸颊沾了粉嫩的桃色。 “何须人教,在你面前我心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景芝的头已撤离梦瑶歌耳边,面对着梦瑶歌,可以清楚的看见梦瑶歌的神色。 梦瑶歌轻轻一推,连梦瑶歌都没想到这个死皮赖脸的居然没再继续,顺着梦瑶歌的力量就与梦瑶歌拉开了些许距离。 景芝是不想逼她太紧的,虽然自己想时时刻刻都与她在一起。“这回,我真的放你走了。” 梦瑶歌狐疑,看着景芝幽深的眼神,慢慢退出了房间,走到门口说了声“再见”。 景芝挣扎,又跟了上去。 “你干嘛?你不是要我走吗?” 景芝淡然开口:“自作多情了你,我像是死缠烂打的人吗?我送送你。” 梦瑶歌耳尖发烫,面容羞赧。 梦瑶歌离了景芝,也没着急回梦府,去了奴市,顾名思义就是贩卖奴隶的地方,不过这些买卖都是被认可的,这是尊卑贵贱很分明的国度。皇家世家为尊,奴隶下人为卑。 梦瑶歌想有自己的贴身侍卫,可是梦府的人到底不是忠于自己,使唤起来也不是很顺畅,所以梦瑶歌要选一个人来培养。 奴市都是些粗布衣裳至多是丝绸类的人在行来行去,穿丝绸的是负责置办府上下人,或是贩卖奴隶的贩子,不过这些都不是有头面的人,真正的有显贵的人是不会出没在这种地方的。所以,梦瑶歌的出现必然引起众人侧目。一身名贵的星河银,与众人格格不入。 奴市人群嘈杂,梦瑶歌走走转转本也抱着见识的目光去看。可当梦瑶歌看到一个个人骨瘦如柴面黄肌瘦,身上鞭痕累累渗着未凝干的血迹,梦瑶歌心中微凉。自己纵使同情,可是这个时风就是如此,自己或许可以救得了一个人十个人,却救不了全天下的奴隶。再说,自己也是世家的一份子,自己也遭他们的唾骂,自己有何资格悲怜他们。自己,也是罪人啊。 第三十三章无迹 “别跑,别跑,站住。”呼喊声从街边的一头传出来,几个**着膀子的糙汉拿着木棍追赶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应当是出逃的奴隶。 梦瑶歌刚想躲避,那人迅疾地冲了过来,把梦瑶歌撞翻在地,两人摔在地上。 几个糙汉立马上前擒住了那人,按住他的胳膊,给他套上铁链。 那人挣扎,几个糙汉满头大汗才勉强镇住,他握住脖子的铁链,“卡”的一声铁链瞬间断裂,手指流淌着汩汩的血液。后来,又赶来一拨人把他强制按在地上,他龇牙咧嘴地嚎叫起来。 梦瑶歌揉了揉自己吃痛的屁股,观察他的举动,他没有像其他奴隶顺天由命逆来顺受,而是愤然反抗,尽管失败,但骨子里是不羁不甘的。“他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领头糙汉看梦瑶歌的打扮,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也不敢造次。“公子,他是五十八号,这家伙骨子硬得很,力气又大,我们费了好些功夫才抓来,结果给他逃了。” “他是哪里人?” “那谁知道,奴隶好使就成,卖过来谁管他是哪里的。” “那你可以把他卖给我吗?”梦瑶歌指了指他,那人冲着梦瑶歌狰狞,好像在埋怨她挡住他的道让他被人抓住。 “公子,我是看你涉世未深才劝你,这奴隶你要不得,力气大又整天想着逃跑,说话也不清不楚,我们那儿有好多更好的听话的,要不您去看看。” “不,我就要这个。既然你说他不好,那能卖出去不是很好吗,为何还要劝我。” 糙汉头子看自己好心没好报,暗讽这有钱人家的少爷脑子都被惯得不好使。“那行,丑话说在前头,买了他以后出了啥事我们一概不负责退货。”五十八号这性子,管事的正头疼把他卖出去,自己如果卖出去,肯定解决管事的一个难题,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得到管事的另眼相待。 “公子,虽然他性子不好,可是力气是一等一的,你刚才也看到了,而且我们费这么大力气,至少看在我们气力的份上,五十两如何?” 梦瑶歌暗想你以为我是真的不懂,只会掏钱的傻货。“你刚才还不是说他还想逃跑,万一我买了以后他逃跑我岂不是人财两空,而且你还记得你前面说的话吗,十两。” 头子叫苦:“不成,公子,这您也太狠了些。” “不成?我本也不过看他顺眼,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去别家买也行。”梦瑶歌作势就要走。 “成成,十两,就十两。”头子焦急,生怕梦瑶歌跑了。 梦瑶歌掏出一锭银子付了钱,领头欢喜极了。 梦瑶歌走到他面前,他似发了狂,冲着梦瑶歌就吼,乱蓬蓬的头发越发狂乱,乌黑的手张牙舞爪。梦瑶歌蹲下来轻声说:“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放心,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我给你好吃的。” 梦瑶歌就近买了几个肉包子递给他,他一下子冷静下来,用手探探,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梦瑶歌。 “是你的,吃吧。” 他立马用**了过去,啃咽下去,嘴里还发出呜呜地咀嚼声。 梦瑶歌:“你以后就叫无迹吧,来无影去无踪皆无定,随汝心,愿你无迹。” 无迹听到梦瑶歌的话停顿片刻,满脸的污垢覆埋了他整张脸,只有眼睛还闪亮着奇异的光泽。无迹点点头,声音沙哑而粗砺,像是许久没说过话。“无迹?” “他会说话?”头领惊讶,从他见到无迹开始他从来没听过他说话,他还以为无迹是个哑巴。 无迹继续喃喃低语,“无迹”叫了一遍又一遍。 “你们可以走了。”梦瑶歌让那些人离开。 “不需要我们给您送到府上,省得他逃跑。” 梦瑶歌摇头,如果他要离开凭自己是留不住他的,所以梦瑶歌要他心甘情愿地跟随自己。他吃得苦多,那自己对他好,他会感受到的。 那些人立马就离开了,只剩下梦瑶歌和无迹。无迹趴在地上,衣衫褴褛,身上黑黝黝的。 梦瑶歌伸出自己的手,一只莹白的柔夷停留在无迹面前。无迹抬头盯着梦瑶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还不起来?” 无迹缓缓伸出自己的手,碰了一下梦瑶歌的指尖,看梦瑶歌没躲也没有露出嫌恶的神色,无迹退回了自己的手,自己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你愿意吗?跟着我,没有人会打你骂你,我会护着你,绝不抛弃你。你要做我的侍卫,但是我的要求也很严苛。如果你不愿意,你也可以现在离开,恢复自由之身。” 无迹眼神停滞了片刻,低头,后猛然抬头,就在一瞬间的事,无迹就没了踪影。 梦瑶歌怔在原地,自己明明在他眼中看出松动之色,甚至梦瑶歌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难不成,自己高估了自己?梦瑶歌郁闷不平,罢了罢了,他有自己的选择。 梦瑶歌人财两失地回了梦府,月瑶阁梦云寻坐在椅子上,看到梦瑶歌回来还穿着一身男装就是一顿痛骂。“出去鬼混了?梦瑶歌,你是梦府千金,穿着男装抛头露脸像什么样子。” “梦府千金又如何?着男装又如何?我愿以为哥哥不会对女子有任何偏见的,是我高估哥哥你了。” 梦云寻:“不是你高估我了,是你低估了这世风,人人都长着一张嘴仿佛就是道人是非的,我只不愿你在风口浪尖。” 梦瑶歌微微一笑:“我晓得了。” 梦云寻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本书面泛黄的古籍递到梦瑶歌面前,“你让我找的《初传.元江》”。 “谢谢哥哥。”梦瑶歌接过书,摩挲着发黄的书页,透着古朴而悠远的气息。 “知道你喜欢看书,但是晚上少看,伤眼睛。”梦云寻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叮嘱梦瑶歌。 “好。” 梦瑶歌吃完饭,就翻了几页《初传.元江》,然后又开始自己的雕刻之路。 雕了许久,房外传出“抓刺客”的声音,哄哄嚷嚷。 梦瑶歌诧异刚出门就被侍卫告知有个刺客闯进了梦府,梦府虽比不得皇宫森严但也不是人想闯就闯的,梦瑶歌起了好奇心,不顾侍卫的阻拦就看刺客去了。 梦云寻已经命人逮住刺客了,梦云寻看梦瑶歌朝这边走,心中怒气腾腾。“你来干什么!回屋待着去!” “我来看看,他反正被抓住了,不会伤到我的。” 听到梦瑶歌的声音,刺客猛然转过头挣扎起来。 梦瑶歌僵直,满眼不可思议:“无迹?” “你……不是说……说不会丢下我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无迹委屈极了,自己只想换身衣裳跟她干干净净地回家,结果自己换了衣服,她却不见了。 梦瑶歌看着无迹黑黝黝的人穿着光洁的白袍别说有多违和了。梦瑶歌听完也知道他是想跟自己回府来着,还想把自己整饬一番。 梦云寻:“瑶歌,你认识他?” 梦瑶歌点点头:“他是我从奴市里买回来的,只不过他迷路了,现在才找到。” “瑶歌,不是我说你,他的底子你查过了吗就敢买回家,奴市是什么地方,你竟敢去,真是胆子大了是吧。” “哥哥,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买他也不全是同情,而是我身边却一个贴身侍卫,他就挺合适的。” 梦云寻觉得自己的肝都被梦瑶歌气痛了。“你要侍卫跟我说就是了,用得着你自己去找吗,况且,你看看他这浑身的样子像一个侍卫的料吗,你还让他做贴身侍卫。梦瑶歌,你……” “好了。”梦瑶歌打断,“我总不能什么事都靠着你和爹爹,而且我觉得无迹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他单纯懂得感恩,比那些奉命逢迎我的人好太多。我自己待会会领着无迹去跟爹爹说,你就不用管了。” “不用我管,梦瑶歌你好得很!”梦云寻遣散了侍卫,气冲冲离开了梦瑶歌。 梦瑶歌把无迹扶起来,无迹望着她夹杂些许陌生的神色。“你的头发怎么变了?还有衣服。” “不是我变了,而本来这就是我的样子,你在奴市见到的我才是变的一面。” “哦。”无迹呆滞点点头,似明白又似糊涂。 梦瑶歌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无迹指了指梦瑶歌腰间佩戴的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梦”字。 还挺聪明的,梦瑶歌轻轻点头。 “你现在去洗澡换衣服吧,这身也不要穿了,会有人给你准备的。” “你不陪我吗?”无迹泪眼汪汪,像只被人丢下的小狗。 “无迹,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而且洗澡这种事男女有别,唉,也不知道你怎么生活到现在的,可能在你看来,性别是模糊的。” “不模糊,不模糊。”无迹比划着:“公狗屁股的附近是凸起的像小山丘,母狗的那里是凹进去的像一条沟。” 梦瑶歌一口老血憋住,口水卡在喉咙了。“咳咳,你说的也对,只是咱们委婉些,这些话别跟别人说。” “我才不跟别人说,我只跟你说,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梦瑶歌捶捶自己的胸口,压压自己的咳嗽,也别跟我说。可是看到无迹星光璀璨的眸子,梦瑶歌不忍打击,低声“嗯”。 无迹跟着别人下去洗澡了,离去时还一步三回头看着梦瑶歌满脸幽怨。 无迹这性子,怕是不适合待在自己身边啊,原只想着找个武功高强的,无迹武功是还不错可是这性子委实太单纯了些。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自己还是舍不得他的,他固执而不逊的样子倒是颇得我心。 梦瑶歌想着,却不知无迹那边已经鸡飞狗跳了。那些人要给无迹洗涮,可是无迹哪肯,气得把浴桶都砸了。 梦瑶歌赶到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木板碎落一地,服侍无迹洗澡的人也人仰马翻躺在地上,见到梦瑶歌就喊痛叫苦。 第三十四章拜访 无迹满脸委屈地看着梦瑶歌,梦瑶歌按了按突起的太阳穴。“无迹,你不让他们帮你洗,你说就是了,何必动手打人呢。” “你在怪我吗?” “无迹,你该知道的,我不能一直纵容你的。”这是梦府,梦姓世家自开国便一直深受皇恩绵延百年不绝,这里的一草一木任何风吹草动都深受人瞩目。 无迹闭上眼睑,他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他知道她叫梦瑶歌,他知道她身份高贵而自己只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奴隶,如果不是她,他自己永生都不可能踏进梦府的大门,这就是高低贵贱,这就是尊卑有别。 无迹低下头,“对不起,瑶歌。” 习秋:“无迹,这是小姐,你不能直呼其名。” 无迹怔然,梦瑶歌没有说话,别过头不看无迹。 “是,小姐。”声音有丝丝颤抖。 梦瑶歌心头微微动容,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命人收拾这里的残骸。 无迹沐浴完,一出门就看见梦瑶歌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小石凳上。宝蓝色的衣裙飞舞,手上拿着一颗洁白透绿的石头仔细端详。 梦瑶歌猛然抬头,一袭黑色劲装的俊美男子,脸上乌黑的污垢已然被洗净露出本来微有白皙的脸庞,头发还湿着披了一身,凌厉的剑眉看见梦瑶歌便柔和了几分。 习秋两眼冒光:“小姐,他是无迹吗?” “尘埃洗尽,咱们的无迹还是个美男子啊!” 无迹挠挠头,走到梦瑶歌面前,发丝散乱微湿,嘴角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习秋去取了毛巾给了无迹,让他擦头,无迹抓了抓头发,便接过来擦了起来,狂乱地抓着自己头发。 “无迹,你这样可是会把头发都扯下的,我来帮你吧。”习秋想帮忙,却被无迹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退到梦瑶歌身旁。 梦瑶歌看一眼吃瘪的习秋,真是一物降一物。 梦瑶歌领着无迹去见梦浩,梦浩打量了无迹一番。“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谁?” “我叫无迹,不知家在何处,也不知家中是否有人。” “荒唐。”梦浩拍了拍桌子。“瑶歌,原本我听云寻说本来还是不信的,我素来宠爱你你也从未失去分寸,为何今天你要收留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知不知道如今我们梦家自身难保深陷泥淖,你留下这样一个人,你可知是福是祸啊!” “我信他。”梦瑶歌想起那双不屈不挠桀骜不驯的眼睛。 无迹跪了下来。“梦大人,我深知自己身份低微,小姐既然拯救了我,那我绝不会背叛梦府,更不会背叛小姐。” 梦浩无奈地看着梦瑶歌眨巴的双眼,自己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了,骂她自己心痛,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那,瑶歌,你把他领下去吧。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违反了梦家的规定那就休怪我无情,到时候你怎么求情都没用。” 梦瑶歌心满意足地带他下去,迎面撞见梦云寻。 梦瑶歌:“哥哥,告状可是小人之为。” “那我也是为你好,虽然知道告状没什么用,爹那么宠你,你留下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梦云寻越过梦瑶歌望见梦浩张望的神情。同是一个爹,差别还真是有些大呢。 梦瑶歌回头一望,冲着梦浩招了招手,露出小巧的贝齿。 一个侍卫汗流满面跑着过来,冲梦云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梦云寻惊愕:“六皇子四皇子和政阳王已经到进文街了?怎么来得如此突然,没有事先通知我。” “小的听闻是政阳王对少爷您心生敬仰无意提了一嘴,四皇子和六皇子就立马招呼人来了,派人给我们府里的人报信。” 梦云寻迅速吩咐:“快点下去准备食物果品美酒,记住要拿最好的,还有去香涵楼请香君姑娘过来。让那些管事的都当心些,如果出了半点差错唯他们是问。” “怎么?四皇子六皇子还有政阳王怎么会突然造访,耐人寻味。”梦瑶歌撇撇嘴,眉头微皱。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回你的月瑶阁待着去,不要随意走动。”梦云寻心头估摸着这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梦瑶歌也很听话,自己确实没必要往上凑,躲得越远越好,带着无迹就回月瑶阁了。 古玄锦古玄珞还有轩辕邢修带了一众侍卫驾临梦府,梦云寻和梦浩陪伴在侧。 轩辕邢修四望而下,梦府毕竟是顶尖的世家,梦浩虽清廉但代代积累的财富还是庞大的。譬如自己经过的游廊,假山,碧湖,尽是巧夺天工,还有窗门屏风步步入景,每一处都是心思独具,极具古风古韵。 “梦大人,不知令千金可在,本王听说梦大人一双子女皆是人中龙凤,怎么我只见到梦统领,那令千金呢?” 梦云寻嘴唇紧呡,拳头渐渐握紧。嘴角扯着笑:“瑶歌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不能来迎接四皇子六皇子还有政阳王了,相信政阳王不会为难吾妹吧。” “那怎么会?本王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梦小姐。”轩辕邢修慢悠悠地把茶杯揭开,吹了口气。 “政阳王!”梦浩起身站了起来,鼻子呼出的气流把胡须都吹起来。 “政阳王是不是刚才喝的酒喝多了,怎么到了梦府还没清醒。”古玄锦盯着轩辕邢修,嘴角邪笑。 “政阳王要知道这是在开元国,而不是在北朔国,有些事情政阳王怕是还不清楚吧。”古玄珞继续施压。 轩辕邢修不管不顾,继续品着茶。“我清楚的很,开元国陛下说了和亲人选不是从世家小姐中选吗,难道梦小姐不是世家小姐?梦小姐若为北朔国之后,我轩辕邢宇定当为梦小姐为尊。” 古玄珞:“轩辕邢宇,别蹬鼻子上脸。我敞开给你说,世家小姐除了梦瑶歌你北朔国娶谁都行,只有梦瑶歌,本皇子绝不允许你动她。” 梦浩捶了捶气闷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轩辕邢修淡笑,放下茶杯。“六皇子,我记得你未来的六皇妃是韩四小姐吧,你这样可是会让美人伤心的。” 梦云寻:“政阳王,吾妹年幼福浅难当大任,我和爹都不愿妹妹背井离乡。若是政阳王苦苦相逼,云寻被逼急了只能带兵北上向北朔国国主讨个说法了。” “政阳王怎么能替北朔国国主做主,北朔国国后难道在政阳王一念之间。”古玄锦暗嘲。 轩辕邢修面色不动,“不过一场玩笑,诸位还认真起来了。” 众人面色没有半点缓和,反而越发肃穆。 这时,有人通传:“香君姑娘到了!” 香君仍旧带着面纱着蚕丝裙手抱琵琶款款而来。“香君见过各位贵人。” “起来吧。”古玄锦发话“香君姑娘的传闻本皇子也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香君愧不敢当。”香君并无喜意,仍是只低着头。 “香君姑娘谦虚了,素闻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不知今日是否可以有幸听到?” “是香君有幸。”香君的琵琶自不用说出神入化,似低吟浅唱,绕于人的心头。 听着小曲,喝着玉浆,再无人提起刚才之事,似乎已经将它遗忘。 轩辕邢修似乎已经酩酊大醉,手里抱着酒壶躺在地上,众人奈何不得,只得把他安排到梦府的一间最好的厢房内,四皇子已归,六皇子还要负责轩辕邢修,也只能留在梦府。 梦瑶歌老老实实地待在月瑶阁,刻着白碧琼,小狐待在梦瑶歌脚边,无迹梦瑶歌已经赶他睡觉去了。 一道影子很快地在月光下闪过,最终停在月瑶阁,树影婆娑,暗月昏沉。 他终是打开了门,想要看见她,证实自己所想。 梦瑶歌听到响动,转过头来。霎然,四目相对,烛火闪烁。 “你是她吗,花夜节。”轩辕邢修指尖微动,向前走了几步。 “是与不是有何区别吗?”梦瑶歌漠然开口。 “是啊,对你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你连你的名字都吝啬告诉我。”轩辕邢修总算将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葛瑶梦?我居然真的相信这是你的名字,好生可笑。” “北朔国国主轩辕邢修,你来开元国是何目的你心知肚明,别做出这副德行。你图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是,我就是别有目的又如何,你身在开元应该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幻灭的繁华,我不过顺势而为,奉天而行。”轩辕邢修眼眸散发灼灼的光华。“梦瑶歌,你愿意吗?我许你国后之位,和我一起携手走上权力之巅。” “国后之位,很稀罕吗?”梦瑶歌大笑,“轩辕邢修,我是开元人,你是北朔人,这就代表我们必定势不两立。更何况,你非良人。” “梦瑶歌,不愧是你。”再至高无上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轩辕邢修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像是有人把自己的心掏走了。自己一生顺遂,没求过什么,根本不知道求而不得是什么滋味,他只是觉得好疼好疼啊,不是身体的疼,而是深入骨髓的难过与悲伤。“梦瑶歌,总有一天,我会踏马开元,一定会的。”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今日的话是正确的。 轩辕邢修说完就飞离月瑶阁,满脸都痛苦地狰狞,轩辕邢修竭力地控制自己,胸口渐渐平复。梦瑶歌,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在那么一刻心悦你。 不仅轩辕邢修暗访了梦瑶歌的月瑶阁,梦云寻也拜访了古玄珞。 “六皇子,明人不说暗话,我所来为何想必殿下清楚得很,您的未来皇妃是韩曦若,请不要和臣的妹妹扯上任何关系了。”梦云寻一拜。 “梦云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警告本皇子。”古玄珞目光凌厉,嘴唇紧呡,怒气染上眉眼。 “不敢,只是请殿下理解臣的一片护妹之心。” 古玄珞勾起一抹嘲讽之笑。“你是为了古玄锦吧,你以为你暗中和他勾结的事真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迫选择韩曦若。” “韩小姐才貌双全,配六皇子也不算委屈您啊。再说,这两者的价值比较,相信六皇子心中早已做出决断,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该果断些,且莫犹犹豫豫得好。” 古玄珞沉默,与梦云寻四目相对,其中的深意只有对方才明。 群星璀璨的夜晚,皎白的光洒满了一草一木,房檐落了白霜,淡淡的轻轻的,像一层膜裹住了这梦府,也裹住了里面的人。 第三十五章凤求凰 第二天,梦府众人送别了古玄珞和轩辕邢修,来得匆匆去也迅疾,梦府的人大舒一口气,伺候皇家之人甚为费心。 梦瑶歌抱着小狐,给它喂切成一片片的牛肉,小狐舔着粉嫩的小舌头把牛肉卷进自己口中。无迹知道自己的职责,早早就去接受训练了。在月瑶阁的院子里,梦瑶歌给他请了个师傅教他练剑。无迹虽气力大但更多的是蛮力,如果懂得巧妙地转化这种力量那武功绝对会更为精进。 无迹顶着满脸汗水进了屋子里,习秋连忙给他拿了毛巾让他擦擦,无迹看了看逗着小狐的梦瑶歌,顺手接下来,粗糙地摸了几摸。 梦瑶歌:“无迹,练功不是一日之事,也不急在一时,坐下来吃些饭吧。” “好。”无迹也没觉得有啥不妥,径直坐了下来,用手抓了片牛肉就往口里塞。 梦瑶歌失笑:“习卉,你去吩咐厨房以后膳食多备些。” 习卉立即起身去厨房拿些分量足的菜肴,端到了月瑶阁。 习秋看着无迹的吃法,笑得合不拢嘴。“无迹,吃饭不要用手,要用筷子,咯,像我这样。”习秋演示挑菜。 无迹好奇,看梦瑶歌也是这样做的,面色发烫。右手握住筷子,往牛肉盘里一戳。 梦瑶歌抚了抚自己的眉头,瞧了眼被戳碎的釉里青瓷盘,发出一声叹息。习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眼珠都不转了。 无迹掻搔头,笑得尴尬。“我不是故意的。”声一出,桌子应声而裂。 梦瑶歌心里滴血,这是紫檀木的桌子,这个败家子。 习卉端着猪肘子后面跟着人端着米饭还有整鸡整鸭就进来了,就看到碎裂断离的桌子,还有一地菜粥汤。 习秋苦脸,自己还没吃多少呢。习卉犹豫要把这些食物放哪儿。小狐嘤嘤而语,纵着鼻子对着无迹。 “无妨。”梦瑶歌指了指书案:“先搁那儿吧。” 梦瑶歌吸取教训,习秋习卉小狐吃完,自己才陪着无迹食毕。无迹吃得猛,双手抱着整鸭就是一顿啃,肉屑溅在衣服上也浑然不觉。梦瑶歌则是用勺子搅着一小碗香菇鸡丝粥小口的饮着,寂然无声。无迹察觉了,也不再生猛地啃着,也渐渐放慢了速度。 吃完饭,梦瑶歌继续攥着白碧琼雕刻,凉薄而温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然可以交替而生。 无迹凑过来,眼珠子转了一圈。“小姐,这是什么石头,好看。” 梦瑶歌微微一笑,眼眸自有温柔却不自知。“它名白碧琼,夏凉冬暖,功用其佳,价值数城难比。” “这么个小石子,你骗我吧。”无迹歪着脑袋。 梦瑶歌笑而不语,紫色的风铃呤呤作响,穗子飘飘落落。 古玄锦设席,不过这次只有少年少女而少了中老年的官员,其中寓意不名思义。 梦瑶歌从方管家手里接过帖子,搁在书案旁边。这帖子,古玄锦昨日送来的。无迹盯着帖子似要把它瞧出个花。 习秋捂嘴偷笑,“无迹,你瞧着帖子干什么?” “邀——贴” 梦瑶歌怔然,“你会识字?” 无迹困惑:“我也不知道,只是就这么读出来了。”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无迹闭上眼回想:“似乎有些印象,似乎又没有。”脑子里乱成一团。 “头疼就别想了,来日方长,不急。”梦瑶歌安慰。“还有练功别太累了,姜师傅是我从我哥那里请来的,你要尊师重道,不过他如果对你严苛也尽管告诉我。” “无迹不怕苦不拍累,无迹希望有一天可以保护小姐。”这个誓言虽是随口说出,可是却比什么山盟海誓都重,是那满心的付与。 无迹退下去,去换衣裳了。因为梦瑶歌傍晚要赴宴,无迹是要作为陪着的,当然不能贴身的,毕竟男女有别,又不是梦府,跟着进了四皇子府就和马车等在一起。 习秋给梦瑶歌挑了件象牙白繁花丝裙,穿在身上像烟笼一般,如隔雾观之。 梦瑶歌和梦云寻一起前去四皇子府,皇子府邸都是在皇子十三四岁就开始筹备建的,只等皇子冠礼后便搬进去住了,府名以姓名后一个字作为府名。所以,四皇子府名锦皇府,封王的话改个府名就成。 梦瑶歌规规矩矩地坐到自己位子上,苏初宛与自己隔着两个席位,苏初宛见到梦瑶歌就蹦蹦跳跳来找梦瑶歌玩,梦瑶歌与苏初宛也相谈甚欢。 古玄锦、古玄珞和轩辕邢修相继进了来,只是每个人的眼神都似有若无地瞟了一下梦瑶歌。 宴会都是年轻人,倒也不拘。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热热闹闹。以往的歌舞被扯了,如今是一个蒙着白纱的女子弹着悠扬的琵琶,大弦如急雨,小弦如水滴,袖手一抚空谷鹂鸣。 梦瑶歌迷眼,她第一步跨进来梦瑶歌就知道她是谁,人生兜兜转转不过缘来缘去,没想到又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香君早已料到梦瑶歌会在这里,对她温柔一笑,白色的面纱未遮的眼睛微弯。 梦瑶歌也笑了,嘴角轻而淡,眼眸却又深而沉,不知内心想些什么。 “青楼女子也能在皇子府中卖弄风骚,真是世风日下。”韩曦若鄙夷不屑。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偏见的,无论在哪里都有他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恶毒带有世俗化的字字句言。虽众人碍着这是四皇子请来的面没人敢像韩曦若这般指摘香君,但心里也是对香君极为不屑的。 “都来四条弦里,有无穷、旧谱与新声。弹出天然律吕,扫空眼底蓁筝。”香君的琴声亦有此效,涤荡清明,只可惜这满堂之席所听所懂不过几许而已。 “你们说景芝公子会来吗?” “说不准啊~” 梦瑶歌心中怅然,他来时光芒万丈众心翘盼,他不来瞬间这宴会也黯然失色。 众人喧哗,梦瑶歌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轩辕邢修正舞剑啸天,姿态凌厉,回旋舞转流畅如行云流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轩辕邢修一直站在梦瑶歌的面前,岿然不动。 梦瑶歌内心只想翻白眼,这老哥放过自己吧,自己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梦瑶歌表面风轻云淡,暗地里把轩辕邢修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低沉的嗓音伴着清风吟唱,悠扬声声,荡绝回肠。 “政阳王竟然如此有才华。” “是啊,一曲《凤求凰》吟到我心里去了。”那女子微皱眉头,抚着自己的心。 轩辕邢修剑锋一指,戛然而止,银光闪耀的方向,正是梦瑶歌之处。梦瑶歌看着酒杯里闪着的微光,梦瑶歌眼眸深幽,抬起头来,与轩辕邢修对视,星火点燃不过须臾。 轩辕邢修苦涩一笑,收了剑,大步迈过回了座位,衣袂飘过,神色自若,但心里是何滋味只有他自己懂。即使自己抱着被古玄锦古玄珞猜忌的风险为她舞剑,她也不屑,绝情冷心,为什么自己爱上的是这个视情无物的女人。 梦瑶歌只是灌了口酒,脑海里浮现的是景芝手执紫薇花枝翩然而舞的模样,白皙的手指如玉,月华衣淡如水流入人心底。梦瑶歌挥了挥衣袖,撑着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魔怔了不成,被他蛊惑了。梦瑶歌怀疑景芝不是什么仙,而是妖,生来就是夺人心魂的那种,偏偏不自知。 莫郁殇闲得无聊,往梦瑶歌那儿一凑,跟梦瑶歌对喝了一杯。 梦瑶歌看着弹着琵琶的香君:“你就这么放任她,不管也不顾?” “你该了解她的,这是她自愿的,我阻止也不可能。” “她的身份不该来这儿的。” 第三十六章峰回路转 “这世上哪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愿不愿。她愿意,我又有什么法子阻止。” 梦瑶歌目光放远,看到苏初宛偷瞧着自己和莫郁殇,淡淡一笑。“若是换做初宛,你会不管不顾?”也不等他回答,梦瑶歌留下莫郁殇一个人,朝苏初宛走去。 莫郁殇僵在原地,好半晌都一动不动。 苏初宛见梦瑶歌过来,一个激动得把她拽过来,让梦瑶歌坐她旁边。“瑶歌,你和莫骚人在讲什么?” 梦瑶歌撑着头,朝香君一望。“我们在谈她。” “她?”苏初宛刚才还兴致勃勃,现在却一下子颓败下来,像是只斗输的鸡。 梦瑶歌笑得愈深,这一对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一起,看来自己要添砖加柴了。“他很久就认识香君了。” “我知道,香涵楼是莫骚人开的,他们关系匪浅。” 梦瑶歌抬头摸摸苏初宛,不言。他们关系匪浅,你和他感情更笃啊,小傻瓜。 “皇上驾到。” 皇上大驾皇子府,虽然早就知道,但古玄锦嘴角还是勾起一丝得逞的邪笑。 元明帝迈步进来,众人跪下来,古玄锦连忙让开主席,元明帝坐下。 这时,琵琶声却突然响起,婉转缠绵,似情话绵绵,似耳语切切,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梦瑶歌闭上眼,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香君啊香君我不知是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呢。莫郁殇,你居然把皇上的踪迹透露给她,你对她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呢,梦瑶歌冷冷一笑。 “那个弹琵琶的上前来。”元明帝开口。 香君停了,抱着琵琶缓缓上前。 总领太监:“大胆,还不快跪下” 香君这才跪了下去。 梦瑶歌无奈,何必啊,香君。 “草民是香涵楼的花魁,名为香君。” 这席上的人脸色不一,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明明白白地道出来,好不知羞。 “你的琵琶弹得甚好,乐司里的琵琶无一人及你,你就留在乐司吧。” “谢皇上隆恩,草民感激不尽。”香君结结实实叩了一个头。 世家小姐们大多都用不善的眼光盯着香君。 狐媚子,韩曦若啐了一口。 “政阳王,你待在我朝也有一段时日了吧,我朝的世家女子你觉得如何?” 轩辕邢修淡淡开口:“回禀元明帝陛下,宇觉得开元的世家女子才貌双全,无一不好。” “哈哈,政阳王这样说,要不,你也从这些世家女子中挑一个与你相称的王妃?” 轩辕邢修眼眸精光一闪而后忽灭,“谢陛下的美意,只是皇兄在北朔国已经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那就可惜了。”元明帝似是惋惜。 “宇已经向皇兄修书一封,提供了在下觉得堪当北朔国**的人选,陛下让画师把各位小姐的样貌画下来,这些画也已经到了皇兄手中,并且皇兄在昨日给宇的回信中给了准确答复。” 元明帝惊讶:“噢?” “宇在开元国已有些许时日,皇兄对和亲一事催促进程,盼望和开元国关系更近一步,永结秦晋之好。”轩辕邢修继续道:“皇兄希望宇能早日将未来皇嫂带回。” “那,不知北朔国国主选中的是哪一位?”元明帝心思起伏跌宕。 轩辕邢修目光从众女子中一扫而过,停在梦瑶歌身上。 梦瑶歌咽了口水,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大哥,嘴下留情。梦瑶歌冲轩辕邢修用力使眼色。 轩辕邢修无奈又生气,这女人这时候知道讨好自己了,以前都干啥去。 “皇兄选定的人选是——”轩辕邢修特意停顿,满堂人都静静地等待。“梦家小姐才华绝世,姿容冠芳,皇兄闻之,见之画像,心生敬仰。” 梦瑶歌一口老气憋在胸口,咳不出咽不下,只能瞪着眼珠子骨碌碌转。轩辕邢修,你是想死吗要淡定淡定,事情也许——也许个头,先把他弄死再说。梦瑶歌刚想优雅地站起身把他弄死。 “梦家小姐虽好,但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乃是皇兄敬仰之人,特此表达皇兄仰慕之意。然婳宜公主德才兼备,才是皇兄之选。” 梦瑶歌真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说那么一大通跟我玩心跳是吧,抚了抚衣袖,好的很好的很。 苏初宛算是放下心了,看了看梦瑶歌,这是把整个衣袖都要扯下来吗,心里默默同情衣裳。 刚才还面露喜色的婳宜顿时坠入冰窖,不不,这是自己的幻觉。 元明帝:“婳宜,你还不谢北朔国国主的抬爱。” 婳宜摇摇头,一膝盖砸在地上,顿时梨花泪雨。“父皇,儿臣想长伴父皇左右,不想去离父皇那么远的地方。两国之隔,骨肉相离,恐今生难见。父皇,儿臣舍不得你。” 元明帝隐隐动容,眼角竟沾了一丝雾气,到底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自己也是舍不得的,但是也清楚婳宜的确是和亲的最佳人选。 “婳宜公主,这是为两国之好,您应该顾全大局。”轩辕邢修不冷不淡。 “政阳王不是说北朔国国主属意梦瑶歌吗,那为何不让她和亲,还是政阳王私自篡改和亲人选。”婳宜手指政阳王,一时间火花四射。 梦瑶歌:真是躺着也中枪。不过这轩辕邢修在搞什么把戏,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妥协了,这才对嘛,婳宜公主千金之躯又深得隆恩,长得漂亮又有才,最重要和亲不就该是皇帝的女儿才能做最好的巩固之墙。至于这墙内会有什么,凭元明帝这个矮冬瓜还不能望见吧。轩辕邢修,你步步为营,舍小情成大利,不愧是北朔之主。 “婳宜,朕一直以为你识大体,你太让我失望了。”元明帝站起来,声音清晰入骨。“和亲一事,就这么定了。”说完,就离场而去。 婳宜瘫倒在地,高贵荣华都碾作齑粉飞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在啜泣。 轩辕邢修走上前,蹲了下去。“婳宜公主这是何必,北朔国**的身份还辱没了你不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轩辕邢宇,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婳宜止住了哭泣,靠近轩辕邢宇的耳边:“告诉你们的国主,我绝不会爱他,嫁给他我会一死了之,如果他愿意收到一具尸体的话。” 轩辕邢修轻声细语,但恶毒的语言却让婳宜毛骨悚然。“或许,你的尸体正合了皇兄的意呢。” 婳宜僵住,后背发凉冷汗涔涔,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轩辕邢修。 这场宴会的目的达到了,怎么还不结束,梦瑶歌心里嘀咕。可怜的婳宜,做了政治的牺牲品,但是毕竟享受了十几年的高贵尊宠,这就是代价啊。在权力面前,儿女情又算得了什么,婳宜怎会是元明帝的例外。 一个俊郎的男子从男子席中走出来,双目发红盯着轩辕邢修,而后半跪在婳宜面前,想伸手轻拭她的泪。 婳宜撇过头,嘶声裂肺地怒吼:“滚开!” “公主殿下,臣会始终帮你的。” 赵逸轩剿灭贼寇前几日才刚回京都,看完一场痛失所爱的大戏居然一声不吭,忍耐力非常啊。梦瑶歌看着全场神色各异的面孔,勾了勾下巴。这赵逸轩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轩辕邢修戴帽子吗,可惜婳宜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好一对痴心汉子负心女,啧啧。 赵逸轩站起来,面对轩辕邢修怒目圆睁。“轩辕邢宇,你们北朔国国人都这么喜欢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我看是婳宜公主喜极而泣吧。”轩辕邢修半讽开口:“毕竟为两国和平,婳宜公主不像是不懂得牺牲小我的人,只知道儿女情长,不知国家大义,公主,你说是吧。” 婳宜双手撑着地,赵逸轩连忙去扶,婳宜甩开:“轩辕邢宇,本宫会记得今日,您的大恩,本宫永世难忘,总有一天本宫会携恩相报,至死不忘。” “公主,您言重了。” 梦瑶歌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用抬头梦瑶歌就知道是婳宜。自己招她惹她了,明明自己啥也没干,用这么恶毒的眼光。 婳宜端着步子走到梦瑶歌面前,俯身贴耳,像两个好姐妹在说悄悄话。“你别得意,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地位高贵,我拒绝的是北朔国国后的位置,你永远只是众多世家小姐之一。” 梦瑶歌哭笑不得,这女的是不是脑子却跟弦,怎么老是缠着我,连这种场合也不忘记踩我。礼尚往来,梦瑶歌自然不可能让她痛快。“公主真的觉得吗,那为什么在您之前还加上一段关于我的话,其实是我拒绝了国后的位置呢,你婳宜再高贵又如何,你不过是捡人剩下的还在别人面前炫耀。你是皇上的女儿又如何,该抛弃还不是要抛弃,又和我们这些世家小姐又什么区别,甚至您比我们更惨呢!”轩辕邢修选婳宜是必然,自己那一茬不过是轩辕邢修多此一举,但能刺激婳宜梦瑶歌还是乐见其成的。 婳宜脸色一下子煞白,比雪白而脆弱易碎,满目怔然。 第三十七章保护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婳宜,你以为你现在悲惨我就要让着你同情你吗,我可不是慈悲心肠。梦瑶歌冷冷一瞥。 “梦瑶歌,你对公主说了什么!”赵逸轩快步走到梦瑶歌席前,质问她。 “能说什么,自然是恭喜婳宜公主荣获国后之位,喜之极喜啊。” “你——”赵逸轩瞪着梦瑶歌,梦瑶歌也坦然无惧直直迎上。 梦云寻在两人中间插了进去,隔开两个人的目光,梦云寻将梦瑶歌拉在身后,寒气直逼赵逸轩。“赵将军刚回来,没去拜访是我之过失,何必拿我妹妹出气。” “呵——梦统领还真是个好哥哥呢。”赵逸轩的扶形眉冷对。 “好了,各位,时间已然晚了,那就散了吧。”古玄锦看场面不好收拾,只好匆匆结束宴席。“诸位回府都小心些。” 梦云寻拱手:“散场了,我和瑶歌就先走了,赵将军喜欢的话,就多留会吧。”梦云寻揽着梦瑶歌的肩向古玄锦告辞就离开了。 轩辕邢修看着梦瑶歌离开的脚步,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想要去追,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 一出了门,梦瑶歌就笑起来。“哥哥这么维护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你啊——也不知道婳宜公主为什么这么对付你。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无条件地保护你。无论何时何地,谁让你不痛快,谁就是我的敌人。”梦云寻摸了摸梦瑶歌的头,笑得淡淡如清风。 是因为我是你妹妹,因为我们血缘上的关系。梦瑶歌终是没有问出口,他能待我如此,自己还在求着些什么,自己也着实贪心了。可人就是不满足呐~ 梦瑶歌一路上恍恍惚惚地回了梦府,见了梦浩就回了月瑶阁。 梦瑶歌一打开门,就见一个月白色的人影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用手撑着头枕着,笑盈盈望着自己。 “景芝,你又来我这儿干吗。”梦瑶歌也不大惊小怪了,平淡的语调像是在日常打招呼。 “这么不惊喜吗?”景芝起身,冲梦瑶歌招手:“过来。” 这人,当自己是宠物吗,我才不过去,梦瑶歌站在原地。 景芝心中无奈,慢慢靠近梦瑶歌。“轩辕邢修对你很不一样啊。” “没有的事。”梦瑶歌想起白天的事就头疼。“等等,你叫他什么,你知道他不是轩辕邢宇。”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吗,只允许你知道,不允许我晓得。”景芝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抬手轻按梦瑶歌的眉毛。“不许。” “啊” “不许。”景芝用白玉般的手勾勒梦瑶歌的眉形,掷地有声。“不许你对任何人上心,不管是惊讶还是什么,不许你想到另一个男人。” 梦瑶歌后退一步,转过身去,她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什么浑话。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她腰际延伸,像爬山虎攀岩的触角,轻轻地缠绕,扣住了梦瑶歌的整个腰。景芝抱住了梦瑶歌,头枕在她的肩上,呼吸的热流黏在她的耳旁。“我不会让别人抢走你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轩辕邢修今天的所为是你从中作梗。” “怎么我不做些什么,你还真要嫁到北朔国去。” 梦瑶歌后背僵住,她感受到腰间的手更紧缩了,一点又一点,让她不断靠近他,贴在他的肌肤,和他紧密相连。 “你放开,好吗?”梦瑶歌用手搬开景芝的手指,一根又一根。 景芝罢手,呼吸的灼热在梦瑶歌耳旁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轩辕邢修会有意于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你给我奖励我才能说。” “奖励?”梦瑶歌发蒙。 “是这样的奖励——”景芝摆正梦瑶歌的头,一个猛的就唇舌相交,唇瓣间的碾压像是烙印烫在人心上。灵活的舌头像蛇长驱直入,顺着撬开贝齿的缝隙,在一片温湿处不安地寻找栖身之所。 梦瑶歌头脑昏沉一片,像时间停止,整个世界只有唇酥**麻的感觉。 景芝低头额头抵着梦瑶歌的额头,双眸像一池碧水深情望着梦瑶歌,梦瑶歌的面容倒影在其中。 “这世间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在没遇到你之前,生与死于我有何区别,但遇到你之后,我无比感谢上天还让我活着。” “我这一生,没有什么人在我心里有痕迹,除了你。” 景芝抬手从她的脖颈游离到喉咙,慢慢滑至下巴,捏起。“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我。” “我——” 梦瑶歌还没说完,景芝就又继续一个缠绵而悠长的吻,小心翼翼的温柔又夹杂着狂风暴雨的占有,两种奇怪的感觉梦瑶歌却能清晰地感受。 “你是怎么让轩辕邢修改变想法的。”梦瑶歌好奇。 “你又提别的男人。”景芝摸摸梦瑶歌的头:“不过,看你刚才那么乖的份上,我告诉你吧,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娶你,轩辕邢修这样的君王即使动了心,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 “男人的喜欢还真靠不住呢。”梦瑶歌轻笑。“不过,这对君王来说是明智的选择。” “谁说男人靠不住,你试着依靠我,你会明白的,这世间,最爱你的不是梦浩和梦云寻,最值得依靠的也不是他们,我——” “只是,我从来都不想靠别人。”梦瑶歌抢断。 “你在怕什么,梦瑶歌。”景芝笑了,笑得那么苦那么涩。“你宁可找莫郁殇打听淮契的下落也不愿意找我,即使从莫郁殇那里知道淮契在我这儿,你也不肯让我帮你。” “我或许是怕了。”怕我越来越依赖你,怕我深陷你的情网无法自拔,怕我像那些痴情女子一样变得没有理智,怕被伤害,怕被抛弃,怕我——尝试一切也不能完全爱上你。 “你还真是诚实啊。”景芝眼角泛红:“梦瑶歌,你以为只有你怕吗,我也怕啊。我自负绝智,可是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曾自信,我怕那些男的对你虎视眈眈你不曾察觉,我怕你受伤难过我会心如刀绞,我怕我爱得太多让你顾忌却步。我怕,我用尽全力,你还是不会爱上我。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患得患失,你可会明白?” 梦瑶歌眼眸中雾气腾腾,紧握的双拳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流泪。“我明白了,夜晚了,你走吧。” “好。”景芝凑近梦瑶歌,唇亲亲印在梦瑶歌的眼角。“乖,不哭,我会心疼的。” 景芝走了,梦瑶歌摸着自己的眼角,一滴泪无声而至,划过白嫩的脸颊,淌下一道泪痕。 开元国与北朔国的和亲,隆重而盛大,万不可出一丝差错的。在没定下人选之前,筹备工作就已经开始,如今确定人选就更是紧锣密鼓。 据说,良贵妃在元明帝寝殿跪了一天也没见元明帝心软。婳宜更是三天三夜绝食,憔悴得不成样子。 “那赵逸轩呢?”梦瑶歌手执白子落下。 “说来也怪,照理说赵逸轩不该如此平静,他自小就喜欢婳宜公主,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对婳宜公主的情意可不浅。”梦云寻皱眉,低头思索棋中局势。“只怕是另有企图。”梦云寻拔下一颗子阻断了梦瑶歌的棋势。 “哥哥的棋艺真是精湛,我认输。”梦瑶歌拾起桌子的白子丢到棋盒里。 梦云寻也跟着捡黑子:“总算被我发现有一件我还算擅长的事,总是在你面前丢脸面,这回倒拾起来了。” “哥哥是禁军统领,从小熟知兵法谋略,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比得上。” “那你还是太月先生的弟子,我又上哪儿叫冤诉苦。”梦云寻兴致上来了,还要继续欺负。“要不,再来一局。” 梦瑶歌摆手。“不来了,哥哥赢得真有脸面,竟然还想让我输下去。” 这时,方管家火急火燎边跑边叫:“少爷,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方管家一向临危不惧的。”梦瑶歌暗叫不好。 方管家总算是找到这个小姑奶奶的踪迹了,派人找了月瑶阁不见人影,又打发人去万寻阁也没有人,府里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真是急死人了。仔细一想,后花园里种着一片竹林,幽静不见人还没找过,自己连忙赶过来。 梦云寻:“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小姐,良贵妃娘娘派人传话宣小姐进宫。”方管家自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平常时候宣召也没啥了不得,只偏偏这个时间,怎么想也没啥好事。 “好了,方叔,不碍事。”梦瑶歌起身。“不是急吗,赶紧走吧。” “小心些。” 梦瑶歌冲梦云寻挥了挥手,眨眼:“知道啦。” 第三十八章八皇子 宫中。 “我一猜,就是你要见我。”梦瑶歌看着浓妆都掩盖不了婳宜的憔悴。“看来,婳宜公主为了见我还特地打扮了一番,真是受不起。” “少阴阳怪气,梦瑶歌,你现在看着我这幅样子是不是觉得心里很痛快啊。”婳宜嘶吼,发泄心中的不满。 “那你真是高估了自己,公主的任何遭遇对我来说都影响不了我,因为我从来就不曾正眼看过你。” 婳宜举起手抬手就想给梦瑶歌一个巴掌,梦瑶歌轻易用手挡住了。“不要以为你是公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现在还不是只能乖乖地去和亲。” “我和亲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拒绝当北朔国国后,如果不是你,又怎么会轮到我。”婳宜哭起来,面目狰狞。“你生来就是与我为敌,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景芝公子就喜欢你,而我爱慕他十余年苦苦无果。我婳宜这一辈子不求什么,唯一求得就是能长伴他的身边,我不当他的妻子都可以,哪怕只是一个侍女,只要让我每天见到他就好。可是现在呢,我的愿望都没了,都是因为你。”婳宜的憎恶都在此刻爆发。 “你怕是不知道吧,景芝的府中从来没有侍女。呵——”梦瑶歌冷冷失笑。“即使这世上没有我,你的愿望也不会有实现的那天。” “你住嘴!你住嘴!”婳宜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慌乱地举向梦瑶歌。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还真是别有用心呢。只是——”梦瑶歌出手一夺匕首就被抢过来,“吭”扔在地上。“你太低估我梦瑶歌了。” 婳宜满脸泪水,看着梦瑶歌走远。“梦瑶歌,我婳宜这一生与你势不两立,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随你。” 女人疯起来可真没道理讲,梦瑶歌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疯来又疯去。 梦瑶歌经过一座冷僻的宫殿前,一群人吵吵嚷嚷聚在一团,中间像围着什么。 “前面是怎么回事?”梦瑶歌侧头问身边的小宫女。 “奴婢也不知道,梦小姐还是早点抓紧离宫吧。”小宫女皱着眉头似是不愿意逗留。 “你不愿意说,我问旁人也是一样的。”梦瑶歌抬步欲走。 “梦小姐,别别。”小宫女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你好。那群太监宫女估计又在欺负八皇子了,您还是躲远些吧,省得伤了您。” “八皇子?” “嘘,您小声些,可提不得,不吉利。”小宫女压低了声音。“他是宫中大忌,他是韩美人生的孩子。” “韩美人又怎么了?”梦瑶歌虽说对天下局势有些了解,可对这皇宫的弯弯绕绕却知之甚少,譬如这个八皇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元明帝不是只有古玄锦和古玄珞两个儿子吗“还劳烦解释一番。” “这——”小宫女怯生生望了一眼梦瑶歌,真美——啊呸,想什么,使劲甩了甩头。 “小仙子,你快告诉我嘛,人家好奇。”梦瑶歌捏着嗓子撒了把娇,真是把自己牙都酸掉了。算了,她肯定不会告诉我了。 “人家告诉你辣。”小宫女捂脸。“韩美人以前也深得盛宠,只是被查出和侍卫私通后,这时偏偏怀上了子嗣。” 这一说,梦瑶歌倒明白了。估计当时元明帝不确定这孩子是谁的,但又顾虑韩美人身后的韩家势力,这才放任韩美人把孩子生下来,生完后再赐死。没了娘的孩子也掀不起风浪,可皇帝毕竟是皇帝,想到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就糟心,所以不管这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就是两个字“讨厌”。眼不见心不烦,打发人让他在偏殿自生自灭。 “我去瞧瞧。” “别。”小宫女拽住梦瑶歌的袖子。“我们还是走吧。” 梦瑶歌揽过小宫女的肩,拽着她就往那边去。 小宫女内心崩溃中…… 梦瑶歌:“都住手吧。” “敢问您是?”这宫里的大多数人心思都活络,梦瑶歌这身装扮不像是宫里的主子,更不是宫女女官。这些人也不敢造次。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梦瑶歌梦小姐,还不行礼。”小宫女连忙训斥。 这小丫头怎么跟刚才完全不一样,梦瑶歌失笑,嘴皮子还挺厉害。 一帮人连忙行了礼,脸色慌张。 “不用紧张,这是怎么回事?”梦瑶歌指了指躺在地上蜷曲的小身体,衣服破破烂烂的,裸露的肉都是青紫色,还有一道道陈年的旧痕。 “梦小姐,不是奴才多嘴,只是你真管不了这事。”一个小太监为难地说。 梦瑶歌停顿片刻,地上的孩子也就九、十岁左右,浑身上下都颤抖着,双手护住头,趴在地上。梦瑶歌心软了。“这次我碰到了,你们姑且饶了他吧。” “得咧,理解您的意思。”一个领头人催促着,一大帮人太监宫女离开了现场。 梦瑶歌盯着八皇子,转身对小宫女说:“我们走吧。” “啊?”小宫女诧异,她还真是摸不透这个梦小姐在想什么呢。 梦瑶歌离去,是的,自己救不了,或者说自己没有能力救。他是无辜,可是把自己搭进去的做法,梦瑶歌不会做的。天下人疾苦的人多呢,自己可没有太多的慈悲心,这次姑且算是一时的心软吧。八皇子这次可以免遭殴打,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污秽肮脏的手掌分开,一双黑沉的眼睛显露出来,困惑地望着梦瑶歌远去的背影。离身绝代色,识影倾城姿。 月瑶阁。 梦瑶歌把雕刻好的白碧琼小心翼翼地嵌入盘丝累银簪里,一屋子都静静的,只有梦瑶歌,还有在梦瑶歌脚边酣睡着的小狐。 “做完了呢。”梦瑶歌轻笑,屋外淡色的月光透过窗子印在她的身上,落在她洋溢的嘴角。 第三十九章场面 很快时间就到了婳宜公主嫁离的时候,元乾殿内灯火辉煌,两国大臣互相敬酒,推杯换盏。 婳宜着一身红色嫁衣,内穿红娟纱衫,外套鎏金绣红鸢尾袍,头顶凤冠镶嵌着数百夜明珠闪烁夺人,垂下的珠帘遮住了婳宜的脸,但透过珠帘的缝隙还是能领略这京都第一美人的风采。 婳宜跪下,跪别元明帝。跪别今夜,明日就是离京之日。 元明帝高高地坐在龙椅。“婳宜,从此刻起,你身负两国之责,见证两国和平,你要记住。” “儿臣定当永记。” 梦瑶歌时刻关注赵逸轩的表情,赵逸轩虽然面部闪过痛苦之色,不过却不浓,不符合他对婳宜这么久的追慕之情啊。梦瑶歌揉揉自己的眉心,都皱成一团了,怎么感觉和亲这件事不会这么完结呢。 婳宜跪完元明帝,并没有离去,而是走到景芝的面前。 “婳宜。”元明帝叫住她。 婳宜不管不顾:“我从小就听着景芝公子的传奇长大的,在婳宜心中景芝公子一直是特别的存在,能不能求景芝公子在明天送婳宜最后一程。” 元明帝脸色铁青,这个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糊涂混账。 轩辕邢修眼中没有闪过一丝波澜,只是一直怔怔地望着梦瑶歌,也不知想些什么。 “公主怕是要失望了,景明天不会到场。”凉薄的语气漫不经心却一刀刀豁开婳宜的心。 “景芝公子能不能看在婳宜一片诚心诚意的份上,这么多年,哪怕你来看我一眼就好。” “婳宜。”元明帝愤怒起身,“还不来人把公主带下去。” “景芝,景芝,我求你——”婳宜被人拉扯着,还转过头望着景芝。 这满殿的人的脸像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 “你笑够了吗?”一道传音在梦瑶歌心头响起。 梦瑶歌看着脸色僵硬的景芝,努力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没良心的小丫头。” 梦瑶歌停止了笑意,冷冷对着景芝,给他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没良心,怎么滴~ 景芝面容缓和,好气又好笑。 轩辕邢修把梦瑶歌和景芝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脸越来越黑,像墨一般越搅越黑,黑得发沉。 宴会进行有一段时间了,梦瑶歌也没干啥事,就和景芝大眼瞪小眼。 梦瑶歌左瞅右瞅,忽然发现赵逸轩不见了。梦瑶歌和景芝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离席。 “你说赵逸轩不在宴会上,他会去哪儿?” “又在想别的男人。” “说正经事呢,打什么岔子。” 景芝含笑无声,他才不在乎赵逸轩去哪儿了,他只在乎此刻,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月色隐约朦胧,疏影沙沙,墨色晕染,但两人之光色未能被掩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梦瑶歌回过头望他,看他眉眼的神色。 景芝不语,只是嘴角笑容浅了些。“你的脑子不该这么笨啊~”景芝轻轻敲了一下梦瑶歌的头。 梦瑶歌眼珠转了几圈,深思起来。“赵逸轩这些日子并不过于悲痛,不是他对婳宜的情份浅。” “继续。”景芝拨开梦瑶歌头上的小树枝。 “而是他想到了阻止的办法,如果在这个时候能阻止和亲并且是绝对唯一的办法,难道是?”梦瑶歌看着景芝,“我们这是往元乾殿内殿的方向走,你要去阻止?” “不是我,是我们。” “我为什么要去,我才不去触霉头。”梦瑶歌作势马上要回去,景芝伸手拦住,“如果婳宜公主这时候不能和亲,接下去会是谁?” “是谁,反正不会是我。”梦瑶歌指了指自己,大笑起来。“你不会认为是我吧,开什么玩笑,他——”梦瑶歌想起之前轩辕邢修的话,立马拽着景芝的袖子就朝内殿跑。“快点快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景芝恍惚地盯着她牵着自己的袖子,为啥不牵自己的手,皱眉。 梦瑶歌看着紧闭的大门,梦瑶歌指了指门,讪笑。“你进去吧,你也知道我跟婳宜有仇,这种场面相信我们景芝公子肯定可以解决得非常完美。” “你和她有仇,为什么?” 梦瑶歌看到景芝上翘的嘴角,明知故问。“你进不进,待会来人就惨了。” 景芝搬过梦瑶歌的头,走过来的竟然是荣妃的贴身宫女,“已经来人了。” “景公子,梦小姐。”禾绣见礼,“不知两位贵人在这里做什么?” “你又想干什么?”梦瑶歌反问。 “奴婢是奉荣妃娘娘命令来看看婳宜公主,毕竟婳宜公主明日就要离国,娘娘也实在是牵挂得很。” “吱——”景芝趁着两人说话的时候就将门推开了。 梦瑶歌马上跟着走进去,禾绣紧随其后。 殿内,两人相互缠绵吻拥,婳宜已经衣衫半退,露出粉色的肚兜,而梦瑶歌景芝的进入并没有打断他们的动作,而赵逸轩半裸着身子,隔着肚兜亲吻婳宜的花蕊,场面香艳到极致,甚至把手游离到婳宜的后背,梦瑶歌猜测肯定是要解开肚兜的绳结,梦瑶歌点点头,一定是这样。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脑子里想什么呢。”景芝用手挡住梦瑶歌的眼睛,景芝冷冷望了一眼宫女。“你,不通知人吗?” “是是。”禾绣麻利地跑去通知了,一边跑一边喊:“元乾殿内出事了!元乾殿内出事了!” “他们停了吗?”梦瑶歌想掰开景芝的手,可是景芝的手像粘在自己的眼睛上,一点都扯不动。 “没有。” “过分,你明明在看,我怎么就不行,我也要看。”梦瑶歌努力分开景芝的手指,想扒出一条小缝隙。 景芝放开,背对他们,张开双臂挡住了梦瑶歌的视线。 “你真没劲。”梦瑶歌鼓着腮帮子,趁机跑几步偷看,景芝马上跟过去挡住。 “我看到了,哈哈——”梦瑶歌大笑,“景芝,你说这下的什么药怎么这么厉害。” 景芝脸色发沉。 “别这种表情,还没呢,没到最后一步,肚兜才解开。”梦瑶歌吧唧嘴:“别说,婳宜公主的x真是性感。” 景芝额头太阳穴突突跳动…… “景芝公子,救我。”婳宜好像在混沌中有了些神智,想挣脱赵逸轩的怀抱。 赵逸轩嫉妒心暴起,“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一直爱的是他,他有什么好,让你在跟我快活的时候都念着他。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他是个冷血的怪物,不会爱任何人的,只有我,从始至终爱着你。我现在就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你就会是我一个人的了,哈哈……” “快——”梦瑶歌刚出声,景芝就转过去运气震开了赵逸轩。 婳宜连忙拾起被撕开的衣服残骸披在自己身上,发丝凌乱,身上乌青块块,躲在床角发抖。 梦瑶歌走到熏香炉,炉子里的香还散发浓郁气息,梦瑶歌顿觉眼前迷离,景芝赶紧拉开梦瑶歌,让她离熏香炉远点,顺便从怀中掏出了两粒药丸,一颗塞到梦瑶歌嘴里,一颗自己吃了。 梦瑶歌恢复神智。“辛亏你随身还备着解毒丹,不然就惨了。” “我倒希望自己不拿呢。”景芝喃喃。 “你说什么?” “没有。” 景芝拿起茶壶的水对着香炉浇灭了熏香。 大门。 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快步走进了殿内,身后跟着良贵妃和荣妃,古玄珞和古玄锦留在门口,轩辕邢修悄无声息地跟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元明帝龙颜震怒。 荣妃示意让禾绣上来,“臣妾本念及婳宜明日就要启程,实在放不下,就让臣妾的贴身宫女去安抚婳宜的情绪,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一幕~”荣妃边说边捂着帕子小泣。 禾绣:“是的,荣妃娘娘派奴婢是想探望一下婳宜公主,没想到奴婢竟然看到婳宜公主和赵将军互相搂抱在一起,衣衫不整。” 赵逸轩神智混沌,向晃晃悠悠婳宜走过去,轩辕邢修立刻过去拦住了。 梦瑶歌憋笑,轩辕邢修头上顶着一片青春草原啊。 “政阳王。”元明帝面色尴尬,脸皮再厚对着这一幕着实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赵逸轩手指轩辕邢修:“轩辕邢宇,你好好待在你北朔国不好吗?偏偏多事当个和亲使者,有那么多女子轩辕邢修不挑,偏偏挑走婳宜公主,你们是何居心。” 元明帝脸上实在挂不住,“还不快来人,把赵逸轩拖下去,当庭杖打五十,撤销镇军大将军职位,贬为正武门守卫。” 罚了赵逸轩,元明帝看向婳宜,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四十章离去 良贵妃跪下,声泪俱下,“皇上,婳宜年少不知事,一定是奸人所害,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婳宜怎么敢干出如此这事,一定是有人陷害的。婳宜从小皇上您是知道的啊,恪守礼规,万万不能做这种事。” “你”,元明帝手指良贵妃:“就是你惯的,才给她惯成了如今的德性,不知羞耻肆意妄为。” “皇上——”良贵妃伸手欲抓住元明帝的衣角,却被一脚踢开。“把良贵妃扶下去,禁足一个月。” 轩辕邢修看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借机开口。“元明帝陛下,素闻开元国女子才德兼备,今日实在是让宇大开眼界。” 元明帝脸上火辣辣的疼:“政阳王,今日之事是朕对不住北朔国国主,但和亲一事毕竟兹事体大,若北朔国有什么要求,朕定会一并应下。” “我北朔国虽民风豪迈,但也招架不住婳宜公主的行为举止啊。”轩辕邢修眉头成川,双手摩擦紧张难掩。 梦瑶歌后槽牙都在用力——憋笑。 “皇上,景以为婳宜公主是被人所害。”景芝横插一杠。 元明帝看救星来了,心中安稳了许多。“景芝何出此言?” “香炉中燃尽的熏香是催情的迷魂香,此香燃时能迷荡心神,所以婳宜公主应当是被蛊惑的。” 元明帝看向轩辕邢修:“政阳王以为呢?” 轩辕邢摸了摸下巴,“可是,婳宜公主毕竟——”轩辕邢修也不往下说了。 “婳宜公主是受害者,而且并没有失身于人,相信政阳王殿下可以判断。事关两国和平,明日使团就离开开元国了,此时若想更换人选只怕是困难重重。” “景芝公子的话,宇自当考虑,只是元明帝陛下,婳宜公主此举实在是不符合我北朔国国后之位。”轩辕邢修半跪下来,眉目间闪现厌烦之色。 “那——你希望我开元国如何做?” 轩辕邢修瞥过站在景芝旁边的梦瑶歌,虽只一瞬,景芝就上前挡住轩辕邢修的视线。 “此事兹事体大,可明日婳宜公主启程离开元国早已昭告天下,如果此时宇逗留开元国必引起两国人心惶惶,还会被西姜国和桑巫国猜疑,认为两国关系不牢固。” “直说就是。” “两国仍和亲照旧,婳宜公主亦是和亲人选,但是婳宜公主之举不符合国后之位,宇回北朔后会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皇兄,一切由皇兄定夺。” 这意思,是不让婳宜当国后?梦瑶歌估计,轩辕邢修这个大尾巴狐狸(小狐:不要扯上我们狐狸一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只要不影响两国友谊,其他事宜都由北朔国国主定夺吧。”元明帝按了按太阳穴,这件事终是自己理亏。 梦瑶歌看着双眼无神呆滞的婳宜公主,一室的人都不曾顾及到她。想到初见她时曾头戴珠华,步伐款款,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本是最受宠的公主殿下,可皇家到底薄情,享受了荣宠就要付出代价的,若是国家无需这一生也可耀华一世美状一谈,只是如今——像个货物一样在被人挑三拣四,厌弃之极。 梦瑶歌顿生感慨,拿了床被子盖住婳宜撕裂裸露的衣裙。 “我不需要你可怜。”婳宜恶狠狠盯着梦瑶歌。 “你——还不够格让我可怜,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你还排不上号呢。可怜你,还不如可怜一条狗。”梦瑶歌凑到婳宜的耳边,轻声细语却字字戳心。 婳宜“啊——”一声怒吼,目光像淬了毒,右手迅速拔下头间的一根簪子,径直向梦瑶歌刺去。梦瑶歌抓住婳宜的手腕,轻巧地把簪子夺了过去。“怎么,婳宜公主疯了,这种低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一只有力的臂膀把梦瑶歌拉离了婳宜公主旁边。 “她伤不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可还是忍不住自己。 元明帝目光徘徊在景芝和梦瑶歌之间,闪过疑惑之色,眸子沉沉迷离。 “景芝,你心中可有我,哪怕一刻,不,半刻。总之,你可有一瞬间在意过我?”婳宜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神情切切望着一袭月华衣的男子。 “没有。”景芝神色自若,一派风轻云淡。“公主殿下,从始至终你从未在我的眼中,又何谈在意。” 婳宜笑了,笑得那么惨烈,泪水夹在发丝里滴落,双眸像染了血色,赤色睁睁。自己这一生实为可笑,荒唐啊荒唐,哈哈哈—— 这笑声有太多凄凉,梦瑶歌摇头,身为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仅是皇家,这满堂的世家公子小姐哪个不是权力的棋子,谁都会有身不由己的下一刻。 元明帝:“景芝,这件事你负责查一下,可好?”事出蹊跷,自有人为。 “景领命。” 宫阙高台,琼楼玉宇,梦瑶歌走在燥热的流风中,心中烦躁不已。 “还在刚才的事里还没回过神?”景芝看着梦瑶歌心不在焉的样子。 “只是有一瞬间的惘然罢了。”梦瑶歌扫清思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喏,你的簪子。”梦瑶歌从袖口中掏出来,白净的丝帕裹着白碧琼刻成的皎月花簪子。 景芝接过,停下了脚步,看了好一会儿。“给我的?” “不是你吵着要?怎么给你刻了你还不要了,不要就还给我吧。”梦瑶歌摊手索要。 “哪有送人礼物还回去的道理,虽然样子丑些,不过好歹是你的心意,我就勉强接受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它丑,我雕刻得比京都那些有名的玉器师都要好,你这个不识货的傻子。”梦瑶歌赌气快走,自己耗费了那么久工夫,居然还被嫌弃。很丑吗?没有吧。 景芝哭笑不得,自己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傻子”呢。“瑶瑶,你等等,你还没给我戴上呢?” “戴什么,反正您也瞧不上。”梦瑶歌停下,“对了,不要再叫我瑶瑶,太腻歪了。” “以前你也不嫌弃它腻歪啊。” “现在嫌弃了。” “你快给我戴上!” “不要,反正你说它丑。” “骗你的,怎么会丑,我现在头发还插着你做的梅花簪呢!”景芝指了指头上。 梦瑶歌端详一会,“对了,我簪子都做好了,你头上这个可以还给我了吧。” “呃——我觉得我们还是赶快出宫比较好。”景芝大步流星,在梦瑶歌看不见的时候嘴角扬起。 “景芝,你这个无赖。”梦瑶歌赶忙追上去。 九月初一,元明帝最受宠的七公主婳宜启程离京,去往北朔国和亲。当日,红妆十里,人群浩荡,礼乐不绝。 京都的百姓们也好奇喜热闹,凑在一起站在街道两旁,撒着花瓣儿,铺成一路。但也只敢看着,这样一场盛宴,注定是与他们这等人关系不大的,只希望开元国和北朔国结亲之后,能福泽他们吧。 骑着红棕烈马的轩辕邢修,回望了这座繁华的城,来时豪气满怀,现在离去了,任务是完成了,可是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在隐隐发疼。那个突然闯进房间的蒙纱姑娘,曾那么绚烂地开在他心间,而后又被自己强压着熄灭了烟火。可这火到底没有被完全熄灭,还有那么一小撮,烧着,烧着,总有一天会焚火燎原。 轩辕邢修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只是眼角却未有过笑意。他是北朔之主,这座繁华靡酥的京都是不适合他这头北方雪狼的,他该回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贪恋世梦峥嵘,仙风瑞景,眼前虽顿却如盲。终日竞浮沉,来往皆纵横。东方出,西方没,南方死,北方生。 纵有暖风细雨绿,偏我只喜寒雪雨来风;纵有琼楼玉宇高台遍,偏我只爱低瓦矮墙回回萦;纵你风情万种,可我只爱生我养我的北国。该回去了,万千的子民还在等他们的王。 轩辕邢修心情渐渐舒畅,眼角舒展起来,他不再留恋不舍,拽着缰绳连声喊“驾——”。 梦瑶歌,我们还会遇见的。 开元,总有一天会让你领略我北国的风采。 第四十一章扑克牌 “已经离城了。”梦云寻捏着黑子,落在棋盘上。 “离就离呗。”梦瑶歌心中万分无奈,自从上次梦云寻在下棋上赢过自己,这次便又来找自己下棋。“哥哥,我们能不下棋吗,难道下棋赢过你妹妹是件很骄傲的事吗?” 梦云寻沉思片刻:“确实是件骄傲的事。” 梦瑶歌仰天长啸,手在棋盘上一划拉,全盘打乱。“不来了,不来了。” “你怕是看着又输,输不起了吧。”梦云寻嘴角闪过一丝宠溺的笑。 梦瑶歌吃瘪,心里想着法子定要将梦云寻一军。“哥哥,我们玩个别的游戏吧。” “别的?”梦云寻摸摸下巴,“肚子里又藏了些什么坏水,罢了,陪你玩就是。” “这个游戏叫做扑克牌。” “叶子牌?” “非也。” 梦瑶歌很快找了些硬纸裁成54张,边制作牌边对梦云寻和无迹讲解规则。玩扑克牌是要三个人的,正在练功的无迹就被梦瑶歌抓壮丁抓来了。 “懂了吗?”梦瑶歌讲得口干舌燥。 梦云寻:“大致明白。” “你呢,无迹?” “我——”无迹满脸踌躇。 “小姐,我会我会。”习秋举起她的小爪子,满脸得意。 “好,无迹,你先在旁边观摩一会。还有无迹和习卉,那我们谁输了就换人。” “好。” 一屋子五个人,打牌的三个,瞪着眼珠子看着牌局的一个,还有一个绣着帕子也在一旁瞧着。 梦瑶歌第一局就做了地主,“你们这些农民,等着地主收拾你们一通吧,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牌技,哈哈——” 四人头上黑线连连。!!!??? 果然没几下,梦云寻和习秋就被梦瑶歌打败了。 梦瑶歌吧唧嘴,撕了纸条就往梦云寻和习秋下巴贴。“换人,赶紧换人。” 梦瑶歌又交换了对象,打得不亦乐乎。 梦云寻:“瑶歌。” “嗯。” “你和轩辕邢宇发生了什么吗?” “何出此言。” “当着满堂众人,轩辕邢宇提的那番话。” “那不是北朔国国主让他代为转达的吗?” “你还瞒我,你该知道他的身份吧。” 梦瑶歌准备出牌的手顿住了,而后忽的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该比你晚,他对你舞剑,又说的那番话很惹人怀疑。” “哥哥真是心思细腻,打算怎么处理。” “居心不良却没有证据,又在两国结交的关键时期,还能怎么办,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不告诉皇上?” “他,呵——”梦云寻眉目皱起,慢慢吐出两个字:“无能。” 梦瑶歌惊住,怔然盯着梦云寻。 “没什么不能提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可哥哥是臣子。” “正是因为我是臣子,才对他的无能失望到了极点。” “是否有那么一天,哥哥会支持皇子夺嫡,尽管爹爹持中立态度。” “或许吧。” 梦瑶歌垂眼,“可我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发生。” “瑶歌,在这京都你看到处处都是繁华奢靡,可在京都之外,在冀城那片混沌萧瑟的天空下,我看到太多。贫穷饥寒,骨肉相离,烽烟随时四起,人们生活在心惊胆战中。可让人最寒心的不是这些——” “是世家贪私抚恤补助,压榨那些百姓的性命,不让他们有活路,对吗?” 梦云寻望着梦瑶歌,世界仿佛静止,时间都寂然无声。 梦瑶歌:“那些士兵们战死沙场或者不死即残,用鲜血浇灌开元的每一寸土地,可并没有得到半点该有的慰藉,他们,他们的家人,都未曾得到该有的照拂。试问,这样一个凉情薄寡的开元,还有谁会继续为它效命。” “可是,哥哥,这根树干的根已经被蝼蚁啃噬了,任凭你如何修剪枝叶都是不能解决。” 梦云寻叹息,可是自己总该试试的,不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梦浩在意的只是梦家,或者说他在意的只有梦瑶歌一个人。而自己不一样,自己看遍了战场的生生死死,许多东西都淡了,自己的确是个重权力的人,可同时自己也想志择天下。 习秋和习卉都是知轻重的,一直保持沉默着。 “小姐,你输了。” 梦瑶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粗厚的大手贴上了纸条。 梦瑶歌咬牙切齿,“不错啊,无迹,学得挺快。” 空气中寒风瑟瑟,偏无迹未觉,兴高采烈。“谢谢小姐夸奖。” 习秋扶额,裹紧身上的衣服,她太了解自家的小姐了。 梦云寻“好意”提醒:“别赖皮,还待着干什么,换人了。” 梦瑶歌笑笑,心不甘情不愿地离了牌局。 等梦瑶歌上了牌局,大杀四方,到了最后,四个人的脸上都被贴满了,随着呼吸纸条一起一伏,只露出眼珠子骨碌碌转着。 梦瑶歌满意点头,“这才像话!” 众人无语中…… 一屋子人玩到月上半空,才不情不愿地罢手,被梦瑶歌轰走,他们不睡觉,自己还要睡。 梦瑶歌打了个哈欠,便倒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在梦里畅游。 “你来了。”梦瑶歌嘟囔着,也不抬头。 景芝坐在床旁,扯了被脚给梦瑶歌盖好。“你倒是好兴致。” “你才是呢,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瞎逛什么。”梦瑶歌又打了个哈欠。“对不住,我真撑不下去了,我睡了,你自便吧。” 这丫头心还真大,不过是不是这也说明你在潜移默化中慢慢相信我。景芝伸手捏了捏梦瑶歌的脸颊,滑嫩一触而生。 梦瑶歌不耐烦打落景芝的手,“我要睡觉。” 景芝妥协:“好,你睡着,我不扰你就是了。” 跳跃的烛火闪动着,照着月白色的人影儿,柔和了下颌的棱角,一双含水的眸子像浸在蜜水里,荡起甜蜜的縠纹。 梦瑶歌,我真想时间就停在此刻,永远…… 府里的日子平日也无趣的很,闲着也是闲着,又想着出去玩一遭。 梦瑶歌穿着男装,在大街上逛游,身后跟着无迹,习卉和习秋没有带着。至于为什么不带着,梦瑶歌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梦瑶歌站在香涵楼前,春风满面得意洋洋。 梦瑶歌看着疑惑的无迹,拽着他就进去了。 “小姐,这是什么地方?”无迹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用手扇着扑面而来的香粉味。 梦瑶歌眨眼,“自然是快活的地方。记得,叫我公子。” 无迹木讷点点头:“噢。” “哟,小公子,您又来了。”秀娘一见到梦瑶歌就左扭右摆地朝着走来了。 “除了香君,还有别的不错的姑娘吗,可以让秀娘推荐几个吗?”梦瑶歌递过去一张银票。 “可以可以。”秀娘接过揣在怀里,“娇兰还有娇柔,并称为双骄,这两个是姐妹花,一个性子温和,一个爽朗直接,保准让您和这位公子满意,不仅可以陪你逗乐。”秀娘凑在梦瑶歌耳边,“床上功夫也十分了得呢!” 梦瑶歌耳尖微红,强颜欢笑。“甚好甚好。” 房内。 娇兰看到梦瑶歌眼睛直直放光,像狼寻到猎物似的,朝着梦瑶歌直扑过去。 只可惜,被无迹大手一挡,推出十米开外。 “你这个蛮子,敢推姑奶奶我。”娇兰脾气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想跟无迹干一架。 梦瑶歌:“姐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怜香惜玉。” 娇兰一听梦瑶歌说话,捂着嘴直笑,身上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还是小郎君会讲话。” 娇兰扭着水蛇腰到梦瑶歌面前,朝着梦瑶歌怀里扑过去,无迹想阻拦,梦瑶歌摆手阻止。 “小郎君,你可生得真美,奴家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好看的人。”娇兰把脸贴在梦瑶歌的肩膀上,坐在梦瑶歌怀里。 无迹铁青着脸,眼睛里直冒火。 梦瑶歌端起酒杯,娇兰连忙准备接过去,梦瑶歌却移开了。 “小郎君真是好会啊。”娇兰抱着梦瑶歌的脖颈,刚准备亲,被梦瑶歌两指夹住了腮帮子。 “小郎君~”娇兰媚眼如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是委屈。 “玩够了?”梦瑶歌看着仍是不甘的娇兰,把熊贴近梦瑶歌,梦瑶歌眯眼。 娇兰瞧梦瑶歌在看自己的熊,又故意自己撑大几分,显得高耸。“小郎君,瞧着可还入眼?” 梦瑶歌把娇兰从自己身上退了下去,娇兰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娇兰楚楚可怜,“小郎君,为什么要这样对奴家,可是奴家有什么不让你满意吗?” “玩够了,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娇兰眸光一闪:“小郎君想知道什么事,是想尝尝不同的玩法吗,奴家很愿意配合呢,不管小郎君让奴家干什么奴家都不会有怨言,小郎君是要用鞭子还是蜡烛?” 梦瑶歌被惊得咳嗽起,娇兰见了连忙过来拍背。“小郎君是不满意这些法子,那我就以身试法好了。”娇兰作势就要扯梦瑶歌的衣袍带子。 梦瑶歌连忙阻止,“无迹。” 无迹听到命令,立刻走上前运功震开娇兰。 “姐姐,你没事吧。”一直沉默的娇柔上前扶起娇兰。 “说正事,我可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梦瑶歌走上前打量两人一番,“香君认得吗?” “小郎君这话可是让奴家伤心呢。”娇兰捂住自己的心脏,“小郎君怎么可以和那些臭男人一样,得不到的就永远是最好的,小郎君还是断了念头吧,香君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待在这了。” “我知道。”梦瑶歌自然是知道香君进了乐司。“我想问你们,香君什么时候来的香涵楼。” 娇兰看着梦瑶歌还不死心,扭过头去不答。 娇柔起唇:“约摸两年前,香君姐姐进的楼。” “谁都没有看过她的样子吗?” “怕是只有莫公子瞧过。” “那她的身世都知道吗?” “不知道,香君姐姐素来神秘,卖身入楼的人哪个身世不坎坷几分,许是不愿意提的。” “那你们是和香君身世一样坎坷了,岂不是都有一样的苦?”梦瑶歌笑着看着她们。 娇兰把头扭回过来,神色有丝局促。“小郎君说得哪里话,人世间人人都有各自的苦,每个人的苦都能都一样。。” “噢。”梦瑶歌伸手:“你们坐吧,站着累得慌。” 梦瑶歌表面平静,实则内心翻涌不息,这香涵楼藏着的秘密,梦瑶歌今日才敢确定,本以为香君是个例外,没想到这香涵楼的姑娘怕多半都是有一个共同点的。 第四十二章不嫁人 娇兰也不客气,朝着旁边的位子就坐下去,娇柔犹豫一会儿也就坐了。 “你们的主子估计会问你们今天我们聊了什么内容,你们如实相告就好。”梦瑶歌撑着下巴。 娇兰和娇柔点头,娇兰媚眼流波。“小郎君是什么人啊?这香涵楼里的贵人奴家几乎都知道,偏偏小郎君生得玉面,奴家却不识。” “有好奇心可不太好。” “问完了,无迹我们也走吧。” 娇兰连忙叫住,“等等,小郎君,你还会再来吗?” 门外一只脚踹开房门,语气颠三倒四。“哪个小子这么大胆,敢碰爷的女人。” 一个粗犷的男子歪歪扭扭跨进门来,酡红的脸颊像猴屁股似的,对着屋子看了半天。“你这小子,不许碰我的女人。”说着就拽着一个人拉到后面。 “韩大人,你指着奴家做什么。”娇兰气不打一处来。 而被拽到后面的梦瑶歌伺机而逃,却被四五个人挡住了去路。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冲着里面喊:“韩世忠,你这个糊涂鬼,人在你后面。” “噢。”韩世忠蹒跚着步子,转过去对着梦瑶歌就是一阵痛骂。“你这小子,玩什么花样,以为我醉了你就可以戏耍我。” 谁戏耍你,是你自己喝醉了。梦瑶歌摸干净自己脸上的唾沫,脸色阴沉。算了,不跟酒鬼见识。 见梦瑶歌要走,韩世忠怎么可能放她,刚想揪住梦瑶歌的衣领,手就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攥住。 “不要伤人。”梦瑶歌嘱咐无迹。 “呵,你这小子,还带下人,真当劳资是摆设。”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见无迹和韩世忠纠缠,扬起拳头就往梦瑶歌脸上揍。 梦瑶歌后退,一袭墨衣挡在梦瑶歌面前,拳头揍在他的胸膛。 外面三人大惊,“梦统领,你没事吧。”揍人的人也神色尽失,支支吾吾道:“梦统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教训这个小子而已。” “她啊。”梦云寻转过头盯着梦瑶歌,梦瑶歌心头发虚,还有比她更衰的人吗,逛青楼却遇上自己的亲哥哥。梦云寻凑近梦瑶歌耳边:“回家,我再跟你算账。” “梦统领,这是?” “我和她认识,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让她走吧。”梦云寻把手搭在梦瑶歌肩上,梦瑶歌皮笑肉不笑。 “梦统领的面子,我们自然是要给的。” “是啊是啊,小公子快些走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梦云寻冷淡的语气从梦瑶歌耳边传来直达肺腑。 梦瑶歌见机就溜摸走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更重要的是,自己再待下去,梦云寻怕是打断我的腿的心都有了。 梦瑶歌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只是走得着实快了,迎面又来了一群人,梦瑶歌看都没看就想从旁边绕道走。 一只苍劲的手拦住了梦瑶歌的去路,梦瑶歌顺着胳膊看过去,僵化当场。我是谁?我在哪儿?现在有能躲的地方还来得及吗。梦瑶歌真是想一头撞死在香涵楼,原来这世界上最悲惨的事不是逛青楼的时候遇到自己的哥,是tm逛青楼既遇到哥又遇到爹。 梦浩的脸色是相当可怕的,可毕竟还在外面,梦浩不敢伸张,怕坏了梦瑶歌的名声。“小公子长得倒很像是我认识的人。” “呵呵。”梦瑶歌苦笑。 “梦老兄,怎么了?” “没事没事。”梦浩拍梦瑶歌的肩,“快些回去。” 梦瑶歌一刻也不敢停留,老老实实回了梦府。梦瑶歌赶紧下令把月瑶阁的门关紧,早早躺床上去了。应酬完的梦浩和梦云寻想找梦瑶歌算账,却也无计可施。 然鹅,这也是一时的法子。第二天,梦瑶歌就跪在梦浩面前,右侧站着梦云寻。 “梦瑶歌,你还有个世家小姐的样子吗,不要说世家小姐,你有女子的礼义廉耻吗?”梦浩怒红着脸。 “我怎么没有,不就是青楼,你们去得不也挺勤快的吗?” “还敢顶嘴。”梦浩被气的胡子都飘起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传家法。” “爹,瑶歌是年少无知,她身子弱受不得家法之苦的。”梦云寻眉眼尽是担忧之色。 “你若再袒护她,连你一块儿罚。” 罚就罚,自己也不是没被罚过。梦云寻跪下,“爹,瑶歌毕竟是一个女孩儿。” 梦云寻的做法反而更刺激梦浩了,“好啊,好啊,你们都好得很,真是反天了,两个给我一块打。” “爹,这不关哥哥的事。” “你还敢求情,一个女子往那地方去,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话间,一条藤鞭已经传到梦浩面前。梦浩颤颤巍巍拿起鞭子,走到梦瑶歌背后。梦浩闭上眼,扬起手就是毫不留情地一鞭。 梦瑶歌背上火辣辣的灼痛感很快从伤口爬满了整个背,这种鞭子筋道十足,打在背上是抽痛的那种。 “瑶歌,别忍着,痛就喊出来。”梦云寻焦急。 “你还给她出主意,你以为我听到她的喊声会心痛,是吗?”梦浩一鞭子又抽在梦云寻身上,梦云寻一声不吭,他挨这鞭子也不是第一次,况且他皮糙肉厚没有什么受不了的,他只是有些担忧身边的梦瑶歌。 梦瑶歌虽身体受不住,奈何意志力坚强,也是一声不吭。 梦浩冷笑:“你们真是我的好儿子、好女儿!”说着又闭眼打了一鞭,对着梦瑶歌吼道:“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没!” “我错了,我错在我生下来是一个女儿身,生为女子就该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身为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好一辈子只知道绣绣花活该闷死在房子里,是吗?” “混账。”梦浩气急了又是一鞭子抽过去。“你去青楼还有理是吗?” “我行得正做得直,我去青楼又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呵呵……”梦浩仰头大笑:“枉我认为我的女儿才智超全,真是可笑。” “你以为香涵楼楼是什么地方,梦家又是怎样的存在,你又是怎么样的人。我告诉你梦瑶歌,我和云寻去那儿是为了公务,你呢,你一个姑娘家去那儿就是败坏自己的名声,这香涵楼什么地方,达官显贵之地,凡是在宴会对你有些印象的会不认得你。” 我自然知道,梦瑶歌默然。 梦浩说到气急,又是一鞭子下去。“我真是恨自己平日太过纵容你,让你变成如今的德性。” 梦瑶歌咬牙,冷汗从额头滑到脸颊,嘴唇完全失去血色。 梦浩看到梦瑶歌苍白的神色,鞭子也下不去了,这鞭子虽然打在梦瑶歌身上,可自己的心里却比梦瑶歌还疼啊。本是多事之秋,梦家在权力的漩涡中辗转已是不易,梦浩是怕梦瑶歌毁了自己的后半生。梦家的名声倒不要紧,关键是梦瑶歌自己的名声啊。 梦瑶歌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回了月瑶阁。 习秋见到梦瑶歌这副样子,魂都吓没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个天杀的干的。” 习卉和习秋忙上忙下,在大夫的指导下给梦瑶歌包扎好伤口,抹了药。 梦瑶歌屁股朝上躺在床上,梦云寻进门让下人都退下去了。 “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也受伤了,何必来看我。” “你是故意的,对吗?” “哥哥在说些什么。”梦瑶歌装糊涂。 “我说,你是故意进香涵楼,故意让自己的名声扫地,对吗?” “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再说这对我名声损害之事我为何故意要做。” “因为你不想,不想自己的命运像婳宜公主一样受皇上操纵,你不想当那些掌权者的棋子。你在变相的反抗,你不喜欢被人利用,不喜欢当砧板鱼肉的感觉。” “是啊。”梦瑶歌低头,埋在枕头里。“皇上最受宠的公主都可以被抛弃,我一个臣子之女,何况良贵妃已经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她如果请一道圣旨,我必嫁无疑。”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可是哥哥,我们是臣子,抗旨是造反。”梦瑶歌郑重:“是,眼前皇上没有打算把我嫁给古玄锦,可是谁知道他万一那天兴起就同意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我头上,我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这样。” 梦云寻上前揉着梦瑶歌的头发,“可是,如果你的名声毁了,后半辈子——” “如果我的男人是像那些粗浅的世俗男子一样,只会用那样的眼光要求我,那我还不如不嫁,永远都和爹和你在一起。反正你们养得起我,我要赖你们一辈子。” “你啊——”梦云寻笑了,“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爹呢?” “告诉他,爹只会埋怨自己能力不够,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你这样就不增他的烦恼了?”梦云寻反问。 “好像也是。”梦瑶歌挠挠头。 “说好了,不嫁人了,要一辈子陪着我们。” 梦瑶歌不知怎么的想起景芝来委屈巴巴的样子,梦瑶歌摆摆头抛掉脑子里的画面。“当然了。”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哥哥走了。” 第四十三章故事 梦瑶歌脑袋放空,想起初见景芝发生得一系列事情,不自觉发笑。 “笑什么?”月白色的人影又再次降临到月瑶阁。 “你又来了。”梦瑶歌神情不悦。 “你说你不会嫁人。”景芝黑沉着脸,走到梦瑶歌床边坐下,用手捏起梦瑶歌的下巴,让梦瑶歌直视自己的目光。 景芝的目光很冷,像是大雪纷飞万物冰冻都没有这么冷,这双眸子里藏着黑色的火焰在熊熊怒视梦瑶歌。 梦瑶歌心虚不已,“我——对对,不嫁,这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我才不要嫁。” 听着梦瑶歌声音渐小,景芝弹了弹锦被。“你倒是出来再说,我有那么可怕,让你钻到被子里。” 梦瑶歌掀开被子,鼓足勇气直直看着景芝。“我!说!我不——” 一个吻突然而至,似狂风暴雨般卷式吹尽所有的残言碎语,这世界什么都不剩,所有的抵死不从都在这个吻里消失殆尽,梦瑶歌看着莹白色的脸庞,每一根绒毛都清晰可见,轻柔。呸,自己在想什么。 梦瑶歌一不留神,景芝的舌尖就溜进去,像滑雪似的滑进无底的黑洞,在里面挣扎、呐喊、求生,却又甘心围困,愿生生世世被束缚其中。景芝捧着梦瑶歌的下巴,唇齿间尽是纠缠逼迫,似乎是要将梦瑶歌逼上绝路,不让她退缩,正视自己的感情。 景芝和梦瑶歌分离,舔了唇角,似是回味。 梦瑶歌脸颊羞红一片,说话都染上了一份娇软。“你……你怎么总是这样。”梦瑶歌都数不清他亲过自己多少次了,自己虽然思想开明,但毕竟两世下来只遇到一个他而已,情爱一事经验甚少。 “害羞啦?”景芝挑眉,尽是揶揄之色。 梦瑶歌赌气,“怎么会,姐姐我思想开明得很。” “姐姐?”景芝疑惑。 “唉,叫姐姐干嘛。” 景芝好笑,“你啊——不准淘气。” “你哄小孩子呢,哎,说不定我真是你姐姐,你看着我实际年龄不大,但我心理年龄大啊。不是说人有前世今生吗,我可能在上辈子的时候就比你大。” “我不在乎。”景芝开口。 “谁要你说这个。”梦瑶歌思考了一会儿,“景芝,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信。”景芝眼神游离,似乎在回忆什么。 “你居然信。”梦瑶歌惊讶,景芝看上去不像是会信鬼神的人。 “我信,说不定我上辈子就遇到过你。”景芝手指勾起梦瑶歌脸颊的一缕秀发,别到她耳后。 “切,鬼扯什么。”梦瑶歌不好意思,只能打岔:“我前世一定还是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然后邂逅许多帅哥,哈哈……”梦瑶歌越想越美。 景芝一个爆栗子敲下来,眉头些许紧皱。“少惹桃花,若是惹了,我会一朵一朵都给你碾碎。”如果有男人觊觎你,我会让他会为此后悔一辈子,你敢招惹别人,我就把你把你绑在我身边,关在屋子里,彻底让你属于我。 “惹什么桃花,不稀罕。”梦瑶歌捂住自己些许痛的头,怨恨的眼神离不开景芝。“你!看我现在不能动,你欺负我。”说着,委屈极了,满眼泪眼汪汪。 景芝顺顺毛,哭笑不得。“这哪儿就是欺负了。” “看好了,什么叫欺负。”景芝凑近,吻轻柔落在额头,顺着额头滑下落在眼睑、鼻尖,梦瑶歌觉得脸酥**麻,像一片羽毛骚弄着自己。景芝继续吻着,留恋地徘徊在唇边,一个深入,不似刚才的轻柔,热烈而焚身。 梦瑶歌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让景芝为所欲为。不过,自己怎么还有些享受呢。景芝清雅的气息不让人讨厌,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沉醉,初时不觉,越闻越沉迷,便反抗不能。 景芝捏捏梦瑶歌的脸,她现在还真是听话,任意被自己蹂躏。躺在床上,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咪,等主人喂养。 梦瑶歌露出锋利的牙齿,咬在景芝的手背,景芝也不躲,小猫咪怒了,要让她消气,就由着她咬着,咬得还挺舒服。 梦瑶歌当然没用力,怕留了痕迹,只是看景芝十分惬意的样子,心中气恼,便加深了几分力道。梦瑶歌突然嘴里多了分血腥味,才松了口,牙印沁出淡淡的几丝血迹来。“活该,哼。”眼光却不时瞥在那个伤口上。 “不妨事,你消气就好。”景芝笑得淡然。 他怎么就这么由着自己呢,好像自己做什么他都会纵容一般,这样被人宠爱的感觉,还真好呢。梦瑶歌眼睛涩涩。 景芝继续顺毛,梦瑶歌仿佛意识到什么,“你是把我当宠物吗!” “怎么,不是宠物怎么还咬人。猫儿怒了要咬主人,主人能有什么法子,心里爱极了,舍不得打,只能由着。” “你——”亏自己刚才还感动,景芝这个男人。“我应该给你写本书——《坏蛋是怎样炼成的》。” “好啊,你要写,我也不拦着。” “谁要写。”梦瑶歌侧头,“你你——赶紧走,坐在这儿我心烦。” “可猫儿受伤了,主人怎么能抽身离开,自然要无微不至地关怀,彻夜地照顾!” “少阴阳怪气!”梦瑶歌大脑卡顿。“你要留下来!” “是啊。”景芝大摇大摆把梦瑶歌移到里面,躺在外侧。 “我还是个病人。”梦瑶歌焦急地阻拦。 “我知道啊,我没打算干什么。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梦瑶歌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别说黄河,尼罗河也不行。“我闭嘴,行了吧。”梦瑶歌头朝内侧,趴在床上,不想和景芝说话。 一双有力的臂膀搂在梦瑶歌的腰际,还狠掐了几把。 “你要干嘛!”梦瑶歌真是受不住景芝,这么一个妖精,那些世人偏生将他夸成神仙,一个个的都被他蛊惑。 那双手极其不安分,竟拨开了腰间的带子,梦瑶歌连忙拿手阻止。“你不是说你不——” “害怕什么,我说的事自然做得到。”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景芝的手带着暖意,一股气流顺着景芝的手掌心而出,手游走过的地方都是暖暖的,进入梦瑶歌的衣襟,熨帖在梦瑶歌的背上,像是鱼儿在水里游泳,游过的地方都荡起层层叠叠的縠纹。 梦瑶歌的背与景芝的手贴合在一起,感受到他有力而缓慢的在游走,虽然知道景芝在给自己疗伤,梦瑶歌还是红了脸。 这个过程有些漫长,梦瑶歌怀疑景芝是故意。“景芝,你够了,我背上的伤养两三天就行,不用你为我疗伤了。” 景芝收回手,帮梦瑶歌系好衣服带子。景芝咽喉吞了吞,有些燥热缠身,他看了看手,曾触手的暖玉容脂,滑嫩而细腻,每一寸纹理,他都感受到。 “你怎么了?”梦瑶歌心里闪现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害羞了?” 刚还舌灿莲花的景芝公子,却一言不发,若不是夜色太暗,梦瑶歌还能瞧到景芝耳尖淡淡的红晕。 梦瑶歌痴痴笑起来,扯着景芝的衣袖。“你真害羞了,不会吧。” “不早了,我走了。” “你不是要过夜吗,怎么不留在我这了,哈哈……”梦瑶歌取笑。 景芝回过身来,“本来不愿勉强你,既然瑶瑶这么热情,让我怎么好意思拒绝。”说完,景芝就又躺回了被窝,和梦瑶歌挤在一处。 梦瑶歌真想抽死这张贱嘴,梦瑶歌幽幽望着景芝,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 “怎么了,不睡吗,早点睡伤口愈合得快些。”景芝把梦瑶歌的头按在枕头上。 你tm一个大男人睡在我旁边,你以为自己是空气,是空气劳资也不这个点睡。梦瑶歌挣扎着想起来,可无奈背后的伤,景芝虽替自己运功疗伤但也不可能马上就好了。景芝就是瞧自己受伤,才一直欺负我,等伤好了,我要百倍奉还,梦瑶歌暗暗发誓。 “你睡吧,你睡着了,我便走。”轻柔的声音像是蛊惑人心一般。 “还早,不想睡。” 景芝望着梦瑶歌灵动的鹿眼,眸子里闪耀着亮色,像萤火虫提着灯去追寻自己的光。“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好啊。”梦瑶歌细数这一生还没听过睡前故事,前世没有,这一世一出生亲娘就死了,更何况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哪儿还需要人讲故事哄着睡觉。 景芝起头:“从前,有座山——” “是不是该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梦瑶歌嘲笑,还以为什么故事,景芝居然拿这种烂大街的东西糊我。 “别闹。”景芝正经八百:“山上据说住着人,不过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有个少年一直在找寻名士,而他四下查探,怀疑这座山上会有他想要找的人。他进了山,一个人,山中凶险,大雪皑皑覆盖其中。他六日都未好好吃东西,只在冰雪里寻到一些杂草为食,力气匮乏,少年的本领虽大,不过十岁过头。他在雪山里遇到一头白熊,可少年因为太久没吃饭了打不过白熊,正当他绝望地以为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了,她呼喊,白熊竟然乖巧地退到后面,她像一个精灵一样,出现在这单调乏味的世界,也出现在少年心头……”景芝转过头看梦瑶歌,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微弱的呼吸声起。“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却遇见了最想守护的人。” 景芝浅啄梦瑶歌的额头,“乖乖睡吧,记得梦里有我。” 景芝盯着手背上的牙印,笑意越发深了。 第四十四章飞鸡 梦瑶歌第二天醒来时,背已经不痛了,还以为要躺个几天没想到一下子好了,心里还是极为感激景芝的。想起那个男人,梦瑶歌就开始气恼,又爱又恨,说不清楚。 梦瑶歌打算这几天不出府了,省得被梦浩逮住又是一顿痛骂。梦瑶歌便又叫无迹习秋习卉陪自己下飞行棋,因梦云寻公务繁忙是不在梦府的。又是扑克牌又是飞行棋,三个人真是不知道梦瑶歌脑子里怎么能想出这些稀奇玩意儿。当然,更惊奇的事是梦瑶歌昨天挨过鞭子,今天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三人齐齐暗中肯定一定是老爷下手不够狠。(梦瑶歌:你们来感受一下好伐?) 地上铺了一层毯子,四个人坐在上面,摆着些小点心茶水。 习卉听着梦瑶歌讲规则,脑袋晕乎乎的,拿起棋子。“小姐,这明明是一颗棋子,为何要叫飞机,飞机又是何物?” 梦瑶歌暗叫不好,古代可没有飞机,算了,随便糊弄糊弄。“就是会飞的鸡,就叫飞鸡。” 习卉疑问:“可是,鸡也不会飞啊?” “谁告诉你鸡不会飞啦,鸟会不会飞?” “会啊。”习卉木讷点点头。 “鸟是靠什么飞起来的?” “翅膀。” “那鸡有没有翅膀?” “有。” “那你凭什么说鸡不会飞,它都有翅膀。”梦瑶歌暗笑,糊弄古人,自己还是有一套的。 果然习卉纠结一会儿后恍然大悟:“对,有翅膀,原来鸡会飞的。” 看着习卉上当的娇憨样,梦瑶歌大笑出了声,捂住了肚子,习卉也忍不住笑意。 习卉看梦瑶歌这副样子,知道自己上当了,气呼呼鼓起腮帮子。“小姐,鸡为什么不会飞?” “我没骗你,鸡原本是会飞的。” 习卉扭过头不去理梦瑶歌。“小姐还诓人。” “鸡原本是会飞的,不过经过训养,鸡的翅膀退化了。同时慢慢的习惯了地上的生活环境,久而久之,翅膀肌肉组织退化,身体越来越重。这样一代代传下来,所以我们平常看到的鸡几乎都不会飞了,如果是野鸡之类的还是会飞。” “小姐,你——”习秋瞪大了眼珠子。 “怎么,不用佩服我,这都是常识。”梦瑶歌摆手,觉得自己浑身闪耀着布林布林的光芒。 “小姐你真会鬼扯,习卉咱们不听她说。”习秋拉着习卉,一起剥栗子吃。 古人迂腐,诚不欺我!梦瑶歌摇头,瞥见旁边的无迹,灵光一闪,对他笑了笑。无迹该是会相信我的。 “小姐,昨天老爷是不是打到你头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大夫吧。”说着,就要拽梦瑶歌去看大夫。 “去个——”梦瑶歌生生憋住了个p字。“不去。” “小姐,有病咱就得治,拖着不是办法。更何况是脑子有病,不能大意马虎的。”无迹义正言辞。 习卉和习秋偷笑,习秋笑得岔了气,手直拍地。 梦瑶歌用力压住自己的体内的暴怒因子,“我们还是玩飞行棋吧。” 习卉习秋还是笑着,也不管梦瑶歌脸色有多臭。 梦瑶歌盯着两人:“是不是平日对你们太好了。”阴恻恻露出个笑容,吓得两个人立马端正坐了。 梦瑶歌拿个骰子随手一扔就是个“六”,得意洋洋。“我这个人啥都好,尤其运气最好。” “是是。”习秋剥了个栗子递到梦瑶歌面前,“小姐,尝尝。” 梦瑶歌瞧着这个小狗腿子,还算有眼力见。 玩了半刻,梦瑶歌就没了兴致,嫌弃看着三个人,一个飞鸡都飞不出去,这叫什么事。唉,自己太优秀,没办法,衬托得他们太弱。 习卉和习秋感受到梦瑶歌嫌弃的眼神,给她们刺激得一下子掷了好几个“六”。 几个人玩到中午,梦瑶歌就不玩了。 “小姐,时间还早。”习秋疑惑。 “怎么,还玩上手了。”梦瑶歌戏谑。确实,梦瑶歌是第一,习秋第二,两个远远领先习卉和无迹。 “好了好了,改天再玩,我还有事。” 一听到梦瑶歌说有事,习秋里面惊恐地站起来。“小姐,你又要出去玩,老爷的打你还没挨够。” 梦瑶歌拿起一个栗子壳弹到习秋头上,疼得习秋捂住额头。“挨够了,你要体验体验吗?” “不了不了,”习秋揉了揉伤口,“那小姐有什么事?” “我就不能有事吗,我看着很闲的样子吗?” 是啊,您就很闲,习秋在心里默默赞同,但表面还是很狗腿。“小姐日理万机,当然正事很多,是习秋多事。” 梦瑶歌心里打了个小算盘,昨天惹了梦浩生气,说来说去梦浩都是为自己好,自己不是个傻子,这点总是知道的。自己也昨天也有些口不择言,古代与现代的人思维不同,所以其实两个人都没有错,非要较真就伤了感情。 梦瑶歌带着习卉和习卉进了厨房,厨房的下人诚惶诚恐,不知道小姐为何大驾光临厨房这种秽脏之地。 主事大娘摸了摸额头沁出的冷汗。“小姐来这儿,是因为食物不合小姐胃口吗?” “大娘安心,我只是想做些食物给爹爹和哥哥吃罢了。” 大娘这才安下心来,笑容也和缓了许多。“小姐,您千金之体,这本是下人干的事,你说几样奴让人做就是了。” “自己做的才有诚意,爹爹和哥哥吃着也欢心。” “小姐真是懂事孝顺。”大娘盯着梦瑶歌,模样长得像仙女,既好看又孝顺,真是个好孩子。 梦瑶歌亲自炒料,火热的锅炉逼得梦瑶歌出了一身汗,浓烟阵阵,还有一股辣椒味扑面而来。 “小姐这是在炒菜吗?”习秋狐疑,用手肘顶了顶习卉。“小姐不会是在制毒吧。” “有道理。”习卉点头,“所以,你待会第一个去试毒吧,看能不能毒死你。” 梦瑶歌当然不是在炒菜,她可是在做绝世美味的火锅啊。梦瑶歌自从穿到这里,菜肴虽精致奢华,却还没有现代的一顿火锅让自己吃得爽快,酣畅淋漓。火锅这种绝味,看来是要在自己手上发扬。 梦云寻和梦浩还未进同善堂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浓烈而刺激,逼得人馋嘴。 只是,梦浩一瞧到梦瑶歌在这里,就板起脸来,吹胡子瞪眼的。 梦瑶歌乖巧地给梦浩拉开椅子。“爹爹,快来,今天特意为您我做了美食。” 梦浩仍是一张冰脸,只是神色缓和多了。 “怎么?为了爹,不为哥哥啊?”梦云寻少有地开玩笑。 “去去。” 梦瑶歌把梦浩安置到椅子上,用筷子夹了一片轻薄的羊肉,涮到红油油冒着咕嘟咕嘟泡子的锅里,等到羊肉变成蜷曲,梦瑶歌把涮好的肉再在小碟子的调料里裹一遭,最后放到梦浩的碗里。“爹爹,尝尝。” 梦浩看着梦瑶歌期待的眼神,夹一筷子放在嘴里,酱汁与肉汁在舌尖极致绽放,滚热的触感是极能刺激味蕾的。“好吃。”梦浩满意点头,自己夹一筷子去涮了。 没人会抵挡住火锅的魅力,梦瑶歌深信这一点,没有什么事不能是吃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就两顿。 “鸳鸯锅,一个锅是辣的我自己炒的,一个清汤是鸽子汤吊的,肉和蔬菜都可以涮。” 梦瑶歌还没说完,梦云寻就伸出爪子了,毕竟美食不可辜负。 梦瑶歌看着梦云寻止不住的往里面烫菜,放下心来,自己也坐下来,享受这顿美食。 “瑶歌,这是你想出来的?”梦云寻自然要给自家妹妹铺路,征得梦浩的原谅。 梦瑶歌可怜兮兮望了一眼梦浩:“是啊,为了这顿火锅,我手都被切伤了。”梦瑶歌故意把豁口子的手凑到梦浩面前。 “你是千金小姐,不用干这些,让下人去做就好了。”梦浩到底是心软的。“我知道你向来在沧逐山,待得自由,是爹太逼你了。” “没有的事,是我鲁莽。” “你背上的伤还好吗,被我那么打,今日又忍痛做饭,会不会加重?” 一下午的辛苦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梦瑶歌忍着泪水。“没有,不痛的。” “我自己下的手,我知道。”梦浩伸出手摸摸梦瑶歌的头。“其实,打你的那刻爹比你还疼,我昨晚一直辗转难眠,害怕你会怨我,也怨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你说,非要下狠手。真是年纪大了,脾气也上来了。对不住,我的瑶歌。” 梦瑶歌摸摸眼角的泪痕,她太清楚梦浩的脾气,执拗顽固,拉不下面子,即使是皇帝他也未必给面。然而,如今他却对自己小心翼翼道歉,他心中对自己是珍爱极了,梦瑶歌知道,梦浩是偏心的,他从来对梦云寻词严厉色,而对自己是有求必应。或许是为了弥补梦瑶歌早年不在他身边的遗憾,也或许是因为梦瑶歌是他心爱女人的女儿,不管为了什么,他对自己的爱假不了。但自己强占他女儿的躯壳,这也不假,只是自己愿意把他当父亲愿意做他的女儿,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四十五章火锅 “不说这些事了,我们还是吃饭吧。”梦瑶歌夹了牛肉片涮进锅里,给梦浩挑去。 梦浩脸上的笑咧都咧不住,“你也吃你也吃。” 这件事也算揭过去,和气融融的。 “爹,哥,我想着火锅这种美食不能光我们独享,让梦家的酒楼都推出这个菜系吧,一定火爆异常。” “嗯。这些事就由你负责吧,梦家的铺子是方管家管理的,你平日若是无事接手也好,本就是你的嫁妆,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到你手里的。” 连梦瑶歌都不得不感慨梦浩太厚此薄彼了,这些都给自己,那梦云寻娶媳妇用什么。“嫁妆什么的还是算了,我又不打算嫁人。” “孩子气,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梦浩嗔怪。 “爹,瑶歌不嫁人也挺好,留在我们身边,也省得嫁错人惹瑶歌伤心,再说,凭梦府的财富又不是养不起瑶歌。” “你这个哥哥,说得叫什么话,什么叫嫁错人,你是让你妹妹嫁不出吗?”梦浩筷子“啪”往桌上一放,指着梦云寻鼻子就是一顿痛骂。“我看瑶歌敢去青楼也是因为你的纵容,一个哥哥,不以身作则,整天劝妹妹不嫁人,也就你梦云寻独一份。” 梦瑶歌两头不是人,夹一筷子子白菜叶烫进去,吃到嘴里真是烫嘴。 梦云寻把刚涮好的羊肉夹给梦瑶歌。“多吃些肉,瘦了可不好看。” 梦瑶歌用筷子戳碗:“爹,不关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嫁,只是现在不想,我还想多些时间陪你们。” “爹不是勉强你,遇到喜欢的尽管跟爹说,爹安排就是,现在不想嫁咱就等个几年。” 梦瑶歌乖巧:“好。” 梦瑶歌把火锅发扬光大的事很快提上了日程,火锅一经酒楼推出顿时客流爆满,来往官客络绎不绝。 这不,苏初宛就约梦瑶歌去吃火锅了。不仅邀请了梦瑶歌,还捎带苏幻凝和苏凌天。至于苏盛昱,苏初宛是怕见人忆情,徒增烦恼,还不如别让他见,苏凌丰发生不举的事便也没邀,更何况即使在那事之前,苏初宛对他印象也不好。 苏凌丰自从不举后,更肆意妄为,时常打骂下人,更有甚把人活活打死,整个人阴暗难测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苏初宛就更不待见了。苏初宛看不惯苏凌丰的行为说了一通,就被记恨上了,叶妙璇(苏凌丰的娘)抱着穆芙蓉(苏初宛的娘)鼻涕一来眼泪一抹,让穆芙蓉不得不教训苏初宛一通,苏初宛至今有气。 梦瑶歌早早让人安排了酒菜,就等三人到。 一个明亮的鹅黄色女子冲了包房进来抱住梦瑶歌。“瑶歌,真是想死我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几天前的宴会不是还见了。”梦瑶歌不由发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整整隔了多少年才见到你,你居然还嫌弃时间短。” “就你有理。”梦瑶歌招呼苏凌丰和苏幻凝坐下,吩咐下人可以上菜了。 苏初宛:“瑶歌,这火锅真是你做出来的?” “不然呢,这酒楼可不就是我梦家的。” “我那酒鬼老爹吃了一次你们家酒楼里的火锅,回去是夸得天花乱坠,惹得我馋虫都犯了。”苏初宛挨着梦瑶歌坐下,“这火锅真有我爹说得那么好吃。” “你尝尝就知道了。”梦瑶歌卖了个关子。 小二已经将汤料用铜锅盛上来,铜锅下面用铁具夹着火炭星子,这样一整套端到桌子上。 “很别致的吃法。”苏凌丰评价,“瑶歌真是心思独具。” “也不是,只是偶然在书中曾见过,便想尝试一番,味道竟然比书中过之而无不及。”梦瑶歌可不敢把发明火锅这件事套到自己头上,毕竟光环多了总是压身的不见得是好事。 “竟然是这样。” 一盘盘菜和肉端到桌子上,看苏初宛已经垂涎欲滴,梦瑶歌就夹一筷子羊肉在锅中汆烫,拌了调料放到苏初宛的碗里。 苏初宛连忙吞到口里,“好吃好吃。” 苏凌丰和苏幻凝也齐齐动筷子。 “瑶歌,我还要,你也帮我涮点。”苏初宛自己烫菜还不够,要梦瑶歌一起帮她。 “你真是个馋鬼。”梦瑶歌嘴上嫌弃苏初宛,可动作也不马虎,牛肉、羊肉、猪肉、白菜、香菇……,给苏初宛码了满满一碗。 “瑶歌,你别顾着我了,你也吃。”苏初宛便吃便含糊地说。 “小姐。”掌柜的敲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一袭玫红色长袍夺人眼眶,莫郁殇率先走进来,随身带的扇子在手里摇晃。“瑶歌,你们吃火锅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景芝随后,满头青丝用白碧琼做的簪子固定起来,披在身上,眸星泛寒,清清冷冷的脸上在看到梦瑶歌后容色才温柔许多。 “你也来了,景芝。”梦瑶歌站起身。 “明明先进来的是我,梦瑶歌你怎么就盯着这个冰人。”莫郁殇闻到空气弥漫的香味,凑到火锅旁,用手扇了扇。“好香。” 苏初宛嘴里嗦着一根粉条,“有你,本姑娘就觉得坏了我的兴致。” “你不是吃得挺尽兴的。”莫郁殇自顾自坐下,放下了折扇。“苏初宛,你吃相能不能稍微像女人点。” “要你管。” 梦瑶歌冲景芝伸手邀请,景芝环顾屋子内的几人,视线凝固在苏凌丰,嘴角渐渐僵硬。内心暴怒的火苗越燃越大,僵在原地。 “怎么,你不吃吗?”梦瑶歌调笑,指门:“要不,你出去,我们吃。” 景芝冷冷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坐到了位置上。 梦瑶歌正郁闷,自己招他惹他了,喜怒无常,真是小气。 “你们怎么来这里?”梦瑶歌问完,空气里都是尴尬,莫郁殇埋头吃菜,而景芝盯着梦瑶歌就是不说话。 “噢噢——”莫郁殇反应过来:“近日不是这酒楼里的火锅挺火热的,就来尝尝。” “没想到火锅魅力还挺大,连景芝公子都来了。”苏凌丰眸子忽明忽暗,笑意未达眼底。 景芝伸出玉手,夹起一片瘦肉往清汤里涮涮放到梦瑶歌碗里。“你还有伤,不要吃辣的,多吃些肉补充些营养。” “瑶歌,你什么时候受伤了?”苏初宛担心地围着梦瑶歌转了好几圈,连吃都顾不上了。“伤哪儿了?好了吗?” “都好了,不然今天怎么出来。” “你怎么受伤了?” “逛青楼被爹打了。”梦瑶歌一脸平静。 “噗——”莫郁殇刚喝的水卡住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憋得眼泪都出来。 苏幻凝一脸惊恐的样子。“瑶歌姐姐,你怎么能逛青楼,身为女子怎么能去那肮脏污秽之地,你也太不懂羞耻了。” “开的人不都坐在这里,幻凝怎么就骂我去的这个,不骂开的那个,他才是恶淫之首啊。” 看***引到自己这里,莫郁殇怎么甘心,刚想教训梦瑶歌一通,想起身边有个景芝,硬生生压住了火气。“苏二小姐,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就好,何必管世人说三道四。瑶歌的行为虽在你眼里是惊世骇俗,在我眼里就没什么大不了,女孩子好奇去青楼转转而已。”(作者君:刚才是谁吐的水。) 第四十六章相思 “不管怎么样女子都不可以去青楼,瑶歌姐姐不担心自己得名声吗?”苏幻凝一脸焦急望着梦瑶歌。 担心的话我还会告诉你,梦瑶歌冷笑。“人生于世,还是活得自在些比较好,哪管不相干的人说些什么。” “可是瑶歌姐姐,人言可畏。”苏幻凝自不想让梦瑶歌占上风。 “你畏,我未必。”梦瑶歌势必是要把苏幻凝这个娇弱的白莲花按在泥里好生淹个几回,看她还敢招惹自己。 “瑶歌,你下次去定要带上我,我也没去过呢。”苏初宛兴致勃勃,全然不顾这里还有三个大男人。 “苏初宛,你还知不知道羞耻,还公然结伴去青楼。”莫郁殇感慨世风日下,本以为苏初宛已经是京都世家小姐的一朵奇葩,结果来了个梦瑶歌尤甚,两个人还臭味相投。 “你刚还不是说不管世人说三道四,瑶歌可以,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莫郁殇被啪啪打脸,支吾了一阵。“你和梦瑶歌能一样,你去了你爹是要把你腿打断的吧。”梦瑶歌有香涵楼幕后老板景芝庇护纵容,苏初宛空有胆大,镇国公府可不像梦府只有梦浩和梦云寻,大房和二房里面的利益争斗是无休止的,偏生无脑女又不懂,这不吃饭还带着苏幻凝和苏凌天。 苏初宛想起自己那个的爹,便也没了想法。自己没什么要紧的,怕的就是他责怪娘。 “不要了,你不要夹了。”梦瑶歌用手挡住碗,躲避景芝夹过来的肉。短短说话间,梦瑶歌的碗就被景芝堆积成山了。 景芝也不勉强,收回了手。 苏初宛看了看两人,一个是四国闻名的月华公子,长得似谪仙般让人见之不忘,才华更是惊世。另一个是——是是什么呢,是自己的朋友,对,他们太相配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当然要这世间最好的男人来爱。 “苏兄最近在仕途上颇为顺畅啊。”莫郁殇语言轻淡而随意,仿佛是和好友交谈一般,就像是前些日子在香涵楼出的一档子事没有发生过。 苏凌天筷子停顿了一下,而后眸子盯着莫郁殇。“莫世子谬赞了,您才是深蒙盛宠。前些日子,因凌丰的事,家父与祁国公之间不太愉快,还望莫世子体谅家父一片护子之心。” “苏怀澹大人爱子,我自然能理解,只是,苏凌丰不是你的亲弟弟吗,苏兄怎么还对我这个害人凶手和颜悦色。” “因为在下虽疼爱凌丰,却也知道他平时作为放荡,故也不怨任何人。” “苏兄高义。”莫郁殇抱拳,“我真是佩服。” 假惺惺,梦瑶歌对此场面只能奉上如此评价。还是安安静静吃菜适合自己,逢场作戏什么的还是算了,累得荒。只是,这碗里的菜也着实太多了,梦瑶歌拧眉。 一顿火锅也算比较和气的吃完了,如果忽视苏幻凝嫉妒的眼光和苏凌天的皮笑肉不笑。 苏初宛、苏幻凝、苏凌天和梦瑶歌、景芝、莫郁殇分别是两路方向。 景芝扫了一眼莫郁殇,莫郁殇顿时内心哭唧唧,他碰上的是个什么人,重色轻友。 “唉,苏初宛你站住,等我一会。”莫郁殇追上去, 苏初宛疑惑:“你干吗呢,你又不和我们同路。” “我逛街,不行吗?” “最繁华的街道不在你家那边吗,你朝这边走干嘛。” “管不着我,我喜欢人少的地方,不然我这绝世容貌在人多的地方还不引起踩踏事故。” “你逛你的街,别跟我们一起,滚。” 梦瑶歌和景芝走在一起,两个人都不说话,只能感受到人流从自己身边经过。 梦瑶歌戴着面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露在外面,时而东看时而西转。 景芝长而微卷的睫毛眨巴了几下,眸子似寒潭凝结成冰,只是默然地贴在梦瑶歌身后,细心保护着她。 “你这是怎么了?”梦瑶歌拿起小摊上的一包蜜饯,尝了一颗,甜甜蜜蜜的。 景芝扔给小贩一锭碎银子,“你离那个苏凌天远一点,这个人心思有些重。” 小贩:“给,公子,找你的零钱。” “你拿着吧,梦瑶歌。” 敢使唤自己,可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勉强摊出手接了过来。“怎么清冷出尘的景芝公子还会带银钱这种俗物。” “为了你。”景芝轻勾嘴角,“你会信吗?” 梦瑶歌赶紧逃离,装作在挑选盆栽的样子。“这么一个小苗,店家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只见一个偌大的盆子里冒出一个小芽儿,嫩绿嫩绿的,跟柳树的芽儿似的。 “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从桑巫国引进的相思草,这花在桑巫国长得颇好,在我开元国就不适应了,就这么一小芽,都是小人种了近百株才长了这么一小撮。” “这么娇气的花,我还是不要了。” 小贩连忙抱起这盆草(姑且称之为草吧)。“小姐,这花长出来就不难养了,而且开起花来紫气东来,像朵云霞,好看极了。” “没兴趣。”梦瑶歌本不是种花养草的料,这么难养的草,说不定自己养个几年都开不出花来。 小贩急了,这花本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这两个人气质非凡肯定出手阔绰。“小姐,这相思草还有一种寓意,它在桑巫国是苦恋与相思的见证,在桑巫国有个风俗,男子在追求心爱女子的时候,如果女子也对其有意就赠他相思草以表示爱恋,这段爱情才能走向美好的结局。小人觉得您能买一盆送给身边的公子也是极好的。” “你这么一说。”梦瑶歌看着小贩惊喜的目光。“我更不想买了。” 梦瑶歌走开,却从身后听见传出一道清脆笃定的声音“我买了”。 “公子,您太识货了。”小贩笑呵呵地收了钱,眼角皱纹都笑得挤出来了。 景芝把盆栽塞到梦瑶歌手里,梦瑶歌真是不知道景芝哪根筋搭错了。 景芝霸道而强硬地命令道:“送给我。” “你自己花钱买的,还要我送给你,花自己的钱送自己东西,你可真是脑子有问题。”梦瑶歌无语。 “相思草还有一种寓意,它在桑巫国是苦恋与相思的见证,在桑巫国有个风俗,男子在追求心爱女子的时候,如果女子也对其有意就赠他相思草以表示爱恋,这段爱情才能走向美好的结局。”梦瑶歌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些话来,转过头看着从自己手里接过相思草的景芝露出单纯毫无杂质的笑容,心头微痛。什么时候月华公子也会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景芝为何对自己如此深爱,梦瑶歌不明白,只落忆湖一面是不可信的。他对自己的爱像是生来就有的,深而入骨。梦瑶歌两世没有欠人什么,独独除了他,冥冥之中总觉得欠了他许多。 景芝抱着一盆相思草回了景府,淮契正准备来给他搭脉,却看见景芝对着一盆草笑得傻呵呵的。 淮契大惊。 “主子,这是什么药草?是毒药还是绝世灵药?”淮契赶忙过来盯着这个小芽儿,两道火热的视线灼草。“只不过这么小个芽儿,得等多久才能入药。” “相思草。” “主子,别开属下的玩笑。”主子一定是担心我会把它入药,故意不告诉我真相。“放心,主子,我肯定不会动它的。” “我再说一遍,相思草。”景芝语气冷了下来,“你如果敢动它,哪只手动的,哪只手就给它做肥料。” 淮契发怵,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还真是相思草,难道这相思草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药用价值。也不应该啊,主子虽然精读古书,但医用方面肯定不如我的,何况,要真用相思草,派人去桑巫国运回来就是了,何必守着个芽不放,还指不指定长得起来。“主子,您要相思草,派人去趟桑巫国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 “不用你说。” 淮契云里雾里,炽热的心被一盆冷水浇灭,居然真是相思草。淮契收了心思,按例给景芝搭脉,仍旧重复那句。“主子,少用内力,最好不用,按时吃药。” 景芝看了看手腕,视线又转移到桌子上那盆相思草。阅尽天涯离别苦,最是相思无留处。我一直在等你,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苦恋、相思,你把它送给了我,是不是意味着往后我不用再相思。可是我也知道不会的,因为只要你不在我身边,哪怕一秒,这种思念就会汹涌而来,譬如现在。 第四十七章流言 梦瑶歌抱着小狐,京都中已经有隐隐约约的风声四起,梦瑶歌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苏幻凝的手笔。当日说那番话,也是故意让苏幻凝听的。 梦瑶歌给小狐顺毛,“你这才来梦府多久,就吃成这个德行,胖了几圈了。” 小狐的胖爪子(小狐:你才胖爪子,你猪蹄)划拉着梦瑶歌,我在长身体,长身体造不? 梦瑶歌按下它的头,扔在地上。 习秋赶忙把它抱住,还小心翼翼摸他的爪子。“小姐,你这样会把他摔疼的!” 比不过景芝也就罢了,现在自己还没有一只狐重要,梦瑶歌当场黑脸,不善的目光游移在小狐身上。 小狐大惊,立马从习秋身上挣脱出来,奔到梦瑶歌旁边,用头蹭梦瑶歌的小腿。 习秋捂住自己的心脏,自己对它这么好,小姐对它这么坏,可它还是喜欢小姐。哼~ 梦瑶歌嘴角微微扬起,还是只识趣的狐儿。 梦云寻扣门而进,梦瑶歌琢磨个大概,早已清楚来意。“哥哥是要问我听没听到近日的风言风语?” “你心里不在意就好,别人说什么是他们的事,你看开就好。”应酬中那些人提了一嘴,只是碍于自己还在那儿不敢谈,若是没有自己,那些人喝一通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梦瑶歌心里对梦云寻是有愧疚的,自己做的事,他也肯定也受人不少非议。可是如果重来,自己还是会这么做,开弓没有回头箭。 “爹似乎也知道最近的传言了,当心着点。” 梦瑶歌抱着狐狸坐在椅子上:“怎么就是传言了呢,可确实是真的。” 梦云寻拧眉:“你还说,还理直气壮了是吧。不管怎么样,你不承认就是了。” 梦瑶歌薅狐毛,一撮一撮握在手里,暖和极了,如果在冬天这一团抱在手里手感肯定不错。 梦云寻看着梦瑶歌悠哉悠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呸,自己才不是太监。“你听明白没!” “知道了。”梦瑶歌应和。 梦云寻黑沉的眸光汇聚到那坨白绒绒的物件(小狐:你才是东西)。“你这狐狸,养大了就别留着了,小的时候还没有野性,长大了就说不准了。” 小狐立马炸毛,这臭男人居然想赶自己走,卧在梦瑶歌怀里就冲梦云寻叫。 “小狐,安心。”梦瑶歌按住它激动的小爪子。“我才不会听他的,毕竟我养你这么久。” 小狐激动得泪流满面,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这么有人性过,用自己的爪子擦拭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 “养你这么久,我怎么可能白白放你走,不宰点肉都对不起我这么精心地喂养你。” 梦瑶歌的手一寸寸在抚摸小狐,所到之处都是狐毛树立,小狐蹬着爪子立马就跳了下去,撒开腿就跑了。 梦云寻都看不下去了。“你就这么吓它。” “谁吓它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梦瑶歌淡淡一笑。 只见刚跑到门口的小狐拔腿的速度更快了。 方管家到月瑶阁传话,说是梦浩要见梦瑶歌。 梦云寻和梦瑶歌对视一眼,该来的总会来。 “你仔细点措辞,别又惹着父亲。” “我哪敢惹他。”梦瑶歌挥挥手就去了。 书房。 “京都的风言风语都听到了。”梦低头埋在一片案牍间,手里不时翻看着。“这下你总该知道我的话没有错了吧。” 知道知道,始作俑者就站在您面前呢,能不知道。 “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毕竟人言可畏,自然我不希望你畏惧,可是还是避一下风头吧。” “您想我怎么做。”梦瑶歌低头,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投出一小片的暗影。 梦浩合上了公文,按了按眉心。“本来舍不得你去,现在看来这时候去挺好。你大伯前些日子在书信里提到你大伯母患了重病,你去探望探望挺好的。” 梦瑶歌抬头,迫人的目光遮掩不住。“为何要去,我这时间去不就是惧了这些。爹你说了不希望我畏惧。” “你不畏惧,就当我怕了吧。我不希望你面对这京都的流言蜚语,这些我都不想让你承担。这皇城中的人心险恶我希望你永远不懂,你在沧逐山待得久了见的人少,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梦瑶歌原本千言万语的喷涌在此刻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可是我不是沧逐山只能看见单纯善良的梦瑶歌,这个跨越时空的灵魂早已不惧这些,曾穿梭在死亡的地狱还有何惧。可偏偏,在梦浩眼中梦瑶歌虽有才智却心思单纯,需要尽心保护。在这个父亲的眼中,女儿总是娇嫩的。 在这刻,梦瑶歌尝到了后悔的滋味,梦瑶歌心里对自己是无所牵挂的,可是她不愿看到为自己操心的梦浩。梦瑶歌一向是个做事从不瞻前顾后的人,可现在越来越被情感牵绊,但这种改变也未尝不好。 梦瑶歌忍住,尽量平淡语气。“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避得了一时避不过一世,再回来我仍要面对这些。” “但至少会比如今好些,你去彭陵就当放松一些心情,去游山玩水吧。你大伯待在彭陵十几年了,我也没抽空看他,你去替我瞧瞧他也好。况且,我一直对外说你在彭陵养病,你大伯母病了你不去也惹人怀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梦瑶歌就也不好推辞了。“何时出发?” “就两天后吧,也准备些东西。”梦浩走过来,摸了摸梦瑶歌的头。“你才回来几个月便又要离开我,可是爹这一生还很长等得住你,人生漫漫,爹还要护你。” 答应这件事,本就是为了安梦浩的心,没有别的情由。“爹,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 这两日一直都在准备梦瑶歌去彭陵的事。 梦云寻听说了这件事,去找梦浩吵了一架,气得梦浩头冒青烟。 “你无非是舍不得瑶歌,可是你忍心她在京都这诡谲的风云里承受着最恶毒的诋毁吗?” “她没有那么脆弱,您知道的。” “可是在一个父亲眼中,自己的女儿永远都需要保护,这风云四起她避不了,可是我只希望这风云能弱些晚些,对我的瑶歌仁慈些,这就是我的心思。” 梦云寻冷冷一笑,原本愤怒的目光转为黯然。“父亲,您对瑶歌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什么意思?” “我不得不说,您对于瑶歌来说真的是一个好父亲。”梦云寻说完决绝地离去了。 父亲,您爱梦瑶歌我真的没有意见,她是这个家里的耀眼明珠,甚至连我自己都在不知不觉地改变,在无意识中地维护她。可是,您能不能把对她的爱分给我一丝,我要的不多,就那么一丝就可以。我也是您的孩子,可是在冀城戍守那六年您从未写给我一封信哪怕一句一字,我不知道在战场中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旁人是因为亲人等他们,而我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自己不甘心吧,不甘心就这么被抛弃。 梦云寻笑着,眼眶有些湿润。梦瑶歌还有梦浩,自己呢,自己有什么,生来无母,有父不如无。 梦浩手指有些颤巍,闭上眼睛。不要怨我,云寻,只是你长得太像那个女人,自己总是迁怒你。更何况,你身上的秘密是让我无法释怀的。 “你明日就走了。”景芝又再次降临了月瑶阁,看着梦瑶歌抱着一个白团子,心里顿时不快。 梦瑶歌给小狐剥虾壳,这狐狸居然最近爱上吃虾了,真是没个狐狸样。梦瑶歌剥好,拿在手里,也不喂给小狐,让它流口水馋着。 景芝凑上前,抓紧梦瑶歌的手腕。 “你干嘛?” 灵巧的舌头舔过梦瑶歌的指尖,把虾肉卷进口里,食指与中指都是湿漉漉的。 “你再给它剥,我都吃掉。”景芝舔了舔嘴唇。“味道不错。” 梦瑶歌盯着自己的手指,这景芝着了什么邪,跟一个狐狸抢吃的,至于吗? 小狐看自己的食物被抢走,冲着景芝就是一顿狂叫。 “怎么,猎场还没让你长教训?” 小狐立马安分下来,是这男人把自己射伤的,他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味道,惹不起。小狐从梦瑶歌的怀里跳出来,趴在桌角去了。 这讨厌的小东西总算走了,景芝欣慰笑了。 “虾不错,再剥一个。” 梦瑶歌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鬼话。“不错,你自己剥就是了,我为什么要给你剥。”梦瑶歌拿出手帕使劲擦手指,“脏得很。” “嫌我脏?”景芝从盘里拿了一个虾仁,仔细地剥好。“啊——” “你要我吃?不吃,你自己吃。” 景芝眯眼,把虾放在嘴唇里,按住梦瑶歌的肩膀,冲着梦瑶歌的朱唇狠狠地吻下去。梦瑶歌大惊,虾肉顿时滑入口腔,虾的味道腥甜,伴随着景芝身上好闻的清甜味。舌尖在缠绵地舞蹈,像共赴一场华尔兹。 两唇分离的时候,嘴里的虾肉已经被绞碎,只好混合着另一个人的味道咽入腹中。 梦瑶歌红着脸,这个人怎么这么多技巧。“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每次都说这句,最后还不是配合我。” 梦瑶歌脑袋都想埋进土里,当个鸵鸟好了。 “不必害羞,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些。” “你——你,谁跟你害羞,不是,我们怎么就不用这些。啊——我在说什么。”梦瑶歌抓狂。 “不用解释,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景芝非常“体贴”。 “才不跟你说这些,反正明天我就离开你的魔爪了。” 景芝立马就黑脸,目光中有散不开的哀愁。 梦瑶歌瞥了一眼。“也没有很久,毕竟我爹舍不得我,我很快就回来。” 景芝喑哑着调子。“他舍不得,难道我就舍得?” 第四十八章离京都 “京都还有些事我不能脱身,彭陵你去要小心些。记得无论任何事都比不过你的安全重要,你知道吗?” 梦瑶歌发现景芝这絮叨劲远压梦浩,不耐烦地点头。 “梦瑶歌。” “嗯?” “记得离开我的每一天都要想我,虽然知道你没心没肺,但答应我这一件事。”景芝的手勾起梦瑶歌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目光。 梦瑶歌轻声:“我答应你,行了吧。” “虽然知道你这说了不一定做,但图个安慰吧。” “谁不会做了,你小看谁呢。” 景芝揉揉梦瑶歌的头,把发髻都揉散了,青丝都毛躁起来。 景芝冰凉的朱唇落在梦瑶歌的额头,激起一阵火热连绵,荡起层层叠叠的波澜晕开。“要记得,每日都要想我,只需增不许减。”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回荡在梦瑶歌耳边,激起一层颤栗。 “我走的这些天,你帮我照看我的小狐,习秋和习卉我都带走了,留下来的无迹又是个大莽汉,梦云寻又对它不怎么待见。麻烦你一阵子。” 景芝满脸阴郁,连语气都带了一股子让人打颤的寒味。“你对这只狐狸倒是什么都念念不忘。” “你吃醋了,哈哈。”梦瑶歌捧腹大笑:“你连狐狸的醋都吃,你有没有原则。” “对,我吃醋了,因为我对你毫无原则。”景芝捏起梦瑶歌的脸颊。“我这么酸,不给我点甜弥补一下吗。” 梦瑶歌这次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用手一挡,吻就落至掌心,温热的**的,像朵花在掌心绽放。景芝舔了舔,黏糊糊地像小狐舔自己似的。 景芝看梦瑶歌还不撤手,只得强来按下她的手肘,冲她滑嫩嫩的脸上来上一嘴。由脸蛋滑到嘴唇,想起刚才她的不乐意,狠狠在上面蹂躏,都咬出一道小口子。 “你是狗吗?怎么还咬人。” “那你不还反咬我一口,你更像它。”景芝小心地碰了碰梦瑶歌的嘴唇。“太软了,我就这么咬一下就破了。” 梦瑶歌再次无语,不按套路出牌的景芝。 大拇指轻轻在唇上摩挲,食指拂过梦瑶歌的鼻尖和眉眼,仿佛在镌刻把她深深地印在心底。“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第二天梦瑶歌起了个大早,无迹缠着梦瑶歌跟着也要去。 梦瑶歌知道他是好心一片,只是他的训练也耽误不得。梦瑶歌温言细语。“无迹,我呢只是去十几天也没有多长时间,况且你也要训练是吧。” 无迹一脸义正言辞:“那小姐,我不去,谁保护你?” “哥哥派了语千给我,而且爹给我拨了一批侍卫,我的安全你不用操心。”梦瑶歌觉得没有比自己活得更憋屈的小姐了,这都叫什么事。 谁知,这一番言语安慰不了无迹,眼神更加落寞。“小姐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是吗?” “怎么会,无迹还是最得我心的。乖乖等我,前面已经催了,我先走了。”梦瑶歌拍拍无迹的肩膀。 “小姐!”无迹的大喊声从后面传出来,梦瑶歌也不回头直直离去了。 为什么你将我捡回来,却又不带着我。无迹的眼神满是落寞与悲伤,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宠物。 马车缓缓行驶,穿过喧嚣密集的街道,经过一路的叫卖声不绝,越来越靠近城门的静穆,在静谧中踏出嘹亮的马蹄声。 梦瑶歌拨开帘子,回望了已经远去的楼台,影影绰绰,有一瞬的怅然若失。 语千骑马,对着梦瑶歌说。“小姐,该出城了。” “出城吧。”说完,梦瑶歌放下帘子。 一行人出了城。 “小姐。”语千唤了一声。 梦瑶歌疑惑地张望,看见不远处一匹黑色汗血马,马背上是一袭月华色的锦衣。 梦瑶歌喃喃:“景芝。” 梦瑶歌下了马车,朝他走过去,那熟悉的眉眼渐渐清晰,清朗的容颜慢慢融进梦瑶歌的眼里。那双原本闪动着智慧狡黠的眼睛已经沾了血丝。 看梦瑶歌走过来,景芝立刻下马,伸手紧紧拥住了梦瑶歌。“瑶瑶,我舍不得你,一刻都舍不得。” 梦瑶歌轻拍他的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没事,我很快回来。” 梦瑶歌自认识景芝以来,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他。自己只是离开几天而已,他怎么反应如此剧烈。 景芝狠狠地抱住她,像是要将梦瑶歌嵌入骨血,叫她不要离开自己。 语千过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误了。” 一束寒光射在语千身上,寒彻心扉,就连梦瑶歌都察觉到了。阴恻恻的,有些怕人,完全不像平日淡然的景芝公子。 “我该走了,景芝。”梦瑶歌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每放开一根景芝的脸色就阴郁一分。 景芝哑着嗓子:“你就没有一点留恋我?” “我很快就回来。” “哈哈……”景芝对梦瑶歌的答非所问大笑起来,只是那眼神确实伤心到极致。“你好生无情。” 梦瑶歌看着他,心里抽痛。 景芝想伸手摸梦瑶歌的那一头青丝,手僵在半空却又颓然放下。景芝一挥衣袖,正想骑上马。 “景芝。”梦瑶歌连忙叫住他。“我也——我也舍不得你,等我回来。” 声音虽轻,却一字不差全都落到景芝的耳中。他笑了,明媚如月,朝阳亦不可争辉。他笑起来,万花皆开都抵不过,这世界都围着他转,真是好看极了。 景芝低头,满脸幸福洋溢。“你心中有我,就好。”梦瑶歌,你就是我心里的劫,是我躲不掉的因果。我的悲喜欢怒全都系你一身,你的一句话牵动我整个人。这样的我好生卑微,可是我就是这样卑微地爱着你啊,前世今生,整整两世都逃不出你的魔爪,可我也甘之如饴。 马儿踏出一际尘土,梦瑶歌驻足,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景芝。梦瑶歌才下令出发。 只是梦瑶歌不知道的是,本已远去的景芝掉过头来,望着梦瑶歌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他才又重新回去。 马车经过城外这一路倒是绿树嫩草,生机勃勃。梦瑶歌索性掀开帘子,自己和习卉习秋都能看见这美丽的景致。 第四十九章历血 鸟雀叽叽喳喳地叫起来,还有野兔子躲在草丛里,天空碧蓝如洗,云朵任意捏造自己,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味道,还有一种自由的意味在发酵。 梦瑶歌觉得这一趟也不怎么不情不愿了,大好风光,自己也不能辜负。 中饭车上有备的,只是习秋馋着要吃野味,梦瑶歌就让语千帮着打野兔子还有野鸡去了。 语千提溜着两个已经杀了洗干净的野兔子,野鸡语千倒是没遇到。在打猎这段时间,梦瑶歌已经将火生起来了。 语千交给梦瑶歌,梦瑶歌暗叫罪过罪过,手上倒是没停,撒上带的调料,盐胡椒等,两面撒匀,放在火上架烤。 不一会儿,香味就飘了出来,像把钩子似的勾人,习秋咽了咽自己的口水,两个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兔子。 梦瑶歌不时翻动正反面,以防烤糊。 语千盯着驾轻就熟的梦瑶歌。“小姐都从哪里学得这些。” “我又不是在京都长大的世家小姐,自然会。”梦瑶歌说得理所当然。 语千目中暗光一闪,忽又而逝,归于平常。 兔子的两面都烤得焦黄,跳动的火焰烘焙着野外难得的佳肴,兔皮表面的油滋滋地蹦跳着美味的旋律,像是在弹奏饭前的一首交响乐。 梦瑶歌拿起来,习秋刚要站起身来,忽又想到梦瑶歌还没吃便又坐下了。 “想吃就过来。” 蔫头耷脑的习秋生龙活虎起来,梦瑶歌把兔腿拽下来,烤得酥烂得肉很容易就被取下来。 “谢谢小姐。”习秋欢天喜地地接过,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太好吃了,美味啊!” 梦瑶歌又分了一个腿给习卉,分给语千的时候。语千不为所动:“小姐先吃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怎么这么多废话。”梦瑶歌直接把兔腿塞到语千手里,最后才扯自己的那条。 烤得火候刚刚好,肉质又鲜嫩的很,每一口都让人咋舌,感慨这野外蕴涵的美味。 语千看着梦瑶歌吃,自己才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让下人吃完,自己最后吃。语千惑色未掩,梦瑶歌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看似离得很近却又觉得很远,她是让人猜不透的人。 四人很快就卷风残云似地吃完了,车队急急地又出发了。 马车赶了一天,黄昏的时候到了越州。 到越州这一路上,梦瑶歌看到不少衣衫褴褛行色匆匆的人群。 “这是从哪里来的流民?” 语千:“雍临吧。” “干旱?” “是。” “看来这治旱治得不怎么样啊,到彭陵是不是还会遇到江城的流民,这时节还真有些艰难呢。” “江城四皇子不是已经治水成功,庆江已经恢复原本水位了。” “水是没了,那被淹的粮食呢?”梦瑶歌叹气:“怕是我们进城不容易。” 不出梦瑶歌所料,城门外聚集了一堆流民,乌央乌央的,拍着或提着城门,大喊“放我们进去”。 梦瑶歌看着有些骨瘦如柴的孩子,跟着大人一起嚎叫,心中一酸。妇人搂住尚在襁褓的婴儿,无声地抽泣,佝偻的老人沉默着,只有满脸的无奈。 城门缓缓打开,出现了成排的军马,那些人想要冲进去,却被士兵挡住,只是他们早已顾不得这些,张牙舞爪拼尽全力只为了活路。 城门口一个戴着乌纱帽的官员冲着梦瑶歌的方向大喊。“梦小姐,快进城,士兵要顶不住了。” 原来城门的开启只是为了自己,梦瑶歌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梦瑶歌眯上眼:“进吧。”如此大礼,梦瑶歌怎么能不收。 士兵们挡住人群,硬生生开辟了一条道路。梦瑶歌的马车走在人们激愤的目光中,那些人已经被仇恨彻底蒙上了眼睛,辱骂声反抗声不绝,在这里僵持那么久抵不过一个闺阁小姐的名号,更有人拿起石头冲马车里砸进去。 习秋被砸中额头,立刻起了一个大包。 城墙上的官员大惊,扯着公鸭似的嗓子喊:“快杀了这群刁民,保护梦小姐。” 梦瑶歌听到这话立马探出头,也不管窗外还有人扔石头。“不要!” 猩红的血迹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溅在梦瑶歌的脸上,腥味充斥梦瑶歌的口鼻。梦瑶歌看到,那个十几岁的男孩,在死之前,眼睛里还是充斥着憎恶的目光,手里还攥着一块菱角锐利的石头。满脸脏污,只有那双眼睛还闪动着愤怒的光芒。 “语千,阻止他们。” 梦瑶歌的侍卫立刻跟着语千阻止杀人的罪行。车队缓慢靠近城门。 城墙上的官员急得火烧屁股:“梦小姐,快进来!” “让马车驶得再慢点。” 在侍卫和士兵起冲突的过程中,有许多的流民遛进了城中。 习秋掏出帕子,想给梦瑶歌擦掉,梦瑶歌抬手示意不用。血擦掉,待会儿演戏就不真了。 梦瑶歌的马车进了城,那个官员立马在士兵的护卫下急匆匆冲着梦瑶歌那方快步走过来。 马车已经被石头砸得有些散架,还沾染了血腥味,已经脏乱不堪,官员恭敬地站在马车前。 马车帘子被梦瑶歌掀开,入眼的是一脸血污,还有那一双森寒的眼睛,盯着惊在原地的官员,仿佛要吃人似的。 梦瑶歌抬手就是一个大巴掌,扇在官员的脸上。官员慌张地跪下来,“梦小姐,是属下办事不利。” “你还知道你办事不利。”梦瑶歌又是一脚直接踹了他一个人仰马翻,可他还得陪笑。“梦小姐说得是,下官知错了。” 周围的人一脸震惊,这沈伟是越州的县长,平时也是耀武扬威八面威风的角色,如今居然被一个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子教训如斯,偏偏还诚惶诚恐,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 沈伟小心翼翼的给梦瑶歌赔罪,双手哆嗦着。别人不清楚自己可是知道,梦瑶歌的父亲是尚书令,哥哥是禁军统领,外祖父是镇国公,就这家世,随便拉一个来就都秒了自己这种小角色,踹自己几脚出气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五十章演戏 沈伟带着梦瑶歌一行人进了自家宅子,边走沈伟便点头哈腰。“梦小姐,最好的西厢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有什么事随时差使下官。” “沈伟大人。” 沈伟满脸奸笑,褶子像蜈蚣似的爬满了脸上。“不敢当,不敢当。” “你是没有眼睛还是眼睛瞎了。”梦瑶歌指了指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的血迹,“难道不应该先让人带我去沐浴吗,你把你家底拿来在我面前炫耀什么,你是以为我在梦家没住过这么精致豪华的房子吗!” “小人知错,知错。”沈伟摸了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朝着仆人扯了一嗓子。“快点,没听到梦小姐说的吗,让人立马准备。” “安排个大夫。” “梦小姐受伤了?”沈伟惊慌失措,自己的当官生涯不会就此结束吧。 梦瑶歌冷冷一瞥:“我的贴身丫鬟受伤了,你没看见吗?” 沈伟讪笑,连陪不是。这梦小姐真不是个善茬,不过娇生惯养的小姐多少都有些跋扈。 梦瑶歌去沐浴,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其中,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孩子憎恨的目光,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跟着血,那么清晰而准确无误地落在梦瑶歌脸上。 梦瑶歌也杀过人,手上也沾过鲜血。但以往杀的多半是罪有应得之人,还有就是为了自己的苟活,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而这一次,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自己是无情,而那些人更是冷血。 远离京都之外,这种感受越发鲜明,京都是皇城,里面多有富贵权贵之人关系错综复杂还感受不深刻,到了这里才深深体会到草菅人民竟然如此容易。 那些仇恨的目光像淬毒的箭射向梦瑶歌的心里,一支又一支。梦瑶歌闭上眼,心里却怎么都不能平静,被掀起的波涛又岂是那么容易就平复的。 梦瑶歌穿上衣服,还没想见沈伟,他就自己来了,倒是殷勤得很。 沈伟看见梦瑶歌,原本梦瑶歌的面容是被血迹遮掩了,这下洗净就彻底暴露在视线里。 一张玉脸像是在月池里沁过,眉似仙笔画,鼻如粉荷亭亭,身着藕色百褶纱裙,像是在云霞里的仙子。 沈伟顿时看呆了,京都里的女子怎么生得如此美丽,若是京都每个女子都长有梦瑶歌的三分颜色,那岂不是仙境。 “你还不进来。”梦瑶歌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身体微倾。 沈伟这才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目光,恭敬地走了进去行了个礼。 梦瑶歌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在椅背上。“沈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我会途经越州?” “实不相瞒,梦大人曾给我写信嘱咐我照顾梦小姐你。” “爹?”看来,梦浩是对越州的情况很了解的,怕自己被挡在城外宿在野地。 “梦大人对梦小姐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令下官都感动涕泪。”沈伟擦拭眼角挤出来的泪水:“如果,下官的女儿能有梦小姐的孝心十分之一,那下官就是含笑九泉也甘愿。” 梦瑶歌想问你从哪儿见我有孝心了,梦瑶歌斜眼静静看他演戏。 沈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戏过了,无厘头地笑了笑。 “梦小姐,我派人找了越州最好的大夫,已经侯在外面了。” “你事办得不错嘛。”梦瑶歌摸摸下巴。“让他赶紧进来,给人看病。” “是是是。” 大夫看到习秋只是脑袋上有个包,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伤,心里纳闷,叫自己急忙匆匆地赶过来就为了这么点破事,实在是大材小用,但也碍于沈伟的官威只能笑脸相迎。 “这位姑娘没事,只是皮外伤敷点药就可以了,沈县长不必担忧。” 沈伟安下心。“那你赶紧走吧。” 钱又不给,大夫叹气,沈伟家大业大可偏偏让自己看病却一个子都不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是又有什么法子,人家是县长,问他要钱,自己的医馆是不想开了吗。大夫收拾自己的医箱,沈伟如果花钱看病,那母猪都能上树。 梦瑶歌观察到大夫的神色,心中了然。“沈大人,看病都不给钱吗?” “啊——给给,肯定给。”沈伟眸光一闪。“是这样的,下官身体不好时常找范大夫看病,范大夫已经多次来我府上了,通常都是看病后自己去账房先生那儿领诊金。” “范大夫是越州最好的大夫?” “是。” “那沈大人得的是什么重疾,怎么三番五次就请范大夫。沈大人身体这样不好,看来是县长之位责任过于重大,都积劳成疾了。要不,沈大人什么时候丢盔卸甲颐养天年吧。” 沈伟听到这话,立马脸色苍白愁云惨淡,跪在梦瑶歌面前就是一顿嚎哭。“梦小姐,下官的唯一志向就是做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梦小姐不让下官当官,那我此生唯一的抱负就没了啊,如果这样下官还不如去死。”沈伟便嚎便用袖子揩满脸的泪水,鼻涕一把泪一把。 梦瑶歌琢磨这沈伟戏怎么这么多,搞得自己欺负他似的,不过自己可不就是欺负他吗。“沈大人,怎么是我不让你当官了,我这不是为大人身体考虑随便说了一句,再说,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权力让沈大人堂堂一个父母官卸任。” 大夫在旁边已经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平时的沈伟蛮横不讲理,而在这个仙子般的小姐面前就是一个爱哭爱闹的丑王八,一捏就一命呜呼了。 “梦小姐别拿我开涮了,求梦小姐开恩。”沈伟一头撞在地上,倒是不含糊,额头一下子青了。 这沈伟真是下得去头,梦瑶歌算是知道他为何能当越州这块富庶繁华地方的县长了,就演戏这一点已经算个中翘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身一点不比京都那些人差。“起来吧,范大夫还等着呢。” “是是是,下官立马让人带他去付钱。” 范大夫诚惶诚恐跪下,拜了一下梦瑶歌。“谢谢小姐。” 以往的诊金是要不回去的,自己如果开口沈伟必定给,但是事后自己离开了越州,沈伟还不得找大夫算账。这一次的诊金沈伟想必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耍花样,得不偿失的事他也不会做,他还琢磨不透我是个怎样的人。这次的诊金让范大夫对自己存有感激之心,又不会让沈伟对范大夫下手,毕竟在沈伟看来自己是无意之举,没有替范大夫强出头的意思。 梦瑶歌暗中思量,这沈伟动也不是不能动,毕竟自己的家世在这儿摆着。只是自己也知道没有用的,这开元有多少个沈伟,自己送走一个说不定又来一个比沈伟更沈伟的,何其无穷。 “变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兴,在开学校;学校之立,在变科举。而一切要其大成,在变官制。”梦瑶歌经过现代思想,自然懂得就开元国的官制就跟世袭制差不多,虽有科举不过是个摆设走个过场而已,榜上有名的基本都已经内定了。 只是想起那句“杀死这群刁民”,还有飞溅黏糊的血液,梦瑶歌还是不能释怀,总得给个教训,让他不再敢轻视百姓。 第五十一章杯碎 “沈大人,我受到惊吓心有余悸,不想明天就走,在越州待一两天再走吧。” 沈伟连忙应下,心想自己一定要招待好这位梦小姐,她如果高兴,说不定还会跟梦浩提一嘴,那自己可就大发了。 两个人各有主意,表面却不动声色。 “我今日累了,你下去吧。”梦瑶歌摆手。 “下官明日再拜访梦小姐。”沈伟悄然退下去。 梦瑶歌应付完沈伟,走到习秋身旁,白嫩嫩的额头上鼓出一个大包,黑青色的,两种色差对比下显得有些严重。 “疼吗?” “不疼的,只是小姐瞧着吓人,实际上没什么的。”习秋安慰梦瑶歌,满脸都是笑意。 看这丫头平时叫喊嚷嚷,真遇到事情却忍着不发,明明平时手指头划一道小口子都要嚎上半天,给一屋子的人瞧上几眼,真受了委屈却自己咬牙咽下去,不让旁人担心。 梦瑶歌揉了揉习秋的头发,半搂入怀里。“让你受委屈了。” 习秋轻拍梦瑶歌的背:“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他们那么可怜连城门都进不去,我也知道小姐心里是不怨恨的,小姐都能宽容大度,习秋作为小姐的丫鬟当然也要学小姐啦。” 梦瑶歌轻勾习秋的鼻子:“你呀。” “我怎么?” “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嚣张跋扈,还有小话痨。” “小姐怎么这样说我,不过话痨是什么?” “话痨就是说你聪明伶俐,很可爱。” 习秋撇嘴:“小姐肯定是骗我,你才不会夸我,这话痨肯定是闲我话多。” “孺子可教也,我的小习秋,答对了。”梦瑶歌打了个响指,嘴角肆意地勾着。 梦瑶歌回了自己的房间,语千已经在门外侯着。 梦瑶歌看着语千站在门外,像一个战士守卫家园抵挡外寇似的,满脸肃穆,五官像刀一笔一刻在脸上,微黑的脸色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那笔直的身姿却格外醒目。 梦瑶歌推开门,望了一眼语千。“进来吧。” “小姐,需要语千做什么吗?”语千在屋子里一站就问。 梦瑶歌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回答,先灌了口水,刚才和沈伟太费口舌。“你对今天这事如何看,毕竟你跟在我哥身边那么多年。” “小姐还是不要插手,固然小姐身份尊贵,但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一把沈伟逼急了会对小姐不利。” “可我觉得他没有这个胆子,我如果在越州出事头一个遭罪的就是他,他还不敢。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不要我插手这些官场的事是我哥授意你的吧。” “主子早就料到小姐会对这些事情看不顺眼,只是大局如此已经不能逆转。说句难听的话,小姐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无官无职,又能改变什么呢?”语千平静地说,眼底无波无澜。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一味地只知道无视事实,蒙住自己的双眼让自己变成一个瞎子,在这世界茫茫地走一遭,心里明明清楚是非黑白,却要自己去庇护这非这黑,好生可笑。”梦瑶歌晃着手里的茶杯,“有时候,人还不如杯子,它们至少还会有果断干脆碎裂的那刻,可人不会。” 梦瑶歌手轻轻一放,杯子应声而落,碎在地上四分五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语千弯腰拾起那些碎片,便拾边说。“小姐,其实主子心里的怨不比你少,身为禁军统领只能眼睁睁干看着,小姐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可惜人不是杯子,不能不顾后果,有时候碎了又能改变什么呢,这个世界还是这样。” “语千,你从来没有谈起过你的过去。”梦瑶歌蹲下身,她也承认语千说的是事实,只是诸多不平还是在梦瑶歌体内叫嚣,矛盾而挣扎。 “小姐不要捡了,仔细你的手。”语千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让梦瑶歌碰那些碎片。“我的过去,一个奴才不该有过去。” “在我眼里,你不是。” 语千嘴角闪现一丝嘲弄:“不是什么?奴才?也许在小姐眼里这天下所有的奴才都不是奴才,这一点从习秋和习卉身上就可以得到。”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我的朋友,语千,你是我的朋友。”梦瑶歌凝视,眼睛里面透着真诚。 语千怔住,眸光闪现过一丝亮光,刚捡起的碎片又落到地上,语千回过神来,又拾起那片碎片,神色平静,低声说:“是吗,可语千不配。” 梦瑶歌也没继续下去,语千这人就是面冷心热,总喜欢把情绪藏在心里,这一点跟无迹刚好相反。 “语千,我想请你帮个忙。” “果然,小姐不可能罢休。”语千了然。 “一个小教训而已,我也知道我能力有限,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伟欺压百姓,明明家财万贯却连看病的钱都不肯出,简直是铁公鸡一个,我最讨厌这样小气吧啦的人了。”梦瑶歌努嘴。 “我看,是那血溅到小姐的心里了吧。” 梦瑶歌神色恍然,又想起她毕生难忘的场景。“他不过是个孩子。” “可他要拿石子砸小姐,在语千看来,他死得罪有应得,不仅是那个孩子,对小姐谩骂的整个一群人都该死。”语气里透着寒气,直直逼着梦瑶歌,冷得寒人心肺。 梦瑶歌难以置信,语千从始至终都不曾透露半点态度,但梦瑶歌深知他也是对这些行为不满的,可是如今言语间尽是对他们的厌恶。 “小姐,主子的命令是让我护你周全,保护你是属下的职责。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属下难辞其咎。”语千眸色黑沉,像一池墨水让人看不清。“语千其实自私得很,只会想着自己,没小姐想得那么伟大,让小姐失望了。” 梦瑶歌目光灼灼,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帮我做件事。” “如果我做了,小姐可会安心?”不再想起那张带血的脸庞,不再为难自己心怀愧疚,安心地放过自己。 梦瑶歌仰头:“或许吧。” “那属下就做。” 景府。 景芝一手托着腮帮子,用手指戳着相思草,喃喃自语:“怎么还没长高呢。” 淮宇观察景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主子,您还是别和一根草一般见识了,桑巫国的相思草本就在我们开元国长势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小肚鸡肠,死乞白赖地跟一根草计较,结果人家还不搭理我?”景芝不善的眼光扫过淮宇全身,淮宇寒毛都竖起来了,自己说了什么,主子是受了什么刺激,自己的命好苦。 景芝冷哼,梦瑶歌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信不信我立刻骑马把你揪回来,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会想我吗。 淮宇猜到了景芝的心思:“主子,这才是梦小姐去的第二天。” “需要你说,难道我不知道吗?”景芝充满郁气的目光凝结在淮宇身上。 淮宇暗中叫苦,梦小姐你快回来,你不在的日子主子比平时脾气更糟了,快来救救我吧。淮宇在心里嚎叫。 第二天醒来,沈伟早就等在房间外,已经等了梦瑶歌一个时辰多了。 梦瑶歌不急不慢地穿衣洗漱,吃了早饭后才招沈伟过来。 沈伟面带媚笑,丝毫没有恼怒的样子。 “沈大人一大早就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梦瑶歌用帕子擦了擦嘴。 沈伟瞥了瞥桌子上的饭,“梦小姐,这早饭合不合您胃口。” “勉强入口。”梦瑶歌不咸不淡:“有事就说。” “梦小姐来越州,下官定是要好好招待的。所以命人去请了越州最好的戏班子,梦小姐可要过过耳。” “真是不巧,我素来不爱看戏,沈大人白费心思了。”梦瑶歌倒是没说假话,她确实不怎么喜欢看戏,唱的长调子直让人打瞌睡。 “没事,是下官不曾了解您的喜好,擅自做主了。越州还有一物特为著名,名为秋菊,这菊花是各色各样的都有,黑的白的绿的粉的,梦小姐可有兴致去瞧瞧?”要不说,沈伟心理强大呢,脸皮厚得城墙都没它厚,在梦瑶歌这儿再三受挫,可偏偏还坚持到底,梦瑶歌着实佩服沈伟这锲而不舍的精神。 “有些兴趣。” “好好,梦小姐喜欢就好,正好越州头等才子周海生府里今日办了赏菊诗会。” 原来,早就在这儿等我了。“这日子,有些巧呢。” “谁说不是,大概是梦小姐福泽,别人求不来的事偏生到您这儿就平常可见了。” 梦瑶歌笑而不语,习卉取了个面纱让梦瑶歌戴着,梦瑶歌这才跟着沈伟去了。 梦瑶歌身后跟着语千习秋习卉三人,乘了马车去到周海生家里。 第五十二章口争 周府里人们络绎不绝,满府每一处角落里都摆放着菊花,或开得耀人夺目,或含羞毕苞,或半开而露,想好奇偷看外面世界却又心生羞怯。 沈伟陪着梦瑶歌走了一路,客人们都驻足行礼,不时还把目光投射到梦瑶歌身上。能让沈伟作陪的,又是女子,身份必定尊贵。 沈伟弯腰伸手:“梦小姐,这边请。” “沈大人对这周府倒是熟悉。”梦瑶歌淡淡一笑,顺着方向走。 “来过几趟,能为梦小姐带路真是下官三生有幸。” “沈大人生得一张好嘴。” 一群人围着,一环套一环,人群中间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二十左右的样子,情绪激昂,说到动情处还手指翩飞,听者皆是认真入神,还点头示意。 沈伟指着中间的那个男子对梦瑶歌介绍:“这就是越州第一才子周海生,在越州颇有名气,当然在梦小姐眼里微不足道。” “沈大人,我可当不起。这周海生不仅在越州有些名气,京都里也有些关于他的传言,我也略有耳闻。他出身富商,喜欢慷慨解囊布施穷苦百姓,还才学过人。” “梦小姐真是博学多闻,让下官心生敬佩。”沈伟堆起讨好的谄媚笑容。 周海生慷慨激昂,满脸痛惜:“今我开元,官者尽为世家,像我等寒门子弟苦读数年有余却只能在家做个闲赋散人,而世家子弟整天吃喝玩乐却端坐高堂大殿,悲哉!悲哉!” 底下一片迎合声。 “周兄说得在理。” “周兄高义。” 富商怎么就变成寒门了,梦瑶歌嘴角暗勾,拉帮结派的诗会。 “梦小姐——这,下官真是不知道他们在诗会大放厥词,您也是世家千金,这些不知尊卑贵贱的狂妄书生。”沈伟义愤填膺,就差没上前给周海生来上几拳。 梦瑶歌纹丝不动,抚过袖口绣的祥云:“既然沈大人这么气不过,不如上前说几句。” “平日这帮书生仗着自己有些才气,他们的口和手中的笔墨简直是颠倒黑白乾坤,下官也深受其害啊。”沈伟拧巴着一张脸皱成一坨泥巴,“我哪里能说过他们去。” “沈大人是堂堂县长都没法子,我又有什么办法。”沈伟不过想借这群书生的口惹怒我罢了,双方相斗,他却隔岸观火,好一个精明的沈县长。 “梦小姐,他们这是在辱没世家的尊严与恩宠,您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您可是梦姓世家的嫡女啊。你要是不给他们教训,他们肯定得寸进尺。”沈伟一派义正言辞。 “诸兄,我听从说京都来了一位大人物,据说是尚书令梦浩的嫡女,禁军统领梦云寻的妹妹梦瑶歌,现在正在沈伟的府上住着呢。这女子为了顺利进城让沈伟杀了堵在城外的流民,伏尸一地,血流成河,场面十分惨烈。”周海生边摇头边叹息。 “这女子也太恶毒了吧,是世家千金就了不起了,还在越州的地盘上杀人。” “就是就是。” “你们说谁恶毒呢,那些刁民怎么不能杀,挡梦小姐的路不该死吗?”沈伟一个从梦瑶歌旁边箭步冲出来,面对一众书生也丝毫没有倒退的样子。 梦瑶歌冷眼盯着沈伟矮小的背脊,嘴角凝成最冰冷的寒霜。 经沈伟一跳出来,众人把目光投在梦瑶歌身上,一身名贵的云锦,紫色烟花绣于裙摆,头戴珠花,面蒙白纱,整个人像瑶台坠落的仙子,飘飘然落凡间。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想到这个人是残害无辜百姓的元凶,书生们嘴巴又活络了起来。 周海生率先开口:“梦小姐初来越州,我们本该恭请为上宾,只是梦小姐在城门外做的那番事实在不是很光彩,让我等心寒。” 梦瑶歌笑问:“我做什么事了?” “这就是你不对了,梦小姐,有错改正就是了,何必死不认账。”周海生苦口婆心,唾沫都飞溅了一地。 “我没有下令杀人。” “是啊,梦小姐没有,你们这些书生平日没事就去种种地瞎操什么心,梦小姐是你们可以指摘的人吗?”沈伟又插一嘴,场面瞬间激烈起来。 “梦小姐,您身份尊贵,但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您不能残杀无辜之人,更何况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你太卑劣无耻了!” “你就不无耻?一个大男人为难我一个弱女子。”梦瑶歌抿唇一笑。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梦小姐你有错在先,我只是在纠正你的错误行为罢了。”周海生挑眉,拳头又攥紧了几分。 梦瑶歌反问:“那你可有亲眼看见,有何凭证,还是说只是你自己揣测的。同样,没有任何理由地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也很无耻。” “梦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周海生环顾四周,越州有名的读书人都在这里。“那请问梦小姐,昨日城门外是否有流民拥堵,你又是怎么进的城?” “我怎么进的?”梦瑶歌玩味一笑:“沈大人给我开辟的一条大道,这不就进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沈伟身上,沈伟慌乱起来。“那些流民敢阻挡梦小姐的马车,阻挠梦小姐进城,当然要给他们点教训。” “所以,沈大人和梦小姐联合一起将那些无辜的百姓就地正法。”周海生气得满脸通红,整个人像火烧一样。“梦小姐和沈大人未免太冷酷无情。” 旁边人一片喧哗讨论声。 “这也太铁石心肠。” “身份高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呐。” “周海生你可说错了,我可没有下令杀他们,我梦瑶歌才疏学浅,但还是知道‘草木有灵,人间有情’这句话的。我没有必要说假话,我向来不屑,真杀就是真杀了,告诉你们又何妨,你们又能拿我如何。可如今,我没有做的事为何要我承认。”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静得出奇。 周海生心焦如焚,这件事毕竟是他牵头的。“梦小姐,仅凭你一句话就想洗脱杀人的嫌疑不足以成为证据,更何况你身份贵重,在场的人谁敢冒得罪你的风险指责你。” “周公子这是变着法的夸自己?说你自己不惧权贵,不畏生死,始终站在正义的一边。”梦瑶歌失笑,这个周海生好生没脸没皮。 一阵轻笑声从人群中传来,格外清晰。 梦瑶歌好奇一看,是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身穿粗布衣,衣服上缝缝补补许多补丁,一脸菜色,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所致。 男子察觉到梦瑶歌的目光逗留在他那处,迅速低下头。 “我虽身为世家族人,却也相信权贵并非高于天。今天,你们的行为更让我坚信这一点。”梦瑶歌莞尔一笑:“只是,各位都是开元的栋梁之才,何必浪费时间饮茶吟诗,还为难一个为了探亲跋涉千里的无辜女子。各位的才华应施展于更广阔的天地,科举也不远了,还是希望大家能早日准备起来。” 一听到科举,一群人都鸦雀无声。 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梦瑶歌行了个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梦瑶歌注意到的。“在下叶溪,我想求梦小姐一问。” 周海生看到叶溪心里的记恨因子活跃起来。“叶溪,你算什么东西,哪轮得到你讲话,你看看你这身,像是读书人吗,就跟大街上的乞丐差不多!” “我看周公子你这一身才不像读书人,周公子生于富商,家里殷实,这一身的华贵衣衫跟京都权贵的子孙不遑多让。只是,这读书人的气节可不是一身衣服就能体现的出来的。” “梦小姐是什么意思?” “人生而有贫富,富者乃天赐,穷者亦无半分过错。周公子看不起叶溪的衣服,其实就是看不上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可是他们何错有之,不过是没有投一个好胎罢了。反而,他们不甘平庸,用勤奋与努力浇筑自己的未来,我倒是极为赞赏这种气节。”梦瑶歌如是说道,众人用钦佩的眼光望着梦瑶歌。 “我没有歧视贫贱的人,我——” “那为何周兄看不起我这身衣裳,连带着厌恶我。”叶溪神色凄楚,配上一身烂衫更是可怜。 人本就是墙头草,哪边说得有凭证就向哪边倒。 “周兄,这就是你不对了。” “是啊。” 周海生满肚子苦水也没地方倒,只能勉强承认自己的错误。 “梦小姐,我想问如今开元的科举还会给我们这些贫寒读书人机会吗?”叶溪发问,这是他一直不满怨恨至今。 梦瑶歌开口:“你如果觉得有那便有,你觉得没有那便没有。” “梦小姐,是在敷衍我吗?”自己本该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上层人何来同情,自己在奢望些什么。 “实话说,现在的开元科举确实被世家垄断,但绝而未绝,悬而未悬,什么事长时间的垄断都会有开裂终结的时候。再说,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握在自己手里,越是困难越是绝境,更需要强大的心境与力量与之抗争。” 第五十四章魔鬼 “梦小姐的话,叶溪悟之。”叶溪恭敬拱手,混沌的眼眸里闪现出一束锐利的光芒。 “我只是随口说说,叶公子也随便听听就好。”梦瑶歌说的话很讨巧,却又充满理性睿智。 “沈大人。” “你有什么事吗?”沈伟不屑地瞧着叶溪,周海生尚不能入他眼,一个叶溪没有财没有名,是完全不带怕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叶溪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任凭沈伟问什么意思,他也只是含笑不语。 “好了,沈大人,花看够了,我倦了,走吧。”梦瑶歌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懒,斗嘴了半天真是费口舌。 沈伟正巴不得赶紧离开这,连忙碎步跟着梦瑶歌。 叶溪看着那一袭倩影,心尖迷茫涩涩。“梦小姐,有缘再见。” 梦瑶歌转头,眉眼弯弯。“有缘的时候很快就会到的。” 科举不是快了吗?梦瑶歌淡淡一笑,叶溪是个可造之才。 马车哒哒地行驶在热闹繁华的街道,惊起一众的百姓,连忙散开躲避。 沈伟骑着高头大马,抽着马鞭,不时嚷嚷:“都闪开。” 梦瑶歌在马车里吃着桂花糕,靠在软塌上,神色慵懒,嘴里一遍遍咀嚼糕点的甜津,眉头轻皱,有些甜了。 马车外,从屋檐后飞出一道黑色影子,蒙着脸让人看不见脸。 沈伟大惊失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会蹦出个刺客。沈伟立马命人保护梦瑶歌和自己。 蒙面人武功很高,几十招就将所有侍卫打得落花流水,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哭爹喊娘的。 沈伟躲到马车背后,看着蒙面人朝自己走过来,面色铁青,哭喊:“大侠,饶命,你要多少钱我给就是了,放过小人。” 蒙面人一双鹰眼盯着沈伟,一剑劈在马车上。正在喝茶的梦瑶歌被茶水溅了一身倾倒趴在马车上。梦瑶歌暗暗咬牙“好你个语千”。 “我只找沈伟,车上的人切莫妄动。”蒙面人也就是语千手掌划过锋利的刀刃,又冲着马车砍了一剑,马和车连接的横栏断裂。 梦瑶歌再一次摔倒,攥紧拳头,不断地安抚这颗受伤的小心脏,逮住机会就欺负自家小姐,呵。 语千提溜着沈伟的衣领用轻功飞离,带着越州的县长轻而易举地逃跑了。 梦瑶歌爬着从马车里出来,看着一地的侍卫,满街狼藉,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茶渍,双眼微眯。 语千将沈伟绑在荒郊的树上,一圈圈缠绕,牢牢锁住。语千把玩着手上的长剑,一时对准沈伟的喉咙,一时对准沈伟的脑门,最后对准了沈伟的下ti。 沈伟冷汗岑岑,看着剑对准自己的命根子,脸色变青。“大侠,我怎么得罪你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杀了雍临来的流民,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也在里面,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呐。”语千把剑对着沈伟的脖颈,一点点向前逼近。 沈伟慌乱:“不是我下令的,是梦瑶歌,对,她仗着自己家世显耀就滥杀无辜,真的不关我的事。” “你这个狗官,死到临头还栽赃嫁祸给别人。”语千眯眼,把刀刃推进沈伟的脖颈,血似水流汩汩涌出来。 “真的没有!是梦瑶歌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害死了你的父亲,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她身份那么高,我没有办法不听命行事。”沈伟哭哑着嗓子,眼泪花花地滴落在地上。 语千冷哼一声,冰冷刺骨的眼神像刀子割在沈伟身上。“蛇蝎心肠?毒妇?” “是,是。”怯懦而微弱。 剑快速利落出手,毫不留情狠辣地斩断了沈伟的命根子,喊声响彻云霄,沈伟虚脱:“你这个魔鬼。” “这就是魔鬼了,让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魔鬼。”鹰钩似的眼睛淡漠,按住沈伟的头迫使他看地上自己的命根子,血淋淋的一坨肉块。 “啊——”沈伟满脸泪水,心里暗中发狠,如果让自己从这个魔鬼手中逃出,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活着吗?”语千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你这种人,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你又什么好不甘的,一切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沈伟全身颤抖,浑身无力,下面还在止不住地流血。 “这么快就绝望了,是不是早了点。”淬毒的魔音刺穿沈伟的耳膜,惊起全身颤栗。 “求求你,不要杀我。” 语千掏出手帕用力一遍遍擦拭剑上的血,这血太脏。“你待会就不会求我不杀你了,而是求我赶紧了结你,呵。” “你——你要干嘛,你——”沈伟惊恐四起,冷汗爬满了全身。 语千丢了手帕,把剑收回剑鞘,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瓶子。 “这——这是什么?”沈伟瞪大的眼睛沁出泪水,心里早就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撒在你身上的,这药粉极容易招野外的猛兽,譬如狼野狗这类的动物,把它们撒在你身上,引过来的狼就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撕下来,皮肉全都不留全部吞入腹中,到最后只留下一副骨架,连血都舔干净的骨架。” “你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怨鬼,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越州的县长,你杀了我你逃不掉的,你一辈子都会被通缉。”沈伟哭丧着脸,指尖掐入掌心。 语千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大笑起来:“荒郊野岭,谁会知道。” 这句话落入沈伟耳中,全身都像冰凝结冻住,眼珠子也不转。 “我们先试试效果,让沈大人看看。”语千打开塞子把药粉洒在地上那块肉坨。“沈大人,可要瞧好。” 语千运功落在树上,低头查看情况。 “救命!救命!”沈伟喑哑着嗓子,一遍遍呼救,可荒郊野岭谁会来救他。 很快,一条野狗慢慢靠近沈伟。 “不要,不要……”虚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看见野狗锋利的獠牙一口咬到自己的命根子直接一整个吞了进去,沈伟连哭都忘记了。 野狗张着嘴,露出牙齿,摇着尾巴靠近沈伟,沈伟神情呆滞,野狗扯着沈伟的裤脚,沈伟无声地留下悔恨的泪水,他这一辈子都没后悔过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深刻的悔恨,也是最后一次。 白色的药粉落在沈伟身上,沈伟仰头盯住语千,可恨自己死了化作厉鬼也不知道向谁复仇。 “沈大人,表演快开始了呢。”语千调侃。 沈伟心如死灰:“我求你,杀了我吧。” “游戏还没开始,沈大人就要退局,还真扫兴呢。” 话音刚落,一头头狼从草丛里窜出来,围成一个包围圈,沈伟在中心不断说着“杀了我,杀了我……” 语千没兴趣看下去了,已经失去生机的猎物,没有垂死挣扎的力气,太无趣。 狼群涌上来,撕扯沈伟的血肉,惨烈的喊声回荡在林子里,正在飞回去的语千嘴角勾起一丝嘲弄。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语千一直知道这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这个形容倒是符合自己。 只是,小姐那边自己该如何交代,她只是让自己威吓沈伟,并没有让自己杀他,自己违抗命令会有什么惩罚,只希望她别生气就好,自己受什么罚都可以。 语千刚回来,梦瑶歌就等着他了。 梦瑶歌凑近语千闻了闻:“血腥味,你杀了沈伟。” “是。” 梦瑶歌怔怔出神:“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不参进这趟浑水吗?” “是我杀了沈伟,不是小姐。”语千趁梦瑶歌不注意拉开与梦瑶歌的距离,自己身上还有杀孽的余味。 “杀了一个沈伟,天下还是有更多的沈伟,你究竟为什么杀他。” “语千只是不想沈伟算计小姐罢了,他利用了你。” 梦瑶歌往前一步,盯着语千的眼睛。“可我都不曾生气,语千为何直接了断他的性命。” “小姐是觉得我生性残暴,嗜杀,对否?”冷冰冰的眼睛似雪融化,有丝丝缕缕的脆弱闪动。 “我从未觉得你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我很感激。只是作为你的朋友,我也会怜惜你,手上染了太多的血,终归不好。” 怜惜?语千的脸上冰冷尽数融化,想追问一番“你真的怜惜我”,可又知道太过唐突,硬生生压下,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这个世上,原来会有一个人怜惜自己,纵使她是小姐,自己是仆人。 “明天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早些启程,料想那些人也不敢阻拦我们。” “好。”语千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里,多么美好的词,自己第一次听到,在暗无天日地狱般的曾经日子里,如果她能出现在自己生命中,自己也不会是如今的这副模样,但是,现在也不晚,至少自己遇到了。 “今天,辛苦你了,早些睡吧。” 语千低垂眼帘:“今天的事,属下会自己向主子禀告的。” “哥哥待你如何?”梦瑶歌问道。 “很好。”语千神色平淡,他救过自己,自己学得一身本领,只是不曾怜惜。 “是我命令你杀的。” 语千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就这么向他报告吧。” 第五十五章圆房 第二天一大早,梦瑶歌一行人就离开了越州,尽管越州县长失踪毫无痕迹,可谁又敢阻拦梦瑶歌。 梦瑶歌坐在马车,听着习秋叽叽喳喳地乱叫着,左一嘴右一嘴没头搭尾。 梦瑶歌嫌习秋烦,趴在窗口看一路上的山山水水。马车旁,语千骑马。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语千你是不是砍了我的马车。”梦瑶歌托着腮帮子,琢磨怎么才能教训他一下。 “我——”原本他是打算不杀沈伟的,所以砍马车也是让沈伟打消对小姐的怀疑,可偏偏最后自己杀了他,其中原因又不能向梦瑶歌解释,语千低头垂首:“对不起,小姐。” “没有解释?”梦瑶歌歪头,“语千,你的心思为何藏得这么深呢?” 梦瑶歌拉下帘子,阻隔了语千的视线。梦瑶歌至今仍然不知道语千杀沈伟的具体理由,但估摸跟自己多少有关。 北朔国。 婳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惨白的肤色,虚弱的神态,早已经不是当初高高在上的自己。昨日,她才知道轩辕邢宇竟然是轩辕邢修假扮的,他给了自己一个贵妃的头衔就甩手离去,两个心有所属的人,偏偏强凑到一起。 轩辕邢修身着金黄色的帝袍,走进宫殿,看了一眼婳宜。“婳宜公主憔悴不少。” “你不也是,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婳宜盯着镜中明黄色的人影。 “不,说错了,应该是朕的爱妃才对。”轩辕邢修弯腰,靠近婳宜的耳旁,轻轻说道。 “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国主。”婳宜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你明明可以娶梦瑶歌,为何偏偏娶了我。” 轩辕邢修纠正:“准确的说,你并不是朕娶来的,皇后才配得上‘娶’这个词。” 婳宜冷笑,扬起下巴:“你为什么不让梦瑶歌和亲,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要我做牺牲品,看来你的爱还真是廉价,就因为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你就这么甘心?” “对,就是因为你的身份。” “轩辕邢修,你还真是可怜,薄情寡义,偏偏还以为自己有多深情,殊不知你跟蛆虫一个样。” 轩辕邢修暴戾用虎口钳住婳宜的下巴,阴恻恻地说:“你以为你还是开元国备受尊宠的婳宜公主,现在你只是朕脚下的一只小虫子,朕一踩,你必死无疑,你的生死全都由朕。”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啊!”婳宜狰狞着,眼神像毒箭射进轩辕邢修的每一寸皮肉。 “爱妃真的想死吗,朕看也未必。”轩辕邢修掐住婳宜细嫩的脖子,慢慢缩力。“你记住了,你既然现在是北朔国的华贵妃,就好好当着,不要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还有,朕的事也容不得你插嘴,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我……我不……不懂,难道……你懂……懂?那你怎……怎么……娶不……到梦瑶歌。”婳宜咯咯笑着,轩辕邢修眼神渐渐阴郁,提起一巴掌扇在婳宜脸上,扇倒在地。 婳宜转头看着轩辕邢修,像是看着一只可怜虫。“我是爱而求索,终不得。你是因权弃爱,活该,轩辕邢修,你比我惨多了,至少我什么都努力过了已经没什么遗憾,可是你,我已经想到你今后会有多悔恨,哈哈……” 轩辕邢修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婳宜仰头大笑,泪水直流:“轩辕邢修,你太可悲了。”可是,自己又何尝不可悲,做了权力的牺牲品,连想见他一面都困难。景芝,尽管你待我无情,可我却恨不了你,这一切都怪梦瑶歌,是她逼你这样做的。梦瑶歌,生生世世,我都恨你,此恨绵绵,永无绝期。 轩辕邢修出了殿门,若有所思地迈着步子。那个女人的话确实戳到了自己的痛处,别说以后,现在自己就开始后悔了。只是,婳宜只是一个小女子,而自己是这北朔之主,既然做了决定就要承担其中的痛苦与酸涩,自己还有责任要背负。 轩辕邢修迈着沉重的步子去看望太后。 四十多岁的妇人,从容貌推测以前的她算不得是绝色,只能是个中上乘而已,如今更是年老色衰,只能靠脂粉涂抹修饰。只是,浑身的气场是经过多年宫斗淬炼出来的,威严十足。 “昨晚你没有留宿华贵妃处。”太后一开口就是质问。 “是。” “既然她已经是你的妃子了,这是迟早的事,总不能让朝臣议论,开元国那边也不好交代。”太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是说是皇后,怎么给了个贵妃的名分,开元国那边没说法吗。” “她,呵——”轩辕邢修冷笑:“说是公主,在离开开元国的前一天晚竟然与人私通,开元国那个老头子还是要将她塞入北朔国,真当朕是什么人。” “好了,知道委屈你了,有这一回事倒是不用担心开元国那边会有什么不满。”太后也算放下心来:“只是她那边,你还是尽早和她完事,那张脸难道不值得你上点心,又不是让你和她生孩子。对了,圆房后一定要给她喝药,切记。” 轩辕邢修按下心中烦躁,自己在她眼中究竟算什么,儿子?呵,哪有一个母亲劝儿子和一个身有污点的女子圆房。轩辕邢修还是沉稳地拱手:“儿臣知道了。” 太后满意点头,这个儿子素来让自己省心。 这天晚,轩辕邢修就到了华贵妃处。 婳宜有些吃惊,不过心里是料定他不会碰自己的,他这么讨厌自己,如果还能下手,那他就不是轩辕邢修了。 “国主大驾光临,不知为何事。”婳宜笑着,凉薄而刻意。 “朕来和你圆房。”轩辕邢修答地不怀好意:“今日朕反思了自己,昨夜朕确实不对,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大美人独守空房,实在是朕的罪过,所以,特来弥补。” “我不会帮你的。”婳宜斩钉截铁。 “你会的,这毕竟是一个互惠互利的过程,不然,朕的理解意思就是你的不配合证明你想和朕上床。”轩辕邢修笑得让婳宜怒气直上。 “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太后问你你说我们圆房就对了。” “不检查吗,丝巾。” “朕的爱妃懂得真多,不愧是宫里长大的公主。”轩辕邢修调侃,笑意轻浮。 轩辕邢修从锦被里摸出一条白色丝巾,冲婳宜挑眉,婳宜扭过头去,脖子却泛起晕红。 轩辕邢修掏出匕首朝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血液就落在丝巾上,溅成一朵朵血花。 “国主很有经验啊。”婳宜讥讽。 “身为皇室子弟,自然从小就被培养这种事情,其实,依着你的样貌,以前的朕咬咬牙也就干了,可是谁叫梦瑶歌太深入朕心,而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朕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婳宜怒火中烧,是彻彻底底地被踩到痛处,为什么景芝爱的是她,就连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也喜欢她,自己这一生都活在梦瑶歌的阴影里。 “还不睡吗,春宵一度,爱妃可要懂得珍惜,以后可就没有这种机会了。”轩辕邢修看着婳宜。 婳宜上了床:“不稀罕,希望国主以后都不要踏进我这里,我不欢迎。” 轩辕邢修躺在床的外侧,闭上眼。“爱妃还是自称臣妾比较好。” 婳宜忐忑躺下,看轩辕邢修确实对自己没有非分之想才合上眼。只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自己一个京都第一美人和他同塌而眠,他都能坐怀不乱,是自己没有魅力,还是因为轩辕邢修心里爱得不浅,他对梦瑶歌,看来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淡。 轩辕邢修第二天醒来早早就离开了,对轩辕邢修来说身旁睡着毕竟是个女人,自己虽然没什么想法,但由于男人的生理需求,以前也做过不少荒唐事,还是避一下才好,他太厌恶这个女人了。 梦瑶歌:“绕不过吗?” “绕过雍临的话,至少多走三百里,而且还荒无人烟,方向很难分辨。” “看来是一定要去了。”梦瑶歌心底是千万个不愿的,自己这一身锦衣华服的那些饥荒的人还不活活撕了自己。“到了落脚的客栈,全部人换上粗布衣服,对了,给我准备男装。” “是,属下这就让人安排。”语千立马遣一个人提前探路,安排相应的事务。 梦瑶歌在离雍临还有些距离的一家客栈里沐浴换上粗衣,习秋帮梦瑶歌盘成一个男子发髻。不得不说,梦瑶歌这张脸即使是穿得再怎么破烂,还是遮掩不住浑身的贵气。 梦瑶歌从厨房的灶房里掏了一把灰抹在脸上,涂得满脸都是,害得习秋看到梦瑶歌的时候都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梦瑶歌把手背在后面,诡异一笑,冲着习秋的脸就下狠手,尘灰飞洒在空中。“这么巧嫩的脸,怎么像个流民呢,本公子帮帮你这个小妞。” 最后,习卉和语千也难逃梦瑶歌的魔爪,纷纷被涂成大花猫。语千,梦瑶歌真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即使识破自己的诡计,甚至弯腰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涂着,听话极了。 第五十六章瘟疫 梦瑶歌一行人冲着雍临方向而去,沿路上多有流民,破衣烂衫,面黄肌瘦,饿得颧骨高突。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还劝梦瑶歌:“孩子,听大娘的话,别去雍临了,旱灾太厉害了,城里没多少人了。” “谢谢大娘,情况我早就知道了。”梦瑶歌悄悄将老妇人拉离人群,给她塞了几个馒头,老妇人激动得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没带多少干粮,这些大娘就拿着吧。”雍临一带,别说粮食,野草树皮都啃光了,老妇人颤巍巍从梦瑶歌手里接过馒头,小心地将它们藏进包袱里。“谢谢,真的谢谢。” 梦瑶歌一直注意,怕被其他人发现,毕竟饥荒之年人们都饿惨了,见到吃的还不蜂拥而上。“应该的,大娘去赶路吧。” 这个妇人自己都自身难保,反而还提醒一个陌生人,身处危难却还念他人,难得的善心。 越近雍临,人便愈少,进入城里破落而衰败,甚至守城的将士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估计也早就逃了。 梦瑶歌一行人走在街上,空空荡荡的,偶有几个人也是逃窜而去。 梦瑶歌察觉语千神色有异:“怎么了,语千?” 语千皱眉,狠吸几口气:“尸体腐烂的味道。”一个在血泊中养大的人,自然十分清楚这味道,刺鼻腐臭。 语千这一番话,吓得习秋赶紧躲在梦瑶歌身后,习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一看就是强撑着。 梦瑶歌镇定自若:“饥荒死人,很正常的事,赶快出城,否则我们可要宿在城里了。” 这么一说,习秋推着梦瑶歌加快了步伐。梦瑶歌拍拍习秋的手:“不怕,有我呢。” 习秋松开手,虚弱地逞强:“我……我才不怕。” 梦瑶歌失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姐,这尸体的味道……” 语千还没说完,习秋就大叫:“你不要说了,语千!”明明自己害怕,他还故意说这些。 语千拧眉,薄唇紧呡,一双眼睛涣散,似是在思考什么。梦瑶歌:“语千,有什么异常吗?” 得到梦瑶歌的首肯,语千开了口:“小姐,这尸臭不太一样,好像夹杂着一种我说不出的味道,总之,不是平常的尸臭。” 习秋堵住耳朵,可那些话还是钻进她的耳里,吓得她呀呀直叫。 纵使梦瑶歌心理强大,听到语千的话,还是心头一跳。这是个什么人,常年闻着尸臭,熟悉到刻入记忆,在常人的嗅觉里只是臭烘烘的一团,他却…… 梦瑶歌指着前面的一处:“那我们就看看有什么不同。” 习秋瞪着眼珠子,难以置信,“我不要去!”梦瑶歌指着的地方,正是一具尸体。 梦瑶歌和语千上前查看,梦瑶歌大脑里飞速旋转,语千蹲下来想检查到底有什么不同,却被梦瑶歌喝住:“不要动!” “他身有癞创,额心青团环绕,且身体并不消瘦非饿死,那么极大的可能是病死。”梦瑶歌脑海里闪现老妇人接过馒头时手上的癞疤,“刚才遇到的大娘身上跟这尸体有同样的症状,如果我没猜测错的话,这病是瘟疫。” 梦瑶歌大惊失色,刚才她看见老妇人的癞疤并没有留心,现在看来估计就是瘟疫。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本以为是饥荒所致,谁知竟是瘟疫祸乱。 梦瑶歌立马从怀中娶出帕子围在语千的脸上。“习秋和习卉,你们也赶紧像这样遮住自己的脸。” “小姐,你呢?”语千忙把自己脸上的面纱扯下来,梦瑶歌连忙阻止。 梦瑶歌从衣服上撕扯出一块布料,围在脸上。粗布衣服不及丝绸,布料之间空隙比较大,而手帕用丝绸所制,看起来轻薄,实际上质地紧密,防护效果更好。不过,这些梦瑶歌当然不会说。 看梦瑶歌也戴上,语千才放下心。 梦瑶歌忧心忡忡,雍临的流民已经四散到各处,虽然疫情一事没有扩大,但这种情况也不至于上下全无知晓,究竟是谁隐瞒不报,隐瞒不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沈伟坚持将雍临的流民抵挡在外,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好像是已经得到风声。雍临县长为了自己的名声隐瞒不报这一条显然不成立了,不然隔那么远的越州都有消息,雍临县长的乌纱帽早就被摘掉了才对。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梦瑶歌抚额,模模糊糊间,把纵横复杂的关系网理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整理得了一个可靠的答案。如果真的是自己心中所想,这开元满朝该有多悲哀,梦瑶歌苦笑。 语千看着梦瑶歌忧心的模样,心中顿痛,他自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梦瑶歌坐在火堆旁,把搜寻的草药煮了,递给每个人喝下。因为要赶快远离雍临,所以每个人都是拼了似的跑。 因为要过雍临,怕有太多侍卫惊扰流民,还有这一行人实在太过招摇,所以都被梦瑶歌打发回京都去了,反正语千一个人就可以保护自己周全。只是,梦浩看到回去的侍卫怕是又要吹胡子瞪眼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原本就是为了安梦浩的心所以才忍了几天,游山玩水一群人跟着也太无趣了,更何况现在还遇到瘟疫,自己照顾这三个人都费心费力,别说其他人了。 “小姐打算怎么办。”语千拨弄着火堆,添了一把柴。 “派人回京都一趟,这些事总要有人知道的。” “到下一个地方,让县长派人,还是到彭陵,让梦大人通知老爷。” “到彭陵还要一些日子,不能等。”梦瑶歌斩钉截铁,“当然让不是自己人跑一趟,我也不放心。”尤其是这件事牵连太广,那些人都不可信。 “属下要保护小姐。”语千单膝跪下,这一行人能承受日夜奔波的只有自己。 “你当然要保护我们。”梦瑶歌微微一笑,站起身,“景芝派你来就是为了听墙脚的吗?” 树影中闪动一下,便疾风似地窜出个人来。 语千连忙将梦瑶歌护在身后,梦瑶歌摇摇头示意不用。 “属下淮一,奉主子的命令保护梦小姐。”黑色裹了全身只露出一双沉默的眼睛。 “你刚才也听到了,要麻烦你跑一趟了,你的轻功好,费不了多少时间。” 淮一迟疑不定:“主子说过,无论遇到何事,只要让我保护梦小姐,其他与我无关。” “我身边有语千,他的功夫不比你弱,你早去早回不是挺好,何必一根筋直到底,难道你希望我把语千派回去,你留下来无时无刻保护我,你也没这个闲心吧。”透过淮一的眼眸,梦瑶歌看到一丝桀骜不驯,景芝训练出的侍卫自有用场,现在保护一个闺阁女子多少是不甘心的。 梦瑶歌再接再厉:“语千轻功没你好,他来回费的时间比你长。景芝的本意不就是让你保护我吗,你也知道我们刚从雍临出来,说不定已经染上了病,你不回去取点药,你对得起你家主子的重托吗!” 淮一掏出一只笛子,吹了一段奇诡的旋律,几只白鸽应声而来。 梦瑶歌真想靠他八辈祖宗。“有信鸽不早说,费本小姐这么多口舌。”费口舌不说,还费脑子,脑细胞都死一大片。 “梦小姐也没问我。” 梦瑶歌双拳紧攥,不急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梦瑶歌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把信纸绑在鸽子脚上,淮一又吹笛子,鸽子应声飞走。 “梦小姐,我很好奇,我自诩轻功不弱,可为何你身边的侍卫都察觉不到,你却觉察了呢?”淮一凝思苦想,梦瑶歌又不会武功,她是怎么知道的。 “淮一,你知不知道,你的轻功有一个破绽。” 淮一大惊失色:“什么破绽?” 梦瑶歌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我就不告诉你,哈哈……” 淮一:。。。 梦瑶歌脑海里想起景芝恋恋不舍的样子,他待自己最是极好,又怎么会不派人暗中保护。这么浅显易猜,都源自于他的情而已,旁人自然是无从知晓。“淮一还是回归自己的位置吧。” 尽管淮一心里郁郁不乐,但还是领命回归自己的暗卫角色,难怪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不过女子比小人还小人。 梦瑶歌从包袱里掏出雪白馒头,架在火上烤,烤得两面金黄。 “他的破绽是什么?”语千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毕竟小姐告诉他以后他就知道这人的短板了。 “骗他的。”梦瑶歌把馒头递给语千,自己咬上一大口。 “这怎么骗,小姐是知道他原本就在暗处。” 梦瑶歌嘟嘟囔囔,点了点头。“嗯。” 语千也不是死脑筋,他一下子就想清楚其中关联。月华公子之情深矣,深到梦瑶歌都能感之。 吃完了馒头,梦瑶歌仰头躺在大石头上看星星。 李白曾吟“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可是,为什么自己觉得这星星离自己好远,自己是一粒沙子,被风吹落到这里,就连这星星都像隔了两个时空似的远。 第五十七章图谋不轨 夜凉薄如水,泛起跌宕的褶皱。夜空静谧,带着自然与宇宙独有的宽广包容这世间万物。星星像一支支蜡烛,有的燃得正旺,有的微弱渺小。 梦瑶歌眼眶微湿,这样的夜里总是觉得自己那么孤独,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进自己的心间,因为自己的秘密他们不会理解。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孤独的自己,只是她的孤独比别人深了几分。 梦瑶歌合眼,白日的绞尽脑汁尔虞我诈终于停歇,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语千看着梦瑶歌靠在石头上,注视着她慢慢入睡,古波平静的眸子闪动一丝温柔。他解下外衣的衣服带子,把衣服小心翼翼地盖在梦瑶歌身上。 莹莹胜玉的一张小脸,晕黄的火光落在梦瑶歌的眉梢、琼鼻、朱唇,像是一幅画安静缱绻,时间都在她身上驻足脚步,停滞不前。 “语千。”习秋在叫他。 “啊——”语千转过头,唯恐自己露马脚,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两个大活人。“有什么事吗?” “喝水不?”习秋举起水壶冲语千摇了摇。 “不用了。”语千捡起几根柴火望火堆里丢,火焰立马蹿腾,暖融融的。语千暗瞥一眼梦瑶歌,却又怕习秋习卉她们发现,立马克制了自己的目光。 只是让语千忽略的是,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窥伺一切,习秋和习卉不能察觉的事,不代表他不能。 淮一心里默默记下,主子交代过除了梦小姐的生命要他保护外,还要他汇报有没有男人对梦小姐有亲密举动。 语千让习秋和习卉赶紧睡觉,他来守夜。 习卉点头:“那就有劳语千侍卫了。” 语千看所有人都睡着了,他才一点点蹭到梦瑶歌身边,坐在地上,歪头看她。纵使不光明正大,却蜜意浓情,这样偷来的幸福希望再长久些。 一阵轻风吹过,在夜里沾染了凉气,梦中的梦瑶歌打了个寒颤。 语千立马站起身来,像一堵墙扎在风口,宽厚的身躯投下一大片黑影,照在梦瑶歌身上。 淮一紧盯语千的动作,看他没有非分之举也就不急着出来,只是这些事都要一一向主子汇报。主子发怒,这小子有的受了。 一大早起来,梦瑶歌伸了个懒腰,这一晚睡得委实不好,总在清醒与模糊间来回折腾。 梦瑶歌拿起身上的外衣,看了看还守在火堆旁的语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梦瑶歌把衣服递给他:“辛苦你了,清晨露水重你快穿上吧。” 语千接过,利索地披上。 梦瑶歌盯住语千厚重的眼袋,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丝丝红线:“你昨夜没睡?” “属下皮糙肉厚,身体底子好,睡与不睡都差不多。”语千满不在乎,“阿嚏——” 梦瑶歌噗嗤一笑:“就会逞强。” 梦瑶歌寻了些治疗感冒的草药,给语千煮药,边做边说:“身体再强壮也是人,不爱惜自己怎么行。” 我才不要爱惜自己,我只要你爱惜我,语千心里暗戳戳想到。 语千接过药,一小口一小口地呡着,暖流顺着血液融化了冰冷的全身。这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永不会言口,让它们都烂在心里就好。 景芝看着案上的信纸,眉头紧皱。想象中自己收到梦瑶歌写的信肯定欣喜若狂,只是这封信上的消息有些沉重,而且通篇信里居然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真真是没良心极了。 (作者君:我看你是因为后面这个理由才不开心吧。景芝:被看穿了。) 淮宇拿着另一份信呈给景芝:“淮一的消息。” 景芝满脸笑意僵在脸上,也是,那个丫头,自己早该想到。景芝无奈展开信纸。 信中写到:九月十八日夜,梦小姐的侍卫解开自己的衣服给熟睡中的梦小姐盖上,守在梦小姐身边彻夜不离,还特地在深夜用身躯为梦小姐挡风。 最后还用四个字结尾整篇“图谋不轨”。 怎么这么冷?淮宇忽觉。 景芝把信纸揉成团,在掌中摩擦,像是要摩擦出一团火。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现在更添一层霜,薄唇紧呡,牙根紧咬。 景芝把纸一点点撕破,可恶的梦瑶歌,到处招蜂引蝶,一离开自己就不知道收敛。“梦瑶歌的侍卫是梦云寻派的,那个叫语千的?” 淮宇后背发凉:“是。” 落忆湖自己见过他,景芝想起,一开始就不对盘。竟然敢对她觊觎之心,必诛之。 景芝目光渐渐深沉,梦瑶歌啊梦瑶歌,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将你牢牢锁住会担心你喘不过气,可放任你你让我如何能放心。虽然知道一个侍卫抢不走你,可我还是害怕,对你我从来都是没有理智可言。 “主子,这瘟疫一事主子可有对策。” “让淮契去一趟雍临,让他配些治疗瘟疫的解药。其他的事,不管。” “是。”其实淮宇心中也有疑问,为何不禀告皇上,如果雍临的流民一旦流入其他的地方,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亡。但是,自己是下属,不该有发问的资格,只要执行就好。 梦瑶歌一路也总算到了彭陵一带,彭陵城外,梦泛骑着马就等着梦瑶歌来。 梦瑶歌虽然没见过梦泛,但高头大马,人围了一群又一群,不是梦太守还有何人。 梦瑶歌刚靠近,就被士兵拦住:“哪儿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去。” 梦瑶歌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肮脏不堪的衣服,还是男装,脸又被灰抹的到处都是,梦瑶歌愁啊。别说梦泛,自己都不稀罕认这么一个亲戚。 梦泛听到响动,冲梦瑶歌方向望过去。灰溜溜的,是从雍临或者江城来的流民吧。 梦瑶歌心里有苦不敢言呐,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才敢大声叫着:“大伯伯。” 梦泛听到喊声,立刻下马冲着梦瑶歌方向走来。梦泛犹豫片刻:“你是瑶歌?” 梦瑶歌连忙掏出梦浩的亲笔书信递给梦浩,梦浩看到上面的字迹露出会心一笑。“瑶歌,你可算来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我的大侄女。” 梦泛丝毫不嫌弃梦瑶歌的满身脏乱,摸了摸梦瑶歌的头。“只是,你这身打扮做什么,还有你的侍卫呢,怎么就三个人。” “路过雍临。” 梦泛心下了然:“哦。” 梦泛领着梦瑶歌去太守府,门口侯着一群男男女女。 一个在前列的女子一见到梦泛就迎上来:“咦,瑶歌呢?你没接到?该是今天啊。” 我就在旁边,梦瑶歌无声地回答。 梦泛很不厚道地笑了,看着憋闷的侄女,心情莫名的舒畅。梦泛指了指梦瑶歌:“这不是?” “你莫不是年纪大了,随便一个人都能糊弄你,这一身破烂衣裳,还是个男的,你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你仔细看看。”梦泛无奈,自家侄女都认不得。 女人凑近梦瑶歌,仔仔细细看上一遭。“好像确实跟二弟和二弟媳长得挺像。” “这要你说,瑶歌从雍临那边过来,自然要乔装打扮一番,你别杵在这儿了,瑶歌还得去梳洗一番。” “好好。”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梦瑶歌进了府。所有人都想着梦瑶歌该是身穿霓裳头顶珠花的绝世美人才对,怎么就成了个满脸灰兮兮的假小子,这失望还不是一般大。 梦瑶歌梳洗打扮一下,马上去拜见梦泛和大伯母。 大厅里,众人窃窃私语,但几乎都是在谈论梦瑶歌,一个京都贵女竟然还比不得彭陵千金。 梦瑶歌进来时,所有的目光都胶着在她身上,身穿藕色挑线纱裙徐徐而来,不慌不忙,飘逸的纱裙像是飘然而起,仙女似的。最让人屏息凝神的是梦瑶歌这张脸生得绝好,巴掌大的玉脸,顾盼生辉的杏眼,高而挺的琼鼻,周身气度都流光溢彩。 梦瑶歌俯身行礼,标准而大气。“瑶歌见过大伯伯大伯母。” 梦泛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瑶歌不要多礼。” 梦泛把梦瑶歌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大笑起来:“不愧是老二家的女儿,不错,不错!” 大伯母也含笑点头:“我瞧着瑶歌心里就欢喜,果然京都是养人的地,瑶歌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大伯母眼中精光一闪,立马招呼自家儿子上来。“珏儿,你过来。” 一个清秀的少年郎从人群里走出来,带着温柔的笑意。 大伯母向梦瑶歌介绍:“这是你堂兄梦云珏,我就这么个独生子,平时娇惯些,但性情最好。” 大伯母一说完,那些妾室眼中的冷刀子就立马砸过来。 梦泛有些尴尬:“雅儿,你过来。” 大伯母狠狠剜了一眼梦泛,不过当着梦瑶歌也不好说些什么。 梦泛不管不顾:“雅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瑶歌有空可以同她切磋一下,有什么闺阁女子的话也同她讲讲。” 梦瑶歌冲她笑了笑,梦若雅面容清秀,脸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她笑着看着梦瑶歌很是可爱。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妾室不满:“老爷,映儿呢?” “够了,瑶歌一路来得风尘仆仆,先不要管这些杂事了,吃完饭早些休息才是要紧事。” 第五十八章书房谈事 梦瑶歌陪着梦泛吃完饭,被梦泛赶回去休息了。 一路奔波,梦瑶歌确实累了,且雍临一事交给景芝梦瑶歌是万分放心的。 梦瑶歌倒在床上就是一顿睡,全然卸下防备。 大伯母不满梦泛今天的行为:“你今天为何要阻止我,瑶歌这么好配我们家珏儿不正好,郎才女貌一对,又是亲上加亲,多美的一桩事。” “妇人之见,你当梦瑶歌是何人,一个彭陵太守的儿子也想与京都权贵之子相争,妄想!” “京都又怎么了,京都的小姐就高人一等,我们家珏儿也不差,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典型的吃里扒外。” “无知。”梦泛怒瞪:“你先说云珏有没有一个禁军统领的兄长,他有没有一个镇国公的外祖父,他自己又全无功名,你以为我仗着自己是亲兄长就让云珏强娶,不论老二对瑶歌的宠爱,单单就镇国公那一关云珏都过不了。” 大伯母撇过头,不理梦泛。“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比不得梦浩,人家是尚书令,瞅瞅你这个兄长,窝在彭陵当个小太守,你说出去有脸面不,就连珏儿都要受你连累。” 梦泛冷哼:“你理直气壮,搞得好像你有镇国公一样的父亲。” “你——”大伯母气急败坏,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这个负心汉,自从我跟了你哪天不是忙上忙下的,你可倒好,骚货一个一个接进门,现在还嫌弃我没有苏思烟的家世,你有良心没。”大伯母的拳头不要命地砸向梦泛。 梦泛也不躲,毕竟这事确实是自己干的,可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除了那个老二有了苏思烟之后就没别的女人了。“我也没让旁人越过你去不是,你消消气吧,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 “还没越过我去,就那个妓女脚都要踩我脸上了,你看不见吗?就梦云映那种货色一个青楼贱胚子生的贱种,也敢和我的珏儿争长争短,现在就敢跟珏儿抢媳妇,以后你一脚蹬了还不抢家产。”大伯母俩眼一抹,嚎啕大哭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行了,你话说得这么难听,云映是贱种,我是什么。既然进了府门,就不要在意以前的事了,红梅出身不好,不知道规矩方圆,夫人大度些,此事揭过吧。”梦泛扶着大夫人的腰,推她坐下。 “我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是你瞧瞧一个妾室都敢在大厅大放厥词,这不让瑶歌笑话,笑我们御下不严,嫡庶尊卑还要不要了。”大夫人语气缓和些许,但话中意思显然是不想放过五姨娘。 梦泛清楚她的心思:“你想怎么办?” “瑶歌来的这段时间别让那娘俩在瑶歌面前晃,省得小肚鸡肠的平白惹瑶歌生气。” “这件事可以同意,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起不该有的念头,瑶歌的婚事自有老二把关,你还是收收你的心思。”梦泛应下,同时不忘敲打大夫人一番。 大夫人喜上眉梢,连忙答应,只是眼神间一抹精光快速闪过。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日晚江南望江北,寒鸦飞尽水悠悠。”彭陵是江南水乡,成片成片的水域还是引人入胜的。 梦瑶歌坐在船上,听着江南特有的姑苏小调,绵绵软软,酥到人骨子里。 梦瑶歌掏出一锭碎银子让习秋给唱曲的姑娘打赏,姑娘感激:“谢小姐打赏,小女再献上一曲聊表谢意。” “瑶歌真是大方。”梦若雅夸赞。 “她歌唱得好当得奖赏。” “如果我的姨娘唱曲的时候遇到瑶歌这样的贵人,怕是要高兴一整月。”梦若雅玩笑道。 梦瑶歌疑惑。 “我娘亲是个唱曲的,在船上认识了爹,这才有了我。只是,她是姨娘,我不能唤她娘亲的。”梦若雅陷入回忆,忽又想起什么。“对不起,梦小姐,我忘了你是贵女,我不该同你讲这些的。” “什么贵不贵的,人生下来就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份,如果这都是错,那世间每个人都罪不可赦。” “瑶歌。”梦若雅眼眶微湿,“我真佩服你,活得那么通透恣意,不像我。” “我也就耍耍嘴皮子,自己的故事自己才会懂。”梦瑶歌搂住梦若雅的肩,轻声安慰。 “就知道演戏,做作。”一句冷嘲响起。 “你说什么,梦若冰。”梦若雅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狠狠剜一眼梦若冰。 “就说你呢,亲娘是唱曲的想必你也会,不唱一曲让大家乐呵乐呵。”梦若冰也不是软和的人,冷嘲道。 梦瑶歌冷眼旁观,看两个人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甚至扭打在一块你薅我头发我挠你脸的。 梦瑶歌没有开口,别人家的事自己还是少参和。初来乍到,自己什么都不清楚,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不光梦瑶歌保持沉默,这一船人都在看好戏,梦瑶歌看这情况还是自己得出手,强把她们俩分开。 梦若冰不甘,还想上前厮打一番。 梦瑶歌护在梦若雅身前,冷冷开口:“你敢!” 梦若冰收回手,气馁地放下,梦若雅没什么,梦瑶歌确实不能动。 梦泛看着跪下的两个女儿,脑壳子是真疼,丢人现眼。“你看看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梦若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抓痕,大哭起来:“爹,是她先动的手。” “胡说,是你打我在先。”梦若雅哭诉。 “够了。”梦泛扶额,一个个不安生,真是后悔取了那么多妾室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生出来的也是不省心的。“瑶歌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事打起来了,两个人都急红了眼,我赶忙阻止两人,只是若冰最后失了理智,连我都要打。” “梦瑶歌你含血喷人!” “住嘴!”梦泛呵斥:“瑶歌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冤枉你,我之前与你们交代的话通通被狗吃了吗!” “我没有——”梦若冰辩解。 “瑶歌你没事吧?没打到你吧?”梦泛关切问道。 “没打到,我及时躲开了。”梦瑶歌脸不红心不跳,当着人的面说瞎话。 四姨娘看女儿被欺负成这样,一膝盖嗑在地上。“冰儿她不是故意的,她还小不懂事,老爷网开一面。” “十三岁了还小,也就你把这当作借口,我看她这性子得改改。” “瑶歌,你说该怎么办。”梦泛询问梦瑶歌的意见。 “想来,若冰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你看看,瑶歌多大度,冰儿这性子过于小家子气。”梦泛恨铁不成钢。 “冰儿,还不谢过梦小姐。”四姨娘催促。 “我——”四姨娘戳了戳梦若冰的腰,梦若冰不情不愿:“谢过梦小姐。”明明是她害自己,自己还要反过来给她赔罪,这是哪门子道理。 梦瑶歌走过来,无视梦若冰的怨恨目光,摸了摸她的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若冰真乖。” 梦若冰:。。 梦泛警告:“冰儿,不许再犯。”一甩衣袖,抬步欲走:“瑶歌,跟着我来书房一趟。” 众人惊愕,梦泛的书房妻妾女儿都不可以进,只有他喜爱的儿子如梦云珏梦云映之类才进过,梦瑶歌一个外人居然比他们捷足先登。 梦瑶歌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乖乖跟着梦泛去了书房。 “瑶歌,你途经雍临,雍临的情况如何?”梦泛也没闲着,边交谈边处理手上的公务。 “一座破败的空城。”梦瑶歌如实告知:“还有瘟疫之源。” “你说什么?”梦泛手上的文书掉落,满眼震惊:“你确定,这事可不能当玩笑。” “我也略通医书,而且见几个人身上都有同样的症状,故此判断,大伯伯不信的话,可以派大夫检查一遭。” “你说是必然就是了,这可怎么办,我彭陵也接纳了不少雍临的流民。”梦泛慌乱从书桌上一堆文书中寻找,停在某一个文书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来确实是瘟疫。” 梦泛把文书递给梦瑶歌,梦瑶歌有些惶恐。“你看看。” 梦瑶歌只好接过,写了彭陵已有几个雍临人病死,仵作和大夫定为瘟疫。 “这可怎么办,不仅是我彭陵,多数地方都有雍临的流民。不对劲,有些地方迟迟不接纳雍临的流民,譬如越州,先前我以为是因其富庶不愿接纳,可一想想好像是提早得了消息。”梦泛越想越困惑:“奇怪。” “也许,这场瘟疫不一定是天灾,可能是彻彻底底的人祸。”梦瑶歌合上文书,递给梦泛。 “瑶歌有什么想法。” “江城治水是四皇子,而雍临饥荒是六皇子负责的,只不过雍临一块弹丸小地,六皇子没放在心上,就只派了人去赈灾。” “瑶歌是何意?” “大伯伯是在彭陵待久了,忘记了京都的险恶。如果是瘟疫一事波及开元,而始发之地在雍临,皇上会如何决断,六皇子怕是要大祸临头。” 梦瑶歌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四皇子命人暂时掩盖雍临瘟疫的消息,而他的党羽中有个叫罗青的,正是推荐沈伟当上越州县长的推手。不信的话,大伯伯你仔细想想,凡是与四皇子亲近的官员中,管理中部一带地区较多,而中部一带多数地方不接纳雍临流民。” 梦泛还是一脸不敢相信:“他们难道都不顾那些百姓安慰,四皇子也不顾。” “权力的角逐,大伯伯怕早就忘了这些,您一直在江南,不身处中心又怎么感受。” 梦泛叹息:“是我老了。” “不,是大伯伯赤忱,不像那些人只知道勾心斗角。”梦瑶歌安慰。 第五十九章失势 “老二养了一个好女儿,我就没这样的福气了。”梦泛感慨,想起自己不成器的儿女糟心不已。 “只是,不知道大伯伯会怎么处理彭陵的瘟疫。” “瑶歌的意见呢。”梦泛听了梦瑶歌的一番分析,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不起的一个小女娃。 “我的拙见,应该把来自雍临的人集中起来,让大夫查出谁是病人,把他们隔离起来。当然,要让所有人全副武装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这样集中时可以避免感染。然后,贴官府通告家家减少出门,凡是执行疫情官差必须全面防护,彻彻底底将整个彭陵的人检查一番。” 梦泛感慨梦瑶歌心思细腻,所说皆思虑周全。“只是,通告了那些百姓也未必会遵守,为了生计他们肯定还是会外出。” “本也只是警示作用,尽可能减少病人增加,这一切都是为治疗瘟疫的药方拖延时间。”梦瑶歌吐了口气。 “我让彭陵的大夫尽全力研制药方。”梦泛拧眉:“瑶歌刚说的一切,我吩咐人照办。” “大伯伯想来事忙,我先走了。”梦瑶歌准备退下。 梦泛叫住梦瑶歌,拱手:“瑶歌,我代彭陵的百姓感谢你。” 梦瑶歌惊慌失措,连忙扶起:“我也没做什么,当不起的。” “回去吧,你也累了。” 梦瑶歌合上门,却听见一声轻叹“何不生为男儿”。 梦瑶歌失笑,不为男子我也能决断局势,决胜千里。一个人的能力与性别无关。 梦瑶歌回了房,虽已经将京都局势看得了然,却还是觉得心累。 其实梦瑶歌没有告诉梦泛,她还有一个怀疑,这个怀疑太令人心惊,所以在没确定之前梦瑶歌是不会说的。 第二天,街上已经到处议论纷纷,围着通告里三层外三层。 “瘟疫,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瘟疫,不会是骗人的吧?” “官府都贴通告了,这还能有假。前些日子不是来了不少雍临人吗,肯定是他们身上有病。” “这可怎么办啊?” “我得赶紧收摊,各位让让。” 古玄锦将茶叶捻起,一根根放进紫砂壶里,罗青忙添水,古玄锦摆手示意不用,自己添了,放在一旁。 “彭陵的人都知道了?” 罗青:“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通告,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事说来也怪,我们消息明明瞒得挺好,怎么就让远离雍临的彭陵知道了呢?” 古玄锦提起紫砂壶,给自己茶杯斟满。“我没记错的话,梦瑶歌是去彭陵拜访梦泛了吧,她途经雍临。” “梦瑶歌只是一介女流,哪里会懂瘟疫,而且京都关于她的流言,臣也听到些风声。” 古玄锦对着茶杯吹了几口气:“永远不要低估女人,尤其是聪明的女人。梦瑶歌发现,也在我意料之中。” “那不会对殿下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吧?” 古玄锦浅浅酌了一口。“雍临的人不是已经逃到各地了吗,这时发现也没什么用了。对了,沈伟的死有结果了吗?” 罗青垂首:“在越州城郊发现一具尸骨,据仵作检验是野兽啃咬后留下的,在尸骨的周围有一套官服,正是沈伟穿的。可是,凶手还没有找到。” “野兽啃咬,有意思,这个人不错,如果能查出来收入我麾下就好了。” “殿下,这是一个杀人犯,而且沈伟毕竟效命殿下多年。” “你是在怀疑本皇子说的话吗!”古玄锦收敛了刚才的笑意,森寒的眼神刮遍罗青的全身。 “没有,臣不敢呐。”罗青连忙从毛毡上爬起来,跪在古玄锦面前。 “不要以为沈伟是你提上来的,你就存什么私心,你效忠的人是本皇子,沈伟不过是一个小县长,死了也就死了,你可不一样,不要不懂分寸。” “是是,臣知道了,都是臣口不择言。”罗青擦着额头的冷汗。 “抓紧时间,越州可是块好地方,不要让别人捡了便宜。”古玄锦转了转茶杯,放在案几上:“这茶味有些苦了,本皇子不喜欢。” 开元各地逐渐出现成片的病例,当朝四皇子上书元明帝所有病人来自雍临,且该病为瘟疫,一时间朝堂人心动荡。 元明帝龙颜大怒:“古玄珞,朕不是命你治理雍临的饥荒,你是怎么治理的,饥荒没解决,反而还害起了瘟疫,有瘟疫还隐瞒不报,你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古玄珞惊慌失措,立马跪下来。“儿臣不知。” “不知,你是拿朕的旨意当儿戏,有了问题还推卸责任,一个不知,两个不知,满朝不知,整个开元是不是要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古玄珞低垂眼睑,眼神撇过古玄锦,料到此事与他有关,可父皇正在气头上,自己又没证据。 “说不出话了吧。”元明帝冷哼:“去闭门思过四个月,罚俸三年,革去身上所有职务,给朕好好地反省。闭门之后,再谈其他。” 古玄珞紧呡嘴唇,头狠狠磕在地上。“儿臣遵旨。” “滚。” 古玄珞望着满朝官员,心里羞愤难当,朝会未完,自己却要出元辰殿。古玄珞低头不看那些人的目光,一步步走出殿门。 “老六,这次禀报疫情有功,既然你对瘟疫之事了解,那么治疗瘟疫就由你全权负责,不要让朕失望。” “儿臣领命。”一个儿子捅了窟窿,让另一个儿子去补,不过正合古玄锦的意。 元明帝把重担甩给了儿子,便悠哉悠哉地离开了,落得一身轻松。 景府。 淮宇:“六皇子失势,四皇子全权负责瘟疫一事,今日朝中局势大体就是这样。” 景芝盯着小狐的眼睛,狡黠而灵澈。“你这眼睛倒是和你主人有些相似,只是你是万万比不得她的。也不知道你主人想你没,不过,她连我都不想,你个狐狸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才不是,瑶歌最喜欢我了,你个冷面男人滚一边去,她才不会想你,永远。小狐从书案上跳下来,气呼呼地跑了。 景芝心中畅快些许,嘴角微弯。 淮宇看着自己主子虐狐这种行为,自己不痛快连个小狐狸都不放过。 景芝整了整衣袖:“淮契到了雍临了吗?” “刚到,只不过解药需要段时日。” “最好尽快研制出来,省得人心惶惶,以防到时候她因为瘟疫这件事晚回京都。”景芝眉间郁色难平,本就觉得时间苦长,这一耽搁自己还不得犯相思病。 “说来这件事也怪,怎么感觉瘟疫一事很蹊跷。” “淮宇,你长进了不少。”景芝夸赞:“瘟疫一事本就是古玄锦想打垮古玄珞,古玄珞和韩家关系日渐密切,古玄锦心急了。” “主子打算怎么做。” “能怎么做,坐山观虎斗,不对,还不能是虎,顶多算两个野猫掐架,嫩得很,爪子都不懂得磨一磨。” 好歹是当朝最受宠的两位皇子,主子你这么说真的好吗,不过,跟你比,他们是入不得眼,你多老谋深算,淮宇憋笑。 景芝没看见淮宇的笑意,自顾自说着:“古玄锦的瓜子要比古玄珞利一些,也狠一些,也不怕伤了太多人到时候不能收场。” “主子,什么意思,四皇子不是只重伤了六皇子吗?怎么就很多人了。” “看来我要收回刚才表扬你的话了,你这脑子,你跟我多少年了,半点长进没有。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没脑子?” “你多有脑子,老谋深算还不能得人芳心。”淮宇嘟囔。 “你说什么?” “没有,我——我想请教主子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阴谋吗。”淮宇一脸恭敬。 “你日后自然会知道。” 又卖关子,说到一半又不说了,淮宇摇头。 彭陵。 梦泛最近因为瘟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梦瑶歌倒也没去打搅他,梦泛的妻妾和儿女凑到一起,教他们打扑克牌,也是偷闲。 大夫人把梦若雅挤到一边,拉着梦瑶歌的手,就是一顿亲热。“瑶歌,你小时候长得白嫩嫩,可爱极了,无论是哪府夫人小姐见了你,都得抱上一抱,那时的场景还我还历历在目呢。” 下一句该不会说,我还抱过你,梦瑶歌暗想。 “我也抱过你,那时候你调皮,还尿了我一身。” 那是你活该。“都是瑶歌儿时不懂事,冲撞了大伯母。” “小孩子嘛,难免的,你还算乖巧的,我家珏儿才真是不听话,别看他现在文文弱弱的,以前啊可调皮了。”大夫人直了指梦云珏的方向,观察梦瑶歌的神色,谁知梦瑶歌看都不看,大夫人尴尬笑了笑。 这大伯母可真是个话痨,陈年旧事还翻出来,难道她不知道大多数人最不喜欢别人提自己小时候干的傻事了。 梦若雅看梦瑶歌神情不悦,说道:“大夫人,我们还要打牌呢。” “打牌,我会啊,刚才我学得可好了。”大夫人从梦若雅手里夺过牌:“你去吧,别打扰我和瑶歌打牌。” 梦若雅攥紧衣袖,离开了这桌。 另一个人:“3” 大夫人:“我不要,瑶歌你来吧,你就剩下一张了,你赶紧走。” 梦瑶歌:“我是地主。” 大夫人:“对A” 另一个人:“不要。” 大夫人焦急瞥过梦瑶歌的牌:“瑶歌,你赶紧对二拿出来,你不要我可全跑掉了。” 梦瑶歌:“大夫人,你是地主。” 无论谁是地主,大夫人牢牢地和梦瑶歌站在同一条线上,活活地把另一个人逼走了。 第六十章过犹不及 梦瑶歌辞了大夫人,说出去透透气。 梦瑶歌走到房门前的池塘,扔些鱼饵落在水面上,一池的锦鲤都浮起来抢着吃。 “你们多没心没肺,就知道吃东西。” “梦小姐,还和鱼置气啊。”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 梦瑶歌转过头,微微皱眉。“是珏堂兄,怎么出来了,也来散散心?” “我是来特意找你的。” 这个人长得是让人舒服的感觉,就是这行为颇惹人厌烦。 “别惹你厌了,说实话,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梦云珏浅浅一笑,如沐春风。 “你也没做过什么啊,为何道歉。” “我知道我娘给你造成很**烦,但望子成龙,她的眼里我总是最好的,所以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放心,梦小姐,我不会存有不该有的心思。” 梦瑶歌惊讶,怔怔地望着他,而后忽的笑起来。 梦云珏也笑了:“你我本无缘,何必强求。” 梦瑶歌觉得眼前这人清清淡淡,把话说开,坦坦荡荡,像一阵清风徐来。 梦瑶歌和梦云珏交换了个眼神,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我可否唤你一声瑶歌?” “当然可以。” “我不能向其他人诉说这件事了,只能向瑶歌你说了。这件事愁苦我至今,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梦瑶歌点头,示意梦云珏说下去。 “我喜欢一个女子,想与她结为连理,共度余生。”梦云珏叹了口气,停住了。 “是那个女子不喜欢你,还是她家世不好。只是我看来,以珏堂兄的条件,那个女子必是喜欢你的,那就是她家中光景不好。”梦瑶歌推测,还真是话本里的情节。 “她也喜欢我。”梦云珏脸上微微泛起羞红,眉目间都多了些欢愉。“只是,你知道我娘的,这些日子你大概也了解她的。”说到这个,梦云珏又怅然若失。 “那女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梦云珏出神,正是一个痴情少年郎。“她啊,家里做些小本买卖,在街上买东西。” “你就是买东西的时候认识她的吧。” 梦云珏颔首,面容羞赧,点点应了声是。“那时候,有帮混混为难她,我就出手帮她。” “就你这身板,还打架。”梦瑶歌调笑,文文弱弱一书生。 “最后自然是没打过。”梦云珏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因祸得福,我受伤后是她帮我包扎伤口的。” “那混混呢?” “他们打了人就跑了。” 梦瑶歌心头生疑:“你有没有在之后查过那些混混的底细。” “没有。” “你平常出去得多吗?普通人有认识你的吗?” 梦云珏虽然不知道梦瑶歌为何问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出去得也频繁,不过认不认识我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遇见那个女子时,是身穿什么样的衣服。” “因为要去赴宴,所以华贵了些。瑶歌问我这些做什么。” 梦瑶歌说没什么,叹了口气,傻孩子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这孩子未免有些太纯了,惯养得太好。“之后你们见面,那女子有没有向你索要什么财物。”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怪你问东问西,你是瞧不起谁呢,是瞧不上她,还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是,你是京都贵女,但她虽然身份低微,却心地善良,不像你只会怀疑别人。”梦云珏气呼呼得走了,本想找个人出个主意,却没料到梦瑶歌是这样的人。 梦瑶歌呆呆站在原地,自己好心好意却不领情,傻孩子有你哭的时候。太守嫡子,难免遭人惦记。情窦初开遇见的不是个良人,梦云珏情路坎坷。 “你们可不要学他,一定找个良鱼。”梦瑶歌对着锦鲤说。 梦云珏:“娘,你就不要瞎撮合了,行不行。梦瑶歌那么高傲自大的人,肯定瞧不上我,索性算了吧。” “说什么话,我接触瑶歌这么久以来,人家一直谦恭有礼。再说,人家这家世,珏儿你娶了她可以少奋斗好几十年呢,你可不能像你爹一直窝在彭陵,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大夫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 “娘,家世一定那么重要吗,娶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婚姻一定要冠上这些莫须有的东西。”梦云珏觉得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不理解自己,尤其是自己的亲娘。 “珏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跟为娘起争执了。”大夫人心里不安,珏儿很少跟自己相左,这次还这么强烈。“珏儿,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梦云珏心虚地低下头。 大夫人虽然平日大大咧咧的,但对自己儿子还是极为上心的。“有什么事,别瞒着娘啊。” “我不会的。” 习秋火急火燎地跑进屋里,梦瑶歌让她当心。 “小姐,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屋子人全到了,真是好戏连连。”习秋忙端起茶杯,灌了一口水。 “梦云珏的事被发现了。”梦瑶歌从躺椅上起身。 习秋瞪大眼睛:“小姐怎么知道珏公子的事。”自己打探了一番费了好一番口舌,却不及自家小姐在这儿睡大觉。 “具体情况你说说。” “据说,五姨娘去探望珏少爷,却在房里看见了珏少爷和一个女子搂搂抱抱,这女子来历不明估计是珏少爷带回来的。五姨娘立马叫所有人聚集到大厅了。” “这样好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这可是让梦云珏失去梦泛宠爱的时候,那个五姨娘怎么会放过。 “小姐,可要去看看。” “不急,会有人请我的。”话刚说完,五姨娘就派人叫梦瑶歌来了。 大厅里,大夫人坐在主位,满脸铁青。 五姨娘在旁边添油加醋:“不是我去得早,只怕最后的事就不能预料了,夫人,你可要好生管教珏少爷。” “五姨娘,你的话未免太难听了,我的珏儿毕竟是有分寸的,她只是一时受狐媚子蛊惑罢了。” “有分寸,大家还会在这里吗。”五姨娘冷冷一笑。 大夫人平日的毒舌此刻居然什么都说不出话来怼五姨娘,只冷冷哼了一声。“珏儿,告诉娘,这怎么回事。” 五姨娘:“事实不都摆在面前了。”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大夫人气怒,抒了口气,注视着梦云珏。“珏儿,我再问一遍,怎么回事。” “娘,我和芳娘是真心相爱的,她没有蛊惑我,我喜欢她,希望娘成全。”梦云珏终于吐出了连日郁结在心的事情。 大夫人一拍桌子,拿起茶杯就往芳娘身上扔,却被梦云珏护住,落在他身上。 “珏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糊涂啊!”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梦云珏一反往日的温声细语,掷地有声:“娘,从小你只会要求我按照你的意愿行事,这么多年,我愿或不愿的都做了。只是独独这一次,我绝不会牺牲自己的幸福。” “你喜欢她,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小摊贩的女儿,就这身份都不够做你侍妾的。” “我绝不会让芳娘做我的侍妾,她是我的妻。” “你疯了,梦云珏!”大夫人站起身来,上前揪住梦云珏的衣领,凑近梦云珏的耳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这些人都看我们母子笑话吗。” 一屋子人神色各异,梦瑶歌环顾一周,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担心之色,几乎都是幸灾乐祸。看来,这大夫人得罪人不少。 “夫人,我和珏是真心相爱的,请成全我们吧。”芳娘磕头,泪眼汪汪。 “狐媚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大夫人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在芳娘脸上。 梦云珏立马推开大夫人,捧着芳娘的脸眼眶泛红。“娘,莫再逼我。” “是你梦云珏在逼你亲娘。”大夫人神情脆弱,眼角闪着水光,只是这里这么多人,她不能哭,强忍而已。 “夫人,我看你就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吧。”说话的竟然是四姨娘,也来落井下石。 大夫人没了平日嚣张的气焰,甚至不想和她们争论。 梦泛踏进屋子,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梦泛连忙把大夫人扶到椅子前坐下,对梦云珏说到:“云珏,你不该气你的母亲。” “老爷,你看珏少爷带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回来,而且还将她藏于房中,刚才还扬言要娶她为妻呢,这才把夫人气极了。” “娶她为妻?” “爹,我是真心喜欢芳娘的,娘不能理解,爹可以理解儿子的心吧?” 梦泛取下官帽,放在桌子上。“云珏,你问我理解不理解你心之前,可有问过自己。这些日子我不眠不休,家里还出了这样的事,你有没有理解一下为父。” “云珏知错。”梦云珏的泪水划过脸颊,落入脖颈。 梦泛强撑着眼皮,声音疲倦:“你素来让我省心,但如今我却要重新看你。我年少时也向来不屑身份地位,你大概是继承了我这点。云珏,你单纯良善,只是太过,这叫过犹不及。爹想告诉你,这女子配不上你,不是因为家世,而是因为她贪慕荣华算计你。” 第六十一章情诗 梦泛下令:“把人带上来吧。” 下人押着几个彪型大汉,让他们跪在了梦泛面前。 梦云珏满脸不可思议,转过头望向梦瑶歌:“是你,对不对!” 梦瑶歌不做声。 “梦瑶歌,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外人,这是我的家,我的事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原本那个清柔的少年,此刻全都烟消云散,露出了平日收敛的爪牙。 “我有什么资格,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败坏梦家的声名,出言顶撞父母,你的教养与礼仪都通通都被狗吃了不成。还有,你这双眼睛生得当真不好。” 梦瑶歌看了看疲惫不堪的梦泛,走出来面对几个大汉。梦瑶歌还没说半句,几个人就已经吐了实情。“小姐,都是芳娘让我们做的,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公子是珏少爷,否则怎么敢下手。” 梦瑶歌:“你可听见了,梦云珏。” “我不信,是你,是你让他们说这些诋毁芳娘的话,你这个毒妇。”梦云珏冲梦瑶歌扑过来,语千立马出手挡推到地。 大夫人心痛难言,跑过来扶起他:“珏儿。” “你还执迷不悟,那我让你更清醒一点。”梦瑶歌冷视,眸子里冷漠冰结。“芳娘,现在给你个机会,你也看到如今的情况,梦云珏护不住你,即使你纠缠也没有什么作用。一万两银票离开彭陵,还是和梦云珏在一起,二选一,你选择什么。我想告诉你,贪心不足蛇吞象。” 芳娘怯怯地望了一眼梦瑶歌,眼中迟疑不决。 “若你想嫁进我家,门都没有,如果梦云珏执意娶你,那我就同他了断父子情份。”梦泛睁开双眼,威严压在芳娘身上。 大夫人跪在地上:“老爷,纵使珏儿千错万错……” “你闭嘴!” 梦瑶歌拿出一张数值一万的银票,放在芳娘面前。“我等你的选择。” 芳娘撇过一眼梦云珏,一个受父母压制的贵公子,离开了家什么都不是,还不如这一万两,够自己一辈子吃吃喝喝。 心中有了算盘,立即从梦瑶歌手里抢走银票塞到怀里,满脸欢喜。“谢谢小姐赏赐,我一定离彭陵远远的。” 梦瑶歌冷笑,看都不看地上的两个人。 梦云珏崩溃,这么些日子的朝思夜想就像一个笑话。 芳娘起身欲走,却被梦云珏拽住胳膊。“芳娘,你是不是被威胁了,梦瑶歌是不是威胁你了,你不要怕,我会护住你的,你不要离开我。” “珏少爷,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吗,你我的相遇都是我蓄谋已久的,我无意之中得知了你的身份,我看中了你的家世。如果没有你的家世,你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是我骗了你,但你也是够蠢。”芳娘拉开了梦云珏的束缚,毫不犹豫地朝门走去。 梦云珏嚎啕大哭起来,自己为了她违逆父母,为了她甚至想离开这个家抛弃自己的一切和她在一起,可是他爱上的不过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梦瑶歌,你是对的。”他流下眼泪:“但是,我恨你,恨你打破了我所有的美好与幻想。” 你该恨得不是我,是现实,梦瑶歌在心中默默回答。 元辰殿。 “已经过了八日,瘟疫还没得到缓解,老六你怎么办事的。”元明帝拍了拍龙椅。 古玄锦做了承诺:“父皇放心,太医院已经加紧研制药方,最多三日就可大功告成。” “希望如此。” 古玄锦目光暗沉。 御前太监朝元明帝低语了几句,满朝官员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发生何事。 元明帝露出了这些日子第一次笑容:“宣景芝觐见。” 一身月白色清越迷人,袖口的荷花粉粉嫩嫩,他一只手背着不急不缓地走上来,眉目间仍是那么分明,眼睑低垂,没有一个人落在他眼中。 “景芝,你终于来了。”元明帝丝毫不压制自己的喜悦,语气间都是亲昵。 “景今日只是为了送药方的,瘟疫祸乱,景献药方,望皇上早日平息事态。” “呈上来。” 元明帝拿起药方,装模作样看了一下。“景芝的药方,朕自然相信,吩咐翰林院编修多誊抄几份,各地都照着这方子治疗病人。” 古玄锦望着那白晃晃的颜色,像被刺扎了一样,下颌紧紧收缩。好你个景芝,敢打乱我的计划。 “景芝,你既然踏足元辰殿,不如你就留下如何,左相的位置可空了很久。” 元明帝说音刚落,满殿陷入死寂。 “不用了,皇上。景这性子习惯了散漫不喜欢被拘着,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景芝直接拒绝。 “好,我不强求,你什么时候改了想法,元辰殿随时为你敞开大门。” 元老大臣满心无奈,自己在这里熬了大半辈子,却不及景芝在皇上心中分量的千分之一。 不过见怪不怪了,这么多年,习惯成自然,元明帝待景芝一向纵容。 下朝之后,古玄锦看景芝不急不慢着走,他故意拖缓步子。 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凑到景芝身边。“景芝公子好手段,连药方都可以研制出来。” “景门下有个医术尚可的,是他研制出来的。” “景芝公子为何自惹麻烦,你不该搅进这一趟浑水。” 景芝摸了摸袖口的荷花刺绣,嘴角微弯。“四皇子这番话是怪我抢了你的功劳吗?” “景芝公子说笑了,能救开元国百姓于水火之中,又何必在乎这些虚名。” “那四皇子为何要做始作俑者呢?” 古玄锦脸色一下子变了,故作镇定:“景芝公子的话是何意?” “四皇子应该清楚,景芝不便多言。”景芝面色淡淡,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勾起讥笑。 表情控制不到位,终归是逊了点。 左相?满朝各部都有他的人,何需一个名称。再说,有这时间,还不如多陪陪她,毕竟自己这一生短暂。 梦瑶歌,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好想你。 自从景芝献药方以后,各地纷纷照着药方治人,一时间开元国的瘟疫得到了缓解。 彭陵。 梦瑶歌手里捏着信纸,雪白的檀纸,苍劲有力的墨迹,透过这些字就可以看出写字的人是何等的傲世。 “小姐,景芝公子在信上说什么。”习秋好奇发问。 语千眉毛轻皱,望了一眼梦瑶歌,便又迅速低下头。 “信上说,瘟疫虽得到缓解但还是尽量减少出门,照顾好身体。”梦瑶歌把信重新折好,放进信封里。 “是吗,可我看这信足足有五页,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内容。”习秋含笑看着梦瑶歌,眼神里尽是调侃。 “你啊,整天不做正事,对这些倒是很在行。”梦瑶歌失笑:“院前的两株月桂开了吧,你反正也没事做,就去采了吧。” 习秋一脸委屈样,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梦瑶歌:“小姐,你这是报复。” “还不快去。” 习秋一跺脚,气冲冲地就出去了。 小丫头脾气可真大,梦瑶歌嘴角微弯,手里把玩着这封信,视线凝固在封面上“寄瑶瑶”。 梦瑶歌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又打开来看。五张纸,分别写了五首情诗。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翻到最后一首,梦瑶歌的笑凝结在脸上。 “浮世三千绘,缘起未灭时。 满纸相思苦,君应终不知。 夜深忽梦见,梦醒枕裘湿。 山高路遥长,望君自珍惜。” 景芝,梦瑶歌素来认为他的诗是深远而大气磅礴的,可这些情诗无一不是相思,无一不是愁绪,梦瑶歌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景芝一盏孤灯明。 梦瑶歌小心将这些折好,放在平日锁住的箱子里,关好。 梦瑶歌吐了口气,可恶的景芝,把她都搞郁闷了。写这些酸诗,怎么没把自己酸死。 一个婢女通知梦瑶歌,大夫人要见她。 语千要跟着,婢女说大夫人的房间不能随意进外男。 “那就让语千待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小婢女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婢女端来一盘糕点和一杯茶,放在桌子上。 “大夫人还在忙,梦小姐等上片刻就好,喝茶吃些糕点。” 梦瑶歌端起茶杯,在婢女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梦瑶歌饮下茶后不久就有些困乏之感,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躺在桌子上。 “珏少爷,成了。” 原本清淡如水的少年眼中多了阴鸷之色,整个人的气质和以前判若两人,从前被压榨的所有坏的东西顷刻都暴露出来。 “梦瑶歌,你让我成为了笑柄,你让我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你让我再也不敢相信这世间的美好,你让我活成了我曾经最厌恶的样子。” 梦云珏钳住梦瑶歌的下巴:“你以为你长了张好看的皮囊所有人都会围着你转吗,你以为你是正义的,你太自以为是了。这彭陵梦家每个人都围着你转,甚至我曾经也试过,可是你这清高的样子实在是让我恶心。” 第六十二章阴鸷 梦云珏将手慢慢游移到梦瑶歌的脖子,雪白的肌肤,滑嫩的手感,真是想让人摧毁。 梦云珏想起芳娘的决绝,梦瑶歌的冷漠,伸出双手紧掐梦瑶歌的脖子,整个人身上都是阴鸷之气 “别怪我,都是你自己害的。” 梦瑶歌睁开了双眼,摸到桌子上的茶壶朝梦云珏身上砸去,茶渍溅到梦云珏身上,别提有多狼狈。 茶杯的碎裂,引来了语千,他拔剑直指梦云珏。 梦云珏张着嘴,尽是不可思议。“那茶和点心都下了很大剂量的**,你喝了,该没有知觉的。” “喝了,难道就不能吐了?”在婢女叫梦云珏的时候,梦瑶歌转身就吐了。“梦云珏,我原以为你会知错就改,没想到你已经彻底堕落了。” “那还不是你亲手造成的!”梦云珏赤红着双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毁我!” 梦瑶歌反问:“那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要杀我?” “无冤无仇?梦瑶歌,你还真是故作姿态,你让我失去了爹的宠爱,娘也一病不起,你居然现在还故作无辜。” “这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与我何干,是你轻信于人,害了自己,害了别人。”梦瑶歌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语千看着梦瑶歌脖子上的一圈红痕,眼中淬毒,手中的剑也不受控制刺向梦云珏。 “语千,你住手!”梦瑶歌愠怒。 梦云珏惊吓倒在地上,语千的剑正在上方。 “梦瑶歌,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堂兄,你竟然对我下毒手。我死了,你也别想痛快!” “那我不是你堂妹,我脖子上的印记还是拜你所赐。”梦瑶歌蹲下来:“你就没有想过,你杀了我的后果,不过彭陵太守,一窝子全都端了又如何。” “你不是识破了我的计谋,可你不还得将计就计,因为你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是我爹也不会信你。外人始终是外人。”梦云珏大笑起来,“你做不到的梦瑶歌,就算是血缘里那种微薄的东西,都能牵制你,你说的这些只是恐吓之语。” “我一个外人尚且能考虑他们,你呢,你不顾一切,又想如何呢!” “我活了十九年,一直活在别人的眼中。当我想奋起反抗从前的过往,梦瑶歌,你却告诉我我的反抗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我被人愚弄,让所有人看了笑话。”梦云珏单手撑地,爬起来。 语千的剑随着梦云珏的动作而游走。 “既然你不想活在别人的眼中,为何又在乎所有人的嘲弄。你本身就是矛盾的,你身为太守嫡子,承受了别人的艳羡,亦该受住其中的诋毁,更何况,这错本就是你自己犯下的。” 梦瑶歌已经不想和梦云珏争执下去,他执迷不悟,自己也不会顾念什么。 梦瑶歌让语千押着梦云珏去见梦泛。 梦泛听完梦瑶歌说完一切后,忍不住自己的怒气,狠狠踢了梦云珏一脚。“孽子!” “爹就那么相信梦瑶歌吗,她只是一个外人,你信不过你的亲儿子吗?”梦云珏瘫倒在地。 “若是从前的你我会犹豫,可是如今你自己看看自己,我都不认识你了。”梦泛的皱纹蹙成几道深深的口子,背影佝偻了几分。 梦云珏说不出话来,静静地待在那儿。 梦泛对梦瑶歌道歉:“云珏记恨于你,因恨还要杀你,我对不住你,瑶歌。” 从梦泛一开口,梦瑶歌就知道了他的选择,毕竟梦云珏是他的亲儿子,自己也没什么意外的。 “大伯伯,我来彭陵也有些时日了,家中爹爹还有兄长挂念得很,我明日想回去了。” 梦泛眼中含泪,感激涕零。“是我对不起你!” 梦瑶歌没有任何留念,不看任何人走出了房间。 这世间亲情还是很珍贵的,谁都不能改变这一点,纵使梦云珏再怎么混账,可梦泛还是会为他收拾残局,就像梦浩对自己一样。 梦瑶歌走在夕阳的余晖里,漫天的绯霞,身后还有一个人默默无声,跟着她的影子,连影子都舍不得踩到。 “语千,你今天没有听命令,擅自出手。”梦瑶歌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语千看看自己的脚下,赫然已经踩到一团黑影,语千悄然后退,拉开差距。 绯红色映衬着梦瑶歌的容颜,好看得不像凡世所有,那一双杏眼流波,似雾似水。 “语千,你还没回答我。” “他对你起了杀心,这就是原因。”语千垂首,周身一团郁气凝结。 “不要像沈伟那样了,梦云珏是我堂兄。”梦瑶歌走在余光中,背对着语千,慢慢远离他。 可梦云珏没有把你当堂妹啊,小姐,你看似冷漠,其实心太软。 第二天,梦瑶歌就准备启程返京都了。 来时无牵无挂,走时也毫无留念。 梦泛红着眼:“这时节瘟疫还没完全好,你要当心。” 梦瑶歌点头,踏上马车,没有向任何人告别,脖间的那圈红痕依然清晰可见。 京都。 景芝看着信,嘴角扬起,连日的阴霾全部消散。 梦瑶歌,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只是,继续看下去,景芝又重新回归了阴郁,之前的喜悦全部冲散殆尽。 梦云珏,一个小角色,竟然也敢伤她。 彭陵梦家,我记住了。她顾念血缘关系,我景芝不会,伤她者,我绝不会放过。 距京都一百里的荒郊野林。 梦瑶歌的脖子经过连日药酒的擦拭,已经恢复白皙的肤色。 “吁!”马车骤停,一马车的人都仰倒在侧。 梦瑶歌撩开帘子,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跪在马车前嚎啕大哭。“救救我的儿子吧!” 梦瑶歌下了马车,语千连忙跟在身后。 梦瑶歌指了指地上的人,问道:“您儿子怎么了?” 老婆婆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得了瘟疫,求求姑娘帮帮我吧!” 梦瑶歌让语千去马车取药,瘟疫的药方临走之前配了几副。 梦瑶歌走近地上的人,他对着地看不见脸,梦瑶歌出手搭脉。 就在这刻,那人握住梦瑶歌的手腕,一把匕首迅疾之速插入梦瑶歌的腹部。 找到药方的语千一出马车就看到这幕,立马拔剑和那人厮打起来。 习秋和习卉听到动静赶紧出来,看到梦瑶歌受伤,连忙跑到她身边护住。 “你是慧觉。”梦瑶歌平静地诉说这一事实。 慧觉一个慌神,语千的剑就刺中了他的胳膊,趁这一下语千把剑抹近了脖子。 梦瑶歌虚弱地说道:“语千,不许任性。” 梦瑶歌捂住自己腹上的伤口,朝慧觉走去。 “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吧。”梦瑶歌蹙眉,肚子的伤口还在流血,滴答滴答溅在地上。 慧绝盯着地上的一摊血迹,缓缓吐出:“玉休。” “是国师啊,你不在卜星台,来这荒郊野岭做什么?”梦瑶歌淡淡一笑牵动了伤势,嘴唇泛白。 “小姐,你快去包扎吧!”语千红着眼眶,一滴清泪爬过脸颊。 “我知道,你并不想杀我,否则刚才你该刺我的左胸,我想知道究竟为什么。” 玉休凝视着梦瑶歌手上染了越来越多的血,明明知道她在利用自己的良知,却还是不忍心。“你是紫瑾星,师父曾预言你会危害四国,我必须除之。” 就这样告诉她吧,所有的前因后果。自己还是下不了手。 梦瑶歌苦笑,腹中钻心的疼痛彻骨。“你三番五次,就是为了这么一个荒诞的预言,把它视为你的使命,你比我这伤来得更可笑。” 玉休不做声,语千的剑已经没入了肉,淌血。 “玉休,时间会证明你有多可笑,即使四国乱起,也绝不会是因为我,而是时机到了。我要让你亲眼目睹。”梦瑶歌咬紧牙关:“既然你没杀我,我也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 语千震惊:“小姐!” “放!他!走!”梦瑶歌疼得弯下了腰。 语千不甘,颤抖着将剑挪开了玉休的脖间。 “你不后悔吗?就这样放走我。” “我做的事从来就不后悔。” 玉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地上。他仰天,轻声叹息。 时间不曾证明,他就已经后悔。 玉休用轻功掠过树梢,留下一句轻语“对不起”。 梦瑶歌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习秋赶忙去扶住梦瑶歌。 “语千,你把那瓶药拿来吧。” 语千拾起药瓶。“小姐,这个药不会有——” “他要杀我,刚才就刺我心脏了,何必大费周章。” 习秋接过药瓶,倒出药粉撒在梦瑶歌的伤口,见效很快,血已经止住了。 梦瑶歌闭着眼,先前失血过多,人虚弱起来。 “得快点回京都,找个大夫。”语千解开马和车连接的绳索,抱起梦瑶歌坐在马上。 语千快马加鞭,身后的景物快速倒退,模糊一片。 语千望着梦瑶歌逐渐苍白的脸庞,昏倒在自己的怀里,心头苦涩在泛滥。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后悔没有杀了那个玉休。 语千再踢马肚,怀里紧紧拥着梦瑶歌。 “小姐,还有三十里,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坚持住。” 第六十三章温柔以待 马蹄哒哒,踩过枯黄的芳草,踏飞路上的碎石。 直到在城门外,语千停下了马。 城门外,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墨发半束披肩,墨黑色的瞳孔看到梦瑶歌与语千乘坐一骑变得更深。 景芝眸光凝结在梦瑶歌的腹部,白色的绷带渗出血迹,鲜艳的红,刺伤了景芝的眼睛,整个心脏都在搅痛。 景芝立刻下马,向语千要人。“把她给我。” “小姐姓梦,景芝公子有何理由开口。” 冰冷的雨滴一滴滴溅在地上,尘埃里开出一朵朵泥花。 满天乌云黑密密地压过来,整片天空都是阴暗搅弄。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在空中炸裂,在森光中看见了景芝铁寒的脸。 “淮一。” 从语千的后方一柄寒刃开鞘,直冲语千而来。 语千有所觉,在马背上接招还要护住梦瑶歌周全,自然很快退败下来。 景芝瞅准时机,立马从语千手里夺过梦瑶歌,抢走时还给了语千一掌。 景芝抱住梦瑶歌,脱去自己的外衣将她全身都遮住,骑上马,极速驶向景府。 景芝一进门,就让人叫淮契过来。 淮契因为药方已经研制好了,早就回了京都。 景芝将梦瑶歌放在自己的床上,大声怒吼:“淮契呢!” “我来了,我来了。”淮契领着小木箱子立马给梦瑶歌把脉,在景芝森寒的目光下查看了梦瑶歌的伤口。 “伤口崩开了,需要再次止血。”淮契看了一眼景芝。 “滚一边去。”景芝平日的涵养此刻全都消失不见。“把药给我,你们都出去。” 淮契如释重负,将两个药瓶和绷带放在桌子。 众人退了下去,景芝坐在床边。 景芝的手伸到梦瑶歌的腰上,挑开衣服带子,手僵在半空。 淮契推开门,冲里面喊道:“下人端热水上来了,先给梦小姐的伤口用热水敷一下,消消毒。” 景芝眯着眼,对着淮契面无表情,只是眼中的戾气顿生。 淮契再怎么迟钝也察觉了,让那些下人赶紧出来,自己关上了房门。 景芝回过神来,剥开了梦瑶歌的衣服,紫色的肚兜遮挡一片美景。 景芝无暇顾忌这些,他的视线凝在那处伤口,他的心在流血。 景芝用热毛巾擦干伤口周围的血迹,很小心,生怕碰到梦瑶歌的伤口。 擦干净后,将药粉倒在伤口上,梦瑶歌身体一颤,眉毛蹙起。 景芝轻声哄着:“乖,忍一下就好。” 梦瑶歌昏昏沉沉中舒展了眉梢。 景芝给梦瑶歌包扎好,一圈圈掠过她的细腰,盈盈一握。 景芝红着脸,连耳尖都是嫩嫩的红,一向清冷的景芝公子还有如初恋少年般的羞涩,梦瑶歌是没看见,看见了一定好生调侃一遭。 景芝担心梦瑶歌着凉,赶紧把衣裳给她穿好,盖上锦被。 景芝做完这一切,才放人进来。 淮契开了药方,自己去抓了药,让下人熬了。 淮宇盯着景芝脸上还未消散的红晕:“主子,你发烧了吗,脸那么红,我让淮契给你也把把脉。” “我没事。”景芝扭过头。 “主子你一向身体不好,还是让——” “滚!”景芝今天又暴躁了,吐出第二个“滚”字。 淮契怯怯,赶紧拔腿逃了出去。 自己关心主子身体,为啥被他骂,委屈巴巴地守在门口。 梦瑶歌浑身无力,在噩梦之间来回穿梭,半梦半醒,脑子里混混沌沌,想睁开眼睛,却沉得怎么也睁不开。 就这样过了三日,三天三夜,景芝寸步不离,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只是看着梦瑶歌。 梦瑶歌,要是你还不醒,我就杀了梦泛全家还有那个玉休。 梦瑶歌,你别吓我,我经不起吓的。对你,我从来都经不起。 瑶瑶,我求你了,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应你。你不想让我追究梦泛一家,我就不追究,你不想处置玉休,我就不处置,一切都由着你,哪怕我自己对他们恨意滔天。 景芝的泪落到梦瑶歌的手背上。 梦瑶歌手指微动,睁开了双眼,由于长时间在黑暗中,她眯着眼,望见了月白色的人影。 “景芝。” 景芝抹了眼泪,笑着回答:“我在。” 梦瑶歌的眼睛渐渐清晰起来,景芝的容貌映入眼帘。 梦瑶歌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景芝,面色发白,嘴唇起皮毫无润泽,一向整齐的墨发发丝糟乱,白色的衣衫上还有血迹和药汁的残余。 “景芝,你怎么这么丑啊,这是我见过你最丑的样子。”梦瑶歌笑着眼眶发热。 “很脏吗,我去沐浴。”景芝想用力站起身却蓦然坐在地上。 梦瑶歌伸出手握住景芝宽厚的手掌:“不着急,我不会嫌弃你的。” “蹲太久了,腿麻了。” “我知道。”梦瑶歌眼角一行清泪从太阳穴划过。 “你怎么哭了?”景芝慌张地用手给梦瑶歌拭干。 “病久了,刚看见阳光,刺的。” 景芝放下心,连忙让下人把炉上熬的药拿过来。 景芝捧着小碗,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口,递到梦瑶歌嘴边。 梦瑶歌张口,景芝突然收回了勺子放在碗里,梦瑶歌困惑。 景芝吩咐人马上取蜜枣过来。 自己都忘了,他始终记得,自己怕苦。 梦瑶歌被景芝塞了一个蜜枣,再一口一口把药喝干净了。 “景芝,你去沐浴吧。” “你不是不嫌弃我吗?” 可是,你眼里的红丝还有眼下的黑青,都告诉我你真的累了。“沐完浴,睡一觉好吗?” “好,但你要陪着我。”景芝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笑开了花。 “好。” 没过一会儿,景芝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了房。 梦瑶歌惊诧:“你怎么这么快。” “我怕这是梦,想赶紧回来确认一下。还好,你还在。” 景芝走到床前,对着梦瑶歌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这下,我更相信了,这是真实的。” “你把浴巾拿过来。” “啊?”景芝虽疑惑,还是乖巧地递给梦瑶歌。 “过来,转过身,离我近点。” 梦瑶歌拿着浴巾,缓缓得擦着景芝湿漉漉的头发。 梦瑶歌从景芝的脸侧瞥见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心情大好。 “瑶瑶,我知道这不是梦,但只有在梦中你才会这样对我温柔以待。瑶瑶,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梦?”景芝歪头,蹭着梦瑶歌的手,像一只小狗。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答应我,一切以你的身体为先好吗,你要记得有一个人,你受伤,他的心会疼,会流血,会恨自己无能。”景芝闭上眼,享受着梦瑶歌的抚摸。 “知道啦。” 把景芝的头发擦干后,景芝爬到床上和梦瑶歌挤在一起。 景芝抱着梦瑶歌的肩膀,困意袭来。“陪我睡,瑶瑶。” 梦瑶歌注视着景芝熟睡的样子,无奈苦笑,自己是睡不着了,睡了整整三天,是个猪都睡饱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 梦瑶歌小心拨开景芝的手,把枕头塞到他怀里。 打开门,是淮宇焦急的神情。 梦瑶歌询问:“怎么了?” “梦小姐,您的兄长来了。” 梦瑶歌赶紧随着淮宇来到大门处,语千梦云寻正和淮一淮炀打得火热。 淮契武功不好,此时已经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腰。 淮一和淮炀武功好,正和梦云寻和语千你来我往斗起来,周遭的石雕已经被劈开散落到各地,路边桃树的枝叶被气流卷成一团。 梦瑶歌被淮宇抚着手肘,连忙高声喊道:“都住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梦云寻看见梦瑶歌,立马跑过来拥住了她。 “瑶歌,你还好吗?” 梦瑶歌皱眉,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淮宇提醒:“梦公子,你碰到梦小姐的伤口了。” 梦云寻立马撒开。“对不起,瑶歌,哥哥太激动了。” 梦云寻把视线投到梦瑶歌的肚子上:“疼吗?好些了没?” “不碍事。” “那赶紧跟我回家吧,爹很担心你。”梦云寻抱起梦瑶歌,抬步欲走。 “谁都不能带走她!” 景芝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梦云寻抱着梦瑶歌,虽然知道他是梦瑶歌的兄长,心里还是一抽。“瑶瑶,说好的,你要陪我的,怎么我一睁眼,你就不见了。” “我要回家了,爹还等着我呢。”梦瑶歌心头酸涩。 “他们等你,我呢,你养好伤就不要我了,是吗?” 淮契、淮宇、淮一、淮炀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什么都听不到,这样卑微的主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梦瑶歌让梦云寻放自己下来,梦瑶歌迈步,梦云寻拽住梦瑶歌的胳膊。 “放开她!”景芝眯眼,下颌紧绷。 梦瑶歌走到景芝的面前,轻声安慰:“没事的,我只是回梦家。” 景芝紧紧拥住梦瑶歌。“和我成婚好吗,我就可以和你永远住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梦瑶歌回抱,搂着景芝的腰:“不要说傻话,再给我点时间。” “好,我不逼你,你还有伤,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景芝放开梦瑶歌,深情地望着她。 “临走之前,作为我照顾你这么多天的报答,给我一个吻吧。” 所有人僵化当场,好一个泼皮无赖,可是真不想承认这个无赖是自家主子,是那个皎皎如月的月华公子。 第六十四章惜命 梦瑶歌皱了皱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当众索吻,月华公子闷骚得很啊。 梦瑶歌微微一笑,亲亲了指尖,按到景芝的嘴上。“这样,可以了吧。” “梦瑶歌,你偷换概念。”景芝原本想骂她一番,可是唇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暖暖的,语气带了些委屈。唉,景芝,你真没出息。 “你说了,我做了,可以走了吧。”梦瑶歌瞧景芝心情不错,赶紧溜之大吉。 如果是平常景芝还要捉弄梦瑶歌,让她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可现在她身上有伤不能闹,景芝默默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以后,总会讨回来的。 “我是腹部有伤,腿好好的,不用抱着。” “你还敢说。”梦云寻抱着梦瑶歌放到轿子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算了,先起轿,回家再说。” 梦府。 梦云寻把梦瑶歌放在床上坐好,梦浩很快就赶到了。 梦浩铁青着脸,只是碍于梦瑶歌的伤才没有破口大骂,闷闷说了句:“总算知道回来了。” “你和景芝公子是怎么回事?”梦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询问。“他将你绑去府上三天三夜,没啥吧。” “爹,你想什么呢,我昏迷不醒三天三夜,他帮我疗伤而已。”梦瑶歌拢紧被子,“我要休息了,爹你快走吧。” “我不打扰你,你安心睡着。”梦浩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敢耽误梦瑶歌养伤。 “哥,你怎么不走?” “三天三夜还没睡够,你拿这套诓爹还行。” 梦瑶歌讪笑,把被子掀开,盘腿坐在床上。“有什么想问的吗?” “玉休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语千告诉你了。他长得还行,看在他美色的份上我不同他计较。” 景芝捏了捏梦瑶歌的鼻子:“没个正形,都被他无缘无故捅了一刀,你就这么放过他?” “有时候放过一个人远远比死追不放要好,玉休三番五次要杀我甚至还捅了我一刀,我却轻而易举宽宏大量地放过了他。纵使一个人再怎么没皮没脸也不会杀我了吧,更何况他这种神棍最讲究品行。说不定,以后还会舍命救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吃亏。”梦云寻浅笑,越来越淡:“你和景芝……” “我真怀疑我上上辈子是欠了他的,这辈子欠得更多,想还都还不清。我和他,我自己都理不清,哥还是别问了。”梦瑶歌长长吐了口气,歪着脑袋一摇一摇的。 “不提他了。”梦云寻掰正梦瑶歌的脑袋,让她直视自己的目光,“梦云珏不会你也不计较了?” 梦瑶歌面容凝滞,呡了呡嘴唇,僵硬地吐出三个字:“算了吧。” “梦瑶歌,你有我和爹护着,何须看他人脸色。玉休我不掺和,因为我知道你的方式的确可以一劳永逸。那个梦云珏,你在彭陵放过了他,若是我在你身边,定要活活剐了他。” “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说啥,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梦瑶歌赶紧狗腿地给梦云寻顺气。 “你没心没肺,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是不是。” “哪儿跟哪儿,我惜命着呢。”重活一次,有朋友,有家人,有那个风华绝代的景芝,自己怎么可能不珍惜。“梦云珏算计我的事,你没告诉爹吧。” 梦云寻摇头。 “别说了,别让爹为难。”梦瑶歌抱着梦云寻的胳膊,摇了摇。 “瑶歌,你,真的不适合这种路线,扮乖卖萌什么的你还是算了,我怕得慌。”梦云珏从梦瑶歌手里抽出胳膊。 梦瑶歌气馁,“大”字躺在床上。 “哥,你知道吗,出去一趟,我忽然看到好多东西,那些黑暗的丑陋的复杂的,就那么直白地摆在我面前。我知道真相,但是我只能沉默。” 梦瑶歌闭上眼。 越州城外的杀戮,满地的鲜血,人群的激愤,那个孩子憎恶的眼神。 雍临的荒芜,充满恶臭的尸体,骨瘦如柴的妇人,被丢弃在草丛的婴孩,盯着同伴充满贪婪的眼神。 人心可怖,尤其是在天灾人祸面前。一旦灾难到了自己承受范围之外,所有的良知都是齑粉。 “忘记那些吧,把所有不好的东西,你回家了,不要想这些了。”梦云寻心疼地看着梦瑶歌。 我也想忘,可是忘不了,就像是沉甸甸的一块石头压在心底。 “小姐!”习秋冲进房间,“无……” 话还没说完,无迹就横冲直撞进来。 梦云寻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你来干什么,这里是瑶歌的闺房,出去!” “瑶歌,你受伤了。”无迹略过梦云寻,走到梦瑶歌的床边。 看自己的话被这个侍卫忽视,心里蹭蹭的火焰爆增:“懂不懂规矩,你要叫小姐,一个下人不经通报就闯入主子的房间,你——” “没什么事,无迹也只是担心我而已。”梦瑶歌截断梦云寻的话。 “你就纵着他!”梦云寻看见无迹就心烦,自己要问的也问了,该说的也说了,手头上还有公务,抬步就走了。 “小姐,你伤在哪儿了,我看看。” 梦瑶歌感慨无迹性别意识太淡,以后可怎么讨媳妇,梦瑶歌砸吧了下嘴。 “无迹,你知道为何人生来就有男女之说吗?” “不知道。”无迹晃了晃脑袋,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 “乾坤所化的阴阳之气化为世间万物,其中就包括人。算了,说这些你也听不懂。”梦瑶歌直截了当:“如果男子看了女人的身体就要对她负责,娶她当媳妇,你知不知道。” “小姐的意思是……” 梦瑶歌微笑鼓励他说下去。 “小姐的意思是我们马上成婚,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看你的伤口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梦瑶歌一头栽倒,孺子不可教也。 “无迹,看来我得给你请个常识课的师傅。”梦瑶歌灵光一转:“就让习秋教你。” 景府。 景芝躺在床上,淮契为景芝诊脉。“主子,这段时间您太操劳了,日夜不歇,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你这身子你自己还当回事吗。” 景芝闭着眼,轻轻低语:“她没事就好。” “梦瑶歌当然没事,可你自己瞅你自己,憔悴得像个霜打的白梅花。梦小姐只是皮外伤,可你才是动了内里。说不定将来,不是因为时间,你是自己把自己活活耗死的。” 淮宇在一旁看着。他第一个人佩服的人是梦瑶歌,把自家冷心冷清的主子“祸害”成这个德性,还啥都不知道。这第二个人就是淮契了,对主子这样毒舌,还能活在世上也是不易。 “主子,你听属下的劝,若想和她长长久久些,别那么任性。说不定,哪天你一闭一瞪,梦瑶歌就立马向别人投怀送抱,你辛辛苦苦养的大白菜就被猪拱了。”淮契动武不行,动起口来,还是滔滔不绝的。 身为大夫,还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病人。自己明明是医圣后嗣,曾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却连自己主子都救不了,说来也十分可笑。 景芝睁开眼,盯着淮契邪邪一笑:“你话很多啊,没有舌头也照样可以治病救人,你要试试吗。” “不了不了。”淮契连忙摆手,惹不起,惹不起。 淮宇暗暗咬紧牙根,生怕自己笑出声来,不然就是自己遭罪了。 第二天,梦瑶歌起了个大早,昨晚早早在床上就躺下了,结果翻来覆去睡不着。 梦瑶歌扭了扭脖子,窝在被子里,梦瑶歌这才体会到受伤的苦滋味,估计自己这伤还得在床上将养一阵子。 梦瑶歌可是闲不住的人,本就在床上躺了几天,骨头都散了。 梦瑶歌下了床在床的边缘来回踱步,几天都没走路腿都生疏了。 快中午的时候,苏初宛来看望梦瑶歌。 梦瑶歌正想听听京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梦云寻忙着公务,身边的习秋和习卉又被自己带到彭陵去了,独独一个无迹还天天闷在府里练武。 苏初宛命人把礼物堆满了桌子。 梦瑶歌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都是祖父,一听说你受伤了,就让拿点补品给你。怎么样,伤好点没?” “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 “也是,你生命力那么顽强。不过,你这伤怎么来的。”苏初宛把梦瑶歌扶到椅子上坐下。 “被刺客伤的,好了不提这事了,跟我说说最近京都的事。” “你这一走还真是错过了京都的大事,第一桩六皇子因瘟疫之事失宠,瘟疫你知道吧,我听爹说,彭陵倒是没什么大碍。” “别打岔,继续说。” 苏初宛撇嘴,撑着头:“第二桩,有人传言六皇子和韩曦若好事将近。你说,这传谣言的人是不是脑子坏了,六皇子都面壁思过了,大势已去,韩家怎么可能还会把韩曦若嫁给他。” “这未必是谣言,六皇子虽然暂失帝心,但说到底没有篡位谋反,瘟疫不是已经平息了吗,荣妃的势力还是根深蒂固的。再说,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来得恩重如山,因为韩家人知道即使现在放弃了六皇子,四皇子登基后也不会放过他们,索性赌个彻底。” 梦瑶歌淡淡一笑,只怕这个谣言是古玄锦的手笔。 第六十五章 “有道理。”苏初宛点头,还是瑶歌心思缜密,自己就不行了,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想都懒得想。 “还有一件事,比前面几件来得更新奇。”苏初宛终是忍不住开口:“据说有人看见景芝抱着一个人回自己府里,关键是那个人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模样,身材纤细,肯定是个女人……你说你都受伤了,景芝却风流快活,看不出,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对,他就是这样的人。”梦瑶歌眉眼弯弯,也不急着帮景芝澄清。“只是,有人是何人。” 梦瑶歌盯着苏初宛的眼睛,仿佛要盯出个洞。 苏初宛讪笑,搔了搔头:“好吧,我老实交代,是莫郁殇前些天去景芝府上,想找他下棋来着,结果撞见的,他说与我听的。” 不能被别人发现这女子是我,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自己名声本就不堪,若都知道我留宿在景芝府上三天三夜,那梦家有何颜面立足于世家之中。 养伤也无趣,苏初宛又单纯,诓骗一番,自己也寻个乐子。 梦瑶歌撑着头,一派伤怀:“唉,我在这边九死一生,他却怀搂佳人,他这个薄情无义郎。” 苏初宛瞧见梦瑶歌眼中晶莹的湿润。都怪自己,就想着这事如何惊怪,却忘记瑶歌和景芝的关系素来微妙:“你别伤心,他这种男人不值得,这全天下的人都是瞎了眼,什么风光霁月,什么绝冠无双,都是狗屁。咱不要他了,不要了。” 苏初宛搂着梦瑶歌好生安慰,梦瑶歌倒还真有些感动了,只是感动是一回事,这演戏又是另一码事。 “来日,我叫上莫郁殇好好去训斥景芝一番,帮你出出气。” 梦瑶歌立马清醒:“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已经释怀了,这些往事还是不要计较得好。”如果苏初宛和莫郁殇去找景芝,景芝这个小心眼知道是自己败坏他的名声,那自己的下场…… 梦瑶歌打了个寒颤。 苏初宛瞧着梦瑶歌的转变,心里料定她是悲伤过度,不愿自己同景芝有什么牵扯,看来还是要找景芝算算账。 苏初宛趴在桌上,闷闷不乐:“本来我愿是想同你倒苦水的,结果你先苦了起来,唉……” “你怎么了?”苏初宛向来开朗活泼,何事竟然惹得她唉声叹气。 “祖父年纪大了,就想着早日抱上重孙。哥那边祖父安排了一场相亲宴,他倒好,连个面都不肯露,气得祖父拿起鞭子就是一顿抽。两个人,一个人愿抽,一个愿挨。” “那你为何生气?” “重孙抱不上,他老人家就把注意打到我头上了。真是人老了,活得越回去了,本来威震八方的镇国公现在像个顽童一样。你说说,祖父的孙子孙女也不止我和哥啊,还有苏凌天苏幻凝,当然苏凌丰是指望不上了。” “那是因为你和昱表哥是外祖父的心头爱,孙辈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两个。”苏初宛和苏盛昱天性赤忱,而苏凌天和苏幻凝心思重,镇国公那双眼睛当然能洞悉一切。 “你不是和景芝掰了吗,那瑶歌你要不要考虑我哥,他就是性子木讷寡言些,其他都很好的。”苏初宛瞅准机会赶紧推销苏盛昱,梦瑶歌嫁给哥那真是衬了自己的心,还能救自己脱离苦海。 真是挖了坑把自己埋了,支支吾吾说道:“谁说……说我和他……不好。” “你刚才……” 梦瑶歌皮笑肉不笑,低头摸了摸袖子上的褶皱。 苏初宛彻底醒悟过来:“你骗我,那个女子是不是你,难怪这三天我想探望都不能,结果是你压根不在府里。枉我在担心你的伤势,你却和景芝卿卿我我,现在还来诓我。” 梦瑶歌赶忙阻止:“你别走,你别走。” 眼睁睁看着苏初宛气呼呼出了房门,梦瑶歌哀叹:“你走了,谁来陪我聊天解闷呢。” 辛亏苏初宛没听到这句话,不然,只怕头上都要气出青烟来。 苏初宛走了后,习秋才进屋里,在梦瑶歌面前走来走去,一看就是有事情的样子。 “你怎么了?”梦瑶歌问道。 习秋斟酌片刻,开了口:“本来小姐在养伤不应该告诉你,但是这件事只有你可以帮忙了。” 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大伟岸,梦瑶歌都不好意思了。 “语千被罚了,他跪在万寻阁前,从昨天跪到现在,昨晚还有雨,怕是如今身子已经吃消不住。”语千一路护送下来,习秋和他虽交情不深,但也不能白白看他受苦,自己无动于衷。而且,小姐很欣赏语千,自己若是碍于少爷的命令不告诉她,她肯定会自责。 梦瑶歌赶忙出去,习秋连忙扶住她。“小姐,当心,你还有伤。” 万寻阁外,鹅卵石铺成的路上,赫然跪着一个孤单的黑影。 梦瑶歌看着地上还有未干的水迹,心中顿然生痛。都怪自己思虑不周,自己出事,护卫自己的语千肯定要被梦云寻责罚。 梦瑶歌踏着缓沉的步子,走到语千身后:“对不起,你不该受责罚的,你快起来吧。” 语千怔住,自己都烧出幻觉了吗,竟然幻听到她的声音。 梦瑶歌蹲在语千面前,原本硬朗的面孔变得虚弱苍白,衣裳全湿,头发未干,眉间都凝结了些水珠。梦瑶歌伸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滚烫的。 语千这个倔脾气,自己叫他他肯定不起,只能让梦云寻放了他。 “梦云寻,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 语千眼神涣散而后重新有了生气,原来真的是她,可她还有伤,不该随意走动,伤口绷开怎么办。 他伸手扯了扯梦瑶歌的衣裳:“小姐,我本应受罚,你还是回去养伤吧。” 梦瑶歌仍大声喊着:“梦云寻,你出来!” “怎么,连哥也不叫了。”梦云寻推开门,眸子里带了雪,冰寒一片。 “是我自己不懂得保护好自己,别罚语千了,他是无辜的。” 梦云寻用一种冰冷的语调诉说着:“他是一个侍卫,要随时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小姐,犯不着为一个下人求情。” “我只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再说他跟了哥你这么多年,你只是把他当做下人而已吗?”梦瑶歌退了几步,心里和血里都是凉。 “瑶歌,你护着无迹也就罢了,他是你的侍卫,可语千是我的侍卫,你无须操心太多。” 梦瑶歌像是意识到什么,望了望身后的习秋和习卉,都是垂首不语。 梦瑶歌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其实不完全了解梦云寻,自己眼里的他是心疼妹妹的好兄长,可在这些仆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爷。他只对自己在意的人露出体贴的一面,而对那些他不放在心上的人他是冷血的。 即使是陪伴他多年的语千,他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手里一把能杀人的刀。 “我如果护着语千,哥是不是要将我一起罚了呢?”梦云寻是在意自己的,梦瑶歌知道,她在逼他就范。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瑶歌,如果我不惩罚语千,今后他会长记性,好好拼尽全力护住你吗。一时闪失,是你的命。我知道你心软,但是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最近,这些下人也都没个下人样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示。” “那他已经从昨天跪到今天,已经受了惩罚。” 梦云寻薄唇用力吐出两个字:“不够。” “小姐,别和主子置气,语千受得住。”语千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主子这么做,都是因为在乎小姐你啊。 “你放不放!” “不放。” 梦瑶歌立即跪了下来,因为有鹅卵石,乍一跪下来还挺硌人,石头上还有未干的水迹。“是我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是我自己的错,你若罚语千,还不如罚我。” 梦云寻对梦瑶歌毫无办法,最后叹了口气。“你起来,语千我不罚了。” 梦瑶歌赶忙扶语千起来,语千晃悠着身子了站起来。 “还不扶小姐回月瑶阁。” 习秋和习卉左一个右一个扶着梦瑶歌,梦瑶歌此行一趟目的达到了,也该走了。 梦云寻盯着语千,冷笑:“为了你,她居然和我叫板。” “小姐……她一时情急。” “我自然知道。语千,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的心思,藏不住的。” 语千面色青白,薄唇紧呡。 “记住了,她是小姐,你是下人,别心存妄想,这是给你的警告。”语千素来冷静,只是那一天带着血跑进自己的屋子,满脸的焦急,因为梦瑶歌受伤被景芝带走了。 梦云寻前思后想景芝也不会对瑶歌怎样,无非是救她而已,就等瑶歌伤好后再接回来,毕竟景芝府上还有个天下名医。可是这三天,语千心神不宁。 “有时候,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梦云寻甩头进了房。 语千目送梦云寻的背影:“属下遵命。” 养伤的日子很是煎熬,一日日窝在房里。 期间,景芝还找了自己几次,不过每次都要向梦瑶歌诉苦。自己救了某人,某人却恩将仇报,恩人被冤枉不说某人还添油加醋演上一场好戏,最后还被看穿,云云。 梦瑶歌呛得咳嗽,交友不慎,苏初宛!!!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苏初宛告诉景芝的,毕竟她跟他也不熟,所以自己先告诉莫郁殇,让莫郁殇传到景芝耳里。最近,苏初宛真是聪明了许多,当然这归功于镇国公变着法得让苏初宛相亲,而苏初宛又是变着花地拒绝。 第六十六章品茶 景芝把小狐还给了梦瑶歌,梦瑶歌养伤的时候也有个乐子,时不时恐吓一下,说现在给它好吃好喝养得肥肥的,以后好吃肉,吓得小狐两天没吃饭。 再比如,梦瑶歌恶趣味来了,给小狐折腾一套衣服穿在它身上,粉嫩嫩的裙子配摇晃的屁股,笑得梦瑶歌直不起腰。小狐躲在墙角默默啜泣,一只狐顾影自怜。 在养伤期间,还发生了件事,乐司的香君破格封为婕妤,香婕妤。梦瑶歌倒是不吃惊,毕竟元明帝把香君纳入乐司他的心思就已经昭然若揭。 只是,梦瑶歌还是感慨万千,为了复仇,香君将自己的一生都赔上。 半个月过去了,梦瑶歌的伤好了大半,就琢磨要出去一趟。辛亏自己还常常晒晒太阳,不然一直闷在屋里,长出蘑菇都可以炒一盘菜了。 梦瑶歌扮作男装,这种事她已经得心应手了。 卜星台。 梦瑶歌气喘吁吁,蹲在台阶上,两颊红晕。“该死的,这卜星台是谁建的,这么多台阶,不怕把人累死。” 梦瑶歌歇息一会,就又启程,二十天没运动,这一天就全部补上了。 梦瑶歌的腰越来越弯,直到最后是趴着到了顶。梦瑶歌瘫倒躺在地上眯着眼,日头阳光明媚,晒晒太阳。 “你来这里干什么?” 梦瑶歌睁开眼,一个放大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梦瑶歌一跳。 梦瑶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你来找我又什么事吗?”玉休神情恍惚:“是后悔了,想找我重新报仇。” “找你喝茶,你们这些神棍不最是喜欢修养身心,品茶论道,向你讨杯茶喝。” 玉休满脸疑惑,不知道梦瑶歌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难道国师如此小气,一杯茶都舍不得。”梦瑶歌摇头失笑。 “你的心可真大。”玉休评价道。 “我也觉得,能和杀自己的人同坐一席,甚至爬那么多阶梯就为了讨他杯茶,这世上大概没有我这么宅心仁厚的人了吧。” 两人同坐一席,玉休把陶瓷茶具摆在桌上,燃好炭火。 首先,玉休把器皿进行加热,再用酒进行擦拭,之后再对器皿进行加热。 “醒器皿,利用酒的挥发带走器皿本身的味道。” “啊?” “难道你只想吃茶,而不想学煮茶。”玉休挑眉,清秀的脸庞浮现少年人的揶揄。 巧了,我还真不想学。 玉休将茶叶进行烘焙,拿着小夹子不时翻动,边做边讲解:“这是炙茶。因为熟普洱在存放的过程中,茶性会慢慢趋于内敛、浑厚,炙茶的目的是唤醒茶性。” 梦瑶歌机械点点头,反正左右听不懂。 “接下去你来吧,先把大的还有小的茶梗挑出来吧,留下的要差不多长度。” 梦瑶歌当场就想破口大骂,可是一看到玉休用看笑话的眼神看着自己,又将怒火压下来。 梦瑶歌一颗颗将茶梗挑出来,眼睛都快花了。 旁边这个人托着腮帮子,不时说到“那里还有大的”,“小的太多”。气得梦瑶歌怒火攻心。 玉休将茶壶放入水放在火上。“水有三沸,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所以在整个茶汤没用成型前,水必须保持在一沸到二沸。待会,你来判断一下时候到了没。” 梦瑶歌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我!怎!么!知!道!” “好了,量你也不会,这种考验情操的事,想必你也不擅长。” “你……” 玉休将茶叶放进壶里,静静等着。“梦小姐,着实不怎么有耐心。” “国师多有耐心,一次杀我不成再来一次,还不成,继续,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十分感染我。”梦瑶歌冷嘲热讽。 玉休垂首,有些不好意思了。 玉休提起茶壶给梦瑶歌倒了一杯:“尝尝吧。” 梦瑶歌端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入口微苦,回有甘甜,清冽中不失茶味。即使梦瑶歌不是个对茶很有钻研的人,也禁不住吐出个“好”字。 玉休笑而不语。 “玉休,你这卜星台怎么空无一人,空荡荡的。” 玉休低头凝视着一盏茶杯:“从前是有我师父的,只是他为了卜出紫瑾星,耗尽平生修为,最终仙逝。” “看你这么缅怀,还想杀我?” “其实在你停下脚步帮忙救人的那刻,我就知道师父错了,我也跟着错了。”玉休诚挚地望着梦瑶歌:“对不起。” “化干戈为玉帛。你我之间本没有深仇宿怨,不过是因为一个预言而已,过去的就过去吧,我还希望常常来你这卜星台讨茶吃。” “在瘟疫期间,我曾看见了许多,这也是让我动摇的原因。你说的没错,如果将来四国乱起,一定是因为时机到了。” 梦瑶歌又灌了一口茶,像喝酒似的。“你看得还是浅薄的那层……你有酒没?” 对于梦瑶歌话里的转折,玉休心头疑惑。“没有。” “你又不是出家人,还戒酒不成。” “师父说过喝酒误事。” “你怎么这么听你师父的话,你师父还说过什么‘金玉良言’。” 玉休想了想:“美色误事。” “噗”,茶呛了喉咙,梦瑶歌喷了一地,笑得咳嗽起。“你这师父对你不错,感情真把你当和尚了。” “你说我看得太浅薄是为何?” “你要知道真相,你可考虑一下你的小心脏受不受得了。” “你说就是了。”玉休恭敬坐着,这些日子自己受到的冲击还少吗。 “瘟疫是人为。” “你在开什么玩笑。”玉休一听就觉得荒唐。 “瘟疫是古玄锦制造出来的,他把病源地选在了古玄珞治灾的雍临,为了私欲,发病后串通官员隐瞒病情,就是为了等待时机,让疫情扩大,让古玄珞彻底失势。” 玉休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古玄锦是开元国的四皇子,这怎么可能?” “皇权之争,本就是血雨腥风,如若最后输了必死无疑,还不如铤而走险,更何况这个法子可以说是思虑周全。谁能想到波及全国的瘟疫会是深得皇宠的四皇子亲手制成?”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 “我不过是去彭陵的时候亲身感受到而已,便产生了一些疑惑,而这些疑惑越滚越大,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本来,对古玄锦是不是始作俑者我并不确定,但是我的一个朋友向我透露古玄锦手上有瘟疫的药方,他迟迟不拿出来的原因就是让古玄珞永无翻身的可能。这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了线,穿成了一个真相。” 这个朋友当然就是景芝。 “可你为何不降实情告诉皇上,或者你也可以告诉尚书令大人啊。”玉休心头有种种疑云笼罩在心头,想拨开却还是云。 “那时别说我在彭陵,即使我在京都又能如何,告诉皇上,我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无凭。对,通知我爹可以让他搜集证据,可是那是四皇子,我怎么可以把我爹往死路送。这个世界没你想得那么伟大,我也没有那么高尚。”暗中告诉景芝已经是我能做的全部,在这件事上,我确实自私,但哪个人又能不自私,除非无牵无挂像玉休。 玉休僵在当场,诚然梦瑶歌说得很有道理,自己也无法反驳。 玉休灌着自己一杯杯茶,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完全偏离自己的轨迹。自己坚信那么多年的,自己所守护的开元国,完完全全都是假的。 “我现在真想喝你口中说的酒,据说它可以消愁,是吗?” 第六十七章桃花酿 “我还想喝,可是你这偌大的卜星台连一壶酒都没有,也是怪哉。” “我师父爱酒,在一株桃树下埋了桃花酿。” 梦瑶歌激动得跳起来:“你不早说!” “时间太长忘了,我又不爱喝。” “胡说,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喝,国师这么抠门,连一壶酒都舍不得。”梦瑶歌夺过玉休手里的茶杯,扔在桌子上:“喝啥茶,喝酒去。” 梦瑶歌望了望一整片的桃树,有近百棵,咽了口口水。“你确定不知道酒的位置了?” “我都说了我不喝酒,自然也不太注意。” “你仔细想想。不然,客人不尽兴连杯酒都喝不到,你这是待客之道吗。” “你不是说你来讨茶喝吗?” “我改主意了不行啊。”桃花酿,定是清甜无比甘冽无穷,梦瑶歌舔了舔嘴。 玉休瞧见梦瑶歌的样子,酒有那么好喝吗? 已是初冬,桃树叶子已掉光了,铺在地上层层叠叠的。梦瑶歌在一棵棵桃树前走了一遭,踢开铺着的落叶,细细看了看。 “你能找到吗,还是算了吧,这里有近白棵桃树。你若是喜欢喝酒,你下次再来我定准备好。” “不用了,我今天就能喝到。”梦瑶歌指了指地:“就在这里。” 玉休怀疑:“你确定?” “我挖出来就知道了。”梦瑶歌从地上捡了根树杈,一下下挖着。“你还愣着干嘛,帮我啊。” 玉休立即也投身于挖土中,两人忙得大汗淋漓,还不见酒坛子。 “你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错的,放心,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 梦瑶歌的树杈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梦瑶歌戳了戳,微微一笑:“这不就是。” 梦瑶歌放下工具,用双手把土扒开,一点点将它挖开。“哇,底下还有几坛,不过今日暂且只喝一坛。” 梦瑶歌捧出一坛,又用土将它们埋起来,还用落叶覆盖在上面,生怕被人偷了。 “你是怎么知道桃花酿在那棵树下。” “这还不简单,埋酒时肯定挖土,取酒时也要挖土,这么多回下来,那土质必定松软且颜色与旁的地方不同。”梦瑶歌冲玉休眨眨眼:“是不是特别佩服我。” “如果你在煮茶时有你挖酒精力的十分之一,那么你大可不必来卜星台讨茶喝。” 梦瑶歌将茶杯里的茶水倒了,斟满一杯酒。 “别……你”玉休盯着自己心爱的茶杯:“酒倒在茶杯里会串味的。” “串味就串味呗,换一套不就好了,陶瓷的也不是很贵嘛。少年人,不要太老成了,意气风发的年纪,怎么能不喝一杯酒。” 梦瑶歌递给玉休杯子,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喝呗,不是嚷着喝酒吗,怎么酒到了面前,却不敢喝了。” 玉休接过,神色复杂,仰头就灌了下去,酒入喉咙呛得他咳嗽。 “这桃花酿已经是淡酒了,就这样你还敢喝酒。” 玉休浑身像火一样烧着,脸颊升起两朵云霞,红艳艳的,忍不住想触碰。 “梦瑶歌,那套茶具我是我师父送给我的。”玉休眯着眼,神色恍惚:“可我不怪你,这卜星台好久都没有人踏足了,你能来我很高兴,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 梦瑶歌握着自己这个茶杯,即将倒酒的手顿住了,直接拿起坛子猛的一顿喝。 “你知道为何我会来找你吗?” “为什么?”玉休撑着头,嘟着粉嫩嫩的嘴,似是在疑惑。 “就这么点酒量,一杯醉,还敢喝酒。”梦瑶歌摇头失笑。 玉休扑到梦瑶歌怀里,拽着梦瑶歌的衣袖。“快告诉我,你还没告诉我。” “行了行了,你别把我酒坛子打破了。”梦瑶歌放下酒坛子,把玉休推离自己的身体。“因为,我知道你善良,只是走错了路,我想帮你。” 玉休端着空荡荡的杯子,呵呵地傻笑:“我要喝酒!” 这孩子真是被闷坏了,也是,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卜星台,又是正值年少却活得像个暮年人一样。 梦瑶歌夺走他手里的杯子:“不喝了,不喝了。” “你不让我喝酒,你是坏人!” 梦瑶歌哭笑不得,玉休喝醉酒倒是像回到孩提时代,撒娇耍泼样样不落。 “我们不喝酒,我们睡觉觉好不。”梦瑶歌轻哄着,诓骗玉休赶紧睡一觉,自己以后可不能再让他喝酒了,他自己没事,苦了我啊。 “不要睡。”玉休拽着梦瑶歌的衣袖,痴痴望着她:“师父,你回来了。” 梦瑶歌刚想说不是,就被玉休搂住,大哭起来:“师父,玉休好苦啊,你走了这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了。师父,我没有遵守当初的承诺杀了梦瑶歌,我知道你会怪我,可是我不后悔。我知道我们都错了,我们一直活在错误的轨道上,我们总是想着和平不要战争,可是这些又怎么会因杀死一个人就阻止战争的发生呢。” “她很好,明明有杀我的机会却放过我,她伤刚好就来我这卜星台讨茶喝。我知道她不喜欢煮茶,也不会喜欢我这样寡淡无味的人。” “师父,这是除你之外,我觉得最有善心的人。” 善心,梦瑶歌没想到居然会有一天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 玉休靠在梦瑶歌的肩上,昏昏地睡着了。 “玉休,有一种酒初品寡淡无味,而后浓烈醇甘,名叫茶酒。” 梦瑶歌驮着玉休回了卧房,给他盖好被子。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下次来,我给你带我亲手做的茶杯,算是赔罪吧。” 梦瑶歌拎上还没喝完的酒坛,左右玉休也不喝,自己带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梦瑶歌一回来,就被叫到同善堂去了。 “浑身的酒气,又去哪儿疯玩了。”梦浩看见梦瑶歌一身男装就头疼。 梦云寻帮忙解围:“都半个月了,瑶歌伤也好了,出去散心也好,不然闷在房里也闷坏了。” “你就知道袒护她,为了她还将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的语千罚了。” “语千那是护卫不力,父亲之前也不是说要惩戒吗?” 梦浩黑了脸,死不承认:“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们吵吧,一桌子好菜别浪费了,我先吃。”梦瑶歌夹起一筷子,塞到嘴里。今天喝了一肚子茶一肚子酒,正经的饭倒是没吃,又爬了那么多阶梯,早就饿了。 梦浩问:“你怎么饿成这样?” 梦瑶歌虽不是个重礼仪的人却也不会狼吞虎咽像如今这样。 “今天走路走得多了,就饿了。” “去了哪?” “放心吧,没去青楼,青楼里有东西吃,我不至于饿成这德性。”梦瑶歌边吃边说。 梦浩叹了口气:“你……唉” “对了,那个香婕妤要见你。虽然她现在是得宠,但毕竟身份低微,所以皇上打发个小太监在下朝的时候告诉我。看皇上这意思,你去不去都由你,毕竟那些有些身份的人都不愿和她有什么牵扯,除了莫家那小子。” 梦瑶歌笃定:“我去。” “你去香涵楼也是为了她?”不愧是梦浩,从梦瑶歌的态度里就能看出端倪。 “算是吧。” “这一趟之后,你还是与她少来往些,毕竟身份不好,当心连累了你。” “是。” 梦瑶歌其实是想同梦浩争执的,譬如身份有那么重要吗,再如自己应该怕不怕连累。 然而,梦瑶歌什么都没说。她知道梦浩和她的思维不同,他从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且一直活在世家的庇翼之下,他虽反感这些,但不可能亲手去推翻。梦瑶歌却是与这个世道半路相遇,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留在心间。 皇宫。 香君坐在椅子上,听到梦瑶歌来了,就急急忙忙上去迎。 “香婕妤。”梦瑶歌行了个礼。 “你是要与我生分了吗?” 梦瑶歌望了望四周的婢女和太监,香君一摆手四周人都散了。 “此时叫你过来,我知晓自己身份低微,你能来看我我很感激。”香君倒了杯茶递给梦瑶歌。“只是,有件事我希望拜托梦小姐。” 梦瑶歌接过来,浅呡一口:“你说吧。” “我近日知道了件事,我有个弟弟尚还在世,你……” “嘘。”梦瑶歌推开门,只见一个逃窜的背影,穿着宫婢的衣服。 “你这儿,不安全得很啊。” 梦瑶歌关上门:“你写下来吧。” 香君一五一十将原委都写了下来。事情不过是许久年前的灭门惨案,香君苟活下来希望复仇,最近恰巧知道这世上不仅有自己,还有自己的亲弟弟尚在世。 香君说:“你好像并不惊讶。”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你有弟弟这件事我不了解,你希望我帮你什么,找到他,可是人海茫茫我又如何去寻。”梦瑶歌把纸丢进香炉里一寸寸燃尽。 香君起身跪在梦瑶歌面前,梦瑶歌震惊连忙将她扶起来。 香君在梦瑶歌的耳边说到:“我弟弟锁骨上有块像蝴蝶的胎记,我知道纵然告诉梦小姐希望也渺茫,但我常年在这宫里总不可能找到他的。所以拜托梦小姐了,梦小姐如果能寻到,代我照顾他可以吗?” 梦瑶歌稀里糊涂,脑子里有些乱。 “我只是想寻个寄托,无论最后找没找到,我总还有一丝希望存留,而这个希望我只能交给我的挚友莫郁殇和你。你留心就好,也不必花功夫去寻。” “你明明知道,如果我答应你,不可能不去寻。” 第六十八章意欢 香君顿了顿,垂首默然。 “瑶歌,我这一生想必你也知晓,大起大落,我曾怨过、恨过、绝望过,然而从未想过我还在有生之年会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仿佛可以将我多年的灰暗全部摒弃。这是我午夜梦回时永远都想念的事,这世上还有我的至亲。虽然有你和莫郁殇两个挚友,但这是我心中多年的执念,倘若是真的,我即刻死了也无遗憾。” “我明白了,我和莫郁殇都会帮你的。”梦瑶歌理解了香君,她这一生都在飘零,无所依靠,最让她执着的是曾经的幸福时光,有她的家人,她还是太傅之女,无忧无虑。 梦瑶歌心里叹了口气,这件事颇费些脑子。 梦瑶歌低头盯着大理石铺成的路,想起许多年前的许府灭门案,曾在梦云寻的口中听过。据说,当时许太傅是因为谋逆才被株连九族,可一个文官怎么会造反,多半是含冤而死。 梦瑶歌没有注意,一个小影子悄悄跟着自己,一步又一步。 梦瑶歌想得正入神,猛然停了下来,这个人就撞到了自己。 梦瑶歌回身,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身上的青痕倒是没有第一次见得多。 梦瑶歌行了礼:“见过八皇子。” “你是仙女姐姐吗,从天上飞下来的那种。”他连说带比划。 “殿下还是莫要同臣女套近乎。”梦瑶歌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一个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童真的一面,不过是伪装而已。 “仙女姐姐后退什么呢,这让我很伤心呢。”八皇子流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拽着梦瑶歌的衣角。 “我很喜欢仙女姐姐,只是仙女姐姐不喜欢我。”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仙女姐姐,你能不能陪我吃烤玉米?很甜很甜的。”八皇子小心翼翼碰到梦瑶歌的手,看到梦瑶歌冷峻的面容,又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 八皇子拉住梦瑶歌的衣袖,往一处荒弃的宫殿走。途中,一直叨叨着“仙女姐姐,我带你去吃烤玉米。” 梦瑶歌不耐烦地“嗯嗯”了几声。 八皇子带着梦瑶歌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荒草恣长,枯枝败叶落了一地,那院子也是破破烂烂的,顶多遮挡些雨。 “仙女姐姐,我给你拿好吃的。”八皇子小跑着,到自己屋子里。 梦瑶歌不知道这个八皇子究竟要干嘛,但量他一个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大威胁,且看着他待自己还不错,想是因为上次自己救了他的缘故。 八皇子拿了个包裹,倒是不脏,拆开来,是三个玉米。 八皇子寻了些枯枝落叶升起火来,明明是一个小孩子却俨然一个大人的模样。 梦瑶歌心里闪过一丝的心疼,接过八皇子手里的玉米。“我来吧。” “仙女姐姐给我烤玉米真好。”八皇子把自己蜷成一个更小的人,把手搭在膝盖上,浅棕色的眼睛望着梦瑶歌。 梦瑶歌把玉米串着树枝,插在地上烤着。 “不知,殿下叫臣女到底是为何事。” “仙女姐姐你以为我是处心积虑,可我只是想你能陪我吃烤玉米,只是这样。”八皇子委屈巴巴,眼眶都红了。 梦瑶歌有些不知所措,这孩子当日被人殴打也不曾哭,如今却因为自己一句话要哭了。 梦瑶歌赶紧把玉米递到八皇子面前:“给,八皇子吃吧。” “仙女姐姐可以不叫我八皇子,我没有名字,仙女姐姐帮我取吧。”一双大眼睛期盼地望着梦瑶歌。 “臣女怎么可以帮皇子起名,这是大逆不道的。” “只是仙女姐姐叫我而已,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八皇子揪着梦瑶歌的衣袖,一晃一晃的。 看来,不答应这小鬼自己是走不了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叫你意欢好了,虽然有些女孩子气,但寓意总是好的。” “只要是仙女姐姐取的,都好。”八皇子啃着玉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诗,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千百遍。它告诉我人要快意地活着,而不是在后悔愁怨中度过。” “仙女姐姐,你也吃啊。”八皇子拔起树枝,递给梦瑶歌。“很甜的。” 梦瑶歌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其实这玉米并不甜,还有些老。 “仙女姐姐,甜吗?” 梦瑶歌点点头:“甜。” “兔崽子,又生火了!”一群太监冲了进来,领头的揪住了八皇子的耳朵。 “不是他生的火,是我。” 领头的太监瞧见梦瑶歌,怎么又是这个小祖宗,其他人对这个八皇子厌恶得很,只有这个梦瑶歌还强凑上来。 “行了,正好你们来了,这皇宫里弯弯绕绕的,领我出宫吧。” “仙女姐姐,你这就要走了吗?”八皇子拽着梦瑶歌的袖子,满是不舍。 “殿下,你以后切莫如此了。”梦瑶歌把八皇子的手掰开,决然离去。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八皇子孤零零地蹲下身抱住自己,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喜欢自己,就连她也是。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她都不会看自己一眼,梦瑶歌,为何你给了我希望又要将它摧毁。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可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求意欢。 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幽幽的看不清心思。 梦瑶歌跟着那个太监出了宫,临走时还给了张银票。 梦瑶歌刚走出皇宫,就见淮宇等在外面。“主子请梦小姐去府上坐坐。” 景府。 梦瑶歌开门见山:“你找我何事?” “一定要有事吗,就不能是我想你。”景芝浅浅一笑,眉眼之间尽是温柔。 淮宇在旁边叹气,主子这一生是被梦瑶歌吃得死死的。 “你看,相思草长出一大截。”景芝指了指桌子上放的相思草。 “你特地叫我来就是为了看它。” “不是,是为了看你。”景芝捧着相思草放到门边,太阳照在草上,镀了层金光。 “景芝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倒是很会照养。” “我不喜欢,与其让我养草,还不如让我养你,倾尽余生的那种。” 梦瑶歌霎时无言以对,梦瑶歌是发现了,景芝每次都能将原本好好的一个氛围变得有些暧昧。 梦瑶歌咳嗽,眼神飘忽。 景芝伸手朝梦瑶歌的脖子伸过去,梦瑶歌警惕:“干嘛?” “戴着,便好。” 景芝放下心,让人端粥进来。 梦瑶歌摸了摸脖间挂着的白碧琼,有些羞赧。 梦瑶歌看着两碗粥被端上来,有些疑惑。 “饿了吗?” 梦瑶歌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尝尝这粥做得如何,百合莲子藕粥。” 梦瑶歌接过来,小勺子舀了吹了口气,呡进嘴里。“别有清香怡人,在初冬的时节吃到盛夏的食物,妙哉。” “你喜欢就好。”景芝看了看被烫得发红的手指,遮了遮袖子。 梦瑶歌一口气将粥都喝完了,舔了舔嘴。景芝把自己没动过的碗举了举:“还有,你要吃吗?” 抢别人的食物,终归不是太好,但是抢来的总是比自己得来的要好。梦瑶歌接过来:“谢谢景芝公子让食。” “我干了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气。”景芝摸了摸袖口的荷花刺绣,“我将梦泛的受贿证据让人呈了上去。” 梦瑶歌放下手里的勺子,把碗搁在一旁。“水至清则无鱼,他虽受贿却也算得上一个办事得力的地方官,这年头清廉的官员已经没有几个。” “你的意思,是皇上不会贬谪他吗?” “梦家近百年绵延不绝皇恩不断,如今还有我爹和哥,是该要到打压的时候了,景芝公子估算得非常正确。” 景芝牵起梦瑶歌衣角:“我只是为了你,没考虑到旁的。” 梦瑶歌甩开:“你怎么会没想到这样,在你让人递上折子的时候,你就想得清清楚楚。梦泛虽有私心但待我确实不错,他毕竟是我的亲人。” 景芝拳头紧攥,眸子里燃了火气:“就因为他,你跟我怄气,梦瑶歌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人,梦浩,梦云寻,苏初宛,镇国公,甚至是你的丫鬟侍卫,现在又有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你的心里我占了几分。” “我说过,不需要你插手的。” “可我不乐意,那个梦云珏我还没告诉你,我让人下了毒,一寸寸地毒入肺腑,痛到极致,这世间除了淮契没人救得了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你何必如此!” “你是梦家人,你姓梦,你下不了手我替你下,你顾念那点血缘,我不会。反正我活着,我就要护你。”即使死了,化为鬼不要超生,在要在这凡尘守着你。 第六十九章生辰 梦瑶歌心里紧紧的,涩涩的,有些酸痛。 “我想把你护得好好的,可你总是不许我这样做。”景芝伸手顺了顺梦瑶歌的青丝,“头发乱了。” 梦瑶歌抓住景芝的手腕,景芝想撤回去但终是没有撤。梦瑶歌盯着景芝手上通红一片:“那粥是你做的?” “想给你赔罪来着,不过你吃得还行的话,以后我都会给你做。” “都说君子远庖厨。” “可是,你也说过我是个无赖,并不是什么君子。” 梦瑶歌强压眼中的温热,“你为什么要待我如此之好?” “也许是我们上辈子曾有缘,我们互相爱过,乃至这世我都忘不了。” “说这样的玩笑话,真不是你的风格。”梦瑶歌摆头不理他。 景芝淡淡一笑,拽了梦瑶歌的袖子。“别生气了,好歹我也给瑶瑶做了碗粥,功过相抵,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好不好?” 梦瑶歌心中无奈,他退到如此境地,本就是为自己好,只是自己和他想法不同才产生分歧。“景芝,谢谢你。” “我怎么有些不明白。”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所以对不起,明明你全心全意为着我,结果我还不领情。”梦瑶歌认识景芝以来,好像他一直都在帮自己,而自己总是辜负。 景芝想伸出手摸梦瑶歌的脸,却顿了一下收回去握成拳。 你明白就好,这世间所有人我都可以不在乎,除了你。 分割线———— 梦瑶歌琢磨着自己还欠玉休茶杯,寻了个时间画了张图,找了个陶匠。 “这样看着,也不是很难啊。” 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望了望梦瑶歌:“要不,公子试试?” 梦瑶歌此时穿着男装,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 梦瑶歌塑了个泥坯,双手脏兮兮的都沾了泥,梦瑶歌仰头大笑,脸上都染了阳光的暖。 “公子以前可做过陶匠?” “没有。” “公子天赋异禀啊。” 把泥坯丢进窑里烧了,梦瑶歌再涂了彩绘,画了一树的桃花,朵朵开得美艳。 梦瑶歌带着茶杯又爬了一回卜星台,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 梦瑶歌倒在地上,这句俗话该改改了,谁说二回就熟了,自己还不是累个半死。梦瑶歌心里又吐槽了这个卜星台十万八千遍。 梦瑶歌听到一阵清亮的琴音,闭着眼睛心都能沉静下来,让人想到了星辰,天空,大海,可见造诣颇深。 梦瑶歌寻音找人,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玉休,一个人拨弹琴弦,眸子里沉静如水。 他穿着白袍,清瘦的脸庞白白净净,把所有头发挽成一个圆髻,有些像道士的打扮。 “前半段琴音心如止水,后面怎么有些杂乱呢?” 玉休闻音望她,急忙站起身来,后又懊恼自己太过殷勤,僵在原地。“只是想起了些事,你怎么又来了?” “你这语气是不欢迎我,咱们好歹也是一起喝过酒的朋友了,你平生第一次都奉献给我了,我以为我们关系有些缓和。” 这都是什么词,什么叫第一次奉献给她,越说越离谱,玉休想斥责,可见梦瑶歌坦坦荡荡的样子,玉休只能怪自己心思**。 梦瑶歌拿出个盒子,放在石桌上。玉休好奇地走近来看:“这是什么?” “欠你的茶杯,自己做的,有诚意吧。” “愣着干嘛,打开啊!”梦瑶歌见玉休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催促他打开盒子。 玉休回过神,打开了来,两只绘着桃花样子的茶杯引入眼帘。和以前的茶杯一样是陶瓷做的,不同的是,以前的茶杯简单没有任何花纹,而这两只茶杯画着粉色的桃花。 玉休拿起杯子,细细端详:“春天的时候,你来这里看桃花吧,我请你喝桃花酿。” 梦瑶歌一听到喝酒,头就大,这位爷您还记得前几天你醉酒的样子吗。 “对了,上次我喝醉后没说什么吧?”玉休把盒子关上,盯着梦瑶歌的脸问道。 梦瑶歌头又痛起来,上次他絮絮叨叨的劲比自己爹还烦。“在醉酒的时候你叫我师父,我何其有幸能有你这么个徒儿。乖,我的小徒儿,那天就算拜师日了吧。” 玉休脸色一下子青了:“你怎么可以趁人喝醉占人便宜。” “你可别瞎说,是你自己拽我胳膊哭着喊着叫师父的。” “那你可以将我敲晕。” “这种蛮横的事,你居然让我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做,你有没有良心,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这是个好办法,下次就这样做,梦瑶歌暗中赞同,怎么当时没想到。 玉休满头黑线:“我一觉醒来,也不知是谁将我驮回房的。” 梦瑶歌打了个哈哈,急忙转移话题。“你这琴不错。” “你会弹吗?”玉休挑眉,耐人寻味得看着梦瑶歌,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不得不说玉休真是落后于人,自己那曲搔首问天可以说是名动京都,他竟然还不知道,真是两眼闭塞,鼠目寸光。 梦瑶歌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随手拨了几下,玉休大惊失色,俗话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而梦瑶歌刚才随手几拨,干脆熟稔,旋律清越。 梦瑶歌抚着琴弦,也不急着弹奏。 “为何不弹?” “我以为你会求我。” 玉休脸色再青,这个女人。“故弄玄虚!” “罢了罢了,我的小徒儿没什么见识,师父今天让你开开眼。”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从梦瑶歌的琴声里,尽是平静安和,洗涤人心的浮躁,忘却世间的虚名。在那一收一拨间,玉休忘却所有,痴迷地沉溺。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玉休睁开眼,眼底润润发热。“为何,你明明不信神佛,可你的琴声里会有禅意,而这份禅意竟然大过这么多年苦修的我。” “你可听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这不是民间的一句俗语。” “你未经历这世事,懂得少,即使悟得多但不深,并没有参透这世间七情六欲。而我,悟得不是禅意,是天意。”梦瑶歌吐了口气,比别人多活一世,当然阅历就深。 “天意?”玉休释然一笑:“原来是这样。” 玉休爱怜得摸了摸盒子:“梦瑶歌,今天是我的生辰,好巧。” 梦瑶歌惊讶,手指一不小心被琴弦割了一道小口子。梦瑶歌镇定下来:“那是很巧。” “你是除师父外第一个送我礼物的人。”玉休眼中蓄满泪水,紧紧地抱住那个盒子。“谢谢你。” “今天是我生辰,你陪我喝酒好吗?” 梦瑶歌刚要拒绝。 “往日的生辰我身边都有我师父,他每年都会送我礼物,我以为今年我只能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卜星台。” “刚刚说的往事,是想起你以前生辰的场景了吧,所以琴音才乱了。” “是,所以要陪我喝一杯吗?” “可以我喝,你陪着吗?” 玉休不乐意了:“我喝醉的样子有那么差劲吗,让你这么怕。” “你还是应该听你师父的话,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参悟大道才是正事。” “你不刚还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要我多体验感悟吗?” 梦瑶歌真想给自己抽两大嘴巴,自己这张破嘴怎么什么都说。 没办法,梦瑶歌最后还是和玉休喝了桃花酿,果然如梦瑶歌所料,玉休一喝醉那个絮叨劲又来了,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撒手。 “梦瑶歌……” 很好,这回倒没认错人。 “梦瑶歌,你是除师傅外第一个送我礼物的人。”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五遍了,加上这一遍六遍。 “梦瑶歌,你的琴凭什么比我弹得好。” 凭老娘可以当你妈,梦瑶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梦瑶歌,你知不知道,你来了以后,我再也不习惯了,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我站在阶梯上等啊等,一连几天都等不到。梦瑶歌,你打破了我原本的生活,你要对我负责,你必须对我负责。” 负责?自己又没对他干这么,这么嚎,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把他怎么了。 玉休嘟着小嘴,憨憨得笑着,用手指戳了戳梦瑶歌的脸。 梦瑶歌脸黑,靠。 玉休见梦瑶歌没反抗,大着胆子去捏梦瑶歌的脸,边捏还边说。“好滑好嫩,像鸡蛋。” 梦瑶歌发誓如果今天不是他的生辰,她一定一榔头敲昏他,让他永远醒不过来。 玉休靠近梦瑶歌,梦瑶歌强忍自己的暴虐因子,好歹是他的生辰。 “鸡蛋,好想吃。”玉休吧唧亲在梦瑶歌的脸上,梦瑶歌僵住,脸上还有水印。 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盒子就给玉休来了一下,玉休当即晕了过去,梦瑶歌站起身来,踢了几脚:“马德,你以为是你生辰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敢占本小姐的便宜,不想活了是不是。” 第七十章醉酒 梦瑶歌觉得还不够,再补上一脚,给你脸了是不。 梦瑶歌心生一计,从书房里取了只毛笔沾了墨一气呵成地在玉休脸上写了两个大字“王八”。 梦瑶歌阴恻恻勾了勾嘴角,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书法,有字没图怎么行,又在玉休额头上画了个乌龟,这才满意点点头。 “今天是你生辰,祝你比它活得还长,这个祝福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梦瑶歌大笑离开,也不管玉休躺在地上,哼,敢戏弄我,我让你长长记性。 分割线———— 梦瑶歌答应了香君帮忙找她弟弟,既然答应别人了就该早点行动起来。 梦瑶歌躺在软垫上,手臂枕着头,二郎腿翘得老高,莫郁殇进来看到的梦瑶歌就是这副样子。 “你倒悠闲,叫我来干嘛!”莫郁殇撑开自己的镜花蝶绣折扇,故作姿态扇了几扇。 “我说,这都冬天了你还拿着这把扇子,这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换一换。”梦瑶歌嫌弃。 “你懂什么,这叫风骨,再说什么叫不换衣裳,我偏爱红色款式又都一样罢了。” “风骨?”梦瑶歌噗嗤一笑,瞅了一眼这大红色的艳丽,还有那骚气的扇子。 “你笑什么,景芝常年穿着白衣,世间人都说他有风骨,我终年也是一身红,怎么就被你说不换衣裳。” “原来是东施效颦。” “这是个什么典故,我怎么从来不曾听过。” “给你讲讲也无妨,只是说完你不许生气。”梦瑶歌顺手拿了杯酒,仰头就喝了进去。 莫郁殇心下好奇:“说吧。” “传说有一个女子生得貌美,名字叫西施,西施因胸口痛,所以皱着眉头走在村子中。村中的一个长得丑的人看见了西施,觉得她这样做很漂亮,回家后也捂着自己的心口走在村子中,村中的人见了全都吓跑了。东施就很奇怪为什么她和西施一样皱着眉,可是结果却大相径庭。莫郁殇,你说是为什么?” “废话,当然是因为她丑。”莫郁殇刚说出口,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梦瑶歌,你居然说我丑,本世子能和那个东施一样吗。我长着一张如此俊美非凡的脸,你居然还映射我丑。” “我只是单纯讲个故事而已,你可是答应过我不生气的。” 莫郁殇怒气攻心,这个女人,就知道她嘴里没好话。 “言归正传,香君的事你应该知道吧。”梦瑶歌起身,挑了片牛肉在嘴里细细地嚼着。 莫郁殇扭过头:“要你说,本世子当然知道。” “火气那么大干什么,这样不好,我吃的牛肉也不香了,喝的酒也不甘甜,宁静的世界因为你的火气都变得不美好了。” “少跟我鬼扯。”莫郁殇瞧着梦瑶歌吃得美滋滋的样子,一把夺过她面前的盘子,拿起一片牛肉就往嘴里塞。“这牛肉的酱汁不错,浓郁鲜香。” “谢谢夸奖。” “我又没夸你,我说牛肉,牛肉!” 梦瑶歌指了指自己:“正是在下秘制。” 莫郁殇一下子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把盘子摔到一边,又眼巴巴盯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在梦瑶歌面前吃了几片。 真的,也就几片而已。 梦瑶歌盯着白白净净的空盘子,莫郁殇居然连酱汁都不放过,舔了个干净。 “吃饱了就说点正事,有什么线索吗?” 莫郁殇依依不舍地放下盘子,整了整衣衫,郑重其事地说道:“能再来一盘吗?” 梦瑶歌绝倒,不过还是让小二端了盘上来。 “能有什么线索,十几年前的老案子,我又不是刑部的人,查起来也颇费功夫。” “那你是如何知道香君还有一个弟弟的。” “景芝说的,他有一个暄影楼,情报收集自然方便。” “那为何十几年前不曾知道,却在十几年后传出消息。” “我也奇怪,不过景芝的话自然不假,想来也是暄影楼人偶然获得的消息吧。”莫郁殇举杯和梦瑶歌碰了碰,灌入口中。 暄影楼?遍布四国的庞大势力,它的主人是景芝,梦瑶歌倒没什么奇怪,毕竟景芝身边有淮宇淮契淮炀淮一这类高手,他不身处朝堂却知天下事。 “你好像不惊讶景芝是暄影楼的主人。”莫郁殇还补充了几句:“暄影楼的人可是渗透四国,可偏偏四国之主都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却未大动干戈,不是没动过,而是动不了。” “嗯。” “什么叫嗯,你的反应也太平静了吧。”莫郁当初知道景芝的身份可是兴奋得三夜没睡好觉,天天缠着景芝带他见识见识暄影楼的力量。 “他本该如此。”让众人信服,翻手覆手间四国皆惧,如果不是他,天下还有谁呢? “原来,你心里是崇拜他的。” “崇拜,有一些吧,你呢,你不是吗?”梦瑶歌轻轻笑了。 莫郁殇哑口无言,只是闷声喝酒。 “看来,我得去问问他了。”梦瑶歌琢磨,只是又欠他一笔债。 “你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莫郁殇酒喝得多了,便开始伤怀起来,难得正经。 梦瑶歌顺着他问:“是怎么认识的?” “他七岁的时候将古玄锦踹进了池塘,却让我做了替死鬼。” “这还真是他的风格。” “世人都说他孤傲绝世,是天下闻名的月华公子,性静心洁。只是,我追在他后面跑,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世人的杜撰而已,把他想成了他们希望的样子。他孤傲,是因为从来不曾有人住进他的心里,世人对他的赞誉,他向来不屑。我原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孤独得生活下去,直到死。但是他遇上了你,你是他的劫,他为你怒为你哭,为了你不顾一切,甚至他的眼神都告诉我他为了你愿意死。” 梦瑶歌盘腿坐着,静静地听着,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冷清者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化成一团火,熊熊地燃烧,比谁都烧得旺,纵使烈火焚身。” 梦瑶歌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花缓缓流过她的脸颊。 “真好啊,连景芝这棵千年铁树都开了花,我竟然有幸见到,真是托你的福,梦瑶歌。” “他是千年铁树,那你呢,是你扇子上画的桃花。”梦瑶歌笑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迹。 “你的话甚得我心,哈哈……”莫郁殇又和梦瑶歌干了杯酒,只是眼神里的惘然躲不过梦瑶歌的眼睛。 梦瑶歌和莫郁殇两人酒量都不错,更何况莫郁殇担心自己把梦瑶歌灌醉了,景芝那儿自己是难逃一死。所以,也都适可而止,并不贪杯。 只是这酒是厚积薄发,当时还尚可的梦瑶歌,回到府里已然醉了。 梦瑶歌再次酒气熏天地回了梦府,别提梦浩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知道是在自家酒楼喝的又看梦瑶歌醉意有些深便没有发作。 “你和莫家那小子离远些,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不是好东西,他是坏东西,老是骗我的眼泪,我明明不是那么爱哭的人。”梦瑶歌摇摇晃晃地走着,习秋赶忙扶住。 梦浩的表情一下子就耐人寻味起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自然是往我的心窝里戳刀子。” 梦浩似乎理解了什么,嘱咐习秋照顾好梦瑶歌,自己一个人拎着长剑去莫府走一趟。 梦云寻看着梦浩远走的样子,低声笑了笑。 “不许笑,你是不是看我笑话。”梦瑶歌用手指戳了戳梦云寻的脸。 习秋都急哭了:“小姐。” “没事,你出去吧,我照顾她。”梦云寻赶走了习秋,把梦瑶歌扶上床。 “自从我罚了语千,你还从未对我如此亲近过,你还在怪我吗?” “不怪你,我不怪你……”梦瑶歌躺在床上喃喃道。 梦云寻刚想笑,却听见“景芝”,顿时坠入冰窖。原来是错认了人才对我如此亲近,梦云寻讽刺一笑。 “你喜欢他吗,景芝?”梦云寻诱哄着,像是猎人在布置陷阱,一步步循循善诱。 梦瑶歌双眉未蹙,像是在思考纠结。 “喜欢。” 梦云寻大惊,都说酒后吐真言,梦瑶歌啊,你到底还是喜欢上了他。 “可是,你不是答应哥,要一辈子陪在我和爹的身边吗。” 梦瑶歌娇嗔地应了:“是哦。” “那你现在怎么办,妹妹可不要做言而无信的小人。”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梦瑶歌就已经睡了过去。 梦云寻叹了口气,伸手帮梦瑶歌捏好了被子,轻轻用指尖在梦瑶歌的额间一点:“你啊……” 第二天京都就刮起了一阵流言。 “话说尚书令梦浩手提长剑怒气冲冠,直冲祁国公的府邸,把祁国公的嫡子莫郁殇莫世子打了一通,那真是昏天黑地,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是咧,俺女儿就是在莫府里做婢女的,都看见了。” 一个人提问:“那梦大人为何要打莫世子?” “那莫世子素来好风流,常年在那香涵楼,莫不是梦大人喜欢楼里的一个姑娘,而莫世子强占,这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你瞎说什么,分明是梦大人和祁国公争女人,一怒之下打了他的儿子。” “你说的不可靠,既然是祁国公抢的,为何打他儿子,直接打他不就是了。我看是梦大人看不惯莫郁殇的作风,教训一通罢了,就你们这群人还瞎分析。” 刚才的那个人反驳:“你才乱说,祁国公好歹也是个国公,梦大人打了他不好收场,柿子还得挑软的捏呢。你说的是什么,看不惯作风,就拎着剑往人家家里冲,也就你这么鲁莽的人想得出来。” “你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 两人顿时扭打起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