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剑邑》 第一卷 的雨 第一章 灵 神州,大秦国,乾元三十一年,西域道。 在大秦疆域上,有几个神秘的地方,它们散布在大秦的各个角落,而在那些地方,存在着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一些人。 西域道位于大秦帝国的最西边,早些年间这里曾有着众多蕞尔小国,彼此混战不休,仅仅在名义上听从帝国的管理,直到三百年前,一名帝国大使死于其中一个小国的内乱之中,武帝带着二十万陇西军西征,直接将这一片的小国全部铲除,从此建立了西域道。 荒漠上的太阳星已经快要落下地平线,黄昏中的它失去了中午的凶猛暴躁,连光线都变得柔和,散发出的光芒像是一道道正在燃烧的赤色火焰,在这片沙地上坚定而温柔的燃烧起来。 沙堆阴处的杂草因为连日来的干旱变得枯黄,一片片分布的到处都是,像是在这块土地上长满了的黄色脓疮。 荒漠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四个人,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言语,而是一直到走到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一棵胡杨树下,休憩了一会,头顶处传来了一些声响——那里有个不知名鸟的巢穴。 巢穴由一些枯草木枝组成,里面有三只嗷嗷待哺的幼鸟,太阳星还未完全落下,母鸟也还未归巢。 幼鸟听到了下面的声响都爬到巢的边缘,叽叽喳喳的望着下面的四人,像是在警告些什么,但还未来的及缩回巢内,最为边缘的那只便被其他两个给挤了下来。 荒漠里的日头和风沙较大,按理说穿着应该要注意风沙日晒,但那四人却穿着截然不同的服饰。 “幼鸟本无罪,皆因你我来此,罪在你我。”其中的一个人接住了那只掉下来的幼鸟,轻轻地踮起脚将其又放了回去。 说话的那人穿着一身单单纹着黑白二色的道袍,面庞温润如玉,看起来应该到了不惑之年,但眉眼间却又露出些老气。手上并无长物,只是在腰间系着一个金属小铃铛,头上的发髻被一根雕纹木簪穿着,一头黑发符合道韵般自然披在身后。 “可你不是幼鸟,你怎知他是不是想回巢复仇?” 说这句话的人则面目略显青涩了些,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背上负着三尺三的无鞘赤剑,年轻而英俊的脸如剑般锋利,配合着他说的话,那张脸上露出了恰好的讥讽的神情。 而在一旁的还有个中年僧人,他没有插入话题,只是不停地捻着手里的念珠,嘴里念念有词,念珠和他的黄色袈裟摩擦的声音与他嘴中的经文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令人忍不住注视着他的动作。 负剑的年轻人看到僧人这番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在这般地方也能做到心中有佛,悟性实在是比某位假慈悲的人好了许多。” “你的想法若依旧这么狭隘,那么你永远无法接触到那个境界。”道袍男子心境没有丝毫波动,说道:“你在道陵宗,不也只能继承那有名无实的副宗主位子?你要明白,心境如此狭隘,怎么可能接任天下人尊敬的宗主之位?” 负剑的年轻人冷笑一声,道:“我所要的,只不过是手中的三尺长剑,而你这种追求功名的家伙,真不知道是如何修行到现在这个境界的。” 道袍男子这次没有回应他,只是说道:“幼鸟被挤下来,不一定是其他的幼鸟故意为之,也许是天性使然,面对生存的残酷,他们只能选择舍弃一些可以舍弃的东西,责任并不在其他幼鸟。” “这句话我倒是有些同意,不过其他幼鸟却不是无辜的。”负剑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鸣,似乎是母鸟将要回巢了。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动了,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扎着一个古礼发髻,上面只是用了一根玄色丝带微微绑着,儒雅随和的脸上此时露出了一丝笑容,手中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古书,像是个在教书的教书先生。 他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 他不是在问负剑年轻人,也不是那个道袍男人,更不是在问一直在念经的中年僧人。 他是在问巢里的那只幼鸟。 四周一阵寂然。 “这样么,知道了。” 青衫男子温和的笑了笑,将那本古书放入怀中,一只手按在在枯萎的胡杨树干上,轻轻抚了下,胡杨树上便燃起了熊熊的白色火焰,火焰沿着树干轨迹,一路烧至鸟巢,那两只幼鸟在巢里被烧的哀鸣,而那只被挤下来的则没有喊叫,只是乖乖窝在一边,像是在享受着白色火焰的灼烧。 “阿弥陀佛。”中年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无量天尊。”中年道人也低头道。 他们没有阻止青衫男子的行为,因为他们很清楚,要是在帝都,他们三人或许都要低上青衫男子一个大境界。 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 …… “各位,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都很明确,都是为了‘灵’而来。”负剑年轻人盯着沙漠的远方,缓缓说道。 在不久前,帝国的钦天监观测到了‘灵’。 “灵乃前朝残留的气运与怨念而生,孕育了千年才出世,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中年道人微微皱了皱眉,并不是他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而是顾忌灵那可怕的破坏力。 “一些已经作古的东西,还出世作何?他若是真的来了,我自当一剑斩之。” 话音刚落,荒漠的天际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血红色霞光。 四人的注意力皆被其吸引过去。 这道血色霞光与普通的晚霞不同,它如幽灵一般在天际突兀显现,而刚一出现便延展至远处不可见的天际深处,像是神话里驾着火焰神车的神灵刚刚在天际边驶过,留下了一路的轨迹。 “我一直以为他不会来,没有想到他还是来了。”中年道人说道。 “他想从我们这走过去,可这并不是个好的想法。” 青衫男子忽然开口道:“昨天我接到消息,前几日夏皇后的凤驾在淮南道和江南道的边界遇到了灵,一行人全部死去,连武道巅峰的赵孟也死在了那场遭遇之中。” 负剑的年轻人依旧平静道:“死了便死了,这能说明些什么?” “夏皇后却没有死。” 负剑年轻人瞥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无聊。” “来了。”一直诵经的的中年僧人停了下来,开口说道。 太阳星已经有一半沉入了地平线下,天空中的光芒少了些,莫名的黑暗开始吞噬这片荒漠。荒漠上的温度也随之急剧降低,但四人的眼神只是一齐看向天际边的那道晚霞,血红的霞光在昏黄的天空中挂着,配上只有黄沙的与枯草的地面,静谧地像是一幅画。 画中有人。 负剑年轻人的身上的三尺三的赤剑自行开始震动,发出阵阵剑鸣,人未动,剑意先向四周溢散开来,嗡鸣过后,荒漠上数百米内的沙砾为之一空,在空中化作了无数柄沙砾长剑。 天地间的元气开始暴动,被四道身影鲸吞海吸般吸尽。 中年道人腰间莫名的铃铛响了起来。 中年僧人郑重地拿出了自己怀中的钵盂。 青衫男子伸了个懒腰,翻开了自己的那本古书。 …… 大秦帝国乾元三十年,帝国钦天监消息传出神秘消息,引得仙家名流榜上的前十有四位集聚于西域道发生了一场战斗。 这场战斗看起来却来的莫名其妙,经此一战后,道陵宗的大剑仙张扶凌此后失去了音信,帝都二位儒圣之一的一位负伤回到帝都,却受到清算,被满门抄斩,而另一位儒圣听闻此事后,一怒之下离开了帝都。 佛宗的监寺回寺后便一直面壁思过,再也没有踏出过那座小院。重阳宫的那位则一路向北而去,不知所踪。 帝都,钦天监内。 “测出来了!测出来了!” 一个穿着灰蓝色钦天监制式官服的年轻官员欣喜的叫了出来,看向四周想要分享这难得的喜悦,但随后脸上的喜悦很快凝固,因为他的旁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年轻的官员恭谨的跪在地上,头颅放的极低,他摸索着拿起桌子上的羊皮纸,递给了旁边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穿着一件圆领的刺金蜀锦蟒袍,身材瘦高,两道剑眉如星,其身上仿佛还有着淡淡的血腥气。单单是站在那里,便能给人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他接过羊皮纸,盯着上面的内容看了许久。 “派人前去道陵剑宗。”蟒袍男子再也没有过多言语,转身离去,在走出钦天监的同时,将那张羊皮纸向后轻轻一抛。 羊皮纸在空中抛出了一道不甚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年轻官员乌黑的官纱帽上,随后在重力的作用下从那帽子上滑了下来,最终摊在了地上。 那上面是一个“剑”字。 淮南道,道陵郡。 道陵郡是南方大派,道陵剑宗的所在地。 道陵郡的郊外有一座郡中人们眼中的仙山,那里是道陵剑宗的山门,山峰高耸入云,山顶处更是常年藏于云雾之中。陡峭的山崖下,一位男子背上负着赤剑站在那儿,,一身白色长衫已经变成了血衣,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山顶。 整座仙山依旧耸立于大秦帝国的南边,仿佛将要刺破天穹。 他摸了摸自己那变得有些苍老的脸,将赤剑插入山崖,苦笑了声,转身离去。 不一会,山崖处传来了一声哀鸣,三尺三的赤剑陡然崩碎。 第一卷 的雨 第二章 小城 大秦乾元三十八年。 六月上旬时节,剑邑这座小城却依然艳阳高照。 剑邑,位于江北淮南上千年的一座普通小城,全城被一条被当地人称作“溪河”的河流围绕而过,在这条溪河的沿岸,便是住满了那种青砖黑瓦与铺满青石板路的人家。 剑邑说大不大,它只有着六条大街,城里面也只有着几千住户,说小吧,它辖下又管着四五个不小的集镇。镇里面的人总是对这座小城充满了莫名的敬意,虽然这座小城比集镇只大了一些而已。 这种莫名的敬意通常体现在人们将要去剑邑的时候,他们便会骄傲地说:“我要去城里了!”当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腰杆也无形中挺直了几分,那模样仿佛就像是将要去帝都一般。好像进了那个一丈多高的城门后,再出来的自己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都感觉自己多了几分城里人的气质。 可剑邑里的人不在意这些,他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座小城里,或许他们的祖上一百年前就定居在此了,或者他们祖上自建城初始的时候就在这城里讨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这城里的一花一木都了熟于心: 仅有的一座码头,靠着码头的拓船街,城里的唯一一户出过大官的李家,还有在酒街里面的,有些破败没有修缮的县衙,还有镇上独此一家的茶馆,里面卖些瓜果茶水,配上说书人那咿咿呀呀的口技活儿,只不过要花上十枚铜板,便可以把人留在那里快活的听上一整天。 据说这小城里原来进来过一个大盗,没过半天就被县衙里的捕快抓获了,哪个地方来了生面孔,城里的居民都看得出来,莫说这来了生人,就算是那酒街里陈家酒坊的酒变了些味道,整条酒街上的居民都可从那酒糟所散发的的气味中闻得出来。 拓船街。 “卖瓜喽卖瓜喽!从河西刚运过来的砂糖瓜,保甜!”中年汉子半撸起袖子,拿着一把破烂的蒲扇,对着街上来往行人叫卖道。 “江老四!你今天的瓜看起来挺甜啊!”一位穿着长褂缎衫,手里面拿着把纸质折扇的富态男子在摊边驻足道。 “诶,轩爷,要瓜不?都是上午从河西运过来的,直直甜的心腻!不甜不要钱!”中年汉子向来人打着包票。 那个穿着长褂的富态男子停在瓜摊旁,拿起了一个较大的西瓜,将耳朵紧贴着瓜的外皮,皱起眉头的拍了拍,直至听见了满意的沉闷声响 ,才将那快要锁到一起的眉毛展开,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说道:“江老四,帮我把这瓜吊起来,我要了。” 江老四露出一脸生意人的微笑,说道:“我的瓜,没有坏的!李哥你就放心吃,吃坏了肚子找我老四算账,我老四绝不赖账!”说完还拍了拍胸脯,以证自己的清白。 “我又没有说你的瓜有问题,你小子我还是知道的,做生意良心的很。”被叫做是李哥的富态男子从江老四手中接过被麻草吊着的砂糖瓜,翻开自己的内褂找了下,从里面掏出两个铜板,递给江老四,说道:“走了,生意常好啊!” “李哥您慢走!”江老四笑呵呵地将两枚铜板丢入瓜摊下面的木盒里面,对着街上行人继续吆喝了起来:“买瓜喽,买瓜喽,上午刚从河西运过来的,保甜,不甜不要钱呐!” …… 炎瘴蒸如火,光阴走似车。 等到瓜摊上还剩两只瓜的时候,太阳差不多也快落山了,江老四看着摊上仅剩的两只瓜和没有什么人的街道,掏出随身的水壶,往地上一块较干净的青石板上倒了些水降降温,随后拿着摊上的抹布擦了擦石板上的水渍,便直直地往那青石板上一坐,嘴里嘀咕着:“这怎么还不来呢?” “老江,老样子,这两只瓜都要了!”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道袍,拄着小旗的老道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好嘞!”江老四看到老道士也是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麻利地拿出那两只早已被麻草吊好的瓜递给那位瘸腿老道士,问道:“今天怎么晚了些嘞?” “下午来了个荣镇上的女人,说是家里主事的走了,要我明天去办场法事,足足出四十个铜板,这不,商量了这么久,才来你这里。”老道士虽然接了白事,但语气中也是透露出一丝喜悦,四十个铜板,这可抵上他两天的坐摊的收入。 江老四见此也是替老道士感到高兴,但这种白事的话自己又不好说“生意兴隆”之类的话,看了看街口的日晷,便说道: “今天老样子,我先过去听书了,据说今晚是讲那神仙妖怪的故事,好听的很,柳先生再过两刻钟便要开讲了,我就先走了!记得把摊上的木板放院子里,用水泡着,不然得招一群苍蝇仔!” 老道士嗯嗯应着,便目送江老四往城里唯一一家茶馆的方向去了。 拓船街,是靠着剑邑小城码头的街道。如果那些说书先生们讲的故事可信的话,这里本来应该写作拖船街。 拖船拖船,自然是纤夫们所干的活,这里原本都住的是些靠卖力气为生的纤夫,但因为这边口音的缘故,都叫做拓船,再后来有个住在拓船街的老秀才,在县衙立街碑的时候说不如改成‘拓’字,这样听起来也比较文雅些,所以便有了拓船这个名字。 拓船街见证了小城的繁荣时刻,后来朝廷在各地修建了驿道,连江淮间的这座小城也没有落下,再加上这些年溪河的水位也是逐渐下降,失去了原本那么丰富的航运价值,小城便又冷清了下来。 老道士一瘸一拐地拖住瓜摊小车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而那本来写着“观阴阳百态,晓日月万化”的小毛毡旗子则被丢在了后面的瓜摊上。 江四的瓜摊用的是麻绳捆绑起来的一个小木桌子,下面桌脚有着四个轮孔,可以将事先打造好的木轮插入其中,拖着在石板路上走动的时候便会发出咚咚咚的响声。配着老道士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听起来倒是有些韵律。 老道士所住的院子离这里不远,只不过是一花上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院门口,院子坐落在街底,附近也没有多少人家,平日里只有老道和江四住在此地,老道士是因为钱财的难处,而江四是因为临着码头好做生意的缘故。 “吱呀……”老旧的木门被瘸腿老道一把推开。 “爷爷!”院内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听着有些欣喜,却又有些埋怨的意味。紧接着便是一双白胖的小手向着老道士伸过来,丝毫不顾及老道士身上灰色道袍的污渍。 老道士也不矫情,抱起小孩原地转了一个大圈,笑道:“阿晓今天有没有听话啊?爷爷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认真学习啊?” 那小孩约摸着七八岁的年纪,生的眉清目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让人倍加怜爱,他挣脱老道的手臂,往门外跑去。小小的双手拽着江四的那架瓜摊木车,说道:“我当然有好好学习了,爷爷,我们先把这个车子给拖进来吧!” 老道士看着他那吃力的模样,有些好笑的说道:“不就是看中了上面的两个瓜么,我来把车子拖进来,你去水缸里面舀一些水放盆子里,省得苍蝇仔在车板上乱爬。” …… 两只瓜很麻利地被老道士切成一片片。 看着大口吃着瓜的阿晓,老道士有些呆了的立在原地,双眼不由得出神了起来。 “爷爷!你不吃么?江叔叔的瓜一向很甜!”阿晓一边吃着一边拿着一片瓜向着老道士的嘴里塞去。 “我在外面就已经吃过了,这些不是特别带回了给你留着的吗?”老道摸了摸叫阿晓的头,笑道。 “可是,江叔叔之前说你……咳咳咳…!”见阿晓吃的太猛,又急着和自己说话,搞得不小心被瓜给噎住了,老道士有些焦急,伸出右手轻轻地在他后背拍了拍,责怪道:“说过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又忘了?” 阿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着头说道:“都怪江叔叔的瓜太好吃了,一时没有忍住很是多咬了几口。” 老道士看见他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说道:“明天我要去荣镇上帮人办事了,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么?明天就跟着你江叔叔去河西进货吧。” “真的吗?”阿晓停住了往自己嘴里放的瓜瓤,呆呆地坐在那里,用手上的衣服擦了擦嘴巴,欣喜地站起来,对着老道人再一次问道:“我明天真的可以和江叔叔出去吗?” 阿晓从来没有去过河西那么远的地方,甚至没有出过剑邑这座小城。他东边最远去过拓船街后面的老旧码头,西边最远则是师父带着自己去的陈家酒坊,那家的老板的老婆很漂亮,经常喜欢捏着他的脸问他要不要喝酒,每次都羞得阿晓满脸通红。 北边他只去过柴婆婆的馄饨铺子,那里的馄饨,简直是阿晓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可惜爷爷从来都是到了过节的时候才带自己去吃。 剑邑小城的南边他还没有去过,据说那里是学堂,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才能在里面看书,有夫子教习的地方,江叔叔说县太爷的公子就在里面读书,要是爷爷允许他出去的话,他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看看。 第一卷 的雨 第三章 梦里的城池 晚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阿晓跑去住在街口的同龄孩子苏颉的家里玩了一会,见天色晚了,也就回了自家的院子。 现在还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小城里也就没有什么活动,阿晓家中又不宽裕,油灯自然是早早就熄灭了,洗漱完毕后爷孙俩个一齐爬上了床上躺着。 阿晓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床,而老道士则是睡在相邻的一张老旧木床上,一翻身便会“嘎吱嘎吱”的响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都进入了梦乡。 …… 暗红色的天幕下,一座巨大无比城池矗立在地平线上。 浩荡的江水都只能从城中穿过。这是一座无与伦比的雄城,一座极其恢宏而壮美的城池。 没有人能用语言形容它的伟大,当起雾之时,身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城池,就仿佛是那神话中的诸神所居之地。 它的外墙通体漆黑的黑色曜石堆砌,日出的时候太阳从天际升起,这座城池就仿佛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甲光,黑色曜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给予这座城无与伦比的美感,不仅如此,上面还刻画着道道正在运转的巨大精妙符文彰显着它的坚不可摧。 身穿刻着金色花纹的黑色甲士排成整列站在城墙之上,一股肃杀之气直冲天际,可看到天空中存在一道道由血气形成的白虎异像。 城池的后面,是一道将整座城池都连接起来的巨大的圆形符阵。 圆形符阵不停的在运转,时不时溅出道道庚金之气。 城池内部忽然发生了爆炸。 爆炸…火炉…混战…喊杀声…兵器相撞的金铁相交之声… 阿晓猛然惊醒。 “原来是一个梦啊。”阿晓抚去了头上的汗水,从床上半坐起来,“呼呼呼”的喘着大气。 他尝试着再次躺下,但总是有些睡不着,一想到。明天出去的事情,他就没了睡意,思来想去地翻了几下身,在确定爷爷已近睡的很熟以后,阿晓偷偷地下了床,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搬出了一把小木凳坐在门口,每次他睡不着都会坐在门口看月亮,今天也不例外。 天上的月亮很圆,但却不怎么光亮,众星也隐身于黑色天幕之间。 “刚才的那个梦,究竟是什么呢?”阿晓有些迷糊。 他平日里连剑邑小城都没有出过,怎么可能见到过那座城?可是梦境带来的如此的清晰感,又不能让他忘记这座城的存在。 “肯定是自己听江叔叔的故事听的太多了。”他想道。 “看来明天会下雨呀!”阿晓坐在门口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想起了平日里江叔叔教自己的看天气的方法。 “明天下雨的话,那我还能去外面吗?” “明天的雨下的大不大啊?” “河西是什么样子的,真的和爷爷说的那样遍地是沙子吗?” …… 孩子用双手撑着下巴,坐在门口望着天上的月亮,脑子里蹦出一串串的想法,夜间的风从孩子脸上抚过,带起了几根及肩的长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汪汪汪…” 夜已深,只得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阿晓忽然被犬吠吵醒——原来自己已经想着想着睡着了。鼻腔似乎有些冷,他吸了吸自己有些受冷的鼻子,再加上用手揉了揉才感觉舒服了些。将一切都整理好后,便小心翼翼地重新躺回了床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 高耸的城墙上站着一列列的身穿金色雕花的秘文铠甲的士兵。 城墙后是一个巨型的圆形石坑,石坑里画着一些不明所以却又十分玄奥的图文。 阿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高耸且宽厚的城墙,也没有见过那些石坑里面的玄奥图文,他甚至没有见过那些普通士兵铠甲上的金色秘文。但他可以认定,自己又做梦了,他尝试醒来,但是却没有丝毫作用。 城外忽然出现了山海般众多的军队,将这座巨大的城池围的水泄不通。 高耸的城墙开始震动起来,城墙上的符纹疯狂运转。阿晓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连这座看起来是永不陷落的圣城都被撼动了。 城墙上,多位似乎是礼乐官的人奏起了音乐。 众黑色甲士跟着唱起了悲歌。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旐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 一个身穿玄色金纹袍、看不清面目的的男人提着长剑,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大笑后孤身一人冲向了城下的军队,像极了一只独自冲向狼群的老狮子,在向这世间发出那最后不甘的怒吼。 众黑色甲士也随之冲向围城的敌军。 又是爆炸声…喊杀声…还有火焰燃烧在木头是的噼啪声…… “呼呼呼……”阿晓终于又醒了过来,身上却已经全部被汗给湿透了,他抬起头看了看窗户外面,外面此时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却下起了雨,只能听见从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阵滴滴答答的雨声。 “好奇怪的梦啊!”他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个梦十分真实,阿晓甚至可以看清黑色的城墙石头上刻画的符文运转的轨迹,但是,这座和江叔叔所讲的神话故事里一般的城池,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那么高,那么厚,还有那些符文…根本不像是现实中的啊? 孩子毕竟是孩子,想了一会发现想不清楚,干脆不打算再想,直接把它丢在脑后去了。 阿晓觉得有些渴了,加上做了这个奇怪的梦又出了这么多汗,觉得嘴里干的过分,起身打算去倒杯水,才刚刚爬起床,便听到旁边传来老道士那和蔼的声音: “怎么起来了?怎么,没有睡好么?” 阿晓一听到话立刻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看着老道士似乎还没有睡醒的脸,很严肃地对着其说道:“没有,爷爷,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叫你天天听江老四胡扯,现在做了噩梦吧?”老道士以为他是做了噩梦,看他这番样子又觉得好笑,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刻漏,发现时辰还早,于是倒了杯水递给阿晓,安慰道:“没事没事,喝口水继续睡会,早上还要早起呢。” 阿晓接过竹杯,大大的喝了一口,随后慢慢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黑暗,很久才问道:“爷爷,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老道士愣了一下,回答道:“你是阿晓啊,你还能是谁?” “我是你捡来的,大家都这样说,我也知道,他们说我是原来家里不要的孩子。” “呸!哪个小兔崽子敢和我孙子这样说话?看我不扒了他的皮!阿晓你是我亲孙子!我孙子这么漂亮,一看就是个当大官的命!谁敢不要?”老道士气道吹胡子瞪眼,安慰地摸了摸阿晓的头发,试探着问道: “是不是苏颉那小子?我就知道,那小子这么跳脱,就不是个好东西!明天我去揍他一顿,叫他老子管好点自己的孩子,别整天出来惹麻烦!” 阿晓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王家的那个寡妇?我早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前几日要了我一张符纸还没有给钱,说是没有带钱,我明明看见她去买菜……” 阿晓还是摇了摇头。 “爷爷,我也想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到底是谁?但不管我是谁,我都只有你一个爷爷。”阿晓张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老道士。 “这孩子,唉……”老道士心里想道。 “你真的要听么?” “嗯嗯嗯!”阿晓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第一卷 的雨 第四章 初来时 老道士约摸着是六七年前来到这儿的。 究竟是六年,还是七年,城里的人也说不准。陈家酒坊的老板说他是六年前来的,因为他六年前第一次见到老道士来他酒坊买了一葫芦黄酒;而码头上跑河运的汉子却说是七年前,因为他七年前第一次看见有个道士搭了他刚买的新船进城,但是不是这个老道士他也说不准;而江老四则说应该是六年半,因为老道士六年半前开始住在他的院子里的。 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由来的,小城里的人其实也并不关心,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大家可以在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不过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老道士刚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带着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是六年前老道士抱回来的。 城门口的石门街的李婆婆说她亲眼看到那天的情景:“那个老道士抱着一个小孩在雨里跑进了城里面,那小孩还一路哭着嘞,那个声音咯,听的我这个老心肝都痛咯!”不管是何人来求证的时候,李婆婆都是如此心疼地说道。 出了如此大的一件事,几乎整个小城里的人都知晓了,拓船街的汉子妇女们,甚至其他几条街上的住户,都从各自的家里跑来围绕在江老四的老院子旁,想看看这个被老道士抱回来的孩子究竟有什么奇异的模样。 有人说这是老道士乡下帮人算命时在田里捡的小孩,还有人说这是老道士从乡下人家买来给自己送终的,甚至有人说这个孩子是老道士从水里捞起来的,是水鬼化身,将来要成祸害。 众人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最后有个头上裹着灰棉头巾的妇女往大腿上一拍,说了一句:“这该不会是老道士从哪家偷来的吧!” 偷人小孩这可使不得!放在整个大秦朝所管辖的广阔天地里,这也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何况是在这种小城里面,上次有个外镇人来城里偷狗,都被一群人追了三条大街。 众人你来我去的也拿不准主意,于是推选出一位被称做“报官人”的壮年男人陈家老二去县衙击鼓报案,拜托其一定要带着些官兵过来。 等到陈家老二带着一伙人走后,众人便又围在江老四家的院子门口,说怕老道士听到报案就跑了,所以围在这里堵着老道士家的门嘞。 老道人听起来倒没有要跑的意思,因为院子里孩子大哭的声音依旧响着,众人等的心急,想了个法子,叫几个强壮的中年人蹲在墙底,上面再踩上几个轻便的青年人,这样便可以看见院内的情况了,自家小孩踩自家长辈,不算是失了规矩。 法子刚刚提出来,众人便分散积聚成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小团体,中年健壮的汉子主动蹲下,露出结实的后背,示意自己后辈踩上去。 有个少年人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踩这肩膀,那个蹲在那里的汉子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短命鬼,好不容易有次踩我的机会给你,莫自己不知好坏!臊的那少年人不知所措,最后咬咬牙跺跺脚也是踩上去了。 如果从拓船街外面看,可以发现这围墙上已然趴了一整条街道的人梯了。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一众不能组成人梯的人急躁向着站在上面的人嚷道。 “差了!再起来一些!”青年人们没有经历过这种有趣的事,自身又没有完全长开,便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发现还是够不着,只得向下叫喊着再高一些。 “站起来,下面的站起来!小心,莫摔到了!”众人看着如此关键又刺激的场景只能站在原地叫唤,当时只恨自己的爹妈没有把自己多生的高一些。 “就快看到了,就快看到了!”其中有个身形较高的少年,眼看着双眼要没过这堵围墙的顶,便高兴地如同中了儒科状元般叫喊道,结果一得意,脚下的气力便松了些,连同下面顶着他的长辈一齐向后面的青石板路上倒去。 这要是摔到地上石板上这可真要命,运气好摔到背,都得火辣辣的疼上好几天;要是摔到后脑勺的话,较轻的那头上得敷上些药膏,静养个数十天也可以下床走动;严重的现在老道士就在院子里,可以随时请他出来做场法事,连找办白事的人的功夫都省了。 围绕着看戏的众人见此赶忙走上前来扶住两人,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的扶住少年的身子,慢慢地将受了惊的少年从壮年汉子的背上托下来。 那汉子显然也是知晓其中的严重性,虽然有些恼怒但也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口,只是懊恼与这第一个看到院子里的名头无缘了,气道:“什么都不懂,做个事都做不了!” “陈家老二了!陈家老二来了!”拓船街街口传来了众人异口同声的话语,就像来的不是什么陈家老二,而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这声音先是从街口传到江老四门口的众人耳中,随后便是从街中段传来,再着便是从街后端传来,最后到了街末尾的这间院子门口。 陈家老二大口喘着粗气,跑到了这拓船街的街尾,弓着腰,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累的说不出话,好一会才缓过来。随后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一饮而下,说道:“官,官兵马上就到,我先过来给你们通个信儿。” 众人一片欢呼,爬墙的,在门缝旁偷看的,都停了下来;那带了茶水的,叫上几个熟悉的妇女孩童,在各处倒了些茶水;至于那“报官人”陈家老二么,则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捏胳膊的,揉腿的,端茶送水的,一个都不少。 陈家老头子笑的直眯起了眼,不停的夸赞着儿子有本事。有个倒水的中年妇女见状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有出息,你看看这体格,壮实的很!这手,这腿,一下能扛起上百斤的石头嘞!” “哪有的事!我当时也就是看他在家里无所事事,叫他去郡城里当了几年兵而已,练练他的身体,这算什么,我听他说啊,那郡城的教头可是一拳能打碎像咱们城门一样大的石头的人呢!”老头子笑呵呵地乐道,就仿佛那个教头是他的儿子一般。 “那可了不得!”众人惊讶无比,听那外来的生意人说这种人,那都是朝廷的大人物,是要当将军的!于是更加推崇的说道: “老二可了不得,在这将军下好说歹说想必也学了些本事,真有出息!以后怕不是要可以当个校尉!说不定同样也可以当个将军!老陈啊,你以后家里靠他光宗耀祖嘞!” 陈家老头嘿嘿笑着,掏出自己的雕花黄铜小烟枪,塞了些烟叶下去,陈家老二见状,很是机灵地拿出火折子给自家老头点上,有些劝解的说道:“这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在郡城的时候那些老爷公子们都不抽这东西的!你也少抽点!” 众人刚想说些“这孩子真是孝顺的话”,以称赞这父慈子孝的儒家美德。刚巧这时巷口传来了“官兵到了——速避——”的吆喝声,便同鸟兽般齐齐地散了。 ……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灰蓝色棉质兵服,腰上皆挎着一把弯柄长刀的兵丁来到了巷子深处,为首的那个先是用眼神扫了下散开的众人,随后低沉的说道: “是这家住户么?”见众人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示意一个嗓门极大的部下走出,那大嗓门兵丁朝里面喊,那人走上一部喊着:“里面的住户听着,我们是剑邑县衙的官兵,有民众前来奏你疑似有诱拐孩童之罪,还望将门打开,如若不然我们强闯了!” 在大秦国,未经允许擅闯他人宅院是大忌,虽然从大秦国律法上只是可以定个鞭六十,上月的牢狱之灾的小罪。但是在民间这种事可不小,这种事情的严重程度,就好比在小城里遇到了从外面来的拐卖孩童的“麻拐子”,小城里的众人将其打到半身不遂,县衙里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见两扇木门还紧锁着,那带头的兵丁也是有些怒气,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吃朝廷这碗饭的,你里面住着的又不是什么可以上天入地的仙人,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穷苦老道士,居然敢如此藐视朝廷律法,这怎么了得!便大手一挥,示意众人打算破门而入。 带头兵丁抽出腰间挎的弯柄长刀,双手握紧,猛然运了一口气,随即大喝一声:“斩!”一刀将木门从上而下劈出了将近四尺的裂缝,其余几个兵丁接着也是一同跟着喝了一声:“斩!”便将可怜的木门斩了个通透。紧接着就是两个兵丁走上前,伸出脚一同蹬了下去,一脚下去,这可怜又通透的木门便碎成了木片。 一旁看戏的众人见此都高兴的大喊:“开了开了!”刚刚叫嚷完就有几个心急的民众想往里面挤去,那两个踹门的兵丁一把将其拦住。 为首的那个依旧握着弯柄长刀,小心翼翼往这个普通的小院里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威胁后,便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乡亲莫急!容我们先进去探探情况!要是没有危险,再叫大家进来。” 门口众人听见了这样一番话,也都不闹腾了,只是个个围在门口,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那几个官兵慢慢地走了进院门,警觉地看着这院子里的一切物品,正堂的紧锁着,西边厢房也是如此。唯有东厢房的门半开着,还时不时传来孩子的一阵哭声。院正中的一口青砖老井上面的粗麻绳还在辘轳上转着,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一样。 走在前面的兵丁探头往井里一看,发现井下面有个人影在水里沉浮,原来是个掉井里的人!当即把手里的官刀丢在地上,一边扯着辘轳上的粗麻绳一边对几位同伴大喊道:“有人落水啦!快来搭把手啊!” 第一卷 的雨 第五章 晓 剑邑位于江淮地区,自古水量充沛,掘地四五丈基本都能挖到地下河流,打的这井自然也是没有多深。 两个力气较大的兵丁扯着井绳,派另一个身形较小的则扯着井绳下井,很快就把落水的人给捞了上来,才发现这人正是他们想要找的老道士,不过老道士似乎呛了太多水,已经是昏迷了过去。 此时人群也是涌了进来,陈家老二走上前来定睛一看,对着几个兵丁说道:“没错,这就是那个老道士,我认得他嘞,上次还收了我两文钱算命,说我这几日有显耀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现在想来,还是有些门道的。” 那个身形细小的兵丁不屑的笑了笑,伸出右手在老道士的鼻子上探了探,发现还有气,于是松了一口气,半开笑道:“怎么,他这么准怎么没有算到今天他自己有落水这么一劫?” “话不能这么讲,这位官爷。”人群中那个头上包着棉布巾的女人一脸郑重地说道:“我听原来的老人们说这算命的不能算自己,算自己那是要折寿的!而且这老道士的确有些道行。” “前几日我见那张婶的孩子哭个不停,找了几个郎中也消停不下来,最后这个老道士只是看了看这孩子的面相,便知道是邪气入体,拿张符纸烧了,往那孩子身上拍了拍,你猜怎么样?那孩子居然一下子就不哭了!真挺神的!” 陈家老二先是看了看包着棉布巾的妇女,说道:“不是你说是这老道偷的孩子吗?”那妇女悻悻地没有说话。接着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老道士,半蹲下来,疑惑地说了声:“这老道士肚子里似乎有水啊。” 兵丁们刚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简单地把老道士拖了出来发觉还有气便将其晾在一旁,现在仔细看看果然肚子里灌了不少井水。这生井水喝多了都得闹肚子,这老道士看起来年纪怎么也得一甲子了,灌了这么多井水,那决绝是扛不住的。 陈家老二早就知晓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在郡城当了两年郡兵的时间里绝对不是在混日子,这郡里军队里面那是得教急救、进攻、撤退各种战场知识的,陈家老二自然也是懂得这落水的人该怎么救的道理。 把老道士身子给拨正,将那布满茧子的双手按着老道的肚子,顺着一二一二的节奏按压下去。 按压了一会儿,老道士的喉咙颤抖一阵,接着嘴中便吐出一道道的冰冷井水,如此按压了几分钟,直到再无井水可吐的时候,陈家老二才堪堪罢手,疲乏地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直接往这地上一坐,说道:“水已经吐干净了,应该不一会就能醒来。” 一旁的几个兵丁有些惊讶,有些佩服地说道:“陈兄弟果然不同,观察这情况都能细致入微,我们真是不及,不亏是在郡城的军队里待过的。” 陈家老二谦虚地摆了摆手,笑道:“当年在斥候队里待过一段时间,也就跟着学了些本事。算不得什么。” “快来啊!这屋里有个男娃嘞!”正当几个兵丁还想和陈家老二聊上几句的时候,西厢房里传来了几个妇女的大声喊叫。 “真的有孩子?”围观落水老道士的众人听到此,也是全都散了转向那西厢房跑去,还没有等到挤进去的时候,便看到那李府的老夫人先抢了他们一步,早就将那婴孩抱在手中走出厢房。 诸位妇女那是既羡慕又嫉妒,觉得这老夫人抢了他们的头功,甚至有些在那心里埋怨道:“多大的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抢着抱孩子!” 这时有个明眼的妇女靠前说道:“这乖娃,长的好生漂亮!” “真的嘞!”诸位妇女听到这种事情都兴奋地靠上前去,用手去拨开那婴孩遮住脸的襁褓,齐齐地说了一声:“这男娃,生的如此白净!” 论说这剑邑的小孩,虽然生下来时不受后天浊气的洗礼,干净无比,但因为小城落后的缘故,照顾小孩的一家总会有些不周到,因此婴孩看起来也就有些邋遢。但这婴孩不一样,通身白净,大大的眼睛清澈无比,让这些母性大发的妇女们忍不住想抱到自己的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这比李家的公子都生的白净!”人群里有个中年妇女说道。 “比我家的小栖梧乖巧白净的多嘞!这孩子,真是让人抱住了就忍不住撒手。”李老夫人一脸宠溺之色,抚摸着那小孩的脸蛋说道。 “这孩子,一看就是大官家的公子,要不就是那有知识的先生的孩子,你看看这一身的文静气质,和我们这些地方的人自是不同。” “那能生出这么有气质的孩子的先生,那得有多有学问啊?” “我想至少得是郡城的太学府的先生!” “有这个可能吗?”其中的一个妇女问道。 “总不会是府城太学府的先生吧?”另一个年纪稍老的妇女说道。对于他们这些乡下小民来说,府城,那可真是天远的地方,这座小城里面的人,还没有人能去过府城呢。 莫说是府城,就算是郡城,离这里那也有数千里远,坐上最快的马车,不停的跑,那也得跑上个四五天呢!府城究竟有没有太学府,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但是听从郡城的人回来讲,郡城是有的,所以在他们的推测中比郡城还要大的府城总不该没有太学府吧? 几个兵丁和汉子此时被这群妇女挤到一旁,连看下这婴孩的面目的机会都没有,用这群妇女的话来说就叫做:“妇人的事,你们这些糙汉子知道什么!” 这明显就是平日里对他们说妇女们“女人家的,懂个什么”的报复回应,但汉子们论到底的确不会照顾孩子,怎么也只能让这些泛滥母性的妇女们围在一起讨论照顾这孩子的事宜。 几个大男人,包括陈家老二,这一路上都是众人所瞩目的对象,如今因为这个孩童反而被众人冷落在一旁,几个兵丁也是有些尴尬,自相看了一眼,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那为首的也是经历了些事情,要不然怎么会坐上这个位置?当下里走近嗓门大的兵丁耳旁说了一通话,然后便拿起两把弯柄长刀,用背靠背相敲,发出了“铛”的一声,将围的死死的众女的目光吸引过来,那大嗓门官兵便说道: “现疑似要犯昏迷不醒,在其家中发现婴孩一名,立刻带回县衙,听从县令大人审判!” 众女听到此处终于是恋恋不舍地分散了开来,虽然平时私下里众人与官兵们的关系都还不错,要不然各官兵也不会如此放纵众人,都是乡里乡亲,也不好说上些什么。 但现在显然这些官兵已经打算办上正事,谁也是不打算来触碰这个霉头。开玩笑,朝廷的法律,大家都是平民百姓,谁敢触碰? 唯独那李老夫人听此,手上依然是不松手,只是平静地说道:“这孩子看起来应该是饿了,需喂点吃食嘞!”便招手唤了个随身女眷过来,叫她去府里取些平日里小少爷喝的热羊奶来。 随后便对几个兵丁可怜地说道:“我眼瞅这个孩子可怜,年纪小小都不知父母是谁,我已经派人去取热奶了,要是恶伤了这孩子,各位的案子怕是也办的不光彩吧?” 几个兵丁听此也是有些妥协,毕竟这是李家老夫人,剑邑城里唯一出过大官的大户人家,老夫人现在的大儿子在那郡城里当主簿,连县令也得给上几分薄面,据说很可能就要升上郡御使大夫了,到时候连自家的县令都在其管辖下。 “那就依上老夫人了,不过喂好这娃儿后还是得一同去县衙里才行。”那为首的兵丁向李老夫人做了个揖道。 …… 剑邑县衙内。 剑邑县令如今是一个叫做熊亦的儒生,要当上县令么,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郡城的儒科举人或以上的儒士。 熊亦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年少时以为靠手中一杆笔便可指点天下,但自从考上举人的功名后才发现,人力终有尽头,官场的水,倒是比东海还深,吃人连渣子都不吐的。 郁郁了几年后,熊亦听从朋友的建议随即向上推了一个谏书,挑了个地域最为细小的剑邑城来做个闲手县令。靠着每月的俸禄,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县衙的后方庭院内。 熊亦看着在庭院中坐在地上给老道士把脉的老郎中,问道:“怎么样了?是否有事?” 老郎中起身给熊亦鞠了一躬,笑道:“县令大人,他不过是受了冷井水的一激,如今井水排出体内,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我刚才看来他的腿部有撞击的痕迹,刚才听众人说了事情经过,想来应该是跌下井的时候撞击导致的,看他这幅身体,怕是以后腿部要留下毛病喽。” 熊亦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出性命就好。”他自己作为一个熟读经书的儒生,骨子里还是存留着圣人们的仁义礼智,自然是看不得这老人出这性命之灾。这时外面跑来了一个衙役,说是那老道士同院的江老四有事求见。 …… 县衙大堂内。 “事情便是如此?”熊亦望着站在堂上的江老四,问道。 “句句属实,大人,这婴孩本就是我与那老道在溪河上所捡,想来是那上游飘来的,老道士心急,正巧又下着大雨,他便先抱了回来,说是要收养这个婴孩,我们井边上有些青苔,他应该是想打些水给这婴孩擦擦身子,不小心掉了下去。” “如此么?要真是个‘江流儿’,他要收养也是无可厚非。”熊亦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心想着,接着对江老四说道:“你先带着这位老道回去,他怕是以后有一只腿脚不方便了,我这里先贴出告示,要是无人前来,这婴孩便划归到老道的名下。” 江老四连连称是,便带着叫了辆板拖车,将那婴孩和老道一齐拖回去了。 一天后。 那老道士自然也是醒来过来,在知晓自己一只腿以后或许不便了以后,倒也没有露出太难过的神色,只是无奈的说了一句:“都这么废了,再废一条腿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那个婴孩的确聪明,年纪小小的便会开口叫爷爷老道士天天把他当成宝似的供着,如今整个小城里的人都得知了老道士如今有了个宝贝孙子,总是想来看看这个白净的婴孩。 就连那李老夫人也是念念不忘,甚至派人来送了几次羊奶,还想要花上五两银子买去这孩子给自家小少爷做玩伴,可惜老道士始终不同意。 在这孩子还小的时候,老道士每次出摊都会将它放在一个背篓里一齐带出去坐摊。 “老道儿,你家这孩子估计是哪家大官的少爷呢!”有过路的人打趣道。 “老道儿,我看这孩子以后决绝是要当上大官的,你以后可享福喽!” “老道儿,你家的小算命的呢?怎么没有带出来啊?”更有路人开玩笑说道。 不过老道士对这一切都只是微笑回应,他依旧摆着他的算命小摊,赚那一天的几个铜板。 终于有一天清晨,老道士依然早早地出摊,有个一同早早出摊的菜农拨弄着那小孩,对老道士笑着说道:“老道儿,你这孙子有没有名字啊?现在还小,起个诨名就行啦!” 老道士愣了一下,看向被初日映照的橘红的天幕,仔细思索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日出东方为晓,就叫他阿晓吧。” 第一卷 的雨 第六章 学堂 大秦乾元三十八年,六月十四日。 剑邑终于等来了久违的梅雨。 这座江淮间似乎小的都快被上面遗忘的小城,整座城池的外墙都被当地特有的灰色土烧制出来的青砖所覆盖,多年没有处理的墙面,有些地方已经长出了几寸长的杂草。若是搭配些许蜘蛛网,也是有些古朴的古迹韵味。 如此多天的炎热天气,连那城墙上的青砖都被晒得有些泛灰了,就算是能在这青砖缝中都可求生的杂草,也失去了一直以来的骄傲之色,只得耷拉着脑袋来减少自身水分的蒸发。 这场久违的雨给小城带来了一丝凉意。雨水从灰色的天幕中落下,穿过上万米的高空,终于与那还有些余温的青砖碰撞到了一起,水花还未绽开来,就已经被青砖贪婪地吸收。这一场及时的梅雨,冲洗去了小城这些天来的厚重的尘土气息,连城墙下的扶柳都嫩绿了几分。 但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这场雨此时来临。 江老四便是如此。 作为一个专业的西瓜贩子,怎么才能挑出最好的西瓜并将其运到这座小城里面卖出去,这便是他的学问。 然而这次及时的梅雨一来,那些还在沙地里面的西瓜绝对是要倒馕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只能是乘着现在的天气还好,雨也仅仅是下了一夜,必须去河西把那些已经成熟的西瓜全部收购回来,再封起来存着。想来也可以存些日子,至于剩下的那些西瓜怎么处理,就是瓜农们自己的事了。 江老四撑着一把黄旧的油纸伞站在细雨中,对着东厢房里还在喝着白粥的小孩招了招手,用他平时叫卖的嗓子喊道:“阿晓,喝完没有啦?喝完我们就要出发啦!要是没喝完到我这里揣两个馒头过去,到路上吃也行!” 那小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还在房间里睡着觉的老道士鞠了一躬,说了声:“爷爷,那我就走了!”回应他的是从房间里传来的一道疲乏的声音:“记得听你江叔叔的话,不要添乱,多学着点就行了。” 约摸着是昨天晚上二更天的时候,剑邑小城里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雨,细雨滴滴答答地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使老道士很快就醒了过来,当即便猜到了江老四今天要赶着早去河西收瓜,昨晚和阿晓聊了许久的老道士所以有些疲乏,想到现在不过是天蒙蒙亮,又有些担心今日河上的安全,语重心长地对在站外面的江老四说道: “这刚刚下雨,路上也会滑了些,论说溪河上游比我们先下这场雨,河水也会湍急了些,老四你可要好生照顾好他,要是落水里,没一会的功夫人就能不见。” 溪河与其他向东的大河不同,作为大秦在淮南道的最大的河流,同时也是那条大江的支流之一,与寻常河流的流向不同,溪河是从淮南道的南部延绵而来,自南向北汇入大江,所以这梅雨来时,河水通常都是上游先行涨水,继而漫延至这剑邑小城所处的中下游。 “那肯定的,你不用说我也晓得啦,我可把阿晓当我亲侄子的。”江老四摸了摸阿晓的头,笑道。 “走了!”在再三检查了自己的钱袋没有破损过后,江老四走近西厢房,抹了抹溅到脸上的雨水,看向坐在凳子上有些跃跃欲试的小孩,用有些像县兵出任务般的口气说道:“伞、馒头、水壶都带了么?” 阿晓仔细听着江老四话里面的每一样东西,瞪大了眼睛一个物件一个物件思索着,最后在自己的青色褂子里摸了下,认真地说道:“带齐了,一个儿都不差的。” …… 小城的青石板街道约摸着有着一丈多宽,这大概是一座城邑的最低级的配置了,清晨的小城还没有几个人起来,何况今天还下起了细雨,让人更加多了几分惫懒之意。 只有着几家起的早的可以隐约从那窗户里看到透出来微弱的烛光,烟筒里也冒出了些青烟,想来应该在是在煮早饭了,那冒出的青烟和这细雨混在一起,没一会便不见了。 阿晓和江老四一大一小两个撑着油纸伞的身影便走在这清晨的微光中,拓船街位于码头附近,走出街口向北走上个数百步便可走到剑邑城的老旧码头。 不过江叔叔说还要去那城南的王家拿上个信牌,所以他们必须穿过中间的老爷街,老爷街是因为县衙坐落在里面而得名,据老人们解释,应该是人们叫久了县老爷县老爷,到后来干脆就叫做老爷街了。 不过阿晓的邻居苏颉却不这样认为,他几天前和阿晓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过:学堂的先生们说这是之前的这里面住的都是那些大老爷,所以才叫老爷街。对于这一点阿晓却一点也不相信。 苏颉自从去上了学堂后就喜欢在他面前炫耀学堂的老师所讲的内容,阿晓很是羡慕他可以去上课,但苏颉说的话阿晓却不是很相信。 年少的孩子总喜欢在其他同龄人面前卖弄自己的优越感,当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大事的时候,所讲的内容基本上吹牛的事情居多。何况老爷街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青砖瓦房,在最里面有座稍大的县衙,哪里像有一街的大老爷住过的样子? 江老四撑着那把黄旧的油纸伞,牵着正在胡思乱想的孩子的手走到巷子里面,随后认真的说道:“阿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城里的学堂就在这巷子里面,你可以先去那里躲躲雨,我去王家商量商量事情就来,最多不过两刻钟,你这种小孩子实在是不适合去那王家里面。” 阿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适合进去,但江叔叔这么说了,那他只需要听话就行了,爷爷要自己在外面听江叔叔的话,那他就得好好听话。 向江叔叔问清楚了学堂的具体位置,原来学堂在前面转角后走个上十步就可以走到。 阿晓的视线从这长满青苔的暗色巷弄的墙上向前移动,快步走过这道巷口,并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朗朗的读书声。 撑着小伞站在细雨中鼓着有些圆润的脸庞想来许久,才想起了今天是周六,苏颉今天是不上课的,那么今天就应该没有人在里面上课,想到这里,阿晓心里便少了几分不知名的不安,加快了步伐走向私塾里面去。 像阿晓这种从来没有去过私塾这种地方的孩子,单单是对私塾的好奇便不是他能拒绝的。 然而对于这种老爷富人的孩子们所专有的教育权利,使得阿晓又不敢和那扇石门里面的房屋太过近距离的靠近,即使现在是周六,并没有人在学堂里上课,内心却告诉他只需要站在学堂的入口处等着江叔叔来找他便可。 学堂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这些从小城里的每个人的话语中都能听出来,剑邑学堂是官府所办,郡城也有,不过是叫太学府,里面教书的都是很有名的儒道先生。但是有些较大的郡城可远远不止一家太学府,至于府城么,那就远远不是小城里的百姓所想象的事了。 剑邑学堂和朴实的小城一般,里面并不是常人想象的那么豪华,从进门院口的石门里看,院内有着一块块厚实的青石圆石铺陈至学堂屋檐下,而学堂的主体是由两间木质双层大屋联合而成。 从阿晓的角度可以看见学堂的两扇木窗户,上面雕着一些花草鸟兽的装饰,屋檐下的过道一直延伸至被青石砖墙所遮掩的远处,右边则是一面高高的院墙与其他院落隔开,学堂两扇门前的两根支柱上还刻着一些对联,但在这细雨中是没有可能看清了的。 “这就是学堂么?”阿晓满脸好奇之色,他很想踏出石制院门的那一步,但是却又犹豫不决,直到这雨越下越大,靠这石门已经是遮不住这雨的时候,才狠下心来,咬了咬牙,打算去学堂的屋檐下避避雨。 学堂的屋檐的两边雕着两只石制的异兽,但阿晓却不在意那是什么,他只是一个人拄着他的小油纸伞,拍了拍身上的水滴,便痴迷地站在屋檐下的过道里,透过雕着花鸟鱼虫的窗户看向学堂内部。 两间大屋子所拼凑出的学堂依旧和他的外部一样的简朴,为首放着的是一架较大的,刷着黑漆的木头案牍,往下了数则是三列较小的案牍。 阿晓粗略的数了数,觉得怎么也得有个二十座读书所用的案牍,心道这学堂可真了不起,一座案牍就需要花上不少钱了,这里居然可以有着几十座,而且这里有着两间教室,真不愧是官府办的地方。 “喂,下面那个!就是你!”正当阿晓痴迷地看着学堂里的诸多设施的时候,一个稚嫩却又带着严肃的声音从阿晓的头顶传来,那个声音疑惑道:“今日学堂不开门的,你不知晓么?你这么早来这里干什么?” 阿晓有些慌张地抬起头看向头顶,发觉这二楼原来是住人的地方,本来以为今日没有人才敢躲进来避雨,没有想到这里居然是有人居住的,刹那间脸上便有些红了,也不敢跑,只是呆呆的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楼上那人见他不回应,便疑惑地起身,没一会那青砖遮掩的旁边的的楼梯道便传来了脚踩木质梯子的“嘟嘟嘟”的声音。“原来这被挡住的地方是楼梯啊?”阿晓想道。 第一卷 的雨 第七章 朽木不可雕也 “豹子,豹子,豹子,开!” “咦~tmd什么手气啊!” “再来再来!” “买大买小?”完全算不得不专业的荷官对着众人问道。 “大!”“大”“小!”~ “开开开!” “我艹tm,点子真他娘的背,又输!” 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充斥这这间屋子,嘈杂声不绝于耳。从今天的语气看来,估计是又有人输了个精光,吵闹叫骂声越来越大。江老四小心翼翼地开启房门,眼睛扫射着桌子上的众人,终于在看向第二桌的时候放宽了心,终于发现了他想要找的那个人。 这里便是王家,是这座小城里唯一能来玩钱的地方。 老话说得好,不管在哪个地方,尽管它再小,小到可能连官府的派出机构都没有,但有两样是一定不可缺少的:那就是烟花街和赌坊。 恰恰好这两个必备的地方都为剑邑城里的男人所服务。烟花街么,其实就是城里的西南角的福喜街,里面的站街娘们一个个都穿的极为暴露,什么年龄的都有,至于价格,则可以从几文钱一路高到几钱银子。而这城里的唯一的赌坊,自然而然的就是这王家了。 王家并不大,只有一间正屋,院里还种着一株梅子树。 大秦朝的民部明文规定,除非在正规赌坊,在外聚众赌博超过十人数,银钱过了二两就可以定下杖三十的小罪。 但其实么,在这种地处偏远的小城里,怎么可能开的起正规赌坊?就算开的起,那也得跑去郡城所报备,是要登记上册的,国家对于赌坊和青楼都管控极严,虽然法律明面上允许开设,但都得纳入国家机器的管制之中。 所以在这种小城里,这种以一家私人住户的庭院为单位作为赌坊的事情很是常见,至少在周围的小镇上也数的清有几家类似的私家赌坊,作为给出场地的主人,只需要收每个进来的人上十枚铜板,便可以一天躺在家中赚上个几钱银子。 但往往的高收益便伴随着高风险,若是官府来抄了他的家,没收了所有的赌资,他也没得话说。但剑邑小城的熊亦作为一个闲手县令,是没有功夫来理会这些东西的。 就算来抄他的家,官兵那里他也早已经打点好了,这也是生意人的门道,既然作为生意的一种,自然也得给周围的人分一些汤水喝喝。 江老四叫住了那正赌的尽兴的那人,那人应该已经有了四十岁左右,上身穿着一身充满皱纹的黑色绸缎大褂,大褂胸口上的着领扣系着一个放了一个,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好,如果红脸可以划分一个程度的话,那人的脸应该就可以说是鲜血红。 如此红润的脸色使得他本就有些圆润的脸庞更加可爱,像极了一个鲜红的西红柿。 但和这种可爱为之相反的是他的嘴里此时骂骂咧咧的叫着什么粗鄙之语,从面相和话语来看,估计这一夜通宵可输了不少,口中的字如官兵的连珠弩箭般一句接着一句,要是纠结其中的话语,实在在地能将人喷死。 几缕唾沫还残留在他那没有喝水而有些干裂的嘴角,甚至妄图从他那干枯的嘴角滑落,但被他提着袖子照嘴唇这儿一抹,于是乎都和那黑色绸缎袖子亲密去了。 江老四的眼神里露出了找到自己所想找目标的满足,于是乎很是自然的走到那个脸部有些圆润的中年人旁,说道:“诶,老谢,今天手气不行啊?输了多少?”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 江老四自然是说话的行家,在其还没有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旋即又很是熟络的将手搭在那位脸部圆润的胖子的肩上,一边看着桌子上的赌局笑道:“老谢,这骰子的玩法要我来帮你支几招么?” 要放在在寻常时候,像是谢胖子这种富人怎么也得是高高在上地和江老四这种贩夫走卒类的人物谈话。 但可能是刚刚玩了个整夜和输了太多的缘故,他那脸上两抹厚重的眉毛都快皱成一股绳了,听到江老四如此的话,当然是高兴都来不及呢,连忙握住江老四的手说道: “我一向听闻江老弟你的有些技术,你要是帮我赢了,我当即让你去河西的瓜地里拿瓜,想收多少就收多少。” 房间里众人听到此处哄笑一声,个个都笑着谢胖子的走投无路,居然相信一个这样的市井小民,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谢胖子看起来很是信任江老四,但其实心里也有些发虚,但他作为河西那片沙地的主人,原来在瓜园里面是见过江老四挑瓜的,江老四只是一个人蹲在地里,单单靠着那双手往绿油油的瓜身上拍一拍,便知道好坏熟度,全然没有过错误。 但今日这是赌局,谢胖子也不知江老四的那套放在赌局里还好不好使,可自己已经说出要江老四帮忙的话,也就不好收回成命了,只能强撑着颜面,对着桌上的众人说道:“你们知道个屁!江老四的玩骰子的技术好的很,到时候你们输了个精光可不要怨我!” 众人那里听得过这种话,当即叫着要江老四替谢胖子上场,谢胖子将桌前的散碎银子铜板拨开,肉痛地先把欠的钱给付清了,然后便看向江老四,对着其耳朵小声说道:“今天我已经放出狠话去了,输了钱是小事,你要是让我丢了脸面,有你小子好受的!” 江老四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谢胖子的话,只是以微笑的眼光表示肯定。旋即将黄纸伞放在一边,麻利地坐在长条凳上,双拳对着桌上众人拱了拱,用江湖人的语气说道: “小人江老四,今日就忝列和各位大人一同玩一玩了,输赢全靠运气,无论是什么情况,在下都愿赌服输。” 桌子上的众人见他这般,便收起了一番轻视的样子,这样熟练的手法,怎么的也不可能是个新手。 那个不专业的荷官见如此重大的场面便和气说道:“那还请您坐好,过一会便开始了。”接着便扫视了围绕桌子旁的众人,发现并没有任何作弊的嫌疑后,便开始摇起手里的骰盅,喊道:“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喽!” …… “怎么不说话,我正在问你话呢!”学堂里面,一位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正插着腰,一脸严肃的对着男孩质问道。 “我,我,我……” 阿晓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尴尬过,至少到今日为止是如此的。 本来江叔叔只是要自己好好待在这里避避雨,他去王家拿东西就过来,谁知道这雨下的这么大,在估计今天学堂应该是没有人之后,他才肯躲进来避避雨,谁知道学堂上面是有人居住的,这下可丢人了!阿晓心里越是这样想,脸上就是越发红润起来。 和谢胖子的西红柿脸不同,阿晓白嫩的脸则红的像一个水蜜桃。实在让人忍不住去捏一捏。 “快说!你来这里干嘛?”那小女孩继续向前走了一步,咄咄逼人地问道。但紧接着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她便被阿晓那通红的脸吸引了,很是认真盯着阿晓的脸看了一会,疑惑地说道:“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啊?” “莫非,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她兴奋地跺了跺脚,为自己所猜出的答案所高兴了片刻,然后便很快的冷静下来,思索了一小会,终于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 她的嘴巴变成了一个“O”字形,眼睛瞪大着,并用手指颤抖地指向前面双手无措、脸色通红的阿晓,用平日里先生教训学生的语气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小年纪,不走正道,就想着些龌龊的门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气死我了!”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我才没有!”阿晓憋了半天,终于从嘴里憋出这样一句完整的话。 第一卷 的雨 第八章 赌坊以及学堂里的故事 “呀!原来会好好说话呀!我还以为是个小结巴呢!”那个像个小大人的小女孩一眨一眨地,看着脸色通红的阿晓,很是吃惊地说道。 阿晓有些生气了,细细想来他也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但自己却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而脸红呢?想到这里阿晓便模仿刚才小女孩瞪自己的眼神,用力地瞪了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前面趾高气扬的小女孩,自己的脸上却越来越烫,越来越红了。 “真的是好奇怪啊!”阿晓心里想道。 “看什么看?这么凶的样子,难道臭小偷你还有理了不成?”红衣小女孩正色说道,那神情语气,仿佛就认定了阿晓是个小偷一般。 “我真的没有!我只是进来避雨的!”阿晓脸色通红,对着小女孩大声说道,这次在气势上和之前远远不同,估计是被当成小偷的原因 ,连阿晓这种好脾气的孩子都动怒了。 小女孩明显愣了一下,接着便是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悲叹道:“我是教不了了,我是教不了了!今日本想带你回到正道上,没想到你居然冥顽不灵,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朽木,朽木一块啊!” 阿晓有些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的女孩子突然表现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但也知晓是在说自己在狡辩了,随即就辩解道:“我今天本来是在前面等人的,没想到今天下了那么大的雨,所以我才躲进来避雨的!” “那你一直盯着学堂里面看什么!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小女孩鼓着香腮,像一个圆乎乎的包子似的问道。 “我,我没有见过学堂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就有些好奇……” “那我刚刚叫你你怎么不答应?一副心虚的样子,遮遮捂捂的,这次总没话说了吧!” “那,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有人……所以……” “所以你被我吓着了?还说不是小偷!”小女孩的脸色越发难看,目光也越来越凌厉,接着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这次就当我没有看见,要是换我爹看见了,你就惨了!” “可是…我根本没有……”阿晓想解释什么,便被小女孩打断道: “还不走?你不走到时候我爹会把你送官府去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居然有些得意——那是一种炫耀的神情。等到阿晓终于有了解释的时间,刚想说些什么,结果楼上便传来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梵烟?是谁在下面啊?你和人家说什么呢?” “糟了,我爹来了,快走,臭小偷,我爹要是看见你偷东西你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被叫做是梵烟的小姑娘突然有些慌了神,慌张地看着四周,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躲的地方,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原地走来走去。口中还不停的小声道:“这可怎么办呐,完蛋了完蛋了……” 看着先前还趾高气扬,现在却如惊弓之鸟般的小女孩这样的姿态阿晓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你急什么,我又没有偷东西,我爷爷说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为什么要跑?” “你呀你,现在还得意什么啊!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以我爹的脾气你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小女孩见他不但不出主意,还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是又羞又恼,气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就等死吧你!”然后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不管了的样子。 “本来就是,我不是贼我慌什么?”阿晓很是不解,难不成自己没有偷东西楼上那位还能讲自己强行拉去衙门不成? “你呀,是不知道他多么讨厌小偷!”梵烟眼睛扑闪扑闪的,明显是还在担心阿晓,这时楼上那道声音再一次传了下来:“梵烟?你怎么不回答我啊?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有人来了?” “啊……没事没事!就是有只猫在这里,我已经把它赶跑了!天色还早,您就先歇着吧!” “这样么……算了,我还是下来看看吧。”楼上那人回应道。 这下子梵烟可是真的慌了,父亲的严厉她是知道的,这臭小偷落在父亲手里绝对很惨,可这臭小偷就是不听话,怎么也不走,真是急死了! 阿晓看着她那副焦急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好笑,脸上的红色也消退了不少,但他不想要别人为难,于是便打算撑开小小的油纸伞打算离开这里。 “这么大的雨,你这样出去一定会淋湿生病的!”梵烟看了看从屋檐上滑下的道道雨幕,又不忍心让阿晓就这样到雨中去,于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说道:“别出去了,我就说你是我朋友,这样我爹就不会怪你了!” 此时木质楼梯在此响起来了木屐踏上木板的“嘟嘟”声,楼上的人很明显已经在下来了。 阿晓拒绝了小姑娘梵烟的好意,说道:“不用,这些雨是没什么的。”随后便对着梵烟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好意,我看的出来你知道我不是小偷,前面只不过是在逗我玩而已。” 梵烟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自己只是为了戏耍他一下的。 但自己父亲的严厉自己却没有作假。 阿晓就这样撑开那把小黄纸伞打算离开,刚踏出几步,便感觉这雨打在伞上的力道有多么大,小黄纸伞被冲击的摇摇晃晃,有些水珠甚至溅到了自己的脸上,阿晓停下来擦了擦脸,打算就这样出去。 这时屋檐下传来了那个男子的声音:“前面的那个孩子,是阿晓么?” …… 骰子在瓷制的骰盅里面被摇的当当作响,连同众人的眼光也吸引在那小小的骰盅上。 江老四就是这样坐在长凳上,连眼睛都没有打开,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极了一尊安静的寺庙佛像。 众人很是不解江老四为何是如此姿态,难不成,闭着眼睛还能知道摇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嗤笑道:“真是装模作样,江老四,不行的话就下场,何必在这里摆出这幅架子呢? 其他人则没有说话,都等着看这番好戏怎么出演,要是到时候演不起来,他们给添一把火也是毫不介意的。 江老四依旧没有睁眼,只是眉头有些皱了,轻声道:“那胡爷睁眼了,难不成胡爷还能看出是什么答案来不成?对我来说,睁不睁眼区别不大。” 胡爷内心暗道:“果然是个装模作样的下贱人罢了,论哪个会赌的人都知道,这摇骰子的大小,与那摇的手法是有着很大关系的,而他却完全不睁眼看这骰盅,果然是个门外汉,不足挂齿!” 于是乎他冷笑了声,道:“那就看好江老弟的把戏了!” 他特意把‘把戏’这两个字咬地很重。 在荷官手里的摇晃骰盅很快便停了下来,那荷官道:“说这把出多少钱吧,各位老爷?” 胡爷撇了一眼坐在那儿的江老四,像是炫耀般的将手里的一串铜钱推了上去。戏谑说道:“江老弟,要是钱加的少的话就不要来这丢脸了,别拿出那几个铜板来让人笑掉大牙!难不成要去找人借钱不成?”说完便同旁边几人一齐大笑起来。 “江老弟,我这有些钱,不妨拿去用下,待会还给我就行。”谢胖子也是有些捉急,江老四一个贩夫哪来的这么多钱,这明摆着是在为难江老四,实在可恶,然后便小声说道:“你的钱还要留着做生意呢!先用我的吧,用我的钱不丢人!” 江老四笑着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仔细地翻开自己的袖口,从里面拿出一张盖着红印的纸状物品,道:“这是大周银庄通用的银钱五两的银票,抵得上五百铜板,压上一百铜板绰绰有余,怎么样,够吗?” “那我就等江老弟旗开得胜喽!”胡爷吹了吹自己那象征性质的八字胡,想道:“江老四啊江老四,你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啊,哈哈哈哈,要是输了这五两银子怕是今后的生意都要告吹吧?” “我买大。”胡爷很是大方地说道。 “我也买大。”“我也买大!”…… 众人争抢着买大,自然是因为他们了解这胡爷是个什么人。这被叫做是胡爷的人也是个老赌客,家里也有些财物,据说后来跟着一位游走江湖的江湖人学了一身赌术,擅长以眼观骰盅的手法来判断骰子的大小,正确几率怎么也有个六七成,所以跟着胡爷压的话,赚的情况确实是多些。 江老四有些讶异胡爷的人气,像是开玩笑般说道:“胡爷要买大,我自然要是买小喽!” 这家伙,很有可能输定了!在众人有些为江老四感到悲哀,连谢胖子都凑过耳来说道:“你可别和他置气啊,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为了和他唱反调和自己的钱过不去啊!” 江老四笑着宽了宽谢胖子的心,对着对面有些得意的胡爷说道:“胡爷现在您也不是不能肯定究竟是什么点数么?不要觉得自己赢定了呀,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铁定的事的。” “那就请开骰盅喽?”胡爷很是狂妄地耸了耸肩。 荷官看众人也是有些等不及了,便大声说道:“开骰盅咯~”接着便把骰盅麻利的揭开。 骰盅里面的两个骰子平静的躺在瓷碟上。 胡爷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无误后又擦了擦眼睛。 “两个三点,居然是小!居然是小!”众人惊呼。 第一卷 的雨 第九章 江老四的赌术 不起眼的王家赌坊内。 胡爷的脸色有些难看,仿佛是喝水时不小心喝下了一只水里的死苍蝇。 旁人很是吃惊,虽然说这六点的话也是靠近“大”的边缘了,但这个结果和刚才胡爷的狂妄显出了极大的反差,这种反差带来的结果就是马上便有几个人窸窸窣窣围到一起,其中一个说道:“我们还跟不跟胡爷押注?” 另一个人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他刚刚输了啊?” 另外几个人低着头,仔细想了想,还是说道:“江老四看起来的确有些本事,但也拿不准是不是运气使然,我认为还是先支持胡爷吧,要是后面不行的话换押也可以。” 众人商量了下,一致通过这个结果。 这种情况胡爷却很不高兴,这已经是动摇了他在这座赌坊的威信,算是伤了他的根基了。于是很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江老四,这把算你赢了,我胡步微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这把我认栽,但是我不服,赢一把证明不了什么,我们再来一把。” 江老四笑眯眯地将桌子上属于胡爷的铜板扒拉到自己这边,笑道:“胡爷,那咱们,再玩一把?” 荷官流利地将骰盅重新盖上,用充满笑容的脸看着赌桌上的众人,问了一句:“那我再来摇一把喽?各位老爷可得看准了呀?” 江老四笑了笑,依旧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的谢胖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他现在是满心欣喜,但更多的是惊喜——若江老四的技术当真和挑瓜一样高明,那么今日江老四所得的收入得有五成入自己的账下,这桌面上少说也有上五十两影子,按照五五分成,那么自己的收入至少也得有二十五两! 谢胖子一晚上也就是输了十两,已经是肉痛不已,回家肯定少不了那母老虎的一顿责骂,但如果江老四真的赢了这么多钱的话,自己岂不是……一想到这里,谢胖子的呼吸就不由自主的急促了起来。 江老四感受到了旁边的谢胖子所表达出来的异动,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伸出左手在谢胖子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其冷静下来。然后便笑着对着荷官说道:“那还请您开始吧,我早点玩完还有事情处理喽。”随即便又很是悠哉地闭上了眼睛。 “可恶,得意什么,到时候一定把你赢我的的从你那加倍讨还!”胡爷暗暗咬牙道。但表面上也是很和气地对着荷官说道:“既然江老弟没有意见,那就请开始吧。” “好嘞!”荷官也是知晓了这两人是较上劲了,重新摇上了骰盅,细长的手指按压着骰盅的上下两部分,“当当当”的摇晃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将骰盅放在桌面上,看向众人:“各位老爷们,继续猜吧?” 胡爷微笑着看了看江老四,意味深长地说道:“上次是我先猜的,这把不如让江老弟先猜,也让江老弟给我们露一手嘛。” “对对对,让江老弟再露一手!”众人也如此说道。 “那就承让了。”江老四也是没有推辞,应了下来,但语气中却没有任何退让之意。没过多久就睁开了眼睛,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骰盅,细细说道:“我猜——这次么…应该还是小。” “我猜还是大。”胡爷这次的把握比上次可好大了许多,这次他可是没有转一下眼睛,论说这种摇骰子的手法他自己可是烂熟于心。 骰子撞击骰盅的翻转角度,互相摩擦导致的侧向翻转等众多因素都计算了进去,没有道理会再输给江老四,于是这次便多加了一吊钱,说道:“这次我出两吊钱,江老弟想出多少?” 江老四看了看胡爷面前的两大吊铜钱,于是很是爽快的把刚刚赢得的铜钱碎银一股脑押了上去,笑道:“这些应该当三大吊钱了,不知道胡爷觉得够不够?不够我再加点?” “够了够了,江老弟真是爽快!”胡爷大笑,刚说完这句话便侧过头对着旁边的小弟小声说道:“这把至少有七成概率,你们几个知道应该跟谁了吧?” 众人思索了下,觉得现在就得罪胡爷还是为之过早,便一个个的都押了胡爷的“大”这边。 唯独旁边有个谢胖子还是有些急躁,因为此时江老四占的是他的位置,所以他不能上桌押注,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能拿到手,论谁也无法安定下心思。 江老四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谢胖子居然如此急躁,只得回首与其小声说了一句:“细水长流。” 谢胖子愣了一会,没过多久就憨憨地笑了起来,马上却又脸色一正,看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暗地里朝江老四竖了个大拇指。 “开!” 骰盅被荷官揭开,里面的数字赫然在目——两个三点。 “小,居然还是小!”众人的语气这次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诧了。 “胡爷,您的这两吊钱我就却之不恭了。”江老四笑嘻嘻地将那两吊大钱给扒拉到自己这边,看向忍住气还没有爆发的胡爷,说道:“胡爷,您运气有些不好啊,要不咱们再玩几把?” 胡爷此时正是气在头上,但输了钱敢在此闹事怕是自己的名誉就毁掉了,而且想与江老四分个高下,于是便忍住心里的窝火说道:“江老弟果然不赖,那我就再陪江老弟玩几把了。”说完便推出了一吊大钱。 不是胡爷吓得不敢押注了,而是因为江老四表现出来的状况的确有些邪性,从这两局来看,两次骰子都是六点,而且都是三三,他自己也是个老江湖,如果说这两把是江老四的运气还好,要真是遇到的是个狠茬子自己那不得输个精光? 江老四似乎是有些不悦,说道:“胡爷什么时候只敢压一吊大钱了?” “江老弟,你是有所不知啊,我门平常就是玩这么多的,一吊钱已经够多了,上把已经是我这几天押过的最高的了。”胡爷看似耐心地解释道。 “好了,那便开始吧,各位?”荷官看向众人,众人纷纷押注,而这次只有四五人还押着胡爷,其余人等都跟了江老四。 “好嘞!”荷官将骰盅麻利地合上,很快便摇好了停了下来。 “小!”江老四依旧风轻云淡地说道。 “大…”胡爷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 荷官扫视了一圈,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后,直接揭开了骰盅。 “四点,五点,是九点!”押了胡爷那几人欢呼起来,而押了江老四的人脸色却有些低沉,私底下也是讨论了起来。 “哈哈哈,江老弟,我就笑纳了?”胡爷很是高兴,将江老四面前的一吊大钱抹到自己这边,说道:“江老弟,还玩几把么?” “原来这江老四的技术顶多和我差不多,刚才居然还被他吓着了,真是可笑,难道我老了胆子真的变小了?”胡爷暗自想道。 江老四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镇定之色,连一直闭着的眼睛都瞪地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胡爷得意道:“江老弟,再来几把?这都讲究运气的,说不定你就赢了呢?” 江老四脸色依旧难看,看向赌桌旁众人,说道:“那就再玩一吊!” 依旧是下注的环节。 等到众人下注完毕后,荷官平静地摇起了骰盅,片刻后就停了下来。 “依旧下大。”胡爷轻松说道。 “那我依旧小吧。”江老四的语气听起来也是有些随意。 “那我就开了?”荷官试问道,在得到众人同意之后便慢慢地打开骰盅……众人全都屏息看着那放小小的、正在被慢慢揭开的骰盅。 很显然第一个露出的骰子上映着三枚红印。 三点!第一个骰子上是三点! 那就是说,这把根本还不知鹿死谁手! 江老四此时看起来神色有些紧张,这一切都被在胡爷看在眼里,随之在心里不屑道:“连一点忍耐力都没有,果然是花架子,先前居然还真的被他吓到了,真是可笑。” 随着第二枚骰子显现出来的时候,胡爷那平静的脸色逐渐开朗,活像是一株刚刚历经风霜在雪地里绽放的腊梅。 因为那上面赫然是一个四点。 江老四输了。目前的胜败是二比二持平。 胡爷很是开心,连着周边一些人都给散了一些铜板,然后便看向江老四,说道:“江老弟啊,我们呢,现在也是二比二平局,还没有分出胜负,咱们接着玩!” 江老四却露出难色,扭捏道:“可是,可是我今天还有正事,是要去收瓜的,耽误了可怎么办啊?” “笑话!你收瓜能赚多少钱?最多不过几百铜板吧?而我们玩一把,你要是赢了,这几百铜板不是就到手了吗?你不会是还挣了一吊钱想就这样跑吧?” 胡爷半劝半威胁道 ,旋即又看向在一旁严肃的谢胖子,说道:“谢胖子,他要是现在就走,那是真的不符合规矩,你可不能不守承诺把瓜让给他收啊。” “我……”江老四刚想说句话,但不用想也知道是推辞之语,但就被说话的谢胖子打断: “对!江老四,你要是敢跑,就别想去收瓜了!这才玩了一刻钟不到,时间上也是不赶,再来几把扳回本儿。” 江老四看了看旁边的笑容快要憋不住、却还得故作严肃的谢胖子,叹了口气道:“好么,那就再玩一会。” 第一卷 的雨 第十章 立德与立行 “开开开!” “三点——还有一个!” “几点?开了没?” “开了,是…是两点!” “三二,一共五点,江老四胜!”荷官看了看那骰子的点数,大声宣布道。 “再来!”胡爷有些意外,但又觉得这个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这个结果他当然不服,便说道: “依旧大!” “那我依旧押小了?”江老四老实地回答道。 “开开开!”众人押注也是押的十分卖力,自然也是盼着开盅。 “三点,三点,还是小!”江老弟又赢了! 江老四笑呵呵地接受着旁人给的恭维,看向胡步微,笑道:“胡爷,再来几把?” 胡步微接过旁人递的一杯清茶,猛喝了一口,却没有咽下去,只是漱了漱口,随后啐了一口浓痰,清了清喉咙,说道:“来就来,江老四你这几把赢得挺多啊,我也坦白了,今天我一定要赢你,这关乎我们之间赌技的较量,今天,除非是我输光了,不然绝对不回去!” 江老四眯起了眼睛,:说道:“那胡爷就请您先押注喽?” 这一切似乎总是透露着诡异,但是又合乎情理。 胡爷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不安的情绪,这种不安以前只在自己耍小聪明被师父发现的时候感受过。他看向江老四那眯起的眸子,似乎是想要看穿其想法。 江老四也是毫不避讳,直面应对胡爷这扫射过来的目光。面对这笑眯眯的眼光,胡爷看看自己还剩下的银钱,沉下头仔细思索了下,忽然手微微一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然后便坐在原地“嘿嘿”笑了起来。 “嘿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江老四,你也不用和我玩虚的,我完全看得出来,刚才那输的几把你完全可以跟着我押大,但是你偏偏押了小,我很是好奇啊。”胡爷再也没有了开始的气势,而是平淡地说道。 “那胡爷您的意思是什么呢?难不成我有钱还不赚吗?”江老四一副不解之色,疑惑地看向胡爷。 胡爷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胡步微,十五岁,拜人为师,学了三年,和我师父学了一身观骰盅定位的眼法,此后便在赌场混饭吃,想来已经快三十年了。”他不屑地看了看对面躲在江老四后面的谢胖子,接着说道:“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从来有一说一,江老四,我就和你直说了,你刚才故意输几局,就是想要我放下警惕,让我觉得还有赢得机会,然后就可以慢慢地吃掉我的钱对吧?” 江老四此时也是接过赌坊里的小厮给的一杯茶,小啜了一口,看向胡爷,道:“胡爷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掖着了,那您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我的想法很简单,江老四,你不就想吃掉我这些钱吗?我们来玩一把买断局,一局定胜负。”胡爷的话很是平静,就仿佛是随意地押了几文钱来下赌注般。 “什么!”“买断局!”众人很是吃惊,有些诧异地看向胡爷,不明白为什么胡爷会做出如此举动。 要知道胡爷在赌坊里向来是以沉稳出名,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硬茬子,但每次遇到硬茬子都会嗅到危险躲避过去,今天不知为何今天遇到江老四反而没有怯战,反而看起来是变得如此冲动。 胡爷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他将桌子上的所有银钱往中间一推,说道:“这是我现在身上的全部钱财,一共三十两,就与你赌这一把。” 连坐在桌旁的谢胖子等人见此也是有些心动,三十两银子,换算成铜钱就是三十吊大钱。要是老道士那种收入的穷苦人家,一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三吊大钱,平民一年也不过是六吊。在座的诸位能来赌坊玩钱的,都是小城里面家里殷实的主,但连他们这些大多数人也是一年不过上百两银子的收入,这三十两,的确是极大的一笔财富,至少对江老四来说,赢得了这笔钱他哪里还需要去河西之地收瓜? 江老四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惊讶,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只是把身前的铜钱和那张五两的银票都押了上去,看似无意却又很是肯定地说道:“很久没有遇到胡爷您这么有趣的人了,咱们玩归玩,我这次就陪您玩一把,输了的话您可别生气。” “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胡爷旁的几个人听到江老四如此的狂妄之语,连声呵斥道。 胡爷听到江老四有些狂妄的话语并没有如旁人一般生气,而是制止了旁人对江老四的呵斥,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颤颤说道:“如果要是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要是能见识一场您的听音辩位的技术,我胡步微就算输光了,那也值了。” 他已经把称呼换成了“您”。 江湖术人,自然是不以年纪身份来定下尊卑的,他们讲究的,就是一个“达者为先”,这声称呼,已经是摆明了他胡步微承认自己的本事要弱于江老四了。 江老四也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胡步微能这么灵敏发现自己的“细水长流”的计策,算是不错了,在赌场混迹了如此之久的老油子果然不能轻视啊,他看了一眼胡步微的手指与腕部,说道:“你学的是观盅辩位吧?和谁学的?” 胡步微点了点头,于是便和众人讲述了当年关于他这身本事如何来的故事: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我因为好赌博,诸位也知道原本我家中有些钱财,怎料后来因为与人斗气相赌,把一家的财产败了个精光。我记得,应该是一个午后吧,我在城外的山神庙里面睡觉,进来了一个,一个……”胡步微仔细思索了下,才肯定的说道:“对,应该是一个着青衫的读书人家的公子,年纪应该是二十五六,他直接走到我的身边,向我讨半碗饭吃。” “我就很是疑惑,这种明显是郡城大族里面的公子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呢?而且讨我这种乞丐的饭吃什么?但是当时我还是把饭给了他,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吃了我那半碗饭。然后问我有没有什么愿望,我便将家中实情和他讲了,他问我想不想回去回本?我当然是想了!于是便传了我一身观盅辩位的本事,但是由于我愚笨,师父他只是传了我这一种本事,据说还有一种听音辩位的法门更为高级,可惜我没有学到。” “故事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晓了。”胡步微的语气有些落寞,看向江老四,脸上的落寞一扫而空,神情又是激动起来:“我知道我江老四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吃人家赌饭的,会耍点小聪明罢了,但是您的这种赌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是我当年的心愿!师父当年没有教过我,那现在还请江先生给我演示一遍,望先生不要吝啬,我胡步微感激不尽!” 江老四看着胡步微的手掌处——那里是一层厚茧,说道:“观盅辩位,讲的是靠平时的手掌训练,在训练的时候不停地用各种手法摇晃骰盅,在此时用双眼观察骰盅的摇晃程度,在脑海中构思出骰子在骰盅里面撞击翻滚的角度,最后得出一个大概的结果,但这种方法的准确率不高,不多练几年出不了师,你手里的茧子,就是这些年你觉得自己没有学到家而私下练习的结果吧?” 谢胖子把头慢慢地伸到江老四面前,小声问道:“感情这胡步微原来是个半吊子?” 胡步微双手缩在怀里,手指不停的扣着手上的厚茧,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江老四拜了一拜,羞愧道:“当年以为自己学到家了,手头又紧得很,就偷偷回来城里赌了几把,后来师被父发现了,第二天师父便离开了,这些年我依然勤加练习,但是却进步甚微,是我的不对,您在这方面算是我的前辈,您就替我师父受我这一拜吧!” 一只手拉住了还欲再拜的胡步微——正是起身的江老四。 “你不必向我作拜,你该拜的是你的师父,既然你是半路出家,那么你也只能算是他半个徒弟,他那个人啊,怎么说呢,你拜我我可受不起啊…” “您,您认识我师父!” “额…先不说这个了。”江老四很果断的中断了这个话题。“把正事先给解决了吧,荷官,你把骰盅给摇起来。”随后江老四看向有些不敢抬头看自己的胡步微,说道:“你现在就给我把自己的本事都使出来,向我证明你师父的技术。” 胡步微抬起来那双略显愧疚的眼睛,说道:“那请开始吧。” …… 清晨的太阳在这一刻钟还不到就已经升起,连外面整夜的阴雨也停了下来。暖黄色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穿过院子里的梅子树上还带着雨水的、鲜嫩欲滴的黄梅子,照在了陈家赌坊里的赌桌上。 “叮叮铛铛……”骰盅上下晃动三圈,左右一圈,紧接着便是来回晃了一圈,再来斜着转了三圈,再来便是四下互晃,伴随着叮叮叮”的撞击骰盅的内壁的声音响起的是荷官那很经典的摇骰子手法。在那一双手里,骰子的位置接连变化,骰盅在荷官的手中不断变动着,像极了一只上下起飞的蝴蝶。 数息过后,骰盅被安静的放在了桌面上。 屋内众人皆眼睛盯的死死的在那方骰盅上,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此时说了话就会破坏这神圣的气氛一样。 “怎么样,押大还是押小?”谢胖子看向江老四。 “四上,五下,三左,同时两次互相碰撞,斜着又来了三次……”胡步微仔细思索着骰子的撞击翻滚轨迹,大脑疯狂的运转起来,连脑门上都急出了一些热汗,自打他出师后便没有如此的出过全力,尽管如此,但他还是没有肯定的把握能赢。 “我押小。”胡步微抢先回答道。 “我这把,就押大吧。” “来来来!开骰盅了!”荷官小小的一句话吸引了众人目光,有些性子急的恨不得直接揭开那方小小的骰盅,只有依旧悠闲的江老四闭眼歇息着。 荷官缓缓地揭开骰盅,露出了第一个骰子。 “是一!” 胡步微的呼吸急促起来,那么,接下来江老四只有六分之一的机会赢自己!自己马上会证明自己不比听音辩位差! “开下一个了!” “开了!红心看起来比较多!”一个人靠得近的人喊道。 “居然是红心多!”胡步微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到底是多少啊?几颗红心?” “一二三四…五” 胡步微的心里一喜。 “还有一颗,是六颗,江老四赢了!”荷官完全打开骰盅,大声补充道。 周围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那些押了大的人便欢呼起来,个个都走到江老四面前拜谢,连同谢胖子都笑开了花。 “果然么…”胡步微浑身忽然失去了力量,从长凳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 陈家赌坊院内。 江老四作别赌坊众人后,一个人站那棵梅子树下,看了看天上逐渐晴朗的天空,从梅子树上摘下了一颗泛黄的梅子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没想到这里还能遇见师兄你的半个弟子,当年你教我的这门小把戏,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啊。” 随后他便“噗”的一声将那颗果核吐到树下,嘀咕了一句:“果然还没有全熟。” 很多年前,在这株梅子树还未长大到像如今一样可以结果的时候,大秦帝都内的儒道太学府,有着两位青衫儒圣:一位叫立德,一位叫立行。 第一卷 的雨 第十一章 赵先生和他的女儿 学堂内。 “你这孩子,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大的雨,淋湿了生病可怎么办!”中年男人眉眼间透露出一股怜爱之色,半蹲下来爱惜的拿出手绢小心擦干了阿脸上的雨水。 回头看向在一旁不敢抬头的梵烟,就知晓了事情的大概,顿时有些好气又好笑,假装生气道:“梵烟,你爹我在你眼中就是个这样可怕的人么?” 梵烟有些不安,眼神躲躲闪闪的,低头看向学堂的雕花木门,小声的说了声:“难道不是么?上次你就瞪了栖梧一眼,连他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你这丫头!”中年男人作势在梵烟的头上轻轻打了一下,但也是靠近了过去,半蹲着理了理梵烟被风吹乱的发丝。接着将阿晓牵到梵烟面前,起身说道: “阿晓,我现在向你正式介绍下,我是这座学堂里的先生,你可以叫我赵先生。至于这个捣蛋鬼么,是我的女儿梵烟。” 阿晓躬身向赵先生施了一礼。 赵先生笑呵呵的站那受了这一礼,说道:“那这一礼可就算是拜师礼了,今后你可就要来这里一齐上课,日子是自周一到周五,两天休息,今天是周六,你下周一就可以过来了,仔细的时辰到时候我让江兄弟告诉你,在学堂里面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事情梵烟则会告诉你。” 阿晓有些不知所措,很是疑惑自己何时就可以来学堂上课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还是躬下身子,打算再行一礼。 赵先生见阿晓这番样子,伸出双手托住他的身板,笑道:“你不必这番样子,前几日你爷爷和江兄弟就已经来找过我,说你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商量着这几天就带你过来,就是没有想到今天就你一个人这么早过来。论说你小时候我也是抱过的,说实话,阿晓你这一副世家小公子的模样,不来上学真是可惜了。” 阿晓听赵先生这样一夸,脸上又是红了几分。 “哈哈哈…臭小偷你又脸红了!”梵烟从赵先生后面伸出个小头,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赵先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眉眼如刀,双目看向梵烟,两道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刺在梵烟的脸上,重重地“哼”了一声。 梵烟平日里最为害怕这个严厉的父亲,如今听到父亲的一声冷哼,当即知道说错了话,于是很是不情愿地低下头去走道阿晓面前,有些委屈地道了声“对不起。” “没有关系的赵先生,我不在意,她只是和我开玩笑啦!”阿晓看着这样委屈的梵烟,也是不想要其为难,便向赵先生求了求情。 赵先生也只是小小惩罚梵烟一下,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含在嘴里都怕化了,怎么敢让她受一点委屈呢?当即找个借口说自己要去楼上收拾下房间,要梵烟领着阿晓在学堂里面到处转转。 梵烟见赵先生上楼了以后对着赵先生的背影做了个击打的姿势,两只手抵住眼角,翻开白眼,对着赵先生的背影扮鬼脸小声的“略略略”了几下。 赵先生忽然转过身来,吓得梵烟立即停手,乖巧地站在原地不敢说话,赵先生也不知道是看没看到,只是对阿晓补充道:“忘了说一件事了,阿晓你知道自己到底多大了么?当年抱你的也不知道你有多大了,也没有问你的年纪,我好做个笔录。” 阿晓挠着头,想了想,似乎老道士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年纪,但老道士说过自己应该是八岁了,于是便说道:“爷爷说我八岁了。” 赵先生心中记下来阿晓的年纪,又问道:“那你的诞辰知晓吗?” 阿晓摇了摇头。 赵先生一皱眉,学生的诞辰是笔录里面一个重要的栏目,可阿晓这种情况论谁也不知道他的诞辰,眉头紧皱了一会,他想到了一个法子,看着阿晓说道:“那阿晓,我用你今日入学的日子作为你的诞辰,填在诞辰那栏上,你觉得怎么样?” 阿晓想了一会,觉得还是要问问爷爷才能下决定,于是拜谢道:“多谢赵先生,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先回家问问爷爷才行。” 赵先生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自己是想要迫切填好阿晓的笔录太过着急了,居然问出了如此冒失的问题,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我冒失了,那我先去忙了,梵烟你带着阿晓到这到处转转。” 等到确认赵先生真的上楼了以后,梵烟才转过头来看着阿晓,笑道:“你知道你现在要叫我什么吗?” 阿晓摇了摇头。 “叫我师姐!懂吗?我比你先入学,你又是新来的,叫我一声师姐,我绝对罩着你。”梵烟拍着阿晓的肩膀,大大咧咧道。 阿晓有些疑惑:“苏颉也比我先来上学,难道我也要叫他师兄吗?对了,你认识苏颉吗?” “不用!你们是同级的,叫什么师兄!还有,那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谁不认识?” “哦,那你是和我同级吗?” “是啊!” “那我为什么要叫你师姐?难不成你年岁比我大?”阿晓不解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大,但也许我比你大呢?” “你知道什么?古语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你来上学,不知道的事情我来教你,当你师父都绰绰有余了,让你叫一声师姐已经是顾着你的面子了。”梵烟白了他一眼。 阿晓站在原地,好好思索了下梵烟说的古话的意思,好一会才想明白,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但觉得梵烟说的也没错,便小声地叫了一声:“师姐。” “诶!师弟,以后师姐罩着你了,来来来,让我带着你到这里面去逛逛。”梵烟很是熟络的搭着阿晓的肩膀,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串黄铜钥匙,插到木门的锁孔里面一拧,只听见“挞”的一声,锁便开了。 “你快过来,我和你说,这里面的书桌案牍都是县里面各家大户捐的钱买的,论说精贵嘛,也不算精贵,只有注意别损坏就行了。”梵烟向阿晓解释道。 阿晓听到这里,心思有些大动,有些羞涩地询问道:“那我可以坐一下吗?” 梵烟看到他这番模样,又想到他平时的柔弱姿态,气得用手指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怂啊?有什么坐不坐的,反正到时候你来上课还不是要坐的?” 说完这话后,梵烟又很严肃地望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师弟,这里面的东西都可以随便坐,到时候遇到那些来上课的那些同学你千万不要这样弱弱的,要不然会受欺负的。” 阿晓点了点头。 其实梵烟不知道他根本不是怂,也不是软弱,他只是不想要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流逝的极快,在梵烟给阿晓介绍完各种工具书本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一刻钟,阿晓看了看窗外已经放晴的天空,走出门外,正好遇到从楼上下来的赵先生,道了一声“先生好。” 赵先生笑着应了一声,递给阿晓一张纸条,说道:“阿晓,这里面有我和你爷爷说的一些事情,你到时候交给你爷爷,他自然知道。” “雨停了,赵先生,我先出去了。”阿晓说道。 赵先生将坐在学堂里的梵烟拉出来,笑着说道:“我知道江兄弟今天要带着你要出去,我也就不客套了,路上小心,下了雨路上滑,还有,我这学堂里面排不出水,出去的时候须踩着这些踏脚的石头,免得湿鞋。” 阿晓道了声谢,一脚一脚地踩着圆形青石出了院门。 赵先生扭头看向有些恋恋不舍的梵烟,刮了一下她那小巧的鼻子,说道:“我家梵烟看上人家啦?” 梵烟作势要打赵先生。 赵先生笑呵呵地握住梵烟的手,故意逗着梵烟说道:“像阿晓这么乖巧聪明的孩子,做我女婿也未尝不可啊!你知道我刚刚给他爷爷的纸条什么写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啊?”梵烟有些迷糊。 “和他爷爷商量给你们订娃娃亲的婚书啊!” “你!亏得自己还是个先生呢!”梵烟有些生气,摆脱了赵先生的控制,扬起自己的小拳头,向胸口处锤了赵先生一拳,便独自一个人跑上楼了,连楼梯都踩得咚咚响。 赵先生吃痛“哎哟”一声,望着女儿跑上楼去的背影,轻笑道:“还治不了你了。” 但他转念想了想:“阿晓的确很是乖巧,自家梵烟和阿晓一样大的年纪,却只会给自己添乱,而学堂里的那些小家伙,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样想来也不错嘛,只是不知道这小家伙品行怎么样,话说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早?” 早已出门的阿晓远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他现在只是很想坐上江叔叔的船,感受感受坐船的感觉,看看河西是在什么地方,瓜园里面又是什么样的,想到去河西的瓜园里可以暂时拥有所有瓜的场景,孩子稚嫩的脸庞便不由自主泛起了一道微笑。 不远处的巷子里。 有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女子呆呆的站在那里。 女子面容姣好,论在小城里面也算得上号,但是一张漂亮的脸庞却苍白的过分,眼神也泛白而呆滞,没有半分情绪的流露。 看着走在路上的小小身影,她的嘴角逐渐湿润。 第一卷 的雨 第十二章 教训 雨过天晴,阳光也从灰白色的云层中透了出来, 从今天来看,白天是没有雨可下了,但梅雨时节,这雨要连着下上个二十天才肯罢休。灰色的瓦片上还存留着些许水渍,从小巷老屋的屋檐角滑落下,滴在坑坑洼洼积着水的青石板上,溅起道道水花。 这里快靠近老街了。 私塾再往南就是剑邑小城的最古老的街道——老街。这里遍布的都是最古老的街道房屋,有些院落都长满了杂草,有些老屋子都甚至是半塌状态,从院门口望去,里面的木桌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里丢弃着不知道是原主人还是流浪汉的衣服被褥类的物品,如今也是污迹斑斑。 熊亦本也想花些功夫治理治理这里,甚至想过用县里的资金请些郡城的武威军来直接将这片老房区推平,没有想到这些房子的主人居然抱成团,跑到县衙说这些老房子是先人所留,虽然现在没人住但是留着做个念想也好,要是县令不答应的话就在县衙门口撒泼打滚。 理由用的是儒家的孝道美德,手段用的是市井泼皮的下流无赖,这下熊亦拿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将这片老房区留在这里。 在这片小巷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倚靠在墙下,似乎是累着了。 “奇怪,就是连老爷街都没有这么长,这老街比县衙在的老爷街都长啊?” 阿晓走的口里有些干燥,掏出随身的水壶刚喝上一口,润了润嗓子,在拿起水中的小黄伞的时候,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手上。 雨水有些黏手。 “又要下雨了?”阿晓抬起头四下看了看灰白的天空。 空气很是清新,带有雨过天晴的特殊味道,吸到鼻子里舒服服的。 但是空中并没有下雨的痕迹。 阿晓又转头看向另一边,另一边是他所倚靠的青砖墙。 视野接着上移,青色砖墙上露出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脸。 女人长相还算标致,约摸着有二十多岁,但是脸上苍白的过分,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嘴巴也傻傻地咧开,还不时流下一丝口水。 阿晓胆子很大,他掏出自己的手帕,将自己手上的口水擦干净。抬头看向趴在墙上的女人,问道:“请问你是叫什么名字,是住在这里吗?” 女人没有说话,眼珠子只是死死的盯着阿晓。 阿晓被这眼神盯的有些发慌,挠了挠头,但觉得应该得带着她,老街里面的房子大多数都是危房,这女人一看就是得了什么病,神智也不清楚,要是钻到哪个地方去那可了不得。 “她家里人现在肯定很着急吧?”阿晓看着女人痴傻的样子,顿时觉得这女人很是可怜,于是伸出手,踮起脚尖,抬起手准备将女人的口水擦一擦。巷子的砖墙高有七八尺,而七岁的孩子能有多高,所以阿晓怎么踮起脚来都擦不到女人的脸。 “哟!这不是阿晓嘛!你到老街这里干嘛?”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富态男子从路口经过,看着阿晓站在墙边上一跳一跳的,有些疑惑。 “轩叔叔!”阿晓招了招手,向李轩打着招呼,向他小跑了过来。 李轩是李府的老夫人的小儿子,平时也就是在小城周边做些生意,再加上李老夫人和阿晓的这层关系,对阿晓这个乖巧的孩子也是挺喜欢的。今日这么早过来自然也是为了去那赌坊里面玩上几把,却没有料到在这里碰到了阿晓。 “轩叔叔,你在这里就好了,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姐姐。”阿晓看了看在墙上依然痴傻的女人,小声说道:“他好像神智不太好,轩叔叔你看看认得她吗?” 李轩来了些兴趣,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剑邑小城里面谁有这种痴傻的病,要是他发现了这件新鲜事,那可就有意思了,于是带着阿晓走到女人面前,问了声:“你是哪家的孩子?” 女人低着头看向地面,口水依旧挂在嘴边,也不答应一声。 李轩虽然是胖了些,但也算是生的人高马大,走上前去抬起女人的脸,手一接触女人的脸便猛地条件反射般缩了回来,不由自主地了一句:“好烫!” 女人似乎是被李轩的行为所触动了,终于动了起来,抬起那张漂亮的面孔盯着前面的二人。 “你…你…你不是那……!”李轩忽然用手指着前面的女人。 “怎么了啊?”阿晓问道。 “也许是长的像吧。”李轩小声嘀咕道,用手抚了抚自己有些惊慌的胸膛,将阿晓拉到一边,严肃说道:“不要理会她,阿晓,谁知道这种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江叔叔,他去了陈家里面还没有出来。” “正巧,我也要去哪儿,我带你过去找他,小孩子到这老街里面来干什么,这破房子里面到处都是蛇、蜈蚣之类的东西,咬到一口你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 随后李轩拉着阿晓的小手走出了小巷,只留下疯癫女人依旧趴在墙上。 望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远后,疯癫女人才从墙上下来,不复刚才的痴傻模样,嘴巴也合了起来,只是那张漂亮又苍白的过分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手上立即被烫红了一块。 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巷口许久,才笨拙地开口说道:“快没…时间…还差…差一…点…” “不止差一点。” 巷口走进来了一个左拿着黄色油纸伞的中年汉子,他平静地注视着前面的女人,说道:“其实还差了很多。” 女人见到中年汉子,咧开嘴,痴傻地笑了起来,流着口水摇摇晃晃地向巷子另一边走去。 中年汉子挑了挑眉,问道:“几代弟子,是不是太失礼了些?” 女人回首,嘿嘿地傻笑着,看向立在巷口的中年男子,说道:“饿……饿……” “淮南道自古以来就是淮南侯府世袭接管,你们御兽门大张旗鼓地来淮南道抓人,我觉得这事有些看头。” “饿……”女人看向中年汉子。 “有意思,我很久没有看过这控制人的身躯的秘法了。”中年汉子走到女人面前,伸手到其脖颈下探了探,感受到从那下面传来的热度,笑道:“你果然还是年轻,还没有练到家,当年那个老家伙可是连我都阴过一次。” 女人可怜地抱着中年汉子的身躯,口水流的中年汉子满身都是。 “饿……想吃……”女人猛然咬向中年汉子的脖子,嘴中流转出红色光芒。 中年汉子慢慢地伸出右手,却很是奇妙地在女人咬到自己之前准确的掐住了其脖颈,将其抬离地面,笑了笑:“想灭口啊?可惜了,是我先捏住你的脖子。” 女人疯狂挣扎,发出阵阵嘶哑的声音。 脖颈上忽然发出来刺眼的红光,红光里是一道小小的红色符印在运转。中年汉子感受到手上的灼烧感,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稍稍一运,直接将女人往下重重地摔在青石板地面上。 女人的身躯看起来十分柔弱,这一摔更是连清楚的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女人以诡异的姿态爬了起来,痴傻地看着中年汉子,没有情绪的眼神终于有了讥讽的意味,似乎是在嘲笑中年汉子的无知。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单手提起女人的身躯,又往巷子的砖墙上猛然一砸。 “砰!”沉闷的肉体撞击砖石的声音响起,这堵陈旧的砖石老墙都颤动了一下。 女人瘫软在地上,这次在其身体上明显渗出了血迹,那是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身体的皮肤,嘴中抑制不住的流出了血水,头颅上更加是鲜血直流。 女人的眼神依旧是有着几分讥讽,但还是以难以形容的姿势站了起来,由于双手的骨头已经断裂,模样看起来反而有些滑稽可笑。 中年汉子依旧摇了摇头,掏出随身的水壶喝了口水,在感慨了一声过后,便一脚将女人朝前面踢飞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道大的惊人,女人的胸膛都被踢得凹陷了下去,身躯更是被踢的离地一尺,像是孩童们打水漂的瓦片般在地上蹭了几次,直到触碰到巷子的底的墙上才停了下来。 女人这次没有爬起来,她全身的骨骼都碎了。奇怪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哼出一句话。 中年汉子走上前,看着女人那讥讽的眼眸。一个人鼓起掌来,笑着说道:“有趣有趣,据我所知,你们御兽门的法子,被控制的对象就像是只提线木偶,是生是死你们都是不理会的。” “不过万事都不是绝对的,或许今天过后你不会想再使用这门秘术了。”中年汉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随后他抬手在女人的额头上画了一道符印。 符印很小,上面泛着儒道修士特有的白色的浩然气,在女人的额头上缓缓成形,并扎根在女人的额头上。 一股符文律动自女人的额头传出,白色浩然气自额头中心流出,四散在女人血流不止的脸庞上,最众到达了脖颈处,白色与红色相交,最终形成了一根通向远处的符线。 中年男人没有兴趣跟着这根线过去,他不屑于对这种小辈出手。 “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连我当年做错事了都要被夫子打板子,你就当买个教训。”他平静道。 女人的身躯经过了这么多蕃折磨,生命已近走到尽头。中年汉子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当这个可怜的女人被控制的时候意识就被抹杀了,他对杀了这种傀儡没有丝毫愧疚感。 一道白光从已死的女人身上浮现,随着那根通向远方的符线远去。 中年汉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尸体,指尖上冒出一道由白色的浩然气形成的火焰,屈指弹了弹,火焰落在女人身上,像是遇到了干柴一样剧烈燃烧起来,没过一会便把女人的身体烧了个干净。 某处庭院内。 一个瘦长的身影坐在地上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自由自语道:“这等偏远之地居然有这般强大的儒道大修士。” “不过人已经找到了,到时候总有机会,我在暗处,还能拿我怎么样?”想到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孩子,他便邪邪地笑了起来。 远处,天上有一道白光带着破空声,呼啸着飞来。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想要事先离开。 刚走出院子,一道白光自远处的天幕下而来,没入他的体内。 一股难以明了的钻心之痛蔓延开来,从头到脚,仿佛每一块骨头都随之碎裂了,他甚至不能痛的喊出声来,因为脖子处已经痛的失去了直觉。没过多久,他便直直地痛地昏了过去。 第一卷 的雨 第十三章 茶馆听书 江老四很高兴地走在路上,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腰上的包里沉甸甸的,那是他刚刚赢来的银钱。走起路来听到包里面传来金属摩擦的响声,让他感到极为舒适。 “浪儿里个浪诶,我亲你诶……侬不晓哟…不论这风和雨哟……” 他嘴里吊着一根狗尾巴草,唱着当地的小调,双手放在脑后,一身粗布衣服洗的相当干净,走路也没有了生意人的急躁和赶时间,得了如此多的银钱,还做什么生意? 青石板的路坑坑洼洼,一脚下去能溅出相当多的水花。远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向江老四的巷子走来,那两个身影江老四可熟悉的很,他招手对着那两个身影喊道:“喂,李哥!阿晓!这里咯!” 李轩见他腰上挎着个大包,挤着眼睛笑道:“哟,江老四,看起来赚了不少钱啊!” 江老四打了个哈哈,连连摆手道:“没有的事,赚了点小钱,能叫赚了不少么?” 阿晓见他们聊的正欢,就蹲在一边没有打断他们讲话。 聊了一会,李轩问道“你今天时间挺充裕啊,江老弟 怎么,赚了钱连生意都不做了?这么悠闲?” “哪有!我这不来找阿晓了么?我们还等着去河西收瓜呢!你说是吧阿晓!”江老四对阿晓说道。 “对对!我还没有去过呢!”阿晓点了点头。 “那我得先给你提个醒。”李轩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才从码头那边过来,今年的水涨的很大了,别说老哥没有提醒你,能别去就最好别去。”说完,还用手颠了颠江老四的钱袋,从里面掏出了一粒碎银,笑着道: “那就这样了,我也去玩两手,江老四你不仗义啊,连点分红都不给我,到时候别怪老哥我去福喜街取经不带上你。” 江老四脸颊上的肉颤了颤,看了看阿晓,用手挡着嘴前,小声说道:“上次你不也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取经么!那些慈悲的女菩萨,不都和你一块去讨论经书去了?还有哪个留给了我?” 李轩“嘿嘿”的笑了几声,说道:“下次,下次一定挑几个漂亮的小菩萨!”然后就一溜烟向陈家方向跑了。 江老四看着李轩远去的身影,暗骂了一声:“死心眼的,家里这么有钱还吃我的红,忒的心黑!” 阿晓听他们两个说话云里雾里,问道:“江叔叔,什么叫‘取经’啊?还有,我记得我们这里是没有庙的,哪来的女菩萨?是在你们说的是福喜街吗?” 阿晓没有去过福喜街,听大人们的语气那里似乎是个神秘的地方。 江老四脸色有些不太好,两只手搓了搓阿晓的脸,小声却又严肃:“没有女菩萨,哪来的女菩萨?我和你轩叔叔在讨论去寺庙拜佛的事情呢,你小孩子不懂,别乱说。” 阿晓听话的点了点头。 江老四重新扬起了他高傲的头颅,拉上阿晓的小手,大手一挥:“走着!今天江叔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溪河,倒是有些合适。 平时高处水面一丈多的老码头,已经被汹涌的河水淹没,只留着还系在码头上面的船浮在水面上。远处的河水在河道中翻腾,上游的来水依旧汹涌,带来巨量的水和泥沙,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变成了浊黄色。 江老四看了看自己那离岸边快三丈的小船,一直笑着的脸僵硬了起来。 “江叔叔,今天我们还去河西吗?”阿晓问道。 江老四苦笑一声,道:“这么大的水,船都不敢开啊,怪不得轩哥这样说。”说完他看向阿晓,试问道:“要不然我们今天回去?等水势退了再去?” 阿晓有些遗憾,有些落寞地转身离去。 阿晓没有出来过这么远的地方几次。 他自小在家里被老道士和江老四的帮衬下养大,当他可以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情后,老道士便不在带着他出摊。 他一个人不敢去很远的地方,也不敢去人少的地方,在河边玩的时候,苏颉常常说他胆子小,连水都不敢下。但其实阿晓的胆子并不小,他从小胆子就大。 因为老道士原来说过自己要是不见了他会很伤心。 阿晓很喜欢爷爷,不想要爷爷伤心,才管他们怎么说呢。 于是乎这个还很稚嫩的孩童,就很听话的会自己吃饭看书了——书是老道士从别的旧书铺是淘来的,应该是学堂学生所变卖的识字读本。他每天的生活便是在家里读书,用一根段木枯枝在地上照着书上的字写着。要是苏颉在家的时候还可以去邻居家玩耍,但是后来苏颉去上学堂了以后就留下了他一个人。 所以当阿晓听见自己可以出来的时候很高兴。 江老四看着阿晓的小小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抱住阿晓,丝毫不顾阿晓的叫唤,将那小身板直接扛到肩上,大笑一声:“走!江叔叔今天带你去茶馆听说书的!今天,咱们不差钱!” 早上的茶馆内相比于傍晚有些冷清。 现在这个点来茶馆内坐着的都是些吃早茶的客人,早上的早茶一份需要六枚铜板,其中包括两个大白面馒头,一叠辣椒酱,一杯清茶,还有一块解辣爽口的冰糖。 早上的说书先生依旧是那位柳姓先生,以前小城里的说书先生可不止柳先生一个。自柳先生来说书后,日日门庭若市,以前的几个说书先生们都有些气愤,责怪柳先生抢了他们的饭碗。直到后来双方比了一场,柳先生孤身一人说的其他几位理屈词穷,羞愧无比,从那以后,柳先生就成为了这座小城里的唯一的说书先生。 柳先生的说书本领了不起,而且故事也是新颖传奇,不像其他几位先生,翻来覆去不过是些老掉牙的历史故事,柳先生一说起来,那是才子佳人,神鬼志异,前朝往事、仙门秘闻……各种故事个个信手拈来,每次都惹得满堂喝彩。 听书的众人一边就着辣椒吃着馒头,辣的满头大汗,狠狠的灌一口清茶,但是到了柳先生讲的精彩之处时,有些还在咽馒头的人、还在喝茶的人、还在擦汗的人都忍不住站立起来,给予这位出色的说书先生最为热烈的掌声。 茶馆正前方的是一个戏台,现摆着一张木质长桌,上面放着一块说书先生所用的惊堂木,那柳先生便站在桌后兴致极高的讲着今天的故事。 “上回说到,那刘生进京赶考,自己家境又不厚实,住不起这官家客栈,原本想投个和尚寺庙、道士道观便草草了事。” “谁知这附近十里地,只有个荒废庙宇,这庙宇年久失修,已是不成模样,杂草从生,大殿内满是蛛网,刘生暗道倒霉,多日来的旅途劳累,他也没有多想,找了个后殿干净处也就睡下了。” 柳先生笑呵呵的停止了说话,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水。 台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个年轻人见他不讲了,急得道:“后面怎么了?柳先生您老别吊我们胃口啊!” 柳先生拿起惊堂木,往木桌上重重一拍! “啪!” 众人的眼光皆被这一拍所吸引。 柳先生捋了捋自己那长胡子,见效果不错,便继续说道: “那刘生在那寺庙里歇息,半夜偶然听到些不寻常的声响,像是有人走路的声响,心里有些警觉。这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晚上来这里过宿的,不是强盗匪寇之流就是那流民乞丐。” “但不管是哪种,晚上在此遇到了都不是些好事,这里没有官府管辖,出什么事只有天老爷知道。故此,那刘生从地上摸起来一根碗粗木棍,躲在那帐帘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前殿似乎是进来了一个人,待到走近了刘生才发现,那进来的人身形细小,穿着一身白色衣裙。三千青丝散乱的披在肩上,黛眉巧妙如那名流才子所画,肤若凝脂,樱桃小嘴仿佛是含着红色朱丹,手指细长,一举一动飘飘乎若那天上仙子,双眼秋波连连,惹人疼爱无比。” 有诗为证: “执晚云之流苏,沐阳春之回雪。” “袅袅兮叹玉淮,醺醺哉轻田烟” 刘生平日里只知道读那圣贤之书,哪里见过这等女子?呼吸都不经意间急促了起来,这反而是被那女子察觉到了,吓得那天仙一般的人儿花枝乱颤,娇呼一声……” 江老四牵着阿晓的手走进茶馆,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了,店小二见是江老四,很识趣地跑过来,说道:“老主顾啊,今天上午怎么来了?” 江老四笑着从怀里拿出十文铜板,对着伙计说道:“去掉馒头,其他的都来两份。” “好嘞!”小二收好铜板,跑去忙活了一阵子,不一会便端来了两杯清茶。 “江哥,您的冰糖。”店小二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罐,夹出两块冰糖放在茶碟上就准备走,却被江老四伸手先给拦住。 江老四靠近店小二小声问道:“今天是讲些什么?” 店小二见他问自己就来了兴致,将那放冰糖的罐子放在桌上,说道:“今天柳先生讲的是那刘生赶考的故事,现在正好是故事的精彩之处!你算是来对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忙完等着听故事呢。” 江老四又拦着店小二,看了看阿晓,无赖般说道:“我这孩子喜欢吃糖,要不多给几块?” 店小二看了看一旁乖巧的阿晓,心里又急着忙完听柳先生说书,便小声说道:“可不要给旁人看见了!”于是从瓷罐里又夹出两块冰糖,放在阿晓的瓷碟上。 阿晓站起来说了声谢谢。 小二摸了摸阿晓的脸,笑了一声:“这孩子长的真讨喜!江哥你不要总让我这个跑腿的为难啊!我先去忙了,你们慢慢听!”说罢便急忙跑去厨房里忙着了。 江老四看向阿晓,得意道:“吃吧!这家的冰糖可甜的很,味道又纯,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对了,江叔叔,赵先生说有些话要和你和爷爷说,爷爷不在,我就把纸条给你了,事情都写在了纸条上。” 江老四接过纸条看了看,随后便把其放入兜内。 “江叔叔,里面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一些琐事而已。”他笑了笑,习惯的拧了拧阿晓的脸蛋。 第一卷 的雨 第十四章 讲故事与听故事的人 “那刘生第二日起来,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但是还是心心念念着昨晚的一夜风情,可惜那位姑娘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刘生便想在这多等一天,等到姑娘回来自己问清楚其家境再去那京城……” 阿晓有些不解,问旁边听的津津有味的江老四,说道:“江叔叔,为什么他和那位姑娘一夜风情就念着那位姑娘了啊?” 阿晓没有故意缩小声音,这句话让听书的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么多人的意味深长的眼光让阿晓的脸毫无悬念的红了。 有个与江老四同是贩子的汉子对阿晓挤着眼睛笑道:“你这小崽子,有出息!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齐大笑了起来,气氛一时活泼无比。 阿晓的脸更红了,扯了扯江老四的袖子。 江老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小声对着阿晓说道:“小孩子不要乱问,只需默默听着就行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小声附耳过来问我。” 阿晓含了一块冰糖在嘴里以缓解自己脸红带来的不适,继续小声问道:“那他为什么浑身无力啊,是不是昨天睡的太晚?” 江老四更加无奈地说道:“小祖宗嘞,你还是别纠结这件事了,问些别的也行啊?” “哦。”阿晓不情愿地停止了这个话题,默默听着柳先生说故事。 “第二日晚上,那姑娘果真又来了,皓月当空,一男一女在庙中自然是情意绵绵,那刘生正和女子温存之际,想要开口问下姑娘的姓名家世,刚刚开口那女子的朱唇便贴了过来,于是乎这一夜也就迷迷糊糊过去了。” “第二日起来的刘生脸色又憔悴了许多,他看了看旁边,姑娘果然已经走了,他昨日却又忘记了向那位姑娘询问家境,只得暗自叹气,手里的圣贤书也没有了味道。” 听到此处,有些听众已经觉察出了些端倪,说道:“这天仙般的姑娘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肯定是有蹊跷!” 柳先生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位看官说的不错,天上不可能掉下来百白花花的银子,事事小心总是没错,诸位看官也需谨记这个道理。” 说完,又用惊堂木在桌上“啪”的一拍,接着说道: “那刘生白日里已经是无心再读那圣贤之书,打开包袱,吃了些干粮,就躺在那等着夜晚的到来。睡觉中的刘生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气息,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前面居然站着一个白眉白发的老道。” “刘生也是个明白人,明白前面的老道人不同寻常,当下很恭谨地起身拜了一礼。那老道人也是笑了笑,塞给了刘生一张符纸,说他妖孽缠身,要他别在腰间,今晚便可将那妖怪现出原形。” 阿晓听到此处,很激动地对着江老四说道:“江叔叔,我猜那个姑娘一定是个妖怪!” 江老四有些意外,但还是拍了拍阿晓的头,说道:“阿晓,有些时候知道了故事的结局也不要说出来,你这样会被别人骂的。” ……后面的故事便很俗套了,无非是写道家高人斩妖除魔,书生大谢老神仙,道家高人斩杀了妖怪,增长了自己的修为。书生得了道人的帮助,进京赶考,得中进士,结局皆大欢喜。 台下众人听的兴致正高,但这个故事篇幅却又不是很长,都喝彩着要柳先生再讲一个,柳先生拗不过,只得答应了下来,接着清了清嗓子,问道:“那各位看官这次想要听什么故事呢?” 这可把台下闹开了,有些年轻人想要听那神话传闻的故事,有些汉子却吵着要听帝国的名将风流,还有些妇人说要听那鸳鸯蝴蝶、才子佳人,这时一个声音大声喊道:“我要听那各位仙家名流的故事!” 众人的争吵被这声喊叫震的都为之一停。 连阿晓都被吓着了。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江老四,他悻悻地看着周围的人们恼怒的眼光,小声嘟囔了一句:“本来仙家名流的故事就最好听。” 柳先生叫了一声好,算是答应了江老四的要求,说道:“那么今天,就讲那仙家名流的故事。今天,我们不说帝都儒道,也不说那燕北重阳仙宫,亦不说那西域佛陀,就单说说我们淮南道的道陵宗的剑仙风采!” “有话说的好:修行不做道陵仙,修得长生也枉然!” “大家可知那大名鼎鼎的曜日剑仙吗?”柳先生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下面的一个年轻人说道,他兴奋的大叫:“他是我大秦国最为厉害的天才剑仙,据说是道陵剑宗的现任副宗主!” 柳先生“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大家皆知他天资卓绝,却不知他的传奇故事,那么我今天就来讲讲这曜日剑仙的故事!曜日剑仙,乃是那剑宗上任副宗主的真传弟子,他的成名战乃是于冬至日,在雪满关挑战当时的佛子净明,凭借手中三尺三的曜日赤剑,破去了当时净明的号称年轻一辈防御最强的金刚不朽身。” “啪!”柳先生使了下惊堂木,大声说道:“仙家名流人物篇第七——雪满关净明迎战,曜日剑破罡显威!” 阿晓从来没有听过这些稀奇的事情,好奇地向江老四问道:“江叔叔,这件事是真的吗?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和那些志怪一样?” 江老四笑道:“真倒是真的,你想这么多干嘛?这些仙人哪里是我们能遇见的,切且不论这神州,连大秦国的地域都无比广大,阿晓,你知道我们剑邑城所在的宜安郡,有多大么?” 阿晓摇了摇头。 “宜安郡整整管着十二个县城,其中我们剑邑城最小,但加上周边几个市镇,也有方圆百里的面积,而宜安郡的其他县城,都比我们剑邑城大了许多。” “所以,阿晓,这些神仙人物平民们一生是见都见不到一面,就算见到了,你还能认出他来咋的?还有我听说那仙门大派,都是招收有资质的弟子,我们平民百姓,哪来的福缘。”江老四叹了口气。 “那江叔叔的意思,就是这些人都是真正存在的?”阿晓满心欢喜问道。 江老四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此时还有些稚嫩的孩子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境,那个梦境真实的像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而且总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中呼唤自己,指引自己去往某个地方。 “所以那座城池也可能是真正存在的!”阿晓终于想通了这件事,显得很是高兴。 台上的柳先生也是讲到了高潮,他讲到这场大战的高潮时手舞足蹈,讲到故事的悲伤之处自己都流出为之伤感的眼泪,讲的人物意气风发的时候自己仿佛就是那手持三尺三赤剑的白衣剑仙,睥睨天下英雄。 “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柳先生说书。”阿晓想道。 “那白衣剑仙手持曜日,刺在了净明的身前,谁知那净明的胸膛仿佛若精钢铸造,曜日不得存进。净明张开双手握住了赤剑曜日,白衣剑仙眉头一皱,曜日剑身上瞬间剑气九转,一转强似一转,切割在净明的金刚不朽身上摩擦起了道道火星。净明作为佛子,手段也是不弱,一双佛门掌法也是使得炉火纯青,一掌佛门大手印下去,那整座雪满关的积雪都被震地往下直掉。” “白衣剑仙喝了一声,浑身迸发出通天剑意,三尺三的曜日在手中浑然流转,雪满关的积雪被这剑意凝聚到一起,化成一把巨大的雪白的冰晶长剑,直接将净明砍飞了出去,随后他凌虚一闪,手中曜日居然迸发出了十转剑意气,终于将净明的金刚护体罡气破除,净明这才认输。” 各位听众都听的如痴如醉,仿佛就像是亲眼看见了这番决斗场景般,当说到那剑仙处于下风时,都为那白衣剑仙捏了一把冷汗,到最后白衣剑仙终于胜了,大家皆站起来热烈地鼓掌,都喝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 阿晓的心脏也扑通扑通地跳的飞快,不由得说了一句:“柳先生讲故事很厉害呀,江叔叔,这就是你每天来听说书的原因吗?” “应该不算是原因吧。”江老四语气有些不确定。 他一直摆着的生意人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怀念的表情,他和蔼地对阿晓说道:“故事故事,就是已经逝去的事情了,每个人都会成为故事,包括阿晓你,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如果一个人成为了故事,那也就说明故事有了结局,我来听的,是故事里的人,而不是故事本身。” 他习惯地摸了摸阿晓的头,轻笑一声:“我说这么多干嘛,反正阿晓你也听不懂。” (PS:进度太慢,开始加快进度了) 第一卷 的雨 第十五章 要下雨了 已是傍晚时分,江老四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阿晓早已经躺在他的背上睡着了,江老四先是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熟睡的阿晓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将一切都整理好后便搬出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他看了看有些暗沉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又要下雨了。” 老道士恰好打开门走了进来。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过后,老道士先开口道:“你为什么带他去茶馆听书?” “那个,这不是河里面发大水吗?我就去不了河西了,这不就带他去听说书的去了。”江老四打着哈哈,挠头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江老四有些疑惑,问道:“那你想问什么?我不就带了阿晓去听说书的吗?他可喜欢听了,如果你要是不乐意他去那种地方那就算了,那种故事的确小孩子听多了不好,下次不带他去就行。” 老道士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两个之间这么熟了,就不要这样打哈哈了,江老四,你来这里应该有十年了吧。” “老道儿,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来这里也有七年了,来了七年我就养了他七年,这七年里,我看着阿晓长大,看他从一个那么小的婴孩变得会爬了,会对着我笑。再后来他会叫我爷爷,你不知道,他第开口的第一声我有多开心,这种开心和我之前的得意不同,是我内心里传来的那种滋味。” 老道士接着说道:“四岁那年,他在院子里乱跑,不小心撞到了井角,痛的他哇哇大叫,我刚想去扶他,这一扶,我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原来长大不是时间长河的慢慢冲刷,只不过是忽然之间而已。白驹过隙,没想到现在他就会自己去买菜了,会自己识字了,平日里很听话。” 老道士说完了以后,双眼瞪着江老四,道:“你要知道,七年!这七年里,我不舍得他接触任何东西,江老四!我告诉你!我只要他像现在一样,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长大,一辈子在这个小城里面,讨个老婆后平平静静的过一生,我就很欣慰,就算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江老四有些意外老道士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只是平静道:“你不知也道他的想法,你不是他,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人生,你怎么知道?” “他要什么人生我不管,我只要他平安就行!”老道士情绪有些激动,平静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这样引导他,他只要想走出去,就……不会有好结果的,绝对不会有。” “他有他原本的人生,你这样把他困在这座小城里面又有什么用?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能困他一时,还能困他一辈子?” 江老四轻轻地把阿晓房间的门合上,继续说道:“老道儿,雄鹰不会因为被锁在牢笼里而放弃天空,同样,你把一只幼虎养在家里,可是他一有回到森林的机会,他便再也不会回头。” 江老四正说着,忽然一惊,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好结果?莫非你……” 一直平静的江老四有些恼怒了,指着老道士骂道:“老不死的,你是嫌自己命长?自己的身体没有点数吗?就你这样的残废还敢看别人的命数?” “就准你带他去听书就不准我测他的命数么!”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服谁。 老道士没有理会江老四,最后转身默默地看着阿晓的房间,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老江,不管我怎么阻拦,怎么测算,下一个七年,他总会走出这座小城,但是我是真的不想要他走,他现在的生活有家人、有朋友,他为什么会走呢?” 江老四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将那张纸条递给了老道士,随后看向灰白的天空,道:“还有七年么……他要是能早早地多学一分本事,将来也就能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 …… 大秦帝国,燕北道边境,易水畔。 此时的燕北道正是草木繁茂的季节,绿油油的草地惹人喜爱,草地上,地榆、裂叶蒿、野豌豆杂杂地长在一块,惹来了前来授粉的彩蝶野蜂,甚至还有一只灰兔在下面偷偷咬着野豌豆的根茎。 忽然,野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啃咬植物的举动,随后便向着树林茂密之处跑去。 地面上莫名开始震动起来,野蜂彩蝶四散奔逃。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名骑着黑色大马,扛着一面玄色大旗的甲士。 旗面上绣着的是秦文“燕北”二字。 “咚咚咚……”随之而来的是扛旗甲士后面的无数黑甲骑兵身影,骑兵的数量之多,仿佛是在这绿色大地上涌出了一股黑色洪流! 一卷玄旗临易水! 燕北道是大秦国的北部边界,世代由燕北侯府直属管理。 燕北侯,与淮南侯爵位相当,同为四大世袭侯爵之一,初代燕北候为帝国的四大开国名将之一的白启,其在开国之战中护驾有功,被封为燕北道节度使,受燕北侯。 白家在燕北道经营了无数年,势力如日中天。如今的燕北侯名叫白献之,乃是帝国的五大武道巅峰强者之一,执掌二十万燕北边军,震慑北部鞑靼诸部与东北部的中山国,令其不敢存进,当今的皇帝曾经称赞白献之为鹰将,意为目光锐利,利剑出鞘。 白献之年岁不过四十,一双锐利的鹰眼刺人心魄,身着帝国最为顶尖的符师与铸造师打造的金色秘文玄甲,骑在一匹青色大马上,看了看这股只属于他的黑甲洪流,对前来通报的下属沉声道:“下令全军,备好武器,休整片刻后,即刻出发!目标为中山国都城!” 对于中山国的臣民来说,这场战争来的不知所以。 起因不过是弱小的中山国有几个醉酒的士兵越过边境,侮辱了帝国边境的妇女,若只是妇女也就罢了,可是有名燕北边军士兵正好告假回家,见到了如此禽兽之事,上前阻止却反而被杀害,这便触动了帝国的逆鳞。 白献之自然不会是放弃这个增长自己势力的大好机会,立即修书一封前往帝都,不过三日,帝都便传来了同意讨伐中山国的圣谕,于是这才有了十万燕北边军陈列中山国边境的一幕。 中山国国都,平城。 国君李成潜腰挎帝剑,两边只有着一位老儒和几位亲信。站在大殿之内听完前来通报的斥候带来的消息,他愤怒的将手中的玉玺砸向那名斥候,大骂道: “通报通报,就会通报!每月的军饷拿来何用!都被你们拿去逛窑子了吗?十万燕北黑甲,深入国境,没有经过一次战斗便要兵临平城,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带兵前去阻拦,你们是废物吗!” 那名斥候被玉玺的尖角砸破了头皮,鲜血从头顶流下来,润湿了眼角,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吓得匍匐在地上嚷着饶命。 李成潜一番发泄后也消了气,他本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只是国难当头,一时失去了理智,随后也就摆摆手要医官将其带下去包扎。 “老师,这可如何是好,我中山国上千年的基业,如今就要毁在我手里了!”李成潜焦急地对一旁的老儒说道。 那老儒年龄已是极大,须发皆白,叹了口气,道:“陛下,我国如今怕是躲不过这劫了,白献之野心勃勃,早就想吞并我们中山,绝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今之计就是将各位皇子宗亲暗地里送去他国,不管是扶桑、还是东海、亦或是鞑靼都可以!我们拖住白献之的铁甲,只要他们还在,我中山就不算亡国!” 老儒是李成潜还是太子时候的老师,如今已经辅佐中山国四十余年。作为中山国的儒道之首,老儒甚至在整个神州大地的儒道上都享有极大的名气。 “我可以前去拖住白献之。”老儒道。 李成潜听老儒说了此话,先是愣了愣神,随后马上叫来了自己的亲信,安排好了诸事,随后对着老儒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这次,真是劳烦老师和我一齐赴死了。” 偌大的皇宫里面如今空荡荡,就剩下了这两人,宫女妃嫔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早已跑光,李成潜也没有加以阻拦。 皇宫的过道很长,二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许久,老儒与李成潜还是并肩走到了皇宫的大门口,两人相视一笑,老儒先开口道:“陛下,今日,老臣先去一步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 城外陈列的燕北大军在不久前便水泄不通的包围了整个平城。从平城的城墙上望去,城外布满了玄色旌旗,下方的甲士更是如一条黑色大河般将平城团团围住。 白献之坐镇军中,身旁跟随的是小侯爷白望、义子白燕、白北,副将万念等一众燕北侯府亲信,他擦试着自己的配刀,平静道:“来了,自然得师出有名,白望,你传令下去,派人在阵前奉读天子昭谕。” “是,父亲。”白望得令转身传令道:“来人,奉读天子昭谕!” 一名穿着紫色使官服,留着长须的男子乘着三马所拉的车从燕北军中驶出,到达燕北军阵前大声读道: “中山国多次放纵兵士作乱,屠戮我大秦子民,我大秦数次容忍之,今杀我大秦军士,实为不可忍也,今发兵为我大秦所逝去英灵讨还公道,列中山国君李成潜六重罪状:其一,秽乱后宫,天怒神伐,乱其伦理;其二……今呈天意讨之。” 李成潜站在城墙上,拍了拍旁边的普通年轻士兵的肩膀,见他有些颤抖,笑着问道:“怎么,吓着了?听他们这样说我你怎么看?” 那名士兵看向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帝,咬了咬牙,颤抖的手抬起来指着他骂道:“我去你md李成潜!老子今天就要为你死在这里了!” 李成潜笑了笑,道:“那我就陪你们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第一卷 的雨 第十六章 中山国之死 六月的燕北,本是万物繁茂生长的季节,草肥马壮,万类霜天竞自由。 然而在中山国的平城,却弥漫着压抑又死亡的气息,这是城内五千中山军队和二十万平民面对肃杀的燕北大军所聚合的恐惧。 燕北军已经包围了国都平城两个时辰,周围的郡城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就仿佛燕北军根本没有来过一样,平静的有些令人心寒。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不敢前来送死。 “咚咚咚……”燕北军的前军开始击鼓。 鼓槌击打在夔牛皮的鼓面上,却十分轻缓,似乎并不是什么进攻的预兆。 “呜……”伴随着鼓声响起,一名屹立在军阵中间的角兵猛然吹响了号角! 城外的黑甲骑兵莫名的开始后撤,城墙上有些士兵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李成潜却并没有因为黑甲骑兵的后撤而感到欣喜,反而是严肃喊道:“所有军士听令!开符文阵!。 天地元气一瞬间入潮海奔浪般向平城凝聚,一声“嗡!”的巨响过后,平城的城墙上出现了无数流转着的巨大的符文! 李成潜很清楚,骑兵的后撤这代表着的是秦军的灵弩营要进行齐射的前兆。 果不其然,在无数黑甲撤退不久后便一片轻甲弩兵方阵自中军出列,秦国编制的战争机器运转起来,中山这种小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咚咚咚咚……”燕北军的鼓声越来越急促,声音越来越深沉! “灵弩营准备!”副将万念站在中军的极高的木车上发令道。 “是!”三千灵弩兵士收到命令,一齐取出背负的大型灵弩,取出纂刻着银色符文的灵箭装入弩内,以双脚撑开,原地后躺,作朝天斜射状。 “吱呀——”无数道灵弩一瞬间被拉成了满月。 大秦的灵弩营编制来自开国时期军师吕维的构想,以符文师纂刻银色破甲符文在特殊制造的箭头上,配上强化射程的军机弩,一下可射出上千步之远,但也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军机弩非臂力强劲或武道之人人不可拉开。 后来为了普及灵弩营,吕维便改造了军机弩,使其可以要士兵以脚蹬之,全身发力,亦可将灵弩拉满。 从远处射来的灵弩箭的威力可以轻易洞穿所谓的重甲兵引以为傲的铠甲,而上面篆刻的符文不仅可用来对付重甲骑兵,还是用来对付军中的武道高手,破除武道高手的护体元气的不二利器。 万念挥下手中的令旗,大声喝道:“三息过后,放箭!三、二、一,放!” “嗖嗖嗖………” “二轮齐射,三、二、一,放!” 灵弩营兵士很麻利地装上新的灵弩箭,用尽全身气力再度再次拉开了手中那需要以巨力拉开的灵弩。 “嗖嗖嗖……” “三轮齐射,三、二、一,放!” 灵弩营的快速的三轮齐射是秦军可以连射的极限,三次灵弩箭过后,灵弩营的军士都手颤腿麻,除却武道高手,皆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战斗能力。 三轮齐射的灵弩箭自天空中直射而来,九千只之多的剑雨形成了满天箭海,带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灵弩箭的速度之快,不过眨眼间,站在城头上的中山士兵便可以看见灵弩箭头上闪烁的耀眼银光。 面对如此之多的灵弩箭,李成潜拿出了刚才那枚用来砸人的玉玺,印在了城楼上的凹槽内。 一道以内城墙为基石的巨大符文阵自城楼上冒出,护在了城墙上众人的身前,一内一外,两重符文大阵,在平城的城墙上浑然流转,平日里黯淡的符文大阵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仿佛是在用最后的余晖庇护着这座城里的子民。 白献之坐在中军账内,抿了口茶,眼神却透过无数人海看着前面的两重符文大阵,等到看明大阵的符文流转规律后,轻笑了一声:“自不量力。” “砰!砰!砰!”平城上方,无数道灵弩箭击打在符文阵上。箭头符文撞上大阵符文,符文之间如此猛烈的撞击导致二者内部的损毁,有些灵弩箭甚至是直接在接触到符文阵的时候便炸裂开来! 但是在如此之多的灵弩箭矢的攻击下,外墙的符文阵还是在三息后便被射击的支离破碎,后面接着飞来的箭雨便直直的射在内城的符文阵上。 白献之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众人,道:“白燕白北,你二人前去破去城门的符文阵。” “末将受命!”白燕白北二人作揖,转身走出大帐,却发现一名青衫老儒早已站在账外。 那老儒见白燕白北二人出帐,伸手拦住二人,他一身青色衣衫被吹的微微扬起,正午的阳光照在他那银发上,像是度上了一层金箔。老儒拱了拱手,笑道: “告诉你们侯爷,中山国国师,老儒陈庆之前来讨教一二。” “你是什么人,竟敢闯我燕北军大营,找死吗?”小侯爷白望看着帐外的青衫老者,呵斥道。 白献之走过去一巴掌打在白望的脸上,骂道:“这是儒道上有名的陈先生,连我都需要尊敬三分,你个逆子居然敢辱骂先生!” 众人心里一惊,这位陈先生据说是儒道的大修士,在中山国已经有四十年了,实力深厚无比,这里只有侯爷能可以与其一战,便都拜下说道:“见过陈先生。” 陈庆之笑了笑,没有理会,只是对着白献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侯爷,还请与我出去一战罢?” 白献之皱了皱眉,道:“可是先生气血衰败,不是我的对手,先生还是走吧。” “受君之托,忠君之事,先皇基业,我自当守之,侯爷不必介怀。” …… 平城城楼内。 李成潜手持传国玉玺站立在城楼内,看向燕北军中走向远处的二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决,随后便是毫不犹豫地将这块传了上千年的传国玉玺砸在地上。 传国玉玺顿时四分五裂。 澎湃的皇道龙气自碎裂的玉玺中散出,将平城上的天幕都映衬成了金黄色。 李成潜张开嘴,将这片天幕下的皇道龙气吸入体内。 这是积攒在玉玺中上千年的国运之气,国运入体,同时会带给人强大的实力也会给人身体最为严重的负担。 什么事情都有着与之相等要付出的代价。 李成潜面露痛苦之色,强忍着国运入体的痛苦,吸取了最后一丝皇道龙气。随后他跃至空中,抬手间便是一道长达十丈的黄色巨龙向前扫过,一击之下击落最后的那数百根灵弩箭。 灵弩箭海已经消耗殆尽。 黑色的铁甲洪流向平城涌了上来。 李成潜走下城头,拍了拍守城门的一名年轻士兵的肩膀,看向众人,说道:“这世间,没有让自己的士兵前去送死的道理,老师已经去了,若是投降能活下来,你们就投降吧。” 随后他大喊一声:“开城门!” 城门没有开。 那队守城门的年轻士兵似乎是猜到了他要干什么,满脸热泪,皆啜泣道:“皇上,我们……我们不开……呜呜……。” 李成潜走到他的面前,用龙袍的袖子擦了擦年轻士兵的眼泪,柔声道:“那我自己开吧。” 一道皇道龙气将偌大的城门直接震开。 李成潜一人站在城外,拔出了腰上挎着的那把象征着中山国君的帝剑,帝剑铮铮作响,上面环绕的皇道龙气直冲天际! 这是一个国家气运的最后不甘! 黑色的燕北铁骑如洪水决堤般疯狂地涌了上来! …… 三日后,十万燕北大军攻入了中山国都城。 吸取了国运龙气的中山国国君李成潜与白献之的十万燕北黑甲车轮战连日不休,连战了三天三夜,直到皇道龙气耗尽后被燕北军砍成了肉泥。而神州儒道上有名的青衫老儒陈庆之同时精血燃烧殆尽而被白献之击杀在平城郊外。 燕北军屠灭了整个平城,连投降的士兵平民也没有放过,二十余万军民被悉数杀死。中山国从此变成了大秦的属国,而一位被捉到的三岁小皇子李治言被燕北军在金城郡拥立,金城也理所应当地变成了新的国都。 两天后一位在大秦帝都求学,乃是陈庆之弟子的儒道修士赶到了平城。 他看到的是一片破碎的城池废墟。 往日里繁荣的平城不在,六月的风将平城的血腥气传到数百里之远,无尽的黑色乌鸦群自山野草原的各处飞来;秃鹫落在城墙上啄食着已经腐败生臭的尸体;野狼群嚎叫着争抢死人的残骸,嘴中衔着人类的断肢的狼群对着他低声咆哮,警告前面的这个两足生物离开自己的领地。 在平城的城南,所有胆敢抵抗的中山国军民死在了那里,城南直接是成为了无尽血地,从墙上的血迹来看,这里的人血似乎曾经可以漫过脚踝。 那位儒道修士掘地三尺,却惊恐地发现下面的土壤依然是红色,满是血腥之气。 随后那位儒道修士终于在城郊找到了老儒陈庆之的尸体。 老儒的一身青衫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胸口上有一个透体而过的大洞,心脏似乎是巨力硬生生击碎,但奇怪的是老儒脸上却莫名洋溢着笑意。 那位儒道修士伏在陈庆之尸体前嚎啕大哭,一边哭泣一边咒骂中山国其他郡的不作为,哭泣过后,花费了两天两夜才找齐了城中所有尸体,在城中心挖了一个巨坑,将城内所有尸体连同陈庆之的尸身一齐葬下,拆出一段还算完好的城墙,刻下了“中山国之墓”五个大字。 墓不是为了平民而立,亦不是军人,也不是陈庆之,更不是变成肉泥的李成潜。 那里面埋葬的是死去的中山国。 墓成之后,那名儒道修士大哭着做了一首无名诗,并将其刻在墓碑之上: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那名儒修刻完最后一个字后便吐血不止,气绝而亡。 一月后,大秦帝都传来消息,燕北侯枉顾圣谕,无故屠戮平民,罚其三月俸禄,并前往帝都请罪;中山国遭受莫名之灾,天子派出使官带去粮食九千石,布帛三千匹前去慰问。 (PS:应该是每天更新一章的原因,看起来故事情节很慢,中山国这个小插曲是故事的重要内容,本来打算写三四章,后来觉得主角的主线太慢就砍了一半,看起来有些紧凑。还有,主角是阿晓,他才是主角!真的!) 第一卷 的雨 第十七章 你是谁 而远在大秦南部的淮南道剑邑小城,却是一幅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的景象:大街上有趁着还没有下雨推着个小木车卖油纸伞的;卖糖人的、走巷子的修理师、各路小贩在小城里面的各处吆喝着;说书先生依旧在茶馆里说着故事,茶馆里门庭若市;酒坊的客人像往日一样在门口排成了长龙。 这里的平民对中山国所遭受的惨案一无所知,中山国离淮南道实在太远,远到连帝国官方的消息都要过许久才能传来。 但就算是知道了这件残忍的消息,小城的人民也只会拍手称快,不为什么,只因为是中山国那几个士兵先侮辱了秦人妇女。 大秦人民并没有觉得燕北侯做错了什么,中山国它既然敢冒犯帝国,帝国当然可以理所应当地消灭它,对于敌人,秦人恨不得食其肉啮其骨,没有丝毫同情心可言,从千年前的开国战争中起,秦人的善良同情从来都只是针对自己人。 孩童们嬉戏着从城南跑到城北,追逐大闹叫骂声一刻也不曾停歇,两个七八岁模样的孩子在前面奔跑,最后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后面追逐的孩子一齐大笑:“苏姐,阿削你继续跑啊?抓住你们了吧?” “我不叫苏姐!(我不叫阿削!)”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在淮南官话中,削是挨打的意思。 “略略略略,我们就叫!”孩子群们扮着鬼脸,故意气着苏颉阿晓两人,让阿晓和苏颉二人气得直跺脚。 苏颉长的很高,可能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容貌的原因,还算稚嫩的脸庞已经透出了一股英气,身体也结实的很,直直比比同龄的阿晓高上了一个脑袋,小小年纪的力气就比小城同龄人大上许多。 他有些恼怒,他以后可是立志做一位大将军的,骑着重甲战马,驰骋四方,怎么能叫这种名字? “不知道是谁给我起的小名,呸!有本事站出来!就会背地里恶心人!”苏颉骂道。 “我起的,怎么了!”孩子群中有个不怕事的站了出来。 “好啊,是你小子!看我不打你!” 其他孩子则是聚在一旁起哄,嚷道:“打打打!不打谁是孙子!” “臭小子!”苏颉见众人起哄叫唤,气不过,直接过去将那个不怕事的小孩压在地上,双膝顶在其肚子上,双手按着他的脖子,得意道:“有本事起来啊你!还给不给我起小名了!” 那个孩子想要站起来反抗,但是苏颉的力气可不小,在尝试了几次后依旧不能站起来,不服气骂着:“苏姐苏姐苏姐!我就要叫!” “好啊你!嘴硬!”苏颉气得咬牙。 “起来起来!打他打他呀……”旁边的孩子们见到这种场面兴趣极高,没有一个舍得去拉开争执中的两人,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本来就喜欢玩闹,打架多有意思,要是拉开了那怎么看他们两个打架? 阿晓长的眉清目秀,很是可爱,又有些老实,因此被好事的孩子起了个“阿削”的小名,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也没有多讨厌,毕竟他并没有损失什么。 阿晓老实,可他并不傻,在这一路跑来的路上,有个孩子不见了。 这些人包括他自己、苏颉一共有七个人,现在只有六个。 “别打了,别打了!”阿晓跑过去,花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争执中的两人拉开。 那个孩子终于站了起来,喘着粗气,脸色通红,狠狠地瞪着苏颉。 “阿晓,你拉我干嘛?我和你讲,这小子还没有吃够苦头……”苏颉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挑衅地看着那个孩子,得意道:“徐菜,没本事别站出头,当什么出头鸟啊?” “你!苏颉,你别太得意!我下午叫我哥哥来,有本事下午待在这别走!”徐莱气得七窍生烟,道:“还有,我叫徐莱!不是徐菜!” “徐菜徐菜徐菜!” “好了!”阿晓大声说道,终止了这场骂战,随后他看向孩子群,问道:“阿七不见了!你们知道阿七去哪了吗?” “对啊,这家伙一直都在,没有注意他,怎么一下子怎么不见了?”苏颉挠着头疑惑道。 “我也没有注意,该不会是又躲起来吃独食了吧?”徐莱同样挠着头说道。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几个孩子从小在一起长大,别看徐莱和苏颉扭打在一起,关系却一直是好的很,大家有什么东西都会拿出来,唯独阿七这个小胖子经常会一个人偷偷去买吃食,一个人躲起来吃完了才回来。这次居然又不打招呼就一个人溜了,这让孩子们感到气愤。 “要不然,我们去找一找阿七吧?也许他有什么事先走了,如果他一个人敢抛下我们去吃独食的话,我们就揍他一顿!”苏颉试问道。 “我觉得可以,双手赞成!”徐莱举起自己的双手同意道。 …… 剑邑城的街道不多,但是各种小巷可不少,刚才孩子们追逐打闹一路跑来,不知道跑过了多少错综复杂的青石小巷,六个孩子沿着过来的路一直找回大街上,还是没有看见阿七的身影。 众人也没有多想,其中一个小孩说道:“估计是自己回家了吧?” 苏颉则顺路买了六串糖葫芦,一文钱一串,以苏颉的零花钱买这些还是绰绰有余,他从小贩手里接过六串糖葫芦,看着众人笑道:“喏,糖葫芦,阿晓你们吃不吃?” 众人和阿晓都没有矫情,只有徐莱眼睛横着,嘴巴嘟得老高,看向另一边。苏颉把那串糖葫芦塞到徐莱的小手心里,说道:“徐菜,别生气了,来,大哥给你糖葫芦吃。” 徐莱喉咙咽了咽,小声嘀咕道:“看在糖葫芦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还有,我叫徐莱。” “好的徐菜。”苏颉挤眉弄眼道。 “你!……” “诶!你们看!那个墙后面的是阿七吗?”一个孩子指着街上不远处的一个背影,惊讶道。 苏颉和阿晓回头看了看:那个背影的头发有些微卷,胖胖的身躯,穿着一身灰蓝色棉质上衣,手里拿着些吃食,有些畏畏缩缩。 “没错,是这小子!”苏颉大声喊道。阿晓和众人见此拔腿就追,那个胖胖的身影似乎是知道了有人追他,吓得一直往前跑,直到跑到老街,往那巷子里一钻,身影便不见了。 青石巷子里有着许多分叉,对于从小在小城里长大的孩子们来说,迷路是不至于的,但走出来却要花费许多时间。 “nnd,这死胖子今天跑的怎么这么快?阿晓,徐菜!我们分头追!” 阿晓和徐莱点了点头,阿晓选了个左边巷子,徐莱则是选了中间的巷子,苏颉则是往右边去了。 “阿七,你给我出来!阿七!” “我看到你了,阿七,别躲了!” “阿七,我们保证不抢你的吃食,你出来吧!这里有蛇和蜈蚣,咬到一口要命的!” 阿晓一路上都叫着阿七的名字,但是阿七没有回应自己。 老街的青石巷子里有些阴暗,青石板上的坑洼处的水分已经蒸发,全然没有了下雨时的诗意,反而像是一只背上生满了烂疮的癞蛤蟆。阿晓记得前几天还在老街里面遇到过一位痴傻的大姐姐。 “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家人?”阿晓想道。 阿晓沿着巷子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小胖子阿七,正当他打算要走不找了的时候,他的耳朵里听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喘息声似乎是从巷子的令一边传来的,阿晓凑耳到墙上,那股喘息声依旧存在,阿晓清了清嗓子,对着墙的那边问道:“阿七!是你么?” “阿晓,救我,阿晓救救我,救……”对面传来了小胖子阿七气若游丝的声音,阿晓吓了一跳,但还是把耳朵贴在墙上,试问道:“阿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阿七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一直喊道:“阿晓,救我,救我……”随后似乎是用手臂疯狂击打在巷墙上,哭道:“阿晓,救我,呜呜……他……他来了!快跑!跑……” 阿晓听后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甚至想要翻过这赌砖墙,但他现在才八岁,根本不够高,怎么可能翻的过去?他用力地拍拍那扇砖墙,大声问道:“阿七,你怎么了,还好吗?阿七?” 然而此时阿七的砖墙那边却没有了任何声音。 阿晓急得大喊道:“苏颉!徐莱!你们快过来!苏颉!徐莱!” 老街很长,但以阿晓的喊叫,他们两人也应该听到阿晓的呼唤声,奇怪的是他们二人没有任何回复。 周围一片寂静,寂静的有些可怕。 阿晓前面的砖墙突然崩碎,阿晓不顾砖墙倒塌的危险,快步向前,在砖墙下 终于看到躺在地上的小胖子阿七,推了推他的身子,急得问道:“阿七,你怎么了?你起来啊!” 他探了探阿七的鼻息,发现气息还在,便打算先抱起阿七把他背走,但手一刚刚接触到阿七的脖子处,便被烫的“哎呀”一声缩了回来。 阿七忽然睁开眼睛,眼神却变得有些呆滞。 “阿晓,原来来的人是你啊,阿晓,阿晓呵呵呵……”阿七的声音变得有些机械刻板,他站起来直愣愣地盯着阿晓,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握住阿晓的手,笑着说道:“我的朋友阿晓,我是阿七呀,快跟我走……” 阿晓愣了愣神,摆脱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问道:“去哪?” “和我走,阿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他笑着走上前,盯着阿晓的脸,脸上依旧僵硬地笑着,说道:“阿晓,我是你的朋友阿七,我和你从小玩到大,你住在拓船街,你是由你爷爷养大的。” 阿晓后退了几步。 “小时候,你和苏颉还经常抢我的东西吃,去年我、你、苏颉我们三个偷偷去了城外,还有,你爷爷是个算命的,对么?” 阿晓又往后退了几步。 “阿晓,我是阿七呀,那个背着你们偷吃东西的阿七呀。”阿七走上前来,笑着说道。 阿晓又后退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巷子底部。 “你不是阿七。”阿晓看着走上前来的阿七,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谁?” 第一卷 的雨 第十八章 五境 “我是谁?哈哈哈哈,我当然不是这个小胖子,小东西你还挺聪明的,不过你还敢问我是谁?”阿七狰狞地笑了起来,头发已经散乱,凶狠地用手掐住阿晓的脖子将其顶在墙上,脸上扭曲宛如地狱恶鬼般,恶狠狠地说道: “小东西!就是因为你!才让老子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你居然敢问我是谁?我作为宗门里的大弟子,还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屈辱!记得前几天那个傻女人吗?那个就是我!” 阿晓脑子轰然,前几天那个傻傻的大姐姐,怎么可能是他? 阿晓仔细看了看阿七那僵硬的笑容,有些呆滞的眼神……果然!和那个大姐姐的症状是一样的! 巷子的另一边传来了些莫名的声音,阿七朝巷子的另一边看了看,随后自言自语道:“来的这么快么……” 随后他疯狂掐着阿晓的脖子,桀桀地笑道:“既然我带不走,你们也别想得到!” 阿七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阿晓感觉到呼吸困难,不停地挣扎扭打,但阿七手上的力道实在太大,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视野也因缺氧变得黑暗。在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掐在自己手腕处的力道一松,阿晓连忙将阿七的手给移开,随后他便靠着墙瘫坐了下来,呼呼呼的喘着大气。 阿七低头看了看,一只满是茧子的手穿透了自己的身躯,将自己的心脏拧的粉碎,随后他自己便失去气力倒在了地上。 江老四掏出手帕,擦了擦满身血迹的手,笑嘻嘻地站在阿晓的面前,问道:“阿晓,没有事吧?” “江叔叔,他,他……”阿晓的声音有些恐惧,他还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七,嘴巴颤了颤,没有说话。 “阿晓,你先回家,这里的事情由江叔叔处理就行,快回家吧,你爷爷还等着呢回家吃饭呢。”江老四扶起瘫软的阿晓,关切地说道。 阿晓有些恐惧,对平日里爱惜自己的江老四第一次产生了恐惧感,他走出几步便拔腿就跑,回头看了看,江老四的手心冒出来一缕白色火焰,落在阿七的身体上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阿晓整个大脑都像是失去了意识,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院子里。 “阿晓!你去哪玩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太阳已经快完全落到山下去,小城的夜幕已经开始降临,老道士有些焦急,打算出去找找,正好遇到了失魂落魄晃悠悠走进院子的阿晓。 “爷爷,阿七死了。”阿晓抬起小脸,对着老道士说道。 “嗯?那个小胖子?怎么死的?”老道士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惊讶。 “是江叔叔,江叔叔杀的他,不,不对,他又不是阿七……”阿晓喃喃道。 老道士挑了挑眉,手指动了动,猜到了故事的大概,笑了笑拍了拍阿晓的肩膀,说道:“先去吃饭,待会再说这件事。” 江老四此时恰好推门进来。 阿晓有些害怕,抓着老道士的袖子,躲在老道士背后望着江老四。 江老四挠挠头,看着老道士憨厚地说道:“我刚刚把那个小臭虫给杀了。” 老道士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个御兽宗的弟子?这种人杀了就杀了,江老四,我上次就和你说不要给他留活路,你看,现在倒好,这种小辈连你都不怕了,居然还敢来这剑邑城,我就说你上次不杀他太仁慈!现在倒好,他居然敢来这城里挑小孩子下手!” 躲在老道士身后的阿晓有些不解,抬起头看着老道士,小声说道:“可是杀人是不对的,爷爷,阿七还那么小,他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江叔叔就把他杀了。” “江老四杀得很好啊,难道不杀他等着他杀你?” 老道士转身半蹲着看着阿晓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那个人不是阿七,他是岭南道御兽宗的弟子,御兽宗以驾驭各种兽类出名,人虽是是万物灵长,但终究也属于生灵,御兽宗有一种秘法可以操控人的身躯,但据说对自己修行的伤害太大,所以修行的人不多,刚才的阿七,还有前几天那个可怜的女人,都是被他操控了。” 阿晓听老道士这么说了一番,对江老四也没有那么大恶意了,但还是问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杀阿七呢?阿七,阿七他什么也没有做,他就这样死了,阿七他还那么小,他说过我们几个长大了要一起去郡城玩的……” 江老四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阿晓的肩膀,柔声说道:“阿七在被控制的那一瞬间就死了,留下的只不过是个躯壳而已,我没有杀阿七。” “阿七已经死了,阿七在被控制的那一瞬间就死了么……”阿晓忽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想了许久,随即大哭起来。 江老四走上前,想去扶起阿晓,老道士拍了拍江老四,说道:“他年纪还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既然他不会在这城里过一生,那他现在就不能做一个普通的孩子,让他哭一会,哭完了就好了。” 阿晓哭了许久,连街坊都惊动了,几个妇女进来看了看脸上哭的通红的阿晓,指指点点坐在一旁的老道士和江老四二人,骂道:“你们这两个粗老爷们,连小孩子都舍得打!还让这孩子跪在地上,你们的心是铁做的么!” 接着便急匆匆地跑到阿晓旁边,一把抱起坐在地上阿晓,安慰道:“乖,不哭了,婶婶给你做主!这两个老不死的欺负你哪了?是不是打了你的脸?我的乖乖呀,这么白净的脸蛋你们也下的去手……” 老道士和江老四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 “呜呜~我没事,刘婶,张婶,王婶,爷爷和江叔叔都没有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呜呜~” 刘张王三妇女见阿晓这番委屈样子,一齐怒气冲冲对着坐在一旁的二人说道:“好啊你们两个,居然打了阿晓还威胁阿晓不告你们的状!你们两个打的好算盘!阿晓,不要怕,我们给你撑腰!告诉我们,我们才不怕他们两个!” …… 许久过后刘张王三人才把事情搞清楚,依依不舍地拧了拧阿晓的脸才走,走的时候还不忘说道:“阿晓,有事叫我们,别受了委屈一个人憋在心里!” 老道士和江老四笑呵呵地目送三人离去,随后老道士拉着阿晓的手走到院子正中,江老四则默默走到院子门口把大门给锁上。 老道士笑道:“阿晓,你想成为说书故事里面的那些仙家么?” 阿晓不傻,他从老道士和江老四的言谈中自然知晓自己的爷爷和江叔叔的不凡,当即点了点头。 “阿晓,你是不是认为这世界上的仙家名流都是一些神圣的人?” “难道不是么?听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他们有的可以在天上飞,有的可以去水里憋气很久。”阿晓老实答道。 老道士听说阿晓天真的回答哈哈大笑,于是对阿晓说道:“阿晓,这世上的修炼途径有很多种,但总归是有五步阶段,也可以说是五个境界。” “五境?” “是的,五境。”老道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人的体内有着五大秘境,这些秘境平时都隐藏在人的体内,有些人天生秘境封死,永远也不能打开。而有些人却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打开自己的秘境,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有着修炼者和凡人之分的区别。” “但是还有些天生就可以打开体内秘境的人,可以借助体内秘境的力量来进行修炼,我们他们这些能修炼的人称之为“修炼者”,阿晓,依我看来,你的命关处气运饱满,所以你应该算是一位没有境界的修炼者。” 江老四走上前来,说道:“阿晓你要时刻记住,修士的世界和凡人的世界不同,修士们大多数关心的是自己的修炼进境,所以就如同你看到的那位控制阿七的修士,他很残忍地炼化活人的意识,在人体上种下御兽符文,对了,符文就是在他脖子处那块烫手的地方。” “那个人就是爷爷说的那个御兽宗的人吗?” 老道士接回答道:“对,御兽宗是岭南道的宗派势力,神州大地上有着许多宗派势力,不过最强的,还是帝国。” 阿晓疑惑道:“帝国?就是朝廷吗?朝廷的力量怎么比得上那些仙人?” “非也。”老道士笑着摸了摸阿晓的头,说道:“帝国,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巨大的宗派势力,它有着神州上数量最多,势力最强的军队,还有这儒道和天下无数武者的支持,阿晓,要是以后你做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和帝国作对,因为不管是作对的人还是修士,都死了。” “开国始皇帝曾经带着五万御林军,便剿灭了当年有着三位天门大境界的王巫门,最近的还有九年前那仙家名流榜上的第六位,被称作是三百年来最为天才的天门大圆满的云梦泽,强闯帝都,据说最后被帝都儒圣直接打成了碎片。”老道士说到此处,特意看了江老四一眼。 江老四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阿晓,人体内五大秘境分别是:命关、涌泉、气海、神桥、天门,叩开命关入初境,气凝成水为涌泉,泉聚成海是气海,出海架桥为神桥,桥至天门,此为天门境,又被称之为大修士,世间修士当尊礼之。” “难道世界上只有这五个境界么?”阿晓的眼睛亮堂堂的,一眨一眨看着江老四。 第一卷 的雨 第十九章 世间诸事 “世间当然不止这五境,至于五境之上的境界,现在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江老四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五境之上的定义很模糊,到了天门大圆满,天门已完全打开,入了何种道,成为了何种超凡脱俗的存在,都是很难说明白的。” “好了,你连命关都没有叩开,就想着那五境之上的事情了,还是先叩开命关,感受天地元气吧。”老道士轻轻拍了拍阿晓的脑袋。 “元气?那是什么?是类似神仙的神力的东西吗?” “天地之间有着自然而生的气,初始为元,因此被称之为天地元气。这种元气被开启秘境的修士捕捉炼化,便有了我们所说的体内元气。” 江老四见阿晓仍是有些不解,抬起自己的手掌,一缕白色的浩然气仿佛是凭空冒了出来,在他的手指上跳跃转动,时而在拇指,时而在食指。 “这便是儒道的浩然正气,也是天地元气所化,对邪物鬼怪有着无与伦比的净化威能。”江老四定住手指上的那缕白色浩然气,伸手放到阿晓的面前让其仔细观察。 阿晓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去触摸这道白色气体,想要拿在手里研究研究看,江老四突然开口道:“如果你不怕变得和阿七的身体一样,大可放心去摸摸看。” 阿晓悻悻然放下了抬起的手,随后想了想,认真说道:“那么说江叔叔你是儒道的修士?” 江老四称赞了一声,竖了个大拇指:“在别人所说的话中找出对自己有用的消息,阿晓你脑瓜子转的挺快啊!没错,我是儒道修士,主要修习儒道浩然气。” 阿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向老道士。 老道士衣袖一摆,道:“别看你爷爷,你爷爷没有江老四那么厉害,我使不出来那个。” 江老四笑了笑,说道:“老道他现在可使不出来什么,你要他使出自己的本事来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说完他把阿晓的身子扶正,道:“该说的都说了,我现在便帮你查看命关,到底有没有修行的资质还是得摸了你的命关才行,阿晓,务必仔细感受体内的气息流转轨迹!” 阿晓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 江老四看着他这番模样,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修士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能够随时平息体内其他情绪和气息,阿晓如此年纪就能做到不被这修行的事情所左右情绪,算是难得。 他很认真地抬起阿晓的双手,将其放在两侧,半闭着眼睛,将那两只满身茧子的手掌贴在阿晓的腹部某处。 不知为何,周围因为太阳星落山而有些黯淡的光线重新亮了起来,空气中的无数灰尘粒子被这缕光线映照的无所遁形,遇到些傍晚的微风,顿时四散开来。 院子里在这一瞬间很安静,只能听得见三人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光线又是重新黯淡了下来,江老四放下贴在阿晓腹部的手掌,看着旁边一脸面色平静,其实眼神中透露着期待之色的老道士,轻声说道:“你的判断没有错,阿晓果然是可以叩开命关的修士。” “人的体内命关可以调控天地与人体的元气联系,而叩开命关,便是有了初步操纵天地元气的能力,命关的作用便是如此,所以这才有了根骨一说,我和你爷爷很早就看过你的命关,但是当时你还小,命关也不怎么显露,而从现在看来,你的命关的确是可以叩开的。” “恭喜你,阿晓,你现在可以成为一个修炼者了。” 阿晓双膝跪地,左手的手心贴着右手的手背,身躯朝下,行了一个他自己所知道的最为隆重的大礼。 江老四托住阿晓弯下的身躯,笑道:“对你江叔我,还需要这么客气么?” 阿晓笑了笑,挠挠头没有说话。 江老四没有继续为阿晓讲解知识,只是在自己的怀里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出了一枚黄色丹丸,说道:“叩开命关,需要最为基础的元气,我们就不走那繁琐的过程了,这枚开关丹是我从那只臭虫身上搜出来的,质量还不错,阿晓你把它含在嘴里。” 阿晓接过那枚黄色丹丸,嗅了嗅,感觉到了一股药材的苦味。将其含在嘴里,丹丸表面的药材被唾液溶解,苦味被激发出来,阿晓直接苦的眉头紧皱,小脸扭曲。 “按照你先感知的体内气息流转轨迹,将丹丸的元气运转起来!将丹丸的元气流转全身!当你遇到阻塞时,那就是你的体内命关,用你全部的元气,全力冲开它!” 阿晓闭上了眼,感到体内元气在源源不断的流动,自上身流转到下身,浑身经脉,元气畅通无阻,并没有如江老四所说的那种叩开命关时的感觉,于是他疑惑道:“江叔叔,我,我似乎没有找到自己的命关。” “没有找到命关?”江老四皱了皱眉,问道:“老道儿,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疑惑地伸手在阿晓的腹部探了探,一股细微的元气进入阿晓的体内,许久后老道士像是自言自语道:“阿晓的命关已开,这可奇怪了,难道是命关天生自开?” 命关天生自开的情况在整个神州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情况很少罢了,这种人在被孕育在母胎的时候命关便已经打开,生下来便是命关自开的体质,修炼速度远超同人。 “不对,我刚才探查的时候可以感到经脉中还有阻力,这明明显示着阿晓的命关还未叩开,阿晓他绝对不可能是天生自开命关!” 老道士愣了愣,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就是阿晓刚才吃了颗开关丹,就把命关打开了?” 江老四点了点头,道:“也只有这种可能了。”随后他望着老道士,道:“老道儿,你当年开命关用了多久?” 老道士脸色有些难看,小声道:“差不多整整一天吧。” “我也是一天。”江老四同样答说道。 老道士叹了一声气,道:“人比人真的气死人啊。” “爷爷,你们在说什么?”阿晓睁着大眼睛,问道。 “没什么,阿晓,我和你江叔叔刚刚说你的天赋不错,都快追上你爷爷了。”老道士有些尴尬地摸着阿晓的头,笑呵呵看着江老四。 江老四白了老道士一眼,没有说什么,反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本白色封面线装的小册子,那小册子刚被取出来,便颤抖个不停,但被江老四死死掐住,书页不停的翻动,似乎是想表达什么。 “这本书送给你,阿晓,作为我给你破开命关的奖励。”江老四把那本白色小册子放在阿晓怀中,那册子刚一接触阿晓的手便瞬间钻到阿晓的怀里,只露出上半部分,像是在瞪着江老四。 江老四看着这本白色小册子,没好气地说道:“阿晓,这本书对你现在的境界有些帮助,等到什么时候修为高了直接扔掉它就行,省得它把自己看的多重要似的。” 那本小册子像条鱼一样往阿晓的怀中钻去,不停的翻动页数摩擦阿晓的胸膛,像是在讨好阿晓,阿晓轻轻抚摸这本小册子,柔声道:“没事,没事,我这里很安全,江叔叔也是好人。” “对了,试着打开你的命关。”江老四说道。 阿晓从体内腹部调动一股元气,一座巍峨的关隘在体内世界缓缓成型,关隘高耸之上云霄,仿佛是一柄通天巨剑,其大门被阿晓调动的元气冲开,一道淡淡的元气在阿晓体表腹部显现流转,白色小册子见状欢呼一声从体表钻入了阿晓的命关之内,在阿晓的体内命关秘境世界随处畅游,不停的吸收阿晓体内命关的元气。 “江叔叔这……”阿晓有些不解。 江老四见此笑了笑,道:“阿晓,放开身心,不要排斥我的力量。”随后一指按在阿晓的命关处,一股浩然气顺着命关流入阿晓的体内,化成一道白色锁链,将那本在阿晓体内欢呼雀跃的小册子锁在了命关之上。小册子不甘心的吼叫,不停地撞击那道白色锁链,怒道:“江立行!你把我放开!放开我!我和你拼了!” 阿晓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体内命关,小声问道:“你会说话?” “我当然会说话!之前是因为我没有元气,我这种神物怎么可能不会说话?对了,你是叫阿晓吧?这是在你的体内世界,你把那道锁链给我解开,我绝对有好礼送给你!” 阿晓看了看在一旁的江老四,像是在询问意见,江老四眯着眼,耸了耸肩。阿晓看向体内的那本白书,低声道:“是江叔叔把你锁住的,我不可以打开的,江叔叔没有同意呢。” “江立行,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锁在这里?”那本白色册子在阿晓的体内疯狂挣扎,但白色浩然气形成的锁链太过坚固,还不停的吸取着其力量,即使册子虽然不停地吸取阿晓的命关元气也补充不上,而白色锁链在吸取小册子的力量后便放出能量反哺命关,三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江老四没有回答,只是低声又输入了一道白色浩然气入阿晓体内,小册子收到这道浩然气忽然沉默了下来,直到好一会后,那本白色小册子才大声喊道:“江立行,你果然疯了!出来了还敢想着回去,你是真的疯了!” “我已经出来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江老四笑道。 “不要去!江老四!我警告你!世界上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使你是……”小册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什么力量屏蔽了一般。 “世间之事,能从心者而欲者,不过十之一二,我辈儒修,胸中自有浩然正气,为衡量天地之尺,为正君王之镜,世间诸多不平事,一荡即可。”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章 再次入梦 夜已深了,阿晓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低声呼唤着那本白色册子,道:“你和江叔叔说了些什么?” 白色小册子在他的命关上懒懒地翻了个身子,没有理会阿晓。 “江叔叔他说他说儒道修士,那么他应该算是朝廷的人了,可是江叔叔既然是朝廷的人那怎么又会说那些话呢?朝廷不是最为厉害的势力吗?江叔叔为什么看起来有很大的的顾忌一般?还有爷爷他究竟是什么人?” 思来想去了许久,白色小册子也不搭理自己,阿晓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最终沉沉地睡去了。 恢宏壮丽的城池再次出现在阿晓的梦境里,只不过这次的感觉更为真实,阿晓的视野从城外到达了城内,视线逐渐清晰,四周也传来了嘈杂的叫卖声。 阿晓看了看四周,繁华的街道市坊鳞次栉比,远处高耸入云的楼阁中人与人的身影隐约显现,街道上小贩商人不停地在吆喝着自己的宝物,甚至还有些头上长角,身后有着尾巴的奇怪的人在街上走来走去。 自己已经身在城中。 阿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躯,自己正穿着一套制式的铠甲,但这铠甲的样式似乎是给成年人穿的,自己怎么穿的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的是一张青年的刚毅的脸庞。 “喂!刘显!你发什么愣啊?过来过来一起吃!”几个同样穿着制式铠甲的年轻人坐在路旁的一家小铺里,像是在向自己打着招呼。 阿晓疑惑看向那几个同样穿着制式铠甲的年轻人,问道:“请问,你们叫我吗?” “你疯了啊刘显?我们不叫你我们叫谁?快来快来,马上就要去出勤了,肚子里不吃些东西怎么行。”一个年轻人跑出来,拉着阿晓的手就往店铺里跑,阿晓迷糊着被他拉到店里坐下,那年轻人端了一碗馄饨到阿晓面前,道:“快吃快吃,今天起的有些晚了,吃完咱们还得出勤呢。” 阿晓看着那碗馄饨,忽然想到了柴婆婆家卖的馄饨,有些欣喜的他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放在嘴里。 “果然,在梦里面是没有味道的。”阿晓有些失望地咽下那个馄饨,但是从小养成的节约的习惯让他还是把这碗馄饨给吃完了,那个年轻的士兵见他吃完了那碗馄饨,从怀里掏出了些银钱放在桌子上,没有理会阿晓的感受,直接拖着阿晓走了出去。 “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的款待。”阿晓看着那个年轻人,很认真地问道。 那个年轻人愣了愣,把手放在阿晓的额头,疑惑道:“这也没有发烧啊,我刚开始就觉得你不对劲,怎么你今天这么不正常呢?” 其他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刘显,你不会是昨天逛青楼被你爹抓回去揍傻了吧?” 那个年轻人指着自己说道:“我叫洛博,和你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爹是刘老范,我家老头子和你家老头子玩的好,咱俩从小就认识啊。”随后他又指着其他几个人说道:“他们几个则是我们队里的伙伴。” 洛博指了指那个身材较为魁梧那人,说道:“这个是李献,而那个瘦瘦的则是李展、至于比较胖的那个……他叫宋归辰,你平时都叫他宋胖子的啊?你不记得了?” 阿晓自然知道这是梦境,这些梦境里的人物,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他认真地还是说了一句:“谢谢你,洛博。” 洛博拍了拍阿晓的头,笑道:“跟我客气什么,走了,看来你还没傻,咱们还要出勤呢,快点,要不然扣了俸禄,老头子们又不给,那我们岂不是又没有钱花了?” 天幕上一道亮光闪过。 “轰!”地面突兀地颤动起来,接着便传来了雷鸣般的声音!宛如有陨星自九天上坠落了一般,远处的高耸如云的城墙上的符文被激活,化作一道道元气长龙在黑色曜石城墙上流转! “呜~呜~”四周城墙上分别传来了蛟龙号角响彻天际的警戒声。 已经在城墙上的御林军传来了惊恐的声音:“敌袭!敌袭!传令御林军各部,立刻回到自己的防线上,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砰!”整座城池都晃了晃,只见远处天际闪起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令天地失色的剑光。 它上面没有带有任何剑意,但只需这一剑,便可憾动整个神州大地!剑光自遥远的南方而来,穿过了无尽的距离,最终斩在了这座恢宏无比的城墙上。 黑色曜石上的亮起的护城符文瞬间被这一道无与伦比的瑰丽剑气直接扫开,连同城池正门的城楼都被扫平! 在护城符文被破的瞬间,有无数的带着火焰尾迹的灵弩箭矢从天而降,将不远处街上的众多行人直直射成了筛子! 这发生的一切都只在一瞬间。 行人们大叫着寻找障碍物处躲避,有的匍匐在被射中的亲朋好友尸体旁嚎啕大哭,有的上一秒两人还在谈笑风声,下一秒便将其挡在自己的身前作为障碍物。有些人争抢着进入街上的几家屋子,为此大打出手,这一刻,街上的人性展露无遗。 不远处,一位武道小成的御林军高手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女子,运转全身元气在自己的佩刀之上,不停的击落飞来的箭矢,箭矢的与宝刀的碰撞出了无数火星,有些灵弩箭矢直接在接触宝刀的时候便已经爆炸! 宝刀历经了如此多的高强度的冲击,不过片刻钟,那位高手的宝刀便硬生生地被箭矢击断,随后那位武道小成的高手和其身后的女子在一起被万千箭矢射穿。 而阿晓面前,那个头上长角的男子怒吼一声,居然变成了一只三四丈长的青色犀牛,其体表有青色元气流转,化成了一副元气铠甲附在那本就极厚的皮肤上,妄图想要凭借自己那厚重的皮肤和元气的护体抗住这满天箭矢,但没过多久就被灵弩箭矢射的千疮百孔,哀嚎一声躺在了地上。 阿晓看了看天上的无数闪烁着银光的箭矢,下意识挡在洛博几人身前,他知道,他里是他的梦境,他不会死,但是洛博他们一定会死! “刘显,你疯了!你们几个也过来!”洛博吼道,几人咬了咬牙,一齐点了点头,把阿晓压在身下,洛博沉声说道:“跑不了了,你是我们队里最可能入气海境界的武者,你不能死!我们几个是没那个天赋,你小子得带着我们的愿望活下去!我的愿望是当上城卫将军,李献和李展是想讨个儒道的老婆,宋胖子的是……,宋胖子的不说也罢!” “我怎么没有愿望了!”宋胖子气得大喊。 阿晓刚想说些什么,声音便被灵弩箭矢插入附近的青石砖的爆裂声所掩盖,众人吼道:“记住了刘显,你活的是我们四人的份!” 箭矢破甲入体和人死前的喘息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被这几个人压在身下的阿晓知道他们死了,在满天的箭雨下,连前面那个武道小成的武者都活不下来,这几位似乎只是开了命关初境的兵士是决没有活路的。 …… “咯咯咯~” 鸡鸣的声音传到了阿晓的耳朵里,他坐起身看看四周,还是小城里那个普通瓦房。 “小册子,你昨日有没有什么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座很恢宏雄伟的城池?”阿晓向自己体内的那本小册子问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那本白色册子疑惑看向阿晓,接着说道:“不管你在胡说些什么,但请记住,我有名字,叫我岁寒就行。你要是不在意唤我一声寒少爷即可。” 既然岁寒并不知晓自己的梦境,阿晓也就不再理会体内的岁寒,起床洗漱过后就开始吃饭,昨日爷爷和江叔叔便和自己说过,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即使自己跟着去也帮不了什么,还是管好自己就行了。 “阿晓!开门!阿晓你起来了吗?”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听喊叫的声音应该是苏颉来了。昨日他和苏颉说好了他也会去学堂听课,所以苏颉早早就来阿晓这里找他一同前去学堂。 阿晓嘴里还塞着一个馒头,呜呜呜地应着跑来开门,一开门,苏颉直接跑进房间拿起水杯就开始往嘴里灌,不满道:“我爹真是的,这么早就让我起来练功,练完了又赶着时间还要跑去上课,连多睡会都不肯!” 阿晓递给了他一个青菜馅的包子,说道:“你爹多厉害啊,听说在郡城当过武威军的队长,而且长得那么高,又好看,听我爷爷说很多城里未出嫁的小姑娘都看他看的眼睛放光呢!” 苏颉接过阿晓手里的包子,直接整个塞在嘴里,含糊道:“气思,气思我也觉得他脏得好看,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好坎咳咳咳……” “怎么了?吃的这么急,今天怎么弄的像是没有吃饭一样?” 阿晓拍了拍他的后背,又往他的手里递了一杯水。 苏颉接过那杯水又是一饮而尽,道:“别说了,早上我爹不是要我起来练功么?结果一个时辰前我就起来了,喝了碗白粥,你知道的,早上喝一碗白粥,这不等于没有吃饭嘛!”刚说完,自己则又拿上了一个馒头咬在嘴里。 阿晓摇了摇头,低头笑了笑苏颉的这番姿态,收拾了下桌子,便把屋里的门给锁上,他看了看自己住的的这座瓦房小院,带着苏颉走出院子,轻轻地把门给合拢,最后还掏出怀里的手绢擦了擦有些水渍的铜锁。 “对了,苏颉,今天我是第一天上课,平日里老师们都讲些什么?” “无非是些儒道经典书籍,都是讲些仁义道德,不过我就觉得秦史课有趣,里面的将军们都非常厉害,看书上说他们都是武道巅峰的强者,就需要一拳,就可以把打飞上百个阿晓你这样的弱身板!” “苏颉,那如果我真的被将军打飞了你会挡在我的前面吗?” “怎么可能?”苏颉很是在惊讶阿晓的话,瞥了他一眼,努力咽下嘴里的馒头后说道:“我肯定跑的远远的,我又不傻,我怎么打得过人家?”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一章 欠揍的罗伯 阿晓和苏颉提前了许久便到了学堂内,此时还没有几个人到了学堂,苏颉翻开了案牍上放着的《太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苏颉却一进学堂便瘫在了案牍上。 直到好一会儿,一位青袍先生才抱着几本线装书本走了进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下面开始进行今天的点卯,第一个,王中书。” “到!” 青袍先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第二个,庆灯。” “到!” “第三个,罗伯。” “到!” …… 阿晓转过头去,向坐在自己后面快要睡着的苏颉问道:“这个先生是谁?不是赵先生教我们么?” “这个啊,这是陈先生,不过我习惯叫他陈老虎,还有你说的赵先生应该是教我们史学和艺学的,陈先生只教文学。”苏颉趴在案牍上懒懒答道。 “第十个,赵梵烟。” “到!”女孩的声音如夜莺般清脆好听,阿晓忍不住往她那个地方看了一眼,她今天穿了一身小号儒道学生的墨色衫裙,很是显眼,似乎是察觉到了后面的目光,她回首看到了坐在那儿的阿晓,有些顾忌还在点名的陈先生,只是微微扬了扬小手,但脸上却是高兴的神情。 阿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是回礼了。 “第十一,程归矩。”“到!”“第十二,虞禾。”“到!” “第十三,苏颉。”陈先生念到此时,语气有些无奈。 苏颉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睛,大喊了一句:“到!” “你瞎叫唤什么?也不怕吓着新同窗。”陈朝显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阿晓,笑道:“你便是新来的阿晓吧?” 阿晓点了点头。 “哎呀,赵先生与我说了你的事情,听说你字不错,小小年纪难得,人长的也漂亮,怪不得赵先生会向我推荐你呢。” “要不然向各位同窗们介绍下自己?”陈朝显试问道。 阿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先是朝着各位同窗鞠了一躬,说道:“我单名一个晓字,是初晓的晓,大家叫我阿晓就可以了!我住在拓船街,不懂的地方还请大家教教我!” 程朝显点了点头,微笑道:“那还请大家多多帮帮阿晓了以后大家就是同窗,好的,接下来还请大家翻到《太学》首页,大家先读一遍。” “太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学堂里传来了阵阵诵读的声音,阿晓也在其中,他读的很是认真,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上面的句子的本意。 陈朝显着一身青袍,两道有趣的眉毛随着他的讲文章情感的高低而波动,正站讲堂上尽心尽力向众弟子解释着:“此为儒道经典的《太学》首卷的开篇,本段主要讲的是对于学之道的一个态度,其主要观点为……” 阿晓感觉自己的后背被轻轻拍了拍,他微微转头看向背后,后面的苏颉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阿晓疑惑问道:“苏颉,你干什么?” 苏颉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笑嘻嘻地看着阿晓,将头靠了过去,小声道:“你怎么听得下去?这课可真无聊,整天讲着什么修身养性,还是赵先生的课好玩,不如先把我肚子先给填满了。”说完,他的肚子还真配合的响了一声,还好声音不大,只有阿晓可勉强听见。 阿晓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赞叹的神情,小声说道:“早上吃了几个包子,怎么还吃不饱?”他伸手往自己的案牍下面摸了摸,案牍下是弟子们放自己布包的地方,阿晓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油纸袋,偷偷递给苏颉,说道: “最近江叔叔好像是大赚了一笔,这次的月例钱给了我许多,这里面有一些吃的,我还没来得及吃,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但你得给我留上一份,记得小心一些别被先生看到了!” 苏颉小心翼翼接过这个油纸袋,咽了咽口水,道:“里面是什么?” “城东刘家铺子的桂花糕,你吃不了桂花糕么?” “吃的了,怎么吃不了!”苏颉的眼睛仿佛是要冒出光来,将纸袋藏在案牍下面,沉下头微微嗅了嗅,直到闻到了那标致性的桂花气息才满足道:“这里面的桂花好香啊,虽然是陈桂花,但是却不比新鲜的差啊。” 他迫不及待地伏下身子,解开了袋子上的细绳,趁着陈朝显转过身去的时候,迅速取了一块放到嘴里,只感觉糕点细糯,甜度恰好,伴有淡淡的桂花香气,顿时身体内清香四溢,好不快活,似乎连脑子都清醒了几分,肚子更是满足。 “阿晓,你也要一些么?”苏颉也不顾脏,用袖子擦了擦嘴,腾出一只手来,戳了戳阿晓。 他倒是没有忘记阿晓。 陈朝显此时已经转过了身来,阿晓没有回头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后伸了一只手过来,示意性的张了张手。 苏颉低头从那大纸袋取出了一个小包,先在手里颠了颠,放在了阿晓的手心。 讲堂上的陈朝显依旧在讲解着儒道的经典,苏颉半撑着下巴,无趣的看着四周摇头晃脑的同窗,没过多久,他的肚子又开始叫唤了,已经犯了一次案的他这次熟练的很,趁着其转身的时候又低头翻出了一块桂花糕,偷偷地塞在嘴里。 人在饥饿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平日里吃的东西更加美味,苏颉这次深有体会:“桂花糕就是好吃,以前怎么没有觉得有这么好吃?不过蜜枣糕也不错,下次可以去尝尝……” “苏颉,你站起来,我有段句子想要问你。”陈朝显看着低头的苏颉,有些恼怒,以为他又在睡觉,忍着怒气道:“你又上课睡觉,要是这次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就给我老实站着听讲习!” “陈先生,我没有睡觉。”苏颉十分硬气地回道。 “君子内不欺己,外不欺人,做了就是做了,还需掩饰什么?” 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陈先生,苏颉他没有睡觉!” “说的好!”苏颉暗叹一声,想道:“我本来就没有睡觉,这次又有人帮我作证,看陈老虎怎么管我……” “报告先生,苏颉是在吃东西,而且应该是桂花糕!我都闻到了!” 苏颉眼睛里充满怒火,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说话的人是罗伯,他身子瘦小,看起来甚至比阿晓都弱上一些,但此时他却敢正气凛然,一脸正态回瞪着苏颉。 罗伯是城南罗家的孩子,虽然是长子,但是却为小妾所生,故只是被取名为伯,这孩子不管从哪看来其实都还不错,就是有些死心眼。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集聚于苏颉这边,坐在前面的阿晓小声嘀咕了一句:“完了,我就说着要小心一点,可怜我那桂花糕了,不过还好我留了一块……” “阿晓~,怎么了?”梵烟向着他摆了摆手,小声问道。 阿晓耸了耸肩,表示刚来,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陈朝显眯起了眼睛,笑道:“罗伯你做的不错,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今日罗伯将你点醒,你可知错了?” 苏颉只得服软,说了一句“我错了”,但眼神里充满了怒火,他狠狠地瞪了罗伯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吃了刚刚这个敢打自己小报告的人。 …… 转眼就到了放堂的时间,接下来这段上课的时间里,苏颉的情绪一直都有一些波动,具体怎么说阿晓也不明白,不过他敢肯定的是罗伯会受到苏颉的报复。终于待到下课,苏颉看向已经走出院门外的罗伯,沉默地快步跟了上去。 阿晓生怕他会惹出什么事来,也打算跟上去,刚刚出门,却被梵烟给拦下了,她不知晓会发生这种事情,拉着阿晓问道:“阿晓你跑那么快去哪啊?师姐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呢!” “现在说不清楚了,师姐你别拉着我了,晚了可能要出事了!”阿晓心里很急切,苏颉的父亲原本是郡城武威军的百夫长,苏颉从小就跟着他父亲在锻体上下文章,要是真打起来,那不得把罗伯这小身板给打废了? “诶,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听我说完!我的事情很重要!”梵烟大为不解,拉着阿晓不让其离开,阿晓叹了一口气,抓着梵烟的手腕反而将她一齐拉了出去,道:“师姐,事情很急,到时候再和你慢慢说!”说完便拉着梵烟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某个巷子里。 苏颉单手便把罗伯重重地按在青石墙上,俯视看着罗伯,骂道:“挺会告状啊你,你这臭萝卜!” 罗伯的脸色却没有因为苏颉的举动而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他只是挣扎道:“放开我!苏颉,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告诉先生你今天来报复我的事情!” “哟,臭萝卜,还打算告状呢?你怎么不去县衙里告状呢?我看你击鼓应该挺厉害的吧,估计是你妈教你的,这么小就学会了告状……” “你!苏颉!我警告你,你可以骂我,但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只许你说我不许我说你?我还就说了,就是你妈教你在县衙门前击鼓的,你妈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么……” “你给我闭嘴!”罗伯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苏颉的控制,一拳重重地打在了苏颉的脸上。 苏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的吃痛,他从没有想过罗伯居然敢打自己。 在这种年纪下的孩童,面对如此的挑衅是绝无可能忍住不还手的,气急败坏之下,他扬起自己的拳头便重重向罗伯的头顶砸去,这一拳力道可不小,按照罗伯这种消瘦的体格被这一拳打中,那肯定得晕过去。 罗伯也没有伸手挡的意思,在他这头认死理的倔驴眼里,他刚才暴怒之下打了苏颉一拳,就应该还他一拳。 “苏颉,别动手!”此时阿晓拉着梵烟的手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赶先一步跑到二人中间,命关内迅速涌出一道元气缠在手上,终于赶在罗伯的脸和拳头亲密之前,用手掌接住了苏颉的这一拳。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二章 天上的月 “阿晓,你拦着我做什么?这臭萝卜居然敢打我,你看,打的我脸现在还痛呢!”苏颉愤愤地指着自己红肿的脸,不满道:“这家伙就是欠揍!我吃东西关他什么事了!要他管!” “先生在讲堂上惮心竭力地讲课,你不听也就罢了,以前睡觉也没人管你,但今天你上课偷吃东西就不对了!我为何不能说你!”罗伯依旧不服软,很是硬气回应道。 “好啊你,装什么读书人呢你!你不过是一个小娘生的!在我面前装什么品行高尚的好人?” “你!你就是……那你就是个粗鲁的小鞑子,你爹比那些北方茹毛饮血的鞑子都要野蛮!” “别吵了!”阿晓终于忍不住了,即使是他再老实,也实在听不下这些问候父母下流粗鄙的话,扬起手掌一人给了一巴掌,巴掌打的时候还带上了一道元气,直接就将还在争吵中的两人给打的愣在原地,傻傻地看向阿晓。 “阿晓,你打我干嘛,你打他啊?”苏颉一脸茫然。 “你们两个疯了?这就是一件小事情而已,苏颉你有必要下死手?罗伯他不就是告了你一次状吗?你为什么骂她母亲?骂人不带父母,苏叔叔没有教过你吗?还有你!罗伯!作为一个同窗,你可以私下指出苏颉的不对,也可以下课再和赵先生说这件事,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指出苏颉的不是?” “我让他打了一拳,是我要他回我一拳的,阿晓你没有必要管我!” “没有必要吗?一拳下去你昏过去了怎么办?书上说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今天苏颉、我、梵烟都在这里,够不够当你老师?” “你……但是苏颉上课吃东西就是不对!我妈曾经告诉我,当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就是不能上课吃东西!” 苏颉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神情,嗤笑道:“就会说我妈我妈,你怎么不让你妈来上学呢?” “你!”罗伯作势又要上来打苏颉,苏颉也毫不示弱。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梵烟连忙跑上前,把又要扭打到一起的两人拉开,二人见到有女孩子来阻止,才有些克制地住了手。 梵烟将两人拉开,劝道:“你们别吵了,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吵的?罗伯你给苏颉道个歉,苏颉,你以后别骂罗伯了,就这样行吗?” 罗伯心里依旧很气愤,他知道自己的气愤来自何处,虽然苏颉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但他实在不该侮辱自己的母亲。 他看了看苏颉有些红肿的脸,今天两人都在这劝解,他也不好说什么,最终躬下了身子,说道:“对不起,苏颉,我今日不该打你,不过以后你还这样侮辱我的母亲,我还是会往你的脸上招呼。” “算你识相,今天有阿晓和梵烟在这里就饶过你了,你小子以后给我放尊重点。”苏颉白了白眼,嘴巴得意地翘得老高,但是又不小心牵扯到了脸上的肿痛处,嘶牙咧嘴地说着喊痛。 罗伯看他这副模样,也是笑了出来,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眼神,谢过阿晓和梵烟两人便转头离开了。 在黄昏中太阳星的照耀下,巷子里孩子那瘦小的影子被拉的极长,阿晓看着离去的罗伯的身影,想起了刚才那个落寞的眼神,那个眼神,他自己也有过。 那眼睛里有着一种叫做思而不可得的东西在里面。 阿晓挠了挠头,想起了一件事情。 去年中秋节晚上,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搬来凳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看了许久,爷爷也起了身,缓缓地坐在了自己身旁,爷爷笑着问自己为什么睡不着,在想些什么? 阿晓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脑子里就乱糟糟的。于是他乖巧地向老道士问道:“爷爷,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父母的么?” 老道士愣了愣,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阿晓没有理会老道士的反应,继续说道:“爷爷,既然我是被你捡来的,那我也应该是有父母的吧?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呢?” “也许是他们有他们迫不得已的原因,谁愿意抛下自己的孩子呢?” “爷爷,我每次看到苏叔叔带着苏颉出去的时候都会牵着他的手,我想问下,为什么一定要牵着苏颉的手?” “因为他怕自己的孩子走失啊,再有小些的,不知道走路的技巧,弄的一身泥水,这也需要父母牵着。”老道士耐心地解释道。 阿晓眼里流露出一种道不明的神色:“爷爷,我不需要别人牵着手,我会自己走路,也不会走到泥水里弄脏自己的衣服,更加不会找不到自己的家,城里的地图我都记得很清楚,我还可以自己一个人看书,可是,为什么我的爹娘不会来找我,就是因为我不需要他们牵着我的手了吗?” “阿晓,你听好了。”老道士宠溺地摸了摸阿晓的头,看着天上的的太阴星。阿晓也随着老道士的视线看向天空。 中秋的月亮很亮,也很圆,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暗色部分,像是神话传说里那月宫内的玉蟾。 “父母怎么会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除非他们有自己不得已的原因。”老道士想了一会儿,柔声道:“每个人的父母,大概都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吧。” “爷爷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那爷爷你的父母呢?他们在你的记忆力是什么样的人呢?” 老道士笑了笑,仔细回忆了会,才说道“爷爷的父亲,是一个喜欢吹牛的人,他就是一个大忽悠,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阿晓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着那个巷子里正在远去的瘦小身影喊了一句:“罗伯!” 罗伯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我在这里替苏颉说一句对不起了,他不该说你母亲。” “没事,我没有受伤,你还是带苏颉去看看吧,他脸都肿了。”罗伯笑着挠了挠头,回道。 阿晓看了看苏颉肿的老高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苏颉的手往自己家里走去,梵烟也凑热闹跟了上来,一路上她对着苏颉做着鬼脸,眼睛上翻,嘴巴歪到一边,还是不是发出呼呼的声音,惹得苏颉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苏颉那肿得极大的脸庞被脸部肌肉一牵扯,痛得他叫天叫地,梵烟则在一旁笑得出了声。即使是痛的如此,苏颉还时不时撂下一句狠话:“赵梵烟!不要以为你父亲是赵先生我就不敢打你,等我好了,等我好了就……” “就干嘛?”梵烟又对着他做了一个搞怪的嘴脸。 “我就……哈哈哈哈……啊啊啊……呜呜痛死我了……”苏颉捂着自己的脸,又哭又笑,眼泪都疼出来了。 “哈哈哈哈,苏颉就你那两下还和我斗?”梵烟被苏颉这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笑得快要趴在地上直不起身,但还是没有停止手上的捉弄。 “好了好了,师姐你别闹了,再闹苏颉的脸真的要出问题了。”阿晓将无奈的说道。 “阿晓,你怎么叫他师姐啊,我们不是同级的吗?”苏颉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扯着腮帮子问道。 “是师姐说的,师姐说达者为师,我第一次去学堂很多东西都是师姐教的,既然教了我,那么就是我师姐了。” 苏颉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却又不小心扯到了肿的部位,咬着牙,忍着痛说道:“阿晓,那我教你东西你叫我师兄么?赵梵烟你这可不地道,偷偷占阿晓便宜啊,那你是阿晓师姐,岂不是我也要叫你师姐?” “关你什么事?苏颉你还是别说话了,你看看你这都肿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像是一头猪哈哈哈哈!”梵烟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铜镜,递给苏颉,示意他看下自己的样子。 苏颉不屑地切了一声,随后接过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吓得差点把铜镜给摔到地上,他带着哭腔说道:“阿晓!都怪你放走了罗伯这小子,我还没有打他呢!对了,似乎我是被打了两次来着,第二次好像是你打的呜呜呜,我以后可是要和我爹一样成为靠脸吃饭的男人的……呜呜呜” “君子就应该不悲不喜,宠辱不惊,苏颉你这样像是什么样子?” 江老四的院子内。 阿晓给苏颉搬来了一把木椅,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想把你们两个快一点拉开而已,你先躺着休息一会。” 苏颉“哼!了一声接过木椅,扭头看向另一边,心里却有些奇怪:“阿晓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以前阿晓的力气可没有这么大啊,真是奇怪,换以前,他可挡不住自己的那一拳。” 随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不理会在一旁捣乱的梵烟,再看下去他估计自己的脸都要废了。 阿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跑到井边打了些冷水上来,对着那个还在逗着苏颉不亦乐乎的梵烟说道:“师姐,别闹了,可以帮忙去我屋里桌子下拿出些药草来么?”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三章 福喜街是什么地方 “阿晓,你轻点嘞!我的脸都要废了!”苏颉坐在凳子上,痛哭流涕,看着在一旁笑地异常开心的梵烟,想骂却又不敢骂出口——扯到脸是真的很疼呢。 阿晓摇了摇头,却没有停下手里敷药草的手,笑道:“叫你那么冲动,这下可好了,被打成了这把样子。” 梵烟在一旁用药锤捣着药草,笑的极为灿烂,“苏颉,不然明日我帮你向我爹请假?你这样子可怎么出来见人?” 苏颉撇了撇嘴,没有理会二人。 好不容易给苏颉包扎好了脸部,阿晓扶着苏颉起来,问道:“不知你爹回来了没有?回来了的话你回去要你爹看看,我记得苏叔叔懂得很多这方面的东西。” “他当然懂了,被我娘天天打成那样,不懂才怪,不过他现在没有在家。” “我爷爷和江叔叔也没有在家,他们今天出城做生意了,你爹又去哪了?” “啊?我爹也走了,今天他走的时候叫我今晚去虞禾家里吃饭呢!”梵烟惊讶道,但她对苏颉的母亲成天打其父亲更感兴趣,好奇问道:“你娘真的这么厉害?我听说你爹以前是郡里武威军的百夫长,怎么会打不过你娘?” “切,你懂什么,我爹虽然经常被我娘揍,那还不是因为我爹对我娘好,舍不得打我娘,我爹说过,这才叫好男人!”苏颉两只眼睛里面露出了十分崇拜的眼神,接着说道:“我娘也说过,打是亲,骂是爱,越喜欢一个人,就越要管他。” “你娘管你爹什么啊?每次苏叔叔都不知道为什么被打。”阿晓不解道,他知道苏叔叔经常被婶婶打,苏婶可以拿着鸡毛掸子追着苏叔叔从巷子口打到巷子尾,每次都如此,打的多了,拓船街的人也不见怪了,但是阿晓却不知道原因在哪。 梵烟也跟着问道:“对对对!你娘打你爹总要有原因的吧?要不然不可能毫无缘由打你爹啊?我爹每次骂我都是有原因的,但我爹从来不打我。” “据说,据说是……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们吵架都会关起门来,我不知道他们吵了些什么……”苏颉皱了皱眉头,想了许久,最后一拍板子说道:“我想起来了!” “是什么?快点说!”两个孩子一脸希冀地看向苏颉。 “好像,好像是一条街什么的,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反正是说我爹经常去哪条街上鬼混,具体名字记不起来了。”苏颉遗憾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街么?既然我娘说我爹去那鬼混,应该是和我爹的那些叔叔有关,他们经常出去玩,都不带上我。” “切,我还以为呢,不过是和自己的朋友出去玩,我也经常背着我爹出来玩,你娘这也要打人,真是粗鲁,不像是个好妻子!”梵烟瞟了瞟白眼,鄙视道。 阿晓则用指尖挠着脸,分析道:“拓船街肯定不是,我们就住这里面,老街里面没人住,肯定也不是。老爷街里面是县衙,旁边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应该也不是,那还有什么地方?” “对了,还有酒街,我爷爷经常去那儿打酒喝,那里面是陈家酒坊。”阿晓又想起来了一条街道,还有那个陈家酒坊老板的老婆,她总是喜欢把阿晓搂在怀里,搞得阿晓会莫名其妙的脸上发热变红,虽然阿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还有门街,但那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啊?”梵烟疑惑了下,随后说道:“虞禾家就是在门街里面,我去她家里玩过几次,那里靠着城门,从虞禾家院子后面就有一个石梯可以上去,不过平日里是不给上去的,总有些人在那守着。”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不过我没有去过,只是听江叔叔他们说过。”阿晓想到了小城里最后一个街道,说道:“还有一个叫做福喜街的地方,你们去过吗?” “福喜街?”梵烟摇了摇头道:“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在哪。” “我知道了!我刚刚想起来了,福喜街!就是福喜街!我娘打我爹就是怪他去福喜街鬼混!”苏颉兴奋地大声喊道,激动中不小心扯到了脸上刚上好药的地方,痛的又抽搐了起来。 “那里似乎是个神秘的地方,似乎江叔叔也去,要不然我们去那儿找苏叔叔?找点找到他也能让他早点回家。”阿晓询问性地看向两人。 梵烟和苏颉对视了一眼,苏颉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那里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去了不好,我爹都被揍得那么惨了,要是我娘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 梵烟白了他一眼,说道:“阿晓,那我们去找苏颉他爸,不要理他了,让他老实待在这里。”随后拉着阿晓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苏颉咬了咬牙,追上来道:“诶,等等我,我也去!” “对嘛,既然大家都没有去过福喜街,今天去看看有什么不好?还有,我们是去找你爹的,并不是去那玩的,知道吗?”梵烟看着还包扎着脸的苏颉,表情严肃且认真。 “对!我是去找我爹的!” 傍晚的微风吹在院子里的樟树上,飒飒作响。 阿晓锁上了门,写下了一张纸条压在床上,告诉爷爷和江叔叔陪着苏颉和梵烟去找人的事情,随后便和二人一齐出门去了。 两刻钟后。 江老四和老道士推着满车的货物回到了院子,两人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有见到阿晓,疑惑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不见了?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早该放学了啊?” “唉!老江,这里有张字条!”老道士发现床上有张字条,对着江老四嚷道。 “上面写的是什么?” 老道士笑呵呵地展开字条,随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老道士面无表情地看向江老四,扬起手中的纸条,问道:“江老四,是你告诉他这种地方的?” 江老四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还真不是我。”随后他疑惑地看向平静的老道士,道:“他带着苏家那小鬼和赵小子家那宝贝女儿去那种地方了,你怎么不担心?那地方……可不是啥好地方嘞!” “怎么,我还得去追着他把他拉回来不成?”老道士瞪了他一眼,说道:“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还可以让他涨涨见识,要是总这么养在家里也不好,哪个仙家名流榜上的仙门奇才是在家里练功练出来的?” 江老四同意的点了点头,称赞道:“不愧是你啊,连去这种地方都可以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没少去过吧?” “你找死么,江老四?” …… 不到片刻,三人便来到了所谓的福喜街。 这条街道果然与众不同,相比与老爷街的庄重,它少了些严肃,反而是多了些平易近人,而对于粗犷的拓船街,它又多了几分精致典雅。整座街都弥漫着令人愉悦的香气,虽然可以闻的出来只是最普通的熏香,但这里的一切都彰显着那么的不一样,仿佛这里才是剑邑小城的中心。 今日是小城惯例发例钱的日子,街上往来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什么女人。 街上的两列房间灯火通明,但大多门口都挂着些纸质的漂亮灯笼,有的还有些穿着极少的漂亮女子画着漂亮的妆容,在门口笑着招呼着客人。 “这里就是福喜街?真的不一样诶!”梵烟高兴地拍了拍阿晓二人的肩膀,指着街上那最大的店铺说道:“阿晓苏颉!我们去那里面看看还不好?那肯定是一个大酒馆!我还不知道我们城里有这么大的酒馆呢!” 阿晓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拒绝,苏颉反而是抢先一步说话:“没事阿晓!我觉得我爹肯定在里面!你看看那么大的酒馆!我爹肯定是来这里花钱才被我妈训的!” “难道你不想吃些东西吗?”苏颉用肩膀推了推阿晓,见他还是踌躇的模样,得意说道:“算了,我请你们两个吃可以吧?我还真没有去过这么雅致的馆子,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样,怎么样,去不去?” 阿晓没有回答他,他觉得哪儿不对劲,这条街上人虽然多,但是却没有什么女人,小城里的风气向来开放,但怎么会没有女人在这条街上走呢?唯一见到的女人也就是在门口招揽顾客的女人,实在太古怪了。 “到底去不去?”苏颉和梵烟期盼地看向阿晓。 “你们不觉得那个馆子里没有菜的味道传出来,有些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这条街上都是香味,肯定掩盖掉了炒菜的烟火气。”梵烟拍了拍阿晓的肩膀,道:“有什么可顾忌的,出了事师姐还能不罩着你么?” 阿晓见他们二人如此般的执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答应。 苏颉和梵烟一喜,于是便拉着阿晓的手往那馆子里跑去,到了店门口,只看见店门上写着“品香阁”三个大字,还有一个穿着齐胸绿色襦裙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笑脸吟吟地讨好着各位来客。 “哎呀,李爷,您今晚来了?来来来里面请,今晚准保有您爱听的小曲儿~哎呀,这不是木哥哥么?今晚怎么哪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饭馆内传来了阵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夜晚的初幕中传的极远,惹来街上无数男人的炙热目光的注视。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四章 房间里的声音 阿晓蹙眉道:“苏颉,你们真的认为这里面是饭馆么?可我总是感觉不对,寻常饭馆怎么可能有如此开放?” 初才有风吹过,掀起了门口那面珠帘,阿晓刚刚不经意的一瞥,看见了里面许多女子依偎在男子怀里,煞是娇羞的模样,男子也笑嘻嘻地拿手在女人身上摸着,没有浪费自己好不容易来的银钱。 “没事的,阿晓你就是过于敏感罢了。”梵烟拍了拍胸口,示意无碍,刚走到门口,就被那位揽客的女子拦了下来,那女子笑吟吟道: “几个小家伙,这里不是你们可以来的,还有,你这个女孩家的来这做些什么?”她指着梵烟笑道:“今日天色晚了,莫叫家中人担心,还是快回家罢。” “我们为何不能进去,难不成你们这进去吃东西还需年纪的要求么?”梵烟有些不服气,脸鼓得像是一个大馒头,气乎乎地问道。 女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道:“看你也是还在上学的女孩子,为何如此不知羞?年纪不大,反而带两个朋友来这花间柳巷,这里不是吃东西的地方,要实在这样讲也没错,不过这里吃的都是我们这些女子,这下懂得了么?要是再过个八九年来这儿,我倒是痛痛快快地让你们进去。” 阿晓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懂,看向梵烟和苏颉。二人也是摇了摇头,他们年岁尚小,学堂是不会教这般有辱斯文的事情。 烟花巷柳之地,向来便被世人所不耻,何况这偏远小城连读书的文人才子也没有,故这儿看起来虽有些雅致,但却断然做不到卖艺不卖身的事情,也就是个男女之事的楼阁罢了。 正当梵烟和苏颉准备和那绿色襦裙女子大大理论一番时,一个小婢女一路小跑掀开那璀璨的珠帘走了出来,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又急急忙忙回去了。 那女子看向阿晓三人,娇笑了一会儿,用那长袖遮着小嘴笑道:“真不知道是哪家好事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来了这地方,进去了可别后悔,如今秦姨娘有请,我也不好再拦着你们,你们三人还是快些进去罢。” 三人有些木讷,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去,梵烟惊讶地张了张嘴,不知想说些什么,阿晓也没有擅作举动,反而是苏颉一脸欣喜的模样,拉着二人就要往里面冲,阿晓按住了冲动的苏颉,对着那女子乖巧地问道:“这位姐姐好,请问秦姨娘是谁?” 女子宠溺的摸了摸阿晓的脸蛋,喜爱道:“你这孩子,还算是乖巧,秦姨娘是我们这儿主事的,她找你们做些什么我也不清楚,总之进去了以后早点出来,这毕竟还不是你们小孩子来的地方。” 阿晓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这里并非什么虎狼之地,应该也没有如柳先生故事里所讲的爷爷或是江叔叔的仇家过来寻仇,特意跑来这小城里把自己抓走的恶人。于是掀开了那折射着月光与烛光的珠帘,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早已有两个婢女在门口候着,阿晓三人有些看呆了,整座楼内灯火通名,总共分有两层,下楼大堂处有着一方戏台模样的木质架构,围绕着这个戏台,整齐有列摆着许多酒桌,从排列来看这里有些像他去过的茶馆,而二楼则是分布着一些房间,陆陆续续有人从一楼的酒桌上起身离去,互相搀扶着步入二楼的房间。 在店内温柔的烛光照耀下,酒桌旁的男女在嬉笑谩骂着喝着酒,有些女子还你侬我侬地奉上了自己的朱唇,大多数男人的手不时往女人胸口里摸上几下,至于这里面的风情,实在是波涛汹涌。 而戏台上铺有地毯,有几名穿着暴露、腰身纤细的姑娘赤着脚,在上面跳着不知名的舞蹈,还时不时向着下面的顾客传来一个娇羞眼神。 正对着三人前面的那桌只有一男一女,相比于其他桌的两三个女子倒显得有些单调。那女子娇俏坐在男人的大腿处,与男子说了些什么,惹得男子哈哈大笑,随即二人嬉戏起来,不一会儿女子低下头,噘着朱唇,从果盘内含起一颗晶莹的葡萄,递给那男子,男子没有客气,也就唇对唇地吃下去了。 三人刚刚进来,便有顾客不经意望这扫了一眼,讶异进来的人居然是三个毛头小孩子,觉得奇怪起来,有的人还带有深意的眼神看向阿晓三人,不过这已经到了晚上,烛光也不是以明亮为主,尽是些温柔调节情氛之物,那些人也没有认出这三个孩子中有着苏家的少爷与赵先生的宝贝女儿。 有些在旁边路过的穿着轻纱的女子见那婢女带着几个孩子上楼,心里有些奇怪,向那两个婢女打听了才知道,是秦姨娘亲自点名邀请几个孩子前去楼上坐坐,这下便炸开了花,争抢着把几个孩子团团围住,嚷着要看看这几个孩子,有的用自己的那轻纱衣袖贴着孩子的脸上拂过,有的甚至还笑盈盈地用藕臂不时从阿晓几人的身上摸上一把,羞得三人脸上通红。 闹了许久,那两个婢女终于忍不住了,骂道:“你们这几个小浪蹄子,连这几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也要戏弄么!真是不知羞!楼下那么多大男人在那儿不好么,偏要来来祸害这几个孩子!” 那些女子这才堪堪停手,笑道:“哎呀,姐姐教训的极是,我们姐妹也是看这几个孩子生的可爱,这才忍不住逗弄逗弄,我们不戏弄她们便是。”随后轻笑了几声便离去了。 三人跟着那两个婢女上了楼,梵烟脸上仍有些微红,悄悄说道:“阿晓,你看看这里面的人为何如此豪放?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做这种败坏名节的事情,那些女子也是好不知羞!” 阿晓摇了摇头,脸上也还有些微红,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如此,不过这些姐姐看起来却不坏。” 他并没有在那些女子的身上感受到恶意。 “我猜这里其实是歌舞行,不是什么饭馆。”苏颉的脸却没有怎么红,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记得十分清楚,郡城里是有歌舞行的,里面的姐姐也是如此般,在戏台上面跳的舞也极为好看,小的时候爹带我去过一次,里面的场景布置和这里差不多。” “这样么?不过就算是歌舞行也不能如此,这也太不成体统,简直羞死人了!女孩子一点都不洁身自好!”话虽如此,但梵烟的眼睛却擦的很亮,不停往四周看去,她扶着雕花的栏杆,看着下面嬉闹的男女,身上莫名些燥热起来。 “这里面烧着熏香,又不通风透气,真是闷死了!”她暗想道。 “好了,就是前面这个房间,你们先进去坐会,秦姨待会就会过来。”两名侍女把三人领到一扇精致雕花描金门前,推开门耐心说道:“里面的瓜果点心已经准备好了,规格都是三人的,这些时间可以放心吃些填下肚子,我们还要在门口招待客人,你们几个孩子自己照顾好自己罢。” 阿晓三人乖巧地道了声谢,随后便目送这两个婢女离去了。 “阿晓,梵烟!别看了!先吃些东西再说,我真是快要饿死了!”苏颉说了几句也就没有再理会在房间内四处观望的二人,直直跑到茶桌旁盘坐了下来,大口吃着上面的点心。 茶桌上有着几碟瓜子硬果,还有着几盘各色点心,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瓷酒壶,苏颉吃的有些急了,不小心呛到喉咙,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不一会便连着嘴里呛了出来,骂道:“这谁往茶壶里灌酒啊!真是缺德!” 梵烟大笑了起来,指着他那衰模样笑道:“这里是酒楼,要不然就是歌舞行,都是些大人来的地方,怎么可能在这壶里放茶,自己傻也就算了,别怪别人和你一样傻!” 苏颉挠了挠头,此时脸上的肿块已经消了不少,只是隐约还能看得出一部分红肿块,但已经是不太显眼。他继续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道:“这真的挺好吃的,你们两个不吃真是可惜了。” 房间整体多装饰以红色,中间有着一张茶桌与几张竹椅,左边则放着一张红色大床,上面放着一面绣鸳鸯的红色棉被,想来躺在上面是极为舒服的,梵烟也没有客气,往那床上后仰一躺,惬意道:“好舒服啊!” 阿晓也有些饿了,同着苏颉吃了些糕点,没过多久,不知哪儿传来了阵阵莫名的声音,二人仔细听了听才确定,这阵声音是从梵烟床上传来的。 梵烟此时也是听到了这阵莫名的声音,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惊慌跑到苏颉阿晓二人旁边,指着那张床道:“床,床那里有人在说话吐气!” 苏颉胆子较大,立即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去,随后他爬起来看着二人,不解道:“床底没人啊?怎么会有人?” “小子,生意是从隔壁传来的,估计是他们的床靠着你们这张床的缘故,这搞得动静有些大啊。” 阿晓惊讶了下,发现是刚才是岁寒在对自己说话,于是他很虚心求教道:“为什么那边会有声音传过来?” “小子,你趴在墙上听听不就知道了?”岁寒的声音有些慵懒。 此时三人都未曾说话,阿晓首先跑过去将身子伏在墙上,二人见状也都跟着伏在墙上听那边传来的声音。 房间里寂静无声,隔壁传来的声音极为清楚。 “你这死鬼~嗯~下次还来找我么?” “小樱桃,我最喜欢你了~” “嗯哼~死鬼几日不见变厉害了些呢~嗯~” “你也不错~嗯~小浪蹄子~” ……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五章 房间里的谈话 想象中如说书故事的情节并没有出现,自己等人在房间里嬉闹的时候,不小心听到隔壁传来商量什么惊天大阴谋的声音,自己三人与其斗智斗勇,最终打败了这些反派,结果皆大欢喜,反派被打败,己方收到朝廷的嘉奖。 但是这声音却和想象中反派的话不同。 梵烟听着听着红了脸,问道:“他们这到底是在干嘛啊?” 阿晓和苏颉都摇了摇头,互相干瞪着眼,这般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男女之事,阿晓只得沉入心神,向岁寒请教道:“你知道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岁寒的声音有些得意:“儒道有句话说的好,决知此事要躬行。床那儿的墙上有个小洞,那你透过墙去自己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阿晓听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偷窥别人不是什么好做法,但总是抵不过孩子旺盛的好奇心,蹑手蹑脚爬到床上,床靠着的墙边果然有一块木块状的东西,叫来苏颉一起抽出了这个木块,两对咕噜噜的小眼睛透过小洞,正好看向隔壁房间的床上。 “看见了么!那边是什么情况?”梵烟欣喜的问道。 “你们说话啊?” “……” 苏颉与阿晓对视一眼,沉默了许久,苏颉先开口了:“原来就是这样的,他们是在做那种事情么?” “我觉得可能是,应该说一定是。”阿晓老实回答道。 “你们说些什么呢!云里雾里的说些尽听不明白的事儿!我自己看!”梵烟白了他们两个一眼,就兴冲冲地爬上床,准备自己看。 “不可以!”阿晓和苏颉两人同时大喊一声,把梵烟给架在了床上,梵烟在二人的阻止下闹个不停,阿晓与苏颉也断不肯让她这个女孩子看见如此不成体统的事情,各自拿出了看家本事来拦住梵烟,在三人的打闹之下,弄得整张床都咚咚作响。 隔壁房间,那中年男子正伏在女子白嫩的身子上亲热着,听着隔壁传来的床抖动的声音,不由得赞叹一声:“隔壁那位老兄的身子骨真是好嘞!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动静了,实在是厉害厉害!” “你这死鬼要是有隔壁那么厉害,我也就知足了呢~”那女子软绵绵,躺在男子身下说道。 他想了想,亲了女子的额头一口,示意身子下的女子不要出声,对着阿晓的这边说道: “隔壁的兄弟身子骨不错嘞!我实在是佩服佩服,想来那小娘子滋味也是不错的,先前听到了那小娘子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雏儿,年岁也小,兄弟可不要对那小娘子太过粗暴,我就喜欢我小樱桃这样会疼人的,娇俏的小娘子确实滋味好,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对付这种雏儿要循序渐进的道理。” 打闹中的三人听到这股声音都停了下来,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梵烟羞红了脸,小声骂道:“我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原来是这种苟合男女之事的地方,你们两个还跑进来,真是羞死人了!” “当时还不是师姐你偏要进来的么?”阿晓挠了挠头,道:“那个人他刚才在说谁?我们这只有我们三个,没有别人了啊?” “虽然我听不懂,但是应该是在说梵烟,刚才叫的最大声就是她,被人家当做是那种也太好笑了,女孩子家的,还说我们不知羞,她一个女孩子来这种地方才不知羞!怪不得门口那姐姐不让我们进来,原来这里是这种地方。”苏颉忍住笑,继续说道: “别闹了,既然来了我们就吃些东西,等到那位秦姨娘来了我们就走不就行了?梵烟你瞪着我干什么?我又没有说错。” 梵烟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隔壁把那个男人从床上拖下来暴打一顿,但现在只得忍住怒气,道:“他才是那种人!凭什么诬陷人!我是谁都不知道,就会乱说!” 苏颉忍着笑还笑解释什么,此时门忽然开了。 随着门开的声音而来的,是一位穿着大红拖地长裙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的具体年岁难以看出,因为她保养的有些完美,身材依旧苗条,依旧充满女人魅力的身体曲线仍然在诉说当年她的不凡。相比于她那袅俏的身材,面容却显得很平庸了,眉眼比较朴实,鼻子也不挺翘,真要说些特点那便是她的面容极为和善,像是一位温和的家中长辈。 阿晓有些意外秦姨的长相,在一路上来所见到的姐姐长的都还算不错,论说这位秦姨也应该是那种漂丰腴的美妇人,他一直猜测这位请自己几人上楼的秦姨究竟是何人,在这种青楼的管事的,印象中长的应该是漂亮而凶戾,但却没有想到这位秦姨只是一位普通无比的慈祥中年妇人。 秦姨走上前来,没等三位孩子开口,便先笑道:“小家伙们,我是这里的管事,你们叫我秦姨就可,先坐下聊聊。” 她见梵烟有些委屈,一个人在那生闷气,笑着递了一块果糕过去,道:“别生闷气了,我这的确不是什么风雅的地方,都是些粗俗之所,你这样的孩子来这难免受不了。” 中年妇人的面相本就和善,笑起来倒是变得更加慈爱了,语气也尽显温柔,像是一个正在关爱孩子的长辈。 梵烟见她这样说,再生气也就不好意思,只是不好意思问道:“秦姨,你这里真的是那种地方吗?刚才……隔壁那个人他们是在……” “没错,我这里就是行男女之事的地方。”她和善地说道,仿佛就在诉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一般。 “来这里怕是丢了赵先生的脸面罢?”秦姨露出了那个和煦春风般的笑容,拨正了自身那拖地的长裙,平静道:“梵烟,在你的眼里我这里是个极为恶心污秽的地方么?当然,还有苏小子家的孩子,你自然也是瞧不起我这个地方的。” “没有……我们哪有,秦姨,你人很好,请我们进来吃东西,人也这样温柔好看。”苏颉连忙甜言蜜语说道。 “没什么,我这里对于你们这些孩子来说的确有些污秽。”她自嘲道,接着指着那张红色大床,“这张床是我自己睡的,这间房间也只是我自己特意留出来休憩的地方,但是梵烟你在知道这里是青楼以后还是避远了那张床。” 梵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秦姨带着教导的口气说道:“我与你父亲也算是故交,赵先生的确是个很温文尔雅的人,你娘当年也是温柔漂亮的美人儿。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要说的。”她忽然扬起了声调,声音中有些悲凉:“你们或许都看不起这些姑娘,但她们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青楼女子,都是些苦命人。” “我在很早之前听过这样一句话:幸福者原因大概相同,不幸者却有着其各自的缘由。” 三人对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毫无准备,有些不知所措。 秦姨见他们这般拘束样子不由得轻笑了几声,道:“你们几个孩子不必拘束,我与你们三个长辈交情都不错,把这当自己家就好了,至于隔壁那个么,我已经叫人把他轰出去了。” “来我这的都是些苦命的孩子,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是被家中卖到福喜街的,还有的是家中遭了什么难,卖了自己的身子,比如大门口的萧萧,还有的是被拐卖而来的,我也从别人手里要下了她们,比如带你们来的晓儿和草儿,这倒是和你名字有些相像。” 阿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三人与秦姨说了许久,才明白这楼里的姑娘都是些普通人,不小心落入了这个行当,秦姨本不是这城里的人,不忍心才在这城里开了个品香阁,开始只是个歌舞形式的场所,但要是放在小城的其他地方,这些女子早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秦姨也没有闲钱养着这些女子,最终还是服从了现实,这些入了娼籍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娶回家,除了待在这儿没有地方可去,最好的例子就是隔壁的那个小樱桃,她与那个男子互相喜欢,但是男子的长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娶她回家,这个傻女人只是盼着那个男子一周能多来几次就满足了。 “她们这辈子也就在这楼里面了,不知道我要是离去了,这些孩子能否在这窑子街上活下来。”秦姨说的有些感伤,梵烟倒是明眼的很,递上了一块手帕。 这些年来,窑子街上的女子最后有什么下场,她心里很清楚。 “好了,怎么和你们扯到这些了。”秦姨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条福喜街名字倒是取得光鲜,但是背地的阴暗事却不少,你们几个孩子晚上过来也不怕出什么事情,我这才叫人把你们邀进来坐会。” “待会苏小子应该会进来,你们跟着他走就行了。”她又恢复了那个和蔼的面容,叫来那两个侍女,道:“照顾好这些孩子,等到苏小子来了就叫他把人给领回去,我还要去处理些事情,就先走了。” …… 虽然今天来这儿来的莫名其妙,但是阿晓却觉觉得认识了这么多大姐姐也是不错,特别是秦姨,她简直温柔地像是春日里的暖阳,或许是阿晓缺少女性长辈关爱的原因,他感觉秦姨特别亲切。 阿晓忽然是想到了什么,回首说道:“苏颉,原来你爹来的是这种地方?怪不得每次你娘都要追着他从街头到街尾。” “论是我的话,也要这样打,或许打的还要更重。”梵烟认真说道。 苏颉:“……” …… 阁楼上,秦姨倚栏杆,旁边还站着之前那个下楼传话的婢女,随着望着街上的几人远去,街上的灯火似乎也逐渐暗了下来,风吹起了她鬓角的发丝,她很温柔地将那几根不听话的青丝压了下去,自言自语道:“梵烟有些他娘的模样,苏小子家的那个天赋也是不错。” “秦姨,那还有那个阿晓呢?”那个婢女问道。 秦姨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他有些特别,在知道我们这是青楼之后也没有任何举动,似乎在他眼里,我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这孩子,很有意思。”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六章 江老四的离去 三日后。 在这江淮间梅雨的季节里,气候总是如那些帝都臣子的脸一般多变,上午还是晴朗朗的天空,下午天幕便阴沉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刮起了大风,将院子里的香樟树都吹的沙沙作响。 香樟树被吹的摇晃,抖下了一地的绿。 江老四把最后一件衣服收入包袱中,又觉得有些屋子里乱糟糟的太不整齐,叹气地弯下腰收拾了许久,直到看见阿晓练习写字的纸张,那张极为朴实憨厚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将那张写着“江叔叔、阿晓、爷爷”几个字的纸张宝贝般地放入包袱,最后心满意足地拍了拍。 说实话这些年来,都是他一个人在照顾阿晓和老道士二人,老道士来这个小城来的较晚,在这讨生活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凭他那瞎蒙般给人算命的技术,怎么会有顾客?还不是靠自己暗地里花钱请了几个托,这才把老道士的名气在小城里面传开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单靠算命的那些收入依旧难以养活一个待哺的婴孩,老道士的确不会照顾孩子,江老四记得很清楚,那年秋天老道士单单给阿晓穿了两件衣服,自己又出去摆摊去了,还好江老四回来的早,看到冷的浑身通红滚烫无比的阿晓,急得输入了些浩然气,这才把阿晓给救了回来。 江老四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把包袱往身上随意一挎,正打算出门,老道士此时却拖着他的摊子,叫喊着跑了进来:“老江!老江!这鬼天气变得倒快嘞!上午还挺好的天气,这一到下午天就阴沉下来,好家伙,我的摊子都差点吹走!” 老道士还正想说些什么,一抬头看见江老四一副远行的模样,所有的话就仿佛堵在了嘴边,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 “你要走了?”沉默了许久,老道士这才挤出来这几个字。 “嗯。”江老四如实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子上,神态宛若平日里吃饭般平静:“这里还有多的二两银子,其他的我便不给了,从这里去帝都要花上的银子可不少,这么多年来也就攒了这么些,记得省着些花。” “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路上怕是要用到呢?” 江老四笑着摇了摇头:“我的路费是够用的,就怕你们两个不够用,阿晓还小,你们怎么来说将来也是用的着的。” 老道士见他如此,也就没有再客气,只是问道:“一定要走么?” 呼啸的风从院子的那棵香樟树的顶部吹过,连屋顶的瓦片都不小心吹下来了几片,摔在地上碎裂成了许多块。 “要走的话,为什么不事先道个别?阿晓他还不知道你要走了。” 江老四背紧了那个包袱,没有理会老道士的话,从墙角处拿出了他的那把黄色油纸伞,走了几步,忽然回首道:“院子后面还有我留的一车子瓜,你们要是想吃就吃了吧。” 他撑起油纸伞,恰走到院子中时,天上的雨滴便很配合地汹涌落了下来,打在他的油纸伞上啪啪作响,落在伞面上的雨水碎裂成无数小水滴,继续落在伞面上,以此往复。 他站在雨中,手从伞下伸出,摸到那棵香樟树的树身上,道:“这棵树是我来的时候种下的,没想到这就已经十年了,想起来不过一个恍惚而已。” 老道士呆呆地看着他,二人之间恍然隔着七年的光阴。 “老道儿。”他开口道。 “嗯?” “帮我把这棵树用块板子给加固下,要不然这风一大,腰容易断。” “好。” “好个屁,你他娘的除了帮我洗洗案板,就没有帮老子做好过几件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所有事你都是吩咐阿晓做的!” 老道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醒道:“你忘了带那件东西回去。” “那个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何况我现在也不需要它了。” 天上的雨越下越急了,雨水在屋顶的瓦片上凝聚成道道水流,在屋檐下顺着上翘的飞檐抛地老高,落在院子里溅湿了江老四的青衫衣角。 江老四撑着油纸伞,推开了那扇曾被他推开了被无数次的木门,走入了雨幕中。 老道士看着那扇在雨中吱呀的木门,忽然抄起自己的油纸伞,追了出去。 老街口,学堂。 江老四站在那扇石门口,没有入内,只是轻声笑了笑,道:“臭小子,以后自己多照顾自己,老道儿那家伙或许还要你来照顾。” “老江!你等等我!”老道士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小小的油纸伞并不能产生什么很大的作用,一身粗鄙的道袍被淋了个透湿,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急促跑了过来,肉痛道:“在你走前,我有个东西给你。” 江老四蹙眉:“自己什么身子不清楚?这样的身子怎么淋得雨?”他挥了挥手,一道浩然气凭空出现,将老道士与外部的雨幕隔绝。 老道士从怀里掏出了三个被盘的圆滑光亮的古老铜钱,咬了咬牙,递过去一个。 “你真的不心痛么?”江老四有些讶异,这个东西他可是曾经讨过许多次,老道士也没有舍得给他看一眼。 老道士没好气说道:“我这是怕你死了,你要是死了,阿晓可是会很伤心的。” “那说好了,这东西就算归我了,回来了我也不还。” “你想的美!到时候回来乖乖把东西还给我!我都要传给阿晓的!”老道士吹胡子瞪眼道。 江老四接过古旧铜钱,宝贝似的放入怀中,笑道:“那等我回来再说。” 小城的北部,老旧码头。 江老四坐上了专属于他的那艘运货小船,撑着那破旧木浆,腾出手来,对着案上的老道士挥了挥手,喊道:“老道儿,回去罢!我走了!” 老道士笑了,喊道:“瞧你的样子,真像个入京赶考的老书生!” 江老四愣了愣,自言自语道:“入京赶考么,倒是有些形象,不过以前都是我考别人,如今是别人来考我了。” 随后他拨动船桨,没有过多的言语,顺着溪河向下游驶去。 潇潇的雨幕里,一叶扁舟在河上随意飘荡着,不时传来一句淮南道方言民曲儿: “十里长街市井连呐,月明桥上看神仙嘞!” “人生只合淮南老呐,月华山上好墓田嘞!”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七章 我想要去帝都 江老四走了,回了生他养他的帝都,他不属于这座小城,甚至不属于淮南道。 “生在帝都精致鸟笼里的鸟儿,虽然一出生便被天下人所羡慕,但谁知道鸟儿愿不愿意在笼子里面过一生?”老道士长叹了一口气,攥紧了口袋里的那剩下的两枚铜钱,小声嘀咕道:“老江啊,我等你回来,你小子还得回来把铜钱还我呢。” “什么!江先生走了?回帝都去了?”秦姨卧在美人榻上,惊讶地坐了起来,道:“江先生怎么这个时候回去?先生向来喜好自由,怎么会做出这种自缚的事情来?” 那名婢女茫然的摇了摇头,也表示着不解。 学堂内的赵先生正讲解着大秦史学,在众人的注目中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所感一般朝着门外的雨幕深深地鞠了一躬。 “学生在这等着老师回来。”他低声道。 …… 不久便下了课,下午的雨下的很大,众学生都有着自己的家属前来迎接,阿晓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什么,呆呆坐在桌上,看着门外前来的家属与学生一一消失在雨幕里。 “阿晓,怎么了?”苏颉见他有些出神,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道:“这也没有感染风寒,你这怎么像是失了魂般?” “莫非是前几天被品香阁那几个姐姐勾走了魂?”他揶揄道。 阿晓晃了晃有些难受的脑袋,小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窗外的雨下的越发大了,阿晓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忽然他想到了某个不靠谱的家伙,有时候它虽然不靠谱,不过也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阿晓沉入心神问道:“岁寒,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心里好像空落落的。” “江立行那家伙回帝都啦!我也拦不住他,之前劝了他许多次了,这家伙就像是个倔驴,根本不搭理你的。”岁寒见他 “帝都?江叔叔去京城了?” “他本就是帝都的人,出来十年了,比你爷爷来这都久。”岁寒唏嘘了一番,感慨说道:“他哪里像是个儒道大修士呢,分明就是个贩西瓜的倔驴。” …… 小院子内。 老道士正在做着晚饭,阿晓跑到一旁帮忙上灶添柴,灶子里的火照耀着孩子的脸庞,令人感受到暖阳般的温暖,孩子看着灶里跳跃的火苗,一时不由得痴了。 “阿晓!添柴啦!想什么呢你,火都快灭了!” “啊……”阿晓手忙脚乱地往里面添了许多柴,连有些湿的木柴都添了进去,湿柴火遇到高温,水分蒸发刹那间放出许多烟雾,呛得老道士直咳嗽。 “阿晓,你干什么呢!” “啊……”阿晓有些手足无措。 “唉,算了,还是我来添柴吧。”老道士无奈道。 阿晓有些羞愧地站了起来,抓住老道士的衣袖,认真地问道:“爷爷,我们这里是不是很穷,很破烂,没有人愿意到我们这儿。”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老道士有些意外。 “爷爷,我听说帝都的城墙高耸入云,两侧的城墙延展不到边际,里面的建筑都是很贵的木头建造的,而且里面的姐姐都生的极为漂亮,全天下最稀有珍奇的货物在那里都有卖,要不然江叔叔怎么会不愿意到这里?” 老道士坐在那里好一会,连灶里的菜都烧焦了都没有注意到,最后摸着阿晓的头才说道:“你江叔叔只是回家了,帝都是他的家,也许他回家住够了就会回来,要是他不回来,你长大了自己去找他也行。” “那好!爷爷,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阿晓兴奋地说道。 老道士开怀大笑:“我记得帝都的人可都是极为厉害,你这点修为说不定在去帝都的路上就被什么匪寇和精怪打死了。” “那我就要变成最厉害的修士,到时候像是柳先生故事里的那样,带着爷爷一路飞到帝都,看哪个人敢拦我们。”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八章 砍柴的斧头 小城院子里,一孩童正卖力劈着木柴,这种年纪的孩子的力量并没有多大,而且他手中的斧头刃已经钝的不像样子,但奇怪的是一斧头下去,那根木头依旧被斧头砍入数寸深。 木头是好木头,前几天老道士刚从城外一个卖柴人手上买来,没有过多的水分,硬度也高,这几天都藏在屋子里,没有淋上雨,是做柴火的好料子。 孩子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溢出,一直流到脸颊上,他正起腰擦了擦额脸上的汗水,打算把这个斧刃磨得锋利一些,刚放下斧头,却被一旁的老道士阻止,老道士把那根木头扶正,沉声道: “不许磨斧头,调用你全身的元气,使其附着于斧刃之上,让你的斧头变得更加锋利!元气,才是你砍木头最有力的武器!” 阿晓乖巧地点了点头,握住早已被汗水润的湿滑的斧柄,元气猛然冲开体内的命关,一股白色元气从腹部流传入经脉之中,顺着血液流向手臂处,最后萦绕在那柄钝斧的斧刃之上。 “元气有形,流出体外会溢散于天地间,抓紧时间,一、二、三、劈!” 阿晓知道自己还小,力量还不够强,便运转了全身的元气于手臂处来加强自己的臂力,随着老道士的话喊出,阿晓清喝一声,运转全身力量向着那根木头劈去! “啪啦!”木头约有一尺高,但在这一劈之下,阿晓这一斧下去砍入足足七寸深,斧头已经完全卡死在里面,他怎么拔也拔不出来,阿晓不好意思地看向老道士,说道:“爷爷,这斧头卡死在里面了。” 老道士拿起那柄斧头,仔细看了看斧头入木的深度,不由得说了一句:“不错不错!才命关境的中期就能将天地元气运用到这样的威力,算得上是厉害了。” “那爷爷,我要什么时候才可以飞起来呢?”阿晓希冀地问道。 老道士将那柄斧头从木头里面拔了出来,笑道:“天下修士虽然不多,但是在帝都那种大地方初境涌泉这种低境修士却是遍地走,到达神桥境界的剑修才能御剑,而且也不过是只能短时间而已,想要将一个人送到天上并且飞去所耗费的元气是海量,一般只有天门大修士才会用这种方法来赶路。” “哦,好吧……我还以为很快就能飞起来了。” “阿晓,我问你,元气是什么?”老道士把木柴丢到柴堆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问道。 “应该是天地间的一种可被捕捉炼入身体的能量。” “儒道的经典说法,当然也没有错。”老道士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天地间的元气,你可以理解为你的血液。” “血液?”阿晓不解道。 “对,就是血液,人体内有着血液,在生气的时候会气血上涌,导致面赤,心脏的跳动变快。血液在体内能流动,这样的人才是一个活的人,没有血液的流经的身体就会坏死枯萎,元气也是如此。” “天地间有元气,所以元气可以理解成是天地的血液,元气入体,锻炼筋骨,强化身体,这都是血液的作用,元气越多,自然发挥出的威力就越大,但到了一定程度却会再也容不下,所以才有了开拓下一个秘境的说法。” 老道士继续说着:“而秘境,就是我们储存元气的地方,秘境越多、越大,储存的元气就越精纯,越丰富。而且每个秘境的力量都不一样,命关是初境,当命关的元气充沛成雨露的时候,你的命关下就会逐渐形成一小泓清泉,这就是涌泉秘境。” “那爷爷,我要多久才能到涌泉境呢?” “应该还要几年,我记得帝都的儒圣年幼时也是十岁才入的涌泉,你急什么?”老道士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些铜板,塞到阿晓手中,耐心说道:“这些钱阿晓你拿着,这几天我要去郡城一趟,阿晓你自己在家好好的照顾自己。” “想买些什么就买些什么,不过你可别乱花,老道士摸了摸阿晓的头,说道:“今天已经是周四了,约摸着我周日就会回来,你在家好好修习,千万不要偷懒。” “嗯,爷爷你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阿晓认真说道:“不过爷爷你自己要小心一些,我听外面回来的叔叔阿姨说最近宜安郡的附近有座阁山,山上最近闹强盗呢。” 老道士不禁笑了出来,道:“怎么,你以为爷爷这样的人还怕一些小蟊贼?来多少个你爷爷我都得教训他们乖乖服软。” ……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山丘。 山上只有些碎石枯木,一片衰黄枯败的景象。无论是放在淮南道的哪儿来看,这里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荒山,地上的碎石层极为深厚,就连最为贫穷的贫民都不愿意来这开垦荒地。 但在这个荒山野地里,却有着和这片山地极为不符合的一座青砖黑瓦大宅院,宅子很大,应该是大户人家所建造。 宅子已经落光红漆的木门上布满了黄铜铆钉,两侧的柱子上刻着类似吉祥如意的对联,现在早已爬满了常春藤。门口石壁上镌刻着许多文字和纹路,不过已经是落满了灰尘,门口两座石制狮子依旧威武地站在门前,似乎在诉说宅子当年的不凡。 阿晓呆呆地站在大门前。 “我这是…又做梦了?”阿晓有些迷糊,不过他却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他走上前去,擦去石壁上厚重的灰尘,正打算查看那文字是什么时,门忽然打开了。 门打开的毫无预兆,开的时候吹起了一阵风,带起了地上的尘灰,惹得阿晓一阵咳嗽。 阿晓鼓起胆子,侧身探头看向门后的世界,那边是一片漆黑,像是午夜里没有星辰月亮的漆黑天幕,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暗在流动。 他想知道门后是什么,但冥冥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阿晓,必须走入这扇门,他才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只要走入这扇门,他便可以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将拥有这座宅院,还有里面的所有东西。 但是阿晓并没有走进去,他回头便要离开这里,在江老四和爷爷的教导下他已经变得警惕了许多,这种地方一看就不安全,里面谁知道有什么东西? 刚走出这座宅子的阶梯,场景瞬间颠倒,阿晓一阵恍惚之后又站到了门前。 门里传来了一个空灵的声音:“既然你不愿意进来,那你就把这里的东西取走吧。” “你是谁?为什么我要拿走里面的东西?”阿晓警惕地问道。 “拿走它。”那个声音只是再次重复了一句。 “记得拿走它!” 无尽的眩晕感再度袭来,阿晓眼前一片漆黑,再睁眼时已经是看到黑色的屋瓦——他已经在家中醒来了。 看了看外面已经有些泛白却依旧昏暗的天空,阿晓摇了摇脑袋,才想起今天已是周六,爷爷已经去郡城两天了,这两天都是阿晓一个人睡在家里,不过他倒也不怕,自己已经到达了命关初境的中期,老道士也放心的很。 命关内被岁寒强化过的元气缓缓涌出,顺着血管经脉在身体里流动,一会儿便完成了一个大周天,正当阿晓打算继续第二轮大周天时,被岁寒无情打断,阿晓还没有来得及问原因,岁寒倒是抢先说道: “小心些,门外有人进来了。” 阿晓愣了愣,没有想过这个时间点有人会来自己的这个小院子,现在天空才刚刚泛白,小城的大部分还笼罩在夜幕当中,这个时候来自家院子的不一定是什么好人。 阿晓想做些什么,便听到那人撬开门上的铜锁进来的声音,只能继续躺在床上装作睡觉。 那人影降低了腿上的力道,蹑手蹑脚轻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避开床上的阿晓,开始在屋里翻找着东西。 阿晓所住的拓船街里面左邻右居都是熟人,平日里也就是锁那院子门罢了,若有人在家,这屋里的门一般情况下是不上锁的,这也让这个鬼祟的人影摸了进来。 阿晓静躺在床上不敢喘气,虽然他现在已经迈入了命关中境,但他本质上不过一八九岁的毛孩子,命关中期所带来的那些天地元气少的可怜,据说想要达到类似说书故事中的百步飞剑,那种操控物品离体而去的技术都需要气海境界的修为。 若这个进来的人身材瘦小,阿晓或许有把握正面不落下风,但是通过阿晓偷偷地观察,这个人身材高大,正面对付他绝对是没有可能的了。 人影在屋内窸窸窣窣翻找了许久,愣是没有翻找出一枚铜钱,阿晓在床上忍住笑意:家里的钱爷爷从来都是带在身上的,而江叔叔的也被江叔叔带走了,现在整个屋子里也就阿晓床头有着老道士离去时给的一把铜钱,这个小偷模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家里翻找出银钱? 那人有些气恼,这下只能往阿晓这边看来,他站在阿晓的床头,仔细端详了下,小声嘀咕道:“这小崽子长的不错,卖了也能值些钱,今天总不能白来一趟。” 正在床上睡觉的孩子听见这些声音,迷糊地醒了过来,一睁眼看见他立在床头,吓得大喊一声。鬼祟人影急忙捂住孩子的嘴,冷声喝道:“闭嘴,不闭嘴我就杀了你!懂就点点头!” 孩子像是被吓傻了,在他手里一动也不敢动,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看看你家里这么破,连铜板都找不到几个,要不然叔叔我给你找个新家好不好?”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显得格外扭曲,换做是别的小孩,早就吓晕了过去。 但这个孩子只是咽了咽口水,小声哭道:“叔叔,你不要卖了阿晓,阿晓家里有钱,都给你呜呜呜……” “有钱?我怎么没有找到?找不到钱我只能卖了你了!”他狠声道。 孩子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指着家里那个大厨柜,啜泣道:“就…就在那柜子下面,最底下有个格子可以抽出来,叔叔我把钱都给你,你不要卖了阿晓……呜呜……” 他暗笑一声:“果然是小屁孩,吓了一下就把藏钱的地方说出来了,不过么,卖了你多拿些银钱不好么?难不成等着你去报官?”他可不是这么傻的人,斩草除根,这句古话绝对没有说错。 孩子看到他转过身去翻找橱柜,继续小声啜泣着,但手却偷偷摸住了那柄用来砍柴的斧头。 第一卷 的雨 第二十九章 斧子不见血 “喂,臭小子,你这东西藏的够深呐!”小偷的身子较大,只得半蹲伏在柜子口,单单伸出一只手往里面掏去,掏了半天,没有摸到那个所谓的暗格,于是他加重语气低吼道:“臭小鬼!快说暗格在哪!” 身后的孩子仿佛被他这一下给吓得懵了,久久没有说话,他有些得意,纵横宜安郡这几座县城多年,他靠的就是洞察的眼睛和极为厉害的身手,一般来说只要来的是几个普通官兵,他还真不放在心上,至于这个小鬼么,自己敏锐的眼睛一看就是那种老实的主儿,被自己卖了估计还不敢吱声呢。 “暗格,暗格就在里面,那个小小的凸起就是……叔叔你不要这么凶呜呜呜……” 他回头看了看瘫坐在床上哭泣的孩子,扬起手中的匕首,威胁道:“闭嘴,再不闭嘴就捅死你!知道了吗!” 孩子被吓得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点了点头。 他轻笑了几声,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吓了几下就怂成这番样子,实在有趣的很。不过这个样子也是他觉得这个小屁孩能卖更高的价钱的一个方面,这种哭泣软弱而漂亮的孩子,向来就是大型花楼里面抢手的男童,到时候打晕他,转手往别处一卖,远走高飞,谁能捉住自己? 阿晓偷偷握紧了斧头,体内直破天际的剑门命关轰然开启,秘境的元气不断地从涌入他手中的经脉与其腿部,那小小的手臂和腿部涌现出强大的力量,同时一道无形的元气也随之附着在了斧头之上,想着前些日子老道士教自己的砍柴技巧,阿晓在心里默念道:“一、二、三劈!” 转瞬之间,三息已至! 孩子从床上暴起,以不可思议的姿态跃至空中,双手握着与其小小身板极为违和的砍柴钝斧,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猛然向那道身影劈了下来! 跃起的高度加上这把砍柴斧子的重量,就算是直接砸下来就算得上一股能砸晕普通人的力量,何况阿晓在上面附着了一道元气,再加上被元气强化的臂力,这一下若是砍在鬼祟人影的头上,一定会将其头颅劈开花来! 鬼祟人影正摸索着柜子里的暗格,手指忽然触摸到了一个内部凸出物,心里有些欣喜,但是却面不改色,开口问道:“小鬼……” 意料中的啜泣回应声并没有传来,他心底开始觉得有些不自然,一直啜泣的小鬼此时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内心那股欣喜的感觉开始散去,取而代之的一股不安感,他纵横了周边几个县城这么多年,靠的也不单是身手,同时第六感的警觉性也救了他无数次——这个小鬼绝对不对劲! “小鬼……你……”他还未回头质问那个软弱的孩子,忽然听到身后有些破风声传来,当即下意识将头颅往右边一摆,手也顾不上不掏钱了,将手缩了回来护在头上,全身缩成一个球状护住了身上各处要害。 “唰!”斧子带着破空声从他身后劈来,鬼祟人影从来没有这么近看过一把普通的砍柴斧,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把普通的砍柴斧有如此大的威力,似乎斧头旁的气流都被干扰紊乱了,要是劈中了,自己的脑袋绝对要像西瓜一样开了瓢,他没有感觉过自己有一天会离死亡如此之近!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鬼祟人影与阿晓的时间流速此时仿佛被静止了,阿晓心中怒吼,如若没有劈中,等待自己的必然是这个人的疯狂报复! 终于,在快要劈中鬼祟人影头颅的时候,人影的头却正好摆了过去,斧子恰好贴着人影的脸颊劈下,阿晓并没有因为没有劈中而心性紊乱半分收手,反而是加大了力气,继续向那人的大腿处砍去! 腿部是人体的重要部分,这个小偷虽然看起来高大,但却不像是什么有修为在身的人,所只要阿晓砍中了这个小偷的腿部,这个小偷的速度绝对会弱下来! “臭小鬼,小小年纪如此阴毒,龙爷我差点找了你的道了!”龙爷劫后余生庆幸了短暂片刻,但此时却发现斧子接下来瞄准劈砍的是自己大腿,只得迅速换左手麻利地握紧那柄匕首,想要抢在斧子落下之前,先将匕首平放在下面拦住这柄砍柴斧。 “铛!”匕首与砍柴斧的撞击音响起,龙爷从来没有在一个这种小孩子的身上感受过如此大的力气,这一斧震得他虎口开裂,匕首更是直接蹦飞插在了门框上,斧子的势能也是减弱了许多,但依旧结实地砍在了龙爷的大腿上。 斧头砍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起,但由于斧刃太钝的缘故,没有见血。 “啊啊啊啊……臭小鬼,我要杀了你!”龙爷忍着腿上肌肉撕裂和骨头折了的疼痛,一脸狰狞模样,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对着阿晓吼道:“臭小鬼,我要扒了你的皮!扔到郊外喂了野狗!” 阿晓喘着粗气,这一击消耗了他体内大半的元气,但是却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效果,虽然前面的这个人的腿被自己砸的骨头都应该折了,但却依旧有还手的能力。他看着前面吃瘪的龙爷,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道:“叔叔我错了,叔叔不会杀我吧?我还能被卖了换不少钱呢。” 龙爷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只是扶着受伤大腿,警惕防备着这个看似天真的孩子,先是一瘸一拐地走到门框处取下那柄匕首,指着阿晓道:“你这个鬼崽子还装什么?小小年纪这么阴险,我还能放过你?你太看清我龙爷了吧?” 这还是龙爷第一次吃瘪,而且是对方还是一个孩子。 龙爷是宜安郡一带最有名的大盗之一,他并不是那些故事里神秘的修士,但他的偷盗刺杀技术却远远比所谓的修士专业,这也是他的拿手本事,偷盗技术无双,刺杀算是副业,因此他被宜安郡地区的人们安了个鬼面盗手的名号。 鬼面指的是他那张布满刀疤的脸,也指他所做的鬼神共愤之事,龙爷虽然是一个小偷,但是他有个奇怪的嗜好,如果在偷盗过程中被发现的话,他绝对不会心软,女的先迷晕,占了身子后再卖给那些不问来处地下妓院,成年男性便会被他在睡梦中直接杀死,所以各地官府也悬赏了些银钱,却从来没有人能抓抓住他。 阿晓很清楚他的危险程度。 岁寒在一开始便和阿晓说了这个人的情况,其身上缠绕着很浓厚的煞气,看来是害死过不少人。 阿晓从那时起便不打算离开,他很讨厌这种人。 或许是前些日子阿七的事情影响了阿晓,虽然那件事情当时被江叔叔压下来了,阿七的家人也以为阿七是被仙人收去做弟了子,但是阿晓每次路过街口阿七家时,都会想起那天阿七痛苦的喊叫声。 那个声音很绝望痛苦 死前还警告要阿晓离开。 阿晓觉得阿七算不上是个多好的朋友,他会偷偷躲起来一个人吃独食,长得也不算多好看,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胖子而已。 但他为什么要死? 人命在这些人眼里就这么廉价吗?阿晓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天要亮了,一声鸡鸣唤醒了这片天地,龙爷的脸不自然地动了动。 就在此时,阿晓动了,仅存的元气从他的腿部与腰部迸发,给予他增强的弹跳力,奇怪的是他没有握住砍柴斧顺势劈下去,而是在空中的时候将斧子脱手,不顾一切地朝着龙爷砸了过去! 这一式阿晓抱的是同归于尽的想法,此时阿晓是跃至半空中,龙爷把握住这个机会便可以轻易用匕首刺入阿晓的胸膛,但不久后他也必然会被这把斧子正面击中! 斧子呼啸着朝着龙爷飞来,龙爷并没有觉得这一斧能杀了他,他杀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见过面对死亡如此平静的人,看着孩子平静的眼神,他在那一刹那间想了片刻,终究还是珍惜自己的生命,侧身一躲,险而又险避开了这一斧。 在龙爷还没有能反应过来的时候,阿晓的身形已经贴了上来,一只小手凝成拳朝着龙爷的头上猛然一锤,龙爷微退了一步,先是对着阿晓全力地拍出了一掌,随后那只拿着匕首的手便猛的朝着阿晓的身上刺来! 阿晓闷哼一声,硬接了这一掌,这一掌打在身上可不好过,但总比被匕首刺中强,同时阿晓为了躲开这一刺,借着这股掌力向后面的橱柜撞去,而后面的橱柜,那里就是阿晓之前丢出的那柄砍柴斧的地方。 孩子的身体撞击在本就不结实的橱柜上,将橱柜的门撞了个通透,阴冷的匕首也如跗骨之蛆般粘了上来,在撞击声之后便是一个小小的身影迅速跳了起来,他转劈为扫,抡着那柄砍柴斧贴着匕首的短短剑身横扫而上,速度之快,龙爷还没来得及收式那斧头便已沉闷地砍到了他的肩上! 极钝的斧刃这次依旧没有在龙爷的肩膀上砍出血色,斧头从龙爷的左手处滑过匕首,顺着手臂扫到了他的肩胛骨处,砍出了屠夫卖排骨时剁骨的声响,骨裂声与砍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同时响起,龙爷哀嚎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章 第一次杀人 天将欲晓,小城里的人还沉浸在各自的美梦中,全然不知晓在拓船街发生的这场以命搏命的战斗。 龙爷被阿晓这一击砍中了肩胛骨,砍柴铁斧带着强悍的力道入体,同时上面附着的一道微弱的元气也带来了入骨的痛意,铁斧砍在龙爷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青紫的伤痕,其强悍的力道更是直接将他击翻在地! 龙爷作为多年的大盗,自然知晓这一击下阿晓定然手臂难以挥出第二斧,活生生的忍住刺骨的痛意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住了砍柴斧的斧柄,但阿晓的力道却出乎了他的意料,斧头的另一端依旧被阿晓牢牢握住。 低矮的瓦房里,一个孩子和一个极壮硕的男人就这么对峙了起来。 龙爷的心中越发惊恐,如此年少的孩子,这一连番搏斗下来所表现的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都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这令他想到了某些恐惧的传言,这个传言的恐惧程度令他这个杀人如麻的大盗都不禁打了下冷颤。 龙爷努力平静自己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但与此同时体内的血液开始放缓,骨裂与肌肉被巨力震伤的疼痛开始袭来,脸颊上开始冒出无数细小的汗珠,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道:“臭小子,不然今天我和你就到此为止罢?再打下去大家都没有好结果!” 阿晓此时体内的元气已经将近枯竭,而且还受了龙爷一掌,也是不好过。刚才的几次必杀都被这个龙爷躲了过去,但这个龙爷却没有受到致命伤,只是废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 “要是有一把利器在手里就好了。”他嘀咕了一下,脸上也是笑了笑,道:“那么请叔叔先放手才好,我保证你放手了以后不砍你。” 龙爷暗骂一声:“这小鬼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此鬼精!” 龙爷心里那颗悬着的心却是缓缓落地,如此这般迟迟不动手,说明对方与他也就是半斤八两,这样的孩子绝不是那个传言中的主人公。自己已经受伤太重,就算是今日能杀了这个怪小孩,也难以逃脱官兵的追捕,于是他笑道:“要我先放手可以,不过你得把斧子丢了,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叔叔,我可不傻。”阿晓摇了摇头,道:“要是我丢了斧头,那么我就失去了和你对抗的资本,赤手空拳即使你已经受了伤我也不是对手,我虽然小,但是却不是傻子。” 龙爷的脸尴尬地抽了抽,短暂的歇息后他笑着说道:“要不然……” 平淡的言语下异变陡生,龙爷闷哼一声,忍住受伤的那只手所带来的疼痛,突然使出来两只手同时握住阿晓的斧头,用力向后方一扯,将本来平衡的局面打破,阿晓的身躯失去了平衡,马上将要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阿晓,地上,匕首!” 体内的岁寒再也不复之前的慵懒模样,他紧张地站立了起来,立在在阿晓的命关上用力地喊出了这几个字! 三个短短的词,听起来并不能代表着什么,匕首就在不远处的地上,但是在这种距离之下,无论是谁去拿都会受到另一方的攻击,这也是龙爷刚才也一直不敢拿那柄匕首的原因。何况就算阿晓拿到了匕首,那这边拿到斧头的龙爷阿晓难道还是他的对手么? “好!” 听到体内传来的这股声音,阿晓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对体内这个家伙的话无条件的相信,不仅是因为他们是一体的,这里面还有着对江叔叔的信任! 阿晓毫不犹豫地松开双手,在龙爷回退踉跄的惊讶目光中果断转身后撤,贴身在地上一个翻滚向前,手臂伸出死死地握住了那柄匕首! 龙爷见此,身形也动了动,他明白,要是背对着自己,如果想用匕首刺中自己的话几率不大,因为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提前知晓自己的方位,只要自己现在改动下身子的方位,他根本就不可能被刺中。 “居然做了如此一个愚蠢的决定!”龙爷内心冷笑了几声,但身体上后退的惯性令他还没有摆正自己的脚步,等到自己回正了以后,举起斧子便是照劈,这个孩子就算再出乎他的意料那也得乖乖死在他的面前! “正后方,直接掷出去!” 手掌死死地握住了那柄匕首冰凉的剑柄,随着体内岁寒的话音落地,阿晓运转全身力气于腰上,看都没有看后面一眼,全身仅存的元气凝于这小小掌中,从地上转身站起的瞬间,匕首被灌满了力量,被他以说书故事里的飞剑般的速度向正后方掷了出去! 这一击仿佛是帝国最为精准的神箭手所射出的箭,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龙爷的脑袋上刺来,龙爷举斧想要挡住这一击,但是之前与阿晓抢斧头时孩子的突然撒手导致的惯性,使手里的斧头根本来不及摆回最好的防御位置,他的眼睛中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之色。 匕首摩擦着着龙爷手里的斧面飞过,他的瞳孔急剧放大,映照着匕首剑身上幽暗的寒光,屋子里没有灯,天色也还昏暗,但这抹死亡的光还是让他感到心颤。 虽然匕首和斧面进行了一定的摩擦,但还是没有任何阻拦地刺入了龙爷的脖颈处! 匕首刺入的威力之大,足足没入龙爷脖颈数寸。 血液如泉涌般流了出来,龙爷手里的砍柴斧终于无力地掉在了地上,他不甘心地捂住自己的脖颈,眼睛死死瞪着阿晓,那条受伤的腿部终于是支撑不住跪了下去,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发出来的只是一些不清的字符——他的气管已经被刺穿了。 阿晓走上前捡起那柄掉在地上的砍柴斧,双手已经疲软,但他依旧颤悠悠将斧头举了起来,龙爷依旧不甘地瞪着阿晓,里面还有一丝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要莫名奇妙地和他搏命,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背对着自己却能那么精准地知道自己的方位,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有这么厚重的心思。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阿晓举起了斧头,平静地说道:“在你开始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杀你,只是想要打晕你,但是后来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以后萌发了杀你的心思,我有个朋友前不久死了,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吧,一直想要发泄一下。” “叔叔你是一个坏人,你杀过很多人,他们也有我一样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爷爷,也有自己的叔叔,他们可能并没有惹到你,但是你杀了他们。你刚才想要杀我,但是我不能死,我必须杀了你,我还有见到爷爷,我还要去帝都见江叔叔,我不能死!我必须杀了你!” 孩子的语音陡然变高,语调越来越重,他喘着粗气,双手努力抡起那柄砍柴斧,朝着半跪在地上的龙爷猛劈了过去! 龙爷的身体实在是太高了,即使是半跪在地上阿晓也没有劈中他的头,这一斧劈的有些低了,斧头正面劈中了龙爷的胸膛,他的肋骨应声而碎,身体更是被劈的翻滚出去,直直撞在了阿晓屋子的门上,脖子上的鲜血撒了一地。 但是龙爷依旧没有死,他本能地死死地握着脖颈处想要减少血液的流出,被这一斧子劈伤了内脏从而导致嘴里不断地咳嗽着,咳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鲜血涌出,流在在他那狰狞的脸上倒显得他更像个恶鬼。 他眼神里流露出了求生的渴望,甚至是求饶的目光,阿晓继续走上前来说道:“你会死的,叔叔,我知道你很想活下去,但是你现在一定会死了,你想要求饶,就算我放过你了,那又怎么样呢?你终究还是会死。” 孩子冷漠地走到躺在地上的龙爷身前,继续举起了那柄砍柴斧,照着龙爷的头部就劈砍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砸着越久孩子的手便越颤抖。 龙爷刚开始还会发出一些不清楚的呻吟,直到一次一次地劈砍过后,那颗头头颅直接被砍了个稀碎,白红色的液体开始流出,粘在砍柴斧上,孩子却仿佛没有看见地上的人已经死了一般,继续往下一直劈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人体头颅被砍碎而发出的腥味,白红色的液体溅的到处都是,孩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全身疲软地坐在了地上,看着旁边被他砍碎的人哇哇大哭了起来。 岁寒没有阻止或安慰阿晓,他静静地看着这个看似听话乖巧的孩子瘫软在地上啜泣着,一言不发。 这是阿晓第一次杀人,孩子的心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他只是把自己该自然产生的情绪都压制了下来,‘面对敌人不要让敌人知道你的情绪’,这个江叔叔亲口告诉阿晓,但是敌人被杀了以后,那些被隐藏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再次涌现了出来。 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阿晓低声啜泣着,他擦了擦眼泪,想要收起那柄砍柴斧,捡起斧头的时候触摸到了斧柄上粘连的人体组织,他心里忽然一阵恶寒,回头看着旁边被他砍得稀碎的头颅,血腥味直入鼻腔,胃里突然涌出一股恶心的感觉,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他颤悠悠地跑到门外想要打些井水洗手,半路上身体元气透支的疲惫感向他袭来,秘境也因为元气枯竭而陷入了关闭,加之心理上面对了如此沉重的压力,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一章 田里稻花香 七月的风暖暖的,此时的郊外天空蓝的透亮,太阳星已经爬到了头顶上,道路两旁的稻田里正是稻花开的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稻花的香味,陆陆续续有人去往稻田里去放水防旱,稻田无边无际,一直延展到地平线远处,在那更远的地方,是一片隐隐约约的大山。 阿晓感受着身体旁传来的颠簸,迷糊地睁开了眼,仔细观察了下周围,发现自己在一架粗陋马车上,自己被绳子绑了起来,马车前面坐着三个人,阿晓脑袋还有些昏沉,心中一惊,发现并没有握住那柄砍柴斧,仔细理了理脑子里的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杀死了那个盗贼。 “说来实在是太奇怪了,老大怎么会死的那么惨,我们当时也就是去吃了顿酒而已,他说去那里找些银子花花,这怎么就死在那里了呢?” 说这话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虽然说那人是他的老大,但他的语气中只有惊讶却毫无愤恨,青年脸上还带着几颗小痔,生的还算英俊,只是一双眼睛瞎了一只,这倒是大大破坏了他的整体美感,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莫非,老大和哪个隐藏在城里的高人交过手了?” “现在说这些事情有什么意思?就算是有高手难不成还会过来杀了我们?老大还会活过来?还是想着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这个说话的是一个魁梧大汉,他穿着一声极为破烂油腻的衣服,有虱子还在其衣服上爬来爬去,他捏住一只调皮的虱子,直接将其捏了个粉碎,看着一旁坐着的唯一一个女人,媚笑道: “现在老大已经死了,现在寨子也没了,我们也回不去了,四娘说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臭小子,你同意么!” 那个年轻人见这个大块头丝毫不乐意和自己商量一下,气愤道:“洛杰!不要一位你力气比我大我就会怕了你!以前老大在的时候我都不怕你,不要以为老大死了你就可以一手遮天了!任由你这个憨子要是敢自作主张,我们早就全部完蛋了!” 魁梧大汉叫做洛杰,他轻蔑地笑了笑,站了起来,看着比自己矮上好一大段身子的年轻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鄙视大笑道:“在这里的各位哪个手里没有沾血?何况你这个小身板,怎么和我比?我打你一拳你抗的住么?”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你这个憨子,总会坏了大事!” “够了!”那个女人眉头紧皱,缓缓说道:“老大死了的确很奇怪,按理说这种小城里面根本不应该有这种身手的人,换做是郡里的武威军,老大也能打上十个,你们都没有查看老大的死因,但是我走的时候匆匆看了一下,发现老大的致命伤并不是在头上,而是在脖颈处,是被老大他自己的匕首刺穿的。” “什么!”二人同时惊讶地出了声。 “四娘,你的意思是老大自己杀了自己?”洛杰诧异地看向路旁的稻田,说道:“虽然我们的老本都没了,弟兄们也死了不少,但是老大可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他这种人只会想着怎么东山再起,绝对不可能自杀的。” “呵呵,憨子不愧是憨子。”独眼年轻人嗤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单看那屋里的打斗现场也知道老大绝对不是自杀。” “那你说什么,我还以为你嘴里能蹦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呢!” 独眼年轻人白了洛杰一眼,道:“憨子,我这不还是没有说完么?我的意思是——剑邑小城里有一位神秘的修行者,如果四娘说的是真的话,单看那柄匕首入体的痕迹,老大应该是和他莫名的发生了遭遇后争斗起来,最后被那名修行者操控匕首所杀。” 洛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着身旁的女人,女人被风吹起的青丝从他的脸颊拂过,他大声喊a道:“就算他是修行者,要是他敢杀四娘,我洛杰第一个和他拼命!” 这一拍,不知道抖下来多少虱子,惹得独眼年轻人骂骂咧咧地躲到马车的一边,洛杰见状指着独眼年轻人哈哈大笑,女子也是忍不住娇笑了起来,洛杰看见女子这般模样,那满脸横肉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羞涩的意为。 独眼年轻人看见大汉洛杰露出这番姿态,揶揄道:“哟!我们憨子还会发情了嘛!这春天都过去了,不知道你怎么还会发情啊?” 洛杰虽然不修边幅,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依旧羞愤不过,扯起独眼年轻人就是一顿打,那年轻人哪里是大汉洛杰的对手,被打的嗷嗷直叫唤,嬉闹打骂声撒了一路,在不知情况的外人看来,马车上这几个嬉闹的家伙倒是极为和谐的一家人。 车后面的阿晓大概明白了这三个人的关系,他们与那名入室抢劫的人应该是一伙的,去自己家查看之前那名同伴的时候发现了其死亡,自己应该是被顺手牵羊给绑了上来,应该也就是为了赚些银钱。 阿晓尝试调动秘境的元气冲开绑在身上的麻绳,却发现秘境内空空如也,元气早已经在之前耗尽,要是想要秘境自行吸纳天地元气,那至少也得到了命关的下一个境界——涌泉,那时的修士体内已经诞生了一口元气泉水,天地元气不断通过泉眼变成元液,也可以操控天地元气进行一定程度的控物。 “别闹了,待会看看后面的那个小鬼醒来没有,要是醒来了就给他些水喝。”被唤作是四娘摆了摆自己的那头保养的极好的青丝,没有理会洛杰的爱慕的眼神,递给独眼年轻人一个水壶。 “好嘞!” 独眼年轻人麻利地接过那个水壶,掀开麻草编织成的帘子钻入了车后,看了看依旧躺在车上呼呼大睡的阿晓,用脚踢了踢,嚷道:“喂!小鬼,起床了!” 孩子迷迷糊糊地醒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看着前面的年轻人,问道:“叔叔,请问这里是哪儿啊?” 独眼年轻人觉得有些好笑,恐吓道:“哪儿?你看看我们都是些什么人,你说这是哪儿?”他指着马车外这无尽的稻田,做出一个极为狰狞的表情: “这里早出城了,你也不要想着回去了,看你长的不错,我们会把你卖到窑子里,给那些有特殊爱好的人当娈童,哈哈哈哈……” 阿晓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四娘穿着一身普通农妇的粗布麻衣,此时也是钻了进来,一脚踢在独眼年轻人的屁股上,没好气道:“你和这么小的孩子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我看你也是个憨子!” 独眼年轻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我刚才的表情不也挺凶狠的么?我是和老大学的,别人都说老大在宜安郡能吓哭当地的小孩子,我也就模仿模仿了。” 鬼面盗手的确在宜安郡令小儿至啼,但是那一大半是基于他那张可怖的怪脸,而独眼年轻人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自身长的也确实不错,可以说是有些倜傥风流,这如何能吓到别人? 此时外面的洛杰听到阿晓醒来了也好奇钻了半个身子进来,小小的马车车厢顿时集满了人,独眼年轻人把刚才的气发泄在了洛杰身上,猛踹了洛杰几脚:“你把头伸进来了,谁tmd驾马车啊!” 洛杰憨憨地笑了笑,又钻了出去。 在众强盗的一番询问之下,阿晓也就编出了一幅大盗对决高手的戏码,既然这几人并不知道鬼面盗手是谁所杀,并且猜测凶手是一个修士,那么阿晓就顺了他们的心意,捏造了一个凶手。 “你是说,老大和那个蒙面人打斗的时候,在最后没有武器的情况下,那个蒙面人能空手操控着我老大手里的匕首,那匕首居然离开了他的手心,居然直接插入了我老大自己的脖颈处?” 面对前面这名三十左右的少妇的追问,阿晓显得很害怕,似乎是再也不想回忆起凌晨的那番场景,孩子的声音略显颤抖:“是的,就是这样,后来我就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姐姐,你们是和那个怪叔叔一伙的吗?你们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四娘看见这个可爱的孩子受了如此惊吓,嘴又如此甜,女性身份带给他骨子里的母性开始泛滥,她摸了摸孩子的头,道:“我们不会杀你,但是你要好好听话,你路上不要喊叫,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么?” 阿晓乖巧地点了点头,躲在角落里悻悻然不敢说话,独眼年轻人见此,走到四娘的身旁,皱眉附耳道:“四娘,这个孩子最好把他嘴巴堵上,要不然把我们暴露了那就麻烦了!” “无妨。” “那老大的死怎么办?”年轻人问道。 四娘沉默了一会,道:“难不成你还回去替他报仇吗,整个寨子就剩下了我们几个,他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情,何况那人可以御物离体,修为肯定不弱,我们几个一齐上也不一定是对手。” 四娘掀起草帘,看了看后面那些被马车压出来的车辙印记,道:“就剩我们几个人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死了,老大死了就死了吧。” “就怕那位修士追过来,我们手里还有着一个孩子。”年轻人沉声道。 “这个孩子不一定和那个神秘的修士有关,要不然他已经追上来了,何况这个孩子也说了,那个修士是蒙面的,估计也见不得光。”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二章 稻海起浪 破旧的马车在稻田间的道路上被驱使的极快,留下一路的烟尘。 “那我们就这样不管了?” “我总觉得这个孩子很难办,看着他心里总是像是有一根刺一样,这种莫名的感觉让我感到很难受,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独眼年轻人说的有些渴了,丝毫没有顾忌那是四娘所用过的,拧开来也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 “我觉得还是把他丢下,四娘我知道你当年受伤不能生育,因此对别人的孩子都很好,我也知道,那些我们抓来的小孩大多是你暗地里放跑的,之前老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我们这种情况,你也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有。” 破旧马车还在洛杰的驾驶下咿呀咿呀的驱使下不断向前行驶着,远处的那隐约的山脉轮廓越来越近了,而车厢里的孩子似乎是受了太多的惊吓,缩在角落里又睡着了。 四娘叹了一口气,看着睡着的孩子眼睛上那长长的睫毛,小声道:“那好,我们如果前面能找到一户人家的话就把他丢下去吧,这外面要是找不到人家,那晚上就算是来了只野狗,他也是活不了的。” “估计晚上就能到玉山脚下,到时候咱们拿到了东西,也做些正经生意,再也不搏命咯!”外面驾车的洛杰大声乐道。 玉山是剑邑小城辖区内的唯一一座小山,小山最高处不过上百丈,虽说是小山,但山脉也延绵了上百里,从剑邑小城的辖区一直延绵至隔壁的章书县,山里没什么大型的虎豹之属,也就是野狗野狼多了些。 鬼面盗手一行人就是从玉山里发家的。 玉山不是什么风水宝地龙脉所属,但也靠着一条溪河,在这宜安郡周边的县城里也算得上是个还不错的风水宝地,因此也有这许多的富裕之家会在此修建自家的陵园。 时间一长,沧海桑田,现在这些陵园的主人家有的搬离了宜安郡,有的断了香火,或是遭遇了什么天灾人祸,日积月累千年下来,这玉山里面无人的陵园也就越来越多。 鬼面盗手一行人刚开始便只是混迹在玉山的几个地皮子,起初的时候他们只是钻一些以前的无人管理的古墓混饭吃,到后来这玉山里无人管理的古墓越来越少,他们也就打起了那些还有名属的墓园的主意。 老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盗人家有名属的墓园多了,终究是被看管墓园的守卫发现,通报了主人家以后,在一次盗墓的过程中被那大户人家带领县里的官兵前来抓捕,慌乱之下他们一行人跑进了没有去过的玉山深处。 鬼面盗手这一行人的发家阶段便是做地皮子的这段时间,他们几个被官兵追入了玉山深处,恰逢那几日下了大雨,一座山头在充沛的降雨下发生了山体滑坡,几人正好在附近,误打误撞地掉入了那山坡下的一座古墓,一番折损后在里面带出了几本锻体功法和一大箱金银财宝。 后来鬼面盗手一行人靠着这几本锻体功法很快便强大了起来,他们先是杀死了玉山的其他地皮子,发展到了山寨的程度,倒也是称王称霸了几年,到后来这玉山的油水越来越少,他们便转入阁山当上了真正的山大王,与以前的手艺说了再见。 当年便是现在马车上这几人下去带出来了许多金银财宝,这笔钱也是他们寨子的发家之初的老本,当年为了以防万一大家也合计着埋了一些作为以后颐养天年的老本,但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就用上了这笔钱。 四娘想了想,道:“我们现在重要的是去玉山,找到当年我们留下来的东西,有了那些钱财,我们绝对可以重新拉起来一个寨子,当然,也可以去别的郡里面开个店过安生日子。” 之前鬼面盗手的队伍壮大达到巅峰的时候,他们三个和老大曾经暗地里在之前埋财宝的玉山上又埋了些多余的钱财,以防备不时之需,如今大哥龙爷已死,自家队伍就剩下三个人了,他们便想到了当年留下来的那份钱财。 “那另一伙人追来了怎么办?四娘,你要知道我们是在逃命!你这样带着这个孩子总是会拖了我们的后腿,我们没有功夫照顾一个孩子!”独眼年轻人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的阿晓,接着说道: “四娘,我知道你喜欢孩子,但请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要不然现就丢他下车,你要一路上带着他的话,等那些人追了上来,你终究是会害了他!” 四娘嘴巴微张,刚想说些什么,此时马车突然紧急停了下来,强大的惯性使四娘和独眼年轻人都没有站稳撞到了马车的车厢上,独眼年轻人更是“哎哟”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掀开帘子骂道: “憨子,你个死娘样的!突然停车你是吃了狗的屎啊?你tmd是脑子又抽风了?还是……” 独眼年轻人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因为前面的田间小道上站着几位庄稼汉打扮的中年人。 为首的那位中年农民嘴里抽着旱烟,带着一顶粗制草帽,雕纹黄铜烟枪里呼出一道又一道的烟雾,手里撑着一把铁锄头,手上的老茧极厚,彰显着他的老练。 独眼年轻人伸出手拍了拍四娘的肩膀,沉声道:“四娘,前面应该是有人来堵道儿了!” 四娘有些吃惊,他们的确有着许多仇家,但他们的寨子是离剑邑小城几百里外的丽城县外的阁山上,不久前,另一伙盗匪来到了阁山,他们的实力甚至强过郡里的武威军!自己寨子的人根本不是对手,直接被杀得只剩下四个人,自己四个人都是偷偷从密道撤出寨子的,此事根本没有人知晓! 如果他们是追来的人的话,那自己几人怕是凶多吉少! 为首的中年农民似乎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倒是开了口,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道:“几位是远方来的客人,这一路上走了几百里路想必也是累了,不如去老汉家里喝喝茶歇歇脚,如何?” 独眼年轻人暗道:“看来是那些人追上来了,可是他们是如何知晓我们在此处的?”随后他又打了个哈哈,笑道:“不了,我们几个还有些事情要办,还请这位大哥让我们过去,我们还是不叨扰了。” “那怎么行呢?远来是客。”中年庄稼汉子握紧了锄头,在地上震了震,笑道:“就算不去我家坐坐,那么也还请下车喝些茶水再上路罢?” 独眼年轻人拱手拜了拜,道:“多谢这位大哥的好意,不过我们真的有要事在身,不好打扰各位,等我们办完了事情,再来向各位大哥以及各位朋友讨杯茶喝可好?” “那怎么行?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你这是不合规矩的,没有来这里让客人空手走的道理。”中年庄稼汉吐了口烟,不依不饶道。 独眼年轻人感觉有些不妙,这些人似乎很有倚仗一般,他转头对着洛杰小声道:“憨子,调转马头,咱们先撤!” “来不及了。”四娘看了看马车后的小道,不远处已经被挖了一个几尺宽的深坑,马车的轮子是绝对过不去了。 她握紧了腰间的锻刀,沉声道:“左边两个,中间只有一个,右边也有一个,我对付中间这个,憨子对付那两个人,右边那个归你,我数一二三,直接一起上!” 温暖的午风吹过稻田,稻子与稻子之间摩擦发出了令人满足的声音,这种程度的稻子摩擦声,估计今年下半年又得有好收成了,稻子们也高兴地不断地起伏,像是被风吹起波纹的湖面。 风吹稻田掀起千层浪。 浪里有着两队人。 气氛看似和谐,其实早已剑拔弩张。 “一、二、三!” “锵!”随着锻刀出窍的声响一传出,大汉洛杰便直接从马车上一跃而至,他在空中那腰部肌肉猛然发力,凝以腰转身增强这一击的力量,那双充满力量的铁拳被他以一往无前之势,朝着左边两人头部就砸了过去! 这一拳没有任何试探的意味,有的只是他必杀的一拳。 有的时候在搏命过程中,谁先试探谁就得死!,在阁山上,他曾经的成名战便是这么一拳打死了一头成年的野狼,他不知道当年大家拿的的功法有什么差别,但他只知道,论纯粹的力气,就是老大鬼面盗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中年庄稼汉子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扬起自己的锄头阻拦洛杰,只是眼神带着戏谑看着大汉洛杰,似乎是毫不担心旁边那两人会被这一拳打死。 那左边的两人见到大汉洛杰这一拳打下来,表情很是凝重,因为这洛杰的力量远超过他们的估计,足以让他们重视起来! 二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他们如今占了优势,况且在此地早做了充足的准备,要是后退的话岂不是折了己方的面子? “喝!”二人全身的气力迸发,腰腿部陡然发力,几乎是同是挥出一拳,这两拳的威力也不可小觑,也不知道是修炼了什么锻体功法,这两个老农拳头上的血液流速极快,看起来这拳头上就像是沾满了血液一般。 “砰!”二道拳头与大汉洛杰的拳头击打在了一起,二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而大汉洛杰却是后退了一步。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三章 我觉得 “唰!”精钢打造的锻刀被四娘熟练地握在手中,只一个轻盈地弯腰跳跃,便到了那左边两个敌人面前,二人还没看清人影,只感觉锻刀带着呼啸的破风声向那自己二人面门砍来! 此时这二人刚和洛杰对了一拳,虽说无事,但也在竭力平复洛杰那股入体的浑厚力道,故在这喘息之间根本无法应对四娘这恰时致命的一刀! 锻刀浑身漆黑,刃处却极为锋利,要真砍到这二人身上,绝对非死即伤! “妹子,你这样搞不行的喽!”此时站中间的中年农民动了,他轻笑一声,头也不转,那把普通的锄头被他熟练地挥舞起来,只不过往右一架,这把极长的农具居然抢在了四娘极快的锻刀前面,挡在了二人的面前! “铛!”锄头和锻刀交接,奇怪的是锄头并没有任何被砍伤的痕迹。 独眼年轻人见状想动手,却被左边那个敌人抽出长刀拦住。 气氛极其微妙,似乎只需一个人动手,这场混战便会在稻海里发生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农松开了自己的锄头,举起烟枪吸了口烟,随后满足地吐了一口,道:“不是自己打就不要管,老是搞这些偷袭的戏码没有意思的喽!” “哼!”四娘冷哼一声,收回自己的锻刀。 阿晓此时却睁开了眼睛,透过草帘看向马车外面:两方队伍各靠一边已经对峙了起来,哪方都没有轻举妄动,空气中稻香依旧,气氛却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他一路上并没有睡着,他只不过是一直在闭眼不断地恢复体内元气,如今体内的元气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境界而且搏命一战后修为似乎又有提升。 阿晓并没有着急自己如何脱身,只是不知道这里已经到了什么地方,爷爷是否已经回家?或者有没有人发现自己失踪了? 外面的那两个庄稼汉子的拳头泛着血红,不知道是炼了什么奇怪的锻体功法,阿晓对这显得很是好奇,于是趴近想要掀开帘子仔细看看。 四娘余光瞥到了想要掀开帘子的阿晓,后退一步把阿晓偷偷推了回去,小声而气愤道:“你做出来作什么?外面危险的很!回去!” “知道了。”阿晓老实回答道。 “啧啧啧啧……”这一幕尽在中年农民的眼底,他放下了手里的烟枪,嘲讽道:“几只地皮子得了些宝贝,就想要独霸一方?如今跑了几百里,怎么反而多出个小家伙了?” “你!”洛杰气不过前面这人这般侮辱己方众人,冲上去便要打,独眼年轻人连忙拦住,沉声道:“直觉告诉我他非常危险,憨子,不要冲动!” 独眼年轻人转头看向四娘,指着里面的阿晓说道:“里面的不过是我们刚抓来的小孩,打算去换些钱花花,怎么,你们连这也要抢么?” “哈哈哈哈哈……真是说笑了,我们怎么会抢东西呢?”中年农民大笑了起来,随即沉下脸来,道:“我们不抢东西,因为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那我倒要看看,这位仁兄你是怎么让我们死在这里?”独眼年轻人眯起了眼,笑着看向前面的中年农民。 独眼年轻人心里很是清楚,这五人迟迟不动手估计是还忌惮己方的战力,在试探之前他们四人认为可以完全杀死自己三人,但是在试探之后发现两人也只不过堪堪比上一个洛杰而已,就算是要将自己四人都葬送在此地,那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看来他们两拨人要打起来了。”阿晓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两边人混战起来,自己完全可以找个时间空隙溜走,但这样的话绑架自己的这四个人便很难活下来,虽然自己的这边人也不弱,但明显优势还是在对方那边。 可是刚才那个四娘却对自己很好,还特意过来告诉自己不要露头。 他苦恼地挠了挠头,按理说这个四娘是和那个盗贼一伙的,应该也是杀了许多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可刚才自己问了体内的岁寒,却又说这个四娘却不像杀了许多人的样子,对于这样的女性,阿晓实在是太纠结。 “不想那么多了!还是恢复元气要紧。”阿晓胡乱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声嘀咕道。 “独眼老狼?”中年农民低头想了许久,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那你应该就是四娘。”他又指着马车旁的四娘说道。 “至于你,那就是那个修龙象劲的洛杰了。”中年农民笑道。 独眼年轻人蹙眉,道:“你想要说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不放开手,那么不如打生死擂,生死由命,我们要是打输了,自然也就是死了,你们大可坦荡过去,我在这里再说一句,前面可没人追堵你们了。” 中年农民的这句话的确令独眼年轻人心动。 独眼年轻人眼神一转:“那好,不过我事前说好,如果你们要搞偷袭的话别怪我们三个鱼死网破了!” “哼!只要你们这群阴险的家伙不搞偷袭就行!”那左边的两个人愤懑道,显然是对之前四娘的偷袭极为不满。 中年农民见独眼年轻人这么说了,自然也是笑了笑,道:“那么第一场,就让我这边的赵龙赵虎和你们的那个大憨子继续打喽?” “自然可以。”独眼年轻人道。 四娘有些担心,道:“二队一,是否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中年农民露出一个极为憨厚的笑脸:“虽然赵龙赵虎也是锻体的高手,但是单个遇到了你们那边的那个憨子,怕是死定了吧?” “还有……” 他敲了敲烟枪里剩的烟灰,戏谑道:“既然我们有优势,为什么不用出来呢?” “没事没事,四娘、老狼,你就等着我把那两个家伙都捶死给你们看吧!”洛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步走向前面,嚷道: “你们两个,刚才是我大意了,要是再来,看你洛爷不捶死你们两个!” “真是好生猖狂!”赵龙赵虎有些恼了,他二人修习过一本为涌血拳的拳法,在自家山寨里那力量也是奇大无比,除了今天遇到这个大块头,还真没有遇到过能和自己两兄弟相比肩的人,当下二人全力爆发出拳劲,朝着洛杰打来。 两道血拳的威力着实不弱,连独眼年轻人都暗叹了一声。 洛杰大吼一声,体内修行许久的龙象劲爆发,左右双拳挥的形似一龙一象,没有丝毫躲闪,直接是与那赵龙赵虎的拳头硬碰硬的撞到了一起! 阿晓此时来了兴趣,他还没有真正看过这些锻体的武者间的对决,只是和那个他们所谓的老大交过手,但那也是取巧偷袭,再加上岁寒的帮忙才杀死了那人,这种光明正大的交手还真没看过。 四娘的眼神一直在观察着前面的洛杰,但余光又瞥见了这个钻出来的小脑袋,她无奈地后退一步,用长辈的教训道:“你这又出来做什么?不是和你说了老实待在里面么?” 阿晓老实道:“我想看看我们大块头叔叔会不会赢,还有,姐姐你不担心大块头叔叔吗?”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洛杰的龙象劲修行到了极深的地步,论锻体功法,我们功法师是从古墓里带出来的,绝非和他们这群人去黑市所买的可比,论气力,洛杰天声就力大无比,当年还没功法的时候,他就是我们队伍里气力最大的人,虽说这赵龙赵虎两人也不错,但长久看来也不是洛杰的对手。” “倒是你这个小家伙,别的孩子见到这种场面大概都吓哭了吧,你倒是有趣的很,还钻出来看人家搏命。”四娘笑着说道。 阿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今天是真的悬了,中间那个家伙的实力太高,恐怕我们今天或许都会交代在这里,也包括你这个小家伙哦,怎么样,后不后悔我把你带出了?”她轻笑着刮了刮阿晓的鼻子。 “姐姐,他真的很厉害么?”阿晓指着那个正在笑着观看这场生死擂的中年农民,说道:“可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啊。” “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小孩子能看出来的,厉不厉害还得交手才知道,我当时也只是想要带你出来问问老大是怎么死的,谁知道他们已经追了上来,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你还这么小……” 阿晓揉了揉鼻子,问道:“姐姐,你们老大是一个什么人?和你们关系好不好?” 四娘微微一愣,没有想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老大么……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家伙,说关系的话,大家也没有那么深,大家只不过是聚在一起发财罢了。” “寨子里的人自然不止我们这几个,我们这一伙人初始的时候有七个,当时里面关系和他好的自然也有,不过后来寨子里的人被这群家伙杀光了,也就我们这三个关系好的逃了出来。” “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她有些疑惑。 “没什么,姐姐,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不会死在这里的。”阿晓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脸。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四章 刀与刀 “喝!”大汉洛杰怒斥一声,体内的龙象劲力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直接震开赵龙赵虎与自己僵持着的血拳,继而左右双拳挥的虎虎生风向赵龙赵虎二人头上砸来! 面对这充满力道的双拳,赵龙赵虎二人也是没有丝毫躲避,在涌血拳的催动下,手部的血液流动速度越来越快,爆发出来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一瞬间便和洛杰碰撞了数次! 洛杰仰天大笑,一身破烂衣服被风吹的扬起,被风吹落下了不少虱子,惹着赵龙赵虎齐皱眉,极其嫌弃地后退一步:“你这憨子,真是令人作呕。” 洛杰呵呵一笑,趁二人正在后退的同时,贴着二人的退后瞬间跨出一大步错入二人阵势其中,龙象劲力轰然涌出,直取那左边那人的面门! 赵龙大惊,一连退出数步,这一退,与赵虎的距离便拉了开来,但不管他如何后退,洛杰那黝黑的拳头却依旧粘了上来,他这才发觉洛杰的力量不仅极强,速度却也极快!刚才的虱子是这憨子故意抖出来恶心自己二人,为的就是二人在被恶心的时候露出破绽! 赵虎见赵龙被洛杰一直逼退,眼看便要退入稻田内,要是真落入了稻田,赵龙下盘不稳对于洛杰的拳头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当下他心急如焚,一双血拳被他爆发出了平时数倍的力量,直接朝洛杰脊椎处打去! 脊椎处总是这些锻体之人的弱点,血拳的威力极大,洛杰虽然身材魁梧强健无比,但要是脊椎处中了这一拳那也得受伤不清! 此时一直追打着赵龙的洛杰动了,他嘴角咧出一道笑意,竟是猛然转身,那双一往无前的拳头居然掉转了方向,臂肘朝身后的赵虎的头部横扫! “他怎么能收地住拳势!”赵龙心中惊讶道。 “莫非……他刚才并没有出全力,而只是为了做出个样子?”一直后退的赵龙有些讶异洛杰的后退,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焦急道:“阿虎,小心他和你拼命!” “晚了!”洛杰怒吼一声,身形微转,用左手硬抗了赵虎的这一拳,这一拳威力之大,将洛杰如此结实的臂膀都砸了个骨裂。 洛杰忍住手上传来的疼痛,同时他也用臂肘砸中了赵虎的额头,赵虎被他这出乎意料的回身砸了个眼冒金星,傻傻地站在原地,猝不及防之下被洛杰拎着肩膀举了起来,使其头部猛然朝着地面上一砸,赵虎的头颅顿时扁了下去,血液从眼口处不断地了下来。 赵虎闷哼了一声,头部不停地流出血液,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就算是现在救也来不及了。 一切不过转瞬之间而已。 “臭憨子!你找死!”赵龙见自己兄弟死去,双眼通红地朝赵龙冲了过来,涌血拳被空前运转,拳头部分越来越红,已经达到了他的拳头所承受最大限度! 独眼年轻人见此也笑了笑,对着四娘道:“四娘,准备下,憨子要赢了,赵龙虽说是爆发了全力,但毕竟长久下去定然坚持不了,四娘你尽量小心,我不担心你斗不过右边那人,我是要你保留最大力量,最后这个家伙极其棘手!” 四娘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此时阿晓插嘴道:“既然中间那个人这么厉害,那他怎么不早动手呢?” 独眼年轻人见他有兴趣,解释道:“他虽然厉害,但要把我们留在这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作为一个盗匪,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的身体,身体如果不行,仇家又那么多,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他就是为了用其他人的命来消耗我们么?”阿晓闪着大眼睛问道。 “不然,我能感觉,他和我们打生死擂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在等着其他人过来,这也是我交代洛杰要拼着受伤,也要快速结束这次打斗的原因。” 四娘笑嘻嘻地抽出了腰间的锻刀:“让我来砍死右边那个,砍死了他以后一起砍死中间这个抽烟鬼,到时候咱们一起跑。” 毫无悬念,约在一炷香后,赵龙逐渐体力不支,洛杰抓住机会一拳打在太阳穴上,赵龙直接被打飞掉入了旁边的稻田,洛杰哈哈笑了笑,对着那个中年老农做了个揖,挑衅的说了声:“得罪得罪。” 中年老农没有理会赵龙的死活,示意右边那个持刀者将赵虎的尸体搬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么,接下来还请请四娘来和林见一战罢。” 四娘不舍地摸了摸阿晓的小脸,轻盈地走到车前,对着那个叫做林见的持刀者笑了笑:“还请这位哥哥收下留情。” “我不会因为你是女人便手下留情。”林见抽出了自己的长刀,双手持着长长的刀柄,冷声道:“宜安郡林见,这是杀你的人的名字。” “四娘,这也是杀你的人的名字。”四娘话音刚落,林见却陡然出刀,长刀划过空气,发出呼啸的破空声,没有任何花哨的刀法,有着只是平平无奇却又充满杀意的一刀,直接向着四娘的脖颈横扫了过来! 林见的这一刀选的时机恰为巧妙,在四娘话音刚落还未警觉起来的时候挥出了这一刀。 满天的稻花碎絮,被稻海间的微风吹来,被长刀引起的风浪卷起在二人中间盘旋,四娘摆了摆手散开周围的稻花碎絮,并没有出刀挡下这一击,而是双指夹着一枚红色朱丸,朝林见弹射了过去。 林见冷哼一声,长刀刹那划过,直接在空中就把那朱丸劈裂开来! 朱丸被长刀砍的破裂,卟的一声放出无数烟雾! “烟丸?”中年农民皱眉道。 烟丸又叫做蜡丸,是当地盗匪逃命的一种土暗器,蜡制的丸身内存藏着无数被碾磨成细粉的特殊毛发灰烬,只要被砍破,在短时间内可以制造出类似迷雾的效果。 四娘原地轻盈地跳起,躲过了这一横扫,没有任何的起势蓄力,仿佛是一只灵巧的野猫。 烟尘此时弥漫开来,阻拦了周围的视野。四娘跳在烟尘之上,像是神话中那些腾云驾雾的神仙,踏云而行。 她借助跳在空中的瞬间眯起了眼睛,观察到了林见的大概位置,计算好距离后,在落地的瞬间反手抽出了背后的锻刀,身体倾斜着向那个方位冲去。 锻刀出鞘的声音自然是瞒不过林见,他并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平静的眼神里面没有任何的杂念,耳朵的听觉被他运转到了极限,可以灵敏地对这烟尘中细微声音进行捕捉!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手中长刀豁然翻正,对着那个地方传来的声音竖劈了下去! 直劈! 横扫! 两道瞬间所完成的基本刀术被他使用的炉火纯青,长刀劈砍的速度极快,劈起的烟尘使得周围的视线更加模糊了,但却没有劈中实物。 林见眉头一皱,不知自己的判断如何出了问题,还没等他想好,周围便传来了刀刃袭来的破空声! 林见心一紧,握紧长刀的双手微微一颤,长刀一记围绕连扫,终于挡住了这记鬼魅的刀法。感受着刀身上传来的斩击碰撞的震动,他露出了一股笑容抬起头看向天空:“原来如此么……。” “小计尔,不过到此结束了!” 他是宜安郡里有名的灭门杀手。 林见是郡里的有名的林家偏房子弟,自小对刀术有着惊人的天赋,曾经求学于郡里的武道高手,可惜最后因为不是天生的修士而未被收为弟子,但那位郡内的刀术高手也曾经说过:若是林见可以开启秘境成为修士,未必不能比自己走到更高的地位。 他刀术一般,却自有一番杀戮气度,因为杀死过一位命关境界武道修士而出名,最后因为得罪了郡里的直系子弟而牵连家人一起被逐出家族,随后其母在饥寒交迫中死去,这触动了青年的逆鳞,随后他血洗了那直系子弟一家,包括那位命关境界的武者。 杀了人的他自然只能逃出宜安郡,跑到郡外的阁山上投奔了一伙盗匪,想来如今已是上十年了。 他紧绷着脸,极速向敌人可能潜在的前方挥砍过去,灰尘中的敌人也没有试探之意,同样向他挥出了无数刀!长刀与锻刀的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位叫做四娘的女子极其危险。二人的打斗搅起了一地的灰尘,空中无数的稻花碎絮与灰尘混在一起,更加阻拦了旁观众人的视线! 终于,他找准机会,将四娘和他的武器架在了一起,随后冷哼一声,长刀骤然发力,将四娘的锻刀压了下去。 四娘没有与他硬碰硬,诡异地将锻刀如泥鳅滑溜般抽了回来,身形向前一弹,继而锻刀是着他的长刀刀背一路横扫,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他变刀式的机会,直接向他的手臂砍了过来! 近战中长刀的优势不在,他根本来不及变换刀式来阻拦这一击,除非舍弃自己的武器。 锋利的刀锋贴着长刀的刀背一路上去,却没有如意料中直接砍入林见的臂膀,反而是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像是砍到了什么坚硬的金属物体。 林见不知何时起,另一只手里已经握着一把短刀。 四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林见缓缓抬起头,阴沉道:“你不知道,我从来都是使双刀的么?” 四娘看着他那阴沉的眸子,仿佛是看见了当年她当年得到从墓里带出来的刀谱时,第一次在练刀时独自遇到的那只独狼。 那只独狼的眼睛也是如这双阴沉眸子一般,在遇到自己后没有任何胜利的欣喜在里面,有的只是平静下的那一股淡淡的从容。四娘当时差点被其咬死,要不是洛杰最后赶来,怕是自己早已经变成了那头野狼肚子里的事物。 四娘很久后才想明白为什么这只狼独自行动,眼神为何如此平淡从容——即使是死前也是如此。 那眼神里面是一股孤家寡人而决绝的悲凉。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五章 狼 剑邑城。 邑,在古语里本就为小城的意思,剑邑便是这座小城原本的名字,许多年过去,时间流淌,小城里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这座小城依旧没有被废弃掉。城里人不知何所起,有了人第一次叫这座小城为剑邑城,所以剑邑城按字面意思来讲,其实是一个古怪的名字。 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比如小城周边还有一个村落,名字叫尚村,但后来朝廷要求画县地图,便直接在所有村庄后面加上了“庄”字,于是乎,便有了一个叫尚村庄的奇怪名字。 现在古语中的“邑”的意思现在已经很少人知晓,但剑邑城这个名字却一直沿用了下来。 今日是周六,城里诸作坊皆是休假,假日空闲时间,各大街道上的人自然多了起来,尤其是贩夫走卒走家串巷地在推销自己的小商品,卖糖葫芦的、卖小玩意的以及卖各类糕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个穿着宽袖对襟短襦裙的女孩子不知从哪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她一路小跑到那个举着草人的小贩面前,看着上面的诱人的冰糖葫芦,那张可爱的脸上涌现出了一股极想吃的欲望,但又像是有什么顾忌一般迟迟不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掏出了一文钱递给了小贩买了一串。 孩子咬着糖葫芦高兴地向着另一条街道走去,没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思来想去后,折返回去又买了两串。 女孩满意地咬着糖葫芦,右手还拿着两根欢快地走进了拓船街,拓船街的第一家住户是有名的苏家,苏家大门是关着的,她取下咬在嘴里宝贝似的糖葫芦,踮起脚拿起门上的铜环敲了敲门,喊道:“苏颉!苏颉!你在家吗!” “等一会啊,来了来了!”门内男孩充满中气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苏颉便满头冒着大汗,上身赤裸地跑了过来开门。 “呀!你这人不要脸!”梵烟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却没有丝毫害羞的意思,嘴里又咬下了一个脆甜的山楂,也没有如那些寻常女孩一般没有遮住眼睛,只是嘻嘻笑道:“怎么,今天又在被你爹逼着练功呐?” 苏颉点了点头,用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仔细观察了下背后的情况,在确认后面无人后,这才小声道:“我爹昨天又去那福喜街了,被我娘发现了,今天就那我出气,逼着我多练一个时辰。” 门内又传来一个成熟的男子声音:“阿颉,是谁来了啊?” 苏颉连忙打开大门,朝屋里说道:“爹,是梵烟来了。” 屋内那名男子听到此处走了出来,他高约有八尺,脸角刚毅,头上发髻用一根布条随意绑着,一双星目却柔和万分,似乎泛着天上月光,长相与苏颉有四分相似,见到站在门口的梵烟,脸上自然笑了起来:“是梵烟啊,你来我家有什么事情么?” 梵烟自然也是见过苏颉父亲的,连忙喊了一声:“苏叔叔好。”随后她摇了摇头,扬起了手里的那三串糖葫芦:“没有什么事情,我是来找苏颉玩的。” 苏颉父亲的脸的确好看,中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发丝上,灿若金光。 梵烟的父亲赵先生自然也生的好看,但苏叔叔的好看与梵烟父亲赵先生不同:赵先生是一种温润如玉的陌上君子之美,令人心生亲近;而苏颉父亲则是一种刚毅雄健之美,令女子皆忍不住靠近。 “怪不得爹每次都说苏颉他爹靠吃软饭就可以为生,苏叔叔长的真是好看。”梵烟心道:“不过苏颉这家伙明显不如苏叔叔好看,也许是苏婶不如苏叔叔好看的缘故……” 不过这些腹诽苏颉父子二人自然听不见,苏父见梵烟来找自己儿子来了,也不好继续逼着苏颉练功:“那既然梵烟来了,你就出去玩会吧,钱自己带上,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严肃道。 “千万不要再去福喜街。” 苏颉欣喜一声:“知道了!”直接拿起梵烟手里的一串糖葫芦就往外跑,却被梵烟叫住,他疑惑看向梵烟:“难不成这糖葫芦不是给我和阿晓买的?” 梵烟对他做了个鬼脸:“你倒是聪明的很,当然是给你们买的。”随后她指着苏颉那光溜溜的身子,忍着笑道:“我想说的是,你……你衣服还没有穿呢。” 苏颉嘿嘿笑了笑,连忙跑进屋穿了身衣服出来。 穿好衣服的二人出了门,自然是往那拓船街里面走去,学堂三人组自然是少不了阿晓,梵烟用肘碰了碰苏颉,问道:“阿晓来过你这吗?现在在不在家?” 苏颉含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道:“平日里阿晓这小子早已经要出来了,他每次都起的早,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出门,要不然是睡迟了,要不然是出门了,唉,说这么多干嘛,到他家看看不就得了?” 拓船街底部。 阿晓家离苏颉家里并不远,只是一条街的距离而已,故此两个孩子没花上多少功夫便已经走到了阿晓家院子门口,苏颉心急,跑上去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回应。 梵烟也在门外嚷道:“阿晓!阿晓!你在家吗?” “奇怪,阿晓怎么不在家啊?在家他早就回我了。”苏颉皱了皱眉,“阿嚏!”他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接着揉了揉鼻子,不满道:“好腥的味道,这谁这么恶心啊,有东西臭了都不管,一股腥臭味。” 梵烟听他如此说了一句,也嗅了嗅,惊讶道:“好像的确有,似乎……” 她指了指院门里面:“是里面传出来的味道。” 苏颉不满地用力拍了一下木门,嘟囔道:“管他臭不臭呢,估计是里面死了老鼠,这些都是小事情,主要是这阿晓出去玩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吱呀—— 木门被他一下拍打便打开了,里面根本没有上锁。 二人很直接的看到了庭院里的一大股血迹。 苏颉与梵烟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梵烟捏着鼻子,先开口道:“这是血吗?鸡血还是鸭血啊?话说阿晓家里好像不养鸡和鸭的……” 苏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好奇的他想要找出腥臭味的源头,仔细嗅了嗅,发现屋里腥臭味更加浓烈,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苍蝇在嗡嗡成群飞来飞去,靠窗的地上是一大滩红色液体,到了屋内,空气中散发着越加浓烈的腥臭味,橱柜还翻在地上,苏颉仔细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他想要和梵烟回头说什么时,眼睛看到了藏在房门后的无首尸体。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哇……”刚吃的糖葫芦就被他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 “你敢!” 稻海间的小道上,独眼年轻人惊异持刀者林见的实力,眼看四娘马上要被短刀砍中,也不顾忌旁边的中年农民,一个错步插入四娘与林见的中间,腰间铁扇如鹰击般挥出,击退了那把将要砍到四娘臂膀的短刀。 “我说了不得干预的喽!你们居然不遵守约定!”中年农民有些恼了,双腿重重地蹬在地上,地面上的灰尘顿时被震的四散开来,只不过依靠双腿的力量,身体便已在空中如虎扑之势,铁锄带着一道看不见的紊乱气流,朝着独眼年轻人砍了过去! 这动作一气喝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洛杰大吼一声,强行提起体内的龙象劲力,那只还完好的手臂轰出,与那铁锄撞击到了一起。 看起来并不锋利的铁锄与洛杰那只强势的铁拳交接,没有任何声音传出,连寻常那金属入骨的声音也没有发出,结果却是让人大惊,铁锄直接划过那有力的拳头,拳头先是见血,随后露出了白骨。 铁锄将整只拳头削了下来。 “元气!居然是元气!你是一个修行者!”洛杰强忍住疼痛,嘶哑道。 事实上元气不知强于普通锻体着的劲力多少倍,连阿晓这个没有多少力气小孩,借助元气都能重伤鬼面盗手,而这位中年农民的元气看起来更强于阿晓,铁锄更是不知比砍柴斧锋利多少倍,故此一下便削下了洛杰的拳头。 “你们今天,都得死!” 中年农民恼怒地将铁锄继续朝着独眼年轻人挥出,并大声喊道:“林见,动手!” 铁扇被独眼年轻人回首挥出,洛杰已经受伤,另一只手又被赵虎打的骨裂,此时他只能寄希望于四娘能挡住后面的林见。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中年农民是一个修行者,就算是最低境界的修行者,也能一锄头砍开自己的头颅! 铁扇挥出与那致命的锄头撞在了一起,毫无悬念,铁扇被锄头砸的崩碎,扇骨与扇面都被砸的分离,锄头的来势只不过一顿,来势却依旧不减。 四娘也顾不得背后的林见,转身锻刀砍出,刀刃与铁锄撞击在了一起,终于是将锄头的来势打断,而锻刀也被砸出来一个缺口。 “林见,就是现在,动手!动手啊你!”中年农民焦急喊道。 这个机会极其难得,中年农民积攒了了如此之久的元气都在刚才那两锄内,锄头接连是坏了独眼老狼的铁扇与四娘的锻刀这才停下来,若是刚才林见出手,此二人必死无疑! 后面的林见却无动于衷,他眼神依旧阴冷,笑道:“我等你们打完了,我再动手,现在是轮到你的对决时间了。” 中年农民其实并不是什么强大的修行者,相反,与其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不同,他只不过是一个命关初期的低级天赋修士,刚才的一击已经耗光了他所有元气,要是现在对上四娘与独眼年轻人,生死未知! 林见自然知晓中年农民的老底。 他是一只狼,一只报复心极强的独狼。 既然中年农民要他付出生命消耗四娘二人的实力,那他就要中年农民讨还回来。要不是自己隐藏了力量,恐怕早已成了四娘的刀下亡魂。他林见,可不是像赵龙赵虎那种忠心耿耿的傻子。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六章 玉山风光 稻海内。 长刀林见挥刀出窍,继而收式,如平常练刀般随意。 不远处与四娘与独眼年轻人斗的真激烈的中年农民感觉脖颈处一凉,“嗤”的一声冒出了血花,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他艰难地转过头,不解地看向正在一旁冷笑着的林见。 “怪你自己自作聪明,想要驱使我林见,你还早了几百年。” 持着长刀的刀客平静道:“一个山寨的二当家盗匪而已,不过是初入了命关境界,也配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坐在马车里观看这场战斗的阿晓愕然,不知晓如何他们二人如何发生了内斗。 这群盗匪的心机实在太深,要正面交手的话,阿晓根本不是这群老油子的对手,战斗力固然重要,不过论心思敏捷狡诈程度,这群整日在刀尖上舔血的盗匪明显比懵懂的阿晓强了不少。 四娘却没有放松下来,她依旧持着锻刀,警惕道:“林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只知道二当家死在了蹲堵你们的路上,我和你们打斗后也负了伤,你们杀死二当家后便逃进了玉山,有人吩咐我这么做,这个结果你们可还满意?” 独眼年轻人微微一愣,他是整个团队的首领,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当即拜了拜,道:“多谢林兄弟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兄弟万死莫辞!”随后他拉着四娘跳上了马车,而洛杰早已失血太多靠在马车旁昏了过去。 四娘正想要下车扶起洛杰的时候,林见面无表情地抽出了刀。 “你——” “铮!”长刀一闪而过,将洛杰的头给切了下来。 “他活不了的,失血太多,现在在昏迷中死去还算不太痛苦,而且我还需要一个死人。”林见望着眼里充满着怒火的四娘,平淡道。 “走!四娘,憨子他已经活不了了!就算林见不杀他,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也救不了他!”独眼年轻人拉住暴怒中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四娘,一把将其塞在车里,对着林见点了点头,便策马向着那玉山奔去。 大家都是山匪之徒,救命之恩无需多言。 林见望着马车上远去的那个小小身影,如狼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和善笑意,他握紧长刀,低声道:“最后一件事,我已经办好了。” 一刻钟后,几十位庄稼人打扮的汉子赶了过来。 躺在地上气息若有若无的林见有气无力道:“跑了……跑了…二当家被他们杀了……我只留下了一个……” 他指着另一边的大汉洛杰的尸体。 夕阳西下,一架马车在田间道上奔驰,带起一路烟尘。 独眼年轻人用力挥着马鞭,把马车驱使地越来越快,他没有回头,亦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喊道:“四娘,你要记住,憨子是为了我们二人而送命的,林见不知道能拖延多少时间,后面的人或许马上就会追上来,我们的命是憨子给的,我们不能死!” 四娘呆呆地看着手里那柄锻刀,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一低头,看到了车厢里的某个箱子,她拿着锻刀大叫着,怒吼着,向箱子疯狂砍去,对着这个箱子又哭又叫,像是一只被夺走配偶而无能为力的野狗。 木箱被她这么蛮横地砍破,露出了里面的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她继续怒喊着,嘴里说这些不知名的粗鄙话语,用刀刃不停地砍击着那几大锭银子,精钢的刀刃砍击到银两上爆出粒粒火星,一直等到刀刃被砍卷了,银子也千疮百孔,这才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躺在车厢里不停喘着粗气。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撞击的硝烟气息,独眼年轻人没有制止她,孩子亦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这个癫狂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平静了下来,阿晓轻轻地靠近这个女人,用小手摸着她的头,小声道:“姐姐,你不要伤心了。” 四娘失魂落魄,瘫在车里看着一旁的孩子,伸出手摸着孩子的脸蛋,喃喃道:“小鬼头,你知道吗,是我提议要来山里拿钱的,是我要来,憨子是跟着我来的,是我害死了他……” 她继续自言自语道: “我以为有了钱,大家就可以做天地间无拘无束的鸟儿;所以在大哥死的时候我也没有多伤心,因为我只想做一只鸟儿,而大哥却想要重新开起山寨;在有了钱之后,就可以拥有自由,我们三个,想去哪就去哪,而现在……” 她忍住眼底的泪水,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就算我拿到了了日夜期盼的钱财,那又如何?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钱,我所喜欢的,是和他们两个分享钱的感觉,现在和你我一起分享的人都不在了,这钱,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然而野狗终究是野狗,居然奢望成为自由的鸟儿!” 阿晓轻声道:“姐姐一直是鸟儿啊,在我眼里,姐姐是一个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小鬼头,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四娘擦了擦眼角,自嘲道:“我们几个是地皮子出生,什么肮脏的事情没有做过?后来练了刀,不知道又杀了多少人,可笑,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也许在你眼里,我照顾了你几次那我就是好人了?” “一个坏人她做了一件好事,却不能掩盖她前面的所有坏事啊小鬼头,你要死死记得这句话。” 太阳星快要落下地平线,温暖的光仍然普照大地,照耀着每个失意的人。 “你是好人。”阿晓认真地说道。 …… 玉山山脉,宜安郡里仅有的两座山脉之一,与阁山那在淮南道都有着极大的游览胜地的名气不同,玉山的名气远不如阁山,一是因为它山上土壤深厚,风水不错,本是做坟地所用;二是它山势低矮,并无多大的磅礴气势,也无什么雅致的景色。 但来这山里的人依旧不少,他们中的大多数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地皮子。 鬼面盗手一行人本就是这座山的地主,重回来此地自然是感慨万分,四娘触景生情,感慨道:“要是能把憨子带来就好了,他倒是有几次吵着要回来,要是能回来,埋在这也是好的。” 前面的路便要进山了,玉山虽小,但山上多为小路,马车是绝对进不去的,二人合计了一番,只拿了些轻便家伙事,散开了马绳,其余东西一概不要,随着黄昏进山。 黄昏下的玉山显得更为静谧,满山的乔木散发着树林才特有的植物味道,旁边的灌木中长出了几朵野藿香,山里传来了阵阵鸟鸣,阿晓从来没有来过山里,满脸喜悦,对这山里的一切都显得尤为好奇。 “臭小子,这里是人们眼里的坟山,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独眼年轻人十分不解阿晓的笑意,当地人就算到了多穷困的年代,都不乐意来这玉山上生活,因为玉山里实在是太阴冷,风水先生皆说这个埋人太多的缘故,连他们几人有了势力,都不乐意待在玉山,都跑去阁山当了土匪。 “这里真的好高啊!”阿晓惊讶说道,他指着山上的如此多的树林,高兴嚷道:“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树,这些树都好大!好高!” 独眼年轻人摇了摇头,终究是孩子心性,不知这山里的险恶,玉山里最忌讳的就是大喊大叫,喊叫极为容易引来郡里各家的巡山队伍,被当成地皮子在这山里被打死了谁也不知,如若引来其他的地皮子,那么黑吃黑在这山上也会发生。 他出了会神,刚准备叫四娘拉回阿晓,却发现孩子已经不见了。 他心里一惊,四顾了下周围,除了一些树木与灌木什么也没有,焦急地看向四娘:“四娘,那小鬼头呢?” “我在这里!”阿晓从一处灌木丛里站了起来,他兴奋地挥了挥手,喊道:“我发现了一个东西!你们快来看看!” 独眼年轻人听到他回复后才松了口气,拉着还在失魂落魄中的四娘一同走了过去,拨开周围的杂草,二人终于走到了阿晓的旁边,他疑惑道:“小鬼头,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惊讶?” 阿晓的小脸红了起来,这次不是害羞,而是激动。他指着前面矗立的一块石碑,小声道:“我发现了一块石头,上面刻满了字,我猜肯定是有什么宝贝!说不定还是故事里的那些大修行者留下的宝贝!” 四娘与独眼年轻人齐看向那块石碑,只见上面刻着:祖考陈公…… “噗嗤”独眼年轻人与一直情绪低落的四娘都不禁笑了出来,四娘看了看这块下半部分已经被杂草掩盖了的碑文,大笑道:“这,这是给死人立的碑啊!” 体内的岁寒已经开始笑得在阿晓的命关上打滚,他边滚边笑道:“你真是个大傻子,比之前那个大块头都傻!我说那里有宝贝你还真去?哈哈哈,连坟都不认识,笑死我了哈哈哈……” 阿晓自小生活在剑邑城,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此时孩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对,终于想明白了墓碑是什么东西,脸蛋一下子便红了起来,羞得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又羞又恼,低声道: “我听江叔叔说过一个放羊的故事,从前有一个放羊的小孩,他每次出去放羊都喜欢骗大人说狼来了,惹的大人们每次慌张赶来,到最后大人们发现却没有狼,你知道这个小孩最后怎么了吗?” “怎么了?”正在阿晓命关里的岁寒一愣。他是儒道的宝物,耳濡目染的都是儒道道理,还真没有听过太多的故事。 “最后狼来了,他和羊都被吃掉了。”阿晓咬牙切齿道。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七章 山音 晚上的玉山气温较低,四娘怕孩子受了风寒,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给阿晓披上,她看向玉山深处,安慰道:“离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多远了,还有几十里路,拿到了东西咱们就出山,到时候我们把你送回家。” 话毕,还细心蹲下来给阿晓系好了扣子。 阿晓其实不怕冷的,他体内有岁寒强化过的儒道属性元气流转,儒道元气本就属至阳,这些寒冷根本不足以使他感受到寒冷。 不过这也是前面这个女人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好拒绝,只得感谢道:“谢谢姐姐了,姐姐不冷么?” “我练功的,身体好,不碍事。”女人柔和地笑道。 玉山的小道极多,多为扫墓守墓的人清扫出来,而这些墓没有人清扫后,小径自然也失去了维护,都被杂草所淹没。 独眼年轻人手里拿着四娘的那柄锻刀,一直走在前面清理着已经没腰的杂草,看了看树影,再观察了下天上的月,嘴里小声念了几句不知名的话语,随即回首道:“四娘,小鬼,现在已经是戌时了,要不我们原地扎营修息一会?” “就戌时了?那倒是挺晚了。”四娘揉了揉眉心,说实话,在稻田里打斗了那么久,后来长途一路颠簸至玉山脚下,又经历了洛杰的死,她的身体也也有些吃不消,也就找了个较空闲的地方坐下了。 阿晓疑惑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这已经戌时了啊?” “很简单,通过周围树木的阴影和月光与星光都可以判断,这门方法还是我当年一位当猎户的朋友教给我的,你想学的话我倒是可以教给你,不过却要学起来比较麻烦。” “那算了吧,现在时间很紧呢,大哥哥你还是先休息吧。” 茂密的树荫下有着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四娘与独眼年轻人找了些干柴火,用火折子点燃,也就生起了一团篝火,篝火在这山林里作用极大,有驱赶蛇兽,避免受寒的效用。 远处的山头上还零星分布着几座简陋院子,里面还传来隐隐约约的火光。 “那是别人的家族墓园,里面应该是有人看守,玉山虽是一座坟山,但还是有些有钱的大家会派人看守自家的墓园,以防遭到地皮子的掘坟。”独眼年轻人见阿晓看着那远处的墓园,以为他不知道那是何物,如此解释道: “这山上其实还有很多这样的墓园,那些都是没有人看管的地方,有些已经被灌木和杂草掩埋了,有的早就被地皮子翻了个底朝天。” 阿晓收回看向那墓园的视线,看向在一旁收拾柴火的独眼年轻人:“那衙门不管么?挖别人坟墓是一件很重的罪吧?” “朝廷的律法学的不错。”年轻人放下手里的木柴,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大秦律规定,盗人坟墓,为求钱财者,杖七十,赔人钱财,发配朝廷马场养马十年,不过这里出了有人守园的坟园外,还有许多无主的坟园,也没多少人管这种事。” “既然朝廷说不能挖,那怎么这里的挖坟人还这么多啊?” “小鬼头,谁生下来就是喜欢挖人坟墓的呢?若不是活不下去,谁也不会来这里做这些缺阴德的事情吧?”四娘添了把柴火,插嘴道。 见阿晓还想说些什么,四娘摸了摸他的脸,温和笑道:“快睡吧,已经不早了,闭上眼睛,我讲个睡前故事给你听听。” 独眼年轻人嘿嘿笑了笑,挪了挪位置,抢先道:“我来讲我来讲,我知道的故事倒多一些,对付你这种小鬼头的胃口轻而易举。” 阿晓枕在四娘脱下的外袍上,同意地点了点头。 “咳咳!”独眼年轻人清了清喉咙,小声坏笑了下,开口道: “自古皆知,这玉山乃是用来埋人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来这里耕作,虽然在整个宜安郡都没人愿意来这玉山观光,但其实玉山也是有一个传说的。这里有句古话,叫做是:孑然玉山化阴煞,无双阁山流阳峰。” “阁山流阳峰,那里死过二百年前淮南道最大的叛军首领赵无想,据说当年的淮南侯与赵无想在流阳峰上厮杀了七日才击败了赵无想的叛军,山上埋葬了足足有数十万人,那整座山峰都被染成了红色,自此以后,整座流阳峰都变成了死地,也有了一些害人性命的邪物。我今天所讲的,就是与阁山流阳峰相提并论的玉山化阴煞的故事。” 那年轻人见阿晓听得津津有味,便坏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在百年前的政文年间,有个外地来的流民不听劝阻上了玉山,那时他想要上玉山种田开荒,愣是不信邪,有一天他开荒种地,在土里挖出了个陶罐子,这人心里知晓这玉山是个埋人的地方,这陶罐里肯定是什么宝贝,但是他满心欢喜打开罐子一看,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四娘和阿晓好奇道。 年轻人降低了声音,还故作害怕似的看了看周围,这才阴沉沉道:“陶罐里面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财宝,只有一个已经发黑的骷颅头!” 四娘白了他一眼,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故事。 “那个流民骂了一声晦气,也就把那罐子给抛到山下去了。” 年轻人却没有理会四娘的白眼,接着说道:“那天晚上,这个流民睡在自己搭建的草屋里,半夜屋外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挠门,这玉山里还是有些狼的,他生怕是有野狼什么的动物在屋外挠门,因此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敢出门,而门外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门外……” “居然放着那个他早已丢下山崖的陶罐!” “那人当时有些惧怕了,他上山前也听过这玉山里面有一些怪事,当时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他不得不信,玉山里面没有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捡到这个罐子在送回自家门口呢?” “故此,他直接捡起那个罐子往附近的一个湖里丢了出去,那日,他再也不敢再去平日里的那块地里开荒,待在家里想了这件事想了一整天。” “转眼又是晚上,他睡的正熟,门外又传来了咔咔的挠门声。” 独眼年轻人的脸在火光里映照地有些可怕,他神秘地说道:“这个人这次胆子大了些,他想了许久,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东西在捣鬼,他抄起了锄头,打开门,外面,那个罐子居然又出现在了他门口!” “这人警觉地看了四周与房门口,发现并无大事,他当下安慰安慰了自己,一回头便看见一个娇媚女子在自己面前……再后来,有人上山看望他,发现他早已经死在了房间里,身上还紧抱个大陶罐。” “再后来,便有了玉山化阴煞精气害人的传说。” 年轻人终于讲完了他的故事,看向阿晓,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孩子早已睡着了,他拉起昏昏欲睡的四娘,不解道:“四娘,说句实话,我讲故事真有这么差么!” “嗯,又老套又不够吓人,你看看,连孩子都听出来你的故事是假的了。”四娘说完,倦怠着指了指阿晓处。 一阵阴风吹过,篝火都小了下来,独眼年轻人忽然正经起来,看了看周围被吹的飒飒作响的树木,小声而认真道:“其实,我的故事并不都是假的,这玉山里面,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 “比如土里伸出一只手?那是地皮子掘坟的手。晚上有不知名东西叫的声音?那也是地皮子搞的鬼,想把人吓走。哪里死了人?一般都是地皮子黑吃黑。”四娘睁开了眼睛,添了把柴火,道:“我们都是地皮子过来的,你还真没有必要讲这些没意思的故事,大家什么手段都用过。” 正当年轻人想要解释什么时,山里不知何时泛起了雾气。 雾气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这片局域便都被雾气所笼罩。 一直嘻嘻哈哈的独眼年轻人皱起了眉。 “这雾不对劲。” 四娘停住了继续添柴火的手,问道:“哪里不对劲了?玉山上的确有雾气啊?” “雾气一般都在初晓时分,现在不过戌时,哪来的雾气?而且……” “你有没有听到梨园戏声?” “你讲故事讲上瘾了吧!这山沟沟里怎么会有唱戏的……”四娘笑着摇了摇头,话还未毕,脸色忽然大变,远处似乎真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戏曲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今夜晚到此间真如梦境,又是惊又是喜五内不宁……” 四娘眼睛瞪的极大,小声道:“真有唱曲的!只是不知唱的是什么……” “好像是《桃花扇》,我听柳先生说过这段。”阿晓不知何时醒来了,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道。 年轻人赞叹一声:“你这小鬼,倒是聪明,虽然不知晓这雾气有什么古怪,但是你要不要跟过去看看是些什么情况?” 雾气越发浓了,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阿晓枕的棉袍上已经都是水珠,就连篝火都已经被压的旺盛不起来。 “那就一起去看看。”四娘抽出了腰间的锻刀。 他们都是玉山地皮子出生,又修过一些锻体功法,自然不怕这些奇诡的事情,只是不敢让阿晓一人待在原地,这才牵着孩子一同前去。 浓稠的雾气里,三人小心前行着,远处传来的词曲越来越清晰,在这空远的山间却显得越发诡异。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八章 唱曲的人 雾气依旧浓稠,诡异的词曲传来的越发清晰,声调也似乎越发悲凉,若真要是有人在唱曲,就凭这声调捏词,那也一定算得上是大家了。 三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浓稠的雾气中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一座极大的宅院,宅院的正门雄伟异常,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架势,富丽堂皇的三道大门不知用什么木头做成,上面挂着的牌匾还刻着些不知名的字,而院墙上的方形黑瓦更显古朴,门口还摆着两只高丽石所雕的石狮子,戏曲声依旧不绝地从院内传来。 其门口挂着的数十个红灯笼向这浓雾中照射出富丽的红色光芒,使这所宅院在雾中越发显眼。 “这座宅子……”阿晓看着远处那所灯火通明的宅子,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年轻人远远眺望了下,轻声道:“四娘,小鬼头,前面有座宅院,话说来的路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四娘自然也看见了这座宅院,心里也是十分疑惑:“这院子的确不知从何而来,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这种豪华的宅院,而且……”四娘顿了顿,不解道:“谁会在这坟山里修如此大的宅院?” “既然没有见过,那有没有可能是山市?”年轻人道。 “我也不知,毕竟我没有见过山市,但也知山市应该是没有声音的。”四娘摇了摇头。 “山市?那是什么东西?”阿晓迷糊问道。 独眼年轻人平静道:“山市,我的确也没有见过,不过关于它的故事在传说中有多次出现,在古书中关于它也有记载: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公子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 “此处的奂山乃是江南道东边的一座郡城,我没有去过江南道,自然不知这奂山山市传说的真假,不过山市与这处宅院出现方式似乎相同,都需要有大雾的条件,宅院皆豪华无比,有人说这是仙界的映照,也有人说这是某些大修士的法相显现,但具体情况还是不得而知。” 夜间的风异常阴冷,加之这浓稠的雾气,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四娘的发丝上便已经布满了露珠。 四娘拿着手帕擦了擦发丝,刚想说些什么,眼底一闪,雾气中有个黑影向着一旁的阿晓凶猛扑来,黑影约有数米长,碧绿的眼神里透露出对事物的贪婪之色。 四娘对阵经验相当老练,手中锻刀反转,刀刃朝外,一个猛扑将阿晓扑倒,右手持着锻刀朝头顶一挥,恰好划过那黑影的腹部,温热的血液伴着些毛发便被割了出来。 黑影哀嚎一声,窜入了雾气中。 独眼年轻人另取出一柄匕首,铁骨扇在之前便已经毁在了战斗中,他警觉看向四周,道:“适才听到这戏曲,不小心大意了,那是野狼的嚎叫声,都打起精神来,野狼不独自捕猎的,附近可能有狼群。” 四娘很熟练地与独眼年轻人背靠背看着前方,她右手从刀上捻了缕毛发在手中,闻了闻,点头道:“是野狼的毛没错,上面还有些尸臭味,不久前应该刨过坟,不过这个时候野狼群不该出现的,如此大的雾气,对狼群绝对不利,除非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阿晓被二人保护在中间,对于刚才野狼的袭击丝毫没有准备,他适才睡醒,完全不知周边的情况。 体内的岁寒揶揄道:“你是猪吗?有东西靠过来了都不知道,一个修士差点被狼拖走,真是可笑。” 阿晓没有理会揶揄的岁寒,看向那座宅院,小声道:“我觉着,这些狼是不是被这座宅院吸引过来的?” “怎么可能。”四娘依旧警觉地看着前方,正色道:“狼怎么会被人的宅子吸引过来,我在玉山遇到过很多次狼,这只狼出现在这里很奇怪,最不对劲的是……这里处于玉山外围,这种地方按理说根本是没有狼的!” 岁寒在阿晓的命关里正坐了起来,嬉笑的样子不再,而是恢复了严肃的神态,严肃道:“阿晓,小心了,刚才这只狼有些不对劲,如果可以的话,找个机会试一试它脖子下的温度。” “好,不过一只狼有什么不对劲的啊?还有,你是说……”阿晓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醒悟了过来,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这只狼是御兽宗的人控制的?” “可是江叔叔那天不是已经杀了那个人么,怎么还会有御兽宗的坏人过来?” “暂时还不知道是不是御兽宗的人,还是得试一试才知道。”岁寒说道。 雾气中传来一声狼嚎,刹那间,林中亮起了上十双眼睛! “保护好小鬼头!我这里来了一只!”独眼年轻人忽然大喊一声,一只野狼朝他扑来,玉山本地的地皮子毕竟是对付野狼的高手,手中匕首被他握紧,在野狼扑来的瞬间,他抓住机会向右一个翻滚,手中匕首灵活刺入了野狼的心脏处。 “它死了!”阿晓大声嚷道。 “还有!”独眼年轻人又是一声怒吼,但此时已经来不及挡住从后面扑来的野狼,情急之下手中匕首脱手而出,刺入了野狼的身体里,野狼嚎叫一声,这一击没有扑中,四娘才反应过来,回头一记斩击,锻刀的刀刃划过,将这只偷袭的野狼的前爪都给削了下来! “不管了,不能待这儿了,过去看看,这四周还不知有多少野狼!”独眼年轻人心一横,虽然知晓山市之类的场景只是幻象,但还是拉起二人的上,竭力朝这座院子的大门处跑去。 没有跑多久,三人便临近了院门处,院门自开。 独眼年轻人咬了咬牙,拉着二人就跑了进去。 刚入门,大门自然闭上。 浓雾中,野狼群失去了目标,几息后纷纷后撤,不远处,数十只野狼围绕着一个坐于地上穿着黑袍的男子,与攻击阿晓三人时的凶猛不同,这几只野狼在男主面前显得极为乖巧。 黑袍男子抚了抚一旁的野狼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雾来的不是时候,倒让这个小家伙跑了,师兄真是没用,居然敢入城抓人。” 那处灯火通明的宅院离他不过百步,他却像没有看见一般,闭上了眼睛感知了一番,最后便消失在了浓雾中。 三人入院,只见那庭院两边佳木葱茏,奇花异草数不胜数,一股清湍溪流伴着花草流过,再往前些,佳木花草所特有的土壤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宽敞平坦的高丽石地砖,而地砖之上,便是那戏台所在。 入门即为前院,前院地界比较空旷,单看这前院也知这处宅子当真广阔无比,前院的戏台更是奢华,底座为雕龙画凤的一整块高丽石,长款皆有五丈,上面唱曲的人儿穿着那戏服皆为珍品,冠冕上的绿松石与蓝宝石在月色下烨烨生光,溪流上放着些荷花灯,围绕着戏台四周流过,宛若仙境。 三人进来没有多久,那戏台上的众人皆退,只留下一个老翁模样的人物老翁穿着一身古式盔甲持着一把银枪,此时曲调一变,那老翁悲怆唱道: “策马扬鞭雪满关,雪满关那血满天。今儿琼龙玉凤皆立也,谁知那半世前我也曾踏马平边?七月十五孤魂野鬼来相会,不知今夕是何年!剑断骐骥死,刀卷战车掀,诸兄随我皆去家,父母那心切莫怜,为君提携玉龙死……” 连见多识广的独眼年轻人此时都被这所宅院的气派震惊了,不过究竟是老练,他很快便沉稳了心性,眼睛里流露出警惕的色彩:“你们莫再看,山市按理说是进不来的,这里,一定是了不得的地方。” 体内的岁寒也有些坐立不安,他传音道:“小子,这里很不对劲,最好小心一些。” “小鬼头,你知晓这台上唱的是什么内容么?” 四娘没有理会年轻人,只是眼中有些悲怜,她问向阿晓,想知道这是门什么曲目。 这台上老翁的唱功动作,皆是妙极,四娘也去过那宜安郡里听过曲儿,却也不能达到这般感人境界,那郡城戏班的唱曲人,与这台上老翁完全是天壤之别。 阿晓摇了摇头,还未说话,一个轻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远来的客人,这时台上唱的,是一出名曲《雪满关》呢。” 一位侍女模样的少女从那戏台后的正堂走出,小巧而白皙的手里提着一个雕花木质灯笼,她轻盈地走至三人面前,微微行了一个见客礼,微笑道:“主人派我前来迎接三位客人,三位客人唤我茯苓即可。” 四娘倒是没有那么警觉,她对这戏曲颇感兴趣,拉着侍女茯苓热情问道:“茯苓妹妹好,可否为我们三人讲解一番这出《雪满关》?我还从未知晓有这般好听的曲儿。” “我记起来了,柳先生曾经说过,雪满关是曜日剑仙大战佛子净明的地方,那次过后曜日剑仙成功迈入了大剑仙的境界。”阿晓说道。 茯苓倩笑一声,连灯笼里的烛火都颤了颤,她掩着嘴笑道:“小弟弟可真有趣,但说的不错,此《雪满关》唱曲的名字确是来自大秦的西北第一关,雪满关。” 她继续讲解道:“雪满关所讲的故事来自五百年前的一名武者,五百年前我大秦式微,腊月时,西北诸国组成联军进攻我西北关隘雪满关,妄图趁我大秦虚弱覆灭我国,于是四十万西北联军与当时驻守雪满关的十万驻军展开了大战,而当时的大秦朝政内乱,无暇顾忌边关,血战三月后,这十万驻军尽皆战死。” “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便是当年驻守雪满关的一名普通武者。” 曲风再是一转,情至此处已然被渲染到了高峰,台上那老翁嘶哑唱道: “血漫雪关,诸友皆来,助我立秦旗,十万儿郎驻关也,杀虎炙狼且为豪,悲哉吾力有时尽。命关毁,气海枯,天地冬雷壮我行,悲哉不见吾妻儿,还望莫怪先去也!” 第一卷 的雨 第三十九章 解惑 “不对,既然你说驻军全都战死,可戏台上这人是老翁扮相,而且唱词里有‘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词句,那就说明故事的主人公没有死,而且应该还在重游故地,这岂不是与前文自相矛盾?” 面对年轻人的发问,茯苓也是愣了愣,旋即笑道:“公子倒是心细,不过我一个下人也就知晓这些,平常也就是爱听曲儿,这才知道这些东西,公子要想知道这曲的故事,那还得问白苏哥哥。” “不知姐姐说的白苏哥哥是谁?”阿晓问道。 “诺。”茯苓指着台上的那个老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人,道:“台上现在在唱戏的就是白苏哥哥,他可厉害了,会唱很多戏呢!” 三人一齐看向那台上老翁,可是无论如何细看,台上那老翁无论是相貌还是行为举止,都彰显老态,四娘有些狐疑,再次指了指那个老翁,不确切的道:“就这个?这年纪……你怎么还叫哥哥?” “你辈分得多大啊,和他是一辈的。”四娘有些不相信。 茯苓哭笑不得,小手摆来摆去,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只是白苏哥哥的扮相,其实白苏哥哥和这位公子差不多大的!” “真的么?”阿晓擦了擦眼睛,可还是看不出那人有任何年轻的迹象。 此时一直不说话的岁寒忽然说道:“那人的确是年轻人,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很旺盛的生机。” 四娘与年轻人也依旧半信半疑,没有过多久,这出《雪满关》终于唱完,大概结局是老翁在雪满关处寿终正寝,魂归冥界,与那先前的战友的英魂一齐走了。 四娘听得有些感伤,年轻人不怎么听曲,没有四娘这么大的切身感受。曲闭,那老翁朝着三人先生鞠了一躬,又朝着戏台前鞠了一躬,随后才下了那戏台。 他快步走三人身旁,举止丝毫没有之前的老态,而且倒是十分轻盈,老翁微笑道:“多谢几位朋友的捧场,白苏感激不尽。” 老翁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清爽悦耳。 四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不成你年纪真的这么小么?” 老翁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些无奈道:“这位姐姐说笑了,我真的不老,这不过是这出戏的扮相而已。” 他看到了四娘依旧不相信的眼神,只得挥了挥手,喊道:“来人,取水来,先将我这番样子洗了!” 那两个在戏里是妇人模样的人点了点头,赶忙去那戏台后去取水。 “我也去帮你拿!”茯苓小脸通红地说道,随后跑去取水了。 偌大的戏台下三人看着面前洗脸的老翁,不过片刻,一位清爽的青年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那青年笑了笑:“怎么了,现在相信了?” …… 三人与这青年交谈许久,才知道这青年的身份。青年名叫白苏,年纪不大,却已是唱曲大家,一手易容术炉火纯青,这也为他的曲增添了极大的名气,虽是初见,但四娘与其相聊甚欢,只因为宅子的夫人还想要见三人的关系,只得先放四娘等人先离去。 白苏叫来那两位妇人模样的唱曲人,从她们手里接过了三个铜指环,笑道:“初次见面,也无什么好东西给你们,我这里有三个指环,谈不上值钱,就送给你们四娘你们当个纪念了吧。” 三人也没有矫情,独眼年轻人倒腾了下指环,倒是问出了先前的那个问题,白苏听后哈哈大笑,道:“这个故事确实来自那个武者,不过那个武者在雪满关大战后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当他从那死人堆里起来的时候,周围全是战死的战友,然后他便拔剑自刎了。” “所以说后面的剧情是编纂的,故事故事,就是真真假假嘛!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白苏兄弟为我解惑,既然如此,还请白苏兄弟不要厌烦,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白苏兄弟。”独眼年轻人说道。 “但说无妨。”白苏笑眯眯道。 “这个我有些想不通,白苏兄弟刚才为什么要对着那无人处鞠躬?那里可没有人听你的曲啊?” 白苏解释道:“我们几人这出《雪满关》是在试戏,过几日便是主人的寿宴了,所以我这不算正式出戏,只是提前熟络下唱词。” “不过干我们这行的,即使没有听众,那也得拜祭天地,也许台下没有人,但也许……台下真有魂灵在看戏呢?” “哈哈哈哈哈哈,其实这不过是一些祖师传下来的规矩罢了,你们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白苏的声音很好听,不过独眼年轻人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茯苓提着小灯笼,嫉妒道:“这么久了,还不见白苏哥哥送过我什么东西呢。” “快领人去主人那儿吧!别让主人等的急了。”白苏转移了话题,茯苓有些不高兴,还想要说些什么,白苏不知怎么地从手里变出一根木簪子,在茯苓面前晃了晃,道:“诺,就知道你见不得别人好,这是给你的。” “白苏哥哥真好!我最喜欢白苏哥哥了!” 茯苓得到了那个簪子,笑得像朵娇艳的花儿,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她高兴地挥了挥小手:“三位客人,随我来吧,主人还在后房等你们呢。” 三人作别白苏,随着茯苓走入会客堂,相比外面戏台的繁华,会客堂里却朴素了许多,不过是几具石制桌椅,茶桌上放着一副紫砂茶具,旁边还有着一个插着花的瓷瓶。 一位老叟坐在堂中打盹,他所坐的椅子和戏台的材质相同,都为丽山石所制,老叟须发皆白,面容和蔼,茶桌上还放着他的茶盏,茶盏里面还冒着热气,仿佛在告诉众人着老叟才睡着没有多长时间。 茯苓小声对着三人说道:“这是我们院子的管家辛夷爷爷,他最喜欢的是喝茶与睡觉,不过管家爷爷管着后院与前院的过道,没有爷爷允许,后院的人是不可以到前院来的。”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章 千灯湖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爷爷叫醒。”茯苓说完,便蹦跳着跑去那老叟面前,叫醒了那老叟,或许是老叟年纪大了,耳朵不好的缘故,茯苓说了几次话,那老叟都没有听明白茯苓在说些什么。 独眼年轻人察看了下四周,发现除前面的二人不会再有他人听到自己的话音,这才小声说道:“四娘,小鬼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面的一切都很不对劲吗?自从进来这院子,我心里一直打鼓,能有这种宅院,还是在玉山里面,他们口中说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阿晓眼珠子瞪得老大,问向体内的岁寒:“既然这里这么不对劲,我们不会误入了冥界吧!” “这倒应该不会,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的生机感。” “你慌什么。”岁寒慢吞吞说道:“既然来了,就好好查查这里,这里的确是有些奇异之处。” 四娘倒没有看见一旁的阿晓的吃惊模样,她无奈说道:“那还能怎么样,这里如此神秘,我们这种身手还能翻天不成?你看看,还是我聪明,主动与其交好,这不还得了他三个戒指?” 四娘拿出了自己的那个铜制戒指,炫耀似的在独眼年轻人面前扬了扬:“这家宅子的主人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这等人物,怎么可能会对我们这种蝼蚁下手?你心里的担忧没有必要,如果这位主人想要下手,我能感受到,只要派出前院的那个白苏,怕是我们一息时间都撑不住。” 独眼年轻人接过一个戒指,又倒腾了了一会,这才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东西的做工讲究,是数百年前的风格,我们挖了这么多坟,里面的物品都是我负责倒腾,风格做工这点我可以确定,不过……” “不过什么?”阿晓问道。 “不过……这东西看起来却是新的,所以这铜戒指根本不是老东西。” “这不是很正常吗?人家和你又没有见几次面,难道还送你真正的老东西?”四娘白了他一眼。 “不,这才是不正常的地方,按理说这种东西的做工用料都是老东西的方式,从这些点上基本可以断定这戒指绝对是老东西,可这成色又不像是老东西,这太矛盾了!就算是现在的仿造,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独眼年轻人有些烦躁,这两种矛盾的事情出现在了一件物品上面,就算他对这古具极有研究,也始终不得清楚。这个刻着图纹的铜戒指,似乎就像是穿过了数百年的岁月,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一想到那唱曲青年白苏的笑意,独眼年轻人便不禁颤了颤。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不对劲,就算是大户人家,在会客堂里怎么可能放置这石制的桌椅,而且刚才他也仔细观察了下,还有这些桌椅上的瓷器也是数百年前的样式! “可以过去了!”茯苓小跑过来,打断了年轻人的沉思,带着三人走入会客堂的中间位置,等待那个老叟过来开门。 那老叟颤悠悠地走了过来,一边开锁一边碎碎念道:“你们就是主人要见得三个娃娃?两个都是没用的家伙,只有一个还凑合凑合,还劳烦我这老头子又开一次门,真不知道主人怎么会想要见你们……” “铛!”老叟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钥匙,通往后院的门一下便开了。 “辛夷爷爷!”茯苓的脸气鼓鼓,她有些不高兴,这三个客人可是主人点名要见的,就算是德高望重的辛夷爷爷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三个!小侍女这时气红了脸,小手一挥,大声说道:“我们走!不要理会他这个臭老头!” 即使如此,四娘与年轻人还是拉着阿晓老叟鞠了一躬,老叟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 等到三人完全走入那通往后院的过道内,老叟辛夷笑着摇了摇头,端起了那茶盏,微微抿了一口,听着戏台上传来的曲调前奏,他自言自语道:“正确的地点,不正确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人?” 前院白苏的唱曲又响了起来:“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一声“离”字,将曲调拉的更为悠长。 等到三人完全踏上了这条石制过道,阿晓才发现这条通往后院的过道完全是一座桥梁,其他二人也没有想到这条过道居然是建立在一个湖泊之上。这个过道,或者说是桥梁,一直向前延展上数百米,可以见到百米外又是一栋白墙黑瓦大宅。桥梁的顶部是淮南道经典的飞檐屋瓦样式,两边十步一石椅,湖面上微风吹过,泛起道道波纹。 “这外面好大!”阿晓有些吃惊,四娘与那独眼年轻人也惊叹这鬼斧神工,接连赞叹道:“就算是放在宜安郡城里面,那郡守大人的官邸也没有这般气派吧?或许整个淮南道里,也只有淮南侯那等人物才能有这般府邸!” 桥梁顶部挂着一个个的朱红灯笼,灯笼的缎面是蜀地最为名贵的锦绣,透光性极好,从里面散发出无数道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桥梁。 湖泊里面此时还放着无数莲花灯,莲花灯随着湖面波纹而摆动,像极了天上银河里的无数星辰。 “这里是千灯湖,每天晚上我们都会放下一朵莲花灯,上面写着我们宅子里面众人的愿望。” 茯苓很为耐心地向着几人解释道:“现在这还只是普通日子,莲花灯不多,千灯湖里的莲花灯在中元节才会达到顶峰,那时候才是好看,从楼上看向这湖里面,感觉满湖的星辰都在水中摆动,万朵金色莲花在湖里可以整整亮一个晚上呢。” 一只锦鲤忽然跃出水面,入水的响动在这平静的夜里闹出了不小的声音。一朵熄灭了的莲花灯被这锦鲤入水的波动推到了石桥旁,阿晓有些好奇,捡起来了那朵莲花灯。 莲花灯的已经燃尽的灯芯是一个小琉璃管,里面似乎还有东西。 “莲花灯的灯芯是琉璃管做的,里面可以放入纸条。” 茯苓从阿晓手里拿过那朵已经熄灭了的金色莲花,很为熟练地拧开琉璃管的口子,倒出了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这上面就是我们许下的愿望或者是想要说的话,一般是不会留有名字的,这个莲花灯已经熄灭了,按理说是可以打开看这上面的愿望。” 三人围绕在茯苓身旁,茯苓也是跳脱的性子,她慢慢地展开了那张纸条,用她那夜莺般好听的嗓音念了出来: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一章 大梦一场 四娘与年轻人也没有客气,向着红裳女子拜谢一番后便进去了。 阿晓从小城里有着两个朋友,在稻田里一直到了上玉山也有四娘和独眼年轻人相伴,此时二人一走,反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红裳女子眼神有些飘忽,直愣愣地盯住阿晓。 阿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道:“岁寒说这姐姐有问题,果然没错,别的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我又没有见过她,她这样盯着我,就像是城里的那个王大婶看人一样,总觉得谁没有付钱。” 二人沉默许久,那红裳女子忽然开口道:“我叫金樱子。” “额……姐姐好。” 金樱子似乎有些意外阿晓的回答,她那没有情绪的眼睛中有了些欣喜,又有些失望,女子纠结了许久,脱下了手中的那串红色珠链,淡淡地道:“这串珠子给你了。” “好东西!小鬼头千万不要推辞!要了它!”岁寒感应到那红色珠链上传来的气息,欣喜站了起来,喊道:“人家这么好的姑娘,一见面就给你定情信物,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要是前面这个红裳女子能听到岁寒的话语,阿晓敢保证自己绝对会捂住自己的脸,自己至少小这位姐姐十岁,这也太不要脸了。 “女大三抱金砖,你这大十岁那得送仙丹啊!”岁寒激动喊道。 “嗯?你不喜欢吗?”金樱子见阿晓迟迟不接自己的东西,以为阿晓不喜欢,她挠着自己的头发,小声道:“可是我已经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我很喜欢!你不要多想!”阿晓生怕连忙说道。 “那就好,它很好看的!我帮你戴上它!”金樱子笑了起来,笨手笨脚帮阿晓系上了链子,最后还举起阿晓的小手仔细看了看,这才说道:“很好看,和你的手很配。” 阿晓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珠链,感觉秘境内的元气流动速度都快了几分,珠链上有一股极强的生命气息在无时不刻地滋润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更是说不清的舒服。 “可是……我没有东西给你。”阿晓有些不好意思,爷爷一直教他要懂得回报,可自己的确拿不出什么东西给这个姐姐。 “我又不是图你的东西!”,金樱子嗔怒道。 “吱呀——”阿晓前面的门开了。 四娘与独眼年轻人走了出来,二人的脸上皆带有笑意,四娘摸了摸阿晓的头,道:“小鬼头,里面那位现在叫你进去。” 阿晓点了点头,对金樱子道了声谢,于是便走了进去。 出乎阿晓的意料,这间房很小,甚至是有些朴素,不过里面收拾的不错,里面有着一具普通的木床,上面已经拉下了纱帘。从房间里利落整洁的梳妆台可以看出屋子的主人是位极爱干净的女子。 奇怪的是梳妆台上有个木质兰锜,兰锜上摆着一柄青铜古剑,古剑无鞘,三尺剑身上还留着古老的蓝色淬火痕迹,正中似乎还纂刻着一些符文。 岁寒在阿晓的命关里点了点头:“剑不错。” “那个傻姑娘把珠子给你了?”床上传来了一个女性空灵的声音,声音仿若钟磬,听不出年纪。 “是的。”阿晓如实答道。 “真是个傻姑娘,拿她也没有办法。”那个空灵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接着询问道:“你已经开了命关?修到什么程度了?” 阿晓早就知道这间宅子主人的不简单,虽然爷爷和江叔叔教导自己不要暴露自己的修为,但既然已经被看穿了,他也就不藏着了,阿晓点了点头:“大概是中境。” “这都能看见?”体内的岁寒倒吸了口凉气,要知道,阿晓的命关是被江老四加持过的,为了保护阿晓不暴露修士身份,江老四特意用特殊手段隐藏了阿晓的秘境,就连天门境界的大修士都不一定能看出阿晓的秘境已经开启。 “你命关里有东西?刚才我感受到了一股波动。”那个声音惊讶说道。 “是有的,不过他是我很好的朋友。”阿晓又如实答道。 随后,阿晓感受到纱帘内传来了两道目光,目光似乎破除了自己身上的一切隐藏手段,已然穿透自己命关。 岁寒都要哭了:“你倒是什么都给人家说啊!你岁寒大爷我可金贵的很呢!”果真不久后,那缕目光撕裂了阿晓秘境的天幕,最后探查在了岁寒的身上,旋即岁寒的书页里也极速翻动,几个古字自书中脱离而出,发出儒道规则轰鸣,将这道入体的目光击碎。 “这是……儒道的圣书?这书居然会在你的体内,这可真有些意思。”那个声音似乎对这本书很感兴趣,于是她说道:“把书给我,我送你一桩大造化,这个交易可好?” 出乎她的意料,阿晓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嗯……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给我,我也不好强取。”那个声音的主人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从纱帘里伸出了一根玉指: “那开始正事吧,我这儿的规矩,就是来了我这儿就一定得带些东西走,刚才的那两个小家伙我都送了他们一些东西,既然你一直看着那柄剑,那么这个麻烦的东西就送给你好了。” 阿晓转头看向那柄古剑,古剑的剑身攥刻着金色符文,不过有些已经损毁,但湛蓝的剑身依旧光亮,看来被人保养的极好。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孩子走至桌前,兰锜上放置的青铜古剑似乎对他有着神秘的诱惑力,阿晓好奇地握住了古剑剑柄,单手将古剑举了起来,当他握起剑时,一股剑意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柄剑! 在阿晓举起青铜古剑的刹那,青铜古剑上忽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从剑身内部冒出的蓝色火焰在剑身上游走,将古朴的剑身彰显的更为神秘。天地间的元气呼啸着向剑身内涌来,数不尽的元气漩涡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产生,将握剑的孩子映衬的如蓝色神灵! 数息后,种种异相才消失不见。阿晓看向青铜古剑,眼神中都是爱怜。他轻轻抚摸着剑身上那些残损的符文,喃喃道:“我能感觉到,它说它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它。” 那个声音的主人在纱帐里低笑了一声:“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来取剑了么。” 小片刻后,阿晓抬起头,他想要问问那个宅子的主人,这把剑真的送给自己了吗? 然而四周的场景令孩子震惊,他不过低头了一会儿,原本还算整洁的房间已经不在整洁,地面上布满了蜘蛛网,那些木质家具已经铺满了灰尘,阿晓向着床纱后面询问了几句,然而并没有回应,他跑至床前拉开纱帘,抖落下了满天灰尘,可床后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房间似乎已经被遗弃了许久。 阿晓惊慌地握紧那柄古剑,转身跑出房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四娘与那年轻人,还有金樱子都已消失不见,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 古剑之前的盛势已经不显,如今看起来只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剑而已。 他大喊着四娘与金樱子的名字,然而在这间被废弃的庄园内回应他的,只有几只从房间里受惊而出的黄鼠狼。 “岁寒!岁寒!”阿晓疯狂地呼唤着体内的小册子,从来百试百灵的岁寒没有回应他,他感受不到岁寒的情感,自己与岁寒的联系断绝了! 阿晓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对这陌生地点的恐惧,这种恐惧来自人的内心的深处。他没有在原地停留太长时间,紧接着慌张地往前跑,一直跑到了石桥上面。 然而才不久前看过的唯美的千灯湖早已经消失干涸,留下的只有寸裂的泥土地。 “茯苓姐姐!白苏哥哥!”阿晓惊慌地跑至前院,可前院的场景也没有好到哪去,偌大的会客堂早已经消失不在,只在这桥梁的另一端留下了一片青砖瓦砾废墟,上面还长出了许多玉山特有的野藿香。 而远处的戏台也已经碎裂成了无数块。 那个提着灯笼的小侍女,唱戏的白苏哥哥,老迈的辛夷爷爷,送自己手链却又憨憨的金樱子,还有那个神秘的宅子主人,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阿晓一直向前奔跑,终于跑出了这所大宅子。 大宅子外面的墙壁已经被常春藤爬满,无数挂着的红灯笼不知去向,墙壁上的石刻已经落满了灰尘,镇守大门的石狮子有一只的头缺失了,种满奇花异草的草地不在,留下的只有碎石与发黄的枯树。 他手里握着那柄青铜古剑,茫然地站在宅子门口。 “呼!” 阿晓猛然惊醒。 旁边的四娘看着惊慌的孩子,关切问道:“怎么,做梦了么?” 阿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天已经放亮了,自己身旁是一堆熄灭的篝火,独眼年轻人已经起来在一旁练功,而四娘也拿出了一些红薯在那篝火里煨着。 “姐姐,金樱子他们去哪儿了?”阿晓急切地问道。 “金樱子?什么金樱子?”四娘楞楞地看着他。 阿晓呆呆地坐在原地,一瞬间难以消化如此大的消息,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那有些疼的头颅,余光中,他看到了自己手腕处的那串红色珠链。 “呀,小鬼头,你这串手链真好看,在哪买的?”四娘颇有兴趣问道。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二章 泰阳峰下 “姐姐你说这串珠链么……” 阿晓眼中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红色的珠链在初阳下显得更为神秘:“这串珠链是在一个古怪的地方得到的,那个地方有很多有趣的人,在那里的桥上就有一位很好的姐姐,她把最心爱的东西送给了我,我却没有给他什么东西回赠给她。” “小鬼头,我也是女人,一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你,是不求你的回报的,她喜欢你,才会把东西送给你,而不是为了图你的回报,唉,你们男人怎么都不懂呢?” 四娘有些遗憾,看向在不远处练功的年轻人,她轻声说道:“比如这个家伙与洛杰,他们其实都是憨子。” 阿晓讶异道:“可是那个姐姐至少比我大10岁了!” “啊?原来是这样么……”四娘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身从熄灭的篝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红薯,道:“还没有吃早饭吧?吃完咱们就出发啦!” 阿晓还是有些不相信昨晚的事情事虚假的,在吃早饭的时候趁机问了下四娘,大概了解了下昨天的情况。 但越听阿晓却越发迷糊:四娘的说法是昨晚在年轻人讲完故事分时候自己已经睡着,这一晚上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做。 可手上的无时不刻在淬炼自己身体珠链,却是证明昨天入山庄的那件事绝不是假的。 四娘见阿晓有些不高兴,于是从怀里里掏出了一个铜戒指,对他炫耀似的说道:“给你看个新鲜的东西。” “我和老狼这家伙在挖野红薯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挖到了这个铜戒指。”四娘把铜戒指递到阿晓的面前。 阿晓的眼睛睁的老大,他吃惊地望着这个戒指的雕纹做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昨天夜里,那个一直笑眯眯地唱曲大家白苏,当时他也送了自己一个,可自己除了珠链,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这个戒指。 独眼年轻人这时忽然走了过来,他从自己的怀里也取出一个戒指:“我也挖到了一个,戒指看起来是件老东西,从做工和锈迹来看,至少有百年了。” 阿晓拿起这两个铜戒指,仔细观察了番,才发现这两个戒指除了锈迹,其他部分都一模一样。 “这是白苏哥哥送给我们的那三个戒指无疑了,可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怎么可能锈成这样?”阿晓头还有些疼痛,用力地晃了晃头,心神沉入体内秘境内,他想起了那个失去联系的家伙。 “岁寒!岁寒!”阿晓看向命关处的那本白色古书。 那古书翻了翻页,说道:“我知道你想要问我为什么会失去联系,不过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知道金樱子她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以前倒是听帝都里的人提起过,宜安郡附近有一个消失的遗迹,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你昨天去的地方。” “遗迹?”阿晓皱起了眉头,道:“可是昨天我去的地方不像是遗迹,那里有着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知晓那里都是真正的人?或许只是往日场景再现罢了,你看看这几个指环,昨日还是崭新的,今日一看,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 岁寒继续解释道:“我猜测这两个小家伙的记忆应该是被遗迹的力量抹除了,至于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记忆被保留了下来。” 又聊了一会儿,阿晓见岁寒也不能再解释不了什么,转而看向外界,忽然想起了昨日的那些野狼,虽然没有仔细探测过那些野狼是否是被御兽宗弟子控制,但小心些总是没错。 于是他向四娘和独眼年轻人劝诫道:“姐姐,哥哥,玉山上有狼群出没,你们两个要小心些。” 毕竟自己总不能说是有御兽的修士一直在跟踪自己几人吧? 独眼年轻人听到阿晓的话后笑了起来:“这玉山里外围还是人居多,一般这外围是没有狼的,只有在其山脉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才会有狼。” “老狼说的对,玉山外围是不可能有狼的,而且就算是来了十只狼我们也不必在意。”四娘掏出了自己的锻刀,在空中挥了几下:“就算来了十只,我就杀它十只。” 独眼年轻人“啧啧”了几声,讥笑道:“怕不是谁第一次遇到野狼被吓了个半死,哭的梨花带雨,整一个刚出嫁的大姑娘。” “切!”四娘不屑地转过头,拉起还坐在地上的阿晓,道:“咱们不要理会他,我们走!看姐姐我给你砍死几只狼,剥了它们的皮给你做个毯子,我们如今还有一天多的路程呢。” 阿晓点了点头。 …… 玉山主峰,泰阳峰。 这里是玉山山脉的最深处,有着宜安郡最为古老的山林,同时也是玉山狼群的聚集地。 泰阳峰的说法来自太阳星,古时玉山人见太阳星自泰阳峰上升起,惊叹于太阳星的所带来的温暖与力量,因此在太阳星升起的那座山峰拜祭太阳星,久之,那座山峰也就被命名为泰阳,意为阳光繁盛的山峰。 也就是因为泰阳峰在玉山地区被当做是太阳星升起之地,所以古时,玉山附近有无数豪门大家争先恐后在泰阳峰上修建墓园,不久后,在泰阳峰下可以随意看见山上飘着白旗的墓园,这也是整座玉山成为坟山的第一步。 再过了很多年,不过是一连下了数十天的暴雨,泰阳峰附近发生了崩塌,不过一夜时间,泰阳峰下的小镇便被泰阳峰的崩塌部分埋没,而泰阳峰也坍塌至只有当初的一半高度,山上的墓园尽毁,暴露出来的山体中,随意可见至今依然不朽的名贵棺木。 这吸引来了整个宜安郡与其下属各县的地皮子,玉山从此变成了人们口中的坟山、地皮子山。 黑袍人在泰阳峰上等了许久,他枕在一大块“毛皮”上,打了个哈欠。 几只野狼叼着一只腐尸的手臂,从黑袍人身前争抢打闹跑过。 黑袍随风而动,他睁开了眼睛,望着泰阳峰下不远处。自言自语道:“差不多是时候了,按这种速度他们应该走过来了。” 又是沉默了一会儿,他不解地、仿佛是在询问谁:“为什么我昨天不出手?对了,昨天根本没有遇见过他们三人。” 他做事一向了断,计划也十分周密,可自己是昨天到的,但昨天为什么没有遇见阿晓三人,他自己也不知道。 “唔……”黑袍人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头,同时也很迷茫——他一个涌泉境界的修士,居然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思来想去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最终他不耐烦地对着那几只野狼挥了挥手,野狼就像是十分听话似的,纷纷往山下跑去了。 “唔……” 他身体下的那一大块“毛皮”颤了颤,翻了个身,居然是一只长达两丈的灰色巨狼,巨狼把头伸了过来,温顺地拱了拱黑袍人的身子。 “没事,可以在睡一会儿。”黑袍人温柔地摸了摸那灰色巨狼。 “看来是我的修炼路子出了问题,回去后得向师父请教请教。”他独自一人低声道。 泰阳峰下。 “话说,我们打算以后去干些什么?”四娘抱起阿晓,翻过一道土坡,看向后方的独眼年轻人。 独眼年轻人跟了上来,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么?咱们做生意去,开个小店也行。” “可到底开什么店,做些什么声音好呢?” “……我觉得开个茶馆吧,那样也热闹。” “你不怕目标太大了么?好歹我们也是阁山的土匪。”四娘摇头说道。 “你考虑的真周到,那你说开什么店?”独眼年轻人反问道。 “我们可以找个镇子,开个饭馆多好,目标也小。” 独眼年轻人揶揄道:“那谁做菜?我是不会做菜,难不成你会?” “不会你可以学啊!”四娘恼怒的说道,牵着阿晓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故意将独眼年轻人远远甩在后面。 独眼年轻人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抬起头时,眼神忽然一凛。 “我们旁边来了几只野狼,小心些。”他沉声道。 泰阳峰已经算是玉山深处,野狼群在这一带经常出没,玉山里坟墓太多,有些地方又是各县的乱葬岗处,野狼群也经常在山里刨土,吃死人尸体,常年以往,玉山里的狼群养成了吃人肉的习惯。 “小事情,几只野狼而已,看我扒了他们的皮,今晚当一床被单用。”四娘轻松地说道,语毕,挥起锻刀,便向林间那只野狼冲去。 “嗷——” 林间那只野狼长嚎一声。 “哼,想叫同伴,晚了!你们这几只,都得死!” 四娘锻刀在手,还真不把这几只野狼放在心上。几个灵巧跳跃后便如急促的风般闯入了林间,在野狼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锻刀诡异地刺进了那只野狼的心脏。 “噗!”利器入体的声音响起,锻刀刺入心脏,带出喷涌的血泉,野狼哀嚎一声,扑腾几下便在地上没了声息。 “怎么样?说了只是小事而已。”四娘得意地扬起那把染血的锻刀。 其他几只野狼见势不妙,夹着尾巴溜入了林间。 “这几只野狼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当年在这里不是杀了不少吗?”四娘撇了撇嘴,弯下腰就准备扒那只死去野狼的皮。 独眼年轻人笑了笑,准备说些什么,但是却欲言又止,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连一旁的阿晓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四娘许久没有听见二人的回应,狐疑地看着他们二人:“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 “姐姐,你后面……”阿晓指着四娘后面不远处的一个大黑影,咽了咽口水。 独眼年轻人也是掏出了匕首,一脸警戒状。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三章 切菜功 “呼~” 玉山顶上的初阳依旧常在,泰阳峰山脚下却不知为何刮起了大风。 四娘身后传来风叶相击的空鸣声。 一股腥臭的气味伴随着林间的风,从四娘身后向前涌来。 “这是……尸臭味!” 四娘心中暗惊,在玉山上混迹多年,她自然也是老手,对于这种野狼嘴里腐肉的尸臭味再熟悉不过,当下便知晓有狼在自己后面伏击自己。 虽然不知晓为什么有野狼可以有如此力量,可以悄无声息潜行至自己的身后,但在猜到这个结局时,她便猛然回首,与后面的狼形成对峙状。 纤细的双腿轻盈地向后一蹬,整个人如林间蝴蝶般翩翩然后退。 在玉山地皮子们间有句老话:不要和狼保持太近的距离,当猎物藐视狼的存在的时候,往往已经掉进了狼的猎区。生命已经远离躯体。 虽然四娘手握锻刀,并不把野狼放在心上,但被这里的野狼咬伤,狼嘴里的那积年的尸毒腐物入体,结局可漂亮不到哪儿去。 然而在她回首时,身后的那个隐藏的家伙动了。 “吼~”像是什么牛马的沉重的呼吸声,那个隐藏的家伙踏着厚重的落叶层,从林中缓缓地走出,它并没有趁这个大好时机攻击四娘,只是警告的低吼了一声。 四娘在看见这个家伙后,眼睛也瞪的如远处的阿晓般夸张,她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握刀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因为这只从林中走出的家伙——是一只身形足足有三丈长的灰色巨狼。 三丈是什么概念,阿晓心里很清楚,因为剑邑城的城墙最高处不过三丈。 巨狼从林间走出,夹带着被风卷起的枯黄树叶,步伐沉稳有力,身形中并没有显露出其他野狼的那般阴冷狠毒的气息,相反,它的身上有的只是一股领袖的英气,它嘶吼着从林间走出,冰冷的眼眸里望着众人。 巨狼的毛发偏灰黄色,两只泛着乌光的前腿爪有数尺长,这是玉山狼的特点:玉山狼多为食腐,常刨死人尸体,因此前爪较其他狼群更为锋利。 “这点子有些扎手啊,我们这怕是遇见狼王了吧?”独眼年轻人低声道。 “以前根本没有遇见过这种鬼东西!玉山里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大的狼?这完全不可能!”四娘不可思议地看向巨狼。 这只巨狼没有攻击四娘二人,只是依旧冰冷注视着前面渺小的三人,仿佛是在看三只蝼蚁。 面对如此强大的巨狼,独眼年轻人果断说道:“这家伙整整三丈长,就算你的锻刀完全砍入它的体内,那也不可能刺到它的心脏,我们根本不可能杀了它的,这东西怕是已经快要成妖了,我数三二一,大家一起跑吧?” “那小鬼头怎么办?他又不知这玉山里面的路,只要来了一只普通的野狼就能吃了他!”四娘嘶哑道。 年轻人没有顾忌阿晓的感受,直接说道:“你还有心思想这个!今天算是倒了大霉,来取个东西都可以遇见这种鬼东西。还有,小鬼头,你的腿脚尽量放活些,出山只要一直往前跑就行,懂了吗?” 阿晓握紧了拳头,对体内的那个家伙说道:“有没有可能杀了它?” “小子,你干不过这大家伙的,这东西虽然不是修士,但它的力量换成武道修士,那也得有涌泉的力量,你这小身板,一下就得废了。” 岁寒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按你的速度,跑在这两人面前应该跑的掉,狼如果抓住他们两个就应该不会继续追你了。” “吼……”巨狼朝着三人又低吼了一声,随后在原地狠狠地瞪着三人,但奇怪的是依旧没有主动进攻三人。 独眼年轻人发现巨狼并没有主动攻击己方,于是疑惑道:“一只狼王是狼群的领袖,更是群体交流的纽带,一个和群体之间没有任何隔阂的狼王是玉山上所有地皮子的噩梦,可是这家伙的手下呢?狼王总不可能亲自来对我们三人动手吧?。 “或许是它想要戏耍我们呢?”四娘小声说道。 独眼年轻人坚决的摇了摇头,手中的匕首握的更加紧了:“狼天性尊重每对手,在每次攻击前都会去了解对手,而不会轻视它,所以狼一生的攻击很少失误,这也是玉山狼群为什么能强过数量更多的野狗,在玉山称霸的原因。” 正当二人还在疑惑之际,阿晓忽然大喊一声:“姐姐,后面来了狼,小心!” “果然!这种快要成妖的家伙果然都狡猾无比!” 独眼年轻人果断回身,一记直刺,将那头没有按捺住自己猎食心情的野狼的头颅直接刺破,带着寒光的匕首刺入野狼的皮肤,继而刺在野狼的头骨上,沉闷声的透骨声响起,野狼被捅破的头颅里炸出了一道脑浆! “吼!”巨狼轻蔑地看了三人一眼,继续吼叫呼唤着隐藏在玉山各处林间的野狼群,不过是几息时间,野狼的嚎叫声便从泰阳峰的各处赶来,这是野狼群的响应,越来越近的嚎叫声,也代表着越来越近的狼群。 独眼年轻人蹙起了眉:“据说玉山狼群有上千之数,我听这嚎叫声,附近可以快速赶到的野狼没有数百,也有八十以上。” “如此多的玉山野狼,四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还觉得可以轻松解决?”独眼年轻人开玩笑道,笑眯眯看向四娘。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四娘的嘴唇抿的越发紧了,她警惕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野狼,林间吹来的风中夹杂着越来越重的腥臭味,更多的野狼群马上就要到了。 “刀给我,既然自己解决不了就让我来。”独眼年轻人走上前,轻声说道。 “你想干嘛?”四娘抬起头,对上了他那张还算好看的脸庞。 “拿刀,我现在没有合适的东西,拿刀自然是为了杀出去。” “我不记得你会用刀,你一直用的不是扇子么?几时换成了刀了?” 独眼年轻人展眉一笑,将锻刀从四娘手里拿了过来:“你又没有看过我出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使刀?或许在这些年里,我偷偷练过刀功呢?” “你哪来的刀功……”四娘惊诧地问道。 “大家都是混江湖的,这么多年来,总得学些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吧?我还没有必要,模仿憨子那家伙一样天天炫耀自己又学了些不一样的本事,我觉得那是憨子才做的事情。” 独眼站在四娘身前,持着锻刀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狼群,微笑轻声说道,他自然不是为了嘲笑憨子,而是为了说明自己的的确有刀功。 巨狼见这个独眼人类居然敢持刀挑衅自己,凌厉而冰冷的眼神中终于透露出来了一丝不耐烦,它头颅仰天,长啸一声,无数野狼闻声而动! “吼吼吼!”四周的野狼得到了进食的命令,组成了一个围绕着三人的大网,在听到狼王长啸的声音后,一只只都张着腥臭的嘴向三人扑了上来! “我真的会刀功,我练习切菜练了足足五年。” 独眼年轻人看着四周冲上来的野狼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身形疾闪而出,这一闪,惊醒了这在林间的还未睡醒的落叶樟,手中的锻刀翻转如风,带着凌厉的杀机砍向为首的那只野狼。 阿晓看着独眼年轻人的身影,右手凝聚元气的手缓缓松开,没有打出积攒许久的一拳,因为他想要看看,这位从来没有出手的独眼年轻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这种先天无法开启秘境的人,通过一些特殊的锻体功法洗礼,实力究竟可以达到哪一步。 同时阿晓觉得独眼年轻人的话有些莫名奇妙,切菜的刀功和杀人的刀功能放在一起比较么?二者又不是一个等级的吧? 虽然对于一个刀法极强的人来说,那就算是其切菜的刀功那也是强悍无比,可独眼年轻人却不像这种人。阿晓看着他冲向为首的那只野狼,泛着亮光的锻刀在临近野狼的时候由砍变成割,极为准确的割在了野狼的脖颈喉管上,看着野狼站立不稳血流如注的模样,阿晓这才明白,原来切菜的刀功也真的可以这么用。 其实阿晓见过的用刀的人不多,加上四娘也不过三个而已,林见的刀是夺命的刀,他如若出刀,能让人闻到死亡的气息;四娘的刀是灵巧的刀,力道不狠,却够狡猾诡异;而独眼年轻人的刀不一样,他的刀是精准的刀,是理性无情的刀,刀刀计算的准确无比。 看着在狼群里收割生命的独眼年轻人,阿晓忽然想到了江叔叔给自己讲过的一个故事:在古时候,有一个杀牛的屠夫,屠夫从来用的都是自己的一把刀。有一天有个人询问他为什么从来不换刀,屠夫说自己知道宰牛的规律,这比掌握一般的宰牛技术更进一步。 肢解牛体时,要顺着牛体的自然生理结构,把刀子插进筋骨间缝隙,通过骨节间的孔道,一切动作都完全顺着牛体结构本来的样子进行。当你知晓所有结构的时候,又怎么会使坏刀子呢? 屠夫宰牛,目无全牛矣。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四章 试问林间人 在那个不知哪儿来的队伍灭了自家寨子之前,整个阁山上的盗匪寨子都知晓鬼面盗手的寨子是阁山上最强的寨子,所有人都知道鬼面盗手队伍里有着七个特别擅长之处的人物。 老大鬼面盗手轻功卓绝,老二独眼老狼计谋无双、老三赵三象力量可和洛杰并肩、老四四娘刀法诡异无比、老五洛杰…、老六齐流…、老七司阴…,七人中除了早死的齐流,其余几人放在其他寨子里那都是能成为数一数二的人物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阁山最强悍的盗匪集团,在不久前却遇到了另一个不知名的盗匪集团的血洗,整个鬼面盗手的寨子都被端平,只有受了伤的鬼面盗手带着四娘三人逃了出来,很多阁山上的盗匪都猜测鬼面盗手的山寨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人物,才会死亡如此惨烈,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然而独眼老狼的名气却无人不知。在阁山上,也许你不知除老大鬼面盗手之外的阁山七煞究竟是谁,但你绝对知道这阁山七煞里面有这位独眼年轻人。 他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他独眼老狼。 阁山上的人很少见过独眼老狼出手,用确切的方法说,全阁山上的人都认为他只是一个类似智囊的存在,在战斗面前并没有太多造诣。可是其他寨子的人没有一个敢挑衅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独眼老狼可以不出手,只需耍手段就可以把人玩的团团转。 可今天他的表现打破了四娘一直以来的看法。 狼王感受到独眼老狼刀上传来的无情杀意,所有的野狼都被震慑住,这个人类杀狼的眼神,就像是在处理普通的食材,随意却仔细。狼王怒吼一声,敕令众狼继续进攻! 狼王永远是一个狼群里的支柱,在狼王的命令下,所有野狼都不得不继续向着三人发起进攻,伴随着狼王独特的吼叫声,狼群继续从四面八方上冲了上来! “找个记机会突围出去。”独眼年轻人笑道。 独眼年轻人看着周围冲上来的狼群,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随即又欻的一声变成了风,手中的锻刀如传说中无常的勾魂索,看似普通实则灵巧无情地收割狼群的生命。 “他不行了。” 岁寒在阿晓的命关内说道:“狼王很聪明,它一直不主动出击,是因为他还不清楚我们三人的真正实力,现在这个小子的真正实力已经被狼王试探出来了,所以只需要一些野狼付出生命的代价,便可轻松将这个小子拿下。” 阿晓看着独眼年轻人在野狼群中肆意屠杀的背影,独眼年轻人的锻刀刀功精准无比,每每在快要砍中野狼时便会及时转砍为割,割的力道不大,但是每刀绝对会精准割坏野狼的喉管,野狼群已经撒出了满地的血液,地上已经躺着不下二十只野狼。 “虽然他现在还有很大的优势,但是你想过没有,他只不过是一个锻体的普通人,体内气息不可能如修士般不断流转,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割狼的刀功就说明他想要留住自己的力气,以保留实力达到长期对抗的结果。” “不过这刀法的确不错。”连岁寒都不由得赞叹一声,道:“这几日里,你遇到的那个林见的刀法也不错,这小子的刀法自然也厉害,不过却只能用在动物身上,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出手的原因。” “只能用在动物身上是什么意思?”阿晓问道。 “这小子的刀法是切菜的刀,凭他对任何食材的把握了解所以才能挥出如此精准的刀,但是人却不是食材,相信他也不会去练过切人的刀功,而野狼的身体构造类似犬,所以对他来说杀狼就等于杀狗,杀人则不行。”岁寒如此说道。 “要不是他体内明天元气流转支持他长久战斗,单看他独自击杀杀野狼的数量,估计他也已经达到涌泉境界的实力了。” 阿晓震惊于岁寒所说出的话:“这样说……独眼哥哥,真的很强?” …… 野狼们的血水撒在这片落叶林中,迅速渗入厚厚的落叶层之下,终于最后流淌至了腐烂的土壤上。这种深厚的落叶层下面,恰好是各自小虫们的天堂,几只千足虫贪婪地吸食着这天降的幸运食物,却没有发现靠近的危险,一只大蚰蜒缓缓靠上前来,不过一个猛扑,便将这几只千足虫食入腹中。 “啪!”一坨不知道是什么的黑影砸在了蚰蜒的身旁,将厚厚的落叶层都砸的震动,大蚰蜒吓了一跳,以为还有什么大型捕食者在旁边窥伺自己,在思考许久后,它还是毅然决然出去看看,说不定上面是有什么猎食者剩下的食物在等着自己呢? 可惜的是在蚰蜒钻出地面的瞬间,它便被一只穿着坚硬鞋底的脚踩了个粉身碎骨。 穿着黑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狼群们的身后,他收回了那只踩死倒霉蚰蜒的脚,缓缓地走至距离狼王的不远处,对着狼王做了个“过来”的手势,等到狼王乖巧地走至他的身旁之后,才旁若无人地盘腿坐在一棵香樟树下。 已经积累了数百只野狼的大队伍忽然沉默了下来,无声而严肃地站在了黑袍人的身后,一直嚎叫的野狼群里此时没有了撕打吼叫声,这些狼只是沉默地齐齐站在黑袍人的周围,后面源源不断赶来的狼群也只是与前方的狼群碰碰头,随即也沉默下来,如若一支训练有素的秦军。 在众多野狼的围绕下,野狼群中心的三个格外显眼。 黑袍人静坐在枯叶层上,他缓缓取下了那身遮掩身迹的黑袍,黑袍下是一张眉目灿朗的中年人的脸,中年人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衫,衣衫的面料看起来不错,上面还绣着一只猛虎伏地模样的印记。 中年人微微一笑看向眼前如山海般的玉山狼群,对着圈中的那三人轻声说道:“一个普通人居然可以使出如此精妙的刀法,难怪有些底气说带着人离开,可惜……” “那是狼王和我都不会出手的结果,狼王不出手不过是为了等我赶来,现如今我来了,你们就乖乖留在这山林间吧。” 这里是玉山,是玉山狼群的地盘,玉山狼群有上千之数,就算现今在这泰阳峰下,围绕着三人的狼群也有三百左右,作为一名御兽宗弟子,在这种野兽繁多的地方和对手战斗,如同有了一支无尽的军队。 “你是谁?”四娘指着在狼群簇拥下宛若王者的中年人,咬牙道。 “我是谁?你还没有那个资格这样问我。”中年人不屑地回应道,转而他又看向独眼年轻人,那张灿朗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你的刀法不错,有成刀道大家的潜质,做我的手下如何?我拿名誉保证你在刀道上再上一步。” 中年人的话的确是有着极强的诱惑力,此时的他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让普通人感受到敬畏,这已经是那些传闻中的仙家手段。 但是可惜的是独眼年轻人摇了摇头,他提起那柄还带有血迹的锻刀指向中年人,严肃却由认真地说道:“是的,我会刀功,却不擅长,只会切一些菜罢了,还有,你刚才侮辱了四娘,我要你向四娘道歉。” “而且是立刻,马上。”独眼年轻人淡然说道。 “哈哈哈哈……”被群狼围绕的中年人听到这句话后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淮南道的江湖人士都是这般自大么?就如此等不及找死?你要知道……在这玉山里面可没有郡里的大人物会留意这边,所以就算是在山里死了几只小虫子也没有人会留意的吧?” 数百只野狼的情绪也随着这位中年人的狂笑而仰天长号,而独眼年轻人所造成的地上的那些同伴的尸体,没有能够给这些狼群造成一丝恐惧感。 “好了,既然你如此的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中年人的目光再是一转,没有再顾忌四娘与独眼年轻人,在他的表情中仿佛那二人已经是死人。他贪婪地看向一旁的阿晓,像是个得到财宝的地主般大笑道:“终于,终于被我得到了,天生剑骨,连师兄都失手的存在!” “天生剑骨,那是什么东西?”阿晓困惑地问向岁寒。 “还是被发现了。”岁寒叹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之前抓你的那名御兽宗弟子么?那位就是御兽宗某支的大弟子,修为已经达到了涌泉圆满,而这个家伙应该也有涌泉初境,加上他已经控制了堪比涌泉境界的玉山狼王,这可不好办了。” “两位涌泉初境……”阿晓短短地思索了下,抬头看向那位大笑的中年男人,道:“虽然不是很明白里面的缘由,不过听你的意思是想要抓我,那可以放过哥哥和姐姐吗?” “无知的小鬼,倒是天真的很啊!我今天就来告诉你,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才配讲条件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狼王将阿晓带来。 狼王披靡的扫了一眼众人,长啸一声后骄傲的迈出了它那粗壮的狼腿,一身灰黄色的狼毫随风而动,身上流露出来自然而然的天生王者气质令众狼纷纷后撤,玉山狼王走在满是野狼的残躯的落叶堆上,像是来自地狱中收割生命的使者。 一把与玉山狼王相比小的不能再小的锻刀挡在了狼王面前。 “我还没有同意你带走这个小鬼头。”独眼年轻人站在狼王那巨大的身躯面前,却稳固的如同刻满符文阵的高墙。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五章 元气指环 林间的吵闹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沉默的人依旧沉默,唯有林间的风还在那把握着锻刀的指尖上轻绕,从容的狼依旧从容,只有林间的几片落叶飘到了他那庞大的身躯之上。 沉默的人首先打破了这片寂静,独眼年轻人的目光越过身旁的巨狼,落在远处的中年男子身上,淡然道:“这个小鬼是由我们带来的,理应由我们再带回去。” “可惜你没有那个实力。”穿着黑白相间绣着虎伏地图纹的长衫男子笑道。 独眼年轻人看着他面前的这只巨狼,轻轻说道:“这只狼王不错,我之前杀不死它,不过现在不一定了,也不知道它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中年男主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狼王可以攻击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独眼年轻人眼睛微眯,看着那只走来的巨狼道:“那么今日我保证你会伤心,而且是很伤心的那种。” 风依旧在这林间呼啸着,从林间的香樟树的树缝中吹过,继而被那繁茂的树枝划成了无数道,独眼年轻人的衣衫随风而轻微摆动,在某一时间终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独眼年轻人戴上了一个铜指环。 独眼年轻人与巨狼不过数尺的距离,他那只带着指环的手缓缓握紧锻刀,仿若隔着一道看不清的屏障,随后指向巨狼。 巨狼轻蔑的“哼”了一声,举起那锋利且泛着乌光的前爪,向独眼年轻人拍了下来! 随着巨狼的这一拍击之下,林间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巨狼周围疯狂凝聚,给予巨狼的这记拍击越发大的阻力,风在巨狼周围穿梭呼啸,最终巨狼的前爪在空中停留了下来,不是因为巨狼停手,而是他前面有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它拍击。 中年男子看着前面这个戴着指环的年轻人,眼瞳紧缩,惊道:“元气指环?你这个普通的江湖人倒是有些宝物。” 独眼年轻人既然敢持刀指着巨狼,便说明他有一定的底气,然而这次持刀所对着的却不一定是真正的目标,独眼年轻人真正的目标不是狼王,而是狼王身后那个中年男人! 擒贼先擒王! 中年男子愕然看着独眼年轻人的锻刀,没有想到独眼年轻人会如此出手,但是他却一直注视着战场的所有动静,在没有进入神桥境界前,世上所有的修行者都有肉身孱弱的弱点,御兽宗弟子自然也不例外。 在他的视野捕抓到独眼年轻人挥刀向自己冲过来的瞬间,本能的他快速结了个手印,一方金属大印从他怀中飞出,强大的风劲惊起林间的地面上的无数落叶,大印带着极强的呼啸声,垂下的刀刀元气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屏障。 锻刀带着破空声而来,来的还有独眼年轻人那没有感情的眼眸,黑色的锻刀的刀锋闪耀着银光,转瞬间便奔腾而至,全力地砍击在了那方大印之上,砰发出令人耳膜炸裂的声响! 中年男子那张灿朗的脸被这一击砍的不由得抽搐一番,已然是在独眼年轻人的这一击下吃了不小的亏,但此时他忽然大笑起来,手指快速翻动,对着后面的那只狼王捏了个指决,得到命令的狼王陡然回身,张开那骇人的大嘴咬向独眼年轻人,此时的独眼年轻人力量全在与自己的大印僵持之中,如何防得住后面狼王的攻击? 一直在独眼地年轻人身后的四娘动了,她身体轻盈地跃起,以最快的速度朝狼王赶去,但几息后却硬生生收住了身形,她不是在中途怯懦了下来,也不是害怕中年男子的诡异手段,而是她发现狼王根本没法伤到独眼年轻人分毫。 那道无形的屏障再次出现在了年轻人的身后,狼王这一致命的咬击并没有突破这层无形屏障,不知何时,四娘的那枚指环也悄然出现在了独眼年轻人手中。 还在掐着指决的御兽宗中年男人看着独眼年轻人手上的指环一惊:“又是一个,你居然有两个元气指环?” 一个元气指环已是前所未有的宝物,何况是两个? 独眼年轻人左手上的指环发出微弱光亮,阵阵元气从那个指环中流淌进入他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被天地元气滋润过的经脉此时如同久旱逢甘霖,手臂肌肉间的力量被元气增强数倍,那放垂着元气的大印被他强势的压了下去。 大印上的元气与年轻人锻刀上流淌的元气疯狂相击,两方谁都想要吞噬对方,一阵阵元气相交的爆裂声从双方兵器上响起,像是在这山林间奏起的激昂音乐! 元气指环是强大且精通锻造的修士才能制造出的高级兵器,修士使用特殊的可容纳元气的元铁,在锻造指环的同时将自身的元气也注入其中,待到指环锻造成功时,自身的元气也已经被封印在那一方小小的指环当中。 可惜的是锻造元气指环的元铁过于稀少,在数百年前这种产自于南海的特殊金属便被开采殆尽。现如今的元气指环大多为早先留下的元气指环重新锻造,如若元气指环的元气耗尽,那么所谓的元气指环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指环而已。 林间挂起的风轻托起中年男子的长衫衣袖,在这一瞬间他便想明白了元气指环的弱点,虽然这元气指环的出现让他惊愕,但只凭这一点他就坚信自己永远并不是失败的那一方。 “我承认,你很让我意外,但是也只不过如此了,你拖住我又有什么用呢,我的目标……” “从来都只是那个小鬼头啊!”中年男子低声笑道。 一声凄厉的狼嚎自狼王嘴中发出,紧接着狼王便放弃了和自己主人一直对峙的独眼年轻人,那庞大的身躯便轰然扭动,腿部那强健的肌肉里力道爆发开来,朝着阿晓一个猛扑,这只三丈的庞然大物便带着呼啸声从天而降! 四娘站在原地,脸色略微有些发白,但在巨狼扑向阿晓的时候她还是把心一横,赶在狼王落地前一个翻身将阿晓扑倒,接着倒地的势能顺势翻滚避开了狼王的这庞大身躯。 “轰!” 狼王巨大的身躯重重地落在了这片土地上,将土地上的落叶震的满天飞起,巨大的身躯所产生的惯性并没有因为这一落地而停止下来,狼王嘶吼着在落叶层上划出一道极长的轨迹,将一路上的小树都直直撞断。 四娘扶起阿晓,焦急的脸色看向那只正在转身的巨狼,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小鬼头,趁这个机会赶快跑的远远的,不要回头!” 短短的匕首被四娘握在手中,林间的风越发大了,在之前那一个猛扑之下,四娘的那捆绑头发的布巾已然落下,原本就有些散乱的头发被吹的四散,她调整好体内翻滚的气息,那有些颤抖的手继续握紧了匕首:“小鬼头,跑啊!” 独眼年轻人手上的锻刀骤然发力,将那中年男子的大印压的又是一沉,随即头也不回的向后面抛出一枚指环,大声喝道:“四娘!接住了!” 巨狼此时终于正好了身子,硕大的血口咆哮一声,没有过多的试探,直接朝着这个胆敢抢走它的目标的小东西撞击过来! 四娘单手接住指环。 转息间巨狼已然撞击了过来。 “砰!” 那个人影被巨狼那庞大的身躯所造成的冲击力撞飞,在林间翻滚了十丈才停了下来,激起乱阵烟尘落叶。 …… “你分心了,失去一个元气指环你便失去了所有的优势,而且人也没有救下来。”中年男子话毕结印,一直下沉的大印爆发出超过以往的元气力量从而缓缓升起,将独眼年轻人的刀一步步顶了起来! 狼王轻蔑的看了那个围绕在烟尘中倒地不起的身影,得意的长嚎一声,随后向阿晓走去。 远处的烟尘缓缓消散,里面露出了那具阿晓所熟悉的躯体,四娘半身瘫在一颗粗壮的香樟树下,奇怪的是烟尘没有落在那具躯体之上,而是都停留在了距离她几尺的空中。 一道元气屏障已然在四娘的四周形成。 “看来相信四娘果然没有错,我的判断一向很准。”独眼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朝着中年男主低声道。 “的确有些麻烦,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中年男子蹙眉道。 “小鬼,让开!”四娘手中的元气指环中的元气入体,给与她前所未有的速度!匕首上流转着四娘从未有过的锋利元气,此时她已经来不及保护阿晓,短暂的思索过后那匕首被四娘舍命一击抛出,小小的匕首在空中变成了一道灰色影子,以闪电般的速度直刺狼王眼珠! “嚎!” 狼王被这四娘这一飞匕击中,眼眶里啪的一声溅起血珠,愤怒的狼王疯狂嚎叫着,盛怒之下,狼王暂时放弃了对阿晓的抓捕,转而冲向四娘,那巨大的身躯在冲向四娘时还呼唤着周围那些他的子民,一时间,已经很久没有参加战斗的众狼低吼着都向阿晓围了过来。 狼王借助冲击的力量,在四娘面前挥动着它的爪子,对着四娘一爪拍落,这一击仍然没有突破元气屏障,但那股力道却是将四娘再度拍飞了出去!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六章 被击败的林间众人 四娘被狼王这一记拍击直接飞到了山坡下,卷起了一路烟尘。 其实所有的事情的发生不过转瞬之间,如此转折繁琐的事情,也不过是在现实中过去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狼群在狼王的咆哮声下才终于醒悟过来,一只只的嚎叫着向阿晓扑了过来,如此多的野狼的跑动,震下路旁树上的无数落叶。 “吼吼吼!”野狼群们在接到狼王命令的同时便已经反应过来,要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前面的这个小小的人类叼走,如今独眼年轻人依旧在与中年男主僵持,四娘也已经被拍飞,如今阿晓已经没有人保护,只能被狼群抓走。 “看来还是我要赢了。”中年男子笑道,身前的大印迸发出越发强大的元气波动,将锻刀又顶起一部分。 独眼年轻人见如此情况,没有言语,只是手中锻刀力道又增加了了一分,逼着那方大印竟然停止了上升。 就在此时,在无数野狼围绕阿晓的时候,一阵并不强悍但却精纯的元气以阿晓为中心爆发开来,将那些快要落在自己身上的落叶全都推开,四周的野狼被这阵元气震了个措手不及! 阿晓看着前面涌来的野狼,双腿上前几步,犹如铁钉般钉在了地面上,孩子还稚嫩的脸上却有着如磐石般的沉稳,被江老四与爷爷训练所形成的力道在他手臂中迸发,元气顺着手臂上的经脉喷涌而出,一瞬间便打出了无数拳,拳头仿佛是一堵无形的高墙,将冲来的野狼全都阻拦了下来! 一声声拳头击中肉体的沉闷声响起,最前面的五头狼被阿晓强劲的拳力强行击飞,漫无目的地向着后方抛去,直到撞在几颗树干才停了下来,抖下无数落叶,再接着便是从树下传来了一阵阵野狼的哀嚎声。 虽然一瞬间击飞了五只野狼,但是后面依旧有着几只野狼将要扑上自己的身体,阿晓勉强扭过了身子,此刻的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转身挥出那几拳,但他的眼睛却睁的极大,清澈的瞳孔中照映着那些扑来的野狼的身影,犹如他平常劈柴一般,一斧下去,劈中的位置和深浅都被他牢牢记在心中。 站在狼群中的阿晓仅凭着自己本能的直觉,表现出来了无与伦比的判断能力,野狼们咆哮着从他的耳旁扑过,那些锋利的狼爪与狼牙在与他不过数寸的距离,最终不过是挨到了他的衣衫边缘,落在了满是落叶的地面上,划出道道痕迹。 “吼吼吼!”之前已经扑击过的野狼再度围了上来,正面足足有三只已经回转身形的野狼,嘶吼着冲向他们面前狡猾且灵巧的小东西,而此时阿晓的后方也传来了野狼的吼叫声。 沙沙沙沙沙—— 最前面的一只野狼踩着极厚的落叶层上,在阿晓还在喘息的时候扑击了上来,在距离阿晓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它猛的跳了起来,长嚎一声,腥臭的狼嘴向阿晓的头上撕咬过来。 站立在原地的阿晓默然注视着前面的野狼,眼眸中已经能反照出野狼整个身形,他似乎并没有在意这野狼的一扑击,只是在体内某个家伙的提醒之下,在野狼快要临近自己时才握紧了拳头,拳头最后变成了拳风,继而变成了拳影。 林间的人依旧沉默,只是从独眼年轻人处还断断续续传来了元气的爆裂声响,独眼年轻人与中年男子皆沉默着,不是因为他们无话可说,而是因为那个小小的人居然挥出了如此耀眼的拳影让他们震惊。 阿晓右手的拳头现在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野狼扑击,继而砸在了野狼的脑袋上,拳头虽小,力道却大的吓人,拳影击打在野狼头上时,将那野狼直直砸的吐白沫昏厥了过去。 野狼的头颅处一阵抖动,似乎已经被砸的凹陷下去了一些,它无力地落在地上,嘴里流出血沫和白沫的混合物,眼睛睁的极大,阿晓只能继续握紧拳头,元气被继续强力凝聚于拳头之上,转身依旧摆出一个进攻的身形,他低头看了看那只野狼,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这一拳正好砸中了野狼的头颅处,故此才有这般威力,但孩子依旧被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力量所震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但时间却不会永远停止下来。野狼们依旧在向自己扑击过来,阿晓拉开弓步,在体内岁寒的提醒下他已然知晓附近的所有情况,以雷霆般的速度将躺在地上的那只野狼踹飞,昏迷的野狼的身体飞出,将一只想要扑击过来的野狼砸了下去。 既然做好了面对群攻的准备,就要懂得清理靠近自己的障碍物,否则自己可以活动的空间将会越来越小,自己的灵活性便会大打折扣。阿晓在踢飞野狼砸倒另一只野狼的时候身体便闪电般冲出,带着元气的拳头呼啸而至,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只还未来得及起身的野狼头颅上。 此时的他双拳之上都凝聚着精纯的元气,步法在野狼间来回穿梭,如同四娘般轻盈,阿晓一记冲拳击飞来自左边的野狼,继而向前一个翻滚,拳影再度轰出,一记夺命的勾拳将另一只野狼肚皮砸的凹陷! 不过是刚刚交手,野狼便有上五只被砸的失去战斗能力,被阿晓击退的野狼更是数不胜数,阿晓的这番举动另独眼年轻人震惊,震惊的是阿晓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与他那神似四娘的步法,但同时也变得欣喜起来。 按理来说中年男子应该极为郁闷,但他此时却大笑了起来:“不知道你高兴些什么,现在我的狼王是空闲的力量,我承认小鬼的天赋,不过终究还是小了些,狼王,那可是堪比涌泉境界的修士啊!” 独眼年轻人的眼神一凌冽,心境乱了些,与中年男子的对抗弱了几分,这使得大印已经快要脱离他的压制。 “不要……”他咬着牙齿低吼道。 狼群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它们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滑溜的像个泥鳅,而且有任何机会都会被他把握,随后变成一道拳影砸在它们身上,可能是被阿晓那凶悍的样子所震惊,狼群进攻的速度放缓了些,但依旧围绕在附近。 玉山狼王长嚎一声,示意众狼离去,它已经接到了中年男子的命令,将要亲自出手对付阿晓! 玉山狼王那比马车还庞大的身躯轰隆隆向阿晓奔来,带起犀利的风,阿晓站在原地,四周都是狼群,已经避无可避,此刻的他犹如拦在马车前的螳螂,在这种巨兽面前,生命其实比河滩上生长的芦苇还要脆弱,狼王毫无费力气就可以就可以折断阿晓这样的弱小生命。 在狼王快要靠近阿晓时,时间莫名在这一刻变得迟缓起来,阿晓可以看见自己头上满天的落叶在缓缓落下,他眼眸继续看向前面,狼王的身形 依旧在缓缓靠近自己,再前面,则是独眼年轻人和中年男子正在对峙,阿晓甚至可以看见他们身上元气的流转方向。 “阿晓!阿晓!躲开啊!”体内岁寒的疯狂喊叫把阿晓的思绪拉了回来,阿晓的心神刚回到现实,时间在刹那间恢复正常的流速,此时狼王的扑击已经离阿晓不足数尺。 一个女子的身影挡在了阿晓面前,带来的还有一股堪堪展开元气屏障。 砰! 狼王的蓄力扑击拍在了四娘的元气屏障上,元气戒指所带来的元气屏障还未完全展开,就被狼王直接硬生生拍的碎裂! 这是是纯粹的力量!纯粹的蛮力! 这也是蕴含着野兽的血气与怒火的一击,在这次拍击下,还未成型的元气屏障终于被拍碎,连带着里面的二人一起被拍飞,在地面上翻滚了数十丈,这次可没有元气屏障的阻挡,里面被拍击的二人已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势。 见此情况的独眼年轻人的心神再次被动摇,中年男子趁机祭起大印,狠狠的将面前的锻刀顶起,年轻人自然是不愿让其拜托自己的钳制,大吼一声锻刀再是压了下去! “咔咔咔——” 在双方的疯狂挤压下,锻刀与大印摩擦冒出无数火星,锻刀是四娘采用千锻精钢所制,虽然锋利,但大印乃是御兽宗弟子的宗门宝物,材质上终究是胜了锻刀一筹,最终锻刀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轰然崩碎。 锻刀崩碎,独眼年轻人的元气也是一滞,中年男子见此机会,双手结印指向年轻人,紧接着便大印继续以上升之势,强势突破了独眼年轻人的元气砸在了年轻人的胸膛处! “噗!”独眼年轻人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了地上。 …… 中年男子托起大印,体内的元气在与独眼年轻人对峙后也是消耗一空,直接坐在原地调息了起来,狼王自然回到了他的身边,众狼见己方已然胜利,皆发出得意的嚎叫声。 片刻。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独眼年轻人,弯下腰从其手指上取下了那枚元气指环,在查看了下指环里面所剩的的元气后,他轻声笑道:“看来赢得终究是我。” 独眼年轻人嘴角涌出道道鲜血,但眼神依旧不屑的看着中年男子,尽管他的肋骨已经被大印砸碎了数根,连脏腑也收到了极大的伤害,此时的他就算是翻翻身子,那也是疼痛万分。 “你就好好歇着,我去把看看那个小鬼头怎么样了,天生剑骨,就算是死了也有很大的用处。”中年男子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颇为关心的说道。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七章 我有一剑 时间走到了正午时,太阳星终于升到了天空正中,第一缕正午的阳光撒在了泰阳峰的山脚处时,泰阳峰下的山林里却显得如死一般的寂静。 现在是八月末尾的天气,一直燥热的空气开始转凉,连玉山上的树种都都有些开始落叶,但此时也是玉山特有的山药材——阴木叶所成熟的时候,每当这个时节,玉山上除了整日混迹玉山的地皮子,还会来一种以挖药挣些银钱的挖药人。 挖药人一般都是玉山附近的清苦人家,玉山属阴,入山挖药的人不多,但他们大多集聚在一起入山挖药,根据当地的老人们说,这样可以壮大自己的阳气,让山中的邪魔鬼祟不敢近身,而且这样做也可以威慑藏在山林中的野兽。 住在玉山外围的未名镇的李家老二便是这玉山挖药人的一员。 李家老二没有名字,因为家里比较清苦的缘故,他每次到了这个时节还需入山挖药以补贴家用,玉山他已经跟着镇里的大队伍来了无数次,药材也越来越少,所以今天他想要入玉山的中心处——泰阳峰,据说那里有着最多的药材,说不定在挖药材的时候运气好些,还可以挖出些古董宝贝来。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便忍不住激动一番。 历经数个时辰的跋涉,李家老二终于来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他小心翼翼拨开前面的灌木,终于发现了前面灌木中有着他想要的药材,而且这株阴木叶的枝干明显比那外围的粗壮不少,一株足以抵得上三株普通的阴木叶。 在仔细看了看四周,李家老二发现四周并没有任何野狼活动的踪迹,这才安心地蹲下身子开始挖着那株阴木叶。 在挖完这株阴木叶后,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这吓得他手一颤,连那株阴木叶都掉脱了手,但在仔细观察四周足足一刻钟之后,他才确定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山野孤魂在勾引自己,这才继续挖起了药材。 “呼呼呼呼……” 耳旁又传来了阵阵痛苦的呻吟声,他这次认真的听了听,才敢确定这的确是人的声音,其中而且还夹杂着疼痛的叫唤,这可大事不好!一定是有和自己一样的采药人摔伤或者被野兽毒蛇咬伤了! 他连忙向声音的传出地跑去,“快了!就在前面!”他暗想着,最后他终于从一片灌木丛中跑出,果真他看着地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嘴角溢血的年轻人穿着一声长衫,相貌还算不错,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眼睛瞎了一只。 他扶起那名独眼年轻人,关切问道:“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了!你还有没有同伴,需不需要我背你出山?” 独眼年轻人见到他,语气却变得十分焦急,咬着牙喊道:“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晚一些可能就走……” “咳咳!”话音刚未落,独眼年轻人竟是直接咳出了一口的鲜血。 李家老二见此更是焦急,道:“小兄弟你还莫说话了,你的肺应该是伤到了,我和镇上的老头学过一些东西,你先别动,我给你敷上一些药止止血!这附近狼很多,我先带你离开!” 前面的树丛里窸窸窣窣了一阵,一个面容灿郎的中年男子从树林中缓步走了出来。 李家老二见此也是一喜,没想到这从林里还有其他人,当下他脸色一喜,道:“没想到在这种鬼地方还有一位兄弟,这位兄弟快快过来,我发现一个小兄弟受伤了,咱们一起把他扛出去,这玉山鬼地方狼多的很,晚些要是遇到狼可就不妙了……” 中年男主眉毛一挑,指了指林间走出的庞然巨兽,笑道:“请问你说的是这样的狼吗?” 中年男子身后走出一只长达三丈的巨狼,巨狼看着这位不幸的采药人,舔了舔嘴。 看着林间走出的那只巨兽,这个挖药人感受到从巨兽身上传来的腥臭气息,才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吧”李家老二的牙齿打起颤来,断断续续说道。 …… 几息过会,巨狼不满地咧了咧嘴,似乎在诉说这刚刚送上嘴的食物并没有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巨狼用爪子指着那地上躺着的独眼年轻人,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中年男子。 “你这家伙,还真贪吃。”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从巨狼的身上放下刚刚在不远处找到的已经是昏迷过去的四娘与阿晓两人,道:“吃倒是可以吃,不过还等我问了事情以后。” 巨狼得到了主人的首肯,长嚎着驱散了所有的狼群,就这几个人的身体,还不够自己吃的呢,巨狼心里打着小算盘。 “你的元气指环得自何处?”中年男主低下身子,微笑看着独眼年轻人,他用极为和善的语气道:“如果你说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 “不说是么?”中年男主叹了口气,小声道:“可你这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 …… 阿晓昏迷了过去。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昏没昏迷,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但奇怪的是自己却不能动弹半分,仿佛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躯体。 他想要动,却动不了。 阿晓大声喊叫着,却依旧没法喊出任何声音,他所有的举动只有自己的心神能够感知,连自己肉体上的联系已经断绝了,小腹处没有元气流转的温热感,连岁寒与自己的联系也消失不见。 “你这家伙,还真是嘴硬啊……不过,我不止有你一个人询问呢。”中年男子收回了踩在独眼年轻人头上的脚,温柔地抚摸着狼王的额头,狼王恭谨地低下额头,眼睛里却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既然没有用,那干脆就吃了吧。”中年男子平淡地说道。 狼王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我可否再说一句话?”独眼年轻人最后笑着说道。 中年男主蹙眉,疑惑道:“你笑什么?还有什么遗言就说出来?” 独眼年轻人爬到一旁昏迷的四娘身旁,眼睛里尽是宠溺之色,他咬着牙低声道:“四娘,我现在觉得去开一个餐馆其实也不错,还有不要以为我骗了你,我一直会的只是刀功,还没有学会做菜,时间不够,我还没有练到家啊。” 话毕,狼王张开巨口,将独眼年轻人一口吞下。 阿晓看着狼王嘴中的那具身体,直到被撕咬成碎片。 巨狼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阿晓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两个江湖人,而且是盗匪的江湖人,会这样保护自己? 一阵强风刮过山林,将林中的落叶都掀上了天空,仿佛是出丧队伍所抛下的买路纸钱,风如此大,似乎是要下雨了。 独眼年轻人死了,被撕成了碎片。 在独眼年轻人被撕碎的瞬间,四娘也醒了过来。 阿晓的意识渐渐回归,他朝着巨狼嘴里已经消失不见的独眼年轻人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他打起来!他是御兽宗弟子!你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啊!你走啊!” 四娘颤悠悠的站了起来,他摸着阿晓的头柔声道:“小鬼头,我来告诉你吧,没有为什么,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义字,既然答应了你,我们就要保你的安全啊,那个家伙,老是骗我,我才不相信他呢。” 随后这个女人站在原地,朝着中年男子吼道:“淮南道宜安郡,阁山清扬寨四当家,还请请教阁下高招!” …… 阿晓看着被杀死的四娘,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中年男子惊讶了下,道:“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上去,似乎还很精神的样子,天生剑骨果然不错。” “是你,是你!”阿晓双眼通红,瞪着前面的中年男子:“为什么,你们御兽宗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杀了阿七,现在又杀了独眼哥哥和姐姐,为什么!” “为什么?”中年男子阴冷笑着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他他们!他们要是不护着你,也就不会死了!至于你说的那个阿七,我并不认识,可能是师兄杀的吧,不过一个普通人,杀了也便杀了。” “杀了也便杀了么……”阿晓痴痴地笑了起来,他自言自语道:“果然,果然么,你们真的不把人的命当命……” “如果实力是衡量对错的依据,那么我会杀了你。”阿晓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主,缓缓说道。 中年男主哑然失笑,他笑道:“你这小鬼头倒是会说大话,那么请问你怎么杀我呢?用你那拳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过是命关境界,元气经不住如此消耗的,在前面战斗的时候,元气怕已经是消耗完了吧?” 阿晓看着前面的中年男子,一字一字说道:“我有别人赠送的一把剑,我会用它来杀你。” 在阿晓刚刚说完话的瞬间,一把三尺青铜古剑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古剑似乎是从无尽的高空中坠落下来,剑尖与空气摩擦的已然泛红,以雷霆之势一击,直接将巨狼的头颅贯穿! 巨狼连哀嚎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这只长达三丈的庞然大物便倒在了地上,这一剑直接贯穿了巨狼的脑部,在那瞬间,巨狼便已经毙命。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中年男子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刚才那一剑要是刺在自己的头上,此时自己怕不是已经变成了剑下亡魂! 阿晓走在那倒下的巨狼身旁,从其头部取出了那把青铜古剑,青铜古剑的中间还保留着蓝色淬火痕迹,剑身中间还纂刻着一些金色符文。孩子的双手握住了青铜古剑的剑柄,一股通天剑意开始从孩子的身上弥漫开来,林间的风刮的越来越凌厉,风挂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割! “记住,握住了剑,你就握住了这世间的力量!” 孩子心底的一个声音说道。 “我说了,我有的不只是拳头,我还有一把剑。”孩子低声道。 阿晓掌心摊开,不知怎么的也出现了一个元气指环,元气指环中的元气被他疯狂吸取入体内,继而流转到他的的命关,体内秘境处,阿晓的命关门户全开,元气指环中的储存元气被他源源不断地吸入体内! 中年男子看着疯狂吸取元气的阿晓,那张一直充斥着笑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恐:“你疯了,敢这样吸取元气,你不怕爆体而亡吗!” “我疯了,我的确疯了,我就是疯了!”阿晓狂笑着,孩子稚嫩的笑声宛如地狱魔鬼般癫狂,他继续疯狂吸取着元气戒指里的元气,岁寒急得在他体内大喊:“你疯了!再这样下去你的经脉秘境会全部炸裂的!” 中年男子终于从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惧,他从孩子的握剑散发出来的剑意中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双手迅速结印而出,法印呼啸着砸向阿晓! “咔嚓——” 阿晓直接捏碎了元气指环。 元气指环里面所储存的元气直接以阿晓为中心迸发了开来,元气迸发的力量,直接将砸来的大印击飞!连中年男子都被击飞了数丈! 数息后,所有的元气骤然回收,被阿晓强行纳入体内。 此时的阿晓脸色已经紫红,狂暴的元气已经将他的命关撑破,他的经脉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握剑的手也颤抖不止,但孩子还是死死地握住青铜古剑。 感受着体内元气所带给自己的力量,孩子青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股笑容。 “给我……死啊!”阿晓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爆满的元气,命关大开,将所有的元气都凝聚于剑身,挥出了惊天一剑! 中年男子调动大印护在身前,大印垂下道道元气,形成一个完美屏障。 惊天剑气从剑身上斩出,掀飞地上厚厚的落叶层,穿过了数十丈的距离,最终斩击到了大印之上,剑气与大印陡一碰撞,大印直接被击飞,阿晓向前一闪,双手持剑凌空朝着中年男子当中斩下,这一剑,被他斩出了林见的死亡气息与独眼年轻人的精准角度! 青铜古剑从中年男子的头顶斩下,直直地将中年男子斩的血浆与脑浆喷涌,血浆喷涌了阿晓满脸,但阿晓依旧咆哮着持剑从其头颅斩下,看似古老的青铜剑却锋利无比,一路直接从其头颅部斩入了腰部,中年男子体内传来一阵阵切断骨头的砍击声,最终被斩成了两片。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八章 风起雨落(一) 阿晓缓缓走到那倒下的巨狼身旁,郑重地从其头部拔出了那把青铜古剑,青铜古剑整体为青灰色,但其中间却保留着蓝色淬火痕迹,剑身中间还纂刻着一些金色符文。 孩子的双手握住了青铜古剑的剑柄,天地间的元气开始嗡鸣,片刻,一股通天剑意开始从孩子的身上弥漫开来,剑意越来越狠厉,林间的风刮的越来越凌厉,天空中雷霆作响,狂风挂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割! “记住,握住了剑,你就握住了这世间的力量!” 孩子心底的那个声音说道。 “我说了啊,我有的不只是拳头,我还有一把剑!我会砍死你,就像是劈柴一样!”孩子低头拔剑,剑指中年男人,如疯妇人般癫狂说道。 阿晓摊开那小小的掌心,不知怎么的掌心也出现了一个元气指环,元气指环中的元气被他疯狂吸取入体内,继而流转到他的的命关,体内秘境处,阿晓的命关门户全开,元气指环中的储存元气被他源源不断地吸入体内! 中年男子看着疯狂吸取元气的阿晓,那张一直充斥着笑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恐:“又是一个元气指环?你疯了,敢这样吸取元气,你不过一个命关境界修士,不怕爆体而亡吗!” “我疯了,我的确疯了,我就是疯了!”阿晓狂笑着,孩子稚嫩的笑声宛如地狱魔鬼般癫狂,他继续贪婪地吸取着元气戒指里的元气,岁寒急得在他体内大喊:“你疯了!再这样下去你的经脉秘境会全部炸裂的!你的命关秘境已经饱和了!” “快停手啊!不要做傻事!”岁寒怒吼道。 中年男子终于从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惧,他从孩子的握剑散发出来的剑意中,还有如此癫狂的行为中闻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个小鬼已经疯了! 他双手迅速结印而出,硕大的法印呼啸着砸向阿晓! “咔嚓——” 阿晓直接捏碎了元气指环。 元气指环里面所储存的元气直接以阿晓为中心迸发了开来,元气迸发的力量,直接将砸来的大印击飞!连中年男子都被这股力量击飞了数丈! 数息后,所有的元气骤然回收,被阿晓强行纳入体内。 此时的阿晓脸色已经紫红,狂暴的元气已经将他的命关秘境撑破,他的经脉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握剑的手也颤抖不止,但孩子还是死死地握住青铜古剑。 感受着体内元气所带给自己的力量,孩子青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股笑容。 “给我……死啊!”阿晓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爆满的元气,命关大开,将所有的元气都凝聚于剑身,挥出了惊天一剑! “你……真是个小疯子!”中年男子脸色大变,连忙召回大印护在身前,大印垂下道道元气,形成一个完美屏障。 惊天剑气从剑身上斩出,掀飞地上厚厚的落叶层,穿过了数十丈的距离,最终斩击到了大印之上,剑气与大印陡一碰撞,看似稳重的大印哀鸣一声,印身上冒出一道裂缝,随后直接被这股力量撞飞,不知落在了何处。 阿晓向前一闪,双手持剑凌空朝着中年男子当中斩下,这一剑,被他斩出了林见的死亡气息与独眼年轻人的精准角度! 青铜古剑从中年男子的头顶斩下,直直地将中年男子斩的血浆与脑浆喷涌,血浆与脑浆喷涌了阿晓满脸,但阿晓依旧咆哮着持剑从其头颅斩下,看似古老的青铜剑却锋利无比,一路直接从其头颅部斩入了腰部,中年男子体内传来一阵阵切断骨头的砍击声,最终被斩成了两片。 青铜古剑从中年男子的头顶砍入体内,溅起漫天血花。 阿晓感受着剑柄上传来的切入骨骼的阻碍感,脸上依旧是青紫之色,古剑如同大砍刀般粗暴地砍入人体,从剑身的血槽处流出各类齐全的内脏碎片,温热的,混杂的各种内脏液体沿着古剑的剑身流了下来,润湿了阿晓的手掌。 “你不该杀他们。”阿晓喃喃说道。 再将中年男子的身体剁成了碎肉之后,孩子握着剑柄的手才缓缓松开,古剑的剑柄是依旧是青铜材质,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感,而上面流淌着的血液却依旧温热。 “我又杀人了……又杀人了……”阿晓呆呆着看着鲜红的手掌心,着了魔般自言自语道。 心底的那个声音继续用着天下最为诱惑的声音说道:“杀吧,几日前你不是还杀了那个人么?杀吧,旁边还有很多野狼,把它们都杀光!” 阿晓哭着摇头,仿佛失了魂般:“不要!不要!” 他不知道古剑从何而来,当他嚎啕大哭时,心底的魔鬼涌现出来,对着他循循诱导:“是不是对自己感到无力?你想要改变这一切么?那么你可以握住剑柄,握起它,一切都会在你的手中!你是剑的君主,是剑修的皇!” 孩子看着心底的那个魔鬼,脸上映照着魔鬼那并不清楚的面容,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如果能改变一切……那么我愿意握住剑柄。” 他不知道这个心底的魔鬼是不是会骗他,毕竟在故事里面魔鬼妖精是最会玩蛊惑人心的手段,不过他却只能选择相信,因为自己已经没有选择,而且,他的确想要杀了那个中年男子。 果不其然,在答应的心底的那个声音之后,他感应到了之前消失的青铜古剑,青铜古剑与他的联系忽然显现,这种联系比岁寒与自己的联系更甚,阿晓能感觉自己甚至能感受到剑的喜怒哀乐,他能感受到古剑在空中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风,而古剑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愤怒,他与剑,仿佛本身便是一体。 曾经有绝世剑仙在第一次握剑时曾经说过:“在我握起剑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自己天下无敌。” 而阿晓却不同,当孩子第一次握起剑时,他便成为了剑。 体内的岁寒尖叫道:“秘境开始崩溃了!完了,你的秘境已经崩溃了……经脉,也不堪重负了!” 已经过半在之前的全力一击之下,阿晓体内所强行吸纳的元气已经消耗一空,此时剧烈吸取元气指环中的元气所带来的后遗症也显现出来,元气指环中所蕴藏的元气爆发出来的瞬间,那可是连中年男主大印的全力一击都能震开! 说到底,阿晓只是一位命关后期的修士,尽管天赋异禀,秘境自开辟时便比常人大了许多,而且在岁寒无时不刻的加持下,他的命关经脉强度与容量更是远超其他修士,但在元气指环海量的元气灌注下,他的命关秘境依旧在此时显示出了崩溃之势! 在秘境的崩溃下,阿晓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命关处的岁寒疯狂吼叫着,想要唤醒孩子的意识,可是阿晓的心神意识越发模糊,阿晓持剑拄地,他轻声道:“我不行了……岁寒,对不起。” 命关秘境内。 命关秘境是人体的第一个秘境,因为其形状类似一座关隘而得名,命关的门户乃是天地与人体秘境的沟通枢纽,可如今阿晓体内往昔巍峨直冲天际的剑门命关已经摇摇欲坠,命关上那坚硬的墙壁也弥漫出无数道裂痕,命关门户更是将要倾倒,整座命关都陷入了危险之中! 岁寒怒吼,书页迅速翻动,终于从其某页上延展出数道白色浩然气,浩然气一出,便自动流入阿晓的命关裂缝处,白色浩然气一流入,阿晓的命关便立刻停止了倾颓,反而是以一种极为顽强的形式将越发崩裂的命关聚合起来! 命关是人体的第一个秘境,要是秘境崩溃了,那么人也必死无疑! 岁寒并没有露出轻松的模样,它深知自己只不过是暂时止住了阿晓命关的颓势,待到浩然气失去了效用,那么阿晓的命关将会重新崩塌。。 岁寒还未来得及说话,命关秘境的天穹开始开始震动起来,天空先是逐渐泛红,随后越发红了,待到天穹红到了入岩浆般的颜色时,天穹咔嚓一声,居然是裂开了一个数十丈的大口子! “可恶!连秘境的天穹都裂开了,这可怎么办!”岁寒焦急地说道,它虽然急得焦头烂额,可它只是一部被江老四封印了力量书籍,哪来的那么多手段? 命关秘境的天穹之上那长达数十丈的裂缝还在以缓慢的速度扩大,,天穹之外混沌气疯狂翻涌暴乱,那是属于阿晓还未开辟的秘境,混沌气暴乱后大量涌入阿晓的命关秘境,混沌气一接触到命关附近的土地,便将那土地直接同化为混沌状! “可恶啊!阿晓,醒来!醒来!” 岁寒不断地的发出吼叫,试图叫醒阿晓,但那根江老四用来拴住自己的浩然气链依旧将它锁在阿晓的命关之上,可秘境的主人却完全不知体内所发生的状况。 阿晓之前的那一击消耗实在太大,加上狼王的拍击伤势发作,虽有四娘短暂阻拦了狼王的冲击力道,但体内脏腑都已经轻微移位,在内外极为虚弱的状态下,终于是昏迷了过去。 “轰隆隆——” 命关秘境的天穹上雷霆炸响,深紫色的:雷蛇漫无目的却又极为频繁地劈落,响起道道惊雷,那道天之痕已经蔓延至百丈大小,混沌气倒灌命关,秘境的土地一大半都被同化成了虚无,还未被同化成虚无的土地也是布满裂痕,有些地方已经裂开至天堑之隔! 高耸如云的剑门命关又增添了一部分裂缝,这已经完全是一副末世景象! “完了,完了……”岁寒站在破损不堪的命关上,望着命关秘境里的这番灭世之景,喃喃自语道。 第一卷 的雨 第四十九章 风起雨落(二) “轰轰轰——” 阿晓的命关秘境内,大地开始震动起来,无数尘土被飓风卷上高空,秘境中被模拟出来的太阳星和太阴星被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所掩盖,命关的裂纹越来越多,连岁寒无比精纯的浩然气都快要支持不住,秘境的崩溃程度又加深了! 岁寒见此场景,书页再度翻转,无数闪耀着金光的文字从它身上脱体而出,文字一个个组成一道法印飞向天空中的裂缝,最终以难以置信的方式堵住了这道天之痕! “臭小子,这可是我最后的手段了啊!”岁寒的声音有些虚弱嘶哑,这一式明显对于他来说消耗太大,要是秘境继续崩溃,它也就无能为力了。 即使是现在岁寒使出浑身解数,但也只能暂缓秘境的崩溃,他无力地朝着阿晓的体外的某个方向喊道:“臭道士,难道你真的不管这里么,莫非你真的不知晓?” “诶诶,掌柜的!这东西您要不再少些钱,就按这样的价给我吧?”老道士站在一家平常的杂货铺里,费劲唇舌说道。 “没得少了!再少我就挣不到钱了!”杂货铺的掌柜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从早上就来到自家店里的老道士,一步也不肯退让。 掌柜的身形有些显胖,两道细长的眉略微有些扭曲,他穿着一件有些不合身的灰色长褂,肚子上的赘肉把长褂的腹部位置撑得鼓起,一走动,长褂的腹部便随着赘肉的抖动而一鼓一缩。 “瞧您这话说的,搞得我占了您多大便宜一样,每次添置东西都来您这买,这次买了这么多,您这做生意的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些,就算给我一个面子,算少些吧?” 老道士希冀地看着掌柜,一番话语搞得掌柜还差点以为自己和他有过多深的交情。 “就算你每次都来我这里买,我这东西也不能五十文钱买给你啊,何况今天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我这儿吧!”掌柜心中暗自腹诽道,不过他可不能明面这么讲出来,这时店里还有别的客人,若这样讲了给其他客人听见了,那不是在明摆着说自己不讲情面么? “这个价真的已经最低嘞!”掌柜拿起那起老道士一直死死盯着的那件物品,那物品是一盏鲤鱼送福铜灯,掌柜继续说道:老师父我也不框你,你看看这灯的做工,这可是用一整块铜做的,光卖这铜的分量怕都要四十文以上了吧?五十文这个价咱是真的卖不出去。” 老道士笑呵呵地伸出手抚摸那盏鲤鱼送福铜灯,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他双手捧起这盏铜灯,道:“不愧是一整块铜做的,这东西分量可真沉呐!” “那可不,我这的东西可都是正经货,一整块铜做的,绝无掺假!只是收你七十文,这个价格不为过吧?你上别家哪儿有这么公道的价格嘞!”说完,掌柜便匆匆把铜灯从老道士手里取了过来,道: “这东西都是新的,刚运来的货,你要是不买就不要乱摸,到时候摸旧了我怎么卖的出去?” “哦,掌柜的真的是怕摸旧了卖不出去吗?”老道士意味深长地看向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 掌柜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那可不?你这抹旧了我卖出去可是要亏钱的,要是我卖不出去你会按七十文来买么?” “可是……我怎么瞧着掌柜的不像是怕被摸旧的模样呢?”老道士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气势也随之上升:“我看……掌柜的不是怕被摸旧这铜灯,而是有些害怕故此躲闪罢?” 听到面前的老道士这番话,掌柜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脸色有些发黑,头颅微微向老道士倾斜了些,低声道: “我看您也是个出家人,故此才好心和您多说了些话,可是您现在怎么会说这些诳语?我再次和您说一句,全宜安郡东城,就我这卖的好货最多,根本没有次的,您要是在到我这里说些胡话,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好吧,那掌柜的,我最后说一句话,你到底五十文卖不卖?”老道士叹息道。 “真的卖不了,这东西……真的不止值五十文”掌柜依旧半步不肯退让,但语气明显有些缓和。 “唉,既然掌柜的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毕竟这东西,可真是整整一大块铜做的啊!我是买不起喽!” 老道士准备离去,却在门口莫名感慨一番,惹得在店里的众人皆注视着这边,而这番不寻常的举动让掌柜心里有些发毛。 眼见众人目光差不多都集聚在自己身上了,老道士此时却笑呵呵地走了回来,并大声问道“倒还是有件事情忘了说,敢问掌柜的这里可有瓜果盘售卖?” 掌柜点头道:“我这红庆肆中物件繁多,这小小瓜果盘自然是有的。” “那也好,我就想要买个瓜果盘,家里的那个有些坏了,便想请教下您该买什么样的为好。”老道士作了个揖,谦逊问道。 看着周围人关切的目光,掌柜虽然不是很想要搭理老道士,谁知道这家伙想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但他为了周围人的口碑,还是做出了一副深明大义,尊老的儒道贤人模样。 他急忙从柜台后跑了出来,一脸的惶恐之色:“老师父,您快快请起,您这般做我这可怎么受得起啊!” 在搀扶起老道士之后,掌柜的已然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可的目光,有了这般群众基础,他于是更加谦逊地说道:“要是选瓜果盘么,还得看看您喜欢重的还是轻便的?” “重一些的好,重的不容易翻。” “要是选重的话有灰铁质地的,这种也便宜。” 说罢,掌柜便从后面的大商橱中端出来一个灰色金属质地的果盘,“这东西原本卖五十文,现在您是个出家人,我本身也信真武道,我就便宜卖给您,只要四十文,怎么样?”掌柜的一脸和善气问道。 “那我还是搞不清楚,这灰铁能有多重?难不成还有铜重不成?”老道士皱眉,准备拎起那果盘试试重量。 掌柜浑身的肥肉一抖,连忙将果盘收了回来,谁知道这面前的老道士想要搞什么幺蛾子,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心中的不耐烦,道:“瞧您这话说的,您是不知道行情,这灰铁,可是与那紫铜等重一般,定然符合您要的重量!” 老道士这才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微微靠近掌柜,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如此,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您那灯有这般重量,众所周知,灰铁与纯铜乃二换一制,那您这卖给我一盏灰铁镀铜鲤鱼送福灯,为何要七十文钱?难不成您的灯芯是金子做的?” “你!”掌柜听到此处脸色一红,想要呵斥道什么,随后察觉到周围众人的目光,这才低声道:“您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那盏铜灯。” 掌柜咬了咬牙,下了狠心,道:“那我六十文卖给您!” 老道士摇了摇头:“四十五文!” “什么?您这不是抢钱么!四十五文,我这铜灯造价都不止!” “四十文。”老道士伸出了四根手指,微笑道。 “你!抢劫啊你?”掌柜四顾小声道,随后摆出了一副极为肉疼的模样,道:“那五十文,就五十文行不行?” 老道士抖了抖他那身不甚干净的道袍,捻着衣服上的绣迹说道:“掌柜的,您要是再这样,就不止四十文了,相信您这偌大的一个铺子,一日也得挣不少钱吧?要是别人知道您这卖一些……” 掌柜哭丧着脸,求饶似的道:“得!我今儿个栽了,就四十文,就四十文,东西您拿走!” 交易很快就完成,老道士最终以四十文的价格拿到了这盏鲤鱼送福铜灯,他走出这家店门口,回身得胜般得意的喊了一句:“掌柜的声音常好啊!” 掌柜在追出店门后回了一声,心里早就啐了一口浓痰,“生意常好你个爹娘养的!敲诈到我头上来了!”不过他也只是心中想想,随后他叫来伙计,低沉着声吩咐道:“以后要是再见到这个老道士千万不要放他进店里,咱们红庆肆惹不起这尊大神,听到没有?” …… 刚得了便宜的老道士哼着小曲儿,怀里抱着那盏鲤鱼送福灯闲走在街上,还准备到处逛逛,给家里添置些物件。 “轰——”,毫无预兆,平地忽地炸起一道惊雷,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扑面而来,老道士不慌不忙地打开了他的那柄油纸伞,雨滴下的极为急促,打在大街上噼啪作响,街上行人你喊我叫了一阵,大街上不一会儿便空荡了起来。 众人早在打雷时便已经四散,街上的店铺也因为雨下的实在太大的缘故,早早把门给关上了,如今这么大的雨,整条街就只留老道士一人在街中行走。 他伸出手接了些天上落下来的雨滴,那双老而有神的双眼微眯,眉头紧蹙了一会儿,随后又渐渐舒展开来。 “秋风生雨,这雨,要尽了喽。” “却是没有什么大事。”他笑着摇了摇头,怀里的那盏铜灯反而抱的更紧了。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章 风起雨落(三) 玉山,泰阳峰下。 天空中的一道惊雷炸响,天地间狂风大作,无数落叶被吹的飞起,天穹也越发黑沉,秋雨,也将要来到了玉山地区。 在阿晓昏迷过去没有多久,之前被狼王驱散的狼群因为对这边发生的事情的好奇而重新围了上来,它们围着阿晓失去意识的身体与那几人的尸体,小心翼翼靠上前用鼻子嗅了嗅,又试探性的拱了拱,仍然迟迟不敢张口。 因为狼王那巨大的身体还无声地躺在那丛林中间的空地上,狼王没有发话,单凭狼群,没有权利处置猎物的优先权。 最终有只胆大的野狼靠近狼王那巨大的身躯,仔细嗅了嗅,随后眼神中露出一抹迷茫,它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随后又对着狼王嚎叫了几声,可狼王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它跳上狼王那庞大的身躯,才发现狼王头颅顶已经被血迹所覆盖,上面还有着一个大洞,洞中的脑浆还依旧冒出了些热气。至此这只狼才明白它们强大的王已经死了,而且就在它们离去的断断片刻之内。 这只胆大的狼朝着天空中长嚎一声,向众狼宣布了狼王已经死去的消息,众狼听到这声嚎叫声便都小心地走上前来,在他们靠近狼王的身体时狼王也不吼叫,众狼这才终于确认了狼王的死亡。 不过是在瞬间,此时的玉山狼群乱成一片,被狼王欺压太久而发泄的仰天长嚎声,争夺尸体而发生撕咬的嚎叫声,有的为狼王的死去而发出的悲嚎声,还有低吼的示威声混杂在狼群之中,声音嘈杂,一时间整个玉山狼狼群混乱无比,没有野狼理会那几具躺在地上的‘尸体’。 “嗷呜~”那只站在狼王身体上的野狼开始仰天长嚎,它是第一个发现狼王死去的成年公狼,觉得自己理应接任这狼群狼王的职务,在其长嚎之后,众狼有的开始向这只假借老狼王余威的公狼臣服,有的开始躁动暴乱,狼群依旧没有安定下来。 一只体型较大,皮毛较黑的野狼悄无声息地绕到老狼王的尸体背后,它也是这狼群中最年轻有力的雄狼之一,它露出了自己那锐利的尖牙,脚步越发放缓,在那只野狼还在长嚎的时候,强健的腿部骤然发力,一个扑咬便咬在了野狼的脖颈上,力道之狠,直接带着野狼从老狼王那躯体上一路滚了下来! 野狼痛苦地哀鸣一声,但却不甘地怒吼转身反咬着这只偷袭自己的雄狼,那一口尖牙直接咬在了雄狼的背部,它怒吼着要咬死这个敢于挑战自己王威的挑战者,它要让所有的野狼知道,挑战自己的下场究竟是什么! 但那只雄狼却没有发出痛呼的声音,只是眼睛中的凶狠越发凌厉,咬住野狼的脖颈处却不曾放松一丝一毫! 众狼此时皆站在一旁观望,并没有任何插手的意图。两头野兽咆哮着,用自己的利齿撕咬着对方,翻滚着撕打想要将对方制服,这是狼王之位的争斗,这是狼群的规则,不容许它们插手! 两只野兽不知争斗了多久,那只皮肤较黑的雄狼终于狠狠地咬断了野狼的气管,最终还是它赢得了这次战斗。雄狼撞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野狼尸体,得意地跳上老狼王的身躯上,仰天发出一阵作为胜利者的嚎叫声。 “轰隆轰隆~” 不一会儿,雨点伴随着雷声如闪电珍珠般的落了下来,落到了地面上上、树上、灌木的叶子上打得噼里啪啦的响,豆大的雨点从树枝间飘落下来,因为太急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落到地下就变成了一条条小溪,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电光由天边移到天顶,雷声由远而近。 众狼也顾不上地上的尸体,狼的天性不喜欢被雨淋湿。在新狼王的带领下,众狼都往泰阳峰山腰处跑去。 命关秘境内。 “啪啦——”阿晓的命关又脱落下一大块墙体,天穹中的裂缝似乎被暂时堵住,但是那道金灿灿的法印却在逐渐变得黯淡,整个命关秘境,都被侵蚀地不成模样,外界冰冷的雨淋在阿晓的身上,孩子却没有任何举动,这致使孩子的体温愈发低了。 “砰!” 阿晓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天穹上的裂缝轰然撕裂,金色法印直接被裂缝外的混沌所淹没,无数的混沌自界外而来,再次灌进了这方天地,整座秘境的土地都被混沌所灌满,孤零零耸立在这秘境中的命关显得分外孤独。 混沌将秘境的土地都同化成了虚空,逐渐蔓延至命关脚下,命关如同一座在澎湃海浪中坚挺的孤岛,被混沌一次又一次猛烈的冲击!混沌弥漫着整个命关秘境,如同大海般占领了命关! “哗哗——”混沌潮像冲锋的队伍一样,鼓噪着,呐喊着,拼命地冲上命关。如巨雷般的海潮像千军万马席地而卷,在呐喊、嘶鸣中向命关城墙奔去。 ?它狂暴得像个恶魔,翻腾的黑暗,失去了均衡的节奏。 ?狂潮拍石,数里的命关城墙同时金钟齐鸣,铿铿锵锵,很有节奏。 “坚持不住了。”岁寒喃喃自语道。 它一直蔓延出的浩然气骤然一松,将碎裂的命关强行粘合的浩然气失去了力量来源,再也没有了粘合效果,命关在一刹那间碎裂成了四块之多,轰隆地发出不甘地怒吼落入混沌之中,溅起如天高般的混沌水花。 命关已毁,天地间一切都沉寂了。 命关秘境重新回归成了混沌,连天穹都是混沌,混沌里没有方向,没有上下,只有岁寒默默立在混沌海上。 他不是阿晓的体内之物,秘境的混沌是无法同化他的。 他独自呢喃道:“崩溃了,秘境崩溃了,我能感受到生命气息在不断的消散——” 他孤独地在这混沌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许久,忽然他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混沌海的中心——在海水深处,那里还有有一抹红光存在,红光存在于混沌海的极深之处,可即便是如此的深度,也阻挡不了红光那夺目的闪耀。 在红光闪耀的同时,岁寒可以清楚感受到阿晓的生命气息停止了流逝,反而有隐约回升之意。 而在外界,阿晓手腕上戴着那串红色珠链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之盛,竟是将整片山林都映照成红色,数息之后,红光才逐渐减弱,化成一道道生命气息流入阿晓的秘境之内。 带领众狼回山的新狼王疑惑地看向山脚处那道耀眼的红光,在那红光之中,它还能感受到那红光中极为充沛的生命气息,那种气息,与老狼王以前刨坟时挖到的东西一模一样,甚至完全有过之!如果它能得到那种东西,它将会变得如老狼王般…… 想到这里它那眼神逐渐变得贪婪与狂热,欣喜若狂的它撇下众狼,也顾不上淋不淋雨了,号令众狼继续向山腰处前进,自己则独自回山脚下,寻找那股气息的所在。 混沌海中的红光越发耀眼,岁寒站在混沌海面之上望着海中那道耀眼红光,毫无预兆,混沌海面直接并上升数丈,将岁寒顶了起来! “不,不是混沌海上升……而是……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岁寒震惊道。 红光仿佛是这无尽混沌中的一个极点,这个极点在不断吸收周围混沌的力量,体型也膨胀的越来越大,不过是数息,膨胀到最后,连整个混沌海的中部都被抽空,整片海洋都被映照成了红色! 赤色海洋的中层,那个已经膨胀到无尽大的极点仿佛终于膨胀到了最大,岁寒只听到“轰”的一声,红光直接爆炸开来! 爆炸的力量之强,将一部分混沌向上挤压,也用一部分混沌被向下挤压,被挤压向上的那一部分混沌较少,最后成了一张极薄的“膜”,被挤压向下的那一部分较多,成为了一张极厚的“膜”。 向上的那一部分最终逐渐演变成为了与黑截然不同的白色,这种白,照亮了这方浑浊的天地;而向下的那一部分却依旧是黑色,但却不是混沌中的那种毫无生机的黑,向下的那部分黑,里面仿佛有着许多要出来的东西,这是孕育着新生的黑,亦可说是玄! 皇天后土,万物之母! 天地间的黑白逐渐交融,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二色,黑白二色中,那里孕育着更加旺盛的生机!连岁寒都被这一现象所震惊:“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秘境已经崩溃,居然可以重新开辟?” 天地间的黑白二色渐渐消失,原本不真实的地表上开始出现了喷发的熔岩,虚幻的天空中开始闪耀过道道雷蛇,紫色雷霆过后,便是暴雨骤来! 暴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天地间开始被真正的海洋所笼罩,岁寒站在海洋之上,望着这方只有水的天地。又不知过了多久,这喷薄的暴雨停了下来。天穹上此时形成了一轮烈阳,烈阳散发出极高的温度,海洋中的水不断被蒸发,最终上升在天空形成了一朵朵白云。 海水开始退散,露出了原本的岩石海岭,时间在秘境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流逝,岩石海岭在极短的时间陡然上升,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升的越来越高,最终直达云端! “轰隆隆——”岩石山峰开始剥落,岩石碎块开始渐渐落在山脚,最后山脚处中空,形成了一道门户模样,山顶处随着岩石的剥落越发尖锐,宛如一把冲天巨剑,将要刺破云端! 山峰的顶部,植物顶破土壤的声音开始传来,一株绿色小苗顶破了那坚不可摧的剑峰岩石顶部,开始舒展自己的身躯,小苗被天穹中的烈阳的照耀下飞速长大,绿色的茎干逐渐变得粗壮,颜色开始转为黑褐色,几片绿叶演变成了无数道枝干上,枝干上结着粉红色的小花苞。 一道微风吹过,小花苞迎风而绽,树上的花苞一朵接一朵渐渐开放,不到片刻,便开满了粉红色的花。 剑山之巅有桃花。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一章 风起雨落(四) 雨点下的越来越密集,打在林间的树叶上响起水珠迸裂的声音,在这稠密的雨幕中,新狼王缓缓地走了上来。 狼的眼神最为敏锐,它一眼便看见了阿晓手上的那串发着红光的珠链,欣喜地嚎叫了几声后它小跑到阿晓的身旁,没有任何多想,直接一口狼牙咬在珠链之上。 “嗷嗷嗷!”狼王哀嚎一声,它没有想到这东西有这么高的温度,烫的它痛苦地嚎叫一番,直直伸出了舌头大口舔着地面上的雨水。 一阵脚踩积水的哒哒声响起,狼王疑惑地看向林间。 林间之中有一个背负长刀的年轻男子缓缓走来,狼王警觉地看向这位男子,后退了几步,露出那尖锐的狼牙,发出阵阵警告的低沉吼叫。 林间有人,负刀年轻人并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听见咣啷一声,长刀已然出鞘! 稠密的雨幕中亮起了一道银光,银光闪耀着夺人心魄的光芒,在雨幕中斩断无数雨滴穿行而过,随后直接没入了狼王的身体中。 长刀刺入了狼王的体内,但却不是致命伤,狼王痛苦地吼叫了几声,知道了前面这个人类的可怖,转身就打算逃跑,而负刀年轻人手腕只不过是轻轻一抖动,狼王的体内脏腑便被他的力道震成了一摊烂泥。 狼王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它才刚刚登上狼王之位,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用尽全身的气力回头看了一眼负刀年轻人,负刀年轻人就那么站在雨中,像是颗棵笔直的树,腹内的温热的鲜血不断流出,可它却觉得越来越冷。 负刀年轻人抽出长刀,用刀身拍在了狼王的身躯之上,刀身上所传来的巨大力道使得在挥击过程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啪!” 沉重地拍击声响起,长刀拍在了狼王的身躯之上,将狼王浑身的水珠都震成了齑粉!狼王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接着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接飞了出去撞在了一颗古树之上! 负刀年轻人收刀入鞘,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 他无奈地弯下腰,将还在昏迷的孩子背在了背上。 …… 剑邑城出城的官道上,一队数十人包着青色头巾模样的的队伍,正骑着快马向玉山飞奔而去,大雨噼啪地溅在他们披着的蓑衣上,如同铁锅中翻炒的黄豆。 “师父,难不成鬼面盗手真的死在了我们小城里面?可是那个只不过是具无头尸体,不一定会是鬼面盗手啊?”一位年轻的捕头对着前面那领头的问道。 领头的官差叫做熊旭,约有四十的年纪,一身皮肤黝黑,面容极为朴实。刚才发话的是他的徒弟丁易,熊旭在剑邑城已经当了上十年的捕头,作为一个老捕头,他有着极为丰富的追踪经验,同时他也是剑邑城里的最为强大的战斗力。 大秦国力极为强盛,明文规定,只要是县及县以上的朝廷官差,便有着朝廷所给予的锻体功法,虽说锻体之人没有修士那么强大,但终究是有了和普通修士对抗的一些资本。剑邑城虽然小,没有郡城的编制军队,但在编制的捕头也有三十之数,且个个都有着不俗的力量。 熊旭作为小城捕头的首领,便是有着锻体小成的实力,他那看似黝黑普通的皮肤下其实蕴藏着极为霸道的力量,再加上自己的经验老练,身旁还有数十个官差,他坚信就算是遇到了几个那阁山的匪头子也有一战之力。 “鬼面盗手的实力绝不容小觑,但他有着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脖子上有着特殊的文身。” 熊旭“吁——”的一声勒住缰绳,看向远方的稻田,指着远处那一片被压倒的稻子,“去两个人,那里可能有一些痕迹,其余人原地休息!马不能在这种天气中急行,都照顾好自己的马!” 路旁恰好有一座乘凉小棚,熊旭几人牵着马便一齐拥挤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里。他摸了摸在蓑衣下后背背着的大秦强弩,在察觉到依旧干燥后便松了口气,接着他又抽出系在腰间官府发放的制式横刀,横刀刀身白如初雪,依稀可以照见他自己的身影。 在仔细擦干刀身上的雨水后,他才缓缓说道:“在小城里面是他也死在了江老四家里,据苏家那个孩子和那个小女娃说,江老四家中此时应该只会有阿晓一个孩子在家,如果真是在江老四家发生打斗,并且杀死鬼面盗手的人真的把阿晓掳走,那么此人的实力极为强大,那么至少得请动郡城里六扇门的青衣捕头才有胜算。 “怎么可能?哪个这样的高手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干什么?何况江老四家里又没有多少银钱,也不应该是为财害命吧?” 熊旭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向丁易,道:“这条路是去玉山的唯一一条路,我们问过出城的百姓,都说有辆破马车昨天出过城,既然他们靠着这条路一路前行,那么一定会留下线索,只是今天如此大的雨……” 熊旭摇了摇头,表示这也是最为苦恼的地方。 丁易还想要说什么,结果此时那两个前去探路的捕头大声呼喊道:“熊老!这田里有发现!” “果然,这不是来了线索么?”熊旭拍了拍丁易的肩膀,示意其戴上斗笠与自己一同去查看,其余几人留在此处看管马匹。 丁易急急忙忙戴上了斗笠,与熊旭重新一起走入了雨中。 “熊老,就是这几具尸体,我们发现他们被埋在被压倒的稻子处,埋得不算深,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所以尸体表面的泥土都被冲开了,所以我们便很容易就发现了埋在这下面的尸体。” “嗯。”熊旭点了点头,“就这两具尸体吗?还有没有被发现的尸体?” 那两个捕快掀开刚刚盖在两具尸体身上的稻草,“这里只有两具尸体,看他们的衣着面容,应该不是是兄弟就是亲友。” 那两具尸体身形较为高大,皮肤也因为死去的缘故变得有些发白。 熊旭伸出那双黝黑的手,在那两具尸体的脸上贴了贴,又摸了摸头发下的脑袋,又翻开其眼皮,仔细观察了下眼下的情况,这才沉吟道:“这两具尸体面容完好,眼珠已经出现了浑浊,看来已经是死了一天以上,三天以下,其中一具脑后有伤。” “师父,这就应该是说明他们应该是和劫走阿晓的那伙人一起的吧?可是他们又是怎么死的呢?难不成是内斗?”丁易挠着脑袋,不解道。 “这个还不知晓,但是现在能肯定的是,这两人应该都是练家子。”熊旭用手指着其中一具的尸体的拳头,道:“这很明显,两人的拳头处都有着极厚的老茧,应该也是锻体的练家子。” “师父,这具尸体的腰部这里……好像是受了伤!” 丁易的声音变得些许惊讶,“他,他是被人用拳头打死的!” “还有另一个……师父你说他的后脑勺有撞击的痕迹,我刚刚翻了下,这伤口中还有泥土沙石,这些沙石嵌入他皮肉中极深,而稻田里不可能有沙石,所以不可能是被埋的时候粘上的,沙石只会在路上才有,所以应该是……” 他指着路旁,接着做了一个握住东西往地上砸的动作,“应该是在路上被人抓了起来,被人往下按在地上活生生砸死的。” “的确如此。”熊旭望着这具尸体,眉头蹙地越发紧了。 “不对!”他的耳朵灵活地动了动,看向丁易,问道:“我们县衙里还有人陆续来这里?” “没有。”丁易茫然看着熊旭。 熊旭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横刀,“那要小心了,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既然不是我们的人,那么——” “就是和这两具尸体有关的了。”他的语调逐渐变得冰冷。 丁易见此连忙跑去看马处唤来那几名捕头,提醒他们做好准备,他没有丝毫怀疑熊旭的话,作为熊旭的徒弟,他自然知晓他师父绝不会在这个方面出错。 熊旭眼睛微眯,望着不可见尽是雨雾水汽的道路远处,低声道:“近了。” 旁边几名捕头一齐拔出了制式横刀,握着刀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大秦人从来都是好战的民族。 他们在剑邑城里已经安逸太久了,久到连他们都要忘记自己还是个捕头,如今终于有了个案子,对手似乎还不弱。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可见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名骑着枣红马的身影,他与捕头一般一样穿着厚厚的所以与戴着斗笠,面容在斗笠下与水汽的双重作用下不可见,马旁的刀袋里还插着一柄极长的刀兵。 那人走进了以后挽住了缰绳,看了看熊旭几人手中的横刀,道:“刀身长三尺三,刀柄上刻着飞鸟纹,这是宜安郡的制式横刀,背上还背着一柄强弩,你们是官府的人?” “你这蟊贼,知道就好,快说说你将我城里的百姓孩童虏去哪儿了?你和鬼面盗手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这两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丁易率先一步跨出,质问道。 雨依旧在下,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那人坐在马上,雨水落在斗笠上,弹碎成无数小水珠。 咣啷一声,雨幕中亮起一道银光,银光倾洒,如九天之瀑落入凡间一般,穿碎这一路上的雨滴,最终闪到了丁易面前! “手下留情!”熊旭感受道了这一刀的可怕,手中横刀正起,腰腿间的力道被他调动到极致,黝黑的皮肤下那澎湃的力量涌现,一步腰转便来到了丁易身旁,举刀便朝着那道银光斩去! “啪!”银光被熊旭斩断,丁易松了一口气,这人的刀法太可怕了,甚至在出刀的一瞬间他便感受自己被锁定,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见丁易没有出事,熊旭那紧张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望着那人所在的地点,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只留下他坐下的那匹马孤立在道上,马上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哈哈哈,师父,他肯定是被你给吓跑了,这家伙,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丁易抚着自己的胸膛,有些得意。 而熊旭却远没有这么高兴,反而是有些忧虑,他那双老练的眼睛看着丁易,“摸摸你的上面。” 丁易楞了下,但还是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斗笠,顿感心中一凉。 他的斗笠被削去了一角。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二章 半步天门 “这人好强。”熊旭不由得惊叹道。 丁易头上的斗笠破损处只留下了光亮如新般的内质部分。 “这刀,怕是已经登堂入室了。”熊旭叹了一口气,望向马背上那个小身影,“相比之下,我们这种使刀的,简直和小孩子的打闹没什么区别。” “那忒的不可能!”丁易一脸崇拜地看向熊旭,仿佛刚才那夺命一刀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在他心中,这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就是他的信仰,“师父您不是一刀就将他的刀拦截下来了么?依我看来他也就是欺负欺负我这种不咋行的人,和师父您还是差的远呢。” 雨逐渐减小了,蕴藏在田野的风也渐弱了下来。 或许是那匹托着小小身影的马的鼻腔里进了太多水的缘故,那屁马摇头晃脑打了个大喷嚏,眼睛斜视着,盯着脸上布满笑容的丁易。 “嘿——你这畜生瞧啥呢?不服是不是?”丁易走上前去,脱了头上已经破碎的斗笠,直直地往地上一甩,一张还算年轻的脸上有些发黑,“你这畜生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你主人不是个好东西,由此观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真是蛇鼠一窝!” 那屁马丝毫没有理会他前面这个两足动物的奇怪语言与动作,只是是着凉的原因,又打了个大喷嚏,把浑身是水的鬃毛抖了抖。 丁易脸上被这一抖抖得全是水,水上带着马身上独有的马臊味。 丁易很冷静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冷静地拔出手中的横刀,举刀便做出要斩的模样。 马吓得一激灵,扬起铁掌便要踏丁易,这一嬉闹,后面那个小小身影便滚落下来,他这才看清了马背上的那个小小身影,之前他只不过是认为这是那个神秘男子的后手 “这,这居然是阿晓!我见过这孩子!” “师父,人找到了,那我们还往前追不追呐?”丁易希冀地看向熊旭那张黝黑的脸。 “人都找到了,还追个屁嘞!”熊旭拍了拍丁易的衣角,震落下一颗颗浑浊的水珠,他长长打了个哈欠,“在雨中奔行了这么久,人都要累死了,回去睡一觉,你就来我家躺一会儿,我叫你师娘给你熬碗姜汤喝。” “我觉着这事儿成。”丁易笑嘻嘻看着他。 皮肤黝黑的汉子白了他这个年轻徒弟一眼,“就你小子喜欢占我家便宜,怕不是我家的那个熬的一大锅汤都要被你灌下去。” “哪有的事儿,师父你这是对我有偏见啊,我是那种不顾及您感受的人么?” 熊旭看着面前年轻人那副不要脸对面模样,笑骂道:“我还看你真的是这么不要脸的人,你不是这种人谁是这种人?上次我家里那只鸡……” 年轻的徒弟连忙摆手,“不是我拿的!我没有拿!师父,你得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个鬼喽!你个死缺把的。”熊旭骑上了自己的那匹马,将仍然在昏迷的阿晓绑在自己身前,大手一挥,大声喊道:“各位,回去喽!回家都睡一觉,今天就没有什么麻烦大家的事情了!” 熊旭虽然好战,但也不是个死脑筋的主儿,从刚才的那人出刀的实力来看,这件事明显就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还是让郡城里的六扇门头疼去吧!”他嘴角轻微一撇,抬头望向一旁傻笑的丁易。 雨过天晴,空气静沐暖阳后也构建出来了七彩的弧状云虹,他朝着远处小城的方向笑了笑,在这七色彩虹之下策马扬鞭道:“驾!” “驾驾驾!”后面一众捕头皆纷纷攘攘跟上。 …… 浩瀚神州,在诸国的实力之间,还是以大秦为主。 这个古老的国家在六百年前凭借铁与血的力量,取代了这个大陆上的原本霸主大周的天子之位,灭大小诸侯国十之有一,就连一直为祸诸国南方边境,那十万大山里面的三百妖族,也不得不退回那恶劣环境的大山雾瘴之中。 大秦的帝都位于国土北部,与淮南道不知相隔多远,大秦国一共十三道,淮南道为南,帝都为不属于这十三道里任何一道的王畿之地,独自管理整整一道的面积,而肃然山与淮河,便是划分大秦南北的界线。 肃然山人烟稀少,但在山脉南面与其相对应的背面都建造有便于山岭两侧贸易的城池,淮南道北部与肃然山接触部分,便有一座极为古老的城池。 从淮南道北上帝都,过肃然山,再过巴蜀道,再北上过晋南道,便可到达这片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城市,帝都。 南方十月份的肃然山有了些黄意,山上原始的古树林讲这片山脉点缀地郁郁葱葱,自从朝廷花费了无数武者和符文师的力量打通了肃然山和南方诸道的商路以后,这肃然山里的小道便有上千之数,且山中十里一驿站,因此也没有什么迷路的事情发生。 眼看着天便要黑了,山中小道上还有一名中年汉子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汉子的脚步迈的不大,但步步距离皆相同,被他控制的精确无比。 “肃然山,肃然山,肃然山上皆肃然……” 汉子嘴中哼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他抬头看了看越发漆黑的天空,依旧不慌不忙地走在这片土地之上。 “肃然山上皆肃然,很久没有听见这句话了。” 一名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突兀地出现在前面小路的路口,他背上负着一柄长剑,纶巾白衣,自有一番出尘气势,脸上却用一块黑色的面具遮住,不可见其真实的面容。 中年汉子没有丝毫惊讶,他继续慢吞吞地向前面走去,语气依然平淡地可怕,“我知道你是谁,但其实我更不想知道,我不希望你在片刻后是一个死人,毕竟在三十的年岁便触摸到天门的门槛,连我也会不忍心下手。” 那人听到这个中年汉子的话后不怒反喜,笑出了声,“江立行,看来你是真的老了,这么多年的隐藏让你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的伤势现在应该到达了什么地步?境界已然跌落吧?所以现在你也只敢用这些话来搪塞我,堂堂的帝都守护者,如今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这倒是让我觉得可笑。” 江老四没有说话,依旧向前走去,与那白衣男子走的越发近了。 白衣男子见江老四没有理会自己,反而是朝自己走来,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皱眉道:“江立行,如果你还要往前走的话,你将万劫不复!永远回不了头了,今日,在这肃然道上,你必将陨落在此!” 中年汉子抬起他那张憨厚的脸,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这个轻蔑的笑容让白衣男子的胸腔中燃起莫名的怒火,无论他做什么,还是说什么,前面这个汉子似乎都只会坚定地往前走。本来是自己向帝都那些大人物请缨,主动前来拦截,他深知自己只是个探路的棋子,但无论自己对面前这个汉子如何,但结果自己反而像是个跳梁小丑。 “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我其实很讨厌你这种不知所谓的态度,老师。” 白衣男子终于走上前,单手伸出,拦住了一直在前行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嘴角微动,“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还能听见这个称呼,真是震惊呢,我的好徒弟。” “徒弟?那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不在是你的徒弟,我是帝都儒道太学院的经文讲习,正统的太子侍读,和以前那个您坐下的唯唯诺诺的差学生可不一样!” “你这种心境都无法平静下来的人,如何做的了经文讲习?”中年汉子反问道。 “做不了??”白衣男子的声调拉的极长,他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面具后面是一张扭曲且平凡的面容,与他极其富有气质的外表衣着不同,他的面容只能算得上是普通。 “老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我啊。”他那平凡对面面容逐渐扭曲开来,“我如今是堂堂的太子侍读,这是连师兄都没有做到过的地步!你为何还是这样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这幅嘴脸!” 中年汉子一直前行的脚步顿了片刻,随即恢复正常。 就在这一刹那,他走到了那名白衣男子的身前,“太子侍读?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我儒道太学院学生,为的是与君王共同谋求天下而为荣誉,而不是以做一只摇尾乞怜,残害同门的狗为荣。”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白衣男子此时已经拔出了背后的长剑,他大笑道:“老师,那么就让我这种只会摇尾乞怜的狗,来讨教讨教您作为人的高招吧?” 他一剑抵出,已经触摸到天门门槛的雄厚修为迸发而出,整座山峰上的元气都狂暴着以他为中心向此处凝聚,其背后更是有一座金光大桥自元气海洋中升起,通往不可见的云端深处!那云端之上,还有一扇若隐若现的门户显现! 整座山峰上的树林都被这阵元气风暴算干扰,尽数被吹的剧烈摇摆了起来!有的枝干脆弱的,甚至直接被从中直接刮短! 这便是半步天门的力量!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三章 苏家母老虎 一剑荡山! “你修了剑道?”江立行皱起了眉。 凝聚在白衣男子手中的剑气已经成为了一道剑气龙卷,他大笑道:“我用杀伐最强的剑道对付您,您可别让我失望啊!” 话毕,十丈之内,剑气龙卷席卷而出! 相传那曜日大剑仙入天门境界,剑气龙卷便可轻易摧毁边关重镇雪满关腹地的一整段城墙,而这一式剑气龙卷,虽说没有那么恐怖,但也有了其三分形似! 在二人如此小的空间内,就算是正常的天门境界修士也不敢和半步天门的剑修如此托大,天下修士皆知,儒道修士本就肉身脆弱,还与爆发极强的剑修保持近距离的话,极很有可能血溅五步! 这就是白衣男子的底气! 他自知江立行当年出走帝都,还带走了帝都儒道的至宝,因此遭到了帝都大势力的围攻,一身道行已然跌落,就算他已经恢复了部分,如今自己已经兼修剑道,一身半步天门的剑道修为直追在帝都仅有的两位大剑仙,甚至可以说是那两位大剑仙下的第一人! 可惜在很多时候,事情往往不随如愿,当你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很有可能出差错。 如果这件事成功了,那么江立行将会被他击杀,他将会受到各方的嘉奖,或者得到更高明的功法,亦或者是直接官升三级。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 在他意料之外,或者又在他意料之中,江立行很平淡的用指尖就夹住了那到剑气龙卷,令其不敢存进。 “单论这剑气,有了三分形似,但从剑意来看,却只有半分神似。”江立行平静的说道。 他睁大了眼睛。 十日后,在帝都,除了那位战功赫赫的燕北侯将要入京的消息令人震惊以外,帝都太和宫还传来消息,将昭明天下,宣前帝都儒圣重新进京城面圣,对于其过去一往不究。 没有人在意那位原本是太子侍读的秦侍读的突然消失,也没有人敢去询问,似乎大家都很默契。 …… 小城里面当然可以不理会这些事情。 但不管是燕北侯还是帝都的前任儒圣,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人物那都不是剑邑小城里面的人可以了解的层面,这么多的日子来,燕北侯出征中山国大胜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这座溪河畔的小城,小城的人们不知道那些庞大的收缴和占地、赔款数字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大秦又一次胜利了,而且是碾压的那种。 消息传到县衙,连熊亦这位不怎么关注国家大事的闲手县令吃中饭的时候都不禁多喝了一壶泸州白。 剑邑城,拓船街,苏家。 “孩子身体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血气有些亏损,受了些轻伤,多吃些补药,调理几天就好了。”老郎中从床旁的椅子上起身,对着苏秋景拱手道。 苏秋景躬身道了声谢,交了下出诊的银钱,转身对着旁边的手足无措却又焦急万分的壮硕孩子道:“阿颉,你先去阿晓家里,看看他爷爷有没有回来。” 苏颉没有多余的举动,只是极快的“嗯”了一句,便急忙的跑了出去。 “这孩子,跑的如此快,苏老爷您也不怕他摔着。”老郎中捋了捋已经垂落至脖颈处的花白胡须,念叨道。 苏秋景笑道:“我怕他摔干什么?阿颉是我从小带大的,从小就受了不少磨炼,摔几跤就是家常便饭,你看他壮的像头小牛犊子,要是蛮起来,怕是他娘都拉不住他。” 说道此处,苏秋景倒是十指交握,拱起双手拜了拜老郎中,“倒是刘叔您折煞我了,我是后辈,当不起您老一声老爷。” 嘘寒问暖,互相客套的方式秦人自来是不喜,刘老郎中眉头皱的极深,道:“这些事情倒是不必客套,我也听说熊捕头说了,好像是有土匪闯进了我们城里,还掳走了阿晓这孩子,苏老爷您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既然知道,这些日子里就该好好看着阿颉这孩子,您在郡城武威军里当过官,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更加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苏秋景平时就被家中的那头母老虎叨唠,此时一听到老郎中说的这些就完全受不了,先是用拇指按了按眉头,连忙摆手道:“我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只是阿颉与阿晓是发小,交情莫逆,他自从知道了了阿晓被绑走的事情后便焦急的很,如今能帮上忙想来他也会很开心。” “那就好,宜安最近不太平的很呐,我听说阁山那边闹匪患,闹的可凶了,现在可好,咱们玉山这边也闹了起来,郡里面的大人物怎么也不管管呢?唉……苏老爷,你是在郡里面待过的,自我小时候起,这阁山上就有了土匪,这么多年过来了,这郡里怎么就不派军队过去一把把他们都剿了呢?” 苏秋景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是有着其深刻的道理,存在便有着其合理之处,阁山上的土匪既然可以闹这么些年,也是有其背景的,当年他从来没有把这些跳梁小丑放在眼里,也知道阁山上的土匪有多少斤两。 这些日子来他也是知道最近阁山上匪患爆发严重,按常理来说这些土匪是决不可能如此猖狂,但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毕竟已经离开郡城太久,原有的一些消息网也早已陈旧。 当然,这些东西他是不可能明白的和老郎中白说的,再给了些报酬,送走老郎中后,他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望着孩子有些苍白的脸色沉思了许久,他终于冒出了了一句:“啧啧,要是我家阿颉有这幅好皮囊,怕是要比我年轻时候还要受欢迎上三分吧?” “吱——”开门声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不好!母大虫回来了!”苏秋景听到此声便是如同如临大敌般警戒起来,赶忙搬来了一旁的铜镜,整理好了自己衣冠容貌,忙中查错,终于在衣服的袖子上发现了遗漏的一处胭脂水粉印,在以迅雷之势刮下了那些水粉印记之后,才摆出了一副自认为和蔼的笑容,轻微拉开了房门,朗声道:“夫人归家,夫君自当出门迎接。” “苏秋景!你别给老娘来这套,真是恶心死了!也不嫌臊的慌!”一个扎着片头巾的女人气哄哄拽开了房门,向着苏秋景谩骂道。 女人并没有穿着什么华贵的绸缎绫罗,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布襦裙,是最为简单的白灰色,脸上也无脂粉涂抹,面容也不是多么姣好,全身上下毫无富贵家庭里女主人的模样,只有那一根白玉簪挽着的三千青丝,才有些附和她的身份。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苏秋景绝无二话!” 女人瞥了他一眼,摆手道:“行了行了,今天不想和你吵架,阿晓怎么样了,我进去看看他。” 苏秋景一脸谄笑着跑到女人身后,捏了捏女人双肩,顺手就关住了苏家的大门。 门外李大婶牵着自家孩子路过,王大婶见此情景,小声感慨道:“苏老爷可真怕老婆,也不知道这么俊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娶了这种母大虫,要是换你以后娶这种媳妇,我是第一个不答应。” “娘,我听你的,以后我不娶这种,那苏老爷既然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姐姐想要嫁给苏老爷吧?那怎么会娶你们说的母大虫呢?”小孩舔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说道。 “我的乖乖!你可小点声吧!”李大婶吓得惊慌失措,连忙堵住自家孩子的嘴,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苏家的大门,见里面的人没有任何要出来的意思,这才缓缓的松开了手,她看着孩子那不解的双眼,低声道: “以后千万不要当着那只母大虫的面说她坏话!被她听到就惨了!她那张嘴你是不知道,就算是把你张、刘两位婶子叫过来都骂不过她,要是骂人能杀人的话,苏家的那位就是那些可以在天上飞的神仙!” “唉,苏老爷今天可能又有一劫喽,怪不得苏老爷总是要去福喜街找乐子。” 小孩听到了一个新名字,抬起头,两只充满渴求的眼睛里闪烁出探索的神采,他有些好奇的问道:“娘,什么是福喜街啊?” “去去去,小孩子知道这些干什么。”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四章 身心愉悦 苏秋景靠近正屋里那张桃木拔步床,轻轻掀起窗帘,道:“阿晓现在还没有转醒的模样,但是身体却是没有什么事情了。” 女人没有理会他,而是拿手在阿晓头顶摸了摸,在确定没有事了以后脸色才有少许放松,她回过头来,看着打算偷偷溜出去的苏秋景,责问道:“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额……后房里还有些莲子,这不是打算去给你煮一碗莲子羹么。”苏秋景一脸谄笑道。 “不必了,那东西先放一边,我有要事和你说。”女人摇了摇头。 苏秋景有些诧异,不知道究竟是何时能让自家女人这么警觉,如果是从政治方面来说,自家已经许久没有参与到郡里的事务里了,郡里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可在这剑邑城里苏家不说是数一数二的,那也是没人敢招惹,钱财问题更是不用多说,他苏秋景就没有缺钱的这一天。 二人闭上里屋的房门,在客房里相对而坐。 “究竟是什么事情,还能让夫人你担心?”苏秋景有些好奇道。 “那还有什么,肯定是阁山的问题。”女人沉声道。 “阁山?”苏秋景有些惊讶。 “阁山上只不过有一些匪寇罢了,哪里值得你如此对待?而且那些匪寇都是郡里……” “不是他们的问题。”女人很直接的打断了苏秋景的话,反而问道:“你还记得死在阿晓家里的鬼面盗手么?” “自然记得。”苏秋景不是很理解女人的话,但还是答道:“他是十年前去的阁山,在六年前在阁山清风崖正式有了自己的山头,应该是…叫作清风寨,发家地是我们这边的玉山,这些年来也没有做过太过线的事情,寨子里有五个当家,实力都应该在命关境界内。” “不错,这是我们离开郡城之前的消息,但是现在,我告诉你,鬼面盗手一行人离开阁山并不是像往常一样下山找乐子,而是……他们的清风寨被毁了,全寨上下,不算他们这几个跑来剑邑城的在内,其他的都死了。” 苏秋景此时有些理解了,但依旧问道:“人都死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阁山上本就不算太平,阁山一山十八峰,每座山峰有着一座峰主山寨,彼此之间关系也不算好,土匪之间还没有点内斗么?土匪要是有仇,屠一个寨子也是小事情,就算再不济,有谁不小心把一些魔物放跑了出来,也够他们受的。” 女人见他还是有些不信,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只是从腰间处摸出一枚黝黑的令牌来摊在桌上,用那有些粗糙的双指划推向苏秋景,眼睛却一直看着他,“这是郡里的武威军颁发的令牌,淮南侯府里现在也颁发了二级军令,郡守已经在招募人手去往阁山探查里面的情况了,还有要告诉你一件事,被屠戮的,可不只是清风寨这一座山寨。” “就在昨天,郡里安插在阁山寨子里的谍子都失去了联系,只有一位六扇门的老谍子逃了出来。” “他是今早被官差发现在郡城门口的,发现他的时候他也只留下了一口气,根据他生前所说,阁山上有了不速之客,整座阁山的土匪寨子都被屠戮一空。” 女人的语气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是到达了顶峰。 但苏秋景依旧没有说什么,脸上的好奇之色也消失殆尽,只是坐在一旁不发声。 女人见他这般态度,倒是笑了:“怎么,有没有觉得不对劲了?难不是害怕了?” 苏秋景这会破天荒的没有理会女人,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自己喝了起来。 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苏秋景终究是没有沉住气,先开始发声:“阁山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掺和了,不管是山上的魔物,还是其他东西,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秋景,你难不成真的不打算回郡里么?又或者……你真的不打算回帝都?二级的军功令,只要你把握好了这次机会,凭借军功,说不定这是一个重回帝都的引子…… “我五年前就说过了,我再不会管任何阁山的事情,这句话在五年前就有效,现在依旧有效。”苏秋景一反常态地忤逆了自己的夫人的意愿,语气极为坚决。 “可你有想过阿颉吗,阿颉在这里和在帝都……” “够了!” 苏秋景大吼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震响,这张硬木长桌竟是直接被他从中一掌拍断! 女人震惊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丈夫,此时苏秋景那张俊美的脸庞已经有些狰狞,女人叹了口气,“秋景,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郡里现在需要你,我已经答应了我爹,马上就回郡里了,你要是想回来,就来找我。” 苏秋景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平复了下紊乱的心境,有些意外问道:“你这刚回来就要走?” “嗯,我已经答应了我爹,除非处理好了再回来找你。” “路上还需得稳当些,你性子有些急躁。” 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女人很利索地收拾好了东西,背上一个包裹,推开了这座拓船街最为华丽的宅院的大门,回头道:“你一个人照顾好阿颉,他早上不喜欢吃太辣的,还有,早上记得叫他起来去私塾,我怕他会睡过头,例钱不要给他太多,会把孩子嘴巴给养叼了,还有……” “算了,你就不是一个会照顾孩子的人。”女人不停碎碎念道,随后又跑了回来,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罐放在椅子上,“这是阿颉存在我这里的例钱,记得转交给他。”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想必也没人能管的住你,我事前在这里说好了,如果你要去那种地方耍耍可以,但是要是被我知道了你干那种事,看我不把你那作案器物给切碎了喂狗!”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极是。”苏秋景连连答道,脸色却有些不正常,一直紧绷着。 …… 女人很快便离去了,苏秋景感到有些烦闷,既然得到了准许,自然想出门打算去某处耍耍,一打开门,风风火火的阿颉便直直闯了进来,大喊道:“爹!阿晓爷爷不在家!家里还是没有人!” 苏秋景把苏颉被风吹乱的头发给捋了捋,道:“不在就不在,慌慌张张做什么。” “可是阿晓爷爷是去了郡里,这么些天还没有回来,不会有事吧?”苏颉眼中流露出有些担忧的色彩。 虽然苏秋景不知道老道士和江老四是何人,但毕竟他也曾经在帝都长大,见识过许多世面,自然第一感便可以察觉到拓船街最里巷的那座院落的不同寻常之处,因此说道: “阿晓爷爷年纪颇大,一来一去也有许多时日,你担心什么,这自然是没有什么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还有一件事,你娘回郡里去了,现在家里没有人,我现在也有些事情要出去办,你在家好好照顾好阿晓,在家听话好吗?” “好!”苏颉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秋景满意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头。 不一会儿,剑邑城,老爷街李府,一个俊美的中年男人走入李府大门,肆意大声喊道:“李胖子,李胖子?人死哪去了?今儿打不打算去那地方搞一下?” 什么叫身心愉悦?身心愉悦,就是没有母老虎在旁边,还可以和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去趟福喜街,去帮助帮助可怜的盲人姑娘,照顾照顾她们的生意,做几次推拿,这就叫做身心愉悦。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五章 你好 躺在床上的阿晓并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 小苏颉趴床边可愁苦着脸,家中此时无人,苏秋景又把家里的各项事务都交给了自己一人处理,苏颉一个人实在无聊的很,只好用手撑着下巴,盯着床上的孩子碎碎念道: “阿晓,你怎么了啊?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你睡了这么久不会头痛么?你有没有被那些坏人给打伤了啊?你是不知道你家有多么夸张,我那天去你家找你,那个味道简直要熏死你哥我,说道这里你还得感谢我,还说我把这件事告诉县衙的,你哥厉害吧……” 独自一人夸奖了自己一番后,阿晓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苏颉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阿晓,心里忽然一咯噔,“阿晓这么久都醒不过来,不会是死了吧?” 想到这里时,他想起来柳先生在茶馆里说书时说过的故事,那些话本里面的人都是探鼻息的,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探探阿晓的鼻息,当感受到阿晓鼻下气息的流动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如此必然能确定,阿晓还活着了。 “你怎么还不醒来啊?坐在家里真是烦透了,要不然,我给你吃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吧?你醒来就给你吃,怎么样?”苏颉的眼睛一亮,随后屁颠屁颠跑去客房里,从柜子里翻出一块还未开封的桂花糕,得意满满地站在床延边,“阿晓,你再不起来我就一个人吃掉了哦。” “你看这个油纸包,摸起来我都觉得舒服,你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了,城东刘家铺子的,很甜,很香的!” 说完,苏颉拆开纸包,拿起一块澄黄的桂花糕丢入了嘴里。 “嗯~真好吃。”他露出了一脸享受的表情。 “要不要来点儿?”他把纸包放在阿晓的鼻下处,还用手扇了扇,将桂花糕独有的香气被阿晓吸入鼻内。 “香不香?起来吃不吃?”苏颉俯下身子,希冀地看着阿晓。 床上的阿晓没有任何动静 “还是不起来。”苏颉嘟了嘟嘴巴,“不起来就算了,我一个人吃!” “哼!” 门被推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赶了进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带有嗔怒意味的童音:“好啊你个不当衽子的苏颉,这么些日子里来书上的知识没有学会多少,倒是学会了吃成猪头的方法了!” 苏颉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里的桂花糕,挠着头说道:“嘿嘿,梵烟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不得?”梵烟瞥了他一眼,道:“我是听说阿晓被带回来了,我来看阿晓的。”说完还拿起一旁的桂花糕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是城东刘家铺子的吧?这么甜,肯定不是他们隔壁那家的,那家的桂花糕颜色一点都不对,还喜欢骗人,上次他们看我小,就叫我过去,说什么免费尝的,到后面就说只有第一块不要钱……” 吃了几块后,女孩才终于想起来了正事,连忙问道:“对了,我在阿晓家里没有见到阿晓,他不是回来了么?我就想啊,他回来了家里也没有人,所以怕不是在你家里罢?他人呢?” 苏颉把床头的帘帐拉开,指着床上躺着的孩子,道:“诺,不就躺在这里?你之前一直和我说话,使得我都忘了这回事,自己去瞧着。” 梵烟一口咬着桂花糕,一边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喂,阿晓,起床了!一起去茶馆听书罢?话说今天柳先生要讲一些颇有趣的故事,我猜你肯定会欢喜。” 见床上的孩子还没有任何反应,女孩转头疑惑地问向苏颉:“阿晓怎么了?” “没事,我爹说就是昏过去了,身体没有什么大事,要修养上好些天就行了,你莫担心,我刚刚看了,他还活着呢。”苏颉一口一块桂花糕,含含糊糊地说道。 “什么叫做活着就行?” 这下可把梵烟气坏了,她有些生气道:“我先以为他是太累了睡着了,谁曾想到是昏过去了,我爹说过昏过去了是受了很重的伤才会昏过去的!你倒好,还在一旁悠哉地吃着东西!” 苏颉被她这一句顶的哑口无言,只是以自己能听见风声音,小声自言自语:“你不也是吃了么……” 梵烟俯下身,贴在阿晓的胸膛处,感受到那胸膛下心脏极为有力的跳动,才缓缓起身,一旁的苏颉又是好一统解释,这才让这个小大人安了下心来。 梵烟俯下身,就这么盯着阿晓的脸,心里想道:“阿晓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爹爹说阿晓可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孩子,我看这分明就是嘛,生的这么好看,难不成还会是那些粗人生的不成?” …… 阿晓抬起头,视野穿过重重云海,仰望这山巅的那颗桃花树。 苍石碎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桃树在阿晓的秘境开辟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然从初开花苞的小树长成了苍天巨木,完完全全占据了整个剑山的山头,其树根如虬龙盘桓般,将剑山顶部牢牢锁住,从阿晓的角度来看,这株枝繁叶茂的桃树,就像是山顶的大蘑菇。 “是那串手链的原因吗?” 在刚开始手链闪烁红光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手链上的异样。 阿晓茫然地看着这个崭新的命关秘境,命关秘境内现在只有这座剑山,其他地方依旧是荒凉一片,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而剑山之上却生机盎然。 阿晓开始登山。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登山,但那株山顶上的桃树仿佛对他有极奇怪的魅力一般,吸引着他往上攀登,在那个地方,他恍惚之间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山顶呼唤自己,他必须上去!直觉告诉他,他必须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攀登到了山腰处,小小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他平时依赖的元气不知为何在自己体内完全失去了踪影,他抬起头,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看向山顶的那株桃树。 桃树上盛开的三千桃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下了一半,将整座山顶的地面都铺上了一层粉红。 阿晓感觉自己已经扛不住了,打算趴在旁边的岩石之上小憩一会。 “阿晓!走上去!走上去!”岁寒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阿晓听到了这个声音,终于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向山上走去。 山上的桃树上的花依旧在下坠,又过了一会,桃树上便只剩下了数百朵桃花。 阿晓此时也走到了距离山顶的不远处。 孩子瘦小的身影挥散发出道道灰烬般的光芒,小小的模样正在渐渐消散。 “走!阿晓,往前走!” 阿晓努力抬起打架的眼皮,他没有任何时候有这么想要躺下睡觉,下落飘散的桃花已经星星点点的粘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双腿仿佛是灌了铅一般,再也难挪动半步。 “走不动了。” 他用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他的身形挥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桃树上也是亦然,转眼之间,桃树上便只剩下了十朵桃花。 “走!” 阿晓望着不远处的那株桃树,捡起路边一块尖锐的石头,咬咬牙,狠狠地往自己的腿骨上招呼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漫来,疼地他咬紧了牙关,但是那失去直觉的双腿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下,他单手扶着桃树那庞大的树根,终于迈动起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第十步。 阿晓走到了桃树下,此时桃花已经落满了他的肩头。 最后一朵桃花依然留在了桃树之上,奇迹般的是,这朵桃花比任何一朵都有鲜艳。 花红尚有三千朵,不及末开一枝艳。 阿晓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摸到了那朵桃花。 地上的桃花全部忽然飞起,在空中四散飞翔,阿晓触碰的那朵桃花发出了红色的光芒,随后越来越亮,最终,地上的落花围绕着孩子,组成了一道小小的粉色门户! 门户的门开了。 阿晓走了进去。 屋内,好奇的梵烟还在数着阿晓眼睛上的睫毛,忽然,阿晓睁开了眼睛。 她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呆呆的小姑娘,觉得有些好笑,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梵烟。 “师姐,你好。” “嗯” 梵烟有些慌乱地理了理自己垂下来的发丝,起身对着还在往自己嘴里塞桂花糕的苏颉小声骂道:“苏颉,你不是说阿晓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么?”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六章 以后的事情 “要说这天下神州最为繁华之地,诸位都应该知晓是当属我大秦帝都无疑,可要是论这帝都之中最为繁华的地方,诸位可知是何处么?” 望着台下摇头的人群,柳先生故作卖弄下拿起了案台上的纸扇,微微扇了扇,这才慢悠悠道:“这帝都里面繁华之处数不胜数,但要选出一个最为繁华之地的话,帝都人尽皆知,那定是惊鸿馆无疑了。” “惊鸿馆,那是什么地方?” 台下的人开始窸窸窣窣议论起来,都在说着自己的猜想,而其中有位粗壮大汉有些不耐烦了,嚷道:“有么些可卖弄的,忒的奸滑,说些没有用的一大堆,这都过去快一盏茶的功夫了,还不开始正篇嘞!” 这话惹脑了一旁的另一位身材修长的男人,那男人脸上露出一缕愠色,喝道:“这是正式说书前的规矩,你要是不懂就问旁人,我们又不是不告诉你,如果你向来这么蠢笨的话,干甚么从镇上跑来这城里听书?不如去那药房抓几服药吃了罢了!” 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一整整嘲讽鄙夷的笑声。 那壮大汉被这番话一呛,也是知道了自己犯了规矩,脸色有些发红,不太好看,但性子上却不想软弱半分,他要是此时服了软,明日自己的事迹那还不得传遍整个剑邑城?故此当下就抄起桌上的盛碗筷的托盘,骂道:“侬个瘦瘪,真以为老子怂了你啦?出去干一架?” 在这茶馆里都有这个规矩,要是客人有意见不和的,寻仇的,都不得在店里大打出手,免得坏了人家的店面,这算是这一行当的规矩,无论店面大小,主人富贫,皆当如此。 那修长身形的男子也是十分硬气,很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茶馆里的众人见这番场面,也不上去劝架,只是一个个地在旁边拍手较好,还有的已经交头接耳琢磨着要赌一赌买哪个能打赢,端茶的店小二和那看热闹而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厨子郭老头说道:“我赌那个壮的赢,你来赌么?” 郭老头在茶馆里做了半辈子的厨子,这种场面自然是屡见不鲜,他得意道:“依我看,反而是那个瘦的应该会赢,你看他那身形,并不是虚瘦,还有脖子处有明显的印痕,分明是练家子,而那个壮的虽然力气较大,但是也只是力气较大罢了。 两人走到门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楼上传了出来:“二位消消气,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如先等柳先生把这故事讲完,再动手可好?” 那二人听此声音,于是皆同意了下来,“我们在秦五爷的盘上看书,自然得给您一些面子。”那身材修长的男子说道。 “喂喂,苏颉,这个秦五爷是谁啊?” 阿晓用手指戳了戳一旁的苏颉。 “反正我不知道。”梵烟抢先一步回答。 苏颉愕然,他眼睛上瞟,示意阿晓二人向二楼看去,道:“就是那个长着络腮大胡子的那个,胖胖的就是了。” 接着他有些疑惑:“他是谁你们都不知道?你们现在可是在他的店里,你们怎么会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他很有名吗?”梵烟来了兴趣。 “挺有名的啊。”苏颉想了想,小声说道:“据我爹说,他开了这家茶馆开了有快五十年了,整个剑邑城的人都认识他,附近镇子上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号,在我们这边也是挺有威望的。” “怎么看不出来。”梵烟望着那楼上的胖胖身影,小声嘀咕道。 台上的柳先生见此事已毕,便继续说道: 艳贯三秦之地,雅盖天子之府。 卧栏夜听风吹雨,倚马昼曛道惊鸿。 “这便是那帝都有着鼎鼎大名的惊鸿馆了,话说那日惊鸿馆开,来往皆是达官贵人,王室爵公,只见那人群之中有一风度翩翩少年,面容谈吐,皆为不凡,在门口却被拦下,原来这少年姓赵,今年还未得到入这惊鸿馆的年岁,他自然不甘就如此无功而返,那眼珠一转,便是有了一计。 原来这惊鸿馆的确是极为显耀的地方,守卫也确实森严,但是也有遗漏之处,这漏洞便是那后院的守卫需要替换,这替换便给了少年一丝机会,抓住不过片刻时机,那少年便是麻利地翻过了那数丈高的围墙,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后面的故事我不用说打架也知道,这便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当今天子和皇后娘娘的初次相识的故事。 有道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话说还年少的皇上自从第一次在那帝都惊鸿馆初遇了皇后娘娘以后,回去的每一日便都心痒难耐,连那宫中的侍女察觉到了主子的不对劲,笑着问道是不是有了心上人,皇上是何等家世,自家的普通侍女那也是上好的姿色,可在那名女子前却仿若萤火之光与皓月的区别!” “所以用这两句古诗前来印证此事是极妙的,我们俗人也有老话叫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嘛!如果各位客官要是看到了娇艳的牡丹,自然看不上了这路旁的野花不是?” “这古语说的极好,放在当今皇后娘娘的身上是再适合不过了。”柳先生不由得感慨道。 “先生,那么说了这么多,那皇后娘娘后面是怎么和皇上走到一起的?”台下有位女子希冀问道。 此时看台下有个扎着头巾的挑夫不乐意了,他把手中的扁担往地上用力的拄了拄,发出一阵声响,随后对着那女人说道:“俺不关心这些,俺没学识,不知道那些老爷们的家世背景,俺就想问一句,这夏皇后你夸了这么多,那她到底生的好不好看嘛?” 柳先生伸手示意台下众人莫要吵闹,等安静下来后便继续说道: “我现在便来回答这位客官的问题,咱们大秦夏皇后可是咱们大秦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好名声,早在其还未成为我们大秦的皇后时,便是在整个中州都有着极大的名气。” 论才学,当年的她在中州太学府里那是顶顶尖儿的魁首,儒道学首这个位置蝉联了足足五届,府内天才众多,但竟无一是其对手;论家世,中州夏家那可是本朝鼎鼎大名的儒道世家,大秦国儒道三大家之一便是中州夏家,各位客官,这等身份地位的奇女子,那能是像我们这等凡人一样?” “至于姿色,嘿嘿,皇上什么美人没有见过,连皇上都朝思暮想的人儿,那是得什么模样?” “切,还不是没有说长什么模样,说的还像你见过一样。”那挑夫撇了撇嘴。 要说这是在大秦,连这等偏远小城也敢谈论这等皇家贵人,秦人心直口快,朝廷自然也不管这些,这就导致了当街讨论朝中大人物的事情简直如同家常便饭,就算在这剑邑城,骂这县令熊亦的,也是大有人在。 要是说到了哪些自认为的“奸佞”,倒是可以直接原地啐上一口,再摆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旁人要是路过碰巧看到了,定会上来问明白情况,如若是意见相同,自然是一起咒骂,如若不然,那么直接就免不了一顿拳脚相加。 又看了那两人的“决斗”场面之后,今天这出便算完了。 回家路上,三人并排着踏在青石板上,梵烟兴致很高,把地面踩得踏踏作响。 阿晓觉得今天的故事倒不是很有意思,但是这里的冰糖的确好吃,他也就用油纸包揣了几个在身上慢慢吃。 梵烟倒是喜欢,在旁边一直一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苏颉见她太过吵闹,加上刚刚赌那名外地汉子赢输了些钱,正在气头上,不满道:“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就知道听写这种肉麻的故事,真是的。” “那你就喜欢听那些打架的,真野蛮!”梵烟对他吐了吐舌头。 “怎么?要是我说,男人,就要像那些大将军一样,带着大军在战场上冲杀,挥刀下去,身后便有无数士兵向前冲锋,那才威风,你说对吧阿晓?” “切!阿晓才没有这么野蛮,他肯定是想要以后去帝都当大官吧?才子佳人,这才是阿晓喜欢的!” “呸!谁稀罕你那种啊?不是我说,那些朝里的文弱大人可能连我现在都打不过!” “咦……”梵烟一阵鄙视,“人家朝里的那些大儒士,一支笔就能把你这种傻子打飞!” “以后么……可能想要去帝都吧。”阿晓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不过他觉得自己以后肯定是要去帝都的,不管是江叔叔,还是自己的父母,或许都和帝都有关。 “你看,我就说他想要去帝都!” “不是,阿晓肯定是想要说他以后去帝都当大将军!” “你说是吧,阿晓?”二人异口同声道。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七章 鹭鸣 乾元四十三年,六月十五,鹭鸣日,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 原本十分平静的剑邑小城此刻出乎意料地忙碌了起来,城里各处都忙成一片,附近乡镇的来城里置办家宴的东西的人都挤在了这座小城当中,这倒是有些节日的气象了。 鹭鸣日是传统开种的日子,此日后淮南道各地农耕便开始了夏季的种作,淮河南的气温升高,今日后淮河北的鹭鸟都会飞往淮河以南,故得名“鹭鸣日”。 此日也是适合开始新一番农耕的日子,连那高高在上的淮南侯爷此日也要身体力行下田耕作,以彰显对农业的重视。当然今日的日子也仅适用于淮南道,大秦国的面积广阔,全国各地的开种日期各不相同。 虽然剑邑小城里没有什么农户,但这个节日各家都要宴请诸亲的传统却保留了下来,作为县官的熊亦此时正带着衙门的几个衙役在码头边上置办着今晚集会所用的场地,拓船街的人离码头较尽,大多数人也在附近帮忙看着,顺便打个下手。 苏颉自然也在其中。 他生性好动,喜欢热闹,对于这场一年一度的开种集会自然是相对欢喜,早在几天前,恰好苏秋景也算是半个官府人员,故此他早早就得知了这场集会举办的地点。 而拓船街深处是院子里,香樟树下盘腿坐着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的眉目生得极为好看,但此时却双目紧闭,两额处更是渗出点点汗珠,双手也在微微颤抖不停。 今日小城的天气格外的好,仅仅只有微风,香樟树摆动的幅度也小了很多,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静谧的环境,但细细听来,空气中居然夹杂着风雷之声! 如若仔细听来,风雷之声居然是来自那少年的体内! “喝!” 少年低喝一声,自己腹部竟然是传出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并且发出一股奇特的淡白色光芒,小院内空气中的元气被这股吸力一饮而尽,那股光芒变得强了几分,随着少年的低喝,那股光芒竟然是化为了一个古奥的桃花符印,向着腹部四周呈蛛网状蔓延而去。 但没过了多久,这枚符印便又黯淡下来。 “还是不行吗?”阿晓站立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看来还是急不得。”他那两道紧皱的月眉慢慢舒展了开来。 自从他上次回来后,自己秘境内的那株桃花树便长越发茂盛,随之而来的是自己的秘境也越发稳固,照理说这应该是好事,可自从自己上次醒来后,这命关秘境便再也不能向自己开放,就这样过了许久,自己的元气修为依然没有寸进。 “我说了这件事急不得。”一个声音从阿晓秘境中传来。 “那桃花树应该是你那手链上的种子种出来的,有它在你的秘境内,吸收你的元气越多,你的秘境便可以越发稳固。当然你的命关经过重开开天辟地,自然还得重新开辟一次。” 这串从玉山获得的手链来历极为神秘,上面一共有五颗大红珠子,其余的都是小珠子,此时的五颗大红珠子有一颗的颜色已经黯淡了下来,阿晓问了岁寒,岁寒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从桃树来看,岁寒只能简单的将其判断是一些生命种子组成的手链。 说话者自然是岁寒,他此时正在懒悠悠的躺在桃花树上,“所以说,你现在就是一个没有开辟命关的修士,最多能利用点天地元气而已。”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辟命关?”阿晓蹙眉道。 岁寒随意的摘了桃树上的一个桃子,咬了一口,感慨一声真甜,随后说道: “这谁知道呢,这个事情还得看你自己,你的命关其实是已经开辟好的,只需要你将壁垒捅破,而且有了这株桃树,等你重新回到命关境界的时候,就不是普通的命关修士了。” 桃树果实是桃树抽炼阿晓命关秘境的元气所化,虽然元气含量量不是很多,但是很适合岁寒的胃口。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他停下了啃桃子,突然开口道。 “嗯?” “你还记得当年江老四给你的开关丹吗?” “你是说那个东西可以帮助我打破这个壁垒?”阿晓问道,但随后他便反应过来了,疑惑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还有,这个东西哪里能得到?” “问题还得一个一个来回答嘛。” 岁寒拍了拍手,甩掉了手上的桃子残渣,“首先,我不早说的原因是因为你没有问我,而且早先你的命关还未完全稳固,用了开关丹会造成还未稳固的命关直接破碎,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让你先稳固稳固的原因。” “其次,开关丹这种东西虽然算不上什么奇珍异宝,但是在这种小地方可是没有,至少得去宜安郡,郡里的六扇门或者武威军的军部或许才可以得到。” 阿晓愕然,他没有想到之前爷爷和江老四给他的开关丹竟然有这么珍贵。 六扇门和武威军他自然知晓,那是朝廷在全国各地均设立的官方力量,其中六扇门以维持郡内治安和追捕犯事之人为主要职能,其中他们的捕头也是分等级的,但是具体的划分阿晓却不知道。 单单的六扇门便是阿晓眼中的庞然大物,而这郡内的武威军却比六扇门更加强大,武威军是一境内的武装力量,主要以武者和锻体之人组成,他们主要负责的是郡内的安全问题,论权利,比那六扇门还有高出一筹。 “啪啪啪!” “开门啊阿晓!是我!” 一阵少年特有的变声期的粗嗓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阿晓听到这个声音便笑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谁来了,除了大喊大叫的苏颉,谁还会有如此大的嗓门? 门一打开,一个壮硕的身影便直冲冲地闯了进来,几年过去,苏颉在他父亲的要求锻炼下长得越来越健硕,已经快有成年男子的模样了,比阿晓还长了半个脑袋,与阿晓的俊秀不同,苏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野劲,脸角处越发刚毅,原本还算正常的皮肤也在整日野逛下变成了淡淡的小麦色。 “我说你这种天气关着门干嘛?”苏颉走到水井旁,旁若无人地从井底拉起一桶水,拿起水瓢就咕咚咚地往肚子里灌,随后惬意的慢哼一声“爽啊~” “这不是怕你这种猛人冲进来吓我一跳么?” “对了,今年的集会场地布置好了么?”阿晓问道。 “正好,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苏颉挠挠头,道:“今天的集会打算在码头举办,晚上的集会祭祀要用很多瓜果呢!我就是从那过来的,熊叔叔说要我去帮忙去买一批瓜果,我这不就来找你帮个忙吗?” 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有县衙的主簿,那李家的老爷子筹办,但今年那老爷子临时被他那个在郡里同样当主簿的儿子接去郡里一同过今年的开种庆典,这门差事也就闲了下来。 阿晓收拾了下院子里的东西,锁上了门,也就同苏颉一同出去了。 晚上用的瓜果要很大的一批,熊亦为了省钱决不会在小城内购买,因为那实在太贵,贩子们趁机会狠狠的提价,用熊亦的家乡话来说,就是“真是无连狗耻,真是无连狗耻!” 阿晓也不是太明白他说的话,只是能理解熊亦对价格太高的不满,所以一般都是去河西的果园里直接按低价购入。 去河西,自然得先去码头租一艘船过去,而且还不能太小,苏颉自然早早就预定好了船,选的是打渔的家里的,一次拉满满的一船瓜果不是问题。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八章 去河西 拓船街一如既往的人烟稀少。 事实上,整个剑邑城户数最少的街道,除了真正没有什么人烟的老街,也就是拓船街了,这里只有稀少的十几家住户,其中绝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寡妇,其中有孩子的住户更少,原本还有一位阿七与阿晓作伴。 现在就有阿晓和阿颉两个孩子了。 所以拓船街的寡妇们都很喜欢这两个专属于她们拓船街的孩子。 阿晓与苏颉走到拓船街已经许久未打理,已然生出青苔的石板路上,远远的就看见那刘张王三位婶子刚刚搭着伙一齐回来。。 刘婶年纪最大,模样已经略显老态,心地却是最为善良,阿晓记得她平日里过节连鸡都不敢杀,家里还供着一个已经被烛火熏黑的神像,苏颉曾经开玩笑说道,这神仙做的也太可怜了,连点荤腥都不曾沾到,要是他能跑啊,准不到你家做神仙嘞! 张婶嗓门最大,性子也是极为豪放,阿晓觉得苏颉的嗓门可能是学她的,苏秋景也曾骂过他,在学堂里面不好好学,专门来学一些这种乡下女人的东西。 王婶年纪最小,却爱喝酒,根据梵烟说,传闻她和陈家酒馆的老板陈老大有一腿。 阿晓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因为每次他看见王婶去陈家酒馆时,原本看起来很漂亮的酒馆老板娘一下子就变得像要吃人一般,眼睛瞪的极大,虽然王婶去打酒的时候不说话,但是每次打酒的时候,王婶的酒壶里的酒似乎都有比别人壶里的都要满上一层。 “三位婶子好。” 阿晓很恭敬地喊道,毕竟这三人从小对自己便极好,都把自己当成自家孩子。 “三个婶子!从哪里回来啊?”苏颉对着那巷口走出来的三位女人喊道。 “我们啊,从你爹房间里刚出来呢。”王婶扭着那还算年轻的腰肢,学着那些郡里的小姐们的步伐缓缓走过来笑道。 “啧啧啧,还去我家呢,福喜街品香阁里面的姐姐哪个不比你俊俏多了!”苏颉打趣道。 “好啊你,小小年纪就敢和你婶子开这种玩笑,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了可怎么的了!”王婶一听这话便变了脸色,跑过来便作势要打苏颉。 女人把苏颉撵的满地跑。 阿晓和刘张二人则站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刘婶先是乐呵呵地发话了:“阿颉就是和小王合得来,我还是喜欢我们阿晓,张妹子你过来瞧瞧,这才几日不见,这孩子倒是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说完还不忘记捏了捏阿晓的脸。 张婶也是赞同,道:“真是贵人的种!要是换上一身锦袍,铁定比那李家的小胖子都有贵气三分!” 刘婶鄙夷道:“那李家的小胖子哪里有半点贵气,穿着一身锦袍,倒像是一只小豚猪学人走路呢。” “对对对!刘婶,你这句话说的好!” 苏颉大声响应道,“那家伙,吃的那么胖,真像是一只猪!他还叫栖梧呢,先生说凤凰才栖梧桐,那家伙像是只猪,应该叫做豚梧!” “哈哈哈哈~” 三位婶婶都不由得笑出了声,连阿晓都笑了出来,阿晓拍了拍苏颉的肩膀,忍住心中的笑意,小声道:“别这么大声,等下被谁听见了传到他耳朵里,你们两个又要干仗。” “切!谁怕他啊?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按在地上!”苏颉语气显得很是轻松。 这么多日子来,苏颉的身体早已经被他父亲锻炼地相当的强大,一般的孩子他一只手就可以推翻。 “还吹牛呢?我前段时间还看见你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眼睛都肿了,这总不是假的吧?”王婶掩着嘴笑道。 “那,那是因为他叫人!” 苏颉的语气相当不满,“本来他被我打到地上的,谁知道他叫了六七个人来把我的手脚给按住了,我这才使不上力,他要是敢单独过来,我不把他腿打断!” “就他那几个人,要不是人多我还真的不怕,等到后年的武试初试上,他们几个人单挑在我手里过不了几招,到时候我肯定是咱们剑邑城的头魁!” 大秦的录用人才有两种方法,一是文试,二是武试。文试又分有两科,明经科考查学生的经文学识,还有问题论证,数论科考察学生的运算解答能力。 文试的要求太高,再加上剑邑城又是乡下小城,这里的学生基本没有什么乐意上学的,所以剑邑城一年也出不了几个能考去宜安郡太学府的。 而武试才是这些小城孩子的出路,学堂里面也有专门的体术先生,相比于枯燥的经文,这些在学堂读书的孩子自然是喜欢武试的居多。苏颉自然不喜文,在武道上苏秋景的确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早早地就把他的底子打的极为扎实,就等着这四年一度的文武试。 到时候宜安郡会派出监察使来辖区各县招收学生,考核通过的便会招入郡城太学府,到了郡里再过四年,淮南侯府亦会派出监察使去往各郡太学府招收学生,考核同样分为两种,重复如此环节,再往上,就是去往整个大秦国的最高学府——帝都太学院。 岁寒曾经说过,帝都太学院才是大秦国所有天才的天堂,儒道、剑道、释道、武道、还有仙道的天才都会在那里聚集,里面的教习更是强大,连普通的教习至少都是气海境界的修士。 阿晓曾听学堂的教文经学的陈老虎说过,他当年也只在宜安郡的太学府读过书,还没有去过淮南城,更不要说帝都了,要是从整个剑邑城找出一个去过帝都的,阿晓也只知道江叔叔。 “那我到时候就等你这小子考去帝都,当大将军光宗耀祖罢?” “对了,还有阿晓。” 王婶回头开玩笑般说道,“听学堂的先生说,阿晓你的文试成绩次次都极好,那我也等你考去帝都,位列三公,到时候我们这个小城又出文臣又出武将,到时候还落个文武之乡的美名呢哈哈哈……” 另外两个女人也一并起哄,扯着现在就要讨红喜钱,阿晓和苏颉两人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出来,两人小跑着来到了码头边上,这里早已经被县衙的差人们打扫的干干净净。 此时五六个官差已经在旁边布置着场地,正在来回不停地从县衙旁的县庙里搬着木雕的神像、还有晦暗的黄铜鼎等物件,其中一个正在歇脚的年轻人光着膀子坐在地上抽着旱烟,抬起头,看见苏颉和阿晓二人,惊讶道:“哟,这不是苏家小子和阿晓么!怎么还没有去那河西啊?” “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苏颉都嬉皮笑脸贴上去,问道:“丁易哥,你看见我爹去哪儿了么?” “苏老爷和县老爷还有李家的那位在一起,至于去了哪儿,我还是真不知道,或许还在庙里帮忙呢。对了,你爹说过船过会会来,你们这么久没有过来,我以为你和阿晓已经过去了,” 丁易嗒拔地又抽了一口,吐出一道烟圈,看着阿晓,问道:“你家老爷子可好啊?老道长我可是许久没有看到他了。” 阿晓挠挠头,“爷爷说最近要去一趟淮南城,得要好久才能回来。” 丁易啧啧嘴,道:“真是老道长啊,哪里都去得,一身轻松,不像我,这么多年了,为了攒些钱取个媳妇,每天都待在在县衙,最远也就是去过旁边的几个郡,还没有去过淮南城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丁易放下了来烟管,道:“那他就把你一个人丢这里了?” “嗯,我平时就住在家里,早上阿颉和我一起去学堂,我有钱,吃饭不愁,有时候去旁边的婶子家里吃,要不就是去苏颉家吃。” “看起来你长的文文静静地,没想到胆子还挺大,我像你这么大都不敢一个人睡觉,还得和我娘一起睡嘞!” 第一卷 的雨 第五十九章 浪花上的泡沫 江阔云低,鹭鸟鸣东风。 每到一年的这个时节,数不清的鹭鸟都从淮河以北飞往南方,白色的鸟群自天幕飞过,给这座溪河边小城的天空增添了一抹新异的色彩。 “晴空一鹤排云上!” 苏颉将身子后仰,惬意躺在船的隔栏上,两只有神的眼睛微眯着看向湛蓝天空下飞翔的鹭鸟,完全是把这艘小船当成了家里的太师椅。 “你又乱说先生教的诗句了。”阿晓笑着回答道,但是却没有放松手里的划桨的力度,“天上飞的这些都是鹭鸟,哪里来的白鹤?” “我才不管,反正管他什么鹭鸟还是白鹤,都是白色的大鸟,都一样!” “还有……”他兴奋地坐立起来,欢呼地张开双臂,“你不觉得很应景么?” “应景什么?”阿晓随着他的心意问道。 “多么壮阔啊!”苏颉指着远方水天相接的远处,望向这片波光嶙峋的水面,此时的水面上还有许多渔船和更大的货船未归。 他大声说道:“阿晓,你看看,溪河可是我们淮南道流入淮河最大的河流,足有百丈之宽,梅雨过后水更是大,行船在这种江面上,心里一股壮烈的心情简直是踊跃而上啊,你看这场景像不像柳先生话本里面的云梦泽水师大战?” “是壮阔!” 阿晓随他的手指看去,溪河水在火红的太阳星照射下奔腾不息地流向北方,在那隐约可见的河西对岸还有着一些黄牛正在悠然吃着青草。 划船的少年又想起了自己很早之前的那个光怪流离的梦境,那个梦境里有着神灵般居住的、城墙上镶嵌着古奥符文的黑曜石巨城,在那城池的旁边,便是一条奔涌不息的涛涛巨水。 阿晓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的那个梦境,如果真要来找出一些词来描述那条巨水的话,那就是连星月都似乎是从那巨水中升上天空,眼前的溪河与之相比就是萤火与皓月,浪花与大海。 但是他问过阿晓和爷爷,他们两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岁寒推测这可能是阿晓的体内秘境诞生所产生的异像。 阿晓也释然了,自从玉山回来后他便再也没有梦见这些古怪的梦境了,后来他想想也就释然,那么巨大的城池,怎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呢?就算是传说中神灵居住的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神灵又怎么会存在呢,他默默想着,江叔叔之前说过,世上没有神,最多有修行到了极致的修士而已。 “这有什么壮美的,溪河能有多大?”阿晓摇摇头,对着苏颉说道:“要是想要看壮美,赵先生曾经说过,排第一的是岭南道的南海郡日出才行,第二则是荆楚道的云梦泽日落。” “赵先生怎么知道?他又没有去过。”苏颉撇撇嘴。 “莫非就因为他是梵烟的父亲,你就这么相信你的老丈人?” “放屁吧你!”阿晓锤了他一拳。 “那是因为什么?怎么你这么喜欢听他说的?我就听不进去,难不成先生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么?特别是陈老虎,我有时候觉得他简直满嘴胡话。” 阿晓张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反驳,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只冒出来一句:“书上是这么说的,书上说的总不能错吧?” 二人争了一会儿,阿晓争不过苏颉,只能不和他争。 水面上的风吹的人想要入睡,河西和剑邑城虽说只是一水之隔,但却不在一个地理位置,需要往下游再划上个几里路才有码头供船只停靠。苏颉没有支撑多久,又躺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阿晓忽然喊上一句:“要到了!” 苏颉被惊地抖了一下,哆嗦一下坐立起来,把船都抖地摇动了一番。 阿晓忍住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快到了,起来了!” 苏颉升了个懒腰,在水里捞了一把河水洗了个脸,除去了脸上的倦意,这才慢悠悠说道:“真是舒服。” “你倒是舒服了。” 苏颉这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拍拍胸膛,“回去的路我来划,回去可是逆着水,这样算起来你还是赚了!” 阿晓没有理他,到了码头栓好绳子便直往不远处的果园里走去。 苏颉连忙跟上。 “河西的瓜地果园都是谢胖子家的,就是那个你家江叔叔的主家,他的所有水果都是那里来的,我们去的地方就是他的果园。”苏颉如是说道。 听到苏颉提到江老四,阿晓那双水灵的眼睛微微黯淡,话说几年前江叔叔还要带他来这河西来着,可最后究于梅雨时节涨水的缘故,终是没有来成,细细算来,已经这么久了么? 虽然说自己还有爷爷陪伴在自己身边,但阿晓心里还有一股不安,这股不安没有伴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有时候,甚至会在某个晚上的梦境中以一种奇诡的方式迸发出来,这种不安亦可称之为无处寻觅的归属感。 在梦里他只有一个人,院子、香樟树、老井,甚至自己喝水的竹筒都在,可是从始到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拓船街末尾的那个小院子里的人就是阿晓的归属感。 他本能地感受到自己离爷爷越来越远。 从江老四离开后,老道士外出便越发的频繁了,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不过三五日也就回来了,到后面的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归家,再到现在最近出去的一次,已经一月有余了。 有时候阿晓很怕小院子里就只留下他一个人,他不是害怕一个人住,他是怕爷爷和江叔叔都不要他了。 他原本就没有家,是老道士和江老四将他捡来的,剑邑城所有人都知道。 无家之人总是害怕自己一直追逐的是泡沫之影。 所以他这几年拼命的想要重新打开自己的命关,他想要疯狂修行得到夸奖,但是那命关似乎被生铁铸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这些日子来老道士很少过问阿晓修行上的事情,有时回来后也只是匆匆离去,把阿晓往苏家一放,第二天便又急忙赶出去了。阿晓有时会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所以爷爷对自己放弃了? “阿晓?走啦!” 苏颉戳了戳阿晓的背。 阿晓回过神来。 二人走了没有多远便来到了果园旁边,果园用的是麻草连着一些齐人高的木棍简单的围起来,大门则是用一整块大木板做成,上面还有些用煤炭胡乱写成的字。 “你个臭婊子生养的!在我面前你狂什么?” 阿晓和苏颉还未走进果园,便听到一阵喊叫和打骂的声音。 果园里树下,几个健硕的,看起来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围城了一个小圈,正在对着圈内的某个“东西”拳打脚踢,一旁还有个小胖子正颐指气使,手里还握着一个尚未吃完的雪梨,得意洋洋。 “你这个臭婊子养的,居然敢这么对李哥说话?李哥你不要出手,这种脏女人生的不配你亲手打他!”其中一个骂道。 “对对对!这种恶心的种真不配活在世界上!怪不得我爹说过龙生龙,凤生凤,你这种贱人生的,就是贱种!”又一个骂完,还往那“东西”的身上啐了一口浓痰。 那团缩成一团球的“东西”动了动,居然舒展开来,赫然是一个瘦弱的少年,那少年面黄肌瘦,身上的本就不甚完好的衣服又被踢打出了不少破损,他缓慢抬起头,瞪着一旁的小胖子:“我不是杂种,我妈也不是贱人。” 语气很平淡,却又很决烈。 “你还敢顶嘴了不成?在学堂里你就像是个吃粪的丧家狗,那张嘴真是臭的可以,到处向先生告状,我还怕你了不成?” 小胖子怒了,撸起两只袖子,把那个还未吃完的雪梨狠狠地往那地上躺着的瘦弱少年脸上一砸,雪梨与脸颊相撞,汁水四溢,接着便是一只手抓拉住了瘦弱少年的衣领,竟是将他直接提了起来,小胖子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厉声质问道: “你给不给我?不给我我就再打你一顿!” “不给。” 瘦弱少年回应的很坚决。 “你!” 小胖子扬起拳头,就要往这面黄肌瘦的少年脸上狠狠地打下去。 第一卷 的雨 第六十章 再见罗伯 少年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准备承受这来自小胖子的一记重拳。 拳头不大,力度可不小,由远及近,带着呼啸拳风,却是最终在了消瘦少年那蜡黄色的脸庞前。 消瘦少年抬起头,仅还算清澈的眼睛中露出疑惑的色彩。 那小胖子散开了紧攥的拳头,沉声道:“你真的不打算给我?” 消瘦少年摇摇头,嘴唇紧抿着,什么也不打算说。 “哥,你和他有什么可说的,他就一个贱种,有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早就听说过,他早就不是罗家的人了,他母亲偷汉子,被罗家给赶了出来,罗家老爷念着他的情分,才供他养这么大,说句难听的话,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外面的野种呢!” “对对对!栖梧哥,你和他废话什么,这人就是一傻子,学堂里面数他最傻!肯定是贱人生的野种,这是遭了天谴了,要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种傻子?” “说的没有错!我记得有一次……” 一旁的几人附和着,数出一件又一件往事,声音里充满了戏谑和嘲弄,语气浩荡,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对待低级人种的浩大审判。 “停停停!” 小胖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蹲下来看着少年那张蜡黄消瘦的脸,“真的不打算给我?我又不是不给你钱,就当卖给我,五十个铜板,够了吗?” “栖梧哥!你怎么花这么多钱买这个贱种的东西!”一旁的人不满道。 “怎么样?”小胖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道:“你要知道,五十个铜板可比你这个值钱多了,你这东西去当铺卖,最高也不会超过这个数……” 出乎小胖子的意料,消瘦少年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花上,直接是摇头。 “这是你自找的!” “真是贱种!软饮不吃,真是抬举你了,你个下流的狗胚子!” 一旁的一个跟班顿时怒了,李忠捏起拳头,突出部分食指,抬手便是一记凤拳,打在消瘦少年的脸上。 少年闷哼一声,那被拳头击打的部分顿时红肿开来,手却依旧紧放在胸前,似乎是在抓着些什么宝贵东西。 “喂,李毅,我终于知道爹说的一句话了。”那叫做李忠的跟班对着李毅说道。 “啥话?”一旁的李毅显然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问住了,还有名叫做李勇的少年也一脸懵。 “打肿脸充胖子呗!” 短暂的沉默过后,那欢天喜地的笑声便是如同山洪爆发般向四周席卷而来,众人皆笑的前俯后仰,连那李栖梧都不禁笑了三分。 只有那李勇站在原地,挠着头,疑惑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你比这个贱种都傻!”李忠气得按了一下他那不争气的头。 “哟呵,你们看看,这贱种还会瞪着我们呢!”那名叫做李毅的跟班见同伴已经让大家愉悦了一番,自己自然也要大展身手,俯下身去,揪着那消瘦少年的头发,将其从地上提起,炫耀似的向众人转了一圈,道:“你们看看,他的脸现在红的像只猴屁股似的!” 消瘦少年虽然被李毅着头发提起来,脸都痛的有些发白,但一只手却依旧藏在那宽大衣袖内。 “是啊,比你家李猪的脸都要胖!”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谁?”那三个跟班小厮四下环视,没有发现哪处有人,正是纳闷,李栖梧听到这个声音,倒是来了兴趣,抬起头一看,轻笑道:“苏猴子,你来多管什么闲事?难不成又是皮痒了?几日前揍得你还不够是不是?” 说话的人正是苏颉,苏颉带着阿晓,以一个帅气的姿势从那土堆上翻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李猪,你不就是会欺负欺负罗伯么?仗着人家老实,就欺负人家,这么多年也没有长进,真是个缺把的!” 来人正是苏颉与阿晓,二人听到这边有吵闹的声音,走上前来一看,倒也意外,发现被打的人是那罗伯。 出于对罗伯的同情,阿晓断不然这样看着罗伯被李家这几个人欺负,至于苏颉,他本来就和李栖梧互相看不上眼。 “哟,还不止苏颉啊,连我们学堂的大文豪阿晓也来了,你们两个人来我这,就是想要为这个废物出头?”李栖梧笑道。 阿晓皱眉道:“栖梧,大家都是同窗,你这样欺负罗伯,这样不好。” “阿晓,你们两个都说我欺负他是吧?但是我可没有欺负他。”李栖梧摆摆手,显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他揪起罗伯的头发,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笑着问道:“罗伯,你自己来告诉这个为你出头的死猴子和阿晓,我欺负你了吗?” 苏颉和阿晓此时也是看向罗伯。 “没,没有……”罗伯的眼睛不断躲闪着苏颉与阿晓,小声低声细语。 小胖子一把将罗伯丢在沙土地上,罗伯小心翼翼地蹲了起来,躲闪着退到了后面。 “看到没有,他自己都说了,我没有欺负他。”李栖梧淡然说道。 李栖梧说道:“苏颉,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讨厌这个家伙的吗?怎么现在反而为他说情了?” “啊呀,难道是说,你触景生情,看到他被打,想到了那他你被我揍的场景?”李栖梧故意嘲弄道。 “可恶,你这个死猪就会狗仗人势,真是阴阳怪气,有本事别叫人,老子今天就把你按到地上,看你服不服!”苏颉此时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要不是阿晓拦着,以他的暴脾气早就冲了上去。 “苏颉,莫说我没有欺负他,就算是我——” “当着你们的面欺负了他,你又能怎么样?”李栖梧话锋一转,讥笑一声,只不过是在瞬间便已经抬起右腿,猛然绷直,使出一记侧踢,径直踢在了躲在后面的罗伯身上,看似臃肿的腿部却在这一刹那仿佛是一根厚沉铁棍,将罗伯直接踢飞数米之远! 李栖梧身形虽然臃肿,可事实上,在学堂里体术课上,除了苏颉,还真没有谁比他的底子更好,当然这也归功于李家的家大业大,从小就有着坚实的基础,可却实也与他那还算不错的根骨息息相关。 被踢飞的罗伯往前扑摔,头向下直接蹭在沙土地上,粗糙的沙砾将那张原本消瘦的脸上的黄蜡皮肤划破,血液开始从皮肤下面渗透出来,与粘在脸上的灰尘混杂在一起,像个从无间地狱里面出来的鬼魄。” 罗伯一只手依然紧攥着放在胸前,用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缓缓地爬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他茫然看向李栖梧,直到李栖梧点了点头,这才默默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你!” 苏颉被激怒了,挣脱开阿晓,冲上前去便是攥指成拳,赫然也是使出了凤拳,以苏颉的体格使出凤拳,这一拳的力道可比之前打在罗伯脸上的那拳高出不知凡几,若是打到常人身上,绝对要敷上药还得痛上几天。 凤拳是学堂体术课上教授的最基本拳术之一,虽然不是传说中的顶级拳法那般有开山裂石的效果,可能被大秦选为县内学堂的基本教授拳术,那也说明此拳与此阶段的少年力道最为符合! “李忠、李毅、李勇,你们三个最好不要挡在我面前,我只要揍李胖子!”苏颉喝道,呼啸的一拳带着风声,有如磐石巨力般捶向李栖梧! 三人脸色大变,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苏颉会这般暴怒,可李栖梧是家中少爷,三人只是家中门房的孩子,断不敢让李栖梧收到半点伤害,此时心中暗道少爷害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苏颉的体格在学堂里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连平日里最会骂苏颉的陈老虎的称赞他在体术方面的造诣,他的父亲又曾是武威军出身,一身骨架和横练功法极为扎实,一个打他们几个不是问题,这要是硬碰上,自己的手起码要休息几天。 李家三人,除却少爷李栖梧外,只有李勇的体格最大,也最老实,忠、毅两人眼神一转,便明白了对面的心中所想,默契地推出李勇迎上苏颉,李勇被推了一个趔趄,只能同样使出一记凤鸣,和苏颉的拳头碰撞到了一起。 “咝……”只是拳头刚刚碰撞,李勇吃痛便缩了回来,站在原地不停甩手,痛的直叫唤,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边叫唤,一边还委屈地埋怨个不停。 李栖梧见苏颉已经和李勇碰撞一番,当下身形一闪,那臃肿的身形却十分灵活,使出一记鞭腿,径直抽向苏颉头部! “肥猪!”苏颉冷笑几声,猛吸一口气,全身气力汇聚右拳上,不躲不闪,一拳迎上李栖梧的鞭腿! 老话说拳不打腿,在寻常情况下,拳的力量一般情况下是不如腿部,而苏颉却没有躲闪,直接选择硬上,这是对自己拳力的极大自信! 拳脚相交,双方谁也没有占到半分好处,苏颉此时收拳回身,左臂猛然发力,凝腰回旋,对着前面的小胖子直接使出一记侧向肘击,这一击简直就是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累赘,可惜小胖子步伐极为灵活,见此不妙身形向后退了几步,不敢硬接苏颉这一招。 “死胖子,再吃我一记长拳!”苏颉大笑,趁着李栖梧回撤之时,双拳直捣而出,捶向其面门! 和穿透力强的凤拳不同,长拳更注重爆发,需要回身再蓄力打出,但挥击的时间也就更长,相比凤拳,这种直来直去的长拳更适合苏颉的大开大合的性子,让他越来越进入狂放的状态! 李栖梧也是不甘被动挨打,当下也同时使出长拳,若是自己主动出手,还打不过他,那岂不是脸面全无? 刚一相撞,李栖梧便轻微向后退了半步,相比于天生大力的苏颉,他还是弱了半分。 “再来啊,死胖子!”苏颉挥拳打的越发凌厉,拳速也越来越快,李栖梧再硬接一记,又是后退了半分。 “再来!”苏颉如跗骨之蛆般粘了上来,在不断的后退之下,李栖梧也是动了火气,那张圆润的脸庞涨的通红,不断喘着大气,怒道:“死猴子,等死吧你!” 双方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李栖梧大喝道与苏颉打到一起,长拳与凤拳相击,鞭腿与侧踢相交,侧击迎上虎背拳捶,拳脚功夫源源不断地使出,传来飒飒声响! 终于,稍显颓势的李栖梧被苏颉抓到机会,被一记冲拳打了一个趔趄,苏颉不可能让李栖梧喘过气来,当下再来一记直拳,打向李栖梧面门! 这一退,李栖梧便是失去了和苏颉相斗的机会,先手以失,苏颉的拳势如暴风骤雨般向李栖梧攻来,一拳力量更胜一拳,如海浪涛涛,绵延不绝,逼的他不断后退,只能勉强借助灵活的步法来卸去这一重又一重的力道。 “可恶,这家伙是吃老虎长大的吗?力气和牛一般!”李栖梧暗道。 “啪!” 李栖梧和苏颉的拳头再次碰撞一记,李栖梧却不再向前与苏颉对拼,只见这位小胖子步法越发矫健,不断向后拉扯,竟是以一种奇妙的步伐踩在沙地上,如同白鹭立于沙洲之上,伺机捕食那游近的鱼儿。 小胖子向后缓缓后退,依靠双腿不断卸去苏颉双拳上传来的力道,如此下来,正面对决苏颉,一直不落下风,虽是看见不了身后情况,后退却依旧稳当无比,宛如后脑长了一颗神眼。 “是白鹭步!”阿晓惊讶道。 “这小家伙基本功的确不错!”岁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在阿晓体内说道。 “那按你的推测,苏颉能不能击败李栖梧?”阿晓问道。 第一卷 的雨 第六十一章 你们搞我 “白鹭步以灵巧著称,在众多锻体术中也算是比较高明的武技了,你们这剑邑城自然是没有的,还有这个小胖子年纪尚小,就能把白鹭步使成这样,也是不错。”岁寒说道。 “那肯定是和李栖梧那位在郡城当主簿的爹有关系了。”阿晓道。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天下的锻体术,分有几种么?今儿就看小胖子使的这门白鹭步,你能看出是什么种类?第几层次?”岁寒饶有兴趣问道。 “自然记得。”阿晓不假思索道,“自从体内秘境被修士发现后,修士便有了搅动风云大局的能力,越强大的修士,越成为一方大势力的威慑力量,为了抗衡修士的秘境元气,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开始对着自己的外部进行锻打,强化。” “按理说普通人是不可能有着超越修士的力量,但是在大修士的推演帮助下,在千年前,周王朝借助天材地宝的强大力量,改造了普通人,并且创造了一批适合自身的武技,这种武技,便是锻体术。” “锻体术分又为三类三等,分别是步法类、炼骨类、体术类,其中每类有有着三等层次,步法类就比如这门白鹭步,靠灵巧和敏捷取胜,炼骨就是强化身体,比如去玉山时的那位使的龙象劲,靠雄浑力道取胜。” “而体术种类就多种多样了,拳术,腿法,掌法等都是属于体术类。” “嗯……”至于这白鹭步,算得上第二层次的步法。”阿晓目不转睛盯着那李栖梧不断变幻的腿部,然后点点头,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李栖梧看似已经对白鹭步有了入门实力,腿法变幻的好看,但实则不稳,撑不了多久。” 岁寒笑道,“你还真的看的出来,我先前已经说了这小胖子使的不错,还以为你会被我绕进去,眼光和脑子都还算不错,看来那个憨子江老四和老头子没有把你教的木讷嘛。” “既然如此,那么李栖梧是绝无可能打败苏颉的了。”阿晓心想道。 沙地上的两人依旧打的热火朝天,双方一直你来我往交手几十回合,那李家三人也没有丝毫上前相帮的意思。 李忠赞叹一声,“你们两个看看,少爷在遛他呢!你看看少爷这么轻松就把苏家少爷遛的团团转,我们少爷可真是奇才!” “我们应该不需要去帮忙了吧?毕竟不要抢了少爷风头。” 李毅也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也只有少爷能这样做了,你是不知道,这苏家少爷打起人来可狠呢,上次我们都是八个人才抓住他把他按在地上打,现在只需要少爷一个人就可以把他耍的团团转,少爷可真厉害!” 那李勇还在吹着自己发红的拳头,一直在旁边埋怨二人把自己推上去的事情。 “呼呼呼……” 一旁与苏颉打在一起的小胖子喘着粗气,望着还不断猛攻过来的苏颉,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不由得低声骂道:“这死猴子是吃了仙丹么?打这么久还不带累的,我这都学了白鹭步了,怎么还会打不过他?” 苏颉依旧是猛攻一方,讥笑道:死猪,过来啊,不要只会后退!有本事和我干架!” “要是你实在打不过的话……”苏颉指了指自己的胯下,笑道:“那从我这里跨过去也可以,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你等着!”李栖梧也是不甘心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反骂了一句后,踩着白鹭步又冲了上来。 “明显力量不如苏颉,还有和苏颉硬碰,真是傻了。”阿晓摇摇头,要知道他自己也是开启过秘境的人,气力比寻常同龄人不知道高出几倍,却也只能和苏颉斗上几十招。 “不需要几个回合,苏颉赢定了,李栖梧马上要被苏颉按到地上打了。”阿晓说道。 果然,对拼一拳过后,那李栖梧被苏颉霸道的拳力逼得节节后退,终于是坚持不住,白鹭步失了方寸,一脚踏空。 李栖梧地低骂一声,想要尽全力弥补这步错误,却还是被苏颉抓住机会,一拳打来,李栖梧乱了分寸,调来手臂回防身前,没了步法的卸力,已然体力不支的李栖梧被苏颉一拳捶的后撤两三步。 随后苏颉拉进身位,双腿上的肌肉骤然发力,给予起跃支空中的力量,那只古铜色的拳头从其身后蓄力弓曲打出,恰好击打在小胖子的脸上! 李栖梧被这一拳打的晕头转向,眼神飘忽,眼看就要躺在沙地上了。 “少爷!” 一旁的三人惊呼,不知道为何局势反转如此之快,几人大步向前扶住被苏颉揍的迷糊的李栖梧,李忠猛恰了一会儿小胖子的人中,等到李栖梧终于缓过气来,这才怒喝道: “苏颉,你居然敢揍少爷,你完了,当真以为我们几个是吃素的?” “对,你以为我们是吃素的不成?”李勇也跟着大声喊道。 “那你们过来试试啊?我觉得你们也不怎么吃荤的吧?”苏颉捏着拳头,走上前来若无其事道。 “额……”李忠和李毅相视一眼,推了推李勇,二人异口同声道:“阿勇,上去揍他,为少爷报仇!” “报仇!”李勇跟着喊道。 “你过来。”李忠神秘兮兮地看了下苏颉,悄声在李勇耳旁说道:“来来来,我们商量一个计划,阿勇你来打头阵,我们两个等他漏了破绽,就上去把他干翻。” “如此这般,再这般……” “好聪明!不愧是忠哥你!”李勇惊叹道。 商量了一会儿,李勇又被推到双方对峙的中间,李勇鼓足底气,大喊道:“苏颉,你不要以为你打了少爷就能善终,我们这边可是有三个人,你就等着吧你!” “要知道,我后面可是有着两个兄弟,我们三个联手,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下凡,也得折在我们手里!” “俗话说好虎不斗群狼,你不要以为我们几个怕你,说实话,我们三人虽然比不上少爷,那也是只弱上半分,你今天要是过来给我们少爷陪个罪,我们也就把这事情揭过去了,井水不犯河水……” 阿晓走上前来。 “你想要干什么?”李勇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道,“今天是我们和苏颉的私人恩怨,我警告你哈,阿晓你最好不要参与,我也就不你计较,否则我哥们几个动起手来……” “看看你后面。”阿晓指了指李勇后面的那几人。 “呵呵,好低级的手段,想要我看后面,然后上来偷袭我,对吧?少爷早就和我讲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们居然还想来骗我?”李勇边往后退,一边得意说道。 “对吧,忠哥?我就知道他们会这样,你说我聪不聪明,连这都看出来了……” “忠哥?” “忠哥,你在么?”没有得到后面李忠的回答,李勇心里有些疑惑,随后他看着阿晓与苏颉,正色道:“我回个头,你们不许偷袭我!” “切,大傻帽。”苏颉坐在地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刁在嘴里。 得到苏颉的肯定回复后,李勇这才小心翼翼回头看去,现在的他只能看见二人背着李栖梧沿着河滩狂奔的背影,一溜烟早就跑远了。 “你,你们两个又搞我!”李勇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放声大声哭道,双脚不停蹬来蹬去,扬起一片沙尘。 第一卷 的雨 第六十二章 苏颉的根骨 “别打了,我说,我都说!”李勇都要哭出来了,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当出气包? 在教训一番李勇之后,苏颉问出了几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李勇哭戚戚地准备回家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嘴里还咒道:“天杀的苏颉,又不是我惹了你,每次都揍我,真是猪一样,难不成我上辈子真是杀了你?祝你下辈子成只猴子,还有,少爷也不地道!哥几个也是这样……” 苏颉脚一颤,作势上前还要动手。 李勇跑的飞快,只在沙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似乎是李栖梧看中了罗伯身上的什么东西,他想要,可想也不要想了,罗伯那种驴子脾气的人会给么?五十文钱罗伯也不肯卖,然后罗伯就被打了一顿呗。”苏颉说道。 “东西,什么东西这么金贵?五十文钱都不出手,难不成是什么金银玉器?”阿晓挠头,表示不解。 “谁知道呢?”苏颉也有些搞不明白,他把手搭在阿晓肩膀之上,大大咧咧道:“别想啦,想来罗伯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先做完我们的事情再说。” “回去完了,可得挨上一顿骂的,还有,罗伯这家伙,帮他解了围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跑了,也难怪经常被李栖梧他们打……” “阿晓,把你的手搭在这小子身上看看。”一向话少的岁寒忽然开口道。 阿晓会意,将手搭在苏颉肩膀处。 “喂,你搭着我干什么?你这样搞得我肩膀酸嘞!”苏颉想要躲开。 阿晓对着苏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严肃道:“嘘,别出声,有正事。” “有什么正事?你别耍了,再耍的话,晚了回去我们就要……” “这……” “是神迹吗?” 苏颉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景色,声音颤栗道。 只见阿晓的手臂上浮现出无数的白色光尘,均匀的溢散在其身体附近,像是陈列在夜幕中的众星位,灿若明光。还有脚下那原本燥热的沙地也顿时凉爽了下来,没有丝毫火气。 尘粒与星辰交相呼应,河水和星海引发颤动! 四周的环境变化逐渐变得迟钝,天上似乎有着道道看不见的气体宛若江河般在奔腾翻滚,连不远处的溪河河水都在向外面溢出道道透明之气! 紧接着阿晓的身后便浮现出一座通天石峰的,宛若擎天之剑,将要刺破苍穹!更加神奇的是,那通天巨峰之上居然还有着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在其上散发着勃勃生机! “山上,似乎有着好大一棵树!那是……桃子?”来不及发出任何感慨,在巨峰显化的瞬间,苏颉便看到一位白衣男子笑吟吟地坐在桃树之上,向着自己一指按来! 这一指带给苏颉的感觉就是太过玄奥,上面萦绕的秘文复杂的数量让他头晕眼花,上面的流动着的无数道闪亮的规则更是散发出上古玄秘的气息! 紧接着他便感到一股火热澎湃的力量入体,这一股力量在顺着他的骨架游动,像是一只在水里的鱼儿,在他的骨骼之间窜来窜去,仿佛要把他体内搅个天翻地覆! 数息之后,光尘被吸入阿晓体内,周边环境也恢复原样。 苏颉也晕躺在了地上。 “真他娘的壮烈,还有,阿晓,我真的很痛啊!”苏颉在晕过去的瞬间,还骂了一句。 “是壮观!” “他没有事吧?”阿晓关切向岁寒问道。 “自然没有什么大事,我刚才只是探了下他的根骨而已,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腰似白虎、脊如大龙,看来这个孩子的确是一个好苗子,放眼整个大秦国,都不见得有几个人能比他更适合修炼武道。”岁寒道。 阿晓先生将躺在地上的苏颉摆了个好位置躺好,随后才起身问道:“岁寒,那我觉得我的天资怎么样?” “彼此彼此吧。”岁寒想也不想就如此答道,“但按你的资质,江老四着实不应该把我放到你这里照顾你,你去道陵剑宗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啊?……果然我不是什么好苗子……”阿晓的语气有些失落。 “并不是……”岁寒哭笑不得,只得说道: “天下的修炼途径太多,虽然说是殊途同归,但是还是有着差异的。像是大秦的顶级大派,便是以四方仙门和中央学府为首的五派,其中帝都太学院的儒道讲究修身正气,而南方道陵剑宗以剑道称雄,所以我说你的天资更适合练剑,而不是修气。” “虽然你的天赋很好,但是,你怎么也不像是个儒道修士啊。”岁寒感慨地说道,“从日常的行为来看,你甚至不像是个修士。” “那按照你说的,我不像是修士,那还能是什么?我可是很努力的。”阿晓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了希冀的光芒。 “这也难说,正常的修士那可是趾高气扬的不得了,平日里在普通人面前眼睛都抬的老高,你却没有,正常修士会想要各种天材地宝,你看到却一丝贪念也没有,就单我这书内,也记载了无数种秘法,你也没有丝毫兴趣。” “平日里你去学堂学完后,要不是回家,要不然在外面和苏颉他们几个混在一起,修士怎么可能和这种小屁孩玩?” 阿晓不解道:“可是,可是大家都是这样的啊?我们每天上学,做功课,在剑邑城的石头老巷子里面躲藏玩耍,大家都是这样啊?我只不过是比他们多了一个修炼的过程而已吧?” “还有,因为爷爷和江叔叔叮嘱过的,我不能露出是修士的身份的!”阿晓郑重其事说道。 像是想起了了什么,岁寒也点点头,“的确不能说出来,这点我是同意的,要是说出来了,或许你会后悔。” “所以我说嘛,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只想要好好修炼,然后去帝都!” 岁寒乍然,道:“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儒道祖师的一句话。” “你是个人。”岁寒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阿晓被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吓了一跳,长呼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人,难道还是妖怪啊!” “说了这么多,我觉得什么修士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先把苏颉叫醒,把交代的事情办好,再来想修炼的事情,好不好?” 岁寒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件事情。 它在想当年祖师曾经说过的话,那个如天神般伟岸的男子曾经说过:“世间的人很多,但总有突出的那么几种,比如为世人立言立功立行,庇护苍生于万千广厦之下,收集功德成圣,这种人,我一般叫他为圣人。” “圣人可以靠功德成圣,但是世界如此之大,终究还有人与他们不同,还有一种人悟性绝佳,有能力开创一条属于自己的修行路,甚至可以丰富世间的规则,他们修到大乘,都是一派祖师的人物,这种人我称之为神人。” “那还有呢?”当年还未诞生出形体的岁寒好奇问道。 “还有的就是逍遥天地间,合乎天地自然大道的,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可利用自然之力,这种人我称之为仙人。” “比如那北方重阳仙宫的祖师。”他笑着说道。 “老师您既然说了这么多卓越的人物,那学生斗胆问一句,老师您达到的功绩也不少,像您这么厉害的人物,那您自己觉得您是什么人?”岁寒的书页一开一合,像是作揖拜道。 “我?”那人不禁哑然失笑。 过了片刻,他才认真回答道:“我觉得,我就是人。” “嗯,就是一个人。” …… 淮南城的一处茅草屋下,一位麻衣老者从冥想状态醒了过来。 “我看到了。”他小声念道。 “他在宜安郡。” 第一卷 的雨 第六十三章 什么东西? 阿晓同着苏颉,向果园内走去。 苏颉在岁寒的帮助下,不过片刻就醒了过来,在知道阿晓是修士的秘密后,他被阿晓警告一番,当下便拍了拍胸脯,保证谁也不告诉。 阿晓自然是相信,至于岁寒,也没有发表什么反对意见。 果园内有着座土砌的小屋,这里便是谢胖子的家丁所居住的地方,屋子原本是沙地上的豢养鸭儿的鸭棚,其建设没有任何艺术可言。谢胖子舍不得花钱了另建,故此只从中又筑起来了一道土墙,可住两人,用来做看园的临时休息室却是正好。 阿晓没花多少时间,便走到了土房门口。 土房内只有一个土炕、一套简易桌椅物件,还有一口大缸外,便无他物。 屋内没有人。 “看来人不在啊,有点烦嘞,先前还说好了,叫我们过来拿果子,这人,又跑哪儿去了?”苏颉埋怨道。 阿晓把苏颉放到了土炕之上,道:“要不然我去找谢叔,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如此甚好!”苏颉眨着眼睛,偷乐道。 苏颉刚和李栖梧几人打斗了一番,又被岁寒的浩然气入体,此时身体不比平常,阿晓便想要他休息一番。 “那你得小心了,阿晓,果园的最西边靠近河西的丛林,可能有蛇之类的野物,你一个人还是小心些,尽量就在这周边找找,要是找不到,咱们就在这等他回来,也是不急的。”苏颉提醒道。 “反正阿晓应该没有看起来那么文静,他说他是传说中下修士,那么总比自己厉害吧?”苏颉想道。 “没事嘞,您就好好躺着罢!”阿晓拍了拍苏颉,让其放心,便出了门。 “县令伯伯是说谢叔叔在这里的啊?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连园子都不看了么?”阿晓吩咐了苏颉几句,便出了门开始寻果园主人。 剑邑附近的果园最大的便是谢胖子的河西果园,如此大的果园可少不了人,若是少了人,那么可看不住,为了看果园,谢胖子还特意雇了两个练家子来看着。 “岁寒,可以帮我找到谢叔叔么?”阿晓再次求助于岁寒。 “可以,不过你得等一会。”岁寒道。 耗去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岁寒便开口说道:“去西边吧,那里我探查到了几个人生命的气息。” “好。”阿晓利落答道,把这木房的房门给带上了,便出了门。 “是这个方向么……”阿晓抬头看向西边,西边,是果园的边缘地区,谢胖子的果园在溪河的西面,是在河沙的堆积滩上开辟的种植园,从果园再过去,就是茂密的树林。 “我出发了!”阿晓低喝一声。 随着声音的落下,少年的那纤瘦的双腿居然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以这同龄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跨出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在沙地之上震起道道烟尘,随着烟尘的飘落,阿晓的身影开始在这片果林中疾步飞奔开来! 他不再伪装! 即使是他命关已经被封闭,但是这开过命关,受过元气滋养的身体,哪里是普通同龄人能比得上的? “继续往西!”岁寒发出指令。 可前面是一道一丈多来宽的沟渠,如若继续向前跑去,那么很可能会掉入沟渠,变成落汤鸡。 “好!”阿晓没有半分犹豫,依然疾步向前,在踏至沟渠前时,双腿同时发力,猛然向前跳去! “凭现在的力量,估计还差一点!”岁寒好笑的提醒道。 阿晓听到此处,脸上并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只见少年的腿部微微一颤,居然以一种奇特的姿态带动身体,在空中翻转了一番,借着这股力量,竟是在空中又提高了一部分,最终踏过了这道沟渠。 阿晓单手撑着地面,在落地的时候稍些滚了一圈,卸去了空中翻转带来了冲击,随后站了起来,笑道:“刚刚好,一点也不差。” “继续往前走半里路,就可以找到人了,后面的事情自己处理吧,我今日的消耗有些大了。”岁寒打了个哈欠。 岁寒今日难得说这么多话,就凭自己没有开秘境的身体,根本不能沟通天地元气给岁寒供给,今日能做这么多事情,也算到了极限。 “嗯。”阿晓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往前跑去! 他想要把灵鹭步再掌握一些! 李栖梧的灵鹭步虽然不错,但算不上什么高深的锻体术,阿晓在一旁观战的时候便仔细看了李栖梧腿法和发力转换点,就已经将李栖梧目前学会的这门锻体术的程度了解了大半,但是必须拿来试试手,如此这般才能彻底了解自己掌握的程度。 “果园的西边,是茂密的树林,为什么谢叔他们会离开果园,去这树林里面?” 阿晓向下一个滑步,巧妙的避开折下来的树枝,继续往西边跑去。 “差不多了!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拨开前面的草丛,阿晓终于发现了前面的三人。 “什么东西?”一个身材高猛的中年汉子持着铁剑向阿晓这边厉声喝道。 阿晓被这个汉子的叫喝惊了一下,这才发现三人中已经有一人不知受了什么伤,已然躺在了地上,谢胖子半跪在地面上,似乎正在观看那位已经躺在地上的那位的伤势。 阿晓正想开口解释,不料那位持剑汉子已经先手一个起步,双手握着铁剑,朝着阿晓这团草丛中直劈了下来! “这也太冲动了吧!”阿晓心一颤,向右勉强躲了过去。 铁剑切割空气的声音传到阿晓的耳内,它在诉说它的锋利和力量! “铮!”这一剑劈在土地上,溅起许多尘土,那人单手持剑朝着阿晓躲避的方向一挑,一团沙土便飞扬在了空中,遮蔽了少年的视线! 阿晓只得举起交叉双手放在脸前来挡住沙尘。 “簌!” 那人双手握着铁剑一道横劈,欲将阿晓砍成两半! 阿晓也是来不及多想这人为何攻击自己,只得施展出从李栖梧那里盗来的半缺的灵鹭步,踩着微妙的腿法身形向后一仰,铁剑从阿晓脸上不足半尺扫过,将少年的发丝都吹乱了几分。 那人见阿晓躲过了自己的二次横扫,也是看清楚了阿晓的模样,轻轻的“咦”了一声,倒是没有了刚开始的杀意,但却是来了兴趣,却是转扫为刺,如若一道水中游鱼,铁剑在他手中简直如鱼得水,向阿晓刺来的时候,便已经在空中分闪出几道剑光! “别打了!我是阿晓!”阿晓不想再耗下去,只得开口辩解道。 剑光切下阿晓的几缕发丝,随后停在了阿晓那张精致的脸旁。 “刚才才知道的,你个小伙子也不开口,搞得我以为有什么山上的野东西过来了。”持剑汉子说道,语气显得很是平淡。 “谢叔,是我!”阿晓对着不远处的谢胖子喊道。 “阿晓,是你啊。”谢胖子从另一旁快步走了过来,平时脸上那乐呵呵的表情却是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阿晓,不要怪谢一不讲道理,你随我过来看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晓也是有些疑惑,随着谢胖子走到树下,只见树下有一人正斜躺在树旁,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脖颈处被不知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大块肉,漏出了一个成人拇指般的孔洞,还可以看着里面的红色血筋。 “就是这么个情况。”谢一平淡说道,“今日我回了一趟城里,再过来的时候,便发现他不见了,屋外的草丛果树的枝条有打斗痕迹,所以我一路追了过来,最后在果园和树林的交界处见到了他。” “我刚把老爷你给带过来看这里的情况,然后就听到了后面的响声,这才出手的,不过你的基本功不错,在学堂里面武科的成绩应该是排在前面。” 谢胖子的眉头一皱,摸了摸那被咬烂的脖颈,道:“看来是遭了野东西了。”他抬头看向果园西边的树林,随之目光越过无穷茂密的丛林,终于看向极远处的山峰光影。 “我觉得不是野东西。”谢一开口道,阿晓觉得倒也奇怪,相处几年的朋友居然就这么死了,这个提着铁剑的男人居然也不伤心。 “野东西不管是狼虎,还是熊类,都不可能这样咬人的脖颈。” “唉,不管是什么东西,人终究是没了。”谢胖子叹了一口气。 果园本就建在河西的人烟稀少之地,还临近着森林,平常便有不少野物会乘机溜进来偷果园里的果子,因此也吸引来了不少凶猛的肉食动物,谢胖子正好是考虑到了这层原因,这才让谢一和死去的这位看守果园。 谢胖子严肃道:“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什么事,说不定得小心了,可能山上下来了什么大野物,不然这种练过几年的练家子也不可能就这样被拖走。” 一阵从溪河上吹来的风挂过,吹落几片枯黄的紫荆叶。 “我觉得,还是先报官吧。”阿晓出声道。 “这自然要上报给县衙,可是……”谢胖子欲言又止。 阿晓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今日是鹭鸣之日,到了晚上,各条大街都会有许多人来到剑邑城外的码头,参加今晚的鹭鸣祭,祭祀剑邑城的先祖与英杰,同时乞求下半年的丰收。 第一卷 的雨 第六十五章 罗伯(一) 溪河不知名的一处河滩旁。 罗伯踉踉跄跄地从果园跑了出来,一直跑到了这处河滩边上,发觉早已经看不见了后面的几人,从这往后看,已经是没了人影,只能看见自己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消瘦少年的脸已经破了相,灰尘和已经凝固血痂已然混在了一起,少年爬到河边,借着水里的倒影,看清了自己的这番狼狈模样,他提起自己的左手,试探性的触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 在他的手触摸到脸上血痂的时候,一个难以名状的剥皮之痛开始在他脸上泛滥开来,少年痛的伏在地上——他的脸上大半的皮肤,已经在刚刚的摔倒中被沙地磨去了。 水中映照出来的人,活像一只被褪了毛的流浪狗。 可惜自己不是狗,要是一只真的狗就好了,作为一只看家的大狗,至少能活到年前吧?如果主人喜爱的话,说不定还能一直欢快的摇尾活下去。 “娘,或许我真的很讨人厌恶么?” 罗伯的右手死死地缩在衣袖里,紧紧地攥着里面的某个小物件。 这也是他被李栖梧几人欺负的原因。 本来少年被罗老爷吩咐来果园打下手,罗老爷正妻死的早,后来又娶了好几房小妾,可生的多是女儿,儿子只有两个,罗伯便是其中年长的那位。 可因为母亲的缘故,罗伯从小便不受宠爱,罗老爷也不喜欢罗伯的这个性格,这几日果园人手不够,罗老爷和谢胖子谈妥了,打算将这个死脑筋的儿子支出去,反正眼不见为静,谁知道在路上遇到了来果园的李栖梧一行人,见到了罗伯手里的小物件就想拿来耍耍,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如今这样,还是先回家罢。 就这副模样回去肯定是不行的。 他寻了一处水流还算是平稳的河滩,照着自己的那张脸,忍着痛,沾了一些水擦去脸上的灰尘泥土。 还算薄弱的血痂不小心被罗伯自己擦破,脸上又渗出些许血迹,罗伯痛的嘶起牙,终于将脸上镶嵌入了皮肉的沙粒取出。 鲜血低落在河水里,逐渐四散消失。 一只住在旁边的透明小河虾闻到了鲜血的问题,尾巴一记屈弹,便向着这边游了过来,恰好落在了罗伯舀水的手中。 罗伯郑重地端起这有着小虾的一捧河水,低下头看着正在扑腾的小虾,小声笑道:“你跳到我手上干什么呢?难不成连你都想喝我的血,都想要欺负我?” 小虾米挣扎地从罗伯手上跳了出来,却是落在了离河滩的更远处,然而小河虾完全不知道距离,依旧奋力地往溪河爬去。 罗伯抬头看了下天上散发着温度的太阳星,看着那只小河虾,自言自语道:“太阳这么大,你会被晒死的。” “原来你少了一只腿啊,我说怎么爬的这么慢。” 罗伯拾起虾米,一把将其丢入了河中。 脸色蜡黄的少年重新走到河边,对照着河里的倒影,检查了许多次,等到脸上已经完全处理好了,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其实自己笑起来并没有多么好看,反而显得有些憨傻,罗伯自然知道这点,他的眉眼生的都极为普通,放到哪儿怕都不会有人注意谢什么,五官甚至不如阿晓的三分意蕴,甚至比那小胖子李栖梧都要普通上几分。 但是反正这地没什么人,笑起来给自己看,又何尝不可呢。 其实少年很羡慕阿晓和苏颉,羡慕他们每天都可以过得那么欢喜。 “或许是他们生的好看的缘故么?”少年细想道。好看的人天生惹人喜爱,甚至连学堂里赵先生的女儿梵烟也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又是处理了一番衣物,罗伯这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落日,发现时间居然也不早了,鲜红的太阳星已经沉入地平线,只残留了些许光芒还挂在天幕上,有些光芒窜到河面,变成了微波嶙峋的残光。 他快步跑了回系船的地方,回家晚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打骂。 可惜没有了船。 罗伯知道是李栖梧他们几个把船开走了,那是给渔户们临时停船用的,在几步外,瘦长的竹竿上还系着一根粗麻绳,罗伯随着这根绳子望去,这里居然还有一艘船。 少年人站在原地想了想,明白了这是阿晓和苏颉二人的小舟。 罗伯看着那将要落下地平线的太阳星,默默地脱下了身上那脏破的袍子,从河滩旁边找来了一块旧木板,将衣服给绑了上去。 随后他跳入了溪河。 生活在河边的孩子哪儿有不识水的,少年虽然会一些水性,可毕竟从来没有下过这么溪河大的河流,像溪河这种大河,水下毕竟下面是少不了涡流,连有经验的渔家都不敢直愣愣地闯下去。而且每年夏季汛期时,溪河总会夺去一些下河嬉闹的孩子的性命,像是少年这般举止,旁人要是看到了,定会惊诧说道: “这难道不要命了么?” 事实上,要不要命对于罗伯来说,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他现在想的就是快些归家,到家以后,按照平日里的惯例,给自己那间小屋子当中供奉的牌位给插上一支廉价的焚香。 消瘦少年一下水,便发觉河中水经过了太阳星的照射,温度却是恰好,罗伯终于舍出那只放在胸口的右手,死死地托着旧木板,向对面的剑邑城游去。 夕阳下,少年手托旧木板,在这嶙峋波浪中与大河相斗,像极了故事中的弄潮儿。 少年游到河中时,本能的感受到河水极深,河流中段脚下和水面的温度差别很大,可是他觉得没有什么区别,河流像是母亲一样包裹着他的身体,滋润他的每一寸皮肤。 没有故事里的那么多变数,他很顺利的游上了岸。 上岸地点离剑邑城还有一些距离,罗伯重新穿上了衣裳,直到把身上的水甩干,这才在岸边放牛的牛郎们惊异的目光中离去。 “他,他是直接从那边游过来的?”一位牛郎惊掉了自己手里的放牛鞭,对自己的同伴问道。 牛郎们看向这条最窄处都有足足数百米的大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个场景。 “这么小的年纪,一个人就这么游过来,他不要命了?还是说,他家里人不管?” 这一切都是亲眼目睹,另一位牛郎像是看见了鬼怪般,待到罗伯离去后,小声交流道:“这好像是罗老爷家的长子,性格可古怪了,据说他母亲死的早,是和别的男人私奔而丧命的……” “胡说,他母亲是偷人被罗老爷打死的!”又有一位放牛郎争论道。 …… 第一卷 的雨 第六十五章 罗伯(二) 剑邑城,罗家。 剑邑城虽然不大,但里头还是有几家土财主的,贩夫走卒们通常喜欢用李子、粟米、箩筐、鞋子来指明县里的富贵人家,意为李苏罗谢,而这罗伯所在的罗家,便是其中一处。 罗老爷的院子便坐落在老爷街的街头,占着整条街最好的一处风水位,院子门用的是讲究的“桃紫符”,也就是石匠们口中通常说的桃木紫檀铆钉,院墙则是用阁山拉来的土烧制,又用石灰粉刷的雪白,而最上面上面是块块都雕着不同形制花儿的泥瓦。 院子内有一座小木瓦结构的亭子,在青石板铺落的院墙内直直地立在左处.。 此时的一位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坐在亭内,亭子上木雕飞檐,苔藓细草,有了些江南读书才子的韵味。 孩子生的一副浑圆的脸蛋,身形偏不肥硕,一头散发自然而然的披在身后,身上穿的学堂的灰袍都有些显瘦,惹人喜欢。两道眉毛蹙起来的时候能弯曲成了月牙,有神的瞳孔里映照着一些索然无味的文字——是他手里的那本《古文通义》,孩子站起来升了个懒腰,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古字也太难了些,阿爹怎么逼着我要背出这些来,真是无趣,听说罗伯那家伙今天都出去了,我怎么就要待在这院子里,真是烦死了。” “喵呜!”一只有些肥态的橘猫轻声走了过来。 “橘子!”孩子有些欣喜地了抱起了小猫,欢喜地揉着橘猫的脑袋,橘猫被揉的极为舒服,安逸地眯起了眼,这种年纪的孩子天生喜欢毛茸茸的玩意,他拿起亭内木桌上的一块糕点,放在橘猫嘴边逗了逗: “吃么,吃么?”孩子满脸笑容。 在枯燥的读书时间内,能和猫玩一会,也是孩子的自乐。橘子是隔壁人家的猫,家猫喜欢翻在围墙上,因此常常遇到在这边院子里的罗鸿渐,一来二去,一人一猫也就熟络了起来。 橘猫嗅到香气,睁开眼舔了一口,随后直接将整块糕点囫囵吞下。 “吃这么快干什么,还有呢!”孩子觉得有些好笑,拿起桌子上的盛着糕点的盘子,准备逗逗这橘猫,怎知道这橘猫见了糕点,如同见了老鼠一般,直接从孩子怀中挣脱开来,跳在那盘子上。 孩子不过是十一二岁,只不过是单手拿着瓷盘,这猫一跳上来重量不知道增添了多少,孩子一时端不住,瓷盘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干啥子干啥子嘞!?”一个成熟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橘猫被这瓷盘摔碎的声音一惊,喵呜几声便跳上墙头,不见了踪影。 孩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心里却是想道:“这下可完蛋了。” 女人此时火急火燎地从堂屋内跑了出来,连头上的云髻都没有梳理完整,还剩下几缕发丝随意地在空气中飘荡。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女人的话,那么连孩子都会觉得这个词是“泼辣”,一双丹凤眼,徒增几分狡黠意味,脸型长而尖,身子如风中摇柳,奇瘦无比,如果以上这些特征也只能说明女人只是怜瘦,那么女人的声音则将这些直观印象一扫而空。 她的声音尖而高,像是话本里的巫婆妖怪。 “罗鸿渐!你又在这里闯祸了!” “这可是你爹最喜欢的瓷盘,乃是江南西道那景德郡的工匠产的,我们家这里独一份,你爹喜欢才给你用,没想到你倒好,愣是给它摔了!”女人的声音相当之高,孩子都想要捂着耳朵。 “我……不是我弄的,是橘子摔的!当时我想要给它吃盘子里的桂花糕,谁知道它把盘子给……”孩子语气越来越弱,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胆气明显有些不足。 他平日里最怕自己的这个娘亲,因为她的嘴巴极毒,自己的娘亲要是骂起人来,可不输那拓船街的几位婶子, “别说了,看你爹回来了,怎么收拾你!”女人狠狠地瞪了站在亭子里的孩子一眼,走过去揪着孩子耳朵,把他拽出了亭子内,指着门口的大青石板,喝道: “做错了事情就得受罚,你先到这里跪着,等你爹回来,听他发落!” “痛痛痛!娘,您轻些!”孩子求饶道。 “我要是轻了,你怕是不知道教训!”女人将孩子的耳朵揪的通红,把他提到正门前中央地带,用腿一顶,于是孩子的那双脆弱的膝盖就和青石板亲热去了。 罗家的三位下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跑了过来,那老爷的乳母是心疼不已,牵着女人的衣角,哀求道: “夫人啊,小少爷年纪还小,你这就让他去跪青石板子,他这种年纪怎么受得了啊!小少爷要是犯了什么错,您对着老身打骂便是,何故这种对待小少爷啊,他是您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舍得呢!” 管家陈伯也是在一旁劝道:“这是小少爷的无心之举,何况也是那猫干的好事,俗话说得好,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这瓷盘碎了,老朽花上些时间,去郡里一趟,也就再买一个,可这人是活的,跪坏了双腿,可就难办喽!” 还有那小杂役也在不停地给罗家小少爷说好话,嘴巴都说道要干了三人轮流下来,也没见这夫人脸色有些什么变动。 “姆妈,您不要再说了,这孩子,不管管他,他怕不是要翻了天不成!” “你们三个可不要拉他起来,让他在这里好好跪着!”女人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罗鸿渐,道:“还有你,要是有些志气,也就不要偷偷起来!” 正当三人吵闹打算再去劝劝夫人的时候,院子的大门被开了,进来的人是位约摸着三四十岁的男子,男子穿着一身绣着花鸟的锦衣,留着一缕山羊胡子,五官还算端正,头上带着一个旧纱帽,一进来便是问道: “吵吵些什么呢?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是老爷,老爷回来了!”三人惊喜地跑了过来,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还有一个满怀心痛的模样,说下了这前因后果。 一旁的罗鸿渐跪在地上,抬起头来,弱弱的说了喊了一声:“爹。” “哟,这是何事,鸿渐,你跪在这里做些什么呢?”罗老爷眉毛一挑,笑着说道。 “我打碎了您最喜欢的瓷盘,娘罚我跪在这里,等您回来发落。。”罗鸿渐小声说道。 出人意料,罗老爷并没有怒上心头,只是笑着接过了管家手里的一盏茶,饮了一口,然后笑着说道:“既然是做了错事,那你知错了么?” “知错了。” 罗老爷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走向亭子里,从案牍上拿起那本《古文通义》,说道: “今日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这本书,你讲第一章的内容给背下来,今天你就可以出去玩罢,我也不管你,要是背不出,那么这块瓷盘的钱,你就得学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出去挣钱,然后再赔我一块。” 罗鸿渐抓紧了衣角,有些紧张地问道:“那位现在开始了?” 罗老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六经皆史也。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或曰:《诗》、《书》、《礼》、《乐》、《春秋》,则既闻命矣……” “《易》以道阴阳,愿闻所以为政典,而与史同科之义焉。曰:闻诸夫子之言矣。“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知来藏往,吉凶与民同患。“其道盖包政教典章之所不及矣。象天法地,“是兴神物,以前民用……” “夫子曰:“我观夏道,杞不足徵,吾得夏时焉。我观殷道,宋不足徵,吾得坤乾焉。“夫夏时,夏正书也。坤乾,《易》类也。夫子憾夏、商之文献无所徵矣……” “停!”罗老爷越听心里越高兴,最后终于点点头,眯着眼笑道:“后面的比较简单,可以了,还不错。” 罗鸿渐如蒙大赦。 女人此时也从堂屋内走了出来,罗老爷笑眯眯着说罗鸿渐的读书成就,一旁的三个下人也在吹捧小少爷是文曲星下凡,一副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一位衣衫有些脏破,散着湿发,面容极为普通的少年闯了进来。 看到了衣衫褴褛的罗伯,罗老爷那双乐开了花的眉眼立即阴沉了下来,他沉声道: “你又去哪里厮混了?把自身搞成这个模样,还有没有点我们罗家人的风范?想当年我们罗家人祖上也是从淮南城迁来的名门望族,虽说现在早已经大不如前,可你这番模样,难不成不给列祖列宗蒙羞么!” 罗伯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眼睛呆呆地看在地上。 “看看你的样子,像是个什么,比那路旁的叫花子都要落魄,旁人不知道的呢,还会怪我平常对你不好,没有给你一件像样的衣服穿!” 罗老爷走上前,揪着罗伯的衣角,忍着怒气,开口道:“你这衣服都烂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 罗伯依旧沉默着,许久才抬起头,开口道:“不是我动手的,是李栖梧他们几个先过来……” “胡闹!”罗老爷额头的青筋暴起,脸也涨的通红,“你在学堂功课不学好也就算了,还学别人去干仗,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这才托关系,叫你去谢胖子那里做事,才第一天你这样胡闹!你叫我颜面何在?” “你就不能学学你弟,好好读书?也好让我省心!到时候有哪一天,在外面被别人打死了,我也不会去给你收尸!” 旁人都沉默着,不敢上来触罗老爷的怒火,毕竟事实上,罗伯这位大少爷在罗家,只是个没有娘的孩子,据说他娘也不怎么光彩,这位不怎么得老爷喜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而去惹老爷生气。 既然如此,罗伯不再开口,只是站在原地。 罗老爷看着罗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以为他在无视自己,顿时怒火上涌,一个巴掌直接扇在了罗伯脸上,巴掌和脸相交,那叫一个响亮,直接将罗伯打的一趔趄,差点没有倒在地上。 “当家的,你发这么大的火气干嘛?孩子闹了一些,也没有必要这样打啊,打坏了可怎么办!”让罗伯没有想到的是,女人居然会帮他说话。 “你就别管了,这逆子,不气死我,怕他就不会停下来!” “你看看你弟弟,虽然他打翻了一个瓷盘,可我也没有怪他,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听话,愿意读书!” “乓啷!”罗老爷气得将怀里的茶杯往地下一摔,拂袖而去。 “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今日的鹭鸣祭,你也不要来,省得给我丢人!” 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有姆妈看了一眼,然后就叹了一口气,随后跟着老爷离开了。 罗鸿渐想要说些什么,但随着罗夫人目光瞪过来,也不敢说话了。 罗夫人走上前,对着罗伯说了些话,随后就拉着罗鸿渐离开了,只留下罗伯一人站在院子内,不说也不哭。 其实罗伯很想哭,有今日被李栖梧和罗老爷痛打的原因,也有这些年来积压的情绪在内,可是母亲曾经教导他说,男子不可像女人一样,轻易哭泣,所以他便不哭。 脸上的血痂不是很明显,罗老爷也没有仔细看,但在刚刚罗老爷的巴掌下,好不容易凝结的血痂又脱落了,开始渗出丝丝血迹。 …… 转眼间,黄昏已过,外面开始了放鞭炮和擂鼓的声音,空气中传来硝烟和香油的味道,还有瓜果的气息,罗伯知道,这应该是鹭鸣祭快开始了。 “咕咕咕……” 肚子传来不争气的声音,这时门突然开了,罗伯转过头去,原来是家里对面姆妈回来了。 姆妈怀里端着一盘吃食,有水果有熟食,她先观望了下四周,在确定家里没有人后,这才蹑手蹑脚走过来,小声说道: “大少爷,你也别怪老爷,他正好在气头上,说的也是,你怎么就把那衣服给损坏了呢,算了,不说了,人得吃东西,这样才有气力,老爷脾气暴躁了些,你别怪他,他们几个下人也是在您家里讨饭吃的,也不敢为您说话,您担待些。” “这是夫人吩咐我我从祭典上拿来的,您快趁热吃了些吧。” 罗伯接过食物,大口吃了起来,吃的时候,眼泪也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罗伯没用一会儿就吃完了食物,他抬起头看向天上,此时也已经入夜,空中明月高悬,繁星点点,他开口问道: “姆妈,为什么弟弟打碎了盘子,爹还夸他?就因为他背出来了书么?可是爹没有要他继续背下去,其实弟弟后面的内容他没有背出来的,我知道他背不出来,可是为什么以前我也背了,还是背出来了全部,爹脸上却一点也不高兴?” “弟弟打碎的那个盘子,我听陈伯说过,那个盘子至少值五贯钱,可是我这身衣服,也不过十个铜板,为什么爹要打我,不骂弟弟?” “我今天去了河西,我做的很认真,不敢给他丢人,可李栖梧他们过来就想要抢我的东西,我不给,然后就被他们打了一顿,我没有去和他们打架啊,因为娘说打架不好,可是为什么爹也不问我为什么,就开始骂我?打我?” 姆妈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收拾好盘子也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大少爷,您就回屋吧,夫人说了,要你不要待在这里了,老爷等下回来,看到你又惹得他生气。” 罗伯点了点头,又在青石板上坐了一会儿,也就回屋了。 没有点灯,也没有关门,少年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从胸口掏出那块一直被攥紧的物体。 那是一块铜质鎏银的小弯月吊坠,外面鎏银有些地方也已经脱落,显示出黄白相间的模样。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间的缝隙,照在了少年的脸上,将床上的罗伯带回了宛若孩子的那段时光里,他紧攥着那块吊坠,用胸膛感受着吊坠上传来的凉意,随后缓缓睡去。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