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剑臣志》 第一章 那个纨绔少爷 大齐帝国。 大齐帝国以武立国,大齐开国皇帝李泽青更是定下武学九品级,更有诗云: 开国皇帝李泽青,定下凡间九品级。 一刀横越万万里,凡间何人再称君? 正是因为大齐帝国以武立国,所以大齐历来是推崇武道的,武道一途在大齐如今也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 一时间,大齐帝国的国土上竟是些江湖侠客。 而在大齐帝国西南边陲处有一城名为都安,虽是小城,可在都安县令的管辖之下,这些年来这都安城内也算是政通人和。 都安城内随处可见酒肆青楼,酒肆供好酒之徒,青楼供好色之徒。但要说这都安城内最有名的青楼,恐怕还得是那雪花楼了。 雪花楼雪花楼,没有雪花银莫要入此楼。雪花楼最有名当然也是消费最高的地方。 很多人只能是对那雪花楼望楼兴叹,可是却依旧有不少有钱人让这雪花楼赚得盆满钵满。 宁长安就是其中之一,他已经在这雪花楼里住了打半个多月了。每日睡到自然醒,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在这里只要你肯消费,你肯定得到的是最好的服务。 “绿柳……”宁长安张口呼道,便是想让那又陪了自己半个多月的绿柳姑娘为他宽衣。 只是伴随他几次呼唤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有些疑惑地拉开床帘,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正在宁长安准备唤来老鸨问问究竟的时候,房门却是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正是宁长安嘴里呼唤的绿柳。 “我说宁公子,奴家这不是给你打热水去了嘛,你着什么急嘛。”绿柳姑娘轻笑着说道,那眉眼间含着一股笑意,如春风一般。 就在绿柳放下木盆的时候宁长安却是后面一把将她抱住,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宝贝,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绿柳久在这烟花之地如何不知道宁长安这话是什么意思,却是摇了摇头不肯了,“宁公子,如今你已经是囊中羞涩,你可知道在这雪花楼里可没有亏本的买卖。” “就我们现在这种感情也不行吗?” “我们现在的感情?”绿柳挣脱宁长安的怀抱,转过来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宁家少爷问道:“宁公子,我们现在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你情我愿,你侬我侬。” “那公子肯愿纳奴家进门?” “只要你不怕我家老爷子打断你的腿,我不介意。”宁长安轻挑地挑起绿柳的下巴,这个女人的确有她的过人之处。她有着比一般烟花之地女子要高的情商,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很少让人对她产生反感。 何况,她的姿色在这雪花楼里也是独一档,单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很多人对她生不起反感。 听闻宁长安这一言,绿柳眉头微皱抬头看着已经是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宁长安怯生生地问道:“公子不心疼吗?” “当然会心疼,可是我也惹不起我家老爷子啊,你知道的我家老爷子要是生气了,这都安城的县令也得靠边。”说起这话,宁长安的眼里还闪过一丝惧色,只因为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太过严厉了,也不知道这一次回到家里又要遭受怎么样的责罚。 大半个月不回家,回家可能就又得在床上躺半个月养伤了。 绿柳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那失望宁长安是看清楚的。只是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做的是皮肉生意,卖得是嬉皮笑脸,他可不敢保证对方不是在逢场作戏。 “既然宁公子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是谈生意好些。你也在这住了大半个月了,身上的钱财也花光了,现在的你啊就是个穷光蛋,我们雪花楼可不欢迎穷光蛋。”绿柳开始为宁长安穿好衣衫,甚至还亲手为宁长安擦洗了脸,这才下了逐客令,要宁长安离开她的房间。 宁长安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是一叹:“唉……本以为你与我是有些感情的,没有想到啊到头来终究是一场交易,这人生啊,还真是无趣得很……” 绿柳却因为这话微微一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宁长安已经是消失在了她的房间。 “小翠。”绿柳脸上的微笑荡然无存,开口唤自己的丫鬟过来。 她作为这雪花楼的头牌自然是配有丫鬟的。 “姐姐……”小翠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她其实已经知道自家小姐唤自己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了。 绿柳有些疲惫地坐到镜子前,她望着里面那张精致的脸想要挤出一丝笑,却发现这成为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小翠,你去告诉冬姐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这半个月不接客了。”绿柳嘴里的冬姐就是这雪花楼的老鸨。 “是……”小翠离开了,绿柳吩咐她的事与她心里所想的一模一样。她清楚地记得每一次绿柳姐姐送走宁公子后都会这么做,而等半个月后差不多又是宁公子来雪花楼的时候。 她其实很想劝解绿柳姐姐一番,只是她也相信绿柳姐姐是听不进去的。既然已经入了这烟花地,又怎么能去奢求那所谓的郎情妾意了,这里面做的是买卖,谈得是雪花银而不是感情。 绿柳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个缝,这里正好可以看见雪花楼的大门,而宁长安刚好行到那里。 宁长安早就知道会有人在大门口等着自己,还是之前那个每次来接自己回家的宁家下人——小黑。当然,这小黑是宁长安给他起的外号,就因为他长得比较黑,年龄也不大。 至于小黑到底叫什么名字,宁长安记不得也不想记得。 “小黑,把我娘交给你的银子给我。”宁长安摊手就要银子,态度显得极为嚣张。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但是每一次小黑都要说一句,“少爷,这一次夫人真的没有银子交给小的。” “一,二……” 看着宁长安那握紧的拳头,小黑还是只能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自家的少爷。 “少爷,你还是先和小的回去吧,要不然小的可是要被老爷……唉,少爷你别走啊……” 宁长安懒得听小黑在那里叨叨,直接是转身走人。 小黑看着已经远走的少爷还在考虑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宁长安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小子要是敢跟着我,小心你瘸着腿回去。” 得!小黑知道,自己这一次又得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也许今晚也许明日清晨自家少爷就会回家了。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这样…… 第二章 那冰冷的长剑 宁长安一直往城里的西南角走去。 随着他走得越深,周围的行人也就越来越稀少,到最后,周围竟是些瘫坐在地上面黄肌瘦的乞丐。 宁长安丝毫没有关心这些个乞丐,而是继续往里面走,再往里面,那些瘫坐在地上的人就变成了一些老弱病残的妇女儿童和老人了。 这个时候宁长安才放慢了脚步,而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装得鼓鼓的灰色包裹。他从这里开始,一路都从包裹里摸出些食物来分发给这些“乞丐”。 宁长安知道这些所谓的乞丐其实是身不由己的,他们都是从其他城市逃难逃到这都安城的,他们的家乡如今正被蛮族侵占。 “谢谢大善人……” “谢谢大善人……” 对于这些人对他的感谢宁长安也只是点点头,在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值得高兴的表情。似乎这么一件事并不值得他高兴。 等他走到了这条道路的死角,他身上的包裹也空空如也了。 宁长安看着这些拿着自己送出食物的人那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空落感。 自己如今这么迷茫的活着到底算对还是错了? 如今的宁长安不过刚满十六岁不久,正是处在人生一个迷茫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 读书中举?宁长安觉得那不适合自己,他拿起书看半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睡上一下午,而且睡眠质量还挺高。 浪迹江湖?宁长安更觉得这想法有些脑残,自己在家里有好吃好喝的,干嘛要去浪迹江湖受那些折磨,每日无事去雪花楼听听小曲,搂搂美人不香吗? “或许,我天生就适合做个纨绔少爷吧!”最后,宁长安只能是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宁长安在这里待了很久,直到这些人都差不多把他带来的食物都消灭干净后,他才有了离开的打算。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宁长安在防着前面那些乞丐抢这些逃难者的食物,那些乞丐明明都是些有手有脚的年轻小伙子,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非要做乞丐? 难道是因为兴趣问题?可做乞丐有什么兴趣了?宁长安挠挠头,表示难以理解。 果然,隔行如隔山啊!他们不能理解我做纨绔的无奈,我也不能理解他们做乞丐的兴趣。 宁长安甩甩头决定不想了,现在他要想的是晚上如何让自己的父亲大人下手轻点,不然指不定半个月后自己不能身体完好地下床再去乐呵乐呵。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宁长安决定抬头找点灵感。 他抬头了,灵感没有找到却是发现这天却是变了。 “不是吧,我记得刚才还有太阳的怎么这会就阴沉起来,看这架势是要变天啊……” 宁长安不敢多待了,宁家可是在城外郊区的没有在这都安城内,他出了城还得走上不少时间了。为了可以避开这即将到来的大雨,宁长安决定现在起就开始跑,一路跑回家。 为了可以更快地出城,宁长安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道。小巷道有些漆黑,再加上如今变天之后天色阴沉,小巷里更加摸黑,可宁长安丝毫不担心,脚底就像是抹了油一样可滑溜了。 只是当宁长安踏入这小巷道不久后,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狐疑地望着自己的身后。 身后漆黑一片,唯有入口处有着光亮,看起来有一种幽深的感觉。 “谁?”宁长安低沉问道,他感觉自己的身后似乎跟着什么人。 可入眼处除了那入口处的光亮哪里还有其他东西。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宁长安不相信,他对自己的直觉一向有着格外的自信。 “莫非……是那脏东西?”宁长安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发虚。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丹田处的真气往上一提,准备动用轻功离开这里。 虽然他是一个喜欢逗鸟逛青楼的纨绔,可是大齐帝国向来崇尚武道,宁长安也勉强将自己的修为挤进了九品微末境。 正因为心里有所忌惮,所以宁长安转身就一跃而起准备快速通过这小巷道。可是正当他跃到半空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袭来,一脚点在他的后背,让宁长安那刚提上来的真气就这么散开了,宁长安不得不噗通一声实打实地摔落在地。 “你大爷……那个小兔崽子偷袭少爷我?找死吗?”宁长安此时心里有怒气,也顾不得那家伙到底是不是脏东西了直接张口就撂下狠话。 随后,宁长安感到一股凉风袭来,然后一块冰冷的东西就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 宁长安不敢挪动自己的脑袋,只能是眼珠往那个方向拼命转过去,然后他看清楚了。 那是一柄剑,一柄冰冷的长剑,此时就贴着自己的脸,若是再往前可就是自己的咽喉了。 宁长安现在知道了跟着自己的不是鬼,是人,此时此刻比鬼还恐怖的人。他又挪动自己的眼珠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敢这么对自己,只是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对方那剑微微一抖就让宁长安彻底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现在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是谁?我们有过什么过节吗?或者是,你想劫财?”宁长安把能想到的都说出来了。 对方却还是沉默的,这让宁长安很苦恼。这没有沟通就没有缓解的余地,难道今日自己就要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宁长安有些悔恨自己怎么就没听自己父亲的话好好修炼武艺了。 那剑就这么贴着,对方也一动不动。宁长安心里很担心,他害怕对方一个手抖自己就彻底凉透了,可他也尝试了很多的沟通,对方到现在为止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沟通无果,宁长安倒是有些肯定对方应该是不想取自己的性命了,要不然自己早就躺在这儿了。 只是如果对方不是为了取自己的性命又是为了什么?劫财?自己身上还有钱吗?宁长安发现自己的身上似乎就只剩下自己母亲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了,那可是宝贝,不到最后要死的那一刻绝对不能拿出来。 想通了的宁长安轻轻用手托着自己的头让自己趴着的姿势舒服点,然后就只等对方开口了。 天空雷声炸响,狂风渐起,这大雨终究是快到了…… 第三章 夜来风雨故人至 雷声炸响,狂风渐起,这大雨终究是要到了。 宁家,大厅。 宁家老爷就坐在那主位上,双眼微闭,一脸怒意。 大厅内还有一人是宁家的管家,他噤若寒蝉,连呼吸都细不可闻,生怕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引起自家老爷的不满。 要说这宁家主也不是什么爱惩罚下人的人,可是他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气势让其他人感到胆战心惊。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宁家没几个人知道原因。 “那孽子还没回来?”宁家主开口问道。 宁管家忙道:“回老爷,少爷还没到家可能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这年纪轻轻的就晓得留恋那烟花场所,看这次老子不扒了那小子的皮。” 宁家主是真的生气了,这话里都隐隐带着股杀意。宁管家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感受自家老爷这气势了,可每一次感受都让他觉得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人世了。 “哟,宁老爷,你这好大的杀意啊,你这是准备对谁动刀啊?”屋外响起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却是让大厅内宁家主的气势为之一缓,那本来一脸怒意的脸忙是堆上了笑容,“夫人,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宁家只有一位夫人,虽然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可那肌肤胜雪,光滑细腻便是一般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都难以相比。再加上俏丽的五官,难以言明的气质,怕是遍寻这都安城也是难找第二人可以与这宁夫人相提并论了。 宁夫人进屋挥手退下宁管家然后才道:“妾身还想看夫君扒了安儿的皮了,哪能这么早就睡了。” 宁家主听到宁夫人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就变得有些发苦了,看来自家夫人又是准备保下那孽子了。 “夫人说笑了,为夫刚才只是气不过。安儿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儿子了,为夫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啊!” “是嘛,妾身还以为夫君那堆着柴房里的雪刃这么多年没动了,你准备拿安儿为它再次开锋了。” 宁家主被自家的夫人挖苦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陪着笑,“夫人,你看看你,为夫既然已经封刀那就是今生都不可能再次握刀了,我现在啊就想守着你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这话倒是受用,至少宁夫人脸上有了笑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想到你这老古董也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了,这人啊,还真是会变的啊。”宁夫人坐到了宁家主的旁边,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下去了。 宁家主见到自家夫人如今有些高兴,忙是趁着她的这股兴奋劲说起来,“夫人,安儿这都十六岁了,为夫这些年来的确是有些疏于管教,你看看他如今啊就知道出入那些烟花之地,这怎么可以嘛,你和我的儿子怎么能这般没用,这一次还请夫人你不要再阻拦了,我非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家伙。” 宁夫人白了自家夫君一眼,自然知道自家夫君是想趁自己这高兴劲答应他的要求,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自己家夫君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她如何不知道。 宁夫人微微一叹,“夫君,我如何不知道安儿这么做不妥,可你知道我为何每次在你要教训安儿的时候开口相劝吗?” “夫人疼爱安儿这一点无可厚非啊,我当严父,你当慈母,咋两分工明确嘛。”宁家主是这样理解的,他觉得自己的理解应该是没错的。 宁夫人听到自家夫君的说法后,掩嘴失笑,“原来夫君还有这样的心思啊,可惜啊,不对。” “不对?”宁家主疑惑了,他想不到其他的说法了。 宁夫人见到自家夫君那迷惑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看到他那充满渴求的眼神后便跟他解释起来,“夫君可知道每次你遣下人去让安儿回来的时候妾身都会让那下人带些银子去的事吧?” “这个……当然知道……”宁家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可以瞒过宁老爷的,这件事情也不例外。虽然宁家主不明白自家夫人这么做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却没有阻拦,因为他相信自家夫人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这便是信任,两个生活在一起快二十年的夫妻之间的信任。 “那你可知道妾身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吗?” “这个……也许夫人是担心安儿吃苦吧,毕竟那小子每次回到家里一个铜板都不会剩下。”说到最后,宁家主语气是有些重的,一想到自己家那个孽子这么败家,他就气。好在他宁家的收入还算可观,不然啊,指不定这家早就被那孽子给败光个干净了。 宁夫人看出了自家夫君的恼怒,摇摇头继续道:“夫君,你先莫生气,等妾身说完那些银子的去向后你再生气不迟。” “哦?”宁家主听出了些味道,似乎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他竖起耳朵,做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说出来夫君你可能不相信,安儿啊用这些银子去救济都安城内那些逃难的百姓了。这件事情一开始我听到下人的禀告我都是不相信的,可是直到有一回我亲自去跟踪了安儿一次才知道下人所言非虚。安儿能有这样的举动足以说明安儿是个心善的人,他这么做也算是为你我还债了。”宁夫人说到最后,语气却是变得有些低落,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 宁家主见到自家夫人如此忙安慰道:“夫人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安儿可以有这份心至少没有丢我宁家的脸。我宁家一门曾有家训,若是高居庙堂,定要心存正气,若是身居江湖,则要心藏侠气,如此看来安儿也是有颗侠义之心,只是我们真的要让安儿去趟江湖那浑水?” 宁夫人也是沉默了,良久后,才开口说道:“既是我宁家男儿,那么无论安儿做什么样的选择,都切莫退缩才是,定当谨记二气存身,莫愧天地君王父母才行。” “好!好!好!好一句宁家男儿遇事切莫退缩才是,主母,多年未见,你依旧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大厅外突然炸响一道声音,那声音浑厚如钟,听在人耳里嗡嗡作响。 宁家主和宁夫人皆是面色一变,脚下腾挪转瞬间便是出了大厅。 说话的人就在前面大门之上侧躺着,手拎酒罐,斗笠遮面。伴随微雨轻风,他发丝轻扬,衣带飘飞。 宁家主看着那大门顶上的男子,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家主,我们多年未见了,你可安好?”男子单指轻抬斗笠,露出斗笠下的那张脸,一道自额头而下直到右脸颊才停止的刀疤格外醒目。 这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让宁家主浑身一震,惊道:“是你……” 第四章 生死间的博弈 冰冷的剑就贴在宁长安的脸颊上。 只是,他已经快睡着了。 直到雨点落下,他的精神又才好了起来。 “下雨了啊!”宁长安想动可是那冰冷的长剑并不允许他有这么大幅度的动作。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就这么挟持着自己什么也不做? 那不是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就是自己今天脑子有问题。 “我说大哥,你能给个痛快嘛,要钱要命你先知会一声啊,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宁长安有些疲惫地说道,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和他费了多少口舌了,可是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好在这一次终于是有了变化,对方开口了。 “宁长安?” “嗯?你认识我……不对,你这声音,哦……你是个小妞……” 啪得一声,那长剑无情地拍打在宁长安的脸上。对方把控的力度很好,锋利的长剑并没有划破宁长安那俊俏的脸颊。 宁长安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想要奋起反抗,可是一想到如今自己的性命都在别人的手上,他就觉得自己还是趴着比较好。 至少,趴着比较安全。 “那个……我爹常和我说女孩子不要舞刀弄枪的容易嫁不出去,所以……你还是把你的剑收了吧。” “油嘴滑舌!你这幅样子实在是丢了你爹娘的脸。” “丢我爹娘的脸,说的就像你认识我爹娘一样……等等,你不会真认识我爹娘吧?” 女子却是因为宁长安这话再次陷入沉默,这让宁长安很纠结,到底要怎么和这个感觉冷冰冰的女子很好地交流了?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宁长安苦思冥想,还是没有一个好的切入点,索性啊,直接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了,“这位姑娘,你现在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啊,我们也好认识一下。” 女子没说话,冰冷的长剑还是在宁长安的脸上贴着。 宁长安受不了了,两眼一闭,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我受不了了,你要杀要剐就请自便。” “都说宁家男儿绝无孬种,宁长安你能说出这话来,你配姓宁吗?” 宁长安那本来还很愤怒的态度此时却突然冷静下来,只见他在那长剑的威胁下竟然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伴随宁长安的动作那长剑距离他咽喉也越来越近。 女子见到宁长安这样的举动,心里一慌忙将长剑撤回,对着宁长安怒目而视,“你不要命了?” “你不是想看我宁家人不孬种的一面嘛,现在你看见了没?”宁长安咧开嘴笑道。 女子轻纱罩面,露在外面的就只要那一双满含秋水的眼睛。此时,他看着宁长安脸上的笑意,心里有着说出不来的感觉。 似乎眼前这个本来纨绔的家伙变了,变成一个陌生的家伙。 也或许是自己对他本来就没有足够的了解。 没有了那冰冷长剑的束缚宁长安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水然后大步走去,准备离开这里。 女子见状伸手拦下宁长安,宁长安想要硬突过去,可是他卯足了力气却根本不能推开那阻拦自己的手。 小巷本来就窄,如今对方这么做便是阻拦了宁长安前进的唯一的路。 “让开!”宁长安声音变得有些冷。 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手还是那么抬着阻拦着宁长安。 “你真不让?”宁长安又笑了,只是这一次他的笑容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挑。 女子心有疑惑,还在她疑惑的时候宁长安却是出手了。 宁长安出手的速度很快,快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九品微末境的人可以达到的速度。 只是这次出手宁长安却并非是对这女子偷袭,而是一把就抓住那拦住自己去路的纤纤玉手把玩起来。 “啧啧啧,这光滑这手感,雪花楼里的姑娘没一个能比啊!” “登徒子,你……你找死……” 女子气火攻心,一剑刺出,角度刁钻让人难以躲避。这一剑,却是气急出手根本就没有多加考虑,所以这是她必杀的一剑。 剑光一闪,转瞬便是要刺破宁长安的咽喉,情况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 宁长安双眼一凝,身子往后一仰,可是他的速度比对方出剑的速度还是慢了半拍,眼看那长剑就要见血,宁长安也无计可施了。 在这关键的时候,女子似乎清醒了过来,长剑一偏,剑锋划破宁长安的脸颊鲜血溢出却是让他保下了这条命。 在这种时候强行改变自己长剑的行进路线,这本来就是一件很消耗体力和精神的事情,女子也不得不在一边大喘粗气,一双杏眼看着宁长安,那眼里还带着难以灭掉的怒火。 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宁长安也是大呼刺激在一边同样大口大口地吸气。 “果然啊,你并不想杀我。你到底是谁,找我到底要做什么?”宁长安刚才在赌,他赌对方并不想杀自己,好在他赌对了。 现在回想起自己的这个豪赌,宁长安都没有底气说自己还敢再来一次。这要是稍微赌错,自己要付出的可就是这年纪轻轻的一条命啊。 “你……你居然在揣测我的心思,你可知道一旦你错,你可就成了一具尸体。”女子看着宁长安,现在她觉得宁长安就是一个疯子,这世上有几个人可以在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啊。女子都不敢相信今日的自己真的遇见了一个。 “可是我赌对了不是,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你来找我定然有事,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我很好奇?” 女子看着宁长安,那眼神却是越加复杂。就在宁长安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女子足尖一点,已经是飞速地往后退去。 “宁长安,今日之事还望你记住了,他日再见你,你若还是这般纨绔,别怪我剑下无情。” 看着这个人就这么飘去,宁长安想追,可是有心无力啊。他只能是在原地大喘粗气,摇头说道:“真是个奇怪的女子,我纨不纨绔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的博弈却是让宁长安心力交瘁,直接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也不管那如今豆大的雨打在自己的身上是有多么的难受。 “自己还是太弱了啊,今日对方若是对自己有些许杀意,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经躺在这泥水中了吧,或许,是该听爹的话,好好练习一下我的武艺了。” 此时的宁长安开始想念起那个总是在自己面前板着脸的父亲了…… 第五章 死亡并不可怕 雨,不知何时停下。 宁长安睁开眼,发现天已蒙蒙亮。 他竟是在这小巷之中睡了一夜。 也许是最晚那心力交瘁的交锋让他疲惫不堪,他在这里,在雨中就这么坐了一夜,睡了一夜。 “或许,是该好好修炼一番,这般不堪怕是只能任由人欺负。” 那个女子给宁长安带来了什么,宁长安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羸弱了。 这个世界实力为尊,有实力的人自可逍遥四海。 他整了整衣衫,拖着这一身的泥浆往城外走去。 宁家,是修建在城外的。 至于为什么,宁长安问过自己父亲,得到的只有自己父亲的一句“老子乐意”。 都安城城门已开,出了城门的宁长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生气一丝迫切,迫切地想要赶回家中。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绿柳早起了,坐在铜镜前梳妆,门却被人突然推开。 对方的莽撞让绿柳面色一变,扭过头一看,发现莽撞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丫鬟——小翠。 “小翠,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么慌张?”绿柳清楚这丫头虽然有时候很调皮,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莽撞啊,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小翠这个丫头今日出现这样的情况来? 小翠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张了几次口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绿柳看到小翠这个样子,心里突然一慌,“小翠,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不……不好了,宁家出事了。” “什么!” 哐当一声,绿柳手里握着的玉簪落地摔成两截,这玉簪还是宁长安送给她的,她一直都视如珍宝,怎知今日竟然是一摔成二。 宁长安一路狂奔,只是当他临近自家的时候,心里突然很乱,乱如麻。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里升起。 “爹,娘……” 宁长安拼尽全力往自己家奔去,只是当他还离自己家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烟,浓烟升起,那个方向正是宁长安家的方向。 走水了?宁长安越发不安,只是越走近,宁长安的脚步也就越慢。 眼前是什么?怎么会这个样子? 终于在宁长安赶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却仿似被雷击中一般,呆愣在原地。 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宁家,有的只有一片已经成为废墟的瓦砾。 “爹,娘……”这一刻,宁长安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地撕喊起来。 没有任何的回音,有的只有那浓浓的烟尘向上飘着。 “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宁长安无力地跪倒在地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他爬向那堆瓦砾,用手不断地刨开那些碎石,他想要一个奇迹,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滚烫的石头很快就将他的手给烫伤,可是他依旧用手不断刨着。 鲜血溢出,滴落在黢黑的石头上,颜色暗沉。 现在的宁长安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择不扣的疯子,一个失去了家的可怜人。 结果是没有结果,宁长安却还没有放弃,他在继续,继续去寻找那个不可能的结果。 瓦砾下一具具烧焦的尸体被宁长安抱出来,可到如今却没有任何一具尸体是他父母的。没有看到结果,便证明一切还有希望,宁长安没有放弃,他还在继续…… 就在宁长安继续刨着这些瓦砾的时候,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却是走了出来。 “别找了,他们在这里。” 听到这声音,宁长安疑惑的目光望过去,却发现开口的人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他戴着斗笠,宁长安根本就看不清楚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在男子的旁边,两具尸体很安静地躺着,相比较起其他被烧焦的尸体,这两具尸体却是完整的。唯一让宁长安绝望的地方就在这两具尸体的脖子处,那里都有一抹红线,那是致命的红线。 “你……你杀了我爹,杀了我娘?”宁长安双眼通红一片,那个样子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可是这样的野兽在男子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威力可言。 如果愿意,男子可以在瞬间就让宁长安去陪他的父母,但是男子并没有这么做。 “是的,你的爹娘的确是我所杀,所以,你要报仇吗?”男子抬起自己的斗笠,那带着微笑的脸一道刀疤格外让人记忆犹新。 听到这个答案的宁长安低吼一声,双眼含泪,脚下一点整个人往那男子射去,右手握拳。 看到这愤怒的家伙失去理智的样子,斗笠男子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失望。 他不过是侧身一脚,可就是这侧身一脚却是将宁长安踢倒在地,痛呼不已。 “你也配姓宁?真是丢了你爹的脸……” 这是宁长安第二次听到别人说这话,他强撑着那疼痛站起来。他的嘴唇此时已经被他自己咬破,带着腥味的鲜血被宁长安一口吞下,再次往那男子扑去。 奇迹没有出现,宁长安再次摔倒在地,这一次,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男子走到宁长安的身边,那大刀就横在宁长安的眼前,他笑道:“现在你知道你有多么弱小了吧,在我的面前你就像是一只蝼蚁,我要掐死你简直是易如反掌,想报仇,你恐怕是痴人说梦了。” 望着那猩红色的大刀,宁长安用出自己的全部力气吼道:“杀了我,杀了我……” 宁长安现在就想一死了之,他不想这么活着,活得窝囊。 男子听到这话却是大笑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些失望,“你想的倒是挺美,死亡并不可怕,这个世界上比死亡可怕的事情太多了,你应该经历一番,也许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子,记住我这张脸,我给你时间,给你成长的时间,以后若是觉得自己有实力了,大可来找我,我这条命为你留着。” 说完这话的斗笠男子转身就走,竟是对宁长安一点杀心都没有。 “记住了,我叫关其敏,想杀我随时来,关某这条命是你的。” 宁长安看着那望去的背影,整张脸扭曲在一块。他知道,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实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 “畜生,你给我等着,我定取你项上狗头!” 这句话传到关其敏的耳朵时,他已经离开了宁长安的视线。 关其敏轻轻擦去眼角处的泪水,“家主,你欠我的债你已经还了,现在是我欠的宁家的,但愿宁少爷不会一直这么窝囊下去,宁家的男儿不能是窝囊种!” 第六章 再见,已梦里(1)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 有时候所谓的活着比死亡更可怕。 宁长安就坐在那,一动不动。他还活着,却仿似已经死了。 死了还是活着? 现在谁也说不清。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宁长安却根本没有听见。在他的脑海里,如今什么也没有。 “宁……宁少爷……”温柔的声线,略带急促的呼唤。 宁长安还是呆在原地,面部毫无表情,就如同一尊雕塑。 “宁……宁少爷……”她继续呼道。 宁长安依旧如此,现在的他仿似于周围的东西都隔绝开来。他沉寂在自己的悲伤当中,没有人能够走进去,而要走出来他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这一次,其他人都无能为力。 小翠有些急了,问道:“小姐,宁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绿柳听到这话,那一双眼不知为何就湿润起来,泪水更是忍不住开始从眼里落下。 “他……他失去了家啊……” “家?我的家?我的家在哪啊?”宁长安呢喃着说道,终于是有了动静。 绿柳见到宁长安有了动静,忙道:“宁公子……你……你没事吧?” “家?我的家了……”宁长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站起身来,四周晃荡着,一边晃荡,嘴里一边说:“家?我的家了?诶,对了这就是我的家,我的家……” 宁长安突然愣住了,眼前这已经大部分焦黑一片的家哪里是他记忆中的家啊。那爹娘冷冰冰的身体可还摆在宁长安不远处啊,他突然哇得一声就跪倒在地大哭起来,那在心里沉默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是在这一刻崩碎…… 绿柳听过很多人哭。有女子被人欺负时的哭,也有她们看到银两喜极而泣的哭,当然她也见过男人的哭,有醉了酒含着泪,大呼命运不堪的哭,可记忆中的那些哭都没有今日她所见到宁长安这哭样让人难受。 她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是宁长安这伤心欲绝的模样让她的心里也跟着一紧,那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宁公子……”绿柳想安慰,可是她发现自己居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试想,一夜之间经历了这种变故的人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任何安慰的话了。 哭声感染了绿柳和小翠,小翠也偷偷抹了抹眼泪,低声道:“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绿柳如何知道怎么办,她看着那个昔日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总是没个正经的人今日这般无助的样子后,她自己都是陷入了那种悲伤当中的。 没有办法,那就用最简单的办法吧! 绿柳就那么走到宁长安的身边张开自己的双手将宁长安搂进自己的怀里,低声在宁长安的耳边说道:“没事的,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小弟弟,你要坚持住,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 小弟弟,这是绿柳第一次对宁长安的称呼,因为这个少年是小她两岁的。 被搂进怀里的宁长安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他哀嚎得更加大声,没有任何形象地哭泣…… 绿柳又怎么会在意此时宁长安是如何狼狈的模样,她只想这个少年可以从这悲伤里走出来。尽管,这可能需要耗费很长的一段时间。 “小弟弟,你要挺住,你知道嘛,现在的你是你父母唯一的希望啊。其实在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有一种自己挺不过去的感觉,但是当我们熬过这段岁月,才知道没有什么是挺不过去的。” 绿柳也不知道宁长安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她现在做的已经是她能做的一切了。 绿柳就这么抱着宁长安,一遍遍地安慰着,一遍又一遍…… 宁长安哭了很久,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和精力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终于,他精疲力竭了。 他在绿柳的怀里睡了过去,绿柳就那么抱着他连动都不曾动。她生怕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就惊醒了这沉睡的人,她不想看到宁长安醒来后那悲痛的模样了。 小翠就在一边看着,当看到自家姐姐这般对宁长安的时候,她鼻子一红别过头去呢喃着说道:“姐姐,你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又值得吗?” 小翠不知道绿柳是怎么想的,但是她很清楚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若是动了情那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显然,现在的绿柳已经是动了情,还是情入骨髓的那种。 但愿老天保佑姐姐和宁公子能够有个好的结局吧!这是小翠的心愿,只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这心愿是多么的可笑。 三个人,一片废墟,一堆尸体。就这样,他们熬到了晚上。 干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绿柳紧紧抱着宁长安就那么依靠在树干上沉沉睡了过去,而小翠也在一边打盹。这一天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也是疲惫的。 宁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留恋,可这一丝留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宁长安在昏睡的这一段时间里做了什么样的打算,只是此时的宁长安已经冷静下来了。 绿柳的手早就麻木了,宁长安一点一点地从绿柳怀里站起身来,他并没有惊动绿柳。 他知道,她们二人也该好好休息一番。 夜里的风格外的冷,宁长安在这冷风之中跪倒在了自己父母面前。 就在前些日子,宁长安还在和自己的娘亲撒娇,还在和自己的父亲理论。可今日,无论宁长安做什么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了。 “老爹,你这样安静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拿着烧火棍追我时那愤怒的表情,至少那个时候你……”宁长安顿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握住自己娘亲的手,曾经那温暖的掌心现在只能冰冷。 “娘,孩儿以后不能常伴你左右了,你……你在下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捶捶老爹……你要是想我了,就来梦里见见我,这一次,孩儿听话,一定听你的话。” 宁长安努力地咬紧自己的牙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必须坚强起来,因为没有人再来给他遮风挡雨了。 那紧靠着大树本应该睡着的绿柳偷偷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紧闭的双眼却是缓缓流下泪来…… 第七章 再见,已梦里(2) 绿柳睁开眼的时候,天边露白。 她的身边早就没有了宁长安的身影,她知道宁长安早就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可她却感觉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宁长安就在不远处跪着,他的身前多了两座土包,那是他花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堆砌起来的。 绿柳见状并没有立刻过去打扰他,她很清楚现在的宁长安需要的是属于他自己的安静。 就这样,一个对着土包,一个对着背影,都在出神。 直到艳艳高照,宁长安才率先有了动作。他站起来显得有些艰难,这么长的时间,他的双脚已经麻木了。 “宁公子……”绿柳过来搀扶着他,生怕宁长安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宁长安身体一个踉跄就落在绿柳的怀里,感受着这熟悉的温暖,这一刻,宁长安的心里升起一丝留恋。 或许,绿柳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再给自己温暖感觉的人了。 只是…… 宁长安的目光落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柳一直都注意着宁长安的举动,当宁长安的目光落到远方的时候,她稍稍一愣后却又马上掩去。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宁长安有些疑惑,他感受到了抱住自己的绿柳这个时候似乎加重了力气,这让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在宁长安疑惑的时候,绿柳却是开口了。 “小弟弟,你能不能记住姐姐啊?” “嗯?”宁长安略带些疑惑,他望着这张脸,毫无疑问,这张脸是美丽的,雪花楼花魁的称号足以说明这一点。只是,如今这美丽的脸上那丝淡淡的微笑却给宁长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这是他之前从未在绿柳身上感受到过的感觉。 “我想自然能的。” “是吗?”绿柳轻轻抚摸着宁长安的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灿烂的笑容让宁长安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便感受到自己胸口一疼竟是被绿柳一掌推开,他险些跌倒在地。 “你……你什么意思?” “宁公子,我想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吧!以你如今的情况,雪花楼已经不是你能涉足的地方了,你我今日一别,他日也不要再相会了!”绿柳背对着宁长安,语气平淡,至于面色如何,宁长安看不清。 突如其来的这话让宁长安整个人脑袋都是嗡嗡的,他有些不敢置信,“绿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公子,奴家的话我想你已经是听明白了,你走吧,你我也无须再见了。” 宁长安没动,他想不通昨日自己那般情况下她都肯陪着自己,怎么今日她便是说走就要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宁长安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还没等得及宁长安开口,绿柳却是先动,一步步往宁长安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 “绿柳……”宁长安想追,只是刚动步他便是脚下一软摔倒在地,闷哼一声。 这声闷哼让离去的绿柳脚步稍顿,“宁公子,你和我的交情不过是一场交易,你不必如此。” “交易?我与你仅仅是一场交易吗?”宁长安瘫坐在地,这话是在问绿柳也是在问他自己。现在的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对绿柳到底是有着些感情,还是纯粹的交易。 绿柳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从始至终,她都未曾转身。 “那就当是交易吧……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宁长安突然觉得好累,他直接是躺倒在地上,望着天,似乎是有些生无可恋了。 这话引起了绿柳很大的反应,她甚至都回过了头,可是她那满是泪痕的脸却没有落在此时宁长安的眼里。 “宁公子,如果你是这样的想法,那绿柳还真是看错了你。” “看错就看错吧……” “你……”绿柳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宁长安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有些无话可说了,她只能是幽幽一叹,转回身去,“离开都安吧,也许外面的世界更适合你。” “外面的世界……”宁长安呢喃一句却是闭上自己的双眼不再言语。 良久,宁长安耳边脚步声响起,宁长安不知道她又回来做什么,只是现在的他毫无心情可言,“我说绿柳姑娘,你又来做什么,你和我既然不过是一场交易,你又何必……” “宁公子,是……是我……” “嗯?”宁长安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位姑娘,疑惑问道:“小翠?” “公子,是我。姐姐让我告诉你,她说你们既然相识一场,这临别之际她也赠你些东西,这荷包里是姐姐之前在庙里面求的平安符还让大师开过光的,姐姐说但愿你能收好它,必要的时候它肯定能帮你度过难关的。” 平安符?宁长安没有拒绝,他轻轻捏住那平安符心里闪过疑惑:如果仅仅是一场交易,你又何必做出这般样子?难不成,你是故意这样对我的? 宁长安站起身忙是在周围寻找起绿柳的身影,可是现在这里哪里又有绿柳的身影了? “绿柳了?” “姐姐已经离开了,姐姐还说今日一别她也不想和……和公子你见面了,还请公子自重!” “这话真是你姐姐亲口所言?” “是的。”小翠低下头,眼里尚有泪花闪动。 宁长安苦笑一声,望着那都安城的方向,大叫一声:“既然无缘,那么就此别过了。此后山长水阔,但愿你我不再有相逢之日吧!” 宁长安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对着自己父母的坟墓深深地叩了头,转身离开了。 他的路很长,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不远处,一个女子正随风翩翩起舞,脸上的泪水不断,模糊的视线中是那已经看不见的身影,低沉的歌声里似乎在诉说着往日的种种…… 与君话离别,相见却无期。 送君未敢语,再见已梦里。 第八章.凡事,总有第一步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黄昏之后了?是黑夜。黑夜之后了?是黎明。 黎明,许多人期待的黎明。 宁长安不喜欢黎明,每一个黎明的开始便又是折磨的开始。 去哪?怎么活下去?这些问题都是现在宁长安需要考虑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修炼,没日没夜地修炼。 他需要变强,迅速地变强,可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段漫长的过程,一颗想要迅速变强的心,两者碰撞下,宁长安的修为却是难以精进,他开始变得越加烦躁。 夕阳是美的,属于残缺的美。可这美在宁长安的眼里却是欣赏不来,他厌烦夕阳,也厌烦夕阳过后的黑夜,更厌烦黑夜过后的黎明。 他似乎厌烦这世间的一切,如果不是心里那口怨气,也许他早就倒下了。 古道上芳草兮兮,车辙脚印数不胜数,凌乱的一切让他心烦意乱,而更让他心烦意乱的事情又出现了。 劫道的强盗就那么出现在他的面前,十余人皆是手拿钢刀,满脸横肉与凶气。 “小子,可知规矩?”为首的人大刀一横,面有凶相,问道。 宁长安看着他,眼神冰冷,神情冷漠,问:“什么规矩?” “财与命,选一样。” 此时的宁长安浑身脏兮兮的如同一个乞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有钱的主。可这帮强盗今日在这里守了一天,过路的人要么有强大的镖局护卫,要么是他们惹不起的商号,剩下那些行人所劫道下来的钱财还不够他们打打秋风,塞塞牙缝,所以他们才对这个看起来一穷二白的家伙下手了。 十几个人,已经算是他们这伙强盗最高的配置了。 宁长安脸上看不见丝毫的慌乱,手无寸铁的他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财没有,命一条。”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实话实说罢了。”宁长安想要赶路,不想和这伙人多费口舌,所以他继续往前走。 宁长安的态度让这伙强盗觉得受到了侮辱,这是对他们这职业的侮辱。士可杀,不可辱,虽然这句话他们不配,但是他们决定还是要捍卫自己的尊严。 大刀一挥,吭哧一声,火花四溅,石子破碎开来。 “小子,你最好识相点,若是把钱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可若是你不肯,别怪哥几个心狠。” 宁长安低头瞧了一眼那石子,眼睛微眯,“你想怎样?” “送你见阎王!” “哦?”宁长安嘴角上扬,那笑容看起来多了一丝危险,“好啊,我倒是想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嗯? 就在强盗首领疑惑的瞬间,宁长安的手就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捏得死死的。 窒息的感觉一瞬间就将强盗首领给包裹,他瞪大双眼满是恐惧。 “你……你……” “现在,是我送你见阎王。”宁长安脸上的笑越发狰狞,这种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让他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满足,那些愤怒悲伤的情绪也在这一刻逐渐得淡了。 突然出手的宁长安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慌了,虽然手里拿着钢刀,可现在的他们感觉自己浑身**裸,无处可藏。 就在宁长安手上越来越用力的时候,他突然神色一恍惚,身体踉跄一下,手上无力松开了对方的脖子,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时候宁长安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并没有怎么进食,现在他的这具身体不过是靠着一股怨气支撑着罢了,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与别人动手。 宁长安明白自己身体的状况,可是他面前这些强盗却不明白。他们见宁长安放下自己老大,还以为是宁长安手下开恩,纷纷跪倒在地,嘴里不断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们也不想做强盗啊,实在是家里没余粮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些人一家老小都要饿死在村里了啊。” 宁长安强吸几口气后这才稳定了自己的脚步,他此时也没什么力气和这些人纠缠。眼下,这些人既然误会了自己的用意,那就索性将错就错了。 “你们本是这附近的村民?” “是……是的……”说这话的时候,这群人都是相继垂下了头,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既然有家,为何不在家中耕地种粮,为何要来这里劫道?”宁长安不明白,有家有地,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舒服吗?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做强盗?难道是为了所谓理想?那不是扯淡嘛…… 哭泣声很小宁长安还是听见了,看着这些个大男子如今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就烦躁,不耐烦地哼了一句,“都给少爷闭嘴,哭个毛啊哭,有什么好哭的,跟死了爹娘一样。” 宁长安的眼红了,只是他忽略掉了这个事实。 “大侠,你有所不知啊,小的们虽然家里有屋有田,可是这山里面有一土匪窝子,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我们村子里抢粮食,抢女人,我们……我们怎么活啊……” 土匪窝子?宁长安听到这个词脑海里就蹦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近乎疯狂。 “他们有多少人?”宁长安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心里那股想法了。 “这……这小的也不清楚,大概就三四十人吧!” “三四十人……”宁长安知道现如今自己的修为应该已经是到了九品微末临界点,只差一步就可以晋级八品登堂境,或许这一次就是自己的契机。 宁长安蹲下身小声问道:“你可知那窝匪盗在哪里吗?” “知……知道……大侠,你是……” “嘘!”宁长安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的笑意更浓。 来吧!既然想要成长,第一步总是需要迈出去的,如果天要亡我宁家,那我就以宁家残子的身份逆天而行,我以我性命作为赌咒,不死则强,此誓言不死不休。 宁长安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九章 出剑,致命的夜晚(1) 长剑,锈迹斑斑。 这是宁长安刚从那伙不怎么成功的强盗团伙里找到的,尽管这长剑看起来是有些惨不忍睹,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宁长安的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那伙强盗的头子。他的跟来完全属于他的自愿,跟宁长安手里锈迹斑斑的长剑无关。 通过简单地交流,宁长安了解到这个不怎么成功的强盗头子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大强”。 “大强……” “少侠,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大强凑上身来,一副恭听的样子。 宁长安知道这一趟自己的风险有多大,他自己都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他实在是不想拖累大强。宁长安静下心来,平静地和大强说道:“大强,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大强咬咬牙,却没有后退半步,他继续着说:“那伙天杀的混蛋,抢我们粮食,还抢我们村子的女人,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们才能泄恨。” 宁长安注意到了大强眼角的泪水,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怎知宁长安这话问出口后,大强眼里的泪水便是绷不住了,直接是哗哗地往下掉。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呼起来:“少侠,求求你一定要让我手刃那恶霸,不然……我怎么有脸去见我那投井自杀的妹妹啊!” 投井自杀的妹妹?宁长安看着他,看着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那无助哭泣的样子似乎看到了前些日子的自己。 “站起来!”宁长安的声音有些严肃。 可此时大强已经是陷入了自己的悲伤当中,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宁长安的话。 “站起来!”这一次宁长安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大强被宁长安这突然严厉起来的语气吓着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少……少侠……” “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别动不动就下跪,明白吗?”宁长安的语气还是那般严厉。 大强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小了自己差不多十多岁的小子,这一刻,他倒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子比自己有用多了,只是少侠那有些湿润的眼角又是怎么回事? “少侠,你……” “我没事,你的仇我自然会替你报,但是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宁长安还是拒绝了大强,他很清楚这一次自己去那土匪窝子里是有多大风险,他不想再搭上别人的一条性命。 “可是……” “没有可是,你若是真要跟着我,我现在掉头就走。” 大强看见宁长安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噗通一声又是跪倒在地,“少侠,我求求你,就当我求求你了。” “要么我走,要么你留下,自己选吧!” “我……我……”大强其实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若是宁长安离开,那么就算他独自一人去了那土匪窝子又有什么用了? 大强很犹豫,可他还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砰砰砰,三个响头落地,大强头皮磕破,鲜血流出。 “大强谢过少侠。” 大强已经做出了选择,宁长安无奈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样做不过是想要保全你的性命,活着,这是你对你妹妹的交待。我不问你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明白了那伙人不应该留在这个世上。” 宁长安没问大强的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他用脚指头想也能想的出来。 他走了,拎着锈迹斑斑的铁剑就走了。大强看着远去的背影,再次叩首在地,长叩不起。 山风呼啸,宁长安望着那山,对着那风吼道:“今日不除尔等,宁长安何以为人?” 长剑有鸣,嗡嗡之声,宁长安携它在手只身上那山巅。 土匪窝的据点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狂欢,酒和女人足够让这群草寇狂欢起来,再点燃一把火坐下来商量着哪个妞正点,明天又去哪个村打家劫舍。 一群臭味相投的人,聊的话题都没有其他的。 因为狂欢,这略显残破的山寨并没有几个人防守。宁长安望着这戒备松懈的山寨,轻抚了一下手里铁剑,他知道自己赶上一个很好的时间。 他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若是平时自然不会,可是今日他的心是有些紧张的。他知道今晚要做什么,也明白自己手里的铁剑今晚会饮血,可这还是他第一次。 人嘛,总有很多次第一次,迈过去就好了。宁长安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宁长安迈出了第一步,他看向了那个醉醺醺站在树底下放哨的家伙一步步地靠近。 终于,在宁长安可以保证自己一击得手的距离里,他出手了。 锈迹斑斑的长剑仍然有点点寒光,这光却快如闪电。 扑哧一声,声音不大在夜里几乎没什么声响,可在宁长安的耳边他却感觉这声音异常的清晰。 那放哨的强盗瞪大自己的双眼,一张嘴张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带着不甘,他离开了这个花花世界。也许,在他那逐渐暗淡下去的眼光里,有他所留恋的东西。 一击得手,宁长安却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他背靠着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想要缓解内心那种难受。 这是第一次杀人,几乎就在一瞬间完成了,可这一瞬间还是让宁长安难以自拔。 “第一步……第一步……”宁长安再次握紧手里的铁剑,他将目光落在了另外一处大树边,那里还有另外一个放哨的强盗,依旧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黑夜,星月躲在云后,黑暗下,宁长安再次得手,他开始加速,加速为这群人洗清罪恶。 有些人,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们活着,只会让更多的人饱受折磨。 山寨内,欢呼的声音逐渐减少,有的人醉了睡了过去,有的人迷迷糊糊地到处找酒喝,还有的人瞪大自己的双眼想要再看一次这个美丽的世界。 宁长安终于站到了山寨的正中央,他望着那些全被自己一击得手的强盗,心里却在感谢自己的父亲。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从小对自己的出剑的训练,这一次的行动,他也许早就被人发现了。 现在,所剩下的人便只有那睡在山寨大堂里的强盗头子了…… 第十章 出剑,致命的夜晚(2) 暗淡无光的夜晚,星月无踪。 宁长安就站在大堂前,手里的长剑锈迹斑斑,上面满是血污。如今,在他的面前就只剩下眼前这座大堂了。 现在,就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宁长安心里这样想到。 这一夜对于宁长安来说注定是难熬的,在这一夜里他经历了很多他之前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清风拂过,院里飘起一股血腥味。 宁长安推开了眼前大堂的门,那瞬间一股酒味从屋里散发出来。酒味很浓很香,想来这山寨的头子所喝的酒要比外面那群喽啰要好得多。 大堂里的椅子就在那,虎皮大椅。虎皮大椅上睡着一个人,一个醉过去的人。 五大三粗,浓眉大眼,这是宁长安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其实不管这人怎么样,现在在宁长安这里都已经不重要了,宁长安想要的是取了他的性命。 举起的长剑正对着土匪头子的咽喉,宁长安今晚已经做了太多这样的事情,现在的他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长剑速度很快,在这黑夜之中,这锈迹斑斑的长剑竟然有了些暗淡的光泽。 咽喉便就在跟前,眼看这一切就要到此结束的时候,那本应该因喝醉而昏睡的土匪头子这个时候居然不知道为什么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嗯?” 电光火石之间,土匪头子凭借丰富的经验滚身躲过。 宁长安这一剑虽然急,却并非无可挑剔的一剑,所以土匪头子避开了。土匪头子修为并不高深,不过八品登堂境对于现在的宁长安来说还足足多了一大截,何况土匪头子的实战经验和小白一样的宁长安相比较的话,宁长安更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毛头小子一样。 躲过了这一剑的土匪头子满头大汗,这个时候的他浑身的酒意也是被吓得一干二净。土匪头子望着这个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震惊地问道:“你……你是谁?” 宁长安知道眼下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虽然对方已经醒过来但是此时的他还没有恢复到自己最佳的状态。明白这一点的宁长安再次出手,目标还是对方的咽喉。 土匪也没有想到宁长安会继续出手,而且两次出手的间隔会这么短。 尚未恢复最佳状态的他面对宁长安这急来的一剑,他只能是往后一退再退。 经过这一夜的杀戮,此时的宁长安已经是有些心力交瘁,若是平时这一剑的速度足够让眼前这尚未彻底恢复的土匪头子交待在这里,可是如今的宁长安体力已经不是最佳的时候,甚至是有些精疲力竭。 所以,这一剑并没有取下土匪头子的性命来。 即便宁长安没能一剑取下他的性命,可这一剑依旧是让这土匪头子右肩负了伤。 土匪头子借着宁长安这一喘息的时间已经是拉开了和宁长安的距离,现在这段距离,他可以保证眼前这家伙若是再发难自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就你也想要了老子的命?” 土匪头子的语气满是不屑,他提起落在地面上的长刀,耍了个漂亮的刀花后对准了宁长安。 “小子,今天老子要拿你下酒。” 宁长安已经是有些脱力,如今的他只能是气喘吁吁地看着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状态的土匪头子。他很清楚,接下来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大的考验,因为眼前这个家伙无论是战斗的经验还是实力都在自己之上。 已经容不得宁长安多想,土匪头子出手了。 他的速度很快,宁长安躲闪不及手臂已经被长刀划伤,鲜血从伤口流出。 自己一刀得手,土匪头子说不出来的兴奋,长刀舞动再次往宁长安身上割去。他想要的不是让宁长安痛快地死去,而是要在自己的折磨下让宁长安饱受折磨而死。 又是一刀,宁长安再次被长刀划伤,而他的出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面对一个弱于自己的对手,土匪头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小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图个什么,就你这点修为,你也配闯我山寨!” 宁长安单手持剑,看着土匪头子,脸上是一片释然,或许今日就是自己命绝之时吧!也是在这个时候,宁长安突然响起曾经自己父亲对自己的教导,他开口说道,振振有声: “我父亲曾与我说过,我辈习武之人,若高居庙堂,定要心存正气,若身处江湖,则要心存侠气。所以,今日之事,我虽遗憾,却并不后悔!” “是嘛,那就带着你的遗憾去见阎王吧!” 土匪头子手里的长刀越来越迅速,宁长安招架的能力也越来越弱。 十八刀!整整十八刀! 土匪头子在宁长安的身上划出了十八刀,每一刀都不致命,可每一刀都让宁长安难受至极。 他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无用! 土匪头子已经玩腻了,现在他需要结束这一切。他起刀,人高高跃起,准备一刀结束宁长安的性命。 破绽!全都是破绽! 宁长安终于发现了这土匪头子的破绽,也是因为土匪头子此时对宁长安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防备,他觉得宁长安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可宁长安有,他一直都藏着一剑,那是致命的一剑,那是一剑除了在生死的时候绝对不会再露出来的一剑。 长剑如光,如电! 锈迹斑斑的长剑绽放出一抹耀眼的光辉,宁长安终于出剑了,使出了他潜藏很久的一剑。 剑招“破晓”! 土匪头子也许不会想到自己在最后的时间里见到的居然是这么美丽的一剑。 剑光单一,却让人避无可避。 长剑脱手,宁长安虚脱倒地。 长剑贯穿了土匪头子的咽喉,那喷出的鲜红是这夜晚里最后的颜色。 他双眼无神,噗通一声倒地,临死前,他尚有一句疑问,“这……这是什么招式?” “破晓,黑暗后的第一抹光,黎明前的第一抹光。” “是……是嘛……” 鲜血还在流出,可人却已经彻底离开。 宁长安赢了,喘着粗气。 长剑他没有捡回来,他知道这锈迹斑斑的长剑在那一招“破晓”之后已经破碎了,这一招,这长剑还承受不起。 他开始往外爬去,尽管很费力,可他并没有在此休息的打算。 他要离开,哪怕这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可他还是要离开。即便死,他也希望自己死得干净,而不是和这群土匪死在一起。他宁家的名声,现在能维持的便只有他一人了。 他便是宁家,宁家便是他! 第十一章 道路上的泥人 雨,淅淅沥沥。 道路,泥泞不堪。 道路的尽头行来一辆马车,在这满是稀泥的道路上缓缓行进着,很慢,很稳。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婆婆。马车的缰绳的就握在她的手里,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可马车前进的速度却从来没有过变化。 不知道是马比较听话,还是这老婆婆有别的办法。 马车的车帘突然被人掀起,然后一张可爱而俏丽的脸就出现了。她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车外的小雨,嘴角浮现笑意,“孙婆婆,这雨还有多久才会停啊?” 在女孩心里,眼前孙婆婆就是无所不知的,这一路下来,很多女孩不懂的事情她都是问了孙婆婆,孙婆婆告诉她的。 听了女孩的疑惑后,孙婆婆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嘴唇轻轻一动,说道:“大概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吧!” “就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啊!”女孩似乎特别开心,她索性是直接从马车里出来和孙婆婆坐在一起。 马车的车檐为她们遮挡了这淅淅沥沥的小雨,即便是有些雨溅落下来也是半空中便被弹开,似乎在她们的周围有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 女孩就坐在孙婆婆的旁边,偶尔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那落下来的雨滴,可无一例外都被隔开。女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婆婆却是开口了, “小姐,你身子比较弱还是进马车里吧,别着凉了。” “婆婆,我没事的,我……我就是在车里闷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 孙婆婆看了她一样,眼里透露出一种慈爱,她笑道:“好,小姐你愿意在哪就在哪,有婆婆在,你不会有事的。” “嗯……小秋知道,婆婆会保护好我的。” 小秋很高兴,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骄阳下害羞的花朵一般。她的美是带着些较弱的,病态一般,可正是这种病态让她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对小秋来说是陌生的,她看得很认真,哪怕这场景对于其他人来说再正常不过。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小秋的表情突然多了些忧愁,“婆婆,你说这一次回去后,哥哥还会让我出来吗?” “这……老身不敢妄言!”孙婆婆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其实答案是什么,他们都清楚,只是说出来会让人更伤心而已。 小秋听到这个答案只是露出一丝略显凄惨的笑,她望着周围的这一切想要将自己这一路下来所经历过的,发生过都深深地记在脑子里,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马车突然停下,这让陷入沉思的小秋一愣,诧异地问道:“婆婆,怎么了?” “有个死人躺在路边,我在考虑要不要压过去。”苏婆婆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就没在乎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她在犹豫仅仅是怕这死人让这马车颠簸。 听了苏婆婆的话,小秋也注意到了那倒在泥水中的“死人”。 “婆婆,他真的死了吗?”小秋紧张地问道。 苏婆婆摇摇头,说道:“快了,命悬一线。” “那我们救救他吧!” 小秋说着便是要下车去将那人抬上马车来,孙婆婆却是在这个时候伸手拦住了小秋。 “小姐,这人浑身有十八道刀伤,想来也是江湖中人,既是江湖中人,早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们没有必要救他,这是每个江湖中人的宿命。” “每个江湖中人的宿命嘛……”小秋表情在这一刻有些凝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她突然开口恳求起孙婆婆来,“婆婆,我们救救他吧。若是我们没有遇见他,小秋心里倒是无所谓,可既然碰上了我们,那也许是他命不该绝了,就当是我做些善事,积点德吧!” “小姐你这一路做的善事可不少,这人就……”孙婆婆本想说就算了,可是等她看到小秋那含着泪花的双眼后,便是将这话咽了回去,她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死人”是被孙婆婆拎上车的,就放在她的旁边。莫说这人满身泥泞,就是干干净净她也不可能将他放在马车内,那里是自家小姐的地方。 小秋用手探了探这泥人的呼吸,等手指察觉对方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婆婆,他这样会不会真的死掉。”小秋有些害怕,在她的心里她还是多么希望可以将这人救过来。 孙婆婆安心地驾驶着马车,其实那个人的死活她根本不关心,若是哪会真的死了,她大可以将他丢在路边。只是想到自家小姐那关心的神情后,她还是将手搭在了这泥人的脉搏之上。 不过瞬间,她便收回自己的手指,那手指上并未沾染上泥人身上任何一丝泥土。 “死不了,以他这种状态还能活个几天,至于伤口我已经帮他止血了。” 止血?小秋不知道孙婆婆是怎么帮他止血的,不过孙婆婆这么说,小秋倒是相信,因为孙婆婆很少有事情瞒她。 现在的小秋有了新的想法,她想救活眼前这个泥人。她经常听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在想也许自己做了足够多的善事后,有些事情就可以变得越来越好。 她是这种单纯的想法,也在为自己这个单纯的想法不断努力。 天色越发晚了,马车的速度还是不减,孙婆婆需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让人歇脚的地方。 破庙,似乎从来都不缺,却是赶路之人最佳的歇脚之地。 孙婆婆就在这破庙前停了下来,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她决定就在这里休息。 “小姐,天色晚了,我们就在这里歇脚吧!” “好的婆婆,那他怎么办?”小秋指着还躺在马车上的泥人问了一句。 孙婆婆头也不回地拉着小秋就进了破庙也没打算管那泥人,她道:“我们救了他一命就足够了,其他的事他自求多福吧!” “可是……” 小秋的话还来得及说完孙婆婆就转身离开了,她去拾柴火,夜晚比较凉,她知道自家小姐身子弱,若是晚上受了风寒怕是又要生病。 就在孙婆婆转身去拾柴火的时候,小秋却是来到了马车边,她从马车内拿出水壶来,想要让这泥人喝点水。也是在这个时候,破庙周围突然窜出了不少手拿大刀的强盗…… 第十二章 破庙,盗匪至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孙婆婆去拾些干柴火,这里剩下的是小秋和昏迷在马车上的泥人。 小秋看着那昏迷在马车上的泥人,想到这泥人已经是快一天没有进过一滴水了,心里有些担忧。 她转身回了车内,从车内取出一个精美的布袋水壶。小秋想要给这泥人灌些水,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小秋想要试一下。 小秋将这水壶凑到泥人的嘴边,慢慢地往泥人的嘴里灌去。泥人是昏迷的,所以这水多数是从泥人的嘴巴滑去,浪费掉了。 小秋没有在意这浪费掉的水,她想多多少少会有些水让他喝到吧。 处世不深的小秋倒是不知道躺着喝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还在往泥人嘴里灌水的她突然察觉眼前的泥人一动,对方突然一把撇开自己的水壶,猛地坐起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小秋有些慌,这个时候,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有那么一点不对。 “你……你没事吧?”小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坐起来的男子咳嗽完了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略微有些紧张的女孩,摇摇头说道:“谢谢!” “不……不用,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小秋有点不好意思,一想到自己刚才胡乱给人灌水,她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泥人想笑,可是一咧嘴便是牵动自己身上众多的伤口,让他不得不皱起眉来。 “谢谢你救了我。”泥人这段时间虽然是昏迷的状态,可他的潜意识里却有些苏醒,大概知道周围是发生了什么。 小秋听到对方的感谢,脸上的两团红晕还没有消除,忙是摆手摇头:“没事,没事的,我也只是顺便而已……” 小秋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只能是说出这个蹩脚的理由出来。 泥人并没有在乎什么,他的目光盯在那个水壶上,此时的他有些口干舌燥。 紧张的小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泥人的目光,她的手还死死地拽住自己的水袋。 “能……能给我喝口水吗?”这话从泥人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乎很难以启齿。 小秋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也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并没有起到多少的作用,忙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等泥人将那水壶放在嘴边狂灌的时候,小秋才想起,这水壶是自己贴身的水壶,怎么能这么给一个男子。 不过,想到自己刚才已经给他喝过,小秋心里的那点纠结也就消失不见了。 泥人狂灌了几口,直到把那水壶喝得一干二净这才罢休。小秋瞧泥人还用力抖了抖自己的水壶就知道他一定是没有没够。 就在小秋准备回马车再去取的时候,泥人开口了,“别动!” “嗯?”小秋听到泥人这突然有些严肃的语气,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小秋注意到了泥人的表情,此时的泥人那表情是一脸的凝重,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因为泥人那严肃的声音,小秋现在的身体是有些僵直的,她并不喜欢这种姿势,试探地问道:“怎么了吗?” 泥人的表情的确很严肃,他的耳朵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可能是因为你太漂亮了吧!” “啊?”小秋脸上的红晕本来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却因为泥人这话再次染上两片红霞。 脸上染上两片红霞的小秋此时有着说不出的诱人味道,可此时的泥人却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将自己的目光落向远处,那里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盗匪,一窝盗匪! 小秋也终于注意到了此时有些严峻的情况,看着那些不断往这里逼过来盗匪,一时间有些慌神。 “我们怎么办?”小秋有些恐慌的眼神落在泥人的身上,现如今她能依靠的便只有眼前这泥人。 泥人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即便是他现在没有受伤,面对这么多的匪徒他仍然没有多大的把握,何况此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没有任何武学修为的女子。 “躲在我的身后!” 尽管现在的他负重伤,面对这么多的匪徒他根本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可他还是让这女孩躲在自己的身后。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救过自己,她是女孩,自己是男孩。 这理由足够他这么做了! 小秋也注意到泥人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多么好,所以他还是很担心,她疑惑地问一句,“你可以吗?” “我……试试吧!” 泥人并没有说什么大话。他可以吗?其实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是他不想自己身后的女孩受到什么伤害,这女孩可是救过他的,是他的救命恩人。 盗匪已经将这马车团团包围,为首的盗匪看着马车上的两个人,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在小秋的身上。 他们就是盘踞在这周围的盗匪,因为这里有一所破庙,所以他们经常打劫在这破庙里过夜的过路人,几番下来,他们的手上也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的鲜血。 今日,放哨的兄弟回来告诉他,有一辆精美的马车驶入到了破庙,根据那兄弟的描述,他相信今晚这条鱼是肥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肥的鱼居然还有着这么水灵一姑娘。 “小妹妹,来……来哥哥怀里,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吧!” 他见这姑娘水灵灵的,那害怕的神情配上那我见犹怜的气势让这盗匪头子有些亢奋,恨不得把这小姑娘拉到自己的怀里好好地疼爱一番。 这轻薄的话让躲在泥人身后的小秋又羞又愤,怒斥道:“你……你个登徒子,你不要脸!” “脸我就不要了,哥哥要你……哈哈哈哈……” 这轻薄的话让泥人都是有些恼火,他怒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盗匪头子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着傻瓜一样,他不明白难道这个年头了还有人不知道强盗要做些什么? 盗匪头子也不说话,直接是对着自己的小弟招了招手,便有小弟上前去抢躲在泥人身后的小秋。 泥人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出手,瞬间卡住了那强盗小弟的喉咙。 泥人这一连串的动作让盗匪头子眼前闪过一丝疑惑,问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也有些功夫,不过就你这功夫还不够看,吃老子一刀。” 这强盗头子也是一个暴脾气,说完这话也不管那性命还握在别人手里的小弟,一刀直接是往泥人和小秋的头上劈过去。 泥人没有想到会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眼看这一刀就要落到自己和身后小秋的身上时,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连忙放开那小弟的咽喉,转身将小秋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下,以免这刀落到她的身上。 而那大刀已经近在咫尺…… 第十三章 朗月,嗜杀的夜 近在咫尺的刀已经快要到泥人的后背,泥人还护着自己身下的小姑娘。 谁都明白这一刀便可以要了这泥人的性命,若是他要逃,以他刚才展现出来的身手,殊死一搏还是有机会逃走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在最后他还是选择将身后那如同累赘的小姑娘保护在自己的身体下。 刀,马上就要落到他的背上,而他似乎也马上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他的眼角有泪水在滑落,那是他的不甘,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去,可他更不愿丢下身下这小姑娘独自离去。 “不……不啊……” 憋屈的声音格外的响,那大刀也在这一刻停在了他的后背前,再也没有前进分毫。 盗匪头子吃惊的目光落在这泥人的身上,他不解,他恐慌;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已经不听自己的控制,就那么顿在半空中,进不得,退不得!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眼前的情况,盗匪头子只能是归结于妖法,因为眼前这一幕太诡异了。 别说盗匪头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便是连泥人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微微侧身看着此时正努力想要夺回自己手臂控制权的盗匪头子,同样的一脸不解。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子,你如果再不放开我家小姐,我不介意再给你几刀。” 泥人现在明白了这突然响起在自己耳边的话是对自己说的,只是那个说话的人了,在哪里? 还在泥人疑惑的时候,众人便只察觉一阵风吹起,随后盗匪头子和泥人中间的位置便凭空出现了一个银发苍苍的老婆婆,正是之前去拾干柴的孙婆婆。 “你是谁?”泥人并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老婆婆是谁,他只清楚眼前这位婆婆的实力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孙婆婆冷眼看了泥人一眼随后拂袖,于是,泥人就像是纸风筝一样轻飘飘就落到了地面上去。 土匪头子离泥人很近,他很清楚地看到这老婆子就是那么轻轻地拂袖子,然后那个泥人就像是纸风筝一样落下去。 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已经是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了。 孙婆婆却根本不在乎身后这个不能挪动分毫的家伙,而是蹲下身将小秋扶起来,安慰道:“小姐,老奴来晚了,还请小姐恕罪。” “婆婆……”小秋只是一个年级不大的丫头早就是被这样的场景给吓着,至于刚才为什么她可以忍住自己的情绪,也许是那脏兮兮的泥人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吧! “是老奴的过错,小姐你放心,老奴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在孙婆婆怀里哭泣的小秋并没有听见孙婆婆这话,她如今只是想把自己刚才害怕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 等到小秋哭得差不多,眼前有些发红的时候,孙婆婆将目光落在那在地上躺着没有动的泥人身上。 “小子,交给你个任务。” “不同意。” “你现在赶马车,带我家小姐离开这里。” “我不会赶马……诶,你……你要干嘛?” 泥人的话还没说完,便是被这婆婆给拎起来直接是扔到了马车的车辕上,下手重,脾气暴。 泥人算是被摔得七荤八素了,正打算和这老婆婆犟一犟的时候,孙婆婆便又开口:“小子,如果不是我家小姐,你现在已经死在那道路上,你不应该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带她走,待会这里的场面我不希望我家小姐看见。” “我偏……” “婆婆,你……你要做什么?” 泥人的话没说完便是被小秋打断,小秋似乎是想到了孙婆婆要做什么。 孙婆婆对着小秋一笑,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和蔼,“小姐,老身只是想给这些盗匪一些教训,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小秋表示有些怀疑。 孙婆婆点点头,目光望着泥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泥人微微一愣,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一丝杀气,他可以肯定眼前这孙婆婆肯定是动了杀气的,而且这杀气不是针对自己,那么就只能是…… 他明白了,终于是点点头,乖乖地坐到了驾驶马车的位置上去。 小秋是被孙婆婆点了睡穴之后抱上马车的,如果不这样做,孙婆婆知道小秋肯定是不会乖乖离开的。 “小子,你就驾驶马车一直往前走吧,我拾干柴的时候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村子,今晚我们就在那村子里歇脚,以你如今八品登堂境的修为,再加上今夜的朗月,我想你可以看清楚道路。” 泥人看着他并不回答,只是扬起马鞭在那马屁股上一抽,马车就慢慢地滚动起来。 泥人自己很清楚今夜的月光本来就很明亮,更何况曾经的他多少次摸黑回家,早就是习惯了夜间赶路。如今虽然驾着马车多了些麻烦,可他相信这并不能难倒自己。 周围的盗匪没有一个人跳出来阻拦,现在的他们别说动,便是开口说话都是一种困难,他们齐齐将目光落到这位银发苍苍的老婆婆身上,现在这个看起来苍老得毫无力气的老婆婆可握着他们的生死。 “知道嘛,你们犯了一条死罪,诛九族的死罪!” 诛九族的死罪!盗匪们都差不多暗暗吞了吞口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说出这话来,不过他们丝毫不敢怀疑,因为现在死亡的气息正围绕着他们。 “既然你们都已经犯了死罪,那么就让老身送各位上路吧!” 孙婆婆双眼微微一凝,整个人如同鬼魅一样飘出去,所过之处,溅起道道鲜血! 盗匪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动了,他们开始四处狂奔,呼救,可是那鬼魅的身影却一个都没有放过,不管他们跑了多远,藏在哪里,孙婆婆都能将他们逮出来,然后用她袖口里的短刃割破对方的喉咙,让那鲜血从对方的喉咙里喷出来。 她的那张脸也从死人一般的冰冷表情逐渐变得疯狂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一抹残忍的微笑。 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场景,这与之前那个冰冷的孙婆婆完全是判若两人…… 第十四章 情绪沦陷 马车,就停在村子外的一颗大树下。 泥人靠在大树的一边,他脸上的苍白是病态的,此时的他,?浑身的伤口因为刚才驾驶马车又开始往外渗着鲜血。 时间,已经有一会。泥人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对方还没回来。 对那位老婆婆的实力,泥人是相信的,只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耽搁了这么久。按理说,以她的实力对付那些土匪简直是轻而易举早就应该完事了的,但是时间已经与泥人预想的差了太多,他不知道这中间是有了什么样的变故。 “嗯……”突然,泥人闷哼一声,整个人佝偻着背倚靠着树喘起了粗气。 他知道自己的内伤又犯了,若是还找不到医生救治,恐怕这伤多半是会在自己的身上落下病根。 村子就在前方,他觉得自己应该先进去,可是就目前自己这浑身泥土和鲜血混在一起的样子,他想也许自己进去了会造成村子里的恐慌,既而被村子里的人给赶出来吧! 难道就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马车里突然有了动静,泥人知道这是那马车内的小姑娘醒过来了。果然,马车的帘子被拉开,露出那张精致的小脸蛋。 小秋的目光先是往四周打量了一番,随后才注意到了那在角落里依靠在树干上的泥人。她很聪明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多问。 泥人注意到这小姑娘的眼神还在自己的身上,这样安静的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泥人率先开口,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对了我叫宁长安,你了?” “我……我叫楚秋。”小姑娘还是有些害羞,回答问题的时候有些扭捏。 “这名字真好听。”宁长安这话是顺口一说,就像是之前在雪花楼夸奖那些个姐儿是一个样子,这是习惯,一时间难以改正的习惯。 楚秋却是当真了,那小脸爬上更多的红晕,她低垂着头,轻言细语地说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宁长安,长安……你这名字是你爹爹取的,还是你娘亲取的啊?” “我娘……”宁长安语气变得低沉起来,眼角浮现出点点泪花。 楚秋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宁长安的情绪波动,还在继续说道:“我想你娘亲一定是希望你快ss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长安,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 楚秋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完这话后,宁长安看着自己那突然有些吃惊的表情。她怎么知道,自己这话竟然是宁长安母亲对宁长安所说的一般无二。 宁长安看着楚秋目光有些出神,现在的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自己母亲对自己说话场景…… 秋日,年少的宁长安躺在花园的草地里,他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很累。在他的旁边倒插了一柄木剑,木剑上有很多的缺口,显然这柄木剑已经饱经风霜。 远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宁长安听得不是很准确,因为他离得很远,他还很累。 “宁思得,难道你真的希望孩子以后和我们一样?” “夫人,我宁家没有孬种!” “笑话!习武就不是孬种?不习武就是孬种了?” “夫人,你……你怎么能这么强词夺理?” “反正我不管,我见不得安儿这么受苦,我这辈子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也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疲惫不堪的宁长安睁开自己的双眼望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笑容略带些苦涩。 没过多久,宁长安耳边就响起了脚步声,宁长安知道来人是自己的娘亲。 “安儿,快起来,地上凉。”宁夫人边说便是拉着宁长安站起来。 尽管很累,可在自己的娘亲面前,宁长安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强撑起精神站起来并且脸上挂满笑容地问道:“娘,今晚你又做什么好吃的?” “安儿想吃什么,娘亲就给你做什么。”宁夫人很细心地为自己孩子拈去头上的杂草,笑道。 “我要吃烧鸡……” “好好好……”宁夫人说着说着眼眶里就泛起了泪花,眼前的孩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啊,她如何没有看出来自己孩子眼底那深深的疲惫了。 宁长安瞧见了自己娘亲眼底的泪花,顿时有些慌神,“娘,你怎么了,孩儿没事的。” 宁夫人将宁长安搂进自己的怀里轻泣了一会才说道:“安儿,娘这辈子不求你有多高的武学造诣,也不求你扬名立万,只希望你可以长长久久,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辈子就行了,知道嘛安儿,这就是你长安名的来历。” 宁长安张口本想反驳,可是等他看见自己娘亲眼底那深深的期盼后便是重重点下了头。 于是,此后的都安城内便是多了一个挥金如土,嚣张跋扈的宁家少爷。 楚秋终于是注意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宁长安,等她定眼仔细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现在的宁长安一张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而他那脏兮兮的衣服上现如今更是多了几块猩红色的血污。 “你……你没事吧?” 宁长安不答。 “宁长安!”楚秋加大了声音,可是宁长安还是没有反应。正在楚秋准备再开口呼唤的时候,孙婆婆的声音却是从她的身后传来。 “小姐,他现在已经沦陷到一种极端情绪当中,你这样叫他是没用的。” “婆婆?”楚秋一脸的惊喜,忙是转头,正看见孙婆婆落在马车顶上。孙婆婆出现后,楚秋忙道:“婆婆,宁长安怎么了?你能叫醒他吗?” “宁长安?他姓宁?”孙婆婆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看着那还在自己回忆里不可自拔的宁长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秋却是没有注意到孙婆婆的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而是继续说道:“是的婆婆,你有什么办法救救他吗?” 孙婆婆没有答话,她似乎是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些时间后,她才叹道:“罢了,你刚才也算帮了我一个忙,况且你在最危险的时候敢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我家小姐,但这一点我就该救你。” 楚秋听不懂孙婆婆这话到底几个意思,但是她知道孙婆婆是答应自己出手相救宁长安了的,一时间心里也是放松了不少。 孙婆婆只是开口说了一句“醒来”,便见宁长安的身子突然摇晃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眼看就要落到地上去。 “呀!”楚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办。 好在孙婆婆及时出手将宁长安轻轻扶住,然后转身丢到了马车上,不过这一次宁长安却是缓缓地落到马车上,没受多大的碰撞。 “这个时辰,这村子里应该还是有人没有休息的,我们就进去吧,今晚就在这村子里歇脚,何况这小子身上的伤还需要些药材,但愿这村子里有吧!” “嗯,听婆婆的。”楚秋并没有反对什么,这一路下来,她更多的都是在听自己婆婆的话。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