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邪王的绝色一品妃》 第一章 血仇(上) 这是一个年代不详,未被记载,且已彻底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一段悠长往昔。 当时人族、冰魑族、血妖族共存于世。人族势大,冰魑族虽不及人族数量众多,但好在上下齐心,又有历代精干的王尊统领,故而冰魑族亦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存在。唯血妖族民风淳朴,既无好胜之心又无争权夺利的念想,以致族内军队几近摆设,无人尙武,无人练兵,大街上能看到的只有一张张憨实的面容,以及孩童们天真无邪的笑脸。 血妖族王城 “公主殿下!”一满头大汗的女官喊道,“请您别再爬了,不然弄脏了衣裙,一会可怎么参加您的庆生宴啊!” 树上,一十岁上下,面如粉雕的小女孩颇为无趣的撇了撇嘴,“脏了就脏了,反正逸哥哥不来,我穿得再好看也没用。” 说罢,这位小公主继续往树上爬,只不过她的一双红瞳微微有了黯色。 妖冶的艳瞳是血妖族特有的标志。 女官见劝说不动,无奈之余只得让身旁人去向王后禀报。毕竟是王上和王后唯一的子嗣,所有皇室成员可是都将这小公主当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心呢! 然而…… “快……快逃……”一满脸血污的男子躺在地上颤声道,接着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头一回见死人,女官当即跌坐到地。待到她回神,耳边已是源源不绝的杀戮声。 “啊!” “快!快去保护王上!!” “不!先保护公主要紧!” 数不清的尸体横斜在四周,有的是女官今早还打过交道的同僚,有的是女官平日里不怎么喜欢的禁军队,因着汉子们行事粗糙,女官还和他们吵过几句。 可现在……,这些往日活灵活现的人,身上、脸上皆是触目惊心的鲜红,甚至还有好些个人被剜去了双眼!! “不……不!!”女官终是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也是因此行凶者很快发现了她。 一群身着黑色铁甲的狰狞男子朝女官径直走来。 他们没有多言,举起刀倏然下落,女官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便直直倒地。 这一幕落入仍在树上的小公主眼里,女孩原本天真的眸子,此刻是无法形容的恐惧和悲恸。如同晴晴朗日遭遇风暴席卷,小小生灵却无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逸……逸哥哥……救……救救我…… 想起以往每每遇到麻烦,都是她那气宇不凡的表兄出手相帮,小公主开始在心底乞求。 只可惜这一回,她的逸哥哥并未出现,更甚者在这场屠杀的最后…… “救人?笑话!我看你就是来找死的!”几名身着黑色铁甲的男子朝着来人轮流发起攻击。 而来人正是因感染风寒,原本未能赴宴的逸哥哥。 逸哥哥毕竟年少,外加服药后四肢无力,所以很快便成了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旁边躺着的还有血妖族王上、王后以及所有皇室成员。 此时此刻,若非被人强行捂住嘴,躲在暗中的小公主怕是早已声嘶力竭。 “贺楼将军,都清理完了。” “那炼金术呢?他们可有交代?” “有禀将军,这群人不识好歹,宁死也不肯透露半个字。” “呵呵!既如此那就休怪本将军无情!所有黑影军听令!但凡血妖族的人统统给我杀!一个不留!!” 这段对话是当日小公主最后的记忆。 贺楼将军!铁甲黑影军!灭族之恨!她发誓哪怕坠入无间地狱,也要让这群人血债血偿!!! 八年后 人族王城 几个醉汉在街上闲晃,离很远他们便看见一五官精致的短发少年。 在当时为增风采,但凡有点权势的男子都会蓄留长发,短发一般都是穷人的象征。 所以醉汉们摇摇晃晃的朝少年走去,更可怕的是他们眼底还满是淫邪之色。 少年低垂着眸,并不看他们。 “小美人儿~,要不要和爷找个地方乐乐?”其中一醉汉轻佻出声。 少年不语,仍旧未有抬眼。 醉汉也不介意,伸出手抵住少年下颚,顺势一捏,“啧啧啧,生得这般俊俏,可惜是个穷小子,还不如好好服侍服侍爷几个,爷包你往后一月不愁吃穿。” 话音方落,少年嘴角微勾,是讽刺是冷酷的弧度。 随后在几名醉汉尚来不及反应之际,少年出手。 “你……你……”醉汉惊恐万分,压根没看清对方做了什么,自己怎得就倒在地上了?! 其余几人亦是如此,他们大力揉眼,“这他娘的到底是人是鬼??” 不怪醉汉们这么说,实在是他们从未见过身手如此了得的男子。 “难……难道是黑影军的人?”此言一出,几名醉汉再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灰溜溜的逃命去了。 徒留少年一人,他微微抬眸,眼底是魆黑色的风暴。 “黑影军。”少年动了动唇,声线低哑,似压抑了无尽怒火。 之后少年回走,直到城西,方才进入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公……不是,千痕,怎么这就回来了?不是去买黍米了吗?东西呢?”见到少年,一面带黑纱的老妇问道。 少年沉默着坐下,这八年来他皆是如此,少言寡语。 见状,老妇一边轻叹一边慢步踱过去,安抚性的拍了拍少年肩膀,“怕是又听见黑影军的消息了吧。” 少年不语,老妇便继续道,“也难为公……你了,小小年纪就背负着家仇国恨。这多些年来无论刮风下雪,无一日不勤加修习,为了方便行事,甚至连女儿身都要伪装。” 说到这,老妇指尖疼惜的拂过少年眼角,许是太过不忍,老妇不禁低泣。 红瞳啊,血妖族引以为傲的妖冶之色,她竟然要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亲手将二人的瞳色给毁了!!要知道红瞳一旦黑化,是绝不可逆转的啊!! 老妇愈发悲痛,少年眸子有了微微移动,“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能杀了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犹记得八年前,血妖族小公主爬在树上不敢动弹,千钧一发之际,族内巫师卜星天奉王后之命,趁乱将小公主救下。奈何敌人众多,卜星天只得带着小公主躲在祭祀台底下,隐忍许久,方才于事后逃脱升天。 最后历经打探,二人终是得知贺楼将军以及黑影军乃出自人族。 翌日上午,十方街人头攒动。 十方街,人族王城最热闹的大街之一,常有达官贵人在此处张贴红榜。 “快看快看!那骑在马上的人生得好俊俏!” “我的天,还真是呢!” 一群年轻女子围团细语。 “看他身后这么多人马,想必是哪里的富家少爷。” “哎哟,我说你这笨脑壳,那旗上不是打了名号了嘛,是贺楼将军家的。” 闻言,一女子惊诧掩唇,“竟是将军府的?” 另一女子俏皮的睨了她一眼,“怎么,红鸾心动了?” “你!你别胡乱打趣~!”话是这么说,可女子耳根已然泛红。 女子们嬉闹不止,直至一声马啸传来,众人随之变得安静。 第二章 血仇(下) “本月末乃贺楼将军的生辰,为了恩及百姓,我贺楼家将在此连续发粮十日,届时人人可领,唯有一条,望每位领取者都能为将军奉上一句贺寿的话。”男子边说,边俯瞰众人,俊美的眸底有着毫不掩饰的傲色。 饶是这般,仍旧有不少女子为他所惑。 “那你可是贺楼家的少爷?”有女子臊着脸问。 此言一出,众人殷切的朝男子看去,唯一名隐在角落里的少年眸底愈发魆黑。 “正是,在下贺楼翊,乃贺楼家长子。”贺楼翊眸底傲色更浓,他扫视一圈,很快察觉人群中有一道不善的目光。 于是贺楼翊朝那方望去,下一刻眉峰微蹙。 怎么没人?可他刚刚明明感觉到一股煞气…… 贺楼翊心生疑惑,骑在马上半晌没有动静。 “大少爷。”身后之人轻声提醒。 想到还有正事要办,贺楼翊放下那抹疑惑,转而挥了挥手臂。就有人推着几车黍米从他身后走出。 “粮食在此,请需要领取的人排成一列。”贺楼翊说到此处略微顿了下,他抱拳于唇边,方才浅笑出声,“当然了,不识字,提不得笔,无法贺寿之人,便没有资格领取。” 什么?!这!也就是说领粮和穷人无关?!那他贺楼家还发什么黍米!!难道是纯粹为了笼络普通百姓,压根没把他们穷人当人看嘛?! 有穷人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说什么。 然而让众人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贺楼翊仗着家世颐高气使之际,一不明物体‘嗖’地一下,直朝这位天之骄子飞射而去。 随后众人又听‘啪嗒-’一声,贺楼翊的脑门竟是被一枚鸡蛋砸中。粘稠的蛋液缓缓流淌,贺楼翊先前的俊朗形象瞬间不复。 从未遇到过这等糗事,贺楼翊面色变黑,在抹去蛋液的同时他阴冷眯眼。 这般情景,可是把贺楼翊身后的一众家将给吓坏了,数百家将齐齐拔刀,“谁?!居然敢对我们贺楼家大少爷不敬!” 家将虽非正统军,却也受过规整训练,故而一时间响彻天际。 百姓鲜少见到如此阵仗,不少人哆嗦着挤靠在一起。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子,贺楼翊气息愈发阴冷,他扫视人群,直至目光从其中一名少年脸上略过,贺楼翊停下。 绝色少年?呵呵。 贺楼翊眸底闪过暗芒,遂朝身后一家将低语,“去,把那人带过来。” 眼看贺楼家的人朝这边走来,少年也不慌乱,反倒是唇角那抹弧度隐有加深。 之后少年被带到贺楼翊跟前,两人一个骑于马背居高临下,另一人羽睫低垂看不出情绪。 咫尺之距,贺楼翊眼底能清楚倒映出少年容貌,肤如雪,琼鼻朱唇,精巧的下颚,以及恰到好处的面庞轮廓,就是看不见对方的眼睛。 贺楼翊冷笑一声,用马鞭抵住少年下颚,用力,两人视线交汇,贺楼翊微顿。 他自诩阅人无数,但无论男女,贺楼翊都从未见过如此曼妙的双眼。明明皎如皓月,却有一丝丝无法言喻的妖魅,明明魆黑无澜,却有种能让人陷入其中的幽深。 “叫什么。”贺楼翊问。 少年不语。 “本少爷在问你的话。”鲜少的贺楼翊没有为对方的无礼动怒。 可惜少年仍是不答,反而眸子微微转动朝贺楼翊身下的马匹看去。 这回贺楼翊不能再忍,他扬起粗实的马鞭,眼看着就要朝少年身上落下。 电光火石间,少年稍稍侧身,而后薄唇轻动,无有声,只依稀念了些什么,贺楼翊身下的马匹顿时扬起前蹄,一声长啸嘶鸣,紧接着便开始癫狂。 贺楼翊一鞭落空不说,连身形都无法稳住,他死死抓住缰绳,同时咒骂不止。 “大少爷!” “小心啊!!” 众家将手忙脚乱,奈何无论他们做什么,马匹都不再乖顺。 “该死的畜牲!”贺楼翊掌心被缰绳磨破,但他此刻更担心的是从马上跌落,一个不慎便会断了腿骨。 场面因此失控,百姓们生怕祸及自身,一个个的抱头鼠窜,所以没人再关注少年,此人何时离开的,去了哪,无从知晓。 待到贺楼翊终是从马背上跌落,左腿传来剧痛,他倒吸口冷气,再顾不得什么嫌犯什么颜面,“你们!你们快去找大夫,我这条腿怕是折了!” 不远处的茶楼雅间 “有意思。”一男子坐于帘后,唇边染起些许兴味。 “要不要属下派人去瞧瞧贺楼翊的伤势?” 闻言,男子轻轻晃动茶盏,茶香随之溢出,他浅尝一口,方才漫不经心道,“茶不错。” “……茶?”名唤卫羽的下属挠了挠头,“爷……属下不解。” 然而男子不再多言,只有意无意地朝街尾扫了眼,似含浅笑。 卫羽愈发疑惑,正要再问,被身旁另一名唤卫翼的下属拦住。 “爷既说了茶,那便是对贺楼翊这纨绔子不感半分兴趣。”卫翼言罢,同朝街尾望去,隔了些距离,却也能依稀看清某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 刚才砸中贺楼翊的那枚鸡蛋乃少年所为,卫翼借住地势看得一清二楚,当即为少年身手之快感到惊讶,接着马匹不知何故突然发狂,少年乘势离开,卫翼便发现自家爷似是有了兴趣,至于是为了谁,卫翼猜应当是为那少年,而非贺楼翊,否则以爷的脾性,任谁辱了他看中的人,都别想全身而退。 第三章 再遇(上) “千痕,你当真要去?可……”卜星天一脸忧色。 少年微微颔首,没有旁的话。 半月前,少年在十方街发生的事卜星天已然知晓,对此,这位年过五旬的原血妖族巫师可谓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能让贺楼家付出些许代价,忧的是万一千痕天生会兽语的事外泄,那她指不定会被世人当成妖怪看待。 此刻卜星天十指紧扣,“不行,这么做太危险了。贺楼家毕竟是将军府,守卫森严,就算你能趁乱混入寿宴的宾客中,那里的大少爷要是瞧见你了,该怎么办?十方街一事才过去不久,他应当不会忘记。” 少年垂了垂羽睫,情绪不明。 “不如……不如……”卜星天越说越轻,有个念头已经在她脑中徘徊许久,只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二人随之陷入沉默,屋内只剩橘滟烛光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是动唇,“放心,我会谨慎行事。” “不!”卜星天未料到千痕仍是执意,她上前一把抱住这个纤细的人儿,苍老的眼逐渐湿润,“公……千痕,不如……我们不要复仇了……” 由于激动,卜星天差点喊错口。 少年则是不为所动,继续平静无波的坐在原处,任由这位老妇紧抱。 卜星天再忍不住,眼泪大颗低落。 经过八年的相处,卜星天早已将曾经的小公主视为至亲,两人相依为命,什么苦都吃过,但如若有一天其中一人不在了,小公主如何卜星天不知,但卜星天自己是绝对无法独活的。 不觉间卜星天用来蒙面的黑纱滑落,掩于底下的纵横沟壑外露,少年神情这才有了变化。 他指尖缓缓覆上卜星天那张明明才过五十,却已老若枯灯的脸庞。 “对不起,但我别无选择。”少年声线放软,有了些许软糯的音律。 多久了,卜星天都不曾听到公主像个正常女儿家一般说话,尽管这一声仍旧带了些低哑。 “千痕,千痕,呜呜……”卜星天自己也说不清缘由,总之她感到不安而且是极度的不安,就好像这是二人最后的告别,此后将天人两隔。 如此卜星天啜泣良久。受到感染,少年亦是艰难的抿了抿唇,这才没让胸腔内的情绪扩散。 “别担心了,就当是为你,我也定会护好自己。”少年语落,遂握住卜星天双肩,将二人拉开半尺距离,少年复又道,“只要不遇含盐之水,我这男儿身的伪装便不会暴露,可对?” 卜星天点头,她眼泪依旧,“……我血妖族秘术,流传至今从不出错。就是可惜声音无法改变,只能靠本人自己把握。” 随后卜星天想起什么,苍老的脸庞逐渐扭曲。 “可恨!饶是我血妖族有再多秘术流传,但炼金术是什么,倘若真有,我族人也不至下田耕地,光是动动指头就能金银满山,吃穿不愁!然而竟有人会为了这虚无缥缈之事,宁让血流成河!更可恨的是还污蔑我族修炼邪术,是为苍生安平才将我族剿灭!” 说到这,卜星天身形一顿,脸色随之僵硬。她……她又在公主面前谈起过往,这不是催着公主复仇吗?? 果不其然,少年听后眸底掀起风暴。 “所以此次契机,我绝不放过。”是少年这日的最后一句话。 月末,贺楼家府邸 因着家主贺楼戎将军过寿,原本的漆色大门已重新修葺为红色,门口两座石狮一大早便挂上了喜庆的红绸,整座府邸到处张灯结彩,连同一众小厮和丫鬟都换上了浅色新装。 “梁都统?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哟,这不是傅百长嘛!许久未见,你还是这般精神奕奕啊!” “哪里哪里,要说风采那还得是贺楼将军老当益壮。” “是是是,贺楼将军人中龙凤,我等自是不敢与之相较。” 尚未进大门,达官贵人们便开始互相抬捧,直至步入宴客厅,主桌上摆放着的名卡赫然醒目,众宾客旋即面露讶色。 “这这?阎老爷子竟也会来赴宴?” “恩,倒是稀罕,阎爷这般人物可是从不过问此等小事的。” 下一刻说话之人便意识到自己失言。确实,于阎家老爷子而言贺楼将军如星火之光微不足道,毕竟这位老爷子才是手握兵权,操控百万大军的幕后之主,就连皇室都要让他七分,若是再说了明面些,但凡阎爷想,随时都可推翻现有皇权,直取那至高王座。只不过再怎么势大,那也是人阎爷的事儿啊,他们这种小小人物怎可在将军寿宴上妄论大小,还要不要命了。 另一边,千痕打晕了一贺楼家小厮,将其拖去暗处,趁着无人,快速换上了小厮的衣衫。 之后千痕抹了些灰于双颊,又把短发往中间多匀了几缕,恰好能挡住双眼,以便暗中观察。 “喂,你躲这里做什么?前头都忙坏了,你还不快去帮忙!”有丫鬟瞧见千痕,叉腰斥责道。 千痕故作垂首,遂跟着丫鬟朝外走。 宴客厅已是人头攒动,只是寿星贺楼戎以及众人翘首以盼的阎老爷子均未到场。 “你去那边伺候着。”丫鬟说罢便退了出去。 留下千痕,他借着刘海左右扫了眼,遂朝主桌那方走去。 “都这个时辰了,阎爷怕是不会来了吧?” “我看也是。” 两华服男子对话间,其中一人压低嗓门,继续道,“指不定是为了排场,才故意将阎爷的名卡放于主桌。其实啊,人家阎爷压根没应过。” 两人声音不大,可千痕耳力敏锐,故一字不差的听了去。 千痕在心底重复了一遍。阎爷?没有听过。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热络的恭维声。 “恭喜贺楼将军!祝将军福寿延年!” “将军好风采啊!日月松柏都不及将军一二!” “将军快请,卑职可是等着向您敬酒了啊!” 恭维声此起彼伏,与之相伴的是,一双鬓斑白,阔脑鹰鼻,金甲红氅的男子大踏步进入宴客厅。 千痕看清来人,掩于刘海下的双眸露出凶光。 没错!就是这个男人!当年带领数万黑影军,为了一己私欲,竟生生屠戮了整个血妖族! 第四章 再遇(下) 而贺楼戎刚要于主桌坐下,就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息。贺楼戎皱眉,却是在扫视一圈后,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将军?”有人已举杯朝贺楼戎敬酒。 其余人亦是跃跃欲试,摩挲着酒杯,只等着在这位将军面前现上一现。 见此,贺楼戎释怀一笑,暗道自己犯了疑心病。 “来!本将军先干为敬!”贺楼戎豪饮一杯,接着他示意众人先落座,而后道,“今日我贺楼戎五十大寿,各位肯赏面莅临,我贺楼戎感到万分荣幸。往后还望各位能多多扶持,我贺楼戎也不会忘记各位。” 贺楼戎有意无意的顿了下,他眉梢上扬,似是得意,“稍后我恩师到场,各位如若有意,我也会替你们引荐。” 他口中的恩师便是阎老爷子,至于是不是真心引荐,在座之人皆是人精,当然清楚贺楼戎不过是为了夸耀自己能请到阎爷,并且能和阎爷攀交。只是众宾客并不介意,毕竟能和阎爷说上一句半句,或者能给阎爷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已是难得。 “贺楼将军有心了啊!” “不愧是贺楼将军,果然人脉通达!” 一番明显的虚情,千痕并没有什么感觉,反是趁着众人你来我往之际,千痕悄悄在主桌的酒壶中投下剧毒。 阎家老爷子未到,主桌唯有贺楼戎一人,所以一旦他动杯,等着贺楼戎的只有一个字,‘死’! 此刻千痕垂首立于桌侧,表面上看他是在随侍贺楼戎,其实千痕的一双眼已牢牢盯住贺楼戎手边的酒壶。 “贺楼将军!卑职敬您!”有人起身举杯。 贺楼戎含笑点头,“好!”随后发现酒杯已空,贺楼戎执起酒壶后,斟酒。 这一幕映入千痕眼中,尤其是透亮的剧毒液体徐徐淌满酒杯,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血脉似在膨胀,并无大仇得报的快感,反是胸口有微微刺痛,而且每痛一下,脑中都能浮现当年亲人惨死的画面。 父王、母后、逸哥哥……,我马上就能替你们报仇了…… 千痕十指紧握,直至骨节几近泛白。 “阎府贵客到!!”门外小厮一声高亢,顿时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贺楼戎放下酒杯,三步并作两步朝外迎去,其余人亦是赶紧跟上,一时间宴客厅重回安静。 见此,千痕眉心蹙了蹙,方才紧绷的手缓缓松开。他顺势朝外望去,就见一墨色人影,后随了好些个白甲精兵,正慢条斯理的朝这方行来,虽辩不清这些人容貌,但从那墨色人影的形态来看,显然是携了贵气的,且这贵气中还夹杂了丝丝邪逆。 随后千痕垂眸,除却贺楼家、黑影军,已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引起他的关注。 另一边,贺楼戎满脸堆笑着外出迎接,“哎呀!原来是贤侄啊,老夫久未相见,差点没认出来啊,哈哈!来来来,快请进!!” 跟在贺楼戎身后的众宾客此时也看清了那为首的墨衣男子,他们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 从年岁来看,此人必不会是阎家老爷子,那此人是阎府的……? 众宾客狐疑之际,就见墨衣男子唇边染上浅笑,他目光落定在贺楼戎面上,墨衣男子原本冷峻的线条随之变得和雅。 看来是个好相与的主! 是众宾客心底第一印象。 随后墨衣男子缓缓出声,“……贤侄?”他声线低醇,一字一顿,恰逢一阵幽风吹过,男子耳鬓一缕细发滑落至绯色唇边,乍一看去竟有些妖妩。 旁人或许不清,可贺楼戎是知晓此男的,他脊背蓦地变僵,立在原地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短短一刻后,墨衣男子便不再看贺楼戎,“罢了。” 墨衣男子说完,朝后摆了摆手,就有人将一樽玉雕捧上。 “祖父让我送来的,算作给将军的贺礼。” 此言一出,众宾客旋即清楚了墨衣男子的身份。 看来今日是阎老爷子的子孙代为出席。 贺楼戎看着玉雕,脊背僵硬不复,能收到阎爷亲自挑选的贺礼,那可是天大的恩宠啊! 于是贺楼戎一番拜谢,面上的得意之色隐隐重现。 在场众人亦是吹捧不断,唯墨衣男子身后的其中两名精兵打扮的男子互相对视,两人一个名卫翼,另一个名卫羽,他们是墨衣男子最得力的下属兼贴身守卫。 这玉樽怎么成老太爷选的贺礼了?明明是临出门前,爷吩咐我从库房随便捞个什么东西出来充数的。卫羽用眼神询问。 不知道,还有今日前来赴宴,是爷一早的决定,老太爷在法寺修习,压根没理会过贺楼戎的请帖。卫翼回复,他亦是满心不解。 与此同时,有眼尖之人发现这樽玉雕乃万年晶玉所制,什么是万年晶玉?那可是万万年前流传下来的一块无价之宝啊!因此众人惊叹不已,而贺楼戎面上荣光无限。 “来来来,司炔(que第四声),今日老夫定要和你好好喝上一喝!”贺楼戎大喜之余,也不在乎于外人面前充辈分了,平起平坐便平起平坐吧,反正他本就高攀不得。 墨衣男子全名阎司炔,闻言他侧首微点,遂由贺楼戎作引,一群人重回宴客厅。 第五章 逗弄(上) 浩浩荡荡的宾客重回宴客厅,千痕仍旧垂立在主桌侧,和其余小厮一样,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来来来,司炔,请这边坐!”贺楼戎将阎司炔引到主桌,同时主动为这位晚辈斟酒。 透亮的剧毒液体再次流淌,千痕透过刘海看见,并未动作。 他不是女菩萨,他有的是无法忘却的家仇国恨,若真要论,那他只能是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 此时阎司炔执起酒杯,如同往日饮茶般,他随意的轻轻晃动,酒香四溢之际,阎司炔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而后……他放下酒杯。 “司炔……?”贺楼戎不解,暗自思忖莫非是酒不合阎司炔的口味。 阎司炔却是不语,他稍一斜首,眼尾直朝一旁的小厮扫去,这一眼速度极快,故而未有人察觉。 随后阎司炔浅笑,“我饮酒有个癖好,非寒潭香不能,所以……” 说到这阎司炔停下,贺楼戎当下会意,他大手一挥,“来人啊!把今日宴会上的酒水,统统换成寒潭香!” 眼见这般,千痕隐于刘海后的羽睫动了动,待到成坛的寒潭香重新灌入酒壶,千痕敛好气息,决定再次下手。 “嘶~?”阎司炔挑了下眉峰,“怎得今日未见贵公子?” 他这话是在问贺楼翊,然而未及贺楼戎开口,阎司炔又自顾自道,“哦~是我忘了,他前些日子从马背上跌落,摔伤了腿脚。” 平凡无奇的对话,千痕未有过心,不承想阎司炔倏然侧首,朝旁边的小厮看去,“不如由你代劳,替我向你家少爷问候一声。” “……。”千痕沉默。 “怎么?”阎司炔追问,明明语调平平,可千痕不知为何,饶是听出了些许戏谑。 于是千痕微微抬眸,今日第一次认真审视此人。 眼前男子,七分冷峻,在于俊挺的鼻梁,鬼雕般的面庞,三分邪魅,是凤眸绯唇,外加权贵特有的长发标志,被随意轻束,些许碎发垂于耳鬓,衬得其皮囊愈发养眼。 恐怕又是个纨绔,千痕得出结论。 之后他垂眸,“好,小的现在就去。” 至于真去假去,千痕自然选的后者。 “慢着~。”阎司炔叫停,“算了,不去也罢,免得扰着你家公子养伤。” “……。”千痕退回原位,只是那份遭人戏谑的感觉渐浓,然,为了大局,他决定继续隐忍。 宴席正式开场,不少宾客假借敬贺楼戎为由,实则使劲解数和阎司炔套近乎。 一波波的宾客举杯而来,阎司炔或微微颔首或唇噙浅笑,总之他一口酒不沾,也不和任何人多话。 这样几圈下来,众宾客方才意识到这位主不好缠,自个儿能和他说上的话,还不如刚刚那小厮多。 而千痕亦是没再找到机会下手,贺楼戎始终左手执杯右手握壶,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连菜都没工夫吃。 “老夫府上养了不少舞姬,司炔,可有兴致?”贺楼戎双颊泛红,已有了些醉意。 不及阎司炔开口,另一桌上的某宾客摇晃起身,“哈哈!将军好风雅!那我等今日可是要大开眼界了啊!” 逾矩的行为,卫翼盯着那宾客微微眯眼,右手覆上刀柄。 阎司炔却是稍一摆手,示意卫翼无妨。 与此同时,醉眼朦胧的贺楼戎看向阎司炔,他笑道,“老夫记得司炔素不喜香,今日却衣带余香,可是……” 贺楼戎挤了下眼角,所谓何意再明显不过。 阎司炔则是把玩着酒杯,未有回应。 贺楼戎便以为时过境迁,阎司炔也成了他们性情中人,于是贺楼戎当下命人去传舞姬。 见此,千痕羽睫闪了闪,暗道机会来了。 不多时,半身金丝抹胸,罗裙纤纤的妖艳舞姬挨个步入宴客厅,她们赤裸着双足,每走一步都散发出浓烈的熏香。袭人香气没入众宾客鼻尖,惹得不少人痴迷沉醉。 千痕指尖辗转,毒药滑落掌心,然而刚要下手,他余光一瞥,竟是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徘徊着朝宴客厅行来。 第六章 逗弄(中) 来人虽换了贺楼家下人衣衫,但千痕仍是立刻认出了她。 不得已,千痕只能将毒药藏起,趁众人被舞姬吸引之际,悄悄挪步退出。 “公……千痕!”卜星天激动不已。 千痕微微皱眉,他拉过卜星天,二人迅速隐到树后。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卜星天不知怎得,一个劲感叹。 千痕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她。 “是这样的,今日午后我听街坊都在议论,说城东这儿死了个少年,生得很是俊俏,但到现在也无人认领。”卜星天一边宽慰性的拍着胸口,一边继续道,“我担心是你,便赶了过来,谁知转了大半天也问了大半天,竟是没人知晓此事,我眼看天色渐晚,左右思忖,还是决定冒险混进来,现在见着了你,我这一颗心终是能定了,不然我也……” 卜星天说着说着,眼泪险些掉落。 千痕却是微笑,取过老妇双手,覆到自己脸上,“我说过,为了你我会好好的。” 两人相视片刻,千痕想到正事,他复又道,“好了,你快些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那……那你呢?”卜星天露出忧色。 果然,只千痕发出一声低叹,“你知道的,不成事我不会走。” 宴客厅 千痕重新回到主桌边,尚未站定,贺楼戎便低喝道,“不好好在旁伺候,到处胡走,哪儿学来的混规矩!” 千痕垂首应是,贺楼戎复又道,“去把大少爷请来。” 贺楼翊?可他不是腿脚不便么?千痕在心里绕了一弯,随后他下意识看了眼阎司炔,就见此人仍旧把玩着酒杯,一副闲淡的模样,什么舞姬什么去请贺楼翊,仿佛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还不快去。”贺楼戎催促。 闻言,千痕收回目光,“是。” 不同上回可以打马虎,这回贺楼戎是要见着人的,因此一路上,千痕四处望寻,奈何未见一名小厮或丫鬟,所以别说让人代劳了,他连问个路都不得。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敢擅闯本少爷私院。” 一道熟悉的男声蓦地从背后响起,千痕旋即转身垂眸,“请大少爷安,是老爷让小的传您去宴客厅。” 幸好找到了,千痕暗自松气。 “哦?”贺楼翊挑眉,并不看这小厮,他思忖了会,然后问,“老爷今日喝了多少?” 千痕摇头,表示不知。 “没用的东西。”贺楼翊骂道,“那老爷有没有请上歌舞伎,你总该知道了吧?!” 千痕点头,尽量减少开口。 而贺楼翊一改先前脸色,眉眼含笑道,“呵呵~,平日总一本正经,每每都要喝上头了才肯将私藏的宝贝与人分享,不过好在他有心,没把本少爷给忘了。” 随后贺楼翊柱起拐杖,他催促出声,“还不快带路。” 与此同时,一家将朝贺楼翊快步走来,家将站定后单膝跪地,“大少爷,抓到一名奸细,是个老妇,乔装成下人模样混进府里,具体目的不详,要不要带来给您审问?” 话音方落,千痕眉心剧烈跳动,难道是……卜星天??? “还审问什么?直接杀了。”贺楼翊隐有不耐。 “等等!” 千痕一言,引来贺楼翊侧目,“怎得?你这奴才还管起事儿来了?” “小的不敢,只是今日老爷过寿,不宜见血,且厅堂内宾客满座,若事情未能查清,怕生出后患,祸及贵客。”千痕如是道,虽然心内担忧,却不显分毫。 “卑职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大少爷您看?”家将附和。 如此一来,贺楼翊方才有了计较,他让家将去把老妇带来,贺楼翊要在院里亲自审问。 只是贺楼翊开始觉得,眼前这小厮似是熟悉。 第七章 逗弄(下) 只是贺楼翊开始觉得,眼前这小厮似是熟悉。 “脸上抹得什么脏东西,还有额前的头发都挡住眼睛了,在我贺楼家伺候,邋邋遢遢成何体统。”贺楼翊责难出声。 可千痕垂首应是,并未动作。 “还不快去把脸擦干净!”贺楼翊不依不饶。 发现这小厮仍是不动,贺楼翊来了脾气,然而他刚要举起拐杖抽打对方,千痕先一步绕到贺楼翊身后,单手扼住其颈脖,千痕低声威吓道,“敢动一下,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受到惊吓,贺楼翊几乎屏息,“你……你……你到底是谁?” 千痕不答,只拖着贺楼翊朝后方堂屋走去,在关上门后,千痕快速打量四周。 左侧是一雕花床案,正中摆放精炉、桌椅,精炉上冉青烟,右侧…… 千痕微微蹙眉,马鞭,尖刀,麻绳和铁钩? 某个念头从千痕脑中划过,他扼住贺楼翊的手再次用力。 “畜牲。”饶是千痕自控力极佳,此刻也忍不住低咒。 不多时家将重新返回,未在院子里看见贺楼翊,于是家将朝堂屋抱拳道,“大少爷,人带来了。” 千痕透过门缝,清楚看见家将身旁被五花大绑的老妇正是卜星天,千痕凑到贺楼翊耳边,“让他把人放了。” 贺楼翊点头如捣蒜,只是声音不免颤抖,“此……此妇无辜,乃……本少爷识得之人,你赶紧把人放了。” 家将一愣,总觉得事有不妥,想要再问,却是遭到贺楼翊催促,“还不快。” “……是。”家将疑虑渐浓,在替老妇松绑之际,动作一再放慢。 而在屋内的千痕,不知怎得,四肢逐渐轻软,尽管他已暗自咬牙,但手上的力道仍是大不复前。 小厮突如其来的变化,很快为贺楼翊察觉,他深呼吸一口气,遂后肘猛地用力撞击小厮。千痕一个不稳,被贺楼翊当场挣脱。 “快!快救本少爷!这贱奴也是同党!”贺楼翊不顾脚伤,推开门就跑。 可他才走没几步,就听身后‘扑通’一声,贺楼翊疑惑回头,就见小厮已然倒在地上,额前刘海散开,一张绝美的脸庞随之外露。 “千痕!!!”卜星天失声大叫,下一刻被家将捂住嘴重新捆绑。 闻言,贺楼翊眸底划过暗芒,原来是他,又原来他的名字叫千痕,呵呵! “把这老不死的给我关起来。”贺楼翊阴狠出声,“至于这个小的,本少爷自有用处,就不用你管了。” 之后贺楼翊关上门,把酸软无力的千痕丢到床上,他拂过千痕面庞,“真是俊俏,可惜弄脏了,实在该罚。” 千痕并未完全昏厥,只手脚无力,意识仍是清晰,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贺楼翊,面上丝毫不显畏惧。 贺楼翊冷笑,“说,为何混入我贺楼家。” 千痕不语,眼神中甚至带了鄙夷。 ‘啪-’!贺楼翊狠狠一巴掌落下,千痕脸上指印立现。 “说!”贺楼翊捏住千痕下巴,语气狠戾。 如此僵持了一会,贺楼翊凑近千痕,“不说也好,本少爷就喜欢骨头硬的,折磨起来才更有意思。”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千痕如何会理。 “够倔强,本少爷看你还能撑多久。”贺楼翊一把扯开千痕衣襟,雪色肩骨外露,美若白莲。 见此,贺楼翊眸底暗芒闪烁,止不住为之惊叹。 “若是个女的,本少爷兴许会留你条小命,只要伺候得好,赏你小妾的身份也未尝不可。”贺楼翊勾唇,“可惜你投错了胎,这般完美无瑕的好皮囊,只能沦为本少爷的藏品了。” 没错,右侧墙上挂的尖刀等物,皆是贺楼翊用来活剥美少年人皮用的。 千痕不稀得再看这个畜生,他转过脸,正巧对上不远处的精炉,青烟仍在弥散,千痕眸光微闪。 而贺楼翊也不急在一时,他顺着千痕视线看去,下一刻兴致浓浓的说道,“在烟里头加些料,能松软筋骨减少挣扎,这皮方可剥得完美。” 果然!千痕暗恨自己大意。 “只是今日……”贺楼翊说到一半停下,他挑眉,“罢了,无所谓了。” 之后贺楼翊起身,取了墙上的麻绳将千痕手脚绑住。 “大少爷,老爷催您过去呢。”门外忽然传来某小厮的声音。 贺楼翊岂肯中途罢休,他不耐烦的回了句,“就说本少爷睡下了,没事别再来打扰。” “……这,好吧。” 小厮走后,贺楼翊再次坐到床边,他指尖摩挲着千痕双眼。 “可惜了。”贺楼翊声音很低,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提到这个词,但那又如何?他另一手的尖刀已经逼近千痕侧脸。 与之而来的是‘砰-’地一下,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贺楼翊只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厮,他当下阴狠地看去。 却见一墨衣男子斜靠在门边,凤眸流转,有意无意地从千痕脸上划过,男子绯唇噙起浅笑。 “我说怎么没人伺候了,原来都躺这来偷懒了?”夜风习习,轻抚过阎司炔墨发。 “你……”贺楼翊迟疑,很快想起此人是他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阎家少爷,而且听贺楼戎说,这位少爷是阎家老爷子最属意的下任家主人选。 思及此,贺楼翊赶忙起身,“阎少爷,快请进!”他走路瘸拐,却是半点不敢怠慢。 岂料阎司炔并不理会,只朝屋外使了个眼色,卫羽便跃至床边,给千痕服下了什么,不一会千痕恢复知觉。 “这……”贺楼翊有些急了,“阎少爷有所不知,此人乃混入我贺楼家的奸细,我……我正欲审……” 话都未说完,阎司炔已经抬步离开。 而卫羽扶着千痕,在越过贺楼翊身旁时,卫羽沉声道,“以后得叫爷,听懂了?” 最后留下贺楼翊一人,他喉头不断紧绷。 因为卫羽离开后不久,贺楼翊就看到院子外,多了数十双,哦不也许是数百双冷酷的眼睛! 而且这些人个个蒙面,即便夜色浓稠,也难掩其铁甲银辉! 这不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铁甲黑影军又是什么?! 贺楼翊背后冷汗涔涔,有些过去已久的往事,依稀于脑海浮现。 第八章 入套(上) 城东,阎府别院 “为何救我?”千痕直言相问。 在他眼前,一墨衣男子正斜躺在坐塌上,单手支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阎司炔起身,并不看千痕一眼,他缓步朝门口踱去。 “等等。”千痕开口。 却是未及继续,阎司炔便浅笑道,“怎么,这就急着要走?” 摸不清此人意图,千痕未有接话。 又是过了半晌,阎司炔才缓缓追问,“是还不知道爷的身份?亦或是不打算报恩?” 与此同时,阎司炔掌心运息,显然只要千痕一个答错,他便会取千痕性命。 对方细微的动作,千痕未有错过,但为了能尽快离开此处,重返贺楼府救出卜星天,千痕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 “知道你的身份又如何?于我没有任何意义罢了。只是此次救命之恩,往后我自会寻机会报答。”这回千痕答的流利。 “哦?”可阎司炔反而内息渐锋。 “你今日过去贺楼府,不是为赴宴。”千痕一边戒备,一边继续道,“另外你的真实目的,应当已经达到。” 闻言,阎司炔唇边浅笑加深,他似有兴致的开口,“说说你如何知道的。” 千痕摇头,“不是知道,是猜测。因为方才席间你身边的一名随从悄声离开,待到他回来,你们虽未交流,但自那之后,你便开始把玩酒杯,不再理会任何人事。” 千痕对报仇以外的事不上心,不代表他观察力不敏锐。 至此,阎司炔面上稍露赞许之色,他敛起内息,“心倒是细致。” “不敢,只是你问我答而已。”说到这,千痕望了眼窗外月色,他语速加快,“所以说你的身份与我没有关系,你要办事自有无数人争相出力,而我只是普通百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同云泥,各有活法,却无意义于对方。” 千痕的话不卑不亢,阎司炔终是正眼朝他看去,“行了,既然那么会说,爷便允你以后跟在身边伺候。”一句话形同恩赐。 “……。”千痕默然,如同今日在宴席上一般,他总有种被此人牵着走的感觉。 “怎么?不是说要报答爷么?这么快就反悔了?”阎司炔问。 千痕紧了紧指尖,“换一个,这条不行。” 像是听到什么趣事,阎司炔肩膀微耸,只是凤眸失去温度,如蒙寒霜。 “没人能和我谈条件。” 翌日 反锁了一晚的房门从外推开,晨曦射入,千痕下意识眯眼。 卫羽入内,在看见靠坐在门边的千痕时,他显然一愣。 “你一夜未歇?”卫羽问。 千痕不语,他担心卜星天要紧,哪里有闲心睡觉。 见此,卫羽也不再多管,“爷传你去前厅用膳。” 不承想换来千痕愠怒,“他到底要做什么。” 卫羽自幼跟在阎司炔身边,对他向来尊崇有加,还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谈论阎司炔的,因此卫羽生出不悦。 之后二人一前一后去往前厅,千痕乘势观察周围地情,不少白甲精兵一波波巡逻,若想强行离开,怕是需周详计划。 千痕思虑间,“到了。”卫羽冷冷出声,明显的不客气。 而千痕则是朝那方的正主看去。 不同昨日墨衣素雅,今日的阎司炔一身黑色雪缎,宽大袖摆处以凤甲扣束,拇指上一白玉扳指贵气逼人,外加一头青丝随意垂落,仅仅坐在那里,便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尊贵感。 想到自己‘被关’了一夜,卜星天又生死不明,千痕只觉他此刻的怡然自得尤为碍眼。 “坐。”阎司炔不怎么看千痕,他随意说了句。 千痕吃不准对方意图,于是沉默落座,也不动筷。 阎司炔便独自饮茶,或时不时夹块糕点。不得不说他的教养极佳,一顿饭下来,桌上的东西像是没动过一样,仍旧整洁如初。 可千痕哪有闲情欣赏,他几次想问关于卜星天的事,都被阎司炔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还美其名曰,食不言寝不语。 千痕只好垂眸,习惯性的把所有情绪敛起。 “城西,右一巷,丁人字,第三间,千痕。”阎司炔一边命人收拾饭桌,一边在金玉盆中净手。 闻言,千痕倏然抬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阎司炔。 “怎么?”阎司炔绯唇含笑,“稀得看爷了?” 第九章 入套(下) “怎么?”阎司炔绯唇含笑,“稀得看爷了?” 历经昨日种种,千痕开始意识到此人的笑意满含危机,于是他变得警惕。 似是满意对方的反应,阎司炔复又道,“冰狇,冰魑族独有灵虫,其冰甲天生含香,常用来制成香料,且尤为霸道,容不得其它香气,不然这冰狇香便会……生气。” 阎司炔刻意在句尾压低声线,之后他不再说话,在坐了半刻后,阎司炔起身离开。 不承想千痕倏然出手,一枚竹镖迅如疾风,直朝阎司炔眉心射去。 眼看竹镖就要逼近阎司炔,奇怪的是卫羽等一干侍卫竟是没有半点反应。 电光火石间,阎司炔一个虚晃,于千痕眼前消失,再次出现,阎司炔已经立于千痕身后。 千痕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毕竟是女儿身,外加阎司炔格外高大,如此一来,千痕在他面前显得愈发纤弱。 “为什么。”千痕问,也不回头。 “这么快想明白了?”阎司炔不答反问,且相较之前,阎司炔愈发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因为刚才若非他施展阎家的独门术法移形换影,那他势必躲不过千痕的竹镖。 “我问你,为什么。”千痕握拳,十指没入掌心。 城西,右一巷,丁人字,第三间乃千痕住所。而冰狇香一旦遇到其他香气,便会在半个时辰内化为使人麻痹的‘毒药’!所以卜星天因谣言混入贺楼府,纯属阎司炔一手安排,另外昨日阎司炔身上的香气不是别的,正是刚才他所说的冰狇香,一旦遇到舞姬身上的浓香,必会在千痕去请贺楼翊的时候发作,至于在场其余宾客为何相安无事,乃是与阎司炔要求更替的寒潭香有关。 从没遇过如此深谋之人,不止能将贺楼戎、贺楼翊等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计算得精准无误,就连卜星天落网时机、千痕会为了救她奋不顾身,都在阎司炔的计划之内。 千痕回头,魆黑色的眸底隐有风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犹记得昨晚二人对话,可千痕万万没想到这个连贺楼戎都要卑躬屈膝的男人,去贺楼府的真实目的竟然会是自己。 “惜才。”阎司炔垂下眸子,两人因此对视。 之后阎司炔抬手,十指穿过千痕发丝,“可知昨日爷如果没过去,你现在已经死了。” 千痕第一次被成年男子如此触碰,他下意识后退,然而阎司炔不允,他掌心用力,千痕便被重新带回他跟前,且比方才贴得更近。 “那也是你设的圈套,我才会被贺楼翊擒住。”千痕别过脑袋,他很不喜欢被人这般箍着。同时千痕想起昨晚贺楼翊尚未说完的那句‘只不过今日……’。千痕在心底冷嘲自己一番,恐怕贺楼翊想说的正是‘我还没来记得往精炉里添迷香罢了’。 “错。”阎司炔低沉出声,大掌游移至千痕颈脖,并非爱抚,而是带了些力道的。 “是你在酒里下毒,想毒死贺楼戎那老家伙,可如果他真的死了,你呢?要如何自保?以贺楼府的势力,你的下场会非常惨烈。” 阎司炔说着,却是发现面前少年耳根子隐隐泛红,这使得他一阵难解。 “拿开!”千痕再忍不住,一巴掌将阎司炔的手拍飞。 “大胆草民!”早就看千痕不顺眼,卫羽当场拔刀。 下一刻阎司炔挥手,卫羽愣了愣,不得已他只好带着其余人一并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独留阎司炔和千痕二人在前厅。 千痕已然恢复平静,他面色转冷,“你果然知道酒里有毒。” “所以你是不是更该好好报答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阎司炔的目光仍旧在千痕耳畔流转。 闻言,千痕唇角微动,是一抹讽刺的弧度。 阎司炔便收回目光,“看来你还是没有通透。”于是阎司炔摆了摆手,“罢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最后卫羽入内,将千痕原路送回。 再次回到阎司炔跟前,他察觉到阎司炔目光有异,卫羽赶忙单膝跪地,“爷……” 阎司炔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卫羽良久。 卫羽只觉头皮发麻,鬓角冷汗随之滑落。 “起来吧。”阎司炔终于开口,可声音低冷。 “属下不敢。”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卫羽仍旧跪着。 阎司炔朝他走去,在掠过卫羽身边时,阎司炔浅笑,“不敢?那就一直跪着,直到明日清晨。” 啊??卫羽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 第十章 宽衣 啊??卫羽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 我的爷诶,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刚才那小子动手,我没有挺身而出?不对啊,爷遇袭向来都不需要旁人插手的,毕竟爷可是阎家屈指可数,能练成移形换影的人,别说区区一枚竹镖了,哪怕山崩地裂或面对百万雄军,爷都能出入自如。既然不可能是这个原因,那爷……为什么罚我? 卫羽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傍晚卫翼送来吃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卫羽赶忙询问缘由。 卫翼则是瞥了他一眼,“连爷的脾性都忘了,活该挨罚。”留下这句,卫翼离开。 …… 是夜,风吹几许,拨乱谁人发丝。 “爷,您当真要用此人?”卫翼躬身问道。 凉亭,小池,月色皎皎,阎司炔一身广袖睡袍,斜靠在一边,他一手执酒,另一手捋起额前碎发,随后浅笑,“也许吧。” “可依属下观察,此人不易折服。”卫翼顿了顿,又道,“而且他几次三番和贺楼府的人过不去,属下担心他会拖累您。” 阎司炔浅笑加深,一口酒入喉,他凤眸变得幽深,“贺楼一氏?呵呵,他若真想,爷就是替他铲平了又如何。只是在那之前……” 说到此处阎司炔未有继续。 卫翼想了会,他再次躬身,“属下明白了,还是爷英明。” 阎司炔便继续饮酒,随后他想起什么,眸光微微凛起,“卫羽呢,知错了么?” 闻言,卫翼嘴角抽了抽,“……尚未。”同时卫翼在心底腹诽,爷看中的人也敢轻怠,卫羽啊卫羽,你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别院另一侧,某厢房 “千痕……”卜星天担忧的开口,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千痕已经沉默许久,自从今日他被送回房内,便发现卜星天竟是安然无恙的在里面等他,卜星天当下老泪纵横,称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人用马车将她从贺楼府送来此处。 之后千痕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但终究是理不出头绪。 尤其是那句‘惜才’,哪有人用设套的方式来惜才的?千痕觉得很是怪异。 还有,那个叫阎司炔的男人不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不是更好吗?没准在见到卜星天后,两恩一并,千痕还真会考虑为他办事。 “千痕,我……我们还是想法子离开吧。”门外都是精兵,卜星天怎么看都觉得这里不安全。 这一点千痕表示赞同,大仇未报,他实在没工夫在这揣度阎司炔的意图。 于是千痕推开一条窗缝,把守的精兵旋即投来目光,而千痕也不做什么,只唇瓣轻动,无声的默念了几句,不一会便有一只彩蝶飞入房内。 精兵见此,未有多心。 过了一会,彩蝶从窗缝飞出,入到院子里,左右扑闪,又有几只彩蝶围聚,最后散开,一切看来再平常不过。 然而当晚,千痕刚要躺下,一面容刚毅的男子推门入内。 “爷传你过去。”和卫羽不同,卫翼办事鲜少表露情绪,因此一句话说完,他直接抬步,也不等千痕。 卜星天一把抓住千痕,显然不愿他走。 千痕却是朝卜星天摇头,示意她忍耐,以免坏了他们逃跑的计划。 之后卫翼将千痕带到,卫翼便退了下去。 “过来。”阎司炔开口,低醇的声线似有迷魅。 千痕觉察异样,便抬了抬羽睫,接着千痕微怔。 周围雾气氤氲水声淙淙,几缕轻纱在夜风中徐动,四面廊柱带顶,无有门窗,显然是一处天然温泉。 但真正让千痕微怔的并非此事,而是一只着寸缕的妙龄少女正在温泉中晃动双腿,阎司炔立在少女旁边,睡袍松垮,隐有滑落之势, “……。”千痕何时见过这等香艳场面,他紧抿唇线,半晌迈不出一步。 “过来给爷宽衣。”阎司炔催促,似有不耐。 第十一章 亲近 别院温泉,千痕慢吞吞朝阎司炔走去,只是每走一步皆如千斤重。 待到千痕在阎司炔面前站定,那妙龄少女眼波开始在千痕面上流转,接着发出轻嗤。 “生得倒是不错,可惜终究是个下人。” 千痕哪里有工夫理她,僵硬的手慢慢上抬,岂料被某人一把握住,更甚者还贴送至那人紧实的胸膛。 若非八年来的隐忍,千痕恐怕会当场惊呼。 “怎么?”阎司炔凑近千痕,唇角微勾,“忘了以前是如何伺候爷的?” 他呼吸间有淡淡酒香,喷洒至千痕颈窝。 如同白日,千痕不争气的耳根再次泛红,却是不及后退,阎司炔突然吻了上来。 阎司炔铁臂用力,顺势把纤弱的千痕拦腰纳入怀中。 “你……你们……”妙龄少女大张着嘴,眼底是满满的震惊,不一会又有泪水浮动。 可少女哪里知晓,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两人,其实正在暗地里较量。 千痕蓦地出手,直攻阎司炔软肋,阎司炔亦是早有准备,只一下便化解了千痕的招数。 “乖点~。”许是惩罚,阎司炔说完故意将唇移至千痕颈窝,接着咬了一口,不重,却是让千痕愈发恼怒。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呜呜呜!!”妙龄少女终是哭着跑走。 与此同时,“滚!”千痕一脚踢向阎司炔。 而阎司炔今晚喝了不少酒,一个疏忽竟是未有避开。 正在气头上,千痕也不看他,旋即大步离开,岂料下一刻被阎司炔从身后扣住脖子。 “别以为爷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阎司炔语罢,手中力道不断加大。 千痕只觉脖子快被扭断,他艰难回头,魆黑瞳孔中是毫不掩饰的仇恨。 多么熟悉的眼神,是阎司炔在十方街第一次瞥见千痕时,千痕曾对贺楼翊露出过的同样的眼神,只是当时阎司炔在茶楼雅间,千痕并未看到他罢了。 也正是因此,阎司炔开始关注这名少年。 “杀了我,或者将来我杀你。”千痕从齿间勉强吐出几个字。 阎司炔微微皱眉,随后他松手,凤眸蒙上寒霜。 “凭你,再过五十年也办不到。” 并非多看不起千痕,而是当今世上,能与阎家势力抗衡者微乎其微,也就冰魑族的那人有这个能耐,可惜以千痕的身份地位,连见他一面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机会。”阎司炔复又道,“只看你敢不敢去了。” “说。”遭人强行轻薄,千痕余怒犹存。 “修罗场,倘若你能全身而退,就允你一次和爷单打独斗的机会。” 阎司炔口中的修罗场千痕自然闻所未闻,但是此刻千痕未加思索,“好。” 不是千痕冲动,而是一再被人耍弄甚至轻薄,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当晚,在卫翼愣怔的目光下,千痕先一步掠过他,“带路。” 卫翼朝阎司炔看去,“爷,真要送他去?” “怎么?”阎司炔冷冷一瞥,似有不耐。 因此卫翼不敢再多言,遂领着衣衫单薄的少年离开。 路上,千痕面色始终沉静。 卫翼亦是习惯性的保持沉默。 “你不是在么?”千痕突兀的蹦出一句。 卫翼没能听懂,便没有接。 直到事后卫翼去向阎司炔复命,阎司炔照常询问几句,卫翼想了想,路上并无特别之处,唯那少年说的那句话,卫翼便如实道出。 岂料阎司炔唇线蓦地僵住,然后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盯住卫翼,卫翼愈发摸不着头脑,只得僵立在原地。 而阎司炔脑中已浮现出一个堪称可怖的画面,自己搂着卫翼?然后亲他宠他? 是的,千痕正是这个意思,既然都是为气走妙龄少女而做戏,那阎司炔为何舍近取远,不直接选择他的近身下属。 修罗场 黑,漆黑一片,千痕自从进入此地便再看不见半点光线。 耳边有轻微风声,头顶是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千痕走了几步,险些被地上的嶙峋怪石绊倒。 这是什么地方?千痕眉心微蹙。 不多时,身后有了动静,千痕倏然转身,可映入他眼眸的是不变的漆黑,动静亦跟着消失。 千痕略一思忖,决定继续往前走。 这回是左方传来动静,千痕转头,和刚才一样,动静旋即消失。 至此,千痕眸子微沉,有种熟悉的很不舒服的感觉,那就是和在阎司炔面前一样,他又成了被动的一方。 不行,千痕紧了紧拳,他不能接受这种情况。 于是千痕开始布阵,他将怪石围成一个圆。然后千痕立于正中,无论哪一方石头传来响动,他都会即刻射出竹镖。 就这样过了许久,周围始终寂静,千痕不断警惕,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千痕猛地抬头! 果然!一双布满血丝的狰狞双眼,正阴诡地盯着他! 第十二章 治愈 翌日,清晨 卫羽跪了一天一夜,此刻他正揉捏着早已麻木的双腿,满脸哀怨。 “爷让你去趟修罗场。”卫翼过来,留下这句后欲要离开。 “等等!”卫羽急急喊道,“大早上的为什么去修罗场?还有啊,那地方多瘆人,我……我脚还疼着呢。” 背对卫羽,卫翼淡淡道,“昨晚素心公主来了,爷说修罗场或者陪公主,让你二选一。” “啥??”卫羽只觉眼前发黑。 “那我还是去修罗场吧。”卫羽垂头丧气,总之他宁愿去和鬼打架也不愿理那刁蛮公主。爷都摆明讨厌她了,身为姑娘家的还一个劲的死缠不放。 之后卫羽一瘸一拐地进入修罗场,明明青天白日,可修罗场内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恰逢一阵阴风吹过,卫羽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他点燃火折,熟门熟路的绕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不是吧?”卫羽惊恐不已,为了确定,卫羽再次绕了一圈。 “这……”卫羽微微张嘴,下一刻他再顾不得腿痛,飞一般的朝外冲去。 …… “爷!”由于一路疾走,卫羽额上覆满薄汗。 阎司炔扫了他一眼,隐有不悦,“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可卫羽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尚未站定便继续开口,“修罗场里的东西没了!” 至于为什么没的,卫羽并不清楚,千痕被送进去一事,方才卫翼未有提及。 随侍在阎司炔身侧,卫翼闻言亦是惊讶,他忙朝阎司炔看去,就见阎司炔唇角轻勾,眸光渐渐幽长。 “爷,定是那小子干的。”卫翼道。 阎司炔慵懒地动了动唇,“不然呢?” “属下现在就去把他带来!” 卫翼刚要抬步,被阎司炔制止,“不用去了,不出差错的话,他们应该已经离开。” 卫翼不解,在他来看就算千痕能走出修罗场,但阎府别院守卫森严,千痕还要带个老妇,绝不可能强行闯出去,再说一晚上下来,卫翼也没听到有精兵来报。 “去贺楼府传个话,就说近日春色正浓,爷打算去郊外狩猎。” 阎司炔话落,卫翼又是一阵费解,狩猎不都是冬季吗?怎得爷会选在春日…… 二人对话,卫羽可以说半字没听懂,奈何刚要问,远处一妙龄少女娇笑着朝这方行来。 “属下告退。”卫羽机灵,他率先开溜。 见此,卫翼亦是跟着躬了躬身子,“属下……” 换来阎司炔一个冷眼,卫翼喉结卡住,剩下的‘告退’二字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之后阎司炔起身,“陪人赏花这等小事应当难不倒你吧?” 什么?!卫翼眼角一阵抽搐。居然要他陪素心公主!! “不高兴?”阎司炔唇边浅笑加深,“那往后院子里头干脆也别养花了,省的尽招些不该来的蜂蝶。” 阎司炔说话之际,朝不远处的一只彩蝶看去。 果然是个奇人异士,只可惜顽劣了些。阎司炔幽长的眸光愈发深凝。 冰魑族,王城 “如何了?”一银发男子问道。 在他面前是一略显发福,粗眉尖眼的中年大夫,因打着能起死回生的名头,几日前被人接进王宫。 “王尊恕罪,是草民无能,未能将公主眼睛治好。”话是如此说,可中年大夫半点不显畏惧。 经过连日来的接触,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位年方二七,却天生一头银发的冰魑族王尊,性情温柔,不具威慑力。 “可你明明说过,能治好她的。”冰魑族王尊语带哀伤,分外雅逸的俊容看起来颇为凄切。 “确实。”中年男子点头,“只可惜公主失明已久,纵使加以血引与奇药为辅,也未能见效。所以王尊还是另请高明吧,草民无法,便先行告退了。” 中年男子躬身后退,岂料才挪出一步,眼角余光处的地面便开始结冰,与此同时他心底那位好说话的王尊起身,其神情仍旧凄切,只是每走一步,蚀骨寒冰便朝中年男子更近一分。 “王……王尊?”中年男子额角沁出冷汗,他不断后退,不承想被瞬间加快的冰霜凝住双脚。 “既然无能,便重新轮回去吧。” 话音方落,中年男子便撑大双目,因为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冻结,无法言喻的痛楚随之席卷全身。 而不再看他的冰魑族王尊,缓步离开之际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半月后,人族,王城 “你们听说没,再过三日会有不少贵人往城郊狩猎呢。” “不可能吧,哪有人春季狩猎的,我不信。” “什么你不信呀,十方街都贴出来啦,说届时利箭无眼,为了百姓安全,尽量不要去城郊。” “这样啊,那还真算是新鲜事儿呢。就是不知此次狩猎由谁主办。” “是贺楼府的将军操办,至于为什么选在这个时节,咱就不知道了。” 几个大汉围在一起闲聊,不远处,一头戴斗笠的少年眸子微沉。 之后少年回到城北的新住所,他斟酌一番,总觉得贺楼戎此趟反常的举动和同样不按常理出牌的阎司炔脱不了干系。 少年思虑间,卜星天朝他招手,“千痕你快过来。” 不大的屋子内,几只彩蝶正躺在窗橼上,奄奄一息。 千痕走近,卜星天复又道,“你快看看,它们还有得治吗?” 念着那日半夜出逃,都是靠这几只彩蝶事先探路,二人才得以在一波波精兵交班之际顺利逃脱,卜星天不希望它们这么快断命。 千痕仔细看了一看,遂微微摇头,“寿命以至,救不了了。” 然后千痕抬手,在几只彩蝶上方游移,他掌心散出浅浅白光,不多时彩蝶枯萎的羽翅重新变得丰盈。 “这是我唯一能替它们做的了。”千痕是血妖族皇族遗孤,所以和其他已故的皇族一样,他们都有一种不为世人所知的神秘力量,治愈。只是千痕还要特殊些,他懂得无人能懂的兽语。 “我……”千痕抿了抿唇,“过几日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晚回来,你别等我。” 仍旧看着彩蝶,卜星天并未察觉到异样,便随口应了下来。 见此,千痕心头放松,他不想再让一把年岁的卜星天担忧,也不想再看到卜星天置身险境。 “哦对了,那个东西……”卜星天忽然记起什么。 “放心,我已安置妥当。”千痕话落,眸底隐隐起了波澜。 阎司炔,单打独斗我未必是你对手,但接下去的小小‘回礼’,希望你能笑纳,且无论春猎那日你出现与否,这份‘回礼’都无法拒绝。 第十三章 春猎 贺楼府,前厅 “爹爹,你就让女儿去吧~。” 贺楼家的大小姐贺楼慧莹正在央求贺楼戎带她去三日后的狩猎。 贺楼翊脚已差不多痊愈,他在旁看了许久,此刻忍不住抱拳发笑。 “你笑什么嘛?”贺楼慧莹娇嗔,明明生得一副水灵动人的模样,可她偏偏喜欢舞刀弄枪。 贺楼翊便爱惜地摸了摸她脑袋,“好了好了,爹爹不带你去,哥哥带你去总行了吧?” “胡闹!”贺楼戎低斥,“往日在家瞎折腾也就作罢,现在还要出去丢人?是想让老夫折寿嘛!” 在这点上,贺楼戎可谓是个老顽固。 闻言,贺楼慧莹刚腾起的希望当下扑灭,她水眸含泪,“我再也不理爹爹了。”说着贺楼慧莹跑了出去。 “唉!”贺楼戎重叹一声,“从小什么事都依着她,宠坏了,当真宠坏了啊!都敢目无尊长了。” 贺楼翊略一思忖,他上前,在贺楼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这……”贺楼戎眉头皱起。 “爹,万一莹儿真能入得他眼,我们以后岂不是扶摇直上?另外你一直担心的那件事,也可以……”贺楼翊说到此处故意停下,是为留时间给贺楼戎自己衡量。 约莫半刻,贺楼戎眉头渐展,他微微眯眼,一道精光迸射,“好,这个主意甚好。” 一晃三日过去。 大批马车于城门通过,皆挂有名门望族的旗号。 惹来众多百姓围观,大伙都想趁机瞧瞧那些贵人们的模样。 “去去去,今日不得出城。”城门军开始驱赶。 就有爱惹事的刺头儿冒出来,“凶什么凶,我们不过是看看而已,谁说要出城了。” 说完刺头儿还拉帮起哄,他朝身后的人喊道,“你们说是不是?” 场面因此一度闹腾。 直到一辆打着贺楼旗号的马车驶近,不少百姓开始禁声。 一是贺楼将军威名远播,他们不敢胡乱造次,二是上回十方街的事,他们当中不少人是在场的,见识过贺楼家大少爷的马鞭,多少有些畏惧。 “好多人呀~。”马车内,贺楼慧莹异常兴奋,只是她刚掀起帘子,就遭到贺楼戎狠瞪。 “还嫌不够丢人吗?!” 虽说同意了贺楼翊的法子,可贺楼戎内心深处仍是不愿自家闺女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 贺楼慧莹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恰遇车轱辘一个颠簸,车帘晃动,贺楼慧莹再次看见人头攒动的街道,她笑,如嫣然水波,柔美不失灵动。 这一幕被周围百姓瞧见,有人暗自惊叹,亦有人生出妒忌,同为女子,命运不同也就罢了,连容貌都相差甚远,上天还真是不公。 待到贺楼家车马出城,人群又再次恢复活跃。 “快看那!”有人喊道。 于是众人就见一辆通体墨黑,顶圈流苏皆以黑曜石串代替的马车缓缓朝城门驶来。 八轮,四马,显然车内之人身份不低。 隐在人群中,千痕一眼便认出驾车之人乃阎司炔身边的两名下属,因此千痕压低斗笠,微微后退几步。 “这里头坐得是谁呀?”那人好奇发问。 可惜无有答案,真正的至高权贵从不在坊间流传,且他们的行踪连普通名门望族都难以捉摸。 城门军里有几个新兵,他们本着职责,上前拦住马车。 “请问是谁要出城?”其中一人道,语气还算客气。 然而卫羽和卫翼不答,与此同时卫羽狭眸望前,他神情萧肃,颇有些不怒而威。 不一会,城门军统领便急匆匆赶过来,在靠近马车后,他慌忙跪地,“是末将来迟,还望二位爷恕罪!” 卫羽微微颔首,遂在众百姓惊诧的目光下,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刚才那个娃娃脸的人好威风呀。” “是啊,真想有个这样的家弟。” “哈哈瞧你们说的,我倒觉得另一人更好,男人嘛,就得看起来刚毅些不是?” 几名女子在旁打趣,说的正是卫羽和卫翼二人。 而离她们不远的千痕,斗笠掩盖下的双眸一片阴沉。 第十四章 美人 人族,王城郊外,凤白山 几十个白色大帐在山脚下围成大圈,四面由贺楼家家将把守,保护今日受邀权贵的安全。 “爹爹~。”贺楼慧莹噘着嘴道,“你都带女儿来了,却不让女儿出去,只许待在大帐,那女儿来做什么。” 不及贺楼戎斥责,贺楼翊摸了摸贺楼慧莹的脑袋,“听话,狩猎尚未开始,现在各路人都在整装收拾,爹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到处乱走。” “好吧……” 相较父亲,贺楼慧莹更愿意听这位兄长的话,毕竟二人一母同胞,从小便玩在一块。 不多时一家将入内,“将军,您等的贵客到了。” 贺楼戎一听,当下起身,“快带路。” “诶!爹爹!”贺楼慧莹早就对这位阎姓贵客心生好奇,听说上回贺楼戎寿宴对方一出手就送了樽万年晶玉,只是贺楼戎不喜女儿抛头露面,贺楼慧莹才没机会见到此人。 此时贺楼戎热切地迎了上去,“司炔。”后随了长子贺楼翊以及长女贺楼慧莹。 凤白山的另一边,一纤细的身影正在稳速上攀。 千百丈高的悬崖峭壁,一旦失手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是无法抹去的血海深仇,让他,又或者说是她,练就了一身堪比男儿的坚韧。 ‘呼哧-’山峦之巅,依稀传来一道粗重地喘息声。 千痕抬眸,对上山顶那双狰狞的眼,千痕无有恐惧,反而无所谓的低喃了一句,“双拳难敌四爪好吗?我怎么可能爬得过你。” 半个时辰后 “爹爹,不论你答不答应,过会女儿定要和你们一同去狩猎。” 再次回到大帐,贺楼慧莹坚定道。方才她跟在贺楼戎身后,虽未与阎司炔有过交谈,但却被阎司炔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贵胄之气压制,外加阎司炔眉宇言谈间尽是冷淡,贺楼慧莹很是憋火。 不就仗着他祖父是爹爹恩师嘛,家中又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贺楼慧莹腹诽。 因此从小自尊心极强的她决定要在狩猎场上好好搓一搓阎司炔的锐气。 而贺楼戎原是不允的,在贺楼翊的一番劝说下,贺楼戎方才勉强同意。 为了能让贺楼慧莹引得阎司炔侧目,丢一回人便丢一回罢,贺楼戎如是想着。 大半个时辰后,几乎所有人都整装完毕,围场中间已有不少人骑在马匹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是……?”一容貌端俊的年轻男子语带惊讶,他全名左卫恒,现居虎贲少将军一职,是年轻一辈中颇有才干之人。 在左卫恒旁边的是其知交好友傅壁,傅壁闻言,遂顺着左卫恒目光看去,接着亦是一愣。 二人就见一貌若秋水的美丽少女,长发高束,身着劲装,手中还握着一把青玉材质的精巧短弓,配上少女身下的白马,乍看之下竟比一般男子都要潇洒。 “好一个奇女子。”傅壁忍不住赞道。 会有这种反应,并非二人见识短浅,而是在当时,女子皆以精于琴棋书画、歌舞诗词为荣,如眼前少女这般英气又不失灵动的的,可谓前所未有。 发觉不少目光都落定在自己身上,贺楼慧莹保持微笑,尽管心里的骄翅已经高飞。 “爷,您看那边。”卫羽开口,他指的是换装后的贺楼家大小姐。 同样瞧见的卫翼,亦是稍一挑眉,并且肃穆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赞赏。 唯阎司炔没有反应。 “爷?”卫羽又唤了一声。 阎司炔这才动唇,只是他说的和卫羽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是不是该撤掉些守卫……” 卫羽摸摸脑袋,“爷,您这趟出门谁也不让跟,别说精兵了,连隐卫黑影军都罢了,所以您是想撤了谁?” 阎司炔不答,凤眸扫视一圈,最后定格至凤白山,阎司炔眸光变得幽长。 “爷,可是觉得贺楼戎在周围布的家将太多?”卫翼问。 阎司炔微微颔首。 “那属下现在就去让他撤走。”卫翼复又道,尽管他不明缘由。 被阎司炔摆手制止。 “罢了,晚些再说吧。”阎司炔说话的同时,仍旧一瞬不瞬盯着凤白山顶。 也许他已经来了呢?如此想着阎司炔心底一点期待渐浓。 第十五章 报仇 这一日狩猎开始,以三炷香时间为准,进入凤白山后,谁的猎物最多,谁得头筹。 可奇怪的是当令旗落下,迟迟无人行动。 贺楼慧莹忍不住拉拉自家兄长衣袖,“为什么不走?”她小声问道。 贺楼翊朝阎司炔那方指了指,“阎家人未动,我们不好妄自先行。” 什么?!又是他?! 贺楼慧莹咬牙,凭什么要以阎司炔为尊??这家伙才多大?充其量不过二十七八,此处比他年长的人比比皆是,尤其是她的父亲,军功赫赫,再不济也不至看一个毛小子的脸色行事! 也是因此,待到阎司炔终是驾马前行,一干人等紧随其后,贺楼慧莹再无法按捺,她扬起马鞭,猛抽一记。 就这样于众目睽睽之下,贺楼慧莹蓦然抢先,独自一人冲进凤白山。 “莹儿!”贺楼翊大喊,可惜为时已晚,贺楼慧莹已不见踪影。 见此,左卫恒和傅壁对视,在大伙散开行动后,二人顺着贺楼慧莹离开的方向而去。 “爹,放着莹儿不管真的可以吗?”跟在贺楼戎身侧,贺楼翊问道。 “还管她做什么?!除了任性,我看她也没别的能耐了!”越说,贺楼戎怒气越盛,“指望阎司炔娶她?下辈子都不可能!” “爹!小心祸从口出啊!”贺楼翊赶紧左右看看,好在没人。 “行了,为父自有分寸。还有你也是,趁时间尚且宽裕,多猎些野禽,争取拔得头筹。”说这话的时候贺楼戎似有算计。 贺楼翊看出,旋即压低嗓音,“怎么说?” 贺楼戎冷笑,“春猎反常,依为父看,恐怕是阎司炔想要在众权贵中物色人才,所以有此提议。” 闻言,贺楼翊顿悟,他一改平日纨绔心态,面色变得认真起来。 不同贺楼慧莹不谙世事,贺楼翊深知能与阎家人走近,那可是相当于平步青云,贺楼翊再怎么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犯浑。 …… “爷,为何往回走?”卫翼问,带了些小心。说不上原因,但他总觉得阎司炔心情不好。 摩挲着一支短笛,阎司炔沉默。 要吹么?可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那股魔息…… 又或者是他看错人了?千痕根本没有他以为的御兽本领? 再又或者千痕是有本领的,只是经历过一次他给的失败,变得畏首畏尾,眼见四周守卫密布,连闯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阎司炔不知,但无论哪种,都会让他失望至极。 “爷,要不属下现在就去让贺楼戎撤掉部分守卫?”卫翼琢磨再三,再次试探性开口。 阎司炔轻叹,“罢了,去传话吧。” 不然,那孩子怕是不会来了。至此,阎司炔已有失望。 可当卫翼才走出半步,一股极淡却是阎司炔万分熟悉的气息从山巅传来,暴戾、阴诡且有着傲睨苍穹的霸尊之势。 阎司炔蓦地抬眸,“慢。”他说,绯唇微弯。 “爷?”卫翼和卫羽齐齐发声,因为阎司炔的情绪明显起了变化。 而阎司炔盯着山峦之巅,“纡谟定命,远猷辰告。爷好像很久没有听曲了,是么?” 卫翼和卫羽对视,皆不明其意。 …… “痛!”贺楼慧莹面色惨白,形容很是虚弱。 刚才她一路猛冲,确实收获了不少猎物,但也是因此她光顾着求胜,疏忽了掩在落叶中的捕兽夹,马儿一脚踩中,当场将贺楼慧莹甩了出去。 直接撞到树干上,疼得这位千金大小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贺楼小姐!” 左卫恒和傅壁赶了上来,“怎么回事?” 贺楼慧莹不认识他们,于是摇了摇头,道,“麻烦你们……去找我兄长贺楼翊,告诉他我出事了,他会来……救我的。” “好,我这就去!”左卫恒离开,留下傅壁照看贺楼慧莹。 之后傅壁便趁此机会,向贺楼慧莹介绍了他和左卫恒的身份,言谈之间傅壁还对贺楼慧莹表达了倾慕之情。 可他万万不知,正是这份倾慕,会让他在未来的某一天付出血的代价。 …… “你说莹儿受伤了?”贺楼翊皱眉,并未第一时间动身赶赴。 反倒是左卫恒看起来焦急,他一把拉过贺楼翊,“就在半山腰那儿,碍于姑娘家名声要紧,我等不便背她,所以你快过去吧。” 贺楼翊眉头皱得更紧,他朝身旁的贺楼戎看去,神色纠结。 一方是功名利禄,一方是同胞亲妹,贺楼翊其实更想选择前者。 而贺楼戎真的快要被气死了,他怎么就把这个惹事精给带来了呢?!这下可好,什么事都没办成,反倒让局面变得尴尬! 最终贺楼戎在心底大叹一声,他无奈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可是爹……” “还不快去!”毕竟是亲生骨肉,贺楼戎再气,也不可能丢下贺楼慧莹不管。 于是贺楼翊随左卫恒离开。 留下贺楼戎一人,他独自驾马往山林深处走去。 直至一道人影从暗中跃出,贺楼戎看清是一布衣少年,因余怒未消,他即刻大喝,“不要命了吗!不知道今天凤白山在举行狩猎活动吗!” 少年却是直直盯着贺楼戎,唇角逐渐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然后少年后退,速度愈来愈快。 “有本事跟我来。” 堂堂将军对上无名小卒,贺楼戎当然不会把少年放在眼里,更甚者贺楼戎拔出佩剑,打算追上这个狂妄之徒后直接就地处死。 如此一追,直到了山顶。 贺楼戎不免纳闷,何以他的马会跑不过一名少年?又或者说他的马似乎是有意跟在少年身后,无论他怎么驾驭,都保持着初始时的距离。 第十六章 笛音 “贺楼戎。”少年开口直呼对方名讳,“知道我为什么引你来此处么。” 山顶无人,唯一块开阔平地与苍柏少许。 贺楼戎打量完四周,他冷笑,很是倨傲,“贱民而已,既然你想死,老夫成全你就是。” 岂料话音方落,贺楼戎身下坐骑开始躁动,短短片刻,便将贺楼戎甩了下来,好在贺楼戎身手敏捷,他一个飞旋即刻站定。 马匹飞奔着离开,模样颇为仓惶。 “没用的畜牲。”贺楼戎举剑,欲要射杀它。 然而下一刻,贺楼戎头顶落下一片巨大阴影,他猛地后退,这才意识到情况似是不妙。 ‘呼哧-’粗重的呼吸声响起,离贺楼戎仅半尺之距,一庞然大物轰然落地,苍柏地表随之摇晃。 这……,贺楼戎一怔。 面前之物血目獠牙,身披五色鳞甲,粗如磐石的四肢上长满尖利硬刺。 头一回见此等怪物,贺楼戎震惊之余记起他曾听过的某个传闻。 据说百年前,阎家在极北无人之境,捕获了一头巨型凶兽,出自远古,乃世间仅存,其兽双眼猩红通体五彩,性情极为凶暴,取名修罗兽,后经高人驯养多年,才勉强可借九龙笛操控。 “这是不是阎家的修罗兽?” 贺楼戎假意询问,其实脚步开始后退。 而少年稍稍斜眉,他看了眼这头庞然大物,“你名字不错。” 接着少年动唇,无声默念了几句。 再不敢小觑对方,贺楼戎戒备地盯着少年,脚步仍在后退。 待临近下山小道,他一改方才状态,蓦地转身飞奔。 见此,少年眸光凛起,“再不去捉他,我就把你身上鳞甲一片片拔光。” ‘呼哧-’修罗兽重重哼了下,它纵身跃起,竟是直接朝贺楼戎碾去。 眼看贺楼戎就要被压成肉泥,少年赶紧制止,他狠瞪修罗兽,修罗兽这才不情不愿换了方式。 它懒懒甩尾,下一刻贺楼戎便被紧紧攒住。 “你……你究竟是何人?” 被修罗兽重新送回少年跟前,贺楼戎四肢无法动弹,怯意再不掩饰。 少年仰头,长长呼出口气,“我啊,姓毓。” 贺楼戎一听,瞳孔骤然紧缩。 他艰难的滚了滚喉结,“你……你难道……难道是……” “恩。”少年边说,边安抚性的摸着修罗兽身上鳞甲,没办法,实在是这家伙太过傲娇,少年也很头疼。 “拜你所赐,我成了毓氏一族仅存的活人。”少年眼尾扫向贺楼戎,“所以那日的黑影军呢?为何我半点打听不到他们的所在。” 这是今日少年没有急着杀贺楼戎的唯一原因。 “黑……黑……黑影……是……是……”贺楼戎愈发哆嗦。 “说。”少年语调加重。 “是……在……” 贺楼戎刚要道出。 “啊!怪物……有怪物啊!”不远处某误闯山顶的权贵突然大喊。 修罗兽被声源吸引,它顿时失控,猛地朝那人飞扑过去。 因此权贵连脚都没能挪动半步,当场变成了一滩肉泥。 而贺楼戎则是被修罗兽再次晃动的尾巴一下甩飞出去,面朝悬崖。 贺楼戎惊恐的撑大双眼,“救……救我……” 为了得到黑影军的消息,少年旋即飞奔,可惜连一片衣决都没扯到,贺楼戎便坠下万丈悬崖。 “……。” 凝视下方,少年沉默良久,直到耳边传来渺渺笛音,少年方才回神。 他把贺楼戎刚刚掉落在地的佩剑置于崖边,又从修罗兽身上取了几片老化的鳞甲丢散在周围。 “你走吧,有这些就够了。”少年淡淡道。 然而修罗兽却是不知何故,喘息渐重,之后更是发出嚎叫,且响彻云霄。 “发什么疯?!快停下!”少年厉声制止。 按他原本的计划,是让修罗兽离开后,众人才发现贺楼戎亡故,同时还能‘送’给阎司炔一个纵兽行凶的恶名。 可现在修罗兽发狂不止,一旦引来众人,死伤后果少年无法预计。 “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山顶传来的,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 一波波的权贵齐齐向山顶赶去。 待到众人围聚,地上模糊不清的血尸,崖边的佩剑,还有仍在嚎叫的庞然大物…… 有人吓得当场跌坐到地。 “血目,五色鳞甲,这是什么妖怪……” “快看崖边有把佩剑,好像是贺楼将军的贴身之物。” “啊……那将军他岂不是……” “怎么办,不如我们合力……杀了这妖怪?” “且慢,我好像知道它的来历。” 隐在苍柏上,少年微微握拳。 修罗兽,快走啊! 他在心底不断重复。 如此过了半刻,修罗兽忽然安静下来,它一个纵身,遂往峭壁那方飞速下爬。 呼,少年终是松了口气。 “高兴了?”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低醇嗓音,少年脊背一僵,倏然转头…… 第十七章 恶名 “高兴了?”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低醇嗓音,少年脊背一僵,倏然转头,对上阎司炔隐含笑意的凤眸,少年差点从树上跌落。 阎司炔绯唇微动,一声轻笑流出,和以往的算计不同,这回阎司炔是真的笑了。 少年却是脸色变暗,就差把此人一脚踹下去。 与此同时,树底下众权贵议论纷纷。 “妖怪怎么突然跑了?” “不止,你们有没有发现笛音也停下了?” “好像还真是……” “怪哉,莫非二者有关联?” 说到这,一花甲老者略过众人,他拾起地上鳞甲,仔细端详一番。 接着老者捋捋胡须,作高深状。 “果然与老夫所料一致。” 一句话引来众人注视,老者也不卖关子,他继续道,“不瞒各位,老夫曾有幸听闻,万万年前,有一群居住在极北之地的巨大凶兽,其外貌与方才那妖怪酷似。后因天灾,无处可逃的兽群几近灭绝,仅遗留下一头……” 不及老者说完,有人跳出来打断。 “现在说这些作甚,管那妖怪打哪来的,总之是它行凶,害了贺楼将军,连元少公亦惨遭毒手。” 闻言,众权贵才发现旁边的草丛里,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能靠衣着辨别身份。 有人当场呕吐。 唯老者摇晃起脑袋,“此言差矣,据老夫所知那头遗世凶兽最后为人所擒,且经过驯养,已能受九龙笛操控。” 老者停顿,他看看在场众人,确定没有阎司炔,老者方才说道,“而捕获凶兽的,正是今日有后人出席的阎家先祖。”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哗然。 “什么?!” “难道是阎少爷故意放凶兽出来害人?” “不不不,依我看不会,毕竟这么做毫无理由啊!” “什么理由不理由的,像他那种一出生就站在峰顶的人,怎么可能把人命当回事。更何况他到现在也没出现,你说不是他在暗中吹笛,又会是谁?” 听到这,少年眉心微蹙,他朝阎司炔看去,果然在他手中有一支刻有龙纹的短笛。 不仅如此,阎司炔还一派闲散,就好像众人非议的根本不是他。 少年张了张口,然,略一思忖后,少年选择沉默。 “怎么不说话?不是想问爷这么做的原因么?”阎司炔浅笑,不达眼底。 被这迷惑性的浅笑坑过数回,而且每每问他,少年都会被绕进去,因此少年不止闭嘴,干脆连看都不看阎司炔。 “看来是玩够了,也尽兴了。那就随我回去,是时候该收心了。”阎司炔拉过少年,好似出来寻孩子的父亲。 少年哪里会应,却是未能挣脱阎司炔铁一般的钳制,最后在卫羽惊讶、卫翼探究的视线中,少年被阎司炔塞进马车。 …… “你说什么?!”凤白山脚下一大帐中,贺楼翊震惊到站立不稳。 躺在一旁的贺楼慧莹,亦是水眸紧缩,“我爹爹……我爹爹真的遇难了???” 下一刻贺楼翊冲出大帐,“去崖底找!无论如何都要把我爹找回来!” 冰魑族,王宫 “纵兽行凶?”冰魑族王尊刹梵莲低喃出声,一头银丝在斜阳映射下染成橘滟。 在刹梵莲身后躬身垂立着一个人,他身穿宽大斗篷,脸深隐其中,是冰魑族的军师,人称缪先生。 “是的,就是不知他下一步会怎么做。”缪先生如是道。 闻言,刹梵莲轻叹一声,神色颇为凄切,“蚍蜉岂能撼树?车又何惧螳臂?他,什么都不会做也不用做,明白吗?” 缪先生恭敬地点头应是。 “新请来的大夫如何了?”刹梵莲复又问,脸上凄切渐浓。 “恐怕不行,连用了几服药公主都不见起色。” “好罢。”刹梵莲垂眸,然后用一种几近慈悲的口吻道,“此人还算忠厚,未有事先夸下海口,那便剜眼割舌,留下他一命,送去冰室饲养冰狇吧。” “是。”缪先生领命退下。 二人的对话是如此自然,仿佛在谈论的并非酷刑,而是摘一朵花取一片叶那般随意。 人族,王城,阎府别院 “把这身衣服换上,爷稍后要带你去个地方。” 昏暗的地下室内,卫翼丢下一套白色铠甲。 背对着卫翼,千痕冷冷出声,“不去。” 自从被阎司炔强行带回,千痕就被关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除了负责送饭食的下人,卫翼还是千痕第一个见到的外人。 千痕有怒,却无处可泄。 此时卫翼不疾不徐地继续道,“爷说了,不去的话就别想再见你家人。” 闻言,千痕指尖微微用力,“你们把她也抓来了?” “是请,而且是请去了别处。”卫翼纠正措辞。 可于千痕而言,两者毫无分别,都是用来威胁他的手段罢了。 千痕在心底冷笑,又或者说是自嘲。 之后卫翼回去复命,阎司炔坐于凉亭未有抬眸,只随意“恩”了一声。 “爷……”卫翼磨了磨唇。 见阎司炔没有反应,卫翼干脆直言相问,“属下愚钝,不知爷为何要将那小子关在地下室?” 然而阎司炔久久都没有作答。 就在卫翼暗道自己多嘴,打算告退之际,阎司炔缓缓起身,将手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白玉扳指,随意一抛。 水花溅起,扳指没入池中。 “你说呢?”凝视着逐渐沉落的扳指,阎司炔淡淡道。 卫翼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阎司炔睨了他一眼,“行了,让卫羽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启程。” 第十八章 谋心 贺楼府 说来也是无常,前不久还张灯结彩大办寿宴的将军府,如今却是个个素布孝衣,灵堂里哭声一片。 “虎贲少将军左卫恒前来追悼。” “傅氏一族嫡长公子傅壁前来追悼。” 左卫恒和傅壁并肩步入灵堂,左右两侧已立满前来吊丧的各路权贵。 二人上香跪拜,随后照例,朝亡者亲眷行礼,顺带宽慰一番。 “爹爹……”贺楼慧莹双眼哭的通红。 “贺楼小姐,还请节哀啊。”美人垂泪,傅壁不禁心生怜惜。 与此同时,不少权贵在旁交头接耳。 “据说将军坠崖并非意外,而是阎家少爷所为……”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日袭击将军的怪物乃阎家所有,并且是阎家少爷吹笛,操控怪物行凶。” “啊!如此说来,难道他和将军有仇不成?” “呵呵,什么仇啊恨啊,依我看那少爷就是个赤裸裸的纨绔,视人命如草芥罢了。” 各种非议四起,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阎……阎……阎府……”灵堂外,负责通报的小厮舌头打结。 没办法,实在是太教他震惊了,所有人都在传说的凶手,不待在家里避风头,反而大张旗鼓的前来吊丧?这胆子也忒大了点吧!! 待到阎司炔进入灵堂,整个屋子瞬时变得安静,就连刚才还垂泪不止的贺楼慧莹也没了声响。 至此,跟在阎司炔身后,乔装成白甲精兵的千痕也忍不住看向阎司炔。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千痕眉心微蹙,终究是捉摸不透阎司炔。 在场众人,唯阎司炔一派淡然,他行至灵台,一个眼神,卫羽便上前敬香。 贺楼慧莹回过神,“你……!” 然而才出声,旋即遭到贺楼翊制止。 “这个人我们得罪不起。”贺楼翊将嗓音压到最低,并未注意到混在精兵中的千痕。 不承想,他话音方落,阎司炔倏然挥袖,强大内息射出,直击棺椁,接着‘轰-’地一声巨响,棺盖当场落地。 突如其来的变化,众人来不及反应,待到他们看清棺椁里竟是空无一物,不少人倒吸口冷气。 “将军呢……?” “难道……难道没找到将军尸身?” 有人下意识问,在此时针落有声的灵堂内,显得尤为突兀。 于是紧接着,众人齐齐看向贺楼翊兄妹。 因为按照古制,不见尸身者,未满一月家人不得发丧,为的是确保此人已死,且死者亡魂能寻到归家路。 可现在才过了区区五日,贺楼府怎么就操办起丧事来了? 面对众人质疑,贺楼翊不得不想法子解释,奈何尚未开口,阎司炔先一步出声。 “呵呵~,依我看这世袭的制度是时候该改改了,否则枉死之人只会越来越多。” 阎司炔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说贺楼翊身为家中独子,为了继承祖业和父亲官爵,暗中设计了这出栽赃嫁祸的好戏嘛! 毕竟除了阎家人,谁也没见过真的修罗兽,一切不过是众权贵根据传闻,单方面的猜测罢了。 但现在贺楼翊急着对外发丧,却是摆在众人眼前铁一般的事实。 “我记得当时在山顶,也没见到贺楼家大少爷……” 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惹得那日其余在场者如醍醐灌顶。 “难道他才是吹笛者?” “我就说这事有古怪,倘若真是阎少爷行凶,他为何不利用笛音让修罗兽安静,反而闹出动静引来围观?不明摆着作茧自缚嘛!再有就是那怪物,谁说它一定是修罗兽了?指不定是有人为了嫁祸给阎家,特地找了头相似的来混淆视听。至于最后笛音消失,怪物为何会随之离开,依我看纯粹是见了我们人多势众,怪物本就要跑的!” “对!这话说得有理。所以贺楼家少爷的嫌疑才是最大。” 事情的走向往往如此,一人言罢众人言,且越说越觉得他们的推断是真。 “你……你们!”贺楼慧莹急了,“那日明明是我受伤,哥哥才好意背我下山!你们不许胡说八道!!” “傅壁,还有左卫恒,你们两个不是都知道的吗?!为什么不说话啊!”贺楼慧莹朝他们喊道。 二人对视,“事情确实如此。”傅壁率先站了出来,“只不过……” 接下去的话傅壁有些纠结,怕说完后美人不再理他。 如此支吾了半刻,左卫恒越过他,“只不过我二人在将贺楼小姐交给贺楼少爷后,便继续狩猎去了,至于山顶发生的血案,我二人赶到时,大伙已经散开。” 不同傅壁是闲散公子,左卫恒参军后练就了一身正气,即便对贺楼慧莹颇有好感,他也不会隐瞒事实。 闻言,贺楼慧莹忿忿瞪了左卫恒一眼,她转而拉过贺楼翊,“大哥,你怎么不解释?!快告诉他们父亲的死与你无关啊!或者实在不行,我们把那日在大帐里给我上药的丫鬟叫来,和这些人当面对峙。” 不得不说贺楼慧莹天真,一来自家人作不得证,二来事情一旦演变成双方对峙的局面,那无论孰是孰非,都不会有人愿意自扇耳光,承认看法有误的。 阎司炔浅笑,落入一旁的千痕眼里,千痕羽睫微敛,单凭一句话就能使得峰回路转,还真是个老狐狸。 之后阎司炔离开,贺楼府后续如何,他并不关心。 马车内,阎司炔一路阖眸,千痕沉默许久,终是沉声道,“我想见卜星天。” “不准。”似是早有所料,阎司炔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在没通透之前,别指望见任何人。” 千痕紧拳,“你到底要我怎样。” “你说呢?”阎司炔不答反问,同时眉宇间有了淡淡不悦。 “我怎么知道。” 这回阎司炔看向千痕,“那就先想想,今日爷为什么要带你来。” 不稀得和此人对视,千痕别开脸,“看你如何扭转局势。” “还有呢?”阎司炔问。 说实话,千痕十分不耐,可当他略一思忖后,千痕羽睫蓦地抬起,“贺楼戎的尸体在你手里?” 阎司炔颔首,目露稍稍赞许。 这是千痕始料未及的,然而不及他讶异,阎司炔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 千痕彻底愣怔,他细细回忆刚才发生的事,直至某个念头缓缓浮上心头。 “莫非……贺楼翊也早就在你算计之中?” 阎司炔闻言,目光内的一点赞许加深。 那日狩猎开始后,阎司炔故意在山脚处等上一等,是因为他看出贺楼戎的长女骄傲自满、行事冲动鲁莽,一旦被激,很容易在这遍布陷阱的凤白山中受伤。届时山上满是男性权贵,碍于男女有别,任谁发现得她,都会去找贺楼慧莹的父兄。而贺楼戎自持家主身份,只能是贺楼翊前去搭救。 如此一来接下去不论发生什么,贺楼翊都不会到场。 最后阎司炔吹笛,引发骚乱,其实是为今日,让众人坚信一切乃贺楼翊的欲盖弥彰,事先打下基础。 千痕脊背僵直,他不知道阎司炔是怎么使计牵绊住贺楼翊兄妹的,此刻的他只清楚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这个男人的城府诡谲到令人生寒! “你又是怎么肯定贺楼翊会提前发丧?”千痕问,四肢冰凉。 阎司炔伸手,抚过千痕精致的脸庞,最后定格在他下颚,阎司炔微微用力,“想知道?” 至此,千痕被迫与他对视。 “爷可以告诉你,爷也可以教你谋心,教你兵不血刃,扶你傲然于众,但前提是……做爷的人,如何?” 阎司炔凝视手中小人儿,眸光带了千痕从未见的轻浅温度。 第十九章 鬼混 阎司炔凝视千痕,两人靠得极近。 呼吸交织,有种陌生情绪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吞食起千痕冰凉的四肢。 千痕一把推开阎司炔,不争气地耳根又一次泛红。 “不行。”千痕拒绝,他还有未报完的仇,在那之前不能失去自由。 而阎司炔盯着他耳朵,一脸的若有所思。 半晌后阎司炔收回目光,他重新合上眼,“由不得你。” “……。”千痕暗自咬牙,那点怪异情绪消失,若非碍于卜星天还在阎司炔手上,他真想当场跳车。 冰魑族,王宫 “哦?他居然亲自出面澄清?”刹梵莲雾一般的眸子露出讶异。 缪先生躬身道,“探子刚传来的消息,应当无误。” 刹梵莲起身,他缓步走下王座,每一步周围都凝起冰晶,此乃示意着这位冰魑族王尊心情不佳。 “王尊,阎司炔突然看中名声,会不会是阎家要立少主了?” 缪先生话落,刹梵莲稍稍皱眉,不多时又舒展开来,“不会。” 然后刹梵莲停下,他手负身后,“要知道阎家还有一位正经的长公子,而阎司炔……呵呵,不过是排行老二,以阎家以往立主的情况来看,势必要再多考量他们几年。” 话虽如此,可最近阎司炔一再反常,究竟意欲何为……?如是想着,刹梵莲面色转为悲悯。 “莫非。”刹梵莲周围冰晶消失,却也只是一刻,很快冰晶又重新凝结。 刹梵莲不禁失笑,怎么可能呢?在这尘世间,他唯一视作对手的男人,是绝不可能为情所困的,即便有,也是被太多女子追逐,阎司炔不胜其烦罢了。 人族,阎府别院 “爷传你过去。” 卫翼说完抬步。 还是那个地下室,还是整日被关,千痕在此处的待遇丝毫未变,不同的是千痕不再反抗,因为无论如何抗争,阎司炔都不会改变主意,外加卜星天又在他手中,千痕只得继续僵持下去。 正值傍晚,夕阳将每个人的身影都拉得斜长,尤其是立在亭子里的阎司炔,落在地上的阴影分外占道。 “爷,人带到了。” 卫翼说完退下,独留阎司炔和千痕两人在凉亭。 阎司炔淡淡开口,“有个人,爷不想见,你说该怎么办比较好?” 男子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且背对着千痕,千痕看不到他脸上表情。 为防有诈,千痕简单回了两个字,“避开。” “好。”不承想阎司炔应得利落非常。 然后在千痕错愕,甚至未及追问之际,阎司炔转身离开。 只在越过千痕的时候,阎司炔很是随意的说了句,“那人便交给你了,爷已吩咐过小厮丫鬟,你可随意差遣。至于爷,明早回来。” “???”千痕呆立在原地,待到找回反应,千痕紧了紧拳,该死的,居然又被这个男人下套!! 同日晚,一顶缀满金苏,帘镶青玉的奢华轿子,由八个大汉抬进阎府别院。 以千痕为首的一众下人分边而立。 之后就见一双干净爽利的黑履靴从轿帘里伸出,接着是玄色广绫衣摆,以及革底银边的上等衣带,最后待到千痕看清此人容貌,千痕不禁在心底暗叹,好个长相精干的富贵老人。 “咳咳!”老人重重一咳,是在提醒千痕接引。 可千痕未有,他上前半步,道,“抱歉,爷不在。” “又不在?”老人摇晃了下头,显然习以为常。 “是的,爷出去了,不曾交代去哪,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老人轻哼一声,“不在就不在吧,管他十天还是半个月,我有的是工夫等。” 千痕怔了怔,刚才阎司炔走得太快,千痕是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今日来的人是阎家正宅的老管家,在阎家干了几十年,很有威信,但千痕不知这位老管家会就此住下。而且阎司炔说明天一早就回来,那么到时二人定会碰上。 所以要不要帮阎司炔这个忙? 千痕想了想,很快决定不帮! 之后千痕引老人进入前厅歇坐,其余下人端茶的端茶,备房的备房。 “听说司炔少爷养了美少年在此鬼混?”老人一边喝茶,一边用犀利的余光打量千痕。 千痕羽睫微落,将眸底情绪敛起,“爷的私事,小人不敢过问。” 老人何其精明,他冷笑,“呵!依我看你倒像那美少年。” 第二十章 中计(上) “呵!依我看你倒像那美少年。”老人冷笑,眸底精光迸射。 “那便是吧。”千痕顺着话接道,同时在心底嘲弄一番,果然阎司炔又在给他下连环套了。 “什么?!”老人一拍桌案,猛地站起,“还真是你这个狐媚惑主的脏东西!!” 千痕不语,他直直对上老人视线,魆黑色的眸子一片沉静。 “我也想说不是,可,你信么?”千痕一改自称,那股打出生便刻在骨子里的尊贵之气隐约浮现。 老人欲要再次发怒,千痕则是微微仰首,气场渐烈。 “看来你并不了解你口中的司炔少爷。”千痕道,携了明显冷傲。 老人瞪视千痕,“我可是从小看着司炔少爷长大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来人啊!快把这混账抓起来!” “我倒要看看,没了司炔少爷的庇护,你还能猖狂到什么地步!”老人接二连三厉呵,一群白甲精兵鱼贯而入。 千痕却是唇角微勾,极淡,不易为人发现。 “是啊,若非‘司炔少爷’不在,我如何有机会在你面前猖狂。” 千痕脊背依旧挺直。 他故意激怒老人,置自己于死地,就是为了引出最后这句,好让老人意识到,倘若阎司炔真和他有私情,又岂会留他在府里接应老人?不等同于送羊入虎口吗。 老人果然皱眉,他挥手招来一名小厮。 “这人姓甚名谁,平日里是否专门伺候司炔少爷?”老人问话的同时指向千痕。 小厮摇头,“小人不清楚,只知是前些日子新来的,很少瞧见。另外今儿爷出去前,让所有下人听他指示,爷还交代,一旦他不好好办事,就告诉他,那个老妇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见。” 闻言,老人陷入沉思,而千痕额角微不可察的跳了跳。 该死的阎司炔,做起事来果然不留余地! 是的,阎司炔不止又一次连番设计,还威胁千痕必须接受,为此,千痕很是憋火。 “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老人终是摆手。 唯千痕没有挪步。 “你也去吧,我不再为难你便是。”老人复又道。 岂料千痕蓦地单膝跪地,他额前刘海拢聚,双眸及脸上情绪被很好的掩盖。 “怎么?”老人疑惑,在想起刚才小厮的那些话后,他自以为了然。 “司炔少爷要用你,是你的荣幸,只要用心办事,司炔少爷不会真为难那老妇。” 仍旧单膝跪地,千痕沉沉出声,“是小人的双生家妹,与小人一同进府,前两日不慎跌入井中枉死,尸身虽埋了,可小人每晚都……” 不及千痕说完,老人打断。 “行了行了,改天我得空,找人来做场法事。” 这话敷衍的很,而千痕本就胡扯,自是不会计较,他简单谢过后便退了出去。 直到夜色渐深,整座别院陷入寂静,老人睡意朦胧间,感觉脸上有些清凉,他伸手摸了摸,脸上湿漉漉的。 老人微微睁眼,跟着低喃,“怎出了这么多汗。” 由于困倦,老人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等老人再次惺忪,钻入眼缝的是乌溜溜的石壁,以及绿到发黑的青苔,老人瞬间清醒过来。 清清凉凉的水没过老人腰际,四面黑漆漆的,唯头顶落下一道幽幽月华。 他怎么会在井里?! 老人惊恐不已。 ------题外话------ 抱歉,本周末有事哈,会更的少些 么下大宝贝儿们 第二十一章 中计(下) 发现自己在井里,老人立刻清醒过来。 然而更可怕的一幕紧接着发生,井水开始汩汩上涌,先是一大坨漆黑长发冒出来,随后是一张惨白的脸,额带淤痕,双眼黑洞洞的极为瘆人。 诡异的情景,老人惊恐万分。 待到老人好不容易平复心神,他看清,“你……你……” 面前女子容姿倾城,和今晚的美少年完全一致,只是少年有喉结,身形纤弱,而女子颈脖光滑如丝,且在水波徜徉下,女子有致的身形被白衣贴裹…… 记起美少年口中坠井而亡的双生家妹,老人再次陷入惊恐。 “好疼。”白衣女子幽幽出声,她摸了摸额头,遂盯住老人,“是你要替我办法事么?” 老人一听,吓到魂飞魄散,他无意识摇头,又无意识点头,救命二字卡在喉间,嘶喊不出。 “可你知不知道,我不想投胎,我只想……”白衣女子声色凄楚,为此情此景更添一分可怖。 “我只想多些人下来陪我……陪我一起……一起……死。” 老人紧靠在石壁上,闻言他脚下一个踉跄,掀起一阵水花。 “什么人在井里?!”有巡逻的精兵听见。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老人再不顾不得其他,他用尽毕生所有的力气,却仍是颤抖着喊道,“救……救我……” 老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人救出来的,只知道当他缓过气后,一众精兵皆称井里除了他再无第二人,而且他们一直在附近巡逻,压根没瞧见老人是怎么入的井。 至此,老人甚至不及更衣,就乘着轿撵连夜离开。 不来了不来了,这别院再也不能来了,哪怕做千场万场法事,他也绝不会再来了。 别院某厢房,千痕将一个装了盐的小袋子放到桌上。 刚才的井水里千痕事先加了盐进去,遇到含盐之水,他男儿身的伪装便会消失。选择水鬼一说,亦是为让老人能更加直白的辨清她和他之间的不同。 此刻一精兵统领敲了敲门,“人已走。” 隔着门板,千痕唇角微勾,“好的,今日有劳了各位帮忙。” 要知道,别院里的白甲精兵可都是阎司炔的手下,阎司炔避而不见的客人,他们就是什么都不问,也会配合着千痕,把客人赶走。 那什么井里只有一个人,还有没瞧见老人是何时入井的,这些话纯属精兵们胡扯。 至于老人为何浸入井水才悠悠醒转,乃和千痕第一次在他脸上滴的水有关,老人误以为出了汗,其实是一些些蒙汗药罢了。 话说回来,精兵统领走后,千痕从怀中取出药瓶,吞下最后一颗黑色药丸,不一会她的身形开始发生变化,连同长发也跟着变短。 接着千痕放下空瓶,寻思起往后见到卜星天,得再让她制一些,以备像今日这般的不时之需。 …… “哦?”阎司炔喝了口酒,眸底似有兴味,“扮鬼?” 早就知道老人会住下,阎司炔是故意给千痕出道难题。 “是。”一铁甲黑影军道,语态很是恭敬。 和白甲精兵不同,这支神出鬼没的黑影军始终隐在暗处,若非得令,他们不会轻易出现。 “如何扮得?竟也能骗得过乔冢那老人精?” 乔冢乃老人全名,在阎家正宅侍奉了几十载,所以阎司炔对他了若指掌,知道一般骗术绝逃不过乔冢犀利的法眼。 黑影军摇头,“离太远,属下并未看见,问过精兵统领,也说井里太暗,他们立在上头辨不清什么。” 不及阎司炔细究,卫翼忽然进来,“爷,抓到几个刺客,像是冰魑族那边派来的。” 阎司炔一点兴味消失,他眸光凛起,“带去宗门,稍后爷亲自去审。” 刹梵莲,你终是忍不住了么?呵呵! 阎司炔隐有冷笑,随后他朝黑影军摆手,“去吧,能让乔冢信以为真,说明那孩子已有长进,至于细节毋须再向我汇报了。” 殊不知正是因这唯一一次的忽视,阎司炔将在他无有懊悔的人生中,留下一抹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题外话------ 作者君很是小声的说:求……求评价票 第二十二章 赠衣 “爷,已将他安排至新的住处。” 回到别院后,阎司炔便让人整了间密室出来。此刻卫翼是回来复命的。 阎司炔微微颔首,“可有说什么。” “未有,且从头至尾属下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阎司炔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案,似在思量。 “爷。”卫翼开口,经过连日来的推敲,对前些日子阎司炔的一个举动,有了隐约感悟,于是卫翼试探性问,“那日您将价值万金的玉扳指丢入池底,可是想告诉属下,您看中他,一再以身树范亲自教导,而他始终不肯折服,是因为再好的机遇一旦得来的太过轻易,便不易为人珍惜。所以您换了方式,决定让他在漫漫逆境中懂得珍惜留在您身边的机会。” 闻言,阎司炔面露赞许,“还有。” 还有?卫翼又不明白了。 阎司炔起身,踱步至窗前,恰好一道阳光落在他脸上,为他俊美非凡的五官染上一层光晕,外加今日阎司炔的一身绛紫云缎烟罗长袍,乍看之下宛若神祇。 卫翼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暗道一声,妖孽。当然了,这个词他是决计不敢说出口的。 “罢了,总有一日你会洞悉。”阎司炔话落,眸光定格在别院另一侧,那颇有一段距离的修罗场。 阎司炔绯唇缓缓勾勒。逃出去的东西,是不是该找回来了? “去准备一件裘衣,最迟三日,让秀坊送过来。” 卫翼一怔,“爷,这才开春不久,您是要出远门?” 阎司炔不语,眸光变得幽深。 三日后 “爷传你过去。”卫翼说完退出密室,不带什么情绪。 千痕亦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脸沉静。 二人一路前行,直至千痕瞧见阎司炔和他的下属立在别院大门处。 “爷。”卫翼行礼,遂退到阎司炔左侧,卫羽则是站在右侧。 面前是三名形色各异的出众男子,其中尤以阎司炔为最。然而千痕却是羽睫微垂,谁也不看。 倏地一件裘衣落下,将千痕纤弱的身体裹住。 “做什么。”千痕警惕,欲要后退,被阎司炔仍旧握住裘衣的手拉停。 这件裘衣尤为宽大,衣摆甚至拖地五寸有余,一看就不合千痕的尺寸,反倒像是阎司炔穿的。 故而此刻的千痕就好似落入网里的小鱼儿。 “爷给的,不准拒绝。”阎司炔开口,带了些些威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千痕,“要去极北之地,裘衣能御寒。” 极北之地? 千痕略一思忖,很快反应过过来。 “你要我去找回修罗兽?”千痕问。 阎司炔赞许点头,在他身后的卫翼和卫羽却是面露讶异。 让这小子孤身一人去找回修罗兽??开什么玩笑,先不论他能否在环境万分恶劣的极北之地觅得活路,就算真找到修罗兽,以凶兽暴烈嗜血的脾性,怎肯乖乖和他回来!! 所以,爷该不会是让这小子去送死吧? 卫翼、卫羽想法一致。 那日凤白山,二人一直候在山脚,并不清楚山顶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九龙笛笛音和修罗兽咆哮,二人当时还奇怪阎司炔怎么会知道修罗兽去了凤白山的,直至卫翼远远看见阎司炔拖着千痕走来。 “原来如此。”卫翼低声道。 “什么意思?”卫羽不解。 卫翼便将阎司炔将千痕送去修罗场一事道出,临了卫翼给出推论,“难怪这小子会和修罗兽一并不见,八成是爷事先部署好了一切,打算在今日,好好折一折这小子的锐气,让这小子知道,修罗兽乃是爷一手操控,而他唯有像修罗兽一样乖乖听话的份。” 待到事后,黑影军在阎司炔的吩咐下,先一步找来贺楼戎尸体,同时阎司炔又命安插在贺楼府的眼线,鼓动贺楼翊早发丧早继位。阎司炔遂带千痕去吊丧,卫翼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刻阎司炔稍稍俯身,他覆到千痕耳边,用一种极为低柔的声音道,“早去早回,别让爷等久了,不然爷……会担心。” 千痕耳根一红,他尽力往后靠了靠,“去可以,但麻烦把你的衣服拿走。” 第二十三章 初遇 “怎么?是不喜欢爷的气味,还是嫌爷穿过?” 明明是新衣,阎司炔却说是他穿过的,卫翼和卫羽又是一愣。 尤其卫翼,当时阎司炔什么都不说,卫翼便以为是给阎司炔做裘衣,谁知今日裘衣送来,给的竟是千痕。 见千痕不语,阎司炔复又道,“乖乖穿上,就当是爷陪你去了。” 说着,阎司炔替千痕拢紧衣襟,与此同时有小厮牵来一匹骏马。 “去吧,记住爷刚刚说的话,早点回来,勿要在外任性贪玩,以免真遇到危险,爷都赶不及去救你。” 阎司炔再次关切道,好似担忧孩子外出闯荡的父亲。 千痕面上划过冷笑,速度极快,不易捕捉。当然,这一幕未逃过阎司炔犀利的法眼。 待到千痕驾马离开,阎司炔凝视他背影,迟迟未有挪步。 “爷,人已走远,我们是不是该……” 不及卫翼说完,阎司炔低喃出声,“为什么?” 好似陷入沉思,阎司炔继续自问,“是哪里出错了?” 卫翼和卫羽对视,两人皆摸不着头脑。 冰魑族,王宫 “王……王……王尊饶命……”一大夫浑身颤抖,他的双脚已经在逐渐结冰。 刹梵莲悲悯地看着他,可大夫周围凝结的冰霜却是更甚。 “啊!有了!我……我想起来了!”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夫激动万分,“朱雀羽!朱雀羽啊!!” 刹梵莲雾眸微狭,似在斟酌。 大夫顾不得双脚刀割般得疼痛,继续说道,“传闻极北之地,有一神草,有重活筋脉之奇效,因颜色艳丽,形容羽毛,故取名朱雀羽。要是能寻得,公主的眼疾必当有救啊!” “哦?”刹梵莲轻喃。 “草民敢以全家老小性命发誓!”大夫急了,“如若王尊不弃,草民愿亲自去极北之地寻找朱雀羽!” 闻言,刹梵莲叹出口气,“你?去了和送死有何分别?” 这一点大夫当然知道,但眼下小命都要没了,大夫别无选择啊! “罢了。”刹梵莲莹玉般的指尖敛起,所有冰霜随之缓缓消失。 “下去吧,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吩咐宫人去办便是。”刹梵莲动唇,声色悠淡。 终是保住一命,大夫匍匐到地连番感恩。 之后大夫拖着两条半废了的腿退出大殿,可怕!真真的可怕啊!而且还是个看似佛心,实则冷酷至极的凶神罗刹啊!越想大夫越是心颤。 …… “王尊,您要亲自去极北之地?”不变的宽大斗篷,缪先生面容隐在其中,讶异出声。 刹梵莲颔首,“不用安排人了,本尊速去速回,期间宫里的事便交由你来办。” 缪先生未再多言,他简单告退。并不知在他走后,刹梵莲雾一样的眸子从他后背掠过,携了丝丝杀意。 “是忠是逆,是生是死,就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半月后,极北之地 寒风凛冽,四面皆是皑皑皓雪,不见人烟,亦不见任何活物,就连草木都成了此地的稀有之物。 千痕御马前行,虽有裘衣包裹,薄唇依旧冻得发紫。 他进入极北之地已有大半日之久,然而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致,别说修罗兽了,他想找颗能做记号的树都没有。 此刻风雪的呼啸声隐有加剧,千痕紧了紧缰绳,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他和马都会丧命于此。 “驾。”千痕调转方向,顺着来时蹄印,快速回走。 直至行到蹄印被后来的风雪完全覆盖,千痕凑到马耳边上,小声念了几句。马鼻张合,随后一声嘶鸣,骏马开始寻着气味,朝前飞驰。 好不容易走出极北之地,千痕摸了摸马儿,知道它已疲惫不堪 于是千痕在附近山上随处找了个暗洞,千痕生火,马儿乖顺的在一旁休息。 过了一会,洞外忽然传来响动。深山密林间,又是正值暮夜,千痕为保无虞,他迅速扑灭火堆,然后隐至洞口查看。 外头是道路崎岖的半山腰,月华透过葳蕤繁叶,化成道道光束凝落到地,千痕就见一男子牵马矗立在不远处。 男子身着白色狐裘,由于背光,千痕只能看清他满头银丝。 “阁下为何不出来相见?”银发男子开口,声线温润如玉。 显然他是发现了洞里有人。 千痕未有理会,在吃不准对方身份前,他决定按兵不动。 如此等了片刻,银发男子隐有低叹,他抬手,只一个随意的动作,数道冰息便飞速朝洞内射去。 带动晚风,繁叶轻晃几许,一抹光束恰好从男子脸上划过,许是容貌过于雅逸,月华与其相较竟也显得失色。 待到洞口冰晶凝结,银发男子牵马离开。 不会有活口了,刹梵莲暗自笃定。 ------题外话------ 有书城的宝贝担心要虐 emmm,作者君想说憋怕!要是不爽了胖揍男猪!!我给你递刀!!(笑) 第二十四章 女人 刹梵莲走了。 殊不知他刚离开,洞内便燃起淡淡白光。是千痕用治愈术将他和骏马身上的冰晶融化,冻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这个银发男很危险,千痕如是想着,遂带马从暗洞另一侧离开。 而已经走远的刹梵莲,他另寻了块空地。 在生火后,刹梵莲才不疾不徐的拔出右臂上的竹镖。 “弱肉强食的世道,仁慈的下场唯有一死。”刹梵莲说着面上划过悲悯。 是的,刚才千痕确实一念之仁,他并不知男子一出手便是杀招,否则千痕瞄准的必定是男子心门。 翌日,晨曦初升 千痕再次御马进入极北之地。不同昨日,这回千痕带了头刚死不久的野鹿,他在野鹿身上割了几刀,任由殷红的血在雪地里化开。 一人一马缓步走着,千痕四处观望,只盼能尽快引来那头凶兽。 也许是命定的巧合,约莫半个时辰后,刹梵莲竟是从同一处进入极北之地。 周围漫天风雪,刹梵莲看着一道已被新雪盖住大半的红色痕迹,眉心微蹙。 于是刹梵莲顺着血迹前行。 不承想才走几步,远处便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地动山摇,方圆百里一时间雪雾弥漫,刹梵莲视线因此受阻。 嗷-’又是一道震天嘶吼响起,空中密云开始凝聚,逐渐挡住日头。 天色变暗,刹梵莲停下,他凝视无法辨清的远方,眸底迷雾不复,取而代之的是阴暗光芒。 修罗兽?难道是阎家派了人马过来,想把它抓回去? 而那方,正在与修罗兽缠斗的千痕,他飞速动唇,“停下!” 几次试图劝停这头凶兽,奈何无有半点成效。 “是我!”千痕跃上修罗兽后背,手紧紧抓住其鳞甲。 可修罗兽却是发狂般,不停蹬踏,千痕一个不慎,竟是被修罗兽甩到地上。 “真是倔强。”千痕按揉着疼痛的左肩。 值此间隙,修罗兽继续咆哮,它朝千痕猛冲,不仅带起飞雪,连地面都随之颤动。 千痕堪堪避开,他咬了咬牙,再次跃到修罗兽后背。 “以为杀了我,你就能躲开阎家吗?!他们一样会派人来抓你!” 岂料修罗兽非但不听,反而愈发狂躁,它纵身起跳,庞大的身躯在半空翻旋,这回千痕非但落地,连肋骨都折断了几根。 千痕趴在地上,唇齿间染上鲜红。 不对……这不是……正常状态下的修罗兽…… 由于剧痛加晕眩,千痕只得靠咬唇保持清醒。 看样子得先撤离……待出去治愈后再作打算…… 这般想着,千痕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站起。 他并非怕死,而是还有未报的血海深仇! ‘嗷-’耳畔仍是修罗兽不停的咆哮声,千痕晃动着身躯回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修罗兽突然疯了般狂奔,獠牙猛地穿透千痕后背,千痕就这样吊挂半空…… “啊!!!”千痕撕扯着嗓子,无有伪装的一声女音划破天际。 刹梵莲听见,他一怔,眸底暗芒散开。 连五尺男儿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危险境地,怎会有女人出没? 刹梵莲凝视远方,心头布满疑云。 阎府别院 阎司炔手边的茶杯突然裂开。 “爷,属下去给您取个新的来。”卫羽说完退了出去。 阎司炔看着茶杯,半晌没有反应。 直至阎司炔袖摆被淌出的茶水染湿,卫翼赶紧拿布替他擦拭。 “爷?”卫翼小心翼翼地问。 阎司炔仍旧盯着茶杯,绯唇轻轻动了下。 “爷,您说什么?”卫翼没有听清。 直等了一会,阎司炔方才回神,他看向卫翼,“我对那孩子的期许是不是过高了?毕竟还小……” 揽在怀里,只勉强到胸口罢了,身形又这般瘦弱。后半话阎司炔未有出口。 没想到自家尊贵无比的主子会为一无名小卒晃神,卫翼多少有些讶异。 “属下愚见,这回的任务于他而言恐怕确实困难,即便死在极北之地,也未尝不可能。” 卫翼话落,阎司炔低低重复了一遍,“死?” 阎司炔皱眉。 “退下吧,让卫羽也别来伺候了。” 之后阎司炔起身,踱步至窗前。 他凝望遥远天际许久,终是轻动唇瓣。 “千万别让爷失望了。” ------题外话------ 以后每天固定早上七点更新哈 如遇推荐或上架会加更 阎司炔闲闲抬了下眼皮:加更? 作者君:呃……唔……是的 阎司炔浅笑:问过爷了? 作者君:没……没有,但以后一定先征询您老的意见!! 阎司炔这才垂下眼皮:行了,去吧。 第二十五章 凯旋 极北之地 周围一片昏暗,千痕被修罗兽倒插在半空,撕心裂肺的剧痛过后,千痕只觉浑身力气被掏空。 风雪仍在呼啸,好似一把把小刀在千痕本就残破的身躯上再度刻出血色印记。 也许过了短短一刻,又也许过了漫长的数个春秋,千痕终是牵扯了下嘴角,一团热气呼出。 不能……死啊……,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千痕睁着空洞的双眼,用尽最后一丝余力,缓慢动唇。 “同类殆尽……独活的滋味……不好受吧……” “……其实……我也一样……” 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同时,千痕口中的还不停冒出鲜血。 修罗兽却是一个晃头,将千痕再次重重摔到地上! 雪雾随之飞扬,万物俱寂。 此时莹白色的雪地,铺满鲜红,一名绝色少年躺在中间,面色煞白。 乍看之下画面妖冶而诡异。 之后修罗兽走到千痕旁边,它血目冷冷睨视千痕片刻,遂抬起前爪,朝千痕胸口猛地落下。 是最后一击了。 岂料,‘?~’一头骏马大小的东西急匆匆奔来,和修罗兽相比,它稚嫩的叫声颇为滑稽。 它挡到修罗兽面前,‘??’地不停叫唤,修罗兽似是气了,一下将它顶开,可它并不惧怕,再次冲过来,继续‘??’哀嚎。 也就只有意识残留的千痕能听懂小家伙的叫声。 因此千痕终是疲累的合上眼。 今日初见修罗兽,千痕就觉得它身形似是小了些,尤其修罗兽半空翻悬的时候,原本鼓鼓的肚子,明显瘪了下去,外加修罗兽疯狂的举动,与其说是反抗,倒不如说是在保护着什么。 于是千痕在受到重创,再无力应对之际,他决定生死一搏。试试用他的推测加共情心,引出那可能存在,被远古凶兽孕育百年甚至千年,视作比自身还重要的小生命。 幸好千痕赌对了,也幸好他还有一口气,未有伤到根本,还能靠治愈术医治…… …… 密云逐渐散开,可空中弥漫的雪雾未能第一时间落定,刹梵莲凝视前方,有黑影隐约浮现。 刹梵莲神色不变,唯指尖凝起冰息。 是女人又如何,在他的词典里,只有死人和能为他所用的人。刹梵莲最多给此女及她的同伴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诚服要么消失。 然而当黑影渐渐靠近,刹梵莲眸子腾起疑云。 没人?仅修罗兽和两匹马? 根据黑影形状,刹梵莲暗自揣摩。 直至一对锋利的獠牙从雪雾中露出,刹梵莲冰息凝聚加速,磅礴、势不可挡。 可待到三抹黑影完全从雪雾中走出,刹梵莲又是一怔。 不止因他看清了大小修罗兽,还因为在大修罗兽背上,正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残破的裘衣遮盖在那人身上,看不见脸。 孤身一人闯极北之地?而且看大小修罗兽的样子,应该是已经为她降服。 刹梵莲不免讶异。 最后大小修罗兽以及千痕来时乘骑的马匹完全消失在刹梵莲视线,这位冰魑族王尊仰起头,意味深长地叹出口气。 “朱雀羽本尊是必要找到的,至于女人……” 刹梵莲停下,神色晦暗不明。 一月后,阎府别院 是夜,露水浓浓,除却夏枝在悄无声息地滋长,其余一切都显得那么静默。 阎司炔躺在床上,宽松的睡袍间精阔胸膛隐约外露,缠绕了丝丝墨发,如此不经意的他,反倒勾人心魄。 外头忽然传来轻微响动,下一刻阎司炔凤眸睁开,他缓缓起身,信步踱至门前,很是淡然地直接开门。 能动他的人还没生出来,即便是刹梵莲亲自前来,以阎司炔的本事,刹梵莲也未必能讨得好处,更何况刹梵莲身为王尊,不会轻易踏入人族。二人成为对手至今,皆是通过探子和画像了解对方情况。 所以只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刺客,阎司炔凤眸划过杀意。 然而出乎所料,随着房门大开,映入阎司炔眼帘的,竟是……竟是一大一小两头修罗兽! 千痕骑在大的背上,面色是不变的清冷。 接着四目相对。 阎司炔一点杀意瞬间消失,他笑,仅对着千痕,不含算计,且在星月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迷人。 “……。”千痕别开眼,“麻烦你先把衣服穿好。” 阎司炔一怔,眸子微微下移,有什么问题么?不就是睡袍松垮罢了。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卫翼和卫羽,二人火速赶来,“爷!”二人齐齐出声,接着二人呆立,嘴张得老大。 “这……??” “修……修罗兽?还是一大一小??” 他们互相看看,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赤裸裸的震惊。 ------题外话------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记得收藏喽收藏喽收藏喽 笔芯 第二十六章 温度 眼前是一大一小两头修罗兽,卫翼和卫羽彻底傻眼。 卫羽想问什么,却是不及开口,阎司炔先一步朝千痕走去。 阎司炔站定在修罗兽跟前,伸出双臂,朝坐于修罗兽背上的千痕,半举着。 “来。”他开口,声线低醇动听。 可千痕不理,甚至仍旧别着眼。 时间静静流淌,直至千痕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内息裹住,千痕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就从修罗兽背上飘然而下,最后精准落入某人双臂。 阎司炔大手一个用力,将千痕扣入胸膛。 “终于回来了。”阎司炔轻轻摸过他脑袋。 千痕欲要挣脱,却是被阎司炔箍得更紧。 阎司炔用铁臂牢牢圈住怀中小人儿,“以后不准去那么久,知道了吗?” 闻言,千痕几欲吐血,极北之地,光来回就要一月有半,想要缩短行程,岂是他能随意决定的? 千痕腹诽,阎司炔则是一遍遍顺着他柔软的短发。 头顶传来男子掌心的温度,千痕不禁忆起曾几何时父王那双充满慈爱的大掌。 相同的画面,相同的温度,千痕脑袋有了些些空白。 “我也不想去的。”千痕低喃,无意识放软了声线。 阎司炔蹙眉,他转而扣住千痕双肩,“怎么,可是哪里伤到了?” 同时阎司炔双眼在千痕身上流转。 千痕这才回过神,他敛起所有情绪,淡淡道,“没有。” 阎司炔却是打量了好一会,“是么?那裘衣呢?” “脏了,在路上扔了,还有那匹马劳累过度,我也放走了。” 千痕说完便推开阎司炔,显然不想再谈。 阎司炔盯着他,直至确定千痕无恙后,他开口,“好吧,辛苦了这么些时日,你早点下去休息吧。” 说完,阎司炔朝卫翼看了眼,卫翼便主动领千痕回房。 一路上,向来冷漠的卫翼竟是几次欲和千痕攀谈,可千痕始终羽睫微垂,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卫翼不擅交际,只好将满肚子的话咽回。 另一边,卫羽亦是一样,他跟着失了睡意的阎司炔,两人一前一后踱步到凉亭。 “爷,那小子是怎么办到的?”卫羽问。 阎司炔不语。 “爷……属下……属下是真想知道。”卫羽又道。 阎司炔依旧不语。 “爷,您就行行好,透露一点给属下听吧。”卫羽第三次开口。 “自己琢磨。”是阎司炔唯一丢给他的一句话,且声音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就这样到了黎明前夕,一蒙面人飞身进入别院,他急急跪倒在凉亭,呈上两封书信。 “爷,刚得到的消息!” 阎司炔过目,眸光渐渐深邃。 “爷,发生什么事了?”从未见过探子如此慌张,卫羽不禁好奇。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阎司炔的回答。 冰魑族,王宫 “恭迎王尊!”缪先生身后是众多官员,此刻一群人齐齐躬身。 刹梵莲闲闲摆手,“免了。” 他褪下狐裘递于宫人,在越过缪先生的时候,刹梵莲脚步停下。 “本尊不在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 缪先生未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将宫印双手奉上,“有禀王尊,一切安好。” 刹梵莲微微颔首,“继续拿着吧。” 闻言,缪先生慌忙跪地,他头埋于膝间,万分恭敬道,“微臣不敢,此乃王尊之物,王尊不在,微臣至多代管,王尊归来,微臣应第一时间交还。” 随着缪先生的举动,他身后的一众官员同样跪地,整座大殿一时间针落有声。 刹梵莲沉默许久,方才低声轻叹。 “本尊还要外出一趟,让你拿着便拿着。” 缪先生僵硬的脊背稍稍放松,“……是。” 太清楚刹梵莲的脾气,疑心极重,所以刚才若是他未有主动呈上宫印,又或者他刚才的回答有半点差池,刹梵莲都会当场诛杀缪先生。 待到百官退散,刹梵莲将一株鲜红色,形似羽毛的艳草交给缪先生。 “去让那大夫试试,若还是不行,该怎么处置你当知晓。” 缪先生应是,而后他问,“王尊这趟又是要去哪?” 于是刹梵莲把在极北之地见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临末尾他还添了一句,“寻得朱雀羽后,本尊又去那暗洞看过,没有尸身,故而本尊推测前后二者是同一人。” 缪先生惊讶不已,居然有人能从刹梵莲手中死里逃生?? “极北之地、单枪匹马便可降服修罗兽的女人,你说这么罕见的事能和修罗兽的主人脱得了干系么?”刹梵莲淡淡道。 不及缪先生回答,刹梵莲复又开口,“本尊一直寻不得掣肘阎司炔的办法,是不是可以拿这个女人来试试?” 听到这,缪先生恍悟,“王尊圣明!” 第二十七章 喝酒 三日后,人族,阎府别院 “爷请你过去。”卫翼传话。他的用词和从前有了细微差别,以往都是‘传’,这回则是‘请’。 千痕抬眸,快速看了卫翼一眼,没有说什么,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之后卫翼将千痕带到前厅。 干净锃亮的雕花桌案上此刻摆放着数十道精美菜肴,不见某只老狐狸身影,倒是被老狐狸‘关’在别处的卜星天,正十分拘束的坐在里头。 “公……千痕!!”二人许久未见,卜星天激动不已。 见此,卫翼挥退一众下人,连同他自己亦是退到外头守着。 卜星天再顾不得其他,她冲上前一把将千痕抱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担惊受怕了这些天,脑子里总有不好的念头闪过……” 卜星天絮絮叨叨独自说了很久,千痕也不嫌烦,他轻拍着这位老妇的后背,眼底满是疼惜。 虽说二人年龄相差悬殊,千痕才十七八岁,卜星天已过半百,可二人在一起,反而是千痕更像长辈,尤其近两年,一直都是千痕在默默照顾着卜星天。 “你怎么来的?”千痕安抚好卜星天,二人便坐到一旁谈话。 “是一辆马车送的,我问什么他们都不回答,还以为是要带我去什么不好的地方。” “那这些日子你都住的哪?”千痕又问。 卜星天情绪已经平复,她笑笑,“其实住得挺好的,有吃有穿,还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只是不让我出去,具体住的哪也没人肯告诉我。” 如此,二人聊了许久。 千痕也知道了阎司炔待卜星天不薄,连日来的担忧终是放下。 直到前厅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抹高大身影缓步入内,千痕下意识起身,将卜星天挡在身后。 见此,阎司炔浅笑,未发一言,他身后的人便将卜星天请了出去。 随后阎司炔扫了眼桌案,“怎么不吃?” 千痕别过脸,明显不想理他。 阎司炔便自顾自坐下,他斟了杯酒,缓缓入喉。 “放心吧,爷不会下毒,而且往后也不会再将你们分开。” 阎司炔话落,千痕倏然朝他看去,眸底隐有探究。 “坐,陪爷喝一杯。”阎司炔很是随意。 今日的他一袭云兰雪缎长袍,外披玉白素纱,长发轻束,几缕碎发落于耳畔,少了分邪魅,多了分优雅。 许是受他言行衣着变化的影响,千痕稍稍放下警惕,他在桌案另一端坐下,却是未有倒酒。 “知道么,第一次见你,爷就想好了,这个人我是定要重用的。”阎司炔淡淡说着。 千痕蹙眉,“因为我给贺楼戎下毒?” 的确,在浑不知情的千痕来看,贺楼府是二人初次相见之地。 阎司炔又倒了杯酒,他递给千痕,“喝了,我就告诉你答案。” 千痕是血妖族公主,在当时歌舞升平的族部,不论男女老少,都是能喝的。 然而千痕推开,“不愿说便罢。” 拒人于千里,是千痕不变的态度。他大仇未报,谁也不想深交。 只是千痕忘了一点,阎司炔是个从不容任何人拒绝的男人,而且只要阎司炔想,他几乎可以将所有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 “乔冢为我阎家操劳一生,至今未娶,你身边那老妇也像个孤单的,依你看他们是不是能凑成一对?” 乔冢?千痕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他略一思忖很快和那日来访的老管家对上号。 “不行。”千痕斩钉截铁。 “何以不行?”阎司炔问,带了些玩味。 “因为卜星天是……”话才出口,千痕便意识到失言,他赶忙打住。 阎司炔也不追问,他慢慢喝着酒,继而道,“既无缘由,那改日便安排他们见上一见,你也大了,总不能由着自己性子,妨了长辈们的姻缘。” 听及此,千痕指尖微微用力,他一把夺过桌上酒杯,“不就是喝酒吗。” 喝完发现阎司炔正笑盈盈的盯着他看,千痕有些恼了,“做什么,我不是喝了吗!” “你喝的……好像是我那杯~。” “……。”千痕看看桌上,确实如阎司炔所言,千痕耳根子一红,不知该说什么。 阎司炔则是端倪起面前小人儿,他疑问出声,“你在外胆大妄为,私下里怎么总动不动害羞?又不是丫头,何来忸怩?” “……。”千痕只觉要疯,这个人喝酒就喝酒好了,事情还这么多! ------题外话------ 宝贝儿们,虐男猪是一定会虐滴,而且是狠狠的虐,二旧虐了不够还要让他自虐一番 二旧:噢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第二十八章 亲喂 被阎司炔接连戳中神经,千痕又没话好反驳。 于是千痕干脆拿过自己那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就这样两人喝了许久,阎司炔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千痕则是偶有回应。 “听过纳兰洱海吗?”阎司炔问,他把玩着酒杯,语调变得柔软。 从未见过他这样,千痕的警惕心又减了几分。 “说说。”千痕喝着酒道。 然而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阎司炔有回应,千痕朝他看去。 四目相接,阎司炔竟是单手支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千痕,而且很明显,阎司炔是从刚才开始一直看到了现在。 “走。”阎司炔起身,毫无预兆的,他将千痕一把揽入怀里。 “放开!”千痕下意识挣扎。 阎司炔却是牢牢箍住千痕,“乖了,爷带你去个地方。” 阎司炔广袖宽大,胸膛紧阔,千痕被在他埋怀里,纤弱的几乎不见身影。 并且随着阎司炔话落,千痕倏然眼前一花,弹指间的工夫,二人就从前厅到了房顶,再一瞬,二人又从房顶到了大街,如此几个来回,阎司炔终是停下。 千痕一阵晕眩,他强忍住要吐的冲动,扶额问道,“上次你也是这样避开了我的竹镖,这究竟是什么术法?” 阎司炔笑笑,“是移形换影,非阎氏血脉修炼不成,所以单打独斗你绝非我对手,若真想取胜,还是得多学学谋心。” 二人都记得那日在温泉的对话,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千痕已没那么恨阎司炔了,反而渐渐明白了阎司炔是在用以身树范的教导方法,悉心栽培他。 说实话这样的方式千痕确实受益良多。 之后阎司炔往前走了几步,若非有月光倒影,还真无法辨清他前方是一片平静的湖泊。 千痕微怔,这是……? 似是了然千痕所想,阎司炔开口,“醉心湖,源头与纳兰洱海相接。” “哦。”千痕极淡地应了声。 “不喜欢游湖?”阎司炔斜过头,唇角隐隐勾出弧度。 说着也不等千痕回答,阎司炔单膝落地,用手取了些湖水,“爷也不喜欢,只是听闻喝了醉心湖的水,烦恼会尽消。” 如此鬼话,千痕怎会相信,他不屑地‘呵’了一声,并不搭理。 见此,阎司炔自顾自喝了一口,且唇角那抹弧度更甚。 “嘶-”阎司炔突然捂住胸口。 在他身后,千痕微微皱眉,“怎么了?” “唔……”阎司炔又是一声闷哼,听起来十分痛苦。 千痕左右看看,此处空无一人,应当不会有人在湖里下毒啊,那阎司炔是怎么回事? 于是千痕走到他旁边,蹲下。 “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阎司炔紧闭着眼没有回答。 千痕凑过去一点,“是胸口痛?” “恩。”阎司炔艰难点头。 千痕眉皱得更深,“谁让你乱喝水的。”说归说,千痕却是挪到阎司炔面前,“让我看看……” 岂料阎司炔倏然贴近,千痕毫无防备,魆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直至二人唇瓣相依。 阎司炔喉结滚动,竟是将醉心湖的水缓缓送入千痕口中。 天地随之失色,这一刻两人的眼底唯有对方倒影。 待到千痕好不容易找回反应,他一把推开阎司炔,千痕胸口剧烈起伏,不止是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还为他的男儿伪装不遇碰含盐之水! 好在过了一会,千痕身形没有半点变化,他一颗心方才落定。 虽然与纳兰洱海相接,但醉心湖仍是淡水湖。 “你疯了吗!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想玩你找女人去啊,不是有自动送上门的吗!”千痕低吼。 第二十九章 谈心 千痕低吼,有些像炸毛的刺猬。 阎司炔眼尾从他脸上扫过,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气恼的缘故,总之红红的,加上千痕此时起伏的胸膛,纤细的小手还握成一个小拳,阎司炔有生以来,脑中头一回浮出‘可爱’这两个字。 于是阎司炔揽过千痕,不顾他挣扎,直接带他躺到一旁的草地上。 阎司炔一手枕头,一手箍住怀里小人,他慵懒地凝望着星空。 “爷是看你终日愁眉苦脸,就想带你来试试,万一见效呢?” 闻言,千痕忍不住冷笑,“枉你满腹心机,居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是么?”阎司炔问,带了些许自嘲。 “放开我!”千痕手脚并用,奈何仍是敌不过阎司炔铁一般的禁锢。 两人一个愈发恼火,一个却是显得淡然。 “你这老男人是不是喝不得酒?!”千痕怒道,“外头酒肆、青楼这么多,你要发疯的话,大可以去里头找姑娘!!” 话落,四周瞬时陷入寂静。 直到阎司炔放开千痕,“看来是把你宠坏了。”阎司炔声色有了些许冷意。 可千痕也不是好惹的,一再被阎司炔‘占便宜’,他如何能忍。 “你知道,我从不稀罕你口中的‘恩宠’!” 接着千痕又道,“多少人被你玩弄于鼓掌?我又是你众多棋子中的哪一颗?说得好听是宠,说得难听就是利用!” 千痕有气,言辞难免恶劣。 “还有那日温泉里的女人,一看就是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不找她来试,依我看她不仅会信你的鬼话,而且还会将这醉心湖的水统统喝光!” “呵”阎司炔一个没忍住竟是轻笑出声。 紧张的气氛因此得到缓解。 过了一会,阎司炔转头看看千痕,“如何,醉心湖的水有效么?” “你说有没有效?”千痕讥讽,态度仍是不好。 阎司炔默了默,遂朝向夜空,发出一声长叹。 “纳兰,是我母亲的姓,刚才的传言也是我幼时,她告诉我的。” 阎司炔说着,眸底划过暗芒,“原来是骗我的,呵呵。” 千痕未有接话,一旦提及血亲,他的心便会痛。 因此千痕也找了块草地躺下,离阎司炔不远,二人还是可以交谈。 “骗你也比人不在了要好。”千痕淡淡道。 “谁告诉你她还活着了?” 阎司炔幽幽的声音传来。 千痕一怔,“抱歉,是我失言。” 之后二人沉默了会。 “她……是怎么去世的?”千痕问。 就这样等了许久,久到千痕以为阎司炔不会回答之际,那人低醇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生前一直想去冰魑族,去看看与她同名的纳兰洱海,可惜体弱多病,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于是她便时常带我来醉心湖。” 说到这阎司炔停下。 “后来呢?”千痕追问。 然而阎司炔不再回答。 同样痛失过血亲,千痕多少了然,看来阎司炔也有无法直面的过往。 “聊了这么多爷的事,你呢,有什么可以说说的?” 阎司炔话落,千痕就见一酒壶朝他飞来。 “你还带了酒?”千痕真真纳闷。 不过问归问,此刻千痕头枕大地,星幕为盖,且有湖风悠悠,再配上佳酿,还真的是很有一番滋味。 “就当陪爷喝个尽兴吧,以后……”阎司炔越说越模糊。 “以后怎么?”千痕问。 不知是不是巧合,四周倏然响起轻轻浅浅的虫鸣声,为夏夜的美更添一分浓稠。 “应是再没机会了吧。” 千痕刚入喉的酒卡住,他微微皱眉,总觉得阎司炔的话有些古怪。 而阎司炔转过身,他单手支头看向千痕。 阎司炔用来束发的锦带不知何时散了,他墨发垂肩,鬓角一缕碎发淌过脸颊,使得他鬼雕般的面庞柔和了不少。 千痕用余光睨了眼阎司炔,“穷人罢了,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倒是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日会被人当成是女的。” 算调侃吗?千痕不知,只是魆黑色的眸子里有了一丝他自己也没觉察到的笑意。 说完,千痕身侧一热,阎司炔竟是躺到了他旁边。 仍旧支着头,阎司炔绯唇微弯,勾人地目光在千痕脸上游移,“爷若是女的,你是不是早从了爷?” “……。”千痕不语,脊背有些僵硬。 阎司炔便又贴近千痕几分,“可惜爷不是,又可惜你也不是,否则……” 说到最后阎司炔接近气声。 千痕只觉大脑变得空白,他愣愣看着阎司炔,胸口曾有过的陌生情绪隐隐浮动。 ------题外话------ 新开文不久哈,所以更新的字数不能过多,特来向手Q的宝贝们解释下 后续会多更,尤其上架后会爆更,二旧有十几万存稿,只等撒稿子啦~ 么么哒 第三十章 为难 千痕大脑有丝丝空白,直至阎司炔唇角弧度加深,一缕浅笑声溢出,从阎司炔神情来看,似乎是对千痕的反应感到满意。 千痕这才察觉自己被反摆了一道,他咬牙,暗暗腹诽这只老狐狸半点亏不肯吃。 “明日爷要出去一趟。”阎司炔坐起,背对着千痕。 “你。”阎司炔语速放慢,“一切好自为之。” 又是话里有话,千痕想问究竟,可思量片刻,他终是没有开口。 同日深夜,阎府别院 千痕回到住处,卜星天已经熟睡,房内摆放着几盆新鲜的九里香,花瓣洁白,香气淡雅。 说实话除却房间密闭,其余摆件一样不缺,每日三餐送来的饭食亦属上品。 千痕走至床边坐下,他看着卜星天,明明睡着了,可卜星天紧闭的眼皮还是会时不时快速跳动,手攒紧被角,一副担惊惯了的模样。 千痕不禁叹息,他抚过卜星天苍老的脸颊,“若不是你,我早该死了。还累你跟着我一起吃苦,日日不得省心……” 头一回,千痕觉得该给卜星天谋个好归宿,千痕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卜星天老了,千痕实在不忍心看她继续操劳。 就这样一坐许久,千痕决定明天找机会问问卜星天,同时再让她多制些伪装秘药,以备日后长久之需。 清晨曙光穿透纱幔,阎司炔揉了揉眉心,他在温泉里泡了一夜,面色仍是不佳。 “爷,要不要让厨房煮些醒酒汤?”卫翼问。 换来阎司炔冷冷一瞥,“你何时见我醉过。” “是属下糊涂,请爷恕罪。” 阎司炔摆摆手,“取衣服来。” 然而当阎司炔看着卫翼手中的华彩繁纹蕊袍,阎司炔沉默许久。 “爷?” “罢了,去另换一件素色的。” 待到卫翼再次回来,他替阎司炔更衣,是一件月牙白的雨锦长袍。 卫翼小声道,“爷,既然您心有不忍,那不如……” 岂料阎司炔反手,一把扣住卫翼颈骨。 阎司炔发丝仍在淌水,明明前一刻还俊美无俦得如同水中妖,这一刻却化身为狠绝暴戾的蚀骨恶魔,浑身散发出得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阎司炔邪魅的凤眸微眯,杀意迸射。 “你是想步他后尘么。” 这一幕被刚要入内的卫羽看见,卫羽瞳孔缩了缩,旋即停下脚步。 “属下……不敢。”卫翼勉强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 阎司炔却是手中力道加大,在卫翼颈骨就要被折断的时候,阎司炔方才松手。 卫翼急急跪地,“谢……谢爷网开一面,属下这就去安排后续事宜。” 可阎司炔未有回应。 卫翼背后冒出冷汗,所以……爷到底想怎么样?一会换素衣,一会又说没有不忍,现在更好连话都不说了,唉!今日这事怎么就这么难办呢? 倒是立在外头的卫羽,他犹豫再三,终是大着胆子入内,卫羽拉过卫翼,悄声道,“快去吧,爷既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可……”卫翼看看阎司炔,见他仍是没有反应,卫翼叹了口气,“唉,好罢。” 第三十一章 诀别 “千痕,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没听见?”卜星天问,同时将下人送进来的杏仁粥盛给千痕。 二人一边吃着早膳,一边谈话。 千痕刚打算说正事,密闭的房门突然打开条细缝。 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进来,千痕生出疑惑。 他和卜星天对视,然后千痕走过去,从细缝朝外看去。 居然没人?原先不是有负责把守的白甲精兵吗? 看千痕眉头微皱,卜星天小声问道,“怎么了?” 千痕不语,他的大脑在快速运转,首先阎司炔说过今日要出去,其次阎司炔还说二人应没机会再在一起喝酒,最后阎司炔答应不再分开他和卜星天。 莫非……阎司炔此趟是打算放他自由? 思及此,千痕谈不上情绪变化,他低声朝卜星天说了句,“我出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等一下!”卜星天拉过千痕,跟着她朝门外探去,不同千痕,卜星天当下大喜,“走!我和你一起!” “可我担心……” “担心什么,我们上回不也是趁守卫交班逃出去的嘛。再说这里的人虽多,可从不曾伤害过我们,所以没什么要紧的。” 千痕仍是犹豫。 “傻孩子,真要被人逮住,我们大不了就说是逛逛园子,又不没做坏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卜星天说完就要朝外走。 千痕拿她没办法,只好快步跟上,“好吧,不过你得跟在我身后。” …… “爷,是否现在启程?” 别院大门口,卫翼、卫羽等人候在一旁,唯阎司炔一袭白衣负手而立。 他静默许久,终是缓缓抬步,未有回头,也未有留下只字片语给那名年方十八的苦命少年。 …… 夏日灼灼,云总是白得和绸缎一样,透亮,却刺人眼球。 “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卜星天喃喃自语。 走在她前面,千痕下意识朝前厅方向看去,千痕脑中浮现起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本就不该相识,如今分别,从此天涯陌路,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吧。 只不过日后再饮酒,千痕想,他应该会记起这段往事,记起阎司炔,记起曾有个人用各种方式,教他谋心,教他成长,只是他终究不能放下仇恨,不能留在那个人身边。 如此想着,千痕胸口微微发闷,头变得沉重。 他加快脚步,欲快些离开此处。 “唔……”身后忽然传来卜星天低低闷哼。 “怎么了?”千痕过去扶住她,“是不是我走得太快?” 卜星天摇头,“不,是从刚才起,我就觉得胸闷头疼,本以为小事,谁知道现在反而越发严重了。” 千痕一怔,随后他捂住胸口,里头似有一团布在收裹,而他的头亦是愈发沉痛。 这下千痕算是明白了。原来并非他悲春伤秋,而是和卜星天一样,两人皆中了什么不知名的药物! “来坐下,我给你医治。”千痕忙扶卜星天坐下。 岂料一众身着黑色铁甲的蒙面人突然从天而降。 他们个个眼神冰冷,身材英武,手中利器更是在烈日照耀下散出可怖的精光。 ……黑影军! 亲眼目睹八年前的灭族惨案,因此就是化成灰千痕也认得他们! 愤怒的火焰一触即燃,千痕将卜星天护在身后,他自己则是准备好随时迎接这场恶战。 “爷让我们带你去个地方。”为首的黑影军冷声道。 殊不知他的这一声‘爷’,让千痕脑袋瞬间炸裂,胸口也像被捅了一刀般疼痛。 黑影军……阎司炔……是……一伙的? 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千痕魆黑色的瞳孔开始涣散。 但也只是片刻,千痕很快回神,他手起手落,数枚竹镖直朝黑影军射去。 接着便是几名黑影军直直倒地。 见状,为首之人无有动容,他大手一挥,早就布置好的万索网从天而降,与此同时,千痕四周地面冒出尖刺。 虽是对方精心设计,但千痕还是有法子可以避开。 然而天不遂人愿,身后的卜星天突发昏厥,眼看就要落到尖刺上,千痕蓦地后退,将卜星天扶住。 也是因此,千痕双脚被地刺刺穿,万索网落下,他再无法逃脱。 “不识好歹。” 之后黑影军将二人反绑,丢上马车。 千痕的脚在淌血,脑袋和胸口的疼痛亦是不断加剧,奈何双手被绑,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动用治愈术。 “坚持一下,过会,再过会我一定能救你。”自顾不暇,千痕朝却是不忘安慰昏倒在旁的卜星天。 同时为了保持清醒,千痕一再咬紧牙关,即便齿缝渗出鲜红,即便双眼爬满血丝…… 就这样马车持续前行,千痕终是抵不过药物作用,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他只依稀记得期间马车有停过,而千痕已是半睁着眼,如同行尸。 一柄利剑从千痕眼前晃过,他没有反应。 利剑挑断千痕手筋脚筋,他没有反应。 利剑朝卜星天身上刺下,他没有反应。 有什么东西滚过来,千痕不知道,他木讷地躺在地上,哪怕眼底倒映出的是卜星天的头颅,千痕亦是没有反应。 临到最后,这位苦命少年被人抛入大海。因此没人知道,在少年合上眼的那一刻,清泪滑落,唇瓣抖动,似是说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未说。 ------题外话------ 扣扣阅读的宝贝们,二旧逢推荐或上架会加更,会提前通知滴 爱你们!笔芯! 第三十二章 弃妇 三个月后 “姑娘?姑娘?” 躺在床上,女子耳畔传来一老妇的声音,她缓缓睁眼。 由于昏迷了太久,无法适应光线,女子下意识眯眼。 “哎哟,可算醒了!”老妇激动不已,她赶忙起身,朝屋外喊道,“老伴啊!快来看!这姑娘醒过来啦!” 待到一老叟入内,女子看着面前陌生的二老,她目露疑惑及丝丝惊恐。 “姑娘,你别怕!”老妇憨笑着说道,“是我老伴出海捕鱼的时候把你捞上来的,我们这是渔家村,没啥坏人的。” 女子从未听说过渔家村,她紧绷着唇线,没有出声。 “对了姑娘,你怎么会掉进海里的?还有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见你手脚都划破了,讨厌的是我们这也没个大夫,只能帮你胡乱包了包,也不知打不打紧。” 老妇边说边将女子的手从被窝里取出来,上头还缠着纱布。 女子想要缩手,奈何动不了。 老妇便一层层揭开纱布,接着嚷嚷,“哎哟哟,居然留下这么深道口子!” 伤口很深吗?可女子发现她并无半点痛感,不,准确得说应该是连知觉都没有。 之后老叟又问,“姑娘,你是哪儿的人?怎么会掉海里头去的?” 女子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竟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我……不记……得了……”不安的情绪作祟,女子开始慌乱。 见此,这对老夫妇意味颇深的相视一眼。 于是老叟退了出去,留下老妇细细宽慰着女子。 冰魑族,王宫 一片金黄色的杏叶落下,刹梵莲接住,面上是化不开的悲悯。 “如此便入秋了么?”刹梵莲低声轻喃,“可琉璃的眼睛,何时才能好转。” 琉璃是刹梵莲的王妹,三年前突发失明,为了她刹梵莲寻遍天下名医,却始终治不好琉璃公主的眼睛,连同上回大夫说的朱雀羽,在琉璃身上亦是无效。 “王尊。”缪先生走近。 刹梵莲微微颔首,“有新的神医了?” “王尊恕罪,尚无这方面的音讯。”缪先生躬身,“是潜伏在人族的探子有了新消息。” “哦?”刹梵莲转动那片杏叶,情绪淡淡。 缪先生便继续说道,“据说三月前,有一辆马车从阎司炔别院驶出,车内一男一女,接着马车再没回来过,所以微臣猜想,其中那个女的会不会正是王尊在找的人。” 闻言,刹梵莲雾眸轻闪,隐有暗芒划过。 犹记得三月前,刹梵莲从极北之地回来,很快又亲自去了趟人族。 岂料一无所获,当时他还道阎司炔藏人的本事不小,没想到是送走了。 刹梵莲指尖凝起冰息,下一刻杏叶冻结。 “王尊。”缪先生试探性问道,“我们还要不要再找那个女的?” 在缪先生来看,无论多有能耐多有姿色的女人,一旦被男人从府里送出去,那便是意味着女人已成弃妇。 不承想刹梵莲反问,“找,为何不找?” “可王尊……” 刹梵莲将那枚杏叶丢给缪先生,堵住了他接下去的话。 “记住,他是阎司炔,远虑过人能抵百万雄兵,他的人哪怕是一枚弃子,价值都非同小可,就算无法用来掣肘阎司炔,也有别的用途,比如……” 刹梵莲轻叹,神情愈发悲悯,“辱他。” 如果说阎司炔是修炼成精的千年狐妖,那刹梵莲就是生活在冰寒地洞里的乖戾巨蟒,他心狠手辣,偏生就一张丰神俊雅的脸,所以常让人误以为他慈悲为怀弱弱好欺。 第三十三章 巧儿 渔家村 “巧儿,这是骆小宝,我的小儿子。”老妇一脸憨笑,“对了,你呀以后管我叫骆大娘就成,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由于被救女子什么都不记得,骆大娘便给她起了个名叫巧儿。 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巧儿已经熟悉了这对老夫妻,知道他们是好人,没什么坏心眼。 此刻巧儿细细打量着骆小宝,浓眉大眼,阔鼻方唇,样貌倒是端正,就是目光呆滞,好像不大对劲。 “他……”躺在床上,巧儿四肢不能动弹,她朝骆大娘看去。 骆大娘有些尴尬,“是……是小时候烧了一场。” “不过人是很好的!力气也大,做一般的活计完全没问题!你瞧,他一会还得去隔壁屋帮忙打桩呢!”骆大娘又赶紧补充道。 “哦,原来如此。”巧儿淡淡说着。 过了一会骆大爷进屋,端着碗面,“吃饭了。” 说完他朝骆大娘使了个眼色,“正好小宝在,就让他喂巧儿吧。” 二人也不等巧儿回应,放下面碗便一并退了出去。 巧儿微微蹙眉,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可人在屋檐下,老夫妇又对她有救命之恩,巧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婉拒。 “吃,吃。”骆小宝把面端了过来。 巧儿不语,就这么看着骆小宝。 “怎么,怎么?”骆小宝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腮帮子涨得通红。 “能麻烦你再去拿双筷子吗?”巧儿开口。 “好,好!” 一个箭步,骆小宝冲了出去,再次进来他手里多了双筷子。 骆小宝端起面碗,可还没递到巧儿面前,巧儿便又道,“你看,我们现在有两双筷子了,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吃面了?” 骆小宝愣愣点头,说实话他确实饿了。 “那你先吃吧,吃完不够再去添。”巧儿说。 “好,好!” 就这样骆小宝一连吃了三碗光面,他方才打了声饱嗝。 见此,巧儿微微笑了下,“行了,去把你娘叫来,然后你去隔壁屋做工吧。” 骆小宝猛地摇头,“不,不,你也要吃。” 脑袋烧傻了,骆小宝做事却很执着。 巧儿便又盯他看了会,直到骆小宝脸变得通红,巧儿佯装叹气,“你瞧你总是脸红,你娘喂我的时候就不会,所以你是不是该先想想法子,怎么让脸不红,否则这面我是吃不下的。” “啊。”骆小宝有些急了,“我,我……”他使劲摩擦自己的脸,可越是这样双颊越是发红。 “不用擦了,你出去透透气很快便好,总之你记得,我喜欢脸黑的或者脸白的就是不喜欢脸红的,否则我会吃不下饭。” “好,好,好!” 骆小宝听话地离开屋子,还和骆大娘说,最近一段时间他不再喂巧儿了。骆大娘满头雾水,可无论她如何问,骆小宝都紧闭着嘴巴不肯回答。 如此过了几日后,骆家傻子要娶俏媳妇的事慢慢在渔家村传开了。 “哟,小宝也要娶媳妇啦?”不少村民见着骆小宝,开口就问。 骆小宝一副傻呵呵的模样,“对,对!媳妇漂亮,漂亮。” 对他的反应,村民们早习以为常,所以大部分人都是笑笑,不再多言。 直到一个叫牛力士的壮小伙,他瞧见骆小宝春风满面,牛力士不屑地啐了一声。 “喂!”牛力士喊道,“听说你媳妇很漂亮?” 比牛力士矮了一截,骆小宝微微仰头,“漂亮,顶漂亮。” “呵呵!”牛力士怪笑一记,“就凭你个傻子?我呸!” 他是渔家村里少见的混混,一般人都敬而远之。 可骆小宝脑袋不好使,他大眼一瞪,“不傻,不傻!媳妇顶漂亮!” 二人因此杠上,骆小宝还在牛力士的激将下,非要带他去看自己的媳妇。 于是终日躺在屋内,对此混不知情的巧儿,这天午后,被突然大开的房门着实吓了一跳。 “小宝?”巧儿面露疑问。 而跟在骆小宝身后,痞态尽显的牛力士,可谓是狠狠吃了一惊。 床上女子雪肤朱唇,五官轮廓极其精致,尤其是眼睛,牛力士没什么学问,所以他形容不出这双眼睛的曼妙之处,只知仅一眼,自己就被深深吸进去了! “巧儿,巧儿,我媳妇。”骆小宝很是得意。 牛力士压根不理他,仍旧直勾勾盯着巧儿,甚至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把巧儿抢回去。 不同骆小宝傻兮兮的,巧儿已然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小宝,你爹刚才回来了,问你晚上吃什么。”巧儿道。 牛力士一听,暗道现在不是时候,于是他恋恋不舍的离开,决定回去后好好打算打算,一定要把巧儿弄到手。 之后骆小宝要去找骆大爷,巧儿见那混混已走远,她一颗心稍稍落定,“不用去了,你爹还没回来。” “啥,啥?”骆小宝一脸懵。 巧儿也不打算解释,她略一思忖后,把骆小宝叫到跟前。 “小宝,有件事你必须听我的。”巧儿神情很是认真。 骆小宝喜欢她的紧,闻言连连点头。 “明天一早,你去找刚才那个混混,然后……” 巧儿用最简单的话把她的计划告诉骆小宝。 骆小宝是听会了,可他不懂呀,刚要问,巧儿率先开口,“你不是叫我媳妇吗?” 骆小宝脸一红,他傻笑着点头。 “那就什么都不要问了,听我的话照办。” “好,好。” 冰魑族,王宫 “王尊,按照以往惯例,我族每年的斗兽大会都是在王城举行,但今年情况有些不一样,您看是不是要换个场地?”缪先生躬身问道。 王座之上,刹梵莲低垂着眸,显然无有兴致。 “你看着办吧。” 缪先生应“是”,随后继续,“微臣查看过地势图,王城附近的几座大城并无合适场地,唯有较远的西面,有一方绵延百里的空旷平地,临近纳兰洱海沿岸,不远处还有一渔村,可提供新鲜海产供莅临贵宾品尝。” 刹梵莲摆摆手,“就这么办吧。” 冰魑族骁勇善战,斗兽大会,是他们每年最盛大的典仪,由历届王尊主办,届时族内所有权贵都要到场,通过各家豢养的猛兽比拼,决出名次。 然而今年情况不同,向来和冰魑族井水不犯河水的人族皇室送来书信,说是想借鉴此次斗兽大会,望刹梵莲允准他们派人前往观摩,顺带尝试一下。 具体派谁没说,于是缪先生为防万一,决定把地点挪出王城。 而在刹梵莲眼里,只要不是阎司炔,任凭谁来都一样。 天下二分,人族皇室没落,因此他认定的对手,从来都是那个远虑过人,一旦继承家主之位,便可掌控人族大军,成为冰魑族最大威胁的阎家二少! ------题外话------ 猜得到人族皇室会派谁来咩? 吼吼吼~~ 第三十四章 设计 渔家村,冰魑族西面,纳兰洱海沿岸的一个偏远小村庄。 “你,你没用。”骆小宝指着牛力士,语气很是嚣张。 一大清早的,牛力士才睡醒不久,他啐了一口,“你这傻子找打了是不是?!” “你,你,你怕我。” 牛力士一听,当下撸起袖子,“老子会怕你??” 骆小宝不理,他继续大放厥词。 眼看牛力士一拳落下来,骆小宝拔腿就跑,他脑袋虽傻,跑起来还挺快,故而牛力士一追便追到了海边。 “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牛力士愈发气恼。 骆小宝却是跳上一艘木船,他朝牛力士做鬼脸,“来呀,来呀!” 骆小宝说罢划动船桨,清晨风大,小船很快驶离海边。 牛力士在气头上,因此他想也没想,直接跳上海边剩下的另一艘木船。 牛力士破口大骂,“孬种,你等着!老子今天非收拾了你不可!” 他快速划桨,甚至决定一会追上骆小宝后就把这傻子丢进海里,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巧儿抢回家。 于是顺着风浪,二人越划越远。 牛力士不曾细想骆小宝为何平白无故的一大早来挑衅,就这样他完全落入了巧儿的圈套。 无知、冲动,是巧儿昨日一眼便看出的此人的天性。 “娘的,怎么进水了?!”牛力士发现脚底一片湿濡,奈何为时已晚,他回头,已看不见海岸。 糟糕!牛力士大惊失色,他会划水没错,可那么远而且又是逆风,凭他一己之力绝对回不到岸上! “傻子!快救我!”牛力士大喊。 骆小宝不理,他调头慢悠悠的朝岸边划去。 媳妇,要听媳妇的! 骆小宝如是想着。 这日骆小宝回到家中,他喜笑颜开,巧儿便知道他把事办成了。 就让那混混吃些苦头吧,巧儿唇角微弯。 反正再过几个时辰会有村民出海捕鱼,要不了那混混的命,却也能让他病上大半月,期间巧儿有的是法子让牛力士再不敢生出色心。 …… “哎呀!大事情大事情啊!”骆大爷兴冲冲地跑回屋。 骆大娘正在喂巧儿吃饭,闻言骆大娘放下碗筷,“怎么?你发横财了不成?” 骆大爷一边喘气,一边急急说道,“可不比发财吗!刚才上头有人来传话,说是下月要在咱们这举办斗兽大会啊!” 骆大娘翻了个白眼,继续喂巧儿吃饭。 “这关我们什么事?难不成上头还会发赏钱给咱老百姓?切~。” 听到这,巧儿忍不住笑道,“大娘你试想,上头要办事,那到时候自然会有不少上头的人要过来,先不论住哪,光吃的喝的就决计不会少了他们的。可你曾说过方圆百里就这一个渔村,所以他们肯定得找你们采买海产的。” 大娘一听,当下了悟,她赶忙盘算,随后一拍大腿。 “哎呀呀!还真是一大笔钱两啊!!” 骆大爷则是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丫头说的。所以我得赶紧准备准备,这几日多出几趟海!” 巧儿深受二老恩惠,她想了想,道,“骆大爷,能麻烦你拿一桶活鱼过来吗?” 骆家别的没有,独独生鲜不计其数。 可巧儿没事要活鱼做什么?骆大爷疑问的看着她。 第三十五章 走神 “大爷是这样的,旁的事我脑子里没什么印象,倒是还记得曾听人说过常出海的人,最好能放生一桶活鱼,如此一来鱼儿感念你,往后再出海便不容易遇到风浪。” 巧儿煞有其事的说着。 骆大爷却是将信将疑,他在海边生活了这么久,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说法。 倒是骆大娘推了推他,“还不快去,左右一桶鱼罢了,比起我终日担忧你出海在外,不如试试,也好换个安心。” 骆大爷觉得有理,遂取了一桶活鱼进屋。 “这些够吗?”骆大爷问。 巧儿佯装数数,其实口中在快速默念着什么。 约莫半刻后,她微笑,“够了的,大爷你拿去放了吧。” 然而这一日直到天黑,骆大爷都没有再回来。 骆大娘在家门口焦急踱步,她不停求神祷告,只盼老伴能平安归来。 “我去,我去。”骆小宝想要出海去找。 被骆大娘拉住,“小宝啊,娘已经够操心了,你就别再添乱了行吗??” “可爹,爹……”骆小宝亦是焦急万分。 见此,骆大娘再忍不住,她抱紧儿子,“老伴啊!我的老伴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们母子啊!” 巧儿在屋里听见,明知骆大爷不会有事,可她的心不知怎得,竟是隐隐作痛。如同失去血亲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唉哟!”远处传来某人低哑的一声牢骚,“重死了喂!” 骆大娘和骆小宝一怔,“老……老伴?” 二人忙冲出去,就见一个黑影子身后拖了乌漆嘛黑一大坨东西。 “老伴,是你吗?”骆大娘试着问道,她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不承想换来对方大骂,“你这老婆子聋了不成!不是我还能有谁!” 果然是骆大爷,只不过他声音哑了,刚才骆大娘没听出来。 于是骆大娘和骆小宝赶紧上前,在他们的帮助下,三人很快将骆大爷身后的那一大坨东西拖回到家院里。 与此同时骆大娘和骆小宝也看清了那袋乌漆嘛黑的东西,二人旋即撑大双目。 “这这这……”骆大娘简直惊呆了。 骆小宝更是不敢置信的狂揉眼睛,“鱼!好多鱼!” 是的,骆大爷今日放生了一桶鱼后,他照常出海。 刚开始还没什么异样,可当骆大爷越往海中央,他每每撒网都能捞上来比以往多出几倍的鱼,起初骆大爷还以为是运气好,可他后来累了,撒不动了,竟然发现还有鱼主动往他船上跳! 骆大爷那叫一个乐呀,他就这样坐享其成一直到了傍晚,上岸后才发现鱼实在太多了,他一个人根本提不动。 但那会海边已经没有村民了,他又怕把鱼放船上会被人偷了去,于是骆大爷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一步一顿地往家方向挪。 “哎呀,这么个大丰收还得多亏了巧儿啊。”骆大爷感叹道。 骆大爷不傻,他出海经验丰富,何时见过这等好事,所以肯定是和巧儿说的放生有关。 闻言,骆大娘跟着猛点头,“对对对!巧儿是个聪慧的,咱们家有她往后肯定是福大了!” 二老一阵欣喜,骆小宝本就打心眼里喜欢巧儿,此刻他胸口痒痒的,恨不得早点娶媳妇。 …… “爷,这次皇室点他去冰魑族,会不会是故意的?” “还用问嘛,依我看定是那劳什子的敖月忌惮我们家爷,所以扶那家伙一把,好和爷对抗。” “那倒未必,敖氏皇族没落已久,敖月作为君王也一直没什么作为,他没道理突然跳出来。” “这谁知道!也许是那家伙主动勾结敖月呢?他向来野心勃勃,可能允了敖月什么好处也不一定。” 卫翼和卫羽讨论激烈,唯阎司炔斜靠在一旁,凤眸始终低垂。 “爷,您说是不是属下的话更有道理~?”卫羽问道。 二人这才发现阎司炔似在走神。 呃…… 卫翼和卫羽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诧。 第三十六章 祭神 渔家村 因上回出海大丰收,骆大爷近来闲得慌,他干脆趁没事给巧儿做了把木制的手推椅。 如此一来,骆大娘或骆小宝可以随时推她出去透气。 对这家人,巧儿是万分感激的,要是他们还能打消娶她过门的念头那就更好了。 “我们去看看牛力士吧。” 通过骆大娘,巧儿得知了那日混子的姓名,此刻她淡淡说着。 骆小宝很听巧儿的话,他啥也没想直接推她出门。 路上不少村民瞧见二人,差点惊掉下巴。 “这姑娘可真好看啊!” “是啊,没想到骆家的傻小子还真找了个漂亮媳妇。” “可惜是残的,不然也轮不到傻小子捡便宜。” 村民们悄声议论,巧儿耳力敏锐,她没说什么,只在心底轻叹。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脚为何会废,村里也没个大夫,连药都用不上。 之后到了牛力士家里,牛力士还是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由于双亲早死,他又生性痞懒,屋里院落到处是落灰。 听到车轱辘的声音,牛力士低吼,颇为不耐,“谁啊!” 说完发现没人回答,牛力士懒懒朝门口看去。 旋即牛力士怔住,美……美人? 于是顾不得身体酸痛,牛力士忙不迭爬起,他色眯眯盯着巧儿,一脸**。 似是配合起牛力士,巧儿唇角弯起,笑容嫣然。 牛力士只觉一道激流在胸腔划过,酥得他通体舒适。 牛力士猴急地走过去,却是因腿脚酸痛无力险些摔倒。 娘的!牛力士愤怒的瞪了眼骆小宝,同时在心底暗骂,都怪这傻崽子命中带晦,不然自己怎会如此倒霉,上了条破船!还搞得现在连路都走不稳! 骆小宝则是在巧儿的示意下,将她推到牛力士身边。 巧儿笑容加深,她凑近牛力士,“海水的滋味如何?” 牛力士一愣,啥意思? 然而在听到巧儿接下去的话后,牛力士身子骨僵住,他后背逐渐发凉,直至衣衫被汗水浸湿。 “可惜船上没放生肉,对你,我还是太仁慈了些。” 巧儿吐气幽兰,说出来的话却是满含杀意。 这一日,牛力士不知这他们是怎么离开的,牛力士呆立原地,在海中死命挣扎的绝望和痛苦犹刻在心,但他怎么都没想过这一切是人为所致,而且只要那人心再狠些,用生肉作饵,他绝对会被引来的鲛鲨活活撕碎…… 牛力士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从此对巧儿不敢再抱半分念想。 转眼一月过去,冰魑族的斗兽大会已准备妥当。 因供给海产,附近的渔家村几乎家家赚得金盆满钵,其中尤以骆大爷家为最。 “巧儿你看,这是大娘新给你做的新衣裳。”骆大娘荷包丰盈,便拖人去城里采买了不少布料。 渔家村偏僻,去一趟最近的城也要花不少路费,足可见这件新衣有多难能可贵。 “大娘……”巧儿欲要推却,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拒绝和骆小宝的婚事了,不能再受大娘恩惠。 可不等巧儿说完,骆大娘竟是直接将这件单罗纱衣套到巧儿身上。 冰魑族崇尚纯简,无论男女大多以淡色为主,且少有绣纹。 之后骆大娘满意地看着面前少女,单罗纱衣浅碧盈盈,将本就丽质的巧儿衬得愈发清纯动人。 “好看!真好看!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骆大娘眉开眼笑,“明天就穿这身出门吧!” “不,大娘我……” “别啰嗦了,大娘给的你收下就是。再说小宝吵着要带你去看斗兽大会,到时高座上都是达官贵人,咱总不能烂布旧衣的丢了脸面。” 去看斗兽大会?巧儿头一回听说。 然而再要问,外头突然锣鼓震天。 “哟,村长开始祭神了,我得去瞅瞅。”骆大娘说罢赶了过去。 每到开年,渔家村都有祭神求平安的习俗,而这趟的秋祭,是为明日斗兽大会所办。他们冰魑族的至高王尊将要莅临,渔家村几代人都没遇过的大场面,村长是既激动又忐忑,所以决定祭神,以求万事顺遂。 此时海边已围满了村民,骆大娘往前挤了挤,她挨到骆大爷身旁,“小宝呢?” “没见着,嘘,先别说话了。” 祭神是大事,村民们非但要出席,还必须保持安静。 于是二老不再交谈,他们静静看着村长拜天跪地。 临到上香,不知是村长手抖还是什么的,总之三支香断了两支,村长抹了下额角冷汗,然后重新上香。 岂料一阵强风吹来,新换的三支香齐齐折断。 见此,村民们心底咯噔一沉,大家面面相觑,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 是夜,骆大爷和骆大娘躺在床上,二人皆睁着眼毫无睡意。 “老伴,要不明天别让小宝和巧儿去凑热闹了。” 想到白天的祭神,骆大娘仍心有余悸。 骆大爷亦是叹了口气,“唉,不祥之兆啊!” “谁说不是啊。还好大宝不在,否则万一真的出什么大事……” 就这样二老聊至半夜方才入眠。 第三十七章 琉璃 冰魑族,王宫 “王兄!”一冰肌玉骨的清丽女子蓦地从床榻上坐起。女子双眼无神,没有焦点。 “公主,您是做噩梦了吧?”服侍她的宫女连忙上前。 宫女名唤沁月,从小便跟在这位公主身边。 “王兄呢?”许是仍旧沉浸在梦境中,女子语带担忧。 沁月一边擦拭女子额上细汗,一边说道,“公主难道忘了,王尊早已出发前往斗兽大会。” 闻言,女子先是一怔,而后她缓过心神,隐有失笑,“是啊……王兄早就不在宫里了……” “所以公主您继续睡吧,才刚夜半,离天亮还早呢。” 女子却是摇了摇头,历经一场梦魇,她已全无睡意。 “沁月。”女子开口,“我……想出宫。” 沁月面色大变,她急急阻拦,“公主万万不可啊!您要是走了,王尊知道后定会大发雷霆的!” “呵呵~。”女子一声轻笑,“傻丫头,我是说我也想去看斗兽大会。” 说是看,但女子连身边沁月的所站位置都分辨不出,因此沁月目露疑惑,“公主,您的眼睛……?” 女子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低叹一声,“其实我是想去见一个人,虽无法看见他的容貌,但能听到声音也是好的,只可惜王兄不让我去。” 沁月眨眨眼,“公主想见谁?” 女子不语。 “既然公主那么想见,那让王尊直接请来宫里不就行了?” 沁月话落,女子莞尔,如雪莲初绽,“王兄都不让我去见他了,又怎会听我的把人请来?更何况……” 女子欲言又止,她缓缓摇头,神情显得落寞,“算了,还是早些睡吧。” 琉璃,冰魑族唯一的公主,亦是刹梵莲一母同胞的亲妹。 只不过刹梵莲天生银发,而琉璃并无这点特殊。 冰魑族,渔家村 “要去!就是要去!” 一大清早的骆小宝和骆大娘起了争执,巧儿在屋里听见,她知道昨日村长祭神不顺,因此巧儿也是赞同骆大娘的说法,若非必要还是别去凑斗兽大会的热闹,免得多出事端。 可骆小宝犯了倔劲,无论骆大娘如何劝说,他都执意要带巧儿过去。 此刻骆小宝在院子里不停跺脚,“坏人,娘是坏人!” “小宝!”骆大娘也气了,“娘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啊!” “坏人!是坏人!” 骆小宝红着眼睛,他一把推开骆大娘,“傻子,你们都当我傻子,我知道!” “小宝……”从没听骆小宝这么说过,骆大娘一时语塞。 “从前,从前不让我生火,不让,不让我捕鱼,什么都不让,现在,现在我有媳妇了,我,我要带媳妇出去玩,你们也不让!因为,因为我傻是不是?!” 别看平日里骆小宝傻呵呵的,其实有些事他并非不介意,而是没机会表达。 “就是要去!我要媳妇高兴,要,要媳妇知道我不傻,我是能带她出去玩的!” 然后骆小宝冲进屋,他不管不顾的直接推着巧儿外出。 “小宝!”骆大娘追到门口,但想起儿子刚才的话,她脚若磐石,竟是挪不开半步。 巧儿亦是几次试图劝说骆小宝,奈何骆小宝不听不理,巧儿又不能动弹,只得任由他一路推出渔家村。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二人依稀能看见前方高筑得擂台,骆小宝一喜,“看!看!” 巧儿则是微微蹙眉,“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骆小宝仍是倔强,他加快步伐,直至擂台渐近。 前方鼎沸的人声,伴随各种猛兽震天般的嘶吼,骆小宝愈发激动。 可当骆小宝继续向前,巧儿很快在擂台底下,从别城过来的一众围观百姓中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牛力士也看到了他们。 由于上回的事情,牛力士对巧儿再不敢抱邪念,他往人群中钻进去,避开了二人。 而骆小宝凭借一股傻劲,他无视周遭埋怨声,将巧儿直直推到了最前排,紧隔着栅栏,巧儿视野一片开阔。 知道骆小宝是好意,而且因幼时烧坏了脑子,骆小宝很难顾虑旁人感受,巧儿也就没有说他什么,只朝周遭人投去抱歉的目光。 之后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巧儿暂时放宽心神,她看向擂台,铁网包围内,一头威武白虎正在与一巨型蜥蜴缠斗。 第三十八章 大哥 铁网包围内,一头威武白虎正在与一巨型蜥蜴缠斗 巧儿颇感讶异,不禁低喃,“……科莫多龙?” 此巨蜥又名科莫多龙,在当时鲜少有老百姓知晓,就算有幸得见,也纯当是大些的蜥蜴罢了。 见此,巧儿多少有了些兴致,她细细看着,暗自好奇究竟是白虎厉害还是科莫多龙更为凶猛。 另一方的高台上,两权贵紧盯擂台,白虎和科莫多龙是他们各自豢养,若是输了不光丢面,还会降低在王尊心里的地位。 “上啊!”其中一权贵小声吼道。 可他的白虎仍是呲咧着尖牙,未有动作。 如此过了半刻,反倒是巨蜥一个摆尾,猛地朝白虎扑去。 另一权贵当即拍腿大喝,“好!漂亮!” 殊不知这一幕落入他们身后的某人眼中,那人不置可否地笑笑。 “阎卿?”坐于众人正上方,至高尊位上的刹梵莲淡淡开口。 那人姓阎,名司盛,是人族阎氏家的嫡长子,此趟来冰魑族观摩斗兽大会,乃是敖氏皇族授意。 阎司盛年二九,和其弟阎司炔五官有六分相像,一样的凤眸,一样的鬼雕轮廓,只是阎司盛唇色偏暗,又好戴抹额,故而整个人看起来严峻不少。 此刻阎司盛冷冽地看着前方,他道,“急功近利,并不见得好。” 果不其然,随着阎司炔话落,众人就见白虎忽然扭头,旋即狠狠一口咬在了巨蜥的脖子上。 “啊呀呀!”刚还拍腿大喝的权贵,现在满脸焦色。 而刹梵莲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确实,急功近利并不见得好。” 阎司盛闻言,剑眉微凛。 紧接着,巨蜥颈部张开伞状领圈,锋利的边刃险些划开白虎皮肉。 至此,阎司盛回头看去,虽说比刹梵莲长了两岁,可他并无半点凌驾感,反而觉得这个淡雅如雾的银发男子和阎司炔有那么些相像,具体哪里,阎司盛说不上来,只知二人都能让他感到不喜。 刹梵莲对上阎司盛目光,他状似疑问道,“阎卿此刻看本尊,是不是有意参赛?” 对方话落,阎司盛敛起情绪,恢复先前深沉。 “也好。” 于是阎司盛朝身旁下属耳语几句,那人便下去准备。 不多时,斗兽场内,白虎因不敌巨蜥,最终落败,被带离场地。 “好看!好看!”骆小宝不停鼓掌。 巧儿亦是微微点头,斗兽大会确实精彩,尤其分胜负不用非要猛兽见血,这一点巧儿很是赞赏。 思及此,巧儿朝远处的高台望去。 可惜离得太远,巧儿只能依稀看清高台之巅的那抹玄白身影。 白袍银发……? 巧儿一怔,不知怎得她胸口有些发闷,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危险感。 待到巧儿回神,铁网内,不仅有巨蜥,还多了一匹骏马大小,赤目獠牙,身披五彩鳞甲的怪物! “我的天,那是什么东西啊??” “好可怕,别是吃人的妖怪吧!” 耳边是窸窸窣窣老百姓的议论声,巧儿瞳孔缩紧,这是……修罗兽?! 三个字无故蹦入她脑海,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心在痛?! 还不是一星半点,是越来越强烈的钻心之痛! 不觉间一滴清泪滑落,巧儿摸摸湿了的眼角,她低喃,“这是……怎么回事……” “不怕,不怕,小宝在,小宝保护媳妇!”还以为巧儿是被怪物吓到了,骆小宝连忙安慰她。 ‘嗷-’修罗兽开始咆哮,响彻天际的一声惊走四方飞禽。 不少人捂住耳朵,甚至有人闭紧了眼不敢再看那怪物。 人族,阎府别院 “爷,您为何要把修罗兽借给那家伙?”卫羽问,为这事他已郁闷好了几天。 因为在卫羽来看阎司盛就是头充满野望的豺狼,此次皇室钦点他出使冰魑族,摆明了是要扶他一把,好和阎司炔相争家主之位。 不承想阎司炔浅笑,是他惯有的迷惑表象。 “他可是我的亲大哥,既然大哥了开口,我又怎能拒绝?” “爷……”卫羽愈发郁闷,“那也不能让他带修罗兽去冰魑族出尽风头吧,随便借个阿猫阿狗的给他不就行了……” 听到这,卫翼忍不住推了下卫羽,“什么阿猫阿狗,爷哪里养过那种东西。” “我这不是打比方嘛!” “那也不能胡说八道,咱们爷绝不会养粗俗之物。” “怎么不会了?”卫羽不服,他不假思索的接着道,“上回那小子不就是个粗俗的嘛。” 卫羽指的是穷小子千痕。 然而说完,卫羽就发现卫翼禁声退到了一边,只留他一人立在阎司炔跟前。 卫羽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赶紧跪地,“属下……属下知错!” 阎司炔不语,他盯了卫羽许久,方才缓缓动唇。 “去宗门领罚,但记住了,下不为例,否则……”阎司炔指尖凝息,他挥袖,下一刻廊柱尽断。 见此,卫羽艰涩的滚了滚喉结,“……是!” 待到卫羽退下,卫翼望着阎司炔矗立在萧风中的背影,明明挺阔,明明背对着卫翼看不见脸,可卫翼就是能感受到一股淡淡苍凉。 第三十九章 出手 冰魑族,斗兽场 ‘嗷-’修罗兽声嘶力竭,巨蜥趴在它对面,已不会动弹。 巧儿抚平完情绪,她看着一动不敢动的科莫多龙,再看看那方高台,随后生出担忧。 怎么回事,科莫多龙都已经服输了,为何那边的王尊还不命人将它带出场地,再继续下去,科莫多龙一定会被修罗兽当场撕碎的啊! 而在高台之上,刹梵莲凝视赛场,脸上隐隐透出悲悯。 “看来胜负已分,蒙贵族承让。”阎司盛拱手,仪态十足。 虽说祖父偏心,早早把修罗兽给了阎司炔,又虽说此次阎司炔只借了个小的修罗兽,但于现在的阎司盛而言,能赢冰魑族,已是足矣,其余的他会在往后和阎司炔的争斗中,一点一点慢慢夺过来。 阎司盛胜券在握,岂料刹梵莲没有反应,他眸底迷雾渐浓,竟很是幽暗地叹了一声。 被立在一旁的缪先生听见,斗篷掩盖下,缪先生蓦地朝赛场看去。 莫非…… 应是猜到了什么,缪先生不再移眼。 此刻‘嗷-’修罗兽持续狂躁,它坚硬的拖尾猛力摇摆,一下下撞击着铁网。 修罗兽,不要…… 巧儿在心底默念,她能听懂修罗兽的叫声,那不是在威吓对手,而是……在寻找生它育它的母兽啊!并且因为和母兽分开已久,这头小修罗兽已然从焦躁不安变为理智尽失,再加上眼下周遭吵杂喧闹的环境刺激,后果会如何,巧儿不敢想象。 同样,阎司盛也开始察觉到了修罗兽的异常,他朝身旁下属耳语几句,那人再次退下。 不多时悠悠笛音响起,是阎司盛的下属在吹奏九龙笛,以试图控制修罗兽。 传入赛场,修罗兽循声看去,它喘息变缓,摇摆的拖尾也逐渐停下。 见此不少围观百姓松了口气。 “还以为那巨蜥会被吃了,吓得我都不敢看了。” “是啊,我心也提到嗓子眼了呢!”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修罗兽只安静了一会,很快就用它粗如磐石的四肢拍打起铁网。 四肢上有硬刺,拉扯住铁网,一下两下还好,可如果不停拉扯,铁网势必被扯破。 “啊!” “别别……别朝着我们这边啊!” 正对着修罗兽这方的百姓开始慌乱。 高台之上,刹梵莲终是扶额,他颇为无奈的朝缪先生道,“带人去阻止。” 自己的凶兽自己都管不了,这叫阎司盛如何自处? “刹尊,且再等等,在下已命人吹奏九龙笛,其音可操控修罗兽。”阎司盛笃定出声。 刹梵莲眉峰轻挑,“是么?” 他反问,落入阎司盛耳中,颇为讽刺。 “自然。”阎司盛道,语气有了些生硬。 岂料话音方落,铁网就被修罗兽撕裂,狂暴凶兽咆哮,当下朝吹奏者扑去。 阎司盛的下属尚来不及动作,修罗兽獠牙已没入他身躯,随后顶起,就这样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半吊在空中。 鲜红当下四溅,场面甚是可怖。 见状,栅栏后的百姓急急逃窜。开玩笑连铁网都能捅破,区区木栅又如何阻挡得了这头怪物! 也是因此,修罗兽喘息加重,它猛地甩头,那个被它吊在半空的人便像破布般摔落到地。 ‘嗷-’修罗兽一边嘶吼一边扑倒木栅,就有几个跑得慢的百姓死在它脚下。 “修罗兽不要啊!”巧儿忍不住大叫。 没用,彻底失去理智的凶兽继续胡乱攻击,更甚者它听到巧儿的叫喊,旋即调转方向,朝巧儿这方的百姓冲了过来。 “修罗兽!!!”情况危急,巧儿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刹梵莲依稀听见,他目光扫视,直至定格在一碧衣少女身上。 “王尊,看情形不能再拖了,微臣这就去……” 缪先生话说到一半,刹梵莲倏然站起。 随后一道白影飘然而落至碧衣少女前面。 背对着巧儿,刹梵莲出手,数道冰息直朝修罗兽射去,冰晶迅速凝结,修罗兽四肢被困再无法动弹。 第四十章 盘问 修罗兽四肢被冰息所困,无法再动弹。 “来人,带下去。”刹梵莲淡淡出声。 修罗兽哀嚎,是痛楚所致。 少女看着它,心有不忍,可现在确实不能再放它行动,否则会死更多无辜百姓。 如此,一场暴乱平息。 刹梵莲稍稍侧首,余光划向身后少女,“叫什么名字?” 他问,和平时一样,语态亲和,若非熟悉皆会误以为这位冰魑族的王尊性格温柔。 所以不及少女回答,牛力士一下从人群中跳出来。 “您是咱们王尊吧?”虽是个混混,但牛力士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刹梵莲不语,也未有移眸看他。 牛力士便自顾自继续道,“王尊您有所不知,这个刁妇坏得很,她屡次勾引草民,妄图谋夺草民家财,幸好草民聪明,一早便识破她诡计,岂料这刁妇眼见事情不成,竟换了法子,欲要加害草民!若非老天开眼,草民现在已是魂归大海了啊!” 牛力士越说越得劲,他歪曲事实,甚至在他口中,巧儿连村里傻子都不放过,只要是个男的,巧儿都会用身子骨去骗取对方家财,行为下贱心肠又万分歹毒。 在此期间,缪先生带着一众精兵过来,而众权贵和阎司盛仍留在高台。 直到牛力士说完,缪先生看了看刹梵莲,刹梵莲没有表情,甚至周身气息都没有变化。 缪先生当下会意,看来如此卑贱之人,王尊不屑理会,更不可能为他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缪先生朝精兵投去眼神,牛力士就被带了下去。 “王尊可是要打赏草民检举有功?”牛力士贼笑着开口,压根不知自己命数已尽。 而缪先生开始清场,仅留下巧儿与骆小宝。 “叫什么名字?”刹梵莲问,他依旧背对着巧儿。 “媳妇,媳妇,是我的媳妇!”骆小宝突然横到二人中间,他大喊,一副生怕宝贝被人抢走的模样。 巧儿欲要制止,奈何手脚不能动,她只得快速开口,“小宝别闹!” 这么说并非巧儿急于撇清和骆小宝的关系,而是她已经猜到牛力士的下场,因此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的儿子遭遇相同祸事。 幸好骆小宝听话,他“哦”了一声,便乖乖后退。 见此,巧儿稍松了口气。 “民女巧儿。”她答。 刹梵莲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全名。” “有禀王尊,民女不幸遭遇海难,以往的事全忘了,‘巧儿’是救命恩人起的名字。”巧儿的回答干净利落,听不出半点弄虚作假。 刹梵莲颔首,眉宇间的那抹不悦淡去,“既是全忘了,又怎会知晓修罗兽?” “如同花草树木,民女忘却的是往事,并非俗世六尘。”巧儿如实回答。 刹梵莲笑,带了些悲悯,“呵呵,可知修罗兽非一般人不得耳闻?又可知修罗兽乃是人族阎氏独有之物?” 巧儿愣了愣,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身世,只是无论如何努力,她脑袋都是空白一片,所以现在有人说她不是普通人,还可能与人族阎氏有关…… 阎氏…… 念及这两个字时,巧儿忽觉心口撕裂般疼痛。 发现少女不再回话,刹梵莲低叹,“罢了,明日与本尊一同回宫。” 而巧儿仍旧想着阎氏二字,她无意识摇头,“不……不……”至于不什么,巧儿不知。 落入刹梵莲耳中,他再次蹙眉,“放心,本尊不会伤你。” 只不过阎司炔曾经的女人,他会诸多利用罢了。 ‘修罗兽!!!’她刚才用尽全身力气大喝。 ‘啊!!!’当初在极北之地,被獠牙刺穿身体,她撕扯着嗓子,无有伪装的一声女音划破天际。 两道声音重叠,刹梵莲早已心中了然,今日会出手救巧儿,盘问她,以及带她回宫,皆是为此。 另一边 “什么?!没找到??不可能!附近都看过了吗??”某权贵正在质问其下属,因为科莫多龙不见了! “都找过了,确定没有。” “没用的废物!”权贵一脚踢向下属,“继续去找!一定要找到为止!” 权贵闹出的动静,引来这方刹梵莲等人侧目。 唯巧儿仍是恍惚,她眼前一会似有血淋淋的场面,一会又似有某人浅笑的绯唇。 不要死,不要杀…… 巧儿不停摇头,目光四处漂移,直至掠过被修罗兽撕裂的铁网,她眼前各种惊恐的画面瞬间交织在一起。 科……科莫多龙呢?为何铁网内没有它的身影……?难道……遁地跑了? 可这里附近有众多百姓,不远处还有她借住的渔家村…… 想到这,巧儿瞳孔紧缩,村长祭神出现不祥之兆…… 会不会预示着杀戮,全村人无一幸免…… 巧儿颤抖着唇,并没意识到自己所想的事已断断续续说出口。 刹梵莲听见,他微微侧身,今日头一回略带探究的打量起这名少女。 样貌出众,是多数男子好求的那类,敢只身前往极北之地,胆量必定过人,能在自己的手中活下来,本事应当不差,还报得出科莫多龙的名号,学识也不至浅薄了去。 算是配站在阎司炔身边了。唯独可惜了一点,没有背景,没有家族支撑和庇护,以致于遭人腻味了,便可随时抛弃,甚至落得四肢被废,活活丢进海里喂鱼的下场。 根据手中掌握的信息,刹梵莲作出推论。 于是他收回目光,不承想巧儿颤抖着唇道,“民女斗胆……请求王尊,即刻派人前往渔家村……” 刹梵莲不语。科莫多龙走失,方才的权贵已派人去寻,没必要再加派人手,何况去一趟渔家村来回需得一个时辰,期间一旦斗兽大会再发生其他变故,必定首尾难顾。 “媳妇,媳妇想回家?”骆小宝插嘴,他一头雾水。 而巧儿心里的不安扩大,别无选择之余,她只得对骆小宝说道,“小宝……快跑,跑回去,告诉大伙……村子里不安全,让他们……出海,对!去海上暂时避难!” 骆小宝欲要再问,巧儿却是急红了眼,“快去!快跑回去啊!!” “哦,哦。”骆小宝怕巧儿生气,他赶紧拔腿朝渔家村狂奔。 凝望骆小宝背影许久,巧儿缓缓垂眸。 “王尊。”再次开口,巧儿已是一派沉静。 刹梵莲淡淡回应,并不看她。 “民女心中有一个疑问,可否请王尊解惑?” ------题外话------ 情节即将走向一波高潮 谢谢悠然花瓣的推荐票,笔芯,爱你! 第四十一章 头疼 “民女心中有一个疑问,可否请王尊解惑?”巧儿问,她已是一派沉静。 刹梵莲微微颔首。 “敢问王尊,倘若是你,鱼和熊掌是否有办法兼得?” 刹梵莲动了动唇,随后发出一声轻叹,他指尖凝息,当着众人的面,一道冰晶朝不远处,仍在发脾气的权贵射去,冰晶穿破胸膛,权贵大睁着眼笔直倒地。 之后刹梵莲足尖点地,衣决飘然,众人尚来不及反应,他已飞身朝渔家村方向而去。 见此,缪先生蓦地看向巧儿,不禁暗道此女颇有城府。 方才的问题,王尊势必不能回答否,但倘若回答是,那就说明王尊有办法两者兼顾,他是故意放任渔家村于险境而不顾,如此逼得王尊不得不前去救人。 “抱歉,是否能麻烦你派人推我去渔家村?我还是不放心。” 巧儿是对缪先生说的。 缪先生眯了眯眼,遂朝身后精兵投去眼神。 “多谢。”巧儿道,并不在意这位斗篷男子对她有何看法或偏见,总之现在渔家村百姓的性命,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渔家村 约莫半个时辰后,巧儿抵达,缪先生跟在旁边,精兵则负责推车。 和从前一样,巧儿在村口能听到轻微海浪声,也有鸥鸟在半空盘旋,可和从前不一样的是,村口倒着几具尸体,身形扭曲,有的还大睁着眼死不瞑目。 “……。”无法相信悲剧已经降临,巧儿心口狠狠抽了下。 然而再往里走,当她看到骆大娘惨死,胸前是个仍在汩汩冒血的大窟窿,巧儿呼吸瞬间凝滞。 “大……娘……”巧儿薄唇不禁颤抖。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骆大爷骆大娘生活才有了好转,就要遭此横祸? 为什么??? 巧儿绝望地闭上眼。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刹梵莲落至巧儿面前,“本尊赶到时已无一活口。” 巧儿紧紧咬牙,未有让悲伤的情绪爆发,再次睁眼,她颇为艰涩地问,“……小宝呢?” 刹梵莲挪开半步,巧儿就见前方不远的大树下,是被冰完全覆盖住的科莫多龙,旁边躺着一个人,头颅已经粉碎,只能靠衣着辨出是骆小宝的尸体。 巧儿懵了,彻底懵了,她倒吸口冷气,接着猛地看向刹梵莲,“不可能!小宝不会轻功,一定是比你晚到的,所以他不可能会死!” “放肆!注意你的态度!”缪先生当下拔剑,指向巧儿。 刹梵莲也不制止,他缓缓抬步,在经过巧儿推车的时候,刹梵莲方才悠悠出声,“他要送死,本尊为何要拦?” 刹梵莲雾眸寡淡,“况且本尊若救了他,你呢?当真要嫁于此人为妻?别忘了,你的救命恩人已死,留下一个痴儿,势必会成为你无法摆脱的包袱。” 闻言,巧儿无视利剑威胁,愤怒地瞪向刹梵莲。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考虑!!” 而向来不喜多费唇舌,有什么不满直接杀了便是的刹梵莲,居然只揉了揉眉心,“妇人之仁。” 刹梵莲头疼,因为巧儿的‘聒噪’,又因为巧儿还有利用价值,不能轻易杀了,所以他是在勉强忍受。 殊不知此时这一忍,竟成了彼时终生。 人族,阎府别院 阎司炔浸泡在温泉中,他斜靠在沿,旁边摆放着一壶寒潭香。 雾气氤氲间,他看见了一个人,短发,五官精致,尤以双眼为最,而且那双眼睛中总是充满仇恨,一旦倔强起来,还会泛出魆黑色的风暴。 阎司炔微微笑了下,他抬手,水声哗哗,随后阎司炔覆上那人脸庞。 不承想是有温度的。 “……。”阎司炔笑容冻结,“谁准许你进来的。” 刚才一时失神,阎司炔竟是将素心公主看成了千痕。 “人家想你了嘛,司炔哥哥~。”素心公主习惯性的撒娇。 她是人族王上、王后之女,故而在宫里非常得宠,上回擅闯别院温泉的妙龄少女,亦是这位素心公主。 卫翼对她避之不及,而卫羽更是万分不待见她。 “出去。”阎司炔冷着张脸。 “就不~嘻嘻。”素心公主俏皮地说道。 阎司炔取过一旁外袍,不顾身在水中,他直接披上。 “如有下次,我不会再客气。” 阎司炔很讨厌应付女人,尤其死皮赖脸的,以往他都是用最伤人的法子将她们赶走,但今天阎司炔没那个心情。 “司炔哥哥!”素心公主跺着脚,“你怎么可以对我发脾气呢!” 然后素心公主‘噗通’一下跳进温泉,她从背后抱住阎司炔,“我可是父王最疼爱的公主,你娶了我,父王一定会重用你的,要什么父王都会赐给你呢~。” 岂料她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完,阎司炔周身凝起气息。 “啊~!”素心公主被震开,她没能站稳,旋即跌坐到温泉中。 背对着她,阎司炔冷冷发笑,“呵,爷要的东西,从来由不得人说不,更毋须旁人赏赐。” 阎司炔说完离开,徒留素心公主一人,她气恼地拍打水面,“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对我好!” 气过之后,素心公主眼角逐渐含泪,“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不向父王提亲,我……我就要被指给你大哥了!呜呜,可你大哥都有三个妾氏了,我才不要和他的女人争风吃醋,而且我喜欢的是你啊司炔哥哥!” 另一边,阎司炔毫无睡意,他独坐凉亭,任由晚风吹打着他湿漉漉的发丝。 正值深秋,夜里的风夹裹着袭人凉意。 “爷,刚收到的飞鸽传信。”卫翼上前,见阎司炔只着一件外袍,他犹豫了一下,方才小声问,“爷,要不要给您多取件衣服?” 不承想阎司炔既不看信,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凝视远方。 “为什么没把裘衣穿回来,还是去的路上就丢了?这般单薄的身子,也不怕冻坏……”阎司炔绯唇轻动。 “???”卫翼一头雾水,爷这是在说什么?他怎么一个字没听懂? 如此沉默了一会,阎司炔才从卫翼手上接过书信。 他草草过目,遂丢回给卫翼,明显的早已料到。 卫翼便跟着看了看,不同阎司炔,卫翼一怔,“老太爷已动身,预计三日后抵达别院?” 老太爷是指阎家老爷子,阎司盛和阎司炔的祖父,如今阎家的掌权人。 “老太爷不是在岳潭法寺静修佛法吗?怎么会突然赶过来?”卫翼很是疑问,而且打内心深处卫翼并不喜欢和这位固执地老太爷打交道。 “我的好大哥在外失利,老爷子当然要来质问我这个‘始作俑者’。”说这话的时候阎司炔有些自嘲。 卫翼还是不解,“可您不是已经借出修罗兽了吗?虽是头小的,但也够他去冰魑族扬脸了,又怎会失利呢?” “况且那头小的心智尚不成熟,极易为九龙笛操控。” 卫翼说着,他突然领悟到什么,“莫非……” 阎司炔赞许地颔首,“正是。” ------题外话------ 看文的小伙伴能帮忙点下收藏本文咩? 二舅万分感谢啦! APP是在左下角 网页是在文文首页的加入书架 么大各位!! 第四十二章 聒噪 冰魑族,纳兰洱海沿岸 头顶是一轮明月,刹梵莲负手而立,无有半点傲气,反倒像个儒雅郎君。 在他身后,缪先生躬身垂首,“还是王尊英明,一早便洞悉九龙笛会引得修罗兽更加疯狂。” 刹梵莲笑笑,只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凄艾。 “当初在极北之地,本尊亲眼见过那一大一小两头修罗兽,步伐紧挨,至情至深。如今分开,幼小的那方必然无法接受,会发狂是早晚的事,但若再有人欲用笛音操控,等同雪上加霜火里添油。” 说到这,刹梵莲轻叹,“不愧为阎司炔,城府深厚到能让人于不觉间,从胜局直接落为败局。所以,你说本尊又岂能任由这样一号危险人物存活于世呢?” “是,微臣等定会全力辅佐王尊,除去此人。” 缪先生十分恭敬,可刹梵莲却是指尖凝息,他缓缓走向缪先生。 “身为谋臣,缪先生是不是也该让本尊看看你的真容了?” “……。” 缪先生快步后退,他急急跪地,“王尊!微臣早有言明,微臣容貌丑陋,不可示人,更不可污了王尊的圣眼啊!” 是的,缪先生自跟随刹梵莲以来,始终一身宽大斗篷,容貌掩于内,且他的声音十分怪异,连年岁都无法辨出。 刹梵莲雾眸凛起,他抬手,冰息萦绕。 “王尊!!!”缪先生猛地磕头,语气几近哀求。 如此僵持了片刻,匍匐在地的缪先生听见脚步声响起,他大着胆子抬眸,就见这位银发男子已渐行渐远。 缪先生大大松了口气,他擦擦额头,惊觉一片湿濡。 冰魑族,王宫 自斗兽大会结束,已过去一月有余,时节也从深秋渐渐步入初冬。 “出去。” 巧儿冷声道。 刹梵莲不语,他静静看了会躺在床上的女子,随后缓步离开。 与之而来的是一道冰息精准没入炭炉。 炭火旋即熄灭,寝殿逐渐转冷。 这点小小折磨,于刹梵莲而言已算恩赦。 过了一会,殿门再次被人推开,巧儿干脆闭眼,“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所以请你走,我不想见你,更不可能受你恩惠。” 但对方没有回应,反而继续朝床榻挪步。 “你……怎么不说话了?” 原来是琉璃公主,她正一边摸索,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 从没听过这个声音,巧儿不禁侧头朝来人看去。 “你是何人?”巧儿问。 琉璃公主微笑,“原来在这。”她双眼无神,只能凭听觉行动。 “我叫琉璃,听说是王兄带你回来的,我心有好奇就过来瞧瞧你。” 巧儿静静看着这位双眼失明的公主,未有接话。 “这里好冷,难道没有生炭吗?”琉璃公主终于摸索到床边,她坐下后,奇怪的问道。 呵呵,还不是你王兄干的。 巧儿心底冷笑,却是和方才一样,保持沉默。 “来人。”琉璃公主脸色微落,“是看巧儿姑娘行动不便,你们故意苛待吗?” 琉璃不仅知道巧儿的名字,还知道她四肢残疾。 因此,巧儿有了推断,看来这位公主是在配合其王兄,唱黑白脸的戏码。 待到炭火重新点燃,两名负责守殿的宫女退出,其中一名宫女和另一名耳语几句,后者快步离开。 “这下好了,她们应该不会再欺负你了。”琉璃自顾自说着,唇边又有了淡淡微笑。 巧儿则是移开眼,不再看她。 “巧儿姑娘,我知道是王兄强行把你带回来的,你不高兴我也能理解,但你要相信我,王兄他并没有恶意,只是做事独断了些,容易忽略旁人的感受。” 琉璃说罢,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 “看,这是王兄亲手雕琢的云鹤白鹭玉簪,恬静无争,你说一个坏人又怎么可能有这般清雅的心境呢?” 琉璃摸索着把金簪放到巧儿手中,她软软握住巧儿的手,“所以你别再委屈自己了,就听王兄的话,先把手脚治好吧。” “还有这支发簪,希望你收下,算是我为王兄给的一点小小赔礼。” 巧儿手不能动,无法推拒,只是她刚要开口,一抹白色身影缓步入内。 是刚才那名宫女去禀报了刹梵莲,所以他又折回来了。 “琉璃。”刹梵莲走到她身边,“怎么跑这来了?” 刹梵莲语调温和,同时扫了眼巧儿。 “王兄您来得正好,我在劝巧儿姑娘治病,顺便把去年生辰,您送我的金簪赠给了巧儿姑娘。”琉璃浅浅说着。 岂料话音方落,刹梵莲蓦地出手,将那支玉簪吸入掌心。 琉璃看不见,她只觉得耳边似有什么声音,于是琉璃问,“王兄怎么了吗?” 刹梵莲盯着巧儿,却是对琉璃道,“没什么。好了人见过了,东西也送了,你该回去了。” 琉璃迟疑,她抿了抿唇,方才点头,“那好吧。” 待到琉璃走后,刹梵莲仍旧盯着巧儿,眸底雾色渐浓。 “本尊说过,你的路只有本尊给的这一条,走不走全在你自己。若想借住她人逃离,结果只会让你失望。” “呵呵!”巧儿不禁为这对兄妹的拙劣戏码感到可笑。 “那就请你看好你的王妹,免得被我利用了。”说完,巧儿直接闭上眼,暗暗发誓往后无论谁来,她都不再理会。 “……。” 刹梵莲默,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杀意,然,终究未有出手。 亦是他有生以来第二回,遭人‘聒噪’。 第四十三章 倾慕 翌日 “巧儿姑娘,要不要尝尝梨花酥?” 琉璃公主又来了,而且还带了一盒点心。 对此,巧儿颇为无语。 “或者海棠糕?你更喜欢哪个?” “听沁月说过几天可能会下雪,对了你喜欢雪吗?我以前特别喜欢,可惜现在……” “哦,忘记告诉你了,沁月是我贴身侍女,她从小就跟着我,我也一直把沁月当妹妹一般。” 和昨天一样,琉璃自管自絮叨。 直到刹梵莲入内,琉璃方才闭口,她起身向刹梵莲行礼。 刹梵莲淡扫她一眼,“你行动不便,以后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不出意外,刹梵莲话落,便有人扶走琉璃。 巧儿则是看向刹梵莲,眉梢轻挑,带有明显讽刺。 就这样到了第三日 “好像不行……,我踩不到地。”琉璃趴在窗橼,她伸脚一次次往底下探。 沁月在殿外扶着她,“公主不行就算了吧?” 一主一仆养尊处优惯了,连翻个窗户都成了难题。 巧儿在床上听见,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着第四日、第五日,一连半月琉璃公主都会用各种奇怪的法子进入巧儿寝殿。 只是每次都待不过半柱香,刹梵莲就会出现将她赶走。 “琉璃知错了,明日一定让巧儿姑娘静养。” 琉璃公主羽睫微落,每次都是同一副认错的模样。 而刹梵莲明知隔日她还是会重蹈覆辙,但在念及琉璃失明的双眼后,刹梵莲终是未有过多责备。 …… 是夜,一切静谧无声。 “巧儿姑娘,你睡了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巧儿微微睁眼,就见琉璃公主正坐在她床边。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巧儿已经确定这位公主是真的心思单纯,而非与其王兄合力演戏。 只是今日已经夜深,她不在自己寝殿睡觉,又跑来这做什么? “有事?”巧儿问。 琉璃一听立刻展开眉眼,“你没睡真是太好了,我刚还担心吵到你休息。” “……。” 巧儿真想扶额。试问被人在床头叫唤,哪怕真睡着了她也会醒呀。 之后琉璃放下手中暖炉,她小声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巧儿眼角抽了抽,她很想知道这公主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为何总是做与身份全不匹配的事。 “可以吗?”琉璃又问,带了丝小心。 巧儿在心底叹了口气,“……好吧。” 闻言,琉璃像得了糖果的孩童般,她笑容放大,遂钻入被窝中,和巧儿依偎在一起。 “好暖。”琉璃软软说着。 “你殿里不暖?” 琉璃缓缓摇头,“我有做噩梦的习惯,一醒就会浑身冰凉。” 巧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就这样过了许久,琉璃呼吸逐渐均匀,巧儿以为她睡着了,不承想琉璃突然低低开口,“我很小的时候父王母后就去世了,宫里没其他兄弟姐妹,是王兄把我带大的,身为公主我又不能随意出宫,没有亲朋,没有知交,我总是一个人睡,慢慢地噩梦越来越多……我很怕,每晚都害怕……” “那沁月呢?你为何不让她陪你?”记得琉璃提起过自己的贴身侍女,巧儿下意识问。 琉璃却是摇头,“我身边的人都怕王兄,所以没人敢和我过于亲近。” “也就你不怕王兄,连他站在你面前,你都不理睬他。”说到这琉璃轻笑,“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有人敢这么对他的。” 巧儿不语。 “其实王兄真的是好人,只不过他肩负重担,没法和普通人一样随心所欲,而且他身边虚情假意的人太多了,王兄要一一应对,久而久之他开始多疑、独断,对人对事都不再留情。” 琉璃说着,她轻轻揽住巧儿手臂,如同撒娇的小猫儿。 “你放心,王兄不会伤害你的,我看得出,王兄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巧儿有满肚子反对的话,碍于琉璃的心思太纯净,巧儿实在不忍戳破,“好了快睡吧,总之你认为他好就行了。” “那……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说话间琉璃耳根有些泛红。 “可以。” 之后巧儿等了好一会,琉璃方才小声开口。 “你是王兄从斗兽大会带回来的,所以你……见过一个叫阎司盛的人吗?” 巧儿微微蹙眉,阎司盛?又是姓阎。 “见过吗?他长得如何?是不是……仪表堂堂?”琉璃追问。 “没有,他是谁?” 因为很可能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巧儿说完侧过头朝琉璃看去。 在发现琉璃一副小女儿娇态后,巧儿眨眨眼,“他……是你心上人?” 岂料琉璃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我……” 琉璃忸怩了一阵,她不停抿唇,“我倾慕的是另一个人,听说阎司盛和他是亲兄弟……,才会好奇的。” 琉璃愈发害羞,她把头埋到被窝里,“那个人叫……阎司炔。” “不过你可别说出去哦,因为王兄不喜欢阎司炔,而且我都没见过他,万一他和别人描述的不一样,是个又丑又凶的人,到时我会难堪的。” 琉璃絮絮叨叨的说着,并不知躺在她旁边的巧儿,眼角有清泪滑落。 第四十四章 洁癖 三日后 一名年过花甲的大夫在替巧儿号脉。 “出尔反尔,也是君子所为?”躺在床上,巧儿冷冷看向一旁的刹梵莲。 因为这个男人曾说过,治不治全看她自己,但现在却是不顾巧儿意愿,强行让大夫替她诊断。 闻言,刹梵莲身后的缪先生拔剑,直指巧儿颈脖。 “呵呵。”巧儿冷笑,“当日不救小宝性命,就该料到我不会受你们恩惠,所以有种就直接杀了我,不必在此假装好心。” “本尊不会杀你。”刹梵莲声色淡淡,“至于是否君子,从不在本尊考虑范围之内。” 巧儿咬牙,奈何手脚无力,她只得任由大夫作为。 不多时大夫收手,他先是朝刹梵莲深鞠一躬,而后恭敬出声。 “有禀王尊,这位姑娘双手双脚的筋脉均是人为挑断,若按王尊先前所言用朱雀羽外敷内服,确能见效。只是朱雀羽难寻,非极北之地无法生长。” 刹梵莲闲扫他一眼,“无妨,前段时日本尊正好有从极北之地带回朱雀羽,如今还剩下一些,你且去看看够不够用便是。” “是。”大夫刚要抬腿,他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王尊,这位姑娘还曾服用过纾忧散,不会再记得过往种种,但并不影响往后正常生活。” 对此,巧儿不免讶异。 原来她失忆不是意外,而是药物所致。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逃避过往,她主动服下的?不应该啊,巧儿自诩并非懦弱之辈,所以这种可能性应当不大。那么在她失忆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而刹梵莲则是心下了然,他轻叹,未有说话,只暗道阎司炔心狠程度不低于自己,抛弃此女不说,还废了她四肢丢进海里,连同记忆都不让留下,想必是笃定她不可能生还,如此去了地下,便无法伸冤,只能做个枉死鬼永世不得超生。 “纾忧散如何解?”刹梵莲问,他要恢复巧儿记忆,是为能更好的利用她。 大夫却是脊背一僵,这位王尊的手段大夫略有耳闻,他可不想白白送死,故而明知纾忧散无解,大夫仍是琢磨出了一个常人绝不会去试的法子。 “有禀王尊,天……天雷。”为增加可信度,大夫强迫自己与刹梵莲对视,“若能遭天雷击打,通体血脉受到强烈刺激,导致极速逆流,能疏通脑部受阻血脉,纾忧散就可不药而愈。” 刹梵莲静静看着他,半晌未有接话。 “草民敢以性命担保!”大夫信誓旦旦。 与此同时,琉璃公主急匆匆入殿,“不可以啊王兄!”她走得太快,沁月脚力不济,远远跟在她后头。 刹梵莲微蹙眉头,显然对琉璃的出现颇为不悦。 “回去,这件事本尊自有分寸。”说这话的时候,他并不看琉璃。 而琉璃仍旧一股脑往前冲,在快要碰到刹梵莲之际,刹梵莲方才侧身避开。 刚刚入殿的沁月见到这幕,她急忙上前扶住公主。 “公主这边。” 刹梵莲从不与任何人肢体接触,这一点所有宫人都知道,琉璃也是看不见,否则不会靠近他。 见此,巧儿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是为刹梵莲的洁癖。 之后琉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在经过缪先生身旁时,撞了他一下,然后才坐到巧儿床边。 缪先生倒退几步,他终是收回指向巧儿的利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刹梵莲知道今日不便再谈下去,于是他转口问大夫,“此女身体还有何异样?没有的话就退下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又或者说是这大夫脑子进了水,自以为领悟到了刹梵莲的弦外之音,他隐晦的笑了下,道,“有禀王尊,无有异样,这位姑娘仍是处子之身。” “……。” “……。” “……。”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地几乎所有人里焦外嫩。 巧儿更是涨红了脸,她忿忿咬牙,“下流无耻!淫贼!” 说的是谁?自然是说刹梵莲了。 所以刹梵莲尚来不及深思大夫的话,就被冠上了有生以来第一个除王尊以外的名号,‘淫贼’。 ------题外话------ 感谢所有小可爱的收藏 感谢猫咪爱看书的评价票与打赏 二舅爱你们所有!!! 第四十五章 天雷 月华之下,一男子单手支额而坐,银白长发肆意散落,男子周身之物已全部凝结成冰,足可见他此刻杀念有多强烈 独一点不变,男子脸上有着化不开的忧愁和凄切。 “王尊。”立得老远,缪先生试探性开口,“不如……直接杀了她?” 刹梵莲一声叹息,没有回应。 “她既不是阎司炔的女人,又胆敢当众辱骂王尊,依微臣之见还是早点除了,省得浪费王尊心神。” 常年跟在刹梵莲身边,缪先生早已看懂巧儿是谁,但没想到巧儿仍是处子,也就意味着她从不得阎司炔欢心,会被阎司炔从别院送走,并施以极刑,恐怕纯属巧儿单方面纠缠,阎司炔厌恶至极。 “罢了。”刹梵莲终是摆手,“就按那大夫说的,送她去武鸣山巅,试试天雷吧。” 武鸣山是冰魑族至高山峰,常有天雷落下,只是冬季干燥,一旦引发山火,山上之人必无活路。 “王尊?”缪先生不解,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白费时间在她身上。 刹梵莲睨了他一眼,隐有冷意。 “是,微臣这就去照办。” 缪先生走后,刹梵莲再次叹气。 今日他刚收到消息,阎司炔不知答应了阎家老爷子什么,老爷子已准备将家主符令传交于阎司炔,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巧儿是否有用,又无论大夫的话有多无稽,刹梵莲都要一试。 然而不多时,缪先生折回。 “王尊,送去山上之前是否要先治好此女手脚?”为防办事有误,缪先生决定多问一句。毕竟要将一个人送去山上,四肢健全和四肢残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刹梵莲微微阖眸,似有疲惫。 “不必了。” “是。” …… “你们做什么?” 巧儿躺在殿内,炭火正旺,可两名宫女却是将裘衣裹到她身上,巧儿不禁疑问。 “王尊有令,一会送你出宫。”其中一宫女答。 巧儿稍稍挑眉,很快有了推测。 “知道送去哪吗?可是高处?” 宫女摇头,“不清楚。”遂宫女不再理她。 就这样一个无法动弹,记忆被封的少女被人连夜抬离冰魑族王宫。 …… “王兄!”琉璃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她急匆匆赶至刹梵莲寝殿。 可寝殿里没人,她一时间没了方向。 “怎么办,怎么办??”琉璃紧紧抓住沁月的手,“巧儿姑娘身不能动,若是去了武鸣山肯定是没有活路的啊!” “公主……”沁月试图劝慰,转念一想,沁月扶稳琉璃,“这么晚了王尊肯定不会出宫,奴婢带您去寻就是!”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琉璃心地善良,沁月亦是如此。 沁月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在这寒冷冬夜,沁月愣是带着琉璃几乎转遍了整座王宫,才在一处偏僻的水边台榭找到刹梵莲。 “王兄,琉璃求您了,快让人把巧儿姑娘送回来吧!” 琉璃说完跪地。 “傻丫头,先起来。”刹梵莲淡淡开口,“王兄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那……那您为什么不先让人治好她手脚?这样一来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她也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呀。” 刹梵莲不语,他扫了眼沁月,目光不是一般的冷。 沁月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她赶忙去扶琉璃,“公主……地上凉,您还是起来再说话吧。” “不!我不要!”琉璃一脸倔强,“王兄您先回答我。” 向来乖顺的琉璃今晚一再顶撞,刹梵莲面上有了几分不悦。 “如此她才不会因害怕而逃跑。” 刹梵莲说着,眸底寒意渐浓,“好了,带公主回殿。” 虽然语调是刹梵莲一贯的温和,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在下命令了,且不容违抗,否则下场难以预估。 沁月不过是个小小宫女,为了保命,她只好劝说,“公主,我们……” “不!我不回去!!”琉璃一把推开沁月,“王兄,您若是不把巧儿姑娘接回来,琉璃宁愿冻死在此,也不走。” 头一回,琉璃展现出了和刹梵莲一模一样的固执。 刹梵莲沉默许久,再次开口,声音淡漠疏离,“不过是个陌生女子罢了,为何如此执着?” 琉璃身子骨弱,刚才在宫里跑了一大圈,现又在寒风里跪着,因此她双腮微红,额上沁出薄薄一层冷汗,看起来像是发烧了。 可琉璃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巧儿姑娘不是陌生人,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绝不会看着她置身险境而不理。” 朋友?刹梵莲觉得这个词很是讽刺。 “王兄,就当看在我的份上,您赶紧派人把巧儿姑娘接回来吧!” 闻言,刹梵莲未有作声,琉璃亦是跪地不起,就这样气氛愈发僵持。 直至一片雪花飘落,刹梵莲终是有了松口,“罢了,本尊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直管回去休息,本尊会派人去接她。” “不……琉璃要亲自去接巧儿姑娘。” 这么说是明摆着不信任刹梵莲,更甚者不及刹梵莲回应,琉璃竟然开始磕头,“求王兄允准!” 刹梵莲并不阻止,反而静静看着琉璃,周身逐渐腾起冰雾。 “你当真要为一个女人和本尊作对到底?”刹梵莲问。 第四十六章 嫁娶 “你当真要为一个女人和本尊作对到底?”刹梵莲问。 “琉璃知错,但琉璃别无选择。”跪在地上,琉璃面色是不变的坚定。 接着她又道,“琉璃相信王兄的初衷是为巧儿姑娘好,只是天雷太过危险,一个不慎便会送命,琉璃以为,要让巧儿姑娘恢复记忆,可以再寻别的法子,天下名医千万,总有人能治好她的不是吗?” 说到这,琉璃停下,她缓缓抬眸,无有神采的目光恰好对准刹梵莲。 “就像琉璃失明,王兄也从没放弃过。” 话落,二人沉默许久,直至刹梵莲周身冰雾逐渐消失。 他摇了摇头,旋即轻叹,“罢了,走吧。” 琉璃一喜,连忙从地上站起,由于跪太久,她身形有些摇晃。 沁月便上前扶她,当然了,沁月脸上亦有止不住的高兴。 然而很快她们又变得失望起来。因为刹梵莲同意是同意了,但他悠悠缓缓,包括安排随从、轿撵,足足用了两个时辰,饶是晨曦升起,刹梵莲才和琉璃一同出发前往武鸣山。 并且路上一众随从脚步缓慢,压根没有一点去追人的样子。 “王兄,让他们快些吧。”琉璃忍不住催促。 刹梵莲阖眸不语。 人族,阎府别院 “爷,您当真要娶素心公主?” “爷都答应老太爷了,还能有假的不成。” 前一句是卫翼问,后一句是卫羽怨怼。 为何是怨怼,因为卫羽打心眼里不愿承认这门亲事,奈何是阎司炔和阎家老爷子之间的约定,他哪里敢多说什么。 至于阎司炔娶素心公主一事,要追溯到两个月前。 当时阎家老爷子来了趟别院,以管教修罗兽无方,致使阎司盛在冰魑族失利为由,斥责了阎司炔一通,不承想被阎司炔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给推了回去。 阎司炔是这么说的,“九龙笛给他了,修罗兽也给他了,莫非连脑子也要借给他不成?” 阎家老爷子一听,气得差点背过去。 “越来越不像话!看来必须得找个女人好好管教你了!” 阎司炔讥讽的笑笑,未有抬眸。 “臭小子听好了!再过三个月,如果还找不到与我们阎家门当户对,品貌俱佳的女子,你就必须得娶素心公主为妻。” 阎家老爷子下了最后通牒,同时又怕阎司炔继续我行我素,老爷子复又补充道,“完婚后,家主符令就是你的。” 其实老爷子还是偏心阎司炔的,尽管人族皇室落寞已久,但名义终归尚存,故而能与皇室联姻,自然是上佳选择。 只是老爷子为何突然那么着急,是因为他得知当今王上注意有变,很可能会将最宠爱的素心公主指给阎司盛,为了让阎司炔能在继任家主前,地位更上一阶,老爷子便借着修罗兽的荫头,赶过来先声夺人。 话说回来,眼看两个月一晃而过,可阎司炔没有半点动静,卫翼糊涂了。 老太爷不是留余地了吗?只要爷认真物色,肯定能在三个月内找到合适的女子,除非……爷是真的想娶素心公主。 卫翼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壮起胆子来问问这位正主。 “也许吧。”阎司炔随口一答,然后指尖沾了沾杯中酒水,开始在桌案上慢慢描绘起来。 “爷。”卫翼从不质疑阎司炔的决定,但这次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啊!” 卫羽亦是气鼓鼓地别开脑袋,“是啊,爷。您娶谁不行,为何非要娶那劳什子的素心公主,属下别提多讨厌她了。” 卫羽的话显然过了,所以卫翼赶忙推他。 小心爷再罚你去宗门,卫翼用眼神提醒。 切,去就去,总之要我看着爷娶那个女人,还不如一辈子待在宗门受罚。卫羽仍是窝火。 “你们都下去吧。”阎司炔开口,桌案上有个不成形的轮廓,是他描绘的。 闻言,卫翼和卫羽告退,卫羽走地极快,而卫翼则是时不时回头看一下阎司炔。 爷最近是怎么了?为何总觉得爷看起来似有迷惘? 冰魑族 明明是清晨,可乌压压的雷云却是将天空遮得犹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 琉璃有些透不过气,她抓住一旁沁月的手,焦急问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沁月刚要回答,刹梵莲倏然睁眼,他满含警告地扫了下沁月。 “……公主。”沁月害得地缩了缩脖子,“是……是天色不大好罢了。” 她不想骗琉璃,又怕王尊处罚,只好选了个折中的说法。 巧得是恰逢一道闪电划开天际,接着闷雷阵阵,传入轿撵内,琉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王兄。”琉璃开口,羽睫微垂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倘若巧儿姑娘真的遭难,即便您带我赶到了,琉璃……琉璃也不会原谅您。” 同时琉璃在心底懊悔,当初就不该和巧儿姑娘说王兄待她特别,还有王兄是好人不会伤害她。 琉璃心思单纯,在想什么,刹梵莲一眼就能从她脸上看出。 因此刹梵莲眯了眯眼,约莫半刻后,他掀开车帘,“加紧速度,尽量在下雨前赶到。” 说完刹梵莲轻叹,这是他的极限了,接下去无论琉璃再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再应。 ------题外话------ 再次声明一下哈 本文1V1,男女主身心双洁,所以有些事二舅不会让它发生的 爱各位可爱的追文的大宝贝儿们,么大! 第四十七章 天雷地火 武鸣山巅 ‘轰隆隆-’头顶是不停变幻得黑云,闪电接二连三,且雷声比巧儿以往听过的都更为骇人。 她是被一群轻功较好的壮汉抬上来的,在放下她后这群大汉便齐齐下山。 此刻,巧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境,总之她笑了,有无奈有苦涩亦有些些自嘲。 一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人,一个连真名实姓都没有的人,临到头来,她还能挂念谁?期盼谁?又在心底向谁道别呢? 直至一旁的大树被一道天雷击中,粗实的树干当场断裂。 眼看着巨木朝身上落下,巧儿无能为力,她缓缓合眼,只在剧痛传来之际,巧儿咬牙闷哼。 然而这还没完,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天雷开始在巧儿周遭不断叫嚣着落地。 巧儿腹部被树干砸中,裘衣已经染成鲜红,她躺在冰冷的草堆中,心一点点冻结成霜。 死,她不怕,但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至少要让她知道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因何而起,到底是谁将她害到如斯境地。 可惜天不遂人愿,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凌风起,天雷落,直逼巧儿眉心。 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巧儿双目似是要破开般瞬时大睁,她眉心被滚滚雷电击中,身体疯狂痉挛,无法言喻的撕裂感迅速蔓延。 连叫喊的余地都没有,巧儿意识在那一刻彻底殆尽。 不知周遭燃起地火,不知浓烟漫天铺散。 之后是谁的冰息?是谁在哭喊?又是谁人的一声叹息?谁人泣尽昏厥? 与饱受天雷地火双重肆虐的巧儿而言,还有何要紧。 冰魑族王宫 琉璃红肿着眼,试图触摸床上女子。 “公主别!”沁月赶忙制止,同时沁月擦了擦眼角泪水,不忍地别过头,“巧儿姑娘……现在碰不得。” 琉璃当然知道,山顶大火,又雷电交加,一个四肢无法动弹的人,怎么可能会没事,但琉璃能怎么办呢?她除了摸,根本没法感知对方伤得有多重。 刹梵莲不在殿内,此刻仅琉璃二人照顾巧儿,外加一名刘姓大夫。 也正是这位刘大夫,号称天雷能解巧儿体内的纾忧散。 从没想过王尊会真的把一个活人送去山上遭雷劈,刘大夫哆嗦着上前,“公主殿下,还是让草民看看吧。” 岂料看似弱不禁风的琉璃,竟是狠狠踢了他一脚,“都怪你这个庸医!” 对刘大夫,沁月亦是有气,但现在巧儿姑娘体无完肤,就连容貌也尽毁,沁月知道如果再不想法子医治,巧儿姑娘定是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沁月将琉璃扶到一边,沁月忿忿瞪向刘大夫,“要是救不回姑娘,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刘大夫早已吓惨,他一直以为只要治好这位姑娘的手脚,方便王尊临幸即可,至于失不失忆的,哪有男人会真心在乎。 之后刘大夫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找到巧儿脉门,刘大夫心底咯噔一沉。 “公主殿下……”大夫额头不断冒汗,“这位……这位姑娘……” 琉璃急了,“快说啊!” “她……她……她……” 刘大夫怕死,他实在不敢说出口。 至此,琉璃干脆唤来侍卫,将大夫团团围住。 利剑架在脖子上,刘大夫再不敢拖延,“公主殿下饶命啊!!这位姑娘遭天雷地火双重重创,其实是……是没……没救了。” ------题外话------ 今日二更 早6:50一更 早7:00二更 第四十八章 无水恒冰 ……什……么?没救了? 琉璃脚下虚软险些摔倒。 然而琉璃没有放弃,她旋即让沁月去宫外找别的大夫,总之一定要将巧儿救活。 为何要去宫外,是因为琉璃眼疾,原有的御医早已被刹梵莲解决干净,就连这位刘大夫也是最近才入的宫。 “还有你。”琉璃冷冷说道,“如若今日巧儿姑娘能活,你也能活,否则本公主便送你去陪葬。” 刘大夫一听,差点当场昏厥。 他行医数十载,故而再清楚不过,今日除非大罗金仙下凡,不然这位巧儿姑娘是必死无疑啊! 可奇怪的是这一日直到深夜,巧儿依旧有着微弱气息。 她床边围了好些大夫,有的资历深厚,有的年岁尚轻,只不过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从未见过伤重如斯,还久不断气的。 “怎么办……?” “依我看干脆药浴吧。” “不行不行,她身无完肤,经不得药浴刺激,保险起见还是敷药为好。” “可她身上的衣物怎么办?” 此言一出,众大夫陷入沉默。 由于饱受天雷地火的关系,巧儿身上的裘衣以及里衣早已胶着在她外肤上,根本无法分开,若是强行撕扯,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殿内变得安静,一直在旁焦急等候的琉璃终是按耐不住。 “到底怎么说?!都这么久了,你们连一个法子都没想出来吗!” 大夫们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冒出来说话。 就在这时,一抹白影缓缓步入殿内。 “见过王尊。”沁月率先行礼,接着所有大夫跪地。 唯琉璃转过身,显然不想见刹梵莲。 刹梵莲也不责备,他扫了眼躺在床上的巧儿,遂将半株鲜红色,形似羽毛的艳草交给沁月,还留下一个翡翠药瓶,刹梵莲方才缓步离去。 沁月未有迟疑,赶忙将两样东西交给大夫,“你们快看看,这是不是救巧儿姑娘用的?” 一年迈的老大夫接过,他先是端详那半株艳草。 “恩……”老大夫沉吟。 “好像是传闻中的朱雀羽。” 有年轻的大夫从未听过,“朱雀羽是什么?有何用场?” 反倒是沁月想起前段时日琉璃公主有用过此种草药,只是当时她未有经手,并不知朱雀羽外形,所以不及老大夫回答,沁月给出解释,“是生长在极北之地,用来重活筋脉的。” “哦哦哦,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神奇之物。”年轻大夫惊叹连连。 接着他又问,“那么药瓶里装的是什么?” “我看看。”老大夫打开瓶盖。 就见他忽而皱眉,忽而晃脑,却是半字不吐。 “到底是什么?”沁月和年轻大夫齐齐追问。 老大夫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竟嗫嚅着开口,“这这……” “究竟是何物?” “是是……”老大夫震惊不已,“是无水恒冰与长河古典融合而制的仙古灵药,无任何书籍记载,老朽也只是略有耳闻,据说此药不掺滴水,却能像寒冰般持久冰冷,外加十七种稀有药材,对外伤尤其是烧伤有出奇疗效。” 说到这,老大夫止不住叹道,“炼制无水恒冰,条件十分苛刻,必须由天生体寒,又内力深厚之人长坐冰火中,不停运息,直至冰火相融为止。” “而且在此过程中,那人稍有分心,便会遭到反噬,或引火焚身,或冻成冰人。” 闻言,琉璃羽睫微落,“王兄……”她低喃了一声。 ------题外话------ 追文的大宝贝儿们,记得往前翻一章,这是今日的二更哈 第四十九章 强大心智 夜色深深,临水台榭上寒风断断续续地吹过。 “王尊,您今日损耗了不少内力,还是早点回殿休息吧。”缪先生担忧道。 刹梵莲无有回应,一头银丝若瀑布般垂落,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清雅又美好。 过了许久,刹梵莲缓缓回身。 “无水恒冰而已,不妨事。”刹梵莲开口,并非逞能,而是他内力深不见底,所以炼化无水恒冰,对他没什么影响。 见刹梵莲面色不显憔悴,缪先生一点担忧收回,他继而道,“微臣有一事不明,那个女人遭遇天雷地火,眼看着就要断气,王尊为何还出手搭救?若是碍于琉璃公主,王尊大可不必理会,毕竟您才是她的至亲之人,琉璃公主又岂会真的和您置气。” “是么?”刹梵莲反问,脑中却是掠过一副画面。 她,浑身焦黑,容貌尽毁,奄奄一息地躺在大火中,双眼微睁,是空洞是黯淡无光,但唇瓣却在不断张合。 不能死,不能死…… 刹梵莲年少登基,历经风霜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见到意志如此坚强之人。 明明是姑娘家,明明才十七八九,到底是为什么,会有着连多数男儿都比不上的强大心智? 刹梵莲生出好奇,于是他用冰息救下巧儿,又亲自炼化无水恒冰,其实这两件事皆出自他本心,与琉璃的哀求无有半点关系。 “本尊也想知道是为什么。”刹梵莲说完离开。 王尊…… 望着刹梵莲远去的身影,缪先生疑惑加深。 …… 浴桶中,朱雀羽、仙古灵药混合在一起,满满的一桶清水逐渐染成淡红。 沁月和两名宫女小心翼翼得将巧儿放进去,“穿着衣衫真的可以吗?”沁月问。 两宫女相互看看,其中一人开口,“大夫说试试看的,其余的……我们也不懂。” 沁月叹气,“行了行了,先这样办吧。” 大夫的嘱咐沁月自然有听见,只不过心下担忧,忍不住絮叨几句罢了。 屏风后,琉璃亦是焦急地来回踱步。 “怎么样?巧儿姑娘有没有喊疼?” 沁月将巧儿轻轻靠到桶边坐稳,观察了她片刻,方才道,“公主放心,巧儿姑娘没什么反应。” 闻言,琉璃一颗心稍稍放下。 之后沁月从屏风走出,她看着琉璃公主隐有淤青的眼底,沁月道,“公主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由奴婢看着就行。” “可……” “公主宽心,奴婢做事向来仔细,不会让巧儿姑娘淹着呛着,反倒是您操劳了一个日夜,万一也病下了,奴婢顾您,便无法再照料巧儿姑娘了是不是?” 琉璃犹豫着点点头,“那好吧,记得如果巧儿姑娘醒转一定要来通知我。” 殊不知她才走不久,浴桶中,巧儿烧焦的皮肤开始冒出血丝,由于水呈淡红色,一时间肉眼无法辨别。 如此,到了清晨。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沁月问两名宫女。 二人摇头,“只闻到草药的气味。” 沁月微微蹙眉,为防万一,她干脆舀了瓢桶内药水。 “不对。”沁月眉头皱紧,“颜色深了不少,而且有股子扑鼻的血味!” “你们一个去通报公主,另一个赶紧去叫大夫!” 留下慌了神的沁月,她时不时探头朝房外张望。 岂料耳边突然传来淡淡水声,沁月正要回头去看,颈后一重,沁月软软倒地。 这日清晨,本该静谧的王宫一反常态,侍卫和宫人到处搜寻,且个个步伐匆匆,奈何无论他们怎么找,都没有巧儿姑娘的身影。 ------题外话------ 今日二更 早6:50一更 早7:00二更 感谢各位大宝贝儿的陪伴,爱你们! 第五十章 抹额男 得知巧儿姑娘失踪,琉璃又是哭了许久,此刻她红肿着眼,因有些发烧,终是倚在殿门口昏睡过去。 不多时,一人影出现,抱起琉璃,将她放到床榻上。 接着是淡淡白光在殿内萦绕,人影随后离开。 半月后,人族王城,聚宝阁 “哟,傅公子!”一妆容秾艳的女子谄笑着开口,“快里边请~!” 女子是聚宝阁老板,秦五娘,专挑达官贵人招呼,她口中的傅公子便是傅氏一族的长公子傅壁,曾受邀参加贺楼府举办的春猎。 秦五娘将傅壁安排至二楼雅间。 “傅公子,今儿可有相中的宝物?”秦五娘问,同时让人端上茶水。 傅壁笑笑,他打开折扇,颇有风采的摇曳几下,“五娘认为呢?” 秦五娘跟着笑,“傅公子慧眼,自然是为了那颗上好的翠玉白菜而来。” 翠玉白菜,是今日聚宝阁对外打的头号招牌,其玉质通透,经巧匠雕刻,形态栩栩如生,至于价格,全看今日拍卖的最终结果。 之后秦五娘简单讲述了下当天拍卖的其他宝贝,傅壁无有接话,显然兴趣缺缺。 “五娘。”一小厮入内,他覆到秦五娘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秦五娘旋即露出讶色。 “五娘既有贵客,前去招呼便是,傅某自会赏宝。” 傅壁话落,秦五娘也不尴尬,她客套几句后跟着小厮退出雅间。 “快去把三楼的贵人间拾掇拾掇,花盆、摆件一样不能少了,都挑最好的上。”秦五娘快速吩咐。 就有不少小厮奔走着往返于三楼。 这波动静引来傅壁侧目,他透过雅间帷幔,朝楼道口看去。 究竟是来了什么大人物,能让秦五娘如此兴师动众? 傅壁不免好奇。 待到贺楼翊在秦五娘的作引下上楼,傅壁收回目光。 他倾慕贺楼慧莹,但对贺楼翊,傅壁很是不屑,主要是上回贺楼将军身死,阎司炔的一句话,让贺楼翊背上弑父嫌疑,自此贺楼翊在众权贵心中变得名声狼藉。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屑,傅壁并未看见在贺楼翊身后,还有一名男子。 男子头戴抹额,有着和阎司炔几乎一致的凤眸。 “二位爷,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说,我这聚宝楼呀不止宝贝多,其余东西也一应俱全。” 秦五娘万分殷勤,身为普通百姓,她能接触到的最高权贵也就是将军府的人了,故而尽管不清楚抹额男的身份,但他能与贺楼翊同行,秦五娘一样不敢怠慢。 “不用忙活了,你下去吧。”贺楼翊不耐烦的摆摆手。 “哎哟,爷您客气啥,不如五娘先替您温一壶神仙酿?再去醉仙楼买爷您爱吃的芙蓉白贝鱼,以及百味轩的……” 秦五娘说个没完,竟是疏忽了抹额男已有不悦之色。 见此,贺楼翊一拍桌案,“出去!” 秦五娘一惊,她咽了咽口水,“爷您……” “再说最后一次,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贺楼翊睨了眼自己腰间的马鞭,秦五娘哆嗦几下,她赶紧退出贵人间。 “哎哟喂哎哟喂,吓死老娘了。”秦五娘顺着胸口,头一回见贺楼翊动怒,她一边平复情绪,一边思忖缘由。 莫非与另一位爷有关? 秦五娘是个聪明的,她赶紧朝候在外头小厮说,“二位爷有正事要谈,没他们的吩咐,谁也不准进去打扰,听明白了吗?” “是。”两小厮齐齐应声。 贵人间内 “是鄙人招待不周,还请大少爷莫要见怪。”贺楼翊拱手。 阎司盛却是眸都不曾抬一下,“所以你一再求见,就是为了带本少来此污合之地?” 什么聚宝楼,相较阎家藏品,简直形同云泥。 这一点贺楼翊当然知晓,于是他继续赔笑,“大少爷所言极是,此地确实俗套,但鄙人今日邀您前来,其实是想向您引荐一个人。” ------题外话------ 咳咳,千痕马上要来啦 而且会有一个重要人物和她一起 呵呵呵呵呵哒 对了,此处是二更,别忘了往前翻一章哈,么哒各位大宝贝儿 第五十一章 不能移眼 聚宝阁,人族王城较为热闹的场所之一。常有权贵出没,但诸如阎家这种位于权力中心,真正势野滔天的家族,却是从不问津。 三楼贵人间内 “何人。”阎司盛问,语调很是生硬。 贺楼翊也不介意,他朝底下拍卖台看去,“大少爷稍等,此人一会便会出现。” 约莫半盏茶后,仍旧坐于二楼雅间的傅壁,眼前忽然一亮。 他手中折扇落地,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在聚宝楼再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贺楼慧莹。尤其贺楼慧莹今日身着一袭初夏蜜荷千水裙,与众人的厚实冬装相比,显得分外清新脱俗。 拍卖台上,贺楼慧莹手捧一颗翠玉白菜,她每走一步都盈盈似水,不止狠狠吸引住了傅壁,连一楼大堂的普通宾客,都为她的容姿身形赞叹不已。 “好一株出水芙蓉。”有宾客目不转睛的说道。 “是啊,就是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 底下开始热闹,见此,贺楼翊多少生出些得意,他手指拍卖台,“大少爷请看。” 然而阎司盛不语,眉宇间甚至连一丝变化都没有。 反倒是傅壁纵身跃至底楼,他直直走到贺楼慧莹跟前,“贺楼小姐,我们真是有缘!” 闻言,贺楼慧莹莞尔,她若有似无地朝三楼方向看了看,然后温婉出声,“许久不见,傅公子。” 二人寒暄,一个神情激动,另一个平静无波。 “贺楼小姐,你怎么会来聚宝阁?”傅壁问。 贺楼慧莹则是将翠玉白菜轻轻放至拍卖台的软绸红匣上,方才道,“你说呢?” 傅壁当下会意,他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今日无论此物拍出多少,只要是贺楼小姐担任卖官,我傅壁定会追价到底。” 不远处,秦五娘一听,差点没乐坏。 她才不管贺楼家兄妹搞什么名堂,总之有银子赚就行! 一些普通宾客亦是蠢蠢欲动,“原来是贺楼家的小姐啊。” “不过我听上头的人说,她兄长名声似乎不大好。” “哎,理这作甚,不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真是!” “哈哈,还是你说的有理。” 于是这一日,明明只能拍到千金的翠玉白菜,在贺楼慧莹的出现后,硬是被傅壁等宾客抬到了万金,而且情况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十万金!”某商贾和傅壁杠上。 傅壁连眉都不皱一下,“十五万金。” 至此,贺楼翊的目的已经达成。不再指望阎司炔,他要向阎家大少爷阎司盛引荐贺楼慧莹,还要让阎司盛对贺楼慧莹留下一个受众人追捧的深刻印象,这样一来,往后阎司盛娶妻,贺楼慧莹就有机会被选中。 届时贺楼翊成了阎家大舅子,不管阎司炔曾说过什么,众权贵自然不敢再议论贺楼翊的是非,贺楼翊也就能从现在的困境中走出。 而向来心高气傲的贺楼慧莹会甘心配合,亦是受了贺楼翊的鼓唆。 父亲已死,他们二人要齐心协力攀附手握兵权的阎家,才能保住家族昔日荣耀。 这句话贺楼翊说了不下千遍,贺楼慧莹原本是不听的,直到发现闺中密友对她逐渐冷淡,更甚者无论去哪赴会,贵女们都像是排挤她一般,不怎么和她交谈,贺楼慧莹气恼之余暗自发誓,将来她一定要让这些人刮目相看! 因此贺楼慧莹终是决定听从贺楼翊的安排。 “大少爷,此女便是我欲引荐之人,家妹慧莹。她久仰大少爷威名,总央求着见您一面,所以您看……” 说到这,贺楼翊故意停顿。 不承想阎司盛半句话没有,反而站起,一副要走的样子。 “大少爷??”贺楼翊急急挡到他面前,“您……您在房里等着便是,我自会传家妹上来。” 换来阎司盛冷冷一瞥,“或从偏门抬进府,或就此作别,你自行选择。” 什么?!从偏门抬进府?也就是说给阎司盛当个不起眼的小妾?! 不然便是从此天涯陌路,阎司盛纯当今日没见过他们兄妹二人?! 两条路贺楼翊一条都不想选,他紧抿着唇,心底有不敢道出的愤慨。 如此,僵持了片刻。 “呵呵。”一道突兀的笑声倏然从门外响起,紧接着传来小厮倒地的声音。 贺楼翊和阎司盛一怔,阎司盛眸底腾起杀意。 然而不及他说什么,又有一道电光穿过门缝接踵而至,贺楼翊闪避不及,被电光击中,当场昏死过去。 见此,阎司盛危险地眯眼,“什么人。” 随着他话落,门缓缓被人从外推开。 下一刻,阎司盛看清来人,他承认再不能移眼。 第五十二章 冰魑族公主 贵宾间的门从外推开,一少女缓步入内,不沾脂粉,无有半点坠饰,连衣裙都是淡到几近全白的素色。 阎司盛看着这般素净的少女,却是生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感受。 “敢问姑娘是何人?”阎司盛问,没了方才煞气。 可少女不答,甚至不看阎司盛一眼,她于桌边坐下,魆黑色的眸子沉静无波。 “坐。”少女开口,语气生冷。 阎司盛皱了皱眉,随后竟是顺应地在她对面坐下。要知道这位阎家大少爷可是倨傲非常,从不把任何人尤其是女人放眼里的,也就更别说会听一个少女的话照办。 此刻阎司盛开始暗自思忖,他假借喝茶的动作,继续打量面前少女。 不多时阎司盛放下茶杯,“姑娘身手奇特,阎某前所未见,敢问师从何处?” 仍旧不回答他的问题,少女垂眸,眼尾后扫至门口,“还不出来?是打算要我请你?” 少女刻意在‘请’字上加重音调,阎司盛生出疑惑,于是顺着她目光看去。 就见一银发男子从房梁上旋身落地,他避开昏倒在地的小厮,在进入贵人间后更是闲闲立在一旁,不碰任何物件。 “刹尊?”阎司盛蓦地站起,对这位冰魑族王尊出现在聚宝阁很是讶异。 不承想刹梵莲开口,“怎能劳烦王妹,本尊这不是来了。” “呵呵。”少女笑,不达眼底,“怕是我不叫,你还打算继续观戏罢。” 闻言,刹梵莲抿了抿唇,竟是未有反驳。 二人短短几句,阎司盛当下有了推断。 看来此女是刹梵莲王妹,而且很是得宠,否则刹梵莲不会忍让她的不敬。 “王兄怎得不坐?”少女淡淡道,实则带了些戏谑。 这点刹梵莲自然清楚,他无奈地轻抚额角,“挤了,本尊站着就好。” “哦?”少女环顾四周,“也是,可这聚宝阁唯三楼一间勉强能待人。” 少女说着似有轻叹,“罢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眼看二人要走,阎司盛未有迟疑,他旋即开口,“刹尊和公主远道而来,不如由阎某做东,去府上一聚?” 虽然在斗兽大会上,阎司盛对刹梵莲不抱好感,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再过半月,他的二弟阎司炔极有可能会在阎老爷子的有意促成下,答应与素心公主成婚。 届时有了敖氏皇族支撑,阎司炔如虎添翼,阎家家主的位子非他莫属。 可如果这时候阎司盛与冰魑族联姻,还是一位十分受重视的公主,刹梵莲心疼她,必定会暗中助阎司盛上位,那么局面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更何况这位冰魑族公主生得倾国倾城,比起素心公主不知强了多少倍。 越想,阎司盛越觉得此乃天赐良机。 因此他顾不得刹梵莲兄妹为何会出现在此,又为何只击晕贺楼翊一人,总之为了日后能与阎司炔抗衡,阎司盛决定尽全力博得冰魑族公主倾心。 阎司盛等着二人回答。 刹梵莲看向自家王妹,“意下如何?” 少女状似思忖,而后点头,“那便却之不恭了。” 就这样对此全不知情的贺楼慧莹仍旧在台下奋力卖弄,她时不时看向三楼,暗自奇怪兄长为何还不请她上去。 …… 是夜,冬雪无声洒落,为绵延起伏,不见尽头的房顶裹上银装。 刹梵莲立在窗前,雾眸倒映出点点雪花。 此处是阎家正宅,位于王城南面,紧挨王宫,因没有悬挂牌匾,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宅子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离目标更近了一步,但你要记住阎司炔的移形换影无人能破,除非稳操胜券,轻易不可出手。” 刹梵莲淡淡说道。 “还有……”刹梵莲欲言又止,他仔细端量着少女,也就是他口中的‘王妹’,半晌后方才问道,“当真肯定阎司炔不会认出你?” 少女勾唇,很是冰冷。 “我说过,他至多觉得我酷似昔日少年。” 是的,这位冰魑族公主便是千痕,在服下纾忧散、被人挑断手脚筋、丢入大海后记忆全无,幸而为人所救,改名巧儿。 如今四肢断筋重接,乃朱雀羽之效。 能恢复记忆,则纯属命中注定的巧合碰撞,先是有大夫谎称天雷可解纾忧散,千痕因此惨遭天雷地火,浑身溃烂本该绝命黄泉,却是不知为何,迟迟未有断气。 千痕命悬一线,刹梵莲亲炼无水恒冰,她体内血脉受寒紧缩,纾忧散受到压迫,便顺着污血缓缓流出。 若非这般,即便千痕手脚康复,也无法靠治愈术驱散此药。 足可见纾忧散是真真霸道无解。 “如此便好。”刹梵莲收回目光。 他继而道,“本尊知你报仇心切,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本尊自会尽心助你,算作让琉璃重见光明的谢礼。” 想到那位纯真善良的公主,千痕冰冷的面色隐隐划过一丝暖意。 曾几何时,她也和琉璃一样,受亲人庇佑,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待到除去阎司炔。”刹梵莲语调变沉,“接下去替你善后的事便交由本尊来办。” 千痕皱眉,“为何。” 她清楚刹梵莲并非善类,刚才所说的谢礼,纯粹是拿来利用她的说辞罢了,不计较,是因为她和刹梵莲一样,也在利用对方。 岂料,那人接下去的话,竟是一改他平日作风。 “谢礼有了,赔礼是不是也该有?” 第五十三章 诧异 向来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开杀的刹梵莲亲口谈赔礼。幸好缪先生不在,否则定会惊掉下巴。 说完,刹梵莲看向千痕,雾眸中有着轻轻浅浅的笑意,“骆小宝一命,本尊没有忘记。” 他很少笑,这般已是罕见。 犹记得半月前,刹梵莲在一处旧屋找到千痕,当时的她容貌已经如初,且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内,显然是故意将行踪泄露给刹梵莲。 “我有个好买卖,想来你是感兴趣的。”是千痕开口的第一句话。 刹梵莲便知道她不止伤愈,连同记忆也已恢复,会引他前来多数与阎司炔的事有关。 于是刹梵莲故意反问,“如果本尊说不呢?” 换来千痕冷笑,她道,“那你何必带我回宫,又急着治好我,难道不是因为我身上有利可图,而是当真动了淫邪无耻的念头?” 千痕的讽刺异常直白,容不得刹梵莲再说半个不字。 刹梵莲扶额,“好罢。” 就这样二人一番谈论,很快达成共识,那便是杀了阎司炔。 另外在此过程中,千痕还得知了阎家才是人族军权的真正掌控者。 千痕表面无恙,心底却是翻起巨浪。因为如此一来,八年前为求炼金术而屠杀整个血妖族的元凶,就不止是贺楼戎和黑影军,还有能接触到兵权的阎家某人。而阎司炔极有可能是看破了千痕和卜星天的真实身份,为掩盖当年事情真相,保护家族名声,才下令诛杀二人。 至于千痕为何不怀疑阎司炔就是元凶,是因为按照阎司炔年龄倒推,他当年不足二十,所以应当与他无关。 那日旧屋内,刹梵莲继续道,“阎家现任家主阎茂宗在岳潭法寺潜心修习,他和阎司炔不知达成了什么约定,很可能会将家主之位提前传给阎司炔,为防阎司炔势力大增,你最好尽早找到下手机会。” 千痕点头,以示知道。 “还有要顺利刺杀阎司炔,本尊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就是此路凶险,不知你敢不敢行。” 闻言千痕抬眸朝他看去。 “阎司炔有一兄长名为阎司盛,接近他,你便有机会。”说到这刹梵莲停下。 千痕看着刹梵莲,眉梢轻挑,“如此而已?那何来凶险?” 少女不假思索的表现,刹梵莲不免失望,于是他刻意提点,“阎司盛和阎司炔向来不睦,因此阎司盛身边一定有不少阎司炔的耳目,其中说不定有曾见过你的人。” 岂料千痕却是显得愈发随意,“放心,没人认得出我,就是阎司炔本人也一样。毕竟在他们眼中,我一直都是男儿身。” 刹梵莲一点失望瞬时消失,更甚者目露明显诧异。 “他不知道你是女的?” 千痕点头,“是,而且没有任何破绽。” 这话刹梵莲是信的,此趟千痕是要以身犯险,不可能胡乱吹嘘拿性命说笑。 那日临到末尾,刹梵莲有意识地扫过千痕脸庞。 “怎么?”千痕问。 刹梵莲盯她看了一会,方才作罢。 “你是怎么做到让如此严重的外伤在短短几日内痊愈的?还有琉璃双眼突然复明,本尊想,应当也是出自你手吧。” 面对刹梵莲提问,千痕并不打算作答,她只轻描淡写的回了句,“高人相助罢了。” 想着血妖族的一切秘术从不外传,而且她的红瞳早已去不复返,千痕一派淡定。 “哦?”刹梵莲自是不信。 “既如此,那本尊与你是不是该好好介绍一下各自?”这么说是刹梵莲想要套取对方更多的信息。 然而千痕眸都不曾抬一下,“刹梵莲是么?我在宫里多日,你的名讳早已知晓,至于我,全名千痕,没有别的。” “……。”刹梵莲默,对这位自称千痕的少女,他好奇渐深。 话说回来,现在刹梵莲极淡的笑了下,千痕只当是她的眼睛花了。 之后二人又谈了一会,刹梵莲回去自己房间。 只在临关门之际,他回头看了眼千痕,“阎司盛……” 不及说完,千痕打断,“放心,我能应付。” ------题外话------ 今天赶路,更得少了些,望各位追文的大宝贝儿们见谅 …… 阎司炔绯唇轻勾:呵,没有爷的戏,随多随少。 刹梵莲看了他一眼,眸底腾起迷雾:有的人不出现也罢。 不及阎司炔开口,千痕一把拽走刹梵莲:和他啰嗦什么,浪费。 阎司炔一怔,尤其此刻千痕的手正落在刹梵莲白袍上。 阎司炔凤眸微狭,内息起,直朝刹梵莲袭去。 背对着阎司炔,刹梵莲轻叹:可是本尊嗅觉有异?怎得似有股子淡淡醋味? 小剧场,纯为博君一笑哈~ 第五十四章 红颜祸水 阎家正宅 和一般习俗不同,阎家客院不以‘院’字结名,而是有个很风雅的称呼,叫作迎风待月。 刹梵莲和千痕便是暂居于此。 晨曦熹微,迎风待月的地上已然积了一层薄雪。 千痕打开门,眉头随之微蹙。 她记得昨晚刹梵莲走的时候屋外尚未积雪,所以门口那些散乱的脚印是谁留下的? 千痕扫视,目光很快锁定在不远处的墙角。 “谁。”千痕问。 然而对方并不现身。 “再不出来,休怪本公主不客气。”此时此刻,千痕周身散发着的,是她与身俱来的皇贵之气。 所以话音方落,一美艳女子便从墙角后娉婷走出,虽赔着笑,可女子眼底却是带有明显敌意的。 “奴,锦娘,给公主殿下请安~。”女子行礼,实则下颚微抬,没有丝毫敬意。 呵呵~。千痕在心底冷笑。 悄悄在外偷窥不说,居然还敢当面挑衅? 于是千痕状似随意的摆了摆手,“去把你们家大少爷请来,本公主有事找他。” 锦娘一怔,这是……把她当下人使唤了?! 为了强调身份,锦娘故意挺起胸脯,拔高嗓门道,“奴是大少爷的宠妾。” 阎司盛有三名侍妾,锦娘是其中之一,也是阎司盛最常临幸的一个。 故而仗着得宠,锦娘傲慢地直视千痕,别说敬意了,现在连最基本的礼节都谈不上。 千痕也不动气,她淡淡问,“还有呢?” “什么还有!”锦娘上下打量这位冰魑族公主一番。 原来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丫头啊?啧啧啧,要不是命生得好,恐怕大少爷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也就更别提暖床了,一个小丫头懂怎么讨好男人嘛?!真是笑话! 想到这,锦娘开始后悔一大清早地过来打探情况,天冷如斯她捂在被窝里多好! “既无后话,那便赶紧去请阎司盛过来,本公主不喜浪费时间。” 千痕说完,原本打算走的锦娘立刻停下。 黄毛丫头居然敢直呼大少爷名讳???到底懂不懂规矩了! 然而锦娘刚要斥责,千痕紧接着出声,“对了让阎司盛过来之前去御水台买串翡翠珠链,还有十方街巷尾的烤白芋,永康庵的千雪酥,文顺腌货的盐味笋,尤其是十方街的烤白芋,让他多买些,本公主喜欢吃。” 千痕的话不带停顿,锦娘越听越气,奈何插不进话。 直到房门‘砰’地关上,锦娘得了机会,终是朝她啐了一口。 “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锦娘一路疾走,生怕忘记,她把方才千痕大不敬的话来来回回在心底重复。 之后当她穿堂走院,好不容易见到阎司盛,锦娘一个箭步上前,“大少爷,您可得替奴做主啊~。” “什么事。”阎司盛问,语气平平。 “奴念着您难得带贵客回府一趟,因此今儿一早便去请安问候,哪知那位公主眼高于顶,言辞间对奴诸多辱没。这也倒算了,奴毕竟是奴,没资格与公主计较,谁知她愈发嚣张,不仅直呼大少爷您的名讳,还让您去御水台买串翡翠珠链,十方街巷尾买烤白芋,永康庵买千雪酥……” 锦娘自顾自说着,直到发现阎司盛表情似乎不对,锦娘慌忙打住。 “大少爷……?”锦娘试探性问道。 作为阎司盛的宠妾,锦娘不止懂得如何讨好他,还十分了解他,知道阎司盛一旦面色转冷,那就意味着他要发怒了。 果不其然,阎司盛大掌蓦地落下,狠狠扇了锦娘一巴掌。 锦娘捂住侧脸,不解之余,眼泪潸然下落。 “好好回去你屋里待着。”阎司盛低喝。 迎风待月 “你刚才又在看戏。”千痕道。 房内,刹梵莲负手立在一边。 “本尊只是在想,该让锦娘怎么个死法。”刹梵莲淡淡出声。 千痕挑眉,“哦?她也碍你眼了?” “未有。”刹梵莲隐有低叹,“是该死罢了。” 千痕笑,不达眼底,“暂且不必。” “为何?” “留着她,我自有用处。” 千痕话意深深,刹梵莲看着她,半晌后颔首,“那便依你所言。” 究竟是妇人之仁,还是当真别有所图,刹梵莲决定拭目以待。 这一日,阎司盛用过早膳,他来到刹梵莲和千痕歇脚的院落。 出于礼节,阎司盛先是敲开刹梵莲房门,可当他进门后,惊讶地发现兄妹二人坐在桌边,原本热腾的粥点、糕果都已凉透。 阎司盛一愣,“刹尊、公主,为何不吃?是不合口味吗?” 刹梵莲不语,千痕则是淡扫阎司盛一眼,“在等你。” 等他?阎司盛皱眉,可没人来传过话…… 不对,锦娘! 因方才的事情,阎司盛料定又是她在暗中捣鬼。 当时锦娘信誓旦旦地告状,阎司盛却是越听越烦,试问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族公主,怎么会如此熟悉附近店铺?尤其十方街,那都是穷人去的,就算公主肯,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刹梵莲也不会答应。 阎司盛便以为是锦娘猜到他对冰魑族公主的心思,醋意横生,于是语出污蔑,好破坏他和公主的关系。 可阎司盛万万没想到锦娘胡说一气不够,居然还敢瞒报两位贵客的意思,让刹尊和公主白白等他这么久! 再宠幸一个女人,在大事面前,阎司盛也会分辨轻重。所以当即唤来小厮,阎司盛命他们将锦娘扫地出门。 至此,刹梵莲看向千痕。 这就是你的目的? 千痕笑,仍旧不达眼底。 刹梵莲就猜测锦娘一事恐怕还有后话。 而阎司盛处理完锦娘,他先是向冰魑族公主赔罪。 千痕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阎司盛讨不到好,对锦娘的的气又多了一分。 之后为缓和气氛,阎司盛转移话题,说稍后会让人送信,请祖父阎茂宗回府和二位贵客一聚。 “毋须麻烦了,本尊不过是途经此地,若兴师动众,惊扰到贵族皇室,反而不妥。” 刹梵莲的意思很明白,他随便出来一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阎司盛点点头,“也好。” 略一思忖,阎司盛复又问,“刹尊行事低调,不如阎某干脆今晚在家里设宴款待,刹尊意下如何?” 刹梵莲不答,他看看千痕。 见状,阎司盛再次肯定了刹梵莲十分宠爱这位公主,否则不会事事都询问她的意见。 “那就有劳阎公子安排。” 千痕的话不冷不热,甚至从初见起她一个正眼都没给过阎司盛,饶是这般,阎司盛依旧十分热切。 不止是为了得到冰魑族的助力,还因为阎司盛对这位公主一见倾心,在未到手之前,他不会轻易冷淡了公主。 这一日陪两位贵客用过早膳,阎司盛为了安排晚宴,他先一步离开。 在踏出门槛之际,阎司盛回头深深凝视了千痕好一会。 落入刹梵莲眼中,他摇头,极低的说出一句,“红颜祸水。” “……。”千痕默,待到阎司盛走远,她起身,在房内转了一圈。 刹梵莲不解,刚要问,已然行至门口的千痕轻飘飘说道,“你房里的东西我都碰过了。” 这回轮到刹梵莲默,他环视四周,薄唇一再紧抿。 第五十五章 晚宴 锦娘被赶出阎家,虽说身上带有不少银两,可她深爱阎司盛,哪里肯轻易放手,因此锦娘一步三回头的走着,满眼皆是不舍。 大少爷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已经打过她了吗,为何还要赶她走…… 锦娘苦思无解,若非碍于大门口有人守着,她恐怕会冲回去问个究竟。 直至一张字条倏地从天而降,恰好落在锦娘脚边,她犹疑地拾起。 “这……” 锦娘看完字条后,不禁面露讶色,她左右张望,却是半个人影都没。 “难道是天助我也?”锦娘激动起来。 同日,午,阎府别院 “爷,有个自称锦娘的女人求见。”卫翼躬身道。 阎司炔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她说是阎司盛的妾氏,有要事找您,还说如果您不见,她会一直等下去。” 阎司炔仍旧不语,从模样看似有晃神。 卫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属下担心是阎司盛为报上回修罗兽之仇,特派个女人过来捣鬼,可属下愚钝,从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所以不如属下先带她过来,由您瞧了后再做定夺?” 说完,卫翼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阎司炔有反应,于是他退下,经过再三思量,卫翼终是作出决定。 “爷,锦娘带到。”未经阎司炔应允,天知道卫翼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而出乎卫翼所料,当女人向阎司炔行过礼后,她居然不管不顾地直奔上前,扑通跪地不说,还紧紧抱住阎司炔小腿,张口就是哀嚎。 “二少爷,您可要帮帮奴啊!!” 见此,卫翼心底咯噔一沉。 但这还没完,很快卫翼再一次瞠目结舌。 向来厌恶女人纠缠的阎司炔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淡扫锦娘一眼,他问,“出了何事。” 锦娘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哀戚道,“是大少爷他……他不知听了什么谗言,把奴给赶了出来!” “哦?”阎司炔似有兴致。 锦娘便继续道,“奴对大少爷痴心一片,是万不能离开大少爷的,所以求二少爷您帮帮奴,只要让奴今晚,对就是今晚回去一次,奴便有法子重回大少爷身边!否则奴……奴可是会活不下去的呀!” 听及此,阎司炔唇角微勾,“是么?” 锦娘连连点头,“奴敢对天发誓,奴的法子铁定管用!而且日后,二少爷有用得着奴的地方,奴必会全力相帮!” “行了。”阎司炔摆手,“爷晚上带你回去一趟便是。” 锦娘一听,当下大喜,她连连磕头,“谢谢二少爷,谢谢二少爷成全!!” 待到锦娘退下,全程在旁,额角忍不住一抽再抽的卫翼方才上前。 “爷……您这是何故?莫非真信那个女人的话?” 阎司炔不答,面色已然转沉。 同日,夜,阎府正宅,迎风待月 “阎司盛和阎司炔水火不容,他必不会派人去请阎司炔赴宴,所以你何以肯定阎司炔会来?” 站在房间内,刹梵莲淡淡问千痕。 虽说一会要去赴宴,但他仍是一袭白衣,只不过不同平时,现在他身上穿的,袖摆处绣有有银丝龙纹,清雅之余亦添了分华贵。 听到‘阎司炔’三个字,千痕眸底划过暗芒。 “他当然会来。” 自阎司盛说要摆宴,千痕便开始暗中准备。 她先是悄悄扔了张字条给锦娘,上有如何挽回阎司盛的法子与步骤。 锦娘爱慕阎司盛,为了重回他身边,无论这张字条有再多蹊跷,她也定会按上头的话照办。 于是锦娘去别院求见阎司炔,并趁人不注意焚烧字条。如此一来,千痕事先熏染在字条上的冰狇香,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染到锦娘和阎司炔下属身上,待下属前往通禀,敏锐如阎司炔,哪怕闻到一星半点的冰狇香,他都会召见锦娘。毕竟此乃冰魑族独有之物,阎司炔还曾利用过此香,他又怎会不生出怀疑。 而且因锦娘是提前焚烧那张字条的,所以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这是千痕此趟计划中的第一个闭环。 第二个闭环,则是锦娘按字条上的话,让阎司炔务必今晚带她回府,而阎司炔为一查冰狇香究竟,定会欣然答应。接着便是等到他人来,发现阎司盛摆宴,而且席上之人是刹梵莲,那么冰魑族独有之物,冰狇香的出现就变得合情合理,阎司炔先前疑云尽可打消,之后就算戒备也是针对刹梵莲或阎司盛,而非其他人。 最后,千痕会在宴会伊始要求阎司盛放下纱幔,趁锦娘按字条上的方法挽回阎司盛的同时,击杀对冰魑族公主毫无防备的阎司炔。 此刻刹梵莲看千痕把握十足,他也不再追问。 “好罢,你且放手去做,本尊说过会为你善后。” 阎家正宅,会客厅 金雕白玉穹顶,细镂钿珠凭几,雪缎丝绒坐垫,铺盖在地的簪花软毛长毯以及数不清的各类名贵摆件,阎家正宅的会客厅可谓奢华至极。 刹梵莲和千痕缓步入内,阎司盛作引,将二人安排至首位,他自己则是于下方落塌。 如此,好显得他对刹梵莲急其王妹的重视。 “其余人呢?”刹梵莲随口一问。 “让刹尊见笑了。阎某家父早年亡故,母亲纳兰氏及家妹陪同祖父在法寺修习,另有一二弟常年不在家中。” 闻言,千痕指尖紧了紧。 ‘纳兰,是我母亲的姓,刚才的传言也是我幼时,她告诉我的。’ 犹记得阎司炔在醉心湖畔的话,当时他说纳兰氏已死,可现在呢?阎司盛说纳兰氏分明还活着! 所以从头至尾,阎司炔对她都没有过一句真话! ------题外话------ 前文伏笔较多 有些容易看出,有些不好分辨 emmmmm尤其是千痕遭遇天雷地火却迟迟不死 其实都是在前文里能找到些些线索的(不过这条线埋得略深,不容易看出) 最后马上过年,二旧在此提前恭祝所有追文的大宝贝儿新年发大财!!越长越美腻!!所有烦恼统统消失!!每天都过得特别幸福!! 最后的最后,各位放心,二旧从不断更哈,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第五十六章 再遇阎司炔 又一次发现被阎司炔诓骗,千痕指尖止不住发紧,淡淡电光依稀萦绕。 “公主。”阎司盛未有察觉她异样,“方才你说要放下纱幔,可现在也没有外人,所以你看……?” 闻言,千痕垂了下眸,再次抬眼她已一片平静。 “还是放下吧,女子食不见人。”千痕说着,电光霎时消失。 阎司盛不好强求,于是唤来小厮,独独在冰魑族公主四周,放下一层鹅黄纱幔。 “司盛少爷,您看是不是可以上菜了?”一老者入内。 透过纱幔,千痕看清来人,是管家乔冢,曾在井底被扮成女鬼的千痕吓过。 为此千痕不禁暗道,还好纱幔放得及时,否则被乔冢瞧见,恐会多生事端。 “上罢。”阎司盛朝乔冢颔首,不一会精美佳肴便由下人陆续端上。 “刹尊,请。”阎司盛举杯。 刹梵莲极少沾酒,至少千痕认识他到现在,从未见他喝过一口。 于是千痕压低声音,“我替你。” 刹梵莲微怔,遂斜过眸看她。 “不然没人善后。”千痕的语速很快,显然这才是她本意。 刹梵莲原本还在摩挲酒盏的手指停下,他执起,酒盏朝向阎司盛,眼尾却是仍旧停留在千痕这方。 接着温酒入喉,一股暖意在刹梵莲冰冷的胸腔内蔓延,不多时又消失,胸腔重归冰冷。 而千痕见刹梵莲酒后面色无变,她也就不再多言。 殊不知刹梵莲放下酒盏的那一刻,唇角划过一抹极淡的自嘲。 他天生体寒,所有人都说他活不过十岁。唯独一不知打哪来的江湖术士,在看过他的情况后,扬言只要他愿意饱受以毒攻毒之苦,便能继续活命。 刹梵莲小小年纪,胆量却是过人,他没有犹豫,隔日便按照那术士的话,开始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修炼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尝试的冰息心法。 本就体寒,再加上冰息心法的关系,他血脉开始极速凝霜,即便穿得再多,身体也暖不起来。一颗心更是被强烈寒气围裹,时时刻刻都有针扎般刺痛。 不过好在最终他活下来了,并且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日夜相伴的心痛。 所以酒……这种会提醒他人间尚有温暖在的东西,刹梵莲是极其厌恶的。 另一边,阎府别院 “爷,您不是说要带锦娘回去一趟吗?” 看着此时此刻的阎司炔,卫翼一点疑问渐浓。 明明深冬,可爷却是换了一件单薄的云兰雪缎长袍,而且自见过锦娘后,爷便一直在喝酒,这不月亮都升到正中间了,爷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爷,再不动身的话,那边怕是要歇了。”卫翼只好再次提醒。 仿佛没有听见般,阎司炔继续凝视夜空。 直到一片雪花回旋飘落,映入阎司炔眼底,他一怔,酒壶随之落地。 是啊,都已经冬天了,那孩子早就走了,不是么…… “罢了。”阎司炔轻叹,而后起身,“走吧。” 随手披了件绒裘,阎司炔一行人终是朝正宅出发。 …… 宴席已过大半,刹梵莲看看千痕,刚要说什么。 “司炔少爷??”外头传来乔冢震惊的声音。 接着乔冢大喜,“快里边请,老奴这就去给您添碗筷!” 刹梵莲到嘴的话收回,他转口低声道,“你果然了解他。” 同时刹梵莲放下酒盏,而且这一晚他再没碰过。 言归正传,阎司炔携锦娘步入会客厅,后随了卫翼、卫羽及一干白甲精兵。 是他素来的出行阵仗。 然而阎司盛面色变暗,“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没瞧见今夜有贵客在场吗。” 说的好像阎司炔故意来挑衅似的。 因此卫羽不乐意了。 “爷又不知道你摆宴!再说爷哪趟回家不带人的。” 阎司盛岂能容得一个下人顶撞,他当下低喝,“别院待久了,连个奴才都不会管了吗!” “你!” 卫羽还欲还嘴,被阎司炔抬手制止。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义?阎司炔从不稀罕。 “你们先退下吧。”阎司炔道。 阎司盛面色这才稍有好转,他朝刹梵莲作揖,顺带解释和介绍。 “哦,原来是令弟啊~。”刹梵莲有意无意地拖长尾音。 他和阎司炔互扫一眼,都是老对手了,若说连对方容貌都不知,岂不好笑。 因此阎司炔亦是眸底划过嘲讽,他于阎司盛对面落塌后,褪下绒裘。 熟悉的云兰雪缎长袍,正是阎司炔与千痕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喝酒时穿的。 犹记得夏日晚风徐徐,两人躺在醉心湖旁边的草地上,谈天说地,谈你谈我…… 可就是第二天,阎司炔下令诛杀千痕和卜星天,手段残忍半点不留情面! 坐于纱幔后,千痕十指不断紧握,连掌心沁出血丝她都未有察觉。 恰好阎司炔凤眸朝纱幔扫来,下一刻他眉头微蹙。 ------题外话------ 有木有发觉,刹梵莲其实是个玻璃心啊!!! HIAHIAHIA~ 第五十七章 污蔑 阎司炔落塌,目光移至纱幔,其后隐约坐了名女子,他眉头微蹙。 “这位是冰魑族公主。”阎司盛开口介绍,完全出于对二位贵客的尊重。 阎司炔没有说什么,接着他看向别处。 会客厅内立了七八个小厮,余下的就是阎司盛、刹梵莲以及被纱幔遮住的公主。 阎司炔目光在小厮身上流转几许,刹梵莲清楚看见他眼底露出一抹失望。却也只是一瞬,那抹失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刹梵莲低声问千痕,“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引他前来的?” 千痕不语,她双眼猩红一片,心头只有仇恨以及杀了阎司炔的强烈念想。 与此同时,立在阎司炔身后,一直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的锦娘倏然走出一步,“大少爷……” 阎司盛一见是她,面色当下转冷。 “大少爷!奴……奴是来向您作最后告别的。”锦娘忙继续说道,“因为奴……罢了,有些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总之奴会照顾好自己,残生也会常住佛堂,日日为您诵经祈福。” 明明有话,锦娘却是硬生生转口,这让阎司盛起了疑心。 “什么事我不该知道。”阎司盛问,态度生硬。 “奴……”锦娘仍是欲言又止,她踌躇片刻,随后怯怯道,“大少爷能否赐奴一杯茶水?” 阎司盛不耐烦得摆摆手。 同时阎司盛朝刹梵莲看去,“刹尊见谅,此侍妾跟随阎某多年,所以在送她走之前,阎某想听她把话说清楚了。” 刹梵莲颔首,二人又交谈了几句。 直至锦娘从在场唯一女眷,也就是千痕那儿借了个杯盏,她倒好茶,再次开口,“大少爷,贱妾命比纸薄,今日便以茶代酒,敬您……最后一杯。” 说完也不等阎司盛回话,锦娘一口饮尽。 “好了,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阎司盛道,不怎么看她。 “奴……其实奴身体不适已久,为免大少爷挂心,奴一直是私下里请大夫来看,可无论哪个大夫,都说奴……恐怕活不长久了……”锦娘娇弱地捂住胸口。 更甚者她双腿变得虚软。 “呃……唔……”锦娘低吟几许,片刻后跌坐到地上。 阎司盛皱眉,“你得了什么病?” 锦娘低吟声渐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说……说是怪症,治不好的……” 意识到情况不对,阎司盛起身上前,在走近锦娘后,发现她整个人颤抖地厉害。 “……。”阎司盛眉皱得更紧,毕竟是宠了多年的女人,要说对她没有一点情分是不可能的。 于是阎司盛扶起锦娘,“我先送你回房。”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阎司盛已有动容,只要锦娘继续按字条上的法子,在阎司盛送她回去后,好好温存一番,这事就算翻篇了。 然而惜锦娘没有,自打进会客厅,发现冰魑族公主在场,她就暗暗决定改变计划。 因此锦娘素手下移至小腹,“等等大少爷,奴的肚子突然好痛……” 锦娘倒吸口冷气,“难道……难道是奴的胎儿也受到了怪症影响……?” “可……可是,大夫说过奴可以有孕……”锦娘状似低喃,实则声音不小。 坐于纱幔后,千痕刚准备朝阎司炔出手,听及此,千痕顿了顿。 胎儿? 她让锦娘佯装患病,以博得阎司盛同情,但胎儿是打哪儿来的? 莫非…… 千痕想到什么,她眯了眯眼,下一刻掌心电光收回。 “啊!”锦娘开始惨叫,神情愈发凄楚。 她急急抓住阎司盛衣襟,“是那杯茶,一定是方才的那杯茶有问题!!” 锦娘汗如雨下,身体颤抖地愈发厉害,“奴想起来了,早上冰魑族公主有瞧见我孕吐,而奴是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尚来不及和任何人说,刚才的杯盏又是和公主借的,所以……所以……”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汇聚,千痕瞬间成为焦点。尤其阎司盛,他膝下无有子嗣,今日是头一回听闻侍妾有孕,其心情不言而喻。 阎司盛盼子心切,锦娘又言之凿凿、声色并茂,故而当下信了她七分。 “公主,能否请你解释一下?”虽是问话,但阎司盛语态不佳。 另一边,呈坐上观状的阎司炔,开始斟酒。 蠢笨如斯,是阎司炔心中唯一所想,指的是谁,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于是一杯酒入喉后,阎司炔起了回府的念头。 “哦?”纱幔后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阎司炔无有理会,他取过一旁绒裘。 “一个遭遇驱赶的小小侍妾,本公主要除你,有的是法子,比如……” 说着,千痕微微侧首,朝刹梵莲看去。 我不能出手,不能让阎司炔现在就对我生出戒备。是千痕在暗示。 刹梵莲自然能懂,但要他掺和进女人间的斗争…… 刹梵莲不知该作何感想。 之后千痕就听他似有一声低叹,紧接着刹梵莲轻动指尖,一道魄人冰息射出,势不可挡,直直没入锦娘左肩。 ------题外话------ 二旧许愿:收藏加油涨,加油涨,加油涨 第五十八章 阎司盛求娶 “啊!”锦娘大叫一声,前所未有的剧痛传来,她差点昏厥。 见此,阎司炔眉头微蹙,是为当今天下,他唯一视作对手的刹梵莲,居然成了一个女人的出头道具。 同时阎司炔对那位冰魑族公主,有了几分厌恶。 愚蠢,傍人篱壁,矫作到用纱幔来突显身份尊贵。 阎司炔如是想着。 岂料,那道清冷女音再次响起,而且这回说出的话才是千痕让锦娘真正无法翻身的夺命判符。 “且不论你肚里胎儿真假,光凭侍妾能出席家宴还久不退离、讨要茶水的,就已是稀世奇闻。” 千痕略作停顿,她笑,很是讽刺,“这可是我族一般富户都懂得的礼制。” 千痕含义诸多,外加刹梵莲刚才的那一手,让锦娘连打断她的机会都没有。 阎司炔凤眸微眯,接着放下裘绒。 阎司盛则是略一思忖后,狠踢了锦娘一脚。 “贱妇!”阎司盛咒骂。 锦娘再次吃痛,她跌趴到地,脑中混沌一片。 “大少爷……您……您为何……” 阎司盛气极,不等锦娘说完,他快速道,“本少爷都不知你今晚会来,公主又岂会知晓!难不成公主开了天眼,能未卜先知,于是准备好落胎药,再当着众人的面加害你吗!” “还有倘若你真的有孕,为何今早见到我的时候不说?!非等到现在??” 说完,阎司盛冷扫阎司炔一眼,“带这贱妇回来做什么,是真不知我摆宴,还是故意为之,好让外人看笑话!说我阎家连他族一般富户都不如!” 是的,千痕不止点破了锦娘诡计,还让阎司盛自觉颜面扫地,激发出他的怒火。 如此一来,连大夫都不用请,光看锦娘现在瑟缩的样子,一切便再明朗不过。 “把这个贱妇关去柴房!”阎司盛下令,同时冷睨阎司炔。 阎司炔哪里会理,他朝冰魑族公主看去。 “敢问公主名号。”阎司炔问,眸光犀利。 本该由千痕回答的问题,开口的却是刹梵莲。 “琉璃。” 千痕微怔,余光下意识划向刹梵莲。 就见他面色如常,千痕想了想,说她是琉璃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千痕收回目光。 然而当多年后,白梨树下,花叶纷繁,千痕独自一人,她忆起这段往昔,羽睫缓落,“其实那日谎称我是你义妹不是更好么……” 可惜往事去不复返,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可惜有的人再难相见。 言归正传,此刻阎司炔开口,唇边带上一抹惯有的弧度。 “琉璃?呵呵,名号不错,想必人也该与琉璃一样,玲珑剔透。” 透过纱幔,千痕能看清他的神情,知道此人一旦笑,便意味着谋略与杀机。 “不敢当。”千痕极简的答了三个字,是为避免与阎司炔交谈。 阎司炔听后,果然未有再说什么。 倒是重回坐塌的阎司盛接过话茬,“公主过谦,至少阎某对公主一见倾心。” 话落,刹梵莲和阎司炔齐齐朝他看去。 阎司炔唇边一抹浅笑加深。 刹梵莲静等后文。 “刹尊,请问公主可有婚配?”阎司盛问。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向来懒得与他搭话的阎司炔竟是动了尊口,“自然是没有了。否则又怎会出现在此,还和你的女人纠缠不清。” “胡闹!”阎司盛低斥,“公主千金之躯,是我执意请回府的贵客,如何能与那种贱妇相提并论。况且贱妇是妾,公主若嫁于我阎某必当为妻,要怎么管教妾,本就是全凭公主一人所言。” 至此,阎司盛求娶琉璃公主之意彻底公开。 刹梵莲不再沉默,他淡淡发声,“此事关乎琉璃终身,本尊需得考虑。” “刹尊所言极是,只不过阎某思慕公主心切,还望刹尊能尽早给予答复。” 刹梵莲略一颔首,遂朝阎司炔看去,“令兄若是大婚,你呢?对于婚事有何打算?” 刹梵莲问的随意。 “打算……”阎司炔把玩起酒盏,“刹尊希望我有么?” “自然是可有,可无。”刹梵莲答。 二人简单两句,皆暗藏玄机。 不承想阎司盛忽然冒出来,“刹尊有所不知,家中祖父已为二弟安排了婚事,是我族的素心公主,只等半月后完婚。” 这件事明明尚未落地,也不曾对外公开,阎司盛却是在此时道出…… 刹梵莲和阎司炔再次齐齐朝他看去。 阎司炔笑而不语,刹梵莲则是轻动薄唇,“有劳阎卿相告。” 原来是用与皇室联姻来换取家主之位。刹梵莲如是想着。 千痕的想法和他一样,因此对阎司炔,千痕又多了分轻蔑。 之后三人又闲谈了会,阎司炔缓缓站起,他慢条斯理的披上绒裘,凤眸扫过纱幔,最后回到刹梵莲身上。 “既然我家兄长对琉璃公主痴心一片,刹尊何不成人之美,早早应了这门亲事。” 说到这,阎司炔笑笑,“毕竟我是已有‘婚约’之人,阎家除了我兄长,再无第二人能与公主婚配。” 如此明显的暗指,阎司盛冷哼。 殊不知阎司炔在抬步之际,又一次扫向纱幔,而这一次,他的眸底一片冷然。 ------题外话------ 要准备开虐男猪了!!! 还未入坑的大宝贝儿们可以拿起小铁锹噜~~ 可以活埋男猪 可以拿小铁锹狠打男猪 一切随意,二旧绝不阻拦 只不过前提是要你们用手中的小铁锹,先挖个坑钻进来 大么么走一波! 第五十九章 无心之人 冬夜飘雪,严寒肆意侵袭。 锦娘蜷缩在柴房内,寒冷和肩膀上的痛楚使她虚弱不已,即便如此,她还是记挂着阎司盛。 直到反锁的木门被人从外推开,刺骨寒风猛地灌入,锦娘狠狠哆嗦了一下,“……大少爷?” 以为是阎司盛念及往日情分,特来看她,锦娘冻僵地脸蛋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 然而下一刻,待锦娘看清立在门口的人,她瞳孔骤然紧缩,“你……怎么会是你……” 月华照耀下,千痕面色一派沉静,她抬步入内,魆黑色的眸底无有波澜。 “你……你……”锦娘瘫在地上,勉力后挪,在靠到垒砌成堆的木柴后,锦娘抖着手抽出其中一根。 “臭丫头……是来看我……笑话的吗……”锦娘将木柴对准千痕,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嚣张的气焰依旧不减。 “都……怪你这个臭丫头,明明大少爷……对我宠爱有加,要不是你出现,大少爷……大少爷怎么会把我关在这里……” 由始至终,锦娘都未有把千痕放在眼里,哪怕几次在千痕手中吃亏,蠢笨如锦娘,仍旧当这位冰魑族公主是个弱弱好欺的黄毛丫头。 因此锦娘摇晃地站起,她徐徐走近千痕,“老娘……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眼看对方手中木柴就要朝自己挥来,千痕却是不避不闪,她冷冷一笑,幽蓝电光旋即于房内闪烁。 这,是千痕遭遇天雷后的意外收获。饶是实力深厚的刹梵莲,也曾为她的这一手表示过赞叹。 “啊!!”锦娘惨叫,手中木柴落地,由于浑身被电光包围,她不能动弹,只能大睁着眼,任凭撕裂感疯狂蔓延。 “去地下找你的大少爷罢。”千痕语落,眼底划过杀意。 锦娘痛楚万分,这一刻她只想大声求饶,什么姑奶奶在上是贱妾有眼不识泰山,什么若能饶她不死,她甘愿为牛为马伺候姑奶奶一生,总之只要能活命,让她说什么都可以。 可惜为时已晚,千痕一个反手,电光随之逆转,锦娘重重砸向墙壁。 鲜血四溅,锦娘当场没了气息。 千痕冷冷盯她尸体看了会,方才离开。 约莫半刻后,隐在不远处的刹梵莲缓步走出。 刚才柴房内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刹梵莲仰头,雾眸深处有一丝欣慰。 “如此便好。” 之后刹梵莲回到迎风待月,见千痕端坐在他房内,刹梵莲没有说什么,而是顺手关上房门。 “看戏的心情如何?”千痕问。 刹梵莲怔了怔,他失笑,“原来你知道。” “不然?早早熄灯,难不成是因为不胜酒力?” 犹记得千痕出门前,刹梵莲房间是暗的,千痕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打算借装睡来跟踪她,好看看她会否去斩草除根。 “现在呢,可以放心了?”千痕复复又问。 刹梵莲淡扫她一眼,“也许。” 二人沉默了会,刹梵莲挪动几步,于千痕对面坐下,“你是怎么利用她的?一个身份低微的妾氏罢了,竟也能骗得阎司炔前来。” 精明如刹梵莲,今晚自锦娘一出现,他便看出是千痕在暗中策划。 并且当时,刹梵莲心头有划过一抹极淡的情绪。 这么了解阎司炔,那他是不是也同样了解你? 刹梵莲想问,然而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话说回来,此刻千痕未有做解。 “好吧,不愿说便罢。”刹梵莲也不强人所难,他接着道,“可惜她不听话,反而坏了你的好事。” 千痕眸光暗了暗,仍旧不语。 不怕对手高明,只怕棋子太蠢,千痕给棋子铺了条光明大道,谁知棋子竟选择自取灭亡,若非初来乍到,千痕手上能用的人实在没有,她是打死也不会用锦娘的。 见千痕没有多谈的意思,刹梵莲倒了杯茶,他浅饮一口,遂转了话题。 “阎司盛的求娶,你打算怎么应付?” “缓。”千痕答得简单。 “可依本尊看,他等不了多久。” “那你说该怎么应付?”千痕反问,带了些轻讽。 样样事都她来算,刹梵莲坐享其成得也太轻松了吧。 清楚千痕在想什么,刹梵莲却是未有动气,他淡淡道,“可以应下。阎司盛筹备婚礼需要时日,你暂且不必将婚事放心上,而且这样一来,我们留在阎家的理由变得充分,你下手的机会也会增多。” “恩。”千痕沉吟几许,“也好。” 她考虑的不止是击杀阎司炔,还要找出当年的幕后真凶,故而相较刹梵莲,千痕更需要一个能长期留在阎家的理由。 “不过不能与他……”刹梵莲磨了磨唇,似是难言。 千痕冷扫他一眼,“我像那么蠢的人么?” 刹梵莲缓缓摇头,“是怕他借着婚事为由,主动亲近你,对你示好。毕竟长你一轮,又历经过男女之事,只要他想,应当很容易就能讨得你欢心,届时大事未成,你反倒多了牵绊。” 千痕笑,不达眼底。 心?呵呵,她怎么可能还有心! 这一晚,千痕回房前,她于门口稍顿。 背对着刹梵莲,千痕出声,“方才席间,有劳你亲自出手了。” “……。”刹梵莲不语,眉眼间有淡淡无奈。 待到房门关上,刹梵莲面色开始变化,久违的悲悯慢慢染上眉梢。 他取出一只玉镯,质地普通,玉内是细如发丝的赭红纹路,无论乍看或细看,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要不要用呢?” 刹梵莲暗自低喃,一点悲悯渐浓。 第六十章 赠衣(二) 千痕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久不能寐。 脑中来来回回皆是今晚阎司炔的言行,出于对此人的了解,千痕可以肯定阎司炔已有了谋划。 ‘毕竟我是已有‘婚约’之人,阎家除了我兄长,再无第二人能与公主婚配。’ 千痕不停琢磨着这句话。 表面上听起来像在讽刺阎司盛过于急切的表现,但千痕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阎司炔心思深不见底,一言一行皆有目的,应当不会与阎司盛在口舌上争一时长短。 “素心公主,阎司炔,婚约,阎司盛,再无第二人能婚配……” 千痕低喃。 “难道……” 千痕想到什么,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阎府别院 “爷,您今儿个为何不让属下挫挫阎司盛的锐气?就凭他还敢跟您说三道四,也不掂掂谁在老太爷心中分量更重!真是气死属下了!”自打回府,卫羽便怨声载道的。 卫翼一再拉他,可卫羽仍是上火。 阎司炔斜坐在一边,手中是一壶上好的寒潭香,他不看二人,只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 “公主……”阎司炔动唇,他笑,是惯有的魅惑弧度。 “爷!”卫羽气得跺脚,“阎司盛都爬到您头上来了,您怎么还有工夫提那劳什子女人。” “卫羽!”卫翼狠狠瞪他一眼,“不得放肆!” 卫羽撇了撇嘴,颇为不甘,“我又没说错,爷那么讨厌素心公主,她还恬不知耻地贴上来,不是劳什子女人是什么嘛。” 可阎司炔说的真是素心公主么? 不知道,至少阎司炔未有理会卫羽,而是自顾自继续喝酒。 甚至无视卫羽气到用头撞墙,阎司炔再次轻飘飘开口,“思慕心切是么?呵呵,那爷成全了就是~。” 接着阎司炔起身,他将酒壶扔给卫翼,“差人去岳潭法寺,就说爷答应了,会尽快和公主完婚。” “……。” “……。” 卫翼、卫羽对视,一个再次拿头撞墙,另一个眉头皱起,对此很是费解。 翌日,阎家正宅 “刹尊此言当真?!”向来沉稳的阎司盛,这一刻面露激动。 刹梵莲微微颔首,“王妹也是这个意思。” 阎司盛一听,双眸瞬时泛光。 一直以为琉璃公主冷若冰霜,对他是无意的,没想到这次的婚事竟得到了公主亲应。 “那阎某这就去通知祖父!” 阎司盛说完离开,步伐分外匆匆。 如此三日过去,阎司炔没有再回过正宅。 而锦娘惨死一事,阎司盛则是半点不关心。 阎家正宅,迎风待月 雪覆芳庭,千痕独坐于石凳,时节寒凉,可她看起来却像是自成了一片怡得方圆。 “在想什么?” 刹梵莲在房内瞧见,他取了件外袍,走近千痕后给她披上,同时淡淡问道。 千痕先是摇头,接着她反应过来,朝刹梵莲投去怪异一瞥。 “怎么?”刹梵莲用袖摆扫去另一侧石凳上的积雪,并不看千痕。 “这不是你的狐裘么?难道是打算送我了?”千痕似有调侃。 刹梵莲扫完积雪,发现石面仍有些湿濡,他微一皱眉,没有坐下。 “恩,当作是你的嫁妆。”刹梵莲立着,雾一般的眸子倒映出某女娇小的素脸。 “真是大方。”千痕垂了垂眸,唇角划过一抹讥讽。 刹梵莲看得清楚,他轻叹息一声,“你好像并非在说本尊。” 闻言,千痕唇角那抹讥讽加深,“拿穿过的赏人,是你们男人的嗜好?” 刹梵莲不答,他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道,“今日天色不错,不如出去走走,也许时机就会出现。” 对于这个提议,千痕未作迟疑,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一个地方,可能能打听到我们需要的消息。” 十方街 “喂喂喂,你们快看!那男的真俊俏!” “何止俊俏啊,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真想知道是哪家公子~。” 三五成群的女子围聚在一起,明明是悄悄话,可她们嗓音奇大,显然是想让那人听见的。 就在不远处,千痕戴着宽大的狐裘帽,小脸掩在其中,除非凑近不然看不清她容貌。 而刹梵莲仍是一袭简单白衣,银发随意轻束,无有半点遮挡,刚才女子口中的画中人便是指的他。 此刻千痕眼角抽了抽,她小声道,“你就不能低调点?” “如何低调?”刹梵莲反问,声色一派淡然。 “……。”千痕眼角又是一抽,“别忘了我们是出来打探消息的。” 刹梵莲颇为敷衍的“哦”了一声,然后便没了下文。 “公子~。”有女子挥舞着小手绢,试图引起刹梵莲侧目。 而且随着她的动作,不少其她女子也开始挥动手绢。 千痕终是忍不住了,她箭步进入一家成衣店,“老板,有没有大号的裘衣?” 因和阎司炔一样,刹梵莲身形亦是颀长,稍短些的裘衣便不能合身。 “有有有,姑娘稍等。”老板边说,边从一旁架子上取了好几件裘衣下来。 不多时,刹梵莲入内。 他淡扫一眼店内,遂指向挂在正中间的一件粉霞藕丝长绒外褂,“这件我要了。” 千痕诡异地看着刹梵莲,“你……确定?” 要买女人的衣服?后半句千痕未有出口。 “自然。”刹梵莲将银两放于桌面。 接着他道,“不喜欢的话拿去丢了,不用还给本尊。” “……。”千痕颇为无语,然而不及她拒绝,刹梵莲已经转身出店。 ------题外话------ 当初阎司炔赠衣,明明是新衣,却说成是自己穿过的,更甚者强势替千痕穿上 如今刹梵莲赠衣,看似随意,实则会默默关注之后千痕会否穿上 不知道大宝贝儿们更喜欢哪种呢 其实二旧想说,你们能不能多买几件啊 来啊,用漂亮衣服砸死千痕啊,她不要,老子可以捡回去穿啊 第六十一章 血妖族遗孤 刹梵莲等在门外。 老板见状,笑盈盈地将打包好的长绒外褂递给千痕,“姑娘,那位公子对你可真好啊。自己穿着单衣,却是给你买新的,我做了那么久的生意,像他这样的公子还真没见过几个。” 说刹梵莲对她好? 千痕眉心跳了跳。她可没忘记当初在洞外,刹梵莲是怎么开杀的。自己不过是未有回答他罢了,谁知刹梵莲不管洞里是男女老少,竟当场狠下杀手。 试问一个如此狠戾绝情之人,怎么可能会对外人有一星半点的好? 更何况后来为解纾忧散,刹梵莲仅凭刘大夫一言,便轻易将四肢残疾的她连夜送上山。完全不顾过她的死活。 显然只要能达到目的,刹梵莲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这个希望渺若星辉,哪怕最终有人会死。 所以在千痕来看,刹梵莲赠她新衣,纯粹是为了拉拢人心,让她在这场合作中,多些忠诚罢了。 雅乐茶楼 “二位客官,快里边请。”小二热情招呼。 刹梵莲和千痕进了二楼一雅间,打开窗户,便可将整条十方街纳入眼底。 小二送来茶水、瓜果,还周到的生了一炉子炭,才去忙别的客人。 刹梵莲绕了一圈,挑了个最整洁的凳子,他用袖摆轻扫,发现上有一处裂痕,刹梵莲蹙了蹙眉,未有坐下。 “你够了没?”千痕几欲扶额,“我们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是来挑人芒刺的,再说十方街平民居多,此茶楼的条件已属上成。” 语落,隔壁传来一男子说话声。 “阎少爷,您要大婚了??” “恩。” 刹梵莲和千痕对视,二人默契的不再说话。 “那……那……家妹慧莹呢?您就这样不要她了?” “我说过,贺楼慧莹只配从偏门抬进府。” 原来是贺楼翊和阎司盛,千痕心下有了数目。 “可家妹对您一片痴心,若不能得您垂爱,就是为妾,她也只会日日哀伤啊。” “是她的事,也是她想嫁进阎府,与我何干?” “大少爷,不如……不如您再考虑考虑?” “荒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阎司盛一拍桌案,遂甩门离去。 千痕听后,不禁嘲讽地笑笑。 堂堂阎家大少爷,若是对贺楼慧莹真的没有一丝兴趣,那他为何还要纡尊降贵的前来此地赴约? 然而这么明显的暗示,贺楼翊竟也不能领悟,还贪心地一再劝他娶贺楼慧莹为妻,这不是明摆着为难阎司盛么? 如此想着,千痕倒是有些‘同情’起阎司盛了。 发现千痕唇角含笑,刹梵莲淡淡开口,“确实愚笨了点,难怪你会挑他下手。” 刹梵莲指的是那日在聚宝阁,千痕为引起阎司盛注意,故意用电光击晕贺楼翊。 千痕倒了杯茶,未有接话。 刹梵莲便转了话题,“衣服如何,可还喜欢?” “一般。”千痕随口答道。 “本尊以为女子皆喜粉色。”刹梵莲说完,复又添上一句,“是参照的琉璃。” 千痕看向窗外街道,敷衍地“哦”了一声。 接着千痕眸光突变,刹梵莲便顺着她视线朝窗外看去。 “本尊记得此人是阎司炔贴身下属之一。” 千痕微微眯眼,“我跟过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千痕走得很快,并不知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身着斗篷的男子入内。 “王尊。”缪先生躬身行礼。 刹梵莲微微颔首,“查到了么?” 缪先生上前,悄声对刹梵莲说了几句。 刹梵莲面色倏然变沉,“果然。” “王尊,所以我们是不是要……” 不及缪先生说完,刹梵莲打断,“暂且不必。” 缪先生不解,“可是王尊,传闻血妖族专炼邪术,若不用生死镯彻底控制此女,微臣担忧她会成为日后祸患。” 换来刹梵莲一声低叹,他缓缓回身,看向缪先生,“她比你想的要聪明得多,一旦操之过急,她定会察觉有异,到时反而不好收场。” “至于对付阎司炔,不用本尊操控,她一样不会有异心。” 想要为当年的事报仇是么?呵呵。 这回刹梵莲算是彻底明白了,千痕与阎司炔之间的新仇旧恨。 一个被灭了族的遗孤,再次惨遭仇家杀害,虽然看起来狠了点,但刹梵莲并不认为阎司炔的做法有错。 毕竟斩草就是要除根的。 “难怪她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本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恐怕她的目标远比本尊以为的要大。”说到这,刹梵莲雾眸渐深。 他摩挲着袖内的一枚赭红玉镯,久久不再说话。 “王尊,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缪先生一言,重新拉回刹梵莲思绪。 “您为何称她是琉璃公主?微臣担心会影响到日后真公主嫁娶。” 刹梵莲沉默,缪先生便继续道,“还有方才微臣在暗中观测,发现她对您态度很是不敬,您为何还要赠她……” 缪先生说到一半停下,是因为刹梵莲盯着他,一脸悲悯。 跟随刹梵莲多年,缪先生再清楚不过,这是王尊对他起了杀念! “记住,本尊的决定轮不到旁人过问。” 缪先生慌忙跪地,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第六十二章 被阎司炔发现 十方街 卫羽进入一家花坊,他交代老板几句,然后离开。 “唉这可怎么办哟!”花坊内,老板急得团团转。 直到一身着狐裘的女子入内,她放了个钱袋到老板手中,“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刚才那人让你做些什么。” 老板掂了掂钱袋,他当下面露喜色,“哎哟这位富贵奶奶~,您有所不知,刚才那位爷要小的现在就送一车紫荆兰去醉心湖,可醉心湖路途遥远,小的呢腿脚不大利索,碰巧店里雇的伙计又都请病在家,所以……” “行了行了。”女子打断,“这样,你把紫荆兰准备一下,我去找辆马车,一会替你送去便是。” 女子又是给钱,又是帮忙,此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老板闻所未闻,然而不及他多谢,女子已经转身离开。 醉心湖 皑皑白雪铺陈草坪,斜阳无有余温地残留在天边,水波涟漪轻微,没有鸟兽,一切是如此静谧。 倏然间,一白影飘忽而至,幸好没人在场,否则定会以为是见了鬼怪。 阎司炔站定在湖边,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从背影看倒是和刹梵莲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二人气质迥然不同,阎司炔邪魅中伴有一股子俾睨天下的冷傲,而刹梵莲则更似风度翩翩的儒雅才俊。 过了会,远处响起车马声,阎司炔也不回头,他静静立着,眸光复杂,仿佛透过此情此景,看到了一夕往昔。 千痕佯装成车夫,她换了粗布麻衣,长发盘起,头戴斗笠。并且由于麻衣厚重,不细看根本辨不出其女子身形。 在靠近醉心湖后,千痕压低帽沿,她停下马车,将紫荆兰悉数搬至湖畔。 做完这些,千痕就见一张银票递到她面前,千痕接过,未有抬头去看,遂上车离开。 待马车行出一段距离,千痕才覆到马耳旁边,默念几句,大抵是让骏马独自回去。 同时千痕将银票塞入缰绳。 “乖。”她顺了顺骏马鬃毛。 为不引起阎司炔注意,千痕没有勒停马车,她直接跃下,在地上滚了一圈,旋即掩到树后。 凝视着那抹白色身影,千痕露出杀意,她敛息,悄悄朝前靠近。 “是你吗?” 阎司炔低醇的声音传来,千痕一顿。 阎司炔未有回头,他仍旧眺望着湖水,继续低喃,“我知道的,是你。” 千痕皱眉,她迅速隐到一块大石后,半晌不再有动作。 “呵呵。”阎司炔笑,似有苦涩,“想避我避到什么时候?” 说着阎司炔抬手,指尖凝息,一堆紫荆兰便被他推送至醉心湖。 千痕躲在大石后,能依稀听见他的动静。 难道阎司炔不是发现了她,而是在悼念某位故人?千痕暗自思忖。 然而千痕刚打算有所行动,阎司炔先一步转身,他瞥见雪地中有不属于自己的脚印。 “谁。”阎司炔冷冷发问。 没人回答,唯寒风从耳边吹过。 阎司炔危险地眯眼,周身散发出迫人气息。 他目光扫视,最后锁定在一块大石上。 “出来。” 话不久落,大石那方就有了些许动静。 先是一双磨白了的布靴慢慢挪出,接着厚棉裤,粗重麻衣,以及斗笠下一张看不清真容的脸。 阎司炔记得,这人是刚刚来送花的车夫。 阎司炔迫人气息不变,“折回来,还躲着,说,意欲何为。” 低着头,车夫指了指阎司炔背后的醉心湖。 阎司炔没有理会,继续冷冷盯着对方。 气氛愈发凝固,显然只要车夫一有动静,阎司炔便会取‘他’性命。 可车夫不知怎得,竟是突然迈步,堂而皇之地朝阎司炔走去。 不出意外,阎司炔掌心运息,强烈势不可挡。 直至车夫就要走近阎司炔之际,车夫蹲下,捡起遗留在地上的一株紫荆兰。 阎司炔看着车夫,未有出手。 之后车夫略过阎司炔,于湖畔停下,继续拾掇几株被湖波推送回来的紫荆兰。 见此,阎司炔警惕心稍减。 原来是在等他离开,好收回紫荆兰,继续贩卖。 就在这个时候,“司炔哥哥~。”素心公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朝醉心湖而来。 透过轿帘,她朝阎司炔不断挥手。 发现阎司炔没有反应后,素心公主干脆跳下轿撵,朝湖畔奔过来。 “素心公主,请您仔细脚下啊。”有宫人急急喊道。 素心公主自然不理,她越跑越快,在靠近阎司炔后,竟是一个飞扑,毫不矜持地抱住阎司炔。 “父王说,你终于肯娶我了!” 今日一听到这个消息,素心公主就激动地去别院找阎司炔,谁知小厮说他来了醉心湖,素心公主顾不得路程长短,总之她一定要见到阎司炔,听他亲口告诉她,这是真的,并非她在做梦。 “司炔哥哥你快告诉我,父王说的是真的,我马上要成为你的妻子了!”比阎司炔矮上一大截,素心公主要仰头才能看着他。 不承想对上的是一双冷漠且毫无半点情意的眼,素心公主张了张唇,满心喜悦渐渐变淡。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别忘了,你,没有选择余地。”阎司炔开口,很是冷漠。 素心公主小脸刷得泛白,刚要再说什么,双目忽然撑大,她一把推开阎司炔。 “啊……”一根紫荆兰花枝没入素心公主胸口,她惊呼一声后软软倒地。 阎司炔蓦地朝那名车夫看去,就见‘他’没有迟疑,直接跳入冰冷湖泊。 此时夕阳已完全下落,水底漆黑一片,阎司炔就算跳进去,也很难追踪到对方。 因此他在湖边守着,却是过了许久,也不见车夫上岸。 “……。” 这一晚阎司炔绯唇紧抿,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强烈杀意。 “查,不管用何种手段,必要把那人揪出来!” 阎司炔一道令下,王城封锁,万千白甲精兵开始于城内大肆搜捕。 ------题外话------ 大宝贝儿们出来聊天呗~ 不能出门,我们可以在家聊哈~ 康忙~康忙~ 第六十三章 她是我的人 王城封锁,满大街精兵挨家挨户搜查,老百姓不知道出了何事,有大着胆子问兵爷的,却是得不到任何回答。 另一边,受伤的素心公主由宫人急急送回王宫。 王上和王后赶来探视。 “快宣御医!” 王上大手一挥,不多时,就有几名年过花甲的御医提着药箱,手忙脚乱地进入公主寝殿。 可在替公主把脉后,几人又齐齐呆愣。 他们互相偷瞄,没一人敢开口。 王后是素心生母,见此,她恼怒道,“吾儿到底如何?!” 说完发现有人拉她衣袖,王后回头去看。 素心? 躺在床上,素心公主朝王后挤眉弄眼,丝毫不像伤重之人。 王后懵了,随后想起素心幼时,她的恩师曾给过她一件护心软甲…… 王后身在后宫多年,即便后妃寥寥无几,但王上终归是只有一个,王后为常得圣宠,使过的手段自然不在少数,因此她很快明白过来。 “是不是吾儿伤重,尔等庸医无药可治?”再次看向御医,王后语带威严。 几名御医一听,吓得连忙跪地。 “娘娘有所不知啊……” 不等他们说完,王后打断,“不必多言,本宫知道吾儿是为救阎二公子,连命都快丢了。” 接着王后一转话锋,“本宫听闻阎家存有不少稀世药材,依尔等之见,若将公主送过去,日日以珍奇药材将养,是否能见好?” 御医们一把年岁,岂能不是人精,于是他们齐齐磕头道,“必能痊愈!” 阎家正宅,迎风待月 “怎么回事?”刹梵莲问,雾眸隐有讶色。 眼前女子全身湿透,连发丝亦是在滴水,有几簇长发甚至凝结成冰。 犹记得今日千痕迟迟未回雅乐茶楼,刹梵莲便知道她有了收获,因此刹梵莲先一步回来,只是没想到再见千痕,她会变得如此狼狈。 “麻烦你,让人备一桶热水。”千痕开口,唇瓣也已冻得发紫。 刹梵莲轻叹一声,“好罢。” 约莫一个时辰后 千痕再次回到自己房中,刹梵莲不在,应该是碍于天色已晚,所以走了。 如是想着,千痕钻进被褥,身体仍微微颤抖。 冷,冬夜湖水的蚀骨冰寒令她几乎窒息,可当时的她别无选择,唯有跳湖才能保住性命。 之后千痕不知游了多久,直至身体痛到麻木。 待到好不容易上岸,她是怎么迎着刺骨寒风,又是怎么躲开地城门军和精兵,千痕不知道,亦是她不想回忆。 此刻千痕把头埋进被褥,抖着手,试图用治愈术寻回温暖。 奈何无用,千痕无病无痛,治愈术驱赶不了这份刻入骨髓的冷意。 她艰涩地牵动了下唇角,羽睫终是缓缓落下。 不会放弃的,哪怕再难,再苦,她也一定会坚持走下去。 只是今晚,她实在太累了,能不能容她稍作休息…… 阎府别院 “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啊!”花坊老板被绑在铁架上,卫翼正在对他逼供。 “不说?”卫翼举起粗重铁链,朝老板身上重重挥下。 老板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痛得他倒吸口冷气。 “是,是,是一个女的,女的……”老板有气无力的说着,“她,她说替小的送花,还,还给了小的不少,不少银两。” “继续。”卫翼态度冰冷。 “没,没了,其余的她什么也没,也没说。” 老板话落,卫翼又是一链子挥去。 “啊!”老板几欲昏厥,他惨叫一声,顾不得疼痛,老板再次开口,“对,对了,那个装银两的袋子还在我店里,你,你们可以去找。余下的我,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卫翼冷笑,同时抬起铁链,“姓名样貌?别告诉我你一样不知!” “真的,真的不知道,她戴着帽子,我看不清,连名字,她也没说。”老板害怕极了,他眼泪开始外冒,“小的没有骗您,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大爷求求您,饶了小的吧!” 见此,一直旁观的卫羽不禁轻嗤,“切,这点程度就受不了,要是送去宗门,还不得吓得尿裤子。” 然后他看向卫翼,“那劳什子公主怎么样了?宫里有消息吗?” 卫翼耸耸肩,“谁知道。不过她护爷有功,往后爷对素心公主,可能会另眼相看了吧。” 闻言,卫羽狠皱了下眉,“都怪我一时疏忽!让那车夫有机可乘,不然凭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护爷!” 对素心公主,卫羽仍是厌恶。 卫翼叹了口气,遂继续逼供花坊老板。 岂料一枚飞刀倏然从外射入,正中老板胸口,老板大睁着眼,当场断气。 “什么人?!”卫翼和卫羽追出去,却是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王宫 素心公主躺在床上,一会蒙头,一会娇笑,总之她雀跃的心情溢于言表。 司炔哥哥,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以后是不是会好好对我呢? 素心公主脑中来来回回都是这个念头。 “哎,好想早点见到司炔哥哥哦。”素心公主从床上坐起。 不觉间背后吹来一阵凉风,素心公主转过身,然而什么都未看清,就被一枚飞刀刺中左胸。 由于睡觉,素心公主没穿护心软甲,其结果不言而喻。 …… 月黑风高隆冬夜,某无人密林深处,半枯了的枝丫左右浮摆,擦出翛翛声响。 “王尊,事情已办妥。”缪先生躬身道。 刹梵莲听后微微颔首。 之后缪先生递上一个物件,“这是留在花坊的钱袋,另外按您吩咐,冰奴在暗杀花坊老板后潜入宫中查探,发现那素心公主并未受伤,因此冰奴擅作主张,出手重伤了她,请王尊降罪。” 刹梵莲扫了眼钱袋,“不必给本尊了,还有冰奴做的很好,毋须领罚,至于该怎么赏,你看着办。” 话落,刹梵莲抬步。 “王尊……”缪先生欲言又止。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了替一枚棋子善后,王尊居然动用到冰奴。 约摸半个时辰前,刹梵莲找来缪先生,命他通知潜伏在人族王城的冰奴,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查清楚今日千痕的一切动向。 起初缪先生一头雾水,但在听到冰奴向刹梵莲回禀后,他明白了一切。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刹梵莲会冒着暴露冰奴身份的危险,命他潜进阎府别院和王宫。 要知道培养一个冰奴,需耗费的时间和心力,可是一般死侍的数倍之多啊! 刹梵莲脚步稍顿,月华透过树枝在他脸上落下一抹光影。 “既为棋子,那就是本尊的人,除非哪一日她再无可用价值,否则她的生死,都只能由本尊来定。如此你可明白了?”是这一晚刹梵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六十四章 刹梵莲的冷淡 翌日,阎府别院,清漪苑 “咝~”素心公主紧咬着下唇,她的贴身宫女如柳正在替她换药。 昨晚刺客暗袭一事素心公主没有声张,主要是怕御医笨嘴拙舌的,到时传到阎司炔耳中,被他发现自己的伤其实与护他无关。 于是让如柳私下向御医讨了些金疮药,一主一仆便凭着王后口谕,住进了阎司炔的别院。 “蠢东西,知不知道什么叫轻点!”素心公主疼痛不已,她忍不住低喝。 如柳赶忙跪地,“是奴婢手笨,请公主恕罪。” 素心公主剜了她一眼,“还不快替我把衣服穿好!” 如柳小心翼翼地上前。 如此到了中午,卫羽敲响房门。 他一言不发地放下午膳,素心公主旋即蹙眉,“怎么见到本公主,不用行礼的吗?” 卫羽十指一紧,片刻后他堪堪压下不忿,朝素心公主躬了躬身。 “你家爷人呢?”素心公主问。 “在忙。” 素心公主失望地撅嘴,她转而道,“他知道我来了吗?还有他什么时候能忙完?” “不清楚。”和前一句一样,卫羽答得极为简练。 素心公主自觉受到轻怠,她扬起下巴,“那你现在就去告诉司炔哥哥,本公主已经在他的清漪苑住下,然后回来向本公主复命。” 这是把卫羽当下人在使唤了。 卫羽猛地抬头,眼底有鲜明怒火。 “怎么?没听见本公主的话?”素心公主仍是颐指气使。 卫羽不禁握拳,骨节发出‘咯吱’声响。 “……知道了。”这三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吐出。 待到房门关上,素心公主不屑的‘嗤’了下,“不就是个奴才嘛,还敢有骨气?” 如柳立在她旁边,想要劝,但又怕受到牵连,因此磨了磨嘴皮子,终是选择保持沉默。 阎家正宅 千痕缓缓醒转,只是头还有些沉,她按了按额角,随后惊讶地发现床边竟坐着一个人。 阎司炔?! 千痕猛地坐起,所有疲惫瞬时转为杀意。 “你醒了。”未戴抹额,阎司盛低缓开口。 千痕一愣,暗道自己竟然认错人。 与此同时千痕抓过被褥,裹到身上,“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我应当尚未成亲吧?” 这话很不客气,但阎司盛未有表现出不悦,他扬了扬眉,遂将一张礼单放到千痕手边,“看看,还缺什么,或者你还喜欢什么,直接告诉我。” 阎司盛语调温和,在看着千痕的时候更是满目柔情。 若是换成一般女子,能得阎家大少爷如此相待,怕是早娇羞低头了。 然而千痕略扫礼单一眼,“身外之物罢了,且随你意吧。” 阎司盛不置可否地笑笑,“公主如此高洁,看来阎某能娶你为妻,实乃三生有幸。” 千痕未有接话,她看向旁边的衣架,是在暗示阎司盛,她要更衣了,他也可以走了。 “公主。”岂料阎司盛反而凑近了一分,“为何不看在下?” “……。”千痕眉头微蹙,强自压下内心反感,方才继续道,“来日方长,请阎公子自重,不要急于一时。” 千痕的拒绝落入阎司盛耳中,他在心底冷嘲一记。 都亲口答应婚事了,还说不要急于一时,这不摆明了是在吊他胃口吗? 想着自己妾氏也曾使过这种无聊把戏,阎司盛对冰魑族公主有了些轻视。 说到底女人都是一样,只不过容貌和身份有差罢了。 “好罢。”阎司盛开口,面上仍是柔情,“既然是公主所说,那在下耐心等待便是。” 话落,阎司盛起身,他想了想,最后添上一句,“大婚定在下月初,望公主保重身子,别到了洞房花烛夜,再寻理由推托在下才是。” 没有理会阎司盛的暗指,千痕只对下月初就要大婚感到诧异。 怎么会这么快…… 阎司盛走后,千痕一边洗漱一边思忖。 不多时刹梵莲入内,而且从面色来看他心情似是不佳。 “出什么事了?”千痕擦干脸,问道。 刹梵莲不答。 “到底怎么了?”千痕愈发疑惑。 闻言,刹梵莲眸光从千痕脸上划过,“气色不错。” “我?”千痕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大概是因为晚起的缘故吧。” 确实,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过懒觉了,若非昨晚太累,她不会昏睡不醒,连阎司盛来了都未有察觉。 奇怪的是刹梵莲听后,雾眸竟是突然变黯,他动唇,语调清冷,“别忘了你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一点千痕怎么可能会忘,但今日刹梵莲一进门就摆着张臭脸,眼下还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千痕不是个没脾气的,因此她同样冷声道,“是啊,劳你提醒,不然我还真快忘了自己是谁,只当是要嫁入高门的新妇,成日里穿好睡好,就差连姓氏都改了。” 刹梵莲雾眸微眯,他盯着千痕,指尖凝起冰息。 “本尊说过,不可与阎司盛过分亲近。” “笑话,你哪只眼看到我和他亲近了。” 至此,千痕已经知道刹梵莲在为什么动怒,却是未有解释,更甚者掌心滑下暗器。 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她还不至要看刹梵莲的脸色度日。 二人剑拔弩张,刹梵莲余光瞥见床头有一张礼单,他稍稍蹙眉。 莫非是误会?千痕并未忘记他的忠告,阎司盛和她独处许久,只是纯粹来送礼单? 如此又僵持了片刻,刹梵莲终是率先收手。 “罢了,想来以你的身份,也是不可能跟他的。” 听出刹梵莲的弦外之音,千痕生出警觉,“什么意思?” ------题外话------ 好像有一股子醋味 第六十五章 同日成婚? “罢了,想来以你的身份,也是不可能跟他的。” 听出刹梵莲的弦外之音,千痕生出警觉,“什么意思?” 刹梵莲淡扫她一眼,“你说呢?” 千痕不语。 两人沉默,直至刹梵莲转了话题,“那人既然送来了礼单,还在你房里待了许久,想必应当有告诉你下月初大婚。” 和千痕一样,刹梵莲也是才听闻得此事,只是今日他的语气有那么些微妙,不直呼其名而是用的‘那人’。 提到正事,千痕暂收疑心,她于桌旁落座。 “和我们原先预想的有出入,你打算怎么办?”刹梵莲问。 千痕蹙了蹙眉,“我觉得有蹊跷。” 其实她早有猜测,只是没能逮到机会验证罢了。 “你记不记得那日晚宴,阎司盛说过,再过半月,阎司炔会和皇室的素心公主成亲?” 千痕话落,刹梵莲颔首。 千痕便继续道,“我见过素心公主两次,尤其第一次,阎司炔对她的厌烦之意显见。” 闻言,刹梵莲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在他眼里无论男女皆是道具,娶不娶谁,关键要看对方带来的利益是否够多,而非个人喜恶,换言之,无论阎司炔曾有多厌恶素心公主,和他最终娶她,并无关联。 所以千痕完全没必要现在去提这些。 看出刹梵莲心中所想,千痕笑笑。 “试问一个男人讨厌一个人女人,却要为了家主之位和她成亲,那这个男人往后会如何?” 不清楚千痕要说什么,刹梵莲未有回答。 “多少会有不快吧。”千痕淡淡道。 换来刹梵莲一声并不苟同的低叹,“那又如何?男儿志在四方,家中妻室本就是摆设。” 这般轻贱女人的言论,千痕明知是大多数上位者的通性,却仍是感到不悦。 千痕扫了刹梵莲一眼,微讽,“琉璃呢?按你所说,她将来也会成为某人家中的摆设咯?” 刹梵莲似是怔了怔。 “本尊的王妹,本尊自会为她觅得良人,谁若妄图让她成为摆设……” 说到这刹梵莲停顿,眸底有一抹悲悯,“那便要准备好,将全家老小的性命悉数交于本尊。” 千痕笑,一点讽刺加深。 之后她言归正传,“阎司炔将要和素心公主成婚,是出自阎司盛之口,而且要不是他说,此事连你都查探不到。所以会不会存在这样一种可能,其实直到那日晚宴,出于对素心公主的厌恶,和对往后余生的考量,阎司炔始终未曾答应过这门亲事?” 这回刹梵莲陷入沉思,他开始细细回忆当时阎司炔的态度。 尤其在想到阎司炔临走前的那句,‘毕竟我是已有‘婚约’之人,阎家除了我兄长,再无第二人能与公主婚配’。 刹梵莲点头,“确实。” “那么问题就来了,阎司炔既未答应,阎司盛又为何要当着我二人面道出?总不能和其他正常人家一样,阎司盛这个做大哥的也想敦促自己的二弟尽快成婚吧?” 随着千痕的话逐渐深入,刹梵莲不禁朝她看去。 刹梵莲的目光平淡无奇,千痕未有在意,她接着道,“所以阎司盛会当作定论说出,应该只有一个原因,是为阻断阎司炔反过来和他争抢‘琉璃公主’的可能。毕竟相较无有实权的人族皇室,与冰魑族联姻的好处显然更多。阎司炔如此聪慧,阎司盛知道他不可能看不出这点。” 千痕稍稍狭眸,“阎司炔从不吃亏,更容不得有人爬到他头上,为了还以颜色,阎司炔干脆将计就计,先是答应半月后成亲,然后让人刺激阎司盛,打乱他的步调。就算阎司盛再沉稳,一旦遇上阎司炔,他势必溃不成军,于是在阎司炔的有意引导下,阎司盛顾不得我与他家人尚未认亲,决定先婚后礼。浑然未觉这是阎司炔设下的圈套。” “圈套……”刹梵莲低喃,“两人婚事皆近,莫非……阎司炔是打算同日成婚,偷龙转凤?” 千痕点点头。 刹梵莲接着低喃,“届时阎司炔暗中交换新娘,你落入他手,本尊再不能动他,而他则可以用你来掣肘本尊,换得他想要的利益。连同家主之位,最后亦是会落到因此势力大增的阎司炔手中,可谓一举两得。” 说到这,刹梵莲眉梢轻动,“没想到你我假装兄妹情深的戏码,这般经用。不止阎司盛,连阎司炔也会上钩。” 千痕却是垂下眼睑。 两相权衡,选择将好处更多的一方挪为己用,听起来是没错,但阎司炔的计谋真的止步于此么? 想到那个男人精于算计,攻于人心,能在弹指间掀起惊涛骇浪,千痕不免担忧。 第六十六章 阎司炔的反常 “下回单独行动,别再忘了销毁线索。” 刹梵莲一言,拉回千痕思绪。 她怔怔看向对方,“你知道昨天的事?” 刹梵莲不语。 千痕便以为此人是不放心她,怕她胡来惹出麻烦,所以暗中派人跟踪。 “抱歉,未能得手。不过我给花坊老板的钱袋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样式,而且在店内我戴了裘帽,包括去醉心湖也有乔装。” 如此说,是千痕在解释自己未有去善后的原因。 不承想刹梵莲轻叹一声,“那你可知素心公主并未受伤?” 千痕又是一怔,“怎么会?” 她的目标是阎司炔,一旦出手必是杀招,即便出现意外,击中了旁人,对方也绝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相较千痕惊讶,刹梵莲依旧神色平平地,“本尊已处罚了她。” “为何?”千痕不禁问道。 在她来看,昨天的事木已成舟,没必要为素心公主是否真伤再去冒险。 刹梵莲却是温和一笑,“她坏了你的事,累得你跳湖,难道还敢指望高枕无忧么?” 第二次见刹梵莲笑,千痕动了下唇,一句多谢终是咽下。 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尤其不会为他人表象所迷惑。 之后二人又针对婚事商议了半个时辰,刹梵莲方才回去自己房间。 这一日,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贺楼翊眼见贺楼慧莹正妻之位无望,他犹豫再三,竟是真的让人将贺楼慧莹从偏门抬进了阎家。 “大少爷。”一小厮前来传话,但刚要继续,小厮发现冰魑族公主也在,小厮想了想,遂走近阎司盛,压低声音道,“贺楼小姐刚刚入府,安排在了蘭香院。” 蘭香院是阎司盛的后院,里面还住着他的另外两位妾氏。 阎司盛不屑地笑了下,“知道了,你下去吧,不用管她。” 也就是说和其她妾氏一样,贺楼慧莹并不会得到任何特殊待遇。 千痕耳力敏锐,她听得清楚,对此,千痕未动声色。 只要不妨碍她的大事,阎司盛就是纳一千个小妾也与她无关,更别说宠谁不宠谁了。 于是千痕旁若无事地起身告辞。 她是来打探阎司盛和阎司炔的婚礼是否真的同一日,刚才小厮进门前,她已得到了肯定答复,所以千痕也就不再多留。 阎府别院 “你这个没用东西!”素心公主气极,刚拿起手边玉枕打算责难如柳,她旋即倒吸口冷气。 “该死的,怎么还那么痛。” 如柳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因阎司炔迟迟不曾出现,卫羽也不回来复命,素心公主便一再让如柳出去找人,可如柳一个初来乍到的宫女,阎府别院又偌大,任凭她到转悠,到处询问别院下人,仍是找不见阎司炔。 素心公主就拿她出气,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如这个小宫女上。 “你看看外头天都黑了!”素心公主再次呵斥,“要不是你蠢,找不到司炔哥哥,他怎么会到现在还不来看我!” 说到这,素心公主狠踹了一脚被褥,“还有那个叫卫羽的贱奴,从前就爱和本公主作对,这会指不定在哪等着看本公主笑话!” 素心公主越想越气,她再次瞪向如柳,“没用的东西,还敢杵在这碍眼!快滚出去跪着!除非司炔哥哥过来,否则你别想起身!” 如柳一听,眼前不禁发黑。 冬夜寒冷,她若真跪到冰冷石道上,这双膝盖怕是保不住了呀! “奴婢知错,公主!求您饶了奴婢这回吧!”如柳边说边大力磕头。 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竟是传来了阎司炔的声音。 “不合礼制?”阎司炔似带调侃,“那一会差人送句话过去。” “就说,吹皱一池春水。” 闻言,卫翼和卫羽纷纷面露疑惑。 倒是屋内的素心公主听清,她所有怒火尽消,转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阎司炔推门入内,他扫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如柳,没有多问。 “司炔哥哥~,你真聪明!”素心公主不顾胸口的伤,她赤脚下床直奔向阎司炔。 “吹皱一池春水,想必那人听后定会气到吐血。” 论文才,素心公主还是有一定底子的。 阎司炔微微点头,于桌旁坐下。 卫翼和卫羽还是不明白,卫翼忍不住问道,“能否请公主做解?” 从不放过任何在阎司炔面前表现的机会,素心公主踱起步子,故作一副高深状。 “曾有文人作诗,以‘皱’字喻春水涟漪,堪称精妙绝伦,一时间受到无数人赞扬。此事被当时君王知道,那君王自诩大才无双,无人能比,因此他生出不悦,还招来那文人,问道,‘春水如何,干卿底事?’。” 素心公主说完,她连忙看向阎司炔,“司炔哥哥我说的对不对?”模样像极了讨要称赞的天真少女。 阎司炔唇噙浅笑,“不错。” 见此,卫羽别过头,他才不需要这劳什子公主解释! 卫翼则是沉吟一番,总算明白了阎司炔的用意。 但要用这样的诗去讽刺宗族长老,让他少管爷的闲事,真的可以吗……? 卫翼滚了滚喉结,不管了,反正真要干嘴仗的话,爷从没输过,只是大多数情况爷不稀罕罢了。 “司炔哥哥~。”素心公主不满地指向卫羽,“这个人老欺负我,你赶他走好不好?” “你!”卫羽今日已经一再忍让,更甚者真的按照素心公主的意思去找阎司炔,而且因阎司炔在谈正事,卫羽在外足足等到了天黑。 “不得无礼。”阎司炔开口,是指卫羽。 这回卫羽更加憋屈,他单膝下跪,“爷,属下自愿请罚。” 接着卫羽瞪了素心公主一眼,显然是在说,你满意了吧?! 岂料素心公主不屑地嗤道,“不就挨个罚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别欺人太甚!” “是你别恃强怙宠~!” 眼看二人愈斗愈凶,阎司炔有了不悦,“好了。” 之后阎司炔看向卫羽,“与其请罚,不如留在清漪苑好好伺候,就当是将功赎罪。” 阎司炔又扫了眼跪在角落里的如柳,“你也一样,若再犯错,惹得主子不快,就送去服苦役,都听清楚了?” 接连两道命令,皆是站在素心公主这边,且阎司炔说完离开,不给卫羽和如柳一丝辩驳的机会。 见此,素心公主大喜,司炔哥哥对她果然变好了呢!! …… 跟在阎司炔身后,卫翼沉默地走着。 直到阎司炔突然停下,“花坊那边查得如何?” 卫翼躬身,“花坊老板遭不明刺客暗杀,余下线索也已悉数中断,所以只知是个女的主动要求送货。” 阎司炔不语,由于站在卫翼前面,卫翼看不见他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卫翼始终等不到阎司炔发话,他试着问道,“爷,可要调动黑影军去查?” 如同回过神般,阎司炔脊背一顿,然后“哦”了声 哦?什么意思?是要还是不要?卫翼一头雾水。 再次抬步,阎司炔脚步变缓。 “会是你么……”阎司炔低喃,当时他不觉得,之后细想,才发觉车夫使用暗器的手法与某人十分相似。 没有在意卫翼口中的女人,阎司炔脑中来回都是那个车夫。 更甚者阎司炔发现自己越想,胸口越是沉闷,竟连情绪都乱了起来。 而卫翼没听清阎司炔在说什么,他只觉得爷有些反常。 于是卫翼略一思忖,问,“爷,需不需要属下去把卫羽找回来?” 想着二人常年跟随在阎司炔左右,可能是阎司炔后悔把卫羽留在清漪苑的缘故所致。 岂料阎司炔突然回身,眼神呆滞。 从未见过阎司炔这般,卫翼彻底愣住。 半晌后,阎司炔绯唇轻磨几许,“我好像……” 第六十七章 挑拨 “我好像……” 一句话刚出,阎司炔倏然惊醒。 他重新背过身,“不必了。卫羽处事浮躁,正好借这个机会锻炼心性。” 而卫翼看着他,仍是一脸愣怔。 阎家正宅,蘭香院 一男一女青丝交缠,室内盈满腻人熏香。 贺楼慧莹额上是细细密密的薄汗,她口吐芬芳,一遍遍唤着阎司盛的名字。 似是满意贺楼慧莹的表现,阎司盛勾唇,抬起她小脸,落下一吻。 …… 转眼天亮,贺楼慧莹从睡梦中醒来,阎司盛已经不在。 忆起两人昨晚的疯狂,贺楼慧莹不禁双颊泛红。 “司盛~。”贺楼慧莹轻轻念着,水一般的眸子比之以往更显莹润。 之后一连数晚,阎司盛都宿在她屋子,这使得蘭香院的另外两名妾氏眼红不已。 “少了个锦娘,没想到又来了个更会勾人的狐狸精。” “嘘小声点,我可听说她的背景不简单,是将军府的嫡小姐呢。” 两妾氏私下交谈,前者玉娘,是最早进府的一位妾氏,算得上是阎司盛身边的老人,后者巧娘,虽去年才进的府,论恩宠也比不过昔日锦娘,但她为人和善,又从不与人口角,故而在蘭香院,巧娘的日子一直都是好过的。 此刻玉娘啐了一口,“我呸!什么将军府小姐,还不是和你我一样给人当妾。” 巧娘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怎么说也是新来的,可这么些天了,竟一次也没来拜见你我。我看她是仗着大少爷兴味正浓,打算好好压我们一头!” 玉娘的话不无道理。 因此巧娘叹了声,“马上就到下月初了,希望大少爷完婚后,那位冰魑族公主能管住她吧。” 玉娘却是剜了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指望别人能好到哪儿去?再说万一到时她们俩人同出一气,我们岂不是更没出路??” 巧娘怔了怔,“这……应当不会吧?” “怎么不会!”玉娘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别忘了她是公主,常年身处王宫,见过的手段能少了去?保不齐就会先拉拢贺楼慧莹,把你我除了,然后再慢慢对付剩下得宠的那个。这就叫先易后难懂不懂?” 闻言,巧娘微微露出忧色,“那……依姐姐看,我们该怎么办?” 玉娘沉吟,遂拉过她,耳语一番。 “这……”巧娘低喃,“会不会太过了些?” “什么过不过的?难不成真要等到她们俩人联手,我们才知道后悔吗?!” 巧娘犹疑几许,终是点头应是。 阎府别院 “你老杵在门口干嘛,难道司炔哥哥命你在这伺候,就是为了让你偷懒的??” 躺在床上,素心公主朝卫羽发难。 卫羽额角猛地抽筋,却是只能强自压下怒火。 “我的职责本就是护卫,并非一般佣仆!” 然而素心公主发出怪笑,“呵呵,凭你?一张奶娃娃似得脸也能保护本公主安全?” 单论外表卫羽确实长相可爱,不似习武之人该有的刚毅。 卫羽紧紧咬牙,气火在胸腔翻滚。 “还不快去烧壶热茶,大冬天的是想让本公主喝凉的受寒吗!” 仗着阎司炔撑腰,素心公主愈发嚣张。 卫羽紧紧握拳。 “烧茶是吗,好。”卫羽从牙缝挤出音节。 他走后,如柳关上房门,是为替素心公主换药。 而素心公主明明可以直言相告卫羽,却偏生选择了羞辱他的方式,迫他离开。 对此,如柳多少有些同情卫羽,奈何强权之下,她不敢多言。 人族王宫,永乐殿 没有朝臣,没有奏章,长久以来,永乐殿内有的只是云云烟雾,和不曾间断的丝竹之音。 直到一华发男子入内,他朝上座之人躬身,“老臣刚收到个消息,特来禀告王上。” 男子全名贾珍,官居太师,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小人。 闻言,王上敖月无所谓地摆摆手,“说吧。”同时敖月深吸一口手中的珐琅烟壶。 他神情随之放松,连同眉宇亦是不断舒展,好似进入了奇妙仙境。 贾珍便自顾自继续道,“老臣听闻,冰魑族王尊已莅临我族。” 敖月先是不耐,而后他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人呢?” “住在……阎家。”贾珍假意为难地回道。 阎家?敖月晃了下头,下一刻他猛地坐起,“什么?!” 贾珍便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敖月再没心思享受,他双眼左右游移,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老臣还听闻他住在阎家是因为……要和其长公子阎司盛联姻。” 贾珍话落,刚还惊魂不定的敖月忽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联姻啊,唉,也不早说。”敖月重新靠坐到椅背上,“那姓刹的小子肯定是见本王把公主嫁过去了,他也跟着效仿,到时就能和本王一样,高枕无忧。只可惜他晚了一步,只能捡本王挑剩下的。” 贾珍一愣,压根没想到敖月会有此一说,于是他琢磨几许后道,“王上可千万别低估了刹梵莲啊,此人虽然年少,但能力不小,万一阎家是想和他联手……” “回去吧。”敖月打断,甚至猝了贾珍一眼,“别忘了上回你就出过馊主意,害得本王差点错失佳婿。” 是的,当初若非贾珍一直在敖月耳边吹风,说阎司炔对素心公主无意,不可能会娶她,敖月也不会突然去扶阎司盛,更不会改主意要选他做女婿。 不得已,贾珍只好躬身告退。 这一日,二人对话传到了王后耳中。 “哦?”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子正欣赏着今日新抹上的丹蔻,她美眸流转,随后红唇微扬,“阎家要和冰魑族联姻?这么稀奇的事,王上是怎么说的?” 女子姓杜,名映云,是敖月发妻,亦是当今人族王后。 闻言,她的贴身婢女元翠立刻回道,“回娘娘,王上想也没想就把贾珍给赶出去了。” 杜映云自打入宫,元翠便跟着她,哪怕到了该出宫的年纪元翠也没走,因此对这位王后,元翠称得上忠心之至,只不过在宫里待久了,无论男女,心眼都会越长越偏,看人也总喜欢往坏里头去想。 “奴婢以为,素心公主尚未入门,冰魑族就派了个公主过来,虽非共侍一夫,但多少让人觉得不舒服。” 元翠说着,杜映云轻挑眉梢,“如何不舒服?” 元翠便开始解释,“娘娘您试想,阎家二少爷婚后,肯定是要从别院搬回去住的,素心公主跟着他,往后还不得日日唤一外族公主嫂子,辈分生生矮了一截,素心公主可不是吃亏?” 见杜映云点头,元翠更加得劲,“所以依奴婢之见,您该提前去一趟阎家正宅,给那冰魑族公主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这里是咱们的地盘,哪怕她是长嫂,素心公主是弟媳,她也不能妄自尊大,尤其称呼,两位公主原本都是平辈,也别分尊卑了,干脆直呼其名得了。” 杜映云缓缓动唇,“倒是有理。” 于是当日,杜映云去见敖月,一番巧言,哄得敖月神清气爽,甚至当下决定陪同杜映云去一趟阎家。 第六十八章 震慑 阎家正宅 为了筹办和冰魑族公主的婚事,阎司盛这几日颇为忙碌。 原以为双方尚未正式认亲,且此趟是家族有史以来,头一回兄弟俩一起成婚的,宗族的那帮长老定会跳出来反对。 没想到他们竟是集体缄默,如此一来,阎司盛瞬时省却了不少麻烦,远在岳谭法寺的阎茂宗也就未有多管。 此刻阎司盛忙完正事,和前几晚一样,他打算去看看贺楼慧莹。 刚要起身,一小厮急匆匆入内。 “大少爷,宫里头传话,说王上和王后稍后驾临。” 阎司盛停下动作,“他们怎么会突然过来?” 小厮摇摇头,表示不知。 阎司盛便开始暗自斟酌,很快得出结论。 敖月疲懒,鲜少外出走动,多数是受了杜映云的鼓唆,才会大晚上出宫。 至于原因,阎司盛笑笑,恐怕是有人去宫里头吹过风了,杜映云得知他即将和冰魑族公主成婚,于是过来探探情况,免得她爱女进门后,妯娌间相处地磕磕绊绊。 不得不说,对千痕以外的其她女子,阎司盛还是相当了解的。 不多时,皇室车辇进入阎家,后随了浩浩荡荡的宫人。 阎司盛携乔冢等一干家仆于会客厅外恭迎,说是恭迎其实就是双方客套一番罢了。 此刻王后杜映云状似随意问道,“咦?本宫听闻冰魑族王尊住在贵府,怎得没见着人呢?” 早已猜到她此行目的,阎司盛心底冷笑,面上仍是平平,“娘娘见谅,是阎某未将二位到访一事告诉刹尊。” 什么? 杜映云一时语塞。 于是默了会,杜映云才再次开口,“那冰魑族公主呢?你二人即将成亲,怎么也不带她来见见本宫?” 杜映云说着拉拉敖月,“你看王上都来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冰魑族公主叫来,本宫和王上也好早些认识认识这位准亲家姑娘。” 这么说是在提醒阎司盛,她并非外人,而是阎家姻亲,所以见一见冰魑族公主,实属应当。 闻言,阎司盛轻挑眉梢,“娘娘要见她不难,下月初前来观礼便是。” 毕竟流着阎氏血脉,虽说智谋不比阎司炔,但和一般人较量,阎司盛绝对是绰绰有余。 然而杜映云仍旧不死心,她再次扯了下敖月衣袖,暗示他帮忙解难。 殊不知敖月早已不耐。 大晚上出宫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要他主动求见一外族公主??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嫌他太空,没事干了是不?! 奈何无法,杜映云一再扯他,敖月只得懒懒张口,“下月的事下月再议吧,今晚本王和王后既然来了,阎卿便烦人去通传一下冰魑族公主,也好全了王后的心意。” 巧的是敖月话音方落,一袭白衣,刹梵莲缓步而至。 敖月和杜映云眼前一亮,二人同时暗道好个风雅翩翩的少年郎君。 随后敖月心思一绕,银发,少年郎,他知道此人是谁了,可敖月并不打算开口,一来是嫌麻烦,二来是作为人族王上,在人族的地界上,怎么说也得刹梵莲先打招呼才对。 而且自从得知刹梵莲是个黄口小儿后,敖月就再没把冰魑族当回事。 敖月在这厢自持,有意思的是阎司盛也不作引。 更甚者撇下敖月和杜映云,阎司盛主动走过去和刹梵莲交谈。 眼见阎司盛如此重视来人,杜映云伸长耳朵,听着他们对话。 于是和敖月一样,杜映云也猜出了白衣男子的身份。 冰魑族王尊刹梵莲? 这个念头一出,杜映云先是有些瞧不起他,如此文弱之人,能担何大事? 接着杜映云又转为欣喜,文弱不是正好么?方便她拿捏啊! 因此杜映云朝二人走过去。 “本宫刚还在念叨为何不见冰魑族公主,想不到她的王兄倒是先来了。对了,不如就由你去知会一下她吧,反正时辰还早,本宫在此等着便是。” 这话说得好像刹梵莲是她家中小辈似得。 敖月听得清楚,他立在原地,姿态愈发倨傲。 此刻刹梵莲淡扫杜映云一眼,未有搭理,便看回阎司盛。 “难为令弟了。” 什么意思?杜映云回头和敖月悄悄对视,皆表示没听明白。 阎司盛不禁失笑,“是啊,幸好有他,否则阎某……” 说到这阎司盛不再继续。 刹梵莲微一颔首,他轻叹,袖摆挥摆,数道冰息直射而出,且伴有慑人心魄的浑厚内力。 敖月和杜映云一怔,二人就见会客厅外,原本还一半覆雪一半湿漉的地面很快凝结出一层厚实的冰晶,剔透,坚硬。却堪堪避开了候在外头的一众宫人。 由此可见刹梵莲操控冰息的能力已到极致。 “冰天雪地,又有如此浩荡的队伍,若是个个湿了鞋袜,免不得教人笑话。” 留下这句,刹梵莲抬步离开。 杜映云和敖月二人面面相觑。 杜映云僵硬着红唇,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言行感到后怕。 而敖月恨不能躲到杜映云身后,这是哪门子的黄口小儿?明明是随便动一动手,就能轻易取走数百人命的罗刹好吗?! 蘭香院 烛火潋滟,满室旖旎芬芳。 贺楼慧莹趴在阎司盛身上,水眸传情。 阎司盛不怎么看她,反而忽然发笑,“猜猜今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贺楼慧莹知道宫里有贵客来,只是身为妾,她没资格出席。 阎司盛也不等贺楼慧莹回答,他便将今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尤其他和刹梵莲最后的对话,阎司盛说得一字不漏。 “是不是有趣?”阎司盛临末时问。 贺楼慧莹水眸晃了下,她埋头至阎司盛颈窝,“恩。” 虽然贺楼慧莹做了掩饰,可阎司盛仍是察觉她未有听懂。 于是阎司盛忽略心中那抹不悦,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好在敖月只有素心这一位公主,倘若多了,何止阎司炔,恐怕连我和刹梵莲,敖月都会硬塞两个过来。” 听到这,贺楼慧莹方才耸动双肩,“呵呵~,还真是呢。” 之后阎司盛翻身,和从前的他一样,没有过多前奏,便开始了掠夺。 “司盛……”贺楼慧莹低唤着他的名字。 她知道,阎司盛最喜欢她这样。 果不其然,阎司盛一吻落下。 在得以喘息后,贺楼慧莹继续低声呢喃,“司盛,倘若我也是公主就好了……” “我就有资格伴在你身边,做你的正妻……” ------题外话------ 想要欺压千痕?先过了刹梵莲这关再说~ 第六十九章 身世之谜 贺楼慧莹不停呢喃着这几句话,并未发现阎司盛的面色已慢慢转暗。 “若我也是公主,我就能……” “闭嘴。”阎司盛不再动作,他冷冷盯着贺楼慧莹,眸底满是寒芒。 他可以宠她,可以任由她在妾氏中做骄傲的孔雀,但他不能容忍她心存妄想。 “听好了,你的身份是妾,进门时如此,往后也绝不会变,倘若再敢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贺楼慧莹心头一凉,怎么也没想过这个夜夜宿在她房里,与她缠绵悱恻的男人,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而且自打受阎司盛垂青,她就发现自己竟是真的贪恋上了这位阎家大少爷。 外加阎司盛的疼宠不断,贺楼慧莹愈发爱慕他的同时,坚信阎司盛对她的感觉肯定也是一样的。 此刻贺楼慧莹面色惨白,她转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冷笑,“是啊,我不够资格,但如果我真的是公主身份呢……?” 贺楼慧莹仍旧不肯不死心。 岂料被阎司盛一把掰过小脸,二人对视,阎司盛冷冷开口,“可惜你永远都不是。” 冷酷无情的话,如同一根针深深刺进贺楼慧莹心头,她水眸瞬时含泪,“你走,走!” 和素心公主不同,贺楼慧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不承想阎司盛扬手,大掌狠狠落到她脸上,“谁准你这么和本少爷说话的?!简直放肆!” 接着又是一巴掌,贺楼慧莹被彻底打懵了。 她自幼是贺楼家的掌上明珠,从来都是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以前不喜尚文,家人便依着她习武,后来她想去春猎,中间是有过波折,好在贺楼戎最终还是带她去了,再后来贺楼戎亡故,贺楼翊继任家主,虽没了父亲,但贺楼翊对她依旧是好的。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心里觉得委屈,故意撒撒气,希望阎司盛能哄她一下罢了。 怎么……怎么就挨打了呢? 待到贺楼慧莹回神,阎司盛已经穿戴好衣衫,他不看贺楼慧莹一眼,直接甩门而去。 “……。” 贺楼慧莹四肢冰冷,她木讷地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泪水不禁滑落。 曾经她总是嗤笑她人为情所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时间晃过,转眼到了月初 “公主殿下,以上便是今日婚礼的所有行程。”喜娘笑着说道,“若您记不清没关系,我会陪在您旁边的。” 千痕点头,同时在心底暗道:阎家不愧为隐在人族幕后的掌权者,一个婚礼都如此复杂,而且地点还设在她闻所未闻的九门天台,一般人怕是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阎家老太爷呢?他们什么时候过去?”千痕状似随意的问道。 喜娘只当这位公主是在紧张,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千痕,“他们不去。” 千痕一怔,“不去?为何?” 喜娘再次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是阎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规矩?”千痕愈发疑惑。 于是喜娘干脆娓娓道出。 “老身有幸,曾侍奉过先夫人出嫁,这些事也是从先夫人口中听来的。”说到这,喜娘叹了口气,眼底隐有泪光,她赶紧抹了抹。 接着喜娘继续,“据说在很久以前,那会阎家刚崭露头角,老祖宗为了稳固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便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别寻了两位背景雄厚的姑娘为妻。谁知那两个儿子,竟是看中了同一位姑娘,而且为了获得姑娘芳心,两人不听老祖宗的劝,不停的各出奇招。最后姑娘决定嫁给两人中较为敦厚的大公子。就这样到了大婚当日,身着喜服的姑娘和大公子前往九门天台,岂料二公子不顾众多宾客在场,冲上去抢婚。婚礼因此被搅,大公子为守住自己的新娘,和二公子同归于尽,而新娘受不了这个打击,跟着自尽身亡。阎家老祖宗因此一蹶不振,若非还有个襁褓中的三公子,阎家血脉怕是在那会就断了。” “打那之后,老祖宗便定下规矩,除非是新娘嫡亲家眷,其余人哪怕是自家亲眷都不得前去观礼。其实也是老祖宗伤透了心的缘故。” 喜娘说的绘声绘色,并不知千痕更在意的是她之前提及的那位‘先夫人’。 先夫人?难道除了纳兰氏,阎家真有另一位已故的夫人?而那位夫人才是阎司盛和阎司炔的亲生母亲? 可是不对啊,阎司炔说过他的亡母姓纳兰,这个姓氏极其少见,所以不可能那么巧阎家连续两位夫人都姓纳兰。 千痕微微蹙眉,尤其想到喜娘在提及先夫人时隐隐含泪,那真切的神情显然不是作假。 “你说的那位先夫人是?”千痕问她。 岂料喜娘眸光忽然闪躲,她支吾几声,竟是慌忙替千痕盖上红头盖,“时……时辰不早,公主殿下,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见此,千痕也就不再多言。 阎司炔到底是谁生的,亲生母亲又是生是死,与她何干?呵呵。 阎府别院 “什么?”素心公主一脸惊讶,“今日不止我和司炔哥哥大婚,司盛哥哥也要娶妻??” 这件事该知道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唯独素心公主没人知会。 当然了,这要怪她平日里太过嚣张,以至没人愿意亲近她。 “我不要。”素心公主一脸的不悦。 喜娘无奈,只能不断好言相劝。 可素心公主就是不听,她把红头盖丢到地上,“司盛哥哥娶妻,为何偏挑在今日?还有啊,他怎么会和冰魑族联姻?不知道那是个蛮夷之邦吗?!”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要!”素心公主越想越气,尤其阎司盛身为兄长,他和他的正妻势必会走在最前面,而素心公主好不容易才可以风风光光嫁给阎司炔,她自然不能接受被其她公主盖过风头,更何况还是她眼中的蛮夷族女子。 因此杜映云刚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踏入清漪苑,她便听到爱女在房里吵闹。 “怎么回事?”杜映云推开门,在看到掉落在地的红盖头后,她眉头轻蹙。 如柳赶忙行礼,而后将事情经过道出。 “原来是这点小事。”杜映云朝元翠使了个眼色。 于是元翠将在场之人都请到外头。 此刻杜映云坐到爱女身边,笑着摸了摸她脑袋,“吾儿莫闹,本宫今日前来,其实不止是为了观礼,还为了替你撑腰。” 素心面色仍是难看。 杜映云便覆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素心闻言,眼底慢慢腾起精光,她蓦地抱住杜映云,“还是母后聪明~!” 第七十章 大婚 九门天台 四面环林,明明是平地,却云雾幺幺。中间一条蜿蜒流淌的五色华池,上立悠长石道,将高耸入云的九座石门贯穿成线。 刹梵莲闲庭漫步般绕了一圈。 虽和一般婚宴不同,无有热闹的喜庆,但刹梵莲却是觉得如此甚好。 直至两列仪仗队进入,杜映云坐在素心公主的轿撵内,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随后杜映云红唇勾勒。 “元翠。”杜映云低声开口。 跟在轿撵旁边的元翠即刻会意,她放慢脚步,悄悄后退。 待到元翠再次出现,她身后多了一名年轻女子,娥眉粉黛,很是貌美。 “一会机灵点。”元翠吩咐道。 女子低头应是。 她是太师贾珍的远房表亲,全名夏雪落,因是旁支庶出,不受贾珍重视,故而送到宫里头,贾珍只替她谋了个宫女身份,便不再管她。 此趟被王后杜映云看中,抬了她的阶,以王后贴身宫婢的身份带来九门天台,目的是要夏雪落以色相去诱惑刹梵莲。 如此一来,刹梵莲分了神,杜映云便有机会好好威慑其王妹一番。 “对了,娘娘说过他身手了得,让你小心着点,别事没办成,先送了小命。”元翠又是一句。 闻言,夏雪落一颗心跌堪称落谷底。 从前她就听闻冰魑族乃蛮夷之邦,好斗不说,族中权贵还喜欢豢养各类食人猛兽。 故而夏雪落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冰魑族王尊很是抵触,此刻甚至脑补出一满是络腮大胡,手扬铁锤的猛男形象。 另一边,坐于轿撵内的千痕,稍稍掀起轿帘,早把红头盖取下的她,看见一老一少两名宫女脱离了仪仗队,似是朝刹梵莲那方行去。 千痕微微挑眉,于是关注起二人动向。 不多时元翠停下,而始终低着头的夏雪落,先是瞧见一抹白色衣决,她不禁狐疑,随后壮着胆子向上看去,接着夏雪落眼前一亮。 好……好俊雅的男子! 夏雪落惊讶不已,未发现身旁的元翠在行礼,她只讷讷站着。 “喂,发什么呆!”元翠不停用手肘撞夏雪落。 夏雪落这才反应过来,她恍惚地看向元翠,就见这位王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正半福着身子。 夏雪落又愣愣看回刹梵莲,“您……您是冰魑族王尊?” 见此,元翠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臭丫头非但不行礼,还敢这么和一族王尊说话,是不要命了吗! 奇的是,刹梵莲竟然未有动气,反而微一颔首。 夏雪落就以为他人如其貌,是个气度雅量之人。 “拜见王尊,奴婢是贾珍的表外甥女,哦对了,贾珍您恐怕不知道,他是……”夏雪落自顾自说着,先前的抵触荡然无存。 元翠一见冰魑族王尊面无不悦,仅有少许悲悯,她只当他是被夏雪落外貌迷住,大喜之余,元翠悄悄退下。 殊不知刹梵莲一旦如此,就说明他已生出杀意。 因此千痕微微蹙眉。 夏雪落仍旧沉浸在对刹梵莲美好幻想中,她一通絮叨,终是自报完家门,“奴婢说完了,那您呢?是怎么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王位?”夏雪落开始问他。 然而等了半晌,不见刹梵莲回应。 夏雪落不免尴尬,她走近一步,“王尊恕罪,奴婢……是不是话太多了些?” 刹梵莲指尖凝息。 夏雪落浑然不觉,她脸蛋微微泛红,小声呢喃道,“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见着您就突然聒噪起来,以前……奴婢不是这样的。” 一句话让刹梵莲动作停下,他看向仪仗队,下一刻与千痕目光相碰。 曾几何时,有的人也是这般聒噪。 刹梵莲雾眸深了深。 与此同时,星星点点的雪花开始临空飘落。 直至一片雪花落到刹梵莲羽睫上,他收回目光,不再有杀念,而是抬步朝不远处的观礼台行去。 千痕自是不知他为何会收手,总之放下车帘,千痕再次戴上红头盖。 不多时仪仗队停下,两位新娘由喜娘搀扶着下轿。 杜映云跟在素心公主后面,她先是看看千痕那方,杜映云面露不屑。 随后当她发现刹梵莲并未受夏雪落诱惑,还好整以暇地坐于观礼台上,杜映云脖子一僵,她赶忙招来元翠。 “怎么搞得??” 元翠很是尴尬,她覆到杜映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杜映云咬牙。 天底下居然有不好女色的男子?! 她不信! 为平复杜映云怒气,元翠忙接着道,“娘娘莫恼,奴婢倒是又想到了个法子。” “说。” “既然今日给不了那位下马威,咱们何不主动示好,将夏雪落送去伺候她,也算是个人情。” 杜映云听完更加不悦,“荒唐,本宫乃人族王后,冰魑族公主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本宫去讨好。” “娘娘您细想看看。”元翠笑,有些阴冷,“她身边总有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伺候着,碍于是您赏赐,她也不能把丫鬟怎么着,长此以往,阎家大少爷不瞎,还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元翠没有说完,但暗示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总之只要能挑得他们夫妻不睦,冰魑族公主在阎家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受尽白眼不说,还极有可能连个妾氏的地位都不如。 届时素心公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无视这位长嫂。 “妙,此计甚妙。”杜映云不禁赞叹。 “那奴婢现在就把夏雪落送去阎家。”元翠躬身告退。 殊不知千痕耳力敏锐,二人的对话她听得一字不差。 千痕勾唇,是讽刺的弧度。 人族王后是么?呵呵。 是谁告诉她们,她不能把丫鬟怎么着的?连阎司盛最宠爱的锦娘她都敢处理了,更何况是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小丫头? 言归正传,两名喜娘分别将新娘搀扶至第一座石门。 身着相同喜服,千痕在前,素心公主在后。 对此,红布掩盖下的素心公主小嘴乱噘,却是生生忍了下来。 等了约莫半刻,千痕余光处映入一双金纹云锦靴。 “公主。”阎司盛出声,颇为柔情。 千痕微微点头。 然后阎司盛将一枚千年血玉交于千痕。 是今日的礼程之一,并且按阎家祖制,阎司炔这个时候也要将他事先准备的定情信物交给素心公主。 千痕仔细倾听,可惜听不见半点动静。 于是在向第二道门走去时,千痕刻意放慢了脚步。 她需要知道素心公主手上拿的是什么,会不会和她推测的一样,也是千年血玉。倘若是千痕便要想法子在自己的血玉上留些记号,以确保阎司炔无法利用这点暗中交换新娘。 ------题外话------ 明天是高潮部分 当小炔炔见到小痕痕会是什么反应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哒 第七十一章 露出真容 “小心石阶。”阎司盛提醒。 千痕有听见,可她还是绊了下。 “……。”阎司盛微微皱眉。 暗道此女怎得这般笨手笨脚,难道一直以来的少言寡语,其实都是为了藏拙? 想到这,阎司盛眉头皱的更紧。 没人喜欢愚笨的妻子,即便现在容貌再美,又有刹梵莲这个强力后盾作为支撑,但若是本人不够气度和智慧,那么待到来日,阎司盛真的登至权力巅峰,琉璃公主又要凭什么陪他俾睨天下? 难道仅仅是靠美貌? 如此,岂不荒唐。 阎司盛不禁从鼻腔哼了声,略沉,带有不喜。 殊不知千痕这一绊,借住弯身的动作,她看清了素心公主手上的信物。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千年血玉! 千痕眯眼,根本没理会阎司盛的转变。 直至走完九道石门,两对新人并排而立,五色华池的水随之泛出绚丽光芒,将新人和喜娘包围在内。 见此,刹梵莲雾眸变暗。 千痕和阎司盛在里面做什么?刹梵莲想知道。 光圈内,喜娘们用银斗舀了一瓢五色华池的水,先是递于两位新娘。 千痕为防有诈,她假意抿了抿。 接着喜娘又将银斗交给两位新郎。 阎司盛面无表情地喝了下。 阎司炔在接过银斗之际,绯唇微勾。 喜娘就见他抬起另一侧广袖,遮面后,微微仰首。 “喝了五福池的水,四位定会子嗣昌盛、恩爱永嘉、体泰长宁、路通八面、白首偕老,现在就请四位新人上前,接受五福星芒洗礼。”两喜娘齐齐说道。 是今日婚礼的最后一步,而且按照阎家祖制,一旦礼成,任凭发生天大的事,都不可变,更不得休妻。 “呵呵。”阎司炔倏然低笑,他眼尾越过身旁素心,随后落至另一位新娘身上。 眸光勾人,一瞬不瞬。 千痕和素心戴着红头盖,自然是看不见的。 可阎司盛不瞎,很快察觉到阎司炔异样的目光,于是阎司盛朝他看去。 见此,阎司炔眸子方才微动,在移至阎司盛后,他目光变得轻蔑。 与此同时,素心公主忽觉一阵头晕,她摇晃几下,很快晕倒在地。 阎司炔也不管她,在快速打晕两名喜娘后,阎司炔抬步朝千痕走去。 “抱歉,让你久等了。”阎司炔开口,声线低醇而迷魅,“不过放心,我既答应了,就不会辜负你的一番情谊,血玉我有听你的事先准备,混了迷药的五福水,我亦是听了你的,一滴没沾。” 这句话一出,阎司盛当场震住,他看看倒在地上的素心公主,再扶住自己晕眩的脑袋,某个念头在心底无限扩大。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阎司盛不停否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于是阎司盛猛地掐住千痕脖子。 “你这个贱妇!”阎司盛咒骂,“居然在背着我搭别的男人!!” 是的,阎司盛疯了,尤其那个带给他奇耻大辱的男人还是他的好弟弟-阎司炔。 “说,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礼单透露给他的!!” 不等千痕回答,阎司盛继续恶狠狠开口,“想用一样的血玉蒙混过关??贱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阎司盛说着,另一手夺过千痕手中的千年血玉,遂大力往地上砸去。 “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得逞!” 阎司盛紧紧咬牙,是为让自己保持清醒,否则一旦他也昏过去,就没人能阻拦这对奸夫**走出五福星芒,完成最后一道礼程。 届时不会有人疑心新娘被掉包,而等在外头的杜映云等人,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待到他们发现,阎司炔和琉璃公主早已乘轿离开。 从此阎司盛颜面彻底扫地,别提家主之位了,不沦为权贵间的笑柄已是万幸。 阎司盛越想越火大,他强撑着身子,杀死琉璃公主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蠢货!真以为他看上你了?”阎司盛手劲加大,“不过是被他玩弄的一颗棋子罢了!!而且还是用来对付我的棋子!!” “就算娶了你,也只会当垃圾一样丢在旁边!” 阎司盛语闭,凤眸霎时怒睁,杀意随之尽显。 见此,阎司炔绯唇含笑,他挥动衣摆,五色华池泛出的绚丽光芒消失。 观礼席上,杜映云蓦地站起,“怎么回事?!” 因离得太远,杜映云分不清哪个才是她的爱女,“元翠!元翠!” 她大叫,忘了元翠正在前往安排夏雪落的路上。 而刹梵莲略一思忖,很快明白过来阎司炔的真实意图。 因此刹梵莲没有动。 看来之前还是低估了阎司炔,刹梵莲如是想着,不过好在他们这边也不差,千痕并非省油的灯,更何况还有好几张底牌,千痕至今未有动过。 诚如刹梵莲所料,红绸掩盖下,千痕一派淡定。 曾遭天雷地火,再多的痛苦她都尝过了,如今只要有一口气在,她都不会轻易变色。 只是对阎司炔居然能料到她不会喝五福水,还反过来陷害她,千痕多少有些不甘。 “放……放开我,我……自会和你解释清楚的。”千痕开口,假意语调不稳。 阎司盛哪里听得进,双眼因气怒已然布满血丝。 “我有办法……证明……我和他没关系……” 阎司盛冷笑一记,“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信?” “好……你可以不信……但如果你今天杀了我……冰魑族和人族……势必开战……你便是罪魁祸首……” 这回阎司盛有了动容,他掐住千痕的手微顿,似在沉思。 “另外……你还会背上……弑妻的恶名……” 千痕的意思很明白,除非阎司盛愿意对外承认自己的未婚妻室和亲弟苟合,否则他只能背上大婚当日,无故弑妻的恶名。 闻言,阎司盛恼火归恼火,但握住千痕脖子的手终是一点点松开。 这样一来,千痕不止将一盘死棋救活,还顺带道出了阎司炔今日的真实目的。 只是最终能不能想通,全看阎司盛本人了。 至此,阎司炔凤眸微凛。 看来果真如他所料,这个冰魑族的女人不简单。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刚刚脱困的冰魑族公主,竟是蓦地迈步,随后扑进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阎司炔怀中。 阎司炔一怔。 阎司盛则是浑身血液再次飞速逆流。 贱人!!!他想要怒吼!想要掐死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奈何晕眩感加重,此刻的他身形开始虚晃。 阎司炔回神,却是来不及推开冰魑族公主,就被一道电光击中胸口。 是的,千痕早有准备,而且不止如此,真正要阎司炔性命的还在后头! 随着千痕第一击落下,天地开始变色,乌云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一时间整个九门天台陷入昏暗。 紧接着闪电将天空撕开,数道惊雷从天而降。 ‘轰-轰-’落到地面,好似炸开一般。 因迷药关系,阎司盛意识逐渐殆尽,却是在看到这一幕后,瞳孔不受控地缩了缩。 另一方的观礼席上,杜映云吓傻了,她颤抖着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余下仪仗队亦是如此。 唯刹梵莲雾眸微狭,他知道千痕的本事,但不知她厉害到这个程度,居然还能引来天雷。 而被电光团团围住的阎司炔,强烈杀念瞬时腾起。 他迅速凝息,同样的势不可挡。 “本事不小,但这样就想取我的命?呵呵,没那么容易。”阎司炔冰寒出声。 与此同时,天空传来炸响,一道滚滚天雷直朝阎司炔头顶逼近。 阎司炔却是不显慌乱,他勾唇,用内息将琉璃公主重新吸入怀里,然后反手箍住她腰际,一个旋身后又用内息推开她,“你引来的天雷,还是你自己先受罢。” 雷声逼近,眼看就要击中千痕,她红头盖被一同而来的罡风卷入半空。 第七十二章 失了脑子 九门天台,原幽美静谧得如同仙境,可这一日,随着千痕的第一道电光,所有的虚幻被统统打破。 空中满是滚滚乌云,闪电一遍又一遍地化开天际,惊雷咆哮着下落,炸开几方土地,硝烟一时间漫天飞扬。 炼狱,此情此景真真像极了人间炼狱。 又是一道惊雷临空飞落,直逼阎司炔头顶。 他微一勾唇,将琉璃公主吸入掌心,遂环住她腰际,阎司炔旋身一推,两人位置交替。 “你引来的天雷,还是你自己先受罢。” 雷声逼近,琉璃公主的红头盖被一同而来的罡风卷入半空。 阎司炔毫无心理准备,一张熟悉的绝美脸庞,就这样倏地撞入他眼底。 阎司炔怔住了。 他对上她的眼。 和昔日的那个少年一样,她魆黑色的瞳孔深处,似有一股诡异的妖冶,能轻易将人在无形中纳住。 而且…… 这双眸子明明无波无澜,他却偏能感受到其中蕴有惊涛骇浪般的强烈仇恨。 不觉间,阎司炔情绪变乱,和上回从清漪院出来时一样,他从不停歇的大脑,静止了。 然而……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片刻。 千痕飞速抓住阎司炔衣襟,将他带到跟前。 千痕面无半分表情,动唇,声音冰冷蚀骨。 “抱歉,为你而来的天雷,本公主怎可独自分享。” 于是这一日,阎司炔的记忆到此为止,他不是没能做最后的抵御,而千痕亦可以躲开这道天雷,可两人一个失了脑子,一个宁可同归于尽,也不愿给对方半点逃跑的机会。 ‘轰-!’ 一声巨响,所有的所有戛然而止。 …… 两个月后,冰魑族王宫 “你总算醒了。” 千痕吃力地睁开眼,就见刹梵莲立在她床边。 “……。”千痕一阵头疼,而后环顾四周,是她曾住过的寝殿,“我怎么在这?” 刹梵莲低叹,遂倒了杯清水递给千痕,“先润润嗓子吧。” 千痕这才发现自己喉咙火烧般疼痛。 “以后不要再这般拼命了。”看着千痕喝水,刹梵莲继而道,“昏睡了两个月,那日若非本尊救你,你现在早已命丧黄泉。” 千痕愣了愣,她刚要道谢,很快想到什么,千痕问,“阎司炔呢?怎么样了?” 见此,刹梵莲微蹙眉心。 “怎么不回答?他到底怎么样了?”千痕追问。 刹梵莲仍是默,他稍稍侧过身,方才低缓开口,“如果我说他死了……?” 同时刹梵莲眼尾状似随意地扫向千痕。 “当真?”千痕神情不变,连音调亦是平平无奇。 刹梵莲便收回目光,他摇了摇头,“阎司炔比你多中数道天雷,只是目前尚无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传出,而且因着阎茂宗等人连夜赶回,阎家俨然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围城。” 千痕思忖几许,“未有发丧,那就代表阎司炔有可能还活着,只是身负重伤,所以阎家才封锁了一切消息。” 说完,千痕疑问地看向刹梵莲,“阎茂宗没找你讨要说法?” 刹梵莲面上划过一丝悲悯,“找本尊?呵呵,众目睽睽下,是阎司盛先要置你于死地。” 也就是说,双方扯平,而且真要论孰是孰非的话,反而是后动手的这方占据上风。 千痕睡久了,居然把阎司盛给忘得干干净净,于是她不再说话,开始揉按酸痛的太阳穴。 “不过事后,阎司盛倒是有派人送信给你。” 刹梵莲说完,见千痕不语,他顿了顿,复又道,“他说……” “不用告诉我了。”千痕躺下,“这个人怎样与我无关。” 不是气话,而是除非与报仇相关,千痕根本不想搭理此人。 并且千痕不用听都知道,阎司盛的信里定是写了一堆道歉的温情软语,千痕刚醒,身子骨还十分酸软,不想因此给胃再添上一点毛病。 是的,她没有料错,在亲眼见到琉璃公主对阎司炔狠下杀手后,阎司盛所有不信悉数消散,更甚者为她回报阎司炔的污蔑,所展现出的超强实力,阎司盛由衷赞叹。 不论是否聪慧,光凭这份能耐,此女便足够陪他俾睨天下了,是那日后,阎司盛的得出的结论。 可惜迟迟未等到琉璃公主回信,阎司盛情绪渐低,却也从未想过要亲自前往冰魑族探望。 …… 如此过了几天,直至人族太师贾珍忽然到访冰魑族,他奉上金银财帛,并向刹梵莲道明来意。 “与敖氏皇族联姻?”刹梵莲单手支额,只觉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莫非贵族王上至今还不知琉璃已与阎家长公子婚配?” 贾珍谄笑着回道,“知道知道,自然知道,但礼一日未成,琉璃公主便仍属自由身,况且两月前九门天台发生的事,我族王上通过王后已然知晓。琉璃公主受尽委屈,王上、王后皆心有不忍,因此特意命贾某前来,望能给琉璃公主谋一个更好的归宿。” “呵呵。”刹梵莲笑,连唇角都不曾弯一下,“所以贵族皇室是打算和阎家抢人了?” 贾珍闻言,脊背一僵,这话他不好回答。 支吾了半天,贾珍尴尬开口,“倒……倒也不是这么说,就是王上和王后觉得琉璃公主和阎家闹到这个地步,应当……不会再和他们谈婚论嫁了。” “何意,难不成是在暗指本尊王妹性格刁钻,尚未成婚便与夫家闹翻?”刹梵莲雾眸凛起,儒雅中透出威严。 “不敢不敢!是……是鄙人嘴笨,还请刹尊宽恕。”贾珍连连作揖。 刹梵莲不稀得再看此人,他微微阖眸,“阎家二公子如何了?” 只以为刹梵莲是在担忧两族交情,贾珍重新换上谄笑,“刹尊请放心,贾某听闻二公子无恙。” “哦?”刹梵莲不置可否的反问,毕竟连他都打探不到的事情,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小太师又是如何知晓的。 此刻,贾珍自信地晃了下脑袋,“有禀刹尊,是贾某有一个表外甥女,于两月前去了阎家侍奉。” 他说的正是宫女夏雪落,刹梵莲和她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夏雪落絮絮叨叨讲了了一大通关于自己的身世。 故而刹梵莲不再多言,他挥退贾珍,关于和敖氏联姻,他纯当笑话听了。 之后刹梵莲去了趟千痕寝殿,将方才贾珍的话原封不动道出。 “……。”千痕紧了紧拳,没有作声。 “恐怕不似贾珍说的这般简单,否则阎茂宗应当早就回法寺修习。”刹梵莲如是道。 千痕仍旧握拳,“这样都没能杀了他。” 二人沉默了一阵。 直到千痕做出决定,“我要回去,而且今日就动身。” 刹梵莲蹙眉,不知为何,冰冷的胸腔有了些不畅。 “这般仓促,不如明早再走?” 换来千痕异样的目光,“你认为我还能坐得住,睡得着?” 是的,千痕原本打算等到阎司炔死讯传出,她再回去专心对付黑影军以及当年的幕后元凶,但现在阎司炔居然安然无恙的活着,千痕所有努力白费,她岂能再忍。 自知劝说不动千痕,刹梵莲叹了口气。 “那你准备如何再入阎家?”他问。 ------题外话------ 换了封面,不知道宝贝儿们喜欢以前的还是新的 我个人觉得新封面清晰度有些低(掩了个面的) 另外,谢谢董秋123的打赏,大么么!爱你!! 第七十三章 再入阎家 千痕伸出手,“阎司盛的信给我。” 和刹梵莲一样,千痕亦是半点没把敖氏皇族的议亲当回事。 闻言,刹梵莲无有动作,“有阎茂宗等人在,单靠阎司盛的求解信,你就想再入阎家,怕是不能,而且还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我知道。”千痕一脸淡然,“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现在的情况而言,我别无选择。” 明明如花似玉的年纪,千痕却没有一天过得安稳,她何尝不想有疼爱自己的家人,享受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慵懒日子,还能经常和疼她宠她的兄长撒撒娇,哪怕做错事也不用担心挨骂。 然而属于她的一切早已灰烬,再不可能有重现的那日。 想到这,千痕眼底划过一抹黯淡。 父王、母后、卜星天、逸哥哥…… 许是很久没有忆起过往,千痕不禁动了动唇,无声,却饱含思念。 刹梵莲看着她,由于千痕动唇的幅度很小,他只读懂了最后的逸哥哥。 刹梵莲微一蹙眉。 “身为冰魑族王尊,本尊不能经常前往他族,上回这么做已是例外,所以此趟你需得独自去应对,万事小心。” 千痕仍旧沉浸在对亲人的思念中,她微微笑了下,“好的。” 殊不知,这一笑颠覆了她往日冷漠的形象,很美,甚至可以用一笑倾城来形容。 刹梵莲只觉眼睛似是被烫了下。 于是他转过身,背对千痕,“一定要保证安全,不然琉璃知道会伤心。” 提到琉璃,千痕心头又是一暖,“她人呢?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到她。” 关于琉璃的事,刹梵莲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今日他不知怎得,就这样直言道出,“在冰室习武,三年为期。” “为何要她习武?”千痕很是不解,琉璃不是刹梵莲唯一的亲人么?且刹梵莲身手不凡,又是一族王尊,有他庇护,琉璃根本毋须担忧自身安危。 然而等了许久,刹梵莲都没有回答。 “需要什么尽管带上,路途遥远,别苛待了自己。” 留下这句刹梵莲离开。 …… 人族,王城 繁花簇锦,春光正浓。 大街上年轻少女们身着各色花哨衣衫,莺莺燕燕,好不惹眼。 唯千痕仍是一袭素裙。 本就无所谓打扮,更甚者千痕只带了几套日常换洗的衣物,连刹梵莲送她的那件粉霞藕丝长绒外褂,千痕也没带上。 然而,一路上仍是有不少公子哥暗自打量这位素面素衣的女子。 贺楼翊在酒楼买醉,他举杯豪饮,由于临窗,他余光倏地瞥见街上似有一抹倩影。 “贺楼公子果真海量啊!”某商贾谄笑道。 自打贺楼慧莹成了阎司盛小妾,贺楼翊发现阎司盛对他仍是极为疏离,贺楼翊心中多有苦闷,因此开始终日买醉,结交的好友也从权贵沦为普通商贾。 贺楼翊放下酒杯,双颊微红的他朝窗外望去,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一素裙女子身上。 看清女子侧脸,贺楼翊一愣。 确是个貌美的,可怎么觉得有些面熟? 贺楼翊在脑中搜索。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子??” 贺楼翊回过神,他朝那名商贾笑笑,继续倒酒。 又是一杯酒下肚,贺楼翊方才唤来身后随从,耳语几句,随从便退了出去。 阎家正宅 漆色大门紧闭,以往的守卫小厮一个不见,千痕立在门口,面色冷凝。 果然变得严密了。她暗道。 之后叩响大门,等了良久,才有一小厮探出脑袋。 贺楼翊随从离得远,并未听清千痕说了些什么,只瞧见她递了封信给见小厮,小厮关上门,再次出现便是引千痕入内,大门也随之重重关上。 看来此女身份高贵,否则阎家不会接见。 如是想着,那名随从回去复命。 而千痕进入阎家,走了没几步,便被一柄横飞而来的利剑挡住去路。 “你还敢来?!”人未至,卫羽的剑和声音先一步到。 可当他气冲冲地临空跃出,看清这位冰魑族公主后,卫羽瞳孔骤然紧缩。 “你……你……你是……”卫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另一位同样气恼,但相对冷静的卫翼,此刻亦是跟了出来。 见到千痕,卫翼步子由快变徐。 这……怎么回事……??为何冰魑族公主会和千痕那小子长得这般相像?? 因阎家祖制,两月前的婚礼,卫翼和卫羽没能前往九门天台,所以二人是头一回看见这位冰魑族公主真容。 卫翼和卫羽僵在原地,明知不合礼数,可他们仍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番,尤其她的喉结和身段。 然后二人对视。 真是个女的。二人得出结论。 换言之,冰魑族公主和千痕纯粹是长得像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道黑影极速闪出。 和卫羽不同,这道黑影内息浑厚无边,而且一出手就是直击千痕脑门! “祖父不要!!”不会移形换影,阎司盛堪堪跟上,结果不言而喻,他的这一声根本阻止不了阎茂宗。 于是在场几人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地表开始颤动,烟尘弥漫。 卫翼和卫羽再次对视。 这女的就这么被老太爷打死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 “够了。” 一道低醇嗓音从烟尘内传出。 原来刚才电光火石间,是阎司炔突然出现,替冰魑族公主接住了这一击。 阎司炔也不转身,就这么静静立在她前头,与一脸震怒得阎茂宗对视。 “混小子!她把你害成这样,你居然还护着她?!” 白发须眉,双眼炽热如炬,阎茂宗大喝,气势非一般的恢弘。 卫翼和卫羽滚了下喉结,他们试图劝老太爷不要和爷置气,不承想被老太爷一掌劈开。 “放肆!”看着受了伤的二人,阎茂宗愈发恼火,“难道连你们也想造反?!” 此言一出,卫翼和卫羽齐齐在心底喊冤,他们哪敢啊,不过是希望老太爷念及爷的伤势,别再和爷动手了。 那么阎司炔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 看不出,至少在千痕眼里,他是完好无事的。 之后阎司炔抬步,由始至终他不看身后女子一眼。 只在略过阎茂宗之际,阎司炔再次开口。 “我说过,那日的事与她无关。当然,你可以执意追责,我也可以搬回别院。” ------题外话------ 友情提醒一下各位大宝贝儿 现在的章节将来可能会按倒V,纳入VIP章节 所以可以先看起来哈,以免到时候变成收费章节 爱你们,笔芯! 第七十四章 有些酸了 阎司炔抬步,由始至终他不看身后女子一眼。 只在略过阎茂宗之际,阎司炔再次开口。 “我说过,那日的事与她无关。当然,你可以执意追责,我也可以搬回别院。” “你!!”阎茂宗气极,再次看向冰魑族公主,仍带了强烈杀意,只是未有继续发作。 待到人全走后,阎司盛方才上前。 “公主,你没事吧?”他关慰道。 千痕摇头的同时,心中所有所思。 阎司炔为什么要救她? 还有阎司炔一说要回别院,阎茂宗便没了声音,可阎司炔以前不是一直住别院的吗?搬回去又有何要紧? 千痕思虑间,阎司盛环上她肩膀,“此来路途遥远,想必你也累了。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千痕不语,她后退半步,避开阎司盛的触碰。 亲眼见过琉璃公主一怒,雷霆万钧时的英姿,阎司盛对她的心境已有了些微变化。 因此阎司盛没有不悦,还配合地收回手。 他道,“这回就住蘭香院吧,也不是客了,迟早要住过去的。” 知道蘭香院是阎司盛的后院,千痕未有反对,反而借这个档口问,“你祖父气成这样,你不怕他反对你我的婚事?” 阎司盛笑笑,“公主且放宽心。那日的事情祖父已知晓是二弟做错在先,而且若非我及时洞察收手,后果必定不堪设想。所以如今二弟沦落成废人,总算是他咎由自取。祖父气归气,却不能以此为由,反对你我成亲。” 自负如阎司盛,完全没想过他会洞察是因为谁。 千痕也不介意,她继续假意道,“废了?可我看他还好好的。” “呵呵。”阎司盛笑意加深,带了明显讽刺,“表面而已,其实……” 不及他说完,“司盛~。”贺楼慧莹竟是巧笑着朝二人走来。 阎司盛皱了皱眉,遂朝她身旁的惠儿看去。 惠儿是贺楼慧莹从母家带来的丫鬟,对贺楼慧莹忠心耿耿。 而且自从上回贺楼慧莹和阎司盛闹翻,阎司盛再未踏入过其房门一步,惠儿便开始从中周旋,不止打点阎司盛身边的下人,让他们替贺楼慧莹说好话,连同阎司盛的行踪,惠儿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所以今日冰魑族公主刚来,贺楼慧莹便适时出现,阎司盛可以肯定又是惠儿在背后多嘴。 此刻面对阎司盛不悦的目光,惠儿抿了抿唇,害怕地低下脑袋。 贺楼慧莹不察,仍旧一脸笑意。 直至她看清阎司盛身旁的女子,贺楼慧莹瞬间怔住。 这……难道就是冰魑族公主?? 好……好一个美人!光是一身简单素衣,就已经将她彻底比下去了!这要是真的打扮起来,还不得是倾国倾城迷倒众生了?? 届时,阎司盛眼里还会有她贺楼慧莹的存在吗?答案显然是否啊! 妒火为此一触即燃,贺楼慧莹银牙暗咬,但也不敢当着阎司盛的面前表露半分。 于是趁福身行礼之际,贺楼慧莹心底暗暗生出一计。 “这位想必就是琉璃姐姐了吧。”贺楼慧莹笑着开口。 千痕稍一点头,未有接话 她是见过贺楼慧莹的,也知道此女成了阎司盛妾氏。 然而千痕并不想和她有过多交涉。 “姐姐果真好姿色,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只一眼便相形见惭了呢。”贺楼慧莹继续说着。 “听说姐姐身手超群,连二少爷都能匹敌,妹妹不才,自幼也学过些功夫,不知能否向姐姐讨教几招呢?” 贺楼慧莹笑意盈盈,从表面看不出丝毫异样。 可千痕听明白了。 说是讨教,其实是想让不明实情的人,以为她一进门就和阎司盛的妾氏动手。 然后千痕就会被冠上一个善妒的称号。 待传到阎茂宗耳朵里,阎茂宗本就恨不得扒了千痕的皮,到时会怎么对她,不用想都知道。 “不必了。”千痕开口,声音有些冷,“有向本公主讨教的工夫,你还不如多想想如何让母家重振昔日风光,也省得你兄长终日尽和些下九流的人混在一起,让人看笑话。” 简单一句,就让贺楼慧莹笑容瞬时僵住。 “姐姐你……你休要胡说,我兄长才不会这样。” 阎司盛亦是朝千痕看去,“你认识贺楼翊?” 淡淡“恩”了一声,算是千痕的回答。 然后千痕继续对贺楼慧莹道,“不然我现在带你去醉仙楼看看如何?” 是的,刚才不止是贺楼翊看到千痕,千痕也同样瞥见了这位纨绔公子,甚至知道他派人跟踪自己,只不过千痕不屑理会罢了。 贺楼慧莹仍是不信,她看向惠儿,小丫鬟会意,赶忙朝醉仙楼赶了过去。 而阎司盛自是懒得多管贺楼府闲事,此刻的他,只想知道琉璃公主是怎么会认识贺楼翊的。 于是阎司盛追问,“你我在聚宝阁相遇并非偶然,你其实是冲着贺楼翊去的?打晕他后发现我在,你才……” 未及他说完,贺楼慧莹突然惊呼,“什么??那日伤我兄长的人竟然是你?!” “姐姐你……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害她在聚宝楼卖弄了那么久,到最后连阎司盛的面都没见到,原来是被这个女人捷足先登了! 不然的话,以她的容貌,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成为阎司盛正妻啊! 贺楼慧莹越想越气,因此她冲上去,一副要找琉璃公主算账的气势。 被阎司盛拉住,“发什么疯!” 贺楼慧莹推搡着他,“放开我,我要找她问个清楚!” “放肆!公主身份高贵,你算个什么东西!别忘记本少爷曾经说过的话!” “我不管!不管!” 骄纵的脾气上来,贺楼慧莹什么都听不进。 待到阎司盛再忍不住,他一巴掌打过去,贺楼慧莹方才恢复理智。 “司盛……”贺楼慧莹捂住红肿的侧脸,水眸含泪。 可惜阎司盛半点不看她。 而是紧紧盯着一脸淡然的千痕,阎司盛眉宇不自觉皱起。 她和贺楼翊…… 没能得到答案,阎司盛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心头竟还会生出一种被蝼蚁啃噬的酸麻感。 ------题外话------ 阎司盛酸了,以后他会更酸,酸到骨子里,酸到发疯 另,各位大宝贝儿们,本文预计2月13日中午上架 到时会有丰富活动,望各位大宝贝儿们前来支持哟!!! 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 重要的事说三遍! 另的另,活动我会于今日发公告,以及置顶,请关注哟,么么哒! 第七十五章 心腹 阎家正宅,蘭香院 “真的?冰魑族公主真的回来了??”巧娘一脸震惊。 坐在她对面,带来这个消息的玉娘则是眸底染上阴沉,“恩,所以我们是时候该动手了。” “可……”巧娘为难地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么做太狠了些。” “你这个没出息的!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难不成真要等到被赶出去,你才会知道后悔?!” 于是在玉娘的连番训诫下,巧娘终是点了点头。 “好吧,稍后我去准备就是。” …… 阎司盛把千痕送到蘭香院。 原本阎司盛是打算让三位妾氏出来向千痕见礼的,不承想遭到千痕拒绝。 “好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阎司盛未有多心,他带着千痕四处转了一圈,顺带让千痕挑选心仪的寝卧。 千痕面上没什么变化,心底却是在不禁暗叹。 真真奢侈浪费,不过是个少爷的后院罢了,就有普通富人家宅子一般大小。 不止有庭院、假山,还有偌大个台榭,和大大小小几十个空余的房间。 最后千痕为了方便外出,她随意指了间靠近院门口的空房,“就这吧。” 阎司盛颇为讶异,“会不会太小了些?” 千痕摇头,未有多说。 阎司盛就想起以前给她礼单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淡泊。 因此阎司盛不再劝她,他转了个话题,“东面临近台榭处,是阎某两位妾氏玉娘和巧娘的住处,北面庭院旁边,是你刚才见过的慧娘住处。玉娘是府里老人了,你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找她。” 千痕简单“恩”了一声。 见此,阎司盛磨了磨唇,想要再次问她关于贺楼翊的事。 巧的是一小厮突然过来,说是老太爷找。 不得已,阎司盛只好随小厮离开。 两人走后,千痕准备回房休整,余光倏地瞥见某身影从角落快速晃过。 千痕想了想,遂朝那方走去。 “你是?”她问。 一衣衫粗陋的女子躲在角落,脖子布满伤痕,且低着头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 千痕觉得此女似是眼熟,于是她又道,“不妨事的,把头抬起来吧。” 女子没有,还往后缩了缩。 “那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千痕耐着性子。 岂料女子一听,开始猛力摇头,“不,不,不能的。否则,否则会被打死。” “谁打你?又为什么要打你?”千痕边问,边试图走近女子。 “慧,慧娘。” “贺楼慧莹?” 女子点头,很快又摇头,“不是,不是她,是我自己跌的。” 女子前言不搭后语,千痕只道她脑筋大约不好使。 可阎家乃高门阔府,怎得会留下这样的丫鬟? 千痕愈发好奇,直到她一把抓住女子,女子受到惊吓猛地抬头。 居然是她? 千痕记起来了,此女是两月前大婚那日,曾被一老嬷嬷至刹梵莲跟前的小宫女,之后发现刹梵莲不受美色诱惑,王后便让那老嬷嬷把此女送往阎家,其目的纯粹是为了让千痕夫妻不睦。 “夏雪落?”千痕道,她记得老嬷嬷当时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夏雪落一听,双眼顿时蓄满泪水,“你,你认得我?” 千痕淡笑,“算是吧。” “那你,你能不能救我出去?” 这回千痕摇头。 夏雪落一阵失望,她泪如雨下,“表舅舅不肯帮我,你也不肯帮我,谁都不肯帮我……” “表舅舅?”千痕略一思忖,结合后来贾珍觐见刹梵莲时说的话,她有了猜测。 “是太师贾珍?” 夏雪落点点头,“表舅舅只管跟我讨要消息,一点不管我生死。” 女子自怨自艾,千痕闻言不禁蹙眉。 “与其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 “自己?”夏雪落呢喃,随后惨笑着抬起双手。 千痕看清,眉蹙得更深。 “怎么会这样?”千痕问。 夏雪落颤抖着深吸了口气,未有言语。 然而不及千痕查看,夏雪落再次变得惶恐。 “别打我,求求你了!我不会勾引大少爷的,不会的!”夏雪落跪到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她那双疑似被火烧过的双手在地上磨出血痕,可夏雪落却是不觉得痛,反而把额头也磕破了。 见她这般,千痕大致有了数目,看样子是贺楼慧莹忌惮夏雪落貌美,便私下对她用刑,导致夏雪落精神极度紧绷。 至于王后和贾珍那边,前者恐怕全不知情,而后者摆明了知道,也没有出手搭救。 想到这,千痕作出决定。 她把夏雪落带回自己的寝卧,随后千痕掌心凝出淡淡白光。 她需要人,并且是忠心耿耿的人。 夏雪落虽然资质皆平平,但她上能接触到人族皇室,下能以丫鬟的身份一直跟在千痕身边,对暂时无人可用的千痕而言,已是足矣。 翰澜院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然,不见之子,更不见佳人。 “爷,该喝药了。”卫翼端着碗汤药过来。 阎司炔立在桃树边,没有反应。 卫翼便绕到他前面,“爷……” 不及说完,阎司炔冷冷出声,“端走。” “可是爷。”卫翼急了,“您总不喝药,身子如何会好啊!” 阎司炔没有回应,他不再看卫翼,遂缓步离开。 “爷!”卫翼欲要追上去,被正好路过的卫羽拦住。 卫羽朝他摇头。 卫翼沉默,他盯着阎司炔背影许久,方才重叹一声。 …… “又没喝药?” 阎茂宗端坐在正堂内,此刻他朝乔冢发问。 “回老太爷的话,卫翼是这么说的。” 阎茂宗一拍桌案,“胡闹!” 然后他站起,焦躁地来回踱步,“臭小子这是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老太爷……”乔冢欲言又止。 “说。” 乔冢磨了磨嘴皮,他知道阎茂宗听后定会发火,可这些话今日他不得不讲。 “司炔少爷自幼聪慧过人,唯独……在那件事上,司炔少爷始终无法释怀。如今他已成年,又是您最看重的后辈,为了他身子骨着想,您何不发个话,赦免当年的那件事,兴许他心情一好,就肯喝药了。” 乔冢硬着头皮说完,在阎家服侍了这么些年,无妻无子的他早已将阎家的三个儿女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尤其阎司炔,在别人眼中是天之骄子,可乔冢再清楚不过,其实这孩子苦得很。 不出乔冢所料,之后阎茂宗果然发了通脾气,而且无论乔冢如何劝说,老爷子都不肯松口,更甚者到了最后,阎茂宗让乔冢去把素心公主带来。 “他不喝就让素心喂,喂到他肯喝为止!!!” 是阎茂宗交代的最后一句。 拗不过阎茂宗,乔冢只得在心底叹气。 ------题外话------ 多说一句,小痕痕会好好调教小雪落的 各位大宝贝儿,文文2月13日上架噜 以下内容为活动详情 1、答题有奖,2月13日的新章节,将于当日下午13点左右发布,其中第一章的题外会有三道小问题,答对的宝贝儿,奖励50xxb(为防抄袭,第三题为开放题,但都很简单,只要看过文的宝贝儿肯定都能答对) 2、抢楼活动,当日下午13点起至24点,楼数末尾逢“6”的小伙伴,奖励30xxb 3、粉丝值活动,排行榜1—3名,奖励666xxb,4—9名,奖励100xxb 4、长评有奖,凡字数超过100,与本文内容相关,奖励233xxb 5、优秀长评将置顶加精,以及在原有奖励的基础上,再加奖333xxb(此项共三名额) 注:以上活动,1、2、4只要作者君看到即发(因长时间在电脑前,所以相当于时时吧) 3、5第二天中午12点公布名单(请看到的宝贝儿再多评论一条,方便发放奖励哦) 最后以上所有活动仅针对订阅的宝贝儿,所以非诚勿扰哟~么哒 第七十六章 收服 这一日,乔冢去了趟王宫,因离得近,乔冢当天下午就把素心公主带了回来。 当然了,阎司炔没有见她,连翰澜院的门槛素心公主都没能越过。 “你这个下人,是不是没去通传?!” 翰澜院外头,素心公主傲慢出声。 卫羽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话。 “你!”素心公主气极,“忘了我对司炔哥哥有救命之恩了吗!为此本公主可是疼了足足一个多月!” 一提这事,卫羽再不高兴也只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隔壁的桑竹院空着,你先去住下,回头属下会再去和爷说一声。” “这还差不多~。”素心公主准备要走。 “等等。”卫羽犹豫了片刻。 “爷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大婚当日的事能别提就不要再提了。” 素心公主不耐烦地摆摆手,“啰嗦,本公主自有主张,不需要你这个下人来管。” 说完,她高抬着头朝隔壁桑竹院而去。 如柳跟后在头,对卫羽多少有些同情。 然而一主一仆没走多久,一女子步伐匆匆,险些撞到素心公主。 “怎么走路的?”素心公主不悦。 巧娘紧了紧怀里纸包,“抱歉,是奴疏忽了。” “冲撞了本公主,一声道歉就够了?”素心公主不依不饶。 巧娘一听,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你……你是冰魑族公主?” 身为妾,巧娘和玉娘是登不得台面的,因此二人嫁入阎家至今,一次也没见过素心公主本尊。 闻言,素心公主不悦加深,“本公主哪点像蛮夷女了??” 素心公主双手叉腰,“你给我听好了,本公主名号素心,是当今王上最宠爱的公主,也是你们家二少爷未来的正妻!” 做贼之人总是心虚,巧娘不禁松了口气。 她连番行礼道歉,直至素心公主听烦了,方才放巧娘离开。 可当人走远后,素心公主突然觉得哪不对劲,她皱眉,“那奴刚刚说冰魑族公主?” 接着素心公主惊醒似的看向如柳,“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冰魑族公主也来了阎家!” 蘭香院 “你……是你治好了我?” 夏雪落看看自己已然完好的双手,又看看千痕,夏雪落满脸惊讶。 对此,千痕未有多谈,一是她刚动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治愈术,不免疲累,二来是她可以拉拢夏雪落,也可以把夏雪落培养成未来心腹,但绝不能让夏雪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于是千痕简短开口,“恩,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 夏雪落又是一惊,“……你是?” “冰魑族,琉璃公主。” “啊。”夏雪落撑大双眼。 琉璃公主……不正是元翠嬷嬷要她伺候的主子吗? 故而夏雪落点点头,“奴婢……奴婢本就是奉命来服侍您的。” “不是这个意思。” 千痕朝她走近,“我不需要你奉命,而是要你心甘情愿。” 千痕目光并不炽热,反而因多年来的习惯,她眸底有化不开的冷意,连声音亦是如此。 夏雪落不禁低下脑袋,不敢与她对视。 “罢了,你且先自行考虑一番,晚点再给我答复。” 千痕说着于桌边坐下,她揉捏着太阳穴,“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会,你也去休息罢,但记住一点,倘若再有人找你麻烦,可报我名号,或者直接还以颜色,不必忌讳。” 夏雪落一愣,自从当了宫女,她没一日是睡得饱,不是守夜,就是早起抹黑地不停做事。 之后来了阎家,夏雪落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些。岂料事情一样没少,反而还要天天遭贺楼慧莹毒打。 夏雪落曾偷偷写信求过贾珍,可贾珍哪里会管这档子闲事,他回信,照常问了些关于阎家的事情,便没了声音。 然后就是前几日,大少爷不过多看了她一眼罢了,贺楼慧莹竟不管不顾地,将她的手放到火里烤。 疼得夏雪落当场昏厥,醒来后就开始不敢见人。极度恐慌的她,甚至想好了要找地方自尽。 谁知琉璃公主突然出现。 公主不仅治好了她的伤,还给她自行选择的余地,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子,夏雪落只当自己是在做梦。 而且由于梦境太过美好,公主刚才竟还让她去休息。 休息,呵呵,哪有主子会主动让下人休息的。 夏雪落惨淡一笑,她闭上眼叹息着摇头。 不承想再次睁眼,房间还是这个房间,琉璃公主依旧坐在桌边,只是她单手支头,双眼微阖,看起来像是在浅眠。 夏雪落张了张嘴,有什么东西卡在喉间,直至她逐渐意识到,今日的一切并非梦境,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之后夏雪落轻轻立到琉璃公主旁边,替她盖了件外衣。 伺候人惯了,夏雪落一时间还改不掉刻在骨子里的奴性。 如此到了傍晚,千痕醒转。 “公主。”夏雪落弯身,“要不要传膳?还是您想先喝口水?哦水应该是凉透了的,我拿去热热。” 夏雪落手忙脚乱地走出去,显然是已经决定要跟着琉璃公主。 而千痕看着她未有言语。 待到桌上摆满可口饭菜,壶里的水也重新热过,夏雪落再次小心翼翼地立到千痕身旁。 “坐下吧。”千痕开口,声色平平。 换来夏雪落一阵推辞,什么她是奴婢咯,身份低微,不可和主子同桌共坐,皆是诸如此类的话。 千痕放下碗筷,她看向夏雪落,目光清冷。 “坐下,我不想再重复。” 夏雪落心底咯噔一沉,果然……她还是没能讨得主子欢心…… 然而当她慢慢挪着步子,万般谨慎地只坐了半个椅凳,一副碗筷竟是放到她面前。 夏雪落身子僵住,她惶恐地盯着千痕,不敢动作。 “吃吧。” 调教一个人最快的办法,就是少说多做,剩下的交由她自己思考。 这是千痕从阎司炔身上学来的经验。 最后一顿饭吃完,夏雪落几乎只夹过一片菜叶。 对此,千痕仍是未有说什么。 待到夏雪落收拾好饭桌,千痕让她把阎家现今的情况大致说一下。 夏雪落如实道出,只不过言辞间大多以阎司盛的几位妾氏为主。 “阎司炔呢,他身体情况如何?”千痕问。 不关心阎司盛的女人们,千痕只想复仇。 夏雪落愣了愣,“……二少爷的事我不大清楚,很少能瞧见他的。” 千痕沉吟之际,敲门声响起。 原来是玉娘和巧娘过来拜见。 ------题外话------ 各位大宝贝儿,文文2月13日上架噜 以下内容为活动详情 1、答题有奖,2月13日的新章节,将于当日下午13点左右发布,其中第一章的题外会有三道小问题,答对的宝贝儿,奖励50xxb(为防抄袭,第三题为开放题,但都很简单,只要看过文的宝贝儿肯定都能答对) 2、抢楼活动,当日下午13点起至24点,楼数末尾逢“6”的小伙伴,奖励30xxb 3、粉丝值活动,排行榜1—3名,奖励666xxb,4—9名,奖励100xxb 4、长评有奖,凡字数超过100,与本文内容相关,奖励233xxb 5、优秀长评将置顶加精,以及在原有奖励的基础上,再加奖333xxb(此项共三名额) 注:以上活动,1、2、4只要作者君看到即发(因长时间在电脑前,所以相当于时时吧) 3、5第二天中午12点公布名单(请看到的宝贝儿再多评论一条,方便发放奖励哦) 最后以上所有活动仅针对订阅的宝贝儿,所以非诚勿扰哟~么哒 最后的最后,手Q和其他平台的宝贝儿,由于系统限制,作者君无法越界发放奖励,所以此次活动限在潇湘展开,望各位海涵…… 第七十七章 下手(一更) 千痕再回阎家,先是贺楼慧莹巴巴地赶出来看她,这会子又是玉娘和巧娘。 她本无心于此三人,奈何朝来风雨晚来风,千痕挡也挡不住。 此刻玉娘和巧娘款款见礼,同时自我介绍了一番。 随后玉娘打头阵,主动送了枚玉佩给冰魑族公主。 千痕示意夏雪落去接,玉娘便顺势笑道,“哟~这不是王后差人送来的小丫头嘛,之前公主您不在,小丫头倒是被慧娘招去使唤了。” 一句话明显是在挑拨冰魑族公主和贺楼慧莹的关系。 “哦?”千痕不置可否地反问,“那她人呢,怎得没和你们一道?” 玉娘顿时语塞,她尴尬地咳了咳,“她啊……大约歇下了吧。” 千痕扫了眼窗外,月色初上。 “如此看来,还是你二人有心。”千痕开口,有些讽刺。 玉娘再次赔笑。 然而千痕后面的一句话,让她脊背瞬时僵住。 “就是不知这心思有没有用错地方。” 玉娘是个暴脾气,今日的她已是低头哈腰,未曾料到冰魑族的丫头真把自己的身份当回事了,不识好歹不说,还当面点破玉娘心思,因此玉娘脸上的那点笑容再难维持。 要不是听说丫头身手了得,连二少爷都敢打,玉娘真想现在就撕了她的嘴。 玉娘心中有气,她紧闭着唇,鼻腔出气声渐大。 “怎么?”千痕冷冷发问,“这就忍不住了?” “你!”玉娘脑门一热,她当场踢了脚凳子。 巧娘见状,急急上前拉她。 与此同时,阎司盛推门入内。 “造反了吗!” 清楚听见刚才房里那声动静,阎司盛凤眸凛起,于玉娘和巧娘身上划过。 “是你?”阎司盛盯着玉娘。 气氛骤然冷凝。 向来惧怕阎司盛,玉娘咽了咽口水,不敢回答。 “大少爷是这样的,奴等来拜见公主,不慎有了些许误会,正在给公主解释,哪里想到您就来了。” 是巧娘出来打的圆场。 千痕朝她看去,只一句,千痕就可以肯定这个巧娘并不简单。虽然看起来和善,实则颇有心机,最擅长的恐怕是暗示和挑唆。而玉娘应当是一直被巧娘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的那类。 “是这样?”阎司盛没有理巧娘,他问得是千痕。 而且因着巧娘方才那句,他对千痕的语气有了些些淡薄。 岂料不及千痕开口,反倒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夏雪落突然低喃,“那也没必要当着公主的面,动手动脚吧……” 阎司盛皱眉,他再次看向玉娘,“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进公主房间。” “还有你也是。”阎司盛对巧娘道,“别总什么事都跟着她,自己也该有些主见。” 巧娘乖顺应是,遂拉着玉娘一起退了出去。 “公主。”二人走后,阎司盛坐到千痕旁边,“都怪在下平日里事多,没空管教这几个贱妾,不过待到往后你我成亲,在下保证她们不会再犯。” 千痕未有接话,而夏雪落则是使劲低垂着脑袋,尽量不引起阎司盛半点注意。 之后阎司盛继续道,“公主,不如明晚在下陪你用膳吧?” 千痕内心是一口拒绝的,可面上她总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下回吧,最近没什么食欲,吃不多。” 闻言,夏雪落难免讶异。 大少爷这般示好,公主居然全不在乎??这是怎么回事?? “那在下陪你出去走走?听说最近城东有花会,热闹得很。” 而且阎司盛还找人打听过了,贺楼翊常在城东一带走动,到时万一遇到,他刚好可以探探琉璃公主与贺楼翊的关系。 “多谢阎公子盛情,但我自幼对花粉过敏。” 千痕推却,理由和刚才一样,还是胡编的。 接着阎司盛又做出几个提议,皆被千痕挡了回去。 从没被女人如此拒绝过,阎司盛多少有了不悦。 “既如此,那在下也不便多做打扰。你好好歇息,在下有空再来看你。” 阎司盛起身,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阎司盛暗暗发誓,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不会再来找她。 更甚者当晚阎司盛还去了贺楼慧莹房里。 阎司盛折腾了她整整一宿,动静闹得之大,任谁听见都会不好意思地赶紧避开。 翌日 “公主,让奴婢来替您更衣吧。”夏雪落主动走过去。 千痕没说什么。 之后在夏雪落替她束腰带的时候,千痕淡淡道,“昨晚做得不错。” 夏雪落手一顿,小脸微微泛红,“奴婢在宫里待久了,多少看懂了些门道,巧娘的话听似不偏不倚,实则是在告诉大少爷,您心胸狭隘,一来就挑她们错处。” 别看夏雪落胆小慎微,心思却是细腻。 这一点出乎千痕预期,她赞许的点点头,“昨日那块玉佩你拿去验验,若没问题,便自己留着用吧。” 夏雪落手又是一顿。 她不过是说了句话而已,公主竟然就赏了她一块玉佩,这要是换到宫里,主子绝不可能这般大方,毕竟在主子眼里奴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夏雪落不禁动容,“多谢公主赏赐。” 由于她低着头,千痕并未看见其神情变化。 “今日天气不错,走吧,我们去外面转转。”千痕说完抬步。 夏雪落默默跟上。 直至二人走远,一道身影悄悄潜入千痕房间。 玉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是昨天巧娘回娘家药铺拿的。 玉娘阴狠地笑了下,遂将纸包内的粉末悉数倒入水壶中。 “小丫头片子也敢和我斗?”玉娘握住水壶,一边摇晃,一边尖刻出声。 另一边,巧娘趁着惠儿出去打水的间隙,她将同样的纸包埋到贺楼慧莹寝卧外头的桃树下。 贺楼慧莹被折腾了一宿,此刻她睡得正香,连惠儿进出她都浑然不觉,也就更别提巧娘了。 翰澜院 “爷,素心公主来了。”行至阎司炔跟前,卫羽躬身道。 阎司炔没有反应。 卫羽欲要再次开口,卫翼拉开他。 “你打发公主走吧。” 卫羽嘴角僵了僵,“又是我去打发?” 知道卫羽为难,但卫翼也办法,他还得劝阎司炔喝药呢。 因此别无他法的卫羽,只得再次充当冤大头,被素心公主一通刻薄。 “你这个蠢奴才,就不会提醒司炔哥哥一下,本公主曾救他一命吗?!” ------题外话------ 问题一:冰魑族公主的名号是什么? 问题二:夏雪落的表舅舅叫什么? 问题三:阎司炔为什么要喂千痕喝醉心湖水? (此题开放,没有标准答案,只要前两题对的,第三题可按自主想法回答,我都会发放奖励。另,小声说一下,第三题其实是和某条暗线相关) 明天起,更新恢复至早上7:00整 第七十八章 清白(二更) 素心公主颐指气使,卫羽握拳,一言不发。 “公主……”如柳想劝。 不出意外,素心公主狠狠白了她一眼。 就这样发了好久的脾气,素心公主才气呼呼地离开。 走在半道,素心公主突然停下,如柳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 “奴婢鲁莽,请公主恕罪!”如柳赶忙跪地。 奇怪的是素心公主并没苛责,她掉转方向,“傻跪着做什么,快起来,随本公主去趟蘭香院。” “公主?”如柳抬头,“您是要去找冰魑族公主?” 这件事是如柳昨日打听来得。 “不然呢?难不成本公主闲得慌,在偌大个阎家乱兜圈子?” 说着素心公主用力戳了下如柳额头,“都让你说话前多动动脑子了。那蛮夷女重伤司炔哥哥,还伙同司盛哥哥,把错都归结到司炔哥哥身上。此等刁妇,本公主怎么可能不去会上一会。” “不是的公主……”如柳其实想劝素心公主不要去找茬,可话到嘴边,如柳生生咽下。 蘭香院 没有轿撵,阎家正宅又比王宫还大上一圈,素心公主娇生惯养,她走得腿脚酸软,才远远瞧见蘭香院三个字。 素心公主翻了个白眼,嘴里抱怨不停。 所以一进蘭香院大门,素心公主顾不得其他,直接踹开最近的一间寝卧,走了进去。 “快倒杯水,渴死本公主了。” 如柳四下看看,确定是有人住的,便取过桌上水壶,倒了满满一杯,递给素心公主。 守在不远处的老汉瞧见,他浑浊的双眼划过一抹淫邪之色。 “怎么那么热!”素心公主喝完水,后背便开始冒汗,“再倒一杯。” “是。” 只以为是屋内闷热的缘故,之后素心公主又接连喝了好几杯水。 直到一股股热流在体内疯狂叠加,素心公主扶额,“替……替本公主宽衣。” “啊?”如柳惊讶出声,“您……该不会是要在这睡吧?” 不及如柳说完,房门突然‘砰-’地一声从外关上。 如柳回头,刚看清是个老汉,就被他用棍子打晕。 “嘿嘿,两个小美人,一个金枝玉叶,一个身段曼妙,一个已经如饥似渴,一个嘛~先委屈一下,在地上多躺会吧。” 说完,老汉摸了下素心公主火烧似的小脸。 “啧啧啧,很难受吧?不过放心,一会老朽就让你尝尝欲仙欲死的美妙滋味。” 素心公主半痴半醒,“你……你……别……过来……” 奈何身子骨酥软,她没能反抗,一下就被老汉抱上床榻。 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 直至老汉重新穿上衣服,他踢了下仍旧躺在地上的如柳,“怎么还和条死鱼似的。罢了罢了,反正老朽也舒坦够了。” 老汉走出房间,一脸餍足。 “王五。”玉娘朝他招手。 老汉名王五,是玉娘嫁进阎府时,从娘家带来的伙夫,活计做的不错,唯独好色了些。 “怎么样,办成了?” 王五走近后,玉娘低声问。 “自然是的。”王五抖抖衣襟。 同时他还舔了下嘴唇,像在回味。 玉娘打心底里嫌弃,却是未有表露出来,她给了王五一个钱袋。 “和乔管家说,你要出去采买,然后带着这些银子,去找个地方过小日子吧,以后也别再来王城转悠,免得多出事端。” 王五打开钱袋数了数,他旋即眉开眼笑,“好嘞好嘞,小姐出手大方,您说什么我都照做就是。” “什么小姐,又忘了我现在是……” 玉娘的话说到一半,“啊!公主!!” 冰魑族公主房内,有女子发出尖叫。 由于离得不远,玉娘听见,她即刻打发王五离开。 随后玉娘冷笑一记,她慢悠悠踱步过去。 然而当玉娘看清躺在床榻上,赤身裸体的女子并非冰魑族公主时,她狠怔了一下。 “公主!!素心公主!!!” 女子浑身狼藉,即便如柳未经人事,此刻也知道素心公主遭遇了什么。 玉娘咽了咽口水,趁如柳没有发现,她慌不择路的跑回自己房间。 “姐姐?”巧娘静坐在内,见玉娘满脸惊慌,她心头跟着紧了紧。 “难道事情败露了?” 闻言,玉娘眸子一点点朝她转动,“错……弄错人了,被王五玷污的是……是素心公主。” “什么??”巧娘倏然站起。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玉娘问,她靠在门板上,神情很是慌乱,“这件事要是被大少爷知道,他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见巧娘不答,玉娘赶忙继续道,“冰魑族公主出事,我们才能嫁祸给贺楼慧莹,但现在弄错了人,贺楼慧莹就完全没动机了呀!到时真的追查起来,你的药,我的人,我们一个也逃不掉啊!” 玉娘焦急万分,并未发现在听到‘你的药’时,巧娘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不如……我陪你再过去看看?”巧娘上前,她握住玉娘颤抖的双手,“我曾见过那位素心公主,心气不低,又是二少爷未过门的妻子,兴许她不想声张呢?” 玉娘一听,她顿时推开巧娘,“什么不想声张,哪有女人肯吃这个闷亏的!” 说着,玉娘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给忘了,素心公主可是二少爷的人啊!冰魑族公主打了二少爷,这事才没过去多久,二少爷的人又在她屋子里头出事!我们只要稍加暗示,饶是冰魑族公主有一万张嘴,她也无法自证!” 于是玉娘转握住巧娘的手,“走,我们快过去!” 千痕房内 素心公主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任由如柳给她穿衣。 “公主。”如柳抹了把眼泪,虽然总被素心公主打骂,但同为姑娘家,如柳实在看不得这种事发生,“要不奴婢先扶您起来?” 与此同时,“咳咳……”玉娘在门口轻咳。 如柳回头看去,“你是?” 玉娘干笑着入内,巧娘则是落在她后头。 “奴是大少爷的妾氏,你可以叫奴玉娘,叫她巧娘。” 玉娘话落,巧娘朝如柳笑笑,“我们昨天在外遇见过的。” 如柳未有言语,她紧张地盯着二人。 玉娘便自顾自继续道,“奴等路过,巧妹妹瞧见这屋门开着,她就多瞧了一眼,发现是素心公主在里头歇息,于是奴等便进来拜见一下。” 如柳松了口气,看来她们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对了,素心公主怎会躺在冰魑族公主床上,可是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奴去替她找大夫?” 玉娘话落,死尸一样的素心公主眸子动了动,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暗了下来。 ------题外话------ 重要提醒,明日恢复早7:00更新 么么哒爱你们! 第七十九章 陷害(三更) “姐姐。”巧娘轻轻拉了玉娘一下,“依我看还是先去找一趟二少爷,让他来照料素心公主吧。” 司炔哥哥…… 素心公主眸子再次微动,她无力张唇,唯眼角沁出泪水。 “呀!公主怎得哭了?”玉娘故作惊讶。 如柳上前,挡住她视线,“你们回去吧,公主现在不舒服着,不便见客。” “那……”玉娘磨了磨唇,“好罢,奴等就不打扰了。” 玉娘告退,同时她嘟嘟囔囔,“真是奇怪,好好的一对璧人,本来早该完婚的,谁知遇到冰魑族公主,不是伤了就是病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犯冲?” 巧娘再次拉过玉娘,佯装尴尬地压低嗓音,“姐姐想什么呢,两位公主都刚来,怎会那么快就犯冲?” 说着,巧娘悄悄瞄了眼如柳背后的素心公主。 她继续小声道,“不过这一大早的,冰魑族公主是去哪儿了呢?莫不是听闻素心公主也来了府里,猜到会来找她,为防生出事端,所以特地避开了?” 然后巧娘故意看向桌上茶杯,“怕素心公主渴着,还留了壶热茶,这么做倒也算细心。” 巧娘的暗示不着痕迹,外加她外表温文和善,完全不似一个心机深沉之人。 因此不及她和玉娘离开。 “……蛮夷女在哪。”素心公主终是开口。 玉娘一听,暗道大功告成。 “奴不大清楚,可能去找大少爷了,也可能是去了园子。” “扶我起来。”素心公主又道,眼底有磨灭不去的愤怒。 翰澜院 “倒了。” 阎司炔淡淡出声,不曾抬眼。 在他跟前,卫翼端着药碗的手早已僵硬。 “爷……”卫翼弯下身子,就差把脑袋贴到阎司炔脸上,“还是喝一口吧。” 卫羽一进屋就见到这幕,他犹疑了片刻,随后开口,“那个……外头出事了。” 阎司炔没有反应,唯卫翼朝他看去,“怎么?” 卫翼弯着腰,这一回头手中汤药不小心洒了些出来,滴到阎司炔身上,他方才缓缓抬眸。 “是素心公主在园子里闹腾。” 卫羽说着,在发现阎司炔又要垂下眼睑之际,他忙继续道,“说是要杀了冰魑族公主。” 果然,阎司炔不再垂眸。 “为何。”阎司炔问,声音是不变的低醇。 卫羽挠挠脑袋,“属下也不清楚,就是担心一会被冰魑族那位知道了,以她狠辣的身手,素心公主多数会小命不保。” “此事非同小可,爷您还是去看看吧。”卫翼转过头,一脸焦色。 然而阎司炔刚刚起身,熟悉地晕眩感来袭,他扶额,眉头紧锁。 “爷!” 卫翼和卫羽齐齐上前,二人一左一右扶住阎司炔。 “您没事吧??” 阎司炔摆摆手,“无妨。” 于是在二人担忧的目光下,阎司炔抬步。 …… “贱人到底在哪?!在哪!!”素心公主疯了般大吼,她不停用树枝抽打四周花草,“贱人!蛮夷族的贱人你快给我滚出来!!” 直至一抹墨黑衣决落入素心公主眼角,她猛地抬头看去。 “……。” 素心公主呆立,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她好不容易找回神志,未有迟疑,她直直朝那人胸膛扑过去,“司炔哥哥……司炔哥哥!呜呜呜……” 阎司炔双手负在身后,低头看了她一眼。 “回宫或者回桑竹院。” 素心公主瞬时没了声音,她放开阎司炔,满脸的不敢置信。 “司炔哥哥……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连问都不问那蛮夷族贱人对我做了什么,你就要赶我回去??”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为你,我足足疼了一月有余,睡不踏实吃不安稳,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还有,你可知这回我被那贱人害惨了!!是真的害惨了啊!!” 跟在阎司炔身后,卫翼和卫羽相互看看。 阎司炔凤眸一片平静,只是刚要开口,另一道倩影缓步而至。 是一袭素衣的千痕。 夏雪落默默跟在她身后,和昨晚一样,她刻意让自己没什么存在感。 今日一早,千痕带着夏雪落在阎家正宅一通兜转,先是找到了卫翼煎药剩下的药渣,千痕翻看了下,都是些大补药材,无法辨出是针对何种病症,然后千痕在夏雪落的指引下,大致摸清楚了阎家各人所住的院落。 阎茂宗,也就是阎家老太爷,住在正南方的太和院,占地之大,堪比两三个蘭香院。 他的独子早年亡故,留下正妻纳兰氏,于东南方的浅云院居住。并且浅云院还住了一位小姐,名阎涵语,是阎司盛和阎司炔的亲妹。 如此安排并非没有空余院落,而是听闻纳兰氏不愿和自己女儿分开居住。 此三人原本常年在岳谭法寺静修,如今回来皆因大婚那日,阎司炔受到重创。 接下去便是阎司盛和阎司炔,前者住在正东面的乾坤院,与稍北一些的蘭香院毗邻,后者住在正西面的翰澜院。 东西之分,高低有别,也是阎司炔唯一一次没有和阎司盛争夺。 关于原因,卫翼有问过,可阎司炔却是笑而不语。 另外阎家还有不少分支,散布广阔,此处暂且不提。 言归正传,千痕和夏雪落转了半天。 夏雪落不比千痕,她体力不支越走越慢,千痕体恤她,本准备回去,岂料路过一处园子,听见里头有人在大骂蛮夷族。 千痕和夏雪落对视一眼。 夏雪落尴尬地低下头,“常有人道冰魑族粗野,不懂礼数,族人又个个好斗,所以……” “我知道。”千痕打断,“过去看看。”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出。 “你是谁?!”素心公主气势汹汹,却是在看清千痕后,微微一愣。 大婚当日,她昏厥得早,并未瞧见冰魑族公主真容,故而此刻只觉得来人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之后想起,曾在阎府别院的温泉,她见过一名绝色少年,和来人十分相像。 素心公主上下打量千痕一番,在确定她是个女人后,素心公主挥去脑中念头。 “妖里妖气。”素心公主剜了千痕一眼。 另一侧,阎司炔开口,“最后一次,回宫或者回桑竹院。” “司炔哥哥!”素心公主受了天大的屈辱,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管你说什么,我今日都要找到冰魑族公主,然后杀了她不可!!!” 说到这,素心公主紧紧握拳,“因为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不止害你,还害我!!” “……。”千痕挑眉。 当着她的面骂她是贱人? 至此,从昨至今,一眼未看千痕的阎司炔,这一刻终是朝她扫去,只是眸光很浅,速度也很快。 第八十章 废人(四更) 阎司炔只看了琉璃公主一眼,便收回目光。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千痕淡淡出声,“凭你是动不得本公主的。” 这话浅显,素心公主旋即明白过来,她握着的拳倏然松开,然后一个箭步冲过去,“原来你就是蛮夷族贱人?!好啊!!看本公主怎么教训你!!!” “公主!不要啊!!”如柳止不住大喊。 而阎司炔则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看着素心公主拙劣的举动,千痕面上划过一丝无奈和可笑。 她稍一侧身,素心公主便扑了个空。 在快要倒地之际,素心公主身旁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是阎司炔接住了她手臂。 移形换影?千痕微微眯眼。 于是话不多说,千痕指尖迅速凝起电光,“看你能救她几次。” “不可以!!”卫翼和卫羽再按耐不住,他们拔剑,大有一副联手对付千痕的架势。 战火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 “放肆!都不懂规矩了吗?!” 随着话音落下,阎司盛黑着张脸步入园子。 “敢和主子动手?谁教你们的!还不快滚到一边去!”阎司盛厉声呵斥二人。 毕竟是阎家大少爷,卫翼和卫羽不得当面造次,他们后退至原位。 “还有你!”阎司盛狠狠瞪向阎司炔,“别忘了她是你未来嫂子!!”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此刻离阎司炔最近的素心公主,却是清楚发现了阎司炔身形有瞬间僵硬。 “上一次也就作罢,以后再敢对嫂子不敬,我定饶不了你!”阎司盛继续呵斥。 阎司炔眸子缓缓下移,未有作声。 “怎么?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阎司盛冷笑,“死里逃生,却落得双耳失聪,心脉俱损的下场。” “而且一旦劳累,便会心脉断裂而亡,往后余生都只能在家中静养。” 阎司盛一字一句地说着,原先的一点冷笑更甚,“所以你已然是个废人。就算不看我,不读唇语,你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是的,阎司炔遭遇滚滚天雷后,差点丧命,虽然有幸救回,但却留下了无药可治,且随时都会送命的后遗症。 为此阎茂宗大发雷霆,曾质问阎司炔,“定魂珠呢?!我交给你的定魂珠怎么不在你体内?!” 阎司炔不语,好半天后方才淡淡说出一句,“弄丢了。” 如果有定魂珠在,除非身首异处或寿终正寝,否则无论宿主受到再大重创或身患何种疾病,都不至死。但现在,阎司炔简简单单一句弄丢了,居然就算做交代。 “丢了?!世间仅有一颗的至宝被你弄丢了?!好好好!果然好样的!”阎茂宗气血上头,“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想把家主之位传给你!!真是个没出息的废物!活该要在家养一辈子!” 这件事阎司盛后来得知,他一面暗道祖父偏心,另一面又恼恨阎司炔弄丢了阎家的祖传之宝。 话说回来,此刻卫羽跳出来,他朝阎司盛道,“还请大少爷休要咄咄逼人。” 阎司盛抬起一掌就朝卫羽袭去,“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卫羽躲避不及,被阎司盛击中胸口,他后退几步,直至撞到如柳,才堪堪立稳。 “抱歉。”卫羽侧头说了句。 如柳默,这种情况下她一声都不敢发。 而在阎司盛身旁,千痕没什么表情,她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总之有些虚无。 为何不觉得痛快?是因为阎司炔还活着吗? 千痕扪心自问,奈何无有答案。 “司盛哥哥你太过分了!” 继卫羽之后,素心公主也跳了出来。 只不过她恶狠狠瞪着的并非阎司盛,而是冰魑族公主。 “你都不知道某些女人心思有多歹毒,就一味偏袒包庇!!还责备无辜的司炔哥哥!” 不稀得与女人计较,阎司盛自是未有搭理素心公主。 “走吧,我送你回去。”阎司盛转向千痕,声音不似昨日热情。 千痕没有反应。 “……。”阎司盛面色变暗。昨晚的事他气还没消,现在就巴巴地赶过来替她解围,可她倒好,居然依旧对他爱答不理!! 见此,夏雪落扯了扯千痕衣袖。 千痕回神,发现阎司盛面色不善。 “怎么了?”她问。 阎司盛冷哼一声,当场拂袖离去。 留下千痕和夏雪落二人。 “贱人!这下看谁还能护你!!” 素心公主欲要冲过去,被阎司炔一下点中昏穴,素心公主软软倒地。 “送她回去。”阎司炔淡扫了眼如柳。 然后阎司炔抬步,身形依旧挺阔,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心脉俱损的等死之人。 卫翼跟上,卫羽则是忿忿剜了眼冰魑族公主才快步追上。 “公主,不如我们也回去吧?”夏雪落小声提醒。 千痕点点头,可才走出园子,就被一道身影挡住去路。 “三妹妹涵语,向大嫂问安。”阎涵语说着微微福身。 千痕头一回见她,在吃不准对方来意前,千痕沉默着打量起阎涵语。 面前女子容貌绝佳,约莫十八九岁,和她的两个兄长一样,有着一双巧夺天工的惑人凤眸,标准的巴掌脸,不着脂粉,是千痕迄今为止见过长相最出挑的女子。 而且就算和千痕相较,阎涵语的容貌也毫不逊色。 “大嫂。”阎涵语已经站直,“刚才的事涵语恰好路过,有听得一二,不知道大嫂可有空闲,陪三妹妹喝杯茶?” 千痕婉拒,“抱歉,我一会还有事,三妹有话不妨直言。” 似是早已料到,阎涵语面上无有半点失望,“既如此,三妹妹便不强求大嫂了。只是三妹妹觉得大嫂委屈了。” “哦?”千痕不置可否的低喃一声,“那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呢?” 其实千痕根本不觉得委屈,会问,只是想探探阎涵语的真实目的。 此刻阎涵语微微弯唇,“涵语也是才听说的,祖父后日要带二哥哥去岳谭法寺一趟,是为二哥哥身子祈福。二哥哥受不得累,车马必当慢行,再回来总要十天半个月了。” 说到这阎涵语不再继续,她看着千痕,脸上是纯而无暇的淡淡笑意。 第八十一章 查明(五更) 可千痕知道,此女不简单,至少千痕和她交谈几句,全然看不出她的真实心意。 于是千痕故意顺着阎涵语的话道,“所以我便可以趁他们不在,以牙还牙?” 阎涵语但笑不语。 过了会,阎涵语方才开口,“大嫂玲珑剔透,涵语也不再多言,只盼大嫂能早日和大哥哥完婚。” 说完阎涵语告退。 千痕看着她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 “你之前见过阎涵语么?”千痕问夏雪落。 夏雪落摇头,“小姐自打回府,便一直深居简出,奴婢又常在蘭香院,故而未曾见过。” “纳兰氏呢?”千痕连带问道。 夏雪落再次摇头,“奴婢也没见过。” 如此神秘?千痕微微蹙眉。 翰澜院 “爷,要不要喝了药,然后歇会?”卫翼问,手上是他重新热过的汤药。 不出意外,阎司炔没有回应。 之后阎司炔看向卫羽,“后日出发的东西都备好了?” 卫羽挠挠头,“还……还没。” 阎司炔眸光变沉。 “属下这就去准备!”卫羽说完一溜烟跑开。 待到卫羽走后,阎司炔方才朝卫翼道,“后日你留下。” 显然阎司炔是故意支开卫羽。 卫翼不解,“爷是要属下做什么?” 阎司炔沉默,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说不上原因,可卫翼就是觉得爷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爷?”卫翼问道。 阎司炔终是淡淡开口,“看着桑竹院,别让她胡闹。” 闻言,卫翼面露尴尬,“可是爷,属下怕拦不住素心公主。” 换来阎司炔冰寒一瞥。 “……属下遵命。”卫翼硬着头皮应下。 阎司炔这才收回目光,“倘若她出事,我唯你是问。” 卫翼怔了怔。 爷这是在紧张素心公主吗?刚才的隐忍也是因为她?可爷为何从不肯见素心公主?这似乎与理不通吧。 对此,卫翼很是难解。 蘭香院 千痕回到房中,很快发现床铺被人动过,虽然理得十分整洁,但还是和她出去前不一样。 “……。”千痕扫视一圈,确定没人藏在她房内,然后朝夏雪落道,“把所有东西都换了,另外让人来装把锁,以后进出务必锁门。” 不问缘由,夏雪落直接应是。 之后千痕拿起桌上水壶,她打开看了看。 “你今儿没装水?” 夏雪落一愣,“奴婢一大早就装满了。” 想起刚刚素心公主的指责,千痕略一思忖,很快发出冷笑。 看来是有人趁她们不在,于背地里捣鬼了。 而夏雪落上前看了看水壶,果然空空如也。 “啊!是奴婢疏忽,奴婢这就去灌水!” “不必了。”千痕制止。 夏雪落怯怯站到一边,“请……请公主责罚。” 千痕摆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不及夏雪落叩谢,千痕复又道,“对了,改明我再去要个人来,更替换洗这等小事,以后交给她办,你只管跟着我。” 什么,公主非但不责罚她,还要把她当心腹……? 夏雪落不敢置信的看着琉璃公主。 “不过今日还得劳烦你。”千痕说完抬步,“你先忙,我出去一趟。” 千痕走得很快,殊不知留在房里的夏雪落,迟迟缓不过神,脑中来回都是琉璃公主方才的那些话。 “公主……”夏雪落低喃,心头是满满的感念。 另一边,千痕没有出蘭香院,她在院里兜转,先是远远瞧见坐在凉亭里喝茶的贺楼慧莹。 千痕信步走过去。 贺楼慧莹起身见礼,只是眉眼间有着毫不掩藏的得意,“琉璃姐姐~,昨晚没吵到你歇息吧?” 一点没有做贼心虚的反常,看来不是她,千痕做出判断。 于是千痕就像什么都没听见般,直接略过贺楼慧莹。 气得贺楼慧莹忿忿咬牙。 经惠儿去醉仙楼核实,贺楼慧莹知道了冰魑族公主所言不假,她的亲大哥,贺楼家所有的希望,确实过起了花天酒地的混沌日子。 所以现在除了阎司盛的恩宠,贺楼慧莹已再无可炫耀的地方。 谁知冰魑族公主半点没把她引以为傲的恩宠放眼里,就这么当她的话是空气一般,直接走了。 贺楼慧莹气极,“哼,总有一天你会跪下来叫我主母!” 千痕远远听见,她付之一笑。 千痕继续前行,在另一端的水榭台上看见了玉娘和巧娘。 两人正吃着点心,相谈甚欢。 却是在看见千痕后,玉娘噎到,手中糕点落地,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缓过来。 巧娘一边帮她顺背,一边朝千痕致歉。 “公主莫要怪罪,姐姐这是吃太快的缘故,并非是因为您来了。” 巧娘的话挑不出错,而玉娘眼神闪躲,不敢与千痕对视。 见此,千痕有了些许猜测。 她状似随意地于二人旁边落座,然后取过一块糕点,“做得倒是精致。” 玉娘连忙附和,“公主也尝尝,是奴特意从永康庵买来的千雪酥,滋味是出了名的香甜。” 千痕轻咬一口,“恩,确实不错。” 千雪酥而已,千痕在人族王城住了这么多年,怎会没尝过,此刻不过是装装样子,以便接下去的对话。 “你们入了阎家,可能时常出去走动?”千痕问。 玉娘刚要接话,巧娘先一步答道,“公主见笑,这些事还不都是让丫鬟出去办的。” “哦。”千痕扫过巧娘,“那跟着你们的丫鬟是否贴心?都是从母家带过来的,还是阎司盛拨的?” “贴心!怎能不贴心~。”玉娘笑道,明明昨晚还和千痕大眼瞪小眼的,这会子却又谄媚起来。 “奴的两个丫鬟皆来自母家。说来也不怕公主笑话,奴的母家其实是开酒楼的,一旦忙活起来雇人都来不及。所以奴当时进阎家给大少爷做妾,可是和爹娘磨破了嘴皮,才生生带了好几个人走呢。” 巧娘几次想打断她,奈何玉娘的话像开了闸的河水,滔滔不绝。 千痕则是吃着千雪酥,频频点头,一副赞其可口的模样。 “那你的姐妹,巧娘呢?”千痕问玉娘之际,递了一个千雪酥给巧娘,满脸写着‘你也吃’三个字。 巧娘不得已接过,往嘴里塞了口。 “巧妹妹呀,丫鬟也是母家带来的。只不过她母家是开药铺的,人手本就不多,统共就带了一个丫鬟来。” 说了这会子的话,玉娘胆子愈发变大,“对了公主,您今日一早去找谁了?怎得才回来?可是半道遇见什么人耽搁了?” 闻言,千痕勾唇,速度极快。 “素心公主。” “呀!怎么会遇到她的?莫非她也来了阎家?”玉娘问,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岂料被巧娘一把推开,她急急解释,“……公主见谅,姐姐心直口快,习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 “什么心直口快?你胡说什么呀。”玉娘翻了个白眼,并不知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看着二人,千痕面色终是转冷,“不错。” 然后她起身,留下一头雾水的玉娘,和满脸惊恐的巧娘,信步离开。 第八十二章 兄嫂(六更) 刚才玉娘一连提了三个问题,千痕故意只说出素心公主,而玉娘想都没想,就直接认定千痕是被素心公主耽搁了。 说明了什么再清楚不过。 那就是玉娘早就知道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更甚者千痕简单几句,就将玉娘和巧娘的家底套问清楚,之后再追查就变得容易许多。 此刻巧娘紧紧攒住手中绢帕,完了……一切都完了。 “怎么说板脸就板脸?”玉娘不屑地‘嗤’了声,仍旧毫无自觉。 冰魑族,王宫 坐于至高王座,刹梵莲单手支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缪先生汇报完,迟迟等不到刹梵莲回应,他不禁抬眸看去。 “王尊?”缪先生小声提醒。 刹梵莲淡淡“恩”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斗篷掩盖下,缪先生皱眉。 “把这个送去给她。”刹梵莲终是开口。 说完,刹梵莲丢了枚尾戒给缪先生。 缪先生接过,当下讶异。 “王尊,此事怕是不妥啊!” 换来刹梵莲轻叹,“是为更好的利用她罢了。” “可是冰奴难以培养,非天时地利人和,不成大器。如今轻易就将其中一支交到她手里,微臣担心……” 不及缪先生说完,刹梵莲打断。 “无妨,此尾戒仅能调遣隐在人族的十来个冰奴而已,生不出大事。” 缪先生仍是摇头,碍于是刹梵莲下令,他只得领命退下。 仍旧坐于王位,刹梵莲微微合眼。 什么都不带是么?呵呵,那本尊给你送来便是。 人族,王城 华灯初上,千痕独自一人兜兜转转,终是找到了玉娘和巧娘的母家。 经过套问,得知巧娘昨日有回过药铺,取走了迷迭香、天仙子等用来催情的药物,并且一拿就是双份。 而玉娘母家开的酒楼,则是有一个陪嫁伙夫叫王五的,于今日回去过一趟,说是发了笔横财,所以特意来找老东家的丫鬟小翠,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其他城池过逍遥日子,小翠没应,王五便骂骂咧咧地走了,之后去了哪无人知晓。 结合以上种种,再反观整理过的床铺,以及素心公主的表现,千痕已能推测出事情大概。 千痕微微眯眼,居然用毁人清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更甚者在事发后,还想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后面这点从玉娘的话里,千痕不难看出。 这一晚千痕回到阎家,远远便看见管家乔冢,她略一思忖,决定换个方向回蘭香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开的麻烦千痕不想去摊。 之后千痕又撞见了阎司盛。 偌大个宅子,怎得老遇见不想遇见的人。千痕不禁暗道。 好在阎司盛也没有缠着她,只简单点了个头便离开。 对此,千痕自是不以为意。 殊不知阎司盛走了几步,他停下,微微侧首,余光处是某女远去的身影。 蘭香院 夏雪落已将屋子收拾妥当,待到千痕入内,她扫了圈屋内摆设,随后坐下。 “去把巧娘找来,我要见她。” 始终秉承着宫里的原则,夏雪落不问千痕缘由,她应下后直接退出。 不多时战战兢兢的巧娘入内。 夏雪落见状,估摸着公主是要责难巧娘,故而她打算到外头候着。 岂料千痕摆手,“不必。” 夏雪落便立到千痕身后。 同时夏雪落愈发肯定了公主是要将她当作心腹。 “奴给公主见礼。”巧娘福身,腿脚有些软。 千痕也不啰嗦,她直奔主题,且措辞尤为简练,巧娘听后咽了咽口水,而夏雪落则是万分讶异。 “如何?”千痕问,并不看巧娘。 “这……这……”巧娘犹疑,“纵使我和玉姐姐有错在先,但公主这么对玉姐姐会不会太狠了些?” 换来千痕一记杀人眼刀,“狠?” 吓得巧娘赶紧跪地,“是是是,奴照做,公主吩咐什么,奴都会照办无误。” 然后巧娘慌不择路地退了出去。 其实冰魑族公主能给她将功补过的机会,巧娘已是深感万幸。 “你呢,是不是也觉得太狠了?”千痕淡扫一眼夏雪落。 “奴婢不敢。” 如此中规中矩的回答,千痕听后不再多言。 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起桌案,半晌后方才道,“行了,下去休息罢。” 然而夏雪落却是走走停停,在快要到门口时,她鼓足勇气般,倏然开口。 “奴婢愚昧,许多事都不懂,但有一点奴婢是知晓的,内院争斗,不输男儿沙场,一旦心软给对方留下退路,就等于将自己置于刀刃上。” 是夏雪落在后宫中总结出的生存之道。 夏雪落继续说着,头也不敢抬“所以奴婢不觉得您手段狠辣,反而认为该拍手叫好。” 不多时,一抹素色裙摆进入夏雪落眼睑。 千痕拍了拍她肩膀,“不错,有进步。” 她的意思是指夏雪落终于敢在主子面前袒露心扉。 千痕不需要一个唯唯诺诺,没有丝毫主见的仆人,而是要一个真真正正的帮手。学会交流,是千痕培养夏雪落的第一步。 翌日,千痕去了趟乾坤院。 见到她,阎司盛明显愣了愣。 “冒昧打扰,请问阎公子是否方便拨两个丫鬟给我。”千痕淡淡出声。 这点小事,阎司盛自然应得爽快,“我现在就让人去安排。” 千痕道谢,然后要走。 “公主。”阎司盛拦住她,“在下……” 阎司盛磨唇,从没想过琉璃公主会主动找他,原本还打算冷她一阵的阎司盛,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如进屋坐坐?”阎司盛道。 不及千痕婉拒,二人背后传来小厮行礼的声音。 “给二少爷请安。” 阎司炔? 千痕和阎司盛齐齐回首。 阎司炔亦是朝他们看去。 “倒是巧。”阎司炔明明指的是他们二人,可眸光却只停留在阎司盛身上,哪怕一瞬也没看过琉璃公主。 “祖父让我来带个话,你要护你的人可以,但素心公主是他请来的客,诸如昨天发生的事,他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阎司炔全程没什么表情,说完更是抬步,一副要走的样子。 见此,阎司盛微微眯眼,“放肆!有你这种态度和兄嫂说话的吗!” 阎司炔凤眸一暗,却是很快恢复如初。 他“呵”了一声,“我竟不知,原来二位已经完婚?” 然后不再看阎司盛,阎司炔离开。 第八十三章 睚眦必报(一更) “混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语罢,阎司盛转向千痕,“公主莫要在意,我这个二弟向来桀骜不驯,有时连祖父都敢顶撞。” 千痕未有言语。 阎司盛便继续道,“祖父的话也请公主莫要放心上,他年岁大了,多少糊涂,总之在下对你的心意不会变,而且往后无论发生何事,在下都会站在你这边。” 阎司盛目光灼灼,可千痕分明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了不确定性。 是的,尚未拿到家主符令,阎司盛怎敢真的和阎茂宗作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让冰魑族公主高兴罢了。 因此千痕敷衍地笑了笑,便回去自己院落。 时间一晃一日过去。 “霜儿,一会你负责摆饭。” “朵儿,这件衣裳没洗干净,你赶紧拿去再洗洗。” 夏雪落吩咐着新来的两个丫鬟,颇有些当家的样子。 虽说千痕只要了一个丫鬟,但阎司盛大手一挥,别提两个,就是十个二十个,都可以随时调拨给她。 不多时,千痕把夏雪落叫进房中,“去打听打听,阎茂宗等人是不是已经出发。” 在夏雪落面前,千痕已然开始直呼阎家各人名讳。 夏雪落也不见怪,她应下后退出。 “你听说没,小姐也跟着去了。” “有什么奇怪的,老太爷向来疼爱小姐,以往走哪不带着。” “可我听说,这趟是小姐央求,老太爷才准她去的。” “央求就央求呗,横竖不过是去趟岳谭法寺,小姐又不是没在那待过,瞧你大惊小怪的样。” 夏雪落一走,两个小丫鬟便开始在屋外交头接耳,不干正事。 此刻霜儿努努嘴,“我看你是心大惯了,什么事都觉得正常。” “心大多好,活得才自在~。”朵儿说着把要洗的衣裳往肩上一撂,“洗衣服去喽~。” 二人交谈,并不知房内的主子耳力敏锐,只是千痕未有出面责备,她在心底过了一遍霜儿的话。 阎涵语前日找她谈话,故意透露阎茂宗和阎司炔行踪,后阎涵语又主动要求跟去岳谭法寺,是有什么目的吗? 看不透这位阎家小姐的心思,千痕无法作出推断。 待到夏雪落回来,“公主,老太爷已经出发。”许是走得太快,她气喘不止。 “可知道去了些谁?”千痕问,同时扫了眼夏雪落额上汗珠。 “有司炔少爷、涵语小姐、乔管家,及一干随从。” 千痕微微点头,对夏雪落打听事情的细心程度感到满意。 “去忙吧,记得看好那两个小丫头,别让她们造了次。还有明日起,你提早一个时辰起床,然后来找我。” 夏雪落应是,未有多问。 当晚,千痕再次找来巧娘,夏雪落依旧随侍在侧。 “东西都准备好了?” 千痕语气阴冷,听得巧娘一阵哆嗦。 “好……好了。”巧娘道。 “速度倒是快。” “公主的吩咐……奴不敢怠慢。” “是么?”千痕反问,声色愈发冷然。 “可这两日,本公主并未见你外出,说说,你是如何备的药,又或者说你是打算用假药糊弄本公主?” 巧娘脊背一僵,她旋即跪到地上,颤抖着手,将一个药包从怀中取了出来,且药包周围还沾了些尘土。 “哪来的。”千痕问话之际,她状似随意地抬手,指尖萦绕起淡淡电光。 从未见过此等诡异的本事,巧娘惊恐万分。 于是巧娘再不敢隐瞒,当下把药包原本埋在贺楼慧莹房外,以及这么做的目的合盘道出。 “呵呵。”千痕冷笑,“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毁了本公主不说,还能除去贺楼慧莹。” 巧娘低着头,不敢接话。 “既然你已坦白,那便拿着这包药,去向素心公主请罪罢。” 闻言,巧娘猛地抬头,“什么???公主您……” 千痕挑眉,先前阴冷不复,转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她问。 巧娘哆嗦着身子,“可是……可是您之前不是这样说的,您说只要奴给玉娘下药,就会……饶了奴这次。” 千痕笑,不达眼底,“是啊,我确实不是这样说的,但如果一早就让你知道我的打算,你,还会乖乖配合么?况且本公主倘若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根本毋须用到这种下三滥的媚药。” 自打得知巧娘从药铺取走的媚药是双份,千痕便想好了要利用这点,套出巧娘和玉娘的全部目的。 至此,巧娘一颗心彻底坠入深渊,她颓废地跌坐到一边,终是认清楚自己在冰魑族公主面前,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于是这一晚,阎茂宗等人不在的情况下,阎家正宅发生了两桩‘大事’。 先是素心公主发了疯般,将阎司盛的一名妾氏按在地上用剪子狠戳。 “贱人!我杀了你!!”素心公主举起剪子,一次又一次地朝巧娘身上刺下去。 “啊!!” 巧娘惨叫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巧娘没了气息,素心公主仍旧不肯罢手,若非如柳拉她,素心公主恐怕会一直魔怔下去。 而玉娘在蘭香院原本睡得好好的,不承想阎司盛突然一脚踢开房门。 “……大少爷?”玉娘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阎司盛也不啰嗦,他提起玉娘,如同对待一块抹布般,径直丢出去。 “废了她!”阎司盛狠戾出声。 闻言,候在外头的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架起玉娘,饶是玉娘用尽全力挣扎,也未能抵过大汉钳制。 “大少爷!!您为何要这般对奴,为何啊!!”玉娘急得大喊。 下一刻嘴被布条塞住,玉娘只得从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声。 最后大汉打断玉娘四肢,并将她扔进马圈,任由马匹踩踏,也无人问津。 直到多日后玉娘尸体发出腐臭味,才有小厮嫌弃地把她拉到角落里烧了。 当然,此乃后话。 言归正传,这一晚阎司盛处理完玉娘,他便朝琉璃公主的寝卧走去。 可走着走着,阎司盛脚步逐渐变慢。 方才他在乾坤院,听到有两个小厮在交头接耳,虽然他们极力压低嗓音,但仍是被阎司盛一字不差的听了去。 玉娘居然背着他和陪嫁伙夫王五有染?!而且要不是被人撞破奸情,王五急匆匆逃走,他的绿帽子还不知要戴到什么时候?! 阎司盛怒火中烧,当下命人去核实王五行踪,果不其然,王五已经失踪,更甚者阎司盛派去的人,还在王五住处,找到玉娘曾用过的绢帕。 于是就有了阎司盛直奔蘭香院,命人废去玉娘的一幕。 此刻阎司盛冷静下来,不禁回想起大婚那日,他误信阎司炔的鬼话,认定琉璃公主与阎司炔有染,当时的情况和今日一样,他欲直取琉璃公主性命。 可现在,他明明很在意琉璃公主和贺楼翊之间的关系,却始终未有盘问或调查…… 阎司盛越走越慢,直至停下。 他盯着前方那间灯火通明的寝卧,犹豫许久,终是调转方向,朝贺楼慧莹那方走去。 ------题外话------ 今日五更哈 另外,祝各位大宝贝儿们情人节快乐!! (单身狗请独自舔粮,此处有来自作者君的坏笑) 另外的另外,谢谢亲亲们的支持!!! 谢谢貓兮兮和孤独夜雪的月票!!! 谢谢糖果屋的小主人的红豆!!! 最后再次跪谢貓兮兮的宠爱!!! 爱你们到心坎!!! 第八十四章 丢人(二更) 关于巧娘的死讯,阎司盛是翌日得知。 他躺在床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怎么死的?” “有禀大少爷,是被素心公主用剪子活活刺死的。” “又是那个泼妇。”阎司盛微微眯眼。 依偎在他怀里,贺楼慧莹酥肩半露,闻言她蹭了蹭阎司盛胸膛,“反正人已经死了,你也别生气了。” 一夜之间少了两个对手,贺楼慧莹别提有多窃喜了。 更甚者昨晚在听惠儿说,玉娘被大汉带去废了的时候,贺楼慧莹可是当下笑出声的。 而阎司盛原本也没有多在乎巧娘,于是这件事便就此作罢。 蘭香院的另一侧,夏雪落正步履艰难地来回走动着。 “好了,一个时辰以至,你把脚上的沙包取下来,休息休息,明日再继续。”千痕淡淡道。 夏雪落却是咬了咬牙,“奴婢……奴婢还能再坚持一会。” 知道公主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夏雪落不想让公主失望。 千痕也不制止,她略一颔首,示意夏雪落继续。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 直到某日午后,千痕打算去找阎司盛,看看是否能从他口中套出些黑影军的消息,霜儿突然过来,说外头有人找。 “知道是谁么?”千痕问。 霜儿摇了摇头,“来传话的小厮没说。” “那有说找我什么事么?” 霜儿再次摇头,“也没说。” 千痕微微蹙眉,她招来夏雪落。 “公主。”带了几天沙包,夏雪落腿脚虽酸痛,但走路明显比以前轻快多了。 “陪我去外头看看。”千痕淡淡道。 待二人走出蘭香院,千痕停下。 夏雪落不明所以,却是未有多问。 此刻千痕看向夏雪落,面色郑重,“两个小丫头若是交由你教导,我能放心吗?” 夏雪落一怔,“让奴婢教导……?” 千痕微微颔首,“没错,是你。” “我不止要你管住她们,还希望你能把她们调教得体,至少做事要比现在更加用心。” 千痕身为主子,需要思索的、应对的事不胜其数,她不可能样样亲力亲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责任和权力分摊下去,而且她的直接下属,必须是她最为信任的人。 夏雪落是她亲手从火坑救回来的,所以千痕相信她不会轻易叛变。 夏雪落不明白这么多道理,她只知道公主一再重用她,视她为心腹,哪怕她做错了,公主也从不打骂,甚至还悉心培养她体能,相较从前的主子们,好上的何止千倍! “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公主。”夏雪落福身,羽睫低垂,掩住了眸底一抹晶莹。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来回能快些。” 留下这句,千痕离开。 正宅大门 缪先生负手而立,他已经等了约莫一柱香时间。 好不容易远远瞧见某女身影,岂料被半路杀出来的另一人拦住去路。 “真巧啊!” 素心公主站在路当中,一脸阴沉。 如柳想要劝她,被素心公主一把推开。 “说,你房里的那件事,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素心公主睨视千痕,眸光凶狠。 “哪件事?”千痕反问,有些讽刺。 不长脑子也就算了,还有脸到处张扬,是生怕没人知道她被玷污了么? “你!”素心公主咬牙,“你说哪件事!” 换来千痕讥笑,“不是你问本公主的么?” “……。”素心公主找不到词应对,气得她直想打人。 见状,千痕干脆不再理会此女。 之后千痕继续前行,直至走到门口。 “原来是缪先生,抱歉让你久等了。”千痕淡淡出声。 往日在冰魑族,千痕和缪先生接触的不多,对他没什么了解,只觉此人终日身着宽大斗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行为很是古怪。 缪先生躬身,“哪里,琉璃公主在上,微臣等多久都是应该。” 二人皆知道,此等客套纯属表面工夫。 缪先生取出一个锦囊,“这是王尊让微臣转交给您的重要物件,还请琉璃公主收好。” 千痕扫了眼,“什么东西?” “公主回去看过就知道了。” 千痕略一思忖,然后接过,“如此便有劳缪先生跑这一趟了。” “哪里,微臣本分。” 缪先生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他复问,“刚才那位可是素心公主?” 千痕点头,“缪先生认识?” “不,微臣只是猜测。”缪先生接着道,“其实公主不必让着她,敖氏皇族已没……” “大胆!居然敢妄议我天家威严!” 缪先生正说着,素心公主突然插进来。 “……。”千痕忍不住扶额。 不长脑也就作罢,居然还来偷听。 然而不及千痕开口说什么,向来低调的缪先生竟是嘲讽出声,“呵呵,威严?何来?” 素心公主狠狠剜了缪先生一眼,“天家的事,岂是你这种草莽匹夫能懂得~!” 被人轻贱,缪先生不怒,反而朗声发笑,“哈哈哈,那也比只得依附外人的丧门犬要强上百倍。” “你!”素心公主气极,她再顾不得其他,扬起手就要打人。 却是被缪先生反手一记掌掴,素心公主脚下踉跄,当场摔了个狗吃屎。 如柳上前扶她,不出意外遭到素心公主瞪视,“你是死人吗?!早干嘛去了!!没见着本公主被人打了吗,还不快替本公主还手!!” 如柳哪里会武,她嗫嚅着唇,不敢作声。 急急赶来的卫翼见此,一个纵身上前,将素心公主二人护在身后。 “是谁动的手?”卫翼低喝,颇有架势。 岂料千痕轻飘飘地说了句,“怎么?想替她报仇?不过可惜了,是她自己先动得手。” 不是解释,而是嘲笑,赤裸裸的嘲笑。 卫翼一听,旋即面露尴尬。 缪先生则是未有理会卫翼,他朝千痕躬身,“公主,东西已带到,微臣便不再打扰,族内事务繁多,恕微臣先走一步。” “好的,路上小心。” 眼看斗篷男就这样走了,素心公主如何能忍,她用力踹了下卫翼,“你是木头啊?!他说走就让他走啊!别忘了这里是阎家,连自家门口都看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闻言,卫翼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题外话------ 借这章解释一下作者君的上本 上本由于作者君一时脑残,双开双更(后悔不已) 和现在单开单更的认真程度肯定会有差别 所以这本我会很仔细地好好写下去 各位放心~~~ 第八十五章 冰奴(三更) 岳谭法寺 位于人族王城以东,八百里开外的汨罗镇附近,镇上人口稀少。 由于每日早晚都能听到佛钟响起,小镇上的人个个心态祥和。 “老伯,请问有紫叶吗?”阎涵语外出采买,因为她经常来,汨罗镇的人基本都认识她。 可今日老伯却是面露疑惑,“阎姑娘,你不是不爱吃紫叶么?” 阎涵语笑笑,她凤眸弯起来的样子尤为漂亮。 老伯身后的一年轻小伙见了,耳根子不禁泛红。 “我二哥哥喜欢,所以买些。”阎涵语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老伯转过头,“四啊,赶紧去田里摘点紫叶,阎姑娘要。” 叫小四的年轻小伙拔腿就跑,不一会就采了满满一箩筐的紫叶过来。 “你这傻小子,采那么多干啥?就是吃三天也吃不完啊!”老伯颇有责怪之意。 小四欲要辩解,阎涵语先一步出声,“没事的老伯,我都买了就是。” 阎涵语取出银子,同时朝小四微笑。 小四只觉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他涨红着脸,“等忙完手头的活,我替你送回去吧。” 从镇上走去岳谭法寺还是有一小段路的,于是阎涵语笑着点头,“好的,谢谢你小四。” 接着阎涵语又去其他摊位买了些蔬果,才提着篮子回去。 刚踏进寺门口,她和小四再次遇上。 “我来帮你!”小四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篮子,然后另一手举着装满紫叶的箩筐,径直朝寺里头冲。 这一幕被路过的阎司炔看到,他缓步走到阎涵语身旁,“你朋友?” 仍旧望着小四背影,阎涵语莞尔,“二哥哥,你说呢?” “交友可以,其余的并不适合。”阎司炔给予回答。 闻言,阎涵语一点笑意更甚,她抬头看向阎司炔,“恩,涵语都听二哥哥的。” 阎家正宅,蘭香院 千痕回到房中,她打开缪先生给的锦囊。 是一枚银制尾戒,中间镂空,雕有一个冰字。 “这是……” 千痕拿在手上左右端详,很快想起刹梵莲曾说过,为了搜集各方情报以及暗杀敌对,冰魑族历任王尊都会培养一批名为冰奴的特殊死侍,散播于各处,任凭王尊随时差遣。 难道这枚尾戒就是用来召唤冰奴的? 如是想着,千痕不禁生出期待。 她从未见过所谓的死侍,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不惜牺牲自己,只为成就他人大业呢? 于是千痕支开身边丫鬟,开始尝试召唤冰奴。 然而试了各种方法,都迟迟不见动静。 “怎么回事……?”千痕低喃。 遂想起刹梵莲还说过,现在的阎家如铜墙铁壁,连他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莫非是因为冰奴进不来?” 为此,千痕干脆独自出了趟阎家。 她先是随意找了家酒楼,然后向店小二要了靠角落的雅间。 奇的是,店小二前脚刚关上门,后脚就有一人影从窗外飞身入内。 千痕尚来不及看清,那人已经单膝跪在她面前。 “主上有何吩咐。” 千痕眼前一亮,好个身手利落的少年,且白白净净的,和她心目中死侍硬朗的形象大相径庭。 “你就是冰奴?”千痕问。 少年低着头,简单回道,“是。” “所以这枚尾戒只能召唤你一个人?” “我,外加九人。” “哦。”千痕沉吟,“你是这一组的领头?” 仍旧低着头,少年应“是。” “那其余九人呢?一并叫出来我看看。” 闻言,少年微微抬眸,不带情绪地看向千痕,“他们散播在城中各处,若主上要见,我即刻去通知。” 听起来有些劳师动众。 于是千痕摆摆手,“罢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必了。” 接着千痕继续问他,“你叫什么?” “代号白昼。”少年开口,很是冷漠。 “代号?”千痕指尖敲打着桌案,“没有真名?” “没有。” 白昼的回答始终简短。 因此千痕透过他,仿佛能看到过去的自己。 “好了,你回去吧,有事我再传你。” “是。” 白昼走后,千痕又在雅间坐了会方才离开。 只不过在下楼之际,正好遇到贺楼翊上楼。 千痕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贺楼翊则是停下脚步,直勾勾盯着千痕。 “贺楼公子?”他身后某商贾疑问出声。 而千痕已经从贺楼翊旁边走过,仅留下些许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 “姑娘且慢!”贺楼翊找回心神,他赶忙追了过去。 贺楼翊三步并两步,好不容易挡住千痕去路,他尽量忍住不大口喘气。 “请问姑娘芳名?” 千痕不语,绕过他继续前行。 不得已,贺楼翊只好再次挡到她前面,“还请姑娘留步。” 贺楼翊整整衣衫,他左手执扇右手抱拳,朝千痕很是礼貌地作揖,“在下贺楼翊,乃贺楼家现任家主,蒙先祖英勇,在下还继承了官爵。” 先祖英勇?呵呵,千痕在心底冷笑。 贺楼翊则是借机打量了千痕一番,然而仍是想不起在哪见过此女。 于是贺楼翊干脆不再深思,他转口道,“姑娘可是阎家贵客?” 说完贺楼翊又觉得太过突兀,他摸了摸下巴,笑着解释,“那日姑娘拜访阎家,在下刚好有看见。” “而且……”贺楼翊故意拉长尾音,“在下有一家妹,是阎大公子爱妾。” 这话什么意思?不明摆着告诉千痕,他和阎司盛的关系不一般,若往高了说,他还能算是阎司盛的大舅子呢! 千痕斜眉,“哦?” 眼看女子终于有了反应,贺楼翊只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因此贺楼翊打开折扇,摇晃几许,“上回见姑娘,在下就觉得眼熟,不知姑娘对在下是否也有同感?” 恬不知耻的话,也就贺楼翊能说得出口。 千痕在心底腹诽他纨绔,面上依旧淡漠。 “是见过,而且还是见你刁难一方穷苦百姓。另外,如果公子真好奇我身份,大可去问问你家妹。至于其他的,抱歉,恕我无可奉告。” 然后千痕离开,留下贺楼翊傻愣愣地立在原地。 说他刁难百姓,还无可奉告其身份?? 从没被女人这样冷待过,贺楼翊一面恼怒,一面又觉得不甘。 他回头,盯着那抹已经远去的身影,十指逐渐紧握。 殊不知他全程举动,皆落入一名为白昼的冰奴眼中。 接着白昼离开,不带丝毫情绪。 第八十六章 决定(四更) 阎家正宅,蘭香院 千痕一回屋,就看见阎司盛正坐在里头喝茶,他手边有一个锦盒,嵌了珍珠,外观很是精美。 夏雪落则是立在一边,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拘谨。 见千痕回来,夏雪落忙走过去,“公主。”说话的同时,夏雪落悄悄朝阎司盛方向看了眼,显然在暗示千痕,这位大少爷不乐意了。 果不其然,阎司盛放下茶杯,声音有点大。 “去哪了?”阎司盛问,也不抬眸。 若换做其他女人,面对此情此景,一定会第一时间回答,可千痕不是,她慢悠悠坐下,同样给自己斟了杯茶,浅饮。 “散心。”千痕开口,声色淡淡。 阎司盛仍旧垂着眸,“哦?可我怎么听说方才有人找过你,还是个男的。” 他不用‘在下’,而是用的‘我’,语气一下生冷了许多。 本以为千痕多少会解释一下,岂料她“恩”了一声后便没了后文。 阎司盛握住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是何人?” 他控制不住的追问,心头似有千只蚂蚁在徘徊,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并不知坐在他旁边的女人,早已被世事冻结了心,所以阎司盛日渐明显的情感变化,千痕没有察觉,反而觉得很烦。 “缪先生,我族军师,王兄让他问候我近况。”如此回答已是千痕极限。 “哦?”阎司盛沉吟,他曾去冰魑族参加过斗兽大会,是见过缪先生的。 “当真?”阎司盛又是一问。 “……。”千痕眼尾扫过他,“不信可以不问。” 阎司盛恰好抬眸,对上千痕含有冷意的一眼,他磨了磨唇,竟是语塞起来。 过了好半晌,阎司盛才继续开口,只不过转了话题。 “这个给你。”他将锦盒推到千痕面前。 “什么东西?”千痕问,未有打开。 阎司盛有过四个侍妾,有他宠的,也有他不宠的,可无论哪个都没有像千痕这样,连他亲自送礼,都未能换来美人一笑的。 “打开看看。”阎司盛放低声音。 他就不信,有女人见了首饰还能保持淡定。 千痕朝夏雪落看看。 夏雪落上前,打开锦盒。 这一举动让阎司盛刚还满怀的信心,骤跌几分。 待到千痕看清锦盒里放着一条镶金南红玛瑙珠链,她说了句“谢谢”便再无其他。 阎司盛满腔热情顺时化为虚无。 “那在我走了。”他起身,“以后再要出去,可以先告诉我,我陪你。” 然后阎司盛离开。 本以为前几日千痕找他要丫鬟,是因受他冷落,便随意寻了个借口主动示好,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冷冷淡淡。 阎司盛不免心塞,而且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一个女人出现这种情绪。 只不过倨傲如他,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相反,他宁愿再次放一边冷处理。 留在房里,千痕则是低叹。 她明知该敛一敛性子,以伺机套问阎司盛关于黑影军的事,可每每见到此人,她就忍不住摆出冷脸。 “公主,奴婢替您把这条项链收好吧?” 夏雪落一言拉回千痕思绪。 她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有的东西千痕可以随意处置,但阎司盛送的,若是打赏给别人,被阎司盛知道,她是不会如何,但被赏之人多少会受到牵责。 “两个小丫头呢?”千痕问。 闻言,夏雪落眸光闪了下,“奴婢……安排她们在房里挑豆子。”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因此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千痕什么也没问,就直接说了句,“不错。” 夏雪落顿时有了底气,“奴婢一会还打算让她们节草环,好磨练耐性。” 千痕再次对她的做法给出肯定,这使得夏雪落日后再调教霜儿、朵儿时,愈发的卖力和自信。 也是因此,不久的将来,她们三人将会成为千痕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一个心细如尘,善于揣摩各主子意图,一个心灵手巧,无论是煮粥熬汤,还是裁衣缝补都别有特色,另一个看似心大,实则八面玲珑,为千痕在阎家笼络了不少人脉。 岳谭法寺 “二哥哥。” 阎涵语敲敲房门,然后想起他听不见,阎涵语干脆推门入内。 阎司炔刚沐浴完,此刻他正斜倚在床榻上看书。 见阎涵语进来,他稍稍抬眸。 阎涵语端着药碗,“二哥哥该喝药了。” 不出意外,阎司炔没有理会。 阎涵语也不劝他,只安静地在床边坐下。 如此过了许久,阎司炔揉了揉眉心。 “二哥哥可是看累了?涵语帮你吧。” 阎涵语说着放下药碗,然后伸手想替阎司炔按捏。 “不用。”阎司炔淡淡出声。 阎涵语不觉尴尬,她收回手,顺了下耳边发丝,“那二哥哥先休息着,涵语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阎涵语起身,同时看了眼那碗已然微凉的汤药。 “有句话涵语知道不当讲,但二哥哥总不肯喝药,祖父很是担心你的,还有……”说到这,阎涵语抿了抿唇,“冰魑族公主只会更加得意。” 阎司炔看得懂她在说什么,却是未有回应。 待到阎涵语离开,阎司炔放下书,他躺下,一手挂在额前,双目微合。 眼前是漆黑一片,耳边是万物无声,他沉浸其中,某个可笑的念头,某个他一直不愿深究的念头,再次浮现。 半晌后。 “……卫羽。”阎司炔睁开眼,声音低哑干涩。 候在门外,卫羽即刻入内。 “爷,有何吩咐?” 可等了好一会,不见阎司炔接话。 “爷?”卫羽只好出言提醒。 殊不知阎司炔正在做一个万分艰难的决定,难到他宁可避视。 之后阎司炔深吸口气,方才缓缓动唇。 “你去一趟……”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卫羽一度以为阎司炔是在呓语。 直至阎司炔好不容易交代完,卫羽犹豫着问道,“爷,这么做是为何?” 岂料阎司炔开口赶人。 卫羽挠挠头,“好吧,属下这就去办。” 然而他才迈步,阎司炔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务必要……快。” “是。” 阎家正宅,蘭香院 “大哥要来看我?”贺楼慧莹蹙眉,“有说为什么吗?” 惠儿摇头,“带话的小厮就说让您和大少爷打个招呼,他明晚会携礼登门。” 闻言,贺楼慧莹不禁低喃。 “难道大哥在外头闯了什么祸……?” 第八十七章 惧内(五更) 越想贺楼慧莹越不放心。 她好不容易才独占了阎司盛,正打算用她的一腔柔情慢慢融入阎司盛冰凉的骨血,直至阎司盛再也离不开她,扶她上位。 可万一贺楼翊在这个档口给她整出点什么幺蛾子,贺楼慧莹真怕自己连日来的努力会化为一滩泡影。 “你赶紧去趟贺楼府,让大哥别来了,告诉他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行,不必拜访司盛。”贺楼慧莹作出决定。 惠儿应下,遂急匆匆出门。 然而贺楼慧莹万万没想到,惠儿再次回来,却是带了个让她几欲吐血的消息。 “什么?大哥一定要来?还要把父亲昔日养的那批舞姬一并带来??” “是的,奴婢怎么劝都没用。”惠儿亦是一脸苦色。 “而且他还说,您不帮忙传话便罢,他大不了直接登门。” 听到这,贺楼慧莹忍不住扶额。 于是翌日傍晚,阎司盛刚打算用膳,一小厮入内。 “大少爷,贺楼公子求见。” 阎司盛放下碗筷,“他来做什么?” 小厮尴尬的咳了一声,“那个……他带了不少舞姬在门口。” “……。”阎司盛重重拍了下桌案,“荒唐!” 阎司盛是纳了几个妾氏没错,但不代表他就是好色之徒。 “叫他滚!”阎司盛低喝。 然后转念一想,阎司盛复又道,“等等!” 小厮不解的看着他。 “琉璃公主在不在蘭香院?”阎司盛问。 小厮一头雾水,“这……小的不清楚,但今日天有雨色,小的想公主应当不会外出。” 阎司盛似是挣扎了一下,他动唇,语速变缓,“带贺楼翊去蘭香院。” 小厮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少爷??” 不承想遭到阎司盛一记冷眼,“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别忘了他是慧娘的兄长,见一见自家妹子实属应当!” “是是是。”小厮赶忙去办。 因此就有了接下去奇诡的一幕,小厮领着贺楼翊及浩浩荡荡数十名舞姬,陆续踏入蘭香院。 “好富贵的院子!” “是啊,比我们住的要大上好几倍呢。” “快看!那儿还有水榭!” 舞姬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动静之大引得霜儿、朵儿停下手中活计,一并驻足观看。 “这些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以前从未见过呢。” “穿得好妖娆啊。” 两个丫鬟小声交谈。 待到千痕和夏雪落从屋里走出,千痕一眼便看见走在最前头的贺楼翊,她微微蹙眉。 “公主。”霜儿和朵儿朝她行礼。 听到这一声,贺楼翊回头。 “你……”他蓦地停下脚步,眼底有明显光华。 小厮则是朝千痕躬身,之后向贺楼翊作引,“这位是冰魑族的琉璃公主。” 什么?! 贺楼翊一怔,阎司盛要娶冰魑族公主的事他早有听说,只是万没想到这位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绝美女子,竟然就是冰魑族公主本尊! 换言之,无论贺楼翊有多中意,都不可能与她有半点发展,更别提借她亲近阎家大公子了! 贺楼翊双眼的光华逐渐熄灭,他笑笑,颇为尴尬。 阎司盛远远看见,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从贺楼翊的表情不难判断,这位贺楼家的纨绔公子不仅失望,还伤情了。 为此,阎司盛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他唇角上扬,脚步也不受控地迈向蘭香院。 完全忘了要和千痕冷战,也忘了观察千痕会对贺楼翊作何反应。 “琉璃。”阎司盛进入蘭香院,他走到千痕身边,低柔地唤了一声,眼角余光却是有意无意从贺楼翊脸上瞟过。 果然,贺楼翊又尴尬了一分。 男人间的‘争风吃醋’,千痕自是不懂,她朝阎司盛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而阎司盛想要揽过她肩膀,略一思忖,又把手收了回去。 “贺楼兄本想与在下分享舞姬,只是在下未有接纳,后来念在他人都来了,干脆让他们兄妹见个面再走。” 阎司盛的话很是取巧,既表明了他为人刚正,不沉迷女色,同时又贬低了贺楼翊一把。 贺楼翊看向阎司盛,说实话他很是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 堂堂阎家大少爷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故意摸黑他?? 没错,他是带了不少舞姬前来,可也从未说过‘分享’二字啊! 这种低俗话语,就算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在阎家光明正大地提,最多……最多到时暗示一下罢了。 所以难不成,阎大公子是在……惧内? 另一边,原本躲在房里,不愿和贺楼翊相见的贺楼慧莹,此刻透过窗缝,瞧见阎司盛来了蘭香院。 她再顾不得其他,忙拾掇拾掇,朝外走去。 “司盛~。”离很远,贺楼慧莹便开口唤他。 见此,千痕淡淡道,“不打扰你们。” 又是兄妹情深,又是郎情妾意,千痕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就是多余。 “哪里的话。”阎司盛笑笑,“让他们回屋里叙旧,我陪你用饭。” 说完他也不顾千痕是否同意,先一步进了她的寝卧。 “司盛!” 贺楼慧莹急了,她加快脚步,奈何被突然横出来的夏雪落挡住去路。 “抱歉慧娘,公主和大少爷没有请你。” 贺楼慧莹碰了钉子,她忿忿瞪向夏雪落,“居然是你!” 夏雪落福身,“是奴婢没错。” 以前她很怕贺楼慧莹,是因为没人替她撑腰,而且当时在蘭香院,贺楼慧莹可谓一人独大。但现在不会了,有琉璃公主在,还替她树立了不少榜样,夏雪落不会再退缩。 “你算什么东西!”贺楼慧莹欲要推开夏雪落。 被贺楼翊拦住,“好了,别闹了。” “大哥,你?”贺楼慧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有什么话回屋去说。” 然后贺楼翊拉着她离开。 留下一众舞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这些个男人都把她们当空气了? 不是应该看到她们就垂涎欲滴的吗? …… “大哥!你怎么帮着一个外人!” 回到房里,贺楼慧莹气呼呼地坐到一边。 惠儿给她倒了杯水,也被贺楼慧莹扔到地上。 贺楼翊叹了口气,“傻丫头,大哥不是心疼你嘛。” “心疼?!我看你是心疼刚刚那贱婢吧!” 想着夏雪落有几分姿色,贺楼慧莹故意这么说。 两人一时间沉默。 直到贺楼慧莹狐疑地扫向贺楼翊,“大哥……你该不会是在外头闯祸了吧?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拜访司盛?我劝你你也不听。尤其刚才还拦着我,难道是怕惹恼了司盛,到时他不肯出面帮你?” 贺楼翊一听,旋即失笑。 “大哥你笑什么?”贺楼慧莹不解。 “好了。”贺楼翊摇头,“你呀就别瞎猜了。倒是你口中的司盛,依我瞧,他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反而被冰魑族公主抓得死死的。” “你!你怎么又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妹子威风!” 贺楼慧莹有自己的骄傲,即便事情真的如此,她也不会甘愿承认。 贺楼翊清楚这点,故而安抚性地拍了拍她肩膀,“风水轮流转,别忘了还有你大哥在。” “你?”贺楼慧莹转转眼珠,“你又不是司盛,能帮得了我什么,况且你……” 贺楼慧莹想说他花天酒地,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贺楼翊不知,他笑,十分自信。 “我虽非阎司盛,但我是男人,懂得男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真正抓住男人的心。” 贺楼慧莹觉得这话在理,她一改先前态度,转而拉住贺楼翊手臂,“那大哥快教我~。” “瞧你心急的。”贺楼翊颇为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子。 然后他覆到贺楼慧莹耳边,快速启口。 约莫半晌后,贺楼翊再次笑道,“怎么样,明白了吗?” 贺楼慧莹点头如捣蒜,“不愧是大哥,这些法子我以前可从没想过呢。” 而贺楼翊会教她,多少有些私心。 他需要靠一个人,一个能得阎司盛心的人,帮他改善名声,亦有他对冰魑族公主美色的余念。 第八十八章 兄妹(一更) 岳谭法寺 “什么?他肯喝药了?”阎茂宗一脸讶异。 阎涵语递了杯茶给他,模样乖巧,“是的,已是第二副了。” 阎茂宗还是不太敢信,他草草饮了口茶,遂放下茶杯,“我去看看!” “祖父。”被阎涵语挡住。 阎茂宗皱眉,“怎么?难道那小子不愿见我?” 阎涵语浅笑着摇头,“二哥哥敬您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愿见您呢。” “那干嘛拦着我?”阎茂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是未有真的动怒。 显然对这位唯一的孙女,阎茂宗是疼爱的。 此刻阎涵语扶着阎茂宗重新坐下,她方才继续道,“涵语才劝动二哥哥喝药,倘若您急着去看他,二哥哥心里有了负担,指不定又不肯喝了。所以涵语觉得,不如让二哥哥多喝几天,到时您再寻个由头过去,比较妥当。” “喝个药还能有负担了?他是珍珠做的吗,这么矜贵!”阎茂宗冷哼。 “祖父~。”阎涵语轻嗔,“您就听涵语的吧~。” 阎茂宗仍是气呼呼的,他随意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去就是。” 见此,阎涵语笑着福了福身,“那涵语就不再打扰祖父了。” 她走后,阎茂宗再次端起茶杯,隐有失笑。 “看来是真老了,还不如个丫头心思细腻。” 接着阎茂宗又叹气,“唉!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喝到孙媳妇敬的茶。一个两个都那么不像话。” 冰魑族公主重伤阎司炔,阎茂宗自然不会喜欢她,也不愿她和阎司盛成婚,而阎茂宗看得中的素心公主,阎司炔又总对她爱理不理,这使得阎茂宗对两个孙子的婚事很是头疼。 之后阎茂宗想到什么,他忽然眼前一凉,“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于是阎茂宗急急唤来乔冢。 “六月底是不是那小子的生辰?” 乔冢一愣,“老太爷,您是说司炔少爷?” 阎茂宗白了他一眼,“废话。” 习惯了这位老爷子的脾气,乔冢“呵呵”一笑,“好像是司炔少爷生辰,所以老太爷您打算怎么操办?可要提前回府?” 阎茂宗略略沉吟,“不急,臭小子才来没几天,这么快又要上路怕他身子吃不消。还是你一个人先行回府,下帖子随便请几个人,在家里头摆顿饭罢。” 闻言,乔冢一点笑容加深,“可要请皇室?” “恩,请。”阎茂宗答得随意。 “您以前的门生呢?” “也请了。” “魏中书、贾太师、方大学士……” “啰嗦什么,都请了!” 乔冢明知老太爷心意,却是故意一个个问过来。 “好的,那老奴这就去收拾行装,回府后把所有人都请上一遭。” 乔冢如是说着,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容。 好久都没有大摆筵席了,尤其又是为他打心底里疼惜的司炔少爷庆贺生辰,乔冢别提多高兴了。 而阎茂宗则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多促进促进阎司炔和素心公主的感情。 当然了,如果有不错的闺秀,他还会想法子推给阎司盛,让他打消娶冰魑族公主的念头。 翌日。 “查得怎么样了?”阎司炔问。 卫羽躬身,“还没查到。” 阎司炔微微蹙眉,“为何?” “爷……”卫羽张口,似是为难。 他挠了挠头,磨蹭许久终是开口道,“爷,您不是不知道,黑影军有四象之分,每三月更替一轮,且是按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门随机取象,二者结合,方才决出调动的地点,所以属下……属下实在猜不到那日的黑影军现在何处。” 闻言,阎司炔冷扫他一眼。 “那就把所有地点,一个一个找过来,再不济,一个一个问。” “……。”卫羽脖子一僵,好半天才应了句“是”。 卫羽走后,阎涵语端着药碗入内。 “二哥哥气色看起来好些了呢。”她笑着说道。 阎司炔点点头,没有接话。 “外头天气不错,二哥哥要不要去镇上走走?” 阎涵语边说边将药碗递给他。 阎涵语的动作很随意,言谈也是,只在见阎司炔垂眸喝药时,她眼底才有了些微变化,是她藏得极好,从不为人察觉的莹莹光华。 “也好。”阎司炔说罢放下药碗。 于是这一日,兄妹二人去了趟汨罗镇。 起初阎涵语默默跟在阎司炔身后,在走了一段路后,阎涵语不着痕迹地加快了几步,她来到阎司炔身侧,阎司炔看看她,她就朝阎司炔微笑。 “今天打算买些什么?”阎司炔问。 阎涵语一点笑意加深,她顺势勾住阎司炔臂弯,“二哥哥说呢?” “买些鹿肉吧,我记得你喜欢吃。” 阎司炔说完,发现阎涵语但笑不语。 “怎么了?”他又问。 阎涵语把脑袋往阎司炔肩上靠了靠,“二哥哥是不是忘啦,我们现在住的是寺庙,开不得荤~。” 阎司炔一愣,随后跟着她笑,二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远远看去,兄妹俩气氛融洽,感情颇深。 “阎……阎姑娘。” 小四背着个箩筐,正巧与二人打照面。 阎涵语仍旧勾着阎司炔臂弯,“小四又去送菜呀?” 小四耳根子一红,“恩。” “今天什么菜新鲜?我和二哥哥也要去采买呢。” 小四看看她口中的二哥哥,虽说男子唇角有浅浅弧度,和阎涵语也十分亲昵,但小四却是觉得男子眼底深处是有股子淡漠疏离的。 “紫叶、青萝都是顶新鲜的。” 小四如是答道,未有再看阎司炔。 他对阎涵语有好感,所以不能明白有这么一个温柔可爱的妹妹,作为兄长居然不觉得高兴,要是换作自己,被妹妹这样勾着撒娇,那铁定是乐开花了的。 小插曲过后,兄妹二人来到镇子中央,此时正有不少小贩在吆喝。 “二哥哥,这家的糕点很好吃,你看那边的面摊,专卖葱花面,生意好得不得了呢……” 阎涵语不停介绍,之后还拉着阎司炔进了一家茶铺。 “二哥哥坐。” 说完,她招来老板,“要上好的茶叶,还有茶点也是,都要好的。” “哟,阎姑娘这是招待贵客呀?”老板朝她挤眉弄眼。 阎涵语刚要解释,想了想,她转口道,“你呀,话最多了,还不快去~。” “好嘞!”老板遂去准备。 见此,阎司炔淡淡问道,“怎么不和他说,我是你兄长?” ------题外话------ 谢谢senyuan2100的票票!!!大么么!!! 谢谢云莲华、QQc3974aa77c8835、闲情逸趣333的大发发!!! 有各位的支持,作者君是真开心!!! 第八十九章 姐妹(二更) 阎涵语颇有些委屈的鼓起双腮。 “因为他和刚才的小四不一样,镇子上就数他最八卦,所以涵语不想让他知道得太多。” 阎司炔用筷子轻敲了下她脑袋,“不可在背后议人长短。” 阎涵语吐吐舌头,“知道了,涵语都听二哥哥的。” 然后阎涵语用余光悄悄打量阎司炔,在确定他没有真的生气后,阎涵语转移了话题。 “二哥哥你下月生辰,听乔伯说,祖父要大办一场呢。” 闻言,阎司炔未有接话。 “二哥哥不高兴吗?”阎涵语问。 “生辰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阎司炔道,声色平平。 阎涵语便凑近他一点,“那贺礼呢?二哥哥最想要什么贺礼?” 不及阎司炔回答,阎涵语接着说道,“涵语亲手画一幅夜游湖景图,送给你好不好?” 她很了解阎司炔,金银财宝向来入不了他法眼,唯独画作,如若用色、布局、意境俱佳,阎司炔便会让人挂在书房,得空的时候欣赏一下。 不承想阎司炔似是走神般,目光突然变得飘忽。 “二哥哥?”阎涵语不禁疑惑。 “夜里游湖是么……”阎司炔动唇,由于声音太轻,阎涵语并未听清。 “二哥哥你说什么?”阎涵语追问。 阎司炔却是笑笑,“没什么,你喜欢画什么便画罢。” “……。”阎涵语盯着他看,总觉得二哥哥今日哪里不太对劲。 冰魑族,王宫 “王尊,白昼传来消息。”缪先生呈上一纸书信。 刹梵莲接过,面色逐渐转凉。 “贺楼翊……”刹梵莲低喃。 随后他摇了摇头,手中书信随之冻结成冰。 “胆大包天,连本尊的人都敢觊觎。” 听到这,缪先生躬身发问,“可要让白昼除去贺楼翊?” “不必了。”刹梵莲继而道,“另外去通知白昼,以后有关贺楼翊的事不用再报。” 一只蝼蚁罢了,刹梵莲相信千痕还不至于会受其影响。 然而缪先生刚要抬步,刹梵莲再次出声,“阎家那边呢,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仍旧躬着身子,缪先生道,“只听说下月初阎家要摆一场宴席,经微臣查探,很可能是为阎司炔庆生。” 刹梵莲微微蹙眉。 大约能估摸出王尊的心思,于是缪先生接着道,“她进入阎家已有一段时日,却从不知主动联络王尊,一切相关消息还是靠微臣和冰奴打探,所以王尊,需不需要微臣再去趟人族,告诫她一番。” 缪先生口中的‘她’是指千痕。 刹梵莲却是摆手,“再给她一次机会,若还是没有自觉,到时让白昼出面,左右不过是枚棋子,次次都由你去,实是抬举了她。” 缪先生应是,只不过心底有了别样想法。 王尊的语气似乎有些刻意啊? 究竟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王尊自己听的? 缪先生不解,总之他觉得很奇怪。 这一日,待到缪先生退下,刹梵莲雾眸微狭,“冰奴都给你送去了,连句感谢的话也没有是么?” 人族,阎家正宅 自从那日贺楼翊来过,贺楼慧莹便开始对阎司盛变得冷淡起来。 比如阎司盛晚上过来,贺楼慧莹不是让惠儿说她已睡,便是称身体不适无法侍奉阎司盛。 又比如阎司盛去探望千痕,他故意在院里驻足许久,却始终不见贺楼慧莹踏出房门。 倒是素心公主有次来蘭香院,她想找冰魑族公主问个究竟,可惜没见着人,反而巧遇了在凉亭里闲坐地贺楼慧莹。 二人曾在宫廷宴上见过几回,算作旧识。 于是素心公主便常来找贺楼慧莹,二人相谈甚欢,贺楼慧莹更是大方地将贺楼翊教她如何吸引男人的法子,分享给了素心公主。 素心公主将信将疑。 直至某次午后,阎司盛来蘭香院。 贺楼慧莹故意将他挡在了门外,素心公主便透过窗缝偷偷观察阎司盛。 就见阎司盛眉头紧锁,在犹豫几许后,竟是颇有些悻悻然地离去。 “瞧见了吧?对男人,就是要若即若离,千万不能让他以为你离不开他了。”贺楼慧莹得意道。 素心公主连连点头,“慧莹妹妹果真好办法!” 她虚长贺楼慧莹一岁,故而二人以姐妹相称。 这也是为什么素心公主会愿意与贺楼慧莹亲近的原因,一方面她能为大,另一方面二人又都有求而不得的心仪男子,尽管贺楼慧莹现在表面看起来略胜素心公主一筹,但其实她们都知道,光这些还远远不够,除非有朝一日,阎司盛肯将贺楼慧莹扶正,否则她就不算真正得到阎司盛倾心。 “不过话说回来,你就不担心司盛哥哥不再来找你?”素心公主问。 贺楼慧莹一僵,这一点她岂会没有想过,但问题是院里还住着个冰魑族公主,她现在唯有听贺楼翊的话,假意疏远阎司盛,才能吸把阎司盛的注意力慢慢集中到自己身上。 “应该不会吧。”贺楼慧莹回话,语气少了些坚定。 素心公主便叹了口气,“还好我不像你,司炔哥哥没有别的女人,而且我终归是他正妻,就算他将来纳妾,我也用不着畏首畏尾的暗中使计,反正想什么时候赶她们走都行。“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贺楼慧莹紧了紧指尖,“呵呵。“她笑,很是艰涩。 “我听说,这回去岳谭法寺,老太爷谁都没带,只带了二少爷和小姐。“贺楼慧莹心里不舒服,她总要找些话让素心公主也不好受。 素心公主白了她一眼,“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在阎家我不受重视?还是想暗示其他?我告诉你,别胡说八道了,小心传到祖父耳朵里,把你给赶出去。“ 然后素心公主又道,“我从小就认识他们兄妹三人,涵语妹妹是他们家嫡系中唯一的女孩,所以祖父疼她多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素心公主说着说着,突然不耐烦地摆摆手,“算了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我先回去了。” 贺楼慧莹目送她离开,在关上门后,方才不屑地‘嗤’了一声。 时间一晃,六月已至,初夏时节天气逐渐燥热,稍一走动就容易出汗。 可千痕外出却是变得愈发频繁。 不变的酒楼,不变的角落雅间。 “怎么样,有进展了吗?”坐在桌边,千痕淡淡发问。 白昼单膝跪地,“王城以北屯粮共有四处,以西共三处,以东共六处,以南共八处。” “这么多?”千痕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 白昼则是没有接话。 “都由些什么人负责看守?”千痕又问。 白昼微扫了她一眼,“你没说要查。” 对千痕,白昼的态度并不算恭敬,而且向来都是千痕说一他才做一,无有半点主动。 ------题外话------ 塑料姐妹情 第九十章 震怒(三更) 千痕也不责备,毕竟不是她一手培养,没有忠诚很正常。 “行了,再去查,我要知道这些粮仓都是由谁负责看守,以及这些粮食的最终出处。” 白昼领命告退,从头至尾只看过千痕一眼,还是带有冷意和不屑的。 对此千痕不禁轻叹,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多培养些人才行。 之后千痕起身,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千痕一愣。 白昼竟然没走。 “忘记说了,缪先生让你把有关阎家的消息及时传回去,另外他还让我提醒你,别忘了来此处的目的。” 白昼说完抬步,却是在走出不远后,他再次开口,“太贪心对你没好处。” 千痕又是一愣,她贪心? 然而不及说什么,白昼已经用轻功离开。 “莫名其妙。” 千痕多有不快,同时她作出决定,找机会也要学习轻功,以防像今日这样被人甩在身后,连追的能力都没有。 千痕一边想,一边回去阎家。 该向谁讨教呢?阎司盛?千痕皱了皱眉,首先是他会么?其次就算他会,到时万一找借口手把手教导,那她岂不是给自己徒惹麻烦? 于是千痕摇头,算了,不能找他。 为了减少与阎司盛接触,千痕已是舍近求远,宁可让白昼去调查粮仓,然后千痕自行推测黑影军所在,也不愿向阎司盛打听半点,足可见她对此人有多反感。 蘭香院 “公主……” 见琉璃公主回来,夏雪落一脸忧色地开口。 千痕思绪被打断,她看向夏雪落,“怎么?” 因为是在公主寝卧,夏雪落也不避忌,她直言道,“月末是二少爷生辰,老太爷要大办,这件事您知道的吧?” “是的,有什么问题么?”千痕问。 “奴婢刚才听说到时我族王上、王后也会来。” 千痕略一思忖,旋即明白过来,她拍拍夏雪落肩膀,“放心吧,有我在,没人会为难你。” 可夏雪落仍是担忧,“您有所不知,王后当初送我来阎家,是为了……” “讨得阎司盛欢心,好让我不快,是不是?”千痕笑了下,“无妨的,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她,应当已经转念。” 从没想过琉璃公主原来全都知道,夏雪落呆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我既然把你留在身边,就说明我对你是全心信任的,没其他事的话,你就去忙吧。” 千痕话落,夏雪落缓缓垂眸,“那……奴婢先出去了。”她眼底有一抹晶莹。 此刻千痕一人在房内,她突然想起白昼临走前的话。 于是千痕取来笔墨,简单写了几个字。 月末,阎司炔生辰办宴,王室出席。 只字未提阎司炔身体情况。 故而几日后,当这张字条通过白昼再到缪先生,最后转交至刹梵莲手中,刹梵莲雾眸微暗。 “没了?”他问。 缪先生躬身,“是的。” “……。”刹梵莲指尖凝息,一张字条旋即化为冰晶。 “打点一下,本尊要去趟……”说到这刹梵莲停下,他扫了眼缪先生,“罢了,还是由你代本尊,准备一份贺礼,月末送去阎家。” 缪先生一怔,竟忘了接话。 刹梵莲便继续道,“怎么说现在本尊也是阎家的准姻亲,送份贺礼无可非议。” “可王尊您和阎司炔势同水火……” “本尊何时说过这份贺礼是送给阎司炔的?”刹梵莲声音转冷,“是预祝我的好王妹和阎家嫡公子百年好合,顺带告诫一下她,若无法尽快完成任务,那本尊就只能真的全了这桩婚事,毕竟君无戏言,本尊既已允诺,岂可轻易出尔反尔。” 当真?缪先生想问,奈何不敢开口。 岳谭法寺 “二哥哥,祖父让我来和你说一下,明日午后……” 和之前一样,阎涵语习惯性到的直接推门而入,不承想阎司炔正在更衣。 “啊!”阎涵语忙背过身,“二哥哥对不起,涵语不知道你……你……” 阎司炔淡淡的声音传来,“去外头等。” “哦哦!”阎涵语点头如捣蒜。 可待到她出去关上门后,阎涵语却是一改方才尴尬,她仰头,长长舒出口气。 不多时卫羽过来,“小姐为何站在门外?” 阎涵语朝他笑笑,“二哥哥在换衣服,我不小心闯进去了。” 卫羽“哦”了一声,遂将一个木制的小人偶递给阎涵语,“我在外办事时看见的,觉得做工还挺精致,小姐看看喜欢吗?” 阎涵语接过,摆动了下人偶手脚,是可以四面扭转的。 “确实精巧。”阎涵语微笑,“谢谢你,出去办事还记挂着给我带礼物。” 卫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是买给属下妹妹的,虽然和她失散已久,连她现在的容貌也不知,但每次见到好玩的东西,属下还是会买回来,想着万一有机会再见,可以亲手送给她。” 闻言,阎涵语睫毛轻轻闪动,接着她垂下眼睑,“那你……喜欢你妹妹吗?” “自然喜欢啊。”提到这个妹妹,卫羽一下来了精神,“记得小时候,属下常背着她到处跑,她总是笑呵呵的,特别招人喜欢。” “背着她到处跑……”阎涵语低喃,似有神往。 与此同时,房门从里打开,阎司炔扫向二人,“在聊什么?” 卫羽刚要开口,阎涵语先一步出声,“没什么,对了二哥哥,我们明日午后启程回去。” 阎司炔点头,随后看向卫羽,“你呢,什么事?” “有禀爷,您让属下去查的事,总算有眉目了。” 知道他们要谈正事,阎涵语也不再打扰,她简单说了句,便转身离开。 “进去说。” 阎司炔话落,二人先后进屋,房门再次关上。 岂料过不多时,一道浑厚内息便击上门板。 就听‘砰’地一声,房门当场碎裂。 “把人统统给我带来!”坐于房内,阎司炔一脸震怒。 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卫羽滚了滚喉结,“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但爷,您别动气,您现在的身子……” “滚!”向来自持有度的阎司炔,这一日竟是失了分寸。 “……。”卫羽额角沁出冷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之后卫羽外出。 谁也没有料到,自此,他再无音讯。 第九十一章 家宴(四更) 经过数日颠簸,阎茂宗一行人回到阎家正宅。 去了岳谭法寺将近大半个月,阎涵语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浅云院,和纳兰氏相聚。 阎茂宗则是关照阎司炔好生养着,便回去太和院歇脚。 乔冢跟在阎茂宗后头,本来也想和阎司炔说几句的,但在发现阎司炔面色不佳后,乔冢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太爷。”乔冢磨着嘴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阎茂宗就知道他又要提那件事了,于是阎茂宗冷哼,“想要我赦免那个女人?不可能!” 阎茂宗很固执,哪怕明知阎司炔会一辈子记恨他,阎茂宗也绝不松口。 只是这回他和乔冢都错了,阎司炔今日面色不佳纯粹是因为卫羽失踪的缘故,而非念及往事。 翰澜院 “司炔哥哥!” 素心公主等在院外,此刻见到阎司炔,她蓦地飞奔过去。 阎司炔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眼跟在素心公主身后的卫翼。 “一切安好,未有出过岔子。”卫翼开口。 阎司炔颔首,随后他丢了块墨玉给卫翼。 “去趟宗门,告诉左右禁主,务必将卫羽找出来。” 卫翼一愣,“卫羽他……?” “恩。”阎司炔凤眸微狭,“应该是办事途中,遇险了。” “好!属下这就去办!”卫翼匆匆离开。 素心公主才不管卫羽死活,也不想知道阎司炔在忙什么正经事,她只一个劲地缠着阎司炔,诉说连日来的相思之情。 阎司炔没有接话,并且由始至终未曾看过素心公主一眼。 他静静立在院外,眸光不受控地朝东面,某个院落的方向扫去。 隔很远,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阎司炔却是久久凝视。 “司炔哥哥?”素心公主不解的问道,“你老盯着司盛哥哥那边干嘛呀?” 显然素心公主忘了一件事,东面不止有乾坤院,还有毗邻着的另一个院落。 乾坤院 阎司盛一脸阴沉。 不仅是为阎司炔生辰,阎茂宗要大办,还为贺楼慧莹这段时间的变化,阎司盛愈发不满。 “大少爷,老太爷回来了,您要不要过去拜见?”一小厮进来。 阎司盛心情不好,他冷冷开口,“明日再说。” 小厮复又问,“那您看今晚要不要安排一场接风宴,替老太爷他们洗尘?” 闻言,阎司盛先是不耐,而后想到什么,他略略沉吟。 不多时,阎司盛道,“也好,你去让人好好准备一下。” “顺便知会一声蘭香院,让琉璃公主和慧娘一并出席。” 家宴而已,妾氏出席不算多大过错。 所以阎司盛打算借此机会,让他的两个女人都认认清楚,现今他在阎家的地位。 于是当晚,除去纳兰氏称病,其余人全都到场。 而且因着阎茂宗不喜凭几,这一晚的家宴,一干人是围坐在一起的。 盘龙紫檀圆桌,阎茂宗坐于正中,左手边是阎司盛、千痕以及贺楼慧莹,右手边是阎司炔、素心公主以及阎涵语。 乔冢和一干小厮则是侍奉在旁。 就这样等了一会,阎茂宗未有动筷,在扫过众人后,他发出一声冷哼。 “是见不得人还是什么,吃个饭也要遮遮掩掩。” 他说的是冰魑族公主。 为避过乔冢,千痕今晚戴了面纱。 闻言,阎司盛余光不禁投向千痕。 “还不快取下。”他小声说了句。 坐在千痕边上,贺楼慧莹低垂着眼睑,看似安分守己,实则眼底已然腾起幸灾乐祸的笑意。 素心公主亦是直勾勾盯着千痕,眼神中满含鄙夷。 唯阎涵语看看自家祖父,她微笑着开口,“女子食不见人,大嫂这么做也是为了合乎礼法。” “哼!”岂料阎茂宗一拍桌案,“什么大嫂!只要一天没有过门,她就不是我阎家媳妇!” 阎涵语仍是笑,“祖父,您这么老爱生气的,小心把人都吓坏了。” 说完,阎涵语朝贺楼慧莹看去,“这位是慧姨娘吧?你说说,是不是有吓着?” 此刻贺楼慧莹被点名,她不得不抬起头,只不过方才眼底的那抹幸灾乐祸,贺楼慧莹未能及时敛起。 被阎茂宗瞧见,他大叹着摇头,“唉!没一个像话的。” 贺楼慧莹小脸一白,竟是忘了回阎涵语的话。 气氛冷凝,而素心公主半点替贺楼慧莹辨白的意思也没有。 直至阎司盛出来打圆场,他先是给阎茂宗和自己倒了杯酒,随后朝阎茂宗举杯。 “祖父为二弟奔波,一路上想必也累了,今晚孙儿特意为您接风洗尘,有什么不愉快的不如暂且搁下,来,孙儿先敬您一杯。” 阎司盛说罢一口饮尽,他侧头,略看了眼千痕,“你也敬敬祖父。” 然而阎茂宗未给千痕机会,在喝完阎司盛敬的酒后,他直接举筷,“都吃吧。” 见此,素心公主一个没忍住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遭来阎司盛冷眼。 素心公主撇了撇嘴,她不以为意的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司炔哥哥,这个鸡腿给你。”无视在座长辈,素心公主挑了个最大的大鸡腿放到阎司炔碗里。 可阎茂宗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反而一改方才严肃。 他笑眯眯地看着素心公主和阎司炔,“好好好,这才是小夫妻该有的样子。” “祖父。”阎涵语再次出声,“涵语刚刚叫大嫂的时候,您可是责备涵语的,现在怎么就变了,明明二哥哥和素心公主也没有完婚的。” 说完,阎涵语幽怨地添上一句,“祖父您偏心。” 阎茂宗一愣,旋即朗声大笑,“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敢怪起祖父来了是不是?” 阎涵语嘟嘟囔囔,“那您说涵语有没有说过错话,做过错事,……?” 阎茂宗点点头,“确实没有。” 想到这丫头片子从小就聪明,外加此趟阎司炔肯喝药,都是她的功劳,阎茂宗便继续道,“好了,都吃饭吧,以后我一视同仁就是。” 至此,全程未有开过口的千痕,对这位阎家小姐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能轻易说动阎茂宗,想必并非得宠这么简单,其心智也必定有过人之处。 至于阎涵语站出来帮她,到底是为了向她示好,还是别有所图,二人接触太少,她尚不敢妄下断论。 千痕若有所思,不一会发现似是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千痕朝那方看去。 就见阎司炔倏地移开眼。 ------题外话------ 今天更到这里 明天继续 宝贝儿们莫担心,千痕现在是故意沉默的,她来吃饭,自然是带了目的的 且早有准备 第九十二章 冷落(一更) 素心公主给阎司炔夹了个鸡腿,见他并未动筷。 “司炔哥哥,你怎么不吃?”素心公主问。 阎司炔不答,反倒是阎涵语淡淡说了句。 “二哥哥不喜欢。” 她和素心公主左右而坐,因此素心公主朝阎涵语那边挨了挨,“真的吗?可我记得司炔哥哥小时候是吃鸡腿的呀。” 和阎家三兄妹自幼相识,素心公主一直将阎涵语当姐妹看待,没什么芥蒂,甚至私底下她还经常讨好这位在阎家深受众人宠爱的嫡小姐。 素心公主又靠近她一些,“是司炔哥哥换了口味,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阎涵语夹起一片玉笋,不答。 素心公主便继续‘纠缠’,直至阎涵语面上有了些许不耐。 “你习惯茹素?”千痕突然开口,是对阎涵语说的。 被人插话,素心公主难免不快,而且还是连她都搞不定的阎涵语。 故而素心公主白了千痕一眼,明显是在讽刺她不自量力。 “是的。”出乎意料,阎涵语竟然笑着回道。 “难怪。” “难怪什么?” “常吃素的人血液较一般人人更为干净,肤色会因此变好,双目也会更为澄澈些。” “原来如此,涵语受教了。” “哪里,是你过谦才对。” “……” 千痕和阎涵语闲闲聊着,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把素心公主晾在了一边。 更甚者素心公主几次张唇,试图打断她们,都被千痕或阎涵语抢先一步开口。 可恶!素心公主咬牙,明明她才是最先认识阎涵语的人,可为什么阎涵语反而和一个外族公主更加亲近! 素心公主有气,却是无处可泄。 坐于正中,阎茂宗见此,对冰魑族公主又多出一份厌恶。 他看中素心,自然希望她才是和自家孙女最亲近的那一个,不承想被其他人横插一脚,而且还是他本就不喜的冰魑族公主。 感受到来自这位老太爷目光中的恶意,千痕不以为意,反而自顾自继续。 她会这么做,纯粹是看出阎涵语烦了素心公主。 来而无往非礼也,在吃不准阎涵语为人之前,千痕选择先还清她刚才的那份恩情再说。 至于旁人如何,千痕无所谓。 “茹素竟有这么多好处?”阎司盛问道,很明显,他也想加入二人。 千痕未有接话。 “应当是吧,大哥哥你要不要也开始吃素?”是阎涵语回的他。 阎司盛喝了口酒,笑着摇摇头,“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怎么会呢,吃着吃着就习惯了。”阎涵语说完,看向阎司炔,“二哥哥觉得呢?你在法寺住了这么些时日,可有适应吃素?” 阎司炔淡淡“恩”了一声。 接着他扫过桌上那盘百香芙蓉鱼,尚无人动过。 “是习惯了吃素,不过既已回府,偶尔吃些荤腥,也未尝不可。”说完,他盛了一小勺鱼肉放到碗里。 “你们呢,又没去法寺,为何也不吃鱼?”阎司炔问的是对坐阎司盛三人,且语气随意。 千痕卧筷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曾经在别院,和阎司炔喝酒那日,她别的荤腥几乎不碰,唯鱼吃得多些。 难道他连这点小事都记得,还打算以此试探她不成? 想到阎司炔心思诡谲,无人能测,千痕干脆不接话,只继续夹别的菜。 至于阎司盛和贺楼慧莹回了什么,她没听。 之后阎涵语继续朝阎司盛道,“大哥哥你看,二哥哥都说能习惯的,所以吃素并不难。” 阎司盛笑,他给千痕倒了杯酒,“你说呢?我该不该吃素?” 他声音万般低柔,贺楼慧莹听见,脸上不禁划过一抹妒恨。 “咦?这菜可是不合慧姨娘口味吗?怎么夹起来又放下了?”阎涵语又一次点名贺楼慧莹。 若说刚才贺楼慧莹还没什么想法,那这一回,她就可以肯定阎涵语是故意在跟她作对。 可在阎家,贺楼慧莹什么身份,阎涵语又是什么身份?她不好发作,于是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 话说回来,现在饭桌上有阎司盛和阎涵语的交谈声,千痕偶尔搭话,连同阎司炔也会在阎涵语的提问下,回答个一两句,却是独独没有阎茂宗和素心公主两人的声音。 更甚者只要素心公主加入,其余人便默契般的不再说话。 眼见这般,阎茂宗开始不停喝酒,且放下酒杯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重。 阎涵语便笑着问道,“祖父怎么了?” 阎茂宗冷哼,未有回答。 “要不要涵语陪您喝一杯?”阎涵语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酒,“来,涵语敬您。” 阎茂宗灌了一大口,面色仍是不佳。 “您看您,还是这么爱动气,惹得别人都不敢和您说话了。”阎涵语状似打趣地说道。 然后阎涵语看向千痕,“对了,涵语还不知公主名号。” “是琉璃。”阎司盛替她回答。 “哦~,琉璃。”阎涵语重复了一遍,“玲珑剔透,果然是好名字,祖父您说对不对?” 换来阎茂宗狠瞪。 阎涵语也不觉难堪,她再次对千痕说道,“以前叫你大嫂,确是涵语突兀了,以后涵语就叫你琉璃可好?” 千痕微一点头。 此刻,今晚始终处于被动状态的阎司炔,竟是蓦地动了唇瓣,“真的叫琉璃?” 上回宴席,刹梵莲就已明确说过此事。 故阎司盛不悦开口,“不然呢。莫非是嫌大婚那日闹得不够,还想妄加罪名给琉璃公主?” 说到这,阎司盛目光变得凛冽,“别忘了你现在已形同废人。” 最后那句,是阎司盛想在千痕和贺楼慧莹面前,彰显如今他在阎家的地位。 果然,阎司炔张了张口,未有再出声。 “好了!”阎茂宗低喝,“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 说完,他看看阎司炔,遂发出一声重叹。 气氛一时间凝固。 众人皆默,唯阎司盛喝酒的兴致更浓。 许是喝太快的缘故,之后他和阎茂宗交谈,措辞不再像往日那般谨慎。 “祖父,刚才您也说过去的事不要再追究,可为何每每提到……” 阎司盛笑看了下阎司炔。 “提到那个女人,您还是会动怒?” 那个女人是在指谁,在座除了千痕、贺楼慧莹不知,其余人基本都清楚,连同素心公主也对她有些些耳闻,而且大家都知道一点,那就是绝不能在阎茂宗面前说起她。 立在一边,乔冢听后,心底咯噔一沉。 然而来不及劝,阎茂宗已经把酒杯砸到地上。 他瞪着阎司盛,目光异常冷厉。 “谁准你说的?!” 阎司盛滚了滚喉结,酒意瞬间淡去了几分。 ------题外话------ 跪谢wuli貓兮兮的恩宠!!! 作者君真幸福啊~~,浪里个浪里个浪里个浪~~~~ 爱你哟!!! 第九十三章 是你(二更) 这回阎茂宗是真的动了脾气,因此没人敢劝,更没人敢替阎司盛说话。 见此,千痕竟是冷笑出声,“原来这就是掌控着整个人族命脉的阎氏家主,敢做不敢认,连提都不让人提,呵呵,真是好做派。” 此言一出,阎涵语楞怔,素心公主和贺楼慧莹亦是目瞪口呆。 她……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不出意外,阎茂宗旋即发作,他猛地站起,手指千痕,“你说什么?!” 阎司盛跟着起身,他略一思忖后,挡到千痕面前,“祖父,是孙儿失言,与公主无关,况且她对那件事全不知情,所以请祖父莫要牵责于公主。” 阎茂宗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他一把推开阎司盛,“臭丫头,有种你再说一遍!” 事情闹成这样,乔冢不得不上前阻拦,“老太爷息怒啊……!” 唯千痕仍一派淡然地端坐在桌边,“怎么?以为我不敢说?” 话落,眼看阎茂宗一掌即将朝千痕脑门劈下。 ‘轰-’地一声,大宅正南方传来巨响。 “怎么回事??”不知是谁问。 “老奴……老奴这就去看!”乔冢第一个冲出去。 “好好的怎么会……”素心公主心有余悸地说着,“该不是遭遇偷袭了吧?” 其余人亦是眉头紧锁,因为正南方是阎茂宗居住的太和院,无论刚才的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都定然是针对他而来的。 阎茂宗手停留在半空,似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教训冰魑族公主。 而千痕静静坐着,没有表情。 只在察觉阎司炔向她投来一束探究的目光时,千痕正眼回视。 短短一瞬,阎司炔便别开眼,他起身,“既然动静来自太和院那方,不如我们都过去看看。” 然后阎司炔抬步,走地不疾不徐。 其余人跟上。 千痕落在最后,表面平静,心底却是有了一丝波澜。 不会吧,阎司炔再怎么聪明,应当也不至于短短片刻,就看出是她在暗中策划。 之后一行人步行来到太和院外,见到火光冲天,阎涵语蓦地捂住嘴,素心公主咽了咽口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阎家正宅看守向来严密,下人又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轻易犯错。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失火? 还有啊,那些白甲兵呢?为何不来救火,只看到下人提着水桶奔进奔出? 乔冢一边擦汗,一边忙着指挥。 之后他招来一小厮,“窦祁尧呢?有派人去追吗?” 小厮被大火熏得满脸灰黑,他胡乱抹了把焦灼地睫毛,“一出事就让人去追窦统领了,到现在也没消息,所以不知他能赶回。” “唉!”乔冢重重叹了口气,“怎会这般巧!两方一起失火……” 阎茂宗听见,一个移形换影,旋即站定在乔冢面前,“什么两方一起失火?” 乔冢又叹了口气,他缓缓低头,“回老太爷的话,今晚接风宴伊始,就有人来传话,说王城以北,三百里开外的两座粮仓走火,老奴想着当时您正在训斥冰魑族公主,说她不该戴面纱,于是老奴擅作主张,让窦祁尧集结府中和城里的白甲兵前去援救,这都走了有一阵了,才遇着太和院也失火。” 白甲精兵训练有素,若是有他们在,太和院火势不至于失控。 此刻阎茂宗略一思忖,紧接着问,“东震少阳呢,还在不在别院?” 乔冢幽幽看了眼阎司炔,方才小声回道,“自打司炔少爷负伤,那组黑影军就回原位去了,所以现今留在王城的,只剩下窦祁尧的白甲兵。” 阎茂宗沉默,他转而凝视火海,面色逐渐转沉。 千痕则是暗自记下东震少阳四字,决定回蘭香院后再好好琢磨。 “呀!你们看那是什么!”素心公主突然大叫了一声。 于是众人便朝着她说的方向看去。 随后阎涵语倒吸口冷气。 因为在太和院左侧,一双血色红瞳正在火光中闪烁。 “啊!那边也有!!”素心公主又是一声大叫,她害怕地开始后退。 阎司盛向来不信鬼怪,无有畏惧的他反而朝血瞳走去,岂料尚未靠近,血瞳竟是凭空消失。 “……。”阎司盛狭眸,虽然仍旧镇定,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此等怪异现象。 “莫非……”阎涵语抖着唇,显然她是真的怕了。 “莫非什么?”阎司盛问。 而阎茂宗则是直直盯着大火中越来越多的血瞳,眉宇皱起。 “老太爷……”乔冢想说什么。 阎茂宗抬手,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话。 同一时刻,阎涵语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莫非是传闻中,天生红瞳的血妖族阴魂?” 话音方落,她就感受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射来。 是阎茂宗在看她。 阎涵语轻咬下唇,“祖父……” “闭嘴!”阎茂宗厉呵,完全没了之前疼爱她的模样。 大火仍在持续,众人的注意力均被吸引,故而没人发现,阎司炔是何时不见的,并且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一位冰魑族公主 …… “是你。”阎司炔开口。 千痕眉梢轻挑,“抱歉,本公主听不懂你的话。” 阎司炔微微眯眼,随后不及千痕反应,他直接将千痕带进怀里,且牢牢箍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阎司炔广袖宽大,外加身形颀长,千痕在他怀里就显得格外瘦小。 “告诉我,是你,对不对?”再度开口,阎司炔仍是一样的话。 千痕挣脱不了,她面色一冷,电光便于掌心萦绕。 “没用的,上回是我疏忽,但这次不会了。” 被人轻薄,还说她奈何不了。 千痕一气之下,抬掌,直朝阎司炔胸口袭去。 阎司炔身形虚晃,下一刻出现在千痕身后,他轻点千痕井穴,如此一来千痕再不能动。 “卑鄙。”千痕冷冷出声。 阎司炔不理,他转过千痕身子,并缓缓取下她面纱。 然后阎司炔眸光在千痕脸上流转几许,他抬起千痕下颚,“还不肯承认?” “拿开你的手!”千痕低吼。 换来阎司炔绯唇轻勾。 他低下头,凑近千痕,“若你承认,我兴许会考虑。” 第九十四章 一夜(一更) 千痕会继续动气么?答案当然是否。 她微微垂眸,所有情绪瞬时敛起,“好,你说的没错。” 闻言,阎司炔眸光闪动了一下,“真的?” 千痕不语。 阎司炔指尖稍一用力,千痕再次被迫看他。 面前男子俊美非凡,千痕眸底却是无波无澜,“不然呢?不顺着你的话说,你会放开我?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这回是阎司炔默,他目光下移,在对上千痕光滑如丝的颈脖时,阎司炔手指一点点松开。 “你当真是刹梵莲王妹?” 千痕笑,很是冷然。 “既然不信,那你为何不去查查,看冰魑族到底是不是有一位琉璃公主,又是不是由刹梵莲一手带大,琉璃公主是不是三年前无故失明,还有,她是不是最近才突然‘好’了双眼,终于能看清楚人心黑白。” 随着千痕的话悉数落下,阎司炔终是往后退去,和琉璃公主拉开了一定距离。 “那为何会和他长得这般相像……” 阎司炔的声音很轻。 千痕耳力敏锐,一字不差地听了去。 只是千痕没有理会。 气氛一时间沉闷。 直到阎司炔恢复往日神色,他再次看向千痕。 “好罢,我信你是琉璃。但身为冰魑族公主,你为何要用南红玛瑙,仿造血妖族红瞳?” 问这话的时候,阎司炔眸带审视。 千痕一怔,所有人都没看出来的南红玛瑙,阎司炔竟然一眼识破?! 见她不答,阎司炔便继续道,“将南红玛瑙悬挂于半空,遇火,会发出潋滟红光,不多时,玛瑙烧至碎裂,从而造成刚才那幕,血色红瞳出现又消失的假象。” 阎司炔顿了下,遂反问千痕,“不就是你一手策划的么?” 被人当面道破计谋,千痕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泛起波涛。 并且她仍旧声色冰冷,“抱歉,我听不懂。” 阎司炔也不逼迫她。 许是仍旧对琉璃公主的身份心存疑虑,又许是琉璃公主和那孩子长得太像。 总之无论哪个原因,阎司炔对她,是不同的。 此刻阎司炔耐着性子,再次开口。 “从开席,祖父训诫你,乔冢不报粮仓失火,白甲兵因此被乔冢悉数派出,到后来祖父和阎司盛置气,其实本不至闹大,但经你一言,祖父盛怒,有了动手的念头,自然不可能在听见太和院出事后,第一时间用移形换影赶过去,加上没有精兵巡逻,犯事者便可借机离开。” 说到这,阎司炔笑笑,似有无奈。 “所以,若说这一切与你无关,试问有谁会信?” 的确,千痕今日得知阎司盛要办家宴后,她先是外出,让白昼于城北外的两处粮仓纵火。 虽然尚不知各处粮仓的用途与出处,但无论哪座粮仓出事,掌有兵权的阎家,势必要派兵救灾,而且最好不要让阎茂宗知道,以免他一个谨慎,留下部分白甲兵在府中。 接着千痕将阎司盛送给她的镶金南红玛瑙珠链拆了,让夏雪落寻机会混进太和院,以银丝成对悬于半空。 最后太和院发出的那声巨响,亦是夏雪落按千痕吩咐,在数十个瓦罐内抹一层薄薄清油,遂同时放入火折,密封瓦罐。 等到瓦罐齐齐炸裂,引人注意之际,诱发太和院大火。 夏雪落则可趁着大伙没赶来前,悄悄离开。 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千痕想引出黑影军,可惜未达成,但好在有了乔冢的一番话,她多少知道了一些关于黑影军的事情。 其次千痕是要以红瞳威吓阎家众人,以观察他们的反应。 并且通过观察,千痕对当年元凶已有了推测。 阎茂宗反应最为异常,所以血妖族被灭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他。 此刻阎司炔淡淡扫向千痕,“说吧,身为冰魑族公主,你为何要以血妖族红瞳在我阎家装神弄鬼?” 阎司炔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在肯定今晚一切证据皆已被大火烧尽的情况下,千痕决定一言不发。 本以为阎司炔不会轻易作罢,然,他没有。 而且只等了一会,阎司炔便松口,“算了,不想说就不说了罢。” 然后阎司炔目光流连于千痕双眼,他开始低喃。 “反正你未嫁,我未娶,不如我娶你,可好?” 千痕听清,她呼吸瞬间凝滞。 “你敢!”千痕咬牙,模样像极了炸毛的猫儿。 “别忘了世贵皆知,我是你未来大嫂!!” 她这么说,纯粹是为打消阎司炔这个荒唐的念头。 阎司炔轻轻一笑,淡漠疏离。 “你以为我会在意他人眼光?” 千痕牙咬得更紧。 “好,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在意,我兄长也在意,所以除非我死,否则我不可能嫁你为妻!” 阎司炔微微蹙眉,“如果说我不会动你,也不会碰你呢?” “那也不行!” 千痕要疯了,她真想撬开阎司炔的脑袋,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又在筹谋什么。 阎司炔又道,“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事,我不会干涉,也不会多问,必要时我还可以出手帮你。” 就像今晚,我带他们慢慢走去太和院,留给犯事者充分逃脱的机会。 后半句话阎司炔没说,是因为他知道,琉璃公主能看懂。 “哦?”千痕问,声音是能让人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倘若我告诉你,我要做的事就是取你性命呢?” 阎司炔垂眸,看了眼自己胸口,“我的命?” “是。”千痕答,异常爽利。 “你以为还有价值么?”阎司炔颇有自嘲。 “但如果我就是要呢?” 明知没人不会答应如此荒谬的要求,千痕却是执意追问,纯粹是为快点结束这段荒谬至极的话题。 然而出乎千痕意料,阎司炔叹了口气,“若你真想,便拿去吧。” 闻言,千痕面露狐疑,“当真?” “恩。”阎司炔未有犹豫,“只是在那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阎司炔不语,他再次走近千痕,抬手,却是在快要触及到千痕脸颊时顿住。 然后他摇了摇头,遂转过身,背对她。 “陪我一夜。”阎司炔终是轻启薄唇,只不过语气很淡,并不热切。 千痕先是一愣,紧接着面露愤怒。 “无耻!!刚才还说不会碰我,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吗?!” 显然她忘了阎司炔是听不见的。 就这样千痕怒极,而阎司炔已经抬步。 “我的命就留给你了,想取,我随时恭候。只是别忘了,必须用你的一夜,来换。” 不及千痕再次动气,她就被一道隔空传来的内息击中井穴。 是阎司炔替千痕解开了穴道。 “无耻之徒!” 盯着阎司炔背景,千痕双拳紧紧握起。 ------题外话------ 谢谢wuli孤独夜雪的票票!!! 其实心有愧疚,没能多更。 实在是作者君太废,改稿子的时候,总要一想再想 生怕质量不保 不过作者君会加油滴! 还会多吃些补脑的东西,把我这残疾的大脑补上去!(哭笑) 第九十五章 疑点(二更) 翰澜院 见到阎司炔回来,卫翼即刻上前,“爷,属下已按您吩咐去过宗门,左右禁主得知卫羽失踪,已亲自动身去寻。” 说完,卫翼递上墨玉,“您的门主令。” 阎司炔微一颔首,将墨玉收入袖中。 随后卫翼问道,“爷,卫羽为何会失踪?” 阎司炔刚要开口,身形忽然不稳。 “爷!”卫翼忙扶住他,“您怎么了??” “无妨。”阎司炔摆手。 其实是今晚他动用移形换影带走琉璃公主,心脉再次受损的缘故。 对此,卫翼自是不知,他问,“是不是太和院那边失火,让您费神了?” 卫翼刚才回来的时候见南面火光冲天,他便猜到是太和院出事。 “也许吧。”阎司炔答,显然是在搪塞。 于是卫翼皱眉,他犹豫片刻后,再次开口,“爷,您近来似有心事,属下斗胆,可否请爷告知一二,属下也好为您分忧。” 阎司炔微怔,接着失笑,“如此明显么?” 卫翼单膝跪地,“属下不才,但只要是您的事,属下愿赴汤蹈火。” 阎司炔看着他,未有说话。 卫翼便继续道,“属下自幼流离失所,不知双亲是谁,更没有兄弟姊妹,是爷的收留,让属下有了归所。之后得爷赐名,并悉心栽培,才有了今日的卫翼。所以在属下心目中,爷就是再生父母,恩重如山,若无法为爷分忧,属下宁愿长跪不起。” 见此,阎司炔沉默了半晌。 “起来吧。”他终是开口。 “不。”卫翼异常坚决。 阎司炔也不再劝,他先是问卫翼,“可知我前往岳谭法寺期间,为何要你看着素心公主?” 仍旧跪在地上,卫翼摇摇头。 “那你再想想,如果素心公主出事,会有什么后果?”从不一言道明,是阎司炔培养手下惯用的方式。 卫翼开始思忖,“王上和王后育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因此身为他们独女的素心公主备受宠爱,如果出事,王上和王后定然恼怒。” “还有呢?”阎司炔继续引导。 还有? 卫翼想了许久,方才茅塞顿开,“您是指……琅琊上贤?” 阎司炔目露赞许,“此人在素心幼时教导过她,然后隐世,虽说二人相处时间不长,但总算有些师徒情谊。” 卫翼知道是知道,可他还是不解,“琅琊上贤确是大贤,智慧超然,且无论哪一族,都对他景仰有加。 只不过饶是这般,仅凭他一人之力,就想为在阎家出事的素心公主讨要说法,怕是不能吧?” 阎司炔浅笑,未有回答。 见此,卫翼只好试探着问道,“爷,是不是素心公主曾救过您,您心存感念,于是将她划为自己人,让属下照看她,其实是希望属下能多多从旁提点,教她长进,以免真的闹出事情,引起阎家和琅琊上贤之间非必要的矛盾?” 卫翼说完,他不禁自责,“都怪属下察觉得晚,让爷您费神了。” 阎司炔仍是浅笑。 由于他许久未有谋算人心,卫翼也是许久未见他这般笑过。 卫翼一愣,脑中下意识冒出‘妖孽’二字。 然后卫翼猛地低下头,暗恼自己居然又一次对爷不敬! “琅琊上贤曾给过素心公主一件护心软甲。”阎司炔开口。 什么?卫翼眼皮子跳了下。 “所以素心公主受伤都是装的???” 想到当时她总以此为由缠着阎司炔,卫翼微微握拳。 “为了骗取您的好感,这么做也太无耻了吧!” 头一回,卫翼对这位公主动用粗话,以往都是卫羽在一旁怨怼。 “等找到卫羽,属下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免得他一忍再忍。” 卫翼忿忿说道。他和卫羽共事多年,早已将对方视为兄弟,所以此刻,卫翼很是替卫羽感到不平。 而阎司炔则是抬手覆上卫翼肩膀,“拿着吧,方便以后与左右禁主联系,不用还给我。” 这么重要的门主令,阎司炔竟然轻易转交于他,卫翼非但觉得烫手,还隐隐生出不安,“爷,您该不会是……” 阎司炔笑着拍拍他肩膀,“不是说要为我分忧么?” 原来是误会,卫翼松了口气。 然而当卫翼听完阎司炔接下去的话,他不敢置信地撑大双眼,且几次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您……您怀疑琉璃公主是……” 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卫翼愈发震惊。 阎司炔点头。 “当日我去了宗门,未有等黑影军回来复命,是笃定他们的能力不会出错。待到琉璃公主出现,我……” 说到这,阎司炔不知何故,突然停下。 再次开口,他直接跳过。 “前些天,我命卫羽去复查那组黑影军,发现当日的事存有端倪,于是让卫羽将那组黑影军带回盘问。岂料卫羽去不复返,自此再无音讯。” 卫翼想了想,很快问道,“黑影军每三月交换一轮,且是按四象八门随机调配,卫羽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该不会是挨个地点,一个一个人问过来的?” 没有等阎司炔回答,卫翼又道,“还有,当日的事极为隐秘,黑影军办事又向来严谨,怎么会出现问题的?” 阎司炔皱眉,“据卫羽回禀,千痕顽强抵抗,脚底被刺穿,以至出城后,过了许久,仍是血流不止。黑影军怕他出事,遂驾车去了附近的小城,在找到大夫后,黑影军将千痕交给大夫医治。” “包扎过程中,大夫说千痕急怒攻心,外加纾忧散发作,若不用药调理,必定会留下后遗症。带队的黑影军听后,和其余人商议,遂决定将千痕二人留在医馆。 左右二人醒后记忆全无,小城又偏远,和我让他们送去的乡下已相差无几。之后留下大笔银两,黑影军离开。” 听到这,卫翼面露疑惑,“这……好像没什么不对啊?” 阎司炔淡扫他一眼,“未经把脉,区区一个小城大夫,怎么可能看出千痕服用过纾忧散?” “别忘了,纾忧散用材稀贵,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至此,卫翼恍悟。 同时想到是他下的药,卫翼不禁叹了口气,“早知如此,那日属下就不在他二人早膳中添加纾忧散了。” 说完发现阎司炔眸光转冷,卫翼忙道,“属下失言,只要是爷的吩咐,属下从前照办,往后也一样会照办!” 然后卫翼想到什么,他低声问了句,“可纾忧散霸道无解,倘若千痕真的是琉璃公主,他一个记忆全无的人,是怎么攀上刹梵莲的?还有他……他到底是男是女……” 等了许久,不见阎司炔回答。 ------题外话------ 随便看看开心就好、深思熟虑a、可爱的后脑勺、恒心1978 以上四位宝贝儿还没领取粉丝值奖励哟 如果看到,麻烦在评论区随便发一条,作者君发放奖励哟 么么哒! 第九十六章 来了(三更) 卫翼识趣的闭上嘴。 “那个小城在哪,大夫和医馆又在哪,卫羽未能把黑影军带回来,线索就此中断。所以……” 阎司炔说到此处,卫翼蓦地站起,“爷,这件事就交给属下继续去查,属下保证,一定会给您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他不想让阎司炔费神伤身,所以无论调查这件事有多险阻,他都不会退却。 这一晚,卫翼踏出房门之际,他停下,转身,面对阎司炔。 “爷,属下都明白了,您要属下看住素心公主,其实是为了冰魑族那位,虽然尚不能确定她和千痕是否真有关联,但能让您上心的人,从今往后属下也同样会放在心上。” 如此说,是表明他不会再仇视琉璃公主。 目送卫翼离开后,阎司炔思绪逐渐飘远。 犹记得当初,他将千痕和卜星天分开安置,阎司炔曾收到过两封连夜送来的信笺,其中一封是看守卜星天的丫鬟所写,她说卜星天在房里动用奇怪的术法,还念叨着什么希望千痕能光复血妖族。 另一封则是来自宗门,左禁主穆青去岳谭法寺附近办差,碰巧窥见阎茂宗在寺里大发雷霆。 念及是门主祖父,穆青便留了心。 她隐在暗处,先是听见阎茂宗说,‘血妖族余孽呢?!不是说在王城出没吗?!怎么还没找到!’ 而后他对面几人急匆匆离开。 穆青觉得门主有必要知晓此事,于是写了封信让人送来。 就这样为保护千痕和卜星天,阎司炔决定抹去二人记忆,让他们去一个偏远宁静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同时对这二人的真实来历,阎司炔决定保密,连同卫翼和卫羽,他也从未提及。 只简单说了两个字,送走,便没了后文。 …… 天降大雨,似是连老天爷都站在阎家这边,太和院大火逐渐被浇灭。 窗外传来磅礴雨声,千痕躺在床上,脑中盘旋着阎司炔的话。 一夜可以换他一命,值当么? 千痕翻了个身。 但会不会是他的圈套? 千痕再次翻身。 倘若是圈套,那阎司炔到底又在筹谋什么? 要了她的清白,好像对阎司炔而言,没有多大用处吧? 所以他是认真的? 如此来来回回,千痕始终无法入眠。 直到半梦半醒间,卜星天满是血污的头颅倏地出现在她眼前。 千痕惊醒,猛地坐起。 自从恢复记忆,卜星天惨死的那幕便总是萦绕在她脑海。 可惜当时千痕浑身无力,意识又已几乎殆尽。她躺在地上,除了能看清卜星天的头颅,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此刻。 杀了阎司炔!不然卜星天死不瞑目! 这个念头充斥着千痕大脑。 她双拳逐渐握紧,直至骨节泛白。 一夜换一命是么? 好,可以,只要能让阎司炔死,她甘愿一搏! 于是当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阎司炔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由于没有打伞,千痕浑身浸湿。 “来了?”阎司炔坐在桌边,显然是在等她。 千痕不语,只缓缓朝阎司炔走近。 她发丝不断淌水,有的划进唇角,有的没入颈间。 阎司炔看着她,眉宇微微动了下。 “去擦干。” “抱歉,我没那闲工夫。” 气氛沉默了半刻。 阎司炔绯唇隐隐弯起,仍旧盯着千痕,他低醇开口。 “否则,我没兴趣。” “……。” 千痕咬了咬牙,她扫视一圈,遂用床上锦被抹干身上水渍。 这么做,是千痕故意的。 总之她不好受,阎司炔也别想好受。 果不其然,阎司炔见此,他颇为愣怔。 “弄湿了锦被,要怎么睡?” “你可以不睡。” “哦?”阎司炔眼皮子斜向千痕,“那你为何要来?” “……。”千痕再次咬牙。 “去把柜子里干净的锦被拿出来,换了。” 阎司炔话落,不再看千痕。 他的举动显然是在告诉千痕,今晚除非她把自己弄脏的被褥换了,否则之后无论她说什么,阎司炔都不会理睬。 毕竟他听不见嘛。 ------题外话------ 我半夜三点就起来码字啦,有木有很努力?有木有?HIAHIA~~ 第九十七章 (一更) “满意了?”千痕问。 没有换被褥,她只是把湿了的那段扯了,丢到阎司炔面前。 见此,阎司炔轻轻叹了一声。 然后他抬眸,看向千痕。 “去把衣服换了。” 不及千痕开口,阎司炔复又道,“先穿我的,在衣柜里,你随便拿吧。” 千痕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我不想抱着一个着了凉的女人。”阎司炔给出解释。 千痕刚打算斥驳,外头风雨忽然大作,窗户被吹开,千痕一个不禁,差点打喷嚏。 接着她就见阎司炔挑眉,且满脸写着,‘你看吧’三个字。 不得已,千痕只好打开衣柜,随手取了件阎司炔宽大的外袍。 之后千痕看向阎司炔,“你出去。” 然而阎司炔不为所动,他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 “我要换衣服。”千痕又是一句。 换来阎司炔浅笑,“换吧,我看着。” 如此无耻的话语,千痕当下被激怒。 她忿忿瞪着阎司炔,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怎么?”阎司炔问,“又忘了今晚你为何过来?” “你!”千痕握拳。 “恩?”阎司炔一脸云淡风轻。 千痕深吸口气,强自按下胸腔内的怒火。 “我可以陪你一夜,但如果你执意羞辱我,抱歉,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阎司炔似是不解,“羞辱你?” “难道不是吗!” 二人对话,阎司炔看看千痕手中外袍,然后他道,“你既没取里衣,也就是脱了最外的那件再披上而已,所以我坐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说……”阎司炔故意顿了下,“你打算全部脱完了,只着一件外袍?” 至此,千痕只觉自己要疯。 她知道阎司炔智谋过人,也知道阎司炔嘴上功夫厉害,可每当千痕被他绕进去,她还是会止不住的血气翻滚。 “罢了,随你意吧,我不看便是。” 说完,阎司炔背过身。 千痕心念一动,指尖快速凝起电光。 岂料尚未射出,阎司炔忽然侧首,他眼尾扫向千痕。 “担心你不安分,没想到还当真如此。” 接着阎司炔摇头,“这般不守信诺,那你教我要如何守信?” 千痕紧抿着唇,未有接话。 与此同时,阎司炔站起,他缓步走近千痕。 四目相对,直至阎司炔停下。 他再次摇头,且伴有一声轻叹。 “就这么急着取我性命?” 边说,他边将千痕湿濡的外衣剥下。 千痕欲要制止,但在想到卜星天惨死的那幕后,她紧绷着指尖,没有动作。 此刻阎司炔把她外衣放到一边,然后取过她手中长袍,未有给她穿上,而是细细擦拭起她仍旧有些湿漉的长发。 “傻丫头,用被子擦都擦不干净。” 待到千痕头发不再有滴水,阎司炔才从衣柜里重新取了件外袍给她。 “穿上吧,免得真的着凉,到时连杀我的力气都没有。” 可千痕却是低垂着眸,没有接。 “不用了,不是要我陪你么,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阎司炔拿着外袍的手微微一顿。 片刻后,这件外袍还是盖到了千痕身上。 对于他的举动,千痕羽睫微不可察的闪了下。 之后阎司炔将千痕轻轻揽到怀中。 阎司炔绯唇轻启,“怕么?” “不怕。” “真的?” “当然。” “那你的肩膀为何在抖动?” “……。” 千痕默,说不出现在心底是什么感受,只知身体在不受控地颤抖。 忽然,阎司炔臂弯用力,千痕贴到他胸膛。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男子气息,瞬时将千痕包围。 可千痕却是抖动地愈发厉害。 她闭上眼,任由之后,自己的下颚被人抬起,接着唇瓣被人覆上。 “张开。”阎司炔低醇的声音传来。 千痕抿着唇,没有反应。 “听话。”像是在哄孩子,阎司炔放低了语调。 由于闭着眼,千痕并未看见在二人唇齿相依后,阎司炔眸底划过一抹极其强烈的潋滟光华。 然后阎司炔放开千痕。 他面色突然又变得黯淡。 千痕等了一会,发现阎司炔未有下一步动作,而且好像还放开了她,千痕不禁睁眼朝他看去。 “真的……想要我性命?” 阎司炔问,声音很淡也很轻,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见此,千痕生出狐疑,但嘴上不忘回答,“是。” 阎司炔沉默许久,久到千痕以为他是在盘算着要如何收回承诺。 “怎么,想反悔?”千痕开口,带有轻蔑。 阎司炔不语,他伸手,替千痕拢好衣襟。 和昔日为那孩子穿裘衣时的动作一样,不容抗拒,甚至打了死结。 千痕微微蹙眉,没有说什么。 直至阎司炔大掌抚过她发顶,千痕抬头,就见阎司炔眼底有她曾见过的丝丝暖意,只不过当时很浅,如今深了些许。 “既然你已决定,那就动手吧。”阎司炔淡淡道。 千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问,“你确定?可你不是还没和我……” 话到一半,千痕禁声,颇有些暗恼自己嘴快。 阎司炔让她杀,她只管杀就好了,问那么多作甚。 “不过在你动手之前,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么?” 阎司炔一言,拉回千痕思绪。 想着他马上要死,千痕点头应下。 此刻阎司炔缓步行至桌边,他坐下,方才出声。 “为何非要取我性命?是刹梵莲的意思,还是你本意?” 本以为阎司炔会问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想到竟是如此无聊的小事。 故而千痕未有多虑,她直接回道,“自然是我本意。至于原因,替我兄长和未来夫婿铲除异己,这个理由够么?” 看着女子唇瓣快速张合,阎司炔无声地笑了。 “他……就那么好吗?” “不然我为何要和他成亲。” 两人口中的他,似乎不是同一人。 但阎司炔没有纠正,千痕也未曾过心。 最后阎司炔阖上双眸,“既如此,那你便动手吧。反正所剩时日无几,与其白白等死,不如全了你的心意。” 见此,千痕抽出挂于床头的一柄利剑,她紧盯阎司炔,在确定他没有任何防御后,千痕朝他走近。 ------题外话------ 没写标题,实在是因为无论怎么总结,标题都会被那啥啥啥 emmmm,你们懂的 然后要大力感谢,wuli貓兮兮和云莲华的宠爱 请收下来自作者君的爱之亲亲吧!哈哈 第九十八章 (二更) 这一晚,风雨大作。 翰澜院内,千痕手中利剑泛出危险的银光。 此刻她站定在阎司炔面前。 举剑,动作利索,未有丝毫迟疑。 然而就在千痕准备刺向阎司炔之际,阎司炔倏然捂住胸口,紧接着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阎司炔面色变得煞白,乍看之下形同死尸。 “抱歉。”阎司炔不稳地开口,“看来……是病症又加重了。” 见此,千痕握住剑柄的手微微用力,未有继续下落。 却也只是短短片刻,她便再次抬高利剑,而且这一次是直朝阎司炔脖子砍去。 风声忽然呼啸,锋利的剑刃倏然划过阎司炔长发,一束发丝随之飘落。 可比发丝先一步落地的,竟是阎司炔。 而千痕的剑悬在半空,未有触及到他颈脖半分。 看着男子躺在地上,嘴角染血,千痕只觉他比起刚才,更像了死尸一分。 也就是这样一个半死不活之人。 原本,他是世贵眼中的天之骄子。 原本,他运筹帷幄,弹指间便可操控世间一切。 原本,他有大好前景,身边倾慕者无数,就连远在冰魑族的公主,都为他心动不已。 原本…… 有太多的原本,千痕细数不尽。 想着想着,“呵呵。” 千痕笑了,是笑他咎由自取,还是笑他如今的可怜之态,千痕不知,也许都有,又也许都没有。 仍旧握着剑,千痕缓缓蹲身。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物件闯入她眼底。 千痕皱眉,她伸手,从阎司炔微敞的衣襟内取出。 竹镖……? 这不是她昔日惯用的暗器吗? 虽然现在改了,但千痕不会忘记曾经的竹镖。 而且当千痕仔细查看了这枚竹镖后,她可以肯定,是当初在别院,她用来射杀阎司炔的那枚。 因为竹镖上有她留下的记号。 可阎司炔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带在身上? 与此同时,千痕还发现竹镖似是比以前光磨了些许。 难道阎司炔不仅带在身上,还经常拿出来端详? 思及此,千痕眉皱得更紧。 她看向阎司炔,就见他一脸安宁,和死了无二。 “阎司炔……” 千痕低喃。 回想今晚他的举动,不觉间,过去和他相处的画面,也于千痕脑中悄然浮现。 …… “惜才。”阎司炔垂下眸子,和‘他’对视。 之后阎司炔抬手,十指穿过‘他’柔软的短发。 “可知昨日爷如果没过去,你现在已经死了。” …… “高兴了?”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低醇嗓音,‘他’脊背一僵,猛地转头,对上阎司炔隐含笑意的凤眸,‘他’差点从树上跌落。 “看来是玩够了,也尽兴了。那就随我回去,是时候该收心了。”阎司炔拉过‘他’,好似出来寻孩子的父亲。 …… “爷可以告诉你,爷也可以教你谋心,教你兵不血刃,扶你傲然于众,但前提是……做爷的人,如何?” 阎司炔凝视‘他’,眸光带了‘他’从未见的轻浅温度。 …… “你怎么了?不要紧吧?”‘他’问。 阎司炔紧闭着眼没有回答,神情看起来痛楚。 ‘他’凑过去一点,岂料阎司炔蓦地靠上来。 ‘他’魆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直至二人唇瓣相依。 阎司炔喉结滚动,将醉心湖的水缓缓送入‘他’口中。 …… “爷若是女的,你是不是早从了爷?” 说完,阎司炔贴到‘他’面前,“可惜爷不是,又可惜你也不是,否则……” …… “明日爷要出去一趟。”背对着‘他’,阎司炔淡淡道。 “你。”阎司炔语速放慢,“一切好自为之。” ‘他’想问个究竟,可思量片刻后,终是没有开口。 …… 脑中画面不断,千痕冻结成冰的心,终是不受控的出现了一丝裂纹。 她手中利剑落地,发出‘哐当-’一声。 之后千痕垂下眼睑,她呢喃着开口,“就这样让你死了,太便宜,还是多受些折磨再死罢。” 说完千痕将阎司炔丢到床上。 而她则是扯下外袍,随手丢弃,遂在大雨冲刷下,走回蘭香院。 殊不知她离开不久,躺在床榻上,阎司炔缓缓睁眸。 面色依旧煞白,可他的唇角却是勾出一丝细微的弧度。 翌日 千痕双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夏雪落知道她肯定是病了,于是打算去请家医。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治。”千痕摆了摆手。 想到当初是公主治好自己的,夏雪落便未有执意,“那奴婢给您倒杯水去。” “都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千痕疲惫地躺回床上,“我想休息会。” 可待到夏雪落退出房间后,千痕没有动用治愈术,她仍旧躺着,更甚者任由睡意席卷。 而且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因此千痕不知翰澜院出了事,阎司炔陷入昏迷,不止叫不醒,连药都喂不进去。 “二哥哥……”阎涵语坐在阎司炔床边,眼角泫泪。 素心公主则是对着宫里请来的御医,一通责骂,“什么叫没办法??我父王养了你们这么些年,银子都是白花的吗?!” 御医面面相觑,无一人敢说话。 “本公主不管,要是救不了司炔哥哥,你们统统都得死!” “公主殿下饶命啊!”御医们齐齐跪地,场面一时间变得乱哄哄的。 阎茂宗在屋外听见,忍不住呵斥,“好了,都别吵了!想法子要紧!” 他不进去是因为年岁大了,见不得子孙病重,谁知道在外头干等,反而被里头的吵杂声扰得更加心烦。 素心公主从没被阎茂宗吼过,她撇了撇嘴,面上有些挂不住。 “祖父莫要动气,当心气坏了身体。”阎司盛陪在阎茂宗旁边。 他自然不关心阎司炔死活,会来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此刻阎茂宗狠瞪阎司盛,“他是你亲弟弟!就算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流得也都是我阎家血脉。可你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关心他吗!” 阎司盛欲要辩解,房内突然传出阎涵语惊叫。 “二哥哥!!” 阎茂宗赶忙冲进去,“臭小子怎么了?!” 阎涵语一边替阎司炔擦去唇边血渍,一边哭着说道,“刚才……刚才又吐血了。” 第九十九章 (三更) 闻言,阎茂宗重重一拳砸在墙壁上,“臭小子!要是定魂珠还在,哪里会弄成这样!真真气死老子了!!” 这件事阎司盛和阎涵语知道,可素心公主不知。 于是为了扳回在阎茂宗心里的好感,她故意问道,“定魂珠是什么?能救司炔哥哥吗?” 阎茂宗大叹口气,“定魂珠乃我阎氏传家至宝,除非宿主身首异处,不然无论受到何种重创,都能保其寿终正寝。” 说到这,阎茂宗又是一拳砸向墙壁,“谁知被这臭小子给弄丢了!” “这么神奇?”素心公主很是惊讶,“那有办法找吗?我可以让父王派人去寻。” 阎茂宗手下兵将无数,若是真有办法,他早就让人去找了。 因此阎茂宗摇头,“定魂珠世间仅有一颗,通体晶莹无色,大小如同砂砾,当初我让他服下,并告诫他若非必要,切莫以内力逼出,否则一旦弄丢,再要寻,好比大海捞针。” 阎茂宗话落,躺在床上的阎司炔终是缓缓睁眼。 阎涵语一喜,连忙开口,“二哥哥醒了!药呢?快端来!” 素心公主急急将桌上药碗端过去,“在这呢,我来喂他喝吧。” 可阎涵语没有让开的意思。 不得已,素心公主只好将药碗递给阎涵语。 “二哥哥,来。”阎涵语扶起他,动作小心。 素心公主眼巴巴看着,小嘴不自觉嘟起。 但人家毕竟是兄妹,素心公主就算心有不甘,也不好说什么。 蘭香院 千痕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夏雪落不在,是朵儿在屋内侍候。 千痕已退烧,此刻她看向朵儿,“雪落呢?” 朵儿福身,“回公主的话,夏姐姐的表舅舅贾太师来了,她被传去了会客厅。” 贾珍? 千痕反应过来,她又问,“什么时候来的?还有为何今日过来,二少爷的生辰不是还没到吗?” 闻言,朵儿先是朝窗外看看,确定没人,她方才继续答道,“公主有所不知,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二少爷昏迷不醒,差点丢了命,这件事被素心公主传去了王后耳朵里,于是王后告诉王上,王上便让贾太师过来看看。” 朵儿的消息分外灵通,千痕止不住重新审视这个小丫头。 “都打哪儿听来的?” 朵儿再次福身,“都是丫鬟房里的丫鬟们口口相传的。” “哦?”千痕朝她招手,“你过来。” 朵儿走到床边,比起刚来那会,她确实听话不少。 当然了,这点是要归功于夏雪落的悉心教导。 “你和各房丫鬟的关系都很好?”千痕问。 朵儿点点头,“除去浅云院,其余院里的丫鬟奴婢基本都识得。” 浅云院是纳兰氏和阎涵语的住所,千痕闻言,也就再次肯定了这位纳兰氏非常神秘。 “不错,是个伶俐的。”对自己的人,千痕从不吝惜赞赏。 朵儿脸红了红。 “那么霜儿呢?”千痕起身下床,然后发现放在床头的是一双新鞋。 “霜儿去厨房了,她说您若是醒了,最好先喝些暖胃的甘松粥,她不放心那些厨子,怕他们忙活起来,把粥煮稠了或稀了,所以亲自去煮。” 说完,朵儿又补充了一句,“这双鞋也是霜儿替您备的,她看您前晚穿的鞋都湿透了了,还沾了不少尘土,所以干脆拿了双新的给您。” 千痕轻挑眉梢,看来不止朵儿聪明伶俐,霜儿亦是细心周道,这两个小丫头各有所长,都算不错。 “二少爷现在如何了?” 千痕一边洗漱,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 “听说已经醒了,喝过药,一时半刻不会有大碍。” 一时半刻…… 听到这个词,千痕向来魆黑无波的瞳孔动了动。 她欲要再问什么,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阎司盛又是没有敲门就直接入内,千痕心有不悦,但未表现出来。 第一百章 (一更) 蘭香院,千痕寝卧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阎司盛进门,且一开口就是询问千痕病情。 因此千痕看向朵儿。 朵儿摇头。 “是我昨天来看你,她们说你不舒服正睡着。”阎司盛说着朝她走近。 “怎么不请家医来看?可知我会担心。” 千痕后退半步,“一点风寒罢了,不妨事,况且也已经好了。” 阎司盛点点头,遂朝一旁朵儿道,“出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朵儿不走,反而看向千痕。 见她点头,朵儿才退出房间。 为此,阎司盛不禁挑眉,“没想到你御下倒是有方,我才送来不久的人,就只听你一人发落了。” 千痕闻言,没有接话。 二人沉默片刻,阎司盛率先到桌边坐下。 他朝千痕招手,“你也过来坐吧,身子才好,莫要再累到。” 从最初为琉璃公主的淡漠疏离感到不悦,到后来用冷落的方式,试图让她悔改,再到现在他欣然接受了琉璃公主的冷淡,还反过来为她着想。 阎司盛对琉璃公主的变化可谓日渐明显。 连同自称也是,上回因为生气,他把‘在下’改成了‘我,’这回显然是为增加两人间的亲密感。 然而千痕半点没过心,她走到阎司盛对面的位置坐下,面色依旧如初。 阎司盛也不介意,他挽起袖子,倒了杯水递给千痕。 这是向来养尊处优,样样事都由下人来做的阎司盛,头一回亲自给女人倒水。 然后他问,“是不是前一晚太和院着火,吓着你了?” 阎司盛语调低柔。 千痕把水杯放到一边,微微摇头,“还好,就是见你们都在忙,所以先回来了。” “哦。”阎司盛磨了磨唇,“当时连涵语都惊惶不安,你……真的一点不怕?” 阎司盛的话似有探究,因此千痕抬眸与他对视,“不然呢?” 阎司盛一顿,他旋即失笑,“呵呵,是啊,能引天雷与我二弟公然对抗,还敢与我祖父在饭桌上叫板,你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 不止如此,在那晚千痕顶撞阎茂宗之后,阎司盛还回忆了与她相处的所有过往。 一些从不曾细想的事,阎司盛逐渐看清。 锦娘的诡计,是琉璃公主一语点破。 大婚之日,他怒火中烧差点引起两族战争,亦是琉璃公主的提点,才使得他及时收手。 还有饭桌上,祖父责备他,唯有琉璃公主挺身而出。 阎司盛越想越觉得琉璃公主与其他女人不同,有智慧有胆量,对他表面冷淡,实则情深义重。 而且因琉璃公主淡漠的性情,往后也绝不可能朝三暮四。 贺楼翊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晚他陪琉璃公主用膳,贺楼翊前来道别,他特地观察了琉璃公主,就见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怎么说对方也是个名门公子,且样貌堂堂,换成阎司盛认识的其她女人,必定会客气地和贺楼翊道别,可琉璃公主压根没有。 综合种种,阎司盛终是认定,琉璃公主乃是世间,唯一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而他自然就要将琉璃公主放在心里,和他所认识的其她女人区别对待。 此刻阎司盛温柔地看着千痕,任由内心深处的情感变浓,“能与你相识,是我一生最大的幸事。” 千痕无语地别开眼,不知道这个男人今天是怎么了,很是莫名其妙。 “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泥。更何况总有一日,你我会成为夫妻,等到了那时,难道你还要像现在这样不敢看我么?” 阎司盛自以为然的说着,且眉眼里皆是温柔笑意。 殊不知千痕放于桌下的手,十指微微握紧。 “好了,我不勉强你就是。” 阎司盛说完,取出一个锦盒放到桌上。 “上回给你的南红玛瑙珠链,还有这个盒子里头的南红玛瑙耳钏,正好配成一对,后日二弟生辰宴,记得戴上。” 千痕淡扫一眼,“多谢好意,但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阎司盛下意识皱眉,却是很快松开。 “这趟祖父请了不少人,其中有好些名门贵女,我是怕你被她们比下去,心里会不舒服。” 不得不说阎司盛一旦认定了某个人,他倨傲的脾性也会跟着收敛。 此刻见千痕没有说话,阎司盛低叹。 “罢了,不戴便不戴了,反正有我在,没人敢轻视了你。只是东西我既然拿来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且放着吧,指不定将来就会喜欢了。” 之后二人又闲谈了几句。 阎司盛想着还有事要忙,他起身,缱绻地盯了千痕一会,方才抬步离开。 阎司盛走后,候在外头的朵儿入内,不多时霜儿也端着刚煮好的粥进来。 千痕喝了一碗,胃变得暖融融的,精神也更好了些。 于是她夸赞霜儿。 和朵儿一样,霜儿红了红脸。 就这样,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对自己服侍的冰魑族公主,萌生出些许好感。 约莫一个时辰后,千痕仍不见夏雪落回来,她略一思忖,遂朝霜儿、朵儿道,“把门锁了,你们陪我去趟会客厅。” 虽然巧娘和玉娘不在了,但蘭香院还有个贺楼慧莹,千痕锁门也是为防万一。 会客厅 不变的金雕白玉穹顶,左右两排是细镂钿珠凭几,只是冬日里用的雪缎丝绒坐垫已换成了清凉舒爽的包边软席。 阎茂宗坐于首位,左手边是大皇子熬定群,右手边是太师贾珍,夏雪落则是坐在贾珍身侧,低垂着头。 “王上近来如何?”阎茂宗问。 因阎司炔的身体每况愈下,今日的阎茂宗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 熬定群拱手,“父王一切安好,有劳阎老爷子挂心。” 阎茂宗点点头,遂看向贾珍,“一个外族公主罢了,太师何必让自家亲眷过来伺候,未免太抬举了点吧。” 贾珍是个标准的小人加两面派,他在敖月面前告阎家的状,但在阎茂宗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脸。 因此贾珍谄笑着回道,“老爷子错怪,这事是王后安排的,贾某也是后来才知晓。” “哦?”阎茂宗不置可否的反问,同时扫了眼夏雪落,他道“那你今日便领她回去罢。” 闻言,贾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贾某怕不好向王后交代。” “这有何难,直言相告王后,是老夫的意思就行了。” ------题外话------ 每次写阎茂宗,我都很想抽他 活脱脱一个老糊涂+老顽固+二百五 跪谢wuli貓兮兮和随便看看开心就好的恩宠!!! 隆恩在上,作者君必当勤奋码字,以答谢各位厚爱~~~ 第一百零一章 (二更) 阎茂宗态度坚决,他复又道,“区区一外族公主,岂配得到我族王后关切。” 贾珍左右为难,不得已,他只好用眼神向大皇子求助。 然而熬定群摸摸鼻子,并不支声。 “那……那好吧。”贾珍应下。 夏雪落一听,顾不得场合,她猛然抬头,“老太爷,请您让我留下吧!” 贾珍忙用胳膊肘撞她,“疯了吗!居然敢对老爷子瞎嚷嚷!” 夏雪落不理,她继续央求。 “哼。”阎茂宗不悦地冷哼,“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调教出什么样的下人,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不是的老太爷,奴婢……奴婢只是想留在琉璃公主身边,尽心伺候。” 阎茂宗不稀得搭理夏雪落,他再次看向贾珍,“管好你的外甥女。” “是是是。”贾珍连连点头,同时他用力捂住夏雪落的嘴,“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也就是这个时候,熬定群举起茶杯,朝阎茂宗遥遥一敬,“老爷子莫要动气,就当看在我的面上,别和小辈一般计较了罢。” 熬定群样貌平平,举止倒是颇有风范。 见此,阎茂宗微一颔首,二人便以茶代酒,喝了一口。 “不知阎二公子的身体好些了吗?”熬定群放下茶杯后问。 阎茂宗笑,颇为勉强,“算是吧。” 熬定群便又问道,“那后日他的生辰宴……?” “不妨事,照常举办。” “如此就好。” 二人闲闲谈着话,夏雪落自知今日靠她一个人定然无力挽回,于是不再抗争,只不过低下头的她,眼中含泪。 贾珍自然不关心她的想法,在见她没了动静之后,贾珍继续巴结阎茂宗。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三人都已无话可谈,但熬定群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贾珍心里头清楚,大皇子今日特地和他一起过来,其实是为见一见冰魑族公主的,只不过碍于阎家大少爷和她是否继续联姻的消息尚未传出,大皇子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外加阎老爷子提及冰魑族公主时,一再大动肝火,大皇子也就更不敢问关于她的事情了,于是干巴巴坐着,大皇子纯粹是盼着能有转机出现。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大皇子实在没有借口继续留下,打算告辞之际,一抹素淡身影终是缓步迈入会客厅。 几人的视线随之移向来人。 阎茂宗冷哼,旋即别开眼不再看千痕。 而头一回见到她的熬定群和贾珍,则是目不能移。 他们齐齐暗叹,好一位绝色佳人! 唯夏雪落像是见到救星般,忙起身奔至千痕身边,“公主,表舅舅要带走奴婢。” 她声音压得极低,故而其余人没能听见。 千痕拍拍夏雪落肩膀,示意她放心。 之后千痕看了看在座三人。 按照年岁,她一眼便能断定坐于会客厅右方的人就是太师贾珍。 可千痕一直以为今日是贾珍和夏雪落二人相聚,压根没想过阎茂宗也会在。 毕竟一个太师,还不至于由他亲自接见。 所以阎茂宗在,乔冢一会是不是也要过来? 千痕没戴面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决定速速离开,完全无视了在座的第三人。 她开口,“本公主久不见雪落回来,心有担忧,便过来找她,抱歉打扰诸位。” 说完,千痕把夏雪落拉到身后,“走吧,这么久了和太师也该续完旧了,房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办。” 自称公主?那她应当就是冰魑族公主咯? 熬定群和贾珍如是想着。 也是因此,熬定群看着千痕的眼神变得愈发热切。 “不像话!”阎茂宗呵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见到我族大皇子在吗?!真是没有规矩!” 千痕这才看向坐于阎茂宗左侧的男子,约莫二十好几,方正的脸上有一双……炽热的眼睛? 千痕蹙眉,一种熟悉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就好似她看到阎司盛时。 “不打紧不打紧,公主不知道我的身份,这也不能怪她。”熬定群先是替琉璃公主说话,然后他起身,“不过公主既然来了,何不坐坐再走?” 千痕推拒。 熬定群却是不死心地继续提议。 见状,朵儿朝千痕福了福身子,“虽然公主身体不适,但大皇子盛情,您不如就留下吧,房里的那碗药奴婢再去热了就是。” 霜儿则是喃喃自语,“药凉了再热,水头又得重新添加,到时变淡了,药效怕是会减半的吧……”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能刚好传入众人耳朵。 熬定群顿觉尴尬,“这……公主是病了吗?” 千痕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而阎茂宗刚要再次发难,想到贾珍在场,为免此人日后到处嚼舌,说他连个病患都不放过,阎茂宗大力拂袖,“那还杵在这做什么,不回去休息,难道是想把病气过给旁人吗!” 此刻眼看千痕带着三个丫鬟抬步离开,阎茂宗又一次发话。 “等等,那个丫头留下,你有两个丫鬟伺候已是足够,她是宫里的人,太师稍后会带她回去。” 阎茂宗指的是夏雪落,总之他就是要刁难琉璃公主,要让她不好受。 已然背对众人,千痕面上划过一丝冷意。 “说送来就送来说带走就带走,可知她已经是本公主的人,还有没有半点规矩?” 将阎茂宗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千痕可谓是胆大包天。 阎茂宗哪里能忍,“放肆!”他怒喝一声,旋即朝千痕出手。 一道浑厚内息袭来,千痕冷笑,掌心电光极速凝聚。 她也不回身,只反手一挥,电光便和阎茂宗的内息发生强烈碰撞。 ‘轰-’地一声,会客厅穹顶随之摇晃,几片碎玉落下。 上次是千痕刚来,没有准备,但这次她不会再任由阎茂宗欺压。 尤其太和院太火那晚,阎茂宗的反应最为可疑。 要不是无有确凿证据支撑这个推论,千痕早就想法子下手杀他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莫要欺人太甚,别忘了当日是阎司炔先算计的本公主,本公主还手实属应当,但如若你一再咄咄逼人,呵呵,本公主也不是好惹的,是两族开战,亦或是为化解干戈,贵族自愿奉上金银,好好掂量掂量去吧。” 留下这句极为嚣张的话,千痕离开。 第一百零二章 (三更) 熬定群和贾珍面面相觑。 居然有人敢和阎家老爷子叫板??? 而且看刚才那一击,两人似乎……似乎势均力敌??? 不会吧,她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啊!!! “难怪父王母后会看中她了……”熬定群不自觉低喃。 换来阎茂宗狠瞪,“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言,熬定群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胡说的,老爷子别放心上。” 只是他的一双眼仍旧盯着千痕逐渐远去的背影。 翰澜院 阎司炔听闻此事,他起身,下一刻面色泛白。 “二哥哥!”阎涵语扶住他,“你别着急,小厮说祖父没有受伤。”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但琉璃公主呢?” “也没有,两人都好着呢。”阎涵语答,未有多心。 “不过也不能怪祖父,他疼你疼得紧,而琉璃公主把你伤成这样,祖父自然会迁怒她。” 阎涵语继而道,“说实话,涵语对琉璃公主也是有忌讳的,只不过见大哥哥很喜欢她,而且琉璃公主和素心不一样,不是刻薄之人,再加上有冰魑族作为后盾,涵语认为有这样一位公主做大嫂,也挺合适。” 阎涵语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阎司炔,“二哥哥,我这样说素心,你不会生气吧?” 阎司炔摇头,“怎么会。” 阎涵语便朝他吐了吐舌头,活脱脱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模样。 乾坤院 “什么?!祖父对琉璃公主出手?” 阎司盛气急败坏地一拍桌案,“真是胡闹!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总和小辈过不去!” 这话阎司盛也就在自己院里头说说,要是阎茂宗在,他是决计不敢说的。 “所以公主呢?有没有伤到?”阎司盛问,随后一想,他干脆抬步,“不行,我得去蘭香院看看。” 桑竹院 “王兄来过?你为何才通知本公主?” 素心公主在质问如柳。 如柳跪地,“回公主的话,奴婢也是才得知的。” “没用的东西。”素心公主翻了个白眼。 “算了算了,走就走了吧,反正后日司炔哥哥生辰宴,他还会再来。” 说完,素心公主打了个呵欠,“本公主有些乏了,你去铺床吧。” 如柳咽回接下去的话,乖顺应是。 因此刚才发生的事,独素心公主不知。 待到后日,阎司炔生辰宴,她发现熬定群对琉璃公主很是不同,便以为是琉璃公主欲要脚踩两只船,暗中使媚勾引熬定群。 于是她一再对熬定群说琉璃公主的坏话,甚至传到了当日前来的不少贵女耳中,引来贵女们对琉璃公主的非议。 蘭香院 千痕回到房中,喉头突然传来腥甜。 她捂住胸口,强行压下体内不适,同时千痕在心底暗道,阎茂宗果然厉害,刚才她不觉得什么,但事实上已经被他内力震伤。 “你们先出去。”千痕道。 朵儿和霜儿告退,夏雪落则是迟疑了片刻后问,“公主,您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若真是,夏雪落定不会原谅自己。 千痕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没事。” 可话才说完,千痕再忍不住,她‘噗-’地一声,吐出口鲜血。 “公主!”夏雪落一惊,忙扶她到床边坐下。 “奴婢……奴婢这就给您去请家医!” 夏雪落慌忙朝外走,却是被千痕制止。 “不用去了,我说过自己能治。” 见夏雪落仍是担忧,千痕叹了口气,“是不是见我发烧了两日,开始不信我的话了?” 夏雪落哪里敢不信她,故而快速摇头。 “那就出去等着,约莫两个时辰,期间不许让任何人进来,和朵儿、霜儿也说一声。” 千痕如是交代。 “真的……只要两个时辰吗?”说完,夏雪落意识到自己僭越,“奴婢这就出去。” 待到房门关上,千痕无奈地笑笑。 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缺了些胆识。 之后千痕盘坐在床上,阖眸,指尖凝起白光。 …… “大少爷,公主歇下了,您明日再来看她吧。” “还没到晚上,怎么就歇下了?” “是的,公主去了趟会客厅,所以有些累了。” “我知道,所来看看她。” 被夏雪落一再挡住,说实话阎司盛很是不悦。 “我进去看她一眼就走,不会打扰她休息。”阎司盛说着干脆绕开夏雪落。 “不可以啊大少爷!”夏雪落再次拦到他面前,“公主……公主她真的已经歇下了!” 见此,一旁的朵儿和霜儿对视一眼,二人悄悄后退。 贺楼慧莹门前 “大少爷来了呢~。”朵儿故意大声道。 霜儿附和,“是啊,所以说大少爷对咱们公主殿下是真的痴心一片!这不中午才来过,现在就又来了。” 朵儿笑,“那是自然的,也不看看咱们公主是何等绝色,放眼整个王城,怕是都没人能比得上她一根指头的。” “对对,你说的没错,要不然大少爷怎会遣散一众侍妾。” “嘘!小声点,别忘了慧娘还在呢。” 两个小丫鬟对话声不断。 直到贺楼慧莹蓦地推开大门,“你们胡说什么!!” 贺楼慧莹指着她们,一脸怒火。 惠儿在她旁边,亦是有气。 “小姐,别跟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置气,她们不是说大少爷只钟情冰魑族公主一人么,咱们现在就去她那,让这些个东西瞧瞧,大少爷对您到底是不是同样上心!” 惠儿出自贺楼慧莹母家,叫惯了小姐,她始终不习惯改口。 就这样,一主一仆朝千痕那方行去。 朵儿和霜儿跟在她们身后,暗地里相视一笑。 “让开!”阎司盛已耐心全无,他一把推开夏雪落,眼看着就要打开房门。 “司盛。”贺楼慧莹娉婷走来。 阎司盛动作停下,他朝贺楼慧莹看去。 与此同时,贺楼慧莹微微福身。 “何事。”阎司盛问,态度明显不热络。 贺楼慧莹心头一紧。 怎么回事?司盛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难道是因为她主动过来,司盛又开始以为她离不开他了? “没什么,就是刚好路过,看见你,于是请个安罢了。” 贺楼慧莹尽量放平语调,是为让阎司盛感受到她的淡漠。 “哦。”阎司盛收回目光,“那你可以走了。” 什么……?? 贺楼慧莹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一百零三章 (一更) 贺楼慧莹僵在原地,反倒是惠儿拉了拉贺楼慧莹衣角,她佯装小声道,“小姐,您之前是因为一直病着,所以才未能侍奉大少爷,现在身子已然大好,怎么也不告诉大少爷呢?” 惠儿边说,边挤眉弄眼。 贺楼慧莹反应过来,她连忙轻叹一声,“是啊,我病是好了,可某些人态度冷淡,我哪里敢多说什么……” 朵儿和霜儿看着她们演戏,两人暗地里互相笑笑。 这一幕落入夏雪落眼中,她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暗道还是两个小丫鬟机灵。 “那你也应该告诉大少爷一声,免得生出误会。”惠儿又是一句。 贺楼慧莹缓缓摇头,“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连看我,他都懒的,呵呵。” “小姐,不如由惠儿代您说吧!” “还是别了,万一人家不想听呢……” “小姐!” 一主一仆的对话愈发刻意,阎司盛终是忍不住出声,“好了。” 然后他看向贺楼慧莹,“既然是大病初愈,还到处乱逛什么,赶紧回去歇着。” 贺楼慧莹一听,只道阎司盛是关心她的。 她心下欢喜,面上依旧淡淡,“好吧,那我就回房继续一个人躺着罢。” 说完,她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惠儿拉住她,“小姐,您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透透气的。” 贺楼慧莹朝她微笑,“不打紧,反正也闷习惯了。” “小姐……” 惠儿拉着她不放,贺楼慧莹也不责备,就这样二人立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迈出一步。 若是换作以前的阎司盛,被贺楼慧莹冷了这么些天,现在她明显有了主动示好之意,阎司盛肯定会陪她回房歇息。 毕竟琉璃公主这边已经睡了,他没必要执意进去看她。 可现在,阎司盛认定了琉璃公主是世间唯一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他会想要见她,会想要确定她安好,完全是发自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担忧。 所以如果今日他不能进去,不能看一眼琉璃公主,阎司盛是怎么也不会走的,更甚者对贺楼慧莹一而再的把戏,他已有了不耐。 贺楼慧莹和惠儿磨了半天,发现阎司盛半点不为所动。 两人心底开始打鼓,尤其贺楼慧莹,她银牙暗咬,连日来的伪装逐渐有了崩裂之势。 “放手。”贺楼慧莹开口。 “不,小姐还是出去透透气吧。” “透什么气?一个人有什么好透气的。”贺楼慧莹语气变差。 惠儿紧抿着唇,她看看阎司盛,再看看自家小姐,犹豫了一会,终是‘扑通’一声跪地。 “大少爷,您就醒醒好,多关心关心小姐,多陪陪她吧。自从小姐病着,夜里睡不踏实,白天又吃不下饭,您看,小姐她都瘦了一大圈了!” 原本还打算让霜儿、朵儿看看阎司盛有多在意贺楼慧莹,可现在惠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开始哀求阎司盛,只盼他能理一下贺楼慧莹。 岂料换来阎司盛斥责,“谁允许你喊她小姐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向来不喜惠儿,阎司盛这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回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惠儿一惊,她张着嘴,再不敢说一个字。 自己的丫鬟当众挨骂,而琉璃公主的丫鬟却是在旁看戏,这教贺楼慧莹如何能忍。 她骄纵的性子当下爆发。 “司盛,你太过分了!” 阎司盛冷笑,“难怪这婢子不懂规矩了,看来是我以前太纵容你,婢子也跟着学样了。” 说着,阎司盛狭眸,“司盛是你可以叫的吗?别忘了你是从偏门抬进来的妾,就是要叫,也只能和下人一样,叫少爷。” “你……”贺楼慧莹后退半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阎司盛。 以前阎司盛是打过她,可也从来没拿她和下人比较过。 贺楼慧莹自觉尊严被踩到脚底摩擦,她小脸忽青忽白,眼前随之发黑。 “还不快带着这个贱婢回去。”阎司盛又是一句。 贺楼慧莹闻言,脑中最后一根弦断裂,她摇晃几许,竟是昏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唯惠儿大惊失色。 “小姐!!”她急急抱起贺楼慧莹,遂发现手心似有湿濡,她抬起一看,旋即唇瓣颤抖,“血……?怎么……怎么会有血……难道……难道小姐有……有孕了?” 熟悉的戏码,阎司盛已在锦娘身上见过一回。 故而他冷冷看向一旁的夏雪落,“去告诉乔管家,让他派个家医过来。” 说完,阎司盛粗鲁的一把抱起贺楼慧莹。 毕竟是他的女人,不论演戏与否,只要尚在阎家,就不能让别的男人或小厮碰,否则传出去,丢人的只会是他自己。 之后将贺楼慧莹送回寝卧,阎司盛就要走。 惠儿不顾一切地抱住他腿脚,“大少爷,您不能走啊!小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您啊!若过会小姐醒来,见您不在,她定会伤心欲绝的啊!” 阎司盛皱眉,强忍着才没有踢开惠儿。 “家医马上就到,我留在这对她没有半点用场。” “不是的大少爷,小姐只要看到您在,她就会开心,一开心身体自然也会跟着好了!” 如此纠缠了片刻,跟在阎司盛身边的小厮压低嗓音道,“大少爷,万一慧娘真的有喜,您漠不关心,传到老太爷那儿……” 小厮在暗示什么,阎司盛能听懂。 他眉头皱得更紧,半晌后,终是一言不发的在房里坐下。 待到家医匆匆赶来,阎司盛眸都未抬一下,“去看看,她是不是有了。” 家医应声,遂替贺楼慧莹把脉。 惠儿在旁等着,一颗心牢牢揪起。 菩萨保佑啊!保佑我们家小姐一定要怀上孩子! 惠儿焦灼不已,家医则是很快收手。 “恭喜大少爷,姨娘确实已有身孕,只不过刚过一月,胎象尚不稳定,外加有流产征兆,需躺在床上静养。” 家医都是乔冢亲自挑选的,因此他的话绝对信得过。 阎司盛怔了怔。 他真的要当爹了?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阎司盛不禁朝躺在床上,仍旧陷入昏迷的贺楼慧莹看去。 “她要静养多久?”阎司盛问。 “至少养到孕满三月,若为安全起见,静养至胎儿足月也是可以的。” 阎司盛点头,“那便依你的话,静养至生产吧。另外,她的胎交由你负责,有任何问题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惠儿在旁听着,激动地连连落泪。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小姐真的有孕了! 多谢菩萨保佑啊!! 家医走后,惠儿悄悄看看阎司盛,发现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惠儿心头一喜,遂退出房间。 ------题外话------ 目前的情节对下文都是很重要滴 尤其这个孩子 emmmmm 第一百零四章 (二更) 太和院 由于大火,院落需要重新修葺。 负责监工的乔冢,此刻正在指挥人手。 阎茂宗送过大皇子和太师,他缓步走回太和院。 阎茂宗手背在身后,神情显然不佳。 “老太爷。”乔冢上前,“抱歉老太爷,老奴光顾着这边的事,忘了时辰,没有去替您送客,您罚老奴吧。” 然而阎茂宗叹了口气,他没头没尾地说着,“孽啊,都是造孽啊。” 乔冢不解,“老太爷?” 莫非老太爷不是因为他的疏忽而动气?可还有什么事能让老太爷不快的呢? “天下女子千万,怎得偏生看上了最粗劣的那个?唉!” 阎茂宗话落,乔冢算是明白过来。 “您是指冰魑族那位?”乔冢问。 换来阎茂宗冷瞥,“废话!不是她还能有谁!” 知道这位老太爷的脾气,嘴硬,不喜给人好脸,但心一直都是热的,于是乔冢笑笑,“她又惹您不快了?” 阎茂宗冷哼,未有回答。 乔冢便知自己猜对了。 “其实老太爷,年轻人的事您不如随年轻人去吧,您和老奴都老了,看不懂也管不动了,若执意去管,反而惹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阎茂宗一听,愈发气恼,“你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就一个劲的瞎劝!” 乔冢忙着指挥人手,确实一无所知,他笑问,“怎么?难道那位还敢跟您动手了不成?” “是啊!!不止动手,我看她还打算拆家了啊!!” “什么??”乔冢讶异,他不过是玩笑一句,没想到竟然是真。 “那老太爷您可有伤着?” 阎茂宗白了他一眼,“凭她那点本事,能伤到我?也就阎司炔那臭小子没用!” 他指的是大婚那日,阎司炔被琉璃公主重伤。 乔冢能听懂,思忖片刻后,他道,“老太爷您看这样如何?由老奴出面,去探探冰魑族那位的意思,毕竟将来她是要给司盛少爷的做妻的,同在一屋檐下,不能总和您老人家过不去。” 闻言,阎茂宗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她还想嫁进我们阎家??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除非我死,否则绝对不会有这一天!” 阎茂宗在气头上,乔冢也不和他多辩,只暗自决定回头得空,他要去一趟蘭香院,和冰魑族公主好好说说。 殊不知当天晚上,蘭香院就传来贺楼慧莹有喜的消息,其余几个院落没什么反应,但阎茂宗哪里坐得住,他当下带着乔冢过去探视。 毕竟是头一个曾孙,阎茂宗别提多欢喜了。 蘭香院 夏雪落守在千痕门口,朵儿和霜儿亦是百无聊赖的靠在廊柱上。 直至一排灯火朝这边移动,三人站直身子,纷纷伸长脖子去看。 就见走在最前头的人是白发须眉的阎茂宗。 夏雪落心底咯噔一沉,“怎么办,老太爷来了……” 朵儿和霜儿对视,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紧张。 阎司盛还好应付,可现在老太爷驾临,哪怕不是冲着琉璃公主来的,按规矩公主也需要出来向老太爷见一见礼。 所以一会老太爷没瞧见她,必定会动气。 到时,凭她们三个怎么可能拦得住?! 情急之下,夏雪落快速朝另外两人道,“离公主吩咐的两个时辰还差小半,我们一定要想法子蒙混过关。” 朵儿和霜儿点点头。 夏雪落便继续道,“朵儿,你平日里和各房丫鬟关系都不错,有没有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把小姐请来?” 犹记得上回在花园外,阎涵语曾预祝公主与阎司盛早日完婚,夏雪落在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只能试着求助这位阎家小姐。 而朵儿虽然人脉通广,却独独不识浅云院的丫鬟,更甚者连浅云院的门她都没资格进。 朵儿咬了咬唇,“我……尽量吧。” “不能尽量啊。”夏雪落急了,“公主向来待我们不薄,在她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拼死也要帮她一把!” 提到死,朵儿倏然双眼放光,“对了!小姐可能在二少爷那,翰澜院有个小厮我是熟的,我现在就去找他问问!” 说完,朵儿一溜烟跑开。 夏雪落不敢松懈,她旋即看向霜儿,“大少爷还在慧娘房里,但惠儿在外看着,你有把握能把大少爷也请来吗?” 霜儿福身,“夏姐姐放心,凭惠儿那点本事,还拦不住我。” 夏雪落忙扶起她,满脸希冀,“太好了,那大少爷就靠你去请了!” 就这样,待到老太爷走进蘭香院,阎司盛已经在一旁恭候,霜儿和夏雪落则是立在琉璃公主门外。 “祖父。”阎司盛开口。 阎茂宗朝他微一颔首,“有喜的姨娘住哪间?带我去看看她。” 阎司盛刚要作引,阎茂宗忽然皱眉,“怎么就你?另一个人呢?” 他的语气不好,连琉璃公主的名字都省去了。 “公主已经睡下,并不知祖父您过来。” “哼!”阎茂宗瞪着眼,“这才什么时辰?!你当祖父老了,人也糊涂了是不是!” 阎司盛抿了抿唇,“孙儿不敢。” “您看门口这间就是公主寝卧,可是未有点灯?” 阎茂宗哪里会听,他继续发火,“就算真的睡了又怎样?去给我把她叫起来!” “祖父……” 阎司盛欲要劝,被阎茂宗一个狠瞪。 “老太爷,您是来看曾孙的,何必为这点小事闹得不痛快呢?” 见阎司盛说不动阎茂宗,乔冢干脆出来说话。 果然,在听到曾孙后,阎茂宗的脸色有了些许和缓。 只不过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此刻,他斜眸看向阎司盛,“去叫她出来,见完礼我就放她回去,不会为难她。” “……。”阎司盛和乔冢互相观看看,两人皆暗叹老爷子固执。 于是阎司盛朝不远处,守在千痕门外的两个丫鬟道,“听见了吗?去请琉璃公主起来吧,告诉她是祖父来了。” 这么做,纯粹是觉得见个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还能借机看看琉璃公主是否无恙。 岂料他话落,夏雪落和霜儿仍是没有动作。 阎司盛有了不悦,“怎么?是耳朵不好使?” 夏雪落紧咬着牙,再一次朝院口看去,奈何不见朵儿和阎涵语身影。 怎么办……怎么办…… 夏雪落真是要急死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三更) 夏雪落焦急万分。 霜儿则是拽着裙摆,“奴婢……奴婢……这就去请……” 她不知道琉璃公主在房里做什么,总之和阎司盛一样,她也觉得见礼而已没什么的。 眼看霜儿要推门,夏雪落一把拉住她。 不要啊! 夏雪落不停摇头。 霜儿略一犹豫,伸出的手,终是缓缓放下。 “混账!”阎茂宗再忍不住,他大掌一挥,一道内息便直朝霜儿袭去。 夏雪落是太师远亲,阎茂宗不想拿她开刀,故而挑了霜儿下手。 霜儿惨叫一声,紧接着她软软倒地。 “霜儿!”夏雪落吓坏了,她抱起霜儿,就见刚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口鼻四周尽是触目鲜红。 与此同时,‘轰-’地一声,千痕房门从内炸开。 不变得素色衣裙,千痕缓步走出,下一刻见到霜儿受伤。 千痕眸底划过暗芒。 居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下如此狠手! 可千痕刚动用过治愈术,此时她精力不支,无法再与阎茂宗抗衡。 “哼!果然没睡,还撺掇他人,合起来诓骗长辈!!” 阎茂宗说着大力拂袖,“走!老爷子我不稀得你这种没教养的人见礼!” 奇怪的是,阎茂宗已经走出好几步,而乔冢却迟迟僵在原地。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位冰魑族公主。 鬼……女鬼!是女鬼! 对的,不会有错……肯定……肯定是那日井里头的女鬼!!! 他要告诉司盛少爷,这么诡异的事,一定要让司盛少爷知道!! 否则万一真娶了个女鬼,司盛少爷怕是连命都不保啊! 乔冢哆嗦着唇,双腿隐隐发软。 对此,千痕自知多说无益,只能日后想办法补救。 而阎司盛则是已经跟上阎茂宗。 在他来看,一个婢子受伤罢了,只要琉璃公主无碍,其余事等到祖父走后再说也不迟。 于是阎司盛未有看见乔冢怪异的表现。 另一边,朵儿领着阎涵语急急赶到。 朵儿眼睛一扫,旋即发现霜儿躺在夏雪落怀里。 她飞奔过去,在看见霜儿满脸是血后,朵儿眼底沁出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来晚了……” 阎涵语刚要走过去,就听见乔冢在一边断断续续地低喃。 “鬼……是鬼……” 阎涵语心生疑惑,“乔伯?你说什么鬼不鬼的?” 似是找回心神,乔冢面色一变,他立刻紧张地看向阎涵语,“小姐!她……她……她是鬼啊!” “鬼?”阎涵语疑问渐深,“哪有?” 乔冢蓦地指向千痕,手仍是颤抖,“她,就是她!老奴……老奴敢肯定,她不是人,而是女鬼假扮的啊!” “……。”阎涵语看了眼琉璃公主,不知该怎么接话。 好好的一个人,怎得就成女鬼了,乔伯该不会是病了吧? “好了乔伯。她是冰魑族来的琉璃公主,前晚家宴你不是见过么?只不过当时公主戴着面纱罢了。” “不!不是!”许是惊吓太过,乔冢说话都变得不大利索。 阎涵语便以为他是真的病了,于是宽慰了几句,阎涵语朝千痕走去。 阎涵语先是看看躺在地上的霜儿,她面色平静,不惊讶也不同情。 然后阎涵语道,“抱歉,涵语晚来了一步。” 至今未能看透此女,千痕选择开口保守,“有劳你特意赶来。” 阎涵语笑笑,“多走几步路罢了,不打紧。” “只是你这丫鬟……” “无妨,我有秘药,应当能治好。” 是千痕在瞎掰。 阎涵语却信以为真,“什么秘药?是不是也能救我二哥哥?” 千痕摇头。 阎涵语不死心的继续道,“可不可以试试看?” 换来千痕斩钉截铁的回答,“没用的,况且你祖父不信任我,到时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岂非百口莫辩?” 这话在理,外加千痕肯定的态度,阎涵语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待到阎涵语重回翰澜院,已是夜深。 先前朵儿来找她的时候,阎司炔刚喝过药歇下,因此阎涵语没有和他说就直接走了。 阎涵语轻轻推开门,凭借窗外月华朝床边走去,尽量不吵醒阎司炔。 不承想,“去哪了?”阎司炔低醇的声音倏然响起。 阎涵语着实吓了一跳。 “二哥哥你这一出声,害涵语差点将桌上花瓶打翻呢。” 阎涵语一边扶稳花瓶,一边继续道,“说来也是我胆小,自从上回见了那怪异的红眼,我这心就变得不踏实起来。” “对了二哥哥,今晚乔伯还硬指着一个大活人说是鬼呢。” 鬼? 阎司炔想到什么,他快速问,“他说谁是鬼?还有具体如何,你细细说一遍。” “二哥哥?”阎涵语不解,从小和阎司炔一起长大,阎涵语知道他向来不信牛鬼蛇神,可今日是怎么了,非但追问,还要知道详情。 阎司炔没有回应,他出手,一道内息直逼烛灯,下一刻房内亮起潋滟烛光。 见此,阎涵语心头疑问渐浓。 “说。”再次开口,阎司炔一脸正色。 阎涵语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怎么了,于是将今晚看到的事一五一十道出。 “就这些了,我赶到的时候祖父已经去探望有喜的慧娘,反倒是乔伯一直指着琉璃公主坚称她是女鬼。” 片刻后。 “去把乔冢找来。”阎司炔出声。 阎涵语眨眨眼,“都那么晚了,不如明天再找他吧……” “现在就去。”阎司炔的语气不容置疑。 不得已,阎涵语只好满心狐疑地出去找人。 一晃到了半夜。 乔冢立在阎司炔跟前,神情复杂。 “司炔少爷……” 阎司炔抬手打断,他朝阎涵语道,“你先去休息。” 这么说明显是要支开她。 聪慧如阎涵语,自然不会多做停留,她退出房间,留下乔冢与阎司炔二人。 两日后,阎司炔生辰 阎家老爷子摆宴,受邀众人就算前一晚摔断了腿,今儿也必会准时出席,尤其还有那些个一大早就过来的,瞧他们巴巴的样子,怕是恨不能在阎家生出条根须,往后就有理由日日赖在此处,好抱紧阎家这棵大树。 因此从早上起,会客厅便陆续有人进入,而且随着人数增加,喧闹声越来越大。 第一百零六章 (一更) 蘭香院 “公主,您真的不戴首饰吗?”夏雪落颇为郁闷,她的主子倾国倾城,却是怎么都不肯让她上妆,连阎司盛送的耳钏都不让戴。 此刻千痕单手托腮,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左右看看,“不是有句话叫作女为悦己者容么?无人悦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夏雪落真是要扶额望天了。 连她都看得出来大少爷对公主一片痴情,公主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还是说因公主对大少爷无意,所以选择无视? 但也不对啊,若是这样,公主在冰魑族待得好好的,何必非要到阎家来住,更何况老太爷还不待见公主,一再咄咄相逼。 关于千痕对阎司盛的态度,夏雪落始终想不明白。 夏雪落在一边纠结,霜儿和朵儿拿着几件新衣入内。 自从伤愈,霜儿对这位冰魑族公主愈发忠诚。 尤其那晚霜儿都差点不按公主的吩咐开门了。公主非但不怪罪,反而还用秘药将她治好。 当然了,这个秘药是朵儿事后告诉霜儿的,千痕也有听见,却只笑笑未多说什么。 治愈术,千痕必须保密, “公主。”霜儿福身,遂将手里一件金丝织锦蝴蝶裙,和另一件缕金穿花云缎裙展开。 “这是奴婢亲手做的,您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奴婢给您换上。” 随着她的动作,朵儿亦是展开手中新衣,“这件也是霜儿做的。” 三套衣裙,皆华贵而不失典雅,且无论是蝴蝶,还是穿花,每一处绣纹都是活灵活现的。 要在短短两日内赶制出这样三套衣裙,足可见霜儿下了不少苦心。 千痕张了张嘴,突然就有些语塞。 正是醉人的年纪,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如此巧丽的衣裙?却因背负着家仇国恨,她无一日不在压抑心中情绪。 累了不能休息,痛了不能流泪,面对不公的待遇,她只能隐忍,就连卜星天的死,她至今都没敢哭过一回。 “公主?”发现千痕似是有异,霜儿问道。 “唔……”千痕抿了抿唇,垂下羽睫,“谢谢,不过今日我还是先不穿了罢。” 霜儿欲要再问,千痕已然恢复平静,她抬眸朝霜儿看去,“你做的衣裙我很喜欢,但今日生辰宴的主角是阎司炔,我若一反常态,背了冰魑族风俗,选择盛装出席,多少会让人生出喧宾夺主的想法。” 这点霜儿是真疏忽了,因此她所有失望消失,赶紧和朵儿把衣裙都收了起来。 如此过了一会,阎司盛推门入内。 “可以走了么?”阎司盛问,同时从头到尾打量了千痕一番,接着他失笑,“看来还真是不喜装扮。” “也罢。”阎司盛伸出手,想要牵她,“时辰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会客厅吧。” 不得不说阎司盛的手很干净,骨节分明,不余半寸指甲,且因着养尊处优的关系,掌心几乎不见细纹。 然而千痕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你我尚未成亲,为免落人口舌,还是不要过于亲密为好。” 当着三个丫鬟的面,阎司盛遭到拒绝,他面上多少有些过不去,但并未动气。 “好罢,依你所言便是。” 说完阎司盛退了出去。 他走到蘭香院门口,停下,回过身,朝远处贺楼慧莹的寝卧看去。 千痕则是吩咐三个丫鬟看好家门,方才缓步跟上阎司盛。 在发现他不走后,千痕也不再迈步。 “我……”阎司盛欲言又止。 千痕也不问,只静等他下文。 “她有喜的事……你应当知道了罢?”阎司盛口中的她是指贺楼慧莹。 千痕点头,“抱歉,忘了恭喜你。” ……恭喜? 阎司盛心头突觉一沉。 于是他下意识说道,“其实并非我本意的。” 闻言,千痕不禁皱眉,让一个女人怀孕,还说非他所愿? 见千痕不语,阎司盛复又开口,“不过你放心,孩子出生后会认你做主母,如果你不希望孩子见她,我……还可以送她出府。” 骗一个女人生孩子不说,连孩子的面都不让她见? 千痕越听面色越冷。 故而之后,千痕都不再说话。 会客厅 阎司盛前脚踏进,后脚就有认得他的宾客贴送上来。 “哟!阎大少爷,许久未见啊!” 那人嗓音不小,一时间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 阎司盛微一颔首,算是和那人打过招呼。 “您后边的这位是……?” 阎司盛侧身,将千痕引上,“是冰魑族的琉璃公主,亦是我未过门的妻室。”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不少宾客对阎家兄弟大婚当日的事略有耳闻,知道冰魑族公主和阎家二少爷闹得不可开交,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冰魑族公主和阎家大少爷的婚事居然没有取消!更甚者这位公主还能堂而皇之的参加阎家二少爷生辰宴。 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们可没听说过得罪了阎家人还能有安然无恙的啊! 然后当众人定睛一看,又是有不少人暗自惊叹。 好个绝色女子!难怪和二少爷闹成这样,大少爷还要娶她。 另一边,以素心公主为首的一群贵女,对冰魑族公主却是一派不以为然的样子。 “妖里妖气。”素心公主轻嗤。 她身边的贾珍之女,贾婧诗和其父一样,喜欢阿谀奉承。 于是贾婧诗顺着素心公主的话道,“确实,长着一双狐媚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有贵女附和,也有贵女笑而不语。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十二三岁,名叫左丝丝的小丫头探了探脑袋,“不是挺漂亮的吗?” 素心公主白了她一眼,“你是谁家的?本公主说话也轮得到你插嘴?” 左丝丝低下头,她兄长是虎贲少将军左卫恒,官职不高,不太受重视,这趟若不是阎茂宗大摆宴席,连左卫恒都收到了请柬,左丝丝是决计没有机会结交这群高门贵女的。 “她呀,是那个什么什么少将军家的。”贾婧诗的语调明显带有讥讽。 左丝丝感觉委屈,她头埋得更低,遂重新退到人后。 “对了,今儿这么热闹,怎么没瞧见贺楼慧莹?”有与她交好的贵女问道。 素心公主一听,当下扬眉,“你们还不知道?” 众贵女摇头。 素心公主神秘地笑笑,“她呀~都快当娘了。” “啊??”贾婧诗张大着嘴,“她爹才故去不久,她这么快就嫁人了??” 当初贺楼戎的死讯,几乎传遍所有权贵,所以贵女们也都知道。 “是啊。”素心公主笑得愈发神秘,“而且你们绝对猜不到她的夫君是谁~。” 果然,贾婧诗一连说了好几个名门,都被素心公主给否了。 第一百零七章 (二更) “好啦,别猜了,以后你们会知道的。”素心公主不耐烦地摆摆手。 贾婧诗便机灵的转了话题。 “就是就是,光顾着聊别人的夫君,都忘了问公主您的未来夫婿呢?他可是今日主角呢。” 未来夫婿,这个词听得素心公主心花怒放。 她佯装戳了下贾婧诗脑袋,“就你会说话。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司炔哥哥在做什么,为何到现在还不过来。” 翰澜院 “二少爷,时辰差不多了,老太爷也在外头等着您,您看是不是该过去了?”一小厮问,这话他已说了不下十遍,可奇怪的是阎司炔就是没有回应。 又是等了好一会,阎司炔方才缓缓起身,“走罢。” “臭小子怎么这么久!” 阎司炔一开门,阎茂宗就没好气地说了他一句。 “祖父。”阎司炔声音很低,和平时的他不大一样。 阎茂宗一点脾气立消,“怎么?” “我。”阎司炔稍顿,“记起定魂珠是在哪丢的了。” 阎茂宗旋即追问,“在哪??” 要知道这可是阎茂宗的父亲亲手交给他的传家至宝,并且阎茂宗曾发过誓,一定会护好此物,直至交由他认定的下任家主。 “在……”阎司炔声音放缓,“醉心湖畔。” 醉心湖和那个女人都是阎茂宗的禁忌,因此阎茂宗狭眸不语。 反倒是他身后的乔冢冒出来,“老太爷,事关重大,您还是赶紧派人去寻吧。” “不可。”被阎司炔打断,“定魂珠稀世罕见,为防有人生出贪念,还是祖父亲自去比较妥当。” “这……”乔冢看向阎茂宗。 就见这位老爷子面色渐暗,目光也变得锋利起来。 “要是让我发现你的话有假,后果会如何,你应当知晓。”一句字阎茂宗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随后他大力拂袖,未有去会客厅,也顾不得给阎司盛重新物色对象,阎茂宗便急急朝醉心湖赶去。 阎茂宗会移形换影,乔冢跟不上他,见此,乔冢暗自叹了口气。 “你也去罢,不然祖父动怒,没人劝得了。” 阎司炔话落,乔冢怔了怔,“司炔少爷,您的意思是?” “恩。”阎司炔颔首。 “可……可您为何要骗走老太爷??” 乔冢震惊不已,随后想起昨晚阎司炔和他的对话。 乔冢眼睛撑得滚圆,“您该不会是打算出尔反尔吧?” 阎司炔默。 乔冢就更不放心了。 碍于有小厮在,他将阎司炔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司炔少爷,您可不能胡来啊!别忘了是您亲口答应老奴的,要是您打算反悔,那老奴……老奴也不管了,到时一定会把她不是冰魑族公主,还有她和您有问题的事统统说给老太爷听。” “包括宗族长老,老奴也会一并告诉他们,总之只要是为了您好,老奴什么都敢做。” 此刻阎司炔凤眸逐渐深邃。 “你多虑了。我说过,她只是我悉心栽培过的一个普通孩子。一直以来的维护,不过是不想见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而且此趟回来,这孩子有被人利用的迹象,你说,我如何能坐视不理?” 乔冢不信,“那您为何要白白受她一击?以老奴对您的了解,当时您肯定是有法子避开的。” 阎司炔摇了摇头,“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是有了魔怔,但在经过……后,发现我对她并非如此。” 犹记得风雨大作的那晚,他抱着她,特意用了些力气,可以肯定她的确是女子。然,毕竟还只是个小丫头,他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冲动,甚至在通过某件事确定了她就是千痕后,能做到欣然松手。 当然,后面这话阎司炔是绝对不会告诉乔冢的。 “总之对那孩子,我有挂念,有包容,有偏袒之意,有对其他人没有的耐心和私心,却独独没有你以为的那份感情,而她对我也是一样,不存在感情之说。” “至于我当时为何不避,纯粹是再见故人,情绪一时波动,生出差念罢了。” 乔冢还欲提他被伤一事,被阎司炔打断。 “以后,不会了。” 然后阎司炔抬步,留给乔冢背影,以及他的最后一句话。 “今日支走祖父,是我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与那孩子表面有关,实则,没有半点关系。” 会客厅 阎茂宗不在,阎涵语也迟迟未有出席,故而唯一到场的阎司盛,成了众宾客吹捧的焦点。 “司盛哥哥。”素心公主领着众贵女走到他跟前,“涵语妹妹呢?” 见此,不少贵女面露羡色。 素心公主不止和阎家二少爷定亲,还和阎家大少爷及小姐以兄妹相称。尤其是那位从不与任何贵女交好的阎涵语,素心公主竟然能喊她妹妹。 然而事实上,若非阎涵语不在,素心哪里敢这么称呼她。 这一点千痕知晓,却是未有戳破,只默默旁观。 “家母老毛病犯了,涵语走不开身。”阎司盛的回答不冷不热。 素心公主也不介意,只要能在众贵女面前,喊他一声,就足以满足她的虚荣心了。 果然,在听了二人对话后,有贵女开始轻声低喃,且言辞间皆是对素心公主的羡慕。 素心公主愈发得意,她下颚微抬地看向千痕,“这位公主,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可为何今日盛宴,你还是素衣素裙?莫非……” 说到这,素心公主掩唇娇笑,“是因贵族贫瘠,买不起奢衣华服,故而无论男女老少或身份有多尊贵,都穿得极为简朴?” 冰魑族崇尚纯简,此乃众所周知的事情,素心公主却硬是将他族民风说成是贫瘠。 更可笑的是,贾婧诗等人非但不觉有错,反而还纷纷掩唇轻笑。 阎司盛眸光变冷,刚要开口,被千痕抬手制止。 喜欢呈口舌之快是么?好,她奉陪到底便是。 “原来贵族看人,是根据衣着判断。”千痕说着随意朝某贵女看去,“刺绣烟罗裙?” 那贵女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质地不错,就是绣纹差了些,欲要仿照天下第一绣的杜娘,可惜手法远不及杜娘精纯,终究是赝品罢了。” 千痕出身血妖族皇室,见过的好东西不在少数,这点鉴赏能力她还是有的。 闻言,方才还略显清高的贵女,脸顿时涨得通红。 接着千痕又看向下一位贵女。 “赤金宝钗花钿,白银缠丝双扣镯……”千痕细数她的坠饰,“原来镀上去的金银,也能算作奢华。” “你!”那贵女欲要发作,奈何千痕没有说错,她为了增添身上贵气,确实于首饰动了些手脚。 ------题外话------ 作者君有话: 文初提到的,阎司炔会有无法释怀的痛 其情节尚未到 第一百零八章 (三更) 如此千痕一连评价了几人,直至轮到素心公主。 “还想听么?”千痕问,明显是在威吓她。 素心公主咬着牙,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贾婧诗拉了拉她,“公主,不如我们先找凭几坐下,然后再慢慢……” 话到一半,门口一宾客忽然高呼出声。 “哟!阎二少爷,您来啦!” 于是众人视线被齐齐吸引,素心公主也找到了台阶。 “司炔哥哥~。” 都说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素心公主前一刻还忿忿不甘,这一刻就成了喜笑颜开。 她来到阎司炔身边,刚想撒娇,发现阎司炔面色异常冰冷,且一眼都不看她,便径直朝阎司盛走去。 司炔哥哥是怎么了?素心公主不解,却也不敢追上去问。 贵女们瞧见她这样,心下多少有了些数目。 看来素心公主并不得宠,能和阎二少爷定下婚约,纯粹是仪仗她皇室身份。 于是便有不少贵女开始蠢蠢欲动。 她们自幼遭家族悉心栽培,就是为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当今敖氏皇族落寞,唯阎家独大,阎家两位少爷自然而然地成了她们梦寐以求的理想归宿。 连同今日受邀前来赴宴,她们明明听说阎家两位少爷都有了婚配对象,且差点完婚,却仍是精心梳妆,就是为了能引起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注意。 刚才阎司盛一进门,他鬼雕般的轮廓,瞬间吸引了不少贵女,然而尚来不及平复这份激动,她们就发现阎司盛对其未婚妻室格外关切。 贵女们心生嫉妒,于是伙同素心公主,想要落一落冰魑族公主的面子。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们反被冰魑族公主倒打一耙。 贵女们哪里肯甘心,正想着要如何挽回颜面,阎家二少爷又来了,更甚者容貌比大少爷还要俊美上几分,尤其是他的绯色薄唇,贵女们仅仅看着,脑中就会不受控地浮现出各种情景。 要是能被这样的唇亲吻,亦或是在她们的耳旁轻声软语…… 贵女们浮想联翩。 所以当发现阎司炔对素心公主并无多大感情,贵女们生出的期盼也就可想而知。 毕竟阎司盛这边是不可能了,她们只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阎司炔身上。 此刻阎司炔站定在阎司盛面前,无视周遭众多宾客,阎司炔开口,“今日我会宣布一件事。之后家主之位便非你莫属。” 阎司盛轻挑眉梢,显然不信他的话。 千痕亦是心生狐疑。 “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阎司炔复又道。 阎司盛“呵”了一声。 “什么条件?” 阎司炔不语,目光毫不避忌的移向千痕。 见此,阎司盛面色变暗,“有话直说。” 然而阎司炔不理,目光仍旧停留千痕身上。 阎司盛微微狭眸,“是嫌上回闹腾的不够,还想再耍一次相同的把戏?” 他说完,就有宾客伸长了耳朵。 阎司盛面色愈发暗沉。 不得已,他凑近阎司炔,极低地吐出一句,“琉璃公主对我情深义重,你休想再挑拨我和她的关系。” 情深义重? 阎司炔余光能看清阎司盛唇语,他眉头轻蹙,眼神中有了询问千痕的意思。 千痕冷着张脸,并不理他。 可阎司炔是谁,只要他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因此阎司炔开口,“哦,原来是这样。那么风雨大作的那晚,我是和谁……,又是谁对我手下留……” 说到这,阎司炔停下。 他有意无意地盯着千痕,“莫非是梦?” 千痕牙关紧咬。 无耻的阎司炔!就不该对他手下留情的! 千痕恼火不已。 她犹豫片刻,而后伸出手,用指尖勾住阎司盛拇指,遂冷冷回视阎司炔。 “你做的什么梦本公主不知,本公主只知此生唯司盛不嫁。” ‘司盛’这个称呼,是她从贺楼慧莹那儿学的。 千痕不懂男女之情,但依样画葫芦她还是会的。 果然,阎司炔唇边笑意僵住,他垂眸,看向二人勾住的双手。 阎司盛便顺势反握住千痕,他的掌心很光滑,也很大,千痕的纤纤玉手就这样被他包围在当中。 “呵呵。”阎司炔低声发笑。 再次抬眸,他直直看向阎司盛,且眸底只倒映出阎司盛一人。 仿佛在阎司盛身旁的千痕,是空气一般。 “我的条件很简单,希望你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闻言,阎司盛面露讽刺,他再次压低嗓音道,“我不是你,我的母亲从不对我说谎,也没有加害过我或涵语。所以我行事端正,每句话都言出必行,不像你和你那死去的母亲,两人都是那么的歹毒,那么的令人作呕。” 往阎司炔心尖狠狠刺上一刀,还说自己不歹毒…… 然而阎司炔只是笑了下,并无过多反应。 阎司盛颇觉无聊,他后退,重新和阎司炔保持距离,“说吧,什么条件。” 他问,纯粹是为了看看阎司炔又在耍什么把戏。 殊不知他刚才压低声音的那番话,被千痕一字不差地听了去。 千痕微怔。 阎司炔和阎司盛长相酷似,竟不是同母所出? 可阎司炔为何会夹在阎司盛和阎涵语中间? 还有阎司炔的母亲原来真的已经亡故,而且按阎司盛的说法,她还加害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千痕暗自思忖,并未听见阎司炔后来的话,待到她回神,发现不少人盯着她看,尤其素心公主,简直是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可以。”阎司盛一言落下,众人不再看千痕,而是一个个面露讶色。 “阎家大少爷居然答应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的天,我耳朵没毛病吧?” 不管阎司盛是不是为了家主之位,总之要他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人中龙凤,往后余生只能与一个女人相依相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啊! 还有啊,这个要求为何会是阎家二少爷提出的? 冰魑族公主不是他未来大嫂吗?他这么关心嫂子作甚?? 而在场唯一无有动容的阎司盛,他淡漠开口,“所以现在可以宣布你要说的事了?” 阎司盛认定了琉璃公主,他就不会轻易动摇。再说阎司炔不是头一回耍这套把戏了。 阎司盛可谓见惯不惯。 此刻阎司盛等着阎司炔给继续演戏。 果不出他所料,阎司炔不再说话。 呵呵,阎司盛心底冷笑。 第一百零九章 (一更) 眼见阎司炔要求阎司盛对琉璃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素心公主忍不住插进来,她问,“司炔哥哥,你干嘛要管司盛哥哥的私事?” 而且还要把家主之位拱手让人,后半句话素心公主没有说出,是怕惹得阎司盛不快。 离得远的一众贵女亦是攒着绢帕,很想知道阎家二少爷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总不见得两位稀世矜贵的阎家少爷都被一外族公主勾去了魂吧? 反正这种事她们是不信的。 “想知道?”阎司炔发问素心公主。 “是啊!”素心公主连连点头,她心里可是不痛快极了。 与此同时,王上敖月、王后杜映云以及大王子熬定群由小厮领进门。 阎司炔和素心公主对话被打断,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刚迈入会客厅,熬定群一眼就看见被人群围在当中的琉璃公主。 熬定群径直走过去,一声“公主”喊得颇为热切。 闻声,两位公主齐齐朝他看去。 接着素心公主出声,“王长兄。”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王长兄怎么不叫她王妹反而叫她公主呢? 难道…… 素心公主不禁看向琉璃公主,就见她朝熬定群微一点头,随后收回目光。 素心公主有三位王兄,且个个待她如珍如宝。 可今日熬定群竟是看也没看她,就和其她女子打招呼。 素心公主感觉受到冷落,对千痕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另一边,早已到场的贾珍见状,他赶忙凑到敖月和杜映云身边。 “老臣拜见王上、王后。” 不及敖月开口,贾珍又急急朝二人压低嗓音道,“王上、王后。老臣刚听闻阎大少爷和冰魑族公主的婚约不变呐~!” 敖月和杜映云一怔。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瞧,那边的那位就是冰魑族公主,阎大少爷刚才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的。” 杜映云见过千痕,可敖月没有,因此在看清冰魑族公主长相后,敖月微微点头,暗道确是个美的,难怪阎司盛会对她痴心不改了。 而大王子熬定群在他们说话之际,已经站定在千痕面前。 身为王子,熬定群自然不同一般权贵,他自幼便认识阎司盛和阎司炔,只是今日他竟是像未有瞧见他们似的,只定定看着千痕。 “公主面色似有憔悴,可是没休息好?” 千痕对他没有好感,她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岂料熬定群一听,蓦地伸手,欲要覆上千痕额头。 幸好千痕反应快,后退一步,“劳王子挂心,我无有大碍。” 熬定群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尴尬地笑笑,同时稍稍别开眼。 正是因此,熬定群对上阎司盛不善的眸光。 熬定群一个激棱,“呵……呵呵,原来司盛也在啊。” 见阎司盛不语,熬定群滚了滚喉结,他愈发尴尬。 然后熬定群发现好像还有一道不善的眸光,只是当他左右看后,除了阎司炔唇含浅笑,其余人的眼神都很正常。 熬定群摸不着头脑。 于是他只当是自己多心。 之后熬定群从怀中取出一个绣囊,他再次看回千痕。 “公主,这绣囊里面装有恩师所赠的七彩玲珑玉佩,据说有安神凝气的效用,我平日里总想不到戴,还是你拿着吧。” 被素心公主一把拽过,“王兄!!这是师父给你的宝贝,你怎么能随便送给其他人!” 杜映云的三子一女,幼时皆受过琅琊上贤教导,且琅琊上贤在临别前,给过他们每人一件宝贝,素心公主的是护心软甲,熬定群的则是七彩玲珑玉佩。 因此素心公主不管不顾地把熬定直直群拉到众贵女这方。 她才说道,“王长兄,你怎么回事?不知道她是司盛哥哥的未来妻室吗?” 熬定群摸摸鼻子,“知道是知道,但他们的事不是有可能要黄嘛。” 素心公主白了他一眼,“什么黄了,司盛哥哥刚才说过会娶她的。” 闻言,熬定群张张嘴,很是讶异,“……真的?” “当然啊!”若非碍于是自家王兄,素心公主真想戳他脑袋。 “还有啊,你平白无故的,干嘛向那个蛮夷女示好?!” 熬定群眸光闪了闪未有回答。 看着他的样子,素心公主当下有了猜测。 “王长兄,你该不会是被她那双妖里妖气的眼睛勾引到了吧?” 熬定群仍是不语。 素心公主便自以为是真。 “看来她是个不要脸的,有司盛哥哥不够,还妄想勾引你。” 素心公主越想越气,尤其刚才连阎司炔都开始莫名其妙的偏向琉璃公主。 因此之后,她嗓音加大,是为让众贵女和她一样,也要讨厌琉璃公主。 “王长兄,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个蛮夷族公主不止勾引你,她还试图勾引过很多男人,我住在阎家这么多天,可是没少见过的! 而且她脾气还相当恶劣,就算被阎老太爷教训,她照样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不识礼数!比乡野来的粗鄙妇人都不如!” 素心公主一个劲的说着千痕坏话,贵女们听后,不禁窃窃私语。 “看来还真是个不要脸的。” “阎家大少爷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依我看阎二少爷会让出家主之位,肯定也是被这泼妇搅得无法安宁,干脆放弃。” “说得对!还有二少爷会提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要求,想必是二少爷心善,见不得再有无辜女子被大少爷纳进府里,受泼妇糟践。” 众贵女边说,边瞄向千痕,眼神很是鄙夷。 直至发现阎司炔朝她们这方走来,众贵女瞬间禁声。 她们可以私底下论人是非,但绝不能被阎家少爷听到,否则她们形象必定大大受损。 此刻众贵女殷切地看着阎司炔。 唯左丝丝低着头,明显和她们格格不入。 “大王子。”阎司炔开口。 刚好熬定群听烦了冰魑族公主的坏话,他丢下素心,朝阎司炔走近。 “司炔,许久不见。” 阎司炔眸光朝会客厅角落瞟了下。 熬定群会意。 二人遂去了角落谈话。 见此,众贵女一阵失望,素心公主更是紧紧皱眉。 司炔哥哥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从不见他和王长兄攀谈的,可今日司炔哥哥却是一再反常…… ------题外话------ 谢谢wuli大宝贝儿138******34以及随便看看开心就好的宠爱哟,爱你们永远!!! 一万个心送给你们~~~!!! 那个为了统一称呼,我把大皇子改为大王子了 呃,讲真我一看到大王子,就要笑啊(好烦) 第一百十章 (二更) “定群。”私下无人,阎司炔改了称呼,显得和熬定群亲近了几许。 “你我总算相识一场,不知定群是否肯抽空,帮我一个小忙?” 熬定群受宠若惊,他忙拍拍胸脯,“没问题,司炔你尽管开口。” 可当之后阎司炔把话说完,熬定群张了张嘴,很是为难道,“这……这……” “怎么?”阎司炔问,唇角隐有一抹弧度,“莫非大王子是想反悔?” 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熬定群作为王子,又是敖月看中的未来君储,也就比旁人还多了一层君无戏言的包袱。 所以熬定群郁闷许久,终是苦着张脸,点头应下。 会客厅中央,王上、王后莅临,众宾客一面吹捧阎司盛,一面不忘和王上、王后见礼。 气氛热闹非凡,仿佛刚才阎家两兄弟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无人再提阎家家主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情。 并且由于宾客人数太多,阎茂宗又不在场压阵,以至于大伙到现在都还站着。 熬定群拖着步子重回人前,他抱拳轻咳,不出意外没人听见。 不得已,熬定群只好加大嗓门,“咳咳!!” 这一回所有人视线汇聚,熬定群成为焦点。 “王儿?”杜映云不解。 敖月则是凑到她耳边,小声念了句,“他还不知道婚约不变一事,所以该不会是要当众求娶冰魑族公主吧?” 杜映云呼吸一滞,很快放下心来。 “不会,王儿自幼听话,没有妾身的指示,他不敢擅自胡来。” 于是二人未有制止熬定群。 “各位。”熬定群目光扫视一圈,只在略过千痕的时候,他停留了片刻。 “大王子有话请讲。”贾珍谄媚着附和。 可天知道熬定群有多难以启口,他几次磨唇,都未能继续。 见此,千痕扫向仍旧站在角落里的阎司炔。 他和熬定群避开众人去谈话的时候,千痕有看到,所以此刻熬定群怪异的表现,应当是和阎司炔有关。 可是为什么呢?阎司炔为什么要折腾一个与他无害的王子? 千痕暗自思忖,不知是不是巧合,总之阎司炔的目光朝她这边移来。 四目相撞,千痕别开眼。 阎司炔仍旧看着她,眼神是他看她时,独有的温和。 傻丫头,阎司炔动唇,悄然无声。 说完发现阎司盛的目光也恰好朝他扫来,而且目光很冷。 阎司炔大方回视,一时间,空中似有火花激发。 之后阎司盛挪动一步,挡住千痕。 他动唇,亦是无声,妄想挑拨我和公主之间的关系。 他上过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更何况由始至终,阎司盛都不信阎司炔会对女人动心,就算会,也是为了利用罢了。 “大王子?”迟迟不见熬定群说话,贾珍忍不住提醒。 “那个……”熬定群摸摸鼻子,“其实是有件事情,本王子要当众宣布。” “王兄你有话就快说吧。”素心公主等得急死了,她还要去问阎司炔今天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熬定群摸鼻子的动作愈发频繁,他三缄其口,最后提了提气,终是道,“是关于我王妹素心和阎二公子的婚约。” 素心公主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还以为熬定群要说什么呢,原来是她和阎司炔的婚事,这都是板上钉钉,众人皆知的事了,有什么好多说的。 不承想熬定群接下去的话,如同一棒槌猛地敲到她头上。 “取消。”两个字熬定群尽量说得飞快。 素心公主先是愣怔,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急忙冲到熬定群跟前。 “王兄你说什么?” 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妹妹,熬定群侧过身不敢看她。 “王兄!”素心公主强行将他掰过来,“你再说一遍!” 敖月和杜映云互相看看。 “怎么回事?” “这……妾身也不清楚。” 敖月面色有些难看,“不是说他听话吗?你看看!这么大的事他连问都不问本王一声,就敢当众宣布!” 杜映云无语反驳,她只好把熬定群和素心叫来,当着敖月的面,狠狠斥责了熬定群一番。 “母后,这……这不能怪我。” “闭嘴!”杜映云气极。 “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擅自决定取消素心和阎家的婚事?!” “知不知道你父王为此,花了多少心血?!” 熬定群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只好被杜映云一通臭骂。 素心公主亦是愤怒地瞪着这位王长兄。 见此,角落里,阎司炔唇边一抹弧度加深。 他的丫头,也是旁人能随便乱摸的么? 还要送丫头七彩玲珑玉佩,呵呵,经他允许了? 直至敖月走至人群中央,他尽量威仪地挺直脊背,“诸位来客,方才是王儿说笑,还望诸位见谅,莫要当真。” 丢人啊,怎么说也是一族王上,竟然要当着众人的面出尔反尔,为此,敖月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幸好贾珍机灵,他忙顺过话道,“对对对,王上还在这呢,这事怎么能轮得到其他人开口?所以大王子的话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 “哦?”阎司炔不大不小的一声传来。 众人朝他看去。 “司炔?”敖月不知为何,心底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说,是我的意思呢?”阎司炔问。 “什……什么……?”素心公主一脸的不敢置信,“司炔哥哥,你……?” 阎司炔抬步,缓缓行至人前。 没有任何刻意,他仅仅是这么站着,周身散发的贵胄之气就已经将敖月彻底压下去了。 见此,阎司盛眸光微凛。 而众贵女则是愈发倾慕这位阎家二少爷。 “抱歉,这件事本该由阎某亲自向诸位宣布,谁知大王子盛情难却,阎某不好推拒,阎某万般无奈之余,便同意让他代劳。” 阎司炔声色淡淡,可熬定群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盛情难却? 不好推拒? 还……还万般无奈? 熬定群这叫一个有苦说不出啊,然而刚才确是他亲口答应的阎司炔,现在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话说。 “不……不会的……”素心公主眼底蓄泪,“司炔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说……是因为你身体不好,不想拖累我,所以才……才……” 素心公主无法接受,她在阎家失了贞操,现在还被当众退婚,以后教她要如何自处??? 阎司炔冷扫她一眼,“知道当初我为何会应下这门亲事么?” ------题外话------ 那个为了统一称呼,我把大皇子改为大王子了 呃,讲真我一看到大王子,就要笑啊(好烦) 第一百十一章 (三更) 素心公主哭着摇头,“是……是为什么?” 阎司炔笑了下。 素心公主便染起最后一丝希冀,她擦干眼泪,期盼地看着阎司炔。 岂料,“是为了利用你。”阎司炔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 什么? 素心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其眼前的男人唇角还含着笑意,可事实上,他却是用了最最伤人的语句,将她彻底打入深渊。 素心公主身形摇晃几下,险些跌坐到地。 见此,贾婧诗赶忙扶住她,但余光仍留恋在阎司炔身上。 “这位少爷,你这么说会不会太过了些?”有贵女站出来。 从未见过此女,阎司炔冷笑一记,抬步,直接越过她。 阎司炔走近阎司盛,绯唇缓动。 “我的事宣布完了,别忘记你答应过的承诺。” 而那贵女僵硬的立在原地,她一再紧攒手中绢帕,暗自后悔不该为引起阎家二少爷注意,假装替素心公主出头。 碰一鼻子灰不说,还让人当笑话看了。 此刻敖月望着阎司炔,想说些什么,奈何张不开嘴。 毕竟阎司炔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办? 敖月在心底大叹一声。 罢了罢了,退婚就退婚罢,反正这野小子这么乱来,阎茂宗往后势必不会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思及此,敖月灵机一动,他走回杜映云身边,用胳膊肘撞了下她。 敖月先是朝阎司盛瞄瞄,后又朝冰魑族公主瞄瞄,显然他是在暗示杜映云什么。 杜映云略一思忖,遂凑到敖月耳边,“王上的意思可是说,让妾身想法子拆散他们,然后把素心许给阎司盛,再让定群娶冰魑族公主?” 敖月满意地点头,“不愧是本王看中的王后,果然一点即通。” 说完,敖月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水渍,这是他烟瘾犯了。 “都这么久了,本王是不是该回宫了?” 杜映云刚打算接话,她瞥见一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步入会客厅。 阎司炔生辰宴,乃大喜之日,可男子却是一身黑,连容貌都掩在斗篷内,无法辨清。 这么奇怪的人杜映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其余宾客亦是如此。 缪先生? 见到他,千痕不免讶异。 缪先生怎么来了?而且手上还拿着一份贺礼? 难道是来恭贺阎司炔的?不对啊,所有贺礼皆由门口小厮收记,不该拿进会客厅的。 千痕狐疑之际,缪先生行至她和阎司盛面前。 阎司盛抱拳,“缪先生。” 他去过斗兽大会,见过缪先生,知道他是冰魑族军师。 缪先生同样抱拳。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缪先生将手中贺礼交给阎司盛。 “这是我族王尊亲自准备的贺礼,王尊事务缠身,不方便前来,特命微臣代为转交。王尊还让微臣预祝公主与大公子百年好合,若是可以,望二位‘早日’完婚。” 缪先生一席话说得顺理成章,阎司盛自然不会多心,他道谢的同时收下贺礼。 对此,敖月和杜映云瞠目结舌,刚生出的那点心思,二人瞬时打消。 自从被刹梵莲吓唬过,他们就再不敢小觑这位少年王尊。 熬定群幽幽叹了口气,失落的情绪不言而喻。 而千痕听出了缪先生的言外之意,她微微蹙眉。 刹梵莲这是在警告她,再不杀了阎司炔,他就会真的全了这门亲事。 想到这,千痕眉头又松开。 随便刹梵莲怎么做罢,反正她已是亡命之徒,就算真的和阎司盛成亲又如何? 然后千痕觉得不对,她眉头再次皱起。 只要杀死阎司炔,就可以避免与刹梵莲起冲突,但她刚刚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而是打算任由情况恶化…… 如是想着,千痕垂下羽睫,掩饰住了眸底的那份突如其来的迷惘。 并未发现,阎司炔正在看她。 阎司炔唇角弧度不复,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的一抹思虑。 明明没有男女之情的冲动,但为何会在见她垂眸时,又总是想要抱她呢…… 一个小丫头,当真这么容易就能左右他的反应么? 连他接下去的谋划,此刻都有些不忍了。 第一百十二章 (一更) 缪先生的到访只是个小插曲,他送完贺礼,简单和阎司盛说了几句,便以要尽早回去向刹梵莲复命为由,离开了阎家。 只不过,临行前缪先生不忘多看阎司炔几眼,发现他表面看起来无有异样,实则气息紊乱,且与人交谈皆是观测对方口型。 因此对阎司炔的情况,缪先生大抵有了数目。 离开阎家后,他去找了趟冰奴,然后才回去冰魑族。 蘭香院 贺楼慧莹躺在床上,手轻抚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小姐,小小少爷有踢过您吗?”惠儿问。 贺楼慧莹抿唇一笑,“傻瓜,他才多大,怎么可能有动静呢。” “那您夜里头做梦,有没有梦见过小小少爷?” 贺楼慧莹摇头,“除了前几晚,梦见过的那头猛虎,就再没做过别的梦了。” 一主一仆闲闲聊着,由于贺楼慧莹的那个梦,主仆两人皆认定这孩子是个男胎。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贺楼慧莹和惠儿互看一眼,二人都知道今日是阎司炔生辰宴,这会子大伙应该都去了前厅,还会有谁来呢? 纳闷之际,惠儿去开门。 “你们是……?” 惠儿没见过门外二女。 可贺楼慧莹不然,在看清其中一人是阎涵语后,“还不快请小姐进来坐。”贺楼慧莹发话。 惠儿一听,当下了然。 原来是深居简出的阎家小姐阎涵语。 于是惠儿引她们入内,并给二女倒了热茶。 阎涵语没有碰茶杯,她笑盈盈地看着贺楼慧莹,“抱歉,才来看你。” 因上回家宴,阎涵语屡次针对贺楼慧莹,所以贺楼慧莹对她是没有好感的,只不过碍于阎涵语的身份,贺楼慧莹不好发作罢了。 “不妨事的,家医说我躺着静养便可。”贺楼慧莹道,不显热络也不敢轻怠。 然后贺楼慧莹看向另外一女,“这位是……?” 阎涵语仍是笑,“是我母亲。” 什么?纳兰氏夫人?? 贺楼慧莹可谓狠吃一惊。 自打她进了阎家,还从未见过这位夫人。 听说她不是身在岳谭法寺,就是闭门在浅云院,而且无论在哪,她都不见外人。以至于贺楼慧莹都寻不到门路巴结这位婆婆。 纳兰氏微微颔首。 贺楼慧莹连忙起身,“奴不知是夫人驾临,还望夫人恕奴失礼!” 岂料小腹传来刺痛,贺楼慧莹倒吸口冷气,重新跌回床榻。 阎涵语便起身走到床边,“躺着吧,我母亲坐一会子就走。” 她替贺楼慧莹掖了掖被角,“母亲来,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贺楼慧莹受宠若惊,她定定看着纳兰氏,“夫人请讲,奴必当洗耳恭听。” 纳兰氏不语,也不看人,她开口,“你出去。” 纳兰氏的声音很轻,很细,听不出威严或情绪。 惠儿知道夫人这是在说她,于是福了福身,赶忙退到外头候着。 …… 这一日会客厅一直闹到了晚上,众宾客才陆续散去。 而伤心欲绝的素心公主则是早早就被王上和王后带走。 千痕回到蘭香院,已是半夜。 “公主。”夏雪落和两个小丫鬟迎了上来。 朵儿欲要替千痕更衣,霜儿亦是端着一盅深汤,打算给千痕解酒。 千痕摆摆手,“不用忙了,我没喝酒,还有衣服也不用换了,我要出去一趟。” 夏雪落眨眨眼。 这么晚了,公主怎得还要外出? 却是不敢多问,只在千痕走后,夏雪落吩咐朵儿和霜儿,不要让外人知道公主深夜外出一事。 云溪楼,角落雅间 千痕每次找白昼,都是来的这家酒楼。 只不过从前都是白天,晚上找他还是头一回。 “主上有何吩咐。”白昼单膝跪地。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千痕问。 白昼垂首,“还在进展中。” “……。”千痕眯了眯眼,“这么久了,还没结果?” 白昼不语。 虽然跪着,虽然称呼千痕为主上,但他的态度显然不恭。 千痕原也不在意,毕竟不是她亲手培养。 可今日千痕不知怎得,却是一拍桌案,“刹梵莲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一事无成的吗!” 闻言,白昼蓦地抬头,他直勾勾看向千痕,净白的脸上隐有沉怒。 “废物!”千痕继续斥责。 白昼咬着牙关,险些站起。 “怎么?还想打主子不成?”千痕冷眼相对。 白昼怒气加重,终是抑制不住出声,“不出半招,我就能让你后悔刚才说出的话。” “呵呵。”千痕冷笑,亦或说是嘲笑,“胡吹乱嗙的我见过,但像你这样把牛吹到天上去,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我倒是头一回见。” “你!”白昼气极。 千痕不再看他,而是轻吹指甲,一副不把他放眼里的模样。 “敢不敢和我比试?”千痕状似随意地问道。 “有何不敢!”说完白昼站起。 由于千痕坐着,他就有了居高临下地意味,“只怕你到时会输的一败涂地。” 白昼向来是个少言的,可今晚被千痕一激,连话都变得多起来。 千痕仍是不怎么看他,就好像他的人他的话都是空气一般。 千痕继续欣赏着自己手指,“这样吧,打呢,我怕伤到你,所以你我在筷筒中任取三支木筷,于窗口向外投,谁的木筷能穿过街对面,那户人家门口石狮的鼻环,谁胜。” 闻言,白昼面无表情的走到桌边。 他一言不发,直取了三根木筷,遂看向窗口。 因是半夜,唯有凭借幽幽月光才能看清石狮,故而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可白昼没有迟疑,他投出第一根木筷,千痕扫了眼,木筷不偏不倚从鼻环中间穿过。 接着是第二根。 更甚者白昼加快动作,在第二根木筷刚脱手的时候,他就直接投出第三根。 很明显,白昼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 结果不出意外,后两根木筷亦是先后从石狮鼻环中间穿过,丝毫未有碰边。 白昼回身,不带表情的说了句,“还比么。” 是的,事已至此,无论千痕怎么投木筷,最多和白昼打成平手,不可能赢。更遑论外头黑漆漆的,千痕一个女流之辈,很可能连鼻环都碰不到。 所以白昼认为再比也是多余。 ------题外话------ 有宝贝儿担心是不是要虐了 哈哈,其实不是的,而且还真不是 至于阎司炔到底要做什么,又为什么会生出不忍,稍后就会见晓 我只能说,他在贝戋人的道路上,越走越“开心” 当然只是对千痕一人 第一百十三章 (二更) 千痕笑笑,未有接话。 白昼便继续道,“既如此,那就请你为刚才的话道歉。” 而千痕坐在桌边,此刻她状似随意地取出三根木筷,“哦?” 话落,千痕素手轻扬。 白昼就见三根木筷齐齐飞出窗外,速度之快,他竟是差点没能看清。 接着木筷又齐齐穿过鼻环,未有落地,而是……插进了石狮的身子里! 论轻功,论内力,千痕没有师父,她不会,自然就不能与白昼或阎司炔等人相较。 但在射暗器这件事上,千痕靠自己日复一日的努力,早已练到如火纯情,堪称无人能及的地步。 就连阎司炔也曾为之惊叹。 白昼双拳微握,他紧紧盯着那座石狮,半晌没有说话。 “还比么。”千痕问。 白昼拳头握得更紧。 他倏然转身,走近千痕。 两人对视,直至白昼再次单膝跪地,垂首,“是我输了,任凭主上处罚。” 千痕却是微蹙眉头。因为她和白昼离得很近,可以清楚闻到他身上有股子血腥味。 于是千痕俯身,很快发现白昼衣襟微敞的地方有绷带。 “怎么回事。”她问。 白昼没能听懂,于是抬头。 下一刻女子若有似无的呼吸喷洒至脸上,白昼再次垂首,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我说你的伤,怎么回事。”千痕又是一问,只不过语气多了些不耐。 “一点小伤罢了。”白昼答。 虽然胜负已分,但白昼不会因此就对千痕忠心,甚至连态度也和先前相差无几。 “衣服脱了,我看看。” 千痕话落,白昼旋即驳回,“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就说,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在逼他开口。 白昼了然,但反而愈发觉得千痕烦人。 并不知千痕一再追问,是想确定他受伤是否与调查几处粮仓有关,若是,那又是哪一处的粮仓,毕竟能伤了白昼,对方来路必不简单,其中储粮极有可能是送去给黑影军的,所以才派了高人看守。 “粮仓纵火那晚,不慎被火油所伤。”白昼终是回答,只不过简单中夹杂了明显冷淡。 千痕闻言,难免失望。 却是很快敛起心神,她淡扫一眼白昼,“加紧追查粮仓,一月内务必将详情交给我。否则……” 白昼垂首应是。 之后他便打算离开。 岂料才站起,他身形不禁虚晃。 白昼不理,继续朝外走。 在踏出门口之际,强压已久的晕眩感终是袭来,白昼靠上门框,身体缓缓滑落。 见此,千痕不禁扶额。 怎么搞的,不是说被火油伤了,没什么大碍么? 千痕觉得麻烦,但又不能丢下他。 所以她走过去,稍稍扯开他胸前绷带。 下一刻溃烂化脓的伤口露出,且十分骇然醒目。 千痕微怔。 这家伙居然没有上药?就这么简单包扎了事? 到底还有没有脑子了。 是不知道火油烧伤属热毒,非药物不能痊愈的吗? 还是当真自傲到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不可能会死? 千痕摇头,无语至极。 她把白昼挪进雅间,关上门,指尖凝起白光。 由于白昼的伤不算太过严重,因此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痊愈。 千痕舒出口气,遂转身离开。 而白昼仍靠坐在墙角,未有醒转。 “……公主?”贺楼翊喝得酩酊大醉,他出来解手,不承想竟是看到了冰魑族公主。 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贺楼翊擦擦眼。 千痕不想理会此人,可楼道狭窄,贺楼翊又立在当中。 “麻烦让一下。”千痕开口。 似是没听见一般,贺楼翊仍旧盯着她看。 “公主,真的是你?” “你该去醒酒了。” “不,我没有醉。”贺楼翊不仅不让,还步履蹒跚地朝她走近。 “知道我为何今日没去赴宴吗?” 贺楼翊满肚子混酒,说出来的话自然毫无逻辑。 千痕往后退了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贺楼翊晃了下脑袋,“我是怕被人瞧见,呵呵。” “我心里苦,真的苦。” 说着贺楼翊唇角苦涩的勾勒,“你能陪我一会么?就一会。或者如果你也寂寞,我们可以在外留宿,我保证会让你满意的。” 如此无耻的话,千痕微微眯眼,“请你‘自重’。” “我很自重,对你,我虽有过……,但自从得知你和阎司盛的关系,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贺楼翊继续向前,“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我们深夜相遇的。” 要不是贺楼翊喝醉了,千痕定会以为他是在威胁自己。 “真好,能在这见到你。” 千痕已退到墙角,她决定最后劝停一次此人,否则她将不再客气。 然而贺楼翊一个没走稳,他脚下趔趄,竟是先一步朝千痕扑了过来。 千痕掌心迅速凝起电光,尚未出手,一人影从贺楼翊背后闪出。 白昼一掌劈向他颈脖,贺楼翊眼前一黑,当场昏了过去。 千痕未有说什么,她越过白昼,直接离开。 “等等。”背后传来白昼的叫停声。 “怎么?”千痕问,脚步稍顿。 等了一会,不见白昼有下文。 千痕也不再停留。 白昼望着她背影,仍是面无表情。 再次回到蘭香院,已是晨曦熹微。 千痕揉了揉眉心,颇为疲累。 大半夜的去找白昼,还用激将法对他发了一通火,也许白昼会认为千痕是想要收服他,唯千痕自己清楚,她是迷惘了,需要有个地方宣泄。 而白昼对她向来不敬,正好可成为宣泄的对象。 “公主,奴婢瞧您脸色不好,不如睡会吧?”夏雪落贴心地说道。 千痕点点头,遂躺到床上。 夏雪落则是退到房外。 可过了许久,千痕始终无法入睡。 她翻了个身,不多时耳边传来外头朵儿和霜儿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昨天的事,你说要不要告诉公主?” “应当是要告诉的,但我怕公主听了会不高兴。” “是啊,我也是在担心这点。毕竟小姐和公主交好,可小姐现在又去慧娘那探访,还带着夫人一起。” 二人说到一半,夏雪落突然插进来。 “你们肯定昨天小姐身旁的那位是纳兰氏夫人?” 二人点头,朵儿接过话,“我和霜儿来年纪虽小,但在府里侍奉的时日不短,所以在 老太爷尚未对佛法感兴趣前,我们曾在府里见过夫人的。” 第一百十四章 (三更) “不止如此,那时候的夫人不太称病,过节时还会偶尔打赏我们一干下人。” “那就奇怪了。”夏雪落低喃。 朵儿便继续道,“不过也就是在府里,夫人几乎不出门,听说她还不喜欢小姐出门,所以小姐才不与人结交的。” “这……”夏雪落似有难解,“她为何要限足自己的女儿?难道不怕小姐因此闷出病来?” “不知道了,夫人和小姐的事,我们哪敢过问。而且浅云院的丫鬟从来都是夫人亲自挑选,不让外人进,那些丫鬟也从不搭理我们。” 千痕在房里听着,不免讶异。 以前就知道朵儿和霜儿聪明伶俐,却不知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在阎家服侍了这么久。 犹记得千痕曾问过朵儿关于浅云院丫鬟的事,如今想来,是千痕小觑了朵儿,当时就该问的更细些才对。 全然未把纳兰氏母女去探视贺楼慧莹的事放心上。 因为千痕可以肯定,无论她们谈了什么,都脱不开阎司盛和阎司盛的孩子。 而放眼整个阎家,千痕最不关心的就是阎司盛。 之后复又听了会屋外三人谈话,千痕眼皮耷拉,终是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翰澜院 自阎茂宗进门后,他就怒视阎司炔,久久不说一个字。 如此,是他对阎司炔失望至极的表现。 最后阎茂宗大力拂袖,用内息洪亮的说出一句,“从今日起,你再不得踏出翰澜院一步,否则那个女人不仅入不了祠堂,我还会让人将她的尸骨挖出来,烧成灰烬!” 他这么做,不止阎司炔能读懂他唇语,连翰澜院服侍的一众小厮都能听了去。 然而阎司炔只是笑笑,“如你所愿。” “很好!”说完,阎茂宗大踏步离去。 众小厮见此,开始窃窃私语。 有说阎司炔是因为和素心公主退婚惹得老太爷不快,也有说阎司炔是骗了老太爷什么重要的事,才使得老太爷大动肝火。 总之无论哪种猜测,都逃不过一点,那就是阎家二少爷,从今以后,在阎家再无往日地位。 乾坤院 “哦?”阎司盛眉梢微扬,“祖父当真是这么说的?” 小厮点头应是。 阎司盛脸上笑意更甚,“没想到从前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阎家二少爷也会有今天,呵呵,还真是大快人心。” …… 另一边,乔冢跟不上阎茂宗,年迈的他,好不容易徒步回到府里,才喘了口气,就听小厮说了这事。 “啊??”乔冢大惊失色,他知道老太爷会发火,也知道老太爷一定会禁了司炔少爷的足,但万没想过老太爷会气到拿司炔少爷的亡母做文章!这不是摆明了要切断祖孙两的情分嘛! “老太爷在哪?”乔冢急了,他不能眼看着事情恶化下去。 小厮摇了摇头,“老太爷发过脾气后,又出去了,具体去哪他没说。” 浅云院 “站住。”纳兰氏用杯盖捋了捋茶叶,“不准去。” 阎涵语脚步顿住,背对着她,阎涵语微微握拳。 “可是二哥哥他……” “住嘴。”纳兰氏声音轻轻开口。 “之前你寻了借口,成日成夜地往翰澜院跑,真以为我不知道?” 纳兰氏喝了口茶,语调随之放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只眼罢了。” 说完,纳兰氏朝一边丫鬟吩咐道,“看着小姐。” “是。” 阎涵语仍旧立着,她松开拳头,唯眼帘一点点垂下。 人族,王宫 素心公主躺在床上,无论如柳怎么劝,她都不肯起来,也不肯进食。 “公主,您不想用膳的话,那多少喝些水吧……” 如柳又一次劝道。 素心公主没有反应,她双眼空洞地盯着房顶。 司炔哥哥怎么能这样对她?难道忘了那日在醉心湖畔,她的以身相救吗? “如柳……”素心公主终是动唇。 如柳忙覆到她身边,“公主有何吩咐?是不是想起来了?” “你……去找司炔哥哥……告诉他……我曾为他受过重伤……” 如柳闻言,眸子微不可察地闪了闪,“公主。” 她欲言又止,但在见到素心公主似是魔怔了一般,口中断断续续重复着方才的那句话后,如柳轻咬下唇,她道,“公主,您还是别再提那件事了吧。” 素心公主不语。 如柳便大着胆子继续,“阎二少爷聪慧过人,奴婢觉得,他多数已经知道了您在骗他,不然……” 说到这,如柳低下头,“他应当不会当众退婚,起码会给您留个面子。” 如柳语落,等了许久都不见素心公主有动静。 她稍稍抬眸,下一刻如柳一吓。 因为素心公主正盯着她看,而且眼神是如柳从未见过的凶恶。 素心公主撑着从床上坐起,她动作很慢,但眼底的凶恶却是有增无减。 “你,说什么?” 如柳下意识后退半步,“公主恕罪,是奴婢口不遮拦,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素心公主哪里会听,她眯了眯眼,唇角划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过来……” 如柳站在原地,害怕地不敢上前。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素心公主突然捂住胸口,她大呕一声,随后竟是昏倒在床上。 如柳吓坏了,她走到床前,摇了摇素心公主,发现她没反应。 于是如柳慌不择路的去请御医。 待到御医赶来,素心公主已面如死灰。 “公主!”如柳冲到床边。 “还是让我来看看罢。”御医劝开如柳,遂替素心公主把脉。 之后御医张了张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他又替素心公主的另一手把脉,直至面上的震惊转为愁容。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御医大叹。 如柳只以为公主没救了,她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唉!!”御医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不行,此事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去向王后禀报。” 不承想被如柳拦住。 “作甚?”御医隐有不悦。 “那个……能不能先开副药?奴婢也好趁现在煎给公主喝。” 御医皱眉,“喝药作甚?公主有孕在身,岂能乱喝药。” 此言一出,如柳只觉五雷轰顶。 有……孕……??? 她日日跟在公主身边,因此再清楚不过这个孩子的来历! 如柳傻站在原地,久久找不回心神。 …… “什么?!”杜映云蓦地站起。 元翠扶住她,“娘娘莫要动气,也许是转机也不一定呢?” 说着元翠覆到杜映云耳边,她悄声讲了几句。 杜映云眸子一亮,“此话有理。” 第一百十五章 (一更) 御医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只躬着身,静等王后发话。 “行了,你先退下罢,另外公主有孕一事,暂不得向任何人提,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待到御医离开,杜映云略一思忖,遂在元翠的搀扶下,去了素心公主寝殿。 …… 素心公主在昏睡,是如柳恭迎的王后仪仗。 “公主情况如何?”王后问她。 如柳支支吾吾,半天才给出一句,“公主没有食欲,什么都不肯吃。” 王后微微颔首,“这事阎家那边知道么?” 如柳慌忙摇头。 换来王后蹙眉,“难怪公主会被退婚,都是因为有你这种蠢奴才在身边伺候。” 如柳一听,当下跪地,她把头埋到膝间,颤抖着不敢说话。 “好了。”王后不耐烦地摆摆手,“跪着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把这事传去阎家。” 什么?! 如柳心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后。 见此,杜映云一点不耐渐浓,“这都听不明白?” 如柳没有反应。 元翠便走到如柳旁边,用脚踢了下她身子,“公主怀有阎家子嗣,此等大事你竟然藏着掖着,是怕阎家二少爷知道后不对公主负责,还是怕阎老太爷不想要曾孙?” 如柳一听,她眸子撑得滚圆。 “没用的东西,枉你在宫里这么久,连母凭子贵的道理都不懂。” 元翠话落,杜映云扫了她一眼,显然是在说元翠的话过了。 于是元翠低头,重新退到杜映云身后。 “好了,该说的本宫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去办,办得好自然有赏,但如若办得不好,呵呵。”杜映云笑,和刚才的素心公主一样,很是阴冷。 这一日送走王后,如柳犹豫再三,她终是走到床边,试图叫醒素心公主。 没办法,这件事如柳做不了决定,更不敢向王后说明真相。 而素心公主许是有孕的关系,她睡得很沉,如柳怎么都摇不醒她。 这一幕被恰好折回来,取王后披肩的元翠瞧见,她一把拽过如柳,“你做什么?” “奴婢……奴婢……”如柳有千言万语,奈何卡在喉间无法说出。 元翠毕竟是侍奉王后的,此刻她用力推了一把如柳,气焰嚣张。 “还不快滚去阎家报信!” 如柳别无选择,只好一步三顿地朝外走去。 可元翠就像和她杠上了一般,竟紧紧跟在她后头,还不停推如柳。 一直到了宫门口,目送着如柳出宫,元翠方才作罢。 …… 如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明明阎家正宅就在王宫边上,但她愣是没往那方向去,反而独自一人朝别的方向越走越远。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天色逐渐昏暗,华灯陆续初上。 如柳抬头看了看夜空,发出一声轻叹。 “滚开,臭要饭的!”不远处,某大汉语出恶言。 “给……给点吃的,求求你,给点吃的。” 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在与大汉纠缠。 “娘的。”大汉显然是气了,他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到那乞丐脸上。 “给老子滚!” 乞丐一个不稳,跌坐到地。 如柳不想管闲事,她越过二人。 岂料那乞丐蓦地抱住她小腿,“给点吃的,给点吃的吧。” 闻到乞丐身上飘来的恶臭,如柳下意识皱眉。 她从袖内取了些碎银丢给他,“你自己去买吧。” 然而乞丐仍旧不肯放手,“求求你,给点吃的。” 难道是个傻的? 如柳不禁暗想。 “那我去买,你在这等我。” 如柳说完走开。 而乞丐在看到如柳抬步后,他亦是跟着抬步。 二人来到隔壁间的包子铺。 如柳还在付钱,乞丐已经抓过两个包子,一左一右同时往嘴里塞。 “慢点,你这样会噎到。”如柳看不下去。 乞丐不理,他越吃越欢,同时为了能大口朵颐,他撩开了挡在脸前的乱发。 这样一来,如柳看清了他的容貌。 接着如柳一怔。 “你……怎么会是你?” 乞丐朝她憨笑一记,继续吃包子。 如柳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便开始垂眸思忖。 再次抬眸,如柳道,“我想起来了,你叫卫羽。可你怎么会在这?你家爷呢?他知道你变成这样吗?” 如柳连番发问,卫羽除了憨笑,什么都不回答。 “算了,我先送你去阎家吧。” 于是她带着卫羽朝阎家方向折去。 路上为防卫羽跟丢,如柳干脆用指尖捏住他衣袖。 一会把就他放门口吧,我不方便进去。如柳如是想着。 然而当他们穿街走巷,来到那座未挂牌匾,且大门紧闭的大宅后,如柳刚松开卫羽,卫羽便反过来拽住她。 “别怕,你只管敲门进去,里头的人会照顾你的。”如柳试图宽慰。 卫羽不理,反而拉她拉得更紧。 “你弄痛我了。”如柳皱眉,想要甩开他。 “不!”卫羽转为一把抱住如柳。 如柳下意识惊呼,“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不!” “放手,不然被人瞧见了算怎么回事!!” “不!!” “你疯了吗!!!我还没嫁人啊!!!” “不!!!” 二人一番吵闹。 大门内终是传出声音,“是谁在外头?” 如柳一听,赶忙带着卫羽躲到树后。 小厮打开门,探头,左右看看,“奇怪,明明听见有人说话的。” 小厮想了想,“算了,还是让窦统领派两个人来守着吧,免得一会老太爷回来,责难我连门都看不好。” 如柳依稀听见小厮的话,她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如柳知道自己是个嘴笨的,倘若此刻还执意要把卫羽送过去,被人问起,她一定无法自圆其说。 为何要出宫,又是为何会一个人瞎逛再遇见卫羽,总之如柳解释不来。 无奈之余,如柳只好先将卫羽送去一家客栈。 如柳找小二要了桶热水,她对卫羽说,“你在这洗洗,我去借套干净衣服给你。” “不。”卫羽蓦地挡到门口,不让她走。 由于动作太大,卫羽藏在腰间的一封信笺掉落到地。 和卫羽身上的衣服一样,信笺已有些破旧。 如柳狐疑地拾起,上头写着‘爷轻启’三个字。 “这是给你家主子的吧?” 卫羽不答,仍旧紧紧盯着如柳。 如柳则是决定把信笺还给卫羽。 岂料卫羽接过后,未有放好,而是随手一抛,还无巧不巧地抛进了水桶。 “啊呀!你看你!” 如柳生怕信湿了,笔墨会晕开,她赶忙捞起,同时拆开信笺,将纸铺平到桌上。 如柳认得的字不多,也没偷窥他人隐私的习惯,但此刻随着她的举动,仍是有几个大字闯入如柳眼帘。 ------题外话------ 谢谢wuli貓兮兮的恩宠,么么哒! 第一百十六章 (二更) 黑**,*东**,名单:马各日…… 后头还有好些字,但如柳看不懂,只从‘名单’二字来看,余下的应当和马各日一样都是人名。 如柳未有过心,她晾干纸张后,将信笺重新装好,不敢再给卫羽,而是放在自己身上,想着以后寻机会再交给阎家二少爷。 同日深夜,蘭香院 自云溪楼回来后,千痕睡了好一会,故而此刻她睡意全无。 千痕倚靠在床头,开始思忖起太和院大火那日,乔冢和阎茂宗曾提及的有关黑影军的事情。 东震少阳。 东应当是指东面,那震是指什么呢? 千痕在脑中各种思量。 最后想到了八门。 砍为北、兑为西、离为南、震为东…… 难道是八门中的‘震为东’? 没有依据,千痕不敢妄下断论,但她觉得这一点不无可能。 接着她思忖起少阳。 有了震为东做支撑,千痕自然而然的朝两仪四象的方向去想。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门。 所以少阳会不会是四象中,太阴、少阳、少阴、太阳,中的那个少阳? 通过两者结合,就可轻易表示其所在方位及分序。 倘若真的如她所想,那她还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黑影军所在。 毕竟方位是可肆意延伸的。 因此千痕不禁皱眉。 倏然间,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千痕猛地抬眸,下一刻瞳孔狠狠一抽。 阎司炔?! 千痕旋即戒备,“你怎么进来的!” 问完,千痕才发现自己傻了,阎司炔会移形换影,再说她窗还是开着的,阎司炔要进来简直易如反掌。 于是千痕换了个问题,“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看着她炸毛的样子,阎司炔到嘴的话收回。 他微微弯唇,露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笑意。 “重温那晚,你我之间的事。” “无耻!”千痕咬牙。 要不是碍于夏雪落还在外头候着,她肯定已经动手。 阎司炔缓缓低头,“那你还对我心软?” “你!”千痕愈发燥怒,她紧紧抓住被单,强逼自己不受他挑唆。 “放心,下次不会了。” 千痕话落,阎司炔唇角弧度加深,他蓦地出手,点住千痕穴道。 “你!”千痕看着他,刚压下去的燥怒再次腾起。 阎司炔则是站到她前面,伸出手,缓缓捧起她的小脸。 “傻丫头。”阎司炔说着,眸底有了些柔软。 “不喜欢刹梵莲的贺礼?”阎司炔问,语调轻浅。 千痕还气着,当然不会理他。 阎司炔也不见怪,他继续低低出声,“他这么做,是在逼迫你罢。” 这回千痕有了反应,她微微蹙眉,突然有种感觉,好似阎司炔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但很快,她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会的,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他如果真的发现端倪,应该和当初一样,杀了她才对。 此刻阎司炔开口,“要不要,我帮你?”带了哄慰孩子般的口吻。 如此明显的套问,千痕心底冷笑,仍是不理他。 阎司炔便用指尖轻轻固定住她下颚。 看着千痕,阎司炔俯身,唇一点点下落。 “你敢!”千痕终是忍不住炸了。 阎司炔不语,在快要触到她唇瓣时,阎司炔停下。 “你说,我不敢什么?” “你要是再敢碰我,我现在就大叫!” 阎司炔笑,他又凑近千痕一分,用接近气声的方式,说了句,“这么急?我没碰你……就想……叫了?” “阎司炔!!!”千痕真的加大了嗓音。 夏雪落在外头听见,她敲了敲门。 “公主,您怎么了?” 千痕未有停顿,“雪落,你进来!” 阎司炔稍稍退后,他笑意依旧,然后当着千痕的面,他骤然消失。 同时留下最后一句,“明晚,陪我去个地方。” 所以当夏雪落进门,只看见琉璃公主一人坐在床上。 “公主,您是又不舒服了吗?”夏雪落问。 千痕紧咬着牙关,没有回答。 待到夏雪落满心狐疑的重新退出房间,一道隔空内息从窗外射进房间。 千痕穴道被解,虽然知道是阎司炔干的,但她的怒气反而更甚。 …… 阎茂宗大半夜的回到正宅,乔冢一见他,急忙迎上去。 “老太爷,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把老奴给担心坏了啊。” 阎茂宗冷睨他一眼,“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能出什么事?” 乔冢赔着笑,“老奴知道您厉害,但您去哪儿怎么也不和下人说一声,搞得老奴都不知该去怎么找您。” 阎茂宗冷“呵”,“我看你不是担心我,而是想替那臭小子求情吧?!” 闻言,乔冢不免尴尬,“老太爷,还是您聪明,老奴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您。” 不同以往,此刻阎茂宗危险地眯了眯眼,“那就免开尊口了!” “老太爷……”乔冢还想再说什么。 “闭嘴!”阎茂宗呵斥,“往后无论是谁,连同你,如若再敢提他一个字,休怪老子不客气!” “……。”乔冢一惊,多少年了,他都不曾再见老太爷如此光火,也就当年为了那个女人-司炔少爷的生母,老太爷才动过这么大的脾气。 以至于她的灵牌老太爷都不让放进祠堂,更甚者不允许任何人替她说情,全当阎家从没有过这号人物。 唉!乔冢在心底大叹,孽啊,这一切都是前尘往事造下的孽啊! 王宫 素心公主昏睡不醒,王后听说后,就又命御医过来诊治。 “公主应是心有郁结,又不曾进食,以至五内虚亏。其实无有大碍,待到公主醒来,由米粥慢慢调理,同时多开导开导她便可。” 御医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因此王后不再担忧,她命宫女照顾好公主,便摆驾离开。 翌日,素心公主悠悠醒转,但也只是一会,她又再次沉睡。 “怎么办,公主粥还没喝呢。” “这……我也不知道。” “依我看还是再等等吧,没准过会公主就又醒了。” 如柳不在,几个小宫女没什么主意,于是一等,一天过去。 第一百十七章 (三更) 客栈,一楼客堂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的。” 卫羽已换洗干净,此刻看着他满嘴的饭菜,如柳忍不住劝道。 像是没听见般,卫羽继续往嘴里塞,同时他的另一手紧紧拉住如柳。 卫羽的力气很大,而且无论如柳怎么保证,他都不肯放手,因此如柳只能留在客栈。 “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得这样。”如柳叹了口气。 不多时,两黑衣人步入客堂,他们于如柳隔壁桌坐下。 两人刚要叫小二,目光便被如柳同桌的卫羽吸引。 “这不是……” “恩。” 两人对视,遂起身,走近卫羽。 然而卫羽半眼不看他们,仍旧一个劲的埋头吃饭。 见此,两人把目光移向如柳。 其中一人开口,“他怎么了?” 如柳不清楚对方身份,出于小心,她先是反问了句,“你是?”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只管告诉我卫羽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还有他看起来不太对劲,是发生了何事。” 那人的态度并不友善,因此如柳覆到卫羽耳边,小声道,“别吃了,有人找你,快看看认不认得。” 卫羽这才抬了下眼皮,却只看了两个黑衣人一眼,就继续埋头吃饭。 两人见此,齐齐皱眉。 “把他交给我们。” 说完,也不等如柳回答,黑衣人就拉起卫羽。 “你们……”如柳急了。 之后发现卫羽的手紧紧拽住如柳不放。 黑衣人有了不耐,“放开她。” 卫羽不理,甚至和黑衣人撕扯起来。 听到动静,不少客人朝他们这方看来。 “算了,干脆一起带回去。” “好。” 黑衣人快速达成共识,因此不及如柳反应,她后颈一重,当场昏了过去。 至于卫羽,黑衣人是费了一番工夫的,才好不容易将他制服。 阎家正宅,蘭香院 夜色深深,千痕摩挲着小指上的一枚银色尾戒,面有思绪。 阎司炔说今晚还会来找她,所以要不要趁机杀了他? 也好省得刹梵莲一再催促,到时合作不成,反而成为她的包袱。 不多时,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千痕眯了眯眼,“你来了。” 话音方落,阎司炔单手揽过她腰际。 千痕猝不及防,就这样被阎司炔拉入怀中。 而且阎司炔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他几番移形,直至来到醉心湖畔。 阎司炔松开千痕,他没有多言,直接开始脱衣服。 “……。” 千痕一怔,压根没想过这个男人半夜带她出来,是为做这种事情! 因此千痕没有犹豫,指尖当下凝起电光。 “喜欢吃鱼,是吗?” 阎司炔没有理会她的举动,淡淡问了句。 什么意思?千痕蹙了蹙眉,未有接话。 “我记得你喜欢。”阎司炔继续道。 千痕吃不准他的目的,正当犹疑之际,就见阎司炔朝醉心湖走去。 他未着外袍,长裤也已卷至膝盖,像是……要去湖里捕鱼。 身为阎家子嗣,在外人眼里,阎司炔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而阎司炔本人也始终给人一种天潢贵胄的形象。 所以此刻看着他的举动,千痕说不上原因,总之她立在原地,指尖电光逐渐消失。 恰逢阎司炔回头看了一眼。 “抱歉,我不喜欢。”千痕开口,语气冰冷。 “呵呵。”他笑,未有多说什么。 千痕却是紧了紧拳,有种谎话被人当面戳穿的感觉。 “你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会吧,我很快。” 果不其然,阎司炔刚说完,就徒手捞起一条大鱼。 千痕别开眼,不再看他。 阎司炔又捞了几条鱼,他开始统一着手处理。 阎司炔先是切开鱼腹,把内脏掏出,再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刮干净鳞片。 接着拾柴,生火,做架子,全是阎司炔一人包办。 直至香味飘来,千痕能闻到,但仍是不看他。 “傻丫头,过来吧。”阎司炔朝她招手。 好似自己的孩子闹了别扭,他要哄着才行。 说来也巧,千痕从不咕咕叫的肚子,这一刻竟是配合起阎司炔,发出了一道吵着要吃东西的‘口号’。 “……。”千痕无语到极点。 阎司炔见她摸了下肚子,再看看她的表情,很快猜到什么,于是他抱拳轻笑。 “气我归气我,但别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阎司炔一言,让千痕自觉丢脸到家,故而她扭过头就走。 却是未有快过阎司炔的移形换影。 “好了,是我的错。”已然站在千痕面前,阎司炔将烤好的鱼递给她。 千痕不接,同时肚子不争气得再次叫了一声。 丢脸一次也就算了,居然还丢脸第二次,千痕彻底崩溃,她一把拽过阎司炔手中的烤鱼,走得老远,才开始动口。 阎司炔则是继续去烤鱼,待到他把第二条熟了的鱼拿去给千痕时,发现她才吃了一半。 “怎么,不好吃?”阎司炔问。 低着头,千痕缓缓摇了下脑袋。 “那怎么不吃?”阎司炔又问。 千痕肩膀微微抖动,似在隐忍。 阎司炔便陪坐到她旁边,“是不是卡到鱼刺了?” “傻丫头。”阎司炔把手中的鱼放到地上,他掰过千痕,“让我看看。” 二人目光相碰,千痕魆黑色的瞳这一刻竟是孔波涛汹涌。 “你……”阎司炔刚一开口,一条吃剩一半的鱼便蓦地砸到他脸上。 千痕起身,“是不是乔冢。” 没头没尾的一句,阎司炔却是读懂了。 说实话,他颇为讶异。 之前只是怀疑,但现在他可以肯定千痕已恢复记忆。不然不会联想到是乔冢接发她。 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千痕会回来杀他,并非单纯受刹梵莲唆摆,而是她本人也有这个意愿了。 思及此,阎司炔眸光微暗。 他动唇,没有解释什么,仅“恩”了一声。 “早知道我就不该留他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千痕杀意尽显,甚至连姿态都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不似炸毛的猫儿,而是和刹梵莲一样,更似来盘旋在地洞里的阴冷毒蛇。 落入阎司炔眼底,不知是不是有了不悦,总之阎司炔微一皱眉,他同样起身,然后俯视千痕。 “你不会的。” 千痕冷笑,“为何。” “因为我了解你,比你了解自己更多。” “你了解我?你拿什么来了解我?别自以为是了!反倒是你,都知道我是谁了,居然还在这假仁假义!” 面对千痕的转变,阎司炔终是发出轻叹。 他缓缓覆上她头顶,轻轻摸着。 “好吧,就当我不了解你吧,但你要知道,一个人再变,她的心是不会变的。” 阎司炔说话之际,眉头渐渐松开。 岂料千痕倏然抬手,一道电光就这样狠狠落到了阎司炔胸口。 “心?我还配有心吗?!” 千痕冷冷睨视阎司炔。 而阎司炔心脉本已俱损,此刻再遭千痕一击,他虚晃几下,嘴角溢出鲜红。 阎司炔静静看着千痕,不语。 “知道那晚我为什么不杀你么?”千痕冷声发问。 不等阎司炔开口,千痕快速继续。 “是为了看你如何受尽折磨,如何被昔日不屑一顾的阎司盛,一点一点踩到脚底。最后尊严丧尽,外加伤痛摧残,只能在某个无人的角落,凄凉致死!” 诛心绝情的话,一字字直入阎司炔心坎。 他默,遂缓缓垂眸。 如此,他再读不到千痕的唇语。 直至千痕从他身边掠过,两人背影相对,距离越来越大,阎司炔仍是默默立着,没有反应。 岂料…… ‘嗖-’地一下,一柄突如其来的飞刀,从千痕眼前划过,速度极快,且直逼阎司炔后背心门位置。 千痕来不及去看是何人出手,她下意识回身,“阎司炔!” 她的声音带有急促,带有不受她控制的紧张和害怕。 ------题外话------ 铺的有点多, 第一百十八章 (一更) 眼看一柄飞刀直逼阎司炔后背心门位置,千痕猛地回身,“阎司炔!” 然而…… 阎司炔听不见啊! 千痕又不会轻功。 匆忙间,她只得胡乱捡起一块碎石,射出,试图打偏那柄飞刀。 可惜。 为时已晚。 饶是她速度再快,终是没能追上那柄伺机已久,只为夺取阎司炔性命的追魂利刃! ‘噗呲-’一声,千痕眼睁睁看着,是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飞刀径直没入了阎司炔身躯。 紧接着阎司炔倒下。 “阎司炔!!” 她飞奔过去,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 然而在她快要靠近阎司炔之际,那柄飞刀的主人蓦地从暗中跃出。 白昼落到千痕面前,面无表情。 “走开!”千痕恼了。 因为在他背后,阎司炔的身躯正被打上岸的湖水一遍遍冲刷,他开始下滑,朝着湖泊方向。 白昼不语。 甚至在千痕推开他后,白昼反手一击,将千痕打晕。 就这样,千痕落入他臂弯。 白昼打横抱起。 同时他低头,看了眼失去意识的她,白昼抬了抬臂,让她脑袋落到自己胸口,方才迈步。 尽管他仍是面无表情。 翌日,千痕醒转,发现自己身在蘭香院。 她骤然坐起。 正巧夏雪落端着一盆水进来,见千痕坐在床上,她便顺口问道,“公主,可要现在洗漱?” 如此平常的问话,千痕愣怔,不禁暗想莫非昨晚是她做梦? “你……早上进来的时候,我就睡在屋里?” 闻言,夏雪落面上划过一抹怪异,“您不记得了?” 千痕点点头。 夏雪落放下水盆。 她一边倒茶,一边回道,“您昨晚和一个叫妩姬的女子喝酒,喝多了,是她送您到门口,然后小厮通知我和霜儿来接您的。” 说着夏雪落将水杯递给千痕,“公主怕是宿醉未醒,所以忘了,还是先喝些水,醒醒神吧。” 妩姬? 千痕可以肯定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昨晚并非她做梦,妩姬极有可能是白昼手下,另外九个冰奴的其中之一。 白昼身为男子不方便送他,便让妩姬代劳。 想到白昼,阎司炔倒下的那幕便赫然跃入千痕脑中。 她握住水杯的手微微用力,“阎司炔……这两日可好?” 全然未注意到琉璃公主的反常,夏雪落道,“对了公主,您不提我都忘了,听朵儿说二少爷前日被老太爷禁足了。” “而且这事好像还闹得挺大,朵儿说二少爷不止是禁足,老太爷还拿二少爷已故的母亲威胁他,说什么二少爷倘若再敢胡来,就将他母亲的尸骨挖出来,一把烧干净。” 说到这,夏雪落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二少爷不过是退了素心公主的婚事,老太爷这么做也太狠了些。” 她不受贾珍重视,但往日在家中父母待她还是好的,所以对阎司炔,她颇为同情。 与此同时,朵儿和霜儿入内。 朵儿耳朵尖,听到夏雪落在说的话后,她赶紧关上房门,对几人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怎么了?”夏雪落问。 朵儿咽了咽口水,似是心有余悸。 “夏姐姐,小声些,当心被外人给听去了。老太爷正发火呢,免得殃及咱们。” “怎么发火了?该不是二少爷又惹他生气了?” 朵儿幽幽“唉”了一声,“是啊,翰澜院的小厮一大早去找老太爷,说二少爷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以及去了哪竟然没一人知道。” 她们在一边对话,千痕握住茶杯的水愈发用力,连指尖也已泛白。 之后朵儿接着道,“其实说来也怪,二少爷都这样了,可他还偏要和老太爷对着干,不仅背着老太爷退婚,听说当天他还是用传家至宝为由,生生把老太爷给骗出去的,这才导致老太爷气疯了。” 后半句朵儿之前没提过,所以夏雪落不免讶异。 “我说呢,为了一桩亲事,老太爷再怎么也不至于连祖孙亲情都不要了,原来还有传家至宝一说。不过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老太爷这般动气?” 朵儿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 此刻,始终沉默着的千痕悄然出声。 “那阎司炔呢……老太爷可有派人去寻?” 三人这才想起公主还躺在床上,于是齐齐围过去。 千痕却是低垂着眸,继续问,“老太爷可有派人去寻?” 三个丫鬟,唯朵儿消息最灵,因此是她接的过话。 “有是有的,但尚无消息传回。” “哦。”千痕闭了闭眼,有些紧涩,“……醉心湖,有派人去么?” 千痕的声音很低,三人只当她是昨晚喝多酒的缘故,均未有多心。 “醉心湖有些路程,而且老太爷似乎很忌讳那个地方,所以应当没派人去。” 千痕不语,她下床,默默洗漱,然后默默披上外衣。 “我出去一趟。”千痕说着,脚步稍顿,“朵儿,能麻烦你两件事么?” 这是千痕头一回开口请她帮忙。 朵儿受宠若惊,她连忙应是。 “想法子放消息出去,就说阎司炔可能已在醉心湖遭遇不测。另外,等我回来,能否将阎司炔生母的事,细细说于我听?” 朵儿却是面露难色,她几度磨唇,方才回道,“公主恕罪,第一件事,奴婢是没问题的。但第二件事,不是奴婢藏话,而是奴婢那会还没进府,若非某次乔管家多喝了几杯,漏了口风,奴婢和其余下人,到现在都不知二少爷的生母其实另有其人,还不被老太爷待见,连牌位都没让放进祠堂。 所以要奴婢去向乔管家探话,以他精明的个***婢怕是办不到……” 此刻千痕抬手覆上她肩膀,“就这一次,拜托你了,好么?” 千痕的语气恳切,这是出身平民,自幼给人当丫鬟使唤的朵儿从未听到过的。 朵儿不免动容,她松开唇线,“那……那好吧,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不止乔冢,还有我大婚那日的喜娘,应当也知道关于她的往事,你可以想法子找找看喜娘。” 留下这句,千痕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独自前往醉心湖。 ------题外话------ 感谢悠然得花瓣的恩宠,还有我的好好基友猫咪爱看书的支持哟 第一百十九章 (二更) 人族,王宫 素心公主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她,再次推开宫女端过来的米粥。 “拿走。” “可是,公主……” “叫你拿走!” 不得已,宫女只好将米粥放到一边。 与此同时,元翠扶着杜映云进入她寝殿。 杜映云扫了眼桌上热腾腾的米粥,遂走到床边,“怎么不趁热吃?”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素心公主闻言,双眼渐渐蓄上泪水。 可她还是别过头,“不饿。” 杜映云坐下,叹了声,“傻孩子,母后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也不能不管身子。” 说到这,杜映云朝元翠投去眼神。 于是元翠带着所有宫女去外头候着。 杜映云亲自端过米粥,她吹了吹,“起来吧,母后喂你。” 素心公主仍是不看她,“我不吃,再吃司炔哥哥也不会要我。” “谁说的?”杜映云唇角噙起,“可知你都有他的孩子了?” 杜映云的语调是微扬的,神情是松弛的,很明显她根本没怀疑过这个孩子的来历。 而素心公主只觉一股钻心的冷意从脚底开始迅速蔓延,爬上她的小腿,绕过膝盖,直至抵达小腹。 孩子……她肚子里……肚子里……有个孩子……?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 眼泪随着激动的情绪无声滴落,此时此刻素心公主可谓绝望到极点。 “傻丫头,有了他的孩子你还哭什么?” 杜映云放下粥,替她擦了擦眼角。 岂料素心公主蓦地坐起,她扑进杜映云怀中,竟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杜映云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问。 素心公主不语,哭地愈发撕心裂肺。 就连候在外头的元翠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元翠小心翼翼探头地问了句,“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请御医?” 杜映云草草回绝,是她觉得爱女的反应似乎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她拉开素心公主。 “母后……”素心公主呜咽不止,“这个孩子……其实……其实……不……” 杜映云柳眉蹙起,“不什么?” 素心公主说不下去,亦是她不敢说。 杜映云看着她,一个不好的念头开始在脑中渐渐成形。 “你……该不会?”杜映云隐有慌神,“不是和司炔?” 素心公主再次大哭,她紧紧抱住杜映云,半晌后方才微微点头。 “什么?!”杜映云当下震怒,有种被最信任的人反手插了一刀的感觉。 “你是不是没长脑子?!这种事也可以随便和人乱来的吗!!” 不及素心公主解释,杜映云推开她,“元翠!” “娘娘有何吩咐?”元翠巴巴地赶进来。 “快!快去把那个叫如柳的宫婢给本宫找回来!!” 元翠一听,忍不住多问了句,“娘娘这是为何?” 杜映云狠狠剜了素心公主一眼,方才咬着牙,低声开口,“这孩子不是阎司炔的。” 和杜映云一样,元翠亦是大惊失色。 她看看素心公主,又看看杜映云,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奴婢,奴婢这就去办。” 元翠急啊,毕竟这主意是她出的,也是她亲手将如柳给赶出宫去的,这都一晚上过去了,万一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元翠就别再指望能得王后欢心了。 于是她连奔带跑,幸好阎家离得近,否则一把年纪地她可真要折了腿不成。 然而当她进了阎家,一番打听,竟没人说见如柳来过。 并且元翠还意外得知阎家二少爷失踪了,甚至另有消息称他极有可能已经遇险。 怎么说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元翠心思一转,当下有了将功补过的法子。 因此元翠匆匆回宫,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向告诉王后,待得到应允,她再来阎家实施这个计划。 另一边,千痕离开阎家不久后,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于是千痕随意寻了个铺子,走进去。 “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热情地迎上来,二人一番谈价。 之后千痕放下银子,却是未有取货,她压低声音对老板道,“东西我不要,只问你店里有没有后门?” 老板一愣,遂点点头。 白昼在外等了一会也不见千痕出来。 敏锐如他,很快意识到不对。 因此白昼冲进铺子。 果然除去老板和其余几位客人,并无千痕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抓过老板,“她人呢。” 老板受到惊吓,忙指了指铺子后方的小门。 白昼快速追出去,下一刻被等在门外的千痕逮住。 “……。”白昼默。 千痕靠在墙头,也不看他,“刹梵莲让你这么做的?” 她的问题很微妙,似是在问昨晚他暗杀阎司炔,又似是在问他跟踪她。 白昼未有回答。 “不说?”千痕低垂的眼睑划过一丝暗芒。 “那我现在就修书给刹梵莲,告诉他,你有意轻薄我。” 千痕不过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威胁白昼,明白人一听便知。 不承想白昼面色突然僵住,“你昨晚没昏迷?” 千痕皱了皱眉,遂抬眸朝他看去,“什么意思。” 似是反应过来,白昼神情恢复如初,他开口,“王尊不会相信。” “哦?”千痕笑,有些诡异,她目光缓缓下移至白昼胸口。 “别忘了你的伤,是我治好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到时告诉刹梵莲,是我挣扎时看到的,你说,他会不会信?” 白昼面色再次僵住,却是和刚才不同,他耳根隐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胡说。”白昼的声音放轻。 接着不等千痕接话,白昼继续轻声道,“其实那日,我早就醒了。” 这回轮到千痕愣怔。 白昼淡扫了她一眼,“总之不用脱衣服。” 说到后面,白昼耳根红晕渐深。 “你居然装晕?”千痕道。 其实是在警惕白昼,怕他多嘴告诉刹梵莲,然后以刹梵莲的精明,必定会怀疑她的来历。 闻言,白昼紧了紧指尖,“是的,因为你多管闲事,我觉得很烦,不想谢你,也不想搭理你。” 此刻的千痕并未注意到,白昼今日的话明显比从前多了些。 之后白昼继续,“就是可惜了一点,没能看见你是怎么治的,否则我一定会将你治人的法子告诉王尊,以供他所用。” 千痕冷笑,暗道好个白眼狼。 第一百二十章 (三更) “既然没看到,我就不会说。” 白昼的话显然漏了‘你放心’三个字。 千痕能听出,也就收回了白眼狼的看法。 只是她仍旧不高兴。 眼前浮起阎司炔倒地的那一幕,千痕微微握拳。 “你怎么知道阎司炔会出现在醉心湖。”她问,语气很冷。 白昼指了指她手上的尾戒,“你能用它找我,我也能靠它找你。所以就算你今天利用后门甩开我,我一样能知道你去了哪。还有我不知道昨晚阎司炔会在,我只是按照命令,跟踪你,了解你的情况和动向。会杀阎司炔,是迟迟不见你动手,于是顺手替你解决。” 闻言,千痕扯了下嘴角。 “好,真好,跟踪我,还替我完成任务。” 和从前不一样,千痕的语调异常缓慢。 白昼看着她,心头有股说不清的烦躁。 于是白昼别开眼,“是为了你好。” 话未说完,一不明物件突然落到他脚边,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白昼低头,在看清是千痕手上的银质尾戒后,他目光一紧。 随后千痕走了,头也不回。 “你。” 白昼捡起尾戒,想要追上去。 “别跟着我。” 背对着白昼,千痕开口,声音是白昼从未听过的决绝。 白昼脚步顿住,之前心头的那股烦躁逐渐加深。 醉心湖 千痕走了许久,久到天都黑了,她才依稀看见湖畔。 可她不觉疲累,只在快要到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脚步。 空气中早已没了昨晚烤鱼的香味。 千痕紧抿着唇,极慢,极慢地扫视了一圈。 她怕看太快,会错过什么,怕看太快,心头的失望也会来得太快。 昨晚的火堆,此刻黑黢黢地散在泥地里,旁边还有几条已处理过,但来不及烤的鱼。 千痕走过去,突然就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她笑一笑或哭一哭,很快便能在母后的哄慰中醒过来。 于是千痕试着笑,努力的试着。 可是。 她笑不出,真的笑不出。 千痕便试着哭,和刚才一样,努力尝试。 结果。 没有一滴眼泪。 始终和千痕保持着很远的一段距离,白昼看见这幕,他微微皱眉。 直至千痕朝醉心湖走近。 白昼盯着她,心底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因此来不及多想,白昼用轻功快速跃到千痕身边。 “你要轻生?”白昼问。 千痕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之后在白昼的注视下,千痕蹲身,盯着湖面看了许久。 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白昼颇为纳闷。 又是过了好一会,千痕伸出手,取了些湖水。 眼看她放到嘴边,白昼终是忍不住开口,“别乱喝,容易吃坏。” 千痕仍旧不理他。 千痕将湖水送入口中,紧接着她身体一晃。 见此,白昼有了些不耐,“都叫你别喝了。” 岂料话音方落,白昼就见千痕竟是疯了般直接把头埋进水里。 白昼低咒,遂快速拉起千痕。 水滴顺着千痕脸颊不停下滑。 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湖面,目光里有白昼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怎么了?”白昼问。 千痕不语,她先是“呵”了一声,然后又紧紧握拳,“你骗我。” “我骗你?”白昼越发搞不懂她了。 “你果然又骗我。” 随着千痕的第二句,白昼干脆不再搭理。 而千痕根本没把白昼的存在当回事,她继续低喃,“上回的水明明不是这般苦涩……呵呵……” 千痕缓缓侧过身,她开始朝昨晚阎司炔倒下的地方走去。 白昼则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待到千痕脚步停下,白昼跟着停下。 空荡荡的湖岸,空荡荡的湖泊,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很明显,阎司炔的尸体已经被冲走,而且还是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如此站了一会,千痕再次抬步,往王城方向。 是的,她要回去了,而且再不会想来醉心湖。 白昼刚打算跟上她。 “哟~。”一道妩媚的声音从白昼背后传来。 白昼未有回头,只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谁让你跟着我的。” 身着露肩万花裙,颈间是一条艳色丝巾,妩姬摇曳着丝绒团扇,缓步走近白昼。 “啧啧啧~,刚还是一副忧怜佳人的模样,怎么轮到我~,你就变回去了呢?” 妩姬的音调转了数十个弯,同时用团扇扫过白昼耳廓。 “走开。”白昼道,并不看她。 妩姬颇觉无趣,她双手环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停流转,最后停在已然走远的千痕身上。 “啧啧啧~,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嘛。说起来昨晚我送她的时候,那腰上啊,啧啧啧~简直是身无四两肉啊~。” 白昼不语,许是厌烦妩姬的缘故,白昼干脆掉转方向,不再跟着千痕。 “没劲~。”妩姬抱怨一声,遂跟上他。 “别忘了你还没给王尊报信~。” 话落,白昼倏然停下,“这么急?不如你来好了。” 妩姬一听,桃花眼瞬时晶亮,“当真?” 换来白昼冷笑,“你说呢?” “……。”妩姬摇团扇的动作顿住,她轻咬下唇,很是不甘的看着白昼,“我原也不差,可王尊为何偏挑你做我们这一组的领头。” “因为。”白昼扫过她裸露的双肩,“你不够检点。” “你!”妩姬欲要还嘴,奈何白昼未有给她这个机会,足尖点地,几番起落便离开了妩姬视线。 人族,王宫 “娘娘!娘娘!”元翠急急忙忙进殿,她把阎司炔可能遇难,以及如柳未去过阎家的事情,一股脑向杜映云道出。 “遇难?”杜映云压根不关心如柳是,“什么时候的事?” 元翠擦了擦汗,“据说是今天早上,小厮去送饭,突然发现人不见了。哦对了,奴婢忘了告诉您,二少爷被老太爷禁足,所以房里不应该没人。然后就有人传二少爷其实是遇难了。” 元翠的话有些乱,好在杜映云听得懂。 “娘娘,奴婢是这样想的,公主未婚先孕,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算把孩子拿了,以后再嫁人,新姑爷也能探出她非处子身,如此一来,夫妻二人感情很难和睦,不如……” 元翠的话字字说到杜映云心坎上,所以杜映云急着问,“不如什么??” 元翠压低嗓音,覆到杜映云耳边,“不如等一阵子,万一二少爷真的不出现或者真的死了,咱们干脆把这孩子赖到他们头上,公主不但能一生享福,往后您和王上也不用再担心阎家会造反,这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题外话------ 我知道宝贝儿们可以肯定阎司炔没死 毕竟是男猪,有不死光环护体,怎么可能挂 所以预告一下,明天起就会有他戏份的,以后也是,总之不会少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更) 杜映云思忖了一会,她又问,“那万一哪天司炔突然间回来了呢?” “唉!娘娘,这还用得着担心嘛!届时木已成舟,无论二少爷怎么否认,只要他拿不出证据,老太爷又怎会轻易信他的话?更何况二少爷当众退婚,闹得人尽皆知,他做出这般糊涂事,奴婢要是阎老太爷,也不会再信他一个字的了。” 元翠的话很是在理,因此杜映云当下拍板,“好,就这么办!我们等上半月,倘若未有变故,你就把素心有孕的事,推到司炔身上。” 杜映云说完,“走,去把这事也告诉素心,免得这孩子不吃不喝的,弄坏了身子。” 阎家正宅 千痕回到蘭香院已是半夜。 不承想才踏进院门,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月色不大好,有乌云半遮着。 “阎司炔?”千痕开口,声音中有一抹不受她控制的惊喜。 对方没有回应,直至乌云缓缓移走,月光凝落到那人脸上。 千痕一怔,她羽睫微落,“抱歉,刚才是我没看清,认错人了。” 未戴抹额,阎司盛就这样看着千痕,不语。 千痕则是借道绕开。 岂料在经过阎司盛身边时,他突然伸出手,拉住千痕,“你……” 阎司盛张了张唇。 “怎么了?”千痕问。 “这两日都在忙些什么?” 很明显,阎司盛刚才要说的不是这句话。 千痕无暇去想他的事情,只草草回了句,“闲来无事,出去逛逛。” “哦。”阎司盛仍旧拉着她。 夏日衣衫单薄,因此千痕能清楚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以及一层薄薄的汗。 “你很热?”千痕抽回手,“那赶紧回去歇息吧。” 想着房里可放冰块纳凉,千痕如是道。 可阎司盛没有动,“昨晚……听闻你喝醉了?” 千痕点点头。 “是和一个女人?” 千痕再次点头。 “呵呵。”阎司盛突然干笑了下,“是心情不好吗?为何不找我?我也可以陪你。” 千痕沉默。 阎司盛盯着她,眸光有些紧,“是不是还在介意贺楼慧莹的事?” 千痕皱了皱眉,“她有了你的骨肉,你不好好陪着她,为何要一再关心我的想法?” “还有,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介意,一丝一毫都没有过。” 这么说,是千痕实在被他烦透了的缘故。 阎司盛不知,还以为她是在说气话。 “我不会陪她的,这个孩子我说过,等生下后会认你做主母,而且我也答应了会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 千痕真是要疯了,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感觉。 “好了,天色已晚,我很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然后千痕回房。 立在原地,阎司炔看着她关上房门,唇线紧抿。 她刚才……叫他阎司炔? …… “公主。” 夏雪落刚开口,千痕就对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然后千痕走到窗边,推开条细缝,朝外探去。 见阎司盛走了,千痕才转身对夏雪落道,“好了,下去休息吧,但记得明早告诉霜儿一声,让她去家医那取些治眼疾的药,就说我这两日看东西不清楚。再让她想法子把这事传到乾坤院去,让阎司盛听见。” …… 四面是八扇玄石巨门,中间玄石所制的巨大石床,几排长明烛火围绕。 坐于石床中间,阎司炔缓缓睁眼。 “门主。”两个戴着半截面具的人齐齐上前。 阎司炔扫了眼二人。 “情况如何了?” 其中一人低头,双手交叉于肩,“一切按您计划,正在顺利发展。” 阎司炔颔首。 见此,另一人褪下面具,露出一张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妖精一般的脸。 他扶着下巴,颇为大胆的打量起阎司炔。 “怎么?”阎司炔问。 那人名玄贞,是宗门右禁主,约莫三十好几了,但举止却和他的年岁成反比。 “利用某人暴露行踪,然后装死,这样做真的好吗?”玄贞一字一句悠悠说着,“就不怕将来某人知道了,再不理你?” 阎司炔瞥他,“多事。” 玄贞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穆青拉住。 和玄贞不同,左禁主穆青向来克己守则。 同样三十好几的她,举止较玄贞成熟许多,非必要她不会轻易揭下面具,违反门规。 “门主这么做自然有门主的用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玄贞‘嗤’了一声,他把面具挂到背后,遂一摇一摆地朝外走去。 穆青摇了摇头,再次转向阎司炔,她双手交叉于肩,“门主,素心公主的那件护心软甲,属下已按您吩咐,悄悄放回她寝殿。” “另外,您的心脉……” 不及她说完,阎司炔抱拳咳嗽起来。 “门主!” 阎司炔摆摆手,“不用管我,卫羽呢?不是说找到他了吗?” 虽然担心阎司炔,但穆青知道正事要紧,于是转口她道,“卫羽现安置在地牢。” 阎司炔皱眉,“为何?” 穆青便将卫羽的情况一五一十道出,临末,她添上一句,“发现卫羽时,他和一个自称如柳的宫女在一起,卫羽不肯放开她,底下的人便将两人一起带回。” 如柳? 阎司炔略一思忖,很快想起她是素心公主的贴身宫婢。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阎司炔喃喃自语。 之后阎司炔干脆起身下床,“带我去看看。” 宗门,地牢 “门主!” 见到阎司炔,所有人齐齐行礼。 “卫羽在哪?” 他话落,即刻有人将他引到关押卫羽的那间铁牢。 “门主小心。” 眼看阎司炔靠近铁门,那人下意识提醒。 果不其然,卫羽发了疯般,抓住铁门开始大力摇晃。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而如柳则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阎司炔看向穆青,“狙翎怎么说?” “有禀门主,狙翎只来过一次,且光看了一眼,就说卫羽没得救了。” 穆青的话里有所暗示,因此阎司炔开口,“去把狙翎带来。” 不一会,一个满身酒气的糟老头被人带到阎司炔跟前。 “见……嗝~,见过门主。”狙翎一边打嗝,一边行礼。 若是换成别人,阎司炔定不会轻饶,但是狙翎,阎司炔知道此人性子古怪,越是和他拧,他越是不从,即便处死他,他也是无所谓的。 反倒是有个十分简单的法子,轻易就能让他乖乖听话。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更) 此刻狙翎摇晃几步,他抬起手中酒壶,一口佳酿随之入喉。 不承想,阎司炔倏然出手,点住他天突穴。 狙翎喉结被封,无论他怎么使劲,这口酒仍是卡在当中,上下不得。 当然了,连吐都吐不出来。 再好的酒也是辣喉,更何况狙翎是个离不开酒的常年醉鬼。 五脏庙在叫嚣,加上喉头麻麻辣辣,这等矛盾滋味教狙翎真真难受至极。 “治好他,否则我让你天天如此。” 同样的威胁,狙翎早已听过数遍,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打又打不过阎司炔,脱离宗门又怕被昔日仇家追杀,所以狙翎只好乖乖应是。 待到狙翎得以自由,他先是灌了两大口酒,然后用脏兮兮地袖子擦擦嘴角。 “嗝~,门主,他,他嗝~” 狙翎不停打着酒嗝,见阎司炔面色变暗。 狙翎他一急,干脆把酒壶扔了,遂服下他自制的解救药丸。 说来也是奇,下一刻他就变得神清气爽。 “门主。”狙翎拱手,“并非属下有意不救,而是这家伙被人下了纾忧散,后脑又遭遇过重击,淤血凝结,导致他什么都不记得还痴痴傻傻。” “众所周知纾忧散霸道无解,而他脑后淤血,一可待它自行化开,二可由属下切开他头颅,只是后者过于冒险,保不齐他小命就没了。所以属下说他没得治,其实是为了他安全着想。” 狙翎说完,偷瞄了下阎司炔,“那个……属下可以走了吗?” 又是纾忧散? 阎司炔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巧合了,然而未及深思,心脉处传来一阵痉挛,阎司炔皱了皱眉,喉头涌上腥甜。 穆青看不出他异样,可狙翎是鬼医圣手,他当下叹道,“可惜啊可惜,年纪轻轻,连媳妇都没有,就要……唉!” 于是狙翎掏了掏脏旧的破衣,“不是这瓶,也不是这瓶……” 一连换了好几个药瓶,狙翎才掏出他要找的。 “门主,这个您拿去吧,能保您半年不死。” 闻言,穆青蓦地站出来,“什么意思?” 狙翎斜了她一眼,有些轻蔑,“这都听不懂?切~。” 没工夫和他计较,穆青追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半年不死?” 而阎司炔在接过药瓶后,他一言不发地离开。 狙翎再次叹气,“可惜啊可惜。命不久矣喽。” 穆青望着阎司炔背影,双拳隐隐紧握。 难道门主的寿命真的只剩下……半年了吗? 冰魑族,王宫 “王尊,白昼传来书信。” 缪先生躬身,将信笺递上。 刹梵莲接过后扫了一眼,雾眸旋即凛起。 缪先生便试着问道,“可是他未能找到机会下手?” 犹记得那日阎司炔生辰宴,缪先生看出他失聪以及虚弱的体征。 如此重要的事,千痕潜伏在阎家至今,竟然未有回禀过王尊。 于是缪先生没有急着回来,而是去找了趟白昼,让他小心提防千痕,同时找机会除去阎司炔。 这件事刹梵莲后来知晓,未有多说什么。 言归正传,此刻刹梵莲不语,他盯着信笺上的几行字,眉头越蹙越紧。 ‘阎司炔已死。 期间千痕有意阻挠。 属下为带走她,未能收尸,以至尸身被湖水冲走,现下落不明。’ 察觉王尊周身气息渐寒,缪先生赶忙后退几步,“王尊?” 刹梵莲狭眸,遂将信笺甩给缪先生。 缪先生快速过目,他张了张嘴,有句话卡在喉间不知当不当讲。 是了,刹梵莲曾说过,对付阎司炔,千痕绝不会有异心,然而现在…… 于是缪先生犹豫再三,他终是壮着胆子问道,“王尊,要不要……除了她?” 毕竟是血妖族的妖女,缪先生一直觉得千痕是个隐患,若非碍于刹梵莲,缪先生早就动手了。 岂料换来刹梵莲悲悯一瞥,“你说什么?” 缪先生后背冒出冷汗,他跪地,“是微臣多嘴!” 刹梵莲轻叹着摇了摇头,“罢了,起来吧。” “除了她是么?”刹梵莲低声呢喃。 缪先生哪里还敢接话,他垂首,毕恭毕敬。 殊不知刹梵莲负在身后的手,开始摩挲起一只玉镯。 其质地普通,玉内是细如发丝的赭红纹路,无论乍看或细看,都没什么特别之处。 半晌后,刹梵莲再次摇头,他缓步离开。 “派人去找阎司炔,此人诡计多端,本尊不认为他会轻易丧命。当然了,如果找到的是他的尸体,自然是再好不过。” 翌日晨,人族,阎家正宅 一大早朵儿就传来消息。 她说有人找到阎司炔的尸体了,具体在哪儿找到的,她不清楚,只知二少爷的身子很是浮肿,脸还遭遇过撞击,连样貌都辨不清了。 对此,千痕沉默。 然后她外出,其实她也不知出去是干嘛,更不知要去哪里,总之她暂时无法待在阎家,她需要透气。 不巧撞上同样要出门的阎茂宗。 千痕心情沉闷,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和此人大动干戈,因此她特地停下脚步。 岂料阎茂宗不依不饶。 “看来是个野惯了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一个劲地往外瞎跑!” 阎茂宗开口,语气极其恶劣。 千痕心底冷笑。遂直接略过他,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是啊,野惯了,才会往外瞎跑。” 这样说,是她把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阎茂宗。 阎茂宗气极,抬手一掌朝千痕袭去。 背对着他,千痕仍是冷笑,同时因着上回经验,千痕反手还击之余,故意稍稍打偏,只要电光不和内息相碰,她就不会受到波及。 ‘轰-轰-’接连两记声响,地面微微晃动。 “臭丫头!”阎茂宗咒骂。 “彼此彼此。” 留下这句,千痕离开。 这一日,千痕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她越走越远,直至城南。 城南商户众多,此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千痕路过一家青楼,明明天还没黑,可青楼里的姑娘已经在门口吆喝了。 更甚者有个万分妩媚的女人,连千痕都未有放过。 “哟~这位小娘子,要不要到里头坐坐呀?” 千痕看了她一眼,遂摇头。 那女人便继续道,“啧啧啧,真是薄情啊~,上回还和硬拉着我‘一醉方休’,今儿个就装着不认识我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更) 闻言,千痕停下,“妩姬?” 妩姬摇曳着团扇,朝千痕抛了个媚眼,“不然呢~?” 可千痕已经将银质尾戒还给白昼了,因此她重新抬步。 妩姬则是再次挡到千痕面前,“何故急着走?是不是怕与我在一起,会坏了你‘冰魑族公主’的名声?” 刻意在冰魑族公主几个字上加重语调,妩姬显然是在讽刺。 千痕没心思和个陌生女人斗嘴,她绕开妩姬后,说了句,“随你怎么想。” “呵呵~。”妩姬用团扇遮住红唇,“那你可知,你之前让我们查的事,已有了眉目~?” 她指的是粮仓。 千痕脚步一转,没有犹豫,她直接走进青楼。 “进去说。” 见此,妩姬风情万种地发出一声笑,然后朝左右姐妹投去眼神。 其中一女点头,“姐姐去忙你的吧,今儿谁来找你,妹妹都会替你拦着。” 之后妩姬领着千痕来到楼上厢房。 轻纱帷幔,满室熏香。 千痕咳了咳,是被香味呛到了。 “啧啧啧~,还真是娇气。”妩姬说着把门关上。 “消息呢。”千痕问,并未理会她的冷嘲热讽。 妩姬不答,她坐到铜镜前,拿起一支青黛,于眉上细细描绘。 “做女人就是麻烦~。”妩姬似是在自言自语。 然后她从铜镜中看向千痕,“要不要姐姐教你描眉?” “……。”千痕颇为无语,这个女人叫她进来,正事不谈,反而净说些有的没的,难不成是骗她的? 如此想着,千痕打算离开。 “啧啧啧,心真急。”妩姬调侃道,“可知你的一句话,累我忙了多久?让你等这一会就不乐意了?” 说完,妩姬放下青黛,她转而拿起胭脂,继续往脸上涂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千痕终是失去耐性。 “我知道你们出生入死,十分不易。但当初是刹梵莲将你们交到我手上,纵使心有不愿,你们也必须遵照他的吩咐,替我效劳,否则便视为不忠。” 妩姬手中动作微顿。 不及她开口,千痕继续道,“试问刹梵莲会如何对待一个不忠之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是因千痕自认没必要去迎合一个从初见就对她存有敌意的人。 “呵呵。”妩姬轻笑一声,她放下胭脂,起身,缓步走近千痕。 待到妩姬站定,她和千痕之间仅隔了半寸距离。 妩姬吐气如兰,若有似无地喷洒到千痕脸上。 “丫头,人小胆子倒是大,敢用王尊压我。” 千痕挑眉,气势和妩姬相当。 “为何不敢?” 两人近距离对视,妩姬漂亮的桃花眼微眯,千痕一派淡漠。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白昼入内。 在看到千痕后,白昼显然一愣。 而妩姬见到白昼,她妖娆地笑笑,重新坐到铜镜前,拿起团扇缓缓摇曳起来。 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白昼问。 千痕看了眼妩姬,“你觉得呢?” 白昼当下会意,他没说什么,只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千痕。 “你要的。” 千痕接过,“多谢。” 两人简单交谈,妩姬透过铜镜,看到千痕拿了东西就要走,她不禁嘲讽出声。 “啧啧啧~,真是无情啊~。” 然而门已经关上,千痕压根没有理她的意思。 见此,妩姬美眸变暗,她转而看向白昼。 “人都走了,你还发什么愣?” “难怪她瞧不上你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胡说什么。”白昼冷冷开口。 妩姬不以为意地媚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王尊去信,刻意隐瞒了她将尾戒还于你一事。” “大胆,竟敢偷看我的密信!”白昼声音愈发冷凝,且伴有愠怒。 妩姬撇了撇嘴,“你自己没放好,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白昼微微眯眼。 二人僵持了会。 直至妩姬起身,她风姿翩翩地走近白昼,一手挂到他肩上,另一手冲他摇起团扇。 “好啦~,别气了。” 白昼用力推开她,余怒犹存。 妩姬佯装吃痛,她揉了揉手臂,嗔怪道,“我看你的信,还不是为了你好,要知道你我的命运早已注定,这辈子都无法改变,所以不该有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吧。” “荒唐,是你自己对王尊存有非分之想,别把其他人都当作和你一样。” 白昼说完离开。 留下妩姬一人,她‘嗤’了又‘嗤’,最后干脆下楼接客。 宗门 “门主,刹梵莲那边似是不信您已亡故,仍在派人暗中追查。” 闻言,原本在调息的阎司炔,睁开双眼,“很好。我就是要他不信,要他查,以便将他安插在王城的那群冰奴连根拔起。” 不止如此,阎司炔还通过此趟,摆脱了素心公主,以及阎茂宗的束缚,连阎司盛他也一并算计在内,只是阎司盛那方,时候未到是看不出成效的。 “门主英明。” 那人双手交叉于肩,然后他又道,“对了门主,还有一件事属下忘了禀报,是和卫羽关在一起的那名女子,她想要见您。” “可有说何事?”阎司炔淡淡开口。 “她说有一封信,上回忘了交给您。” 如柳能有什么信给他? 想到可能是素心公主写的,阎司炔眉头微蹙。 “不必了,让穆青去看看,若无要事直接烧了。” 地牢 如柳等了半天,没等到阎司炔,反而是那日跟在阎司炔身边的面具女来了地牢。 为防止卫羽发疯,穆青与铁门隔开一定距离。 “信。”她开口,话语精简。 如柳瑟瑟看着她,“二……二少爷呢?” “门主在忙。” 穆青态度很不客气,因此如柳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却也没有把信直接交给她。 “那……那我等,等到二少爷空了,再……” “我说过,门主没工夫见你。” 穆青说完,发现如柳仍是无有动作,她复又添上一句,“若再不拿出来,你就慢慢留到死吧。” “别!”如柳急了,她犹豫再三,终是从怀中缓缓取出信笺。 穆青眼尖,当下看清信封上书写的乃卫羽字迹。 然而她刚伸出手,卫羽就发了疯般,冲向铁门。 “走!走!不准过来!” 如柳试图劝他,不承想被发狂中的卫羽推倒。 手中信笺随之落地。 穆青瞧见,她快速凝息,信笺便朝她掌心飞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更) 眼见信笺掉落在地,穆青凝息,试图将其纳入掌心。 不承想被卫羽一把拽住,之后竟是当着穆青的面,他直接塞进嘴里! 卫羽一边下吞,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不给你!” “……。”穆青皱眉,对卫羽的行径,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约莫半刻后,穆青再次看向如柳,“你看过?” 如柳点点头。 “会写?”穆青又问。 如柳再次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我……我识得字不多,只记得一些罢了。” 穆青略一思忖,然后离开。 待到她回来,手里拿了笔墨。 “你说,我写。” 碍于卫羽,穆青只得如此做。 之后当穆青把一张只写了几个字的纸交给阎司炔时,阎司炔微怔。 黑**,东***,名单:马各日? 他以眼神询问穆青。 “有禀门主,是卫羽的信,但不慎被他吞食,所以属下是通过如柳口述,写的。” 黑影军,东震少阳,阎司炔能猜到,可马各日是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奇怪的人名? “卫翼最近可有消息传回?”阎司炔问。 穆青摇了摇头。 虽已肯定了琉璃公主就是千痕,但当中还有很多事阎司炔想不通。 黑影军将千痕交给医馆后,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恢复的记忆?还有和她在一起的卜星天呢?怎么此趟回来,他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名老妇。 不止这些,其实最让阎司炔费解的是,千痕怎么会和刹梵莲走到一起的,成了他王妹不说,还和刹梵莲同出一气,一再要他性命。 素来习惯掌控一切,阎司炔决定要彻查到底。 “联络卫翼,把卫羽的情况以及骆日这个名字,一并告诉他。” “是。” “另外,拔除冰奴一事,你亲自去督办。” “是。” 穆青退下后,玄贞缓步入内。 和以往的他一样,面具松垮地挂在背后,姿态颇有些吊儿郎当。 “门主,属下今日听闻了一件趣事。” 阎司炔扫了他一眼,不语。 “是关于……某个小丫头的哟。” 玄贞话落,阎司炔一道内息射出。 玄贞迅速后退,这才堪堪躲过一击。 “这么狠?”玄贞一脸幽怨,然后他悄悄看了看阎司炔面色,发现他未有真的动怒,玄贞暗自舒了口气。 玄贞抱拳轻咳,“既然门主不想听,那属下还是先行告退了罢。” 论调侃阎司炔,玄贞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主要是在所有认识阎司炔的人当中,也就玄贞有这个胆量。 阎司炔又是一道内息射出,而且这回速度奇快,玄贞闪避不及,当下被击中脚踝。 玄贞一个趔趄,险些一屁股摔倒在地。 “得得得,属下说就是了。” 话是如此,可玄贞仍是小小的白了阎司炔一眼。 “属下呢,今儿闲得慌,于是出去走了一遭,谁知无巧不巧,竟是瞧见了个小丫头。” 说到这,玄贞故意压倒嗓音,“门主,那日在醉心湖,属下在暗中等您信号,可是把您的那个小丫头看了个仔细,所以属下不会认错。” 而且玄贞很是失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能让阎司炔甘愿受伤的女人,居然会是个丫头片子,要前没前,要后没后,总之若非是阎司炔看中,像这样的丫头丢在街上,玄贞是绝不会多看一眼的。 此刻玄贞对着阎司炔怪异地笑笑,“门主,您可知小丫头去了哪?” 阎司炔不语。 玄贞怪笑加深,“去了……春、色、满、园。” 都是男人,玄贞相信阎司炔不可能不知道春色满园是什么地方。 故而他笑眯眯地等着看阎司炔反应。 “然后?”阎司炔开口,声色一派平静。 玄贞懵了,然后?什么然后?这种事哪儿还有的然后? “门主……您……您该不会连青楼都没去过吧?” 阎司炔面色瞬时变暗,“我是在问你然后。” 也就是说,他去过。 可玄贞反而更加难解。 “没……没了啊,就是进了青楼呗。” “为何不跟进去。” “啊……?跟进去??”玄贞拿手拖起下巴,“您确定要属下跟进去,然后看她干那啥啥啥的事儿?” “她不会。”阎司炔的声音很淡,却满含肯定。 玄贞哪里会信,他“切”了一声,“您怎么知道她不会?您又不在。” “因为。”阎司炔刚刚开口,便没了下文。 他是想说,因为和我一样,她并非胡来之人。 可对象是玄贞,阎司炔知道一旦他今日这么说了,从今往后玄贞定会紧咬着他不放。 譬如,门主您居然没那啥啥啥过? 又譬如,门主不那啥啥啥,您以前去青楼干嘛?看花灯啊?家里没有啊? 总之就他那张嘴,阎司炔迟早会被烦死。 阎家正宅,蘭香院 千痕踏进院门,离很远,就见阎司盛从贺楼慧莹房里出来。 明明昨晚还说不会去陪她,可今日就被千痕撞了个正着。 对此,千痕自是无有情绪。 毕竟他们两人才是实至名归的一对,千痕不过是旁观者罢了,就算有朝一日,在情势逼迫下,她不得不和阎司盛完婚,她也不会对阎司盛有半点情感,更不会和他的女人争风吃醋。 然而阎司盛没有这个认知,他认定琉璃公主心里有他,那晚会将他看作是阎司炔,纯粹是因公主得了眼疾。 此刻未免生出误会,阎司盛快步朝她走去。 “公主。” 千痕一只脚已踏进房门,闻声,她只得停下。 “有事?”她问,面色淡淡。 阎司盛却是显得颇为心切,“公主为何急着避开我?” 急着? 千痕不知阎司盛打哪来的理论,于是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阎司盛便接着道,“是祖父让我送些滋补的药品给她,并非我本意。” 千痕自认昨晚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介意阎司盛和贺楼慧莹一起,也不需要他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阎司盛为何还是听不懂似的? 千痕不禁生出烦感,她“哦”了一声,不再和他浪费唇舌。 “后日晚,城南举办迎暑祭典,我陪公主去散散心如何?” 曾被千痕拒绝过多次,按阎司盛的脾气本不会再提,但如今他却是反了常。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更) “大哥哥?” 阎涵语的出现,打断了二人对话。 “涵语难得来看一趟琉璃,这么巧就遇见你了。” 自从接风宴过后,阎涵语便开始以琉璃称呼千痕。 “恩,是巧。”阎司盛朝她点点头。 然后他重新看回千痕,“那就这样说好了,后日傍晚我来接你。” 不及千痕拒绝,阎涵语复又问,“什么说好了?大哥哥这是要去哪?” “迎暑祭典。”阎司盛答。 阎涵语一听,先是眼睛亮了亮,接着又变得暗淡,“迎暑祭典啊……真好。” 看出她情绪低落,阎司盛拍拍她脑袋,“怎么,你也想去?” 阎涵语缓缓摇头,“不了,我在,恐你们会觉得不便。” 她这是借口,阎司盛听得懂。 “不便倒是还好,但如果你真的想去,母亲那边我可以想法子帮你游说。” 阎涵语微一蹙眉,“这怕是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阎司盛再次拍拍她脑袋,“要知道你那二哥已经不在,这个家迟早会交到我手中,母亲是明白人,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是不是?” 阎涵语闻言,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却是很快恢复如初,“那就劳烦大哥哥替涵语多说几句好话了。” 兄妹俩对话,千痕沉默的立在一边,未有错过阎涵语刚才短短一瞬的怪异反应。 难道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嫡亲大哥继任家主之位? 千痕略一思忖,觉得不存在这种可能,于是便以为是自己多心。 之后又说了一会子话,千痕始终没找到机会拒绝阎司盛的邀约。 待到他走后,千痕心底叹了口气。 她转而看向阎涵语,“既是特来看我,那便屋里请吧。” 夏雪落一见公主身和小姐一并进屋,她福身,遂替二人斟茶。 阎涵语则是稍稍打量了夏雪落几眼。 上回在花园外,她就觉得此女颇有姿色,今日细看之下,阎涵语愈发肯定了这点。 此刻阎涵语状似无意地说了句,“看来你是个大肚能容的。” 千痕喝着茶,未有接话。 她对阎涵语始终存有疑虑,不想与她深交,最多像现在这样请她喝杯茶罢了。 阎涵语也不介意,她继续道。 “对了,前两日我陪母亲去看过慧娘,不知你可有听说?” 她这话问得很是巧妙,千痕答是与不是,都不妥。 不是显得她对妾氏漠不关心,就是显得她太过关心,连什么人去看过都一清二楚。 “是因为她有喜么?”千痕问,不着痕迹地避过了这个话题。 阎涵语莞尔,“是啊,怎么说也是大哥哥头一个孩儿,母亲在意的紧。” 然后阎涵语叹了口气,“被一个妾氏赶在了前头,也不知对你是好还是不好。” 这又是一句千痕无法接的话,所以她继续喝茶以保持沉默。 “公主,我终于打听到二少爷母……” 朵儿突然冲进房间。 尚未说完,看见到阎涵语也在,她一顿,旋即转了口气。 “奴婢的嘴总是那么笨,想着说大少爷的,怎么急急忙忙的竟给说成了二少爷。” 阎涵语闻言,笑看了眼千痕,“没想到你表面没什么,心里还是很在意大哥哥的。” “只是可怜了我二哥哥,就连他……,都没人关心。还有祖父,到现在都没有发丧的意思。” 阎涵语说着,面上隐有些许落寞。 再次开口,阎涵语便以不打扰千痕主仆谈话为由,起身离开。 见此,千痕心底腾起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应该不至于吧…… “抱歉公主,奴婢刚刚疏忽,差点说错话。” 朵儿一言,拉回千痕思绪。 朵儿不清楚琉璃公主为何要查二少爷生母的事,她只知道这件事是忌讳,不能给任何人听见。 “不打紧,左右她也没听进去。”千痕是个不喜苛责的人。 并不知她每一次的宽容,都会让这三个丫鬟对她更加忠心。 之后朵儿欲要再言,霜儿提着食盒进屋。 “公主,该用晚膳了。” 千痕看了看窗外,确实时辰不早。 “好吧,难得我今日有空,不如你们都坐下,一起吃吧。” 朵儿和霜儿齐齐一怔。 而夏雪落曾和千痕同桌吃过饭,因此她第一个坐下,顺便布置碗筷。 朵儿和霜儿对视,她们迟疑了会,方才挪着步子朝桌边走去。 “坐吧,都是自己人,不用见外。”千痕道。 她每天要面对的人和事太多了,实在不想在自己房里还各种拘束、守礼。 更何况从前在血妖族,千痕就没怎么守过规矩。 不是挂在树上,就是泡在河里,总之怎么高兴怎么来。 “都动筷吧,别拘着。” 千痕说完,把一盆子肉朝前推了推,“你们平日里干活多,吃肉能长力气。” 夏雪落埋着头挖饭,朵儿和霜儿亦是僵着身子。 千痕也不再多劝,她相信日子久了,三个丫鬟自然会适应。 “说说吧朵儿,你都打听到什么了?”千痕问,声色平平。 其实她胸口是有些堵的。 “有禀公主。”朵儿放下碗筷,“奴婢几番打探,终是通过乔管家手下的小厮,找到了那日侍奉您的喜娘。喜娘原是不肯说是,奴婢给了她些银子,她才稍稍松了嘴。” 千痕点头,示意朵儿继续。 “据喜娘说,她确实曾侍奉过先夫人出嫁,知道先夫人是纳兰家的嫡长女。而且在大婚当日,喜娘惊讶的发现,这位纳兰家嫡长女容貌……容貌甚是可怖。一张脸满是伤疤,就好像皱了的抹布似的。” 千痕胸口又堵了一分。 难怪阎司盛会说阎司炔生母令人作呕…… “喜娘……可说她的脸怎么伤的?”千痕问话之际,同样放下碗筷。 朵儿摇头,“喜娘没敢问,先夫人也只是朝她笑笑,这事便当过去了。” “接着就是那日礼程过后,先夫人给了喜娘一大笔银两,喜娘以为先夫人这么做是让她保密,不要对外乱说先夫人的容貌,于是喜娘笑着接过,并且发誓一定不会多嘴。” 千痕接过话,“其实她是看出喜娘左腿有疾,为了让喜娘好好歇息,不再终日劳碌,才给了她这么多银两,对么?” 朵儿一听,她当即面露惊讶,“公主,您怎么会知道的?” “忘了她也侍奉过我?”千痕淡淡出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更) 朵儿吐了下舌头,其余两个小丫鬟则是沉默地听着。 “您没说错。不过这件事喜娘是后来才知道的,对先夫人,喜娘也就多出一份感念。甚至在听闻先夫人有了身孕,喜娘还特地去道过贺。也是因此,喜娘发现怀有身孕的先夫人心情并不好,可以说得上是郁郁寡欢。” 郁郁寡欢?千痕微微皱眉。 朵儿又道,“之后喜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听到过先夫人的消息,她说大约有三年左右。” 三年,也就是说阎司炔三岁的时候。千痕暗自推测。 “就这样到了某日,喜娘瞧见向来低调的阎府,门外竟是挂上了红绸,喜娘生出好奇,便以探视先夫人为借口,想要进去瞧瞧。岂料被人拦住,那人还说阎府从来没娶过什么纳兰家嫡长女,更没有过所谓的夫人。现在是头一回娶妻,娶的是纳兰家嫡次女。而且那位嫡次女早在五六年前就已诞下麟儿,只等有朝一日带着孩儿认祖归宗。” 原来如此,难怪阎司盛会比阎司炔年长,又难怪两人会长得相像。 只不过这样一来,当时年幼的阎司炔该怎么办?还有人会在乎他么? 如是想着,千痕不禁问道,“那阎司炔呢?怎么喜娘都没提过他?” 朵儿轻轻叹了一声,“那日喜娘被拦在门外,她悻悻回走,路过十方街的时候,听到有两个路人在谈论女鬼吃小孩的事,而且他们口中形容的女鬼容貌,和先夫人十分相像,喜娘便停了下来,打算听他们把话说完。” “吃……吃小孩?” 夏雪落和霜儿惊呼,两人眼底皆有惊恐。 可朵儿面色却是显得怅然,“路人说,女鬼把一个约莫三岁大小的男孩带到醉心湖边上。女鬼生了火,还将小男孩的脸往火堆里推,小男孩受到惊吓,到处逃窜,许是惹怒了女鬼,最后竟是把小男孩朝湖中央扔了进去。” “结合种种,喜娘认为那个女鬼就是先夫人,而三岁大的男孩正是她的亲生骨肉,也就是现在的二少爷。” 朵儿说着,面色愈发黯淡,“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突然从大少爷变成了二少爷,生生母亲又对他做出这种事情,外加父亲新娶了旁人为妻,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兄长还很敌视他,不用想都知道,二少爷当时的处境有多艰难。唉!所以说,二少爷不过是表面风光,其实心里该是个苦的。” 而千痕则是再没了食欲,只觉胸口似堵了块石头,闷到不能呼吸。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世可怜,没想到原来阎司炔也有如此悲惨的遭遇。 而且还是生生父母带给他的。比起千痕受伤时,可以在心底怀念昔日亲人的疼爱,阎司炔应是只能独自舔伤吧。 …… 这一晚,千痕躺在床上,取出白昼给她的那张纸。 上面是关于王城外围所有粮仓的守卫以及粮食出处的详情。 千痕细细看着,说实话是心有旁骛的。 所以看了许久,她才发现王城外,以南一百里处的一处粮仓似是有异,不仅每月进出数量巨大,而且负责看守的人个个武功不低。 “窦南黎……”千痕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倏地想起乔冢曾说过,阎府白甲军统领的名字叫窦祁尧。 同一个姓氏,两人之间会有关联吗? 然后千痕往下看,窦南黎,家住城南,高脂巷,三宝院,每七日往返一趟,最近一次回来是六月初五。 千痕开始推算,六月初五距今,已过去两个七日,那么他下次回来应当是后日,也就是迎暑祭典的那日。 原本千痕还想着要找借口推拒阎司盛的,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于是千痕将纸收好。 毫无睡意的她,望着房顶,长长舒出口气。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对阎司炔,她到底该觉得是可怜还是可恨? 两日后,宗门 “门主,左禁主有消息传回。” 阎司炔接过字条,快速过目。 “居然有穆青都追不上的高手?” 阎司盛低喃,他略一思忖,“准备一辆马车,我要亲自去一趟城南。” “可是门主您……” 话未说完,阎司炔冷冷一瞥,“我还没那么快死。” 之后阎司炔上车,玄贞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他竟是也跟着跳了上来。 阎司炔皱眉,明显是嫌他多事。 “嘶~”玄贞故意吸了口气,拉长音调。 “门主该不会是小气到连送属下一程都不乐意吧?” 阎司炔瞥他,颇冷,“你去城南作甚。” “自然是去看花花姑娘呀~。”玄贞吊儿郎当的笑了起来。 他有着一张男女莫辨的粉面,故而一旦痞笑,很容易被人当作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为此,他和不少人干过架。 玄贞可以容忍任何玩笑话,但独独这点不行。 阎司炔是知道的,可今日不知怎得,阎司炔竟是故意朝他喉结看看。 “干嘛?”玄贞警惕道。 阎司炔稍一挑眉,“你说呢?” “……。”玄贞紧抿着唇,半晌后方才开口,“门主,您这就不厚道了,属下早有言在先,打我脸可以,但不能……不能说我是那什么的。” “什么那什么?” “就是您知道的那什么的什么!” “我知道的那什么是什么?” “您……” 阎司炔笑笑,可眼睛仍旧有意无意地停留在玄贞喉结。 见此,玄贞郁闷至极,他干脆用面具挡住脖子,同时幽怨地出声。 “不就是说小丫头去了春色满园嘛。真是小心眼,记仇。还专爱挑人痛处戳。恶鬼,坏到骨子里的恶鬼。” 玄贞说着,发现马车内气压渐低。 他慌忙闭嘴,之后干脆紧紧合上眼,假装打盹。 阎家正宅,蘭香院 阎司盛来接千痕,他一袭金纹锦缎长袍,而千痕是不变的素衣素裙。 阎司盛无奈地笑笑。 “走吧,涵语已经在大门处等我们了。” 千痕颔首,接着二人离开。 这一幕被正好出来打水的惠儿瞧见,她咬了咬下唇,犹豫几许,终是进屋,将此事告诉贺楼慧莹。 然而不同以往,贺楼慧莹听后并没什么反应。 “小姐?”惠儿不免奇怪。 贺楼慧莹抚过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有些空洞。 脑中是那日纳兰氏说过的话,贺楼慧莹心有千万个不愿,奈何娘家不给力,她只能默默承受这份不甘。 “随他们去吧。”贺楼慧莹说完,翻了个身,不再看惠儿。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更) 城南,迎暑祭典 华灯初上,一条大道满是人流,有不停吆喝的小贩,也有张灯结彩的各色商铺。 马车受阻,颠颠停停,于是千痕便借着这个由头,想要下车。 阎司盛没有反对,阎涵语更是连连点头。 她很少出来,早就想下去看看了。 之后阎司盛让车夫将马车停到别处,他们则是改为步行。 千痕惦记着高脂巷三宝院,因此她一路走一路细细观察。 “卖芋圆汤喽~,好吃解暑的芋圆汤哟~。” 一小贩大声吆喝,引起阎涵语侧目。 芋圆她是吃过的,但不知道芋圆还能煮汤。 闻着飘来的香味,阎涵语抿了抿唇。 “想吃?”阎司盛问。 不得不说对这个妹妹,阎司盛还是很贴心的。 阎涵语微微点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千痕瞧见,对阎涵语又多了层新的认知。 看来她也有天真单纯的一面,只是平日里伪装惯了,鲜少能见到。 此刻阎司盛买了两碗芋头汤,他递给阎涵语一碗,另一碗递给千痕。 “大哥哥你不吃吗?”阎涵语接过后问。 阎司盛笑着摇了下头,“甜的,大哥哥不喜欢。” “好吧。” 之后阎涵语尝了一口,虽不及预料中的好吃,但也算别有一番风味吧。 阎涵语便又吃了好几口。 不觉间,她双颊被塞得微微鼓起。 “你怎么不吃?”阎涵语问千痕。 由于嚼着芋头,她说话声有些软糯。 千痕很少真笑,若非此刻阎涵语的模样着实让她觉得有趣,千痕不会眉眼弯起。 “你喜欢的话,就把我这碗也吃了吧。” “她够了,再吃就该胖了。” 阎司盛说着,摸摸阎涵语脑袋。 三人相处看似十分融洽。 并不知房顶上,一极速跃过的人影见此,那人影停下。 “呵。”那人笑了声,再次飞速前行。 跟在那人身后,穆青已使出全力,却仍是几度跟丢。 直至那人一个纵身,消失在穆青眼前,穆青愣住。 她看看底下,有小贩、商铺、酒楼,以及一家青楼。 穆青第一个排除小贩,然后再排除围得水泄不通的商铺。 剩下酒楼和青楼。 两者皆是既有厢房又有客房,若是一间间找,闹出动静不说,还会让那人趁机逃脱。 “该死。”穆青低咒。 妩姬回到春色满园,她褪去一身夜行衣,然后舒出口气。 “那女的也不知道累,居然整整跟了老娘一天,真是麻烦。” 妩姬不禁抱怨。 不多时有人敲门。 “谁啊?”妩姬问,语气不佳。 “姐姐,我是绿儿,你好了吗?楼下有好多客人指名找你呢。” “不接不接,老娘今儿没心情!” 妩姬换好衣裙,她摇曳着团扇坐到一边。 “可是姐姐,今儿外头有祭典,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姐妹们真的忙不过来。” 绿儿说完,等了会也没等到妩姬回应。 她想了想,然后道,“我的好姐姐,你就出来帮帮姐妹们吧。哦对了~,今儿外头还来了个模样俊俏的郎君,是姐姐你喜欢的,你不如先去看看再说?” 妩姬嗜好俊男,这一点春色满园的姑娘都知道。 果然,绿儿话音方落,妩姬便打开房门。 “在哪儿,带我去瞧瞧。” 玄贞坐在大堂,他笑眯眯地喝着小酒,身边一众姑娘围绕。 “这位爷,您生得好俊俏啊~。” “就是就是,出手还阔绰~。” 玄贞笑意更浓,他放下酒杯,食指挑上一女子下颚,“是么?那你说说,爷哪儿俊俏了?” 另一边,绿儿和妩姬走到楼梯,绿儿指向玄贞,“姐姐你看,就是他。” 巧得是玄贞也正好朝她们这方看来。 视线和妩姬对上,二人皆是一愣。 玄贞心想,居然有比他更妖怪的人,而且还是女人? 妩姬心想,居然有比她更妖怪的人,而且还是男人? 然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嗤’了一声。 “这个男人太老了,我不喜欢。”妩姬转身上楼。 玄贞亦是拉过身旁一年轻姑娘,他道,“楼上的那人是老鸨么?”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入妩姬耳中。 老……老鸨???这是在说她老吗??? 于是妩姬猛地转身,她撸起袖管,直往下冲。 “你说谁是老鸨?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像老鸨了?”妩姬扯开嗓子吼道。 玄贞无辜地眨眨眼,他扯过挂在背后的半截面具,放到脸上,透过面具,打量妩姬。 玄贞先是眯起左眼,接着他又眯起右眼,如此来回数次。 他方才幽幽开口,“我左眼看像,右眼看也像啊。” “你你你!!”妩姬一口老血卡在胸腔,上不得下不得。 谁知玄贞一点不觉抱歉,反而继续火上添油。 “我我我?我怎么了我?你结巴啊?口吃啊?还是见着爷俊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啊?” 玄贞痞笑一记,“可惜啊,爷对老鸨没兴趣,你们说是不是啊?” 闻言,他身旁的姑娘竟是没一个支声。 “干嘛,你们就这么怕她?” 姑娘们纷纷低下头。 唯妩姬摇起团扇,她阴阳怪气地“呵呵”了一声,“原来是个公公,难怪长得油头粉面的。” 一句话,戳中玄贞最大痛处。 也是因此,二人结下梁子,以后无论到哪,当着谁的面,二人对对方皆是毫不客气。 “出去出去出去,老娘这儿不欢迎你!”妩姬开始赶人。 玄贞才喝了没几杯酒,他怎肯离开。 “你瞧瞧,还说自己不是老鸨。” 妩姬双手叉腰,“是不是都用不着你管!” “我不要管啊,是你缠着我,非要我管啊,我不过是喝杯酒而已,你就烦我到现在。” 妩姬不听,她推搡起玄贞。 玄贞不甘示弱,他死死坐在原地,任凭妩姬使出多大力气,他就是不起身。 二人闹出动静,引来不少客人围观,连同外头经过的路人,此刻也止不住伸长脑袋,一个个往里看。 直至千痕三人路过,妩姬和玄贞已经互拽着走到门口。 “你走!” “我就不走!” “你走不走?!” “不走不走我就不走!” 弱智一般的对话传到千痕耳朵里。 千痕先是朝妩姬看去。 又是她,千痕暗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二更) 千痕对妩姬谈不上喜欢或讨厌,总之从尾戒交还给白昼的那刻起,她和这一组的冰奴就已成了陌路人。 上回若非妩姬主动叫住她,她是不会和她打交道的。 因此千痕继续走,未有再看她。 “你你!干嘛急着走!没见到老娘在干架,需要帮忙吗??” 妩姬朝千痕喊道。 由于路上人多,阎司盛和阎涵语并未意识到这位青楼女子是在对千痕说话。 “喂,你还走!”妩姬一边撕扯着玄贞,一边继续叫嚷,“说的就是你,一身素衣,穿得像守孝似得。走路还四处乱看,啧啧啧~找人啊?!” 千痕略一蹙眉,不想被阎司盛兄妹察觉她今日出来是别有目的,因此千痕停下。 玄贞一见是她,微怔。 妩姬逮到机会,赶忙狠踹了他一脚。 而千痕看清和妩姬干架的男人,她同样一愣。 好美,是千痕对玄贞的第一感觉。 “还是你管用,这老东西就喜欢吃嫩草,一见你马上丢魂。” 妩姬说着,自来熟地勾上千痕肩膀。 见此,阎涵语悄悄凑近千痕。 她低声问,“你怎么会认识青楼女子的?而且关系还很亲昵似的。” 千痕没有回答,她用指尖提起妩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接着轻轻一甩。 “下次路上遇见,麻烦你装作不认识我。” 千痕一言落下,玄贞竟是‘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他捧腹不止,眼角生生挤出泪水。 “瞧瞧,丫头也不待见你,哈哈哈哈哈。” 玄贞的语气有明显熟稔,千痕再次朝他看去,心底生出疑惑。 她肯定从没见过此人,所以这份熟稔是打哪来的? “丫头,做得好!”玄贞笑眯眯地开口,“难怪某人肯定你不会乱来了,能这样对老鸨,八成是和我一样,被缠上了。” 虽然玄贞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又虽然妩姬出自风流场所,但两人容貌皆是称绝,且从他们刚才掐架的动作来看,两人身手都不低。 更甚者他们两人眼底还有常人没有的精光。 此刻,始终未有作声的阎司盛,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可琉璃公主身为皇室,以往又远在冰魑族,她是怎么和此等奇人异士结交的? 想到这,阎司盛对千痕又多了一分好奇和探究。 于是他绕过阎涵语,故意走到千痕身边,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殊不知这句话一出,妩姬狠狠白了他一眼,“朋友?呵呵,主子还差不多。” 其实妩姬是有不甘和讽刺的。 要她为一个小丫头卖命,她早烦透了。 而玄贞吊儿郎当地一笑,他扫了眼妩姬,“我喊她丫头,你喊她主子?那我是你什么?主子她叔啊?行啊,可以啊,来!喊一个听听。” 一个称是琉璃公主下属,另一个自居她叔叔。 阎司盛闻言,不免吃惊。 然而刚要再问,一辆马车穿过人群徐徐驶来。 玄贞见后,他朝千痕挥挥手,“丫头,叔得走了,有缘再见。” 说完,他跃上马车,由于动作太快,千痕未能看见里头还另坐了一个人。 “早就该滚了!”吐出这句,妩姬旋即回走。 一场闹剧就此告终。 马车上 阎司炔面色很暗。 玄贞滚了滚喉结,“门主,那个……这个……属下……是刚好遇见丫头……不是故意……” 换来阎司炔冰冷一瞥。 玄贞闭上嘴,颇为幽怨。 过了好半晌,阎司炔方才出声,“刚才和你动手的人是谁。” 一提这事,玄贞立刻来了火气。 “春色满园的老鸨,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脸说我老!” 说着,玄贞忽然皱眉,“不过这女人实力不差啊,连我都拗不过她。” “所以?”阎司炔出声,并无后文。 玄贞不解,“所以什么?我说门主,您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啊?” 话音方落,一道黑影跃上马车。 和玄贞一样,速度很快。 “想吓死我啊?”玄贞毫无心理准备,他忍不住抱怨,“我就说女人上了年纪,没一个好的。” “……。”穆青戴着半截面具,却仍是掩不住她此刻盯着玄贞,刀光般的眼神。 “好好好,是我错,是我错行了吧?” 穆青便收回目光。 接着她道,“明日起,你负责跟踪她,是门主的意思。” “什么??”玄贞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他蓦地转向阎司炔,“门主,您是担心我活太久了是不是?” 然而阎司炔阖眸,不再理他。 …… “你们先逛吧,我有些内急,待会再来找你们。”千痕开口。 此时喧闹的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虽然商家不少,但要找能方便的地方,还是不易的。 所以以此为由,千痕等于甩开了阎司盛兄妹。 之后她穿过人群,拐入一条巷子。 巷口挂了一块石牌‘高脂巷’,是刚才千痕在路上逛时,发现的。 她继续前行,因着天黑,高脂巷内又没什么灯光,她不敢走快,只能挨家挨户地慢慢找三宝院。 如此走了许久,有股子淡淡腐味朝千痕飘来。 她皱眉,脚步再次放慢。 已经到了巷子深处,而恰好月光又被乌云挡住,千痕几乎无法辨清周围。 直觉告诉她,这里有危险。 于是千痕指尖凝起电光,她贴靠着一侧墙壁,戒备前行。 而那股腐味则是愈来愈浓。 千痕凭借电光,能依稀看清周围似有些些迷雾。 怎么回事,明明街上是好好的,可巷子里为何会突然起雾? 千痕疑惑间,迷雾逐渐变深,连电光都开始无法照清四周。 不对劲! 意识到危险逼近,千痕停下。 “是谁在捣鬼,出来。”她厉呵。 没人回应,唯一阵与夏季显然不符的阴风徐徐吹过。 阴风钻入千痕衣襟,很冷,而且是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呵呵呵呵。” 一道诡异的笑声突然响起,于千痕耳边回旋。 从不信鬼神之说,千痕微微眯眼,“畏首畏尾,形同鼠辈。” 与此同时,千痕另一手掌心滑下暗器。 “想杀我?”像是能看见千痕的举动,那道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惜,我还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随着声音越飘越远,千痕周围迷雾也逐渐退去。 这…… 千痕哑然的立在原地。 是为对手在哪,她都没能看见。 挫败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只不过现在她没工夫继续懊恼,因为那股子腐味道,已近在她鼻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更) 千痕赶紧沿着气味走了几步,然后她再次停下。 “三宝院?” 原来刚才她已经在三宝院边上了! 未有迟疑,千痕旋即踢开大门。 令人窒息的腐味,千痕下意识用袖子捂鼻。 先是一条浑身爬满蚊蝇的死畜,进入她眼底。 千痕眸光紧了紧,她避开四处,遂往里走。 然而接下去的一幕,饶是千痕历经无数血雨,她也无法做到丝毫不动容的。 宽大的平房内,四面墙壁布满血肉。 地上是发黑发臭了的血水,内有不少残肢。 不见任何一颗完整的头颅,所有头颅都被捣得粉碎。 而且血水中,还有裂开的碗筷,歪斜的脚蹬,折了的拐杖,一块刻了‘窦’字的腰牌,甚至有疑似婴儿襁褓的被褥。 被褥染了斑驳血痕,静静躺在角落,好似不久前还包裹着某个柔软的小家伙,此一刻却成了令人作呕的垃圾。 “……。” 千痕缓缓放下袖子。 这里头有多少尸体? 千痕不知。 她只知逝者中,定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之人。 他们挣扎,恐慌,却是没能逃过这场灭顶之灾。 千痕忍不住阖眸,眉头一点点紧蹙。 待到睁眼,她已平复了心绪。 然后千痕离开。 三宝院成了这副境地,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而且毫无疑问,窦南黎已死,和他的家人一样,连尸身都被剁碎。 一路上,千痕思绪纷纷。 照刚才的场面来看,这些人应当死了有段时日了,起码不会是今天。 那么根据白昼的情报,反过来推算,他们的死应当是之前的一至三个七日,也就是六月初五、六月十二或六月十九中的某一天。 所以她是不是该去找一趟白昼,问问他六月初五,最后一次追踪窦南黎时的情况? 如此想着,千痕作出决定。 只是尾戒已交还白昼,再要找他的话,恐怕得先去趟春色满园,找妩姬了。 千痕看看天色,时辰已晚,还是明日再去吧。 宗门 阎司炔回来不久,就有门众送来卫翼书信。 阎司炔过目,面色微凛。 穆青立在一边,见状,她低声问道,“可是门主让他查的事有线索了?” 阎司炔摇头,“他说受到一股不明势力阻碍,而且对方身手奇诡,他几次差点中招。” “到底是什么人会阻碍卫翼?”穆青下意识问。 阎司炔沉吟几许,他道,“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点,伤了卫羽的正是这拨人。” 穆青仍旧就想不通,“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门主在查的事,好像与任何势力都无关吧。” “呵呵。”阎司炔笑,“恐怕他们要掩盖的,不单是此事,还有更多,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不能让我,发现的事。” “原来如此。”穆青点点头。 与此同时,阎司炔走下石床。 “门主?” “既然知道了这股不明势力,还知道他们是别有目的,那我就不能让卫翼一个人只身冒险。” 穆青一惊,连忙跟上阎司炔,“可是门主,您的身子不允许您外出奔波啊!” 阎司炔没有理会。 他走近石门,千金巨石随之缓缓上移。 不承想,狙翎竟然立在外头。 狙翎先是灌了口酒,然后摇晃着向阎司炔行礼。 见阎司炔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狙翎开始嘟囔,“不要命喽~,真的是不要命喽~。” 然后狙翎打了个酒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身子一斜,壶里的酒便洒到了阎司炔手上。 阎司炔这才停下,他朝狙翎看去,“做什么。” “哎哟,属下这就帮您擦擦!”狙翎说完抬袖,往阎司炔手上一统乱抹。 阎司炔抽回手,“我知道你不缺银子,所以麻烦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碰我。” 会这么说,实在是狙翎的衣服太烂了。 “哎哟,衣服乃身外之物,干不干净又有什么关系~。” 狙翎摇晃着贴到阎司炔身上,“倒是门主您~,嗝,一天天的往外跑,是不打算要命了吗?” 阎司炔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见此,穆青赶紧把狙翎拉开,“不得对门主无礼。” 狙翎踉踉跄跄,他推开穆青,很是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你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懂什么是无礼吗?” “你!”穆青欲要发作,但念及阎司炔在,她只得咽了这口气。 之后狙翎重新走到阎司炔面前,“门主,嗝,属下今日特地过来,其实是……是,嗝~!” 狙翎满嘴酒气,喷到阎司炔身上,狙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门主莫要见怪,属下其实……其实是想起了一件事,嗝。” “何事。”阎司炔出声,未有不耐。 因为他知道,狙翎醉归醉,但脑子从来都是清明的。 “那个什么来着,能……能治好你。” 随着狙翎一言落下,穆青眼睛瞬时发光。 “什么东西能治好门主?”她问。 狙翎不理她,只朝阎司炔道,“门主,您……您,嗝,想不想听?” “说。”阎司炔话语简短。 “那您把脑袋,嗝,脑袋凑过来。” 狙翎朝阎司炔勾勾手指,他笑,露出满嘴黑牙。 眼看阎司炔朝他靠近,穆青蓦地伸手阻拦。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得对门主无礼!” “切!”狙翎笑容敛起,“不让我对门主说,干脆拉到~!” 然后狙翎抬腿,一副要走的样子。 阎司炔便看向穆青,“好了,让他说就是。” 其实连阎司炔也弄不明白,狙翎为何老喜欢针对穆青。 此刻狙翎放下腿,他白了眼穆青,然后踮脚,笑呵呵地贴到阎司炔面前。 很是小声地说道,“属下曾有幸见过血妖族皇室,知道他们有一种神秘的治愈术,虽不能起死回生,却也能枯骨生肉,换个说法,只要找到他们,你的伤就能治好。” 阎司炔默。 狙翎则是退至原位,“嗝~,懂……懂了吗?” 阎司炔直直盯着他,半晌后方才冒出一句,“你觉得,我去哪儿找比较好?天上?地下?” 他知道千痕是血妖族,但不知道她还是皇室,毕竟无论在哪族,皇室成员都是少见。更何况血妖族皇室,还有狙翎所说的珍贵术法,倘若真有人活着,那么那个人便可称得上是独存于世的无价瑰宝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一更) 狙翎一愣,他左磨磨嘴皮,右勾勾唇角,总之模样尴尬。 待到阎司炔走后,狙翎上下跳脚,“啊喂,别走啊你!就算那法子行不通,你现在也不能到处溜达,不要命啦!” 狙翎刚才的话穆青没能听见,但这句穆青听得清楚,她皱了皱,遂挡到阎司炔跟前,穆青跪下。 “门主,还是由属下去吧!” 不及阎司炔开口,穆青快速继续。 “属下知道您担心卫翼,但属下和卫翼认识多年,也同样担心他,所以门主,为了您身体着想,这件事就放心交给属下去办吧。” “你……” “门主!!” 穆青说着开始磕头。 更甚者因她太过用力,半截面具‘咔嚓’一声碎裂,穆青额头淌出鲜红,她仍不肯停下。 阎司炔蹙了蹙眉。不禁忆起多年前,他遇见穆青时的情景。 当时的穆青约莫二十六七,师出名门,身手很是了得。 她眼高于顶,不把男人当回事。 连同阎司炔,她也未有多看一眼。 待到某日,阎司炔办完事准备离开,发现这个自诩无人能敌的女人,竟衣不蔽体地躺在草丛中,四周满地狼藉。 发生了什么事,一目了然。 必是她得罪的男人太多,联合起来对付她了。 于是阎司炔让卫翼用马车送她回去。 并非阎司炔有多心善,而是当时宗门成立不久,他需要收纳各方有能力的人士。 穆青,自然成了他的选择之一。 之后卫翼便在阎司炔的安排下,照顾了穆青几天。 穆青的骄傲和自尊被男人踩在脚底下碾碎,她怎么可能会感激同为男人的卫翼。 她恨,所以几次打伤卫翼。 穆青身手确实了得,卫翼和她过招,没一次讨得好。 更甚者差点被穆青打残。 而卫翼因忠于阎司炔,他没有过一句怨言,仍旧悉心照顾穆青。 穆青不知,在又一次打伤卫翼后,她终是觉得累了,厌了,寻思着该有个落脚点了。 于是她问卫翼,要不要娶她。 卫翼一愣,当即回绝,还到阎司炔跟前,请求换一个人照顾穆青。 再然后,穆青投奔阎司炔账下,和卫翼之间除去公事,几乎不再有交集。 此刻阎司炔收回心神,他开口,“好,那就由你去罢。” 穆青领命退下。 阎司炔望着她背影,幽幽叹息。 是缘,是孽,且看你们自行造化了。 翌日,春色满园 玄贞一脸幽怨地坐在大堂。 正值清早,没什么宾客,整个大堂冷冷清清的,唯有他一人。 玄贞喝了口酒,感觉不到滋味,他‘呸’了下,直接吐掉。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大堂。 玄贞眼前一亮,他起身上前,“丫头,真有缘啊!” 千痕淡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便径直朝楼上走去。 “诶诶诶,我说丫头,怎么不理人呢?” “你是谁。”千痕问,冷冷淡淡。 玄贞刚要开口,他想了想,“你猜猜~。” 岂料千痕别过脸,不再理他。 “丫头!”玄贞郁闷地追过去,“你怎么和某些个人一样,老喜欢摆张臭脸。” “某些个人又是谁。” 千痕问完,玄贞拍了拍自己嘴巴。 “没没没,是你叔胡说的。” 与此同时,妩姬打开房门,哈欠连连。 “谁啊,一大早的吵老娘睡觉。” 然而在看到玄贞后,妩姬蓦地转身,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玄贞亦是嫌弃地低喃了一句“老女人”。 千痕不清楚这二人为何互不待见,总之她是来找白昼的,其余事她没工夫管。 她敲了敲妩姬房门。 “滚滚滚,老娘不接受你的道歉!” 千痕看看底下大堂,已经回到原坐的玄贞。 她道,“是我,我有事找白昼。” 妩姬这才开门,她探出脑袋,朝外张望。 确定没有玄贞后,让千痕进房。 只是妩姬脸色依旧不那么好看,她懒懒躺回床上,“找他干嘛,你不是和他一刀两断了嘛,还转头就和别的男人恩恩爱爱,啧啧啧,真是个无情的丫头。” 和别的男人恩恩爱爱? 千痕没能听懂,却也未多问。 “找他自然是有事,你直管告诉我他人在哪。” 妩姬翻了个身,背对千痕。 “我哪儿知道他的事,你要找就在这等吧,兴许他过几天就会出现,又兴许他一年都不会来一趟。” 千痕蹙了蹙眉,但现在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因此不好硬来。 于是千痕略一思忖,她转而独自轻喃。 “天下第一绣,恩……” 妩姬耳朵抖了抖,她翻身坐起,“你说什么?” 千痕斜过眼看她,“天下第一绣啊。” “你也知道杜娘??” “我为何不知道?” 妩姬一下来了兴致,她追问,“那你可知杜娘在哪?还有她怎么才肯帮人做衣裳?” 千痕不答,她倒了杯茶,浅浅喝着。 “怎么不说话?” 妩姬有些急了,她干脆下床,坐到千痕对面。 她戳戳千痕,“你该不会是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吧?” 千痕笑,“急什么,我口渴。” “好好好,那你先喝着,喝完可记得要告诉我啊!” 妩姬说话之际,把脖子上的丝巾往上拉了拉。 “你睡觉也戴丝巾?”千痕下意识问。 妩姬也不忸怩,“当然啊,要保护嗓子嘛,不然怎么让客人满意。” “哦。”千痕继续喝茶。 妩姬就这样等着,迟迟不见她放下茶杯,妩姬终是生出不耐。 但刚要说什么,千痕先一步出声。 “要找杜娘不难,不过……” “不过什么?”妩姬追问。 千痕微微勾唇,“不过你得先告诉我,白昼在哪。” 话题又重新绕了回去,妩姬意识到自己上当,她放低下颚,用黑眼珠死死盯住千痕。 “怎么?”千痕一派淡然。 妩姬开口,一字一顿。 “我,都,说,了,不,知,道。” “好吧,那我也不知道杜娘在哪。” “你!”妩姬咬着牙,“我是认真的,白昼那鬼,谁知道他成日打哪混!” 千痕摊开双手,“我也是认真的。” 至此,妩姬只觉快要被逼疯。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更) 她狠抓了一把头发,“你你你,去十方街铁铺,再去百里堂左手第二条巷子,或者南边城门附近的茶馆,还有王宫边门那个脸上长痣的守卫,西五街的刘姓稳婆……” 妩姬一连说了几十个地方,都还没停下。 千痕不禁皱眉,“等等,你是说这么多地方他都有可能出没?” 妩姬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千痕,“不然呢?我口水多啊!” “……。” 千痕往后靠坐,“恩,是不少,差点喷到我。” 同时千痕在心底盘算,倘若她真把这些地方都走一遍,恐怕到天黑都走不完,而且白昼不可能停着不动,所以很有可能她找过的地方,白昼会再去,到头来等于白忙一场。 思及此,千痕只得退一步问,“之前我让白昼调查粮仓,记得你有说参与了是不是?” 妩姬不耐烦地点点头,“可不是忙坏了老娘,天天出城,差点没把我腿给跑断。” “那么王城以南,约莫一百里处的那座粮仓,可是你负责调查的?” 闻言,妩姬眼珠子向上翻,开始回想。 “那座粮仓的守卫长,名叫窦南黎。”千痕做出提醒。 然而妩姬摇头,“没印象,应该不是我去的。” “那你知不知道去调查的人是谁?” “可能是老三,也可能是老七,还有可能是白昼自己,其余人不负责这事。” 千痕继续追问,“老三和老七是谁?他们在哪?” 闻言,妩姬很是奇怪的看着千痕。 “你不认识老七也就算了,怎么连老三也不认识??你平时到底有没有在用脑子啊?” 无视妩姬的讽刺,千痕复问,“我应该老三?” “当然啊!老三是云溪楼的老板啊,你和白昼不是一直在那碰头的嘛。” 千痕一怔,未有解释云溪楼是她第一回召唤白昼,随意选的一家酒楼,而白昼也从没和她说过,其老板亦是冰奴。 之后千痕又问了关于老七的事。 妩姬告诉她,老七是个要饭的,居无定所,哪儿都有可能出没。 千痕点点头。 掌握了这些信息,千痕也不再逗留,她起身欲要离开。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杜娘在哪,就想走?” 妩姬挡住她,双手叉腰,颇有架势。 千痕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什么?!”妩姬瞪大双眼,“你居然敢耍我??” “但我可以想办法问到。”千痕说完,绕开妩姬。 “等着吧,总之不会让你失望。”是千痕临走前留给妩姬的最后一句。 之后她去了趟云溪楼。 “老板呢,麻烦叫他出来一下。” 千痕对小二道。 小二上下打量她一番,“这位客官,请问找老板有什么事吗?” “这个你不用管,且告诉他我叫琉璃,他自会出来相见。” 小二摸摸脑袋,“那您先等会。” 不多时,一中年男子从内堂走出。 他引千痕进了楼上雅间。 千痕也不啰嗦,直接问他认不认识窦南黎,以及有没有去过那座粮仓。 中年男子是云溪楼老板,也就是妩姬口中的老三,闻言,他摇头,称那座粮仓并非他负责。 “那你最近可有见过老七或白昼?知不知道他们在哪?” 为免外出白跑,千痕多嘴问了一句。 老三略一思忖,“我前两日见过老七,他说在南城门附近拾了个宝贝,打算拿去聚宝阁拍卖,你可以去聚宝阁碰碰运气,至于白老大,我没见过。” 千痕谢过老三,她再次往聚宝阁而去。 并未发现,不远处,有道视线在默默地关注着她。 …… “哟~,陆老爷,真是稀客呀~。” 秦五娘吆喝着上前。 “哪里的话,陆某前几日才来过,秦五娘该不会是记性不好吧?” 秦五娘笑,是她搪塞客人惯用的伎俩。 要知道聚宝阁每天人来人往的,她哪里能记得住这么多。 千痕在旁看见,心底有了些数目。 于是待到秦五娘欲要再去招呼别的客人时,千痕拦住她。 “五娘。”千痕开口。 秦五娘是个有眼力劲的,她一看千痕,就知道这姑娘身份不简单。 虽然素衣素裙,但气度却是非凡,甚至能把聚宝阁里的大多数贵客都给比下去。 因此秦五娘热情地拉过千痕素手,“哟~,这位小姐可是眼生,不知找五娘有何事?” 千痕也不忸怩,遂将自己来意道出。 秦五娘一听,旋即问道,“小姐可知是什么宝贝?” 千痕摇头。 “那小姐口中的老七姓甚名谁?” 千痕再次摇头。 “小姐说他是乞丐,可五娘开办聚宝楼至今,还从未见过有乞丐登门的,所以小姐是否能具体描绘一下他的长相?” 千痕还是摇头。 至此,秦五娘笑。 千痕便知道她应当是要开始搪塞了。 “这样吧五娘。”千痕先一步开口,“我知你贵人事忙,也不想多做打扰,若是你觉得方便,把账册借给我过目,你看如何?” 账册?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给别人看。 如此想着,秦五娘打算婉拒。 却是被千痕再次抢先,“作为回礼,我会让你往后要拍卖的宝贝,价格翻上一番。” 秦五娘是个生意人,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好商量。 况且有了上回贺楼家小姐的例子,秦五娘相信眼前这位容貌更佳的小姐,一定能办到。 “好好好。”秦五娘眉开眼笑。 “那小姐可要五娘替你准备一套新衣,好博客人眼球?” 千痕摆手,“不用,我不上台。” “什么??”秦五娘一惊,“那你怎么抬价?总不见得佯装成客人,故意喊价吧?不成不成,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聚宝阁的名声可就要一落千丈了,以后谁还敢来我这寻宝。” 秦五娘说完,上下打量千痕。 暗道,她该不会看走眼了吧?其实这姑娘并非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而是同行派来的奸细,为了让聚宝阁关门大吉,故意以借看账本为由,实际上是来捣乱的。 秦五娘有了怀疑,因此不再说话,连拉着千痕的手都松开了。 千痕也不见怪,她面色依旧淡淡,“你把耳朵伸过来,我教你个法子,你听了,要是觉得好就去试,要是觉得不好,那我也不勉强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更) 秦五娘犹豫几许,决定先听听看再说。 于是她把脑袋凑过去。 刚开始秦五娘没觉得什么,但听到后来,她眼睛不断放光,更甚者拍了拍腿,大叫一声,“妙哉!” “哎呀呀,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呢?!” 此刻秦五娘回味着千痕的话,再看她时,秦五娘真是越看越欢喜。 “敢问小姐高姓大名?”这么问,是秦五娘起了结交之心。 千痕略一思忖,告诉她琉璃怕是不妥,但如果告诉她千痕,显然是更加不妥。 “就叫我蘅儿吧。” 毓千蘅是千痕原本的名字,只不过随着血妖族被灭,她无法再冠用姓氏,连同名字也作了改动。 “蘅儿?”秦五娘头一回见有小姐如此谦和的,对千痕,秦五娘也就又多了分好感。 “这样吧蘅儿,我稍后就把账本取给你,另外今日所有宝贝拍卖后的成交价,我也折一成给你。” 聚宝阁的宝贝动辄千金,所以一天下来,累积的数目堪称巨大。 就是其中的一成,也抵得过普通商铺小半年的收入了。 足可见秦五娘是真的想和千痕结交。 千痕也不推拒。 自从经历过白昼的背叛,千痕愈发认识到,她需要亲手培养一批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如此一来,她就需要大笔银两。 而今日秦五娘给的银子,纯粹是她用智谋换来的,因此千痕不会觉得烫手。 “那蘅儿就先谢过五娘了。” “哪里哪里,以后和我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完,秦五娘去取账本。 同时秦五娘吩咐小厮,于门口张贴告示。 从今日起,但凡同一天内,在聚宝阁拍下两件宝贝的客人,可减免其成交价的半成。 拍下四件宝贝的客人,可减免其成交价的一成。 拍下六件宝贝的客人,可减免其成交价的一成半 以此类推,上不封顶。 其实聚宝阁一天也就拍卖十来个宝贝,所以说是说上不封顶,其实没那么夸张。 之后秦五娘还吩咐小厮,以后无论什么客人,都需要登记姓名。 若是连续一月,每日都来,到了月末,聚宝阁便会有厚礼送出。 具体是什么,静待各位贵客自行揭晓。 由于到聚宝阁来的人,就算不拍宝贝,也会买些茶水或糕点,所以这笔买卖不算亏,而且这么做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增添人气,好让价格拍得更高,至于厚礼是什么,到时还不是由秦五娘说了算。 千痕拿到账本,她谢过秦五娘。 “你去楼上随便找个空的雅间看吧,我得去忙了,有什么问题回头可以问我。” “好的。” 然后秦五娘离开,千痕则是去了雅间,她翻开账本,直接从两天前开始看起。 上有拍出的是什么宝贝,委托人的姓名,以及最终是谁拍到了宝贝。 千痕略过字画古玩等大件宝贝,她只挑小件的看。 翡翠玉戒。 千痕扫到这一条,她往旁边委托人姓名看去。 袁石峰。 没什么特别之处,千痕便继续往下翻阅。 有缠丝翠镯、珊瑚熔石玉佩、金宝鼻烟壶、白玉扳指…… 千痕目光停下。 记得阎司炔曾戴过一枚白玉扳指。 千痕想起他,胸口突然就有些闷。 他真的死了么?这个男人真的那么轻易就死了么? 想着想着,千痕不禁走神。 “一万金!!”底下大堂有人拍出高价。 吵杂声渐大,千痕思绪随之拉回。 她朝白玉扳指的委托人看去,接着一怔。 戚旗契?! 三个同声字,而且还是和七一样发音。 至此,千痕几乎已可以肯定,这位戚旗契,便是她要找的老七。 与此同时,秦五娘走进雅间,笑得花枝乱坠。 “蘅儿,你听见了没?一万金啊,哈哈哈!真真是好久没有拍出过这等高价了!” 千痕笑笑,然后把账本拿给秦五娘看。 “这个戚旗契你还有印象吗?” 秦五娘心情好,她不仅跟着念了一遍名字,还开始仔细回想。 “戚旗契……白玉扳指……” 千痕安静地在旁等着,其实内心颇有焦灼。 窦南黎一家惨遭横祸,突然出现又消失的雾中怪人,两件事摆明了都是为阻碍她调查黑影军。 所以她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在暗中作怪,否则她前行的道路将举步维艰。 “啊!想起来了!”秦五娘一拍大腿。 “这个叫戚旗契的男人,穿的挺好,但身上似有一股子怪味儿,当时我还想呢,这么个体面人,怎么不爱干净,原来是乞丐装的啊,唉!那就难怪喽~!” 闻言,千痕即刻追问,“那你可知他人在哪?” 秦五娘翻了翻账本,“他在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还没来领钱。你看账本后记,他的那枚白玉扳指,也卖了好几千金了,虽不及刚刚的万金,但在聚宝阁同样算是少见,所以这么大笔钱,他这两日定会来领。” 秦五娘说完拍拍千痕肩膀,“放心吧,五娘给你看着,只要他人一来,我就让人去通知你。” “这……”千痕似是犹豫。 “怎么?不放心五娘啊?” “不是。”千痕继而道,“这样吧五娘,若是他来了,你告诉他春色满园的妩姬找他,到时他自然会去,我也会知道。” “春……春色满园??”秦五娘不免惊讶,“原来你是那儿的姑娘啊?” 千痕失笑,未有多做解释。 这一日秦五娘大笔一挥,不等全部宝贝拍完,就给了千痕一张三千金的银票。 千痕再次谢过,然后回去阎家。 她仍是未有发现,不远处有道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并且为她刚刚在秦五娘那表现出的才智,那道视线一度变得晶亮。 阎家正宅,乾坤院 “你要找杜娘?”阎司盛问,声音中有些许讶异。 “是的,你知道她在哪吗?” 阎司盛摇头,“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他曾见过杜娘。” “谁?” 阎司盛先是笑笑,而后道,“我祖父。” 千痕当下蹙眉。 见此,阎司盛叹了口气,“罢了,我替你去问吧。” 千痕欲要谢他,却是被阎司盛用食指封住唇瓣。 “于我你不必客气。” 他擅自对千痕做出亲昵举动。 千痕刚对阎司盛生出的一点谢意,瞬时荡然无存。 而在暗中的那道视线,此刻隐隐发暗,且伴随了一股子冷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更) 太和院 此时的院落已修葺完毕,而且比之以往,更显华贵典雅。 “祖父在哪?”阎司盛招来一小厮。 “老太爷在新建的池子那边喂鱼,大少爷请随我来。” 阎司炔出事,祖父还有闲情喂鱼? 为此,阎司盛心情不免好了几分。 待他来到池塘边,看见阎茂宗不止在喂鱼,还养了只鹦鹉在边上,阎司盛便笑着道,“祖父好雅兴。” 阎茂宗瞧瞧他,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没落得好,阎司盛颇为尴尬。 他磨了磨唇后,方才继续出声。 “祖父,孙儿今日特来找您,其实是想向您打探杜娘下落。” 岂料阎茂宗白了他一眼,“干嘛?想给那臭丫头做衣裳啊?不可能,死了这条心罢!” 如此不近人情的话,阎司盛微微皱眉。 “祖父。” “说。” “孙儿不过是向您打探杜娘下落,您为何要往琉璃公主身上瞎猜?” 闻言,阎茂宗一把将鱼食统统丢进池子里,他回头瞪着阎司盛。 “你不给她做衣服,难道给那个小妾啊?哼,别当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你的那点心思我比谁都清楚!” 若是换作以前,阎司盛定会知难而退,可今日他没有。 “祖父,孙儿对您向来尊崇有加,可您呢?有把孙儿当长子嫡孙看过吗?今日就算孙儿真的是想给琉璃公主做身衣裳又怎么了,您何苦故意为难孙儿?还要用言辞奚落。” 是的,自打阎司炔亡故,阎司盛便成了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 然而阎茂宗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冷不热,甚至还时常给阎司盛脸色看。 因此阎司盛累积在心底多年的怨气,随着家中再无嫡系男丁可与他相较,隐隐有了发作之势。 “回你的乾坤院去。”阎茂宗冷冷开口。 阎司盛眉头皱得更紧,他直直盯着阎茂宗许久,最后郁忿离开。 一路上,阎司盛平复了情绪,同时想着就这么回去,他在琉璃公主面前,多少不好交代。 于是阎司盛调转方向,去了趟阎家库房。 他记得库房里,藏有祖母生前穿过,杜娘亲手绣制的万朝鸑鷟烟罗裙,而且听闻因这套衣裙太过惊艳,穿上她的祖母,曾被所有见过的人誉为天下第一绝色。 甚至连冰魑族和血妖族,都有世贵前来求见,想要一睹祖母芳容。 只是时过境迁,当时的血妖族早已覆灭,而现今的人族和冰魑族,也几乎无人再记得这位故去已久的稀世美人。 乾坤院 “这是……?” 看着阎司盛拿来的衣裙,饶是千痕也不禁感到惊讶。 “杜娘的针法我见过,但这条烟罗裙也太奢华了吧。” 阎司盛便顺势问道,“喜欢么?” 千痕看看他,“杜娘呢?我只想知道她在哪,至于这条烟罗裙你还是收起来吧。” 没想过她会有此反应,阎司盛一怔,“你不喜欢?” “不是喜欢和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帮她找到杜娘。” 阎司盛又是一怔,“那个人……很重要?” 妩姬重要么? 千痕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她道,“可以说是陌路人,会答应她,纯粹是因她帮过我的忙。” 阎司盛舒心地笑了。 他把衣裙放到边上,“你也知道我祖父的脾气,刚才我去找,他以为是要给你做衣裙,所以……” “不肯说?”千痕接过话。 “恩。” 千痕略一思忖,她继续问,“那他以前是怎么认识的杜娘,这条衣裙又是何时做的,你可清楚?” 阎司盛便开始回忆。 之后他慢慢说道,“是我祖母年轻的时候。那会我还未出生,所以也只是听说,祖父为讨祖母欢心,曾差人四处打探杜娘行踪,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可杜娘却声称得了手疾,怎么都不肯接活。于是祖父豪掷百万金,杜娘看在钱的份上,勉强应下。亦是因此,她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制成了这条万朝鸑鷟烟罗裙。” “难怪杜娘销声匿迹,恐怕是得了手疾的缘故。”千痕低喃。 “是啊。”阎司盛跟着开口,“而且时至今日,她也可能和我祖母一样已经去世。” 两人默了会。 直至千痕想到阎司盛刚才那句豪掷百万金,她隐有冷笑。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阎茂宗倒是舍得。 似是看出她心思,阎司盛淡笑着道,“别看我祖父平日里苛刻,但对祖母他是极好的。甚至为了祖母,他终身未有纳妾。要不是我父亲去得早,祖母痛失唯一爱子,伤心欲绝之余,祖母紧跟着离世,现在祖父和她,应当是琴瑟和谐的一对神仙眷侣吧。” 说完,阎司盛凝视千痕,带有深情。 “希望我和你不会变成他们那样。” 千痕不语。 原本看今日阎司盛比较正常,她还打算问问关于黑影军的事。 现在还是算了吧,她实在受不了阎司盛的目光。 因此千痕起身,“有劳你特地为我跑一趟,我还有些事,就不再打扰了。” 不承想被阎司盛拦住。 千痕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眉头忍不住蹙起。 “时辰不早,一会就该用晚膳了,留下来陪我,好么?” “……。”千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要是她真这么走了,多少有种过河拆桥的感觉。 想到她还要靠阎司盛留在阎家,不得已,千痕只好点头答应。 见此,阎司盛隐隐动情。 “公主。”他放低声音,手缓缓下移,滑至千痕后背。 然后阎司盛用力,千痕便被他带到胸前。 毕竟有过几个侍妾,在谈情这件事上,阎司盛算得上老手。 所以他娴熟地低下头,欲要覆上千痕唇瓣。 暗中那道视线,倏然变得凌厉。 不及千痕推开阎司盛,一小厮突然滚了进来。 千痕赶紧趁机会后退。 阎司盛未能一亲芳泽,此刻他看向小厮,面色尤为阴沉。 “大……大少爷……,小的……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就进来了。另外小的……小的其实是来传话的……,大门外……外头有个女的说……有急事要见琉璃公主……” “出去!”阎司盛厉呵。 小厮一听,连滚带爬地逃出去。 当然了,和他一并离开的,还有千痕。 她草草和阎司盛说了句,便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二更) 尽管千痕一再加快脚步,但当她来到门口时,妩姬仍是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样子。 “你爬过来的啊?”妩姬开口就是讽刺。 千痕蹙眉,“没瞧见这么大个宅子吗。” “宅子大怎么了,你不会飞啊?” 千痕盯着妩姬,缓缓动唇,“不会。” 妩姬扶额,好似见鬼了一般。 “就你这样的,王尊是怎么选上你的?还不如我们楼里姑娘来得本事。” 碍于还未离开阎家,千痕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少废话,是不是老七来找你了?” 妩姬点头之际,她狠咬千痕一口。 “嘶~”千痕吃痛,蓦地抽回手。 “拿开你的脏手,别乱碰老娘。” 妩姬一边说,一边抹了抹嘴唇。 “还好膏脂没被擦掉,否则老娘要你好看。” “好了,快走吧,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千痕率先抬步。 妩姬跟在她后头,仍旧嘟嘟喃喃。 “居然自说自话把老七往我那儿引,要不是看在杜娘的份上,打死我也不会帮你。” 然后走了没几步,妩姬嫌太慢,她干脆一把拽过千痕,带起她就往屋檐上跃去。 看着底下街道飞速后退,千痕不免吃惊。 “你轻功不错。”她道。 妩姬勾唇,“怎么,才发现老娘厉害?” “要知道,论轻功老娘称第一,这世上就没人敢称第二。” “……。”千痕默,暗自后悔不该夸她。 与此同时,千痕在心底盘算,她一直想学轻功,却苦无门路。 如今有个现成的摆在眼前,而且看起来确实厉害,是不是该向妩姬讨教一番? 这么想着,千痕开口,“要是给你银两,你……肯不肯教人?” “教人?”妩姬白了千痕一眼,“老娘像有那闲工夫的人吗?” “给足银两也不肯?”千痕又是一问。 “啊呸!”妩姬不屑,“谁稀罕银子了!” 对此,千痕颇为不解。 “你替刹梵莲卖命,难道不是为了钱?” 妩姬蓦地停下,脸上是千痕从未见过的郑重。 “听好了,不止老娘,但凡冰奴,都不会为钱所动。因为……”说到这,妩姬笑,似有自嘲,“我们是早就该下地狱,却始终留有一口气的人。明白了?” “什么意思?”千痕觉得她的话很奇怪。 然而不及追问,妩姬已经再次带起她,朝春色满园飞驰而去。 这一次,千痕后背紧贴着妩姬前胸。 千痕抿了抿唇,“我说,你能不能换个位置带我?” 妩姬不耐烦地瞪她,“干嘛?” “太热。” “热?” “恩。” “你是不是傻的?三伏天当然热啊!” “不是说天气,我是说你……身体太热。”千痕说的很是婉转。 妩姬听懂,她得意的笑笑,“拉倒吧,‘你的’不热呀?” “没你那么热。” “真的假的?来我摸摸~。” 说着妩姬直接伸手。 被千痕嫌弃地一把拍开。 “那么小气干嘛?大家都是女人,我摸一下怎么了?切~!” 之后待到二人从窗户跃进春色满园,千痕背后已有一层薄汗。 她下意识看了眼妩姬胸口,说不出原因,但千痕总觉得她不太对劲。 没有理千痕怪异的目光,妩姬摇曳起团扇,同时对着一堵屏风说,“出来吧老七,你‘主子’到了。” 千痕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屏风后走出。 样貌和云溪楼的老三一样,都是那种丢进人海,就很难再找出的普通脸。 “你们聊啊,我先出去忙了。” 此时华灯已经初上,不少客人光顾春色满园,这也是为什么妩姬会急着把千痕带回来的原因。 而玄贞在楼下大堂,由于被两个醉汉当成是女的,他正在干架,未有察觉妩姬出去过。 房内留下千痕和老七,千痕开口直问他认不认识窦南黎,以及城南外的那座粮仓是否他负责调查。 老七懒洋洋地往地上一坐,“是啊,而且我还记得跟踪到他家里的时候,上有老下有小,老的干咳不止,小毛崽子又哇哇乱哭,吵得我耳根子都痛。” 闻言,千痕眸光一暗。 果然,惨死的人当中有无辜婴儿。 “那你走之前,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快速平复情绪,千痕复问。 “不对劲?”老七抠抠脚,“好像没有吧。” “你仔细想想。” “仔细想过了啊,没有就是没有。” 然后老七往地上一躺,一副软骨头的样子。 千痕看见他衣服里露出半截银票,遂想起他拾到宝贝拿去聚宝阁拍卖,可刚才妩姬又说但凡冰奴眼里都不会有银子,两相结合,显然矛盾。 于是千痕略一思忖后,她开口,“你要银子做什么?” “当然是买吃买喝啊,还能干嘛。” “哦?”千痕继续问,“那枚白玉扳指拍得的银两,够你几辈子吃喝不玩,所以剩下的呢,你要怎么花?” “剩下的,呵呵。”说到这,老七合了合眼,“换成纸钱,烧了。” “你确定?” “是啊,确定。” 这么奇怪的?千痕讶异,却是未有问他烧给谁,便开始切入正题。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有人要抢你剩下的银子,你怎么办?” 老七则是不以为意的伸了个懒腰,“谁会知道一个臭要饭的身缠万贯。” “如果我说就是有人知道呢?” “谁啊?”老七坐起,颇为疑惑的看着千痕。 “要是真有人抢,大不了打呗。”是老七的回答。 “也对,就是不知你打不打得过他。”千痕故意拖长尾调。 老七愈发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千痕摸着下巴,故作高深状。 见此,老七干脆站起,他走近千痕,“说啊。” 千痕这才叹了一声,“其实你跟踪窦南黎,他早就发现了。” 老七一怔,“不可能,跟踪人,我老七从没出过岔子。” “哦?你这么肯定?” “那是当然啊。”然后老七想到什么,他眸光微不可察的闪了闪。 这一细节未有逃过千痕双眼,所以她继续道,“总之窦南黎不止发现你跟踪他,还反过来让人跟踪你,南城门的那枚白玉扳指,就是他故意让人留下的,上面还抹了方便追踪你的萤石粉。” “这……”老七开始迟疑。 “现在他已掌握你的一切行踪,而那枚白玉扳指被聚宝阁卖了出去,他不好去买主那取回,就只能来抢你银票了。” 这回千痕的语速很快。 老七听后,他想也没想的就说了一句,“抢个屁,人都死了还抢。”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更) 然后,发现千痕盯着他看,老七猛拍了下额头。 而千痕好整以暇的坐到桌边,她倒了杯茶,“说吧,你怎么会知道他已经死了,还有当日你跟踪他到底发生过什么,又为何要瞒我。” 老七郁闷的努努嘴,“居然算计我。” “恩?”千痕喝茶的同时,斜眼扫了他一下。 明明是个小丫头,但老七愣是感觉到她眸光里有股子凉意,且瘆得他发慌。 “好好,我说我说。”老七再次坐到地上,他开始缓缓叙述。 “我在粮仓守了他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家省亲,我心情畅快啊,想着终于能完成任务了。岂料这家伙七拐八绕,就是不走正道。我心底纳闷,暗道莫不是被他发现我在跟踪。 于是我愈发当心,每每都等到他拐弯,彻底不见了人影,我才跟上去。也是因此,我……跟丢了他约莫小半个时辰。” 千痕放下茶杯,“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老七幽怨地看了眼千痕,“这么丢人的事哦能说嘛,况且也就一小会,我估摸着他干不出什么事儿来。” “后来呢?”千痕不想再听。 “后来他就径直回去王城,但走地很快,头也不回一下。按理说刚才他要是发现我跟踪,故意躲起来,那他重新出来后就不该埋头前行。所以事后我回想,觉得他在躲的人应该不是我,而他真正在躲的人,可能已经被他甩开。” “恩。”千痕指尖轻敲着桌面,看起来像在沉思。 见此,老七跟着她沉默。 岂料千痕又是一道冷眸扫来,“怎么不说了?你好像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他死了的。” “……。” 这事老七是真不想说,原打算蒙混过关,谁知千痕一边在想事情,一边还能抓住他不放,为此老七不免垂头丧气起来。 “我……”老七磨着嘴皮子,接着竟是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都怪我糊涂。那晚之后,我去找白老大交差。走到半道,突然闻到一股子酒香,是个老妇在卖新制的米酒,我酒瘾犯了,便向她买了一壶。谁知喝着喝着竟是觉得有些眼花。 一壶米酒罢了,我老七不至为这点酒生醉,因此我当下起了戒心。可惜为时已晚,酒里头不知下了什么药,厉害的很,我很快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关在一沉木箱子里。我赶忙想法子解开绳子逃出来。 箱子在河边,附近一个人也没有,而我身上写有窦南黎详情的那张纸不见了。我觉得事情蹊跷,于是赶忙去了趟三宝院,瞧见里头的人都好好的,我才去找白老大。” 千痕打断,她问,“那天是几月几日?” 老七略一回忆,“好像是六月初十,对就是六月初十,因为那日恰好是窦南黎第二次回来的日子。我看见他了。” 闻言,千痕默默记下。 之后老七继续,“那张丢了的纸是我写,所以我并不担心,旋即重写了一张拿去交差。 就这样到了前几天,我正和一群乞丐兄弟炫耀拾到了个扳指,突然听到有路人说高脂巷里头有股子怪味,闹得现在都没人往里借道穿堂了。想着窦南黎家在那,我又刚好闲来无事,就决定再去看看。 谁知道这一看,发现人都死完了,连狗都跟着嗝屁。” 此时和老七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千痕手中茶杯。 她放到桌上,用的力道有些大。 老七心头一紧。 “玩忽职守,加上知情不报。”千痕冷冷发声,“说,作为冰奴,该受到何种惩罚?” “这……这……”老七挠挠脸又挠挠头。 “你自去向白昼说明吧。” 然后千痕直接起身离开。 压根没理会老七在房里捶胸顿足。 在经过大堂时,被玄贞一眼瞧见。 玄贞把两个醉汉踩在脚底下,他拍拍手,朝千痕喊道,“丫头!有缘啊!!” 千痕不理,反而加快脚步。 玄贞刚挂起的笑意瞬间僵住。 “丢人啊丢人,啧啧啧,我都替你害臊~!” 是妩姬在旁冷嘲热讽。 接着,两人开始掐架。 另一边,千痕踏出春色满园后,终是隐隐感觉到身后似是有人跟踪。 然而她几次回头,除了一般百姓再无其他特别之人。 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多心? 千痕又走了一段路,那个感觉依旧存在。 因此和上回一样,千痕干脆走进一家店铺。 她假装和老板询价,实则问其后门方向。 谁知这家店竟然没有后门,唯楼上有个隔间,是平时老板休息用的。 不过隔间设了暗窗,可以查看店内人员进出情况。 千痕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于是她从梯子爬上去。 隔间很小也很暗,且连身子都站不直。 除了地上铺有一条床褥,剩下的就只有角落里的暗窗。 千痕猫着身子挪过去,她趴到床褥上,通过暗窗观察底下情况。 才看了一会,她忽然觉得后背一重,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 不及回头去看,她后背穴道被人点中。 “谁。”千痕开口。 那人没有回答。 “鼠辈,居然事先藏起来暗算我。” 那人还是没有理会。 此刻千痕后背重量逐渐加大,直至她感觉到那人坚实的胸膛。 “走开!”千痕恼了。 “姑娘?你说什么?”底下老板听见。 千痕欲要求助,被那人蓦地捂住嘴。 由于外头有烛火照着,隔间又暗,老板并不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更甚者因有客人过来询价,老板不再追问。 见此,千痕愈发恼怒,奈何她不能动弹,只能任由那人为所欲为。 那人温软的唇瓣划过她发丝,最后移到她耳畔。 “唔!”千痕从喉咙里发出呜咽。 那人唇瓣开始张合,像是在无声说着什么,并且因距离极近,还有一下没一下地碰到千痕耳廓。 千痕可以肯定那人是个男的,所以无论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能接受如此亲昵的举动。 突然间,她想起妩姬今日的反应,于是朝那人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触怒了那人,他微一用力,掰过千痕的脸。 千痕还以为能看清对方,不承想被那人另一只手倏地盖住眼睛。 可恶!千痕在心底咒骂。 与此同时,唇上传来温度,她瞳孔骤然紧缩。 不要! 千痕在心底嘶吼,可惜没用。 那人仗着千痕不能动,便擅自惩罚她。 待到那人的唇好不容易离开千痕,他又把千痕的掌心放到他唇上。 那人唇瓣张合,温热的气息划过千痕掌心,而柔软的唇则是在千痕掌心掀起涟漪。 至此,千痕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 可没一会,她又觉得不对。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更) 幽暗狭小的隔间内,千痕被人压在身下,就在她恨不能将那人碎尸万段之际,忽然间,她察觉到不对。 那人的唇瓣在千痕掌心无声张合。 好像是在说,是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而且来来回回,不断重复。 千痕眉头轻蹙,某个念头在她脑中一点点腾起。 阎司炔? 会是阎司炔吗? 其实他没死,只是藏起来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千痕疑问重重。 然而很快,她又重新变得恼怒起来。 就算真是阎司炔,就算他还活着,那他也不可以在这种地方,对她做出这种事情啊! 太无耻了好吗! 千痕在一厢思忖。 岂料那人唇瓣再次张合,竟是像看透了千痕心事般,无声说了句,我还可以更无耻的。 ‘轰-’地一下,千痕脑袋炸裂。 阎司炔,肯定是阎司炔!!! 这个世上除了他,绝不会有第二人能如此善查人心!还如此的奸险无耻! 然后千痕就感觉到那人唇瓣开始勾勒。 笑?!他居然有脸笑?! 千痕真是要疯了。 她到底是有多浑,才会相信这个男人真的已死!还浑到一度为他心头发闷! 与此同时,那人放下千痕的手,而他自己的手也离开了千痕眼睛。 千痕蓦地睁开眼。 却是……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隔空一道内息传来,千痕穴道被解。 “阎司炔!”她低咒,十指握拳,紧到骨节泛白。 宗门 阎司炔刚回来,狙翎便摇晃着拦住他去路。 “嗝~。”狙翎打着酒嗝,“门主,都……都叫您别出去了,怎么不听啊?” 阎司炔淡扫他一眼,“多事。” 然后阎司炔越过他。 狙翎胡乱灌了口酒,遂摇头叹气。 “真真是浪费我的药啊,那么罕见的药材!可知非金银能买到的啊~。” 话虽如此,但当狙翎回头,看向阎司炔背影时,他的目光里却是有着浓浓惋惜。 同日半夜 阎司炔正在调息,玄贞鼻青脸肿的冲进石室。 “门主!属下不干了!那老娘们太狠,属下……属下实在斗不过她!” 说完,玄贞气呼呼地往墙上一靠。 “是么?”阎司炔开口,声线淡淡。 “是啊是啊!”玄贞话说的太快,不慎牵扯到嘴角伤口,他“嘶”了一下。 “门主您自己看,我的脸都成什么样了。” 阎司炔余光本就落在他身上,闻言,阎司炔斜过眉,“行罢,既然是这样,那么从明日起,你便回去训练场从头练起。” “什……什么??”玄贞眼角抽筋。 “听不懂?”阎司炔复问。 玄贞怎么可能听不懂,而是训练场太苦太累太没乐子,玄贞哪里受得了。 所以玄贞瞬时颓败起来。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回去春色满园。” 然后玄贞想到什么,他眼底划过一抹奸笑。 “门主,属下这两天可是天天都有瞧见那个小丫头。” 阎司炔不语。 玄贞便继续道,“您别说啊,小丫头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 说完发现阎司炔还是没有反应,玄贞眼底那抹奸笑更甚。 “门主?难不成您对那小丫头已经没兴趣了?” “可是不对啊,要是没兴趣的话,为何上回您一听到她,二话不说,就先欺负属下……” 玄贞故意嘟嘟囔囔。 接着他还故意提了提嗓门。 “属下知道了,您是怕属下见到她,一个‘不小心’把您装死的事透露出去,所以您才不搭理属下的,是不是?” 这回轮到阎司炔唇角微勾。 玄贞一怔,以他对阎司炔的了解,可以肯定阎司炔这是要算计他了! 因此玄贞赶忙后退,做出防卫状。 “门主,您您您……有话好说。” 阎司炔则是伸出手指,他朝玄贞勾勾。 头一回见阎司炔做出此等举动,玄贞呆愣之际,下意识朝他走过去。 “说吧,‘不小心’也好,有意也罢,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阎司炔的声音很低,还带了些许魅惑。 玄贞滚了滚喉结。 什么意思? 难不成……门主已经把自己未死一事透露给小丫头了? 所以他也别想用这一点,再作弄门主了? 可门主是怎么猜到他会起这个心思的? 难道是从门主回来的第一日起,他在门主面前提过一句,‘装死,这样做真的好吗?就不怕将来某些人知道了,再不理你?’ 门主就已经预计到了……今日? 思及此,玄贞眸子一点点移动,直至落定在阎司炔俊美无俦的脸上。 “门主,您……您真的是人吗?” 长成这样也就算了,还总是像神一样,在无形中操控着一切。 翌日,阎家正宅,蘭香院 自从昨晚回来,千痕就从脑中把阎司炔这个人彻底划除。 她开始全心调查窦南黎之死。 至于培养自己人,千痕现在还没可用的帮手,她暂时急不来。 此刻千痕用过早膳,她招来朵儿。 “窦祁尧你认不认识?”千痕问。 朵儿点点头,“是白甲军统领,常驻府上的。” “那我要怎么找他?”千痕又问。 “这样吧公主,奴婢替您去找,您在房里等着便是。” 约莫两个时辰后,朵儿回来,她身后跟着个中年男子,男子一身白甲,身形威武而健硕。 千痕打量他一番,“你就是窦祁尧?” “回公主的话,正是卑职。” 千痕便继续问,“你家中可有兄弟?” “上有一兄长,下有一幼弟。” “都多少岁数了?” “兄长比卑职年长三岁,现今四十五,幼弟年轻,才刚满二十。” 千痕点点头,她跳过幼弟,直接问窦祁尧兄长的事情。 在听到窦南黎三个字后,千痕眸底快速划过一抹光华。 她不过是随便猜猜,没想到还真的是窦祁尧的兄长。 “你们多久没见?” 想着在提及窦南黎时,窦祁尧面上无悲无喜,千痕估摸他们应当不常见,所以才会不知其死讯。 “回公主,半年未见。” “半年。”千痕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你们兄弟感情如何?” “尚可,只是各有忙碌,才不常见。” 窦祁尧边说,边暗自思忖,冰魑族公主为何会如此关心他的家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二更) 千痕有所觉察,于是她补了句,“不错,看来你们父母教导有方,兄弟俩都能一心忙于公务,白甲军由你统领,我住在阎家,也就安心了。” 闻言,窦祁尧刚才的疑虑尽消。 他抱拳,“多谢公主夸赞,不过卑职的兄长并非公主以为的那么好,他曾经嗜赌,说实话卑职到现在还是担忧的。” 原来窦南黎以前还是个赌徒? 千痕不免感到讶异。 “他是怎么会赌上的?”千痕状似随意的问道。 窦祁尧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怕是公主没兴趣听。” 千痕摆摆手,“不妨事的,说吧。” 于是窦祁尧开始了一段冗长的叙述。 “兄长幼时曾得过一场大病,好不容易救过来了,母亲便开始偏疼他。久而久之兄长养成了不少坏毛病,还时常和邻里间的痞子们一块鬼混。有一回兄长被痞子们哄去了赌坊,兄长连赢几把,尝到甜头,自此对赌钱,兄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幸好后来娶了个好女人,对兄长不离不弃,兄长终是被她感动,这才开始戒赌,人也跟着上进起来。 不过常言道,赌性难戒,所以卑职每每去看望兄长,都会单独问一下嫂子,兄长近况。” 千痕表示赞同,然后请窦祁尧坐下。 “看来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千痕说着给窦祁尧倒了杯茶。 窦祁尧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喜忸怩,因此他大口饮尽,同时对这位冰魑族公主他不再感到生分。 “是啊,上回卑职见兄长,嫂子还说兄长近来总是心事重重,可无论怎么问,兄长都说无事。于是卑职亲自去问,没想到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 说到这,窦祁尧叹气,“但愿他别是又赌上了才好。” “哦?”千痕顺势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以前常去哪个赌坊?事后可有派人去瞧过?” 说不上原因,但千痕的直觉告诉她,窦南黎的死和他嗜赌有关,而且背后应该有只庞大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好像是叫同来赌坊,因时隔多年,卑职有些记不清了,至于派人,卑职近来公务繁忙,还真抽不出人手,去查兄长的事。” 之后二人又谈了会话,千痕突然想到学轻功的事情,她再次给窦祁尧倒了杯茶。 “窦统领会不会轻功?” 窦祁尧朗笑,“那是自然,而且卑职的手下,个个都会,就是有精与不精之分罢了。” 千痕眼睛一亮,“那窦统领可否教我一二?” 窦祁尧却是奇怪的看向千痕,“公主要学轻功?” 千痕一脸正色的点点头。 “公主为何不去请教大少爷?” 从没见阎司盛飞檐走壁,因此千痕下意识反问,“他轻功很好?” 窦祁尧挠挠鼻子,“也说不上特别好,但肯定比卑职要强上些许。” “而且……”窦祁尧有些尴尬,“公主毕竟是大少爷的未婚妻室,倘若真的跟着卑职学习,传到大少爷耳朵里,卑职怕不好交代。” 他的话在理,千痕也不再执意,只不过她并不打算去向阎司盛讨教。 这一日,待到窦祁尧离开,千痕外出,去找他口中的同来赌坊。 但问了不少路人,竟没一人听过城里有这家赌坊的。 千痕犹疑之际,想起窦祁尧说时隔多年,他有些记不清了。 难道赌坊改名字了?还是说窦祁尧真的把名字给记错了? 千痕如是思量着,脚步不禁放慢。 突然间,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千痕抬眸看去。 白昼? 前几日找不到他,没想到现在不找了,反而在路上巧遇此人。 和以前一样,白昼面上没什么表情。 “老七已经受罚。”他开口。 千痕“哦”了一声,然后打算绕开他。 不承想被白昼拦住。 “有事?”千痕问。 白昼点点头,接着他看向别处。 “听妩姬说你想学轻功。” 千痕微微蹙眉,她有和妩姬说过吗?好像没有吧,只说了若是给她足够的银两,她肯不肯教人罢了。 然,千痕没有多问,她看看眼前似是有些别扭的白昼。 “所以你今日是特地来找我的?” 白昼目光仍是停留在别处,“恩。” “你要教我?” 闻言,白昼磨了磨唇,方才应是。 对于白昼的主动,千痕不打算推拒。 一来阎司炔没被他害死,二来她现在确实需要轻功傍身,否则每次都靠走的,实在太费时间。 “好,什么时候开始?”千痕直接问。 “随时可以。” “随时?”千痕斜过眸,“你很闲?” 白昼抱拳轻咳一声。 “还好。” 见此,千痕也不再多言。 “明天吧,我现在有点事。” 此刻,白昼终是移回目光,朝她看去,“什么事?” 想着此人常年混迹王城各处,千痕干脆问他听没听过同来赌坊。 白昼似有愣怔。 “怎么?连你都没听过吗?” 白昼摇头,“你去那做什么。” 显然他听过还知道同来赌坊在哪,只是不明白千痕一个姑娘家为何要去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 于是千痕便将窦祁尧的话,以及她的推测告诉白昼。 白昼听后,旋即转身。 “走吧,我带你去。” 千痕默默跟在他身后。 然而走没几步,白昼突然停下。 他侧首看了眼千痕,“我用轻功带你过去。”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千痕对他从没一丝好感,因此千痕一口拒绝。 奇怪的是,白昼不走,他余光仍旧落在千痕身上,里头有些许千痕看不懂的东西。 像是不甘,又像是……嫉妒? 千痕很是难解,她拒绝白昼乃情理之中,相信白昼也能明白,可他怎么会有嫉妒? 待到白昼再次抬步,他速度比之方才要快上许多。 千痕虽然能跟上,但多少有些勉强和吃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白昼在一处暗楼门口停下,“到了。” 千痕左右看看,附近没什么人,若说暗楼里是赌坊,那也太安静了些。 “你确定?” 白昼不答,他抬步入内。 白昼前后变化明显,说实话千痕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能猜到白昼为什么会有嫉妒吗? 哈哈 emmmm我相信宝贝儿们都是慧眼如炬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三更) 千痕跟着白昼走进暗楼。 白昼在一堵墙前面停下,他先是敲了三下墙壁,然后又敲了五下。 不一会墙面缓缓移动,一方别样天地随之外露。 “来来来,买定离手。” 不同的长桌,不同的赌法,但赶羊人吆喝的词都是一致的。 白昼带千痕绕了一圈,期间有赶羊人看到千痕,眼底浮起**之色。 然后下一刻看到白昼,赶羊人又不情不愿的收回目光。 “他们认识你?”千痕问。 白昼点点头,没有接话。 直至有个大腹便便的赌客,拦住二人去路。 “哟~,这是哪儿来的漂亮姑娘呀?”赌客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千痕。 岂料话音方落,就被白昼一掌劈至颈间,赌客来不及惊叫,便软软倒地。 赶羊人也不啰嗦,直接将这人拖了出去。 见此,千痕不免疑惑。 “他们不止认识你,还很怕你?” 白昼淡淡开口,“算不上怕。” “那你打晕了客人,他们怎么不来找你麻烦?” 白昼扫视,最后看向角落里的一瘦小老头。 “他是同来赌坊的老板,和我有往来。” 千痕了然,同时在心底暗道,白昼不愧是一组冰奴的首领,这般隐秘的地方,他都有所触及。 然后千痕问,“我可以和他聊几句吗?” 白昼没有回答,只带着千痕走过去。 瘦老头刚还在打瞌睡,此刻被白昼叫醒,他悻悻然抹了把嘴角,“啥事?” “一个朋友,有话问你。” 说完,白昼让开,引上千痕。 瘦老头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当下变得殷勤起来。 “姑娘尽管问,我艾老发呀,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艾老发说完,察觉到白昼锋利的眸光,他下意识缩起脖子。 而千痕则是快速道明来意。 碍于白昼,艾老发规规矩矩地听着,他忽而皱眉忽而沉思。 “你说窦南黎?” 千痕点头,“你对他可有印象?” “不清楚,但我记得有个叫窦什么尧的,很久以前来砸过我店子。” 千痕顺势问道,“窦祁尧?” 艾老发一听,连忙附和,“对对,就是他!” 艾老发满脸怨气,千痕也就能猜到当时场面有多惨烈。 “窦南黎便是窦祁尧兄长了,以前常来你这赌钱。” “哦~。”艾老发拖长尾音,“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不过你问他做什么?”艾老发很是奇怪,“要知道他可是个欠钱不还的狗东西。” 艾老发的嗓门很大,因此不远处一赶羊人听见,他插了句嘴。 “是啊是啊,上个月老板你不在,他又来赌过啦,还输了不少。” 闻言,不及千痕开口,白昼便先一步把赶羊人领了过来。 “他输了多少?”白昼问。 赶羊人“呵”了一声,“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这个数。” 他用手比了个五。 “五千金?” 赶羊人摇头,“远不止。” 千痕和白昼对视,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讶异。 赶羊人也不再卖关子,“告诉你们吧,五十万金!” 什么? 虽然已有心里准备,但千痕还是怔了下。 “怎么会这么多?你们这儿赌注很大?” 赶羊人摇头,“是他疯了,明明手气很背,明明一把都没赢过,但他仍是挑最大的下注,最后还找我们借,要知道我们的规矩。” 说到这赶羊人停下,他看看白昼,“喏,他应该清楚。总之就相当于滚雪球呗。” “不过也得他输的够多,才能累积到五十万金。”赶羊人复又添上一句。 明显的疑点,千痕记下。 之后千痕简单道谢,便和白昼一起离开。 “窦南黎不对。” 刚踏出暗楼,白昼旋即开口。 这点千痕自然知道,因此没有作声。 “他不是在赌钱。” 白昼第二句话落,千痕不禁疑惑地朝他看去,“什么意思?” 从没涉及过赌场,千痕不懂其中门道。 岂料,白昼再次说出的话,让千痕狠吃一惊。 “他是在,赌命。” “赌命??” “恩。” 接着白昼给出解释。 “道上有种说法,一个人知道自己快要遭遇不测,可以去赌场放手一搏,若赢则有活路,若输则必死无疑,若是大输,那便意味着他会死得极其痛苦。” 千痕略一思忖,“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白昼点头,“没错。” “那他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连窦祁尧都瞒着。” “莫非……”千痕微微停顿,“他知道对手强大到连窦祁尧和其麾下的白甲军都无法匹敌?” 二人沉默。 直至千痕狭眸,“我倒是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谁?” “我不知道,那人藏在迷雾中,来去无影。” “迷雾?”白昼疑惑出声。 千痕却是不再接话。 她转口道,“今日有劳你相帮。我还打算去城南外的粮仓看看,所以先走一步。” 白昼始终不明白千痕为何要调查粮仓,更甚者在窦南黎出事后,她还要一再追查。 但白昼清楚一点,那就是此事很不简单。 “等等。”白昼叫停。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陪你。” 说完发现千痕看着她似有探究。 白昼又道,“虽然你已把尾戒交还于我,但你仍是王尊的人。” 换言之,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不让刹梵莲的人出事。 “哦?”千痕明显不大相信。 见此,白昼突然就有了些恼怒。 他开口,声音转冷,“走还是不走,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然后白昼抬步,根本不管千痕是否有跟上。 留在原地,说实话千痕有些懵。 这个人怎么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莫名其妙。 若非碍于出南城门的路只有一条,千痕是肯定不会和白昼走同一个方向的。 春色满园 因面上挂彩,玄贞从宗门回来后,就一直戴着半截面具。 他斜靠在门口,万般无趣地看着路人往来。 不多时,瞧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玄贞立刻来了精神。 但当他刚要过去,就见那抹身影前方,还有另一个略显高大的身影,且时不时侧过头,用余光看,后面的人有没有跟上。 玄贞眨眨眼,“没想到小丫头认识的人还挺多啊。” 玄贞便一摇一摆地朝他们走去。 他撞了一下白昼,当然了,他是故意的。 而且玄贞并未记起这个男人,正是当日在醉心湖暗杀阎司炔的冰奴。 由于太过关注千痕,玄贞当时就扫了那冰奴一眼,便收回目光。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更) 白昼面无表情的扫了玄贞一眼,遂继续前行。 “切~无聊。”玄贞滋事未果,吐了句怨话。 接着他走近千痕。 岂料千痕像没看见他似的,绕过他就走。 “啊喂!”玄贞再忍不住,“我说丫头,别是叔戴了面具,你就认不得了吧?” 千痕仍是不予理会。 不得已,玄贞只好用手挡住千痕。 “丫头,你知不知道叔的心其实很脆弱,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摧残,否则叔可是会伤心的。” 千痕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那就伤心吧,我帮不了你。” “什么?”玄贞郁闷不已,“丫头你……” 不及说完,他就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凌厉的杀气。 玄贞回头,对上白昼冰冷的眸子。 “干嘛?”玄贞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他当下摆出架势,“见不得我和丫头热络啊?那就来啊,干一架,正好我闲得慌。” 白昼眯眼,他抬手,下一刻被千痕制止。 “走,不用理这个人,浪费时间。” 仅仅一句,白昼旋即收手。 他护在千痕身后,二人离开。 春色满园二楼,妩姬在窗后瞧见这一幕,她“啧啧”了半天。 “还说对她没兴趣?这不连那老瞎子都看出来了,啧啧啧~。” 的确,玄贞目送二人离开,他面色逐渐转沉。 而且不止是因为白昼对千痕所表现出的鲜明维护,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刚才白昼眯眼的瞬间,玄贞记起了这个少年。 正是醉心湖那晚,玄贞隐在暗中,他看见袭击阎司炔的冰奴。 一直以来,阎司炔都知道刹梵莲有安插一批名为冰奴的死侍,在人族伺机而动。 他也发现了千痕作为冰魑族公主,刹梵莲有将一枚可与冰奴互通的尾戒交给她。 于是就有了阎司炔故意透露行踪,假死的那幕。 而且从当晚的情况来看,玄贞和阎司炔一样,认定千痕这个名义上的冰魑族公主,在这件事当中,是无辜的。 尽管她曾经是重伤过阎司炔,但她已经心软,她不知道冰奴会反过来跟着她,还越过她擅自暗杀阎司炔。 玄贞甚至因觉得利用了一个小丫头,心存愧疚,他开始一再舔着脸,和小丫头套近乎。 可是刚才,玄贞发现,千痕和那名冰奴的关系很好,并非那晚他看到的存有争执。 这使得玄贞不得不生出怀疑,小丫头的一切不过是伪装,其实她早已和冰奴一样,沦为刹梵莲爪牙。 至于那晚,她和冰奴是联手的,她会闹腾,纯粹是和婊立牌坊一个道理,眼见阎司炔倒下,她突然就觉得该伤心一下,表示一下。 如是想着,玄贞决定即刻回一趟宗门,他要把这件事告诉阎司炔。 他不能让阎司炔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鼓掌。 …… “门主。”鲜少的,玄贞语态严肃。 阎司炔看着他,“出了何事?” 玄贞便将他看见的,以及他的推测一五一十道出。 岂料阎司炔听完直接阖眸,“退下吧。” 玄贞欲要再说什么,可阎司炔不看他,他说再多也没用啊! 无奈之余,玄贞只得重新回去春色满园。 殊不知他走后,阎司炔缓缓睁眼,眸底是唯有对她,才会有的那抹温和。 傻丫头。 阎司炔无声低喃。 毋庸置疑,他是信她的。 所以无论玄贞说的再绘声绘色,再有理有据,阎司炔都不想听。 哪怕是偏信则盲,阎司炔也无所谓,反正他有的是把握,能掌控全局。 人族王城外,以南一百里处,某粮仓。 千痕和白昼从大道徐徐走过,他们看起来和普通路人无二,实则正紧盯不远处,那座粮仓的动向。 “负责把守的人很多。”千痕低声道。 “你去前面等着,我潜过去看看。” 白昼说完要走。 被千痕拦住。 “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太危险。” 白昼看了眼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道,“不用担心,老七能办到的事,我也可以。” 他的声音有些低缓,和平时的淡漠不太一样。 事关重要,千痕没工夫细究他前后变化的原因。 此刻千痕略一思忖,她开口,“这样,你我佯装成兄妹,然后我们一起过去,你就说我有心绞痛的老毛病,突然病发又没带药,问他们有没有可供歇息的房间,让我躺半个时辰,心绞痛自然会缓解。” 白昼快速点头。 然后二人朝粮仓走去。 千痕捂住胸口,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痛苦。 不承想白昼的手突然揽过她肩膀。 “当心。”发现千痕欲要推开,白昼便装作她差点跌倒的样子,如此说了一句。 同时,白昼朝粮仓那方的守卫扫去,千痕顺着他视线,能清楚看见几名守卫已经在防备他们的靠近了。 不得已,千痕选择按捺。 “你们两个停下!”一守卫厉呵。 出乎千痕意料,向来没有表情的白昼,此刻竟是面露胆怯,他一个劲的朝守卫哈腰。 “这位大哥,我家妹子心绞痛的老毛病犯了,求您行行好,舍一间房给我家妹子躺会吧。不然她……她怕会撑不下去啊。” 白昼说着,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见此,千痕眉心不禁跳动。 守卫看看千痕,然后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去去,这里没有房间,要休息随便找块空地躺着!” “这……这哪儿行啊!”白昼继续装哭,“我家妹子自幼体弱多病,大夫说她连个风寒都不能感染,所以要她躺地上,岂不是等于要她送命吗……” 白昼说着,他干脆一屁股赖到地上,“要是妹子死了,我也不活了,不活了啊!干脆就和她一起在这里,当对孤魂野鬼算了。” 守卫被他吵得头疼。 于是他招来另一名守卫,“你去问问里头,可不可以。” 不多时,那名守卫走回,“里头也说吵死了,让你干脆给他们一间房休息,免得真死在这,还要我们帮忙收尸。” 就这样,千痕和白昼顺利进入粮仓内部。 还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方便他们对话和探查。 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所以他们要尽快。 “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白昼说完,用轻功隐到房梁上,遂猫着身子,一点点挪出去。 千痕不会,只好听他的话在房里等着。 第一百四十章 (二更) 之后千痕在房里绕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她便开始透过门板细缝,观察外面情况。 粮仓内部很大,粮食也堆得山坡一般高。 和外面一样,里面的守卫也不少。 千痕一一看过每个守卫的容貌和打扮,没有什么发现。 突然间,她视线一糊。 千痕赶忙后退。 是迷雾!和那晚三宝院外头的一样! 迷雾透过门缝逐渐淌入房内。 一点一点,伴随一股子如同来自地府的阴气,十分瘆人。 “出来。”千痕压低嗓音,是不想惊动外面的守卫。 没人回应,唯迷雾继续弥漫。 直至漫过千痕小腿,她紧盯迷雾,掌心暗器滑落。 “我说过,你还杀不了我。” 诡异声音响起,千痕蓦地环顾四周,却是惊讶的发现,她无法辨出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怎么可能…… “走吧,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不听,要是还想继续调查黑影军的事,到时我就不会再客气了,呵呵呵呵呵。” 随着那诡异的声音发出怪笑,迷雾开始一点点退散。 “你到底是谁?” 出于不甘,千痕追问。 然而和刚才一样,那人没有回答。 该死! 千痕握住暗器的手微微用力,她居然又一次没见到敌人就让敌人给跑了,更甚者经过两次接触,她半点关于敌人的信息都猜不出。 待到白昼回来,千痕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了,她没有提黑影军。 白昼瞳孔一缩,“你没事吧?” 千痕摇头,“就是有点冷,别的没什么。” 白昼这才恢复平静。 接着他道,“我四处看过了,这座粮仓共设三层,正门一扇,楼上也有两三间房,都是用来休息和换班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后白昼盯住千痕。 “所以你究竟为何要调查此处?” 这个问题千痕是不会回答的。 她转而道,“有没有运粮出入的登记账册?” 虽有疑心,但白昼收回目光,“未有看到。” “不会的,账册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不知道放在哪儿。” 千痕想了想,她问,“地下室你有没有去看过?” 闻言,白昼微怔。 千痕就肯定他没有去过,而且他并未发现这座粮仓其实是建有地下室的。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地下房间?”白昼问。 千痕便将刚才她透过门板细缝,看见的木柱与墙体结构,简单道出。 “二者非直接接触,当中留有半寸空隙,且柱底,对应墙面位置留有小洞,这两种做法都是用来通气的。但你应该知道,普通粮仓为防鼠患,很少会用这种方式通气,除非是建有地下室,怕太过潮湿,不得已而为之。” 这些白昼有观察到,却是并未细想。 “我再出去一次。”他开口。 同时在离开前,他认真盯了千痕一会,留下一句,“你很聪慧。” 然后他才跃上房梁。 这一次他动作很快,用了短短半柱香时间便回到房内。 “迷雾有没有再次出现?”白昼开口,气有些喘。 千痕摇头,“对方既已警告过一次,今日当不会再出现。” 说完,她看看白昼,“所以你是特地快去快回的?” 白昼别开脸,没有回答。 千痕搞不懂他为何总是一副别扭的样子,故而干脆询问他是否有新发现。 白昼仍是不看她,只从怀中取出一本登记册,交给千痕。 千痕快速翻阅。 登记册内,粮食出入的记录十分频繁,而且数目时大时小,运去的地点也各不相同。 “奇怪……”千痕低喃。 照理来说,给军队运送粮食,应当是定时定量的,可这上面的记录明显不然。 “怎么?”白昼问。 千痕合上登记册,“你先放回去吧,以免他们发现。” 这么做其实是在搪塞白昼。 白昼不知,和刚才一样,他快去快回。 而千痕则是在此间隙,想到了一件事,她觉得有问题。 “好了。”白昼落地,微微喘息。 见千痕皱着眉头,他生出疑惑。 不及他问,千痕先一步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守卫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三宝院的血泊中有窦南黎腰牌,所以他的死毋庸置疑。可是这里的守卫,在发现窦南黎没有按时回来后,竟是无人去寻,以至于待我找到三宝院时,里面的残肢都已发臭。” 这一点又是白昼完全没想过的。 因此他为今日千痕所展现出的智慧感到吃惊不已。 难怪她会得王尊重视,还甘愿赐她公主的身份。 现在白昼算是懂了,也认可了。 如此想着,他对千痕,多了一抹敬意。 “你是想说窦南黎可能是假死?” 千痕摇头,“不会。” “那是怎么回事?”白昼问,好似千痕是主心骨,而他只是她身边的一名随从。 “在不清楚他们内部运作前,我也不清楚原因。” 是的,千痕只知窦南黎每七日会回王城一趟,死亡时日从老七的话中可推算出是六月十九,余下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那我想法子抓一个人来问问?”白昼接过话。 “也好,不过现在是白天,行事不大方便,我们还是等到晚上再行动。” 至此,二人说定。 半个时辰后,他们佯装离开。 冰魑族,王宫 “确定阎家的那具尸体是阎司炔了?” 刹梵莲问,他垂着眸子,面有凄切。 缪先生躬身,“有禀王尊,应当是的。” “何意?”刹梵莲抬眸瞥了他一眼。 缪先生背后冒出冷汗,“……因没有任何书信传回,所以微臣尚不能确定。” 话落,他清楚听见刹梵莲从王座站起,且缓步朝他走来。 缪先生心底咯噔一沉。 “王尊……”缪先生开口,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直至一抹白色衣决进入他眼角,缪先生滚了滚喉结,干脆‘扑通’一下跪倒地上。 “本尊让你跪了?” 刹梵莲略显凉薄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缪先生只好僵着身子,重新站起。 但他仍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刹梵莲。 “几天了?”刹梵莲问。 “有……有些时日了。” “那你为何还站在这?” 闻言,缪先生如蒙大赦,“微臣这就去确认!” 不承想被刹梵莲伸出的左手挡住去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更) 他的袖摆宽大,垂落在缪先生眼前。 缪先生速速停下脚步。 同时,缪先生松了口气。 还好没碰到王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尤其王尊近日来心情诡变,缪先生真的是愈发难以琢磨。 “本尊有说让你去确认了?” 缪先生心头一紧,他暗道,莫非王尊是在故意刁难他? 可他不记得自己有做错过事情啊。 缪先生不停思忖,直到刹梵莲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没有任何书信,那你是不是该主动提点一下?” 缪先生好像听懂了,但又好像没懂。 于是他大着胆子抬头,“王尊的意思可是让微臣去找一趟千痕?” 这回,刹梵莲略有颔首。 “微臣这就去办!” 缪先生欲要抬步,却是发现刹梵莲的手仍旧抬着。 缪先生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有种快要被逼上绝境的感觉。 刹梵莲指尖凝起冰息,他有意无意地从缪先生眼前划过。 “莫要忘了,白昼。” “本尊的好王妹可是他在监视,王妹没有书信是她为人清冷惯了,可他身为冰奴,若是也敢学样,那就休怪本尊不客气了。届时定会亲自去一趟人族,好好看看他们俩到底在忙什么。” 刹梵莲说完离开。 闻言,缪先生先是心头松开,但不多时又再次揪起。 他望着刹梵莲背影,昔日对千痕的担忧,逐渐加大。 宗门 “爷!” 许久未有消息的卫翼,这一日终是回到宗门。 他步伐匆匆,背上还挂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而穆青则是跟在他身后,表情不明。 阎司炔朝二人看了眼,没有说什么。 卫翼将男人放下,然后他单膝跪地。 “爷,属下找到骆日了!还请爷赶紧让狙翎过来一趟,骆日身受重伤,再不治恐怕性命堪忧!” 原来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就是卫羽所给名单中的骆日。 只不过为何会重伤,卫翼又是怎么突破不明势力干扰,找到他的,因救人要紧,阎司炔未有多问。 不一会狙翎摇晃着走过来。 他看看躺在地上男人,然后喝了口酒。 卫翼焦急万分,他忍不住催促。 岂料换来狙翎一个酒嗝,甚至像没听见卫翼的话一般,他继续喝酒。 “爷!”不得已,卫翼只好求助阎司炔。 其实狙翎会这样,是因为他有十足把握能治好这个男人,但现在一听卫翼叫阎司炔。 狙翎生怕阎司炔会整他,遂急忙抛开酒壶,蹲身,从破破烂烂的衣兜里掏出一瓶药,喂那男人服下。 同时狙翎把口中剩下的酒,朝男人身上均匀喷洒。 幸好玄贞不在,否则他怕是会当场作呕。 接着狙翎站起,他伸出手指,左右移动。 先是对准阎司炔,随后他一个激灵,赶忙对准下一个。 再来就是卫翼,狙翎摇摇头,他继续。 剩下穆青,在指向她后,狙翎砸吧了下嘴,“你~,就你了,嗝。把他抬下去休息吧。” 穆青是个女人,要她去送不省人事的骆日,总归不妥。 然,狙翎偏偏就是选她了。 穆青面不改色,“好。” 她不是个忸怩的人,因此背起骆日,她就朝石室外走去。 狙翎跟在她身后。 见此,阎司炔看了眼卫翼,发现他没反应。 阎司炔也就未有多言。 三人走后,卫翼朝阎司炔躬身,“爷,有发现。” 阎司炔点头示意他继续。 “是属下与那股不明势力交手时,捡到的。当时骆日被他们重伤,属下为了救他,便没有再追,只把东西带了回来。” 说着,卫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他交给阎司炔。 阎司炔接过,只一眼他就看出信笺里是空的。 “信纸呢?”阎司炔问。 “属下捡到的时候,就没有信纸。” “哦?”阎司炔复又看了看手中信笺。 上有‘暗幽谷’三个字。 阎司炔略一思忖后,唇角微微染笑。 “这并不是一封信笺。” 卫翼不解,“爷的意思是?” “是请柬。”阎司炔给出解释。 “请柬?”卫翼重复一遍,旋即明白过来。 “您是说,这是他们故意留下,好让属下转交给您?” “恩。” 阎司炔放下信笺,“所以你说我该不该去?” 虽然是问话,但阎司炔的态度已经颇为明显。 另一边,本该走远的狙翎,不知怎得突然折回,他脑袋从石门那方伸出,“去去去,去什么去?统共就剩下半年命了。” 话音方落,阎司炔抬手,一道内息射出,厚重的巨石门板随之下落。 狙翎赶紧后退,他摸摸自己脖子,“乖乖,这么狠,嗝~,居然拿砍脑袋吓唬我?” 此刻卫翼一脸震惊的紧盯阎司炔,“爷,刚才狙翎说的……可是真的??” 阎司炔淡淡“恩”了一声,便没了后文。 卫翼却是跪地,一脸忧色,“那您可千万不能去啊!倘若真要有人去,那属下愿代您前往!” 阎司炔闻言,眸光会逐渐变得深邃。 “有的事可以,但这件事不行。” “为何??”卫翼急急问道。 阎司炔默。 直至他深邃的眸光隐隐透出一丝柔和。 “忘了你去查黑影军的目的了?”他道。 卫翼愣愣点头,“是为找到当日送走千痕的那组人,可惜他们已被打乱到各处,外加有势力阻碍,属下好不容易才找到其中一名骆日。而且还是通过卫羽留下的线索,否则属下怕是仍旧一筹莫展。” 随后卫翼想到什么,他再次开口,“莫非您是担心千痕在他们手里,才要亲自去一趟?” 这么问,是卫翼始终不信冰魑族公主和千痕会是同一人。 然而阎司炔接下去的话,教他呆愣在原地,半天找不回心神。 “您……您说……定魂珠……???” “恩,在头一回带那孩子去醉心湖的时候,就喂‘他’吃下了。那晚你离开后,风雨大作。她来找我,我做过试探,确定她就是‘他’,而且并非少年,是个小丫头。”阎司炔的回答很淡,显然他并不在意定魂珠。 可卫翼不一样,他猛地抓住阎司炔手臂,“爷!!!定魂珠您怎么能随便给人!!!更何况现在您已性命攸关啊!!!” “属下这就去找她要回!!!” 被阎司炔制止,“别去了,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更) 卫翼紧紧咬牙,“什么??爷!您!您把这么重要的宝贝给了她,她居然还不知道?!” “是我没告诉她。” 卫翼牙咬地更紧。 若非碍于曾答应过阎司炔不会再记恨‘冰魑族公主’,他恐怕会当场爆出一句‘红颜祸水’。 “爷。”卫翼尽量放稳声音,不让阎司炔听出他的怒气,“她不知道,那属下大不了让她知道,她若是不肯给,那属下大不了用抢的,总之要属下眼睁睁看着您死,属下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阎司炔料到他会这般,因此阎司炔叹了口气。 “说好的为我分忧,该不是也忘了?” 卫翼脊背一僵,刚伸出的脚,突然就像绑了沙袋一般,挪不动了。 “好了。”阎司炔把他拉回来。 “那孩子有你不知道的可怜之处,我这么做也是希望她的血脉不会就此中断。” 卫翼肩膀微微耸动,是怒气所致。 “爷,您确定她是个可怜的吗?那您呢?您自己又如何呢?” 阎司炔不语。 卫翼又接着道,“而且,您何时对一个外人起过恻隐之心?难不成她就特别到,能让您一再打破惯例吗?” 这回阎司炔有了不悦。 “我用你,让你去查,是因为你当日的一番话,让我相信你已经成熟已经稳重,但如若你继续执意,那这件事你就不必再查了,改去冰魑族罢。” “爷?!”卫翼看着他,眼底满是震惊。 “您这是为了她,舍弃属下了?” 阎司炔再次摇头叹息,“是让你去找大夫,治好卫羽。” 卫翼仍是惊讶,有狙翎这样的鬼医圣手放着不用,怎么反而要去冰魑族找大夫。 然不及他问,阎司炔便给出解释。 “我也是听说,冰魑族有位大夫声称,曾替一名服用过纾忧散的女子,成功驱除过体内药物,只是具体用的什么法子,尚不得知。当然,也可能只是谣传而已。” “所以此趟交由你,希望能带回明确的答案,莫要再让我失望。” 阎司炔的话意有所指,可卫翼愣是装作没有听懂,他单膝跪地,“属下这就出发。” 这一日,卫翼走后,阎司炔起身,去看了下骆日。 “门主。”穆青双手交叉于肩,姿态恭敬。 阎司炔微微颔首,“我让卫翼去冰魑族了。” 闻言,穆青眸子暗了暗,没有说话。 “他呢,怎么样了?何时能醒?” 穆青一点情绪瞬时敛起,她道,“狙翎走前说,快则小半个时辰,慢则明日。” 阎司炔“恩”了一声。 他行至石床边,大致扫了眼这个男人。 浓眉大眼,阔鼻方唇,样貌颇为端正。 “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有说什么吗?” 穆青跟在他旁边,“属下和卫翼来不及问话,突然就有一群蒙面人出现,且个个冲着骆日,骆日闪避不及,以至重伤。” 之后穆青又说了几句。 骆日睫毛忽然闪动,接着缓缓睁开眼。 在看清阎司炔后,骆日喉头一紧。 “爷……” …… 是夜,人族王城以南一百里处,某粮仓。 千痕和白昼隐在暗处,他们头上戴了伪装用的草环,脸上也抹了些泥巴。 刚准备动作,不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二人对视,遂往草丛中隐了隐。 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在赶路? 千痕颇为纳闷。 然后当一辆极速飞驰的马车从他们眼前划过,车帘晃动间,千痕仿佛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是……阎司炔? 由于马车速度太快,外加天黑,她无法肯定。 “走吧。”白昼一言,拉回千痕思绪。 于是她挥去脑中念头,二人开始朝粮仓缓缓移动。 马车内。 “你的面具给我。”阎司炔倏然出声。 穆青一怔,“门主?” “给我,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不明白阎司炔是怎么了,穆青讷讷褪下面具给他。 下一刻,阎司炔凭空消失。 …… “你在这等我。”白昼轻声说了句。 “你确定一个人可以?” 并非瞧不起他的能力,而是这件事对千痕而言至关重要,她容不得半点闪失。 “放心。” 留下这句,白昼一个纵身跃开。 千痕紧盯他背影,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会往左,一会向右。 突然间,她后背一重。 更甚者不及她回头,穴道就被点中。 如此熟悉的情况,千痕岂能猜不到是谁在作怪。 “阎司炔!”她咬牙开口,为了不惊动粮仓守卫,她将声音放到最低。 “你快走开,我在忙正事!”千痕又是一句低吼。 阎司炔摸摸她耳朵。 “阎司炔!!”千痕只觉要疯。 待到阎司炔将她翻过身,阎司炔指了指自己耳朵。 虽然他戴着半截面具,但他外露的眼,外露的唇,皆是笑盈盈的。 显然是在告诉千痕,他听不见,才摸她耳朵的,他是无辜的,他只是想提醒她。 千痕则是恶狠狠瞪大眼,“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总之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与此同时,被云层挡住的月华,露出光束,凝落到千痕脸上。 阎司炔一愣,接着他一个不忍,竟是轻笑出声。 知道他在笑什么,千痕瞪他瞪得更狠。 “这是谁家的淘气孩子?”阎司炔开口,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走开!”千痕烦透了这个人。 尤其是在她的关键时刻,千痕更加没心思和他磨叽。 阎司炔不理,他抬头看看白昼。 “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 “是又怎么了?用不着你管!还有你快走开,别烦我!” 阎司炔微微眯眼,“不用我管?” “是!” 千痕几近炸毛。 随后阎司炔想到什么,他唇角弯起,是惑人心神的弧度。 “确定了?” “万分确定!” 千痕话落,就见阎司炔的唇朝她靠近。 虽然速度很慢,但明显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千痕气极,在别无他法,且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她只好愤然转口。 “不确定!” 阎司炔停下,“乖。” 他摸了摸千痕头顶。 见此,千痕别开眼,脸上怒气丝毫不减。 直至腰间被某人轻捏,千痕再次看向阎司炔,“你疯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二更) “谁让你闹别扭的。” 阎司炔说着,手仍旧停在她腰际。 其实他目的已经达到,可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撤手。 “你给我听好了。”千痕一脸正色,“我现在有要事在身,没工夫陪你玩,你要么赶紧走,要么等到他回来,我和他二人一起,联手对付你。” “哦?”阎司炔眸底划过冷意。 不等千痕说什么,他唇瓣骤然下落。 之前在隔间,他是为了不让她出声,引来楼下老板关注。 这回是阎司炔不想再从她嘴里,读到她的胡诌。 不承想被千痕咬了口,阎司炔嘴角沁出殷红。 阎司炔退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千痕不以为意,反而咒骂出声,“无耻之徒!以为戴着面具,就可以掩盖你的无耻行径了吗!” “我说过,我可以更无耻。” “好,你可以继续你的无耻行径,我也可以恨你一辈子!” “可惜你恨不了我一辈子。” “为何!” “因为我会先死一步,而你不会愿意恨一个死人。” “呵呵。”千痕冷笑,“那你倒是死啊,怎么还活着!” 阎司炔默,半晌后,他俯身,将千痕纳进怀里。 并且将她的头抵在胸口。 “会的,也快了。”阎司炔低低说着。 “只是希望以后,你再忆起我时,能把我视作你的师长或父兄,或你觉得合适的辈分,总之不要像现在这般厌恶,就好。” 然后阎司炔替千痕解开穴道,他走了,和他来时一样,悄然无声。 他没有看千痕说了什么,也不想看。 …… 重回马车,阎司炔将面具还给穆青。 “门主……”见他脸色隐隐泛白,穆青忍不住担忧。 “此处离骆日所说的城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您还是先睡会吧。” 阎司炔摇头,他看向飞滚着的车帘,眸光逐渐深邃。 “再让他们加快点速度。”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在大半夜的赶路,还马不停歇? 其实不是怕晚到,会延误时机,而是阎司炔知道自己的身体,真的快不行了。 另一边,白昼拖着一个晕了的守卫走近千痕。 “走罢,换个地方,这里不方便审问。” 白昼快速开口。 说完发现千痕似在走神。 “你怎么了?”白昼问。 千痕回神,她看看白昼,再看看他手中的守卫。 “你动作倒是挺快。” 白昼却是面露疑问,“快?都有半时辰了。” 这么久了吗…… 千痕找不到话应对,她干脆起身,“走吧。” 白昼看着她背影,一点疑问渐大。 …… 王莽感觉有水洒到脸上,他皱了皱眉,遂睁开眼睛。 在他面前,站着一男一女,而且两人皆以布蒙面。 “你们是谁?”王莽问。 说完,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绑。 很明显,他是被算计了。 “你们想干嘛?!”再次出声,王莽拔高音调,完全没有落难者该有的惊恐。 千痕和白昼对视。 然后白昼上前,他取出一把小刀,猛力往王莽大腿刺下。 王莽撑大双目,在他就要惊叫之际,小刀插入泥地,与他大腿紧贴,距离近的连一根发丝都插不进去。 至此,王莽喉结滚动。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嘛……?” 是的,王莽开始怕了。 然而这还没完,白昼又取出另一柄小刀,以同样方式,插入王莽另一侧大腿边的泥地中。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两次皆是如此精准,也就意味着他的身手绝不普通。 外加刀刃是对着王莽大腿这方的,只要他稍稍扭动身躯,就会被割伤。 见此,王莽额头逐渐沁出冷汗。 “大哥……大哥你有话好好说……” 白昼则是面无表情的退回到千痕身侧。 换成千痕上前,“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不会伤你分毫。” 王莽快速点头,“大姐,我一定……一定好好配合你们。” 千痕也不啰嗦,她直奔主题。 王莽一听,他旋即面露震惊,“窦老大死了???” “不……不可能吧,老大身手很厉害的,怎么会死了呢?” 千痕打断他,“这你就别管了,我只问,他这么久没出现,你们为何没人去寻过他?” “是……是他不让我们寻的,他说……他最近可能会去一趟什么什么暗幽谷来着,如果没回来,让我们不用管,照常做事就行。” 说到这,王莽皱了皱眉,“不对啊,他要是去了暗幽谷,又怎么会死在家中?” “难道他还没去,就……” 王莽喃喃自语。 由于暗幽谷听起来像是什么江湖门派。 千痕便下意识问白昼,“暗幽谷在哪?” 岂料,白昼的回答让她狠吃一惊。 “昔日血妖族,有个地方叫暗幽谷,我没去过,只是听闻。” 血妖族……? 千痕呼吸一滞。 她身为血妖族皇室公主,居然不知道暗幽谷…… 千痕不大相信,故而她追问,“你确定是在血妖族?” 白昼不假思索的回道,“是。血妖族专炼邪术,伤天害理,传闻暗幽谷就是他们用来藏匿邪术的地方。” “胡说!!”千痕厉呵,“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血妖族伤天害理!!” 白昼便看了她一眼,“证据?呵呵,世人皆传,何需证据。” “你!”千痕紧紧握拳,却也只是片刻,她就强行敛起所有情绪。 同时喉间有了丝血腥味。 是急怒攻心所致。 “那么……怎么去暗幽谷,你知不知道?” 白昼见她气息不稳,遂转口问了句,“你怎么回事?” 千痕勉强扯了下唇角,“无妨,你只管告诉我要怎么去暗幽谷便是。” 然而白昼仍旧不答,他扶住千痕肩膀,“你好像不舒服?” 殊不知他的举动,彻底捅破了千痕心头的那层纸。 她用尽浑身力气才收起来的情绪,再次爆发。 “别碰我!还有问你最后一遍,暗幽谷在哪。” 千痕一把推开他,魆黑色的瞳孔快速划过一抹妖红。 其色冶丽、神秘得如同盛开在冥府三途河边的彼岸花瓣一般。 白昼张了张唇,他觉得胸口有一种情绪,似乎在膨胀。 “你……” 不及他说完,千痕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更) 父王、母后、卜星天、逸哥哥,昔日那些鲜活着的笑脸,此刻仿佛在她眼前跳跃。 他们善良,他们与世无争,他们的族人亦是淳朴无华。 可就是这样一群无辜无害之人,到头来,却不得善终,还被残害他们的人污蔑,给他们冠上了伤天害理的恶名…… 千痕有滔天愤怒,然,无处可泄,千痕有千愁万恨,然,迟迟未能得报。 这一晚,千痕终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身在春色满园。 “啧啧啧,真是麻烦,成天往我这儿跑,我还要不要接客了~。” 妩姬摇着团扇,一脸不耐。 “出去。”白昼冷冷发声。 “啥啥啥?”妩姬掏掏耳朵,“你占了我的地盘,还要叫我出去?我没听错吧?” 白昼不语,他扫向妩姬。 不知是不是真的怕他,总之妩姬一脸幽怨地退出房间。 “别忘了杜娘啊!”关门前,妩姬吐出一句。 此刻白昼看向千痕,“还有一个时辰天亮,要不要让她现在送你回阎家?” 这么说是白昼担心千痕没法自己走回去。 千痕摇头,面色仍是不太好。 “你……”白昼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他不知该如何出口。 刚才千痕异常的反应,以及眼底的妖红,白昼仔细想过了,他认为千痕很可能就是血妖族。 只是白昼和她认识至今,还从没见她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反而相较他们这群冰奴,千痕的行事手法可谓‘菩萨心肠’了。 所以白昼犹豫了片刻,终是闭口。 他决定将这件事埋在心底,不会对任何人说,哪怕是刹梵莲他也不会。 “之前的话我收回,你说的没错,没有证据,不可轻信传言。” 千痕闻言,面上划过有些许讶色。 但很快,她又垂下羽睫。 “我先回去了。” 光白昼一人改变看法有何用?当今天下蔑视血妖族的人,早已数不胜数。 之后千痕下床,刚走到房门口,眼前突然出现一枚银质尾戒。 是白昼伸手递过来的。 “我不要。”千痕道。 白昼不理,他将尾戒塞到千痕手中。 “不是要学轻功么,没有这个,你怎么找我?” 千痕一怔,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居然忘了白昼答应教她轻功。 “好吧。”千痕无力的笑笑,遂独自回去阎家。 在经过春色满园大门处,她被玄贞拦下。 “丫头。”不同以往,玄贞语气少了热络。 千痕也不理会,绕过他后继续向前。 “叔劝你一句,少走夜路,否则终有一日会湿了鞋袜。” 背后传来玄贞意有所指的话。 千痕扯了扯嘴角,没有接。 晨曦熹微,身心疲惫的千痕,好不容易回到蘭香院。 尚来不及休息,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到。 “怎么回事?”千痕问身边的夏雪落。 “回公主的话,听说是慧娘不舒服了。” 千痕略一思忖,她问,“不是在静养吗,怎么会不舒服?” “公主有所不知,您昨儿不在的时候,大少爷去过了。好像和慧娘发了通脾气,所以奴婢估摸着,慧娘不舒服,可能是和心情郁结有关。” 千痕闻言,自然而然地想到,是和阎司盛答应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关。 难不成他现在就要赶贺楼慧莹出府? 会这么想,倒是不千痕有多关心这两个人。 而是她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尤其这件事还是阎司炔提出的,千痕也就更加觉得阎司盛的这个承诺有问题。 可惜千痕想了许久,都悟不到答案。 直至阎涵语从她窗口经过,且步伐匆匆。 千痕生出疑问。 阎司盛都没来,她来做什么?还这么急。 于是千痕把朵儿叫进屋,“去贺楼慧莹那边打探打探。” 朵儿福身退下。 约莫半柱香后,朵儿回来。 “有禀公主,是慧娘见红了,几名家医正围着她团团转。” “那阎涵语呢?她去做什么?”千痕问。 朵儿关上门,方才继续道,“奴婢听小姐在那念叨什么,一定要保住慧娘的孩子,否则夫人会生气。” “就这些?” 朵儿点头,“是的,小姐除了这几句,旁的什么都没说。”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琉璃,我是涵语。” 千痕朝朵儿使了个眼色,朵儿遂去开门。 “我能和你单独聊会么?”阎涵语进屋后,开口就是一句。 于是千痕示意夏雪落和朵儿去外头候着。 阎涵语先是倒了杯茶给自己。 从她悠缓的举止,看不出丝毫焦虑与担忧。 千痕也就肯定,阎涵语会去看贺楼慧莹,并非出自她本意。 “幸好孩子没事。”阎涵语说着,喝了口茶。 千痕吃不准她的来意,便跟着道,“没事就好。” “不过大哥哥也是的,好好的干嘛要和一妊妇置气。” 阎涵语抬眸看了眼千痕,“你说是不是?” 千痕笑笑,没有回答。 阎涵语则是自顾自继续,“害得我母亲担忧,万一母亲因此伤了身子,那该如何是好。” 千痕一听,她试探性问道,“我听你大哥说,夫人有老毛病,她的身子到底哪出了问题?” 这回换成阎涵语但笑不语。 两个聪明人对话,各谙门道。 之后阎涵语放下茶杯,她叹气,“其实也不能全怪大哥哥,慧娘也有错处。母亲都吩咐过她,让她好好将养,无论什么事,都待到临盆后再说。 可慧娘不知打哪儿听来了大哥哥承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于是就让惠儿去把大哥哥请来,你说如此一来,二人能不吵么?” 阎涵语总是把问题抛回给千痕。 可越是这样,千痕越是能听出她的用意所在。 所以千痕开口,“那么照你来看,我是不是该劝劝你大哥,收回这个承诺?” 阎涵语捧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她未有回答。 呵呵,还真不是一般的精明。 千痕在心底冷笑。 就这样,二人谈了好一会。 以至于阎涵语走后,千痕原有的那点疲倦荡然无存。 阎司炔的目的她想不通,但阎涵语的来意,她是能看明白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更) 阎司炔的目的她想不通,但阎涵语的来意,她是能看明白的。 总之就是让贺楼慧莹安心生产,如果可以,最好还能劝动阎司盛,让他收回那句承诺。 当然了,阎涵语这么做多数是纳兰氏在背后指示,否则阎涵语不会用‘赶路’的方式过来蘭香院。 但话说回来,纳兰氏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结合之前朵儿探来的消息。 千痕有了些许看法。 一个能在亲姐姐婚前,勾引到准姐夫,还诞下孩子的女人。 一个足不出户,同时也不让女儿出门结交的女人。 一个自己看中子孙,却能按捺住,不亲自出面的女人。 千痕认为,这样一个女人的心思应该十分诡谲,肯定不像阎司盛曾说的那般简单。 不止远超阎涵语,恐怕连千痕都不是她的对手。 千痕思量之际,手指上的尾戒微微发光。 白昼这么早就找她?可她才到家不久…… 想着学轻功要紧,千痕也不浪费时间,她和夏雪落简单交代几句,便独自出府。 然而当千痕来到云溪楼雅间,发现不止白昼一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缪先生。 千痕微怔。 “你来了。” 没有外人,缪先生对千痕也不再佯装客气。 “缪先生找我有事?”千痕问。 “谈不上。”缪先生开口,语气中有股子淡淡敌意。 千痕不解,却也未有多问。 之后缪先生向白昼吩咐了一些事情,白昼一边应下,一边看看千痕。 见此,缪先生微微眯眼。 只是他戴着斗篷,白昼并未发现。 “好了,你先走吧。” 缪先生交代完,直接挥退白昼。 岂料,这位以冷面无情著称的冰奴,在经过千痕身边时,竟是停下,问了她一句,可有休息? 感受到缪先生愈发强烈的敌意,千痕决定不回答白昼。 并非多怕缪先生,而是能少一事则少一事,况且她和白昼清清白白,从没有过半点逾矩,没必要因为一句话,带来误会。 见千痕不语,白昼便退出雅间。 留下缪先生和千痕二人。 缪先生转向她,“听说白昼暗杀阎司炔的时候,你也在场。” 千痕微一颔首。 “当时他的尸体呢,为何会不见。” 缪先生纯属明知故问。 千痕笑,有些讽刺,“怎么,白昼没告诉你?” “我是在问你。” “抱歉,过去的事我不想多谈。” 在缪先生逼人的态度下,千痕也不示弱。 直至缪先生拿起桌上茶杯,当着千痕的面,他用内息将茶杯化成粉末。 “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存有异心,这就是你的下场。” 威胁完千痕,缪先生抬步离开。 对此,千痕不免意外。 她一直以为缪先生是刹梵莲的军师,不会武,没想到非但会,而且内力好像还不弱。 可他特地把她叫出来,什么事都没有,纯粹威胁她一下,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要是他真的对她不满,认为她在阎司炔这件事上存有异心,那在白昼得手后,缪先生早就可以来找她了,为何偏要等到现在? 还是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千痕满头雾水。 她想了想,决定给刹梵莲去封书信,问问情况。 以免无形中多了个敌人,还是个连容貌她都未曾可知的人。 千痕暗自思忖,不承想本该离开的白昼,敲门入内。 “有体力么,能学轻功?”白昼问。 千痕思绪收回,她点头。 只不过在那之前,她先和云溪楼老板,也就是老三借了笔墨,修了一封书信交给白昼,让他下次给刹梵莲去信时,一并带去。 此时的千痕并不知,这一趟的书信,会是她给刹梵莲的最后一封。 当日晚,一辆马车急急驶入人族边境某座小城镇。 ‘咴-!’驾车之人勒停马匹,骏马前蹄高扬,发出长啸。 “门主,根据骆日描述,应当就是这里了。” 穆青说完,阎司炔白着张脸下车。 穆青想要扶他,被阎司炔制止,“不用。” 由于夜色已深,街道空荡荡的,唯一家客栈还亮着灯。 “门主,不如我们先去客栈休息一晚吧?” 不是穆青有多劳累,而是她实在担心阎司炔的身子。 阎司炔未有理会,径直抬步向前。 见劝说不动他,穆青只好跟上。 城镇不大,两人走了一会,很快便发现一间医馆。 医馆的门关着。 阎司炔朝穆青看了眼,穆青会意,她上前敲响大门。 奇怪的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应声。 穆青干脆抬手,一掌击碎门板。 她入内,点燃火折。 “有没有人。”穆青问,同时环顾四周。 不出意外,没人回答。 穆青便朝里走去。 阎司炔在外等她,是相信以穆青的实力,一般人不可能是她对手。 约莫半柱香后,穆青走出。 她朝阎司炔摇了摇头,“没人。” 然后穆青抬起一件染了血迹的外衣,“只找到这个。” 阎司炔狭眸。 穆青略一思忖,她道,“门主,会不会还是那股不明势力所为?” 岂料话音方落,一团迷雾从二人脚底腾起。 “这是什么东西?”穆青从没遇过这么怪异的情况。 阎司炔不语,他凤眸横扫,下一刻掌心凝息,朝不远处的一颗大树袭去。 ‘轰-’地一声,树干折断。 藏在树后之人极速后退,他几番起落,不一会便远离阎司炔和穆青视线。 穆青欲要去追。 “不用去了。” 背后传来阎司炔的声音。 穆青回身,“门主,这是为何?” “你不是他对手,而且他只是个盯梢的。真正的主谋,并未现身。” 穆青一惊,连盯梢的都那么本事…… “走吧,上车再说。”阎司炔说完抬步。 待到重回马车,阎司炔先是调息。 穆青知道他动用过内力,心脉必定再次遭损,因此不打扰他。 只在一旁静静思索刚才的事情。 正当她有很多疑点想不明白的时候。 仍旧闭着眼调息,阎司炔开口,“他们这么做,是在提醒我,要知道真相,就必须先去暗幽谷。” “否则他们会继续杀尽相关人士。”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更) 阎司炔缓缓说着。 “另外,这件事已不再是单纯的和那个丫头有关,其背后恐怕还隐藏了更大的黑幕。” “至于迷雾的主人,也就是此事主谋,未到必要时刻,他不会现出真身。会用迷雾作为幌子,就足以证明了这点。” 和玄贞一样,穆青也是知道千痕的,但她并没亲眼见过,只是按照阎司炔的吩咐,协助卫翼调查而已。 因此对千痕,穆青生出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门主如此上心,而且事情似乎还越来越复杂了。 阎家正宅,蘭香院 千痕一天一夜没合眼,外加被白昼整整训练了七个时辰,此刻的她筋疲力尽的躺倒在床上。 未来得及盖被,就被睡意席卷。 未有察觉一缕迷雾从门缝钻进。 接着是第二缕,直至她的床头被迷雾团团包围。 迷雾开始爬上她脚尖,徐徐向上。 千痕在睡梦中,隐约感觉脚有些冷。 她动了下。 迷雾也随着她的动作,稍稍停顿。 但也只是一会,迷雾又继续向上。 因此千痕感觉不止脚尖,小腿也开始变冷。 她蹙了蹙眉,缓缓睁眼。 接着千痕狠吃一惊。 却是不及她动作,迷雾瞬间将她整个人包围。 而且不同以往,这一回千痕在迷雾中不能动,也不能出声。 只能任由冰冷的感觉在她身上蔓延。 忽然间,似有一只手落到她小腹上。 千痕咬牙,奈何此刻的她无能为力。 那只手游移到她衣带处。 千痕能清楚感觉到,她的衣带正在被缓缓解开。 千痕牙咬得更紧。 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瞬被点燃。 不多时,她的外衣被解开。 那只手并未继续解她的里衣,而是一点点绕到千痕后背。 稍一用力,千痕被迫仰起上身。 “呵呵呵呵呵。” 诡异的笑声终是响起。 “我说过,你要是再敢查黑影军的事,我就不会再对你客气。” 话落,千痕感觉另有一只手落到她领口处。 显然只要那只手一个用力,她将再无衣物遮挡自身。 然而那只手却是迟迟未有再继续。 直至,“呵呵呵呵呵。”笑声从千痕耳边响起。 “牙咬地那么紧,是在害怕么?” “不过放心,即便我有这个心思,也不会在这里动你。” 话落,两只手同时离开千痕。 千痕失去支撑,蓦地摔倒在床上。 “记住,我的耐心有限,今晚是最后一次警告,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沦为众人玩物,饱尝真正生不如死的痛苦滋味。” 之后迷雾逐渐散去。 千痕重回自由,她却是盯着房顶,面色逐渐颓败。 弱,她还是太弱了。 居然又一次任由敌人摆布,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她的敌人到底是谁?不是黑影军和阎茂宗么?怎么又会凭空多出来一个? 是的,千痕可以肯定迷雾与这两人无关,阎茂宗虽然专横,但不至于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而阎司炔倘若要妨碍她,昨晚在粮仓外,他就可以这么做了,没必要在她套问出暗幽谷之后,才出现作怪。 所以…… 当年血妖族被灭一事难不成是有蹊跷的? 不然为什么会在她有了眉目后,突然冒出个怪人,不让她继续追查呢? 但话说回来,假设她的推论是真,那迷雾怪人又为什么不杀了她?只是一再警告…… 千痕思绪百转千回。 不多时,她眼睛一亮。 结合迷雾怪人的种种行径,以及他刚才说的话,千痕终是觉察到了某个问题。 阎茂宗在府上,阎家的防卫可谓铜墙铁壁,连冰奴都进不来,其他人想要出入,就算本事再强,应当也不容易。 至少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光明正大的潜进她房间,又光明正大的离开。 外加她几次接触迷雾,都感受不到有活人的气息。 千痕认为,迷雾中的一切很可能都是假象,是有人在隔空操控。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迷雾怪人不直接杀了她,又为什么连迷雾怪人的声源处,她都无法辨出。 至于迷雾怪人一再威吓她的原因,以及当年那件事是否真的存疑,千痕掌握的信息太少,一时间还想不明白。 思及此,千痕心底的挫败感渐渐消退。 但不会因此就放弃要努力变得更强的念头。 翌日晨起,千痕去云溪楼,她招来白昼。 先是和昨天一样,千痕在白昼的指导下,练了一上午的轻功。 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所成就,但起码她觉得身子轻盈了些,是和单纯练脚力无法相较的。 然后千痕告诉白昼,她决定去一趟暗幽谷。 “为何?”白昼不解。 他猜到了千痕是血妖族,自然就能想明白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为替血妖族复仇。 可现在窦南黎死了,不论原因,总之继续追查,对千痕而言没有半点帮助。 还是说她去暗幽谷,其实是想找证据,为血妖族洗脱修炼邪术的恶名?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血妖族真的没有修炼过邪术,现在再去暗幽谷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白昼狐疑间,千痕给出解释。 “有人故意挡我去路,你说,我是不是该去会会?” “可是……” 白昼还想再说什么,被千痕打断。 “我不想,也不能,活得糊涂。” 白昼好像听懂,又好像没懂,总之他不再多问。 “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我陪你便是。” 换来千痕怪异的一瞥,“缪先生不是交代了你很多事情么?” 白昼一怔,他别开脸,“我可以交给别人,比如妩姬。” “……。”千痕审视了他几许,“不用了,你忙你的,只管告诉我怎么去暗幽谷就行。” 然而当之后,千痕以踏青为由,向阎司盛要了辆马车。 她刚出发不久,就发现后头有人跟着。 千痕无语,不用看她都知道是白昼无疑。 无奈之余,她干脆让车夫停下。 千痕掀开车帘,朝后喊了句,“上来吧。” 宗门 “门主,您真的要去?” “恩。” 穆青很想阻止阎司炔,但她知道阎司炔不会听。 于是穆青双手交叉于肩,“属下愿陪门主上路。” 两日后,阎家正宅,太和院 “你说什么??” 原本阎茂宗坐在椅子上,此刻他猛地站起。 元翠被他洪亮的声音吓到,在咽了咽口水后,元翠才接着道,“就是奴婢刚才说的,素心公主有了……二少爷的孩子。” 不知是高兴还是愤怒,阎茂宗一拍桌案,楠木梨花桌当场被劈成两半。 乔冢见此,赶忙上前,“老太爷,您的手没事吧?” 阎茂宗白了他一眼,“怎么在你眼里,我像是纸做的?” 然后阎茂宗再次看向元翠,“那还等什么,快把素心公主送过来静心养胎吧!” 元翠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容易,她赶忙福身应是。 待她走后,乔冢看着阎茂宗来回踱步,俨然一副欣喜的样子,乔冢磨了磨唇,“老太爷,老奴知道,尽管司炔少爷已故,但您还是记挂着他的,一听他有了血脉,您高兴的坐都坐不住了。” 阎茂宗朗声一笑,未有多谈。 乔冢则是皱眉,明知有的话不该说,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老太爷,您……不觉得这事来的太巧了一些吗?” 阎茂宗怔了怔。 乔冢便继续道,“司炔少爷刚刚亡故,那边宫里头就传来素心公主有孕,这……” 换来阎茂宗大怒。 “胡说什么!!素心公主乃皇室公主,天家在上,她怀有阎家骨肉一事,岂会胡乱造谣!” 不得不说,阎茂宗是个老古板加老顽固。 所以无论之后乔冢怎么劝,阎茂宗都没有听进去半个字,甚至不耐烦的将乔冢打发了去。 ------题外话------ 有朋自远方来,加上某种名为孩子的生物,按市规定,在家开学 作者君这几天很疯 在电视机、手机、电脑之间各种秒切 过几天恢复三更哈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更) 人族与冰魑族交界以西,一片荒废已久的血妖族遗地。 当年,能瓜分的土地,早已为另外两族瓜分干净。 此刻在千痕眼前,是剩下的,满是黄沙,底下堆砌了无数尸骨,且生不出寸草的贫瘠之地。 “再往前五百里,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暗幽谷。”白昼出声。 他悄悄看了眼千痕,发现她没什么情绪,白昼便接着道,“车马不易前行,我带你过去吧。” 岂料千痕摇头,“我自己走。” 说完,她按照白昼的教导,开始尝试用轻功前行。 虽然很是生涩,虽然速度不快,但好在她靠的是自己,不用劳烦他人,而且还能当作锻炼。 白昼默默跟在她旁边,约莫一个时辰后,二人终是看见一处峡谷。 峡谷的入口很小,像是人为改动过。 “应该就是这里了。” “恩,进去吧。” 千痕话落,白昼却是率先抬步。 他侧首淡淡说了句,“你走在我后面。” 这趟千痕未有反对。 因为万一出现突发情况,她如同儿戏一般的轻功根本无力逃脱,反倒是白昼可以,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她应该听从白昼安排,而非妄自尊大。 之后当二人先后进入峡谷,不止千痕,就连向来没什么表情的白昼,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 “……。” 虫鸣鸟叫,崖壁上各色香花争相绽放,地上不再是黄沙,而是鲜嫩嫩的柔软草坪。 不过是一线之隔,谷内和谷外的差别竟然会这般大。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白昼抬步,继续向前。 不多时,一只羽蝶落到他肩上,羽蝶摇曳着翅膀,没一会又飞走。 也正是通过这短短片刻,千痕从羽蝶那得知,这里确是暗幽谷。 所以窦南黎的死,和暗幽谷到底有没有关系? 千痕不禁生出疑惑。 二人走了许久,直至来到暗幽谷另一端的尽头。 他们惊讶的发现,另一端居然是死路。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要害他们,只需将刚才的入口封死,他们两便成了瓮中之鳖。 “还是先出去吧。”千痕作出反应。 虽然此地生灵无害,但地势太过险阻,她怕一旦出事,他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白昼点头,于是二人开始回走。 因位置关系,加上已探过路,所以这回千痕走在前头,白昼紧跟着她。 如此走了一会。 “对了,用轻功能不能攀上崖顶?”千痕问。 “可以,但需要时间。” 千痕抬头看看,确实,两边崖壁都高不见顶。 “大概需要多久?” “看个人能力有快慢之分,我的话大约一个时辰罢。” “一个时辰……”千痕低喃。 接着她又道,“其实我怀疑崖顶可能藏了人。” “所以等出去后,我想从另一侧爬上去看看,你觉得呢?” 千痕说完,没能听到白昼回应。 过了一会,她回头。 千痕愣住。 没人…… 刚刚还和她对话的白昼,竟然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千痕呆立在原地。 与此同时,她头顶风云开始变幻。 黑压压的云层笼罩住阳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冷风,卷起千痕衣决和发丝。 虫鸣鸟叫声戛然静止,之前和千痕有过短暂交流的羽蝶,翅膀不知为何折断,它像一片叶子般,轻缓落地。 千痕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她可以肯定危险已近在咫尺。 果不其然,她肩膀处传来湿濡的触感,千痕蓦地转头。 是一双爬满蛆虫的枯手,正搭在她双肩,朝千痕脖子的方向移动。 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千痕指尖快速凝起电光。 不承想,第二双手出现,且猛力掐住她脖子,将她整个人提到半空。 千痕一张脸瞬间涨得青紫。 因无法呼吸,她撑大眼,双脚下意识乱踢。 千痕命悬一线。 她背后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那双手瞬时消失,头顶风云也快速散去。 千痕落地,重得新鲜空气的她,开始不停干咳。 紧接着,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歉,我来晚了。”熟悉的低醇嗓音响起。 千痕抬头,就见阎司炔正低头看着她。 “你……” 千痕想要说什么,却是被阎司炔先一步按进胸口,“好了,什么都别问了。总之我来了,你不会再有危险。” 千痕嗅着一股属于他身上特有的惑人气息,一颗心不受控的静了下来。 阎司炔则是轻拍她后背,像哄孩子般,哄着她。 穆青见此,说实话她已惊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还是她的门主吗?? 还是那个文韬武略堪称当世无双,弹指间便能操控万万人生死的可怖男人吗?? 穆青不敢相信。 直至阎司炔松开千痕,然后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她一遍,阎司炔开口,“还好没受伤。” 穆青又是狠吃一惊。 若非碍于脸上戴着半截面具,她真想好好揉揉眼睛,看看清楚这个温柔贴心的男人到底是谁! 然而这一切还没完,紧接着还有让她更震惊的一幕上演。 阎司炔覆上千痕头顶,“刚才害怕么?”他问。 千痕拍开他的手,“多谢你搭救,但你别动不动就碰我。” 阎司炔不理,反而再次摸摸她脑袋,“我碰你了么?”他笑,唇角微弯。 知道他在暗指什么,千痕颇为恼怒。 笑盈盈的看着她,阎司炔唇角弧度更甚。 至此,穆青看看千痕,又看看阎司炔。 他们这是……是在打情骂俏?? 还当着她的面?? 这样做真的好吗?? 穆青无力扶额,于是她干脆转过身。 穆青一把年纪了,形单影只,最见不得这些。 “对了!”千痕声音倏然提高,“白昼还在他们手里!” 谈及正事,阎司炔也不再‘纠缠’,他皱了皱眉,“原来他叫白昼?” 穆青亦是跟着回身,她扫视一圈,然后道,“门主,此处应当无法藏人,除非……” 不及穆青说完,一昏厥的男子从崖顶极速下落。 穆青刚才已经想到,因此她纵身跃起,用内力将男子接住。 否则穆青一双手必定当场折断。 而她救下的昏迷男子正是白昼。 只不过人是回来了,千痕的一颗心却是愈发揪起。 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白昼掳去崖顶。 足可见对方的实力有多强悍。 ------题外话------ 他们出谷后,即开启第三卷 第三卷主要是讲几人感情纠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二更) “到底是什么人……”千痕不禁低喃。 看出她异样,阎司炔便问了她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听完千痕简单叙述后,阎司炔没什么,反倒穆青张了张嘴,“这么快?” 千痕点头,“是的,不过是倒了杯茶的工夫,白昼就不见了。” 说完,千痕才发现阎司炔身旁还有个女人。 “你是?” 穆青今日算是见证过阎司炔对此女有多呵护。 因此和对阎司炔一样,穆青双手交叉于肩,“宗门左禁主,穆青。” “宗门?”千痕又是一问。 “没错,这位就是宗门门主,亦是你认识的阎家二公子。” 千痕“哦”了一声,没有过心。 显然她并不知道,宗门在江湖上的地位,堪比阎家于人族。 阎司炔也不解释。 他看着千痕蹲下,试图叫醒白昼,他眉头蹙起。 于是朝穆青投去眼神。 “……。”穆青额角抽搐。 不得已,穆青只好拍拍千痕肩膀,“我来吧,我有经验。” 接着穆青蹲下,把千痕挤开了些。 穆青先是晃了晃白昼,白昼没有反应。 穆青便用指尖掐白昼人中。 她用了点力气,不一会白昼轻咳,他缓缓睁眼。 在看见千痕和一个陌生女人后,白昼一愣。 “我怎么了?”他问。 千痕刚准备解释。 白昼就发现阎司炔立在她身后。 所以不及千痕说什么,白昼猛地从地上跃起。 他掌心飞刀滑落,“你居然没死。” 阎司炔冷笑,“不然?凭你,也以为能动得了我?” “好,那我们现在就一分高下!” “悉听尊便。” 眼看两人战火一触即发。 千痕赶紧拉开白昼,“正事要紧。” 而穆青则是护到阎司炔身前,“若非门主来的及时,你二人早已各自丧命。” 闻言,白昼看向千痕。 “恩,确实是他和他的左禁主救得我们。” 可白昼仍是紧握着飞刀。 千痕只好继续道,“我知道你有不得不背负的使命,我也不会逼你做任何取舍。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如果你真的要开打,等出去后再说。” 不承想阎司炔突然插话进来,“为何要等到出去?要么现在,要么他再不会有这个机会。” 千痕狠瞪阎司炔一眼。 阎司炔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许是习惯了这二人间的‘打情骂俏’,穆青很是淡定。 可白昼不然。 他刚醒,就见到阎司炔还活着,而且千痕好像还早已知情,甚至与阎司炔关系很是‘不错’。 白昼微微眯眼。 “你让开。”他对千痕道。 “白昼。” “让开。” 见此,阎司炔亦是推开穆青,“去旁边候着。” “门主,别忘了您的身子……” “我不想再重复一次。” 然而不待二人开战,上空传来一阵阵强烈的翅膀挥动声。 穆青第一个抬头。 其实她、千痕以及白昼都知道,此处地势对他们极其不利。 若是有人在崖顶推落火石,或放飞箭,他们无法还手,唯有坐以待毙。 而阎司炔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用移形换影,一次最多带走一人,那么剩下的两人必将面临险境。 所以现在,离开才是上上策。 “还打么?”阎司炔问,带有不屑。 白昼冷冷看着他,最后收回飞刀。 “门主快看!”穆青惊叫,引来另外三人关注。 就见一群体型硕大,单脖子就有半人长短的巨大鸟类,朝他们头顶飞来。 “这是什么东西?”白昼下意识问。 阎司炔余光恰好扫过他,因此轻蔑出声,“无知小儿。” “你!”白昼被他激到,眼底冒出火星。 “好了,别吵了。”千痕烦透了他们。 尤其阎司炔,都快三十了,还一再和白昼一个年轻小子拌嘴,千痕认为阎司炔很是幼稚。 “是厥鹫,性情残暴,喜欢欺凌弱小,也喜欢攻击人。” 为了不再听他们废话,千痕给出解释。 阎司炔眉眼微弯,他看着千痕,“还是我的丫头聪慧。” 他刻意在‘我的’二字上加重语调。 白昼一听,牙关暗咬。 “我主在上,白昼受教。” 显然是在还击。 岂料,阎司炔轻勾唇角,“终归是上下有别。” 白昼冷冷回视,“你也是,她是你未来大嫂,你们终归是辈分有别。” 千痕则是仍旧盯着天上那群随时可能攻击他们的厥鹫。 果然,其中一只带头厥鹫飞行速度突然放缓,它脖子向底下小小的人影探去。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千痕道,语带警惕。 穆青护到阎司炔身前,“怎么办门主,要不要撤。” 阎司炔不为所动,他目光移向千痕,“能说服它们么?” 此言一出,白昼和穆青皆惊。 说服?什么意思?他是想让千痕用嘴说服这群巨鸟?这怎么可能! 千痕微微摇头,“我不确定。” 说完,她一顿。 “你……”看向阎司炔,千痕颇为讶异。 他怎么知道她会兽语的?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阎司炔开口,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丝温柔。 “第一天?”千痕略一思忖,很快想到什么,她问,“难道那日在十方街,你也在……” 阎司炔朝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是的,我在。但别让某些人听了去,免得他嫉妒你我的过往。” 阎司炔是在指谁再明显不过。 白昼握拳,千痕无语,穆青当作没听见。 “不好!它们朝我们冲过来了!” 随着穆青再次惊呼,一群厥鹫齐齐扇动巨翅,朝他们俯冲。 白昼将千痕护到身后,“小心。” 殊不知千痕在无声动唇,她的速度很快,也很急切。 没用,厥鹫反而冲地更猛。 不得已,千痕指尖凝起电光。 她一边动唇警告厥鹫,另一边指尖射出电光。 其中一只厥鹫被击中,它哀嚎一声,缓缓落到了队伍最后。 见此,其余厥鹫速度放慢,唯带头那只仍旧不为所动。 “杀了最前面那只。”千痕朝白昼道。 “好。”话落,白昼手中飞刀射出,直击带头厥鹫腹部。 千痕则是继续警告半空中剩下的那群厥鹫。 不出片刻,就有第一只厥鹫停止俯冲,接着是第二、第三只,直至所有厥鹫开始在半空盘旋。 白昼还以为是自己的攻击生效,他回头看看千痕。 然后惊奇的发现,千痕的唇瓣居然在无声张合,而且很明显是在说着什么。 白昼不敢相信,他再次朝天空看去。 果然,那群盘旋着的厥鹫,无一不是朝着千痕方向,在拍打翅膀。 她……?? 白昼震惊到找不回心神。 和他一样,穆青亦是发现了这点。 她放下防备的姿势,转为直勾勾盯着千痕。 好个奇女子,难怪能得门主青睐。 之后千痕又和厥鹫交涉了一会,这群性情爆裂的大鸟,才心有不甘的徐徐飞走。 看见穆青和白昼一脸震惊,阎司炔有种形容不出的愉悦。 他不再和白昼计较,而是转口道,“厥鹫既已离开,我们还是先退到谷外再从长计议吧。” 说完,他朝千痕伸出手。 千痕皱了皱眉,没有动作。 阎司炔便轻哄出声,“乖了,把手给我。” 被白昼横插到当中。 “……。”穆青扶额。 完了,又要闹了。 而千痕刚准备绕开这两个无聊透顶的男人,她背后迷雾顿时横生。 一双手快速从迷雾中伸出,扣住千痕肩膀,猛力一拉,遂将千痕带入迷雾。 “丫头!” 阎司炔一掌劈开白昼,他追了进去。 见此,穆青亦是顾不得其他,她同样跃进迷雾。 剩下白昼,他懊恼的紧了紧拳,最后冲进迷雾。 他们三个比千痕晚了一步,但也不至于在进入迷雾后,完全看不到她人影。 “门主,小心。”穆青护到阎司炔身前,一脸警惕。 被阎司炔推开,“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必要把她找出来!” 穆青一惊,门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更) 当着阎司炔的面,千痕被人抓走,这教阎司炔如何能淡定。 尤其他刚才还说过,他来了,她不会再遇险! 此刻,阎司炔眸底燃起滔天怒火。 他浑厚内息瞬时腾起,周身卷起罡风,强烈势不可挡。 一时间,迷雾被罡风逐渐吹散。 看着这样的他,穆青抿了抿唇,说实话有些惧怕。 而白昼从没想过一个受了重创的人,还能这般厉害。 白昼眉头皱起。 倘若阎司炔未有受伤,那他岂不是更加无人能敌?! 出于不甘,白昼紧紧握拳。 …… 眼前是父王慈祥的笑脸。 千痕明知是幻觉,但她仍是止不住的朝父王走去。 然而未及靠近,父王的身影消失。 “父王!”千痕想要追上去。 下一刻,母后又在她左侧出现。 “蘅儿,快来让母后看看,有没有长高?” 千痕不停摇头,直至久违的泪水在眼底打转。 “母后……”她脚步不受控地朝那虚幻的人影走去。 和刚才一样,母后也很快消失。 “母后!”千痕大叫。 她摇头的幅度变大。 无论用何种方式折磨她,她都可以忍受,但不要用亲人,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小蘅儿,你怎么哭了?” 迷雾中,一少年走出。 他尚未完全长开的脸,已是眉目清俊,可想而知,往后一旦长大成人,他的风姿会有多卓绝。 “逸……哥哥……”千痕颤抖着唇。 “恩,是我,可小蘅儿是怎么回事?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毓云逸说着,朝千痕走近。 “快告诉你逸哥哥,是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出气。” 这一次,千痕只微微动了下步子。 是怕她一旦靠近,逸哥哥会和父王母后一样,很快消失。 毓云逸越走越近,他满脸写着担忧,在站定于千痕面前后,甚至抬手,想要帮她擦干眼泪。 与此同时,一阵罡风吹来。 ‘呼-’地一下,清俊少年消失。 千痕泪眼朦胧,她呆滞地左右环顾。 “逸哥哥……父王……母后……??” 没了吗?就这样统统没了吗? 昔日目睹至亲、族人被残杀,她心头那股撕心裂肺的痛,伴随毓云逸的消失,如同破了口子的潮水,汹涌而出。 她眼前一黑,终是昏死过去。 并不知在那之前,她魆黑色的瞳孔,泛出妖冶红光。 和上回在白昼面前一样,千痕浑然未觉。 “她……” 穆青咽了咽口水,她是血妖族?那个专炼邪术的血妖族?? 而且从她刚才的话里,还能听出,她是血妖族公主…… 阎司炔压根没理这些,他上前,一把抱住快要倒地的千痕。 然后疼惜地将她纳入怀里。 “放开她。”白昼冷冷出声。 说完发现阎司炔未有动作,白昼冷笑一记。 “身为阎家子嗣,对她,你应该有自觉。你们连做普通朋友都不可能。” 阎司炔仍是不理,她打横抱起千痕,然后朝峡谷出口走去。 “门主……”穆青不免担忧。 一方面是千痕的身份,另一方面是阎司炔动用过内息,她生怕阎司炔会撑不下去。 阎司炔越过她,和对白昼一样,他没有作声。 不得已,穆青只好跟上阎司炔。 在快要到峡谷尽头时,阎司炔脚步停下。 穆青还以为是他伤病发作,因此穆青绕到他身前,“门主,还是把她交给属下吧。” 阎司炔默,凤眸笔直盯着前方。 穆青便回头看去,接着穆青一愣。 因为尽头,已不见出路。 而是被无数滚落的大石牢牢堵住,连移形换影都无法绕过。 “门主,这里交给属下,您先去一旁休息吧。” 穆青师出名门,内力也算不错,因此要移开这些巨石,她是完全能办到的。 只不过相较内力深厚的阎司炔,她需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见阎司炔不语,穆青干脆跪到地上。 “门主!还望您为大局着想啊!倘若您再次动用内息,致使心脉彻底断裂,您就是带她出去了又能怎样?危险仍近在咫尺,到时您还能护着她吗?” 阎司炔脊背一僵。 他垂眸看了眼怀里小人儿。 “好,但记得要快。” 穆青连忙点头应是。 不一会,白昼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正在搬运大石的穆青,旋即冷笑。 “果然还是你自己的命更重要。” 阎司炔未有解释。 倒是穆青听后,她回头,“有工夫胡说八道,还不快来帮忙!” 岂料白昼别过脸,“要挖你自己挖。” “你!”穆青被他气到,干脆不再理他。 又是过了一会,天空逐渐飘来雨云。 千痕未醒,此处也没有可遮蔽的地方,万一下雨,她很容易感染风寒。 白昼四下看看,他开始拾柴,以及可用的木棍与石块。 “你干嘛?”穆青问。 白昼也不搭理,他将石块分散成一圈,再将木棍插进土中。 不多时便有了一个简易的雨棚雏形。 只是没有布,还是无法用来避雨。 不远处,穆青一边观察他,一边继续搬动巨石。 ‘轰隆隆-’头顶传来雷声。 白昼听见,手中速度随之加快。 他将厚实的草叶绑在一起,铺盖到雨棚上,同时用较小的石块压住,以防草堆滑落。 待到他固定完最后一捆草。 淅淅沥沥的雨开始下落。 “进来吧。”他对阎司炔道。 之后阎司炔将千痕抱进雨棚,他自己却是立到了外头。 白昼也不管他,只忙着在雨棚内生火。 虽然是夏天,但谷里草木横生,比外头要湿冷许多。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到千痕终是醒转,雨已经停止,唯地面还湿漉漉的。 “你感觉怎么样?”白昼问。 千痕摇摇头,然后蜷坐起来。 白昼以为她冷,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 “披着吧,以免着凉。” 千痕再次摇头,很明显她情绪低落。 见此,阎司炔方才走进雨棚,他在千痕身边坐下,大掌包住她小手。 千痕抬眸看了他一眼,微楞。 “你淋雨了?” 阎司炔刚要开口,想到什么,他故意抿了下唇,“我……也不想的。” 什么意思?不是有个雨棚么? 第一百五十章 (二更) 什么意思?不是有个雨棚么? 千痕没能听懂。 可穆青作为见证者,她懂了。 因此穆青扶额,恨不能快点出去,反正她是没法再看这样的门主了。 此刻阎司炔看了眼白昼,遂又看回千痕,“我不碍事,只要你不淋雨就行了。” 如此一来,千痕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雨棚恐怕是白昼搭出来的,而他和阎司炔不睦,所以没让阎司炔进来避雨。 不及白昼解释,千痕先一步出声,且语气不佳。 “你们别再闹了行吗?” 阎司炔颔首,“我自然是不会和一个小辈一般见识的。” 明明刚还算计了白昼一把,这会他又开始睁眼说瞎话。 白昼则是忿忿别开脸,他心有憋屈,奈何无处可说。 同时对这位鼎鼎有名,被刹梵莲视作唯一对手的阎家二少爷,白昼有了不齿。 居然在女人面前假装委屈,还要不要脸了! “出口果然被堵住了吗……”看着不远处的穆青,千痕喃喃自语。 阎司炔也就收回心思,“恩,以穆青的身手,再过两个时辰应该就能打通。” “两个时辰……”千痕想到什么,她问,“用轻功翻过崖壁,不是一样可以出去么?” 阎司炔却是摇头。 “我带着你可以,但他们两人不行。” “为何?” 阎司炔指了指崖壁间横出来的一截藤条。 “届时他们会像藤条一样,成为一眼可见的攻击目标,不止避无可避,就连逃脱的余地都没有。” 闻言,白昼不甘心的道,“那你为什么可以。” 阎司炔冷笑一记,“你说呢?” 就好似白昼问了句废话。 白昼欲要再说什么,穆青先一步开口。 “要练成移形换影,首先轻功必须达到极致,所以这点高度,对门主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千痕便顺势问阎司炔,“那和刚才掳走白昼的人相较,你们轻功孰强孰弱?” 其实是千痕想知道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并非有意在白昼面前抬举阎司炔。 阎司炔明明知道,可仍是朝白昼挑了下眉。 “……。”白昼握拳,骨节咯吱作响。 “没得比。”阎司炔道,余光仍是有意无意的盯着白昼。 “怎么说?是他太强,还是你太强?”千痕追问。 这回阎司炔收回余光,他绯唇微勾,“丫头,怎么你认为会有人比我还强?” 如此不正经的回答,千痕很是无语。 阎司炔也不再逗她,他转为正色。 “其实他并非是被人用轻功掳走。而是用了锁魂钩,先是从崖顶将他击晕,再迅速拉上去的。” 白昼身为当事人,都从未想到过这点,因此他咬了咬牙,颇为不服地开口,“你有何证据证明他们用的是锁魂钩。” 阎司炔看他,一副看弱智的神情。 “你!”白昼气极。 阎司炔笑笑,“若非锁魂钩,你会听不到有人靠近的声响?还是说你和我一样,耳朵不好使?” 眼看二人又要掐架,千痕摇头,很是无奈。 “你们一个老,一个小,能不能安静点?” 并不知她的一句话,同时诛了两人的心。 阎司炔一怔。 老? 他老么? 白昼亦是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小?可他已满二十,若是在寻常人家,这年纪都可以当爹了啊! 穆青作为旁观者,她自然能看清这二人为什么要吵。 因此穆青一个没忍住,肩膀不禁开始耸动。 “穆青。”背后传来阎司炔冰冷的声音。 穆青身体一僵,她回头,“门主,其实属下……什么都没听见。” 赤裸裸的欲盖弥彰。 阎司炔面色又黑了一分。 插曲过后,阎司炔转了话题。 他先是问及穆青双亲,二人交谈几句,然后阎司炔看向白昼。 他声音骤然就有了冷意,“你呢。” 不知是不是不屑搭理阎司炔,总之白昼极简的回了两个字,“没有。” “怎么会没有?”千痕问。 犹记得妩姬曾说过,冰奴都是早就该下地狱,却始终留有一口气的人,千痕当时就有疑问,只是一直没去弄清楚。 此刻白昼走到火堆边,他盘腿坐下,用树枝拨弄起柴火。 “一头鹿,算不算?” 白昼话落,另外三人默。 因为他显然不是在胡说。 “抱歉。”千痕开口。 白昼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必。” 之后出于某种意义上的不甘,白昼问阎司炔,“问了我们的,你自己呢。” 千痕是知道阎司炔过往的,可没想到,这个男人非但没有表现出黯淡,反而很是随意的挑了挑眉。 “我?呵呵,还用说么?听了你只会相形见惭而已。” 白昼自讨没趣了一番,他决定再不和阎司炔说一句话。 殊不知阎司炔这么做,其实是在告诫二人,人各有伤,千痕身为血妖族皇室的事,他们两人作为目击者,应当看得出她心中痛苦,但如果还是要执意往外说,那阎司炔不会对他们手软,哪怕是穆青。 跟在阎司炔身边多年,穆青已经明白。 虽然对血妖族的邪术仍是心存忌惮,但她不会再多提一个字。 而白昼本就决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所以于他而言,阎司炔有没有这么做都是一样。 此时出口的巨石已经只剩下一半,穆青看了眼天色,她加紧速度,白昼则是去拾柴添火。 “以后如果我不在,你尽量不要和那些迷雾接触。”阎司炔突然出声。 “我知道。” 迷雾能让人产生幻觉,千痕当然会想要避开。 “不是这个意思。”阎司炔盯着她的眼睛,“我觉得它和你……” 阎司炔犹豫了一会,“算了,总之你小心为上。” 千痕觉得他有古怪,然而不及追问,阎司炔复又道,“对了,你为何要调查城南的那座粮仓?” 千痕一怔,“你问我为何?” 撇去刚才迷雾中发生的事,毕竟她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身份已彻底暴露。 她只认为自己是血妖族的事,阎司炔应当是心知肚明的,那么阎司炔也应当知道,她调查城南的粮仓,是发现它与黑影军有关。 可阎司炔现在居然问她为何? “那座粮仓的储粮是运往四方太守府的,有时还会用来赈灾,难道你对太守府也感起兴趣来了?” 阎司炔话落,千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因为倘若真的如阎司炔所说,那么……那么……那么…… 千痕蓦地站起,“走,快走……” 她眼神飘忽,连声音都变得不稳。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穆青停下动作,她回过头,“快好了,再等一会吧。” “不!”千痕大吼,“一刻都不能再停了,快走!!” “可是……” 穆青还欲说什么。 阎司炔推开她,不再顾及自身心脉,他凝息直接将挡路的大石悉数击碎。 “出去再说。” 于是三人快速走出。 留下尚不知情的白昼,他刚抱着一堆枯枝回走,就听见远处传来千痕大喊。 ‘轰-’峡谷四面八方发生爆炸。 白昼丢下枯枝,飞速朝峡谷尽头跃去。 一大块巨石从天而降,眼看就要砸中白昼,电光火石间,他向前一窜,堪堪从入口处钻出。 千痕心有余悸,“你没受伤吧?” 白昼摇头,“多谢。” 为何要谢,因为刚才若非千痕一直站在入口处喊他,他根本不可能及时逃脱。 “这是怎么回事?”穆青问道,“你怎么知道谷里会发生爆炸?” 同时穆青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好聪慧的一个姑娘,门主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她就能觉察到问题所在。 倘若不是血妖族的话,那她和门主还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更) 面对穆青的疑问,千痕也不隐瞒,遂将自己的推测悉数道出。 “你们为何会来暗幽谷,我不清楚。我来是因为对城南那座粮仓及其守卫长之死有所怀疑。 可刚才阎司炔告诉我,我的怀疑原来全都是错的,而且还是因着对方的一再引导,以及故作警告,我才会对追查这条线愈发深信不疑。 甚至相信暗幽谷,会是打开所有问题的关键。” 说到这,千痕看向阎司炔,“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吧,他们也是用某件你在意的事为由,故意把你骗来此地。” 阎司炔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千痕便继续道,“从白昼去拾柴起,我就依稀闻到空气中有股子淡淡的火星味,外加突然听不见任何虫鸣鸟叫,我怀疑他们是发现我们快要出谷,所以加快下手。 原本恐怕是准备等到天黑,我们防备最松的时候,才将我们一网打尽。没想到那场迷雾并未拖住我们太久,亦没想到阎司炔受过重伤,还能有这般实力。” 提到迷雾,千痕皱了皱眉,“我记得我最后是昏过去的,你们呢?有没有被拖进迷雾?还有当时迷雾是怎么消退的,你们知道吗?” 岂料,另外三人无一人回答。 千痕不禁生出疑问。 却是不及她问。 “你们快看!!”穆青忽然大叫。 不是穆青大惊小怪,而是就在不远处,天空正在飘雪,原本的沙地已被冰雪覆盖。 从冰雪的情况来看,这场雪显然不是才下的。 “这……”饶是白昼,此刻也不再淡然。 千痕和阎司炔对视,随后千痕别扭的别开脸。 她干嘛要和阎司炔对视?他们又不是好友或伙伴。 她在一边暗恼,阎司炔已经沉声启口,“看来谷里半日,谷外半年。” 穆青一听,旋即大惊,“那门主您的身体……” 狙翎曾说阎司炔最多再活半年,可现在半年居然就这般晃过! “不碍事,我们是在谷里待的半日。”阎司炔淡淡道。 见他面色不像有异,穆青一颗心方才落定。 唯有阎司炔自己知道,今日在暗幽谷他身体消耗过度,恐怕连半年都不剩了。 不觉间,发现有一道视线似是落在他身上。 阎司炔侧眸看去。 再次对上千痕。 阎司炔就见她眼神倏地闪了下,遂移开眼。 呵呵,傻丫头,阎司炔凤眸变得温柔。 而千痕的呼吸则是没来由地微微加快。 搞什么!不过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事,怎么被他撞见后,自己反而像做贼一样,心虚了起来。 和刚才一样,千痕还在一边郁愤,阎司炔已经开口。 “走吧。我们半年不见,各方势力恐怕早已生变。” 还有他先前连根拔除冰奴的计划,因他不在的关系,恐怕也未能成功。 之后双方在临别前,阎司炔替千痕隆隆衣襟。 “回去后,记得和阎司盛保持距离。” 千痕拍开他的手,“劳你挂心。” 她矜贵起来的模样像极了猫儿,阎司炔便摸上她头顶。 傻孩子,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还有你为何总能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多碰碰你? 思及此,阎司炔不禁在心底失笑。 人族,阎家正宅 千痕一进门就落入一个万分炙热的怀抱。 “琉璃,你终于出现了!”阎司盛百感交集。 他牢牢抱住千痕,似是要将她刻入骨血一般。 千痕却是皱眉,她推他,奈何没能推动。 “你先放开我。”千痕只好用说的。 阎司盛不理,他抱她的手愈发用力,同时开始细细吻过她落在颈侧的长发。 “放开!”千痕恼了,她忍不住低吼。 阎司盛一惊,手终是微微松开,“公主?” 他从没想过,他这么担心她,甚至担心到食不下咽,可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对他摆脸色…… “抱歉。”千痕垂下眸子,“我……其实是累了,想休息。” 阎司盛不大相信,他仍旧盯着千痕,“好吧,那你先告诉我,这半年你去了哪?又是和谁在一起?为何也不给我或者给刹尊去信?” 不及她回答,阎司盛复又道,“可知刹尊因担心你,前几日已亲自莅临我族?” 闻言,千痕微怔,“王兄来了?”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他现在何处?”千痕追问。 “来过我阎府一趟,之后就去了王宫,具体此趟他为何选择留住在宫里,我不清楚,只见他来的时候,面色不似以往。” 果然。 千痕心头一沉,“这样吧,我先去梳整,稍后你陪我进一趟宫,拜见一下王兄,可好?” 阎司盛还有很多问题没问清楚,但千痕都这么说了,他只好应下,“好罢,不过希望公主能在路上,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完整告诉我。” 约莫半个时辰后,阎司盛和千痕坐上车辇。 既然要正式进宫,该有的队列还是要有。 所以后头随了一众下人,一行人看起来浩浩荡荡。 马车内,阎司盛率先开口,“公主,现在可以说了吧?” 千痕便将她早已想好的说辞,缓缓道出。 阎司盛边听,边细细追问。 千痕多有不耐,却是从头到尾都未表现出来。 “所以救了你的人姓甚名谁,到临别前,对方都没透露过半点吗?”阎司盛又一次问道。 “是的。” “那就难办了,不留姓名,我们也没法送去谢礼。” 千痕看了他一眼,“她人品贵高,应不需要这些。” “可是她照顾了你半年之久,期间必定花费了不少心力,我们一点谢意也没有,多少说不过去吧。” 如此,是阎司盛想亲眼去见一见千痕口中的救命恩人。 他说不上原因,总之在没见过对方之前,他心里就是不能踏实。 千痕则继续推阻。 直至车辇停下,“大少爷,到了。” 阎司盛始终没能得逞,万般无奈之余,只好先陪琉璃公主下车。 永乐殿 敖月坐于至高主位,刹梵莲坐于他右侧。 两人的金座不分高低,是敖月惧怕刹梵莲,特地吩咐宫人如此安排的。 此刻阎司盛一袭华服,携素衣素裙的千痕入内。 二人站定后,阎司盛朝敖月和刹梵莲行礼。 千痕刚要动作。 倏然间,一道隔空射来的冰息直直没入她左肩。 ------题外话------ 大宝贝儿们,女神节快乐!!! 另外感谢貓兮兮、lela文章3103的月票!!大么么!! 还要感谢悠然得花瓣、随便看看开心就好的恩宠,同样的大么么!! 最后是孑然宝贝儿的推荐票,大么么么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更) 千痕瞳孔骤然紧缩,她摇晃一下,勉力稳住身躯。 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敖月大张着嘴,一脸震惊。 阎司盛亦是呼吸一滞,他赶忙扶住千痕,遂朝刹梵莲看去,“刹尊?” 刹梵莲并不看他,而是淡扫千痕。 “王妹还真是别来无恙。” 千痕低垂着羽睫,她在揣测刹梵莲的意图。 “怎么,久别重逢,都不稀得看本尊一眼了?” 闻言,千痕抬眸与他对视。 “王兄。”千痕隐忍开口。 虽然刹梵莲是一族王尊,有至高无上的尊荣,但千痕并非他族人,两人不过是合作关系,所以刹梵莲上手就这样重伤她,不论何种原因,千痕心底都是有怒的。 “王妹似是不太高兴?”明明知道她心中所想,刹梵莲却是反过来问她。 千痕微微摇头。 “那王妹为何不笑?莫不是有了夫婿陪伴,王妹都不愿见到本尊了?” 刹梵莲话落,敖月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琉璃公主左肩不断冒出的鲜血,脑子越来越懵。 都把人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要她笑?? 这能笑得出来嘛! 还有啊,据他所知,刹梵莲很重视这位王妹的,怎么今日一见,刹梵莲对她反而是一副狠厉之态。 此刻不及千痕开口,阎司盛忍不住了。 “刹尊这是何故?” 刹梵莲未有理会,甚至由始至终他都未看过阎司盛一眼。 刹梵莲站起。 “随本尊过来。”依旧是对千痕说的。 阎司盛皱眉,他低头看向琉璃公主,“你撑得住吗?” 千痕扯了扯嘴角,“恩。” 然后当阎司盛扶着她抬步,已经行至殿门口的刹梵莲倏然回身,“本尊说的是琉璃一人。” 阎司盛眉皱得更紧,不觉间扶住千痕的手也跟着用力。 “嘶-”千痕吸了口冷气。 阎司盛这才意识到他弄疼她伤口了,“抱歉,我……” “不打紧。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千痕跟着刹梵莲离开。 阎司盛凝视她染满血的肩膀,第一回尝到了心疼的滋味。 重华殿 敖月安排给刹梵莲的寝殿。 刹梵莲刚刚步入,缪先生便迎了上来。 “王尊,她有来吗?”缪先生问。 刹梵莲不语,继续朝里走。 不多时,半身是血的千痕走了进来。 缪先生见此,说实话他并不惊讶,隐在斗篷内的脸,反而划过一抹冷笑。 另一侧,刹梵莲已于主位落座,他淡淡看了眼千痕,然后朝缪先生投去眼神。 缪先生拍拍手,就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拖到千痕面前。 由于那人满身满脸都是血污,双手双脚又呈诡异的姿势扭曲到后背,千痕一时间没能认出此人。 直至缪先生上前踢了一脚,那人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咽。 千痕大惊,白昼?居然是白昼? “你们!”千痕蓦地看向刹梵莲,“为何要这样对他?!” 接着千痕又看向缪先生,“是不是你!” 犹记得那日白昼在经过她身边时,多问了一句话,缪先生便透出对千痕愈发强烈的敌意,故而她下意识认为是此人在捣鬼。 “放肆,就算是本军师,也轮不到你叫嚣。”缪先生威厉出声。 若是从前,刹梵莲定会制止缪先生,但今日他没有。 刹梵莲冷眼旁观,甚至在看见千痕对缪先生语出不敬后,他雾眸凛起。 “是本尊的意思,用他来作为你不听话的警告。”刹梵莲出声。 千痕一怔,“你要警告我可以,但你为何要加害旁人?!” “旁人?” 刹梵莲面上划过悲悯。 “他是本尊养着的,本尊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呵呵!”千痕冷笑,“如果培养加利用,也算是养,那你养的人还真是不在少数。” “聒噪。”刹梵莲微一蹙眉,然后他再次向缪先生投去眼神。 缪先生便走近白昼,他抬脚,狠狠踩上白昼已然折断的手臂。 “唔……”白昼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虚弱不已,只能从喉间发出呜咽。 “够了!”千痕看不下去,“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刹梵莲不语,而缪先生则是转为踩上白昼的腿,且更加用力。 他不停碾压,直至白昼几近昏厥。 至此,千痕紧紧合上双眼,“放了他。” 换来刹梵莲一声冷呵,他问,“条件?” “你说。” “哦?”刹梵莲单手支头,“可你对本尊好像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除非……”刹梵莲停下。 千痕睁眼,情绪已是一片平静,“除非什么。” “去练奴厂,成为冰奴。” 刹梵莲的声音向来淡雅,所以若非熟悉他的人,还真会以为练奴厂是个普通地方,而成为冰奴也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幸好在场三人,无一不清楚他的脾性,缪先生和白昼更是清楚知道练奴厂是个怎样可怕的地方。 此刻缪先生隐在斗篷内的脸,划过一抹快意,白昼再不敢昏死,他强迫自己清醒,他要知道千痕接下去会怎么做。 就见千痕蹙眉,她略一思忖后。 “好。” 随着她一声落下,刹梵莲指尖有瞬间紧绷。 “唔!!唔!!”白昼则是用他仅剩下的一点力气,不断出声。 不知是不是烦了白昼的缘故,总之刹梵莲射出一道冰息,直入他张合的口中。 下一刻,白昼口内冻结成冰,比拔舌更为残虐的痛,他彻底昏了过去。 见此,刹梵莲起身,“但愿你不会食言。” 可他背在身后的手,却是绷得更紧了。 千痕冷冷看向他,“你也是。” 刹梵莲眉心微动,他缓缓转身,“行了,你带他走罢。” “王尊……”缪先生想说什么。 刹梵莲抬手制止,“让人去知会阎司盛,就说过两日,本尊要带琉璃公主回冰魑族一趟,另外,让他今日先回去,不必等琉璃公主了。” 就这样,千痕背起白昼,亦步亦趋的离开重华殿。 她自己身上有伤,所以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出宫,好不容易走到春色满园,好不容易将他放下,千痕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这……”妩姬看着两个血人,“你们怎么搞的?失踪这么久,就弄成了这样?” “麻烦……你出去一下……” 千痕不稳的开口。 妩姬当即皱眉,“都要死了还叫老娘出去?你疯了啊你!没长脑子啊!” 千痕微微摇头,“我有……秘药,你先出去……” “秘药?哪门子的秘药,还不让人看了?” 妩姬纠缠不休。 千痕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虚晃几下,扶住墙壁。 见此,妩姬到嘴的话悉数收回,她不耐烦的摆摆手,“得了得了,不和你个丫头片子计较,这屋借你用就是了。” 然后妩姬离开。 但她没走,而是躲到窗外,戳了个洞,偷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妩姬震惊的撑大双目。 “……!” 由于两人都伤得不轻,尤其是白昼,千痕光治他就花了足足三个时辰。 以至于千痕治好自己后,体力几乎耗尽,她只得虚弱的靠坐在墙头。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 “好了没啊?”外头传来妩姬不耐烦的催促。 白昼仍在昏睡,千痕便有气无力的“恩”了一声。 妩姬推门入内,她先是径直走向白昼,虽然白昼的血衣没有更替,但他的手脚以及浑身的伤口,显然已经大好。 妩姬一双桃花眼撑得更大。 “丫头,可以啊你!” 接着她走向千痕。 就见千痕面色不好,但左肩的血也不再外冒。 妩姬便蹲下身,她笑眯眯的。 “那个啥的,丫头啊,姐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可以吗?” 鲜少的妩姬放低姿态。 千痕勉强扯了下嘴角,“抱歉,杜娘的下落我还没能问到。” 妩姬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是别的事,比杜娘要紧百倍的事。” 闻言,千痕不禁目露疑惑。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更) 妩姬便凑到她耳边,“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等到回头,姐姐找机会好好给你说。” 生怕千痕拒绝,妩姬复又补充道,“是有关姐姐的终身大事~。” 千痕愈发不解,“冰奴……也可以成婚的?” 换来妩姬一个白眼,“哪儿和哪儿呀,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话落,发现千痕仍旧盯着她。 妩姬尴尬的咳了一声,干脆转口,“对了,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这半年去了哪儿?怎么会伤成这样?” 千痕苦笑,“这件事,你还是问白昼吧。” 巧得是话音方落,躺在床上的白昼便发出一声低吟。 妩姬走过去,“喂,该醒醒了,天都要黑了。” 她伸手推了下白昼。 白昼这才睁开眼睛,在看清是妩姬后,白昼一愣。 “干嘛,不认识我啦?” “你……”白昼嗫嚅,同时想起什么,他蓦地坐起,下一刻发现千痕就靠坐在墙角,他不再激动。 妩姬朝两人来回看看,“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承想,“出去。”白昼冷冷发声。 “什么??我腾地方给你们,你居然叫我出去?” “最后一遍,出去。” 白昼的语气不容置疑,不得已妩姬只好再次不情不愿的退出房间。 剩下白昼和千痕二人,白昼开口,“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为什么用又,是因为上次白昼被火油烧伤,也是千痕治好的他,且未有留下半点疤痕。 所以刚才白昼一醒,他就可以肯定是千痕所为。 “呵呵,有什么好谢的。”千痕声色淡淡,“你不是也帮过我几次。” 白昼也不忸怩,他下床,走近千痕,“你脸色不好,要不要紧?” 千痕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白昼便又继续道,“若是担心暗幽谷的事,你大可放心,我并未告诉王尊。” 这回千痕不免讶异,她看着白昼,直至白昼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白昼方才道,“如果让王尊知道,我们是和那个人在一起,今日你我都必死无疑。” 千痕不大相信他的说法,毕竟他身为冰奴,对刹梵莲有的是绝对忠诚,怎么会因为怕死,而隐瞒这么重要的事呢? 然而她刚要再问,白昼先一步出声,“别去练奴厂。” 他话落,妩姬蓦地推门冲进房间。 “什么什么?丫头要去练奴厂???” 话落,发现白昼和千痕齐齐盯着她,且二人皆是微微眯眼。 妩姬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她假借摇扇的动作以掩饰尴尬。 “我……我是恰好路过,不是故意偷听哈,不是故意的。” 妩姬说着,她瞄瞄千痕,“你真的要去?” 千痕不语。 “不会吧,你真的真的要去?” 千痕还是不语。 见此,妩姬一个人在房里转悠起来。 “完了完了,看样子丫头是去定了。只是这一去还能活着回来吗?明显不可能啊!她要是丢了命,那我要怎么办?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希望啊~唉唉唉。” 忽略了妩姬后半句,此刻千痕问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法活着回来?” 妩姬像对傻瓜一样剜了千痕一眼,“你以为练奴厂是什么地方?皇宫内院?还是小楼集市?我告诉你,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妩姬双手叉腰,“就算你再本事,再能耐,去那里走过一遭后,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做个好端端的人。” “况且就你这小身板,怕是连三天都撑不下去,就去找阎王报道了!” 妩姬一口气说完,她遂转向白昼,“你怎么也不拦着她?” 白昼冷冷瞥她,“王尊的吩咐。” 妩姬一听,当下禁声。 而千痕也不再多言,她当然知道练奴厂危险,但她既然答应了要去,那无论前路有多险阻,她都会想法子活着走出来。 另一边,妩姬开始暗自叹息,“唉,我们去也就罢了,本也是该下地狱之人,去了反倒是解脱。” 每次谈到冰奴,妩姬的态度就会变得奇怪。 千痕不禁生出疑惑,“什么叫去了反倒是解脱?” 妩姬却是摆摆手,“不提也罢,总之你马上就会知道,尤其是出来前的最后一关。” 闻言,白昼微微握拳。 是的,最后一关…… …… 自从阎司炔失踪,玄贞也没心思再留在春色满园,他回了宗门,成日外出寻找阎司炔下落。 只不过每每都是一无所获,且每每都失望而归。 不承想今日刚踏进石室,就见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石床上,调息。 “门主!!”玄贞箭步冲过去,“您终于回来了!!” 阎司炔眉梢轻挑,“怎么,你也会担心我?” 玄贞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在确定他无有大碍后,玄贞才撇了撇嘴,“属下是担心往后没人给银子。” “呵呵。”阎司炔笑。 玄贞便警惕地盯着他,“您……您笑什么?该不会是一回来就打算算计属下吧?” 与此同时,狙翎提着酒壶,摇晃入内。 和玄贞一样,在看见阎司炔后,他醉懵懵的眼瞬时划过一道喜色。 “门主!嗝~。” 狙翎一个趔趄,旋即摔倒在地。 见此,阎司炔再次失笑。 之后谈起正事。 玄贞负责回禀。 狙翎则是一再观察阎司炔面色情况。 他暗自纳闷,半年过去了,怎么门主还有几个月的寿命?不应该啊…… 直至阎司炔出声,“拔出冰奴一事,因我不在,你们果然半途而废了?就连已经暴露的春色满园,你也放过了?” 玄贞公私分明,因此他双手交叉于双肩,恭敬道,“是属下失责。” 说完玄贞褪下面具,将其高举过头,“右禁主玄贞,办事不利,愿自降身份,以及按照门规,去暗室受罚。” “好了。”阎司炔一拂衣袖,“罚是要罚,但毋须降职。” 玄贞垂首应是。 “卫翼呢,有没有消息传回?”阎司炔转口问道。 玄贞摇了摇头。 说来也巧,他们刚提起卫翼,卫翼就领着一年过花甲的男子,急匆匆进入石室。 “门主,属下幸不辱命,终于找到那位大夫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二更) 这半年来,卫翼一直在冰魑族奔波,故而并不知阎司炔失踪,也自然没人想过要问卫翼,阎司炔可能去了哪。 此刻卫翼躬身,“门主,就是此人,曾治好过一名服用过纾忧散的女子。” 狙翎一听,他当下冷嘲出声,“纾忧散也是能治好的吗?呵呵,开什么玩笑!” 那大夫亦是个不甘示弱的,他高昂起头颅,“谁说治不好?老夫可是千真万确的治好了!而且还有不少人见证!” 碍于阎司炔在场,卫翼赶忙用手肘撞那大夫,“闭嘴,还没让你说话。” 气氛一度冷凝。 “行了,带他去看看卫羽情况,再下定论。” 卫翼应是,遂领着大夫前往地牢。 狙翎仍是不服,“门主,嗝~,属下……属下也去看看!” 阎司炔摆摆手,以示同意。 之后阎司炔扫过玄贞,“你也去吧,记得领罚后,把之前探查到的所有有关冰奴的情报,呈交给我。” 玄贞刚要迈步,忽然想到什么,他转身,“那个骆日还留在门里,您看是要送他回去还是?” 阎司炔略一沉吟。 “先让他过来。” “是。” …… 骆日被带进石室,他单膝跪地,“见过爷。” 阎司炔挥退其余门众,然后对骆日道,“可知我曾交给你们的事,出了岔子?” 骆日是的个硬汉,他眼也不眨的继续开口,“属下知道,所以任凭爷处置。” 他曾在别院待过,习惯了喊阎司炔‘爷’,也习惯了自称属下。 “好。”似是满意他的表现,阎司炔微微颔首,“那现在爷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闻言,骆日面不改色,“任凭爷差遣。” 于是这一日,千痕在回阎家正宅的路上,被一个男子迎面撞上。 千痕蹙眉,她暗想,该不会是她换了妩姬的衣服,被人误以为是青楼姑娘了吧。 可待到千痕看清这个男人,千痕一怔。 “你……” 和千痕一样,骆日硬汉般的脸亦是露出一丝讶异。 怎么爷让他保护的女人,和昔日让他送走的那名少年如此相似? 正当他愣怔之际,千痕开口,“……小宝?” 小宝? 骆日旋即皱眉。 “你是骆小宝?你没死?”千痕声有喜色。 骆日原名骆大宝,他有个弟弟叫骆小宝,兄弟俩和父母一起生活在冰魑族渔家村。 骆日为了前程,很早以前就离开了家乡。 不承想在冰魑族其他城镇,他和人斗殴,误杀了一个达官贵人。 为了不连累家人,骆日决定逃往人族,并更改了名字。 在这里,骆日做过苦工,当过屠夫,还担任过刽子手,但无论到哪,他始终不得重用,因为他没有名碟,也就是没有身份。 直至某日,他被一个男人看中,那个男人出手阔绰,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不说,还保证只要他肯尽忠效力,那个男人就会给他一个身份,而且往后他还有可能会前程似锦。 骆日不曾念书,不懂国家大义,更无所谓种族之分,他只知道他不能像父母一样,碌碌终生。 于是他应下,在经过无数磨练和考核后,他终是进入了黑影军。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失去了回家的资格。 好在骆日无所谓,就算回了冰魑族又如何,他依旧是个逃犯。 因此许久许久,他都再没回去过,不知渔家村早已不复存在,更不知他的父母曾救过一名少女。 “你说骆小宝死了?” 骆日反问,面上没什么情绪。 弟弟是个痴傻的,他又离家早,故而对骆小宝谈不上什么感情。 千痕看着这张和骆小宝十分相似,但明显神志正常的人,她当下失望。 “好吧,是我认错人了,抱歉。” 说完,千痕绕过骆日,继续往阎家正宅走去。 被骆日再次拦住。 “怎么?”千痕有了些不悦。 “他是我弟弟。” 骆日一言,让千痕刚淡去的喜悦重新燃起。 殊不知骆日是为了更好的接近她,才会一再纠缠。 同时为防千痕不信,骆日把家中父母的姓名也一并道出。 千痕越听,越是欣喜。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原来骆家是有后的! “你怎么会在人族?”千痕下意识问。 骆日胡乱寻了个理由,并称自己穷途末路,没地方可去。 碍于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的骆家后人,千痕哪怕对他的说辞存有怀疑,千痕仍是一口揽下,承诺以后他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一定会对他照顾到底。 骆日便以为此女是个好糊弄的。 他继续道,“照顾我倒不必,我身手不错,你家中可需要护卫?” 千痕闻言,不禁蹙眉。 这暗示的也太明显了,她就是再想关照骆日,此刻也不得不生出防范之心。 “你是想跟在我身边?”千痕试探性问道。 骆日点头,“可以吗?” “谁派你来的?刹梵莲?” 不怪千痕这么想,实在是今天她刚答应刹梵莲去练奴厂,回头就遇到个自称是骆家长子的男人,还要跟在她身边。 尤其她所有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刹梵莲是见过骆小宝的,也知道渔家村,所以是他在捣鬼的可能性极大。 而骆日来之前,有听阎司炔大致讲过此女身份。 说她是冰魑族公主,现居阎家,颇受刹梵莲重视。 所以骆日故意反问,“什么叫刹梵莲派我来的?” 千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说呢?” “我不知道。” “哦?”千痕一点笑意加深,“不用装了,你直管回去复命,就说我识破了你的伪装,另外,我既已答应去练奴厂,便不会食言。” 骆日一愣,她不是颇受刹梵莲重视吗?怎么听起来,反而像仇敌识得…… 千痕便以为是自己说中,她冷笑一记,不再理会骆日。 “等等。”眼看她要走,骆日赶忙阻拦。 岂料抬手时一个不慎,他袖中钱袋掉落到地。 钱袋是骆大娘亲手做给他的,上面绣有一个‘骆’字。 由于骆大娘曾也亲手做过衣服给千痕,千痕认得她的针迹。 千痕怔怔盯着钱袋,往日在骆家受到的恩惠,一点点于眼前浮现。 “不好意思,是我娘做的,看起来简陋了些。”骆日一边拾起,一边说。 “不。”千痕却是声音变得艰涩,“不简陋,而且还很漂亮。” 骆日搞不懂这个女人为何会情绪多变,他只是打开钱袋,朝着空空如也的袋子,发出幽叹。 “好吧。”千痕终是松口,“我带你回去,但恐怕你不能跟在我身边,因为再过几日,我就要回冰魑族。” 骆日又是一愣,只是这回他聪明的没有再多问。 之后回到阎家,千痕让朵儿找来了窦祁尧。 “窦统领,这位是我故人之子,你看看是否能行个方便,把他安排进白甲军。” 因上回交谈,窦祁尧对琉璃公主颇具好感,于是他爽快应下,同时试了下骆日身手。 起初窦祁尧还想着该怎么安置此人,岂料在看过骆日展现出的本事后,窦祁尧着实大吃一惊。 这等人才还用他特意安排吗?就是他手下的几名副统领,身手都不及他一半好吗? 故而窦祁尧当下拍板,把骆日直接纳入自己麾下,并给予骆日一般兵将,三倍的俸禄。 而骆日则是在跟他走之前,顺带问了千痕一句,是怎么认识骆小宝的,还有他父母是否安好。 殊不知,正是他此一时的顺口,将彻底解开千痕留在阎司炔心中的谜团。 甚至在听骆日说完之后,阎司炔内息一度暴走。 当着众人的面,当着刹梵莲的面,当着千痕的面。 他,差点成魔。 ------题外话------ 可回看第三十六章,渔家村祭祀当晚,骆大娘和骆大爷夜不能寐,他们谈起过长子大宝。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更) 这一日,千痕带骆日回到阎家,并交由窦祁尧安置进白甲军。 窦祁尧对骆日的身手相当满意。 他将骆日直接纳入麾下,然后朝琉璃公主抱拳,“公主慧眼识英才,为卑职又添一员猛将,在此卑职先谢过公主。” 千痕微微颔首。 然后窦祁尧转向骆日,“你是公主故人之子,离开前想必还有话要和公主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窦祁尧去蘭香院门口等骆日。 夏雪落三个丫鬟亦是在外头忙着做事。 房内剩下千痕和骆日两人。 其实骆日没什么可说的,因此他磨了磨唇,很是随意的问了句她和骆小宝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他们的父母是否安好。 闻言,千痕眸光有些飘忽。 “你父母救过我。” 骆日微怔,“他们乃一介渔民,何德何能,竟能救得了公主?” 千痕却是摇头,“那时我被人下了纾忧散,双手双脚也皆为人所废,最信任的随从惨死在眼前,我无能为力,甚至任人将我丢进海里。所以要不是遇到骆大爷,我早就死了。” “……。”骆日默了默,“怎么你也服用过纾忧散……” 他喃喃自语。 千痕听见,皱眉,“什么意思?什么叫也?” 骆日连忙解释,说是他口误。 之后为了防千痕生疑,骆日着重问了关于家里现在的情况。 果然,千痕不再纠结这点,她转为一脸隐忍。 “骆大爷骆大娘,还有村里的所有人……都不在了。” 千痕缓缓说着。 骆日也就从她口中,得知了整个渔家村早已在一夕之间,被一巨大蜥蜴屠尽。 骆日双拳瞬时紧握。 为了宣泄心中情感,他在随窦祁尧离开蘭香院后,足足练了一晚上的功夫。 因此窦祁尧对此人的评价又上了一层。 以至于翌日,骆日向他告假,窦祁尧想也没想,直接点头应下。 “多谢统领,卑职两个时辰后便能赶回。” 宗门 “哦?刹梵莲来了王城?” 阎司炔正在和左右禁主商谈正事。 玄贞刚要接话,狙翎骂骂咧咧的走进石室。 “当老子傻?天雷能治人?狗屁!” 三人循声朝他看去。 就见他身后还跟着卫翼和卫翼昨天带回来的大夫。 大夫姓刘,全名刘万年。 “总之老朽治好过,信不信随你!”刘万年一派自信。 玄贞和穆青对视,然后玄贞问,“什么天雷治人?” 狙翎便将刘万年用来解纾忧散的法子,说了出来。 “你说是不是胡扯?而且还是扯大了!” 刘万年哼哼唧唧的别过脸,“爱信不信。” 卫翼懒得管他们,此刻他朝阎司炔躬身,“门主,您看怎么办?是否要让卫羽尝试?” 阎司炔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刘万年。 “既然说天雷能解纾忧散,那就有劳刘大夫亲身试药,给我们看看罢。”阎司炔绯唇微勾,是讥讽的弧度。 刘万年一听,脊背当下僵住。 “这……这……” 他哪敢啊! 犹记得那时,姑娘被人接回宫的惨样,刘万年可是没少惊恐过! “怎么?不敢?”阎司炔问,眸底划过杀意。 正当刘万年万般为难之际,骆日步入石室。 “爷。”他是来禀报情况的。 想着这里的人都认识千痕,阎司炔也就没有避忌,“说吧,怎么样了。” 骆日便将自己是如何接近的她,以及现在他在白甲军中担任的职务一并道出。 “恩,做的不错。”阎司炔声色淡淡。 立在阎司炔旁边,卫翼垂眸,是为掩藏起心头的那抹厌恶。 他答应过阎司炔,所以他不能食言,但情绪不受控,他也没办法。 玄贞则是冷呵,暗道小丫头真不简单,和冰奴关系紧密不说,连白甲军统领都对她言听计从。真真是将各方势力玩弄于鼓掌中啊。 唯穆青和狙翎面不改色,他们一个见识过阎司炔和千痕在一起时,阎司炔卸下一身负担,会发自内心的笑,会细心的体贴,甚至会为了千痕,不惜与其他男人斗嘴,这样鲜活的阎司炔,是穆青从未见过的,说实话她很羡慕,她也希望有一天能和阎司炔一样,遇到一个能让她放下一切的人。 如此想着,穆青不禁多看了卫翼一眼。 而狙翎虽然听说过千痕这号人物,但他没有关心,一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在狙翎来看,还是喝酒和钻研医术才是人生最大乐趣。 此刻骆日回禀完,他本打算尽快赶回,然而在想到什么后,骆日继续道。 “属下有疑惑,她作为冰魑族公主,为何会被人下纾忧散,还被废去四肢,丢进海里?爷您可曾知道这些?另外,属下看她的样子,不像个失忆的,这点也很奇怪。” “……。”卫翼。 “……。”玄贞。 “……。”穆青。 “……。”狙翎。 因之前卫翼彻查黑影军的事,玄贞等人多少有耳闻千痕和阎司炔的过往。知道是阎司炔让千痕服用的纾忧散,也知道是阎司炔让黑影军送她离开,然后千痕行踪不明,再次出现千痕成了冰魑族公主,还和阎司炔变为敌对。 至于当时千痕是男儿身份,卫翼并未对另外三人透露过。 所以。 千痕被人废去四肢,还丢进海里?所以若非爷事先给了她定魂珠,她早就死了?是卫翼惊讶过后的想法。 玄贞自诩阅女无数,但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尤其还是个丫头,受到如此酷刑,精神还能像正常人一样,不疯不傻的。 因此玄贞不禁挑眉,丫头意志还真坚强啊。不过她的纾忧散是怎么解的?玄贞暗自纳闷。 穆青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是知道千痕来自血妖族的,也亲眼见过她撕心裂肺般的痛哭,没想到她还受到过这种伤害,相较之下,穆青觉得自己的那点过往都不算什么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此刻刘万年突然跳出来,他激动的看着骆日,“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骆日不解,便将方才的话又复数了一次。 刘万年听后愈发激动,他指着狙翎的鼻子,“听见了吧,听见了吧!就是这个女的,我治好的就是她!!” 尽管刘万年不明白那姑娘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公主,但他现在只要有了人证,其余的事情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她,她是不是曾被送上过冰魑族最高的武鸣山,是不是被天雷劈过,当然了,她运气不好,那日还起了火,所以她现在容貌应是尽毁了吧,可惜啊可惜,本来那么漂亮,就差给王尊……” 说到这,刘万年赶紧闭嘴。 他一个激动竟是把不该说的也说了。 他不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情况,他怕万一他们把话传到刹梵莲耳朵里,他会送命。 而在场众人,也没人把他最后那半句话给听进去。 因为千痕曾饱受过天雷地火的事,已让他们完全陷入震惊,有的人甚至连唇都不会动了。 当然了,那个不会动唇的,就是阎司炔。 待到众人好不容易找回情绪,狙翎第一个跳出来。 “不可能!胡说八道!我狙翎敢以命毒誓,天雷绝对解不了纾忧散,天雷只会让人丧命!当时她能活下来,能恢复记忆,纯粹是运气好!与天雷没有半点关系!” 狙翎不知道千痕体内有定魂珠,更不知道刹梵莲给了千痕无水恒冰,总之他可以万分肯定,这个大夫的法子绝对行不通。 不承想他此言一出,刘万年当场愣住。 狙翎……? 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居然是曾经名震一时的鬼医圣手?! 刘万年揉揉眼睛,不太敢信,也是因此忘了反驳。 ------题外话------ 谢谢孑然大宝贝儿的恩宠,大么么大么么大么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二更) 狙翎便继续说,而且越说越狠,到最后甚至连祖宗十八代的名誉,狙翎都给赌上了。 并不知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针一般,直直扎进阎司炔心尖。 天雷地火,四肢被废,丢进大海……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小丫头居然经历过这些。 阎司炔眸子越来越紧,胸腔内翻滚的情绪不再受控,它们像一团团火焰,吞噬着阎司炔每寸的神经。 他肩膀不受控的颤抖,连牙齿亦是如此。 他在愤怒,也在懊悔,他在痛惜,也在自责。 他的情绪太多了,而且互不相让,几乎要把他淹没。 直至他似是入魔了一般,凤眸开始变得猩红。 “爷……”卫翼发现他不对劲,“您没事吧?” 玄贞见此,亦是皱眉,“狙翎你别说了,先过来看看门主!” 穆青和骆日一惊,两人都没想到阎司炔会变成这样。 尤其骆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怎么爷就疯了似的。 骆日想了想,他道,“爷,还有一件事,也是关于冰魑族公主的。” 阎司炔不语,眸子愈发猩红。 “是属下听说几日后,她就要回去冰魑族,要去练奴厂,属下不清楚练奴厂是什么地方,但从名字来听,应当不是好地方。” 随着骆日最后一字落下,阎司炔周身散出一股强大内息,而且比在暗幽谷时,更加强烈浑厚。 阎司炔低吼一声,整座石室便瞬时卷起骇人罡风。 玄贞等人或用手扒住墙壁,或趴到地上,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被罡风卷起。 然而当他们欲要再劝,暴怒的阎司炔已经飞出石室,速度之快形同鬼魅。 “门主!” “爷!” 他们追出去,但哪里还有阎司炔人影。 “……。”因此他们面面相觑,无一人知道该怎么办。 两日后,人族王宫 千痕步入重华殿,刹梵莲未有抬眼看她,只淡淡问了句,“准备好了?” 千痕“恩”了一声。 于是刹梵莲起身,他越过千痕,径直朝外走去。 缪先生和其余随从跟上,千痕则是独自走在最后。 反正刹梵莲已经在外人面前和她撕破脸,她没必要再假装和他兄妹情深。 之后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宫门口。 早就等在此处,敖月和杜映云笑着上前。 “刹尊一路走好。” “是啊是啊,刹尊以后若得空,可常来我族做客。” 刹梵莲朝二人微一颔首,遂上去马车。 显然对他们,刹梵莲根本不屑搭理。 而仍是落在人后的千痕,她知道刹梵莲不会让她上车,所以她没有上前自讨没趣。 仪仗队整装待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四面突然刮起强风,一地积雪被带起。 不少人用袖子挡住脸,还有人一个没站稳,已然摔倒在地。 见此,缪先生微微眯眼。 他知道此风有异。 直至风势愈发强烈,缪先生干脆护到刹梵莲车马前,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 “这……这是……” 敖月欲要说什么,奈何风太大,他几乎张不开嘴。 杜映云亦是紧紧依偎在他身边。 倏然间,一人影飞身下落。 不及任何人反应,千痕便被那人吸入掌心。 阎司炔稳稳揽过她,同时用他身上裘绒裹紧千痕。 阎司炔另一手,则是凝起强烈内息,二话不说,直击刹梵莲车马。 ‘轰-’地一声,车身炸裂。 幸好刹梵莲有所警觉,他在马车中击的前一刻,纵身跃出。 刹梵莲和阎司炔对视。 刹梵莲雾眸微狭。 “你果然没死。” 阎司炔勾唇,不语。 “放开她,否则休怪本尊不客气。” 说完他才发现阎司炔的样子似是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刹梵莲又说不上来。 怎么回事,为何阎司炔会像入魔了一般? 如是想着,刹梵莲指尖凝起冰息,开始戒备起阎司炔。 岂料,阎司炔仅极度轻蔑的笑了笑。 随后便当着刹梵莲,当着众人的面,他和千痕一并,蓦然消失。 “……。” 虽然两人并未交锋,但阎司炔的行径,已落足刹梵莲颜面。 身为一族王尊,多少年了,刹梵莲都没有再遇到过这样的事。 刹梵莲静静立在原地,面上逐渐升起悲悯。 “传令下去,掘地三尺也要把阎司炔给本尊找出来。” 缪先生躬身应是。 “还有,见到他,杀无赦。” 刹梵莲头一回在外人面前展露对阎司炔的杀机,缪先生闻言不免心惊。 “王尊,微臣怕阎家……” 被刹梵莲打断,“倘若他们要开战,就让他们先对阎司炔掳走本尊王妹一事,给出交代,还有……” 说到这刹梵莲停下,“罢了,想来那个女人这么久不露面,现在也应该学安分了。” 宗门 “门主!” “出去。” 不看任何人一眼,阎司炔进入石室后,便开口赶人。 之后千斤玄石落下,并且无论谁在外求见,阎司炔一概不理。 “你放手。”千痕挣扎。 没用,反而换来阎司炔更加用力的禁锢。 他将千痕直接扔到石床上。 甚至不给千痕起来的机会,阎司炔旋即欺身而下。 “为何不告诉我。”他问,声音异常低沉。 千痕哪里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因此一边推他,一边忿忿道,“什么告不告诉你,你也没问我,我怎么知道要告诉你什么。” 阎司炔眼底腾起猩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居然能瞒着我到现在?!” 这回千痕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不明白。 她看着面前颇为反常的阎司炔,问,“你怎么回事?” 阎司炔不理,他继续逼问。 “再问你一次,为何不告诉我!” 他的呼吸很重,外加眼底猩红一片,导致千痕一度以为压在她身上的并非是人,而是要吃了她的魑魅魍魉。 “四肢被废?”阎司炔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卡着喉结。 “丢进海里?” “天雷地火?” “你说,是不是当自己是铁人了,什么事都可以抗下?!” 阎司炔有种咄咄逼人的姿态。 千痕却闭了闭眼,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不都是拜你所赐么?” 闻言,阎司炔一怔,他稍稍后退,放开千痕半分。 “什么叫拜我所赐?” 装傻是么?呵呵! 千痕只觉得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她一个不受控,竟是真的笑了出来。 但很快,她敛起笑意,转为一脸愤怒。 “是你让人杀了卜星天,也是你让人废了我四肢再丢进海里,连同天雷地火,还是因为你让人下了纾忧散,我才会在刹梵莲手中饱受痛苦。” “所以你现在竟然好意思反问我?真当我千痕是不长脑子的蠢货吗?!” “不是……”头一回,阎司炔有了慌乱,“不是我下的令。” 千痕岂会信他,因此别过脸,再不想多看这个虚伪的男人一眼。 连同在暗幽谷对阎司炔积攒起来的些些感激,这一刻也随之化为乌有。 “丫头,你听我解释。”阎司炔试图掰过她的脸。 但出于慌乱,他连力气都不敢用,所以试了几次,阎司炔都未能成功。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听,更不会信你的鬼话。” 其实阎司炔也知道,不拿出真凭实据,说再多都是枉然,可他无法控制自己,此时此刻他只想亲口对千痕说,他没有这么做,真的没有。 于是同样的话,阎司炔重复说着,再不是往日那个运筹帷幄,擅于操控一切的男人,也没了刚才那股子能震慑万物的诡异魔性。 直至千痕用余光冷冷瞥他,“就算不是你做的,那我也是因为服用了纾忧散,才会被人暗算,卜星天也才会死,之后我也才会遭遇天雷地火两重重创。” 她话落,阎司炔张了张嘴,向来巧言善辩的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不是他没有说辞,而是从千痕的眼中,他清楚看到了厌恶,痛恨以及恨不能杀了他的强烈情绪。 阎司炔终是放手,即便他万分不愿。 他起身,挥摆衣袖,玄石巨门随之上移 千痕则是下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可她从未来过宗门,压根不知道出口在哪。 甚至因没有一扇窗,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身处地上还是地下。 就这样绕了半天,直至她遇见卫翼。 “千痕。”卫翼开口,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题外话------ 应该是明天,千痕会替阎司炔治疗 有糖,作者君耐心熬制,望各位宝贝儿会喜欢 另外多嘴一句,虽说无巧不成书,但本文内的诸多巧合,真的不单单只是巧合 譬如当初卫羽被人下纾忧散,阎司炔和千痕在暗幽谷大难未死,卫翼才那么巧的在阎司炔回来后,就找到了刘大夫 以及中间的一些其他细节,宝贝儿们喜欢的话,可以自己推敲推敲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更) 第一次,卫翼主动叫千痕名字。 之后他道,“我知道是门主把你带回来的,所以有些话,我觉得今日有必要和你当面说清。” 千痕皱了皱眉,不语。 卫翼便领她去了一间空置的石室。 “知道这是哪儿么?”卫翼问。 千痕略一思忖,“是不是宗门。” 卫翼点头,“没错,是爷一手创立的宗门,门徒已有数万人之多,且个个精锐。” 这么多人?千痕不免讶异。 “宗门是爷的心血,也是爷……打算摆脱阎家而做好的准备。” 阎司炔居然放着唾手可得的家族势力不要?? 对此,千痕多少有些不信。 卫翼则是继续道,“其实刚开始,我是有过犹疑的,毕竟阎家势大,又有百万雄兵在手,爷没必要徒手起家。” 卫翼笑笑,“可是爷就是爷,他非但做了,还做出了今日这般成就。虽然尚不及刹梵莲或阎家手中兵马,但好歹在江湖上,宗门是有名望的,也收纳了不少奇人异事。要超越他们,说白了不过是时间问题。” 千痕“哦”了一声,显然不想再听。 卫翼便看向她,“知道吗,就在两日前,我还是很讨厌你的,认为你是个灾星,不仅害得爷命在旦夕,还让他一腔努力白费。毕竟爷去了以后,宗门便会成为一盘散沙。” 然后卫翼叹了口气,“不过在听闻你受过的苦难后,我突然就没那么讨厌你了。” “你们这是打算联手演戏?”千痕发声,带了讽刺。 卫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于是卫翼指了指她胸口。 “做什么。”千痕皱眉。 “幸好爷提前把定魂珠给了你,不然你也活不到现在。” 定魂珠?千痕头一回听说。 卫翼也不解释,他苦笑,“只是如今,爷自己都这样了,还不肯找你取回。更甚者为了救你,爷堂而皇之地当众现身,放弃了这盘早已布好的局,呵呵。” “知道这么做于爷而言,意味着什么吗?”卫翼问她。 千痕摇头,同时纳闷定魂珠是什么东西,还有阎司炔什么时候给过她,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此刻,卫翼变得落寞,他垂下眼睑,“爷放弃了这一局,等同于放弃了所有,他不会再有机会和刹梵莲抗衡,也不可能再布局,因为爷……就快去了。” 千痕盯着他,面色终是有了些认真,“定魂珠是什么,他又为何不找我取回?” 卫翼淡扫她一眼,“定魂珠是可保人寿终正寝的稀世珍宝,世上仅有一颗,一旦服下,无论宿主受到何种重创或染了何种疾病,只要不身首异处,便不会至死。” 如此诡论,千痕哪里会信,但在想起自己的经历后,她不禁动摇。 所以说她能活到现在,并非上天垂怜,也并非她命大,而是…… 有定魂珠护体? 不然她在海里泡了这么久,为何会不断气?不然同样是遭雷劈,阎司炔怎么伤重如斯,可她却只是昏睡了几个月。 千痕内心起了波澜,但面上仍是寡淡。 “冠冕堂皇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取回定魂珠么?你且拿走便是,我不需要他的东西。” 岂料卫翼笑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曾经冲动之下,我确实差点去找你。但事实上,没有爷这般深厚的内力,别说是我,就算是左右禁主都动不得你体内的定魂珠。” 千痕别过脸,“那我去找他,让他取回去。” “不用了,爷不会要的。” “为何?”千痕皱眉。 “可能因为那人是你吧。” “什么意思?”千痕不解。 卫翼仰头,目光有些悠远,“还记得当初你临去极北之地前,爷亲手给你穿上的裘衣吗?” 千痕当然记得,而且那件裘衣还是阎司炔穿过的。 “和定魂珠有关?”千痕下意识问。 “差不多吧。其实那件裘衣是爷让我去新制的,但他给你的时候,却说是他穿剩的,起初我不明白,现在我懂了。这么做,是爷为了让你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不用想着还给他。” 卫翼默了会,才继续道,“是我跟随爷至今,第一次见他待人,这般费心的。” 说完,卫翼看向千痕,“所以现在,即便你亲口说要把定魂珠还给爷,从爷以往对你的态度来看,你认为他会收吗?” 这两件事,千痕都是今日才听说,她一时间难以消化,故而立在原地,脑中思绪纷乱。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阎司炔不是要杀她吗?怎么听卫翼的话,又好像不是这样。 直至卫翼离开石室,玄贞似是和卫翼约好了一般,他紧跟着入内。 “丫头。” 千痕回过神,发现这个男人居然也在宗门。 她一愣,“你也是阎司炔的人?” 玄贞看着她,目光颇为复杂,“恩,我是右禁主玄贞。” 闻言,千痕干涩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她身边,都是阎司炔的人,呵呵。 “所以你和卫翼一样,也有话要对我说?”千痕问,听不出情绪。 玄贞则是失笑。 “我哪里和他一样,终日跟在门主身边,对你们的事知之甚多。我不过是听说你来了,特地来看看。” “我有什么好看的。”千痕自嘲一句。 玄贞不语,他丢了壶酒给千痕。 “干嘛?”千痕没心思喝酒。 玄贞见此,便佯装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个丫头片子,连酒都不会喝。” “随你怎么说。” 眼看千痕放下酒壶,抬步要走。 玄贞赶紧大叹,“唉!走吧走吧,都走吧!留下某个快要死的男人,反正也没人关心,就让他一个人静静等着闭眼的那天吧~。” 千痕一顿,心头莫名添了分沉闷。 “阎司炔……还剩下多少时日?”她低着头。 玄贞靠在石壁上,手中是另一壶酒,模样有些痞,但神情是认真的。 “你希望多久?”他反问,并未看千痕。 “不知道。” “不知道?” “恩。” 说到后面,千痕声音渐低。 玄贞便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 “我也是刚听说的,哎!半年不到了,可能三四个月,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就在这两日。” 当然,最后半句是玄贞胡诌的,只是他演的过于逼真,千痕又心情沉闷,故而千痕未有听出。 ------题外话------ 谢谢貓兮兮和孑然宝贝儿的恩宠,么么大!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二更) “这两日……?” “恩,这两日。” 另一边,狙翎在角落里喝酒,正巧穆青经过,他斜了穆青一眼,很是不屑。 “老姑娘,切~!”狙翎又灌了一口,“哦不对,是老女人!” 穆青被他戳到痛处,于是蓦地瞪向狙翎。 “干嘛?想打老人家啊。”狙翎愈发挑衅。 穆青紧了紧拳,她走近狙翎,“你我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你一再咄咄相逼。” “切~。”狙翎打了个酒嗝,“老子乐意,你管老子。” “你!” 穆青还欲再说什么,忽然一门众急匆匆从二人身边跑过,而且一个不慎,还撞到了穆青。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穆青低斥。 门众赶忙解释,“有禀左禁主,是门主吐血了,让属下取件干净的衣服送过去。” “什么?!”穆青一惊,“那门主为何不传狙翎??” “门主说不用了。” “……。”穆青咬牙,“我这就过去看看。” 然而她才抬步,背后就传来狙翎一声轻叹。 “可惜啊,要是血妖族皇室还在,门主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哎。” 穆青蓦地转身,她一把拽起坐在地上的狙翎,“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狙翎拍开她的手,“说什么说,老子什么都没说。” “快说啊!血妖族皇室怎么了?!真的能救门主??” 换来狙翎白眼,“是啊是啊,但人都死没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你!”穆青气极,“怎么不早说!” 然后也不管狙翎,穆青飞奔而去。 今日阎司炔带千痕回宗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所以穆青要去找她,要求她救门主。 幸而穆青运气好,很快就在一敞开着的石室内,发现千痕。 穆青大喜,她旋即冲进去。 由于她举止太过激动,玄贞和千痕齐齐朝她看去。 “出什么事了?”玄贞问。 穆青张嘴,然后想到什么,她对玄贞道,“你先出去,我有重要的事找她。” 玄贞眨眨眼,“我也要听。” “快出去啊!”穆青急了。 “为何一定要我出去?丫头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玄贞狐疑。 穆青没工夫和他啰嗦,外加性情冷傲,因此穆青当下摆开架势,“不出去的话,别怪我动手了。” “……。”玄贞并非打不过她,只是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玄贞宁愿选择……出去偷听! “好好好,我走还不行嘛。” 玄贞一摇一摆地退出石室,在穆青关上门后,他赶忙把耳朵贴到石板上。 “千痕姑娘!”穆青开口,同时跪到她面前。 千痕愣住,“你这是做什么?” “穆青……求你一件事。” 玄贞在外头听见,惊讶地拖住下巴。 这老女人也会求人?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说吧,不用跪我。” 穆青摇头,眼底有激动亦有迫切。 “其实……其实那日在暗幽谷,你在迷雾中说的话,我们都有听见。” 什么?! 千痕脊背一僵,“你们……?” “是的,所以门主之后才会问及我和白昼的双亲,其实是在告诫我们,要替你保密血妖族公主的身份。” 血妖族公主??? 这回玄贞彻底惊呆,小丫头居然真的是公主?而且还是血妖族的?那她是不是会邪术啊?门主一颗心老挂在她身上,是不是被她邪术所惑的啊? 玄贞越想越远,他屏住呼吸,决定偷听到底。 “呵呵。”千痕眼神飘忽,不受控地笑了笑。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阎司炔在她背后,到底做了多少? “穆青求你了,救救门主吧!!!狙翎说,现在唯有血妖族皇室,才能救得了门主!!” 见千痕没有反应,穆青便抓住她裙摆,“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姑娘应当尚不知情! 就是当初我去岳谭法寺附近办事,正巧遇见阎老太爷在里头大发雷霆,我隐到暗处,亲耳听见,老太爷命下属一定要把混迹在王城的血妖族余党揪出来。 之后我把这件事传信给了门主。 千痕姑娘,你这般聪慧,应该已经猜到穆青想要说什么了吧??” 可千痕现在的脑袋很乱,她根本无法思考。 她摇摇头,“……说什么?” “千痕姑娘!!”穆青愈发焦急,“爷都快不行了,你何故要在此时装傻?!爷让你服用纾忧散,命人送你去边境,现在想来,难道不是爷早就看穿了你的身份,他为了保护你才这么做的吗?!连穆青都想明白了,你怎么可能想不明白啊!!” 至此,千痕彻底愣住,她脚步虚浮,若非穆青正拉住她裙摆,恐怕千痕会站立不稳。 “你怎么也知道……他送走我的事情?那玄贞呢,他们是不是……都知道?” 穆青急急开口,“是的,我们都知道。只不过这件事出了岔子,是到后来才发现的。爷一再命人彻查,奈何被不明势力阻碍。连同去暗幽谷,也是爷为了查清楚这件事,他才会不顾自身情况,坚持亲自前往。” 千痕一脸木讷,“那他们也都知道我身份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啊!爷这么在意你,怎么可能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穆青真是快急死了。 她不是千痕,故而不能体会千痕一直以来的认知突然间遭到颠覆,心情是何等的复杂难言,以至于脑子都不会转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更) 之后千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回的心神,总之当她反应过来时,已跟着穆青,重新回到了阎司炔所在的石室。 阎司炔盘坐在石床上,旁边立着卫翼,狙翎,玄贞以及若干门众。 而且玄贞还时不时偷瞄千痕。 真的假的,她能治好门主??该不会是用邪术吧? “都围着我做什么,出去。”阎司炔淡淡出声。 “门主……”卫翼和狙翎想要说什么。 被穆青打断,“你们先出去吧。” 然后她看了眼千痕,显然是在示意他们,让千痕留下来照顾门主。 之后狙翎骂骂咧咧的第一个抬步。 卫翼走近千痕,“照顾好门主,你知道的,他……” 时日无多。 当着阎司炔的面,卫翼不敢把话说白。 千痕点点头。 穆青则是压低嗓音,“我出去了。门主就拜托你了。另外你放心,我不会和其他人多说什么的,你只管放手去做。届时就算狙翎或其他人看出端倪,我也会想法子替你圆过去。” 说完,她一把揪过玄贞,和其余人一起退到门外。 千斤巨石随之下落,石室内只剩阎司炔和千痕。 “你也走吧,我没事。”阎司炔道。 千痕咬了咬唇,她上前半步,“你……” “走吧。” “……。” 就这样,二人默了许久。 “怎么没声音了?”玄贞耳朵贴在石门上,他喃喃自语。 穆青想要赶他,被狙翎拦住,“干嘛,嗝~,有什么不能听的吗?” 眼看他们要开始吵架,卫翼蓦地站出来,“别闹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消停。” 话虽如此,但卫翼单单看向狙翎。 因此狙翎没好气地灌了口酒,“傻吧你!为个老女人也值!” 石室内 “你……能不能躺下?”千痕终是开口。 阎司炔没有反应。 不得已,千痕只好绕到他眼前,复又说了一遍。 阎司炔先怔怔看着她,随后他眉梢以怪异的方式微微挑起。 “为何?” 千痕别开眼,“总之……你先躺下。” 至此,阎司炔已猜到她要做什么。 毕竟血妖族皇室会治愈术一事,狙翎曾亲口告诉过他。 只不过阎司炔不明白,她前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当然,阎司炔也不打算问,因为千痕此刻的模样,让他反而更想继续装傻。 “我为何要躺下?” 千痕抿唇,似是难言。 阎司炔便乘势问道,“你该不会是突然想明白了,相信我对你是好的,所以打算以身……?”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千痕蓦地瞪他,“阎司炔,你能不能正经点!” 阎司炔稍稍斜过头,“我不正经?哪里?” 千痕刚要发火,但在想到他的伤势后,千痕堪堪压下。 “躺下,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阎司炔何时被人这般命令过,然而他没有表露出不悦,反倒配合地斜躺到石床上。 “平躺。” “哦?”阎司炔勾唇,“确定我平躺,你会方便?” 千痕“恩”了一声,随后发现阎司炔越勾越深的唇角,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 “阎司炔!!”千痕几近低吼。 阎司炔也不再逗她,遂翻身躺好。 二人的对话,传到石室外,正在偷听的玄贞耳中。 他大张着嘴,像是见鬼了般,“这人……这人是谁?!我不信,我不信他是门主!!” 穆青约莫能猜到,她摇头,不禁轻叹。 治个病都能秀,还好她眼不见为净。 而卫翼是个直肠子,闻言,他旋即问道,“怎么了?为何他不是门主?” 反倒是狙翎摇摇晃晃的吐出一句,“什么怎么了?血气方刚的男女共处一室,你说能怎么的。” 卫翼不信,于是…… 当着穆青和玄贞的面,他也把耳朵贴到了石门上。 “……。”穆青默。 玄贞勾上他肩膀,“没想到你也是同道中人啊~哈哈。” “去。”卫翼懒得理他。 石室内 “当真不用宽衣么?” “恩。” “可是我怕你会不方便。” “阎司炔!!!” “怎么了?” “你都那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有点正经样!” “我还是不明白,我哪不正经了,是你让我躺下的,却不让我宽衣,我多问一句不是很正常么?” “你!” “嘶-!”阎司炔佯装拧眉,“你突然这么用力,我会疼。” “是你自找的!” “可以轻点么……” 这话传入玄贞和卫翼耳中。 玄贞听得愈发起劲,卫翼则是烧红了耳根,他退后。 “怎么不听了?这么罕见的事,错过可就没下回了。” 卫翼微微眯眼,“你这是对爷不敬。” 玄贞不理,他只管继续偷听。 “好了,闭上眼睛吧。”千痕说着,不再看阎司炔。 阎司炔眉梢上斜,“为何?” 千痕轻咬下唇,“总之你先闭上。” 阎司炔眉梢斜得更高,“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千痕的话卡在喉间,不知该怎么说。 她别开脸,耳根微红,“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所以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先闭上眼睛。” 以前她以‘他’的身份耳根泛红,阎司炔觉得‘他’有些怪异。 现在她以她原本的面貌耳根泛红,阎司炔不再觉得她怪异,而是心头不受控的紧了紧。 他眸子有了些深色,“那你说说,我为何不能看着你。” 千痕耳根红晕加深,“是……你看着,我会尴尬。” “哦。”阎司炔声音低了几分,“尴尬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你。” “我知道你见过我,但你没见过我……做那什么的……” “做那什么?”阎司炔追问。 第一百六十章 (一更) 因血妖族的术法向来神秘,皇室独有的治愈术更是神秘中的神秘。 世人大多不知,也鲜少有人见过。 所以阎司炔是真的不清楚千痕接下去会怎么做。 只不过他追问,并非是好奇这点,而是千痕耳根红了的模样,他很想,多看几眼。 “恩?”阎司炔抬手,把她别扭的小脸稍稍掰过来一点,“怎么不说了?” 千痕贝齿轻咬着下唇,“我……” 她撞上阎司炔温柔的目光,心不受控的多跳了几下。 “丫头。”阎司炔开口,声音有些低,“以后,不可以对其他人露出这种表情。” 千痕似懂非懂,却也未有问他是什么意思。 她快速平复心绪,遂拍开阎司炔的手,“你管我这么多。还有,你赶紧闭上眼睛。就当是睡一觉,等你醒了伤病自然会痊愈。懂了吗?” 如此直白的解释,千痕想,就算阎司炔是傻子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然而阎司炔眸子暗了暗,“好。”一个字,完全无悲无喜,甚至还带有一丝不悦。 千痕颇为纳闷,他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因此她一边检查阎司炔心脉受损程度,一边暗自思忖。 阎司炔则是合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待到千痕做完准备,她深吸口气,白光开始于掌心缓缓流淌。 突然发现阎司炔睫毛动了一下。 千痕掌心白光瞬时敛起。 “眼睛真的闭上了?” “恩,闭上了。” “阎司炔!!” “怎么了?” “你不是聋了吗!!” “……。” 阎司炔默,旋即合上隐在睫毛底下的那条细缝。 之后等了一会,他眼睛才再次睁开一条细缝。 幸好没人瞧见,否则定会惊到合不拢嘴,暗道自己以前这么会把这样一个无聊且幼稚的男人,当作是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 这回千痕未有察觉,她素手凝起白光,而且愈发强烈。 是因阎司炔伤得太重,她必须使出全力,才能有把握治好他。 而阎司炔眼见夺目白光在自己胸口萦绕,他很是讶异。 直至发现这道白光有种要闯进他体内,彻底霸占他心口的感觉。 阎司炔被震撼到了,他从没想过这个年纪轻轻,看似纤弱的小丫头,竟然还有这等强大的力量。 所以,他以后还能再把她当丫头看吗? 答案自然是否。 千痕…… 第一次,阎司炔在心底念及她时,没有用丫头,而是用了她的名字。 约莫一个时辰后,阎司炔发现千痕额上沁出薄汗,脸色也变得苍白。 未有迟疑,阎司炔一把握住她的手,“停下吧。” 千痕受惊,“疯了吗,快放开!” 阎司炔不理,他起身,十分强势地挪开她的手。 “继续下去,你会因过度损耗真元,变成废人。” 千痕怎么会不知道,她淡淡一笑,有些自嘲,“废人又怎么样?不是有你给的定魂珠么,总之死不了。” “你……”阎司炔略一思忖,他眸光凛起,“卫翼告诉你的?” “恩。”千痕答地随意。 岂料阎司炔倏然变脸,“你走吧,不用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千痕不解,“为何?” 而阎司炔不再说话。 千痕忍不住扶额,“你到底要怎么样?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成熟点?” 阎司炔紧抿着唇,半晌后他才松开唇线。 “我不要怎样,我只是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感激和同情。” “同情?我什么时候说过同情你了?”千痕很是无语。 但事实上,她心底深处确实存有一抹怜悯。 阎司盛看得出来,所以为了她身体着想,无论她承认与否,阎司炔都会用这条理由,不再让她医治。 二人僵持了一会。 阎司炔再次道,“我说过,对你,我仅存一点希冀,就是往后你忆起我时,能把我视作你的师长或父兄,或任何你觉得合适的辈分,其余的我不作要求。” 同样的话,上回在粮仓外,阎司炔是讲过。 只不过当时他说的坦坦荡荡,现在他有了迟疑。 因为不论是师长或父兄,或其他辈分,阎司炔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他变得贪心了,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变化? 阎司炔不是个擅长逃避的人,他皱眉,快速思索。 与此同时,千痕冷冷出声,“呵呵,父兄?” 说着,她用手捧起阎司炔的脸,二人对视。 “我有疼爱我的父王,有疼爱我的兄长,他们善良、无辜,从不算计任何人,可他们的下场却是惨遭杀害。” “是谁杀了他们?又是谁让我的族人血流成河?让我无家可归?” “我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但手握兵权的阎家,掌控着黑影军的阎家,却是和你有着永远无法磨灭的关系,除非你敢指天誓日的说一句,当年的事与阎家半点无关,否则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将你视作同路人。” “另外,定魂珠还给你,你不需要我的感激和同情,我也不需要你的东西。” 千痕说了很多,然而阎司炔始终没有回答。 见此,千痕干脆直接问他,“定魂珠要怎么取?卫翼说只有你可以办到。” 阎司炔仍旧不语。 不止是在思考他对千痕的感觉,还有过去的那件事,他不能说。 此刻千痕想到什么,她问,“是不是当初在醉心湖,你喂我喝水的时候,将定魂珠藏在其中?” 阎司炔闻言,有短短一瞬的皱眉。 千痕便知道她猜对了。 之后不待阎司炔说什么,千痕捧起他的脸,她唇瓣下落。 千痕突然的主动,阎司炔呼吸不禁凝滞。 他眸子发紧,心头被某种感觉快速包围。 阎司炔喉结不受控的滚了滚,突然就有了些燥热。 是他陌生的,但作为男人,与生俱来就懂得的,一种名为男女之情的冲动。 千痕发现他没有动静,于是松开他,“怎么不取?” 阎司炔动唇,声音暗哑,“我……” 千痕只以为是给他的时间太短,便再次覆到他唇上。 然后千痕张口,是为让阎司炔取走定魂珠。 岂料……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二更) 这回换成千痕撑大双眼,“唔!” 她下意识推他,却是被他死死扣进怀里。 而千痕唯一能做出的举动,就是不停捶打阎司炔。 “唔!” 千痕呜咽,却是被阎司炔吻得更深。 这个无耻的男人!!! 千痕在心底谩骂,没用,阎司炔反而握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在闹腾。 过了许久,久到千痕几近窒息,晕眩感也随之攀上千痕大脑。 待到阎司炔终是稍稍退后,他仍旧抱着她,阎司炔开口,而且声线更加暗哑。 “我改主意了,我可以接受你的感激和同情,但……需要你换种方式。” 千痕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大口呼吸,许是缺氧的缘故,她脑袋不太好使。 “什么意思?” 阎司炔盯着她,眸底一片深色,“你说,什么意思?” 千痕反应过来,她试图推开阎司炔。 可阎司炔是谁,只要他想,没人能逃得出他的禁锢。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阎司炔胸口突然传来致命般的抽搐。 他皱眉,旋即放开千痕。 他想强行按下胸腔内的痛楚,奈何这次,他怎么也办不到。 于是为了不让千痕因救他而耗尽自身,阎司炔强撑着道,“抱歉,刚才是我胡言,你先出去罢。” 然而话音方落,他便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且呼吸微弱到几不可察。 “……。”看着他,千痕在一走了之和全力救治之间,迅速做出选择。 十日后,冰魑族,王城 “快快快,行刑快开始了!” “什么行刑?”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听说?” 大街上,不少百姓正往刑场赶去。 “到底什么事啊?”一尚不清楚状况的男子问道。 “哎呀,王榜都张贴这么久了,你都没去看过呀?” 男子摇摇头,“没注意。” “是有个女人,得罪了王尊,所以王尊不止要砍了她的脑袋,今日行刑,王尊还要亲自到刑场监督!” “王尊亲自监督??” “是啊是啊,快走吧,再晚就该看不到了!” “好!” 就这样,无数王城百姓从四面八方涌至刑场。 白昼混在当中,面色阴沉。 “你……真的要去救她?” 从没见过白昼这般,说实话妩姬有些害怕。 闻言,白昼眸子一点点朝她移动,“若非救她要紧,我现在就杀了你。” 妩姬后退半步,“那个……我……我……” “你什么?难道那日她召唤我去破庙,不是你在暗中跟踪我?不是你给王尊报信?” 话说十日前,千痕治好阎司炔,她虚弱不已,但她未有留在宗门。又因阎司炔当众劫走她,她回不去阎家。于是她找来白昼,想要白昼给她提供个暂时栖身静养的地方。 岂料二人才碰面不久,刹梵莲出现,就这样千痕落入刹梵莲手中。 此刻妩姬眼神左右飘忽,“是我没错,但……我真的没想过王尊会……会处死她。” “没想过?”白昼冷笑,“众目睽睽下,她被阎司炔带走,你以为王尊找到她后,还会留她性命?” “那个……”妩姬尴尬不已,“我曾听说王尊待她不薄……” “呵呵。”白昼再次冷笑,“所以你是嫉妒她,才决定害她?” “不是!”这回妩姬言辞坚定,她看着白昼,一脸正色。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就算我对王尊再有执念,和王尊也是不可能的。又怎么会有嫉妒。刚才那么说,是想告诉你,我以为王尊待她和旁人是不同的,所以就算找到她,也不会下杀手。” “更何况……”说到这,妩姬略有停顿,“我还有重要的事想拜托她,绝对不可能故意把她往死里推。会通知王尊,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立功,好……好把你比下去。” 妩姬攒着脖子上的丝巾。 白昼见此,便明白了她想求千痕的是什么事。 于是白昼合了合眼,“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妩姬咬着唇,没有动作。 “走!!!”白昼突然怒喝。 妩姬受到惊吓,她连忙挪着步子后退。 只是并未走远。 在白昼朝刑场走去后,她亦是跟了上去。 “快看!那女犯人出来了!” 人群中,有人大喊。 闻言,挤在后头的人开始骚动。 “我的天,这女犯人好漂亮啊!” “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看不到啊!” 千痕穿着囚服,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全身上下还挂了粗重铁链。 她面色惨白,每走一步铁链都会叮当作响。 为救阎司炔,她几乎耗尽真元,别说电光了,现在的她连暗器都用不了。 走到一半,她脚步趔趄,差点摔倒。 负责押送她的兵士,眼底划过不耐。 “装什么死!快走!” 他推了把千痕。 另一边,刹梵莲的仪仗队走近,他在车辇内看见这幕,但他不为所动。 “王尊,阎司炔到现在也不现身,您说他会不会不来?” 跟在车辇旁边,缪先生低声发问。 “不来?”刹梵莲雾眸凛起,“那她就只能算作白死了,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 说完,刹梵莲走下车辇,缪先生紧跟其后。 之后缪先生就听见刑场外围的百姓中,有不少年轻姑娘发出尖叫。 “……。”缪先生皱眉。 “王尊,要不要把人都赶走?” 刹梵莲脚步微顿,“为何?” “微臣是怕百姓吵杂声太大,影响到您。” 刹梵莲不语,他扫了眼千痕,然后道,“不必。” 千痕被兵士强按着跪下。 而刹梵莲则是在她对面落座。 “答应了要去练奴厂的,可却是出尔反尔,还连同阎司炔,欺骗本尊。”刹梵莲淡淡出声。 千痕不语,她垂着眸,不看刹梵莲一眼。 “把她的头给本尊抬起来。” 刹梵莲话落,兵士便用刀柄抵住千痕下颚,用力。 “幸好你主动现身,否则本尊还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抓你。” 刹梵莲面上有化不开的悲悯。 换言之,他对千痕的杀意并非假装。 会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刹梵莲无法接受千痕的背叛,他包容过她,他对她和对其他女子不同,可她却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还和约定中的敌对厮混到了一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更) 冰魑族,王城,刑场。 鲜少于人前现身的王尊,今日亲自督刑,数万百姓围聚,刑场四周人头攒动。 倏然间,刹梵莲瞥见人群中,有个他熟悉的少年。 刹梵莲轻叹,“看来缪先生的话是对的,当初本尊就不该把其中一组冰奴交到你手中。” 千痕一听,瞳孔旋即紧缩。 她转过头,朝身后快速扫视。 在对上白昼阴冷的目光后,千痕开始摇头。 快走!不要出来! 她口中塞着布条,因此只能用神情示意。 刹梵莲指尖缓缓凝起冰息。 他轻轻一挥,一道冰晶便凌空射出,直接击中千痕手臂。 白昼再忍不住。 他蓦地从人群中跃出,“王尊!白昼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缪先生肩膀不停耸动。 “就凭你,也配请求王尊?” 是的,无论在成为冰奴前还是成为冰奴后,他和其余冰奴的身份都万分低贱。 白昼单膝跪地,“白昼恳求您了!但若王尊执意要杀她,可否让白昼代为受刑?” 见此,同样隐在人群里的妩姬,十指微微握拳。 傻子!到底知不知道王尊的脾气!你越是这样求王尊,王尊只会越想杀了她啊! 果然,刹梵莲指尖再次凝息,他当着白昼的面,又是一道冰晶没入千痕身体。 “王尊!!”白昼急了,也恼了。 然而未及他发作,妩姬和另一个身影,同时跃入刑场。 玄贞一愣,他心想,怎么又是这老娘们。 妩姬一愣,她心想,怎么到哪都有这老东西。 二人互白一眼,皆是不屑。 “呵呵,该出现的人未有出现,不该出现的反倒一个个都来了。” 刹梵莲淡雅的声音响起。 妩姬不再理会玄贞,她跪到白昼身旁,“王尊恕罪,白昼今日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做出此等冒犯王尊的行为,妩姬现在就带他回去。” “哟,老娘们原来也会低声下气啊。” 玄贞刺她。 妩姬蓦地瞪向玄贞,“滚一边去,老娘现在没工夫和你闹!” 戴着半截面具,玄贞轻挑眉梢,“我是来救人的,你让我滚一边去?呵呵,难不成你也要救啊?那你倒是救一个给我看看啊~。” “你!” 眼看二人开始掐架,缪先生眯眼,他朝身后一众兵士道,“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抓我?”玄贞开口,眼睛却是仍旧盯着妩姬。 “他们有这能耐么?” 玄贞挑衅意味十足。 缪先生也不等兵士出手,他当下朝玄贞袭去。 千痕是见识过缪先生真本事的,但她没见过玄贞的真本事。 因此当她看见玄贞和缪先生过招,丝毫不落下风,千痕颇为吃惊。 “看来老东西平时和我动手,都是藏着掖着,没动真格。” 妩姬摸着下巴,眼底有浓浓不悦,“啧啧啧,算是瞧不起老娘?” 玄贞扫她一眼,“看你是女的,才让着点。” 玄贞一面和缪先生动手,一面还能回答妩姬。 显然他是游刃有余的。 刹梵莲雾眸凛起,他抬手,数道强烈冰息同时朝玄贞袭去。 小心! 千痕在心底呐喊。 她的情绪全写在脸上,落入刹梵莲眼中,他又补上了数道冰息。 刹梵莲实力强大,玄贞招架不住,躲避间,不慎被其中一道冰息划破手臂。 “二打一啊?要不要脸了你们?”尽管受了伤,玄贞嘴上依旧不饶人。 白昼见此,欲要起身和他联手。 被一旁的妩姬死死压住。 妩姬朝他摇头。 不要,否则王尊只会变本加厉的对付那丫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刑场上空忽然刮起巨风。 缪先生不再和玄贞缠斗,他退到刹梵莲身边,“王尊,看样子是阎司炔来了。” 刹梵莲微微颔首,“去让他们准备好了。” “是。” 强风愈演愈烈,不少百姓捂住口鼻,他们只当是天气骤变。 直至半空中,某个鬼魅般的人影忽隐忽现。 有眼尖的人瞧见,“快看!” 刚一开口,嘴里就吹进风雪。 那人赶忙闭嘴,不过他的这一声还是传入了大多数人耳中。 他们抬头,接着齐齐睁大眼。 自从十日前阎司炔昏死过去,他一直未有醒转。 若非穆青担心仅凭玄贞一人,无法救回千痕,她迫于无奈之下,擅自决定用针刺激阎司炔穴道,不然阎司炔仍旧在昏睡,根本不知道他的小丫头,就快死了! 和上回一样,阎司炔听穆青说完,凤眸旋即腾起猩红。 他飞身而出,速度之快形同闪电。 此刻玄贞半看着空中那道人影,他大大松了口气。 太好了,门主终于来了~。 而千痕羽睫微闪。 阎司炔…… 说实话,她从没奢望过今日会有任何人来救她。 毕竟是在冰魑族地界,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任凭谁出现,都表明,那个人已下定决心,要与刹梵莲作对到底。 而阎司炔更是这件事中,最特别的存在。 他要脱离阎家,但他羽翼尚未完全丰满,他现在最该做的是蛰伏,静待宗门成长,而非一次次的暴露于人前。 否则被刹梵莲发现,一定会想各种法子,先一步灭了宗门。 还有阎茂宗,估计也不会坐视不理。 因此千痕看着半空中的那个人影,她冰封已久的心,终是再次裂开一道口子。 待到阎司炔飞身落入刑场,他看清千痕身上的伤,以及她万分虚弱的面色,阎司炔凤眸一紧。 “抱歉,我来晚了。” 如此熟悉的话,千痕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总之她在心底,轻轻念了句,谢谢。 刹梵莲静静看着他们,明明没有半点亲昵的举动,却有种旁人无法融入的气氛。 刹梵莲胸腔内的冰寒,又多了一分。 他起身,朝阎司炔缓步走近。 两人一个淡雅如雾,另一个俊美邪肆,形容各走极端,实则内里相似,都是那么的强势,那么的不容任何人忤逆与侵略。 此刻,两人面对面而立,周身皆散发出强大气场。 “想救本尊的人?”刹梵莲淡淡开口。 阎司炔绯唇微勾,“谁说,她是你的人了?” ------题外话------ 谢谢wuli孑然宝贝儿和貓兮兮宝贝儿的票票,爱你们!!!大爱!!!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二更) “不然呢?别忘了,他可是本尊的好王妹。” “我承认了?” “本尊的王妹,何需你点头应允?” “也就是说,你知道我不承认,还非要将她归于名下。” “呵呵。”刹梵莲笑,但仅局限于声音,“如果本尊说是纳为己有呢?” 他的话听起来很假,所以不会有人当真。 而玄贞则是趁此间隙,一掌拍飞看押千痕的兵士,遂替千痕松绑。 奇怪的是缪先生也不制止,他只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抱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有我在,她就永远不可能属于除我以外的其他人。” “哦?”刹梵莲神情如常,唯眼底划过冷意,“莫非本尊所认识的阎家二公子,变了?不再是一味的利用她人,而是真的动了心动了情?还是对一个年岁相差巨大的,小丫头?” 阎司炔和刹梵莲同岁,和刚满十九的千痕,皆相差近十岁。 随着阎司炔一言落下,玄贞扶起千痕,来到他身侧。 “门主,可以走了。” 阎司炔不语,他仍旧盯着刹梵莲。 “阎司盛都能对她动心,我为何不可以。又或者说,你其实是在怕,怕我认真,怕你不是我对手。” 刹梵莲默。 缪先生则是拍了拍手,随后就有兵士押着一名女子从他后方走出。 “二哥哥……”阎涵语看着他,眸底有泪。 刚才阎司炔和刹梵莲的对话,她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二哥哥……真的和他们的未来大嫂…… 阎涵语不敢相信,她不停否认,可阎司炔愈发坚定的态度,让她不得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阎涵语绝望地闭上眼睛,她薄唇抖动,一丝极轻的声音外泄,“救我……二哥哥。” 阎司炔微暗,他看向刹梵莲,“拿女眷来威胁我,还真是你的作风。” 刹梵莲不以为意,“本尊从来都不是君子,也不稀罕世人口中的君子之风。” 他边说,雾眸边划过千痕。 是的,曾几何时,刹梵莲也对她这般说过。 只是今夕往昔,现在的二人已彻底撕破脸。 “门主,这……” 从阎涵语的长相,玄贞不难判断她是阎家小姐。而刹梵莲会用她来威胁阎司炔,也就意味着她和阎司炔的关系不差。 岂料阎司炔“呵”一声,然后便从玄贞手中接过千痕。 他转身,“可惜了,我,从不受威胁。” 就这样,阎司炔走了,带着千痕走了,从头到尾,他只看过阎涵语一眼。 玄贞虽有心相救,但门主都走了,他便不会再多管闲事。 留下妩姬和白昼,妩姬悄悄后退,而白昼则是被她强行拉着,一并后退。 百姓们互相看看。 “怎么回事?女犯人就这样被劫走了?” “不知道啊,不过王尊怎么也不派人去追呢?” 众人议论纷纷。 刹梵莲未有理会,他抬步走向阎涵语。 “相信了?”他问。 阎涵语惨淡一笑,“恩。” “那本尊是不是也该派人送你回去了?” “……好。” 刹梵莲朝缪先生投去眼神,缪先生退下去准备。 与此同时,士兵放开阎涵语。 他们齐齐躬身致歉。 显然,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演戏。 而且阎涵语还是心甘情愿的配合。 “别忘了把阎司炔装死,是为了和他的亲大嫂鬼混一事,告诉你祖父。” 刹梵莲淡淡道。 阎涵语木讷的点头,“那封信呢,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急什么,你且回去告诉纳兰氏,她当年写的那封信,本尊会继续替她保管。” “刹尊……您怎么能出尔反尔?” 刹梵莲面露悲悯,“凭你,还没资格和本尊这般说话。” 然后刹梵莲走了,对这名和千痕有着同等美貌的女子,他不屑一顾。 所以是美是丑,在刹梵莲眼中,从来都是无物。 只看,那个人是谁而已。 之后送走阎涵语,刹梵莲回宫。 路上,缪先生想到什么,他问,“王尊,微臣方才观察阎司炔,发现他似乎不用再读唇语,而且气息也已恢复正常。” 坐在车辇内,刹梵莲不语。 这一点他怎么会看不出? 更甚者他还知道,是千痕治好的阎司炔。 因此刹梵莲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喝酒。 他想让胸腔哪怕有一瞬间的温度也好。 宗门 阎司炔是打横抱着千痕走进石室的。 穆青一见到他们,赶忙低头。 “哟~,这都不好意思看啊?”玄贞打趣道。 “闭嘴。”穆青冷冷出声。 阎司炔将千痕放到石床上,“你们都出去吧。” 玄贞笑眯眯的,“门主,这么心急啊?” 阎司炔不语。 穆青则是一把拽住玄贞,“跟我走。” “啊喂,走就走,你别拽我啊!” 玄贞吵吵闹闹,直至千斤巨石下落,才将他的声音阻隔到外。 阎司炔先是取出一瓶疗伤药,于千痕伤口细细涂抹。 是狙翎亲手制的,药效奇佳。 “傻姑娘,都叫你不要管我了,你看,现在连自救的能力都没了。” 阎司炔说是这么说,但神情很是低柔。 他涂完后,将药瓶放到边上,遂摸了摸千痕头顶,“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 千痕想要拍开他的手,奈何没有这个力气,手刚刚抬起,就重新落回床上。 见此,阎司炔眼底划过一抹疼惜。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倾尽所有,我也会让你尽快恢复真元。” 闻言,千痕羽睫不禁垂落,“怎么恢复,我又不像你们,我没有内力,无法自行调合,所以没个一二十年,我不可能回到往日的巅峰状态。” 阎司炔握住她的手,“我把内力都给你,不就好了?” 他说的轻巧,就好像压根没把自己辛辛苦苦修炼起来的内息当回事似的。 “不要。”千痕态度坚决。 “为何不要?” “我不想欠你的。” “我心甘情愿给的,不算你欠我。” “怎么不算?总之拿了你的,就是欠。”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欠你的,岂不是更多?” 不知不觉间,千痕又被阎司炔绕进去了,只是她还没发现。 因此千痕问,“我给过你什么了?我不过是打伤了你,又将你治好罢了,反倒是你,定魂珠到现在还不肯拿回去。” 阎司炔勾唇,弧度魅惑。 “你不是什么都给我了吗?” “我?” “对,是你。” 阎司炔凤眸流连在千痕唇瓣,暗示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千痕无语至极。 “阎司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为什么总是正经不过两句?是不是被我打伤后,脑袋也变不正常了?” 阎司炔作无辜状,“我不正经,我脑袋不正常?可我清楚记得,那日是你主动亲的我,也是你主动张唇诱惑的我,还是说我记错了?” 千痕只觉自己快要被逼疯。 她干脆闭嘴,不再理会这个可恶的男人。 “好了。”阎司炔摸摸她脑袋,“都这样了,还老爱生气,不如把这点力气留着,等恢复了以后,再好好和我闹。” 此刻千痕忽然想到什么,她看向阎司炔,满脸认真。 “阎涵语怎么办?你当真不救她?” 阎司炔不答,而是看着千痕,反问,“你很希望我救她?” “谈不上,但她毕竟是你妹妹,就这样扔下她不管,总归不好。” 阎司炔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道,“她不会有事的,刹梵莲不会动她,而且。” 说到这,阎司炔微顿。 “而且什么?”千痕追问。 阎司炔则是眸底划过一抹暗芒。 “那个女人也不会让她有事。” 这是千痕听不懂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更) 阎司炔的话,千痕听不懂。 然而阎司炔并不打算解释,他转了话题,“你好好休息,等过两日身上的伤口愈合了,我就把内力传给你。” 不及千痕拒绝,他起身离开。 巨石上移,先是玄贞‘扑通’一下,摔到阎司炔跟前。 阎司炔面色瞬间变暗。 接着穆青和卫翼齐齐转过身,一副他们不知道他在偷听的样子。 再有就是狙翎,他摇晃着朝里探探脑袋,朝石床上的小丫头挤出一个笑脸。 “嘿,我嗝~,我能进来吗?” 被阎司炔一拂袖摆,推回石室外。 “门主,您怎么这么小气?”狙翎不高兴了,“属下不过是想和她探讨一下血妖族治愈术的精妙之处,您嗝~,干嘛要拦着属下。” 此言一出,阎司炔迅速看向穆青。 穆青连忙摇头,“不是属下,属下绝没有多言!” 阎司炔又扫向卫翼和玄贞,就见本该全不知情的两人,此刻竟是一脸淡淡。 阎司炔面色又暗了一分。 “说,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玄贞装傻似的问道,“知道什么?血妖族吗?不不不,属下不知道,要不是刚才狙翎说,属下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然后阎司炔盯住卫翼。 卫翼躬身,“有禀爷,是玄贞前几日和狙翎喝酒,玄贞喝多了,说漏的嘴,并且声称是他偷听穆青和千痕谈话,所以千痕是血妖族公主一事,不会有错。” 玄贞那叫一个急啊,奈何当着阎司炔的面,他不敢阻止卫翼。 阎司炔睨视几人一圈,“这件事,谁要是敢再对外多说一个字,杀无赦。” 然后他看向玄贞,“尤其是你,从今日起重回训练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半步。” 玄贞心底咯噔一沉,“门主……” “下去!” 不得已,玄贞只好一脸幽怨地退下。 “看你到时没了内力,还怎么欺负人~。” “慢着,你说什么。”背后传来阎司炔冰冷且带有杀意的声音。 玄贞一个激灵,他转过头,“没……没有哈,属下是随便乱说的,门主您别当真,尽管把内力传给那小丫头,您尽管传,尽管传……” 此言一出,穆青和卫翼齐齐愣怔。 “门主……” “爷……” 唯独狙翎蓦地窜到阎司炔跟前,“门主,万万使不得!” 他边说,边喂自己服下解酒药。 显然他并非单纯担心阎司炔失去内力,会带来的后果。 此刻狙翎恢复正色,他急着继续,“您要是把内力给了小丫头,不止您的身手会大打折扣,小丫头也会性命不保啊!” “什么意思?”阎司炔皱眉。 他听说过曾有不少江湖人士,将内力传于入室弟子,怎么到他这里就不可以了。 同时对他们一口一个小丫头,阎司炔有了不悦。 “一来门主您练的是纯阳内力,不适合传给女子,二来小丫头是血妖族,丹本和其他两族不同,所以他们才会其他两族不会的术法,又所以他们不能接受来自其他两族的内力相传,否则小丫头一定会阴阳不容外加丹本爆裂而亡的啊!” 狙翎说完,玄贞脚步停下,他伸长脖子,“那还有别的法子没?总不能眼看着小丫头就这样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吧?” 换来阎司炔一记冰冷的眼刀。 玄贞脖子缩回去,暗道他不过是关心小丫头,门主怎么就像要吃了他似的。 见此,穆青咳了一声,她明知不合时宜,但还是插了句嘴,“她是千痕姑娘。” 同为女人,穆青很清楚,被人叫小丫头的感觉不好,而千痕姑娘感觉不好了,门主感觉自然也不会好。 玄贞一愣,想问什么意思。 狙翎已经先一步出声,“法子是有的,也不算冒险,只不过千痕姑娘会要吃点苦。” 不得不说狙翎是个老人精,他不止听懂了穆青的意思,还聪明的当下改口。 此刻石室内,千痕虚弱的声音响起。 “要我怎么做?” 他们的对话千痕有听见,只是目前她尚无下床的力气。 狙翎看看阎司炔,他磨着嘴皮,一副不知当不当讲的样子。 “说吧,我听着。”阎司炔道,眸子有些暗。 于是这一日,当千痕听说,只要她在狙翎准备的汤药里,泡上七七四十九日,就能恢复真元,千痕想也没想直接应下。 再多的苦她都吃过了,长期药浴而已,她能挺住。 阎司炔走回她床边,坐下,单手撑到她一侧,俯身,“我陪你,可好?” 他的声音是惯常的低醇,但石室外的几人,愣是感觉心弦被他的语气撩拨了一下。 他的姿态也没不对劲的地方,但穆青和卫翼却是纷纷别开眼。 玄贞抚摸着下巴,“没想到门主平日里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在对待女人的事情上,其实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狙翎左右眉轮流动了动,“呵呵,这就叫食色性也。” 二人刚一说完,千斤巨石便骤然下落,差点没砸到狙翎的脚指头。 “乖乖,门主背后长眼睛啦,这么狠。”狙翎忍不住抱怨。 卫翼扫了他和玄贞一眼,“爷背后不长眼睛,但爷耳朵好着,你们还当爷和以前一样?” “……。”狙翎和玄贞默。 脑子是个好东西,奈何今日他们俩没带出门。 …… “狙翎说,汤药泡久了,皮肤会麻痒,但千万不能抓,否则一旦破了,会溃烂,到时更加难受。”阎司炔关照着千痕。 而且同样的话他已说了不下百遍。 “放心吧。”千痕也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因此没有不耐。 反倒是狙翎实在看不下去了。 “好了吗?好了的话就赶紧进去吧,免得拖久了,汤药变凉,又要重新加水。” 千痕抬步,阎司炔便自然而然地跟着她。 “你做什么?”千痕停下看他。 “我说过我陪你。”阎司炔答得顺溜。 “……。”千痕抿唇,“不用了。” “为何?” “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你……”千痕唇抿得更紧,“明知故问。” 阎司炔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总之他看着千痕,一脸询问。 反倒是穆青倏地开口,“门主,千痕姑娘还是交由属下照料吧。” 话落,她清楚感觉到阎司炔给了她一记冷眼,而且还带有嫌她多事的不悦。 ------题外话------ 谢谢WeiXinc997f2cb2e、孑然的票票!!爱你们哟!!! 另外比较抱歉的是,红豆我看不到是谁投的,所以没法一一感谢,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更) 穆青头皮发麻。 要不是千痕拉过她,穆青接下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阎司炔。”千痕淡淡出声,“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件事我们男女有别,确实很不方便,所以还是穆青陪我吧。” 阎司炔一听,扫向穆青的余光,又冷了几分。 然后千痕也不给他多说的机会,便拉着穆青进入放有浴桶的石室。 石门随之关上。 留在石室外,阎司炔一动不动。 狙翎见此,聪明的赶紧开溜。 同时带上了仍旧傻乎乎站在一边的卫翼。 五日后,人族,阎家正宅 阎涵语从冰魑族回来,她进门,刚打算回去浅云院,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 “大哥哥……”阎涵语开口,眼神有些飘忽。 “怎么回事?”阎司盛问,“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从那日在王宫门口,琉璃公主被突然冒出的阎司炔当众带走,各种谣言便层出不穷。 起初阎司盛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琉璃公主的。 可随着刹梵莲的举动,随着阎涵语被他接往冰魑族,渐渐的,阎司盛迷惘了。 若非阎司炔假死,真的是为了能和琉璃公鬼混,刹梵莲为何在找到琉璃公主后,会利用处死她,来引出阎司炔? 而且刹梵莲为防阎家人不信,又怕阎司盛见了会颜面无存,还私下接走了阎涵语去见证。 所以…… 阎司盛不敢深想,他怕,真的怕。 “是……是的。”阎涵语支支吾吾,但终究是说出了阎司盛最怕听到的那两个字。 阎司盛后退半步,他身形不稳。 阎涵语也不扶他,只静静立在原地,头一再埋低。 “不……不会的……”阎司盛喃喃自语。 他忽而颓废忽而怪笑,总之神情很是怪异。 毕竟是他这辈子,唯一动过心,唯一看中,唯一信任过的女人,他真的无法接受。 宗门 阎司炔每日都会来看千痕。 但千痕坚决不让他进去,他只能在石室外,隔着门询问她的情况。 “没事的门主,千痕姑娘在闭目养神。” 然后阎司炔走了,没过多久,他又再次过来。 穆青颇为无语,只得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如此不停往复,几乎成了阎司炔这四十九日来的最大习惯。 穆青便觉得阎司炔很看中千痕,对千痕的喜爱恐怕已深刻到骨子里。 而听说此事的卫翼等人亦是这么认为。 “爷从没这样对过一个女人,待她痊愈后,我想,爷应该会娶她。”卫翼道。 狙翎一边喝酒,一边附和。 之后卫翼去看了卫羽。 卫羽已经不再终日癫狂,阎司炔也让人将他和如柳放出地牢,转为关在石室,由专人看守。 卫羽一言不发的坐地角落,如柳则是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 卫翼问她要不要回去,如柳颤巍着摇头。 她失踪这么久,回去定是死路一条,别说素心公主,就是元翠也不会放过她。 然后卫翼试图和卫羽谈话,卫羽不语。 全程只问了卫翼一句话,“我真的叫卫羽?” 卫翼点头,“不过是爷赐的,你本名叫魏岚风,父母早亡,有个妹妹叫魏兰婼,和你失散多年,爷帮你查过,未能找到。” 卫羽“哦”了一声,不再接话。 另一边,玄贞身在训练场,日子很苦很无趣,他不得不想着法子给自己找乐子。 因此他刚听说阎司炔屡遭闭门羹的事。 他当下揽来训练场的一群门众,开始滔滔不绝。 “门主这回是真的红鸾心动了,所以小丫头将来必是我们未来的门主夫人,这事没跑的,你们信我,出去以后对那小丫头,可得恭敬些,明白了没?” 右禁主发话,其余门众赶紧点头。 就是在这样一种,人人都坚信他们会成为一对的气氛下。 四十九日逐渐接近尾声。 “怎么样?她面色好些了吗?”阎司炔在石室外问。 “好多了,力气也恢复了。” “如此便好。” 待到阎司炔走后,浴桶中千痕缓缓睁眼。 其实她不让阎司炔进来,不止是碍于男女不便,还因为她有些怕。 阎司炔这般关心她,在意她,比起以往父王和逸哥哥,说实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可他终归是阎家子嗣,千痕不能将他视作同路人,更不能让心口的那道口子,变大。 只是想着容易,做起来很难。 随着阎司炔与日渐增的关心,她开始动摇,开始不安。 “门主对你是真的好。” 因闲来无事,穆青便和千痕聊天。 千痕垂了垂羽睫,没有接话。 “要是我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他若说娶我必当嫁他。”穆青又是一句。 千痕不知她和卫翼的过往,千痕下意识问,“你想嫁人了?” 穆青笑,“谈不上多想,只是年纪到了,有时夜里醒来,总会觉得寂寞。” 之后二人闲谈几许。 直至穆青问她,痊愈后会不会考虑嫁给门主。 千痕一怔,她摇头,“我和他走不到一起的。” “为何?”穆青不解。 千痕沉默了好一会,方才开口,“你知道的,我是血妖族,和他和阎家之间……” 不及千痕说完,穆青打断。 “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且当时门主一心忙于宗门,和阎家老太爷之间的关系也不好,在事发前,老太爷也就没透露过给门主什么。可以说门主全是后来才知道的,与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 千痕抬眸,“你也认为派出黑影军的人,是阎茂宗?” “除了他,还会有其他人么?” 穆青不清楚阎家的情况,所以她觉得这个说法理所当然。 可千痕不同,她在阎家待过,看得出不止阎茂宗和阎家子嗣,连同管家乔冢,都能接触到兵权。 “也许吧。”千痕未有解释。 穆青便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既然门主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那你们为何不能在一起呢?何必为了他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穆青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甚至可以谈得上从没有过,但她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在理的。 因此千痕羽睫再次轻闪。 “怎么不回答我?”穆青追问。 “他只说让我把他当作师长或父兄。” 言下之意,阎司炔未有对她表明过心迹,她不想在一边自作多情。 “怎么可能是师长或父兄。”穆青笑了,“那一定是门主为了接近你,胡诌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更) 自那次穆青和千痕谈话,之后又过去了几日,终是到了四十九日期满。 石室外,阎司炔静静等候。 他身后还有卫翼、狙翎等一干门众,以及冒着生命危险悄悄溜出训练场来凑热闹的玄贞。 阎司炔朝玄贞所站的方向扫了一眼。 隐在一堆门众中,玄贞只觉被一股强大气场笼罩。 吓得他赶紧往后缩了缩。 与此同时,石室门缓缓上移。 穆青走出,“门主。” 阎司炔微一颔首,目光则是停在石室内,某个一身素衣的年轻女子身上。 阎司炔抬步上前,他握住千痕的小手。 “怎么样?真的全好了吗?”阎司炔问,语带关切。 千痕点点头。 她想要抽回手,却是被阎司炔握得更紧。 感觉到周围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千痕小声开口,“放开我。” “为何?”阎司炔问,一派淡然。 “没瞧见这么多人在吗。” “那又怎么了?” “不想让人看笑话。” “哪里好笑?有人笑了?” “他们在心里笑了。” “哦?”阎司炔说着回头,他扫视一圈,然后重新看回千痕,“你多心了,他们不会也不敢。” “……。”千痕只觉遇到无赖。 就在这个时候,她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接着她瞳孔一缩,一抹鲜红从她嘴角溢出。 阎司炔心头收紧,他蓦地看向狙翎。 “怎么回事!”阎司炔的声音万分冷厉。 狙翎赶忙上前,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用的药物都是偏温和的,不应该会出问题才对。 狙翎为防再次出现偏差,他干脆道,“门主,属下替她把脉。” 阎司炔却是只松开千痕的一只手,另一手他仍旧握在掌心。 阎司炔力道下意识加大,千痕感受得到,也知道阎司炔这是在紧张、担心她,千痕羽睫垂下,心底的冰霜再次融化。 狙翎鲜少替人把脉,而且就算有这个必要,他也是速度奇快,短短片刻便能给出结论。 然而这一次,他把了许久。 千痕不认识狙翎,她不知道他有多本事。 可在场的其余人不然,他们有的互相看看,有的皱起眉宇。 狙翎终是收回手,但他没有说话,而是翻看千痕眼皮。 最后,狙翎眯了眯眼,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道怒色。 “居然如此歹毒。” 意识到情况不对,卫翼等人不顾阎司炔在场,他们围了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 因玄贞的关系,卫翼知道了千痕血妖族的身份,也知道了那日她和阎司炔单独待在石室,是为治好阎司炔。 自此,卫翼对千痕有了彻底改观,虽谈不上敬重有加,但至少是把千痕视作自己人的,而且还希望她能和阎司炔走到一起,以她的治愈术和她的本事,成为阎司炔的一大助力。 卫翼也就不想见她有事。 穆青看了卫翼一眼,没有说什么。 “说。”沉默已久的阎司炔出声,辨不出情绪。 狙翎躬身,“有禀门主,是生死镯。” 此言一出,就有人追问,“什么是生死镯?还有这位姑娘,并没有戴镯子啊。” 刚才千痕的双手被阎司炔握起,所有人的目光便自然而然的,停留在二人手间。 唯阎司炔静立原地。 狙翎也不端架子,他旋即给出解释,只不过面色仍旧存有余怒。 “生死镯,乃伤人与无形的法器,一旦戴上,便会融入骨血,此生再不可拔除。” 穆青一惊,她赶忙抓起千痕的一侧手腕,细细查看,果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与此同时,千痕喉头又涌上一股腥甜,伴随体内传来的剧痛,若非阎司炔正拉着她,恐怕她会当场倒下。 玄贞按耐不住,他从一堆门众中冲出来,“就这样没解了?只能白白受折磨?” 闻言,狙翎如醍醐灌顶般,蓦地看向阎司炔。 “有解,有解!!只要门主放一点血给她,就行了!” “什么意思?”玄贞没能听懂。 狙翎便再次解释道,“生死镯,不论男女,只要戴上,终其一生都会受到镯子主人的折磨。但其实鲜少有人知道,生死镯的来由。生死镯又名断肠镯,出自千百年前某位高人,为试探心爱之人对他是否也同样真心,便用自己的心尖血外加上古宝玉制出了此镯。” “简单来讲,只要找到一个全心信任千痕,全心爱慕她以及全心与她厮守终生的三心之人,以其心尖血滴入千痕手腕,那么生死镯便可自动拔除。” 狙翎话落,众人皆松了口气。 毕竟阎司炔是怎么对千痕的,他们都是看在眼里。 “到底是谁给她戴上的?用心也太险恶了吧。” “是啊,居然要一辈子折磨一个姑娘家。” 有门众愤慨道。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那位高人试探成功了吗?”也有门众好奇发问。 狙翎叹了口气,“没有。他从未想过,他会自己亲手制成的生死镯,折磨终生。不仅他心爱之人的心尖血对生死镯没用,后来他也没遇到过任何一个对他能抱有三心的女人。” 阎司炔不语,和刚才一样,他的情绪不明。 千痕则是震惊万分。 她记得,当时她被刹梵莲关在牢里,刹梵莲有来过。 因她太过虚弱,未有和刹梵莲交谈。 只感觉刹梵莲抬起她手腕,戴了个什么东西到她手上,只不过后来她查看,什么也没有,她便未有再挂心。 难道……就是生死镯?! 缓过神后,千痕垂下眸,她不看阎司炔也不看任何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取阎司炔的心头血…… 她很迷惘。 倏地,体内传来剧痛,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 躺在石床上,千痕意识逐渐恢复,但她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她只觉得有个大掌在她头顶一遍遍抚过。 熟悉的触感,千痕可以肯定是阎司炔,她放平了情绪。 “是他给你戴上的么?”阎司炔突然低声问了句。 知道‘他’指的是刹梵莲,千痕眉头不禁微蹙。 阎司炔的大掌便落到她眉心。 他轻轻揉着,“连睡都睡不安稳,可见吃了多少苦。” 阎司炔的手和阎司盛不同,有些粗粝,但反而能让千痕感到安心。 因此千痕眉头舒展开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二更)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阎司炔的话有些怪,奈何现在的千痕问不了。 “门主,您先去隔壁石室吧,属下替您取血。” 狙翎话落,千痕就感觉到那只大掌离开了她的眉心。 而千痕也再次昏睡过去。 第二次醒来,千痕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稍稍弯了下手指。 却是不及睁眼,耳边便传来狙翎的叹息声。 “唉,怎么搞得?为何门主的心尖血会没用?不应该啊……” 狙翎旁边还有其他人在,而且他们亦有发出叹息。 “不如趁门主没醒,狙老您再去取些?”有门众提议。 为取心尖血,狙翎事先喂了阎司炔几口麻药,所以阎司炔还在隔壁石床上躺着。 “好,我再去取点来试试。”狙翎言罢离开。 然而之后,饶是狙翎取了几趟,结果都是一样,没能逼出生死镯。 没人知道,千痕早已醒转,她任凭手腕传来湿濡的触感,一滴接着一滴,明明滴在手腕,但她却觉得是滴进了心里。 不热,很冷。 冰魑族,王宫 刹梵莲摇晃着手中酒盏,眸底有化不开的迷雾。 然后他稍稍仰首,一杯烈酒入喉。 穿过他喉咙,缓缓进入胸腔。 热了一阵,很快他的胸腔又重回冰寒。 于是刹梵莲又倒了一杯。 脑中是某些零星的画面,他想要拼凑起来,却怎么都无法拼完整。 所以他决定遗忘。 但他发现,遗忘反而更难。 “王尊。”缪先生朝他走来,“有阎司盛的来信。” 刹梵莲扫他一眼,未接。 “放下吧。” 见缪先生似有犹豫,刹梵莲便继续道,“本尊稍后会看。” “可是……”缪先生开口,“信笺上有加急二字。” 刹梵莲冷“呵”,“他能有什么急事,左不过是要与本尊联手,除去让他沦为笑柄的阎司炔。” 之后缪先生告退。 过了许久,刹梵莲才放下酒盏,打开阎司盛的信笺。 然而内容,却不在刹梵莲意料之内。 他雾眸逐渐凛起。 “倒是稀奇,一个不忠不贞的女人,居然还会有人对她不死心。” 当晚,宗门 千痕确定石室内没有人了,她睁开眼。 接着起身,独自离开了此地。 上回她去找白昼,是为了要个栖身之所,这次她还是去找白昼,而且她不会再回来了,她已经醒了,彻底醒了。 一年后 人族,王城,聚宝阁 秦五娘在热情的招呼客人。 自从千痕给她提过意见后,聚宝阁的生意可谓蒸蒸日上,不仅收入翻了个倍,把王城的所有同行吃下,连名声都传播到外族去了。 以至现在一提起聚宝阁,几乎所有商贾都对秦五娘艳羡不已。 “五娘。”一女子入内,虽戴着面纱,可秦五娘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秦五娘将她拉到后堂,取了一沓银票出来。 “看看,是不是这个数。” 女子接过,未有细算,直接放入袖中。 “谢过五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秦五娘笑眯眯的目送她离开。 女子每回都这么爽快,秦五娘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只不过有段时间未见蘅儿,秦五娘倒是有些想了。 因此秦五娘低喃,“总是差人过来,丫头自己怎么不来,不过话说回来,丫头手上宝贝是真多,每月都有,还总能拍得高价。往后谁要是娶了她呀,谁可就有福喽。” 之后女子又去了趟十方街的几间商铺收租,老板们无一不是客气万分的。 毕竟这条街的人都知道,这位女子背后可是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若是谁得罪了女子,教他关门不说,还会平白无故的飞来一身横祸。 此刻女子把所有银票收好,她四下看看,确定没人跟踪,她拐进一座暗楼。 女子在一堵墙前面停下,先是敲了三下墙壁,然后又敲了五下。 不一会墙面缓缓移动,露出一方别样天地。 “哟,姑娘来啦。” 女子朝赶羊人点头,遂径直走向坐于角落的艾老发。 “这些银票给你,但记得,必须按我主子的方法来算息,否则主子说了……” “知道知道,否则她就把钱拿去给别家赌坊借贷。”艾老发急着数钱,他打断女子。 就有赶羊人把脑袋伸过来,“老板,这回是多少?” 艾老发眼睛晶亮,“你说呢?比起上个月,当然是只多不少啦,哈哈~。” 赶羊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老板你每月都白捞一大笔?不如也分些给咱兄弟几个呗。” 艾老发白了他一眼,“去去去,干你的活去。” 赶羊人撇撇嘴,“真小气。人家都把六分息给你了,也不肯分些给我们。” 艾老发冷哼,“那你怎么不说,她要求的收息低?” 眼看两人吵吵,女子有了不耐,“好了没,好了就赶紧把上月的帐结清。至于这个月,主子说了,把对外收的息,再降低半分。” 什么?还要降低?那他分到的岂不是会变少! 艾老发当下面露不悦,“这不行,太低了同行会来我这砸场子。” 女子也不急,她伸出手,“那行,你把银票还我,我找别家去。” 艾老发开赌坊至今,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个金主的,每月都能拿出比上月更多的银子,而且还愿意把其中的六分息白让给他。 艾老发哪里舍得,他嘟嘟囔囔,“好吧好吧,我听你主子的就是。” 之后结完账,女子离开。 她走了几乎大半个王城,但脚步仍是轻盈,显然她有特地练过脚力。 这一日,直到天黑,女子才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 她朝凤白山走去,在快要抵达山脚时,她转了方向。 女子进入一片密林,里头黑黢黢的,她不得不点燃火折。 如此走了好一会,她耳边突然传来阴冷的风声。 “谁。”女子生出警惕。 没人回应。 女子蹙了蹙眉,她加快脚步。 在终是瞧见隐在密林中的一座大寨后,女子松了口气。 然而不及她走近,一道身影便从天而降,落到她跟前。 女子下意识后退。 在看清对方后,女子才放下心来。 “我说,你能不能别每回都这样跟着我,怪吓人的。”女子抱怨。 “啧啧啧。”妩姬摇曳着团扇,“那你倒是走快些呀,慢慢吞吞,害我只能装鬼来吓你啦。” 女子是夏雪落。 一年前,有只猎鹰日日在蘭香院,她的头顶盘旋,她心感奇怪,于是放下手头的活,跟着猎鹰一路走出阎家。 之后见到千痕,夏雪落激动不已。 千痕让她佯装无事的再回阎家一趟,将她放在抽屉里的一张三千金的银票带出来。 夏雪落照办。 接着千痕便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吃苦,夏雪落想也没想的应下。 因此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密林中的大寨乃千痕所有,夏雪落则是负责每月一趟外出收钱。 至于千痕是如何得来这么多宝贝,又是如何购置的商铺,光靠那三千金定然是不可能的。 她先是用这笔钱,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代号‘莺’。 由白昼招揽人才。 白昼年纪虽轻,但认识的人却不少,他的效率很高,‘莺’才成立没多久,就已初具规模。 于是‘莺’开始接纳生意,谋信、谋财、谋人或谋命,‘莺’无所不干。 只是‘莺’从不收银票,但凡找上他们的,需得拿宝贝作为交换,他们才会出动人手。 这么做,并非千痕觉得银票不好使,而是她和聚宝阁的秦五娘早有交情,若是能将宝贝放到她那儿去拍卖,原本五千金的报酬,至少可多拍出一两千金。 她急需扩张势力,她要与昔日那股不明势力斗争,要查清当年真相为血妖族报仇,钱固然是越多越好。 以前的她单枪匹马,横冲直撞,吃了不少闷亏,被人算计,被扣上生死镯,被每走一步都是被动。 她下定决心,再难,也要拥有一批属于自己的手下。 所以在靠‘莺’赚到钱后,她每月还会拨一部分出来,用以专门培养,完全属于她、听从她,有绝对忠诚度的一批下属。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更) 千痕除了靠‘莺’聚积钱财以外,她同时还培养忠属,以及勤加练习轻功。 日复一日,不曾间歇,努力的程度也超过常人数倍。 因此她的轻功与日俱强,到现在,白昼偶尔都会跟不上她的速度。 但无论怎么样,千痕都未有再见过妩姬。 饶是妩姬一次次的找上门,饶是她一再恳求千痕原谅,都没有半点起色。 对妩姬,千痕可谓决绝。 “你快走吧,主子不会见你的。”夏雪落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她和你说了呀?”妩姬走在她旁边,一脸的不服。 凭什么白昼可以得到千痕青睐,她就不行呢? 她不是都道歉了嘛!还要她怎么样嘛! 啊喂!真是可恶啊! 妩姬扭摆着腰肢,还故意撞了夏雪落一下。 待二人来到大寨门口,夏雪落用暗号敲门,妩姬则是悄悄在旁记着。 “暗号每个月都变,你记了也没用,下回还是进不去的。”夏雪落早已摸清楚她的心思,故而有此用一言。 妩姬抬高下巴,“你管老娘。” 夏雪落不禁叹了口气,“随你吧。” 之后大门打开,夏雪落入内,妩姬急忙跟上。 然而妩姬刚踏进去,就被数支飞射而来的利箭逼到后退。 与此同时,大门‘砰’地关上。 “……。”妩姬郁闷至极,“开门!快开门!” 她不停敲打,奈何没人理会。 …… 大寨房顶,一女子平躺,手边是一壶清酒。 今晚,她体内的生死镯未有发作,所以她才能得以喘息。 否则别说喝酒,她连入睡都不可能。 “怎么在这?”白昼跃上房顶。 千痕望天,舒出口气,“难得休息一下。” 白昼微怔,随后想起她之前晚上痛苦的样子,白昼眼底划过一抹疼惜。 “你到底得了什么怪症?连你都治不了。” 并未告诉白昼生死镯一事,是千痕不想他担心。 闻言,千痕随意的笑笑,“谁知道呢,也许是命吧。” 注定她这一生都不会太平,注定她要在苦难中煎熬。 白昼皱了皱眉,“你会信命?” “以前不信,现在有些信了。”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事让你信了?” 白昼不过随口一问,哪里知道千痕会突然沉默。 他等了一会,也不见千痕有反应。 “怎么不说了?” 千痕摇头,“不想说。” 白昼便记起一年前,千痕召唤他时的样子。 她面色淡漠,看起来和以往的她无二,但白昼却是能感觉到,她变了。 哪怕之后她成立了‘莺’,还在短时间内,成功培养了一批能忠心听命于她的下属。 她的变化,也依旧存在。 是一抹孤寂,深藏在她魆黑色的眸底,轻易不为人所察。 为此,白昼每次见她,都会忍不住想要探查,自然而然,白昼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也就变多。 “等我。”白昼说完,翻身跃下。 再次出现,他手中提了壶酒。 “我陪你喝。”他道,然后在千痕旁边躺下。 而白昼的这点心思,千痕早就看透,因此她故意扯开话题。 “总是说我,你呢?练奴厂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还有当时听到我要去,你为何会如此激动?” 千痕不过随便问问,岂料白昼脊背一紧,他抓住酒壶,猛灌一口。 接下去他又灌了好几口,直到一壶酒快要见底。 “知道我身上穿的,是什么吗?”白昼终是停止喝酒,他问。 千痕挑眉,“难道不是衣服?” “恩,不是。” 千痕斜过头,奇怪的看向白昼。 “可我怎么看都是衣服。” 此刻,由于喝太快的缘故,白昼的脸有了些红晕。 他稍稍拉开胸前衣襟,露出里衣。 千痕看清,在想到什么后,千痕一怔。 “这……该不会是?” “恩。”白昼接过话,“是的,是从我唯一的‘亲人’身上扒下的。” “而且还是我亲自动得手。” 千痕微微张口,说实话她很是震惊。 “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楚,它被练奴厂的人带到我面前时,它的眼神,是怎样的惊恐无助和害怕绝望。” 说到这,白昼沉沉合上眼。 好似过往的事情,已在他眼前浮现,而他不想看。 “我没有迟疑,拿着刀,朝它脖子砍了下去。它最后的哀嚎,像是在哭泣,眼角也流下了泪水。”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它?”千痕问。 “呵呵。”白昼牵动嘴角,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苦涩,“为了活,我别无选择。” 千痕略一思忖,她开口,“所以要从练奴厂出来,必须亲手杀了自己的至亲之人?” 白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之后他沉默许久,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加深了他脸上的红晕,他才继续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知道自打有了记忆,就身在一片森林里,而它陪始终着我。因没人教,我不会说话,因年幼,我不会找食物,都是它驮着我去找水源,找吃食。 更甚者晚上遇到豺狼,也是它奋不顾身的保护我。好几次它受了重伤,我哭着摸它。它则是用舌头轻舔我脸颊,像是在安慰我一般。 它是一头鹿,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后来我长大,为了保护它,我杀了森林里的狩猎人,一个又一个,直至杀了某个权贵之子,我被替他寻仇的人抓住,他们扬言要砍我脑袋,临死之际,被练奴厂的人制止,遂将我带走。 练奴厂的人给过我选择机会,但我没有迟疑,当下点头答应成为冰奴。” 说到这,白昼把最后一口酒喝光。 “所以要杀它,我是早就知道的,呵呵。” 千痕听着,羽睫微微垂落。 好一头善良温柔的鹿,而且从白昼的描述来看,极有可能是它的小鹿死了,碰巧遇见襁褓中的白昼,于是就将白昼当作了自己的孩子来照顾。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被它从小疼爱到大的孩子亲手杀死。 越想,千痕越觉得心头沉闷,她不能理解白昼,但也不会为此指责他的不是,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她不是他,她没资格干涉。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二更) “不止我,每个去练奴厂的人,都曾杀过人,害过命,而且都必须经历最后这一关。” 此刻白昼睁开眼,他朝仍旧在大门外叫嚣的妩姬扫去。 因离得很远,妩姬看不到他们,可他们能看到底下的那抹人影。 然后白昼动唇,想聊妩姬的,只是话到嘴边,他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还记得老七么?”白昼转口问道。 “恩,他现在怎么样了?” 据千痕所知,白昼那次在刑场得罪刹梵莲后,他就遭到了放逐。 不过偶尔,白昼还是会和以前认识的几个冰奴,打交道。 “他应该是最惨的。” 千痕不解,“什么意思?” “他在练奴厂的最后一关,是杀了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以及他年幼的儿子。” 千痕听得有些压抑,她也开始喝酒。 白昼则是继续道,“和我一样,他动手的时候毫不留情。可当他活活闷死自己的儿子后,他发现儿子的手中有一个被捏到几乎变形的平安符,他取过,平安符里放着一张小纸片,上面是他儿子用稚嫩的手,写下的歪歪斜斜的一行字,‘父亲早回,父亲安好’。” “接着老七哭了,他发誓往后余生,只要他有多余的钱,哪怕是一枚铜板,他都会换成纸钱,烧给他的儿子。” 此刻,千痕蓦地坐起,“那你们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一定要听从练奴厂的安排?” 她握着酒壶的手微微用力。 “为什么要反抗?”白昼反问,“我们本就是该死的犯人。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当然会珍惜。更何况你从未在底层磨砺过,那种被人踩在脚底无情摩擦,被人当成畜牲一般羞辱,却无法反抗的滋味,你真的体验过吗?” 千痕默。 的确,她自幼在王宫长大,即便后来卜星天带着她出逃,她的日子也都还算好过,至少吃得饱穿得暖,没有为生活丧失过尊严。 这一晚,两人又聊了许久。 久到千痕已在不觉间睡着,白昼还在侃侃而谈。 发现身旁之人不再有声音,白昼转过头朝她看去。 和她醒着的时候不同,睡着的她神情多变,睫毛会有一下没一下的闪动,嘴角也会时不时弯起,像是在做梦,还是一个相对美好的梦。 白昼下意识伸手,想要覆上她脸颊。 却是在下一刻,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因为她皱了下眉。 之后白昼等了一会,确定她没有醒,白昼才把手放到了她脸上。 他的喉结滚动,似有一股激流在他指尖徜徉。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从没体验过。 他缓缓靠近千痕。 他盯着她温软的唇瓣,他呼吸几近凝滞。 他喝了酒,情绪会扩大,也会不受控制。 因此,他极轻极轻的贴了上去,不承想,心头被某种情绪极重极重的瞬间压垮。 与此同时,千痕翻身。 白昼一惊,他大梦初醒般,猛地离开她唇瓣。 疯了吗?他这是在对她做什么?? 她是主,他是仆,她是皇室公主,出生尊贵,而他自幼被抛弃,只能和一头鹿相依为命。 可他刚才在亲她的时候,居然会……会想要……得到她…… 不,他不可以这么做,更不可以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不配。 但…… 那种情绪,他已经无法控制,尤其在他碰到了她的唇之后,罂粟般的触感,彻底吞食了他所有的理智。 白昼双拳紧握,他回头看了眼千痕。 竟是又一次不受控的朝她靠近。 然而这一次,他没能如愿,因为千痕醒了。 “抱歉,今晚好不容易不疼了,又喝了点酒,所以睡着了。” 说完她跃下房顶,“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白昼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情绪仍旧躁动不已。 翌日 “主子,莺十出事了。”莺一单膝跪地。 ‘莺’,共计五十余人,按实力从一至二十排序取名。 莺一实力最强,负责接收任务,管理其余四十九人,以及和白昼接头。 只有遇到大事,他才会直接向千痕禀报。 “他怎么了?”千痕问,同时放下茶杯。 “被逮了,现在左家。” “左家?”千痕略一思忖,“是虎贲少将军左卫恒?” 莺一点头,“正是。” “怎么会的?照理以莺十的能耐,区区左家,他应当出入自由。” 此时的千痕并不知,莺十是遇到对手了,而且对方的实力还很强。 “属下去左家探查过,岂料刚进去不久,就被人发现。连莺十关押在何处,属下也没能找到。” 莺一话落,千痕稍稍挑眉,“左家的防范何时这么严密了?” “属下不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里面有高人在。” 千痕挥手,“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至于莺十,我会想法子去营救。” “是。” 莺一走后,千痕便去找了趟白昼。 岂料向来勤勉的白昼,竟是仍在房中休息。 千痕立在他门外,“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看看?” “不用。”白昼不冷不热的声音传出。 “那怎么还没起?我有事找你。”千痕继续道。 “就在门口说吧,我听着。” 千痕一楞,总觉得白昼今日有些怪异。 “好吧。” 接着千痕将莺十被逮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白昼听后,沉默片刻。 “这件事交给我,你别去。” “为何?”不是不信白昼的能力,而是白昼开口就不让她插手,她不免怪异。 奇怪的是白昼也不回答,他开门,越过千痕后便径直外出。 望着他背影,千痕眉头轻蹙。 这家伙突然是怎么了,怎么又变回以前阴阳怪气的样子了。 王城,春色满园 妩姬百无聊赖的倚靠在窗口,忽然间,她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于是也不管是不是穿着裙子,她一个纵身,从楼上跃下。 妩姬拦住白昼去路。 “让开。”白昼面无表情。 妩姬撇撇嘴,“你现在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听你的。” “再说一次,让开。” 妩姬仍是不让,“我知道以前的事我有错,可我都道过歉了,再说最后小丫头也没出什么事,你们俩干嘛还一个劲的揪着我不放嘛~。” 妩姬边说,边作出委屈状。 “谁说她没事了?”白昼反问,声调转冷。 第一百七十章 (一更) “什么意思?”妩姬眨眨眼,“你别唬我啊,我可是有瞧见过她的,好着呢。” “好?”白昼狭眸,“那你知不知道,她自打从王尊手里逃出,便染上了怪症,几乎夜夜无法入眠,几乎夜夜痛到抽搐,痛到吐血?” 妩姬一惊,她后退半步,“……真的?” 白昼不屑理她。 然后妩姬想到什么,她翻了个白眼,“骗人的吧,小丫头自己会治,怎么可能抽搐吐血,还夜夜,啧啧啧~说的跟真的一样。” 妩姬有时细腻敏锐,有时又心大到无边,到现在都没有怀疑过千痕那奇怪的治疗术法是出自血妖族。至少她看起来是这样。 白昼不语,他绕开妩姬,继续前行。 妩姬则是跟在他身后,废话一箩筐。 直到白昼实在受不了她,白昼再次停下。 “你够了没有?干嘛还跟着我。” “不够啊,除非你带我去见小丫头,否则你走哪,我跟哪。” 白昼没工夫和她墨迹,因此他道,“我有要事在身,如果你执意捣乱,休怪我不客气。” “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啊?”妩姬贴了上去。 白昼刚要推她,一个绣球突然滚到他脚边。 “抱歉,我一时没拿稳,打扰到你们了。”一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朝他们走来。 左丝丝低着头,看起来很是羞涩。 她捡起绣球,又再次朝二人道歉。 “咦?这不是左家的左小姐吗?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一认得她的老妇上前。 左丝丝尴尬的笑笑,“家里来了贵客,我怕说错话,挨父亲骂,所以偷偷溜出来玩。” 老妇是一家成衣坊的裁缝,曾给左丝丝做过衣裳,对这个胆小怯懦的小姑娘,老妇是挺喜欢的。 “那跟我去店子里玩吧,你一个人在外头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 老妇说着,偷瞧了白昼和妩姬一眼,尤其是妩姬,老妇觉得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的。 见此,妩姬双手叉腰,“啊喂,你说话管你说话好了,看老娘干嘛?” 不承想被白昼一把拉回来。 更甚者白昼一张万年无情的脸,眉梢染笑。 他弯身,摸摸左丝丝的脑袋,“别怕,哥哥陪你玩。” 左丝丝刚才就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好看,她才会羞涩的一再低头,没想到现在大哥哥居然摸她脑袋,还说陪她玩…… 左丝丝一张脸通红,她低喃出声,“可是……我不会玩别的,只会玩绣球……” 老妇见这少年白白净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 “那左小姐你好好玩着,我先回去店子里去了。” 老妇走后,白昼便将左丝丝领进一条小巷。 妩姬可谓看傻了眼。 于是她跟过去,躲在拐角处偷听。 只不过越听,妩姬越觉得无趣。 啧啧啧,原来是要去救人啊,唉,难怪这小子会和平时不一样了。 对白昼,妩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他一旦执行任务,整个人就会随着环境改变。 小巷内 “不如我陪你回家里去玩?”白昼笑着开口。 左丝丝闻言,似有为难。 “是不是不方便?”白昼复问。 左丝丝点点头,“父亲很凶的,我怕……” “不怕。”白昼摸摸她头顶,“你带我悄悄地回去,不让他知道。” 左丝丝犹豫了一会,终是点头应下。 左家 左丝丝抱着绣球,她把脑袋伸进大门,左右看看,然后朝身后招招手。 就这样,白昼在她的帮助下,顺利混了进去。 左家属中下权贵,其家主左烬没混出过什么大名堂,倒是长子左卫恒,年纪轻轻就被册封为虎贲少将军,虽然职务不算高,但好在有前途。 此刻左烬正在前厅会客,左卫恒则是陪侍在旁。 这位贵客来左家已有几日,左烬也不嫌烦,还天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就连家里最好的党参鹿茸,他都毫不吝啬的一一拿出。 可那位贵客几乎不抬眼皮。 “怎么样,想好了吗?”那位贵客问。 左烬赔着笑,“犬子能为您看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是要犬子先降职,才能跟到您身边,怕是……” “看来还是没有想好。”那贵客打断,面色转冷。 左烬一慌,连忙拱手作揖,“不敢不敢,您都这么说了,左某哪里还敢有自己的心思。” “既如此,为何还要一再纠结于职务。” 左烬接不上话,他只好朝左卫恒看去。 见此,那贵客一拍桌案,“好了,再给你们最后三日,若是还想不好,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是是是。”左烬点头哈腰。 那贵客站起,“另外,前两日我抓到的歹徒,审问的怎么样了?” 左卫恒上前,“什么都不肯招。” “呵呵。”贵客冷笑,“用刑。” 左卫恒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已经用了。” “大刑。” “这……” 左卫恒明显的迟疑,换来贵客一记含有杀意的冷眼。 “优柔寡断,枉我高看。” 然后贵客拂袖离开前厅。 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阵仗不是一般的大。 另一边,白昼让左丝丝在花园里等他,他则是借机去找莺十。 白昼绕了一圈,没有发现。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白昼暗道不妙,他一个纵身,忙隐到树后。 为首之人走的很快,因此白昼刚逮到机会探头,为首之人已经走远。 “这人是……”白昼颇为惊讶,却又不能肯定是不是他。 于是白昼回到花园,询问左丝丝关于家里贵客的事情。 “是阎家大少爷。”左丝丝回答的时候压低嗓音。 她凑近白昼,“我和你说哦,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白昼点点头。 “我以前在阎家举办的生辰宴上见过这位大少爷的,当时他看起来还挺好的,不过现在……” “现在怎么样?”白昼追问。 左丝丝咽了咽口水,“怪吓人的。” “什么意思?” 左丝丝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她才继续道,“前几晚,我家进了个歹徒,其实那歹徒也没做什么坏事,就拿走了我兄长的一把佩剑。被大少爷逮个正着。当时我在旁边看热闹,谁知大少爷抽出歹徒手中佩剑,竟直往歹徒眼睛里戳。歹徒被大少爷带来的白甲军左右架着,无法躲避,当场……眼睛就没了。” ------题外话------ 谢谢悠然的花瓣、孑然的票票和恩宠,么么大!! 另外提一句,现在阎司盛的问题很大,非常大 但他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阎司炔在生辰宴上给他埋下的 光这样,他在再次见到千痕后,已是极端到不行 接近变态的yu念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二更) 不过是刺瞎双目,在白昼来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仍是故作惊讶,“这么暴戾?” 左丝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不止如此,听说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室跟他的家弟跑了,他才会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那他为何要来你们家?”白昼问。 左丝丝摊开手,“这我就不清楚了,说是看中我兄长的才能,但我总觉得他是找地来发泄的。具体怎么样,谁知道呢。” 左丝丝很单纯,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避忌。 至此,白昼对左家现在的情况已经掌握清楚。 他再次摸摸左丝丝的头,“谢谢你今天肯让我陪你玩,不过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左丝丝很是不舍,但她是个姑娘家,不能拖着白昼不放。 “好吧。”左丝丝低下头。 白昼略一思忖,他低声问,“如果我晚上再来找你玩,你方便吗?” 左丝丝一喜,全然忘了姑娘家的矜持,“恩恩,可以的呢,就是和白天一样,不能让我父亲发现。” “好。那我到时学三声猫叫,你听见了就来给我开门。” …… 白昼回到城外,隐在密林中的那座大寨。 “阎司盛?”千痕指尖下意识卷起。 白昼点头,“听说他变了,很暴戾。” 千痕先是一怔,但很快又了然。 她微微垂眸,“是我害了他。” 以前她很讨厌阎司盛,不止因为他是阎家子嗣,还因为他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觉得只要他喜欢的,他中意的,那对方就该也喜欢他,中意他。他付出了,对方更是要感激涕零才对。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受那股不明势力影响,对当年真凶一事已经无法肯定,同时她还和阎司炔闹出各种传闻,阎司盛作为她曾利用的一枚棋子,饱受其害,尊严彻底丧尽。 犹记得某次莺二去冰魑族执行任务,他回来后说,冰魑族王城有个传闻,是关于人族某位有钱有权的大少爷被亲弟弟抢了女人,但那位大少爷居然还替背叛他的女人,向其娘家求情。由于那个女人来自冰魑族,所以他们才会有所耳闻。 其实千痕很不想往自己身上套,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那个有钱有权的大少爷就是阎司盛,而且他在事发后,还在刹梵莲跟前,为她说过话。 白昼见她情绪渐低,忍不住靠了过去。 只是手才伸出,便收了回来。 “世事本难料,你不要过于自责了。” 千痕沉默。 再次开口,她转了话题,“你打算怎么办?晚上潜入左家救人?” 会这么问,是千痕清楚白昼惯用的伎俩。 “恩,阎司盛带了不少人,白天怕闹出动静,晚上安全些。”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白昼断然拒绝。 千痕看向他,“是不放心我的轻功?还是担心我痛症发作?”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见白昼不答,千痕联想到今日他怪异的表现,千痕不禁微微蹙眉。 “你是不是有心事?”她问。 白昼一听,蓦地别开脸。 “我说中了?” 白昼十指握拳,“没有,我没有心事,我只是……” “只是什么?” 白昼不语,他紧抿着唇,一副别扭到死的样子。 千痕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和他的隐私有关,因此千痕不再追问。 “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然后千痕打算把话题绕回去,毕竟阎司盛在,让白昼一个人去实在太过危险。 “今晚……” 刚开口,来不及说下文,她就被白昼一把拽过来,塞进怀里。 白昼的胸膛不算温暖,还有些单薄。 千痕一怔,“你干嘛?” 白昼双臂紧紧圈住她,“我……” 千痕只觉快要断气,“你先放开我。” “不!”白昼愈发用力,他感受着千痕纤弱的肩膀,昨晚那股冲动再次于在胸腔点燃。 “我想要你。”白昼终是开口。 闻言,千痕也顾不上断气了,她反手就是朝白昼后脑勺拍去。 “你才几岁?想什么呢!别胡闹!” 白昼曾试想过,当他说出他对她的感觉后,她会有的无数种反应,但独独没想过,她,会嫌他小。 白昼彻底怔住,他松开千痕,眼底是浓浓不解。 “我今年二十有一,何来小之说?” “好了,别闹了,如果你不再胡说,刚才的事我权当没发生过,否则我不能再与你共事。” “不!”白昼抓住千痕的手腕,“你告诉我,我哪里小了?!” 千痕皱眉,她抽回手,面色隐隐转冷。 见此,白昼唇角扯起一抹艰涩的弧度,“其实你是瞧不起我吧。” “……。”千痕很是无语。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呢?是个遭人放逐的冰奴,连家人是谁都不知道。” 白昼的身世确实可怜,但千痕也从没看低过他。 因此千痕有了不悦。 “你这是什么意思?冲着我开始自暴自弃了?” 白昼忿忿别过脸,“没有!” 想到他帮过自己很多,千痕无奈的叹了口气。 “抱歉,是我的错,不该说你年纪小,毕竟真要论,我还没你大。” 白昼激动的情绪这才缓和了些,他目光不自觉移向千痕,“那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千痕皱了皱眉,“在未报仇以前,我不想谈男女之情。” 她在说谎,昔日对阎司炔,她就动过了念头。 然而白昼不知,他还信以为真。 “只要报完仇,你就会考虑我?”他问。 这…… 千痕不知该怎么回答,一时间变得语塞起来。 “此话当真?”白昼又问。 就在千痕为难之际,她忽然想到什么,“恩,可以这么说。” 是因为到现在她都无法确定谁才是她真正的仇人,所以想要报仇,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待到日子久了,以白昼年少易变的性情,必是早已变了初衷。 所以与其和他争论不休,不如让时间解决一切。 就这样,千痕并未把白昼的感情当回事,认为他不过是年少轻狂一时冲动罢了。 当晚 白昼执意不让千痕跟着,独自一人去了王城 他学了三声猫叫,不一会左丝丝打开大门。 “大哥哥。”左丝丝一脸欣喜。 白昼朝她快速点头,“走,进去再说。” 随后大门缓缓关上。 发出不轻不重的一记声响,关住了左家,也关住了里面的人。 千痕等到半夜,也不见白昼和莺十回来。 她心底腾起不安,在房内来回踱步。 突然间,熟悉的剧痛传来。 千痕一个不稳,她扶住墙,才堪堪没有倒地。 如此折磨,一直到晨曦熹微,她蜷坐在角落,额头、发丝、衣裙,皆被汗水浸湿。 她颤抖着唇站起。 和大多数的清晨一样,她去换洗。 然后,迎着不属于她的阳光,千痕去了趟王城。 冰魑族,王宫 “王尊,有冰奴传来消息,称阎司盛在招纳各方有才之士。” 缪先生躬身启禀。 刹梵莲雾眸微眯,“此人近来似是愈发不对劲了。” “是的,微臣也是一样看法。” 缪先生递上一封书信,“王尊您看,这是冰奴截到的,他写给太傅贾珍的一封密函。” 刹梵莲接过,他快速过目。 “琅琊上贤?呵呵,真是有趣。” 缪先生跟着笑笑,“确实,阎司盛想要通过贾珍,接触到琅琊上贤,是绝无可能的。但也可以看出,他现在已是无所不用其极。” “恩。”刹梵莲沉吟,“看来往后需防着点此人了。” 只是有一点刹梵莲想不明白,阎司盛是于一年前受到的奇耻大辱,他当时不变,为何后来才突然有了转变? 而且还有些剑走偏锋的感觉。 “让人盯着他点,如果可以最好查查近来在阎家,是否有发生过变故。” “是。” 缪先生领命退下。 然而走出不久,缪先生又折回。 “王尊,微臣忘了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您。”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更) 缪先生走出不久后折回。 “王尊,微臣忘了还有一件事,要禀报您。” 刹梵莲单手支头,形容随意,“说吧。” 缪先生便继续道,“是某个秘密组织,近来在人族和我族动作越来越频繁,且行事诡谲,不易捉拿。依您看,是否需要派兵剿灭?” “不用管了,小打小闹而已。” 关于这个秘密组织,刹梵莲是有所耳闻的,但念在他们从未掀起过大浪,故而并不打算浪费心力在这件事上。 可缪先生不是这么想的,他再次躬身,“微臣担心这个秘密组织是和阎司炔有关,毕竟他销声匿迹已久,按他的性格不应如此。” 岂料刹梵莲突然低笑。 缪先生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之后刹梵莲起身,他手负身后,“可有听说过,宗门?” 宗门在江湖地位极高,缪先生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刹梵莲为何会突然提到宗门。 缪先生点头应声,心中纳闷不已。 刹梵莲淡扫了他一眼,继续问,“那你可知道,宗门的门主是谁?” 缪先生摇头,“微臣不知,只从传闻判断,其门主应当是个百岁老人。” 换来刹梵莲沉默。 缪先生吃不准他用意,只好试探性问,“莫非王尊认识那位门主?” 闻言,刹梵莲再次低笑,仅局限于声音。 缪先生愈发疑惑。 然而刚要问,刹梵莲淡雅的声音响起。 “是,阎司炔。” 此言一出,缪先生猛地抬头,“什么!他居然是……” 这怎么可能呢! 因为据缪先生所知,宗门门下奇人异事无数,就连当年出了名的鬼医圣手,都义无反顾的入了宗门,还有江湖上人人敬畏的天下第一剑穆娘,以及看似纨绔,实则身怀绝技的玉面玄君,二人也是在加入宗门后,再无人知道他们动向,听说是对门主忠心之至的缘故,二人才甘愿放弃原有的一切。 思及此,缪先生身形忽然一怔。 玉面玄君…… 一年前在刑场,与他过招的那人,虽然戴着半截面具,但依旧难掩其玉容粉唇,莫非那人就是玉面玄君,玄贞? 缪先生越想越心惊。 “所以您才认为那个新冒出来的神秘组织,与阎司炔无关?”缪先生下意识问。 刹梵莲微一颔首,没有接话。 只是提到阎司炔,他不免想起另一个同样销声匿迹已久的女人。 刹梵莲合了合眼。 她去了哪?听说她早已离开宗门。 可为何这一年来,她都没来冰魑族找过他? 还是说她至今不知,自己日日受到的折磨,是来自于他给她戴上的生死镯? 不,刹梵莲断然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一定知道。 而且她还应该在狙翎的提议下,试过了阎司炔的心尖血。 只是……呵呵,不可能见效。 那她为何还不来找他求解? 难道她就没想过,作为镯子的主人,也许,他是有其他法子的? 刹梵莲心有不解,亦或说他是心有烦闷。 全然忘了他这么做的初衷,是为看她伤心欲绝的回来求他,然后他再把她关起来,亲眼看着她被生死镯折磨致死。 最后在她临终前,他会告诉她一个秘密,一个让她死都不能瞑目的惊天秘密。 谁让这个女人背叛了他,他认为她是咎由自取,更何况这点惩罚在刹梵莲眼里,已算是轻的。 人族,王城 要去左家,势必路过春色满园。 所以妩姬昨儿才瞧见白昼,今儿又瞧见千痕。 她一个欢喜,再次不顾自己身着衣裙,蓦地从二楼跃下。 “丫头!”妩姬笑眯眯的。 千痕静静看着她,不语。 “哎哟~。”妩姬拿手肘撞她,“还气着呢?” “姐姐我可都道过歉啦,还想怎么样嘛~。” “让开。”千痕淡淡出声。 和以前的她不一样,少了冰冷,却是多了疏离。 妩姬最怕她这样,因此妩姬嘟起嘴,“不要这样对姐姐嘛,好不好?” 巧的是昨日那成衣坊老妇又恰好经过。 她一脸嫌弃的看看妩姬,“一会勾搭男的,一会勾搭女的,唉,真真是世风日下。” 这话不偏不倚的传进妩姬和千痕耳朵里。 妩姬本就心有憋屈,此刻她干脆挡住老妇去路。 “胡说什么呢你!” 妩姬双手叉腰,架势十足。 老妇缩缩脖子,“……难道不是吗,昨天我瞧见你拉着个小伙子不放,今天又缠上人姑娘家。” “他们都是我朋友!朋友知道吗?” 妩姬才说完,千痕就将她重新拉回跟前。 “你昨天见过白昼了?” 从老妇的话中千痕不难判断,那个少年就是白昼。 “是啊。”妩姬瞪了老妇一眼,才看向千痕,“他还逮了个小丫头,啧啧啧,真是坏心眼。” 见老妇伸长耳朵,千痕干脆拽着妩姬走进春色满园。 她问,“小丫头是谁?” “左家的丫头左丝丝呗。” 千痕略一思忖,很快向想起曾在阎司炔的生辰宴上,见过此女。 只是当时二人没有交谈。 而且千痕对左丝丝的印象还不错,不像其他贵女,只知攀附权贵。 见千痕不语,妩姬便凑过去,她压低嗓音,“怎么啦?是不是白昼人没救到,反而把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千痕微怔,“你怎么知道他是去救人?” “我听见了呗。”妩姬贼笑着贴过去,“所以你是打算去左家?那要不要姐姐陪你啊?姐姐可是和左家的次子,相熟得很哟~。” 千痕后退半步,和妩姬保持一定距离。 “说话归说话,麻烦你别每次都离我那么近。” 妩姬不理,她揽过千痕肩膀,“都是女人,怕什么~。” “哦对了,你到底要不要去左家嘛,要的话趁早啊,不然一会姐姐忙起来,可没工夫陪你。” 千痕很想甩开她的手,但想到正事要紧,她叹了口气,“好吧。” 话音方落,妩姬便一把勾住她腰际,“走~,姐姐带你飞过去~。” “……。”千痕看了看自己的腰际,很是无语。 左家 此刻千痕戴上面纱,她跟着妩姬进门,两人先是见到了左家次子。 妩姬和那次子一通勾搭,然后妩姬朝千痕眨眨眼。 千痕会意,遂悄悄后退。 之后她跃上房顶,逐个院落搜查。 很快在一座花园,千痕瞧见了白昼。 家伙居然这么光明正大? 千痕讶异。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二更) 她左右看看,确定只有白昼一人,她蓦地跃到他面前。 “找到莺十了吗?”她问白昼。 然后她发现,白昼看见她,不止面无表情,他眼底深处,还有些许戒备。 千痕一头雾水。 “你怎么了?该不会要在这和我闹别扭吧?” 与此同时,千痕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赶紧拉过白昼,“走,换个地方说话。” 不承想…… 一把刀,一把白昼惯用的小刀,划破千痕手臂。 鲜红色的血汩汩外冒。 千痕傻了,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看着手握刀柄的白昼,“你……” 不及她说完,白昼突然大声喊道,“来人,这里有歹徒!!” 什么…… 千痕呼吸一滞,白昼居然……出卖她……? 可情况万分危急,容不得千痕多想。 她松开白昼,匆忙跃上房顶。 岂料白昼紧追不舍。 他跟上千痕,同时继续大声喊叫,“在房顶上!” “白昼!”千痕怒了。 白昼不理,他甚至朝千痕射出飞刀。 千痕闪避之际,底下已经围过来的白甲军又朝她射出飞箭。 千痕一个不稳,差点从房顶摔落。 另一边,妩姬听到动静,她也顾不得其他,当下劈晕左家次子,遂赶去搭救千痕。 妩姬轻功堪称一流中的一流,所以她出现后,千痕很快就被她带离左家。 二人重回春色满园。 千痕没有急着处理伤口,她只是愣愣坐着。 “白昼怎么回事……” 妩姬刚才也和白昼动过手,因此她跟着皱眉,“是啊,这小子该不是得了失心疯吧,自己人都打。” 然后千痕想到什么,她瞳孔蓦地紧缩。 “是纾忧散!” 妩姬眨眨眼,“啥?” “我说他会变成这样,定是因为服用了纾忧散。” 妩姬继续眨眼,“真的假的?就他,还有人舍得用给他这药?” 纾忧散取材珍贵,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而妩姬身为冰奴,需要完成众多任务,她自然是听说过纾忧散的。 千痕点头,“他昨天白天去过左家后,回来找过我一趟,说阎司盛在左家,我们的人会被抓,也是因为当时阎司盛在的关系。之后白昼晚上又去了一趟左家,就再没回来过。” 闻言,妩姬生出疑问,“你的意思是说,纾是阎司盛?可阎司盛无缘无故的,干嘛给白昼吃纾忧散?他不会一刀杀了白昼呀~,况且阎司盛好像也不认识白昼吧,也就我们认识他而已。” 这也正是千痕现在想不通的地方。 “诶对了~。”妩姬突然摇起团扇,“会不会是左家的那个小丫头?我瞧她对白昼挺有意思的,为了能把白昼留在身边,我倒是觉得她比阎司盛更有动机。” “你说左丝丝对白昼一见钟情?”千痕问。 “是啊。别看那小丫头才十二三岁的样子,说不定早熟透了。” 妩姬嘴里就蹦不出好话。 千痕也懒得说她,只是千痕刚要再问什么,春色满园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糟了!”妩姬一拍脑门,“急着救你,忘了处理左家次子那货了。” 妩姬开始来回踱步,“唉!这下可麻烦了。” 见此,千痕起身,“不如这样,你先随我回去,再从长计议。” 然而千痕万没想到,她这句话才出口,妩姬蓦地抱住她,“好嘞!姐姐这就跟你走!” 显然,妩姬是故意留下线索,好让他们找上门的! “……。”千痕淡漠的看着她,“你就这么想跟我走?那你的王尊呢?你不管了?” 妩姬笑眯眯的,“管呀~,怎么能不管王尊呢?” “那你还跟着我?” “哎哟~”妩姬掩唇轻笑,“你们两个呀~,我都管~。” “可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现在势同水火。” 两人说着话,脚步声已逼近楼道口。 “人在哪。”是阎司盛的声音。 千痕一怔,他居然亲自来了…… 妩姬则是趁此档口,一把扣住她的腰,“走,再不走,连我都没把握能脱身了。” 二人飞窗而出。 更甚者她们前脚出城,后脚就有白甲军来传话,城门军旋即加强戒备。 密林大寨 妩姬第一次进到里头。 她不禁为眼前景象发出惊叹。 “厉害啊!”妩姬撑大了眼,“又是机关布阵,又是训练场,还有这么多储粮,你这里到底收了多少人啊?” 千痕不语。 妩姬便自顾自继续参观。 “这这这……这么多宝贝你竟然随便乱丢的???” 是了,大寨内有一间敞开的大屋,里头堆放了‘莺’完成任务后,对方用来交付的‘酬金’。 “你不怕被人偷啊?”妩姬问。 千痕扫了她一眼,“偷?我的东西,谁敢偷。” “为何不敢?” 说着,妩姬顺手拿起一柄玉扇。 “我要是偷了呢?你能怎么办?” 千痕挑眉,“你可以拿出去拍卖试试,保证明日就会有人找上你。” 这下妩姬明白了,她将玉扇丢回地上,“难怪大家都说聚宝阁有易主的嫌疑,原来背后藏着的那人就是你。” 春色满园 阎司盛坐在妩姬原先的房间内,一脸阴鸷。 “有禀大少爷,搜遍了也没见到人。”一白甲军进来回报。 阎司盛站起,他看了那白甲军一会,遂抽去腰间佩剑。 下一刻,白甲军人头落地。 “……。”其余白甲军见状,纷纷低头。 “再找。另外封锁城门,今日务必将这两个逆贼给我揪出来!” “是!!” 然后阎司盛大踏步离开。 在经过春色满园大门时,他脚步忽然顿住。 跟在他身后的白甲军赶忙停下。 之后他们就见阎司盛目光停留在门槛处的一滴血迹上。 阎司盛眸底阴鸷加深,“找到她们后,不急着杀,先给我放光她们的血!” “……是。” 左家 距阎司盛给左家父子考虑的时间还剩两日,因此阎司盛进门后,没有找他们。 他带着剩下的白甲军,径直回去自己房间。 途中路过花园,瞧见一少年正在陪左丝丝玩绣球。 阎司盛凤朝他们走去。 见到是他,左丝丝当下紧张起来,“阎……阎少爷好。” 而阎司盛并不屑理会左丝丝,他直直盯着少年,“跟我来。” 少年刚要抬步,左丝丝蓦地拉住他。 “大哥哥……” 少年面无表情的拂开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三更) 左丝丝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感觉,大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房门关上,阎司盛扫向少年。 “我查过了,你的名字叫,暗夜,是逃犯。” 少年垂了垂眸,没有作声。 “昨晚是我救了你,作为回报,你是不是该尽心为我效力。届时你逃犯的身份,我也可以帮你洗脱。” 虽说是问话,但阎司盛语气生冷,明显容不得少年拒绝。 而少年念及他的救命之恩,以及他本就无处可去,少年单膝跪地,“可以,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主。” 只不过少年对暗夜二字,无有半点印象,甚至打心底他是有些抵触暗夜这个名字的。 “好,那么现在我就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阎司盛话落,白昼抬眸看他。 “去把关押在地牢内的犯人,处死。” 白昼微怔,这么简单? 阎司盛却是狭眸,“怎么,不愿意?” “不是。”白昼站起,“属下即刻去办。” 殊不知他走后,阎司盛冷酷的笑笑。 自相残杀,呵呵,真是有趣! 地牢内 双目已瞎的莺十被倒挂在半空。 他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 “谁。”莺十警惕道。 暗夜没有回答,只举剑,一刀刺进莺十腹部。 “唔。”莺十再次受创,他紧咬着牙关,“我主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呵。”暗夜冷笑,“好,那就让你主子来找我罢。” 此刻,莺十辨出少年的声音,他震惊到忘了呼吸。 “你……你是白……” 然而不及他多说,暗夜已经一剑割破他喉管。 莺十毙。 之后暗夜回去复命,途中被左丝丝拦住。 “大哥哥。”左丝丝见他手上有血,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受伤了?” 暗夜不语,绕过她就要走。 “大哥哥!”左丝丝再次挡到他前面,“你要去哪儿?” 暗夜低头,看向这个才到他胸口的小丫头。 “我叫暗夜,不叫大哥哥。还有,以后阎家大少爷是我主子,我会时常跟在他左右。” 左丝丝不敢置信的后退半步,“不要,大哥哥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暗夜面无表情的出声,“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左丝丝闻言,蓦地撑大眼睛。 大哥哥怎么会把昨晚抓走他的阎家大少爷,当作是救命恩人?还有今早大哥哥被放出来后,突然就变得不那么亲切了。 所以大哥哥是怎么了? 左丝丝轻咬下唇,暗夜则是抬步离开。 当晚。 “你说什么。”阎司盛走近一白甲兵,他手中是一柄利剑。 “是……属下是说……没有找到那两个……女贼……” 话音方落,那白甲兵人头落地。 然后阎司炔看向立在一旁的暗夜。 他阴鸷的勾了勾唇。 “这件事若是交由你去办,你说我是否能放心?” 暗夜抱拳,“属下定不辱使命。” 阎司盛知道他、地牢里的囚犯以及今日混进左家的两个女贼是同伙。 所以阎司盛才会派他去办。 目的自然还是为了看他们自相残杀,以慰藉阎司盛如今扭曲的心灵。 并且待到翌日,暗夜外出,阎司盛甚至带了一众白甲军,饶有兴致的于不远处跟着他。 暗夜明明知道,却是未有在意。 他根据线索,先是去到春色满园。 有几个妖妖娆娆的姑娘看到他,齐齐一愣。 “你们认识我?”暗夜问,不带情感。 姑娘们先是点头,遂又摇头。 她们确实见过这名少年,但她们不知道他是谁,又叫什么名字,只知他每次来找的都是妩姬。 见此,暗夜也不打算多问,他转口道,“楼上那间房的女人呢。” 姑娘们相互看看,默契的摇头,“不知道。” 暗夜眸光瞬间转冷,他抓过其中一个,将她按到墙上,然后暗夜拔出小刀,一左一右,快速刺向她双侧脸颊。 “啊啊!!”姑娘发出惊叫。 要不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必定已晕死过去。 此刻两把小刀刀刃贴靠在姑娘脸颊,距离近到插不进一根细发。 “我……我……我不知道……姐姐出去……向来不和我们说去哪的……” 说完,发现暗夜手中又多出一把小刀。 姑娘急忙继续,“别别别……我想起来了……姐姐近来每月……都会出城一趟……” 暗夜冷笑,“刚刚不是说她不告诉你们去哪,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姑娘下意识摇头,一侧脸颊划过刀刃,留下口子。 痛得她倒吸口冷气。 “我……我没有说谎,姐姐真的每月都会出城一趟,因为她回来的时候总会抱怨,城外山林什么的,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姑娘边说,边痛哭起来。 暗夜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可信,于是离开。 其余姑娘见此,赶紧上前,把她救下。 “你呀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忘了姐姐平日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我……” “唉!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不是啊,我……我说的是山林,你们怎么都没听懂呢!” “山林?” “是啊。” 其余姑娘瞬时明白过来,“哎呀,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嘛~。” 是的,这样一来,暗夜等人不会往凤白山旁边的密林去寻,而是会上山,往山林深处搜查。 密林大寨 “主子,属下刚回来的时候,看见有军队正往凤白山而去。”莺一躬身道。 千痕的伤已治好,闻言她没说什么。 倒是妩姬笑了出来。 “怎么?”千痕问。 妩姬便覆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呵呵,你楼里的姑娘不错。”千痕如是道。 二人说话间,莺一再次开口,“不过有件怪事,属下发现那批军队是跟着白昼在前进。” 这回千痕和妩姬齐齐沉默。 过了会,千痕挥退莺一,她朝妩姬道,“不管白昼是不是服用过纾忧散,总之不能让他落在他们手里。” 妩姬点头,“我去带他回来。” “不行。”千痕拦住她,“你一个人太危险,要去一起去。” 凤白山 昔日阎茂宗举办春猎便是在此,千痕对这座山还算熟悉。 外加她现在轻功不错,很快就和妩姬避过白甲军视线,混进了山林。 她们先是找到白昼。 妩姬准备打晕他,岂料被白昼闪过。 “你们果然在这。”白昼冷冷出声。 妩姬不禁翻了个白眼,“是啊是啊,算你聪明,行了吧?” ------题外话------ 阎司盛马上出现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更) 白昼不语,他朝妩姬出手。 妩姬轻功拔尖,但论身手,尚不及白昼。 因此妩姬漂亮的桃花眼眯起,“就算吃错药了,你也不该这样对老娘吧!” “啊喂,白昼!你轻点好不好!” “白昼!” 妩姬连续三声。 “抱歉,我叫暗夜。”是白昼唯一给出的回答。 千痕闻言,心头不禁微落。 连白昼都被人抹去了记忆…… 可情况危急,附近还有不少白甲兵在,容不得千痕悲春伤秋。 她强打起精神,用轻功绕到白昼身后,直击他颈部。 岂料,白昼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旋即回身,抬起一脚就朝千痕手腕踢去。 千痕本是能避开的,可生死镯竟是在这一刻发作。 她站立不稳,纤细的手腕就被白昼踢中。 ‘咔嚓-’一声,腕骨断裂。 千痕咬了咬牙。 白昼未有给她喘息机会,他紧接着射出飞刀。 幸好千痕有所准备,她用另一手早已滑落的暗器,将其打偏。 见此,白昼怔在了原地。 他紧紧盯着千痕,尤其她刚才射出暗器时的动作,白昼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有些熟悉。 但他的愣怔也只是短短一瞬。 这种奇怪的感觉,便被他从脑中抹去。 他继续攻击千痕。 这一回,被妩姬从身后勒住。 “快打晕他!”妩姬喊道。 话音方落。 “谁在那!” 有白甲军发现了他们。 千痕未有迟疑,她抬掌将白昼劈晕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白甲快速包围了他们。 “该死。”千痕低咒。 刚才为了不引来动静,她没有用电光,现在没办法了。 千痕强忍住体内剧痛,她眸子敛起,周身散发出强烈电光。 是想要将四面的白甲军一同击溃。 电光火石间,一阵悠缓的马蹄声响起。 与眼下危急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 阎司盛坐在马背上,他手握一柄利剑,剑刃从地上拖过,留下深深的划痕。 他眸底一片阴鸷,而且下一刻他就从马背上消失,转而出现到了人群中央。 是的,他练成了,移形换影。 之后他看清那个周身正萦绕着电光的女人。 “……。”阎司盛一怔。 他眸底的阴鸷缓缓消失。 他立在原地,顿时无措了起来。 他想说,你好吗? 他想问,你去了哪?是不是和……在一起? 他更想和在乾坤院的那次一样,将她纳进怀里,低下头,摄住那双他从来不曾得到过的薄唇。 可他终究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做出一个举动。 直至眸底阴鸷逐渐回笼。 是的,他已不再是他了,他变了,自从半年前发生了一件事,他的一切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与此同时,千痕周身电光大作。 就听‘轰-’地一声,电光朝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不少白甲兵中招,唯阎司盛动作快,先一步跃开,只是盯着千痕三人快速离开的背影,他紧抿着唇,终是没有下令去追。 阎司盛合上眼,唇角不受控的扯了扯。 对她,他还是下不了手,是么? 呵呵,那他该怎么办? 难道要把她抓起来,然后藏到没人知道的地方? 再然后,让她变成他的所有物,用她的身子来弥补他伤痕累累的心灵…… 想着想着,阎司盛唇角扯的弧度更大。 好啊,既然回不到从前,那他干脆就用这个法子,好好的,度过余生罢。 “大少爷,现在怎么办?要继续追吗?”有未受伤的白甲兵问。 阎司盛睁开眸子,内含的阴鸷又深了一分。 “追。” 密林大寨 由于妩姬和千痕的速度很快,白甲兵并未追上她们。 此刻将白昼放到他平日休息的床榻,妩姬舒出口气。 “这小子看着瘦巴巴的,没想到背起来这么重!” 妩姬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然后她看向千痕,“丫头,你刚才那招可以啊~,不过之前是怎么回事?白昼说你一到夜里身体会痛,难不成是发作了?” 千痕虚弱的点点头。 其实一直到现在,生死镯的折磨都未有停止。 她强撑到现在,就连刚才阎司盛出现,她都没工夫多想。 “你看着他。” 说完,千痕扶墙离开。 “啊喂,丫头?”妩姬想要追过去,奈何躺在床上的白昼,动了动手指。 不得已,妩姬只好先点他昏穴。 待到回头,千痕已不见身影。 翌日,晨曦熹微。 千痕蜷坐在墙角,浑身被汗水浸湿。 她先治好自己的手腕,再去洗浴,最后才过去看白昼。 妩姬见到她,发现她除了脸有些白,其余没什么异样,妩姬也就不再担心。 “他怎么样?”千痕问。 妩姬摇摇头,“我点了他昏穴,不敢让他醒。” “这样吧。”千痕有了主意,“先用铁链把他绑住,再和他谈。” 妩姬认为这个法子可行,于是和千痕一起,二人将白昼抬去了地下库房。 只不过当白昼醒后,无论千痕和妩姬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我说你这家伙,吃错药也就算了,干嘛不理人啊?”妩姬受不了了,她撸起袖子,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千痕拉开她,“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谈谈。” 闻言,白昼眸底划过一丝明显不屑。 “诶你!”妩姬欲要上前揍他。 “好了!”千痕再次拉她,岂料一个不慎,拽住了她系在脖子上的丝巾。 丝巾下滑,妩姬好似受到了惊吓似的,赶忙捂住脖子,遂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此刻千痕走到白昼旁边,她看看坐在地上的白昼,她也跟着坐下。 “还记得前天晚上吗?”千痕淡淡开口。 白昼不语,他把脸转向另一侧。 千痕便自顾自继续道,“我们坐在房顶上喝酒。” 千痕笑笑,“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喝酒,没想到和某人一样,都成了最后一次。” 白昼听她说着,面无半点动容。 “那晚你和我说了许多,说你为何会常年穿一件鹿皮制成的里衣,说你永远不会忘记,它死前绝望无助的眼神。” 这回白昼冷呵,显然是觉得听到了什么笑话。 千痕也不介意,她轻叹一声,“虽然你没说,但我知道,这件里衣应当是你亲手做的。” “而且。”说到这,千痕停顿。 她侧过头看向白昼,“你应该未用针线,用的应该是鱼鳔,这样一来,它便不会受到你带给它的第二次伤害。” ------题外话------ 谢谢孑然大宝贝儿的票票么么大!!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更) 千痕话落,白昼蓦地回头。 他对上千痕黑白分明的眼睛,心头不由一动。 二人对视许久,白昼心头那抹动容隐有加深,他移开眼,“你当真认识我?” “恩,不止认识,还很熟。” “我不信。”说这话时,白昼声音里有了愤怒,“你们定是趁我昏睡之际,查看过我……的身体。” 然后不及千痕说什么,白昼快速继续,“你们这两个无耻的女贼。” 千痕微微皱眉,她没想到白昼会如此执着。 于是千痕开始套问莺十下落。 接着,千痕眉头皱得更紧,“你说阎司盛让你杀了他?” 白昼冷漠的扫了她一眼,“是,他死了,想替他报仇的话,你尽管来。” 千痕没有理会,只在心底回想昨晚见到阎司盛时的情景。 以前的他虽然气性很大,但眼底从没出现过阴鸷,更不会想出这种极端的法子,对付敌人。 难道他是被她和阎司炔的事,气到连本性也变了? 千痕不大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又不得不信。 与此同时,有人敲响房门。 “主子。”是莺一的声音。 “什么事?”千痕问。 “凤白山失火了,火势很大,不知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千痕略一思忖,“知道了,你先下去,另外最近先别接活了。” “是。” 莺一走后,千痕跟着起身。 “等等。”白昼叫住她,“放我走。” 这个要求千痕自然不会答应。 她看看白昼,“想走可以,你发誓不再效忠阎司盛。” 白昼冷笑一记,“不可能,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除非我死,否则我会一直效忠他。” “……。”千痕不语,遂抬步离开。 两日后,冰魑族,王宫 “王尊,有冰奴传来的密函。” 缪先生恭敬呈上。 刹梵莲接过后快速扫视。 接着,他眉梢微斜,“阎司盛火烧凤白山,还将凤白山团团包围?” 缪先生一听,颇为惊讶。 “他是疯了吗?如此胡来,阎家老爷子竟也不管他……” “恩。”刹梵莲颔首,“阎司炔确实越来越不对劲。” “王尊,要不要微臣过去看看?” 刹梵莲沉吟几许,“是要去,但不止是你。” 缪先生不解,“王尊您的意思是?” “阎司盛毕竟是阎家子嗣,又是那个女人所出,你说本尊是不是该趁此趟机会,好好压制他一下?” 缪先生恍悟,他躬身,“王尊英明。” 人族,密林大寨 “这山火要烧到什么时候啊?熏死老娘了。”妩姬摇着团扇,她一脸郁闷。 凤白山离密林不远,随着山火越烧越旺,风吹之下,无数黑尘便朝地势低矮的密林这方飘来。 “不行不行,老娘身上又脏了,要去沐浴!” 妩姬说完,径直朝大寨后方的一处天然温泉走去。 “抱歉,主子在里面。” 入口处,夏雪落拦住妩姬。 妩姬白了她一眼,“怕什么?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没见过的~。” 夏雪落轻咬下唇,“可是……” “去去去!”妩姬推开她,“没什么可不可是的。” 千痕到妩姬,她下意识挡住胸口,“你怎么进来了。” 妩姬挑眉,“我怎么不能进来?” 千痕不语,她快速拉过一旁的白色素纱,披上。 由于千痕身上是湿的,素纱自然而然的勾勒出她身形。 妩姬见此,怪笑一记,“啧啧啧~,没想到啊丫头,还挺有料啊~。” “……。”千痕无语至极,“你要泡就泡,话那么多作甚。” “生气啦?可我这是在夸你呀~。” “不需要。” 之后千痕穿上外袍,她又道,“我去看白昼,你一会要是没事的话,也去看看他,兴许能让他记起点什么。” 然后千痕离开。 妩姬则是朝她背影做了个鬼脸。 “啧啧啧,年纪小小,脾气倒大。” 如此过了一会,妩姬才开始宽衣。 她走进温泉,直到整个人舒展开来。 千痕突然折回。 千痕是来拿落下的衣带的。 此刻,四目相对,在妩姬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就见千痕滚圆了眼,接着蓦地转过身。 “你!!!!” 千痕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止震惊,更甚者连大脑都不会转了。 而妩姬则是低头看了眼自己后,才反应过来。 妩姬眼珠子乱转,完了完了完了,露陷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丫头会不会再也不理她了?! 那她以后还要怎么求她帮自己的忙?! “你这个变态!!!!”千痕几近咆哮。 要知道,她是因为妩姬的女子身份,才会一再任由妩姬和她靠近,就连刚才妩姬闯进温泉,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将妩姬赶出去。 可现在呢?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有喉结的,一个平胸的,,一个……一个…… 接下去的东西千痕实在不愿去想,可已经摆在了千痕眼前,还是她毫无防备之下看见的,她要怎么办?她总不能去找纾忧散吃,把接下去的东西给忘了吧?! 所以她气极,真真的气极! 不止为她看到的,还为妩姬一直以来的欺骗! 而妩姬则是一边慌忙穿衣裳,一边不断解释。 千痕一句也没听进,她背对着妩姬,“你走,现在就走,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别啊丫头,我……我不是存心的。” “这叫不是存心?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存心?!” “我我我……” 妩姬舌头打结,千痕则是大踏步离开。 “啊喂!丫头!”妩姬急了,她,不对,应该说是他,衣服也来不及穿完整,就跟着追了出去。 被候在外头的夏雪落看见,夏雪落先是眨眨眼,很快发现妩姬没戴丝巾的脖子上,有个明显的凸起。 “你……”夏雪落微微张嘴,“脖子被虫咬了?” 妩姬懒得和她解释,只继续朝千痕追过去。 千痕在气头上,因此一路上,和妩姬两人,闹出不小的动静。 莺一等人听见,逐个从房内走出。 “主子,出了何事?” “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千痕低吼。 “是。” “啊喂!别啊!!”妩姬愈发着急,他一把拉过千痕,“好妹妹,给姐姐一次机会,姐姐一定给你好好解释清楚。” 千痕不听,她直接绕开妩姬。 妩姬只好再次绕到她跟前,“姐姐保证,你听过后一定会原谅姐姐的!” “因为姐姐是有苦衷的啊!” 妩姬的话十分真诚,外加他可怜巴巴的表情,千痕这才有了一丝动容。 “好,你说。”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更) 妩姬看看后头几十个大男人,他覆到千痕耳边。 岂料刚要开口,就被千痕嫌弃的推开,“你站好了说话。” “我……”不得已,妩姬只好挪着步子朝前走了几步,他朝千痕招招手,“你过来些,我……我不想被别人听见。” 就这样,千痕从妩姬口中,终是得知了他的秘密,以及他当初对千痕的请求。 可千痕反而愈发不好了,她扶额,“你……你让我缓缓。” 妩姬嘟囔着嘴,“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才一直不好意思说。” “恩……呃是,不是。总之我想先缓缓。”千痕有些语无伦次。 接着她离开,去了地下库房。 在阎司盛未有退兵前,她不方便外出,所以她只能待在寨子里,也正好利用这段空闲,试图说服白昼。 只是今日的她,脑子有些乱。 …… 白昼坐在地上,一见是千痕进来,他下意识别开脸。 未有发现,千痕和前几日不大一样,她的眼神有些呆,人也懵懵的。 之后千痕在白昼旁边坐下,久久未发一言。 白昼亦是跟着她沉默、 直到千痕动了动唇,突兀的冒出一句,“在……大夫眼里,是不是不该有男女之别?” 白昼不语,亦是他没能听懂。 “如果让你,给一个女人治病,你会怎么样……?” 千痕的话太过隐晦,因此白昼仍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怎么了,有什么不能治的。”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千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 而白昼也不再理她。 两人又是沉默许久。 直至妩姬推开条门缝,他伸出脑袋,神情万分幽怨。 “……你们在聊什么?我可以进来吗?” 千痕抿着唇,不语。 见此,妩姬“哎哟”了一声,他不管不顾的撞开大门,“好妹妹别气了嘛,好不好~。” 妩姬走到千痕跟前,他蹲下,“大不了……大不了姐姐不要你治了,但你别不理姐姐嘛~。” 千痕唇抿得更紧,其实她并不是想见死不救,而是妩姬的的情况她实在太过为难。 妩姬继续央求千痕。 不承想。 “你喉结是怎么回事,原来你是男的?”一直沉默着的白昼,突然冒出一句。 妩姬神经被戳中,他斜眼瞪过去,“麻烦你这个早就知道的人闭上嘴好吗!” “我早就知道?”白昼问。 然而妩姬不再接话。 他对着千痕,一会搓搓自己的双手,一会挤眉弄眼,总之没个正经样。 更甚者因蹲得久了,妩姬双腿发麻,一个不慎跌坐到地上。 “呵呵。” 白昼发出一声轻笑。 引来另外两人万分怪异的目光。 要知道白昼会笑,那可是和太阳打西边出来没什么差别。 似是意识到这点,白昼别开脸,不再看他们。 当晚,天空泛起雷鸣。 不多时大雨磅礴而下。 凤白山的火逐渐熄灭。 “大少爷,您看……”一白甲军问。 阎司盛坐在马车内,隔着车帘,他冷冷出声,“继续放火,要是还不见人,就连周围的密林一并烧了!” 白甲军一惊。 烧了一座凤白山也就算了,但要是连周围的林子也烧了,一旦火势大到不可控的地步,那么不远处的王城肯定会受到影响! 到时阎司盛是没什么,可他们这群兵将,定会受到责罚的啊! 没有听到白甲军回应,阎司盛眸底划过杀意。 他抬手,一道内息便直朝车外的白甲军射去。 “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旋即倒地不起。 其余白甲军见状,再不敢多言,他们赶紧分成几队,有的继续烧山,有的则是去四周密林放火。 因着下雨,火一时间没能烧大。 一直是到了翌日晨,雨变得淅淅沥沥的,密林深处,千痕等人才察觉到不对。 “我出去探探。”妩姬道。 她速度很快,不一会便重回大寨。 “不好了,他们打算把林子也一并烧了。” “什么?!”莺一和他的人很是震惊。 反倒千痕一脸淡然,她略一思忖后,开口,“把你们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可是主子……” “没有可是,叫你们收拾就收拾。” “好罢。” 待到莺一等人退下,妩姬上前,“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不要这座大寨了?” 千痕笑笑,没有回答。 当日午后,一队人马缓缓行至凤白山脚。 他们的旗号上,有个鲜明的‘冰’字。 阎司盛透过车帘看见,凤眸眯起。 刹梵莲?他来做什么。 阎司盛思虑间,刹梵莲已经走下马车。 不变的一袭白衣,在此处满地灰黑的尘土中,异常扎眼。 刹梵莲微蹙了下眉。 缪先生连忙躬身上前,“王尊,可要让人清理干净?” 刹梵莲不语,他扫向前方不远处阎司盛的人马,然后道,“不必。” 他朝阎司盛那方走去。 见此,阎司盛也从车上下来,他盯着刹梵莲,眸光不再是往日般恭敬。 “阎卿,别来无恙。”刹梵莲淡淡开口。 阎司盛面色淡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刹尊,阎某幸会。” “阎卿说笑,如今见到你,该是本尊自称一句幸会才是。” 刹梵莲的话意有所指,故而阎司盛眯了眯眼,未接。 刹梵莲则是状似随意的看向四面大火,“阎卿好兴致,一把火将周遭鸟兽逼出,是打算狩猎么?” 阎司盛冷笑,“原来在刹尊眼里,阎某是此等无聊之辈。” “那阎卿这是何故?”刹梵莲问。 阎司盛刚要开口,想到什么,他旋即转了说辞。 “有两个女贼逃至此地,阎某放火是想把她们逼出来。” “哦?”刹梵莲手负到身后,“是什么女贼,竟能让阎卿亲自上阵?还用了这么大的阵仗。” 阎司盛很不喜他这种句句带有刺探性的问话,因此阎司盛斜了刹梵莲一眼,颇冷。 “是阎某家事。” “家事?”刹梵莲微微颔首,“好罢,既然如此,那本尊也不好再多问。” 刹梵莲说完,他朝身后缪先生投去眼神。 缪先生便取出一封略显陈旧的书信,递给刹梵莲,“王尊。” 阎司盛看见,他一怔。 因为信封上的字迹,是出自他再熟悉不过的,母亲。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更) “刹尊,这是?”阎司盛动唇。 “还是阎卿自己看吧。” 闻言,缪先生将书信转递至阎司盛。 阎司盛快速接过。 然而当他看后,阎司盛整个人僵在原地,久久没能说一个字。 “阎卿?”刹梵莲出声,其实阎司盛会有这种反应,早就在他意料之内。 此刻阎司盛握住信纸的手微微用力。 他眸底交织出各色复杂情绪,直至被最后一抹阴鸷取代。 他指尖凝起内息,一封信瞬间化为灰烬。 “阎卿何故把信给毁了?”刹梵莲问,语调中有惋惜。 “哼!”阎司盛转过身,“有劳刹尊亲自将信送到阎某手中,而且还是大老远的专程跑一趟!!” 面对他的无礼,刹梵莲未有动怒,他寡淡的开口,“阎卿错了,本尊今日前来,其实是来看你的,送信不过是顺带。” 阎司盛仍旧未有转身。 “刹尊若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阎某还有家事要处理,请恕阎某不便多送。” 闻言,缪先生掌心运息。 被刹梵莲制止。 连这封信都未能压制住阎司盛,看来这个男人确实大有改变。而且方向,还是刹梵莲不愿见到的,暴戾阴鸷。 纵容下去,他极有可能会对冰魑族,产生不利的影响。 但如果现在就和他动手,一来刹梵莲会理亏,二来对阎司盛真正变化的原因,刹梵莲还是很好奇的。 他想先弄清楚再说。 此刻刹梵莲略一思忖,决定从阎司盛刚才提及的女贼入手。 “阎卿此言差矣,本尊难得出宫一趟,自然是要走动走动了,否则错过了这大好光景,岂不可惜?” 刹梵莲说完,开始朝凤白山行去。 阎司盛听到动静,他蓦地转身,“刹尊请留步!” “怎么?”刹梵莲问,似有不解。 “山上大火,为安全起见,刹尊还是不要轻易进入为好。” 刹梵莲笑,不达眼底。 他抬手,数道冰息瞬时射出,直扑火海。 “于本尊而言,火,才是最不凶险的东西。” 然后刹梵莲余光划至阎司盛,“阎卿以为呢?” 阎司盛紧紧握拳。 与此同时,一白甲兵急匆匆跑到他跟前。 “大少爷,有发现!” 不及阎司盛呵斥,那白甲兵快速继续,“在不远处的密林入口,发现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刹梵莲闻言,他缓缓折回。 “看来山上确实危险,本尊还是去密林那方看看罢。” “……。”阎司盛盯着那白甲兵,满眼杀意,奈何当着刹梵莲的面,他不能发作,不然只会引来刹梵莲疑心。 就这样,刹梵莲和阎司盛来到那片密林。 有白甲兵在前头开路,他们两人,一个信步淡然,另一个则是心有急火。 绝对不能让刹梵莲见到琉璃公主,否则他必会将她带走! 想到这,阎司盛冷扫刹梵莲一眼。 不如干脆把刹梵莲杀了?反正密林中到处是火,届时把他的尸体抛掷在火海中,就可以毁灭证据。 思及此,阎司盛眸底腾起阴鸷。 刹梵莲明明有发现,却是假装全不知情。 他继续走着,直至感受到阎司盛周身腾起强烈内息。 刹梵莲雾眸凛起。 阎司盛的能耐,刹梵莲是知道的。但现在他的修为明显有大幅提升,而且还是在刹梵莲不见他的短短一年之内。 这是这么回事? 刹梵莲不解,不过也不担心,因为阎司盛的这点内力,仍旧不是他对手。 “大少爷快看!”最前头的白甲兵喊道。 阎司盛旋即撤手,他朝前方看去,果然在密林深处,有一座偌大的寨子。 只是离得太远,他们走过去还要一段时间。 “刹尊慢走,阎某先行一步。” 阎司盛语罢,倏地从刹梵莲身边消失。 见此,刹梵莲又是一惊。 他不止修为上涨,还练就了移形换影? 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女贼,能让阎司炔如此心急。 刹梵莲没时间多思,他足尖点地,同样朝前方飞身而去。 刹梵莲的速度也很快,阎司盛不过找了几个房间而已,刹梵莲已经出现在他身旁了。 阎司盛急着找琉璃公主,没工夫理会刹梵莲。 然而当他转遍所有房间,发现这座大寨里已经人去楼空。 阎司盛面色瞬时阴暗起来。 他走出大寨,对一众后到的白甲军厉呵道,“继续找!就是把这片林子翻过来,也要找到她们!” 并未注意到,这回刹梵莲未有跟上他,而是仍旧留在寨子的某个房间里,刹梵莲眸底迷雾渐浓。 “居然是……她?” 刹梵莲摩挲着一枚银质尾戒,是他在角落捡到的。 怎么会是她? 她不来找他,躲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随后转念一想,阎司盛故意瞒着他,刚才甚至不惜代价,想要在林中杀了他,也就是说,现在阎司盛对她的动机恐怕比他还危险。 “阎司盛。”刹梵莲低喃,带了一丝悲悯。 之后刹梵莲在房内绕了一圈,在经过某处墙角时,他停下脚步。 因为不同其他墙面,这里的墙壁上,布满抓痕。 刹梵莲眉头微蹙。 是她留下的吗? 每当生死镯发作,她疼痛难忍,于是靠坐在墙角,用她纤细的手指,一遍遍抓过墙壁? 刹梵莲如是想着,脑中也随之浮现出千痕痛苦万分,却紧咬牙关不肯服软的模样。 “……。”刹梵莲眉头蹙得更紧,他缓缓蹲下,用他的手,拂过那片墙面。 倏然间,一道极轻的响动传进他耳朵。 似是来自地下。 刹梵莲睫毛垂落,很好的掩饰住了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光华。 他踱步出去,将整座大寨再次转了个遍。 最后在一堆废柴底下,发现通往地下库房的入口。 只是库房内空荡荡的,没人。 刹梵莲也不走,他驻足许久,直至眸底那抹光华逐渐变得浓烈。 藏得还真好。是刹梵莲此刻心底的想法。 然后他顺着一股微弱到几不可察的凉风,缓缓抬步。 他站定在一堵墙壁前。 抬手,冰息混着他浑厚的内力,墙面‘轰’地一声炸开。 待到灰白色的烟尘逐渐散开。 刹梵莲清楚看见那个女人,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正立在里头。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二更) 由于光线很暗,她脸上的表情难以辨清。 刹梵莲缓步入内。 他直直盯着千痕,没有言语。 此刻千痕强行压下心底的震惊,她故作镇定的立在原地。 她不明白刹梵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知道她身后的数十个大箱子里,藏满了她的人,她要保护他们,她不能露出端倪。 “居然是你。”千痕开口,半点没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有的仅仅是防备和厌恶。 见此,刹梵莲笑了,眼底那抹光华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冰寒。 千痕后退半步,对他的防备又多了一分,“你想怎样?” 好不容易等到刹梵莲不笑了,他开口,竟是反问。 “你问,本尊想怎样?” 千痕无法回答,她紧抿着唇。 刹梵莲便走近她一步,“你说,本尊想怎样?” 千痕手中滑落暗器,“别过来。” 闻言,刹梵莲还真的停下了,只不过他抬手,指尖随意轻动了几下。 千痕体内旋即传来剧痛。 她强忍着才没有弯身,“……卑鄙。” “卑鄙?你这是在夸赞本尊?”刹梵莲说话之际,指尖又动了一下。 疼痛加剧,千痕实在支撑不住,她退靠到箱子上,紧紧咬牙。 细细密密的冷汗从她额上沁出,她面色惨白,呼吸亦是有些颤抖。 刹梵莲看着她的样子,心尖不受控的抽了抽。 “很疼?”刹梵莲问。 折磨她不算,还要问她疼不疼? 千痕不答,甚至连目光也移向别处。 只是不断颤抖的薄唇,出卖了她此刻痛苦的程度。 刹梵莲张了张口,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他缓缓放下手,“谁教你要背叛本尊的。” 这一句,他近似低喃。 千痕体内痛苦突然不复,她深吸口气,“我和你从来都只是合作关系,谈不上背叛。” 刹梵莲却是摇头,“你错了。” “什么意思。”千痕问。 会和刹梵莲交谈,其实是为转移他的注意。 因为刚才千痕退靠到箱子上的时候,发现妩姬的衣角隐隐露到了外面。 “本尊从未把你视作是合作伙伴。” “本尊一再暗中助你,甚至不听缪先生的劝诫,将一组冰奴转交到你手中。” 说到这,刹梵莲淡扫了她一眼。 “你可知培养一个冰奴,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这个问题千痕当然知道,她早从白昼口中听过,练奴厂是一个怎样喝人骨血的地方。 只是她未有回答,而是趁刹梵莲接下去说话的时候,她往旁边悄悄挪了一步,挡住了妩姬衣裙。 千痕暗自松了口气。 “罢了,你不会知道。”刹梵莲轻叹,“其实当初说要送你去练奴厂,本尊也是有过动摇的。” 今日刹梵莲的话很多,而且从他的样子来看,千痕觉得他不像是在和她谈话,更像是在一个人诉说。 可天知道现在千痕有多着急,她带人躲在库房边上的暗室,并不知道阎司盛已走,所以如果刹梵莲不打算抓她,也不打算继续折磨她的话,她只想让刹梵莲能快点离开。 “还有吗?”千痕问。 刹梵莲再次扫她,“怎么,你好像很急?” “不是。”千痕快速开口,“只是觉得你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更不知所为。 闻言,刹梵莲再次朝她走近,“告诉本尊,这么疼,为何不来冰魑族,找本尊?” 见千痕不语。 刹梵莲便抬手,覆上她下颚,把她的脸掰过来,“说。” 这是刹梵莲第二次碰她。 而且这回还举止亲昵。 说实话,千痕很是错愕。 她甚至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刹梵莲。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她转了转头,奈何刹梵莲的手指仍旧固定在她下颚,丝毫没有因她的举动,而松开的意思。 不得已,千痕只好拍开他的手。 岂料尚未触到他,体内便传来剧痛。 千痕猝不及防,唇间不可遏制的发出一声低吟。 “唔……”她躬身,在咬了咬牙后,她强行停止脊背。 千痕疼痛不已,刹梵莲则是朝她凑了过来。 二人距离渐渐拉近。 “说,这么疼,为何不来找本尊?” 千痕只觉遇到了疯子,她忿忿瞪着刹梵莲,“……有种杀了我。” 刹梵莲眸子一沉,“本尊不过是想听你回答,连这点你都不能满足本尊了么?” 他话落,千痕身体愈发疼痛。 没体会过的人不知道,这是一种类似蚀骨穿肠,又类似浑身血肉被分离的强烈剧痛。 而且随着此刻刹梵莲的操控,疼痛在不断持续加剧。 千痕终是双腿虚软,她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滑落到地上。 被刹梵莲单手箍住腰际。 他扣住千痕,看着她额上沁出的冷汗,看着她从咬牙转为紧咬下唇,下唇因此变得殷红,看着她明明一脸痛楚,但仍神情仍是倔强。 不觉间,刹梵莲眸子微微发紧。 “只要你回答,本尊就让生死镯暂且不再折磨你。” 赤裸裸的威胁。 因此千痕颤抖着闭上眼,打死,她都不会向刹梵莲低头的。 岂料。 唇上突然传来一片冰冷的触感,和雪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什么……东西……? 千痕想要去看,奈何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 直至更加冰冷的感觉,进入她口中,千痕呼吸一滞。 这是…… 刹梵莲汲取着她的温暖,尽管他的胸腔依旧冰冷。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千痕,也停止了生死镯对她的折磨。 然后将尾戒放进她手里,他走了。 仅留下一句,“下次记得,让你的人藏藏好。”他便无有留恋的离开了此地。 与此同时,妩姬等人从箱子里走出。 “主子……” 莺一等人没见过刹梵莲,但从他的发色和衣着,他们可以判断出此人正是闻名于世的冰魑族王尊。 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冰魑族王尊竟然有一腿,还当着他们的面。 亲吻了…… 尽管主子是被迫的。 而夏雪落低着头,情绪不明。 此刻,千痕无力地靠在旁边,没有说话。 不承想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落到她脸上。 “……。” “……。” 所有人惊到哑口无言。 第一百八十章 (三更) “……你做什么。”千痕看着妩姬,眉头逐渐皱起。 妩姬不语,他气到脸色煞白。 千痕越看,越觉得他像个妒妇。 千痕联想到什么,她下意识问,“你……对刹梵莲?” “是!”妩姬双手叉腰,“所以不准你再见王尊!” 千痕无语至极,“你以为……我很想见他?” 她有气无力的说着,可信度自然就显得不高。 “你不想见王尊,那王尊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千痕无奈叹气,遂摊开掌心,露出一枚银质尾戒。 “刚才走的匆忙,戒指不小心掉了,这么巧被他捡到,他何等精明,所以找了过来。” “我不信!”妩姬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解释。 于是他喋喋不休的又说了一大通。 直至千痕听烦了,她开始扫过其余人,发现没有白昼。 千痕一怔。 “干嘛!是不是被我说中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啦!!” “白昼呢……?” 虽然千痕的声音很轻,但妩姬还是听清了,他‘嗤’了一声,“还想找他帮忙啊?” “不是,白昼……人呢?” 妩姬皱了皱眉,他左右看看,接着他愣住。 因为刚才白昼是他带在身边的,可现在白昼居然不在这里?! “完了完了,这死小子八成是趁乱跑了!!” 妩姬开始来回踱步。 千痕则是快速做出决定,“这里……不能待了,你们把东西都拿好,……跟我走。” 眼看千痕这般虚弱,却还扶着墙,勉励迈步。 妩姬一点脾气渐消,他搭住千痕手臂,“真是麻烦,王尊又没办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动了!” 千痕,“……。” 之后由莺一探路,确定外头只有白甲军,一行人才借着硝烟,离开了大寨。 “你要带我们去哪?” 半道上,妩姬好奇发问。 千痕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她笑笑,“知道狡兔三窟么?” “原来你早有准备?” “恩,除了这座大寨,我还设了好几处可以藏身的地方。并且十分隐秘,不易为人所察。” “真是狡猾。”妩姬唏嘘不已,“还狡兔呢,我看是狐狸差不多。” 狐狸…… 听到这个词,千痕不禁想起了某个人,某个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记起过的男人。 阎司炔,你还好吗? 千痕一直以为自己对他,已经不会在意,可现在她发现,其实她一直是在刻意忽略罢了。 因为想起他,她的情绪还是会不自觉地变低。 两日后,人族,白桦城,一高门大院内。 “主子,王城那边传出消息,说是左家小姐要大婚。”莺一单膝跪地。 千痕正在和夏雪落盘算银两,闻言,她放下账本。 “消息是否可靠?”千痕问。 “是秦五娘送来的,应当可靠。” 千痕和秦五娘不止有生意往来,还有消息互通。 此刻她让夏雪落继续盘账,她自己则是起身,去找了趟妩姬。 “什么??”妩姬瞪大了眼,“那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呀,就要嫁人??” 千痕亦是皱眉,“而且我可以肯定,她要嫁的人就是白昼。” 妩姬一双眼瞪得更大,“疯了吧这是!” 千痕摇头,“不是疯,是陷阱。” 妩姬怔了怔,旋即明白了千痕的意思。 他没好气的一拍桌案,“阎司盛也真是的,居然拿一小丫头作饵,骗我们现身。” “不止如此。”千痕揉揉额角,看起来像是头疼。 “怎么?为何不说了?” 千痕叹了口气,“倘若我们不去,白昼必死无疑。” “什么!”妩姬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千痕便将阎司盛让白昼亲手杀了莺十,以及阎司盛的变化,一一道出。 临末,千痕给出结论,“不知是不是大受刺激的关系,总之阎司盛变得十分阴鸷,他一旦发现白昼再无利用价值,不可能再留他性命。” 原本正经万分的谈话,不承想被妩姬接下去的一言,搅得瞬时没了气氛。 “什么人啊!不就是喜欢的女人被二弟拐了嘛,老娘喜欢的男人,还被好姐妹给拐了呢,老娘有说什么了吗!” 妩姬气呼呼地摇曳起团扇。 “……。”千痕再次揉按起额角,这话她一个字都不想接。 “啊喂,你干嘛不说话!”妩姬白了她一眼。 千痕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说过,是你的王尊疯了,才会对我做出那种事情。还有。” 说到这,千痕扫向妩姬。 “你怎么样也算是个男人,为何会钟情于刹梵莲?” 妩姬一听,他不觉尴尬,反而得意的扬起下巴,“这世上,能入得了我妩姬眼的,唯王尊一人。王尊长相儒雅俊俏,气度从容优雅,就连身形都是一等一的高大挺拔,比起那些个眼尾上斜,好似老妖怪一样的男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妩姬指的是玄贞。 千痕听得出来,也是因此她又一次被迫想起阎司炔。 千痕沉默。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又不说话了?难不成是最近好上装哑巴啦?” 妩姬边说,边睨视千痕。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干什么?”千痕被他盯得难受。 “姐姐想问你个事,你好好回答一次,行么?” 千痕有种不好的预感,故而未有接话。 妩姬则是摸摸自己的嘴巴,他一脸好奇的开口,“和王尊亲小嘴儿,是什么感觉?” 果然! 千痕不答,只在心底大叹口气。 “和其他人比呢?是不是感觉特别不一样?”妩姬说完,他连忙‘啐’了一声,“这句话当我没说啊,就你这样的,估计也就和王尊一人亲过。” “哪里像老娘,历经风月,亲小嘴儿的技巧可是一流中的一流~。” 妩姬自吹自擂,完全没有害臊的意思。 千痕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眼看千痕真的要走,妩姬忙拦住她。 “啧啧啧,生气啦?开不起玩笑话呀?但我也没说错呀,就你这样的,还有谁要亲你呀?依我看,也就白昼那小屁孩会瞧得上你。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趁你睡着时,偷偷亲过。” 妩姬捧高自己不说,还一再踩低千痕。 更甚者他还比了比自己和千痕的身高,“这么矮,你是不是小时候穷的没钱吃饭?” 其实千痕的身高在女子当中是很正常的,反倒是妩姬显得过于高大。 此刻,面对妩姬一而再的讽刺。 千痕终是勾勒起嘴角,她用吹风般的口吻,念出一句,“我,和一个比刹梵莲好上百倍的男人,有过。是你,羡慕不来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更) 妩姬哪里肯作罢,然而再要追问,千痕已经绕过他,踏出房门。 “比王尊还要好?谁啊?!阎司炔啊?”妩姬朝着千痕后背大声嚷嚷。 千痕不理。 妩姬便继续大声道,“我不信!我见过这么多男人,只有阎司炔是唯一一个,我半点点都看不透的男人。像他这样的,最是难缠。绝对不可能和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怎么样的!是的,绝对不可能!” 背对着妩姬,千痕轻飘飘的一声传来,“是啊,我原本也不信。” 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她起初也不信阎司炔会对她怎么怎么样吗?但事实上就是发生了。 妩姬一听,气得直跳脚。 不远处,莺一恰好路过,他听见,面露惊奇。 言归正传,这一日午后,千痕决定启程去王城。 妩姬自荐跟上,其余人则是留在白桦城。 因为人越多,越容易引来注目。 而且自从来到白桦城,千痕就发现过一次,莺一私下放出信鸽。 千痕没有问,是打算静观其变。 更何况莺一是有家人的,他很可能给家人去信也不一定,千痕若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把这件事闹大,反而会让其余人心寒。 白桦城离王城不远,所以只用了半日,千痕和妩姬便抵达。 城门口人来人往,千痕和妩姬混在人群中进城。 不承想,被一城门军拦住。 “你们两个,停下。” 千痕和妩姬有乔装过,她们二人一个在脸上画了块大胎记,另一个用青黛在额头和眼尾造了些皱纹。 所以此刻她们看起来俨然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母女。 “军爷何事啊?”妩姬说完,装着咳嗽几声。 城门军上下打量他,“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事进城。” “老身陈氏,是进城去探望小女儿的。” “小女儿叫什么,家住何处。”城门军又问。 “叫绿儿,住在城北,笼隔厘。” 城北是穷人区,笼隔厘更是穷人区中的聚集地。 城门军看她们穿得确实穷酸,因此也不再多问,直接放行。 “多谢军爷。”妩姬和千痕一并出声。 然而她们才走出几步,又有一城门军拦住她们。 “军爷?”妩姬看看他,复又看看刚才那位城门军,“怎么啦军爷,他不是说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废什么话。”城门军呵斥,然后他指着千痕,“你,把衣服脱了。” “……。”要一个黄花大闺女光天化日的当众脱衣服,就算千痕真的是在逃犯,也说不过去啊。 千痕未有动作,她佯装怯懦的后退半步,“为……为何?” “叫你脱就脱,再啰嗦现在就把你们俩关起来!” 千痕咬唇,“可是……这里这么多双眼睛,我还未曾嫁娶……” 城门军当下不耐,他拔剑直指千痕,“快脱!” 见此,不少百姓开始围聚。 “怎么回事啊?干嘛要一姑娘家脱衣服?” “唉!你是不知道,听说城门军在找两个女飞贼,其中一人擅长用暗器,所以才要检查年岁相仿的姑娘,身上是不是藏了不该藏的。” “啊?可刚才也没见他们让其她姑娘脱呀?” “那就不晓得了,大约是见这位姑娘长得好,滥用职权吧。” 是的,千痕虽然在脸上画了大块胎记,但仍旧难掩其绝色容姿。 城门军哪个不是男的,是男的就会有贼心,再说又不是让她脱光,在城门军来看根本没有关系。 “怎么办?”妩姬压低嗓音问千痕。 “实在不行就只能动手了。”千痕快速回答。 “好。” 然而话音方落,就有一骑着白马的男人朝城门缓缓行来。 “怎么回事。”男人是在巡逻,恰好路过这里,见百姓围作一堆,他便过来看看。 见到男人,城门军心头一颤,他脑袋飞转,很快有了说辞。 “有禀统领,是卑职觉得这两个女人可疑,所以正在逼问。” 没说逼着脱衣服,而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逼问。 于是男人朝妩姬和千痕看去,接着男人一怔。 这个脸上长有胎记的姑娘,似是眼熟。 和他一样,千痕在看到窦祁尧后,亦是吃了一惊。 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握拳。 怎么办,居然遇到老熟人了,他会不会看穿自己的乔装? 千痕心底打鼓,不承想窦祁尧当即挥手,“放她们走。” “可是统领……” “我说了放她们走!”窦祁尧呵斥。 他统管白甲军,职务自然比城门军统领要高上一阶,因此城门军不敢违背,旋即放妩姬和千痕进城。 之后待到妩姬和千痕走远,窦祁尧仍旧望着千痕背影。 最终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而千痕,则是将窦祁尧今日的恩情,默默记下。 左家 千痕和妩姬佯装经过,然后于不远处停下。 看着门口大红喜绸高挂,千痕和妩姬对视。 “看来离左丝丝成婚没有几日了。” “恩,我们先去附近找家客栈,然后再想法子探查清楚。” …… “哟,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小二热情招呼。 千痕点头,“麻烦给我们两间上房。” 岂料小二面露难色,“实在抱歉,因年关在即,不少返城人士相继涌入王城,所以本店现在只余一间上房。” 接着小二看看她们,“二位是母女吧?不如合住一间?” 千痕婉拒,然后和妩姬去其他客栈询问。 结果都是一样,有的客栈甚至连一间空房都没有。 见千痕一脸郁色,妩姬开口,“好啦好啦,不就是合住一间嘛,姐姐把床让给你便是。” 千痕一直觉得妩姬是个矫情,喜欢瞎闹,喜欢瞎作,喜欢折腾,还心胸狭隘的人。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反过来像个长辈似的,让着她。 故而千痕看向妩姬,眼神颇为惊讶。 “怎么啦?没见过姐姐好是吧?其实呀,姐姐可会疼人了~。”妩姬笑眯眯的。 千痕不知怎得,心底划过一道暖流。 她垂眸,“谢谢。” “哎哟~。”妩姬拿胳膊撞她,“有什么好客气的,以后我还得麻烦你帮我呢~。” 提到这事,千痕瞬间没了情绪。 她艰涩的扯了扯唇角,“那个……到时再说吧。” ------题外话------ 谢谢wuli孓然宝贝儿的票票,(づ ̄3 ̄)づ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二更) 之后二人住进客栈,千痕向店小二打听,得知左家将于三日后大办婚事。 也就是说留给她们的时间还算充分。 因此妩姬决定先回一趟春色满园。 千痕则是在她走后,略略思忖,然后同样外出。 贺楼府 千痕跃上房顶,她逐个院落查看,果然在某处花园找到了贺楼慧莹。 不似从前纤瘦,如今的贺楼慧莹体态颇为丰盈,一看就是个生过孩子的妇人。 千痕悄悄落地,她尽量放轻脚步,趁贺楼慧莹未有发现之际她快速点住其穴道。 从前她不会这招,是她销声匿迹的这一年来,白昼教会她的。 所以于千痕而言,白昼亦师亦友,她一定要救出他。 “什么人!”贺楼慧莹大喊。 千痕从背后捂住她的嘴,“是我。” 千痕压低声音,“我有几个问题问你,问完就走,不会伤害你。” 贺楼慧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像……冰魑族公主?? 发现贺楼慧莹僵直着身子,千痕便继续道,“不用紧张,对你,我没有恶意,以前是,以后也是。” 至此,贺楼慧莹已可以完全肯定来人就是冰魑族公主无二。 她点点头,身子也放松了些。 “你的孩子呢?”是千痕的第一个问题。 说完,她放开贺楼慧莹,但未有替她解穴。 “你不是和阎司炔鬼混去了么,怎么回来了,还关心起我的孩子?呵呵!” 贺楼慧莹语出讽刺。 料到她会这样,千痕笑笑,“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会想到来贺楼府找你。” 贺楼慧莹蹙了蹙眉,“司盛答应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当然知道我生完孩子,就会被赶出府。” 千痕仍是笑,“可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和其他人鬼混去了吗?” “是啊,你的丑事早已人尽皆知。” “那阎司盛为何还要履行昔日诺言?” “因为……”贺楼慧莹一个不察,差点就被千痕绕了进去。 她暗暗咬牙,“你想知道是么?那你何不自己回阎家去问他。” 千痕佯装叹气,“我是怕他不肯理我。”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也会悔过?”贺楼慧莹冷呵,“不过很可惜,已经晚了。无论是阎司盛还是阎司炔,你一个都得不到!” “什么意思?”千痕听出她话里有话。 这回贺楼慧莹并不隐瞒,她薄唇中阴刻出声,“因为,素心公主已经诞下了阎司炔的孩子,虽然阎司炔没有回来过,但在阎家,众人已称呼她为二少夫人。而我的孩子也已由纳兰夫人亲自抚养,你就算厚着脸皮回去,纳兰夫人也不会允许你这样一个淫乱的女人,成为我孩子的主母。听明白了吗?” 千痕快速皱眉,素心公生下阎司炔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 千痕不清楚个中细节,但她可以肯定,这件事有问题。 至于原因,她说不上来,可能是潜意识里,仍旧对阎司炔十分信任吧。觉得他再不济,也不会和素心公主发生关系。 于是千痕忽略了素心公主。 “你的孩子由纳兰氏抚养,那阎司盛呢?他同意了?”千痕问。 贺楼慧莹不知道她意图,故而随口回道,“我怎么知道他同不同意,反正我刚有孕,纳兰夫人就来看过我,说要接手这个孩子。” “哦?”千痕沉吟,“还有呢?” “还有……”贺楼慧莹再次打住,“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干嘛一再关心我和我的孩子!” 很明显,贺楼慧莹藏着某些不想告诉千痕的事情。 见此,千痕干脆一转口风。 “我想挽回阎司盛,就必须要知道他和他孩子的近况。” 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贺楼慧莹笑了起来。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办不到?”千痕故意反问。 贺楼慧莹开口,“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吧,如今的司盛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你根本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谅。” “是么?倘若我说我偏要想法子试试呢?” “那你就等于去送死。” 说到这里,贺楼慧莹情绪有瞬间低迷。 千痕未有错过,她试探性问,“我听说他杀了很多人?难不成连你兄长也惨遭不测?” 贺楼慧莹微垂眼睑,“那倒没有。只是有个我认识的人,死在他手中,还死的很惨。” “谁?” 贺楼慧莹用余光瞥了千痕一眼,“告诉你也无妨,是傅家长子,傅壁。因曾经对我有过好感,司盛便第一个拿他开刀,也算是司盛这半年来,变化的开端罢。” 半年? 千痕生出疑惑,不应该是一年前吗?怎么会是近半年? 难怪她来之前问夏雪落关于阎司盛变化的事情,夏雪落惊讶的表示一概不知,还说她离开阎家的时候,阎司盛好好的。 此刻贺楼慧莹自嘲一笑,“若不是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恐怕也死了吧。” “……。”千痕默。 虽然贺楼慧莹未有把她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但千痕对阎司盛的情况,已经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看来并不全是因为她和阎司炔的事,还有另一件事深深影响着阎司盛。 这一日千痕离开贺楼府前,她留了个手钏给贺楼慧莹。 “是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你收下罢,万一以后有机会见到,可以给孩子戴上。” 然后千痕替贺楼慧莹解了穴道,她才离开。 贺楼慧莹怔怔看着这个精致的手钏,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曾视为对手的女人,她屡次在背后恶意中伤的女人,其实说起来,一次也没有为难过她,如今再见,竟不忘给她的孩子带出生礼…… 而素心公主呢?在阎家的时候,总是一再仗着身份,处处有意无意的压她一筹。更甚者有次因她顶撞了一句,素心公主当下把她给人做妾,以及生完孩子后就会被赶出阎家的事,到处散播。 想着想着,贺楼慧莹终是发出一声叹息。 当晚。 千痕和妩姬相继回到客栈,两人各坐一边,皆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许久,千痕看向妩姬,“你有心事?” 妩姬下意识点头,然后他才看向千痕,“你呢?也是?” 千痕便把今日从贺楼慧莹那儿打探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妩姬心不在焉的听着,连千痕讲完,他都没有发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更) 千痕便猜测应该是春色满园出事。 于是她问了妩姬,妩姬也不避忌。 “店被封了,原本的姐妹们无处可去,都在愁往后该怎么办。”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千痕听后淡淡一笑。 “不如在十方街重新开一家如何?”她开口。 妩姬白她一眼,“你以为是买菜呀,那么容易。” 千痕取出一沓银票,放到妩姬面前,“这些你先拿给她们去筹备,若是不够我再给。” 妩姬知道她有银子,但不知道她有这么这么多的银子! 随随便便出手,居然就是五十万金的银票!! 要知道,五十万金在王城,开两家春色满园都是绰绰有余的。 “丫头。”妩姬滚了滚喉结,“谢谢。” 幸好他的喉结被衣襟挡住,不然千痕看见,她又要犯难受病了。 “好了,早点睡吧,今天赶路也累了。” 这点银两于千痕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因此她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遂起身去洗漱。 留下妩姬在房内,他笑眯眯的把银票收好。 “好丫头,姐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岂料话音方落,一阵怪异的风从门缝蓦地吹入,房内烛火随之熄灭。 “谁!”妩姬旋即戒备。 他冲出去,却是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只在地上捡到了一支笛子。 待到千痕回来,妩姬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同时将笛子交给千痕。 然后妩姬就发现,千痕竟是对着这支笛子开始发呆。 “丫头?”妩姬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千痕没有反应。 “丫头丫头??”妩姬摇摇她肩膀。 千痕回过神,她朝妩姬尴尬的笑笑,“抱歉,是这支笛子让我想起故人了。” “故人?”妩姬狐疑,“谁啊?” 千痕不语。 妩姬愈发奇怪,“那人显然是在外偷窥你我,你却说是你认识的故人,不对吧?” 千痕一怔,她别开眼,“我不知道。” 妩姬真是要扶额望天了,“丫头诶,你不知道,那姐姐岂不是更不知道了?难道要姐姐晚上守夜,等那人再出现,好好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你的故人还是我们的敌人?” 妩姬喋喋不休,直至他说到千痕实在无法了,千痕才把这支笛子的来由说了出来。 妩姬听后,不敢置信的撑大双眼。 “你说这是九龙笛?” 千痕点头。 “你说这支九龙笛是属于阎司炔的?” 千痕再次点头。 “所以刚才偷窥我们的,很有可能是阎司炔?” 这回千痕没有动作。 妩姬则是阴阳怪气的“呵呵”了一声。 “丫头啊,你别怪姐姐啰嗦。阎司炔不过是在刑场救了你一次,你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以为他对你有情有义啊。” “上回是姐姐和你说笑,你搬出阎司炔,姐姐也不会真当回事。但你要是陷进去了,姐姐可要提醒你的啊。阎司炔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心思太深,你斗不过他的,只会被他反过来玩弄于鼓掌间。” “还有啊,一支刻了龙的笛子而已,只要有钱,到哪儿都可以弄来一模一样的,你说是不是?” 妩姬语重心长,好似一个长姐般唠叨着千痕。 而千痕也没有表现出不耐,因为她知道,妩姬的话都是对的,她当初就是对阎司炔生出期盼,才会被重重摔到地上,连最后离开都不好意思和众人道别。 这一晚,两人聊到半夜才入睡。 千痕刚躺下去不久,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和阎司炔长得十分相像的小男孩,他跌跌撞撞跑到千痕身边。 然后拽住千痕的裙摆,小男孩朝她身后手舞足蹈起来。 千痕回头去看。 是素心公主正朝着她和小男孩走来。 千痕想要说话,奈何发不出声音。 直到素心公主抱起小男孩,她朝千痕说了句,“你终究是他的棋子,最初是,最后也是。” 与此同时,阎司炔出现。 他一眼不看千痕,只看着素心公主和小男孩。 “好了,该回去了。” 阎司炔话落,素心公主朝千痕露出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看见了吗,他眼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你。” 说完,素心公主抱着孩子和阎司炔一并离开。 千痕只能呆呆望着他们背影。 就是之后从梦中醒来,千痕脑中也还是他们一家三口和谐万分的画面。 那种被阎司炔无视的失落感,那种被其他女人耻笑她痴心妄想的羞辱感,鲜明且强烈。 千痕再无睡意,她下床,独自踱步到窗边。 冬夜漫长,饶是快到辰时,天空还是昏暗无比。 外加不知何时下起的细雨,让这一刻窗外的景色看起来朦胧又寂寥。 千痕舒出口气,白色的雾团便倾泻而出,不一会又消失。 就好像她的人生一样,所有的美好从来都是短暂。 如此想着,千痕不禁垂眸。 也许她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替族人复仇吧。 哪怕有一丝其他念想,都是奢望,都会受到惩罚。 再次舒出口气,千痕打算继续去睡觉。 却是在转身的刹那间,她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对面屋檐上。 千痕蓦地回头。 然而什么都没有。 不会的,千痕微微摇头,她刚才不会看错,屋檐上确实有个人影。 而且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阎司炔。 千痕再次扒到窗边,她探出头,朝四周张望。 雨水落到她头发上,很冷。 但千痕还是看了许久,有打更的,也有早起开铺的。 直至一柄压低着的纸伞朝客栈这方缓缓移动。 千痕看不见纸伞下的人,她就一直盯着。 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纸伞开始向上,接着露出一张少年白净的脸庞。 千痕一惊,“妩姬,快醒醒!我看到白昼了!” 说完也不管妩姬有没有听见,她蓦地从窗口跃出。 不承想白昼一见她下来,转过身便开始飞奔。 千痕的轻功是白昼传授,因此一时间二人速度不相上下。 “你别走!我不抓你!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白昼不理。 千痕穿着伪装用的布鞋,不一会双脚浸湿,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该死。”她不禁低咒。 可她又不能停下,不然白昼一转眼便会不见踪影。 “白昼!你知不知道,一旦和左丝丝成亲,你的下场唯有一死?!” 千痕只好当街大喊。 闻言,白昼身形似有片刻停顿。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更) 千痕便继续喊道,“阎司盛让你娶她,是为诱我来王城,到时不管他能不能抓到我,你对他都再没有利用价值!” 千痕话落,白昼终是开口,“你别胡说了!我不会信!” “白昼!!” 眼看和他的距离越拉越大,千痕有些急了。 岂料,白昼突然被一黑影打晕。 黑影背对着千痕,站立不动。 待到千痕追了上来,她先是一怔。 “阎司炔……” 尽管她声音很低,黑影还是听见了,黑影缓缓转身,侧脸朝向千痕。 熟悉的凤眸,熟悉的鬼雕轮廓,不是阎司炔还能是谁? 千痕放慢脚步,在走近阎司炔后,她垂了垂眸。 她不知该说什么。 道谢?似是刻意了。 问他近来可好?又似是太过关心。 所以她干脆闭嘴,干脆不看阎司炔。 此处四下无人,千痕绕过阎司炔,她蹲身,想要带走白昼。 白昼倏地睁眼。 他直勾勾的盯着千痕。 短短片刻,千痕便意识到什么。 奈何不及她做出反应,后颈便遭到重击。 千痕晕了过去。 “阎司炔?呵呵。”未戴抹额,阎司盛眸底划过阴鸷。 是的,他假装阎司炔,连同刚才客房门口的九龙笛,也是他让人故意为之。 他在雨中等候许久,就是为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倘若今晚她没有因为九龙笛而无法入眠,也没有把他当作阎司炔,那么当她落到他手中后,他会对她稍微温柔一些,不会像对其她女人那样,直接纳为己有。 反之,他会将她带进地狱,让她日日饱受痛苦。 白昼看着阎司盛将千痕带走,他没有跟上,而是有个奇怪的声音在心中呐喊。 不要让她走,不要。 犹记得在大寨地库,她不知为何不理妩姬,妩姬则是一遍遍的哀求逗趣。 虽然没有记忆,但他的习惯不会发生改变,白昼清楚知道他不喜言笑,可当时他却是笑了,还是发自内心。 所以,她们会不会才是他真正的伙伴? 这个念头一出,白昼下意识握拳。 他拼命摇头,想要否认,奈何心底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 最终未能抵不过那个声音,他抬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阎司盛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侧头,余光扫过白昼。 接着阎司盛勾了勾唇角,他抱紧千痕,倏地一下,便从白昼眼前消失。 “……。”白昼怔了怔,遂匆匆赶去左家。 然而不见阎司盛,连白甲兵也统统撤离。 不得已,白昼只好去左丝丝房间叫醒她,问她关于阎司盛的情况。 左丝丝睡得迷迷糊糊,压根不知道阎司盛走了的事情,但她知道阎家正宅在哪,于是告诉了白昼。 阎家正宅 “去去去,什么暗夜,压根没听过大少爷身边有这号人物。” 看门的小厮将他拦在门外。 白昼推开他,欲要往里走。 又被一群白甲兵拦住。 “你要找大少爷可以,但必须在门外等。” 白昼皱眉,“为何。” 白甲兵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因为大少爷根本没回来过,我们职责所在,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他没有回来?那他去了哪里,又为何要甩开他? 白昼生出疑问。 …… 千痕感觉有水滴到脸上,她动了动睫毛,遂缓缓睁眼。 她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手脚均被铁链绑住。 千痕不能动弹,她只能靠转头查看四周。 有一排烛火,颤颤巍巍的摇晃着。 墙壁很湿,爬满青苔,地面也是一样,到处都有积水,看情况应该是地牢,而且条件还很恶劣。 “醒了?”阎司盛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千痕这才发现原来他就站在角落,只是光线太暗,她没有发现。 “放开我。”千痕开口。 “放了你?”阎司盛冷笑,“那我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把你……‘骗’来?” 在阎司炔这件事上,千痕确实觉得对不住阎司盛,因此她气势稍稍敛起,“抱歉。” 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阎司盛再次冷笑,“事到如今,你认为你的道歉还有意义么?” 千痕默。 阎司盛便朝床边走近。 他凝视千痕,眼底阴鸷加深。 “可知你带给我多少耻辱,以至于我夜夜无法入眠?” 千痕戒备的盯着他,“你变了很多。” 阎司盛不语,他坐下,抬手抚过千痕面庞,“是,因为你,我变了。” 千痕先是侧过头,以避开他触碰,然后她道,“真的只是因为我?” 阎司盛手指有片刻的僵硬。 “不然我还能为什么事改变。” “是么?”千痕一转口风,“听说你的孩子由你母亲在抚养?” 阎司盛手指又是一僵,他危险眯眼,“你怎么知道。” 不及千痕回答,阎司盛快速继续,“你是不是见过贺楼慧莹。” 他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千痕自然不会再供出贺楼慧莹。 她微微摇头,“不是。” “那是谁!”阎司盛追问。 见此,千痕为能逃离这里,她当下有了对策。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 阎司盛额角浮起青筋,“是又怎样。” “那就奇怪了。”千痕故作低喃。 “奇怪什么。”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不请乳娘照料,反而麻烦年迈多病的母亲,这难道不奇怪吗?”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阎司盛一听,情绪顿时平复下来。 “头一个孙儿,母亲喜欢得紧,很正常。” “哦?”千痕似有不信。 阎司盛却是捏住她下颚,“我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我劝你一句,少白费心思,我不会上当。” 他用的力气不小,千痕吃痛,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都已经落到你手里了,我能打什么主意。” 阎司炔冷呵,“用孩子作为借口,一步步引我入套,最后再趁机骗我替你解开铁链。” 说到这,阎司盛面色骤然转冷,“我没说错吧,琉璃公主。” 千痕心头一紧。 阎司盛居然变得这么警觉! 见千痕没有说话,阎司盛更加用力,“我要你回答。” 千痕疼得额头冒出薄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阎司盛反问,眼底的阴鸷愈发浓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二更) 他松开千痕,转而覆上领口。 之后当着千痕的面,他一颗颗解开自己衣襟的扣子。 千痕怔住。 她现在身不能动,所以无论阎司盛想做什么,她都没办法反抗。 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阎司盛唇角微勾,是阴冷的弧度。 “怎么?紧张了?不就是做你和阎司炔经常做的事么,呵呵。” “你胡说些什么!”千痕恼火。 而阎司盛已经褪下外袍,他开始解里衣。 千痕紧紧咬牙,“你这个疯子!” 不知是不是来了兴致,阎司盛轻挑眉梢,“怎么?和阎司炔可以,和我就不行了?” 他覆到千痕耳边,极低的说出一句,“放心,我不会温柔的,我只会让你饱受痛苦。” 然后阎司盛继续解扣子。 岂料一缕诡异的迷雾蓦地腾起。 阎司盛手中动作顿住,他眸子微眯。 “你来做什么。”阎司盛问。 对迷雾,千痕再熟悉不过,只是这一年来,她未有再见过,也没从‘莺’的任何人口中听说,哪里有出现过类似的迷雾。 所以此刻千痕震惊不已。 阎司盛居然认识迷雾怪人?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难道他近半年来的变化,其实是迷雾怪人在暗中蛊惑他? 那么原因呢? 迷雾怪人为何要这么做! 千痕脑中有无数谜团,奈何一个都未曾解开。 直至阎司盛面色变得铁青,他披上外袍,同时冷冷看向千痕,“今日算你走运,但明日你就不会有这种运气了!” 眼看阎司盛离开,千痕很想叫住他问个究竟,但碍于他的变化以及他刚才的举动,千痕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如此过了一会,一把铁质钥匙突然从天而降,落到千痕身上。 她眨眨眼,这是……? 虽然她手不能动,但她的嘴和她的脑袋可以。 另一边,阎司盛走出地牢。 除了他和他的几个心腹,没人知道,这座外头看起来萧条的大宅,是隶属于阎家大少爷的。 “找我到底什么事,为何刚才一句话都不说。”阎司盛进入书房后,他冷声启口。 话音落下,一个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愚蠢。” 阎司盛眸底划过阴鸷,“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找你不会不说事。” “……。”阎司盛眯了眯眼,下一刻他蓦地起身,直奔地牢。 然而空荡荡的地牢,哪里还有半点千痕的影子。 阎司盛握拳,骨节咯吱作响。 那人则是信步跟来,“呵呵,看来是有人在和你作对了。” 阎司盛睨了那人一眼,“岂止是我,他能知道你惯用的伎俩,你以为你还能脱得了身?!” “呵。”那人笑笑,听起来万分鬼魅,还带了浓浓的轻蔑。 …… 千痕回到客栈,妩姬竟然还在呼呼大睡。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上前,拍了拍妩姬肩膀。 “醒醒,天亮了。” 妩姬没有反应。 千痕便再次拍他,奇怪的是妩姬仍是没有动。 千痕意识到不对,她连忙查看妩姬。 幸好有气,幸好没有受伤,只是不知何时被迷药迷晕了而已。 千痕松了口气,也想明白了为何当时她都那样大叫了,妩姬却是一点没醒。 约莫一个时辰后,妩姬方才缓缓醒转,他伸了个懒腰,一脸困倦。 千痕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把发生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妩姬听后,睡意瞬间全无。 “你没事吧??” 他拉过千痕,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一遍。 千痕摇摇头,“自阎司盛走后,就有一把钥匙掉到我身上,应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妩姬抚着下巴,“会是谁呢?难道是你说的那个迷雾怪人,他突然想通,决定倒戈?” “不会。”千痕直接否了他的说法。 “为何?”妩姬不解。 千痕便将之前几次她遇到迷雾怪人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当然她略去了自己血妖族的身份。 而妩姬在千痕身份一事上,始终是个心大的,从没怀疑过她什么。 “迷雾怪人就是冲着取我性命来的,又怎会无缘无故倒戈。” 千痕说完,发现妩姬竟是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在看她。 “怎么了?”这回轮到千痕不解。 “丫头。”妩姬磨磨唇,“你到底在外头都得罪了些什么人?怎么样样怪事都会和你沾边。” “还有啊,照你所说,那迷雾怪人老盯着你不放,可这一年来他并未有过动静,你销声匿迹,迷雾怪人也跟着按兵不动,你就不觉得迷雾怪人其实是认识你的,而且还应该是你的熟人吗?所以在你没有大动作之前,他不好再胡来,否则定会露出马脚。” 千痕一怔,“认识我的熟人?” “可和我相熟的人,大抵不过是你、白昼,昔日阎家的三个丫鬟,以及……” 阎司炔和宗门的那些人。 后半句千痕未有说出。 是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妩姬又要开始语重心长的劝诫她了。 此刻,妩姬叹了口气,“姐姐呀是不清楚你的那些过去,但姐姐要告诉你一点,那就是万事都多留个心眼,别以为是自己人了,就全心全意的相信对方,人都是会变的,指不定哪天你信任的人就背叛了你或出卖了你。” 这…… 千痕默,因为妩姬倒确实说中了她的一个缺点。 她相信夏雪落,便将所有生意往来都交给她打理,她相信白昼,便将‘莺’以及她培养的那批人,毫无保留的和白昼一起操办。 甚至因相信阎司炔,她听到素心公主有了他的孩子,第一时间就否了这个说法,认定孩子不是阎司炔的。 思及此,千痕微微垂眸。 怎么搞得,最近怎么一有事情,就会想起他…… …… 转眼到了左丝丝大婚当天。 由于左家长子左卫恒被阎司盛看中,还入了他麾下,左家名声在众权贵中瞬时大张。 不少宾客前来贺喜,有的本就与家主左烬交好,有的以前几乎与左烬无有来往,但今日却是巴巴地赶了过来。 千痕和妩姬趁机混入宾客当中,他们换了华服,已不再是初进城时的穷酸模样。 “我刚才找下人打听过了,白昼现人在东院,和阎司盛在一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更) 千痕压低嗓音道。 妩姬略一思忖,“这样,我想法子引开阎司盛,你去给白昼下药。” 千痕快速点头。 二人来之前商议过,让白昼乖乖跟他们走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用迷药将他迷晕。 之后二人分开行动。 妩姬不愧是冰奴,办事效率奇高。 很快东院便传来动静,说是进了窃贼,为了不扰乱今日的婚礼,阎司盛亲自带人去找。 千痕闻讯,悄悄挪步前往东院。 果然,阎司盛和白甲军已经不在。 千痕便开始逐个房间找人。 左家不比阎家,一个院落内统共就几间房。 所以才到第二间,千痕就找到了白昼。 只是房内很暗,唯一的一扇窗虽然开着,但挂了厚重幕帘,仅留下一道极细微的光线。 更甚者房内还有股子森森阴气。 此刻白昼一身黑衣,他坐在角落的阴暗处,脸上神色不明。 千痕觉得不对劲,尤其都这个时辰了,白昼竟然还没换喜服。 但她没问,总之无论白昼对不对劲,她只管把他迷晕就是了。 千痕朝白昼走过去。 白昼微微抬眸,扫了千痕一眼。 “你胆子不小。”白昼开口。 “我来,是希望你能最后听我一句。” “有什么好说的,要是会听,我早听了。” 不同以往,白昼的声音中有明显轻蔑。 千痕微微蹙眉,“所以你下定决心娶左丝丝了?哪怕最后阎司盛会杀了你?” 换来白昼冷笑,“他不会杀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拿来诓骗我的。” “……。”千痕眉头皱的更紧,她以前居然没发现,白昼原来这般固执。 与此同时,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怎么回事? 千痕可以肯定刚才她进来的时候,院子里是没人的,所以是谁关上的房门? 她一个走神,白昼已然站起。 “不用想了,外头确实没人。” 然后白昼迈出一步,有细微的光线落到他脸上。 千痕看清,心下微惊。 白昼在笑?而且还是十分诡异的笑? 可他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 就算服了纾忧散,他在大寨地库,也还是和以前一样。 千痕愈发觉得白昼不对劲。 她捏紧了藏在袖中的药粉包。 正打算朝他抛过去,熟悉的迷雾于白昼身后腾起。 “你……”千痕瞳孔缩了缩。 “你不是白昼?”她问。 白昼不答,他再次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与千痕的距离。 “我不是?那谁是?” 千痕蓦地后退,“你果然不是他。” 因为白昼被阎司盛洗脑,已更名为暗夜,如果真的是他本人,他一定不会这么回答,而是会把暗夜二字道出。 知道自己中计,千痕快速朝门口走去。 然后发现,房门居然打不开。 “别白费力气了。”白昼冷冷道,“我既然会在这里等你,必是做足了万全准备。” 千痕深吸口气,遂转身,朝白昼看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我是白昼啊,你怎么不肯信呢?” “少废话。”千痕指尖凝起电光。 “放我出去,否则我不客气。” 白昼露出一个邪气的表情,“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刚才说过了,我已做足了准备,所以今日,你奈何不了我。” 白昼说完,开始朝千痕逼近,他背后迷雾渐浓,几乎要与白昼融为一体。 难道这个假白昼就是迷雾怪人? 千痕突然生出这个意识。 只是现在没时间给她认真思考。 千痕出手,一道强烈电光直击对方。 然而奇怪的是,电光还没靠近他,就在半空中消失。 千痕震惊不已。 白昼则是笑容放大,他看向角落处的一个铜瓦,呈鱼尾状。 “知道这是什么吗?”白昼问。 千痕顺着他目光看去,“什么东西。” “引雷鸱。”白昼未有吝惜的给出解释,“是琅琊上贤所制,可用于防避天雷。” “……。”千痕微微眯眼,“你认识琅琊上贤?” 白昼耸耸肩,“我不认识,但敖月认识,杜映云认识,而引雷鸱又是当年琅琊上贤赠予他们的宝物,我找他们借用,还是可以的。” 这个人居然认识人族王上和王后,而且听他的语气,和他们应当十分熟稔。 千痕愈发吃惊。 此刻白周身收回目光,他冷冷睨视千痕。 “怎么样,电光没用了,是不是该换暗器了?” 对方都这样问了,说明他对千痕的暗器亦是做了防备。 所以千痕沉下眸子,“你想怎样。” 白昼眉梢轻挑,脸上邪气更甚。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白昼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很鬼魅,很恣意,也很傲慢。 “杀我?” 千痕话落,白昼满意的点了下头。 只不过下一刻,白昼像是怔住。 同时,千痕清楚看见他盯着她身后,十指逐渐弯起,直至成握拳状。 紧接着,他快速后退,朝挂有厚重幕帘的窗户,猛地跃了出去。 千痕立在原地,说实话有些懵。 这个人怎么回事?为何突然跑了? 如是想着,千痕回头看了眼。 她背后什么也没有啊。 千痕狐疑之际,一把钥匙从天而降。 原来门装了反锁,只要稍用内息,将门从里面关上,门就会自动锁上。 千痕捡起钥匙,愈发纳闷。 难道是阎司炔? 这个想法一出,千痕立刻否决。 不,不可能是他。 他和她都销声匿迹已久,所以他不可能知道她来了王城,还混进左家,想要救白昼。 连同她被阎司盛抓走的那次也是,都不可能是阎司炔出手。 那么会是谁呢? 每次都在危险时刻帮她,却又神出鬼没的,不肯露面。 而且从对方的行事手法来看,用的应当就是阎家独有的移形换影。 所以…… 阎家难道还有个她不知道的人,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她? 千痕一边想,一边走出房间。 直至一抹红色衣决落入眼角。 她抬头,下意识警觉。 “又是你!” 白昼看着她,面无表情,“什么又是我。” 千痕手中仍旧捏着拿药粉包,她仔细打量面前少年,然后确定他是真的白昼。 “你快走吧,不然一会主子就该回来了。”白昼淡淡道。 千痕一愣,“你这是在为我着想……?” 白昼别开脸,“上回在大寨你没伤害过我,今日就当是还你的那份恩情。” 千痕默,她为能迷晕白昼,开始慢慢朝他走近。 “那你想过吗,我为何不伤害你?” 白昼垂了垂眸,“事到如今,我想与不想又有何意义?” 他的话有些奇怪。 ------题外话------ 来不及立flag的,可怜男孩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更) 千痕便继续道,“怎么会没意义,至少可以让你及时回头。” 与此同时,千痕藏在袖中的指尖轻动,她打开药包。 “晚了。”白昼简单一句。 “什么晚了?”千痕假意询问。 岂料,白昼身形突然摇晃。 “你怎么了?”千痕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昼在摇晃几许后,吐出口黑血。 千痕再顾不得用迷药,她一把扶住白昼,“你被人下毒了??” 黑色的血,显然是中毒所致。 白昼扯了下嘴角,“恩。” “该死。”千痕低咒,她忙将白昼扶到一旁石阶坐下。 她翻看白昼眼睑,就见他眼底深处有几条暗纹。 千痕又查看他后颈,和千痕所料无差,他后颈处,顺着骨髓,有一条细线,而且已经深到发黑。 见此,千痕紧紧咬牙。 因为她知道,白昼已经回天无门了。 和昔日的那几只羽蝶一样,她什么都做不了。 “是不是阎司盛。”千痕问,语气却是肯定。 白昼笑了下,有些虚弱,“是我自愿的。” “什么?!”千痕激动起来,“你疯了吗!” 此刻,白昼靠在千痕的手臂上,面色隐隐变得灰暗。 “我也不知道。”白昼说话之际,黑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有的滴到地上,有的落到千痕裙摆。 千痕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总之她胸腔剧烈起伏着。 白昼羽睫微微下垂。 二人沉默了一会,千痕眼底逐渐晕起水雾。 正如那日她所说,她认识的熟人不多,掰掰手指,也就那么几个。 其中,白昼是她目前唯一一个最信任的人。 虽然他脾气古怪,经常动不动闹别扭,但这一年以来,他真的帮了她许多许多。 她不懂的事,白昼会耐心教她,她不方便亲自出面的事,白昼会主动请缨。 甚至千痕每日吃什么做什么,千痕每日穿的什么衣服,千痕每日心情是好还是不好,没人比白昼更加清楚。 就连晚上,她好几次痛到晕厥,都是白昼第一时间发现,将她放到床上,守在她旁边,直到她恢复意识。 所以现在,这样一个人就要从她身边彻底消失了吗? 千痕无法深想,眼底的水雾化作晶莹,顺着她面颊滑落。 突然间,一只净白的手伸了过来。 白昼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只不过他没什么力气,并不能将泪痕完全擦干。 “别哭了,快走吧。” 他都失忆了,他都快死了,但他还在为她着想。 千痕紧紧闭上眼,原本的无声啜泣,变成了低低呜咽。 “我不会原谅你。” 千痕从齿缝勉强挤出音节。 白昼替她擦泪的手指顿住,他再次垂下眸子,有些话,有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她的话,在听到这几个字后,他动摇了。 此刻,白昼手缓缓落到自己胸前,他的眉随之拧到了一起。 “我……” “大哥哥!”左丝丝突然冲进东院。 她身后还跟着喜娘。 左丝丝听说家里进了窃贼,她担心白昼,所以过来看看。 不承想,才踏进院门,就看见白昼浑身是血,还躺在一个女人怀里。 她没工夫看那女人容貌,她径直冲到白昼身边。 “大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丝丝啊!!” 左丝丝又惊又恐,她当下泪流满面。 喜娘暗道大事不好,她赶忙迈开步子,去通知左烬。 见此,白昼虚弱的抓住千痕衣袖,“有人去通风报信了……你快走……” 左丝丝这才抬头朝千痕看去。 接着左丝丝愣住,“你……你是……你是……冰魑族公主?” 左丝丝看看她,又看看白昼,忽然间,左丝丝仿佛明白了什么。 而白昼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浑身抽搐,唇瓣张合了几次,终是未能再发出一声。 至此,他彻底面若死灰,他刚才来不及说的那句话,和他的人一样,永远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大哥哥!!”左丝丝疯了般大喊,“不要啊大哥哥!!” 她不停拉动着白昼衣襟,就好像只要她足够用力,白昼就会活过来一样。 直至‘嘶啦’一声,白昼外衣扯破,露出里衣。 左丝丝还在不停发疯。 千痕也没有劝她,只木讷地坐在原地。 另一边,妩姬和阎司盛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玩得正欢,倏地发现有一大波人朝东院方向赶去。 妩姬眨眨眼,什么情况?? 他想也没想,当下用轻功赶去东院。 就这样,他比左烬等人先一步抵达。 虽然震惊白昼已死,但妩姬是训练有素的冰奴,他对死的冷漠,比一般人多上百倍。 妩姬一把提起千痕,“走。” 他轻功顶尖,不一会两人便离开了左家,之后在妩姬单方面的决定下,二人马不停蹄的直接赶回白桦城。 也是因此,千痕没有看见,被左丝丝扯开的,白昼里衣内侧,纹有一个痕字,而且是靠近白昼心口处。 失忆后的白昼原是不知的,直至那晚千痕被阎司盛抓走,他没能跟上,也没能找到阎司盛,他回到左家,把自己浸泡在浴桶内。 里衣遇水,紧贴心口,他觉得有异物感。 于是白昼褪下里衣,并翻过来查看。 痕? 他记得,当时在大寨,他们都叫她千痕。 而千痕不仅知道他里衣是用鱼鳔所制,好像还知道他的很多过往。 所以他把她的名字纹在胸口…… 难道是意味着,他确实和她相熟,他也确实是她的伙伴,他甚至对她存有…… 否则如何解释他心底的那个声音? 白昼想了许久,久到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唇。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摸上他的唇后,他突然就有了一股冲动。 一股想要吻上她的冲动。 而且他曾经好像还真的这么做过。 然后就到了他和左丝丝的大婚当日,几日未有露面的阎司盛来了。 阎司盛给了他一杯毒酒,说他不喝的话,就会杀了她。 其实是那晚白昼忽然跟上阎司盛,阎司盛觉察出他有了异心,于是决定试探白昼。 没想到,白昼眉也没皱一下,直接一口饮尽。 阎司盛冷笑,反正这个人迟早要死,阎司盛无所谓。 最后就是白昼临终前,想对千痕说的那句话。 那句,我想我以前恐怕是喜欢着你的,但我以后不能喜欢了。 是的,他不能了,他做了伤害千痕的事,他快死了,他还怎么再喜欢呢? 可惜的是,这一切千痕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曾经的曾经,有个少年,是那么爱慕着她,爱慕到愿意以死赎罪。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更) 早春的雨总是淅淅沥沥,天空布满苍白色的云。 千痕倚靠在廊檐,无精打采。 好几天了,自从妩姬带她回来后,她就一直这样。 妩姬来安慰过她,夏雪落来给她披过衣裳,莺一等人也来请过命。 但千痕一言不发,她摩挲着一枚银质尾戒,不断在心中默念着一个名字。 可惜,尾戒再也没有发过光。 它好像和那个名字的主人一样,也死了。 如此到了晚上,妩姬端了碗参汤过来。 他一勺一勺,送进千痕口中。 “别难过了。人都死了。” 妩姬的声音很平静。 千痕眸子朝他转动,她突然就觉得妩姬很冷血。 白昼和他相识那么久,他怎么一点也不伤心呢? 还是说,只要是男人,感情都是凉薄的?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妩姬艳丽的红唇染上些许无奈。 “丫头。”妩姬放下汤碗,他陪坐到廊檐上。 “我知道大多数人都很难接受死亡,毕竟一个人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千痕垂下眼睑,心底的悲凉又深了一分。 雨,仍在绵延下落,地上积了的水地方,波晕不断。 妩姬看着那圈圈点点的波晕,眼神变得模糊起来,“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有的人,他死了反得其所。” “怎么可能。人只有活着,才能改变现状,才能完成心愿。死了不过是逃避,是一了百了。” 妩姬点点头,“是的,你说的没错。但倘若一个人,已经没有再能改变的现状,也没有了心愿呢?” 闻言,千痕不禁朝他看去,“你说白昼?” 妩姬笑笑,“不全是他。我、其他冰奴,都是如此。” 千痕不信,她接过话,“你怎么会没有心愿,你还拜托我替你……” 她没能说下去,因难以启齿。 妩姬微微愣怔,他眉皱眉开,好不容易才轻动红唇。 “我只是想,以后即便死,也能死得好看些。” 千痕默。 过了会,她又问,“白昼的过往我知道,你呢?是怎么通过练奴厂最后一关的?” 原以为妩姬会一如既往的有话直说。 没想到他闭了嘴,一字未吐。 “抱歉,我唐突了。”千痕低声道。 妩姬勉强扯了下嘴角,“没事。” 接着二人又坐了会。 妩姬起身,他取过一边的汤碗,“最近都没见你晚上疼痛过,是好了吗?” 千痕缓缓摇头,“不会好的。” 除非找到对她有心有情的那个人,又除非刹梵莲真的不再操控生死镯,否则她终其一生都会受到折磨。 前者…… 她不指望了。 后者,她更加不指望。 当晚,王城,阎司盛私宅。 “把这具尸体拿去喂狗。”阎司盛阴鸷出声。 他话落,便有人拖着白昼的尸体离开。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徐步走来。 阎司盛抬眸扫了对方一眼,有些讽刺。 “还说只要你出马,必能将她拿下,现在呢?人呢?” 那道身影诡异的笑笑,“这么心急做什么,我和她还没有玩够。” “玩?”阎司盛狭眸,“你也有资格和她玩?” “为何没有?” 阎司盛冷呵,“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道身影走近后与阎司盛并立。 阎司盛眉峰拢起,“离我远点。” 岂料对方不理,反而贴到阎司盛身侧,“这句话,该是我说才对。” 顿了顿,继续,“别忘了,你和我之间的契约,是由我做的主。” 闻言,阎司盛眉峰拢得更紧。 “要不是我家里出了那档子事,你会有这个机会?” “哈哈哈哈哈。”对方忽然发笑,但下一刻,那诡异的笑声便戛然而止,换成了阴恻恻的眯视。 “看来你到现在都不知,自己为何会落到这般境地。” 阎司盛听出端倪,他问,“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事出巧合?” 对方不语,而是踱步到离开阎司盛一定距离的地方,拍拍刚才自己身上接触过阎司盛的衣袖。 “……。”阎司盛感觉受到侮辱,他生出杀意。 “别妄想了,你动不了我的。” 其实阎司盛也知道,但情绪不由他控制。 “另外,是不是巧合,我以为,你稍加回想,应当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换言之,就是在骂阎司盛蠢了。 阎司盛双手握拳,骨节咯吱作响。 “半年前,我母亲逼着我娶那个女人,我娶了,然后我母亲又以我当初对琉璃公主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为由,迫我不得再纳妾,还把贺楼慧莹赶出阎家。自此,那个女人便开始作威作福,仗着有我母亲撑腰,她甚至胆大到给我下催情药物。 在与我有了夫妻之实后,她愈发胆大,明里暗里催促我抢夺家主之位。还替我准备好了毒药,要我亲手毒死祖父。 祖父何等精明,察觉酒中有毒,还是出自乾坤院,他当下把我关进祠堂,不给吃喝,待到我将死之际,才让窦祁尧把我拖出来,当着数万白甲军的面,身疲力尽的我,被窦祁尧狠狠打了一通,肋骨折断,伤及内脏。大夫看后,说我能行男女之事,但再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最后我颜面丢尽,还丧失了男人的根本。你说,这件事到底有什么问题!总不见得是我母亲,事先料到那个女人会如此,她故意坑害我吧!!” 阎司盛越说越愤怒,他不仅眼底阴鸷一片,连周身的气息都变得紊乱起来。 “说啊!到底有什么问题!” 阎司盛几近咆哮。 然而对方只是诡异的笑了下,轻描淡写。 “那个女人,是纳兰家现任嫡长女,亦是你母亲的亲侄女,她骄纵跋扈,却对你母亲百依百顺,所以你母亲很早以前就有把她指给你的意思。是也不是?”对方问。 阎司盛深吸口气,“恩。” 对方便继续道,“阎司炔呢?他知不知道这点?” 提到阎司炔,阎司盛刚压下去一点的怒气,又再次暴涨,“你说他知不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而且你也知道他知道。”对方依旧轻描淡写,“可你却从没想过,他会利用这点算计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更) ‘咔擦-’一声,阎司盛十指上的玉戒碎裂,是他握拳太过用力所致。 “你说,他当初让我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是算到我会娶纳兰薰,故而一早就布下的圈套?!!” 不然纳兰薰身边有对手的话,不至于如此嚣张。 但话说回来,倘若阎司盛没有这层想法,就算有十个一模一样的纳兰薰也无用。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阎司炔看出阎司盛藏在心底深处,对阎茂宗的那份不满,再加上阎司炔对纳兰氏和纳兰薰的了解,他才会设下这一局。 至于当时,阎司盛和千痕的婚约该怎么取消,阎司炔也有算计过,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阎司炔还没动,刹梵莲就把他和千痕的事传得世贵皆知。 阎司盛再有心,也不可能顶着耻辱的帽子,坚持和冰魑族公主的婚约。 就这样,种种因素结合,阎司盛毁了。 而阎茂宗念在他是自己的亲孙子的份上,不再追究他的过错。外加阎茂宗后来染病,对阎司盛的管教,也就变得疏忽。 二人说了许久,直到刚拖走白昼尸体的那人回来,他遍体鳞伤,每走一步都痛得冒出冷汗。 “怎么搞得。”阎司盛问。 “大少爷……有人……抢尸体……” “谁!” 不及那人开口,阎司炔旁边的那道身影便冒出话来。 “还能有谁。” 阎司盛不解,“有话直说,别总是弯弯绕绕,惹人不快。”他语气很是不耐。 然而那道身影未有正面回答,只轻描淡写的回了句,“你该知道的。” 翌日,人族,白桦城 昨晚千痕睡着了,不是靠在廊檐上,而是在她自己床上。 原来妩姬在喂她喝的参汤里,添加了宁神的药剂。 在看到千痕入睡后,妩姬便把她抱进了房间。 所以当夏雪落急匆匆敲响千痕房门,千痕醒转,她看了眼四周,颇为纳闷。 “什么事?”千痕一边起身,一边问。 “主子,是莺一发现了白昼的尸体,把他带回来了。” 自从将夏雪落从阎家带走,千痕就告诉她,自己不是冰魑族公主,只是普通百姓,让她以后称呼自己主子就行。 夏雪落不解,却也未有多问。 直至几日前,在大寨地库,夏雪落透过木箱细缝,看见刹梵莲对千痕做的事情。 她羽睫微落,心底有了一层灰蒙蒙的情绪。 好在没人发现,她不至于感到尴尬。在自我调整后,她对千痕的忠诚依旧不变。 此刻,千痕打开房门,她急忙问道,“在哪儿发现的,现在尸体呢?” “尸体摆放在大堂,莺一说是早上起来,在门口瞧见的。” “门口??”千痕狠吃一惊。 她在白桦城的居所很隐秘,就连夏雪落和莺一等人也从没来过,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相助? 不及多想,千痕赶去大堂。 白昼的尸体被布条裹着,看不见脸。 千痕刚要掀开,被莺一制止。 “主子,他尸体被鞭挞过,您还是不要看的好。” 什么?! 千痕瞳孔紧缩,但还是颤抖着手,将布条掀开了一点。 白昼的脸露出,上面爬满狰狞的黑色血痕,与他原本白净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千痕呼吸凝滞,手跟着一松,布条下落,再次盖住白昼的脸。 妩姬来到大堂的时候,千痕半坐在地上,有气无力。 他问了莺一,很快知道大概。 “难道是阎司盛连夜派人送来的?”妩姬喃喃自语。 然后妩姬扶起千痕,“你说会不会是阎司盛干的?” 千痕微微摇头。 未有解释,是因为她累。 而妩姬见千痕否定,他也没有多问,只信了不会是阎司盛。 然后妩姬朝莺一投去眼神,示意他赶紧给白昼落葬。 莺一不动,他看着千痕,“主子,可要现在落葬?” 千痕很不想回答,但常言道入土为安,她不能自私的把白昼强留在人间。 因此她艰难的点了下头。 接着便昏了过去。 妩姬接住她,眉宇间有些许不忍。 千痕再次醒来,已是中午。 妩姬喂她喝了碗粥,又陪了她一会,才离开。 待到晚上,妩姬送饭进来,千痕已经梳洗干净。 她坐在桌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案,像在思考事情。 “你……”妩姬放下吃食,“你不难过了?” 千痕回神,朝他看去,“恩。” 妩姬眨眨眼,“不是中午还死气沉沉的吗?” 千痕笑,夹杂了无奈和坚强,“我有很多人要养,也还有很多事情未有做完,以及替白昼报仇,你说,我哪里有时间继续悲春伤秋。” 妩姬张了张嘴,说实话他颇为惊讶。 他在春色满园里,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像千痕这般坚韧、从不屈服的,他是头一个见。 “陪我吃点吧,然后有个事我要和你商量。” 千痕说着,开始布置碗筷。 和夏雪落她们吃饭不同,妩姬一点不拘束,他吃的很多,还反过来给千痕夹菜。 千痕无意间划过他胸前。 然后千痕想起一桩往事。 她扒了口饭,腮帮子有些鼓。 “你里面塞的是什么?” 妩姬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我塞的什么不重要,你嘴巴塞了饭还说话,有没有点女儿家的样子了?” 千痕是公主,从小就受过各种教条,只是她习惯了随性,除非必要,她不会在熟人面前假装矜持。 更何况妩姬在千痕身份这件事上,向来心大,从没怀疑过她。 “有什么好装的,我本来就这样。”千痕继续边吃边说。 嘴边沾了饭粒。 妩姬瞧见,顺手替她取下。 “别老动不动碰我。”千痕皱眉,“怎么说你也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妩姬却是更加好笑,“你别把我当男的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就好像我也没把你当女的一样。” “那你说说,你里头到底塞的什么,还有你在春色满园,怎么接的客人?他们不会发现吗?” “会发现呀,但在他们发现之前,就已经被我弄晕了。” 就这样,二人胡乱聊着天,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之后收拾了碗筷,千痕开始切入正题。 “有件事我不方便出面,你替我跟踪看看。” “什么事?跟踪谁?”妩姬问。 “莺一。” “……。” ------题外话------ 明天男主就出来了,然后他会一直在线 第一百九十章 (一更) 接下去的两日,妩姬基本没再找过千痕,他一天到晚变着法子跟踪莺一。 千痕则是展开了针对阎司盛以及迷雾怪人的暗中计划。 她蛰伏了一年,迷雾怪人,终于又出现了。 她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阎茂宗和黑影军,她之前因为一个人横冲直撞,吃了不少暗亏,所以在实力未有达到一定程度前,她会继续隐忍。 心急,则事难成,心太急,则事必败。 这个道理,她已彻底悟透。 这一日,千痕去了白桦城另一处大宅。 以前有白昼陪同,如今她一个人。 进门后,千痕环顾四周。 她心情是沉的,但面上挂了清淡。 “出来吧,该你们去执行任务了。” …… 当日晚,千痕回到原先的大宅,刚进房,妩姬就来找她。 “他确实有问题。”妩姬开口,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千痕皱了皱眉,眼底划过失望。 “怎么发现的。” “他今日放出信鸽,我趁他不备,将信鸽截获。他传信的纸条上写了,关于你的情况。然后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把纸条重新绑回去,才放走信鸽。” 千痕面色转暗,有些冷,“写了我的什么情况?” “你近来的动向,基本都写了。” “……。” 很好,千痕起身。 “你继续跟踪他,下次他再要放信鸽,你想法子拖住他,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妩姬狐疑,“你打算做什么?” 千痕眸光凛起,“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跟踪信鸽。” 妩姬微怔,“为什么不让我去?还有你能跟得上?” “恩。”千痕淡淡应声,未有多做解释。 妩姬也没有疑心,他说了句“好吧”,便退出房间。 如此过了几日。 某日晨,天空飘起细雨。 千痕刚洗漱完,夏雪落就来替妩姬传话。 千痕未有急着赶过去,而是先放出暗号,然后才不疾不徐的去和妩姬会和。 “哎呀,你怎么才来!他鸽子都飞走啦!”妩姬不禁抱怨。 千痕笑笑,“没事,我现在去也来得及。” “来得及个鬼,你就瞎折腾吧!”妩姬气呼呼的白了她一眼。 见千痕但笑不语,妩姬的恼火又多了一分,“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后妩姬离开。 白桦城郊外,一无名山上。 千痕寻着暗号一路走到这里。 在看见不远处有个山洞后,千痕放轻脚步。 因为暗号停止于此。 而她派去追踪信鸽的人,也已根据她事先的指示,离开了此地。 她不能暴露她的亲自培养的那批人,至少现在不行。 之后千痕隐到洞外,她细细聆听。 果然,里头传来某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就这么几行字。” “唉,让我怎么回去交代。” 那人来回走了几步。 “不行,我得添油加醋一番,免得受罚。” “可是……” 那人又开始迟疑。 “万一我乱说被发现了怎么办?骗别人也就算了,骗……那不是等着被揭穿嘛!” “哎!想当年我也是大名鼎鼎的风流人物,怎么如今落成了个倒霉的信差。” 那人郁闷的同时,不忘夸自己一番。 至此,千痕若是再猜不出洞里的人是谁,那她也算是白活了。 但问题是,他怎么会在这,还和莺一合谋,套取她的动向。 难道是因为…… 想到这,千痕眸子紧了紧。 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晃神之际,那人已从洞里出来。 幸好千痕反应及时,她倏地躲到树后,未有被对方发现。 玄贞戴着半截面具,但仍旧难掩其哀怨的神情。 “唉!”就是到了洞外,他还是连连叹气。 甚至停下,他不走了。 “唉唉唉!看看,这不愁得我都想小解了。” 千痕听得清楚,说实话,她懵了。 总不能现在走吧,可要她躲在树后,听着玄贞…… 她怎么也办不到。 那她该怎么办? 千痕迟疑之际,耳边传来玄贞解开衣带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脊背瞬时紧绷。 “哎哟!”玄贞一声惊呼。 千痕呼吸跟着凝滞,难道他发现她了? “怎么打死结了。”玄贞嘟嘟囔囔。 千痕松了口气。 然而之后,玄贞不知怎得,竟是朝她这方走来! 玄贞走地有些快,显然他是急着小解。 千痕再忍不住,她出声,“别过来。” ‘轰-’好像有一道惊雷落到玄贞头顶。 炸地他外焦里嫩,魂飞魄散。 “你你你……谁啊?” 由于太过惊恐,玄贞连千痕的声音都没认出来。 与此同时,玄贞赶忙系回衣带,管它是死结活结,总之系紧了再说! 千痕听得清楚,她无力望天。 和刚才一样,她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直至玄贞脑袋从树干处伸了过来,他看见千痕。 玄贞旋即张大嘴,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啊……啊啊……” 千痕则是别开脸,“你衣服穿好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待到玄贞好不容易回过神,千痕已经用轻功走出很远,且几乎不见身影。 “啊喂!你你……别啊……” 玄贞毕竟是昔日江湖中有名的高手,很快他就追上千痕,还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离开。 “你……那个……我……”玄贞语无伦次。 千痕低垂着眸,没有说话。 玄贞便继续支吾,“那啥的,你……别说出去啊……不然我我……我怕……” 千痕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点点头,然后试图绕开玄贞。 “啊喂!”玄贞再次拦住她,“那个……” 玄贞磨着嘴皮,“你……最近怎么样?” 千痕扯了下嘴角,“你不是都知道?” 玄贞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同时紊乱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他看着千痕,低头沉默的样子,大约能猜到她此刻的心情。 于是想了想,玄贞转了话题,“你是怎么跟踪到这的?” 千痕不答。 玄贞便以为她是在不开心。 “其实我……门主那个……” 他想解释,奈何舌头又开始打结。 千痕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可越是这样,玄贞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他一横心,干脆扣住千痕双肩,“丫头!” ------题外话------ 谢谢貓兮兮的恩宠!跪谢小主!! 谢谢孑然的票票,大么么!! 最后谢谢好基友猫咪爱看书的鼎力支持!!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更) 千痕皱眉,她拍开玄贞双手,“有话就说。” “其实……”玄贞发现话都到嘴边了,却仍是难以道出。 急得他额上都冒出了薄汗。 “不说是么,那我走了。还有,请你把莺一带走,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他。” 千痕始终低垂着眼睑。 然而,她并没有真的迈步,只是停在原地。 等了一会,玄贞还是没有后文。 千痕于心底艰涩的笑了下。 她还在期待什么?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她觉得自己很可笑,非常的可笑。 最后看着千痕离开,玄贞的面上情绪万千。 “唉。”玄贞大叹,“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忽然,他背后出现一道身影。 玄贞回过头,接着一楞。 玄贞,“……。” 另一边,千痕面无表情的朝白桦城行去。 天色不佳,小雨又细细密密的下了起来。 但她没有找地方避雨的意思,而是在雨中不停前行。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 直至一柄纸伞从天而降,落到千痕脚边。 她低头看了眼。 呵呵…… 她没捡,甚至连多停一刻的意思也没有,她越走越快。 也是因此,她不慎踩到一颗石子,脚底打滑。 旁边有一棵树,她下意识伸手去扶。 却是…… 落入了一只温暖的大掌,一只有些粗粝的大掌。 千痕心头一紧,她没有侧过头去看,就这样静静立着。 而阎司炔也没有说话,他收回手,就好像他的出现不过是巧合,会扶她也是顺便路过,帮一下忙而已。 千痕不知道为什么要咬住牙关。 又没人惹她,她也没真的摔倒,她不应该有这种反应。 待到阎司炔抬步,从她身边离开。 千痕牙咬的愈发厉害。 甚至连拳也微微握起。 就这样,阎司炔走了,再次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阎司炔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听到他说过一个字。 而阎司炔也似是没有要和她叙旧的意思。 这一日千痕回到大宅,她沉默着进房,躺下。 没有更换淋湿的衣服。 她想休息,她累。 是的,最近她总是觉得累,就算什么也没做,都累。 不多时房门从外推开。 千痕蓦地看去。 见是妩姬进来,千痕垂下眸子,一点期待荡然无存。 “怎么啦?见不得姐姐呀?”妩姬没好气的说道。 千痕缓缓摇头,不语。 妩姬便意识到她情绪不对,于是妩姬走到她床前,“是不是没追到信鸽?” 千痕仍是沉默。 “唉,姐姐都说了,你来晚啦,根本不可能追上。算了算了,下回还是姐姐吃力点,亲自帮你去追吧。” 妩姬说话不好听,但本意还是不错的。 “不用了。”千痕开口。 妩姬眨眨眼,“怎么不用?难道你不信姐姐?” “不是。” “那为什么?” “我不想说。” 妩姬皱眉,“丫头,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出去一趟嘛,怎么好像丢了魂似的。” “能让我睡会吗?” 千痕的语气很平静,可妩姬却是感觉到了她的低迷。 他抿唇盯了她一会。 “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找姐姐。” 千痕点点头,和平常精明能干的她不同,此刻的千痕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妩姬也就愈发肯定她不对劲。 当日晚 千痕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烫,像是发烧了。 但她醒不过来,亦或者说是她不想醒。 她辗转几许,直至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阎司炔…… 她在梦中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男人没有理她,反而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呵呵…… 千痕笑了,自嘲的,苦涩的笑了。 接着画面一转,是玄贞、穆青等人朝她走来。 “对不起千痕姑娘,门主的血没能救你。” “丫头,虽然门主对你没有爱意,但他还是关心你的,你看他不是派我调查你的情况,还把莺一送到你身边吗?就连你在左家遇险,门主也是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了。” “丫头,其实有没有爱意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门主是男人,他有远大的志向,有深不可测的谋略,他长相出众,家世非凡,身边女人无数,但他只对你一个人好,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是啊,千痕姑娘。他撇开手上这么多重要的事不做,在你浸泡药浴的四十九天里,每日都来看你数次,对你无微不至,细心关照。你就放下芥蒂,回到他身边吧。至于生死镯,我们再想办法,相信总能解开的。” 二人不停劝慰。 直至一阵风吹来,二人的声音和身影逐渐消失在风中。 千痕木讷的看着眼前一切重回黑暗。 接着,她陷入昏睡。 …… “怎么搞得呀!烧得那么烫,连药都喂不进!” 耳边传来妩姬略显焦急的说话声。 “不是自己能治嘛,哎哟!真是急坏老娘了!” 不一会又有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主子怎么样?还是不醒吗?”夏雪落担忧的问道。 “你没长眼睛啊?她醒了的话,能这样躺着吗!”妩姬没什么好气。 听到这,千痕再次失去意识。 一直到额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许是感觉到了舒服,她轻咛了一声。 意识也慢慢回笼,只不过很淡,仍处于半昏迷状态。 半个时辰后,冰凉的触感开始回暖。 她又难受了起来。 但很快,那抹清凉又重新出现。 是夏雪落或妩姬在替她更换额上的锦帕吗? 恩,应该是的。 如此想着,千痕安心睡去。 所以她并未听见,之后妩姬进房。 妩姬上前探了探她额上的锦帕,妩姬有些惊讶,“奇怪,都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是凉的。” 妩姬不解,他摸摸千痕脸颊,还是很烫。 显然她的烧未退,但帕子却是有人换过了。 …… 千痕这一病,莺一的事搁置,连同她针对迷雾怪人的计划,也跟着停下。 所以她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莺一叫来房中。 “主子。”莺一单膝跪地,从脸上看不出半点异常。 可千痕知道,他肯定已经从玄贞那,听说了自己的身份被揭穿一事。只是不知为何,还没走。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更) “不用叫我主子了。另外,你收拾收拾,早点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千痕的语气还算平静,没有因莺一的长期瞒骗而动怒。 莺一仍旧跪在地上,“主子,属下不知做错了何事。” 千痕冷笑,“难不成非要我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你才会不再装傻?” 莺一抬眸看她,目光认真,“属下替主子办事,从来没出过差错,但如果主子执意赶属下走,属下也不会有怨言。只是以后,主子还能找到像属下这么得力的帮手吗?” 威胁她? 千痕闻言,真的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以为,没了你,‘莺’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也再找不到像你一样的可用之人了?” 莺一垂首,“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想说,有属下在,主子会省心很多。” “你走罢,不必多言。”千痕挥手,言辞坚决。 莺一皱了皱眉,“主子……” “走。” 这回莺一有了难色,他喉结几度滚动,方才继续道,“属下如果这样回去,定会受到门主责罚。” 门主…… 千痕心头微落,但面上仍是不变。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属下知道,属下只是希望主子能再给属下最后一次机会。” 千痕冷呵,“我给你的机会还少吗?” 是的,起初千痕是想要相信莺一的,奈何他一再透露她的信息。 尤其千痕的初衷,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而非借住他人之手,更何况那只手还是阎司炔的,千痕有自尊心,她不能再接受他的好。 最后,莺一在说不动千痕的情况下,只好离开了大宅。 而千痕对其他人,则说他是家人得了重病,要回去照顾,不得已才脱离了‘莺’。 好在大伙都是相信千痕的,这件事并未引起多大风波。 只是莺一的位置空出来了,千痕总是要找个能力相当的人补上。 该找谁好呢? 千痕略一思忖,很快有了目标。 于是她决定去趟王城。 只不过在那之前,妩姬突然来找她。 “你要回冰魑族?”千痕颇为讶异。 “是的,每年入春,所有冰奴都需得回去一趟,一是清点,二是考核。” “可白昼以前好像没回去过。” 妩姬翻了个白眼,“是他没告诉你罢了,再说后来他都被放逐了,他还回去做啥。” 千痕点点头,“那好吧,你万事小心。毕竟刑场那日,你也是在的,刹梵莲虽然没有追责你,但不代表他不记得,说不定就会来找你麻烦。” 妩姬“嗤”了一声,“干嘛,你是想挑拨我和王尊的关系嘛?告诉你,休想~。” 千痕,“……。” 她未有再多说什么。 于是这一日,妩姬动身前往冰魑族,千痕则是去了王城。 两日后,宗门 莺一,原名莫言,正半跪在地,他面前站着的是玄贞。 玄贞在阎司炔面前是个轻挑浮夸的,但在门众面前,他该有的架势还是有。 “就这样回来了?”玄贞开口,语气不详。 莫言,“是属下失职,请右禁主责罚。” 玄贞睨了他一眼,“责罚?有用?” 莫言不语,背后有一层薄汗。 玄贞欲要再说什么,一道墨黑身影步入石室。 “门主。”玄贞双手交叉于肩。 莫言亦是如此,只不过他多了一步,垂首。 和以往的阎司炔一样,他的衣袍上有金丝绣纹,不论是手还是腰间,都缀有价值不菲的配饰。 他广袖宽大,稍走几步,便能带起绰绰风姿。 尤其今日,他一头青丝以金扣轻束,落下几缕碎发在两侧,看起来像是画中仙水中妖。 外加颀长挺阔的身形,就连玄贞都不禁滚了滚喉结。 玄贞的妖,更多的偏向怪,合起来称为妖怪。 阎司炔的妖,偏向孽,合起来称为妖孽。 所以在滚过喉结后,玄贞撇了撇嘴,有些嫉妒。 换来阎司炔一瞥,很淡,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蚀骨冷意。 玄贞赶忙收回眼神,“有禀门主,她把莫言赶回来了。” 玄贞心底有些打鼓,因为现在只要事关千痕,阎司炔就会变得阴晴难测。 阎司炔淡扫了莫言一眼,没有说话。 莫言背后的冷汗迅速加剧。 巧得是,就在此刻,久未回来的骆日突然进入石室。 他单膝跪地,“爷。” 骆日是个谋前途的男人,自从被卫翼带回宗门,他就转为跟随阎司炔。 更甚者在千痕离开阎家后,他仍旧留在窦祁尧麾下,等候阎司炔给他新的指示。 是因为他看得出,阎司炔并非池中物,终有一日,他会傲然于世,而跟着这样一个主子,自然就会有更好更光明的未来。 虽然这一等,就是一年。 骆日也没觉得不妥,毕竟要立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总会出现。 就好比现在,销声匿迹已久的冰魑族公主,突然主动来找他,希望他能加入她的麾下,骆日暗道是个契机,于是当下来向阎司炔请示。 骆日把话说完,他静等阎司炔回应。 岂料。 “哈哈哈哈哈哈哈!”玄贞一个不忍,竟是大笑起来。 骆日不解,他看着捧腹不止的玄贞,不禁生出疑问。 怎么回事?有何可笑之处吗? 玄贞仍在笑,他甚至扶住墙壁,笑得挤出眼泪。 “打一次脸不够,看来还要打第二次脸,哈哈哈哈哈!” 玄贞在说什么,骆日听不懂,可阎司炔岂能不懂。 明显是在讽刺他,待到来日千痕发现连骆日也是他的手下,到时恐怕不止赶人回来这么简单。 “到底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哈哈哈!”玄贞乐得忘了分寸,“答应了,以后肯定要倒血霉,不答应,她失望而归,待到来日,得知骆日的真实身份,还是要倒血霉,哈哈哈!” 玄贞笑着笑着,突然发现石室内气氛不对。 他赶忙停下,偷偷朝阎司炔看去。 果不其然,阎司炔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玄贞心肝一颤,他赶忙单膝跪地,“属下失言,自请受罚。” “滚。”阎司炔低低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他几乎从不粗口,但一旦说了,就意味着事情已触及他底限。 玄贞缩了缩脖子,赶忙退下。 留下莫言和骆日,莫言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骆日则是等着阎司炔下令。 “不必答应。”阎司炔开口,声音很淡,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更) 千痕无功而返,她颇为失望。 她和白昼不同,认识的人不多,所以骆日不肯的话,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该去哪找人。 在离开王城的时候,她低头沉思。 倏然间,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千痕蓦地朝那方看去。 除去一群普通百姓,并没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千痕扯了扯嘴角。 怎么可能会是他呢,毕竟故人已逝。 人族,白桦城 千痕回到大宅,已是当天晚上。 夏雪落把饭送进房间,千痕招手,让她留下来一起吃。 夏雪落的话不多,主要是胆子还不够大,所以两人吃饭,基本都是千痕在说。 “朵儿和霜儿后来如何了?” 一年前,千痕不带她们走,是她没有把握。 毕竟她们是阎家的正统丫鬟,虽说对她忠心,但真要带出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雪落动唇,声音有些轻,“回主子,她们挺好的,就是和我一样,很担心你。” “而且……”夏雪落欲言又止,看起来像有难色。 千痕便示意她继续。 “奴婢跟您走的那天,她们有问过奴婢去哪……” 千痕微微皱眉,“你怎么说的?” 夏雪落低下头,“奴婢没说您,但现在想来,奴婢总觉得对不住她们。” 夏雪落曾悉心教导过两个小丫鬟,因此她对她们的感情颇为深厚。 千痕放下碗筷,转为轻拍她肩膀,“分别在所难免,若是过于感伤,不开心的终归是自己。再说她们和你不同,她们属于阎家,而你,属于我,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话的分量很重,夏雪落不免心头动容,她抬眸,怔怔看着千痕。 “主子……” “好了,吃饭吧。” 王城,阎司盛私宅 “今日的饭菜是由谁负责的?!”阎司盛在发火,“去把那个厨子手脚剁了!” 闻言,下人颤颤巍巍的退了出去。 紧接着,一道身影入内。 阎司盛冷扫对方一眼,“你来做什么。” “看看你。”那人答的有些邪气。 阎司盛冷呵,“没看见我正在用饭吗,出去。” 那人不理,反而在桌边坐下。 阎司盛面色愈发冷厉。 “我今天看到她了。” 那人话落,阎司盛眸子有片刻凝固。 “在哪。”阎司盛追问。 “城门口。” “你动手了没?” 阎司盛明显激动,那人有意无意的瞥他,“怎么?还这么关心她死活?” 阎司盛皱眉,没有接话。 那人便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次你把她抓回来,其实是想把她占为己有。” 最后四个字的语调加重。 因此,阎司盛眸底划过阴鸷,“是又如何。” 那人怪异的笑笑,“就怕你越碰她,越动情,到时可就不好办了。” “……。”阎司盛不语,唯眼底阴鸷少了几分。 是想到当时在地牢,他对她反应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和其她女人完全不能相比。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真的到手了,你还会舍得让我杀她么?” 那人讽刺出声。 阎司盛心事被说中,他不耐烦的起身,“要是不舍得,左家办喜事的那天,我也不会同意你出面对付她了。” 那人‘嗤’了一声,显然不信,却也未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之后那人转口,“今天,她好像也看到我了。” 阎司盛快速皱眉,“你怎么知道?” 那人单手支额,很是轻描淡写的回道,“从她的表情判断,应该是看到我的关系。” 伤心?怀念?还艰涩的扯了下嘴角?呵呵。 阎司盛大约能猜到,对那人他愈发轻蔑。 似是看出阎司盛的想法,那人懒懒开口,“谋害自己的祖父,你比我也高尚不到哪去。” “出去!”阎司盛疮疤被揭,当下怒不可遏。 那人耸耸肩,“随你。” 翌日午后,白桦城,某大宅内。 “主子,外头有人要见你。”莺二进房传话。 千痕挑了挑眉,“谁?” “属下也不清楚,那个男人不肯说名字。” “所以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进放进来了?”千痕反问,语气有了不悦。 莺二单膝跪地,“主子莫怪,实在是属下拦不住此人。” 闻言,千痕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白昼和莺一不在,其余人确实担不了大任。 “行了,起来吧,我去看看便是。” 大堂 和从前一样,千痕是不变的素衣素裙。 并非她没银子,也并非她不喜欢漂亮,而是她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可当她步入大堂,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立在大堂门口,阳光沐浴在他身上,泛出淡淡微光。 千痕愣住了。 她下意识攒紧裙摆。 她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梳头了吗? 衣服好像是昨天的,回来太晚,她没来得及换。 还有…… 短短瞬间,千痕想了许多。 显然她忘了,她和他认识的最初,她一直都是简单的,没有过装扮的。 而他则一直都是鲜衣华服,风姿绰约,随便一站,都能引来万千瞩目,好似天潢贵胄一般的存在。 莺二见她僵在原地,莺二小声开口,“主子,就是他了。” 千痕没有反应,倒是那人缓缓转身。 凤眸对上女子讷讷的小脸,阎司炔神情无有变化,只朝她徐徐走近。 “不请我坐?”阎司炔开口,声音低醇。 千痕这才回过神,她别开眼,“你来做什么。” “讨杯茶喝。” “抱歉,我这没有。” “那讨杯水喝。” “也没有。” 阎司炔刚要再说什么,夏雪落走进大堂。 她一眼便看到阎司炔,“二……二少爷??” 夏雪落震惊不已。 她听说过千痕和阎司炔的传闻,但这一年以来,她从没见阎司炔和千痕在一起过,所以她认定,当初的传闻是有人刻意编造。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二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 夏雪落有千万个疑问,却是不敢出口。 阎司炔淡扫她一眼,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夏雪落硬是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她慌忙福身,“奴婢去给您准备茶水。” 不及千痕开口,夏雪落已经快速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二更) 见此,千痕暗暗咬牙。 阎司炔则是又扫了莺二一眼。 和夏雪落一样,莺二感觉到压力,他紧跟着离开。 大堂内剩下千痕和阎司炔两人。 “现在茶水有了,是不是可以请我坐了?”阎司炔问,语调淡淡。 不得已,千痕只好安排他落座。 大堂的座椅,分成左右两排,阎司炔坐于右侧,千痕坐在他对面,中间隔开一大段距离。 不多时,夏雪落送来茶水。 她给二人斟茶,接着便立到千痕身后。 “找我什么事。”千痕问,并不看阎司炔。 阎司炔亦是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眸光落在某处,总之不是看着千痕。 “听说你缺人手。” “没有。” “那为何我可以随意进出。” “……。”在主导对话这件事上,阎司炔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所以千痕落败。 “你觉得我如何。”阎司炔问,但用的是平述的语气,显然不是在征询,而是已经单方面做出决定。 “不要。”千痕答得干脆。 “为何?” “没有为何。” 千痕发现,对阎司炔,她已有了改变,主要是变得不讲理了,但这点改变并她无法自控。 阎司炔放下茶杯,他朝千痕看去。 眸光很淡,千痕却是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我来帮你。” “我说了不要。” “就我自己,不涉及宗门。” “也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千痕拒绝的顺嘴,阎司炔突然这么一问,她倒是有些语塞了。 “说不出?那就这样定下了,以后我就是莺一,是你的人。” “你!”千痕恼了,她蓦地站起,“怎么可以擅作主张!” “我有么?” “你没有吗!” “我问过你意思了,你也默许了。” “我何时默许的?!”千痕瞪着他。 “不说话,便是默许,我以为是常识,大家都知道。” 阎司炔说完,他瞥了眼夏雪落,“是不是。” 和刚才一样,他的眸光虽淡,但带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夏雪落慌忙低下头,在回答是与不是之间,她犹豫不决。 “看,你的丫头都默许了我的说法。” 夏雪落咬着唇,再次在回答是与不是之间,犹豫不决。 殊不知她越是沉默,越能完美验证阎司炔的说法。 因此千痕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握拳,“我不管,总之我绝不会同意你插手‘莺’的事情。” 闻言,阎司炔亦是站起,他上前几步,由于身高差距,他俯视千痕。 “我不是插手,我是帮你。” “插手和帮有区别?”千痕讽刺的笑了。 “有。”阎司炔淡淡的目光落在她倔强的小脸上,“若我真的插手,就不会来问你,反之,则代表我尊重你,以你为主,是你的属下,你的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千痕真的想扶额。 但很快,千痕想到对策。 “好,既然你执意过来帮我,那你就要听我的,是不是?” “是。” “你出去。” “我留在这,方便你找我。” “出去,我要找你的时候,自然会找。” 千痕真的会找他吗?答案当然是否。 阎司炔眉宇间有了一抹微蹙。 千痕便以为他的耐心已经用尽,现在是生出不悦了。 然而千痕别开脸,态度依旧,“我再说一遍,出去。” 等了会,没听到动静。 千痕余光稍稍侧移,惊讶的发现,阎司炔已经不在了。 她抿着唇,是了,他会移形换影,要走随时随地都可以。 可千痕却是心情微落。 人不来的时候,她偶尔会想,人来了以后,她赶人走,而且还是她让她走,他就真的走了…… 她何时变得这么矛盾了? “主子,二少爷已经走了,要不要奴婢送您回房?” 夏雪落一言,拉回千痕思绪。 千痕摇摇头,“不用了,你收拾一下吧。” “是。” 然而当千痕回到房间,阎司炔竟然好整以暇的坐在……坐在她床头! “你!!”千痕先前失落不复,她一个激动,直接冲到阎司炔面前。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阎司炔抬眸,淡扫她一眼,“我知道。” “那你还进来!!” “是你让我来的。” “我???”这回千痕没忍住,她真的扶额了,“请问你,我何时说过让你到我的房间等我?!” “就是刚才。” 阎司炔淡淡说着,然后他抬眸,眸光从千痕脸上划过,很快,不留痕迹。 “你让我出去,我出去了,可我发现我出去以后,你并不高兴,所以我认为,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去大堂,来你房间,和你单独谈话,以免有旁人在,你不好意思。” 赤裸裸的歪曲事实,而且还很为千痕着想似的,说是怕她尴尬,他才体谅的勉为其难的来了她的房间。 至此,千痕已经不再有任何想法。 她知道,说,她是一定说不过阎司炔了。 赶他走,她又没那个实力。 那她要怎么办? 她不知道,她迷惘。 阎司炔则是摸了下她铺在床上的被褥,动作轻缓,像在撩拨琴弦。 “织锦,色泽光鲜,但用料普通,单薄触感不佳。” 说着,阎司炔淡淡看她,“你赚的那些银子呢?不够用?还是习惯了简单。” 千痕沉默,不止是迷惘,还有不想理他的成分。 久别重逢,她已不再是她,但他好像还是他。 千痕说不出原因,但心里就是不那么舒服。 “恩?”阎司炔低醇的发出一声。 千痕别过脸,“你管我那么多。” 阎司炔默了默,“好,我不管。” 闻言,千痕心头的不舒服又多了一分。 之后阎司炔起身,他推开窗,朝外看去。 偌大的庭院,房间不少。 “我住哪间?”他问。 千痕指尖微曲,没有接话。 “那我自己选了。”阎司炔又道。 更甚者说完,他便抬步朝外走去。 “慢着。” 背对着阎司炔,千痕开口。 可她叫停他又能怎么样呢?她根本改变不了阎司炔的决定。 当然了,这世上,本来也就没人能左右阎司炔,唯有阎司炔想做要做的,没有他想而不行的。 所以等了一会,不见千痕有下文,阎司炔淡淡启口,“我去找房间安顿,晚些再来找你。”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三更) 就这样,阎司炔走了,千痕阻止不了,也无力阻止。 只是这一日,一直到用过晚膳,阎司炔也没有再来找千痕。 他该不会是打算夜深了才来找她吧? 如是想着,千痕皱眉。 因为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主动去找一趟阎司炔,否则被人看见他大晚上的进她房间,定会惹来非议。 于是千痕推开房门。 但问题又来了,阎司炔是自己去挑的房间,她不知道他住的哪间。 千痕刚松开的眉,再次皱起。 “在等我?”倏然间,低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千痕站在门口,双手扶门,确实很像在等人。 “……。”千痕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抱歉,忙着收拾房间,忘了时辰。”阎司炔淡淡开口。 千痕则是侧过身,让他入内。 同时带上房门。 两人在桌边坐下,阎司炔开门见山。 “阎司盛身边的那个人,你见过了,有什么看法。” 他指的是那日的假白昼。 千痕还以为他又会像白天一样,说些有的没的,原来是谈正事,因此千痕恢复正色。 “那日是你出现在我背后,他才夺窗而出的?”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千痕还想再确定一下。 闻言,阎司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千痕想说,我背后没长眼睛,但话到嘴边她咽了回去。 之后千痕调整好情绪。 “那个人周身散发迷雾,和我曾经调查窦南黎之死时遇到的迷雾怪人,应当是同一个。” 接着千痕又说了许多关于迷雾怪人的事迹,阎司炔始终保持沉默。 待到千痕最后一句落下,她发现阎司炔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痕便问他,“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阎司炔颔首,他手中把玩着一块墨玉,看似漫不经心。 “我查到了一些事,可能和当年血妖族被灭有关。” 千痕瞳孔骤然紧缩,“什么事?”她急急追问。 “当年,血妖族会炼金术一事,是有人故意到处散播的。” “谁?” “目前不知道,还在追查当中。” 然后阎司炔唇含浅笑,“炼金术,如此荒谬的事也会有人信。” 千痕不禁多看了阎司炔几眼。 “那么……派出黑影军的人,到底是谁?” 阎司炔手中动作微顿,没有接话。 “是不是你祖父?”千痕又是一问。 都说等待会让人感觉时间变长。 现在的千痕,便深感如此。明明只过了一小会,可她却是觉得等了许久许久。 “关于这点,以后再谈。” 阎司炔给出回答,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回答。 千痕笑,颇冷。 “那就是他没错了。” 阎司炔没有出声,千痕却是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阎司炔说完,再次把玩起墨玉。 “虽然尚不清楚散播者是谁,但可以肯定,他的目的就是为铲除血妖族。而阎司盛身边的那个人,也就是你口中的迷雾怪人,必定和散播者有关,又或者,他就是散播者本人。” 说到这,阎司炔稍作停顿,他眸光凛起。 “否则,他不会一而再的设计你。” 阎司炔的意思千痕能听懂。 毕竟她是血妖族唯一的幸存者,而且还一心为当年的事报仇。 那个始作俑者发现了她的存在后,不可能放任不理。 若非千痕这一年来销声匿迹,对方也不会消停至今。 当然了,不排除妩姬曾说过的,那个人可能是千痕的熟人,他无法露面,所以才藏在背后,只待千痕复出,他才好继续暗算。 “那他当初诱我去暗幽谷的时候,为什么要带上你?” 唯这点,千痕始终想不通。 阎司炔笑了下,很浅。 “我的事,你不必操心。那时是我不了解情况,现在了解了,再想要设计我。” 阎司炔浅笑加深,“不可能了。” 他的语气一直很淡,但越是这样,千痕就越是觉得他早已胜券在握。 那个人根本斗不过他。 反而像跳梁小丑,只等着被阎司炔一击击破。 思及此,千痕一颗心不受控的多跳了几下。 于是她干脆别开眼,不再看阎司炔。 殊不知她的举止,无一不差的落入阎司炔眼中。 阎司炔握着墨玉的手微微收紧,但终究还是松开了。 “明日我陪你去趟王城。”他开口。 千痕不解,什么叫他陪她?她有说过要去王城吗? 似是看透千痕心思,阎司炔就又补充了一句,“你派过去的人,不错。” 千痕一怔,他……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放心,我并没有让人跟踪你。只是王城的动向,全在我掌控中,所以会知道。” 阎司炔话落,千痕紧了紧唇线。 是为她无论想什么,阎司炔都能看透。 她说不出是郁闷还是高兴,总之她有些怕,怕阎司炔连她对他的那点心意,都能看出。 这一日,阎司炔在离开千痕房间前,他于门口停下。 背对着千痕,阎司炔淡淡道,“明天一早会有人送新的被褥过来。” 留下这句,他抬步离开。 “……。” 千痕看看自己的床,她缓缓垂眸。 阎司炔,这是在关心她? 可他对她不是没有真情吗?那为何还要对她好…… 翌日晨,果然有店家送来了两大车的雪锦蚕丝被。 所以不仅千痕,其余人的被褥都得以更换。 莺二等人乐乐呵呵。 “昨天来的那家伙不错啊。” “是啊,看来是个靠谱的。”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么大手笔,该不会是想追咱们主子吧?” “我看像,咱主子怎么说也是一等一美人,哪个男人看到她不动心的。” “嘿,你动心了?” “那可不,只是知道配不上主子,也就不费那些事了。” 一群男人聊着天。 夏雪落从他们身边经过,低下头,未有言语。 “雪落姑娘。”莺二叫住她。 “你是不是认识昨天来的那位?我记得你叫他二少爷。是哪家的二少爷啊?” 夏雪落抿着唇,半天后才吐出几个字,“我认错人了。” “……。”莺二一头雾水。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更) 之后夏雪落去到千痕房间,推开门,发现里头空荡荡的。 “主子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夏雪落喃喃自语。 岂料回头,就见千痕和阎司炔并肩走来。 夏雪落赶忙垂下眼睑,“主子。” 千痕微一点头,“我稍后要去趟王城,午膳和晚膳都不用替我准备了。” 夏雪落应是,未有多问。 “他从今日起,接替莺一的位子,你以后称呼他莺一便可。” 闻言,夏雪落蓦地抬头,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阎司炔。 虽然昨天就听阎司炔这么提议了,可夏雪落还是震惊不已。 堂堂阎家二少爷,居然会甘心屈居于自家主子麾下? 所以……所以……王城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联手,势在必行。”阎司炔淡淡出声。 他的话听起来很简单,却是旋即解开了夏雪落心中的疑问。 夏雪落松了口气。 倒不是有多介意这件事,而是她忠心千痕,也就不想千痕再次被卷入难听的传闻中。 并不知她疏忽了一点,阎司炔是何许人也,他需要和任何人联手,才能达到目的? 如此,岂非说笑。 人族,王城 “你说今晚要住客栈?”千痕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向阎司炔。 “恩。” “那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我说了。” “但你没说要留夜。” “我以为你能想到。” “……。”千痕扶额,她又不是阎司炔这种妖怪,她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能料到! “抱歉,是不是……有不方便的地方?”阎司炔问。 千痕气着,故而没听出他隐晦的含义。 “当然有啊!” 阎司炔便接着问她,“那需不需要我去替你买些?” “买什么?” 千痕话落,阎司炔稍顿。 “月事布。” 此言一出,千痕一张小脸瞬间红到爆炸。 她忙把阎司炔拉到路旁边,“你胡说什么!还有就算我真的需要,你也该小声点啊!” 说完,千痕又觉得哪里不对,她脸更红了。 什么她需要,她根本就没来月事好吗! 刚才纯粹是因为阎司炔没有提前告诉她,她才故意和他对着干的。 千痕凝脂般的玉肌,绯红一片,不止脸颊,连小巧的耳垂,纤细的颈脖,也是一样。 阎司炔俯视着她,眼神微紧。 “那你到底需不需要?” 阎司炔问,声音中有难以辨查的低哑。 千痕忿忿瞪他,一字一顿,“不,要!” “哦。”阎司炔说完看向别处,一点情绪渐消。 插曲过后,二人决定先去找客栈,免得晚了,没有房间给他们。 当然了,这是千痕提议的。 之后顺利要到了两间上房,千痕刚要付账,阎司炔取出一张银票,交到小二手中。 “拿去吧,不用找了。” 小二一看,眼睛瞬时发光。 他不停的点头哈腰,就差把阎司炔奉上天。 千痕瞥见银票上的数额,她很是无语。 “你就不能低调些?” 阎司炔眉梢轻挑,“何意?” “你给这么大张银票,他万一说出去,引来别人注意怎么办?” 阎司炔稍稍斜眸,“多么?” “当然啊!” 饶是千痕现在敛财无数,都看不下去。 “那我去找他要回来。”阎司炔淡淡道。 被千痕一把拉住,“好了好了,当我没说过吧。” 阎司炔看着她,唇角有片刻微勾。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张银票数额巨大。 这么做,不过是见她急着找客栈,一副生怕和他独处的样子,他故意作弄她一下。 而且他本来藏的很好的情绪,他极力克制着的情绪,因刚才她的娇羞,他,差点暴露。 要他还保持着原先淡漠的姿态,他恐怕是办不到了。 “接下去我们去哪?” 此刻千痕问道。 阎司炔收起心思,“你的人在哪。” 千痕一愣,“你……该不会是特地来看他们的?” 阎司炔微一颔首,“看看你的成果。” “……。” 千痕后退半步,眯眼,“我为何要答应你?还有,如果是这个原因来王城,我们又为何要过夜?” 千痕的问题很犀利。 然而阎司炔面不改色,“因为我要帮你,就必须弄清楚你现在的情况。至于过夜,你可以拒绝的,但你没有。” 其实是他想和她多些相处的时间。 “你!”千痕只觉有一股热流在胸口翻滚。 她怎么就会听阎司炔的话?她上他的当上的还不够多吗?! 千痕定定看了阎司炔一会,接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承想,撞上阎司炔坚实的胸膛。 显然,他是故意堵住千痕去路。 千痕气极,“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阎司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刚才女子撞过的地方,不语。 “没话说了是吗?好,那你走!我的人里容不下无耻之辈!” 千痕再次开口赶他,而且语气异常坚决。 阎司炔面色沉了下去。 “不走?那我走!”千痕双眼冒火。 二人在其中一间上房发生争执。 气氛僵持,直至阎司炔低沉的问了一句,“你确定?” 千痕未有半点犹豫,“确定!非常的确定!” 明明前不久她想到阎司炔,还会心情低落,可现在她却是再也不想见到此人。 也许是千痕在气头上,又也许是阎司炔的淡漠,在无形中深深的刺激着千痕。 小二听到动静,还以为两位金主是在叫他。 于是小二匆匆赶上楼,然而刚到门口,房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接着小二就听见里头传来“唔”“放开”诸如此类的声音。 小二在客栈混久了,大约能猜到这一男一女在里面做什么,因此小二笑笑,便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房间内。 阎司炔将千痕按在墙角,他捏住千痕下颚,一双凤眸直勾勾盯着她。 “放开我!” 千痕试图挣脱,奈何抵不过阎司炔铁一般的钳制。 “你真的要我走?”阎司炔问。 “是!” “不后悔?” “绝对不后悔!” 阎司炔眯眼,下一刻将千痕打横抱起,然后丢到床上。 阎司炔欺身而下。 他不顾千痕挣扎,直接按住她双手。 “是不是在气生死镯的事。” “气?好笑,我有什么好气的!” ------题外话------ 谢谢tan51998的票票!! 谢谢解孓然的票票!! 爱你们!!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二更) “不,你就是在气生死镯。” “我说了我不气!你我本就是陌路人,你对我有那份心思,才是见鬼!” “陌路人?”阎司炔眸子变暗。 “难道不是?!” 千痕语速极快,“哦不对,不止是陌路人,你我还是仇人!” 听到这两个字,阎司炔眸子暗得几乎要将千痕吞没。 就是为了这件该死的事情,他这一年来,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人力物力,彻查至今。 昨天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散播者,是用多少人的心力换来的? 她不知道,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他们忠心于他,从没有过怨言罢了。 他甚至想过,倘若查到最后,真相的确和他所知道的一样,是阎茂宗下令派兵,出征血妖族,他会大义灭亲,会亲自将他的祖父,提到千痕跟前,让她处置。 虽然对阎茂宗,他没多大感情,但换作从前,他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是的,他才是变了的那个人。而且他还甘之如饴。 至于生死镯,先不论三心与否,他在试之前就肯定,以刹梵莲的为人,这件事定有端倪。 但他没有证据,他无法说服千痕。 所以在两件事查清楚之前,他强逼着自己不靠近千痕,不去看她,只派了人到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他才会以卑微的姿态出现。 没错,就是卑微。 他不敢露面,他‘躲’在她身后,每每在她转头之际,他都会迅速离开。 身为一个男人,他有远大的志向,他背负着宗门无数门众的希冀。 可他却是将这一切搁置,仅仅为她一人,忙碌奔波,甚至称得上是东躲西藏。 阎司炔眸底酝起风暴,有什么东西在寸寸瓦解。 他看着女子仍旧快速张合的唇瓣,没有迟疑,迅速堵了上去。 万分强势,不容她半点喘息。 他的吻很深,几乎要将她融化。 他不清楚三心之人的究极何在,但他清楚他的感情,他对她不止有感情,而且愈发临近失控边缘。 千痕喘不过气,她的手被束缚,想推也推不了他。 又是过了一会,千痕感觉快要窒息,出于本能反应,她双脚胡乱的瞪踢。 并不知她的举动,有多危险。 待到阎司炔终是离开她的唇瓣,他贴靠到她耳侧。 “你说的话,我不同意,你也休想甩开我。”阎司炔的声音已是万分沙哑,这句话几乎来自他喉间深处。 “若非要论清楚和我的关系,那你只能是我的人。” 说完,阎司炔再次覆上她的唇瓣。 他的呼吸很重,好似暴风雨来临前,越来越低压的云层,将千痕彻底笼罩在内。 就在这个时候…… 房门突然从外打开。 玄贞入内。 “……。” “……。” “……。” 一个人的沉默叫寂寞,两个人的沉默叫心寒,三个人的沉默……则是尴尬到死。 玄贞一进门就见到他那高高在上,无一处不强大到令人生畏的门主,居然在……在……在强一个小丫头。 玄贞的下巴再也拖不住了,他大张着嘴,脑袋像被人揍过一样,做不出反应。 而阎司炔冷瞥他一眼,其中交错着一种名为杀意的情绪。 千痕便趁此机会,猛地踹了阎司炔一脚。 踹到哪?恩,是小腹。 千痕羞愤下床,她不看玄贞,更是没有多说一个字,直接跑出房间。 好在她衣衫并不凌乱,完全看不出有何异常。 只不过她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就传来玄贞鬼叫的声音。 “门主!饶命啊~!啊啊!属下不知道啊啊!!门主!” “还有啊门主!您那啥没事吧?啊?啊啊!您干嘛又动手啊!” …… 千痕离开客栈,余怒犹存。 但不影响她做正事。 此刻,她拐到一条小巷,在巷口处留下暗号。 然后千痕往小巷深处走去,进入一个院落,是她在王城的一处秘密据点。 千痕等了一会。 直至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单膝跪地,“主子。” 千痕微微颔首,“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少年呈上一封书信。 “这是原本打算今日传去白桦城的。” 千痕接过,快速扫视。 接着她眉头紧锁。 “阎司盛的身上居然发生了这么事?” 少年点头,“而且据属下打探,如今阎家老太爷,已不再管他。” 千痕不解,“为何?” 他都对阎茂宗下毒了,阎茂宗非但不管他,还任他随意调遣白甲军,这不是很奇怪吗? 少年闻言,给出解释,“好像是老太爷得了重病的缘故。” “什么病?” “目前尚不清楚。这件事阎家口风很紧,属下也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 其实不止阎茂宗染病,连同阎司盛的事,也是阎家禁忌。 若非千痕培养的人能力出众,是不可能查到一星半点的。 “知道了。另外,阎司盛身边的那个人,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千痕话落,少年垂眸。 “主子恕罪,属下等从未见过,他身边有您口中的那个人。” “没见过?” 千痕不禁生出疑惑,难道那个人不是成天和阎司盛在一起?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记住们加紧追查。” “是。” 少年走后,千痕在房中又坐了会,才离开院落。 重回大街,千痕边走,边思忖她现在手中掌握的信息。 倏然间,某个熟悉的身影从她余光处晃过。 千痕蓦地朝那方看去。 和上回在城门口一样,除去普通百姓,并没特别之人。 怎么搞得,难不成是她太过思念故人,以至出现幻觉? 与此同时,千痕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她没有抬头,只冷冷出声,“你还有脸来找我?” 阎司炔默。 千痕便继续道,“让开。” 阎司炔没有反应。 千痕干脆绕过他。 下一刻素手落入一只颇为粗粝的大掌。 阎司炔不拉她手臂,不挡她去路,反而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牵住她的手。 千痕下意识挣脱。 未果。 她这才抬头,瞪视阎司炔,“你别太过分了。” 阎司炔不理,他强行牵着她,拐入旁边的小道。 四下无人,阎司炔松手,转为将她抵在墙壁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更) “刚才的事很抱歉,但我答应你,是最后一次。” 千痕别开脸,不语。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阎司炔的声音很低,若是细听,其中还蕴含了一丝接近恳求的意味。 “相信你?难道我上当的还不够多?睿智过人的阎少爷!”千痕讽刺出声。 “……。”阎司炔抿唇看她,眸光复杂。 “你……变了。” 寥寥三字,如同一把剑,刺入千痕心脏。 她当然知道自己变了,变得在他不见的时候,会想他,会情绪低落。变得在他出现的时候,会无理取闹,会口是心非。 这样的变化,千痕很不喜欢。甚至一度认为现在的她,和当初的素心公主或贺楼慧莹没有差别。 可他呢?依旧是一副天潢贵胄的形象。 还当着她的面,说她变了,让她难堪。 “是啊,我变了,你满意了吧?!”千痕冷冷开口。 阎司炔微一皱眉,像是不喜她和一般妇人一样,动辄吵闹。 千痕在心底苦涩的笑了笑,面色却是依旧。 “所以你可以走了。不要再纠缠我这个变成泼妇的女人,否则我对你的态度,只会变本加厉。” 阎司炔眉头皱的更紧。 千痕便破罐破摔般,猛地推开他。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这条小道。 只不过,背对着阎司炔,她的面上才浮出一抹自嘲。 阎司炔静静立在原地,没有追她。 而千痕面上的那抹自嘲,又深了一分。 “门主,您怎么不追啊?” 玄贞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他看着已经走远的千痕,很是同情。 阎司炔亦是盯着千痕背影。 他动唇,声线很淡,“我追,她只会更不高兴。” “……。”玄贞悄悄翻了个白眼,那也比不追强啊! 察觉玄贞的一点小举动,阎司炔淡淡扫向他。 玄贞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到身上,他赶忙闭上嘴,心里也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然后阎司炔消失,去了哪,玄贞无从得知。 聚宝阁 千痕难得有空,她便顺道过来看了趟秦五娘。 “哟~这是哪儿来的稀客呀?”秦五娘笑容满面。 千痕亦是冲她微笑,“五娘,好久不见。” 秦五娘引她进入内堂,还亲自到了茶水。 “说说,今儿怎么有空来看五娘了?” 千痕接过茶杯,“谢谢。” 她喝了口,然后道,“想你了,就过来看看。” 秦五娘笑容放大,“小嘴可真甜。对了,我听说春色满园出了事,那你现在可还有落脚的地方?” 犹记得最初,千痕来聚宝阁找老七,她让五娘见到老七后,告诉他春色满园的妩姬找他。 秦五娘便一直以为千痕是春色满园的姑娘。 “这也是今日,我来找五娘你的原因之一。”千痕微笑着道。 秦五娘“哦?”了一声,然后她佯装没好气的看看千痕,“我就说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 千痕继续微笑,“那也是因为有钱赚,我才会第一个想到五娘你的。” 一听有钱赚,秦五娘当下变得认真起来。 “怎么说?”她问。 千痕也不卖关子,“不瞒你说,春色满园已打算在十方街重新开业,只是十方街鱼龙混杂,没人照应总是不好办。” 秦五娘点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倘若由五娘你出面,事情定会好办许多。当然了,到时赚得的银子也不会少了五娘你的一份。” 妩姬在临去冰魑族之前,有将重建春色满园的事托付给千痕。 此刻秦五娘细细盘算了一会,觉得这笔买卖靠谱。 她旋即应下,只不过对这位自称蘅儿的姑娘,秦五娘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看来这位姑娘不止宝贝多,连春色满园恐怕也是她在幕后掌控,而并非秦五娘先前以为的卖身姑娘。 “蘅儿,你果真是个有本事的。”秦五娘愈发喜欢千痕,她想了想,问道,“就是不知你可有嫁娶的对象或意中人?” 提到意中人。 千痕不免想到阎司炔。 她的情绪有了些低落。 “怎么?是进展不顺利?”秦五娘看出端倪,她追问,“是哪家公子?要不五娘替你想办法?” 千痕扯了扯嘴角,“我没有意中人。” 秦五娘哪里会信,“你的心思早都写在脸上了,还想骗五娘不成?” 这么……明显吗? 千痕愈发低落。 因为如果连秦五娘都能看出来的话,阎司炔就更不在话下了。 但他对她,从没有真正表示过什么。 而且只要他想,她就没资格拒绝。她必须顺着他的意思,跟着他步伐。 否则他就会用一句最刺人的话,让她难堪不已。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牵丝木偶,他动一下,她动一下,不许反抗,更不带感情。 这一日,千痕告别秦五娘,她看看天色,已是黄昏入暮。 残阳几缕,有气无力的铺洒在人丁稀少的大街上,千痕形单影只,显得孤寂而凄凉。 她走地很慢,不知是该回去白桦城,还是去客栈。 直至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她心头不受控的一紧。 可当她抬头看清来人,她不止皱眉,还后退半步。 “你怎么还在人族。”千痕问,声色冷然。 刹梵莲手负在身后,他淡淡回道,“本尊不可以在么?还是说你期待着什么人,没想到见到得是本尊,你很失望?” 刹梵莲一袭白衣胜雪,从外表看完全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儒雅俊逸。 可千痕对他再了解不过,因此千痕笑笑,破冷,“我不期待什么人,但见到你的确失望。” 刹梵莲雾眸微眯,内含危险的光芒。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 知道刹梵莲要开始操控生死镯,但千痕半点不惧,她直视刹梵莲,眼神中有不屈的桀骜。 见此,刹梵莲眸底危光逐渐褪去。 “他就那么好?好到你愿意为他,宁可饱受生死镯折磨,也不肯来找本尊?”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千痕下意识别开眼。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刹梵莲薄唇掀起凉薄,“他的血不是对生死镯无效么?” 闻言,千痕瞳孔骤然紧缩。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更) 这件事她刻意不去想,不代表她忘了,更不代表她能坦然的从他人口听到。 刹梵莲看出她神色变化,唇角那抹凉薄更甚,“否则本尊也不能折磨你至今。” 千痕微微握拳,“与你无关。” “是啊,与本尊无关。”刹梵莲声音拉长,“可你呢?还认为为他背叛本尊,是件值得的事么?” “我说过,我和你只是合作关系,谈不上背叛。” “本尊也说过,本尊从未把你视作是合作伙伴。” 千痕“嗤”了一声,“那是什么。” “是……”刹梵莲雾眸倒映出女子绝色的容姿,以及女子清冷的小脸,“可以躺在身旁的人。” 千痕未有动怒,反而冷睨他一眼,“看来你记性不太好。” 刹梵莲怔了怔,随后记起昔日在旧屋中。 “我有个好买卖,想来你是感兴趣的。”是当时千痕开口的第一句话。 刹梵莲便知道此女不止伤愈,连同记忆也已恢复,会引他前来多数与阎司炔的事有关。 于是刹梵莲故意问,“如果本尊说不呢?” 换来千痕冷笑,她道,“那你何必带我回宫,又急着治好我,难道不是因为我身上有利可图,而是当真动了淫邪无耻的念头?” 此刻刹梵莲收起回忆,他淡淡道,“本尊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动了淫邪无耻的念头,那是什么?”千痕反问。 知道她是在讽刺,刹梵莲干脆转口,“罢了,随本尊去一个地方,你自会明白。” 然而当千痕跟着刹梵莲走了一阵,发现他停在一家酒肆门口,千痕愣住,“你带我来喝酒?” “恩,进去吧。” 说完,刹梵莲率先入内。 但凡酒肆,都不会有雅间,所以不大的店子内,刹梵莲和千痕对面而坐,周围还有其他几桌客人。 酒肆内有些喧闹,小二忙着招呼客人,于各个桌子间穿梭不止。 千痕看看刹梵莲,“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刹梵莲不语,他取了双筷子递给千痕。 千痕接过,未有道谢,毕竟她体内还有他下的生死镯,她不可能真的将他视作同路人。 今日会答应他来,纯粹是因为千痕不知道该去哪儿,外加心情不佳罢了。 之后小二送了一坛酒过来,还端了几盆下酒小菜。 刹梵莲给千痕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千痕喝了一口,“你那个跟班呢,怎么今日没见到他。” 她说的是缪先生。因对缪先生没有好感,她故意用了跟班二字。 刹梵莲也不动怒,他淡淡道,“办事去了。” “哦。” 刹梵莲看着千痕自顾自喝酒,他举杯,朝向千痕。 “一人独饮有何意思?” 岂料千痕不理,她又喝了一口,“是你要来的,况且我没与人碰杯的习惯。” 她在胡诌,明明当初和阎司炔喝酒,两人就有过碰杯。 这点刹梵莲不知,因此他未有介意,“好罢。” 刹梵莲一杯酒入口,灼人的温度于喉间滑过。 他的肤色很白,可以说比白昼还要白上几分,喉结滚动的时候,也就显得分外柔雅。 隔壁桌有个大汉瞧见,忽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被刹梵莲一扫,大汉感受到一股锥心冷意,他赶忙别过头,不再看刹梵莲。 千痕也不知看没看见,总之她尝了口小菜,是一盘凉拌黄花。 接着千痕放下筷子,“有毒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妙,算了不吃了。” 黄花少食无妨,多食便会使人产生晕眩感,严重的还会导致四肢无力。 “哦?”刹梵莲夹起一片黄花,送入口中。 若说阎司炔吃饭的时候举止矜贵,那刹梵莲吃饭的时候就是举止优雅从容。 “本尊倒是觉得,是否有毒,全看个人节制。若是得当,亦是不错的下酒选择。” “呵呵。”千痕笑,不达眼底,“就怕吃的再得当,也难以控制它的毒性。” “怎么会?” “怎么不会?” 二人与其说是在对话,不如说是在争论刹梵莲这个人。 可刹梵莲反而觉得比他独自喝酒的时候,多了分乐趣。 “最近没有疼过了罢?”刹梵莲问。 千痕白了他一眼,“你会不知道?” 刹梵莲唇角细细弯起,“恩。” 他不置可否的回答,千痕懒得理会。 当然,要是千痕知道,有个男人,有个没有追她回来的男人,其实一直跟在她左右,此刻甚至还隐在某处,看着他们,千痕未必会这么淡漠了。 至少会和刹梵莲碰一杯,以示她同等待人。 “你,想不想把生死镯取出来?”刹梵莲的声音平缓,好像在谈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千痕挑眉,“怎么取?用谁的心尖血?难不成你的?” 闻言,隐在某处的阎司炔凤眸倏然凛起。 自从刑场一遇,他曾想过刹梵莲对千痕可能有意,但事后发现刹梵莲在千痕身上下了生死镯,这个念头便随之打消。 然而今日刹梵莲竟主动邀请千痕喝酒。 要知道,他是刹梵莲,他不是别的一般男子,他有着和阎司炔几乎同样的心智和才能。 若非得他青眼,他是绝不可能与人同桌而坐的,也就更别提来这种小酒肆。 会这么做,摆明了是刹梵莲在故意放低姿态,好显得和千痕亲近。 话再说回来,刚才刹梵莲问千痕想不想取出生死镯,千痕竟然下意识反问是不是用刹梵莲的心尖血。 怎么回事,难道不止刹梵莲对千痕,千痕对刹梵莲也是有意的? 显然,在千痕的事上,阎司炔不再理智,连最简单的反讽都未有听出。 “可以是可以,但如果解开了,你要怎么办?”刹梵莲又是一问。 “解开了?”千痕连着喝了几杯,面色有些微红,她晃了晃酒杯,“难道你也想效仿我?” “何意?”刹梵莲不解。 千痕自嘲的笑笑。 先伤了阎司炔,再耗尽自身,救治阎司炔,差点把自己变成废人。 由于事关血妖族秘术,千痕未有回答。 并不知她的身份,刹梵莲早已知晓。 因此刹梵莲略一思忖,很快明白过来。 只是刹梵莲不禁失笑,她竟然忘了,唯有三心之人才能解开生死镯,反而将关注点全都放在别的地方。 第二百章 (二更) 之后刹梵莲转口问道,“当初你说琉璃的眼睛是高人出手治好的,敢问那位高人现在何处?” 千痕摇摇头,“不清楚。” “若本尊说想找他呢?” “哪儿那么容易找,又不是市井百姓。” 千痕一再欺瞒他,刹梵莲眸子微微沉了下去。 但也只是片刻,在想到难得能与她共饮,刹梵莲决定不再逼她。 “你好像还没回答本尊的问题。”刹梵莲又绕了回去。 千痕稍稍斜过头,“什么?” “就是倘若本尊的血有用,你打算怎么办?” 千痕皱了下眉。 而阎司炔眸底已然迸射出危险光芒。 “这个问题有意义么?也值得你一再追问?” “有。”话落,刹梵莲一边喝酒,一边用余光盯住千痕。 “不知道。”千痕给出答案。 刹梵莲握着酒杯的指尖有些用力。 “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不可能,所以不知道。” “……。” 刹梵莲追问无果,于是他招来小二,又多了要了一坛酒。 千痕怪异的看看他,“你以前不是不喝酒么?” 以前…… 阎司炔听得清楚,他不止目光变化,连胸腔也翻起一股极其不适的浪涛。 他都不知道刹梵莲不喝酒,可她知道,还以前…… 刹梵莲则是在听到以前二字,冰冷的胸腔内,有了久违的热度。 虽然这热,并不真切。 “恩,现在喝了。” 刹梵莲摩挲着酒杯,他莹玉般的指尖,在潋滟烛光的笼罩下,显得十分好看。 千痕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其实没什么意思。 然而这一幕落到阎司炔眼中,他极力压制,才堪堪忍住走进去的冲动。 不可以,她已经不高兴了,他不能再让她知道,他在跟踪她。 “对了,你不是要解释床边人的意思么?” 千痕淡淡问道。 刹梵莲没有急着回答,他羽睫微落,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 “你听说过体寒症么。” “恩。有人天生体寒,有人是后天造成的。”千痕继而道,“天生寒症一般没有法子治,后天造成的可以用药调和。” “那么天生寒症,再加上出生后,便被人丢弃在冰雪中呢?” 千痕微微一愣,“这样的孩子应该活不下来,而且就算活下来,也绝对超不过十岁。” 刹梵莲看着她,眸光正正。 “……你该不会是想说?”千痕已经猜到了什么。 刹梵莲颔首,“是的,就是本尊。” “难怪……”千痕低喃。 “难怪什么?” “难怪你的唇……” 说到这,千痕突然禁声。 她暗恼自己就不该喝酒,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提那件破事。 刹梵莲目光自动移至她唇瓣,“很冷,是么?” 千痕不语。 刹梵莲便继续道,“可我当时却觉得,很暖。” 听起来矛盾,但实际确实如此。 至此,阎司炔的一张脸,已经彻底黑成关公。 他再忍不住,当下走进酒肆。 不止黑着张脸,连周身亦有一股超低气压。 旁边几桌的客人看见他,当下缩了缩脖子。 阎司炔在千痕身边的空位坐下,他贵气逼人,相称之下,素淡的千痕和刹梵莲反倒更像一对。 而千痕对他的出现似是无有半点情绪,她沉默着喝了杯酒。 刹梵莲则是雾眸变得凛冽起来。 三人一时间无话。 直到千痕起身,“天色已晚,我先走一步。” 刹梵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想到你也有藏头露尾的一日。”他对阎司炔道。 阎司炔不语。 “更没想到你会不被人待见。”刹梵莲又是一句。 这回阎司炔冷眼扫他,“离她远点。” 刹梵莲笑笑,仅限于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本尊?别忘了,你现在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你的儿子还在等你回去,喊你一声爹。” 关于素心公主的事情,敖氏皇族未有隐瞒,所以即便刹梵莲无心探查,也早已知晓。 “这件事不劳你费心。”阎司炔的回答很淡。 “本尊当然不会费心你的家事,只是想提醒你,家里的事都摆不平,还到处拈花惹草,你配么?” 阎司炔,“……。” 另一边,千痕离开后,直朝城门而去。 她知道这个时辰,城门定然已经关上,但她还是想回去白桦城。 因此在靠近城门后,她打算翻过城墙。 突然间,一柄利剑抵上她脖子。 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千痕,对方带有决绝杀意。 “窦统领。”千痕开口,一脸镇定。 窦祁尧盯着她,问,“为何杀我兄长。” “此话怎讲?” “哼。”窦祁尧眯眼,“还装傻?去年你把我叫去蘭香院,一番询问,言辞间句句提及我兄长,后来他死了,不是你做的又是谁!” “你误会了。” 千痕话落,窦祁尧的利剑反而再次贴近她颈脖。 “既然你认定是我做的,那么前几日你为何还要放我进城?” 千痕不问还好,一问窦祁尧立刻变得暴怒,“枉我一直当你是个不错的姑娘!!见你被城门军为难,还出手相帮,没想到杀了我兄长的人居然就是你!” 很明显,窦祁尧是受人蛊惑了,否则他不会突然把矛头指向千痕。 “窦统领。”有了这层认知,千痕反而愈发镇定,“是谁告诉你,我杀了你兄长的?” “这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拿命来偿!”窦祁尧厉呵。 千痕淡笑,“你被人利用了。” 窦祁尧岂会轻易相信,但不及他说什么,千痕复又道,“首先我与你兄长不曾相识,没理由杀他,其次我去年在问你话的时候,其实早就知道你兄长遇难,是为了查出凶手,又怕你会像现在这样,无缘无故怀疑到我头上,所以才选择旁敲侧击。” “胡说!”窦祁尧低吼,“倘若真如你所说,你不认识我兄长,那又为何要调查他的死因!” 月黑风高夜,城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路人。 一阵风拂过,带起千痕细碎的长发。 她身姿向来挺拔,加上此刻飞扬的青丝,窦祁尧不禁生出一种巾帼英雄的错觉。 “这件事,我有难言之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没有杀过你兄长。” “还有,那个说我杀了你兄长的人,他为何早不告诉你,你想过没有。” 窦祁尧闻言,面色有片刻迟疑。 第二百零一章 (一更) 窦祁尧有了迟疑。 见此,千痕也不再说什么,只给他时间,让他自己考虑清楚。 过了一会,窦祁尧的剑终是稍稍离开千痕。 “当真与你无关?”窦祁尧问,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自然。”千痕答,语气是不变的泰然。 窦祁尧的迟疑便又多了一分。 毕竟无凭无据,仅仅听一人所言,他就信以为真,其实也是当时太过气恼所致。 最后,窦祁尧放下剑,“我暂且信你一次,但不代表我不会继续追查,倘若来日,让我找到证据,证明兄长之死确是你所为,届时我不会再客气!” 说完,他转过身,“你走罢!” 话是如此,但窦祁尧周身仍是散发着戾气,显然他最怀疑的还是千痕,会放她,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没有证据罢了。 “窦统领,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千痕没有走。 背对着她,窦祁尧冷冷出声,“说。”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千痕等了一会,窦祁尧也没有回答。 “是不是阎司盛的人?” 此言一出,窦祁尧蓦地转身,面色很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千痕佯装叹气,“果然。” 然后她道,“我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我可以肯定一点,他的目的是要我死。只是他一直没能达成,这次干脆利用你来试试。还有你的兄长,也极有可能是他所杀。” 窦祁尧不语,从样子来看,他像在思索。 片刻后,他眼睛忽然睁了大些,“难怪!” “难怪什么?” 窦祁尧左右看看,遂将千痕拉到角落,“抱歉了公主,刚才是我误信小人。” 他突然的转变,千痕能猜到原因,却是未有问,只等着他自己说。 “是这样的,今日我在城里办事,有人来找我,说是奉了大少爷的命,有要事相告。我见他容貌非凡,便没有疑心。于是我从他嘴里得知,当年兄长之死是你所为,他还说你今晚很有可能会出城,让我在此伏击。” “试想,倘若他真是奉大少之命,要我来取你性命,那大少爷做什么去了?要知道现在的大少爷嗜杀成性,他想谁死,绝不会假以他人之手。更何况你还背叛过他……” 说到这,窦祁尧忽然停下,他尴尬的看了千痕一眼,“总之我已可以肯定这件事有问题,而且与你无关。” 如此,正是千痕刚才会问窦祁尧最后一个问题的原因。 她不想不明不白的背上黑锅。 她要让窦祁尧完全相信,她与窦南黎的死无关。 “好罢,那你是否能描述一下那个人的容貌?” 直觉告诉千痕,那个人,就是迷雾怪人。 “我记得他眉眼俊秀,脸上有些许邪气,身长和两位少爷相仿,很高,但没有两位少爷结实,有些瘦。” 窦祁尧是个铁汉,不善言辞,能形容大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之后两人又简单了说了几句,千痕告辞。 “等等。”窦祁尧叫住她,“我让城门军开门。” “那便有劳窦统领了。”千痕道谢。 窦祁尧笑笑,“刚才我还差点误伤公主,一点小事罢了,公主毋须客气。” 不承想,当城窦祁尧目送千痕离开之际。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挡住千痕去路。 “让开。”千痕开口,不带情绪。 阎司炔闻言,反而上前一步,“你喝了酒,不宜赶路。” 千痕抬眸看他,“一坛子酒而已。” “不安全,如果你执意要回去,我陪你。” “不劳您大驾。” 然后千痕越过他。 被阎司炔拉住,“别气了,好吗?” “我没生气。” “你生气了。” “没有。” 千痕的声音始终平静,阎司炔却是坚持不信。 故而也不管窦祁尧是不是在,他一把将千痕带进怀中。 阎司炔低头看着她,“是我的错,我道歉。” 换来千痕冷笑,“是谁说不再碰我的?” 阎司炔蹙了蹙眉,“我。” “那麻烦你放手。” “你答应不生气,我就放开。” “我说了我没生气。” “那你为何会和刹梵莲喝酒。” 提到刹梵莲,阎司炔胸腔翻起不适,像浸了醋似的,酸涩异常。 窦祁尧离得远,听不清楚二人对话,但光是看到阎司炔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他已是愣在当场。 要知道窦祁尧认识阎司炔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位阎家二少爷和哪个女人多说过话的,也就更别提举止亲密了。 所以二少爷和琉璃公主的传闻是真……? 而且看样子,二少爷还是倒追的那一个,琉璃公主根本不想搭理他。 窦祁尧在军中混久了,对世俗理念看得较淡,他不觉得这两人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只惊讶于这位高高在上的人中龙凤,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于是他饶有兴味的看着。 不承想阎司炔倏然朝他射来眼刀。 窦祁尧一怔,“那个……卑职先回去了。” 窦祁尧赶紧转身,关上城门。 紧接着,他又被玄贞堵住。 “你是谁。”窦祁尧生出戒备。 “窦统领是吧?”玄贞戴着半截面具,唇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刚才你好像是在看戏?” 窦祁尧尴尬的磨了磨唇,“别胡说。” 玄贞则是继续道,“不管是不是胡说,总之一旦让我发现,你把今晚的事说出去,下场……” 玄贞拉长尾音的同时,挥动衣袖。 下一刻旁边的石柱断裂。 “明白了?”玄贞说完,唇角弧度加深。 更甚者不等窦祁尧回答,他已纵身跃起,轻而易举便飞上几十尺高的城墙。 窦祁尧愣住,暗道好个身手厉害的男人。 同时,窦祁尧对阎司炔又多了一分敬畏之心。 不愧是二少爷,即便离开阎家,也有让人不容小觑的势力。 城门外。 “笑话,我不过是喝个酒而已,怎么就代表我生气了?” “你不是单纯的喝酒,是和他一起。” “正好撞上罢了。” “可他对你有别样心思。” 阎司炔话落,千痕扯了下嘴角,“是啊,他要利用我,我知道,毕竟他从不隐瞒,不像某些人,在想什么,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第二百零二章 (二更) “不是,他并非单纯利用你。”忽略了千痕后半段,阎司炔只对刹梵莲紧抓不放。 因此,千痕心头微落。 “那也用不着你管。”她别开眼,似是懒得再看此人。 其实是对阎司炔失望的缘故。 玄贞隐在暗处,见此,他忍不住扶额望天。 门主啊门主,您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就这么蠢呢?! 此刻见阎司炔不语,千痕用力推开他,“我走了,别再跟着我。” 然后千痕用轻功离开。 许是急着摆脱阎司炔的关系,今日的她,速度奇快。 就是玄贞见了,也不由为之惊叹。 厉害啊丫头,什么时候会这一手了。 而阎司炔望着已然化作黑点的千痕,他眉头紧紧皱起。 她变了,确实变了。 变得越来越难琢磨,也越来越有本事了。 阎司炔明明应该觉得高兴的,可他并没有。 甚至为此,他心底有了不安。 就算两件事真的都查清楚了,她,还会属于他么? “门主啊,您怎么还不追啊!”玄贞忍不住冒出来,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阎司炔冷冷扫他,“办你的事去,不准再跟着我。” 是的,玄贞今日是来王城办事的,碰巧被他瞧见阎司炔和千痕两人肩并肩进入客栈,他好奇心起,便顺道进去看看。 谁知一看,差点没弄丢他半条小命。 酒肆内 刹梵莲没有离开,直到缪先生找来。 “王尊,有发现。” 刹梵莲下巴指向他对面的座位。 缪先生一愣,“微臣不敢。” 然后发现刹梵莲面色不佳,缪先生不得已,只好挪着步子坐下。 “王尊怎得在此地喝酒?”缪先生心有不解。 刹梵莲斜眸看他,“有何不可?” 缪先生接不上话,于是干脆转了话题。 “微臣发现……” “自己倒一杯。” 缪先生面前放着的是阎司炔刚才没有动过的空酒杯。 缪先生,“……。” 王尊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他觉得王尊不太对劲。 随后缪先生想到什么,他试探性问道,“您是不是见过……千痕了?” 刹梵莲不语,唯放下酒杯的声音有些大。 缪先生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也是因此,缪先生第一次生出要杀了千痕的念头。 他不能容许这个妖女继续扰乱王尊脚步。 “没有本尊的授意,你若敢擅自行动,小心你的命。” 刹梵莲看出缪先生的心思,当下阴冷出声。 和此刻他的人一样,连温酒下喉,都不能再捂热他冰寒的胸膛。 ‘我的家事我自会处理干净,但你的家事你又当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王后早有内定人选,而且。’ 当时阎司炔说到这,他故意停了许久。 直到刹梵莲握住酒杯的手微微用力,阎司炔才继续道,“是你不得不娶的女子。” 之后阎司炔走了。 可刹梵莲脑中,始终萦绕着他最后的这句话。 阎司盛私宅 “去哪了。”阎司盛问某个站在阴暗处的人。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阎司盛却是能感觉到他在笑,而且带有邪气。 “少给我摆出这幅表情。”阎司盛眸底腾起阴鸷。 闻言,那人低低出声,“你在高枕无忧,知不知道刹梵莲的人,阎司炔的人,都快查到你头上来了。” 阎司盛皱眉。 那人又道,“还有你的心肝宝贝,也已经把半年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查得一清二楚。” “……。”阎司盛唇线绷紧。 “怎么?被她知道你不能生育,觉得丢人了是不是?” “闭嘴!”阎司盛握拳,接着他拂袖而去。 那人亦是未有逗留,无论阎司盛之后是否作为,那人都准备亲自出手了。 翌日,白桦城 千痕在房内盘账,有人敲门。 “进来。” 阎司炔入内,他在千痕桌边坐下。 千痕未有抬眸看他,“什么事。” 对他的态度,千痕依旧冷淡。 “我帮你。”阎司炔开口。 “不用。” “那你把这个喝了。”阎司炔说着,将一碗参汤放到桌上。 “过会再说。” “凉了不好喝。” 千痕有了些烦感,因此她不再搭理。 直过了许久,千痕终是盘完账本,她下意识揉揉脖子,然后发现阎司炔居然还在她房内。 而且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千痕颇为无力的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我是来帮你的,既然你不肯让我帮,那我只能找点其他事做,比如,照顾你。” 千痕看看桌上的汤碗,不禁狐疑,“你……煮的?” 阎司炔点头。 “其他人都喝过了,就差你。”阎司炔又是一句。 千痕,“……。”为什么还要带上其他人? 与此同时,莺九和几个兄弟路过。 他们透过窗户,看见阎司炔。 “大哥,手艺不错!辛苦你啦!” “是啊大哥,你来了之后,我们日子都好过了。” 他们争相喊着阎司炔大哥,并且语气熟稔。 阎司炔朝他们点头,目光淡淡。 千痕,“……。” 待到莺九等人走后,她静静盯着阎司炔。 “怎么?”阎司炔问。 “你很闲?” 阎司炔动唇,“还可以。” “没别的事要忙?宗门你也不管了?” “有玄贞和穆青在,我不用操心。” “那……” 千痕想说,素心公主和她的孩子呢?你就任由她对外胡说八道? 但话到嘴边,千痕生生咽了回去。 主要是觉得这话由她来问,会显得刻意。 好似她在嫉妒一样。 “怎么不说了?”阎司炔看着她,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 千痕只好别开眼,“没什么。” 若是换作以往,阎司炔应当早已猜到千痕在想什么,然后追问。 可今日他没有。 这让千痕的心情又莫名低落了一分。 “晚饭我也准备好了,一会你的丫头会端进来。” 丫头是指夏雪落。 “不用麻烦了。”千痕摆摆手,“我一会有事要出去一趟。” 阎司炔微微皱眉,“去哪?” “有人出价找‘莺’帮忙,以前都是白昼去,现在他不在了,自然是我去。” 千痕在说白昼的时候,面色有明显黯淡。 阎司炔眉头皱的更紧,“你很想白昼?” 千痕没有说话。 “是不是很想他?” 第二百零三章 (一更) 阎司炔第二声落下,千痕倏地看向他,“是,我的确想他。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在我需要人帮忙的时候,都是他陪在我旁边,现在他去了,我难道不该悼念他一下吗?!” 阎司炔不语,但从他的眼神来看,应当是有了不悦。 二人默了一会,阎司炔端起汤碗,“我去替你热一下。” 待到他回来的时候,千痕正准备外出。 很明显,她根本没有要喝的意思。 “坐下。”阎司炔出声,不似方才,此刻的他带了些命令的口吻。 千痕没有理会。 阎司炔也不再多言,他直接拉过千痕,将她按到凳子上。 然后舀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 千痕冷冷看着他,没有张嘴。 “不喝?”阎司炔开口,“是在逼我换种方式喂你?” 赤裸裸的威胁。 千痕咬了咬牙,“你放下,我自己会喝。” 这回阎司炔没有执意,他将汤碗放到桌上。 千痕看了一眼,遂不情不愿的端起。 却是在喝过一口后,她心底暗暗惊讶。 没想到这个男人的手艺很不错,和酒楼里专业的厨子相较,也毫不逊色。 但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出生在豪门望族,即便生母早亡,父亲又娶了别的女人为妻,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亲自下厨的地步吧。 之后千痕又想起他曾在醉心湖畔,亲手处理过活鱼,从他当时的熟稔的手法来看,肯定不是第一次。 千痕愈发纳闷。 直到汤碗见底,千痕竟是觉得意犹未尽。 抬眸,发现阎司炔正看着他,眸底已是一片温和。 千痕忙别开眼,“吃完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岂料话音方落,夏雪落就送来饭菜。 而且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将所有饭菜摆齐。 之后夏雪落放下两幅碗筷,她才退了出去。 见此,千痕抿着唇,没有说话。 “吃吧,至于那笔买卖,我已让人去知会过了,明日再谈。” 千痕抬眸看他,“你怎么可以擅自替我做决定。”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没有多大责备。 更甚者落到阎司炔耳中,他一厢情愿的将千痕的话定义为‘娇嗔’。 “怕你累着。”阎司炔开口,声音是不变的低醇。 见千痕没有动作,他就将桌上的筷子递到她手中,接着又夹了块鱼肉到她碗中。 “除了喜欢吃鱼,还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明日我再做给你吃。” 阎司炔淡淡说着,明明是天之骄子,却一再放低姿态。 千痕心头有了动容,她低下头,扒了口饭,“不用麻烦的,雪落做的饭菜也很好吃。” 阎司炔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接着他又道,“我今日去集市的时候,看见有个摊位的虾也很新鲜,不如明天吃虾?” 显然他刚才的应声,只是应声而已。 千痕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心头再次动容,“所以这些菜都是你亲自去买的菜?” 要说阎司炔下厨,能让她震惊,那阎司炔去集市,就是能让她惊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怎么,很奇怪么?”阎司炔问。 千痕忙往嘴里扒了口饭,“没什么。” 由于双腮微鼓,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也有些软。 阎司炔只觉一片羽毛划过胸口,他静静看着千痕,仿佛她才是最可口的美味。 阎司炔又夹了片玉笋给她。 千痕还没缓过劲,她吃的很急,直接将玉笋送进嘴里。 岂料温热的汁水瞬时散开,有些烫,但她尽量忍住,没在阎司炔面前表现出来。 玉笋很嫩,且异常鲜美。 千痕自认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玉笋,她下意识问,“这也是集市里买的吗?” “不是。”阎司炔道,声色平平。 不是? “难不成是你自己挖的?”千痕随口一说。 “是。” “……。” 千痕再次惊到无言以对。 她甚至在想,这个男人将来就算放弃争名夺利,开一家酒楼,都能过上比常人更加富庶的生活。 “喜欢么?喜欢的话我明天再去挖一些。” “呃,不用。” 之后二人又吃了一会。 阎司炔开口,“刹梵莲的体寒症,你能治疗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但因为他做的饭菜是在太过开口,千痕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不知道。”她答。 “怎么会不知道?” 千痕一边吃玉笋,一边再次回答,“我也不是神仙,很多病症其实是不能治的。他天生体寒,又在幼时被丢弃于冰雪中,寒气八成已经入骨,所以治愈术对他多数无效。” 闻言,阎司炔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如此便好。 只是刹梵莲是从何得知千痕的真实身份的? 当时在酒肆,阎司炔作为旁观者,他可以肯定,刹梵莲已经知道千痕是血妖族的事情。 而且还知道她会治愈术。 若非千痕的那句‘天生寒症一般没有法子治’,刹梵莲很可能已经将她带走。 更别说刹梵莲本就对她动了心意。 这一日,吃完饭,千痕刚要收拾碗筷,阎司炔把她拉开。 “我来吧。” 千痕愣愣看着他动作,心思百转千回。 尤其是之前在梦中,玄贞和穆青的话,不停于她脑中回旋。 ‘丫头,虽然门主对你没有爱意,但他还是关心你的,你看他不是派我调查你的情况,还把莺一送到你身边吗?就连你在左家遇险,门主也是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了。’ ‘丫头,其实有没有爱意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门主是男人,他有远大的志向,有深不可测的谋略,他长相出众,家世非凡,身边女人无数,但他只对你一个人好,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也许是早在她的潜意识中,就已经在不断说服自己了。 又也许是连主掌梦境的趾离上仙,也认为她应该体谅阎司炔。 毕竟他对她那么好,连家传之宝的定魂珠,都毫不吝惜的给了她,还不肯让她知道。 …… 当天深夜,许久都未有动静的生死镯,突然发作。 千痕原本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此刻,随着熟悉的剧痛传来,她蓦地攒住被褥。 疼痛不断加剧,千痕一个不慎,从床上跌落到地。 第二百零四章 (二更) 没人听见她房内响动,唯始终关注着她的阎司炔闯了进来。 他抱起千痕,“怎么回事?是不是生死镯发作?” 千痕虚弱的点点头,她没东西可拽,只能紧紧抓住阎司炔衣襟。 “痛……” 向来不喊痛的她,在阎司炔怀里,她喊了。 虽然声音很低,但足以让阎司炔心疼万分。 他慌忙取出一个药瓶,是的,慌忙。 “是狙翎针对生死镯制的,说是有用,你先吃一颗。” 阎司炔将药丸塞到她嘴里。 之后为防她难以下咽,他又赶紧从桌上取来水壶,喂她喝水。 他全程紧抱千痕,而千痕亦是拽着他衣襟,直至骨节泛白。 阎司炔抱着她坐到床头,让她尽量贴靠在自己胸口,他想这样她兴许能舒服一些。 事实确实如此。 千痕感受着男子胸口传来的温度,一颗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阎司炔轻轻拍着她后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她缓解疼痛。 他只记得小时候,有次他高烧不退,母亲就是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轻拍他后背,他身体的酸痛才慢慢得以舒缓。 也是他母亲,唯一一次那么温柔的对他。 “好些了吗?”阎司炔轻轻发问。 千痕牙齿在打颤,故而没能作答。 见此,阎司炔心底的疼惜又加深一分。 “刹梵莲。”阎司炔念他名字的时候,眸底有着强烈杀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千痕安静的几乎没了声息。 阎司炔才小心翼翼的将她平放到床上。 狙翎的药果然管用,千痕头一回在生死镯发作的情况下,睡着。 虽然疼痛犹在,但至少她不必清醒着体会这一切。 她额上有汗,发丝也已打湿。 阎司炔去外头打了盆水,仔细的替她擦拭。 除去上回千痕发烧,他悄悄替她换过锦帕,从小到大,他从没服侍过人。 但现在,他却是手到擒来般,没一会就替千痕擦拭干净。 之后他陪坐到床边,一坐就是一晚。 翌日,晨曦熹微。 千痕缓缓醒转,睁开眼,就看到阎司炔坐在她旁边。 “你……” 她抿了抿唇,“一直陪着我?” 虽然干坐了一夜,但阎司炔面色依旧如初。 “怕你又发作,怕我没能听见。” “总之你没事就好。”然后阎司炔摸了摸她头顶,“对了,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煮。” 千痕垂下羽睫,将眼底的那抹动容很好的藏了起来。 “不用麻烦了,你快去休息吧。” “不麻烦,粥要喝么?还是想吃点别的?” 说完见千痕迟迟没有反应,阎司炔干脆起身,“你再躺会,我去给你煮粥。” 阎司炔走到门口,千痕突然出声。 “阎司炔……” 阎司炔回头,以眼神询问她。 “我……”千痕仍旧垂着羽睫,“我有话想和你说。” “晚点吧,你累了一晚上,还是先吃点东西。” 然后阎司炔离开。 千痕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一颗心逐渐变软。 不一会,阎司炔端着一碗白粥过来,还配了两碟子小菜。 千痕原本是不挑食的,可今天她不知怎得,看见白粥竟是有些没胃口。 所以在阎司炔喂她的时候,她吃的很慢。 “不喜欢?”阎司炔问,语气中有淡淡宠溺。 “不是。” “那为何不吃了?” “是吃饱了。” 阎司炔放下碗,他摸着千痕头顶,“说吧,到底想吃什么,我再去做。” 千痕抬眸看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想吃葱花面。” 阎司炔一个没忍住,竟是轻笑出声。 千痕第一次提要求,就遭到他‘嗤笑’,千痕气恼的咬住下唇,不再看他。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笑的。我这就去给你下面。” 阎司炔说完起身,完全像照顾一个孩子般,在照顾着千痕。 至此,千痕不禁想起阎司炔曾经说过的话。 ‘只是希望以后,你再忆起我时,能把我视作你的师长或父兄,不要像现在这般厌恶,就好。’ 所以阎司炔会不会真的只是把她当晚辈看待? 毕竟阎司炔从没对她亲口承诺过什么。 而且这次再见,她的很多想法,阎司炔都没能看出来。 若要为此找理由的话,只能是他对她没有那份心意,才会体察不到。 至于客栈发生的事,千痕则是下意识忽略。 已经被伤过一次了,她不想再伤第二次,她怕。 况且以前,阎司炔也不是没这样对过她,可经过事实表明,阎司炔和她再亲昵,也是不带感情的。 阎司炔的速度很快,一碗绿白相间,飘香四溢的葱花面不多时便端至千痕面前。 他慢慢喂着千痕,即便千痕几次要求自己吃,阎司炔也没有让她动手。 他这么做,会不会为了补偿她?因为他给不了她感情,所以就用照顾她的方式,作为弥补? 千痕胡思乱想。 故而原本打算和阎司炔说的话,她犹豫再三终是咽了回去。 一碗面吃完,阎司炔替她擦嘴,“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他淡淡问道,听起来有些随意。 “没什么。” “说吧,我听着。” “真的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面不要煮得太软。” “哦?” 阎司炔不信,他欲要再问,被千痕抢先一步。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一会还要去谈生意。” 阎司炔看着她,眸底有了些深色。 待到他退出房间,他斜靠在墙头,轻轻叹了口气。 是他做得还不够好么? …… 这一日上午,阎司炔陪千痕外出。 有‘莺’的人瞧见,他们不禁打趣二人。 千痕没有理会,阎司炔则是唇角微微勾勒。 生意谈得还算顺利,只不过对方是一富家小姐,在谈价过程中,她一再朝阎司炔暗送秋波,而阎司炔竟然还很是配合那位小姐,在接收到她的眼神后,阎司炔淡笑。 千痕看得清楚,心底有了不快。 因此在回去的路上,千痕异常沉默。 “怎么了?”阎司炔问。 千痕不语。 “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那你为何板着张脸?” “我说了没有。” 阎司炔,“……。” 第二百零五章 (一更) 二人又走了一会,阎司炔想到什么,他磨了磨唇瓣,“是不是刚才的那位小姐,让你不高兴?” 千痕本就有气,闻言,她加快步伐。 被阎司炔拉住,“怎么了?” 千痕别开脸,不语。 阎司炔看着她冷然的面色,略一思忖后,低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此言一出,千痕瞬间炸毛。 “我吃醋?好笑!我为什么要吃醋!” “因为她对我有好感。” “她对你有好感,关我什么事了?别忘了你是我下属,不是我的……” 千痕说到一半,卡住。 “不是你的什么?”阎司炔看着她,唇角有了一抹弧度。 千痕则是更加恼怒。 她冷冷出声,“没什么!” 见此,阎司炔就想将她纳进怀里,奈何他答应过她,在两件事查清楚前,不会再碰她。 “刚才她对我示好,我没有拒绝,其实是为了方便你提价。” 阎司炔给出解释。 “呵,怎么在阎二少爷眼里,我谈买卖,需要靠出卖色相才能成事?”千痕不禁讽刺,“少瞧不起人了!” 阎司炔却是唇角弧度加深,“好,是我的错。” 见千痕不语,阎司炔便又道,“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对任何女人笑,除了你,好么?” 千痕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花痴,要你对着我笑作甚。” “好罢,那我再也不笑便是了。” 阎司炔话落,真的敛起笑意。 千痕挑眉,“你说的?” “恩,我说的。” “好。” 然后千痕抬步,并未发现跟在她身后,阎司炔唇角再次勾起。 千痕突然回头。 阎司炔一怔,下一刻放下唇角。 “你刚才好像笑了。” “我没有。” “可我看见了。” “你也说是好像了,所以不算。” “……。” 二人的对话,很是幼稚,但阎司炔乐在其中,千痕亦是心头渐暖。 如此过了两日。 妩姬终是从冰魑族返回。 一进门,千痕就感觉他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千痕问。 妩姬摇摇头,不语。 然后妩姬发现千痕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抬眸看去。 阎司炔??? 他蓦地将千痕拉到一边,“他怎么来了?” 千痕也不隐瞒,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妩姬。 “你信他?”妩姬眉头紧紧团在一起。 信吗?千痕想了想,“恩,信。” 妩姬,“……。” 她忍不住捏了千痕手臂一下,“你呀你,忘记姐姐是怎么和你说的了?这个男人心思太过深沉,你玩不过他的!” 不及千痕开口,阎司炔低醇的声音倏然传来。 “原来是你在教唆她。” 妩姬听见,他立刻站出来,“什么叫我教唆她?” 然而当他触及阎司炔的眼神后,妩姬脖子又缩了回去,“那啥的,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看看你,要什么有什么,再看看我妹子,要什么没什么,你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千痕,“……。” 阎司炔,“……。” 千痕很想扶额,她知道妩姬是为她好,但这么说话真的好吗? 阎司炔则是淡淡立在原地,他看中的女人,要什么没什么?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是不要命了? 当初千痕用了血妖族术法,阎司炔没能看出她女人的身份,但妩姬,阎司炔一早就看出端倪。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妩姬不解。 千痕不语。 倒是阎司炔冷‘嗤’了一声,“劳你费心,但对于她,我向来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仅仅是问心无愧而已吗? 千痕闻言,情绪有了些低落。 之后妩姬和阎司炔又拌了几句,阎司炔看在千痕的面上,没有真的和他计较。 但妩姬不然,在千痕送他回房后,他抓着千痕,又是一通长长的絮叨。 很多话千痕早已从他口中听过,只是此刻,千痕满脑子都是那句‘问心无愧’。 因此她不禁垂眸,“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会管好自己。” “这还差不多~。”妩姬双手叉腰。 二人沉默了一会,千痕转了话题。 “对了,你在冰魑族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何刚才回来见你面色不对?” 妩姬怔了怔,同时眼神有了闪躲,“没什么。” “没事的话为何你不敢看我?” 妩姬抿唇不语。 千痕便将他拉到桌边坐下,“告诉我,是不是刹梵莲或其他人为难你了?” 妩姬先是点头,然后很快又摇头。 “倒不是王尊,我这趟回去连王尊的面也没见到……” “那是谁?” 妩姬犹豫了一下,遂朝千痕莞尔一笑,“真的没什么,好了你别管我了,去忙你的吧。” 妩姬明显不想说,千痕也不好再逼问。 此刻,她叹了口气,“行罢,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忙,记得告诉我,别一个人藏着掖着。” 妩姬出卖过千痕一次,但事后他有悔改,千痕又冷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外加最近妩姬一再无条件帮忙千痕。 千痕对他多少是有感激,此趟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回报他一下。 …… 当晚,妩姬陷入梦魇。 他不停捶打床沿,嘶吼,咆哮,和往日的他大相径庭,就连声音都变成了低沉的男声。 千痕的房间和他离得近,所以千痕很快赶过来。 “快醒醒。”她拍打妩姬。 可是没用,妩姬反而越发疯狂。 “滚!!你们都给我滚!!!不许碰她,不准你们碰她!!!” “听见没有!老子叫你们滚!!!” 千痕知道妩姬的身体情况,但不知道他以往发生过什么。 千痕皱了皱眉,“难道……他梦到昔日亲人了?” 与此同时,妩姬蓦地睁开眼睛。 他眼底一片暴戾,恶狠狠瞪着千痕。 “是你!我要杀你了!!” 电光火石间,阎司炔突然出现,他一掌拍开妩姬,并且将千痕带到身边。 “没事吧?”阎司炔问,语带担忧。 千痕先是推开他,然后摇摇头。 而妩姬也已逐渐清醒过来。 他木讷的看着千痕和阎司炔,“你们……” 他低下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是不是听见我做梦呓语了?” 阎司炔冷笑一记,“何止,你还差点借梦杀人。” 第二百零六章 (二更) 他的话极重,因此妩姬猛地看向他,“我刚才做什么了?” 阎司炔不语。 妩姬只觉胸口堵了块石头似的,他急急追问,“说啊,我刚才到底做什么了?” “自己想。” 显然,阎司炔是故意不说的。 他就是要让妩姬着急,而且越着急,越好。 不得已,妩姬只好转问千痕,“姐姐到底做什么事了?” 千痕走过去,安抚的拍拍他肩膀,“没什么,就是手舞足蹈了几下。” 妩姬松了口气。 岂料。 “手舞足蹈?我看是杀人行凶还差不多。” 和从前对白昼一样,阎司炔对妩姬亦是处处针对。 发现妩姬再次低头,千痕忍不住白了阎司炔一眼。 你能不能成熟点?和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阎司炔回看她。 女人?她哪里像女人了? 哪里都像! 可惜哪里都不是。 二人眼神交流,千痕被他气到没话。 最后她干脆不理阎司炔,继续安慰起妩姬。 然而不及她说什么,妩姬眼角已然沁出泪痕。 见此,阎司炔再不想逗留,“我回房去了。你离他远点,要是他再发疯,记得叫我。” 阎司炔走后,千痕又宽慰了妩姬好一会,才回去房间。 翌日大早,妩姬顶着青黑的眼圈,敲响千痕房门。 “你后来没睡?”千痕不免惊讶。 妩姬点点头,然后进房,坐到一边,沉默。 千痕大约猜到妩姬的来意,因此她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想通了,决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妩姬再次点头,只是仍旧没有下文。 看来是他难以启齿的隐私,千痕也不急,她倒了杯水给妩姬,接着坐到旁边等他自己开口。 直到阎司炔端着一碗葱花面进来,他看见妩姬,旋即皱眉。 “他一晚上都和你在一起?” 他的气压很低,低到连沉默着的妩姬都无法忽视。 妩姬抬眸看了他一眼,“是又怎么了。” 阎司炔周身气压又低了一分,他放下面碗,遂朝妩姬走近。 察觉阎司炔的面色不善,千痕忙挡到妩姬身前,“你做什么。” “你这算是在维护他?”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阎司炔声音变冷,“区区冰奴而已,还没有资格和你结交。” “冰奴怎么了?冰奴也是人。”千痕有了不悦。 阎司炔静静看着千痕。 良久,他方才动唇,“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连他从小维护到大的妹妹,也死在他手中。” 听过老七的先例,千痕未有多大动容,只是对阎司炔会如此清楚妩姬的事情,千痕颇为讶异,“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过他?” 阎司炔很高,他不答,目光轻而易举的绕开千痕,落到她背后的妩姬身上,“怎么不说话,昨天不是很会说的吗,变哑巴了?” 妩姬双拳紧握,没有接话。 “父亲是赌徒,为了还债,将你送去宫里,还将你妹妹送去青楼,然后你杀了准备阉割你的宫人,打算去救妹妹,却是被青楼里的打手团团围住,你眼看妹妹遭人凌辱,狂怒之下,你重伤了其中一名打手,并挟持老鸨,带着妹妹逃出。最后被练奴厂的人看中,将你带走。” 阎司炔平淡叙述,不带情绪。 妩姬则是一双眼逐渐染上怒气,仿佛昔日画面就在他眼前一般。 “虽然练奴厂是个食人骨血的地方,但要不是你贪生怕死,他们也奈你不得。” 阎司炔的最后一句,直戳妩姬痛处。 他猛地站起,“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洛儿,没有!!” 阎司炔挑眉,“哦?那敢问她人呢?” 妩姬一听,又变得支吾起来,“她人……她……” 闻言,千痕转过身,她看着妩姬,“你……应该没有对她下手,是吗?” 不问缘由,千痕选择相信妩姬。 阎司炔面色又一次转冷。 妩姬很是艰涩的点了点头,“就是因为没有下手,此趟回去,被练奴厂的人发现洛儿还活着,他们逼我杀了她,否则他们会让她死得更惨。” “那你为什么昨天不说?”千痕问。 妩姬搅动着手指,“你已经帮我重建春色满园了,我实在不想再麻烦你。况且这是我的私事,按理应该是亲自出面解决。” 但他没办法自己出面,否则他的妹妹将再无活路可言。 “行了,我知道了。”千痕拍拍他肩膀。 同时明白了妩姬为何会没有男人的反应,还要求她医治,看来是因为当时受到的刺激太深所致,而一般大夫拿这种症状是没有法子的。 “你帮他重建春色满园?”阎司炔黑着张脸。 这件事千痕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又不是去里面做姑娘,只是出钱而已。 千痕看看阎司炔,“恩。” “我不同意。”阎司炔冷声道。 “为何?” 阎司炔一张脸更黑,“不行就是不行。” “……。”千痕无语,她干脆不理阎司炔。 而阎司炔见她没有听话,当下决定通知玄贞,让他出面负责春色满园重建的事情。 玄贞,“……门主,您这是打算改行做老鸨了啊??” 阎司炔,“……。” 玄贞继续,“还是您追不到那丫头,没地方泄火,干脆自己整个青楼方便享乐子?” 阎司炔,“滚。” 言归正传,现在千痕答应妩姬,替他解决这件事,妩姬道谢后离开。 只不过在踏出房门前,妩姬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葱花面。 “夏丫头手艺见长了嘛。” “诶对了,你刚从厨房过来,夏丫头有没有多煮?够不够我吃的?”妩姬随口问阎司炔。 岂料,换来阎司炔一记眼刀。 “啧啧啧,小气~,不说算了,我自己去厨房看。” 之后待到妩姬走进厨房,夏雪落告诉他这碗葱花面是阎司炔亲手煮的,而且这几日千痕的饭菜,都是阎司炔负责准备。 妩姬惊呆。 “阎司炔也会下厨?还是为了一个小丫头?不对不对,这里头一定有问题!”妩姬嘟嘟囔囔。 反正打死,他也不信阎司炔这样的男人会对女人用心,甚至认定阎司炔此趟前来,是别有目的,会讨好千痕,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第二百零七章 (一更) 妩姬不信阎司炔,认定这个心思诡谲的男人是为了某种目的,才故意接近千痕。 以至于翌日,千痕准备启程前往冰魑族,先是阎司炔不请自来的跟着她,后又有妩姬提着包袱出现在她面前。 “你也去?不怕被练奴厂的人发现?”千痕问。 妩姬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阎司炔,遂将千痕拉到一边,“姐姐是不放心你,再说冰魑族的地界姐姐比你熟悉,有我带路,你会方便许多。” “这……好罢。” 最后,三人上路。 一路上,妩姬有事没事的就拉着千痕,由于他和白昼不同,对千痕他就像对妹妹一般,外加他女人的形象以及偏向女人的性格,千痕对他防范较少,阎司炔也就不好执意拆开他们。 待到几日后抵达冰魑族边境某座小镇,阎司炔一张脸已经铁青。 “你把妹妹安顿在哪?”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千痕呼吸着空气中淡淡的青草香,心情不自觉放松。 妩姬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小屋,“就在那。” 说完他拉着千痕朝小屋走去,完全无视阎司炔,就好像他是空气一样。 阎司炔,“……。” …… “哥?”一女子见到妩姬,面露惊讶。 她容貌姣好,和妩姬有几分相像,只是由于常年待在乡下,比妩姬要显得淳朴不少。 “洛儿。”妩姬上前,面色是千痕不曾见过的温柔。 洛儿朝他微笑,然后才看向妩姬身后的一男一女。 “他们是?” “她是我朋友,另一个不太熟。” 阎司炔,“……。” 而洛儿却是在看见妩姬口中,那位不太熟悉的阎司炔后,耳根子瞬间泛红。 她娇羞的低下头,“先进屋坐吧。” 洛儿所住的屋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 她引三人落座后,给他们各倒了杯水。 过程中,洛儿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阎司炔。 见此,千痕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这个男人还真是能招花惹草,是个女人看到他都要心动。 妩姬则是白了阎司炔一眼后,朝洛儿道,“好妹妹,男人长得好是看没用的,只会骗女人的心,伤女人的心,更可怕的是,某些个男人还心思诡谲,压根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卖了,你还要反过来替他数钱呢。” 妩姬明显的指桑骂槐,阎司炔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可是哥,你自己不就长得很好看吗?” 洛儿一言,引得千痕差点发笑。 “哥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哥的心头肉,哥不会骗你,只会保护你。” 洛儿微微笑了下,她再次偷偷看阎司炔,耳根也随之再次泛红。 很有一副小女儿娇羞柔美的模样。 千痕恰好看向阎司炔,就发现这个男人目光落在洛儿身上,一动不动。 千痕,“……。” 过了会她起身,“我出去转转。” 妩姬和洛儿重逢,妩姬自然不会再陪着她。 于是阎司炔起身,“我也去。” 眼看他们前后离开,洛儿轻声问道,“哥,他们是……一对吗?” “不是!” 妩姬答得斩钉截铁。 洛儿眨眨眼,“哥?” “怎么了?” “你……”洛儿有话,却是没有说下去。 另一边,千痕在田里慢慢走着,阎司炔跟在身后,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阎司炔才走到她旁边,“不累么?” 想着连日赶路,好不容易到了,她不多坐会,反而外出闲逛。 千痕不语,面色颇冷。 “你好像不高兴?”阎司炔又问。 千痕仍旧不答。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至此,阎司炔停下,他拉过千痕,凤眸直直盯着她素净的小脸。 “难道是因为洛儿?” “别胡说了,她是妩姬的妹妹,我为何要不高兴。” “那是因为什么?”阎司炔声音放低,带了些哄意。 千痕最受不了他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因此别开脸,“说了没事。” “那你噘着嘴?” “我哪有!” 是的,千痕没有噘嘴,阎司炔是故意逗她的。 “都可以挂油瓶了。” “你走开!”千痕被他气到,干脆一把甩开他。 阎司炔也不恼,他继续追问千痕不开心的原因。 直至千痕被他问烦了,“你不是喜欢看洛儿吗,回去看你的,老跟着我做什么,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阎司炔怔了怔,“我看洛儿?我何时看过她?” “你没看过?你盯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好吧。”千痕气鼓鼓的。 “我?”阎司炔一脸茫然,然后他想起什么,很快明白过来,“你误会了,刚才我看的不是洛儿。” “那是什么?” “是她背后的灵牌。” 的确,洛儿的屋子里设有两个灵位,只是千痕并未在意罢了。 “你没事盯着灵牌做什么。”千痕显然不信。 阎司炔能听出,于是再次做解,“她父亲把他们兄妹一个卖去宫里,一个卖去青楼,可她还是把父亲的灵牌供在家中,我在想,是出于何种心境,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闻言,千痕便想起阎司炔的童年。 她垂了垂眸,不再说话。 岂料阎司炔抬起她下颚,一双带有笑意的眼绕着千痕的脸转了一圈,“这也吃醋?” 轰地一下,千痕的脸瞬间爆红。 “你……” 才开口,就被阎司炔揽入怀中。 他轻轻拍着千痕后背,“傻姑娘,我答应过你,不会对其她女人笑,自然也不会再看其她女人一眼。” 千痕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唇角不受控地微微弯起。 然后她推开阎司炔,“不说了,我要回去找妩姬了,和他谋划谋划,该怎么带走洛儿。” 阎司炔意犹未尽,他幽幽看着千痕,“你好像很在意妩姬。” “恩,是有点。他虽然出卖过我一次,但真心悔过了,之后也帮了我不少忙。所以他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理。” “可他也这么认为么?” “自然。” 千痕话落,阎司炔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他们回去小屋,妩姬正在陪洛儿收拾行囊。 看见阎司炔,洛儿耳根又一次泛红。 第二百零八章 (二更) 她一副女儿家心动的模样全写在脸上,千痕刚压下去的烦闷徒然升起。 此刻,阎司炔开口,“就这样走不妥,找具尸体伪装一下。” “去哪找?”妩姬翻了个白眼,“这里都是她认识的乡民,找谁都不合适。” “她认识,不代表我认识,她不忍,不代表我也要不忍。” 阎司炔的话很冷,好像杀个人是多么随便的事。 洛儿一听,脸色微微泛白。 “这……不太好吧?”千痕不想累及无辜乡民。 阎司炔淡笑,“除非你们打算被练奴厂缠上。我是无所谓,我能保护千痕,但你和你的妹妹,真的能全身而退么?” 妩姬咬牙,的确,练奴厂的人神通广大,仅凭他一人根本无力抵抗。 “哥……”洛儿抓着他的衣服,“不要……” 妩姬的心一下子软了,他摸摸洛儿头顶,“没事的,哥再想想其他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阎司炔冷冷出声,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强硬。 洛儿身躯下意识颤抖,她看向阎司炔。 他……这个男人好可怕…… 洛儿一点心动不复,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加大的畏惧。 千痕见此,大约明白了阎司炔的用意。 于是她覆到阎司炔耳边,压低嗓音问,“真的要这么做?” 阎司炔淡笑加深,他同样覆到千痕耳边,用吐气的方式,很是低柔的说出一句,“你说呢。” “……。”千痕没好气的瞪他。 阎司炔则是回以一笑。 两人暧昧的举动落入洛儿眼中,她下意识移开眼。 正好对上妩姬,发现他漂亮的桃花眼底,有某种情绪,很强,只不过妩姬本人并未发现。 洛儿怔住,哥…… 之后在几人都别无他法的情况下,阎司炔外出。 不多时他就带着一具女尸回来。 洛儿害怕地躲到妩姬背后,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而妩姬在扫了一眼女尸后,他道,“接下去要怎么做。” 妩姬的声音很是冷漠。 “烧了,然后你去练奴厂复命,就说任务完成。” “……。”妩姬紧抿着唇,他承认阎司炔做事果决,可他心底就是很不服气。 “不行,练奴厂的人何其精明,见女尸容貌不复,届时一定会派人跟踪我。” 妩姬有了些故意找茬的味道。 “跟踪你而已,你不会再次把洛儿藏起来,短期内不见?”阎司炔淡淡反问。 但越是这样,妩姬越是不甘。 “万一他们哪天又发现洛儿了怎么办?” “那就是你的问题。” “你!” 眼看二人要发生争执,千痕急忙开口,“好了,别说了。我也认为烧了比较妥当。” 妩姬冷呵一声,“随你们怎么做吧。” 他拉过洛儿,“走,哥带你去别的地方。” “……。”千痕看着他们离开,心底有了不解。 妩姬为何会这般生气? 阎司炔则是狭眸,看来他没有料错,这个不男不女的对千痕,确实动了心思,只是他本人还没察觉罢了。 之后阎司炔负责烧屋焚尸,千痕负责留下各种挣扎打斗的痕迹。 两人分工协作,阎司炔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唇角扬起笑意。 …… 回程的路上。 少了妩姬从中作梗,阎司炔终于能和千痕单独相处。 更甚者阎司炔谎称,刚才用移形换影去找女尸的时候,不慎伤了脚。 千痕信以为真,便陪着他缓步前行。 “你刚才都转到几百里外去了?” “恩。” “那具女尸真的才死?” “是的。” “也能被你找到。” “呵呵。” 二人闲闲谈着话。 直至一个人影骤然落到他们面前。 阎司炔将千痕护到身后。 那人也不动手,只道明来意。 阎司炔和千痕听后,千痕一惊,而阎司炔依旧淡然。 “倘若我们不去呢。”阎司炔平静出声。 “那王尊便会对妩姬兄妹下手。” “呵呵。”阎司炔笑,不达眼底。 “那就让你的王尊杀了他们吧。” 什么?千痕再次狠吃一惊,“不可以。” 她从阎司炔身后走出,定定看向来人,“我去。” 阎司炔微一蹙眉,没有说什么。 那人便躬身,做出引路的动作。 千痕抬步,下一刻被阎司炔拉住。 “为何要去?” 千痕扯了扯嘴角,“我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吗?” “刹梵莲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我了解他。” “我也了解他。” 二人僵持,各持己见。 最终,阎司炔叹了口气,“好罢,你不信我也不能勉强你。我陪你去便是。” 其实千痕也知道阎司炔的话有道理。 刹梵莲要逼她现身,手上持有的筹码唯妩姬兄妹而已,所以除非必要,他轻易不会杀了他们。 只是千痕赌不起,她不知道刹梵莲此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万一他真的狠下杀手,千痕悔之莫及。 此刻千痕和阎司炔跟在来人身后,千痕低声问了阎司炔一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是一个陷阱?” 阎司炔笑笑,“你说呢?” 千痕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不一早就告诉我和妩姬,这样我们也好有所防备。” “来时的路上,我没有机会,到了以后,你生气,我还是没有机会。” “……。”千痕扶额,“所以这么重要的事,你就因为没机会和我生气,干脆选择不说?” 显然千痕不高兴了。 阎司炔磨了磨唇,“……不是。” “那是什么?” 阎司炔颇为难言的皱了下眉。 因为他的确是故意不说的。 妩姬一再阻挠他和千痕,他会为妩姬考虑才是有鬼。若非是千痕答应了妩姬要帮忙,阎司炔根本不会管妩姬的闲事,更不会来。 “是我说了也没用,他总是要来救妹妹的。”强词夺理,是阎司炔一贯的作风。 而且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林子深处 刹梵莲负手而立,旁边是缪先生,以及被人打晕的妩姬和洛儿。 周围还立满了冰魑族的众多精兵。 “王尊,人已带到。” 刹梵莲背对着他们,没有转身。 明明前不久,他还和千痕在酒肆畅谈,一转眼,又成了敌对状态。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千痕不知。 “没想到有朝一日,本尊要用自己的人,来诱你出现。”刹梵莲的话很讽刺。 千痕能听出,却是未有说什么。 几人默了会,刹梵莲缓缓转身,他雾眸扫过千痕,又扫过阎司炔,最后落在阎司炔身上。 “你还真是愈发出乎本尊的预料了。”刹梵莲开口。 阎司炔无所谓的挑了下眉。 “只不过究竟是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呢,还是你另有所图?”刹梵莲意有所指。 阎司炔绯唇微勾,是他惯有的魅惑弧度,也是他在算计人心的表现。 “比起你用生死镯此等卑劣的手段,我做什么,都还算是轻的。” 千痕指尖一紧,什么意思?难道阎司炔背着她做过什么事吗? 刹梵莲眸光便再次从千痕脸上划过,他有意无意的叹了声。 “轻?可本尊怎么不这么认为呢?” 阎司炔笑笑,没有理会。 而千痕则是指尖绷得更紧。 “也是,你手下奇人异事众多,自然是不会在乎她人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区区十几个少年。” 刹梵莲在指什么,已经再明显不过。 千痕蓦地看向阎司炔,眼底满是震惊。 她不想相信刹梵莲的话,她只想听阎司炔亲口说一句,‘不是’。 然而。 阎司炔半点不看她,连唇都没有动一下。 春日的山林,空气中满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青草香,可此时此刻,千痕再无暇品味,她的心逐渐沉落。 第二百零九章 (一更) “呵呵。”刹梵莲发出一声笑,“可怜某些人至今还蒙在鼓里。” 千痕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境,总之她开始握拳,很用力,很用力。 “罢了,迟早是要为他人做嫁衣的,早一些也实属正常。” 刹梵莲又是一句,且字字诛心。 千痕垂下羽睫,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情绪因此被遮掩,无人能见。 倏然间,阎司炔小指碰了她一下。 十分短促,若非现在的千痕感观聚拢,几乎体察不到。 阎司炔…… 千痕心头收紧。 他是在告诉她,稍后会和她解释,对么? 千痕深吸口气。 没错,一定是这样。 于是千痕前一刻还苦涩难言的心情,因阎司炔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而变得安定起来。 她继续垂眸,谁也不看。 阎司炔则是再次出声,“该说的你都说了,可以放人了。” 即便身处敌方营地,阎司炔依旧气势凌人,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子。 刹梵莲动了下眉,“倘若本尊说不呢?” “那你大可以杀了他们,我自会带她走。” “杀了他们?本尊岂不是又白白失去了一个下属。” 白昼之死,刹梵莲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他什么也没做,一个遭到流放的冰奴而已,不足他上心。 “那你想怎样。”阎司炔开口,声音低醇而泰然。 刹梵莲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扫过千痕,“王妹,你说说,本尊是不是该替你讨回那些人?” 千痕这才抬眸,但她没有接话。 “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不信本尊刚才的话了?” “没有。只是我的事情,不想由旁人插手。” “旁人?”刹梵莲似是回味着这句话,“你是本尊的王妹,怎么为了一个男人,连本尊这个王兄都不打算认了么?” 他的讽刺之意明显,故而千痕冷冷一笑,“若你真当我是王妹,就不会对我用生死镯,还用这种方式逼我出现。” 不及刹梵莲开口,缪先生突然作声。 “放肆!谁准许你用这种态度和王尊说话的!” 缪先生对千痕早有杀意,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闻言,阎司炔淡扫缪先生一眼,他衣袖轻挥,一道强烈内息便直击缪先生胸口。 阎司炔从来都不是善茬,此刻出手狠绝,缪先生当场吐出一大口鲜血。 缪先生单膝跪地,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见此,刹梵莲眸底迷雾渐浓,他同样抬手,指尖凝起冰息,对准躺在地上的妩姬兄妹。 “伤了本尊的人,本尊是不是该还以颜色?” 他的声音不大,近似低喃,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阴冷。 “等等。”千痕开口,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阎司炔一眼。 不要再动手了。是千痕的示意。 阎司炔却是面色寡淡,没有回应。 他才不管妩姬会不会有事,再说刹梵莲又不会真杀了他手中唯一的筹码。 让妩姬吃点苦头,阎司炔反而认为,是一件能让他愉悦的事情。 似是猜到阎司炔在想什么,千痕皱了皱眉,不再理他。 “怎么?你们当着本尊的面眉来眼去,可是想暗示本尊,无论怎么对待妩姬,都可以了?” 这样的问题,千痕自然不会回答。 她转口道,“说吧,放了他们兄妹的条件。” 明明就要达成目的,但刹梵莲的眸光却是变暗。 他冷扫阎司炔一眼,“想要成为本尊的妹夫,是不是该先送来聘礼。” 阎司炔笑,有些讥讽。 刹梵莲也懒得再啰嗦,他直接开口,“宗门,所有门众全部归降本尊。” 刹梵莲话落,千痕蓦地看向阎司炔。 宗门可是阎司炔多年以来的心血,倘若拱手让人…… 千痕不敢继续想下去。 但如果阎司炔不答应,那妩姬和洛儿,又要怎么办? “可以。” 出乎千痕意料,阎司炔竟是答得万分轻巧。 “限期十日。”刹梵莲收回目光,“否则他们兄妹,人头落地。” “恩。” 两人快速谈妥。 千痕忍不住低声问阎司炔,“你真的要把宗门送给他?” “不然呢?” “你……” “和,不过是数万门众罢了,我还可以重新来过。” “……。”千痕咬唇。 她知道阎司炔不是在说笑,他是真的会把宗门白白送给刹梵莲。 “走。” 刹梵莲一声落下,就有兵士上前,抬起妩姬和洛儿。 “慢着!”千痕突然开口,“换个条件。” 刹梵莲没有理会,甚至未有看她一眼。 “我想办法找人治好你的体寒症,你放了妩姬兄妹。” 阎司炔,“……。” 刹梵莲,“……。” 就连单膝跪地的缪先生,亦是看向千痕,斗篷掩盖下的双眼,有浓浓讶色。 与此同时,刹梵莲脑中浮出过往种种。 他自幼受体寒症折磨,习惯了浑身冰冷,也习惯了心头从不间断的刺痛。 他寻访过无数名医,奈何与琉璃的眼睛一样,统统无果。 最后他放弃了治疗的念头。 只要不死,他甘愿饱尝痛苦。 可现在居然有人说能治好他…… 虽然这个人的本事,他是知道些的,说找别人,不过是她的借口。 但无论事实如何,刹梵莲都没对这个人抱过期望。 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又也许是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他不想让她变得更加特别,他怕到时候,自己会控制不住。 刹梵莲心绪复杂,因此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倒是缪先生强撑着站起,“王尊,不如试试看?” 与收服宗门相较,缪先生认为让刹梵莲痊愈,更为值得。 另一边,阎司炔面色迅速变黑。 “怎么样?”千痕再度开口。 刹梵莲这才缓缓朝她看去,眸底迷雾有些许退散的迹象。 “如果治不好呢?”他问。 其实是他在迷惘,随口说说的。 但落在千痕耳中,就成了需要附加额外条件。 “如果治不好,宗门再转交到你手中。” “好。”刹梵莲终是轻动薄唇。 …… 冰魑族,王城 因治疗需要时间,一行人回到王宫。 千痕和阎司炔被安排在一座寝殿内。 第二百十章 (二更) “不许替他治疗。”阎司炔冷声出口。 “为何?”千痕不解。 在她来看,治好刹梵莲和用阎司炔多年心血的宗门去交换妩姬兄妹,显然是前者更为划算。 “不准就是不准。” “……。” 气氛僵持,两人陷入沉默。 之后阎司炔先一步妥协,他拉住千痕小手,放低声音,“他那破身子从小就不好,十岁那会没要了他的命,以后也不会有事,所以治与不治都一样。” 千痕奇怪的看着他,“这是治不治的问题吗?这是你宗门要不要交给他的问题。” “我说过,他想要拿去便是,我可以重新来过。” 再说,宗门的人不长脚吗?交给刹梵莲以后,他们不会自己走吗? 当然了,这话阎司炔不会说。否则怎么在千痕面前表现。 千痕剜了他一眼,“说的轻巧,你有那么多时间吗?再说江湖上还有那么多奇人异士让你招揽吗?” 阎司炔淡笑,“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家去,只要我想,家主之位在半内就能落到我手上。到时别说是刹梵莲,世上再不敢有人小觑你欺负你。” 他的话里似有暗示。 千痕想问,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她是姑娘家,有些事,怎么可能由她率先启口。 总之她脸皮薄,做不到。 “对了,刹梵莲说你觊觎我的人?”千痕干脆转了话题。 “我确实有派玄贞在暗中协助他们,只不过这件事十分隐秘,刹梵莲不应当知晓。” “难道宗门里有刹梵莲的眼线?” “不会。” “那他怎么知道的?还污蔑你想要挖角他们。” 千痕话落,阎司炔凤眸凛起,“我想,是你说的那个迷雾怪人,他出手了。” 千痕一愣,“他?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还有迷雾怪人曾经想将她和阎司炔一网打尽,这点也是千痕至今想不通的。 阎司炔摸摸她头顶,“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又是同样的说辞,上回阎司炔也是用这句话‘打发’了千痕。 因此千痕有了不悦,“你是不想我操心,还是怕我知道的太多,会耽误你大事?” 阎司炔轻轻捏了捏她脸颊。 被千痕拍开,“我不是小孩子,你别动不动就这样碰我。” “哦?”阎司炔不置可否的出声。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千痕。 千痕被他盯得难受,她别开脸,“不告诉我算了,反正你的事与我无关。” 这么说,其实是希望阎司炔能继续讲下去。 然而阎司炔没有,他再次摸摸千痕头顶,“好了,不谈这件事了。” “……。”千痕垂下眼睑,心情突然就有了些低落。 阎司炔的事情总是瞒着她,可她在阎司炔面前却如同一张纸,简单的一目了然。 不多时,有宫人入内。 “王尊请你过去。” 宫人是对千痕说的。 千痕心情不佳,因此也不看阎司炔,便抬步跟着宫人离开。 留下阎司炔一人,他终是发出一声轻叹。 …… 水榭亭台,刹梵莲负手而立。 “怎么选在这里?”千痕问。 刹梵莲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挥退众人,然后才看向千痕。 “在治疗之前,本尊希望你能与本尊坦诚相见。” 说完,刹梵莲静静盯着千痕。 千痕微一蹙眉,“我与你已是对立,如何坦诚。” “倘若本尊以后不再为难你呢?” “抱歉,你的话,我不能全信。” “为何?” 刹梵莲眸底有了暗色。 她和阎司炔有的是世仇,都能全心信任阎司炔,怎么换成他,反而不行了。 千痕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能看出他情绪起了变化。 “你三番两次设计我,还想让我信你?” “阎司炔就没有设计过你么?” “有,但初衷都是为了我好。”千痕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让刹梵莲眸底的一点暗色加深。 “你太信任他了。”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刹梵莲,“……。” 两人默了会,刹梵莲继续道,“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将你的事情,告诉本尊了?” “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你有。” 刹梵莲说完,抬起千痕下颚,“你的身份,你的来历。” 闻言,千痕可谓狠吃一惊,因此忘了拍开他的手。 刹梵莲便顺势拉近二人距离,他俯视千痕,另一手很是自然的环上她腰际。 “告诉本尊,你,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向来低淡,外加此刻二人几乎贴靠在一起,乍看之下仿佛是情人间在呢喃。 千痕反应过来,她试图推开刹梵莲。 然而刹梵莲只不过是表面看似儒雅,实则和阎司炔一样,强势不容任何人推拒。 所以千痕根本推不动他。 反倒是刹梵莲捏紧了千痕下颚,强迫她抬头,两人目光交织,亦或者说是交缠。 “说,本尊想听。” 千痕觉得受到屈辱,她紧紧咬牙,硬是不说一个字。 刹梵莲看着她倔强的小样子,眸底迷雾逐渐散开。 露出隐藏其内的高洁和清亮。 鲜少有人见过他这样,至少连缪先生都从未见过。 千痕不免惊讶。 她在心底暗道,难怪他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云鹤白鹭玉簪。 犹记得她初入冰魑族王宫的时候,琉璃公主曾将一枚玉簪赠予千痕,还说她的王兄是好人,所以才能雕刻出此等玉簪。 当时千痕嗤之以鼻,此刻她倒是有些信了。 恐怕在刹梵莲登基为王尊之前,确实是个清雅之人,只是在历经风霜后,他才变成了一个善于伪装自己的男人,且手段卑鄙阴险。 因此千痕不可能相信他,也就更别说把自己的秘密暴露给刹梵莲,这于千痕而言,等同于给自掘坟墓吗。 “抱歉,我没什么好说的。” 千痕态度坚定,刹梵莲看着她,颇为失望。 他眸底迷雾逐渐聚拢,“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让人折磨妩姬或他的那个好妹妹。” “卑鄙。” “多谢赞誉。” “……。” 就在千痕暗自思忖该如何应对之际。 一端着果盘的小宫女从不远处经过。 小宫女瞧见刹梵莲抱着个女人,惊得她当下摔了果盘。 第二百十一章 (一更) 小宫女摔碎了果盘,这一声引来刹梵莲扫视。 见此,小宫女忙低着头跑走。 刹梵莲微微狭眸。 他认得的宫女不多,而她正好是其中之一。 于是刹梵莲足尖点地,直朝宫女那方飞去。 并且在拦住宫女去路后,他一言不发,当下用冰息处死了这名宫女。 千痕看得清楚,她快速皱眉。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殊不知此趟刹梵莲杀人,是有他的原因在内,而非滥杀无辜。 他认得这名宫女,知道她是宫外的那个女人亲自挑选,送进宫来的。 目的无外乎关注他的动向,以确保那个女人将来能顺利坐上王后的位置。 所以为了千痕着想,他不能让那个女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此刻,刹梵莲重回水榭亭台。 他没有再碰千痕。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今日若肯说出真话,本尊便不会为难妩姬兄妹,否则,你知道本尊的手段。” 他一再逼问,不得已,千痕只好模棱两可的回道,“我是落寞贵族之后,以前琉璃的眼睛,以及我自身的伤,乃是用家中祖传秘方治好的,至于以前为什么不说,是因为我不想,没有其他原因。” 她这话算不得骗人,所以刹梵莲听后,未有说什么。 只是对千痕,他又多了一分失望罢了。 之后刹梵莲送千痕回去寝殿。 临别前,他淡淡说了句,“明日午后,本尊会再派人来接你。” …… 当晚,阎司炔收到一封玄贞送来的飞鸽传书。 他快速过目。 千痕正好瞧见,“你身在冰魑族王宫,也能和他传信自如?” 千痕颇为讶异。 阎司炔笑笑,没有多说。 之后看完信后,阎司炔打算销毁。 千痕边顺口问了一句,“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 阎司炔明显的搪塞,千痕有了疑心。 于是在阎司炔用内力将信销毁的同时,她目光刻意停留。 字不多,她也来不及全都看清,但总算是看见了一个‘毓’字。 接着千痕一怔。 毓,乃血妖族皇室尊姓。 阎司炔在调查血妖族皇室? 可他怎么从来不提呢?只说过他在调查当年血妖族被灭一事。 难道不止有人故意散播炼金术,还与皇室成员有关? 如果真的是这样,阎司炔又为什么不说给她听? 她把今日和刹梵莲的对话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阎司炔,可他却总是对她多有隐瞒。 不觉间,千痕想起了妩姬的忠告。 阎司炔心思太深,她是看不透他,也玩不过他的。 为了挥去这个念头,千痕之后几次试图问阎司炔。 奈何都被他轻而易举的推了回来。 千痕不想,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情绪终是不受控的逐渐变低。 就这样到了翌日。 宫人再次来接千痕。 “我也一起去。”阎司炔开口。 千痕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宫人颇为尴尬,“抱歉……王尊只请了她一人。” “无妨,你直管带路便是。” 宫人为难的看看千痕。 “带路吧。” 宫人,“……那……那好吧。” 刹梵莲寝殿。 千痕第一次来,惊讶的发现他殿内几乎没有摆件,洁简的根本不像是一族王尊该有的华贵。 而刹梵莲见到他们两人一起过来,并未表现出意外或不悦。 他挥退宫人,遂看向千痕,“如何开始?” “你先躺下吧。” 千痕话落,阎司炔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 然后阎司炔沉默着,于桌旁落座。 哪里像是落入刹梵莲手中的人质,反而像是这座寝殿的主人似的,恣意,随性。 “你倒是客气。”刹梵莲见状,淡淡说了句。 阎司炔也不看他,“彼此彼此。” 他们是天生的宿敌,水火互不相容,若非因为千痕,他们两人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相处的机会的。 之后刹梵莲于卧榻躺下,千痕则是站立在侧。 其实千痕没有把握能治好他,她最多尽力一试。 “把这个吃了。”千痕拿出一颗药丸。 是阎司炔事先给她的,狙翎所制,用于生死镯发作时,可让千痕安睡的特效药。 刹梵莲不知,他看看药丸,问,“何物?” “吃了你能睡着。” “本尊为何要睡?” “……。”千痕不禁头疼。 阎司炔便插嘴道,“让你吃就吃,多什么话。” 遭来刹梵莲冷眼,“本尊问你了?” “那你搭理我做什么?” 千痕,“……。”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有那么些……幼稚? 此刻刹梵莲收回目光,他重新看向千痕,“你去倒杯水来。” 千痕刚转身。 阎司炔的声音再次响起,“又不是你的宫婢,要喝水,自己没长手吗?” 刹梵莲仍旧看着千痕,但话是对阎司炔说的,“她可以不倒,你来倒。” “呵呵,你是在说笑话?” “你认为本尊像吗?” “像。” “看来你耳朵不好,哦对了,你确实聋过。” 千痕,“……。” 这两人居然斗嘴斗上瘾了? 她直想扶额望天。 于是在两人互不相让的情况下,千痕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她将水壶递给刹梵莲,她拿着杯子,刹梵莲则是自己倒水。 很麻烦,但没有办法。 不然阎司炔会唠叨个没完,而刹梵莲也不会让步。 之后刹梵莲重新躺下,他也不觉得有困意,反而和千痕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闲谈。 “就算是望闻问切也够了。”阎司炔忍不住开口。 刹梵莲不理,他继续和千痕交谈,而且有意无意的放大了声音。 阎司炔,“……。” 他站起,朝卧榻走去。 千痕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去看。 “你过来做什么?”千痕问,其实没什么其他意思,但落在阎司炔耳中,就像是他打扰了她和刹梵莲的独处,她在赶他走一样。 于是阎司炔眯眼看向刹梵莲,“睡不着是吗。” 刹梵莲眉梢倾斜,“是又如何。” 两人的话都是问句,但用的又都是肯定的语气。 面对两人明显的抬杠,千痕彻底无语。 “好,那我帮你。”阎司炔话落,抬手就朝刹梵莲身上睡穴点去。 刹梵莲已有警觉,因此他蓦然翻身,堪堪避过了阎司炔的手。 第二百十二章 (二更) 见此,千痕额角青筋突起。 “你们够了吗?” 两人没一人回答。 “你,回去坐着。”她朝阎司炔‘下令’。 “你,给我躺好了。”她又朝刹梵莲‘下令’。 虽然她和刹梵莲是敌对关系,但现在的她身为大夫,在治病这件事上,她自然有权力干涉刹梵莲的举动。 阎司炔抿着唇,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好。” 而刹梵莲则是在见阎司炔重回座位后,他才翻身躺好。 也是经过这一闹,他体内血液流动加速,药效得以发挥,困意不多时席卷。 他羽睫缓缓下落,呼吸变匀。 睡着了的刹梵莲,和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样,优雅从容。 千痕也就看了这样的他一眼,便开始检查他的情况。 待到刹梵莲醒来,天色已黑。 殿内燃了不少烛火,异常明亮。 千痕已经坐到了桌边,她一脸暗沉。 刹梵莲便知道,他的体寒症,没法治。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他已经习惯了,所以未有表现出分毫。 “不行是么?”他淡淡开口。 千痕没有回应,反倒是阎司炔扫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刹梵莲,“……。” 他可以不失望,但不能容许阎司炔一再得寸进尺,因此他雾眸微眯,“限期十日,宗门所有门众转交于缪先生。” 阎司炔无所谓的挑了下眉,“可以。” 然后他起身,对千痕道,“走罢。” 岂料,千痕没有动作。 “怎么?”阎司炔问。 千痕这才摇了摇头,“在想事情。” “什么事?”这回阎司炔和刹梵莲齐齐出声。 然后两人又轻蔑的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谁说过,体寒症的治疗方法,但不知道为何,怎么也记不起细节来了。” “怎么会记不起来?”阎司炔不解。 千痕再次摇头,“是的,我也觉得奇怪,因为不止体寒症的治疗方法,那段时间的其他事,我也都回忆不起。” 她的记性一直不错,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当时出过什么事,导致她部分记忆丢失。 可现在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死了,她连问的地方都没有。 “算了,明天再想罢。” 于是阎司炔和千痕回去寝殿。 半道上,阎司炔说有要事和刹梵莲,他关照千痕回去等他,便再一次去了刹梵莲的寝殿。 千痕有疑惑,却是没有多问。 只是心情有了几分低落。 他对她,总是有诸多保留。 …… “怎么?反悔了?舍不得你的宗门?”刹梵莲淡淡出声。 阎司炔冷呵,“我不是你,从不出尔反尔。” 闻言,刹梵莲雾眸凛起。 阎司炔则是继续道,“我知道你也在调查阎司盛身边的那个人。” “是又如何?”刹梵莲反问。 “那你应该清楚,我是为何而来。” “呵呵。”刹梵莲淡笑,仅限于声音,“可本尊并不想与你合作。” “我想?” 刹梵莲,“……。” 和之前一样,阎司炔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 他一袭绛紫龙鹤雨花锦袍,手上、腰间皆有坠饰,逼人的贵气,让现在殿内仅剩两人的刹梵莲无法忽视。 “孔雀开屏。” 阎司炔扫了他一眼,“鹤立鸡群。” 两人没一句好话,都在暗骂对方是生禽。 还好千痕不在,否则她又要扶额望天了。 之后两人默了会,阎司炔取出一封密函,他丢到刹梵莲身上。 刹梵莲原本是不想接的,奈何阎司炔用了些内力,迫得他不得不接。 之后刹梵莲看过密函,向来波澜不惊的他,面上出现了讶色。 其实缪先生也查到了端倪,只不过因刹梵莲收到消息,说阎司炔和千痕准备利用妩姬,打入冰魑族内部,他才匆匆赶回,安排了一系列的事件。 然而通过阎司炔的密函,刹梵莲开始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被阎司炔身边的那个人,利用了。 此刻刹梵莲看向阎司炔,“你确定阎司盛身边的他是……?” 阎司炔颔首,“是。” “何以证明?” “你说呢。” 刹梵莲蹙眉,最后叹出一声,“好罢,本尊信你这一回。” 然后刹梵莲手负身后,“既如此,宗门就先留在你手上,待到事情结束,本尊再考虑是不是要取回。” 阎司炔睨他一眼,“那么生死镯呢?” 刹梵莲不语。 阎司炔见此,眸底迸射出杀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了手脚。” 刹梵莲眉梢倾斜,“你自己的心尖血没用,倒是怪起本尊来了?” 阎司炔面色变暗。 “你不说也没事,我迟早会查清楚。” “悉随尊便。” “她也迟早会成为我的人。”这句话阎司炔说的异常坚决。 刹梵莲微微狭眸,“除非本尊死,否则不会有这一天。” “那你确实该死。” “可惜倘若本尊死了,你和她就永远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刹梵莲话里有话,阎司炔听得明白,但知道问,是得不到结果的。 所以阎司炔决定待解决了阎司炔身边的那个人,他会继续调查。 只不过在没有确凿证据,或者没办法替千痕解开之前,他不会告诉千痕。 “我明天就带她走。”阎司炔留下这句,起身离开。 “可以是可以,但本尊也要同行。” 阎司炔脚步一顿,“怎么,成牛皮膏药了?” “不然怎么看住我的王妹,不让她被某些心思诡谲的男人骗走。” “呵呵。”阎司炔冷笑一记,不再理刹梵莲。 翌日,千痕等人离开王宫,他们朝人族出发。 队伍中有阎司炔、刹梵莲、妩姬兄妹,以及缪先生。 千痕看看越来越多的‘同伴’,她有些头疼。 “刹梵莲和缪先生为何跟着?还有刹梵莲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她压低嗓音问阎司炔。 “皮厚。”是阎司炔的回答。 千痕,“……。” 然后她看看刹梵莲,“你不管冰魑族的政务了?” 刹梵莲淡淡启口,“有人代为执政。” “你相信那个人?” “不信。” “那你还交给他?” “你这是在关心本尊么?”刹梵莲不答反问。 换来阎司炔一个冷眼,“不止皮厚,还自作多情。” 第二百十三章 (一更) 刹梵莲便与阎司炔对视,“比起喜欢插嘴的人来说,算是好的。” 两人互不相让,千痕无语,她干脆落后几步,走到妩姬旁边。 “怎么样?没受伤吧?” 妩姬摇摇头,面色有些冷淡。 千痕未有在意,她看向洛儿,“你呢?” 洛儿亦是摇头,然后她朝走在前面的两个气质不同,但皆尊贵非凡的男子看去,“王尊和那位阎公子好像都喜欢你。” 洛儿没什么心机,话很直白。 千痕一怔,遂自嘲的笑了笑,“你是不知道个中详情罢了。” “什么详情?”洛儿又问。 千痕却是没有做解。 要她怎么说呢? 难道告诉洛儿,生死镯的事?还是告诉洛儿,她抱有期望的那个男人,其实对她并无坚定的情义? 无论哪件事,她都说不出口。 不是怕被洛儿看笑话,而是不想被人同情。 …… 人族,王城,阎司盛私宅 “你又要去哪?”阎司盛问,语气不佳。 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那人脸上露出一抹邪气,“该我出手的时候到了。” 阎司盛皱眉。 接着那人又道,“你也要加紧速度,趁家里的老头子半吊着口气,该拿的趁早拿了,以免日久生变。” 闻言,阎司盛一拂袖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多管。” “呵呵。”那人阴恻的笑笑,“随你。” 接着那人离开。 …… 由于洛儿不会武,脚程慢,刹梵莲此趟出行为了低调行事,又没有安排车马,所以这一日天黑前,千痕一行人并未抵达下个城镇。 他们生了火,打算在此山野之地草草过夜。 “冷吗?”阎司炔问千痕。 “不冷。”千痕正在烤一只野兔,是阎司炔刚才打来的。 “我来吧。”阎司炔从她手中接过。 知道他手艺好,千痕也就没有和他争抢。 可其余人不知道,尤其是刹梵莲,他盯着阎司炔,半晌后,淡淡吐出一句,“看来你很适合做乡野村夫。” 千痕,“……。” 洛儿,“……。” 妩姬看看阎司炔,有笑,不带好意。 缪先生则是躬身,“王尊所言极是。” 千痕再次,“……。” 还真是刹梵莲养的一条忠犬。 阎司炔并未理会他们,因为这只野兔,他原本就只打算给千痕一人食用。 其余人,爱吃什么吃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总之他不管。 所以待到他烤完,将兔肉单单撕给千痕,其余人看着,想说什么,又不好说。 过了一会,缪先生终是忍不住了。 “王尊的份呢?” 阎司炔仍旧不理。 缪先生握拳,奈何上回被阎司炔打伤的部位尚未痊愈,他忌惮阎司炔,只能暗自生气。 之后妩姬起身,他去找了些野果给洛儿。 当然了,他没忘记他的王尊,只是当他将野果递给刹梵莲的时候,那位有严重洁癖,又清冷孤高的男子未接罢了。 妩姬垂眸,情绪有些低迷。 见此,千痕坐到他旁边,“一起吃吧。” 她将手中未有动过的那半兔肉,撕给妩姬。 妩姬接过,不咸不淡的道了声谢。 “你今天怎么了?”千痕问。 妩姬侧眸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有人照顾了吗,还关心我做什么。” 洛儿便拉拉妩姬,“哥……别这样。” 妩姬‘嗤’了一声,不再说话。 千痕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好悻悻然的坐回原地。 “别理他就是了。”阎司炔宽慰千痕。 刹梵莲亦是朝妩姬淡淡开口,“本尊当初把你们送到她手里,就是让你们肆意妄为的?” 他的话里带有威压,因此妩姬垂下眼睑,“妩姬不敢。” “不敢?呵呵。本尊看你比谁都敢。” 妩姬握了握拳,随后他站起,“妩姬知错,妩姬这就去找地方思过。” 他走地很快。 “等等,你要去哪?”身后传来千痕的声音。 可妩姬没有搭理。 不得已,千痕只好追了上去。 虽说是在妩姬熟悉的冰魑族地界,但深更半夜的,又是在山野,万一遇到群狼围攻怎么办? 阎司炔原本打算跟上千痕,不承想被洛儿叫住。 阎司炔皱眉,明显不耐,“什么事。” 洛儿有些害怕的别开眼,“那个……能不能让她和我哥单独聊聊?这样我哥也许会好些。” 闻言,阎司炔眉头皱得更紧。 要她的女人去哄其他男人高兴?开什么玩笑! “让她去吧。”刹梵莲突然作声。 阎司炔回头,他盯着刹梵莲,不语。 刹梵莲拨弄着柴火,神情淡淡,“有的事,早了断早好。或者实在了断不了,杀了胡搅蛮缠的那方便是。” 刹梵莲话落,洛儿狠吃一惊。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淡雅如雾的男子。 他……他要杀了她的哥哥???就因为他的哥哥对他喜欢的女子有意???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男人! 殊不知,杀人,对刹梵莲而言是已是最轻最轻的惩罚。 另一边,千痕好不容易追上妩姬,被妩姬一把甩开。 “你发什么疯!”千痕恼了。 她为了救他,自愿被刹梵莲所擒,可他在获救后,却是摆脸色给她看。 “不用你管。”妩姬冷冷出声,“你不信我的话,非要和阎司炔在一起,往后有你的苦果子吃。” 千痕怔了怔,“我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了?而且就算是,你也用不着发脾气啊!” “这还叫没在一起?你看看你们俩,眉目传情!” 千痕真是无语极了,她一路上几乎没和阎司炔讲过话,所以哪来的眉目传情? “你别胡说八道了好吗?” 妩姬却是双手抱胸,别开脸不语。 看样子他反倒比千痕还要生气。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妩姬开口。 千痕该说的都说尽了,她实在搞不懂妩姬在气个什么劲,因此她站了会,“好,你自己小心,早点回来。” 然后千痕转身离开。 并未听见她走后不久,妩姬转过身,忿忿瞪着那已然远去的身影,“没良心的丫头。”他低咒。 千痕按原路返回,可奇怪的是,她走了好一会,都不见火光。 第二百十四章 (二更) 怎么回事? 难道她迷路了? 不至于吧…… 千痕暗自纳闷。 待到她又是转了几圈,她才开始意识到,她不是迷路,而是极有可能,遇到了民间传说的‘鬼打墙’。 在同一个地方兜转,怎么也走不出去。 至此,千痕干脆停下。 她心想,她许久未归,总会有人来找她的。 所以只要她停在原地等就是了。 “蘅儿。” 身后突然传来男子轻缓、好听的声音。 千痕瞳孔蓦地紧缩,她脊背僵直,不敢回头去看。 是怕她一回头,就会发现,什么人也没有,是她的幻觉罢了。 “蘅儿,是你么?”声音再次响起。 千痕身体愈发僵直。 过了好半晌,她才一点点转动脖子,很慢很慢。 “果然是我的蘅儿,刚才还以为是看错了。” 千痕,“……。” 她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境,她只知自己眼底迅速腾起水雾,有委屈,有伤心,更有极度的思念。 “……逸哥哥?”她的声音颤抖。 “是我。”毓云逸微微一笑,清俊到让人晃眼。 千痕下意识摇头,不会的,不可能的,逸哥哥已经死了,当着她的面被黑影军杀死的,所以他不可能还活着。 然而当毓云逸的手覆上她头顶,一遍遍轻柔的摸着。 熟悉的专属毓云逸的笑容,熟悉的他的掌心的温度,熟悉的他万分关切疼惜的眼神…… 千痕再不能不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故去已久,她藏在心底深处,不敢过多怀念的逸哥哥。 他是千痕的堂兄,说是堂兄,其实中间还隔了一层上一代祖辈的关系,所以他和千痕从儿时起,就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一对。 毓云逸知道,千痕也知道。 他们青梅竹马,他们只等着长大后,成为共枝连理。 “你……怎么活下来的……我明明看见你……” 千痕说到一半,毓云逸轻声打断,“别说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现在说再多,也只是徒添伤感罢了。” 毓云逸说完,抬手抹去千痕脸上的泪水,动作极度温柔。 千痕呆愣的看着他,竟是真的没有再问。 “你好吗?”毓云逸柔柔看着千痕,眼里似能滴出水来。 “我……”千痕目光闪躲了一下。 “不好吗?”毓云逸柳叶般的眉微微拢起,“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千痕眼泪再次滑落,她想说是,想说不止一个,好多人都在欺负她。 可话到嘴边,她生生咽下。 “没有,我很好。” 毓云逸却是心疼捧起她小脸,“我的蘅儿,你这是在骗逸哥哥么?明明哭的那么伤心。” 千痕咬着唇,微微别开脸。 毓云逸便将她的小脸轻轻掰回,“看着逸哥哥。” 千痕的眸子落入他双眼,两人四目相对。 毓云逸仍是妖冶的红瞳,神秘得如同盛开在冥府三途河边的彼岸花瓣一般。 “你的眼睛……”像是才发现,毓云逸愣住。 千痕快速垂下眼睑,“是卜星天。” 毓云逸看着千痕,沉默许久。 千痕只觉他周身气息逐渐变冷,于是千痕赶紧道,“对不起逸哥哥,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根据当时的情况,我和卜星天别无他法。”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千痕低喃。 “所以你们就擅自将我血妖族引以为傲的红瞳,毁了?” 千痕便再次低喃,“对不起……” 见此,毓云逸终是发出一声叹息,“罢了。” 然后他将千痕轻轻搂进怀里,下颚抵在她头顶。 “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千痕抓住他衣襟,头微微点了下。 然后千痕想到什么,她手撑住毓云逸胸膛,略微拉开了二人的距离,“逸哥哥你先走,这片林子里还有几个人,可能会对你不利。” 闻言,毓云逸以眼神询问她。 “你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心思多变,我担心在发现你的红瞳后,他们会对你下手。” “那你呢?他们和你是什么关系?”毓云逸问。 “说不上关系,就是认识。” “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恩。” “那你怎么肯定他们会对我不利呢?” “我……”千痕抿了抿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在毓云逸未有追问。 他唇瓣划过千痕头顶,轻柔的碰了下,“好了,我听你的话就是。” “但以后我再来找你,你可记得千万不要躲着逸哥哥。” “怎么会。”千痕下意识道。 毓云逸笑,由于两人姿势关系,千痕未有看见。 待到他离开,千痕才听见不远处传来阎司炔的声音。 “千痕?!千痕???” 再见故人,千痕心情大好,此刻她弯着唇,朝声源处走去。 “你去了哪??为何怎么叫你都不回答??”阎司炔蓦地跃到千痕身边。 “我……”千痕想了想,“没事,就是迷路了。” “真的?” “不然呢?大半夜的我和你玩捉迷藏吗?” 千痕极少打趣。 因此阎司炔盯着她,凤眸深处有了一抹异色。 五日后,人族。 千痕一行人抵达王城,原本是各自整顿的,但阎司炔不知何故,突然冒出一句,“都随我去别院。” 刹梵莲淡淡出声,“为何?” 阎司炔看了眼明显在走神的千痕。 刹梵莲便顺着他目光,同样看了看千痕。 似是了然一般,刹梵莲转口,“好罢,本尊便纡尊降贵一回罢。” 饶是答应了阎司炔,他仍旧不忘刺他一下。 阎司炔冷呵,不屑与刹梵莲计较。 当晚,洛儿负责下厨,妩姬在旁边帮忙。 千痕找到他们,她低着头,“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她是对妩姬说的。 经过几日的相处,妩姬那‘莫名其妙’的火气,已经消退了不少。 因此,妩姬和洛儿简单说了几句,便同千痕离开。 二人来到一处花园。 “怎么了?”妩姬问。 千痕抿着唇,似有难言。 妩姬歪过头,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有心事?” 千痕低低“恩”了一声。 “难怪一路上看你心不在焉的。”妩姬继而道,“说吧,只要不是阎司炔,姐姐都听。” “我……”千痕轻启薄唇,“我遇见了一个故人。” 妩姬点点头,“然后呢?他是男是女?” 第二百十五章 (一更) “然后呢?他是男是女?”妩姬问。 关于千痕的真实身份,妩姬一直是个心大的,他从没细想过,千痕来自哪,为什么没有兄弟姐妹,总是孤身一人。 “是男的。”千痕指尖搅着裙摆,“而且对我也和从前一样。” 妩姬眉头皱起,“男的?还和从前一样?难不成他喜欢你已久,可你一直不喜欢他?” 千痕扯了扯嘴角,“你怎么总想着喜欢不喜欢的,对阎司炔是,对我的故人也是。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傻丫头,男人和女人之间能有什么,不就是谈情说爱嘛。” 妩姬说着,搭上千痕肩膀,“不过呢,这个世上除了姐姐对你是真好,其他男人对你都是别有所图,不是想骗你身子,就是想骗你银子。所以姐姐奉劝你一句,哪个男人都不要信,更不要和他们谈情说爱,省得到头来,吃亏的是你自己。” 千痕,“……。”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绕,干脆就给出解释,“我和他是关系很好,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没什么好骗的,我们的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样。” 妩姬眨眨眼,“什么?青梅竹马?” “恩……可以这么说。”千痕回答的很是平静,就连心跳亦是平和如常。 妩姬蓦地掰过她身体,“你竟然有青梅竹马??” 千痕不明白他激动个什么劲,因此点点头,“怎么了,有问题吗?” “不是……”妩姬眼珠子乱转,“那你和他可有正式定亲?” 千痕面露疑惑,“这件事很重要吗?” “当然啊!”妩姬握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 “哪里重要了?” “哪里都重要啊!” 千痕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没有定亲,但儿时,双方父母,以及我和他心里都是默许的。” 妩姬松了口气。 “那就好。” 千痕奇怪的看着他。 妩姬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他继续道,“青梅竹马就不能骗你了吗?反正男人都一个样,不是贪财就是好色。” 话题又被妩姬绕回去,千痕忍不住扶额,“你不也是男人吗?” “姐姐不一样,姐姐是男儿身,女儿心。” 千痕,“……。” 这算是哪门子的理论,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可除了妩姬,她也没其他人可以找了。 阎司炔何其精明,她只要一开口,阎司炔立刻就能猜出所有,到时他会有什么反应,千痕想不到,不敢冒险。 刹梵莲就更不用说了,她和他是敌对,就算没人可问,她也绝不会去找刹梵莲。 剩下洛儿和缪先生。 千痕一个不熟,另一个,呵呵,千痕对缪先生,比对刹梵莲还厌恶。 思来想去,千痕只好接着问妩姬。 “其实我是想问,倘若他身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会让所有人都针对他,杀他。你说我应不应该劝他改掉这个缺点?” 把红瞳说成是缺点,是千痕不得已而为之。 闻言,妩姬翻了个大白眼,“就这种货色还配当你的青梅竹马呀?踢了踢了,不要再理他。” “你认真点回答好不好。”千痕有些恼了。 妩姬不情不愿的瞥了下嘴,“喏,可别怪姐姐不厚道啊,像这样明知故犯的男人,确实不能要。你不趁早踢了,难道留着他,连累你一起啊?” 妩姬的话不好听,但细想之下,其实不无道理。 毓云逸不是傻子,反而是个聪明有才的。 当年在血妖族皇室,他就已显露锋芒。 所以在尚未替血妖族洗清罪名之前,他不选择忍辱负重,反而高调行事,话里还明显有责怪千痕毁去红瞳的意思,似乎是不太好。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现在千痕仅剩的族人了,千痕不会放着他不管。 “算了,我还是再劝劝他吧。” 妩姬戳了一下她脑袋,“你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千痕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之后她和妩姬离开。 一直隐在假山后的阎司炔和刹梵莲方才走出。 “看来他确实已经行动了。”阎司炔眸底划过杀意。 刹梵莲手负身后,“青梅竹马,呵呵。” 如此说着,刹梵莲面上露出悲悯。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朝反方向抬步。 当晚,千痕在用过饭后,她独自外出。 由于天气不太好,路上行人稀少,千痕走得又很快,故而未有发现她身后,有人跟着。 而且还是顺着大街的两侧,左边一人,右边一人。 是的,这两个目的相同,但硬是分道而行的人,正是阎司炔和刹梵莲。 之后千痕进入一户人家,是毓云逸留给她的住址。 千痕敲响房门,心情颇为忐忑。 她今天来,是想和毓云逸谈关于他红瞳的事情,但其实她还没想好说辞。 “蘅儿。”毓云逸见到是她,眸光一下子放柔。 “进来坐吧。” 千痕入内,却是拘束的立在一边,没有找地方坐。 见此,毓云逸笑着拉过她小手,“怎么了?有心事?” 千痕抿唇不语。 “来,坐下,慢慢说给逸哥哥听。” 对她,毓云逸始终温柔。 “那个……”千痕低喃,“我怕说出来你会不高兴。” “傻蘅儿,逸哥哥不会不高兴。” 两人于桌边落座,毓云逸倒了杯茶,递给千痕。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喝茶。” 提到儿时,千痕心情下意识放松。 她接过,浅浅抿了一口。 不是上好的茶叶,但她仍是觉得唇齿留香。 “逸哥哥。”千痕低着眸,未有看他,“是关于……红瞳的事情,蘅儿觉得有必要和你再谈一谈。” 毓云逸沉默。 不清楚他此刻表情,千痕继续道,“自从那场灾难发生,就有谣言称我族专炼邪术,世人因此对我族多为不齿。” “所以?”毓云逸开口,声音中有了冷意。 千痕搅动着手指,有些紧张,“我是担心你的红瞳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话落,气氛有片刻的冷凝。 她能明显感受到毓云逸有了不悦。 “对不起逸哥哥,蘅儿也是担心你,才会这么说的。” 岂料,毓云逸突然砸了茶杯。 千痕受到惊吓,她蓦地抬头去看。 就见毓云逸往日温柔不复,此刻的他,目光十分狰狞。 第二百十六章 (二更) “逸哥哥……” “别叫我!”毓云逸几近低吼。 千痕从未见过他发火,一时间有些无措起来。 好在毓云逸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他面色又重新恢复平静。 “蘅儿。”毓云逸起身,他踱步到窗前。 “恩,你说。” 千痕望着他背影,突然就觉得他似是单薄了些。 可能逸哥哥并没有她想象中过的好吧。 这个念头一出,千痕心头生出一抹疼惜。 “你我生为皇室,理当为光复我族荣耀而尽心竭力。可你现在却说,要我毁了自己的红瞳?”毓云逸的声音平静,但细听之下,不难察觉出其中蕴含的冷意。 千痕再次低下头。 “红瞳乃我族象征性的标志,倘若连这个根本都毁了,那我又为何还要存活于世?不如随族人一并,死了干净。” 他有他的道理,他是男子,为人顶天立地,要他为了苟活,而抛弃自尊,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千痕闻言,也就不知还能怎么劝他。 她犹豫许久,终是低低发出一声,“好吧,蘅儿以后不再多说便是。” 毓云逸朝她走近,将她的脑袋扣到身上,同时轻柔的拍起她后背,“恩,不开心的事,以后我们都不提了。” 千痕微微点头,心情仍是沉重。 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人,但她对他,却是越来越觉得陌生。 她甚至不知,她的逸哥哥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 因此她怀疑当初,阎茂宗为血妖族余党一事,在岳谭法寺大发雷霆,说的其实是毓云逸。 毕竟她和卜星天向来处事谨慎,再不济,也不至于被远在岳谭法寺的阎茂宗发现踪迹。 还有就是毓云逸当年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千痕想法很多,脑子也很乱。 直至毓云逸捧起她的小脸,他清俊的眉眼,落入千痕眼底。 “逸哥哥?” 毓云逸缓缓低头,“蘅儿,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他的声音柔得像羽毛,轻轻撩拨着千痕的心。 千痕明明该心跳加快的,但她没有,反而有些拘谨的盯着毓云逸。 千痕抿着唇,眼看毓云逸就要覆上她唇瓣,她蓦地别开脸。 毓云逸柳眉微蹙,“蘅儿?” “抱歉逸哥哥,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毓云逸也不迫她,只轻轻摸了摸她头顶。 “好,都听蘅儿的。” 然后毓云逸松开千痕,“对了蘅儿,你这次是和朋友一起来王城的吗?” 当时在林子里,千痕有和毓云逸提过,所以她并不觉得有异。 “恩,也不全算是朋友。” “不算朋友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这个有点难说。” 毓云逸疑惑的看着千痕,显然是在等她给出答案。 千痕便继续道,“他们各自有不同的势力背景,其中有人和我是怎么也走不到一路的。” “哪个人?既然和你走不到一路,他会不会对你不利?”毓云逸追问。 千痕不是很想回答这问题,奈何毓云逸一直盯着她看。 不得已,千痕只好嗫嚅道,“大概吧。” “大概?也就是说,你明知这个人危险,还要和他一起?” “也不能这么说。” “那到底是什么?” 至此,千痕微微皱眉,“逸哥哥你好像很关心他们?” 毓云逸一怔,他收回目光,“没有,我是关心你。” “不想见你被欺负了,更不想见你遇到危险。”毓云逸说着,再次揽住千痕肩膀。 “傻蘅儿,我关心他们做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他低声解释,接着他取出一个锦囊,“这个你收好了,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人就不敢再动你了。” 千痕接过,刚准备打开,被毓云逸阻止。 “现在不要看。” “这……好吧。”千痕把锦囊收好。 见此,毓云逸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他另一手抬起千痕下颚,目光柔软的摄住千痕双眼。 千痕也不是没和他对视过,因此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 直到千痕被他看久了,千痕木讷地眨了下眼,下一刻,她眸底划过一抹妖冶的红芒。 “放开她!” 阎司炔终是忍不住闯进来。 走在他后头的还有刹梵莲。 毓云逸抬眸朝二人扫去。 千痕亦是回过神。 她看着阎司炔和刹梵莲,“你们……?” 然后想到毓云逸的红瞳,千痕蓦地站起,挡到他身前,一脸戒备。 可毓云逸比她高出许多,饶是她挡着,也没有半点用处。 更何况阎司炔和刹梵莲早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你们跟踪我。”千痕再次出声,掺杂了浓浓不悦。 气氛随之冷凝。 之后刹梵莲稍稍后退半步,他淡淡看了眼阎司炔,“本尊是跟着他来的。” 阎司炔,“……。” 千痕,“……。” 他这是……在甩锅? 毓云逸柳眉拢起,他竟不知堂堂冰魑族王尊,会为了怕一个小丫头不悦,而做出此等举动。 看来这个小丫头的利用价值,远高于他预估。 而阎司炔磨唇几许,“我是恰好路过。” 千痕,“……。” 刹梵莲,“……。” 好个拙劣的借口,试问有人会信吗? 闻言,毓云逸目光移向挡在他身前的小丫头。 “蘅儿,他们就是你说的不算朋友的朋友吧?” 他在挑衅。 甚至带了他本人也未意识到的快意。 所以毓云逸话落,阎司炔和刹梵莲齐齐朝他看去。 两人眸光不同,但都带有不容人忽视的威压,是他们与身俱来的王者之气。 相形之下,较为淡薄,且气质清俊的毓云逸,就显得弱了许多。 千痕感受得到,她咬了咬下唇,“你们想干嘛!” 阎司炔,“……。” 刹梵莲,“……。” 刹梵莲收回目光,不语。 阎司炔开口,“听话,先和我回去。” “为何?”千痕察觉到他似是话里有话。 可奇怪的是阎司炔不答。 毓云逸便接过话,“蘅儿,既然他们都找来了,你还是跟他们走吧,反正逸哥哥习惯了一个人,无妨的。” 他语态亲昵,说完还摸了摸千痕头顶。 第二百十七章 (一更) 阎司炔眼底划过杀意。 毓云逸明明看见,却是唇角温柔弯起,于千痕头顶落下一吻。 “放开她,否则我今日就送你归西。”阎司炔冰寒出声。 毓云逸却是一脸无辜,“放开?难道说,我有挟持她吗?” 由于千痕背对着毓云逸,因此并未看见此刻的他脸上盈满了邪气。 “你应该知道,继续挑衅,于你而言,百害无一利。” 阎司炔话落,毓云逸脊背有片刻僵硬,他唇角弧度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正色。 “是啊,我一个亡族之人,是无法与你较量。” 说这话的时候,毓云逸声音有些阴冷。 千痕便回过头看他,“逸哥哥?” 他头一回见阎司炔,怎么会知道他无法与阎司炔较量?而且他的语气也不对劲。 然而在对上毓云逸温柔的目光后,她的那点疑心又很快消失。 “对不起逸哥哥,蘅儿恐怕要走了。” 她怕她再不走,阎司炔会真的动手。 毓云逸摇摇头,“没有,你能来看我,逸哥哥已经很高兴了。” 千痕垂下眼睑,接着她对阎司炔和刹梵莲道,“你们去外头等我。” 说完也不管他们答不答应,千痕上前,将他们推到门外。 关上门后,千痕取了沓银票出来,“逸哥哥这些你先拿着。” 她的这一举动显然出乎毓云逸意料,他柳眉轻挑,“小蘅儿哪来的这么多银两?” 千痕不答,只淡淡说了句,“我怕他们以后还会来骚扰你,所以你尽快找个地方搬走吧。” 千痕的关心简单明了。 毓云逸看着她,未有言语。 “还有,明天我会让我的人来找你,他们很能干,会帮你尽快找到合适的院落。” “你的人?”毓云逸问。 “恩。他们是我自己培养的下属,很忠诚,逸哥哥你大可放心交给他们去办。”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阎司炔的催促声。 千痕也就不再多话。 只是在随阎司炔回去的路上,她面色很是暗沉。 “我们不是有意跟踪你。” “不是有意?那就是存心?” 阎司炔,“……。” 千痕停下脚步,她冷冷看着阎司炔和刹梵莲,“我不知道你们两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我来王城,是有我自己的目的,你们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们也少管。” 然后千痕足尖点地,速度极快的跃离二人视线。 阎司炔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双拳逐渐握起。 “罢了,让她去吧。”刹梵莲淡淡出声,“现在你告诉她实情,只会适得其反,再加上那个人的哄骗,到时她只会以为是我们在图谋不轨。” 这点阎司炔当然知道,所以才会在刚才千痕问他的时候,选择沉默。 但要他眼看着千痕和那个伪君子亲近,还一口一个逸哥哥的喊着,甚至做出亲密举动,阎司炔如何能忍。 他只觉胸腔内波涛翻滚,强烈的情绪就快将他淹没。 这一晚,阎司炔和刹梵莲回到别院。 两人同时招来玄贞和缪先生。 接着阎司炔和刹梵莲对视。 “你也想……?” “恩。” 两人话落,眼底皆有自嘲的笑意。 是为他们身为敌对,却总能把事情想到一起。 当然了,倘若他们真的联手,别说毓云逸了,就是当今天下,也找不到第二股势力,能与他们抗衡。 翌日 千痕的人去到毓云逸住址,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他走了??”千痕蓦地站起。 一少年单膝跪地,“是的,属下询问过住在周围的百姓,都说不知道。” “怎么会……”千痕低喃,随后她想起什么,“你先忙你的去。” 丢下这句,她直接去找阎司炔。 “是不是你。”没有前文,千痕开口直问。 阎司炔疑惑,“什么是不是我?” “别装傻了,肯定是你把逸哥哥赶走的!”千痕咬牙,“又或者,你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阎司炔一点疑惑似有加深,“证据呢?” “你!”千痕被他堵住,不禁气恼道,“我是没有证据,但我可以肯定这件事一定与你有关!因为你见不得我和逸哥哥在一起,想要拆散我们!” “没有。”阎司炔简单两个字,没有情绪变化。 没有……,呵呵,是啊,他从没说过喜欢她,又怎么会吃毓云逸的醋呢?就算真的抓了毓云逸,也只是因为对方是血妖族而已。 千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转过身,“好。” 她抬步,不承想被阎司炔一把扣到怀里。 阎司炔从背后抱着她,“你就这么紧张他?”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让千痕生出错觉,阎司炔是在害怕。 可他刚才明明还一脸的无所谓。 千痕开口,有了些赌气的意味,“是,我很紧张他。” “因为他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因为别的?” 千痕一愣,“你……昨天我和妩姬谈话,你也偷听了?” 阎司炔默,他搂着千痕手臂微微用力。 千痕也就知道,她没有说错。 “阎司炔,你无不无聊?!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你离开我。” “所以你就一再偷听我和人谈话,还抓走我唯一的亲人??” “不是。” “那是什么!” “千痕……” 阎司炔头挪到她耳际,“你相信我么?” 相信他? 千痕觉得好像是信的,不然她也不会让他跟在身边,担任莺一的位置。 “信我的,对不对?”阎司炔又是一句。 千痕这才微微点头。 “有的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相信我,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到时你也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如果我现在就要知道呢?” “不行。”阎司炔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让千痕的心骤然变冷。 他从前就是这样,擅自决定她的来去,无论谋划什么事情,都不会事先透露给她,以至于她一度认定,是他想要谋害她和卜星天。 最近更是瞒着她,和刹梵莲合作,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屡次询问,他就是不肯说。 倘若这么做,是阎司炔为了她好,那她宁可不要。 她不想终日胡思乱想,不想与一个人相处,对方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 千痕会觉得累,很累。 ------题外话------ 谢谢wuli貓兮兮的恩宠,大么么走一波! 谢谢wuli孓然每天的票票,大么么再走一波! 另外感谢柒ztt的每天的大力支持!! 爱你们!!! 第二百十八章 (二更) 因此千痕一根根掰开阎司炔缠在她腰间的手指。 被阎司炔再一次收紧,“千痕,听我的,好吗?” 千痕扯了扯嘴角,“抱歉,我办不到。” 感受到怀里小人突然变得淡漠疏离,阎司炔干脆将她转过来,正面对着自己。 “千痕!”阎司炔眉头皱起。 千痕抵不过他的力气,只能别开脸不看他。 阎司炔便用一只手,将她的脸掰过来,然后不由分说,直接覆上她唇瓣。 千痕双眼蓦地撑大。 “唔!” 她挣扎,她捶打阎司炔。 没用,阎司炔反而吻得更加深沉。 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用他浓烈的气息寸寸将千痕淹没。 他甚至扣住千痕的后脑勺,不让她动弹,同时好再次加深他的热切。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他终是离开千痕,千痕脸颊绯红一片。 阎司炔眸光不受控的收紧,呼吸也跟着变沉。 “他叫你……痕儿?”阎司炔的声音沙哑。 千痕尚未缓过神,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水波。 “是,蘅儿。蘅杜兮荐羞的蘅。” 阎司炔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所以你叫千蘅?毓千蘅?” “恩……”第一次从阎司炔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千痕小脸又红了一分。 她垂下羽睫,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娇羞,阎司炔就有多炽热。 “蘅儿,我……” 话未说完,妩姬突然出现。 “你你你,你们在做什么!” 千痕赶忙从阎司炔怀里钻出,她低着头,快步离开。 “啊喂!你走什么走!快说清楚,你们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妩姬欲要追她。 被阎司炔从背后拉住衣领。 妩姬忿忿转头,不承想对上阎司炔一双似要吃人的眼睛。 妩姬脖子一缩,“干……干嘛?” “不男不女的。”阎司炔开口,声音冰寒蚀骨,“倘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是了,刚才阎司炔就要向千痕表述他一腔浓浓的爱意了,谁知玄贞不在,反倒是妩姬出来捣乱。 阎司炔如何能忍。 他没当场宰了妩姬,已是轻的。 而千痕回到房中,她捂住胸口,一再轻咬下唇。 她是怎么搞的? 明明逸哥哥都回来了,她怎么还会对阎司炔心跳不已。 更甚者刚才阎司炔吻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真的很抗拒…… 不多时,刹梵莲在外敲门。 “……什么事?” 千痕尚未平复情绪,声音有些不稳。 “开门再说。” 千痕深吸口气,然后打开房门。 刹梵莲对上她的脸,下一刻刹梵莲微怔。 他寡淡的目光紧紧缠绕在她的唇瓣上。 “你……?” 千痕没照过镜子,因此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唇有些红肿,显然是被人吻过。 “我怎么了?”她问。 刹梵莲眸光凛起,“你刚才见过谁了。” “我?”千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心慌,“问这个做什么。” “说。”刹梵莲的语气接近逼问,“是不是阎司炔。” 千痕不语。 刹梵莲就知道是他没错了。 因此刹梵莲入内,他直接关上门,冷冷睨视千痕。 “别忘了你现在是本尊的王妹,只要本尊不同意,你别想和任何人在一起,包括你的‘逸哥哥’。” 提到毓云逸,千痕便想到他不辞而别的事。 她看着刹梵莲,“所以是你把他赶走的?那你为何不把我也一起赶走,反正经过昨天你也知道我的来历了。” 刹梵莲笑,不达眼底,“你的事,本尊早就知道,给了你多次自白的机会,可惜你未有把握。另外,他还不配本尊亲自出手。” 阎司炔否定,刹梵莲也否定。 但千痕就是觉得这件事和他们其中一人脱不了干系。 刚才被阎司炔含糊过去,是因为千痕对他有不能自控的情感。 现在面对刹梵莲,千痕不会轻易再被他糊弄过去。 “那么就是缪先生咯?”千痕面色变沉,“说,你们把毓云逸赶去哪了。” 岂料刹梵莲手负到身后,很是淡漠的开口,“没人动过他。” “不可能!” 气氛陷入僵持。 千痕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因此她打开门,“请你出去。” 她态度冷漠且坚决。 刹梵莲不理,反而抬起手,他莹玉般的指尖轻轻捻动。 下一刻,千痕体内传来剧痛。 “你……卑鄙!” 许是很久没有痛过了,千痕躬身,额上很快冒出冷汗。 “本尊卑鄙?”刹梵莲寡淡的看着她,“也是了,在你眼里,本尊向来不是好人。多一点卑鄙,又有何妨?” 话落,刹梵莲轻挥衣袖,房门随之再次合上。 他上前,用冰冷的指尖抬起千痕下颚,“以后不准再用这种态度和本尊说话,听明白了?” 千痕咬牙不语。 刹梵莲便再次加剧生死镯对她的折磨。 千痕一个不慎,嘴角咬出血渍。 刹梵莲微一蹙眉,遂抬手,轻轻替她抹去。 “……呵呵。”千痕勉强从齿间发出音节,“你也会有不嫌脏的一日。” “恩,本尊只是不嫌你脏罢了。” “那我岂不是荣幸?”千痕痛苦不堪,却不想在刹梵莲面前服输。 刹梵莲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冰冷的胸腔内徜徉起一抹柔软。 “是荣幸之至。因为也只有你,将来能为本尊,诞下子嗣。” 闻言,千痕瞳孔蓦地收紧,“……你这个疯子。” “本尊没疯,本尊只是接纳不了旁人,而你刚好能为本尊所接纳。” “你不是冰魑族王尊吗!难道没有指定的王后!!” 千痕身为血妖族皇室,对皇室间的联姻再清楚不过。 她可以肯定,刹梵莲的婚事由不得他做主,哪怕他已是王尊,也要顾全大局和利益。 “有又如何。”刹梵莲轻描淡写的说道。 千痕痛得倒吸口冷气,故而没有接话。 “本尊有说过要让你做王后之位?呵呵。” 刹梵莲的话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千痕脸上。 但千痕不觉得疼,因为她对刹梵莲本来就没有过任何情感上的期待。 反倒是刹梵莲一再抓着她不放。 此刻为了挣回颜面,千痕冷笑了下,“真是可怜。” 刹梵莲不解,“何意?” “我说,你的王后。” 刹梵莲微蹙眉头。 她居然说那个女人可怜?呵呵,要知道那个女人为了日后能成为他的王后,可是费尽了心思。 “要和一个身心都不健全的男人共度余生,你说,她可不可怜?” 千痕一言落下,刹梵莲瞬间眯眼。 她的意思再直白不过,既讽刺了刹梵莲的体寒症以及他自幼便养成的洁癖习惯,又明示了千痕对他的王后之位,根本不屑一顾。 第二百十九章 (一更) “看来本尊对你还是太过宽容。”刹梵莲的声音很冷,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千痕扯了下嘴角,“原话奉还,我也是太过宽容,才会可笑的替你治病。当时的那颗药丸,我真该多添几味药材,好让你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千痕身体剧痛不已,但和刹梵莲对话,她丝毫不落下风。 气氛冷凝。 要说刹梵莲一点杀念也没动,是不可能的。 只是在看着千痕倔强的小脸许久后,那点杀念逐渐褪去。 他不再操控生死镯。 “既已宽容至今,本尊便再多宽容你一次。” 留下这句,刹梵莲抬步离开。 千痕以为他说的是她顶撞他。 其实他说的是,她微微红肿的唇瓣。 …… 这一日,千痕联系了她派到王城来的那群孩子。 “去帮我找一个人,这是他的画像,记住务必要快。” “是。” 那群孩子虽然只有十几岁,但办事效率奇高,当晚就给千痕送去了消息。 于是千痕急匆匆外出。 城西某旧屋内。 千痕踢开门,“逸哥哥!” 毓云逸五花大绑得被关在里面。 千痕赶忙替他松绑。 “怎么回事?是谁抓得你?” 毓云逸的样子颇为狼狈,但气质依旧清俊,甚至还带了丝丝淡然。 “未有看清,只知对方的身手很利落,我才打算反击,就被擒住了。” “是男是女?还有对方几个人?” “两人,应当皆是男子。” “为何是应当?他们蒙面了?” “一个穿着厚重的斗篷,看不见脸,另一个戴了半截面具,因当时太过仓促,我仅能肯定后者是男子。” 至此,千痕要是再猜不到这两人是谁,那她也算是白活了。 “……对不起。”千痕低低开口,语气中满是自责。 “怎么了?”毓云逸不解的问道。 “抓你的那两个人,蘅儿认识,是昨天蘅儿来找你时,尾随在后的人的下属,所以要不是蘅儿,你不会被抓。” 毓云逸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闻言,他温柔的摸了摸千痕头顶。 “傻蘅儿,你也说了,你的同伴当中,并不全是朋友,又怎么能怪你呢?” “可……” “好了,别说了。” 毓云逸打断她,与此同时,他身形有了些摇晃。 “逸哥哥,你怎么了??”千痕不禁生出担忧。 毓云逸摇摇头,“没事,就是被关了一天,没有进食罢了。” 千痕松了口气。 于是离开旧屋后,她先是扶着毓云逸去找了家馆子。 千痕点了很多菜,都是她印象中,毓云逸爱吃的。 “逸哥哥,松子桂鱼你多吃点。”千痕说着夹了块鱼肉给他。 并未有发现毓云逸卧筷的手,有些僵硬。 他笑笑,“好。” 和从前一样,毓云逸的声音中满是温柔。 对自己遇袭一事,也半点没有责难千痕的意思。 千痕也就愈发觉得对不住他。 就这样毓云逸吃了会,直到一群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 他们二话不说,拔刀便朝毓云逸砍去。 “逸哥哥小心!!” 由于事发突然,毓云逸又刚好低着头在吃千痕又一次夹给他的松子桂鱼,猝不及防间,毓云逸手臂被划伤。 千痕瞳孔紧缩,她指尖凝起电光,朝那拨黑衣人袭去。 被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接连避开。 千痕又朝他们射出暗器,因她当中未有停顿,就有两名黑衣人不幸受伤。 另一边,毓云逸没有武器,但好在他身手灵敏,黑衣人一时间拿他无法。 如此对战了一会。 黑衣人逐渐落得下风。 他们快速对视,遂带着受伤的同伴开始撤离。 千痕欲要去追,被一旁的毓云逸拦住。 “算了,穷寇莫追,让他们走吧。” “可你的手被他们弄伤了。” “无妨的,一点小伤罢了。” 之后千痕略一思忖,“逸哥哥,你一个人太危险,今晚还是跟我回去吧。” “去哪?”毓云逸问。 “我有住的地方,而且有我在,他们就是想对付你,我也能及时帮忙。” 毓云逸似是犹豫。 千痕便继续道,“和蘅儿在一起,你觉得不方便?” 毓云逸笑着摇了下头,“怎么会,只是担心会连累你。” 不及千痕开口,毓云逸又道,“不过说来也怪,他们对你倒是不错。” 说到这,毓云逸看向千痕,“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千痕轻轻“恩”了一声。 是为自己红瞳不复,在毓云逸面前,她不免心虚。 直到一只温柔的手抚过她脸颊,“看来是我的蘅儿太过出色,他们舍不得。” 千痕笑笑,有些讥讽,“哪有舍不得。” 尤其刹梵莲,今天还用生死镯折磨过她。 “蘅儿。”毓云逸降低了嗓音,“答应我,你不会和他们任何一人在一起。” 千痕刚准备点头,她突然想起阎司炔。 不觉间,她迷惘了。 她对毓云逸没有心动的感觉,但对阎司炔,她会一再心跳加快。 所以…… “蘅儿?”毓云逸柳眉微蹙,“你我虽未正式定下婚约,但你应该知道,我们……” 毓云逸话说到一半,千痕蓦地出声,“我知道的,放心吧,我不会和他们在一起的。” 她始终不清楚阎司炔的真实心意,反而因生死镯的关系,她认为阎司炔对她是没有感情的。 那她还在指望什么?期待什么? 还不如好好陪着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逸哥哥。 阎家别院 千痕带毓云逸一起回来。 她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毓云逸,遂去了隔壁的空房。 不承想,在点燃灯后,发现阎司炔正坐在里面。 二人对视一眼,皆未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阎司炔方才起身,他走近千痕。 阎司炔眸底的颜色有些淡,亦或者是有些暗。 “你骗我。”千痕率先开口,颇冷。 阎司炔眸光又暗了一分,“我没有骗你。” “你说你没有抓逸哥哥的!” “我是没有抓他。” “但你派了玄贞去!” “恩,所以说我没骗你,人不是我抓的。” 千痕冷笑,“你认为现在咬文嚼字,还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 “那你说意义何在?!” 第二百二十章 (二更) 阎司炔盯着她,“至少我没有骗你。” 千痕别开脸,“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强词夺理。” 阎司炔不语,他仍旧盯着千痕。 直到千痕被他盯烦了,“很晚了,我要睡了,请你出去。还有倘若你们再派人刺杀逸哥哥,我不会原谅。” 闻言,阎司炔快速皱眉,“刺杀他?” “是。” “我没有。”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好,就算你没有,但玄贞呢?穆青呢?卫翼呢?你的其他下属呢?” 阎司炔眉皱得更紧。 他昨晚和刹梵莲‘达成一致’,就是先把毓云逸抓起来,再进行审问。 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疑点太多,并且事关重大,所以在没弄清楚之前,不能直接处死。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千痕培养的那群孩子,能耐会如此之高。 短短半天,就找到他们藏匿毓云逸的旧屋。 但千痕既已经找到毓云逸,阎司炔自然不会傻得再派人刺杀他。 阎司炔想,刹梵莲应当也是一样。 所以…… 阎司炔很快明白过来。 他在心底冷笑,还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他们才抓过他,他马上就自编自演了一出刺杀大戏,以让千痕更加相信,他才是弱势的那方。 只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他们没能审问到毓云逸,也就无法证据证明他是迷雾怪人,妄图杀害千痕不说,还几次三番,制造血妖族、人族与冰魑族之间的矛盾。 多年前血妖族被灭一事,已成定局,并且因事情过去太久,诸多细节无从追查,毓云逸在那趟事件当中,究竟扮演着何种身份,是谣言散播者,还是有人与他共谋,目前尚不能完全肯定。 而人族和冰魑族的矛盾,则是起源于暗幽谷那次。 他发现阎司炔和千痕没死,并且阎司炔对千痕存有爱意。 他旋即暗箱操作,让卫翼找到那位刘大夫,如此一来,阎司炔便会得知,千痕曾在刹梵莲手中遭遇过天雷地火。 以至于后来,阎司炔和刹梵莲当众撕破脸皮。 待到来日,阎司炔势力稳固,人族和冰魑族之间的战争也就在所难免。 另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疑点。据阎司炔查探到的消息,血妖族被灭的时候,毓云逸才十几岁,他又是皇族,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也没本事做到这些。 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没人知道,至少在阎司炔和刹梵莲来看,如今,唯有撬开毓云逸的口,否则别说千痕会有危险,天下局势,恐怕也会难以安定。 此刻千痕走到门口,她开门,“我再说一遍,请你出去。” 阎司炔静静看着她,“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坏人,而你的逸哥哥是受害者?” “这还用问?” 阎司炔眸光变沉。 以千痕对他的了解,知道他这是在不高兴了。 但千痕没有放软态度。 甚至在和阎司炔对视了一会后,她平静的吐出一句,“我已经答应了逸哥哥,会和他成亲。” 话落,她清楚看见阎司炔愣住。 她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 她是在故意逼阎司炔表态么?好像是吧,不然她为什么要告诉他…… 可是这样做有用么? 千痕在一边胡思乱想。 耳边倏然传来阎司炔冰冷的声音,“好。” 仅仅一个字,他便离开了房间,离开了千痕视线。 并且在经过毓云逸的房间时,阎司炔余光瞥见,毓云逸正站在窗前,对着他发笑。 阎司炔,“……。” 他没有停下,也没有加快脚步,他走得极其平缓。 就好像无论千痕嫁给谁,他都无所谓一样。 另一边,毓云逸来了别院的事,刹梵莲也已知晓。 他面露悲悯的同时,幽幽出声,“果然是个祸害。” 就是不知还能祸害多久,呵呵。 翌日,晨曦熹微。 千痕醒转,然后就发现桌上放着一碗葱花面。 是阎司炔……? 她的心不受控的加快了跳动。 “你醒啦~。”耳边却是传来妩姬的声音。 千痕这才发现他在。 “醒了就起来吃面吧,上回看阎司炔煮的不错,我也学着下了回面。” 千痕羽睫微落。 是啊,她都和阎司炔说了要嫁给毓云逸,他怎么可能还会来看她,怎么可能还会煮面给她吃。 于是千痕起身,她简单洗漱,情绪不禁低落了下去。 过了一会,有人敲响房门。 妩姬盯着站在门外的男子,“你是谁?” 妩姬没见过毓云逸。 “我是……” “逸哥哥,进来坐吧。”千痕先一步出声。 “逸哥哥?”妩姬重复了一遍,但没有让步,他仍旧堵在门口。 “你是她兄长?可你眼睛怎么回事,怎么是红色的?” 妩姬后知后觉,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 “你……你是血妖族的?!” 妩姬撑大了眼,“那丫头也是血妖族咯?” 见此,千痕在心底轻叹。 她费尽心思隐瞒的事情,看来连对妩姬也要瞒不下去了。 之后不出意料,妩姬大惊小怪了一番。 千痕则是埋头吃面。 毓云逸陪坐在旁边,温柔的看着千痕。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到早上,就喜欢吃葱花面。” 千痕没有接话。 毓云逸便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样子很是亲昵。 “啊喂!你干嘛动手动脚的!没看见丫头在吃东西吗!”妩姬嚷嚷。 毓云逸这才抬眸多看了妩姬一眼,接着毓云逸收回目光,“她是我未婚妻室,我为何不可以碰她。” 妩姬一听,当下炸毛。 “你说什么?!”妩姬撩起袖子,“难道你就是丫头口中的那个青梅竹马??” 毓云逸微一颔首。 “好啊你!还有脸找上门来?!” 这回毓云逸有了不解,“我为何不能来找她?” 妩姬翻了个白眼,“你还问?你的人品,自己不知道吗?!” “我人品怎么了?” “非要我说是么?呵呵!好!那我就告诉你,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妩姬的话尖酸刻薄,而且他故意拉大嗓门。 相形之下,毓云逸就显得人单力薄,不是他对手。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更) “丫头!”妩姬拉过千痕,“你怎么能放这种人进家门?你忘了姐姐曾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千痕没忘,只是她选择了理解毓云逸。 他们两人分开已久,观念有差别很正常。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千痕愿意妥协。 这一日,妩姬唠叨个不停,毓云逸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直到妩姬将毓云逸推到门外,“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 毓云逸,“……。” 立在门外,他清俊的面庞,隐隐染上一抹邪气。 妩姬是吗?他记下了。 居然敢辱没他,要知道所有曾经辱没过他的人,都已经下地狱了。 要不是房里的这个小丫头当年对他还不错,他也不会用那么‘温柔’的方式,送小丫头归西,甚至在发现小丫头没被海水淹死后,他一度选择了放任不管。 此刻,看见门外的人影离开,千痕终是摇了摇头,她对妩姬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妩姬掏掏耳朵,“你说。” “我和逸哥哥会成亲。” 一句话让妩姬身体僵住。 “你……认真的?” 千痕一脸正色,“恩。” “可他并不是好人啊。”妩姬在春色满园见过的男人无数,他可以肯定这个毓云逸哪哪都不好。 外加千痕曾说过关于他的事情,妩姬就更加不能理解千痕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妩姬思来想去,觉得千痕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因此她不管不顾地将千痕拉去花园。 “来来来,你给姐姐在这站好了。” 千痕很是无语,“做什么?” “晒太阳啊!把你脑子里水晒干了!” “……。” 二人对话之际,不远处,阎司炔经过。 但他并未驻足。 千痕望着他,一时间有了些许晃神。 妩姬就以为她脑子里的水更多了,于是用力拽了她一下,“你啊你……” 不及说什么,千痕袖中一个锦囊掉落到地。 妩姬捡起,顺手打开。 “这啥玩意儿?”妩姬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阎司炔停下,他朝千痕和妩姬这方看来。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妩姬手里的东西。 阎司炔唇角勾勒,是凉薄的弧度。 然后他再次抬步,头也不回。 直到彻底看不见阎司炔背影,千痕方才回神。 她发现妩姬手里拿着一块玉牌。 “这是什么?”千痕讷讷发问。 妩姬没好气的道,“是你的东西,你问我?” “我的?” “是啊。”妩姬晃晃另一手的锦囊,“装在这里面的。” 千痕便想起,这是毓云逸前天晚上交给她,让她用来防身的宝物。 当时阎司炔和刹梵莲虽然在屋外窥视,但毓云逸背对着他们,他们并没能看见这个锦囊。 待到妩姬也认出了这块玉牌,他气呼呼的瞪向千痕,“你你你!居然连同心玉都定做好了!” 同心玉? 千痕没听说过。 “什么东西?不是用来防身的吗?” 妩姬翻了个大白眼,“什么防身呀,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怎么同心玉都不知道!” 妩姬继续解释,“同心玉是新人成亲前,一般由女方,去找玉坊定制的。上面刻有男男女双方的名字,预示着这桩婚事会百年好合。” 千痕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同日午时,千痕再次回到房间。 正好洛儿过来送饭,她就顺嘴问了句隔壁的毓云逸有没有吃过。 “隔壁?隔壁没人呀。”洛儿一头雾水。 “是昨晚才来的。” 洛儿仍是不解,“可我刚才路过,隔壁的房门是开着的,清楚看见里头一个人都没。” “没人?” 洛儿点点头,“不止没人,房间还有些乱,我正奇怪呢。” 千痕一愣,她因为不知怎么向毓云逸解释,妩姬对他的恶劣态度,故而是从另一边绕路回来的。 此刻她蓦地站起,冲去隔壁。 的确没人,而且地上散乱着茶杯,和歪倒的脚蹬,显然发生过打斗。 该死!难道他们又把逸哥哥抓走了?! 千痕气极,她直奔阎司炔和刹梵莲房间。 奈何一个人都不在。 然后她想起,之前在花园,阎司炔是朝别院大门方向而去的。 …… 凤白山巅,亦是当年贺楼戎坠崖的地方。 千痕找到这里的时候,已是三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她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和关系,才好不容易打听到今日午时,也就是阎司炔离开别院后不久,有一拨人带着一个和毓云逸长相酷似的男人,朝城外凤白山而去。 千痕一路寻找,直至登上山顶。 此刻,密密麻麻的人围站成圈,当中立着几个千痕再熟悉不过的人。 阎司炔、毓云逸、狙翎、玄贞、穆青和卫翼。 而毓云逸赤裸着上半身,在这群衣冠整齐的人当中,尤为引人瞩目。 千痕紧紧握拳。 他们居然用这种方式,折辱逸哥哥!! 千痕再不能忍,她纵身跃进人群,“你!!” 她忿忿看着阎司炔,眼眶隐隐泛红。 是怒气所致。 而阎司炔则是明显一怔。 他眸光扫向玄贞。 玄贞旋即摇头,表示他也不知小丫头怎么会找来这里的。 场面随之陷入僵持。 阎司炔静静看着千痕,面色寡淡。 他本已胜券在握。 奈何。 她来了。 她对他,没有信任。 他也不想解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啪’地一声倏然响起。 阎司炔侧过半边脸。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很快浮出五根红色指印。 “门主!!” 阎司炔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然后他缓缓勾唇,是讽刺的弧度。 直至目光再次移至千痕。 他一言不发,但足以让千痕感受到压力。 大到无形,大到她胸口发闷。 “……蘅儿。”毓云逸唤她,声音虚弱。 显然,他不止受到凌辱,还受了伤。 所以,千痕该选择谁? 她不知道。 她紧紧闭上眼。 半晌后,她转身。 “逸哥哥,我们走。”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 但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阎司炔唇角弧度僵住。 他淡淡看着千痕从穆青手里接过毓云逸。 淡淡看着千痕褪下身上外袍,盖到毓云逸身上。 千痕动作轻柔,是对阎司炔从没有过的。 ------题外话------ 谢谢wuli貓兮兮的恩宠,也谢谢wuli孓然每天的票票。 爱你们!笔芯!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二更) 直到千痕扶着毓云逸离开。 两人渐行渐远,阎司炔仍旧望着她的背影。 “门主,千痕姑娘应该是误会了。”穆青上前,低声开口。 阎司炔岂会不知,但他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要不要属下追上去?”穆青问。 阎司炔极细微的冷嗤了下,“不用了。” “可是……” 不及穆青说完,狙翎打断她。 “门主,如果现在放此人离开,属下担心,往后他会有所防范。” 阎司炔却是沉默不言。 …… 春雨绵绵,细细密密的落到地上,也落到了千痕心里。 她扶着毓云逸回到城中,天色已全黑,同时下起小雨。 “蘅儿,这里是?” 千痕带毓云逸去了她在城内的一处秘密据点。 “我的住处。”她简单回答。 并非防范毓云逸,而是她没心情,不想说太多话。 毓云逸看了眼摆设整洁的屋子,没有再问什么。 千痕扶他到床边坐下,“逸哥哥,你今晚就睡这里吧。 “那你呢?” “我打地铺就行了。” 一个大男人睡床,让一个姑娘家睡地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因此毓云逸拉住千痕,“不如和我一起睡吧。” 他的语气很温柔,也很平常。 可千痕还是拒绝了。 用他们尚未成亲,如此做于理不合为说辞。 “没有外人在,不打紧的。”毓云逸又道。 说完,他直接将千痕按到床边坐下,“难道你不信逸哥哥?以为我会对你做不该做的事?” 他越是把话挑明,千痕反而越是不好拒绝,否则显得她矫揉造作,还思想不洁。 “好了,你肯定也累了,赶紧洗洗睡吧。” 毓云逸不给千痕说话的机会,便起身去打水。 而千痕也不知怎得,她不过是坐在床边,很快困意席卷。 连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 翌日 千痕到中午才醒转。 她蓦地起身,发现自己睡在床内侧,而毓云逸不在屋内。 好在她衣衫完整,身体也没有异样。 她大大松了口气。 接着她微怔。 她和逸哥哥迟早要成亲的,其实就算……,她也不该像刚才那般如释重负吧。 所以她对逸哥哥,到底有没有感情?她真的能全心全意的嫁给他吗? 千痕陷入迷惘。 阎家别院 一缕诡异的迷雾出现在刹梵莲房内。 接着,毓云逸从迷雾内走出。 刹梵莲淡扫他一眼,“胆子倒是大。” 毓云逸笑,很是邪气。 “没有足够的胆量,我又怎么敢与你二人作对。” “不怕本尊杀了你?” “怕,怎么不怕。但我知道你不会。” “为何。” “因为我有一桩好买卖,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定会感兴趣。” “哦?” …… 这一日毓云逸回来,他手里拿了好些东西。 “去买什么了?”千痕问。 “看看,合不合身。”毓云逸从其中一个纸袋中取出一条大红衣裙。 “这是……?” “傻蘅儿,不是答应要嫁给逸哥哥的么?当然是你的喜服。” 千痕,“……。” 她指尖微屈,没有接过。 “怎么了?”毓云逸温柔询问。 千痕低下头,“……没什么。” “那还不快去穿穿?”毓云逸说着,将衣裙塞到她手里。 “对了,我们本月末成亲,你看如何?” 若是换作从前,千痕一定会心头溢满甜蜜。 但现在她没有,反而情绪渐低。 毓云逸看得出来,他眸底划过一道暗芒,很快,不易捕捉。 …… 其实说是举办婚礼,也就是在家里拜个天地罢了。 所以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只杂了些。 千痕看着毓云逸每日进进出出,说实话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甚至好几次都想对毓云逸说,能不能以后再办,现在她还没心思谈婚论嫁。 可毓云逸像是能看穿她心事似的,每次她刚要开口,毓云逸就会转移话题。 千痕逮不到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筹备婚礼而忙忙碌碌。 转眼到了月末。 千痕摩挲着摆在床上的大红喜服,久久都没有动作。 反倒是毓云逸一早就整装完毕,还几次敲门催促千痕。 “好了没?”毓云逸又一次在门外问她。 千痕轻叹,然后缓缓开口,“快好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更衣的速度仍旧很慢。 最后连毓云逸特意替她准备的口脂都没有用上,就这样素面朝天的走了出去。 见此,毓云逸微微蹙眉,“怎么不上点妆?也好添添喜气。” 千痕艰涩的扯了下嘴角,“不大喜欢罢了。” 同时在心底想,她就这样嫁人了么? 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屋内唯她和毓云逸两人。 而且毓云逸对她这些年来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对毓云逸亦是如此。 堪称‘陌生’的两人,却是即将同床共枕,成为最亲密无间的夫妻。 怎么想,都似乎太快了些…… 千痕愈发退缩,奈何找不到机会开口。 倏然间,一道颀长挺阔的身影走了进来。 阎司炔…… 千痕一颗心迅速收紧。 不变的华服,不变的名贵坠饰,阎司炔每走一步,千痕的情绪都更紧一分。 她甚至低下头,不敢看他。 直到毓云逸牵住她的手,用了微妙的力道,将她拉到阎司炔面前。 毓云逸与阎司炔对视,“今天是我和蘅儿的好日子,你若是来道贺,我自然欢迎,但如若不是,请你现在就走。” 阎司盛没有说话。 而千痕因为低着头,不知道他此刻是何表情。 气氛沉闷。 过了许久,阎司炔才淡淡启口,“你,确定要嫁给他?” 这句话显然是对千痕说的。 千痕紧抿着唇,同时感受到毓云逸握着她的手,再次用力。 千痕闭上眼,终是沉沉点了下头。 “呵呵。”阎司炔笑,淡漠疏离。 “如果我说,我不允呢?” 不及千痕回答,毓云逸先一步出声,“笑话,蘅儿要嫁谁,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阎司炔没有理他,仍旧直勾勾盯着千痕。 “回答我,如果我不允,你是否还会执意成亲。” 这回千痕低低开口,“你凭什么不允。”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更) “凭我对你的感情。” 阎司炔话落,千痕蓦地抬头,她怔怔看着阎司炔。 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期盼了太久,又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千痕一时间竟然没能听懂。 尽管这句话的字面,如此直白。 紧接着,阎司炔再次出声,“给我点时间好么?我会证明给你看。” 千痕仍旧愣愣的。 证明……? 毓云逸就这样看着阎司炔对他即将过门的妻子表述衷情。 毓云逸不言不语。 阎司炔则是等着千痕回答。 时间随之缓缓流淌。 ‘轰-’地一声巨响,从东面遥遥传来。 阎司炔没有理会。 千痕却是被这声巨响惊扰。 因为阎家别院就在城东,她有不好的预感,很强。 “回答我。”阎司炔继续问道。 千痕眼神闪了下,明明想要答应他的,可话到嘴边,她硬是转了口,“阎司炔,你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再说一次,回答我。” 千痕被他灼灼的目光紧盯,心绪又一次打乱,“我……” “你什么?” “我不知道。” “真的?” 面对阎司炔逼人的语气,千痕终是没了声音。 是因为她在心虚。 ‘轰-’又是一阵巨响传来,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更远。 阎司炔仍是没有理会。 直至…… “主子,事情都办妥了。” 原本应该在白桦城的莺二突然入内。 千痕怔了怔,“什么事办妥了?” 她怎么不记得吩咐过莺二办事? 莺二眨眨眼,这才发现屋内还有另两个人。 一个莺二见过,就是他拿着主子的信物,去白桦城找他们,让他们于今日午时,先后引爆王城东面的一座大宅,以及另一处打造得极为隐蔽,藏在无数巨石内的建筑。 而且他还说在这两地的外围安置火药即可,不必深入内部,以免打草惊蛇。 然后莺二又看向另一个男人。 咦?他不是新来的莺一吗? 难道莺一也是来复命的? 如此想着,莺二便不再多心。 他继续道,“就是主子您让我们引爆的两处地界,都已办妥。” 怕千痕贵人事忙,莺二把具体方位也说了一遍。 落入阎司炔耳中,他没什么表情,仍旧静静盯着千痕。 “只要你回答我,我就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并且相信与你无关。” 千痕回不过神,莺二他们炸了阎家别院和宗门……???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她刚要再问,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张不开了。 她心头猛地抽紧。 因为她可以清楚感受到,是毓云逸牵着她的手在暗中作祟。 她记得曾见卜星天用过这种禁锢术法,卜星天还说只要是血妖族巫师,都会使用。 可毓云逸身为皇室,怎么会和巫师沾边? 还有,他现在不让她说话,到底想做什么。 阎司炔等了许久,不见千痕有任何反应。 他极细微的笑了下。 千痕却是看得清楚。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笑里包含了失望,苦涩和无数难言的情绪。 “蘅儿,你怎么不说话呢?还是说你已经懒得搭理此人了?” 毓云逸突然出声。 千痕心头翻起巨浪,奈何她说不了话,就连脸上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毓云逸温柔的用另一手摸摸她头顶,“好了,逸哥哥知道了,逸哥哥替你处理便是。” 千痕在心底冷笑,也是第一次,对这只手生出厌恶。 然而这还没完。 毓云逸突然“唔”了一声,他皱眉,“蘅儿,我胸口又不适了,可是前些日子,你为防我再次遭人暗害,给我服下定魂珠的关系?” 此言一出,千痕心头再次紧缩。 阎司炔亦是面色一僵,他蓦地出手,扣住毓云逸颈脖。 并且同时攻击他三处穴位。 毓云逸旋即躬起身子,直至一枚砂砾般大小,晶莹剔透的珠子,从他口中掉落到地。 过程中,毓云逸不忘紧紧抓住千痕的手。 所以千痕仍是不能发出一声。 而阎司炔盯着掉在地上,他再熟悉不过的定魂珠。 他眸子一点点沉了下去。 “是你给他的?” 没人回应。 “不是不会取么?呵呵,给他的时候倒会了?” 还是没人回应。 “或者说,你的不会,仅针对我?” 这话,就有了明显的讽刺。 千痕想要摇头,想要解释,奈何她只能像个瓷娃娃一般,静静立着。 阎司炔淡扫她一眼。 然后指尖凝息。 “呵呵。”阎司炔笑了下,矜贵而俊美。 他释放内息。 下一刻,定魂珠,这颗天下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化为灰烬。 然后阎司炔走了,背影异常清冷。 从没这样对过千痕,哪怕当初送‘他’离开别院,阎司炔也是事先离开,并未给过千痕这样一个决绝的背影。 莺二见此,满头雾水。 可是不及他问什么,不多时又有一道白色身影入内。 毓云逸眉梢倾斜,邪气外露,“不是不答应与我合作么?怎么来了。” 刹梵莲看看千痕,然后淡淡道,“我以为,就你这点伎俩还骗不过阎司炔。” “呵呵。”毓云逸笑,“那现在呢?” 刹梵莲不语,看样子像是在沉思。 而毓云逸则是趁这个间隙,打晕千痕。 莺二欲要制止,同样被毓云逸制服。 “人交给你了,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 刹梵莲幽幽叹了一声。 “不怕得意的太早?” 毓云逸却是笃定道,“不会。” “为何?” “因为他稍后便会知道一件事,一件让他永远无法原谅她的事情。” “哦?”刹梵莲不置可否的出声。 毓云逸邪气的笑笑,“你说,倘若他母亲的尸骨被‘莺’的人挖出,他会怎么样?” 连死人都不放过,毓云逸的手段可谓狠绝。 闻言,刹梵莲雾眸微眯,“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毓云逸笑意加深,“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以来,你们都小觑了我,作为对手,我只能替你们感到惋惜。” “不过幸好你回头是岸,否则……” 说到这,毓云逸停下,未有再继续。 他的狂妄,他的自大,在这一刻尽显无遗。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二更) 刹梵莲不语,亦或者说他不稀得理会。 他走近千痕,打横抱起她。 遂抬步朝外走去。 “你要的东西,本尊可以考虑。但仅限于考虑,听明白了?” 留下最后一句,刹梵莲离开。 见此,毓云逸微微握拳,“刹梵莲。”三个字,他几乎从牙缝挤出。 …… 千痕醒来的时候,已身在冰魑族王宫。 是因刹梵莲点了她昏穴,所以她一直未有醒转。 “你……”千痕看见刹梵莲坐在床边,她很是疑惑,“你怎么会在这?” 刹梵莲淡淡开口,“本尊的后宫,本尊为何不能在?” “什么??”千痕震惊不已。 她蓦地起身,环顾四周。 果然!是她曾住过的寝殿。 然后千痕下床,只是才走一步,她就跌倒在地。 千痕撑起上半身,“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浑身无力?” 刹梵莲走到她旁边,俯视,“吃了点药而已,要不了命。” “解药。”千痕也不问缘由,她直接开口。 刹梵莲不语,他缓缓蹲下,然后捏起千痕下颚,“你这是向本尊要东西,该有的态度么?” 千痕咬咬牙,为了能尽快回去找阎司炔解释,她只好放低姿态。 “抱歉,刚才是我口气不好。麻烦你给我解药。” 刹梵莲目光在她仍旧神情倔强的脸上游移,“求本尊,兴许本尊会答应。” 变态! 是千痕的第一反应。 “不求?那你只能留下了。” 说完,刹梵莲起身。 眼看他抬步离开。 “拜托……你……” 千痕低声开口。 刹梵莲停下,明明千痕都照他的话做了,可他眸光反而凛起。 “为了阎司炔,你连自尊都可以放下?” 千痕不语,唯银牙一再紧咬。 然后刹梵莲走了。 空荡荡的寝殿,最终仅剩千痕一人。 之后的日子,千痕不知是怎么度过的。 她没有力气,只能终日躺在床上,木讷的盯着房顶。 她想通了很多事情。 有关于毓云逸的,也有关于阎司炔的。 至于定魂珠,千痕也有想过。 应当是她莫名其妙犯困的那晚,毓云逸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直至某日,一个千痕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进入寝殿。 女子容貌不是一般的出众,气质也比千痕见过的大多数女子都要高贵。 只是女子的眼神很是阴冷,与她几乎堪称完美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你就是王尊带回来的女人?”女子刻薄出声,“长得一副狐媚样,一看就不是个好的,也不知道背地里都用了些什么下流手段。” 千痕没什么力气,因此她未有起身,“你是谁。” 女子冷冷发笑,“就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千痕,“……。” 然后女子走到桌边,她佯装倒水。 千痕看着她,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女子转身,一杯温热的茶水直接泼到了千痕脸上。 “呵呵。”女子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再次冷笑。 “今日不过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但如果你再敢勾引王尊,被我知道的话,这杯子里的就不会是茶水这般简单了。” 如此闷亏,千痕自然不肯吃。 可惜,现在的她虚软无力,刚刚张口,女子已经冷‘嗤’一声,转身离开了寝殿。 同日晚,又有一人进入寝殿。 而且这个人的出现,是千痕始料未及的。 “你来做什么。” 看着缪先生走近,千痕冷冷出声。 缪先生不语,只将一个药瓶放到她旁边。 见千痕微蹙眉头,缪先生开口,“聪明的话,赶紧吃了药滚。” 他态度恶劣,甚至未有多看千痕一眼,便快步离开了寝殿。 显然,他是背着刹梵莲来的。 为了不让刹梵莲或宫人发现,他才速来速去。 一个月后,人族,王城。 “听说皇室易主了?” “别胡说八道!小心隔墙有耳。” 茶馆内,两个普通百姓在喝茶聊天。 他们旁边的桌子,坐了个女人,因戴着斗笠,容貌不明。 “可我就是这么听说的呀。” “嘘,那你也小声点。” “好吧。” 两人继续交谈。 “不过也不是真的篡夺王位,而是听说有人彻底掌控了皇族,连兵权也都握在了那人手中。” “真的假的?那他岂不是等同于只手遮天?”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知不知道此人是谁?” “不知道,只听见过的人称,那人无论样貌还是身形都堪比人中龙凤,就是可惜有家室了,权贵们只能争相将闺女送过去做妾。” “切~,真是艳福不浅。” “哈哈,可不是嘛。” 两人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旁边一桌的女子耳中。 女子握住茶杯的手微微发紧。 阎司炔…… 是你,对么? 千痕只觉得心头针刺般疼痛。 都怪她不好,要不是她识人不清,要不是她在凤白山选择了毓云逸,要不是她没有及早发现毓云逸的不对,要不是她……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思及此,千痕起身,离开茶铺。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怕自己情绪会失控。 而且如今,阎司炔都已经成婚了,她再去找他解释,还有意义吗…… 千痕苦涩的笑了笑,她不知道,她很迷惘。 之后她在一巷口处留下暗号。 她进入巷内深处的某个院落,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人。 怎么回事…… 千痕生出疑问。 她虽然失踪了大半个月,但没有她的指示,她的人应该还留在王城才对。 怎么没人不来? 千痕又等了许久,结果还是一样。 她心头微沉,因为她已可以肯定,她的人出事了。 她缓缓走出院落,地上还有那日她和毓云逸成亲,残留下来的红绸。 然而一切已彻底物是人非。 对了,妩姬! 千痕想到他,黯淡的眼突然就有了些明亮。 可紧接着,她又陷入担忧。 那日别院爆炸,妩姬和洛儿不知有没有遇难…… 千痕摇了摇头,她强打起精神,决定去十方街看看。 说不定春色满园已经在秦五娘的帮助下,重新开业,又说不定妩姬正在春色满园门口招揽客人。 抱着这个念头,千痕脚步加快。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更) 十方街人来人往,千痕却是一眼就看见开在街尾的那家青楼。 因为挂了硕大的招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而妩姬则是站在门口,不停吆喝。 再见到他,千痕觉得仿佛过了几个春秋般漫长。 她褪下斗笠,遥遥望着妩姬。 然后她笑了,会心的笑了。 妩姬没事,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妩姬恰好转头,他看见千痕立在远处,妩姬一愣。 他张了张口,“丫……头?” 然后他快步朝千痕走去,像是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在走近千痕后,他更是一把抱住千痕。 “丫头,真的是你吗?!” 千痕不断点头。 “这些天你去了哪??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了?”千痕问,眼角有淡淡晶莹。 “以为你被阎司炔杀了。” 闻言,千痕和他拉开一定距离,“什么意思?” 妩姬看着千痕一脸呆滞的样子,他微微皱眉,“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于是这一日,当千痕从妩姬口中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事后,她彻底傻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没听错,白桦城被封了,你之前的宅子没了,夏雪落失踪,‘莺’的人以及你手下的那群孩子,都被阎司炔处死了。” 关于那群孩子,妩姬也是在行刑时才得知的。 此刻妩姬又道,“幸好他没把我算在内,否则你今日也见不到我了。” 千痕晃神之际,妩姬叹了口气,“还有你的那个青梅竹马,我听说被阎司炔逼得四处逃窜。不过他就是活该了。” 听出妩姬的言外之意,千痕讷讷问道,“毓云逸怎么了?” 倒不是她还会担心毓云逸,而是想知道真实情况。 “你那个青梅竹马想要王尊一万兵马,王尊没理他,他就污蔑王尊言而无信,是个小人。你说王尊能放过他么?” “那和阎司炔有什么关系?” “原本确实没有关系,但那家伙不知怎得,和阎司盛搞到了一起,教唆阎司盛夺取家主之位。据我所知,当时他们都已经成功了,然而阎司炔突然冒出来,具体使了什么手段,才从他们手中重新抢回的家主之位,我不清楚,反正最后是阎司炔赢了,那家伙落荒而逃,阎司盛则是被软禁。” 阎司炔…… 千痕羽睫微垂,果然没了她的阻挠,他,一扫平川。 只是可怜了她手下那群无辜的人,终是在她愚蠢的偏信下,惨死了。 思及此,千痕不禁苦笑。 阎司炔,你恨我就恨我罢,为何要连累他们…… 妩姬看出她情绪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因此妩姬转了话题。 “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对了,你这一个多月去了哪?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还以为你也出事了呢,担心到现在。” 千痕微微摇头,她的事一言难尽,她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尤其毓云逸,她若是还猜不到他就是迷雾怪人的话,那她真的就是太蠢太蠢了。 …… 阎家正宅 男子一袭绛紫华服,满头青丝以金扣轻束,几缕细发垂落在两侧。 拇指上是一枚异常名贵的墨玉扳指,缀了世间罕有的金丝琥珀,他细细摩挲着扳指,邪魅的凤眸,内含无边沉寂。 “司炔少爷。”乔冢磨了磨唇,“您看司盛少爷也饿了好几天了,是不是该给他送些饭食过去?” 阎司炔未有抬眸,“不准。”他开口,低醇的两个字,带有决绝。 “可是……” 乔冢欲要再说什么,被另一旁的卫翼制止。 “爷说了不准就是不准,乔管家毋要再多言。” 乔冢,“……。” 待到乔冢离开,卫翼躬身,“爷,别院那边已重修完毕,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阎司炔下颚微点,矜贵而冷傲。 …… 另一边,千痕在春色满园暂且住下。 她趴在窗橼边上,目光黯淡。 她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直至华灯初上,都没有动过一下。 洛儿进来送过两次饭,千痕一点都没吃。 洛儿想了想,遂去找妩姬,把千痕的情况转告给了他。 其实洛儿也是有私心的,妩姬是她的亲大哥,大哥对千痕姑娘有意,洛儿自然是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 而妩姬听说后,旋即放下手上的客人,去了楼上千痕厢房。 “丫头,怎么不吃?”妩姬问。 千痕眸子微微朝他移动了一下,“没什么胃口。” 妩姬知道她多数是在为故去的人难过,因此妩姬端起饭碗,又挑了些清淡的菜。 他走近千痕,“来,多少吃一点,不然伤身。” 妩姬用勺子舀了一口,明显是打算喂千痕。 “你放着吧,我饿了会吃。” 妩姬哪里会信,他仍旧端着饭碗,“都一天了,怎么可能还不饿?听话,吃几口。” 千痕被他磨得没辙,于是接过勺子,自己送进嘴里。 她把妩姬当姐姐看待,但妩姬毕竟是男人,让一个男人喂饭,总是不好。 虽然阎司炔以前也这么做过,虽然她当时并未拒绝。 “对了,这几日城东有晚市,姐姐带你去散散心如何?” 千痕垂了垂眸,“我赶路有些累了,不想出门,只想休息。” “矮油~。”妩姬用胳膊肘装她,“休息什么呀,晚上有你好睡的,还是和姐姐一起去吧,姐姐胭脂正好没了,想去那看看。” 妩姬是个能缠人的,最后在他的强拉之下,两人于当晚便去了城东晚市。 偌大的街道,两边摆满摊位。 来逛晚市的人很多,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脑袋。 千痕看了有些头疼,“我们还是回去吧。” 妩姬不理,他拉着千痕就朝人群里挤。 “让让!让让!”妩姬嗓门奇大,不一会人群就被他撕开条口子。 接着他找到一个专卖胭脂水粉的摊位。 “丫头有没有喜欢?姐姐买给你。” 千痕从不用这些东西,因此她没有看。 倒是妩姬饶有兴致的挑着,他打开这盒闻闻,又拿另一盒在手上试试。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二更) “诶!我说!不买别用啊!”老板看不下去了。 “不用怎么知道好不好?!” “你用过了不买,别人还要不要买了!” “别人爱买不买,关老娘什么事?” “你你你!!” 就这样妩姬和老板杠了起来。 千痕没兴趣插嘴,她目光百无聊赖的四处游移。 直至她扫向不远处的某座酒楼,那个正坐在雅间,同样随意扫了眼窗外的男子。 两人目光对上。 千痕狠狠怔住。 她耳边的吵闹声似乎静止了。 她人也不会动了。 她直直看着男子,唇瓣无声张合。 然而。 男子下一刻,便收回了目光。 仿佛他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陌路人罢了。 ‘轰隆隆-’天空响起雷声。 “呀!该不会是要下雨了吧!”妩姬和老板吵到一半,发现天色不对。 于是他不再理会老板,转而看向千痕,“丫头,看来运气不好,我们得回去了。” 说完发现千痕没有反应。 妩姬便顺着她视线朝不远处的酒楼看去。 是全王城最昂贵最有名气的万宝酒楼。 “肚子饿了?”妩姬问。 千痕这才微微摇头,“是要回去了吗?走吧……” 她垂眸,情绪比来时还要低落几分。 “你怎么了?” “没事。” 妩姬不信,他再次朝万宝酒楼看去,然而那扇打开的窗户,早已被人关上,所以他并未看见,那个坐在雅间里,一身华贵,对千痕视若无睹的俊美男子。 随着又一次的响雷,雨终是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千痕却是走地很慢。 “丫头,赶紧走啊!”妩姬忍不住催促。 眼见千痕不为所动,妩姬不得已,只好褪下外衣,遮到她和自己的头上。 忽然间,一把伞掉到他们脚边。 千痕瞳孔一缩,她猛地抬头朝四处看去。 紧接着,她失望不已。 “抱歉姑娘,没砸到你们吧?” 原来是街边二楼的住户,不慎掉下了一把纸伞。 呵呵…… 千痕在心底自嘲的笑笑。 她还在期待什么?阎司炔都已经对她视若无睹了,好吗? 之后二人回到春色满园,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已湿透。 妩姬赶忙让人放了一大桶热水。 “丫头,你先进去泡。”他把千痕推进房间,同时带上门。 热气氤氲,千痕木讷的褪下衣裙。 她走进浴桶,将头埋进水里。 温暖瞬间四溢,可她却是不觉得热,反而很冷,是来自心头深处的一股冷意。 以后,她该怎么办? 再次白手起家吗? 但她好累,真的好累…… 白昼死了,她伤心了几日,强迫自己打气精神。 然而情况才稍有好转,她又发现失而复得的亲人,竟然…… 最后连阎司炔也无视她了。 更别说她体内还有生死镯,刹梵莲随时可以折磨她。 所以四面都是敌人,她到底该怎么做,她还能做什么…… 翌日,午时。 “包……包楼?”妩姬不敢置信的撑大双眼。 一小厮回道,“是的,我们家老爷要招待贵客,所以必须清场。” “你们家老爷是谁?”妩姬问。 “太师贾珍。” 对此人,妩姬是有所耳闻的,他点点头,“那好吧,今晚春色满园就不接客了,你们家老爷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小厮先是取了张银票给妩姬,然后道,“说是得看贵客的意思,可能傍晚也可能入夜。” “什么贵客啊,这么大来头?”妩姬顺嘴多问了一句。 小厮挠挠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好吧好吧,你管你回去复命便是,至于他们什么时候来,多晚来,春色满园的姑娘们都会候着。” 当晚。 千痕在楼上房间,忽然听见原本安静的底下,传来躁动。 是来客人了。 她知道今晚有人包楼,也知道是太师贾珍,为了探查夏雪落的下落,她决定亲自去见一见贾珍。 只不过由于她来时的衣服昨晚被雨淋湿,洗的时候又被人不小心弄破了洞,无奈之余她只能先借穿妩姬的衣裙。 有些暴露,容易让人生出误会,她也是青楼里的姑娘。 “哟~贾太师好精神啊~。”妩姬摇曳着团扇,一脸媚笑,“对了,您说的贵客呢?怎么没见着人?” 贾珍色眯眯的盯着妩姬,“急什么~。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所以大美人,你是不是该让老夫先亲一口?” 贾珍一把年纪,妩姬对他自然是嫌恶的。 于是妩姬一个旋身,堪堪避开贾珍那双满是褶皱的手。 贾珍见此,有了不悦。 妩姬便笑着道,“太师且慢,酒菜都还没备上呢~。” 说完,妩姬朝绿儿投去眼神。 不一会,就有人接连送上精美菜肴。 当然了,酒里头下了妩姬惯用的迷魂药。 只要客人喝了,便会生出醉生梦死的幻觉,但并不影响客人正常说话。 所以妩姬给贾珍倒了杯酒,他递到贾珍嘴边,“太师,请~。” 他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妖魅动人,贾珍只觉心都酥了,他张嘴,一杯酒悉数入喉。 见此,妩姬再次朝绿儿投去眼神。 绿儿受到示意,上楼去叫千痕。 只是在千痕打开门的那一刻,绿儿颇为惊讶。 她是见过千痕几次的,但千痕一直都是素衣素裙,穿得如此艳丽,绿儿还是头一回见。 “姑娘穿桃色来还真好看~。”绿儿有些看痴了。 妩姬给千痕的衣裙是一件桃柳嵌花曳地裙,颜色艳丽,只在裙摆处绣有几缕淡色柳叶,双肩微露,衬得千痕凝脂般的玉肌更为白皙耀眼。 千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和绿儿下楼。 而妩姬虽然今早就见她换上了这条衣裙,此刻再见,妩姬的一双眼仍是不能从千痕身上移开。 尤其是她微微露出的优美锁骨,妩姬看着,丝巾掩盖下,喉结不禁滚动。 大堂内,贾珍带来的一群随侍,亦是直勾勾盯着千痕,有人甚至抿了抿唇,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些视线让千痕很不舒服,于是她走近妩姬,低声道,“把他带去楼上吧。” 妩姬回过神,他赶紧点头。 他才不要丫头被这么多男人看着,他说不上原因,总之他很不爽。 妩姬的迷魂药很厉害,贾珍已经在醉生梦死当中,因此他任由妩姬摆布。 只是几人才走出几步,就有一群白甲兵整齐的踏进春色满园。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更) 白甲军鱼贯而入,他们一字排开,身形笔挺而威武。 见此,千痕心底狠抽了一下。 她甚至不敢多想什么,就这样呆愣在原地。 直到某位天潢贵胄一般的男子,缓步入内。 男子身形颀长,双肩挺阔,衣着华贵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广袖宽大,曳过地上,每走一步,都似能散发出凌厉气场。 此刻,男子目光落到千痕身上,无波无澜。 然后他的目光又移向贾珍。 只一眼,醉生梦死中的贾珍便谄笑着朝他走去。 贾珍步伐微乱,面带红晕。 “阎少爷~~。” 阎司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语。 贾珍则是殷勤地将他引到桌旁落座。 而且全程,贾珍都是躬着身子的。 足可见,他对今时今日的阎司炔有多敬畏。 妩姬看看千痕,再看看阎司炔,他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凑到千痕耳边,压低嗓音,“你上楼回房待着吧。至于夏雪落,姐姐自会找机会帮你问。” 千痕缓过神,她垂下眼睑,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不过是半个月不见,她和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认识时的状态。 他矜贵得如同天上云彩,而她卑微的堪比地下尘泥。 她在青楼混迹,穿着露骨的衣裙,他掌控了人族大权,受万人景仰。 然而千痕才转身,阎司炔淡漠疏离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怎么看到客人来了,可以不用招呼就走得吗。” 千痕脊背一僵。 妩姬见此,只好试图上去打圆场。 奈何阎司炔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他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墨玉扳指,面色凉薄。 气氛随之冷凝。 贾珍因为只喝了一杯酒,此时药效已有退散迹象,他朝千痕看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过来伺候!” 为了在阎司炔面前表现,贾珍语气都变得凛冽起来。 阎司炔淡扫了眼贾珍,不语。 贾珍却是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贾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抖了抖唇,不再说话。 “那个……丫头今儿不舒服,所以您看是不是能……”妩姬亦是感受到了这股压力,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很显然,妩姬对阎司炔也比从前敬畏了不少。 “话多。”阎司炔两个字落下,就有白甲军拔剑上前。 “滚一边去,还有那边那个,过来!” 两白甲军同时剑指妩姬和千痕。 不得已,妩姬只好退到旁边。 千痕则是握了下拳,然后她缓缓转身,朝阎司炔一步步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都似有千斤。 她觉得难堪,非常非常的难堪。 但她没有办法,她如果不照办,妩姬和楼里的其他姑娘,可能会受到牵连。 之后她在桌边站停,僵着手,替阎司炔倒了一杯酒。 透明的酒水在杯中晃动,隐隐倒映出千痕绝美的小脸。 阎司炔看着酒杯,眸光变暗。 “我有说要喝酒了?”他开口,刁难意味十足。 千痕的手更加僵硬了,她甚至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说什么。 “自己喝了。”阎司炔再度开口,声音不冷,但也绝对不热。 至少和他从前对千痕的态度,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眼看千痕没有反应,贾珍忍不住催促,“喝呀,不就是一口酒嘛!” 站在一边,妩姬不断朝千痕摇头,奈何千痕背对着他,看不见。 与此同时,贾珍开始觉得千痕很是眼熟。 他想了又想,终于记起她是他曾在阎家正宅见到过的冰魑族公主! “你你你……”贾珍撑大了眼,“你是琉璃公主?” “你……你怎么沦落到青楼来了?刹尊呢?他不管你了?” 贾珍自顾自说着,“也是,你放着大好的姻缘不要,反而和人鬼混……” 说到这,贾珍赶忙缩起脖子。 他为防阎司炔动怒,贾旋即转了口风,“幸好阎少爷及时回头,现在和素心公主幸福美满,哈哈,对了阎少爷,小少爷近来可好?” 听到素心公主和小少爷,千痕一颗心像被针扎般疼。 阎司炔淡扫她一眼,然后接过话,“韵儿一切安好。” 韵儿…… 韵儿…… 千痕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夺去她的呼吸。 此刻贾珍再次看向千痕,“既然做了青楼姑娘,就该尽到你的本分,没听见阎少爷让你喝酒吗?还不快喝。” 贾珍是个聪明的,他可以什么都不问,就猜到阎司炔今日前来,是为了刁难千痕,而他只需配合阎司炔便是。 闻言,千痕麻木地拿起酒杯,一口酒,随之入喉。 阎司炔未有看她,他继续摩挲着墨玉扳指。 ‘哐当-’一声,酒杯落地。 妩姬再顾不得其他,蓦地冲过去,将身形不稳的千痕扶住。 “丫头?!”他拍拍千痕脸颊,“你没事吧丫头??” “绿儿!”妩姬又朝绿儿叫道,“快带她回房!” 妩姬担心千痕要紧,未有发现阎司炔眸底已经万分暗沉。 因此尚不及绿儿动作,绿儿就被白甲军用剑拦住。 同时有白甲军重新剑指妩姬,“滚到一边去,否则我等不会再客气。” 妩姬紧咬牙关。 但他又不能说这酒里下了迷魂药,否则别说是他,整个春色满园的姑娘都要遭殃。 情迫之下,妩姬只好转为恳求阎司炔。 “你就看在丫头以前和您关系不错的份上,放她一马吧。” 其实妩姬至今不知道阎司炔和千痕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成了敌对。 奈何千痕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放她一马?”阎司炔似是听到了笑话,“怎么,我有为难她么?” 妩姬感受着千痕越来越高的体温,他焦急不已。 “丫头今儿身子确实不舒服,所以她饮不得酒。” “哦?”阎司炔眉梢轻挑,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妩姬,“她也会不舒服?呵呵。” 他的声音里带了讥笑。 妩姬能听懂他的意思,因此妩姬再次咬牙。 之后妩姬几度磨唇,才继续道,“是昨天晚上我带她去夜市,回来途中淋了雨,还没来得及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二更) 说到后面,妩姬声音渐轻。 是的,他没底气,他觉得这种谎话,阎司炔会信才有鬼。 然而。 “淋雨?”阎司炔眸子微眯。 妩姬点头。 下一刻,妩姬手中一轻,待到他回神,千痕已经到了阎司炔手中。 感受着女子高到不正常的体温,阎司炔面色变暗。 他打横抱起千痕。 在贾珍一脸错愕,妩姬欲要制止,和其余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他抱着千痕上楼。 “她住哪间房。” 妩姬紧闭着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靠左,最里头的那间。” …… 千痕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她只觉体内很热,像有无数暗流在涌动。 眼前浮现的,是模模糊糊她和阎司炔在亲吻的画面。 她思绪不清,因此并未抗拒。 只顺着自己的情感,逐渐投入进去。 阎司炔将她放到床上,他让白甲军打了盆水上来。 然后挥退对方,阎司炔亲自照顾千痕。 千痕额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但她仍旧不舒服。 她开始轻咛,像蚊子一样断断续续。 阎司炔盯她看了一会,开始意识到,她应该不是发烧这般简单。 于是结合妩姬刚才的反应,以及他今晚初见贾珍时,贾珍异样的表现。 阎司炔有了推断。 没有迟疑,阎司炔当下去找了妩姬。 “解药。”他开口,声音低沉,似有风暴。 妩姬支支吾吾,“那个……这种药,无解,只能等药效慢慢散去。” 换来阎司炔一记冰冷的眼刀。 “要多久。” 妩姬再次支吾,“一杯酒的话,半盏茶时间就够了,但她未经人事,又是头一回碰,可能会久一点。” “所以到底多久。”阎司炔没了耐心。 妩姬咬着下唇,“会比较久,所以还是让我去……照顾她吧。” 至此,阎司炔出手,直接扣住妩姬颈脖,“最后一遍,多久。” 他的力道很大,妩姬只觉自己脖子快要被掐断。 “两……最多两个时辰。” 话落,阎司炔倏然松手。 接着他消失在妩姬面前。 房内,千痕在床上辗转,额上的锦帕已随着她不安分的动作,掉落到地。 阎司炔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下颚绷得有些紧。 直至千痕又一次翻身,她面朝着阎司炔这方,小手无意识伸出。 她抓住阎司炔袖摆,其实没用多大力气。 但阎司炔却是朝她挪了挪。 “再忍忍。”阎司炔开口,语气低缓。 千痕则是轻咛不断,她弓着背,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薄汗。 不多时,她唇瓣张合,像在轻声说着什么。 阎司炔听不清,便俯下身子。 不承想,被女子柔软的小手圈住颈脖。 阎司炔眸子迅速收紧。 他想要推开她,却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亦或者说是舍不得动。 千痕勾着他,继续无意识低喃。 她的眼神模糊,内含淡淡水波。 阎司炔滚了滚喉结,有些艰涩地握住她手腕,然后将她一点点拉开。 而千痕想要甩开手腕上的束缚。 她蓦地斜了下脑袋,紧接着抽出自己的手。 由于两人姿势关系,猝不及防间,阎司炔大掌下落,无巧不巧,正好落在了千痕的肩上。 她穿着妩姬的露肩桃柳裙,凝滞般的玉肌,泛着淡淡粉色,像是一团火,把阎司炔深深烫到。 他凝眸,紧紧盯着千痕。 下一刻,他骤然吻上了她惑人心神的唇瓣。 岂料。 “毓云逸……”她呜咽着冒出一句。 你为何要骗我,可知我对你有多失望?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了。 她眼前,是毓云逸在冷笑。 也是因为毓云逸,她臆想中的阎司炔,松开她,和她渐行渐远。 她泪眼朦胧,她想挽留阎司炔,但她发出的所有声音,都被什么东西堵在喉间。 是的,因为毓云逸三个字,阎司炔加深了这个吻。 不再温柔,而是如狂风骤雨般,席卷着千痕。 待到他放开她,他的眸光已是寒冷无比。 最后转身,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春色满园。 翌日 千痕在头疼中醒来。 妩姬正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千痕脑袋很胀,关于昨晚,她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酒,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 “我后来怎么了?”她问。 妩姬眼神闪躲了一下,“你后来晕了,是阎司炔送你进房的。” “我晕了?我怎么会晕的?”千痕不解。 妩姬便将迷魂药的事告诉她。 千痕,“……。” 然后千痕看看自己身上,衣衫完整,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千痕明明是该松口气的,但她没有,反而有些自嘲。 是啊,阎司炔早已和她断绝关系了,又怎么会…… 千痕在一边晃神,并未发现妩姬的眼神愈发闪躲了。 昨晚阎司炔临走之前,瞥见了洛儿,于是他让白甲军把洛儿抓了起来,还说,除非千痕肯主动去阎家,否则洛儿唯有一死。 至于要千痕去阎家做什么,阎司炔没说。 只是妩姬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 “那个丫头啊……”妩姬开口。 千痕收回思绪,“怎么了?” “其实有件事,姐姐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妩姬难以启齿,但他没有办法,为了救洛儿,他只能把阎司炔的话,完整转告给千痕。 千痕听后,沉默良久。 呵呵。 千痕不停于心底苦笑。 妩姬则万分担忧的看着她。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是千痕给妩姬的回答。 反正她现在孤身一人,即便阎司炔准备整死她,她也无所畏惧。 她唯一怕的,是去了阎家后,看见阎司炔一家和乐融融,而她剩下的,仅有自己的影子。 阎家正宅 小厮带着千痕一路弯绕,最后来到翰澜院。 “进去吧,二少爷在里面等你。”小厮留下这句离开。 千痕看着头顶偌大的翰澜院三个字,以往的回忆瞬时涌上心头。 她深吸口气,在强行平复情绪后,才抬步入内。 穿过两边栽满桃树的石道,她进入厅堂。 阎司炔坐在里头,手边有一盏茶,身旁是卫翼,以及千痕许久许久都未有再见到过的卫羽。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更) 千痕当初在宗门的时候,曾听穆青提起过,卫羽被人下了纾忧散,记忆全无。 所以现在卫羽重回阎司炔身边,是意味着他好了? 千痕如是想着。 然后发现,卫羽见到她,一脸漠然,好似陌生人一般。 千痕便收回了刚才短短一瞬间的念头。 “怎么,有了一个逸哥哥不够,还对我的手下感起兴趣来了?”阎司炔倏然出声。 千痕脊背僵住,是没想到阎司炔会用这种方式讽刺她。 毕竟他肯定知道,她只是好奇卫羽而已。 见千痕沉默,阎司炔唇角染起凉薄。 气氛冷凝了一会,千痕方才开口,“你要我来做什么。” 阎司炔眉梢轻挑,“你说呢?” “不知道。” 阎司炔笑笑,“我也不知道,只是你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就这样走。” “既如此……”阎司炔故意拖长尾音。 千痕便抬眸看他。 女子明显清瘦的小脸落入阎司炔眼底,他神情不变,淡淡道,“你便留在翰澜院,做我的贴身丫鬟罢。” 他曾自甘成为她的手下,虽然时间很短,但他确实这么做过。 所以现在阎司炔是准备从她身上,把他曾付出过的,全都讨回来吗? 千痕不禁在心底苦笑了下。 并不知她的情绪,被阎司炔分毫无差的读了出来。 阎司炔眸光微微变沉。 之后卫羽带千痕去她的房间。 和一般的下人房不同,千痕的房间就在阎司炔寝卧的旁边。 千痕问为什么。 卫羽回说是为了方便照顾爷的起居。 “那么素心公主呢?她知道我来了么?” 自从昨晚听贾珍提起小少爷,千痕就肯定阎司炔的妻室,是素心公主无疑。 因为只有她生下过,‘阎司炔的孩子’。 而千痕和阎司炔的谣言曾传得铺天盖地,素心公主应该不可能容得下她才对。 闻言,卫羽似有愣怔,“关她什么事?” “她不是二少夫人吗?” “是又怎么了?” 千痕,“……。” 千痕欲要再问,卫翼突然过来,他对卫羽道,“好了没?怎么这么久,爷叫你过去有事。” 然后卫翼朝千痕点点头,才和卫羽一起离开。 对千痕,卫翼的态度和在宗门时一样,没有变化。 谈不上毕恭毕敬,但还是颇为尊重的。 这一日,千痕整顿完毕,就有小厮来找她,和她说了一些阎司炔的日常习惯,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 “另外,往后用膳,皆由你负责给爷送去,是爷吩咐的。” 说完最后一句,小厮离开。 当晚,数十道精美的菜肴整齐的摆放在梨木雕花桌上,阎司炔举筷,慢条斯理。 千痕陪侍在侧,除了他们两没有第三人。 见此,千痕琢磨着是不是要向阎司炔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 首先她没有让‘莺’去袭击别院和宗门,其次她当日是被毓云逸控制了,所以才会说不了话。 可千痕几度磨唇,话到嘴边都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无凭无据,阎司炔怎么可能会信,若是换作她,别说不信了,恐怕还会觉得对方是见自己地位今非昔比,起了讨好之意。 但如果一直不说,这个心结就不可能解开,而她手下的人也都只能算是枉死。 想到这,千痕鼓足勇气,终是开口。 “我……” 才出声,阎司炔淡漠的目光便朝她移来。 千痕心头一紧,下意识垂眸。 于是她安静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其实之前的事,不是我做的。” 阎司炔唇边挂上一抹讥讽,不语。 也正是因此,没能等到半点回应的千痕,开始尴尬起来。 无声沉默,比有声讽刺,来得更让人难堪。 “抱歉,我知道听起来很可笑。”千痕再次开口,声音渐轻,还夹杂了些许凉意。 她这是在气自己,明知道结果,却还要硬着头皮去说。 “知道就好。”阎司炔淡淡一言,如一根针刺进千痕心尖。 她头埋得更低,没有委屈,有的只是更深的自嘲和无奈。 “还有,食不言寝不语,小厮没有教过你规矩么。” 千痕艰涩的扯了下嘴角,“知道了。” “仅仅是知道了?”阎司炔放下碗筷,“这是你对主子说话该有的态度?” 他在暗指什么,千痕听得明白。 于是千痕深吸口气,“奴婢知道了。” 同时她在心底发誓,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称奴婢。 以后,她会变成哑巴,一句话都不会再说。 之后阎司炔吃完,千痕负责收拾碗筷。 曾几何时,二人位置是互换的。 可现在,明明才过去不久,千痕却是觉得像隔了数十个春秋般遥远。 千痕低垂着眼睑,动作很是麻利,一方面是不想被阎司炔发现她的情绪,另一方面是早点收拾完,她也能早点回房,避开阎司炔。 岂料在她准备退出去之际,阎司炔还是找了她麻烦。 “桌子这样就算擦干净了?” 千痕看了眼,顶多有些湿而已。 但她没有说什么,只默默走过去,用自己的衣袖把未干的水渍抹去。 这一幕落到阎司炔眼中,他凤眸微沉。 “去把衣服换了。” 千痕不解,却也未有多问。 她安静的退出,安静的回房,重新换了身下人衣。 过没多久,小厮来找她。 “爷让你过去伺候着。” 千痕微蹙眉头,他都吃过晚饭了,干嘛还要人伺候? 当然了,这话她不会问小厮,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之后待到千痕重回阎司炔寝卧,阎司炔正在看书。 千痕也不说话,就这样立到一边。 室内很静,针落有声。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 阎司炔起身,他走到床边,“过来替我宽衣。” 千痕默默照办。 她曾经假扮过男人,故而解男人的衣服,她还是顺手的。 不承想。 “看来同样的事,在你的逸哥哥身上,做过不少。” 千痕“……。” 她咬咬牙,未有言语。 阎司炔却是又道,“怎么?虚心了?还是说,你是在默认?” 这回千痕抬头,她蓦地看向阎司炔,魆黑色的眸底有阎司炔再熟悉不过的风暴。 第二百三十章 (二更) 阎司炔唇角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不说话可以,但你没资格对我不敬。” 千痕牙关再次紧咬。 阎司炔捏住她下颚,一字一句冷声出口,“再敢这样瞪我,你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阎司炔用的力道不大,但千痕却是觉得钻心的疼。 疼到她有想哭的冲动。 幸好她忍住了,没有在阎司炔面前示弱,不然以现在阎司炔对她的态度,她认为他一定会不屑,会冷嘲。 之后一连几日,阎司炔都有意无意的刁难着千痕。 而千痕始终沉默不言。 直至千痕又一次低着头从阎司炔房里退出。 卫翼入内,他看了眼千痕,眉头微微蹙起。 卫翼走近阎司炔,“爷。” 阎司炔未有作声。 卫翼看他的面色,能感觉到他的心情比千痕更加不好。 卫翼磨了磨唇,“爷,不如……算了吧?” 换来阎司炔冷冷一瞥。 不得已,卫翼只好闭嘴。 当晚。 千痕在房内刚准备休息。 卫翼敲响她房门。 “找我有事?”千痕问。 卫翼点点头,“方便吗?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可以。” 于是千痕引卫翼入内,给他倒了杯茶。 卫翼也不啰嗦,他润过喉后,直接道明来意。 “是关于爷的。” 千痕闻言,静默不语。 卫翼便继续道,“‘莺’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千痕垂下眼睑,“恩。” “其实他们没死,还有你培养的那群孩子也没死。” 千痕猛地看向卫翼。 妩姬明明说,他们都被阎司炔处死了,而且这件事妩姬还是亲眼见证的。 卫翼知道她会有这般反应,因此他叹了口气。 “是爷对外的谎称,目的是为了让那个姓毓知道,他和你已经翻脸。” 千痕仍是震惊,甚至不该说些什么。 卫翼则是接着道,“你知道么?你的那个逸哥哥,不止炸了别院和宗门,还把爷的母亲给践踏了。” “什么?!!”这回千痕站起,她脑袋像被打过一拳,愣愣缓不过神。 “好在尸骨没有受损,爷让人重新下葬了,在掌控阎家大权后,还把她的牌位,放进了阎家祠堂。” 卫翼说的轻描淡写,但千痕知道,这件事带给阎司炔的打击有多大。 “最可恨的是,姓毓的,把这件事也嫁祸到了你头上。” 卫翼用了个‘也’字。 千痕何其敏锐,立刻察觉了端倪。 “什么意思?难道阎司炔知道,所有的事都是毓云逸陷害我的?” 卫翼点头,“是的。” 那……那他为什么还要刁难她…… 此刻,千痕不止震惊,还多了十足的不解。 同时对毓云逸,千痕再无半点情面可言。 太过分了,连死人都不放过! 要知道生为人子,最见不得的就是父母遭人轻贱。 可毓云逸却是利用这点,来打击阎司炔。 呵呵,毓云逸,你真是卑鄙! 看出千痕在愤怒,卫翼劝了她几句。 最后卫翼起身,“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另外,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一点,爷对你,无仇无恨,他会放出假消息,是为保护你,这样,毓云逸就不会再想方设法的利用你。还有就是,爷对你确实有气,气你答应嫁给毓云逸,仅此而已。” 卫翼话落,千痕彻底愣住。 她眼神飘忽,心思亦是百转千回。 以至于待到卫翼离开,千痕仍旧立在原地,回不过神。 当时,这么多事实摆在阎司炔面前,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信任她,保护她。 而她呢? 和阎司炔相较之下,却是从没听信过他的一句劝诫。 越想,千痕越觉得自己才是最最错误的那一方。 于是当她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后,她久久都无法入眠。 那么他和素心公主的事,也是假的吗? 不觉间,千痕又想到了素心公主的那个孩子。 奈何刚才卫翼在的时候,她忘了问。 此刻千痕翻了个身,她想,如果这件事也是假的,她是不是就有机会能和阎司炔重修旧好? 如是想着,千痕有了些期待。 至于生死镯,她现在无暇考虑,也不想再考虑。 然而翌日的一件事,让千痕一颗心再次跌落谷底。 …… “父亲~。”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阎司炔放下手中笔墨,他起身去开门。 是的,明明有千痕这个‘丫鬟’在,但阎司炔仍是亲自动身。 足可见,他对门外的孩子,有多重视。 之后千痕就见,一个走路尚且不稳的小男孩扑进阎司炔怀里,“父亲,韵儿几日不见您,想您了。” 韵儿…… 千痕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眼底划过失落。 阎司炔弯身,将阎如韵抱起,“父亲忙,不能时时陪着你。” 阎如韵甜甜一笑,“韵儿知道,所以让母亲带韵儿来看您。” 闻言,千痕瞳孔一缩,就是说素心公主也来了? 她并不怕素心公主,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见她。 可惜天不遂人愿。 “司炔~。”素心公主入内,她柔柔出声。 阎司炔余光微不可察地扫了眼千痕,然后他开口,“我在忙,你先带韵儿出去玩。” 素心公主本打算应声,谁知竟被她看见,书桌旁边,站着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老对手。 素心公主哪里能忍,她当下指向千痕,“司炔,她怎么会在你书房里!” 阎司炔不语。 素心公主便朝千痕走去,她上下打量千痕,目光很是阴刻。 “居然扮成丫鬟来接近司炔?呵呵!真是下作!” 她的话很不好听,而阎司炔仍是不发一言。 千痕恍惚了一下。 看来昨晚是她多想了。 卫翼指的假消息,纯粹是‘莺’等人被处死,与阎司炔和素心公主的事,无关。 与此同时,素心公主再次刻薄出声,“听说,你差点和一个男人成亲?” 千痕双拳微微握起。 素心公主却是不依不饶地继续道,“我还听说,那个男人已成了过街老鼠?呵呵,看来你也只配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更) 素心公主一再刺激千痕,而且还是当着阎司炔的面,千痕一个没忍住,终是低喝出声,“闭嘴。” 其实千痕知道,她此刻的不忍,只会让素心公主更加得意。 果不其然,素心公主脸上划过一抹得意。 她眉梢轻挑,语气愈发刻薄“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还是说你心里仍旧藏着那个男人,会接近司炔,其实是想替那个男人求情?” “母亲?”阎如韵不解的看着自己母亲,他还不懂事,只觉得自己的母亲和平时不大一样。 “好了,带你母亲出去吧。”阎司炔开口,只不过声色很淡,完全听不出他有什么不悦。 至此,千痕昨晚的一点希冀,彻底化为虚无。 连素心公主和阎如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没有发现。 “你也下去吧。” 阎司炔话落,千痕木讷的抬步。 并不知她前脚刚走,紧接着阎司炔便招来卫翼。 阎司炔面色异常冷然。 “谁准你放他们进来的。” 卫翼脖子一僵,“是……是素心公主硬闯的。” “再有下次。”阎司炔扫向卫翼,“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卫翼自幼跟在阎司炔身边,阎司炔向来待他亦师亦友。 所以除去送走千痕的那日,阎司炔对卫翼,从未说过此等重话。 “属下知错!属下发誓,定不会再犯!”卫翼跪地,同时对素心公主,卫翼又多了一分厌恶。 都怪这个泼妇,要不是她抱着孩子故意撞他,他才不会让步。 阎司炔则是再次发问,“还有,是谁把毓云逸的事,告诉她的。” 卫翼滚了滚喉结,“是……卫羽。” 这趟阎司炔接手阎家,把卫羽和如柳放了出来,卫羽无处可去,便跟在阎司炔左右,而如柳则是重回素心公主身边。 由于卫羽失忆期间和如柳走得极近,素心公主就时不时利用如柳,向卫羽打探关于阎司炔的消息。 “把他重新送去宗门,或者他要是不想再跟着我,就放他离开。” 什么?! 卫翼一惊。 他很了解阎司炔,知道阎司炔对人表面淡漠,其实骨子里相当重情重义。 所以即便卫羽失忆,阎司炔也没有放弃他,甚至还同意他跟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阎司炔又是一句。 卫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看见阎司炔一脸决绝的态度后,他只能把话统统咽下。 …… 当晚,小厮送来食盒,千痕接过,然后默默走进阎司炔房间。 她垂着眸,安静摆饭,安静布菜。 “我已经罚过卫羽了。” 没头没尾,阎司炔突然开口。 千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直到她将筷子递到阎司炔面前,阎司炔蓦地握住她素净的小手,微微用力。 他的微微用力,到了千痕这里,自然是根本无法挣脱。 于是她只得看向阎司炔。 阎司炔亦是抬眸,与千痕对视。 四目相交,阎司炔绯唇轻动,“倘若有一天,我杀了毓云逸,你,会怎么样?” 千痕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因此没有回话。 阎司炔便以为她还是忘不了毓云逸,阎司炔在心底苦笑了下。 “算了,当我没说。” 他松开千痕,然后动筷。 千痕则是重新垂下眼睑,她不敢再有期待了,她只想早点结束在这里的一切。 所以待到阎司炔吃完,她收拾桌子的时候,极低的问道,“我知道他们没死,能不能把他们还给我。” 他们指的是‘莺’和那群孩子。 阎司炔闻言,眸子凛起,“还给你?呵呵,让你和你的逸哥哥再次联手对付我么?” 千痕,“……。”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为何还要挖苦我。” “我知道什么了?我只知道你心甘情愿嫁给毓云逸。” “可那时,你明明早已发现端倪,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呵呵,如果我一早告诉你,你就会听我的劝告?” 千痕,“……。” 是的,即便阎司炔一早告诉她,她也未必会全信。 毕竟她和毓云逸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相知相熟,毓云逸怎么可能突然成了坏人。 这一晚,千痕和阎司炔再次不欢而散。 千痕回到自己房间,没过一会,有人敲响房门。 “谁?” 想着时辰已晚,应当不会再有人来找她,千痕生出警惕。 “是我,朵儿。” 千痕一点警惕瞬间转为惊喜,她连忙开门。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阎家?”千痕边问,边引朵儿坐下。 岂料朵儿不仅不坐,反而还朝千痕福身。 “公主,是奴婢来晚了,让您受累。” 很明显,朵儿对千痕,依旧忠心。 千痕不免动容,她扶起朵儿,“傻丫头,你我现在身份相同,不必唤我公主,也不用再向我行礼。” 朵儿摇头,“公主曾经是怎么待奴婢的,奴婢永生难忘,所以无论公主变成什么样,您都是奴婢最尊敬的主子。” 朵儿态度坚定,千痕也不好再劝,于是握住朵儿的手,千痕开口,“好了,我知道你有心。” “其实不止奴婢,霜儿亦是想来拜见您的,可她手上有活,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只能托奴婢代为向公主请安问好。” 之后二人又说了几句,朵儿才起身。 朵儿告诉千痕,她现在已是府里的大丫鬟了,除了浅云院她仍旧进不去,其他院落她都可以随意出入,更甚者府里的一众丫鬟,都要听她调遣。 对此,千痕讶异之余,更多的是欣慰。 不愧是她的好丫头,短短一年,便已在阎家混出了模样。 然而这还没完,此刻朵儿取出一枚令符,上刻‘管事’二字。 她交给千痕。 “这是?”千痕不解。 “是大丫鬟的令符,倘若公主有需要,可随时调遣府里的丫鬟。”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收,况且你给我了,你以后要用的话,怎么办?”千痕欲把令符重新塞进朵儿手里。 朵儿不接,她笑着给出解释,“其实这令符于奴婢而言,不过是摆设,但于现在的公主您而言,可能会有用。与其放在奴婢这里,不如公主您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二更) 比起一年前,朵儿成熟了不少。 千痕愈发欣慰,只是她还是犹豫着,没有收起令符。 “公主,有些话奴婢知道,不当由奴婢来讲,但您才回府,很多事奴婢担心您不清楚。” “你是指?” “素心公主和阎如韵。” 朵儿没称呼他们二少夫人和小少爷。 千痕何其敏锐,她蹙了蹙眉,“他们两人在阎家,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朵儿也不隐瞒,她答,“以前二少爷没回来的时候,素心公主明面上确实是二少夫人,阎如韵也是小少爷没错。可后来二少爷回来了,他非但没有和素心公主完婚,还勒令素心公主和阎如韵待在桑竹院,无事不得轻易外出。” 朵儿说到这,眸底有了些许暗色,“幸好二少爷回来了,否则这个素心公主还会继续嚣张下去。”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素心公主曾经一度在阎家作威作福,使得下人的日子尤为艰难。 “那……阎司炔为什么会留着她?还有阎如韵真的是阎司炔的亲骨肉吗?”千痕问。 唯独在提到阎如韵的时候,她声音变轻。 朵儿未有察觉,“二少爷为什么留着这样一个女人,奴婢不清楚,但阎如韵,奴婢一直怀疑他并非是二少爷所出。” 千痕听后,一颗心揪起,“怎么说?” 朵儿看看窗外,她压低嗓音,“您可知老太爷病了?” “恩,有听说,就是不知得的什么病。” “其实老太爷得的是心病。” “哦?”千痕低讽,“他也会得心病?” 对阎茂宗,千痕始终没什么好感。 而朵儿跟过千痕,因此也不见怪,她继续道,“先前大少爷谋害老太爷,老太爷当时已经有了不振的迹象,后来老太爷又发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曾孙子阎如韵,居然对阎家的独门心法很是排斥,虽然老太爷没说什么,但奴婢认为,老太爷应当是对阎如韵的身世有了疑心,所以过没多久,老太爷便病倒了。” 朵儿指的独门心法,是移形换影,但阎如韵这么小个孩子,会排斥,千痕觉得算是正常反应吧。 所以千痕不解的多问了句。 朵儿则是笑着敲了下自己脑袋,“抱歉公主,是奴婢表达不清,不能说是阎如韵排斥,应该说是心法排斥他才对。” 这下千痕了然。 “那么阎司炔呢?他知道这件事吗?”千痕又问。 朵儿摇摇头,“二少爷很少和下人说什么,所以奴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晓。只从他禁足素心公主母子来看,奴婢认为,他可能是知道的。” 千痕刚舒出口气。 不承想,朵儿的一句话,让她再次变得失落。 “不过二少爷当初肯定是碰过素心公主了,不然他不会留着她们母子,恐怕二少爷也是担心这孩子真的是他的,一旦错怪,往后再要挽回就难了。” 千痕,“……。” 呵呵,阎司炔还怪她答应嫁给毓云逸,可他自己呢?不是和素心公主做过那档子事了么。 而且她和毓云逸未有完礼,一切可以说都不作数。阎司炔和素心公主,却是有再也抹不去的亲密回忆。 想到阎司炔和素心公主缠绵悱恻,千痕的一点失落突然就变成了恶心。 这种恶心的感觉,不受她控制。 类似于被人强行塞了只苍蝇进嘴里,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以至于翌日,她见到阎司炔的时候,眼神都有了些闪躲。 在碰过阎司炔用过的碗筷后,她还会去洗手,一遍一遍的洗,直至洗到皮肤起皱为止。 她明明不想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阎司炔自然有察觉,他一张脸逐渐变黑。 于是在千痕打算回房的时候,他堵住她去路。 阎司炔居高临下的俯视千痕,眸光晦暗不明。 千痕低着头,不语,也不看他。 “你很嫌弃我?”阎司炔低冷出声。 千痕仍是默。 “说话。” “没有。” “那你洗手做什么。” “上回衣服脏了,你让我去换,我怕哪天你发现我手脏了,会让我换手。” 阎司炔,“……。”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居然也会胡说八道。 所以她到底怎么了? 阎司炔生出疑惑。 而千痕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后文。 于是微微福身,绕过他离开。 阎司炔望着千痕背影,一张脸愈发黑沉。 “卫翼。”阎司炔冷冷开口。 “爷,有何吩咐?” “去查查,她昨晚都干什么去了。” 卫翼额角冒出一滴冷汗,“爷……她昨晚没离开过翰澜院。” “那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这……应该也没有。” 朵儿是个机灵的,她听说阎司炔最近在刁难千痕,朵儿自然不会傻得让翰澜院里的人看见她来过。 她从小在阎家服侍,对除了浅云院以外的地方,都熟门熟路,所以要避开他人并不难。 此刻阎司炔眉头紧皱,他再次看向某女远去的背影,最后竟鬼使神差的抬步,跟了上去。 千痕回到房间,刚准备关门,门板就被阎司炔抵住。 千痕一惊,她下意识问,“你干嘛?” “这是你对我该有的态度?” “抱歉,我没有签卖身契,并非阎家的正统丫鬟,所以在我休息的时候,你我并无主仆之谊。” 阎司炔冷冷看着她,不语。 千痕便继续道,“没事的话请你走,我要午歇了。” 千痕说完,欲要关门。 发现阎司炔仍旧不为所动。 千痕暗暗咬牙,“抱歉,麻烦你让一下。” “不让,除非你把话说清楚了。” “什么话?我不记得我有欠你解释?” “不记得?”这三个字,阎司炔说得异常低沉。 接着阎司炔再度启口,“说,到底为什么嫌弃我。” “我没有。” 阎司炔微微眯眼,“确定不说?” “我说了,没有。” 千痕话音方落,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他被阎司炔抱起,直接丢到床上。 阎司炔欺身而下。 “再问你最后一遍,说不说。” 阎司炔威胁意味十足。 千痕大抵猜到他要做什么,因此她对他的恶心,又不受控的多了一分。 “你滚开!别碰我!脏不脏!”千痕口比脑快。 阎司炔,“……。” 脏?她居然说他脏???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更) 她居然说他脏。 阎司炔眸光变暗,带有无形压力。 可千痕已经恶心透了,她根本感受不到阎司炔的怒火,她试图推开阎司炔,还一再说他肮脏透顶。 下一刻,被阎司炔堵住双唇。 如狂风骤雨,侵袭着千痕。 “唔!”千痕只能从喉咙发出低低呜咽。 她胡乱蹬踢,殊不知她的举动,堪比点火。 阎司炔的理智在殆尽,他呼吸渐重,一下一下喷洒到千痕脸上,千痕只觉遇到了一头凶兽,正打算将她拆骨入腹。 “唔!!”于是千痕更加用力想要阻止。 奈何她所有的声音和举动,到最后都化成了一种名为罂粟的毒药。 让阎司炔上瘾,所有的自持悉数溃败。 直至千痕感受到了某种炙热的滚烫。 她蓦地撑大了眼睛,脑子也跟着乱了起来。 她狠狠咬了口阎司炔,然后趁他不备,又狠踹了他一脚。 “你滚开!!你这个肮脏,恶心,让我作呕的男人!!!” 一句话,如同冷水,当下浇灌到阎司炔头顶。 他理智逐渐回笼。 在看着女子因怒气而泛红的小脸后,他喉结滚了滚,“抱歉……” “我不要你道歉,你滚!滚出去!!” 千痕几近低吼,虽然她不想这样,但她控制不了。 阎司炔不为所动。 他仍旧压着她,声音放低,“我不出去,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觉得我脏。” 千痕在气头上,她口无遮拦,“你说你为什么恶心?早就和别的女人睡过,还一再碰我!” “我?”阎司炔微怔,“没有。” 千痕哪里会信,“你没有?好笑,儿子都有了,你居然告诉我没有?” “韵儿不是我的孩子。” 这件事从阎司炔口中说出,显然比朵儿更具说服力。 但问题是,千痕现在气着,她本能的想要找最难听的话扔回去。 因此她冷冷开口,“不是你的孩子,那你留着做什么?!” 不待阎司炔回答,她快速继续,“哦~~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素心公主,哪怕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你也打算替别的男人养大,呵呵!阎二少爷,你的容忍和大度,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千痕唇瓣不断张合。 阎司炔盯着她,片刻后再次吻了上去。 只是和刚才不同,这回他多了些温柔,是想要让她平静。 为了不让她拒绝,他还用手固定住她下颚,迫使她张口。 如此过了一会,他稍稍离开她,他覆到她耳边,“韵儿的确与我无关。还有,我没有碰过她,也没有碰过其她女人。” 然后他继续。 之前他就知道,他对她已经到了情难自控的地步。 而今日,他不止是情难自控,还疯狂的想要把自己的这份感情,涌入她心头。 所以他再次低喃,“忘了毓云逸,好么?” 他的声音低哑,染了些许蛊惑的意味。 “只要你忘了他,我不会再介意你和他的过去,连同你答应嫁他,我也全当没发生过。” 千痕对他毕竟是有感情,听他这么一说,不止是怒气逐渐消退,连心都不受控的开始加快了跳动。 她别开脸,“我早就不想再见他了。” 阎司炔凤眸微不可察的闪了闪,“……真的?” “我没空骗你。” “那……昨天我问你的时候,为何不回答?” 千痕羽睫垂落,在她精致的小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却是更能体现出她少女的娇美。 “当时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才没回答。你也知道,你这个人说话向来会饶,我怕被你绕进去。” 只要千痕说,阎司炔向来都是负责信的,所以他心底雾霾瞬时扫空。 他盯着千痕,一字一句道,“那你是答应我了?” 千痕刚想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她蓦地看向阎司炔,“你呢?真的没和素心公主那个过?” 岂料,阎司炔略带笑意的反问,“什么是那个?” “你!明知故问!” “我若是知道,又何需问你?” 千痕,“……。” 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小脸红透了。 阎司炔的唇瓣便轻轻落到她脸上,“我可以起誓,没有和她发生过关系。我还可以起誓,这一生,我都不会和其她女人亲近。” 从先前的冷漠,先前的刁难,到此刻的温柔,阎司炔转变飞快。 是他对心爱的女子,再假装不下去的缘故。 他的胸腔,早已溢满了情感,波涛汹涌,每一日都在折磨着他。 若不是那日,眼看她为别的男人换上大红喜袍,他不会真的动气,也不会丢下她不管。 为此,阎司炔有过后悔,他派人追查千痕下落,在得知她被刹梵莲带去冰魑族后,便使计,让他在冰魑族的眼线暗中刺激了一下缪先生。 果然,千痕很快被放了出来。 但阎司炔万万没想到,他再见千痕,她身边竟然是妩姬。 她没有来找他,她又一次选择了别的男人。 阎司炔消退的怒气重新腾起。 因此他关上窗户,他不再看千痕,他甚至决定要好好‘教训’她一回。 当然了,他的‘教训’终是抵不过他对千痕的情感。 他缴械,他投降,他只想回到从前对她好的时候。 此刻,阎司炔继续说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至于你是不是能同样做到……” 阎司炔尚未说完,千痕倏然低喃,“我有什么不能的。” 说完,千痕马上生出悔意。 她急什么……难道连矜持都不懂了吗?? 阎司炔则是温柔的看着她,“好。” 一个字,满含了对千痕的信任和浓浓爱意。 气氛融融,阎司炔便趁着这个机会,开始谈及正事。 “另外,你体内的生死镯。”是头一回,他和千痕正面说起。 千痕一颗心不受控的紧绷了起来。 她一直认为,生死镯是他们两人间最大的阻碍。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刻意去想。 然而阎司炔接下去的话,让千痕彻底哑然。 “当初你还在宗门的时候,我就怀疑刹梵莲对生死镯动过手脚,所以我的心尖血无用,我并无多大意外,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 千痕,“……。” 她可以说她压根没往那方面考虑过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二更) 见千痕不语,眉头还拧作一团,阎司炔低声启口,“怎么了?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千痕尴尬的咳了一下,“不是,没有。” “好罢。”阎司炔不再多问,他继续道,“这件事我早已交给狙翎去查,但至今没有眉目,所以我想,可能只有刹梵莲本人才知道其中奥秘。” 千痕已经从尴尬的情绪中走出,闻言,她陷入沉思。 阎司炔则是盯着她,然后抬起她下颚,轻轻的在她唇上碰了下。 他眸光温柔一片,千痕瞬时红了双颊。 “刹梵莲和我一样,对你有心意。” 千痕怔了怔,“他对我?不可能。” 她想也不想直接否决,“他认定我背叛了他,一再折磨我,巴不得把我往死里整。前不久把我关在冰魑族王宫的时候,他还纵容他的女人前来挑衅,你说他怎么可能对我有心。” 在千痕眼里,刹梵莲就是个阴狠的疯子,他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包括她动心。 “他的女人?”阎司炔出声。 “恩,容貌气质俱佳,唯独和刹梵莲一样,阴狠了点。” 阎司炔听后,凤眸微眯,“她怎么欺负你了?告诉我。” 千痕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 她不喜欢依附旁人,她习惯了任何事都自己解决。 可阎司炔不这么想,他站起,凤眸微凛。 “在毓云逸没有抓到前,你暂时还得以丫鬟的身份,留在我身边。” 然后就是刹梵莲的那个女人,阎司炔知道她的来历,他不会放过。 此刻,阎司炔又补充了一句,“忘了和你说,我留着素心和阎如韵,主要是因为她曾得琅琊上贤教导,两人间有师徒情谊,倘若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对付她,容易让毓云逸钻到空子,到时毓云逸和琅琊上贤一并,情况只会变得复杂。所以在这件事没结束前,我暂时不打算动他们母子。” 千痕却是不解的问道,“可我记得毓云逸曾说,他不认识琅琊上贤,只是通过阎司盛,才向敖月和杜映云借来了用以对付我的引雷鸱。” 这是白昼和左丝丝大婚之日,毓云逸的原话,千痕认为在当时的局势下,他没必要骗她。 阎司炔略带深意的看了眼千痕,“你……真的确定他就是毓云逸没错?” 千痕一怔,然后微微点头,“恩。” 阎司炔收回目光,同时隐隐发出一声低叹。 千痕听见,她开口,“怎么了?难道你怀疑他不是?” 阎司炔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墨玉扳指,“记不记得那次在凤白山,你突然出现,带走了毓云逸。” 千痕,“……。” 她怎么会不记得,她还打了阎司炔一耳光…… 现在想来,千痕真是恨不能把这记耳光打到自己脸上。 “当时,我并非为了他自编自演的那出刺杀大戏在刁难他,而是准备让狙翎替他验骨的,如此,便可看出他的真实年岁。” 阎司炔话落,千痕思绪瞬时回笼,“什么意思??” “血妖族被灭一事,我已有了新的眉目,据查那个散播炼金术的人,约莫二十六七,换到现在,应当快要四十岁。我曾和你说过,阎司盛身边的那个人,也就是现在我们知道的毓云逸,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散播者。” “是这样没错,所以呢?”千痕追问。 “所以。”阎司炔微顿,“毓云逸可能并不是你的逸哥哥,他只是模仿了对方的容貌,其实已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阎司炔话落,千痕震惊不已。 她缓缓垂眸,“抱歉……都怪我。” 要不是她从中搅局,事情应该早已真相大白才对。 “傻姑娘。”阎司炔摸摸她头顶,“不知者无罪。” “只是你真的从毓云逸身上,没看出过任何端倪吗?” 仍旧低垂着眸,千痕开始回忆。 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开口,“有一次陪他吃饭,他虽然极力掩饰,但我还看出他对鱼非常排斥。可我记得,他应该和我一样,是很喜欢吃鱼的。” 千痕说的自然,殊不知阎司炔听后,胸腔翻起酸涩的浪潮。 她陪他吃饭…… 她还知道他喜欢吃鱼…… 不管两个他是不是同一人,总之阎司炔非常的不是滋味。 她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她也几乎没陪他吃过饭,也就当初在别院,她陪他用过一顿早膳罢了。 至于后来的喝酒,是两人一起吃的,阎司炔认为不算‘陪’。 “阎司炔?”千痕唤他。 阎司炔这才幽幽看了她一眼。 就连称呼也是,她叫他逸哥哥,叫他却是连名带姓。 思及此,阎司炔的目光更加幽深,亦或者说是幽怨。 千痕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吗?” “今晚,你陪我用膳。” 千痕不解的眨眨眼,“这几日我不是都陪侍在旁边吗?”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我……”阎司炔磨唇,“总之你陪着便是。” 千痕,“……。” 她怎么觉得阎司炔怪怪的,好像突然变成了要糖吃的孩子似的。 当日下午。 千痕因和阎司炔冰释前嫌,她心情好,便主动和小厮说,今日的饭菜由她去伙房取。 这件事阎司炔不知,否则他一定舍不得她操劳。 之后千痕在伙房,遇见了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如柳。 二人没有交谈,只在如柳伸手的时候,千痕无意间发现了她的手臂上有伤痕。 对此,千痕并未多问。 反倒是如柳慌慌张张的赶紧盖上袖子,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样子。 就有伙房的人,多嘴说了句,“丫头,你这手咋回事啊?别是挨打了吧?” 如柳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没人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伙房的人毕竟直白,他“呵”了一声,“摔能摔成这样?唬谁呢。” 如柳不语,她接过食盒,快步离开。 …… 当晚,阎司炔用膳。 他让千痕坐在旁边,还递了筷子和汤勺给她。 千痕看看阎司炔,满脸疑问。 阎司炔先是咳了一声,然后他道,“这个,盛给我。” 他指的是一盘芙蓉蟹羹。 千痕皱了皱眉,“你自己没长手?” 阎司炔,“……。” 见他不语,千痕便舀了一勺到他碗里。 阎司炔慢条斯理的吃完,他用锦帕细细擦过唇角,不动。 由于阎司炔之前说过,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千痕也未有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 气氛沉默。 直到阎司炔实在忍不住了,他朝千痕看去,“还要。”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一更) 千痕只想扶额,“这么喜欢吃蟹羹,你自己舀不就是了?” 阎司炔抿着唇,眸底隐有一抹幽怨。 千痕忍不住摇头,“好吧好吧,我舀给你。” 千痕突然就觉得自己在哄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巨婴。 最后,一顿饭吃完,阎司炔心满意足。 千痕则是颇为无语。 翌日,阎司炔要出去办事,他带卫翼离开前,特地关照千痕,在翰澜院待着,除非他回来,否则不要轻易外出。 千痕是个明白人,因此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点头应下。 阎司炔便摸摸她发顶,很是宠溺。 卫翼在旁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是有几分高兴的。 这样就好,爷和千痕姑娘冰释前嫌,爷也终于可以不用整日板着张脸了。 等到来日,毓云逸和素心公主的事统统解决,他说不定还能讨上一杯喜酒喝。 此刻卫翼并不知,这一日,待到他们离开后,将会发生一件大事,而且是连阎司炔都始料未及的。 …… “不好了,不好了,桑竹院出事了!!!” 一小厮惊慌的冲进翰澜院,被千痕拦住。 “二少爷不在,出了什么事你和我说便是。” 由于对外,她和阎司炔还得假扮主仆,所以称呼仍旧不变。 小厮抹了把额上的大汗,“是小少爷丢了!” “什么?”千痕一惊,“二少爷不是让人看着桑竹院的吗?他怎么会不见的?” “这……小的也不清楚啊。是桑竹院派的人来传话,说今日一大早,素心公主发现小少爷不在自己的房内,起初还以为是孩子淘气,不知跑哪儿玩去了,谁知翻遍了整个桑竹院,都没见到小少爷人影,素心公主急得差点晕过去,她的丫鬟这才让小的赶紧过来传话。” 千痕略一思忖,她问,“负责看守桑竹院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二少爷指派的,先前都是由卫羽在管,昨日卫羽离开了,便暂时交给了卫翼。” 这下千痕明白了,看来是有人趁卫羽和卫翼交接之际,暗中对阎如韵下手了。 可对方会是谁呢? 毓云逸? 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还有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谁在暗中觊觎阎如韵和素心公主? 总不见得是卧床不起的阎茂宗吧。 对了,还有两个人。 千痕离开阎家久了,竟是把纳兰氏和阎涵语给忽略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母女似乎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毕竟阎司炔已掌握了阎家大权,纳兰氏就算想夺权,也不至于傻得用阎如韵去威胁阎司炔。 要知道连朵儿都能看出这个孩子来路不明,纳兰氏不可能一点不知。 所以到底会是谁? 千痕思索的时候,小厮已经离开。 她原本是想过去看看的,但在想到阎司炔的交代后,她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日傍晚,阎司炔和卫翼回到翰澜院。 一进门,千痕就发现阎司炔面色不对。 她问卫翼,“事情办得不顺利?” 卫翼点点头,“我们收到消息,说毓云逸在城南出没,结果等我们赶到,毓云逸借住的那户人家,全都死了,唯毓云逸不见踪影。” 全死了……是被毓云逸杀害的么? 千痕扯了扯嘴角。 与此同时,千痕想起阎如韵失踪一事。 于是她当着二人面道出。 卫翼闻言,很是震惊。 “这……怎么可能!我昨晚还特地去桑竹院吩咐过,让他们看紧了,一步都不能离开。” 阎司炔亦是眉头蹙起。 他对这个孩子说不上疼爱,但也绝对不厌恶。 毕竟稚子无辜,而且他打从心底里,就是喜欢小孩子的。 甚至幻想过,有朝一日,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悉心栽培,抽出最多的时间陪伴他成长。 总之绝不能像他儿时一样。 “你去看看。”阎司炔开口,是对卫翼说的。 待到卫翼离开,阎司炔又看向千痕,“你没出去过吧?” “恩,放心,我一直留在翰澜院。” “如此便好。” 过不多久,卫翼急匆匆回来。 “爷,情况不妙。” “怎么?”阎司炔问,面色隐有暗沉。 卫翼则是看看千痕,“千痕姑娘,阎如韵失踪一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矛头仅指向你一人。” 千痕一怔,“我?” “是。” 之后卫翼继续道,“昨日你在伙房是不是遇到过如柳?” 千痕眨眨眼,“是的,但我们没有交谈。”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伙房的人也见到你了是不是?” “恩。”千痕微微点头。 卫翼叹了口气,“伙房人的说,他们一般很少和去取食盒的人交谈,也就是昨天才和如柳多聊了几句,自然便记得在场之人中,还有一个翰澜院的丫鬟。伙房的人还说,以前去取食盒的,向来是翰澜院的小厮,他们看到你,还纳闷过。 再有就是今日阎如韵无故失踪,如柳声称,曾见到过一个和你极其相似的身影,在桑竹院出没过,但念在对你印象一直不错,认为你不是耍手段的主,所以才没告诉别人。” “两件事加在一起,你就成了最主要的嫌犯。想法子跟踪如柳不说,还趁着爷和我外出的期间,将阎如韵掳走。” 当然,卫翼和阎司炔是可以肯定,此事非千痕所为。 但外人不会这么看。 所以现在卫翼转问阎司炔,“爷,您看要怎么处理?” “先将这件事压下去,至于阎如韵,你去趟宗门,让玄贞去查。” “是。” 卫翼刚要抬步,千痕突然出声,“等等。” 卫翼停下。 “我……可以见见如柳吗?”她问。 卫翼不答,他朝阎司炔看去。 见阎司炔颔首,卫翼才应下。 “桑竹院你不便过去,还是我把如柳带来吧。” “好的,有劳。” 不多时,卫翼带着如柳入内。 如柳颤颤巍巍,半眼不敢看千痕。 此刻,不及千痕说什么,先是一道强烈内息笔直朝如柳袭去。 阎司炔寒着张脸,“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你离开宗门。” 如柳身子骨弱,哪里吃得消阎司炔一击,她当下跪趴到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千痕见状,她上前,扶起如柳。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二更) 卫翼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只对她略显妇人之仁的举动,卫翼皱了皱眉。 阎司炔则是沉默不语。 千痕将如柳扶到一边坐下,她取出绢帕,“擦擦吧。” 如柳颤抖着接过,未有说话。 待到如柳将嘴边血渍抹去,她开始大颗大颗的落泪。 千痕也不安慰她,就这样静静立在她身侧。 过了许久,直到如柳哭声渐大。 “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 千痕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仍是淡淡,她拍拍如柳肩膀,“好了,别哭了。” 如柳用力摇头,“不……呜呜呜……怪我,都是我的错……” 千痕便顺着她话道,“所以在桑竹院你根本没看到过和我身影极其相似的人,是么?” 如柳咬着唇,极轻极轻的“恩”了一声。 “那为何要污蔑我呢?是素心公主逼你这么说的?” 这回如柳但哭不语。 千痕未有急着追问,她看看阎司炔和卫翼,用眼神示意他们出去。 换来阎司炔温柔的眸光。 好,都听你的。是他的回应。 千痕亦是眸底露出浅浅笑意。 二人隔空传情,卫翼看得清楚,他眼角抽搐几许,接着率先退了出去。 待到阎司炔也离开,千痕才继续询问如柳。 “好了,现在没人了,可以说了吧?” 如柳仍是垂泪不止。 她缓缓揭开双手衣袖,露出藏在底下各种狰狞可怖的疤痕。 有新的有旧的,交错在一起,很是骇人。 “都是素心公主打的?”千痕皱眉问道。 如柳哭着点了点头,“自从我重回公主身边,不管我做没做错事,她几乎日日打我,骂我,有时打得狠了,还会把我关起来,就是怕被外人或小少爷见到我浑身是血的样子。” 千痕,“……。” 那个女人难道是疯了吗?如此虐待一个婢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千痕有了怒气,“那你为何不找机会把她打你事说出去?” 如柳闻言,猛地摇头,“不行的,不可以的,公主是我的主子,我不能在背地里出卖她。” 千痕再次无语。 她见过愚忠,可没见过自己都快被打死了,还一心忠于那个施暴者的。 “所以无论你现在对我说过什么,等到有其他人在,你还是会选择维护你的素心公主?” 如柳缓缓垂下眸子,“对不起……” “可你想过没有,你把她当主子,她把你当什么?” “我……” “你又想过没有,哪天你真的被她打死了,她会怎么样?她会哭吗?会后悔吗?会认为对不起你吗?” “……。” 其实千痕知道,现在和如柳说再多,也没多大用处,毕竟一个人的脾性定死在那,要改岂能是一言半字就能撼动的。 只是千痕实在忍不住罢了。 之后千痕敛起情绪,重新导入话题。 “那么阎如韵呢?真的失踪了?” 如柳也已经从大哭逐渐转为低泣,“这件事是真的,而且素心公主也很着急。” 千痕不禁冷笑,“自己的孩子没了,不好好找,居然还有闲心去嫁祸旁人。” 但也就这一句,千痕便继续问道,“你们可有怀疑的对象?或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曾出现在桑竹院附近?” “公主有没有怀疑别人我不清楚,我是有的。” “谁?”千痕双眼放光。 因为只要找到真正的犯事者,便可证明她的清白。 然而如柳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说出对方是谁。 “怎么了?难道你和那人的关系很好?” 像是被人戳中心事,如柳慌忙别开眼。 千痕略一思忖,记起当初在宗门的时候,她曾听穆青提起过,卫羽和如柳关在同一间石室,两人朝夕相处,关系自然不会差了去。 所以千痕试探性问道,“是不是……卫羽?” 果不其然,如柳一听见卫羽,整个人都僵住了。 千痕便趁机追问,“你为什么怀疑他?他不是被阎司炔送回宗门受罚了吗?” 如柳指尖微微弯曲,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他被带走之前,有找过我。说如果素心公主再打我的话,他不会客气。” “光凭这点你就怀疑他?”千痕生出疑惑。 奈何千痕再怎么问,如柳都不再说话。 “好吧,我知道了。”千痕淡淡启口,“不过你还不能回桑竹院,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都得待在这里。” 这回如柳点点头,很是配合。 …… “卫羽?”阎司炔颇为讶异,随后他看向卫翼,“去趟宗门,看看卫羽在不在,如果不在,就让玄贞直接找卫羽,不用再找阎如韵了。” “是。”卫翼快步离开。 千痕则是不解的看着阎司炔,“为什么不用再找阎如韵了?你就这么肯定,这件事是卫羽所为?” “是。”阎司炔淡淡回道。 “为何?” “阎家,他熟悉,我派去看管桑竹院的人,也曾经他之手,他在受伤落魄之际,又是被如柳所救,因此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替如柳出头。” 说完,阎司炔摸摸千痕头顶,“爷的小蘅儿真聪明,三两句话就把事情查清楚了。” 千痕脸颊一红,她别开眼,“什么小蘅儿,我不小了。” “好好好,不小。” 阎司炔凤眸微弯。 他一遍遍轻抚千痕头顶,临了,他凑到千痕耳边,“知道爷最喜欢你什么吗?” 千痕一听,小脸红的更加彻底。 “你越来越不正经了。” 阎司炔不理,反而用气声对她说道,“其实没有最,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他温柔的眸光落在千痕脸上,千痕只觉有团火在燃烧着她。 “还有。”阎司炔话没说完,“如果我对你正经,你真的会高兴?真的还会喜欢爷?” “阎司炔!”千痕恼了,“我说过我喜欢你了吗!” 闻言,阎司炔幽幽看着千痕,“你说了,而且还说了很多次。” 千痕,“……。” “不可能!我一次都没说过。” 阎司炔目光下移,到她胸口。 千痕蓦地后退,“你干嘛。” 阎司炔笑,惑人心神,“紧张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心里想的什么,爷都知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更) “你!”千痕气鼓鼓的,“老不正经!” 闻言,阎司炔眸光变沉,他紧紧盯着千痕,“总说我老,是么?” 千痕当下没了底气,但面上仍是佯装倔强。 阎司炔便一把将她扣到怀里,低头,就是落下一吻。 很深沉,似要将千痕完全浸没。 直到千痕软倒在他怀里,他离开她,沙哑开口,“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说我老的。” 千痕眼神朦胧,她抓紧阎司炔衣襟,不语。 阎司炔深吸口气,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情绪逐渐平复。 “好了,不闹你了,我该去办正事了。” “什么正事?”千痕不过是随口一问。 阎司炔不知是故意误会,还是什么,总之他笑着凑到她耳边,“怎么?舍不得你的爷走了?” 千痕,“……。” 她就不该和他搭话。 …… 玄贞的效率很高,当天傍晚,就找到了卫羽。 卫羽是擅自离开宗门的,走前没有一句交代,也没人知道他离开。 此刻,玄贞把他交给卫翼,顺便多问了卫翼一句,“门主和那丫头怎么样了?” “很好。”卫翼的话向来不多。 玄贞只好进一步问,“那有没有……那啥啥啥的?” “什么啥啥啥?” 玄贞敲了他一下脑门,“当然是男人和女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啊!” 卫翼明白过来,他面色铁青,“你这是对爷不敬。” “哈?”玄贞上下打量他一番,“人之本性而已,怎么就成对门主不敬了?” 不及卫翼开口,玄贞哀叹一声,“难怪门主总是要倒追了,看来是因为他身边有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下属,没人提点,以至于门主也跟着不解风情。” 说完玄贞拿手肘撞撞卫翼,“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老女人,有人在追她。” 他指的是穆青。 卫翼脊背有一瞬间的绷直,“是谁?” 岂料玄贞卖起关子,“想知道啊?自己去问她呀~。” 卫翼,“……。” 然而待到来日,卫翼真的黑着张脸去问穆青,是不是有男人对她属意的时候,穆青很是纳闷,“谁告诉你的?” “玄贞。” 穆青怔了怔,“他胡诌的,你也信?” 卫翼一张脸彻底黑成关公。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阎家正宅,翰澜院 阎司炔负手而立,他看着跪在地上卫羽,面上情绪不明。 半晌后,阎司炔开口,“阎如韵在哪。” 卫羽默。 “不说可以,到时我就把如柳供出去,做你的替罪羔羊。” 阎司炔话落,卫羽猛地抬头,“爷!” 阎司炔冷冷出声,“怎么,这么快想通了?” 卫羽隐有握拳,“求您不要伤害她!” 阎司炔笑,不达眼底,“只要你配合,我不会动她一根头发,反之,你知道后果。” 闻言,卫羽突然颓废的跌坐到地上,“爷,是属下一念之差……” “毋须多言,你只管说出阎如韵的下落。” “他……阎如韵他……被毓云逸带走了。” 阎司炔旋即皱眉。 一旁的卫翼亦是没能忍住,他上前狠狠砸了卫羽一拳,“你疯了吗你!不知道毓云逸是爷的死对头?!” 卫羽低下头,“我知道,当时我是鬼迷心窍了,急着想要替如柳出头,所以……犯下大错。” “唉!!!”卫翼重重叹了口气,“阎如韵虽然不是爷亲生,但现在形势,容不得半点闪失!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啊!” 是的,没人知道毓云逸会拿阎如韵如何大做文章。 “那你知不知道毓云逸去了哪?”卫翼问。 卫羽缓缓摇头,“他说要找我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可等到我还想再说什么,发现他已经离开。所以我擅自出走,是希望能找到他,然后抢回阎涵语。” 这一日,由于卫羽犯下大错,卫翼亲自押送他回去宗门,并让人关在地牢,等候阎司炔发落。 期间,卫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玩偶,他交给卫翼。 “这是我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的,没机会交给如柳,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好吗?” 卫翼皱了皱眉,他知道卫羽有个妹妹,也知道卫羽从前只要出去办事,都会买些好玩的玩意存起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见那个失踪的妹妹,能亲手送给她。 然而现在卫羽失忆了,他怎么会还记得这档子事,更甚者像对妹妹一样,对一个无亲无故的如柳。 卫翼心有疑惑,却是没有多问,“好罢。” 之后卫翼准备离之际,卫羽低喃出声,“我叫魏岚风,是么?” 卫翼愣了愣,“恩。” “多谢。” …… 谁也没想到,当晚,宗门传出卫羽死讯。 狙翎验过,是毒药所致。 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人闯进来过,且卫羽面容安详。 所以狙翎断定,卫羽是自愿走地的,至于原因,应当是自觉愧对阎司炔。 卫翼等人得知后,有扼腕叹息的,也有沉默不语的。 唯独如柳,她一听到卫羽死讯,泪水当场夺眶而出。 无论千痕怎么劝慰,她都不能停止哭泣。 甚至一再自责,说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会害得卫羽自尽。 如柳语无伦次,千痕也没怎么过心。 直到如柳猛地拿起一把剪子,欲要割自己的手腕。 千痕眼疾手快,赶忙抢过剪子。 “你干什么!”千痕瞪着如柳,“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如柳嚎啕大哭,“给我!把剪子给我!我要去陪我的大哥!!” 千痕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卫羽是我的大哥!嫡嫡亲的大哥啊!!” 千痕愈发愣怔,“那你以前怎么不说?还有他知道吗?” 如柳疯狂摇头,颇为歇斯底里,“他不知道,是我认出他的,呜呜呜!” 二人对话之际,卫翼走了过来。 他取出一个玩偶,“卫羽给你的。” 如柳一听,哭得更加厉害。 卫翼便看向千痕,“她怎么了?” 千痕叹了口气,遂将事情告诉卫翼。 卫翼,“……。” “你……真的是魏兰婼??”说实话,卫翼很是震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二更) “是的,我就是魏兰婼,从小和大哥失散,幸得宫里的教养姑姑收留,我才没有饿死在街头。”如柳边哭边说,“我在宫里长大,一直跟在素心公主身边。虽然她待我不好,但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忠心相对。日子久了,我对她的敬畏也就根深蒂固,连公主的孩子来自一粗鄙老汉,我也不敢对外说。” 千痕和卫翼对视,看来卫羽并没有白死,至少换来了他妹妹的醒悟。 只是千痕怎么也没想过,素心公主那次受辱后,居然怀上了身孕。 她都不知道要喝避子汤药的吗?出生在王宫,怎么连这点事情都不懂,真的是蠢透了。 千痕不禁扶额。 之后如柳还说了很多很多。 她把素心公主一直以来的骄纵蛮横,以及瞒骗过阎司炔的事,一一道出。 卫翼听完,未有停留,当下去找了阎司炔。 以前他们是没有证据,不好妄动,现在有了如柳这个活生生的人证,他们可以不用再忌惮。 同日,这件事传去了太和院,阎茂宗的耳中。 如朵儿所说,阎茂宗确实对阎如韵的身世有了疑心,但在听完此事后,他仍是不可避免的心痛了许久。 阎茂宗躺在床上,越想越气闷。 “去……去把……司炔找来。”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乔冢见状,赶忙上前替他顺气。 岂料阎茂宗低喝,“快……去啊!” 不得已,乔冢只好扔下他,匆匆去了趟翰澜院。 待到他领着阎司炔回来,阎茂宗已经昏死了过去,气若游丝。 “老太爷!!”乔冢急了。 阎司炔则是微微皱眉。 他对阎茂宗的感情不深,即便阎茂宗今日真的死了,他也不会有多少感伤。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阎茂宗才在乔冢的低唤下,逐渐醒转。 阎茂宗双眼浑浊,神采不复往昔。 “司炔……呢?”他虚弱的问道。 乔冢便让开一步,让阎司炔上前。 阎茂宗眸光亮了亮,却是在看见阎司炔淡漠的面色之后,又重回浑浊。 “你……还在怪祖父,当年不肯原谅你母亲的事么?”阎茂宗问,声音低迷。 阎司炔不置可否的“呵”了一声。 阎茂宗便知道,自己没说错。 因此阎茂宗颓败的脸,又老了一分。 “有些事情,我原不打算告诉你,但现在……”说到这,阎茂宗突然咳嗽起来。 他咳的很凶,就连气都喘不过来。 “老太爷,不如您还是先歇着吧……”乔冢忍不住插话。 阎茂宗边咳嗽,边摆手,是怕自己快不行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然而他咳个没完,甚至开始呕血。 “老太爷!!”乔冢急了,“老奴这就去请家医!” 被阎司炔拦住。 “二少爷您这是?”乔冢不解的看着他。 “等一会。”话落,阎司炔倏然消失。 倒不是他有多在乎阎茂宗,只是想听阎茂宗把话说完罢了。 于是阎司炔重回翰澜院,他找到千痕,问了她是否能治阎茂宗。 千痕,“……。” “就这一次,好么?因为他可能是有要事要说。”阎司炔低声道。 千痕犹疑半晌,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好罢。” 然后她和阎司炔一同前往太和院。 阎茂宗已经又一次昏厥过去。 乔冢则是陪侍在侧,一脸焦急。 “你随我去外头等着。”阎司炔开口,声色淡淡。 乔冢看看阎司炔又看看千痕,“二少爷,您这是……??” 阎司炔并不打算解释,他抬步,退到门外。 留下乔冢,他目光复杂的看了会千痕,方才跟着退出。 约莫一个时辰后,千痕开门。 她对阎司炔道,“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她没有也不会完全治好阎茂宗。 阎司炔点点头,“麻烦你了。” 千痕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倒是乔冢一脸震惊,“什么叫差不多了?难道老太爷的身体已有好转?” 乔冢年纪大了,但他不糊涂,刚才千痕的话,摆明了就是这个意思啊! 因此当乔冢再次进入房间,发现老太爷灰败的面色真的有了变化,乔冢彻底怔住。 怎么回事……??那个小丫头难道还是神仙不成!! 奈何千痕已经回去,他又不知该怎么问阎司炔,只能憋着这满肚子的疑惑。 不多时,阎茂宗缓缓睁眼。 眸光有了些清明。 他先是皱眉,然后摸摸自己胸口,原先的那股闷气不见了大半,下一刻他看向乔冢,“是哪位家医来过?快去把他叫来。” 乔冢磨着唇,他很是尴尬的回道,“是……是……冰魑族公主。” 虽然知道千痕身份有假,但在阎茂宗面前,乔冢按着和阎司炔的约定,从未提过一言半字,仍旧以冰魑族公主相称。 阎茂宗,“……。” 他紧紧皱眉,似是不信。 乔冢便继续道,“老奴也不知道她使得什么法子,总之她在您屋内待了一个时辰,您的病就好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乔冢不禁用余光瞟向阎司炔。 是希望他能解惑。 然而阎司炔不语。 气氛随之陷入沉闷。 直到阎茂宗扫了眼阎司炔,“替祖父去向她道声谢。” “恩。”阎司炔应得很淡。 而乔冢知道老太爷一会要说的是什么事,他怕他在会多有不便,因此乔冢告退。 剩下阎茂宗和阎司炔祖孙二人。 阎茂宗朝阎司炔招招手,“坐到祖父身边来。” 阎司炔未有拒绝,他缓缓抬步,然后于床边落座。 只是离阎茂宗,是有一些距离的。 阎茂宗无奈的摇了摇头,“傻孩子,和自家祖父有必要闹得这么生分么。” 阎司炔不语,面色仍旧淡漠疏离。 他和阎茂宗之间的隔阂并非十天半月养成的,而是长久以来根深蒂固在阎司炔心里,无法拔出的一根刺。 所以无论阎茂宗说什么,做什么,他对他的隔阂,都不会轻易消除。 “我听说德雅的牌位,你已经放进祠堂了?” 纳兰德雅,是阎司炔生母的姓名。 “恩。”阎司炔开口,未有多话。 阎茂宗便继续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德雅和庆明,两人刚成婚时的样子。” 阎庆明,阎茂宗独子,亦是阎司炔兄妹三人的亲生父亲。 闻言,阎司炔垂下羽睫,显然是对他的话不感兴趣。 阎茂宗也不介意,他笑笑,“说实话,当时看见庆明领着德雅来请安的那一刻,我很是震惊。” “要知道德雅可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怎么好好的,容貌会突然尽毁。” 阎司炔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阎茂宗略带深意的看着他,“听完你就会知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更) 闻言,阎司炔重新垂下羽睫。 “后来德雅有了你,我很高兴,想着庆明身子骨弱,不适合继承家主之位,德雅若是能诞下男婴,那么我必当好好培养这个长孙。 德雅的肚子也很争气,果然一胎得男。我因此每日去看你,就盼着你快点长大,好和我学习阎家独门心法。” 阎茂宗说着说着,眸光不禁变得幽长,仿佛往昔的所有画面,都在他眼前浮现。 “谁知,有一日我去看你的时候,发现尚在襁褓中的你,手上和脚上都有伤痕。于是我让乔冢换掉乳娘。如此好了约莫小半年,直到你周岁礼,我才又在你身上发现了同样的伤痕。” 阎茂宗看向阎司炔,“知道祖父想说什么了吗?” 阎司炔冷笑,“她是虐待过我,但那也不足以成为你日后对她赶尽杀绝的借口。” 不及阎茂宗说什么,阎司炔快速继续,“你要说的,我早已全都知晓。她的家族明明知道她有了心爱的男人,却还是逼迫她嫁给我父亲。所以她自毁容貌,只为能毁了这桩婚事。然而她万没有料到,她的家族居然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她的亲妹妹,甚至趁此机会反摆她一道,写了一封书信给那个男人,说她是心甘情愿应下了这门婚事的,还说她为了顺利嫁进阎家,花了大把心思在父亲身上,给父亲灌下迷魂药,在婚前便和父亲发生了关系。 那个男人一直以为她们姐妹情深,当下信了纳兰情芷的那封书信。那个男人生出失望,他放出狠话,说要挥剑斩情丝,此生再不与她相见。 当然了,纳兰情芷会这么做,是她早就布置好了,只待时机成熟,她便可以取代我母亲的位置。毕竟在婚前和父亲发生关系的,是纳兰情芷而非我母亲。她假扮、用药,伎俩是低劣了些,却是很符合她行事的作风。” 阎司炔的声音颇冷,同时带了些许嘲弄。 “而你明明知道纳兰情芷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制止过她。你眼睁睁看着,就是希望她能让我的母亲和那个男人双双死心,最后好一门心思待在我父亲身边。可惜事与愿违,我母亲性子刚烈,她婚后宁死不屈,怎么都不肯与父亲圆房。见此,你便效仿纳兰情芷的做法,让母亲身边的丫鬟,骗她喝下催情药物。 她失了贞操,神志开始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在诞下我后,她彻底失去了和那个男人破镜重圆的希望。她疯癫情况随之愈发严重,有时候神志会把我当仇人打骂。 你这才逐渐意识到,你原以为掌控了一切的局面,其实早已失控。你控制不了我母亲,也控制不了纳兰情芷,最后你只得在两人中选择一人。” 阎司炔说完,他冷扫阎茂宗,“你还有要补充的么?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阎茂宗没想过他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阎茂宗愣怔了一会。 待到他回过神,阎司炔已经走到门口。 “等等!”阎茂宗急急出声,“我要说的不是这些,而是另外有一件事,以至于我后来会对你的母亲,如此狠心决绝。” “呵呵。”阎司炔讥笑,“是想说那个男人的身份么?” 阎茂宗又是一怔,“你……知道?” 背对着阎茂宗,阎司炔仰天,长长舒出口气,“我不知道,是不想去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于我的伤害也早就造成,查清楚了又能如何?” 然后阎司炔抬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和院。 “他是……”阎茂宗一句话刚要出口,奈何已不见了阎司炔身影。 待到乔冢进来,他看着老太爷一脸的颓败,多少能猜到些什么。 于是乔冢宽慰阎茂宗,说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能和阎司炔解开心结。 这一日,阎司炔离开太和院后,去了趟乾坤院。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尤其今日他万分不愿的谈及了过往,他愈发憎恶纳兰情芷,但他不喜欢对女人动手,所以他去找阎司盛,要将心底的怨恨,发泄到他身上。 阎司盛饿了好几天,按理他应该气软无力,但他没有,反而还颇为精神的坐在桌边看书。 见此,阎司炔微一蹙眉。 阎司盛则是抬眸斜了他一眼,不语。 “看来你还能多挨几天。”阎司炔开口,声色淡淡。 阎司盛翻了一页书,“听说她来了。” 她指的是千痕。 阎司炔狭眸,“你消息倒是灵通。” “不敢当,否则也不会被你算计。” 是的,当时他和毓云逸都已经成功夺取了家主符节,谁知阎司炔突然横空冒出来,而且还带来了不少黑影军。 阎司盛和毓云逸自知不敌,也就没有再和阎司炔死磕下去。 事后阎司盛回想过,应当是阎司炔早已设下圈套,只等着他钻进去。 毕竟阎司炔的手段,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阎司炔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其他人接下去会走的十几步。 此刻,阎司炔缓步走近阎司盛,两人的面色皆是不善。 阎司盛起身,与站定后阎司炔对视。 “怎么,想杀了我?”阎司盛问,很是讽刺。 阎司炔轻挑眉梢,“杀了你?岂非弄脏我的手。” “呵呵。”阎司盛笑,异常冷然。 “说我脏,那么你的那个母亲呢?她不是更脏?” 话音方落,一道浑厚内息便击中阎司盛肩膀,他后退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然而阎司盛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一分。 “你也会被激到,看来你那个肮脏不堪的母亲,还真是你的软肋。” 阎司盛话落,阎司炔又是一击。 这回阎司盛斜靠到墙头,他唇角溢出鲜红。 “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会日日念叨她的脏事。” 阎司盛一再刺激阎司炔,显然他意有所图,并非单纯的找死。 因此阎司炔不再动作,他睨视阎司盛,“我没你那么蠢。不会现在杀你。” “哦?”阎司盛不置可否的低喃一声,“难道对你而言,我还有利用价值?” 知道他是在套话,阎司炔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第二百四十章 (二更) “自然是没有了。” “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 “你!”阎司盛一点自持不复,他眼底腾起阴鸷,“别忘了我是你兄长!” “倒是真忘了。” 阎司盛狭眸,他双手微一握拳,很快又松开。 “也是,就你这种目无尊卑,从小没有母亲教导的粗鄙之人,忘记才是正常。” 不及阎司炔开口,阎司盛又道,“对了,我还忘了一件事。小时候连父亲都不待见你吧?我记得父亲给我和涵语买来糖人,独独没有你的份,你看着我们手中的糖人,那赤裸裸羡慕的眼神,还真是教人回味。” 阎司盛字字诛心,岂料阎司炔半点不怒。 他勾唇,“原来你不知道,父亲给你们买的是糖人,给我的是十个糖人也换不来的兵法古籍。” 是的,阎庆明对阎司炔,和阎茂宗对阎司炔,都是表面看似严苛,实则是希望他将来能担起大任。 不止因为阎司炔天资聪颖过人,还因为阎庆明很早以前就对纳兰德雅,心生爱慕。 所以才会在成婚之前,被假冒纳兰德雅的纳兰情芷,轻易用药给勾去了房间。 可惜悔之晚矣,纳兰德雅死后,纳兰情芷旋即将自己偷偷诞下的阎庆明的孩子,送来了阎家。 言归正传,此刻阎司盛听完阎司炔所说,他愣在原地。 “你胡说!” 阎司炔不以为意的笑笑,他捏住阎司盛双颊,“我是不是胡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落到了我手里,连同你的母亲和你的孩子,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阎司炔从不拿孩子说事,但今天他非但说了,还用来威胁阎司盛。 实在是被迫忆起过往后,他心底深处的伤,再次流血的缘故。 “你!!”阎司盛怒极。 奈何阎司炔已经松开他,并且万分悠缓的抬步离开。 …… 待到晚上,阎司炔回到翰澜院,千痕已经摆好饭,在房内等他。 阎司炔进门,他看到千痕,覆了冰霜的面色,逐渐融化。 “怎么不先吃?”他问。 “忘了我现在是你的丫鬟?主人都没回来,我怎么可以先动筷?”千痕答,有些调侃。 她话落,被阎司炔搂紧怀里,“傻瓜,那不过是对外人言的,在我院里,你就是女主子。” 他的声音低柔,千痕闻言,一颗心瞬时变暖。 所以她回抱住阎司炔腰际,轻轻的“恩”了一声。 第一次被千痕抱,阎司炔脊背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他吻上千痕头顶,任由情感在胸腔疯狂滋长。 两人缱绻了好一会,直到门口处传来某人尴尬的轻咳。 阎司炔才想起他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因此阎司炔松开千痕,他让开半步,“看看她是谁。” 千痕眨眨眼,然而当她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夏雪落后,千痕双眼瞬时撑大。 “雪落……” 夏雪落亦是满脸激动,她跪地,“主子,奴婢终于又见到您了!” 主仆二人再次相见,虽然未隔多久,却是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 阎司炔不禁失笑。 然后他朝夏雪落道,“出去候着吧,等你主子和我用过饭,再让她带你去寻个房间住下。” 夏雪落连忙点头应是。 自从千痕失踪,她和其余人便被阎司炔悄悄接去阎府别院。 尽管每日好吃好喝,但夏雪落一颗心终日悬着。 她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很担心千痕。 不承想今日阎司炔来找她,还说千痕已经被他接回了阎家,稍后便会安排她们相见。 夏雪落连声道谢,对阎司炔,她也从昔日敬畏,到了现在真心希望他能和千痕在一起。 流言蜚语又如何?世间难得有情人,只要他对自家主子是真心实意的好,夏雪落都认。 …… 是夜,静谧而无声。 千痕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她脑中有许许多多过往的画面。 对比现在,她觉得很不真实。 她将来真的能和阎司炔在一起吗? 可当年的事至今未有查清,阎茂宗的嫌疑仍旧最大。 即便是有人故意散播炼金术的谣言,也不能洗去杀人者身上的罪孽。 思及此,千痕低低叹了一声。 翌日,阎司炔照常外出办事。 他很忙,只是千痕对他在忙什么,一无所知。 不多时乔冢来找她。 “阎茂宗要见我?”千痕皱眉。 乔冢躬身,颇为恭敬,“是的。” 千痕略一思忖,她问,“他找我什么事?阎如韵?阎司盛?还是为了昨天我治他的事情?” 乔冢略显为难,“这个……老奴并不清楚。” 是的,他没有说谎,阎茂宗让他来找千痕,但就是不肯说为什么要见她。 “这样吧,等你们家二少爷回来,我再去。” 这么说并非是千痕怕见阎茂宗,而是现在局势混乱,她不想踏错一步,给自己和阎司炔带来麻烦。 闻言,乔冢愈发尴尬,“可老太爷现在就想见你。” 千痕,“……。” 与此同时,夏雪落从房里出来。 她瞧见乔管家和千痕在说话。 原本她是打算避嫌的,不承想千痕突然叫她。 “雪落,你过来。” 夏雪落朝她走去,聪明的没有唤千痕主子,只以眼神询问千痕。 “我要去一趟太和院,手上有几件事没忙完,你替我做吧。” 夏雪落点点头,“好的。” 然后千痕才和乔冢离开。 千痕是故意留下行踪的,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太和院 阎茂宗精神好了许多,此刻他坐在轮椅上,被小厮推到了池塘边。 他看着亲手喂养的鱼群,在水里游荡,面色平和。 “老太爷,您要见的人来了。” 乔冢走近后开口。 阎茂宗也不看他,只朝小厮和乔冢摆摆手,“你们都下去。” “是。”二人一并离开。 留下阎茂宗和千痕,阎茂宗这才稍稍侧眼,看了看千痕。 他“呵”了一声,语气不详。 千痕沉默不语,既然是他找她来的,那她等着他下文便是。 多说,反而无益。 况且千痕也不想和他浪费唇舌。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规矩。”阎茂宗冒出一句。 千痕眸光变沉,“规矩?若是要论,是不是该由你先以身作则。” 千痕的话毫不客气。 奇怪的是阎茂宗听后,并未动怒。 他只冷笑一记,“伶牙俐齿,对你没有好处。”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更) “不反驳,对我同样没有好处。”千痕冷声回道。 “是么?”阎茂宗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当真以为我现在病魔缠身,就拿你没辙了?” “那是你以为的。” 阎茂宗,“……。” 他很少和人逞口口舌之快,是他不屑,亦是几乎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所以千痕在认识他的人当中,算是极特殊的存在。 当然了,还有阎司炔。 只不过阎司炔是阎茂宗最宠爱的孙儿,他不会真的介意。 “收起你的锋芒,否则只会连累人累己。” 阎茂宗话里有话,千痕听得出,因此她问,“什么意思。” 然而阎茂宗不语,他丢了些鱼食到池塘,一群鱼儿很快朝他游来。 “知道人为什么要养鱼么?”阎茂宗开口,有些突兀。 千痕皱了皱眉,不答。 “是因为鱼儿会话又好养,只要给够吃食,不必管其他。”阎茂宗说着,将剩下的鱼食,悉数散入池塘。 “但如果给的太多,鱼儿便会贪婪,甚至吃破肚子,命送黄泉。” 千痕眉头皱的更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阎茂宗转动轮椅,他正面朝向千痕,眸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司炔养着你,我可以睁一只眼闭只眼,但如果你要求的太多,抱歉,我不会撒手不管,眼睁睁看着他被你拖跨。”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千痕冷呵一记,“我需要他养?” “难道不是么?”阎茂宗反问,“你现在住的哪,每日吃的什么,穿的什么,难道不都是他给的?” 确实,自从千痕进入阎家,衣食住行皆由阎司炔负责。 可那也是千痕作为丫鬟,应得的。 此刻,不及千痕说什么,阎茂宗再次发声,“我知道你在外头有自己的财路,也知道你富裕,但那又如何?少了司炔的庇佑,你以为你真的能靠自己,顺水顺舟?” 他在暗指,从前千痕一路敛财,皆是由阎司炔在背后相帮。 这点,千痕不是没想过,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从阎茂宗口中,听到这番贬低她的话。 “无凭无据,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揣测罢了。” 千痕话落,阎茂宗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司炔假死,他还陪同你去暗幽谷,这些事我早已知晓。”阎茂宗把玩起手上的一枚墨玉扳指。 和阎司炔的一样,只是阎茂宗的这枚要再光亮一些,很明显是他常年把玩的缘故, 千痕看见,心情突然就有了些低迷。 阎司炔和阎茂宗再怎么样,也是亲祖孙,他们有一样的血脉,一样的习惯。 就连为人处世的风格,也不尽相同。 否则阎茂宗不会知道,当初阎司炔是在假死,还连他的一举一动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阎茂宗并未插手罢了。 见千痕不语,阎茂宗便继续道,“所以他在暗中助你一事,我又岂会不知。至于你的来历。” 说到这,阎茂宗停下,他看着千痕的目光,又多了一分冷意。 “诚如我刚才所说,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千痕微微握拳,一句当年的事是不是你所为,险些脱口而出。 好在千痕自控力强,她堪堪忍住了。 “所以你认为,我还应该感谢你的宽宏大量了?” 似是懒得再看此女,阎茂宗移开眼,“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换来千痕冷嗤,“早知如此,我昨天就不应该答应他救你。” 阎茂宗仍旧看着他处,“我也不需要你救。” “好,不会再有下次。” 说完这句,千痕转身离开。 她不想和阎茂宗多说一句了,她怕她会心脏爆裂而死。 而阎茂宗这才收回目光,他凝视千痕背影,眼底的情绪有些微复杂。 但独独没有长辈对晚辈的宽容和疼爱。 当晚阎司炔回来,他发现千痕的情绪不高。 “怎么了?”阎司炔问。 千痕摇摇头,“没事。” “那为何板着张脸?” “有吗?”千痕摸摸自己脸颊,“没有吧。” 阎司炔笑,很是温柔,“我说有,就是有。”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珠钗,“喜欢么?” 珠钗的样式颇为简单,几缕金丝缠绕,内里的珠子也是比较普通的鱼目珠,并不罕见。 “我觉得它和你有些像,于是便买来给你。” 阎司炔边说,边将珠钗戴到千痕头上。 然后他抬起千痕小脸,左右看看。 阎司炔眼底露出一抹缱绻的笑意,“果然很配你。” 可千痕听后,却是心情更低。 阎茂宗今日的话,犹在她耳畔。 阎司炔就送了她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珠钗,还说它和她像…… 难道脱离了阎司炔,她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么? 发现千痕面色不对,阎司炔目露疑惑,“不喜欢?” 千痕微微摇头。 “那怎么还是不高兴呢?” “可能是累了吧。” “明日我去拨几个丫鬟来给你使唤,可好?” 以前的翰澜院从没丫鬟,是阎司炔不喜,现在来了千痕,他不舍得她真的累着,因此想要找几个人来给她。 可千痕再次摇头,“不用了,也没什么事,再说有雪落在,我其实干不了什么活。” 明明刚还说累,现在又改口,前后矛盾的话,阎司炔不禁皱眉。 但知道再问千痕,她也是不会说的。 所以在送千痕回房后,他招来卫翼。 “去查查,今日府里发生过什么事。” “是。” 约莫半个时辰后,卫翼回来。 “爷,属下查过了,并没特别的事,唯有乔冢来过一趟翰澜院,说是老太爷要见千痕姑娘。” “她去了?” “是的。” 阎司炔,“……。” 没有犹豫,阎司炔挥退卫翼后,直接去了千痕房间。 他推开门,就见千痕坐在床头发呆。 他上前,将千痕纳进怀里。 “告诉我,他和你说了什么。” 由于在想心事,千痕没听到阎司炔进来。 “什么他?”千痕讷讷的。 “阎茂宗。” 千痕一怔,“你……怎么知道他找过我?” “这是我家。” 千痕默,只觉自己问了句废话。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二更) 而阎司炔稍稍松开千痕,换了种方式,他捧住她小脸,“告诉我,是不是他说什么惹你生气的话了?” 千痕垂了垂眼睑,“你别问了,真的没什么。” “不。”阎司炔异常执着,“你如果不肯说的话,那我就去问他。” 眼看阎司炔真的要走,千痕忙拉住他,“你回来!” 他要是真的去了,阎茂宗指不定会在背后怎么非议她。 什么爱嚼舌根,什么自己没用只会靠男人出头,总之没一句是千痕能接受的。 “那你告诉我。”显然,阎司炔刚才是故意的。 千痕拿他没辙,只好挑不轻不痒的说了几句。 “就这些?”阎司炔不信。 “恩。” “好,我去问他,是不是这样。” “阎司炔!” “怎么?” “你能不能别老插手我的事情!”千痕一个激动,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阎司炔静静看着她,“你……觉得我烦,是么?” 千痕别开脸,“不是。” 气氛随之陷入沉闷。 过了许久,阎司炔再次将千痕搂进怀里,“抱歉。” 千痕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羽睫却是微落。 “阎司炔……”她轻轻出声。 “恩,你说。” “我……”千痕抿着唇,“我想离开这里。” 话落,千痕明显感觉到阎司炔的脊背一僵,但她没有办法,她实在不想再寄人篱下,像只金丝雀一样,受他庇护。 “不行。”阎司炔回答的斩钉截铁。 “可是我……” 不及千痕说完,她的唇就被阎司炔堵住。 阎司炔吻的很深,很用力,他不给千痕半点喘息机会。 到最后,他甚至把千痕抵到墙壁,铁壁紧紧箍着她。 千痕被他浓烈的气息包围,心跳不受控的不断加速。 可手却是在试图推开他。 然而她的那点力气,在阎司炔来看,反倒更像是猫儿在轻挠。 所以待到阎司炔稍稍离开千痕,他在她耳边低哑出声,“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但如果你继续诱惑我,我不能保证,不会现在就要了你。” 千痕双眼模糊的看着他,“我……?” “是。”阎司炔目光收紧,“你这样看我,也是诱惑。” 千痕,“……。” 似是回过神般,千痕移开眼,“那你告诉我,我的人都在哪,我就听你的话留下。” “真的?” “恩。” 对千痕,阎司炔早已没了抵御能力。 他没法正常思考,因此当晚他才松口,翌日千痕便趁着他外出办事,离开了阎家。 千痕先是去了趟重修完毕的别院。 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她所有的下属。 之前他们有帮忙修葺,阎司炔也给了他们应有的待遇。 总而言之,算是将功赎罪。 然后千痕带着他们,去了当初她让白昼在城北笼隔厘,设下的一处秘密据点。 外观很是破旧三大间连体平房,内里却别有一番天地。 这么做,不止是为了证明离开阎司炔,她也能有所作为。 还为了能尽早引出毓云逸。 她欠阎司炔的,她要亲手补偿。 “雪落,秦五娘那边和艾老发那边,你最近不用过去了,另外十方街的租金也缓缓。” 夏雪落应是。 接着千痕又对莺二道,“没有重要的事,你看着其余人不要外出。” “是。” 想到隶属于千痕的十几个孩子,莺二复问,“他们呢?需要属下照看吗?” “不必。” 此刻,千痕挥退众人,仅留下这群十六七岁的孩子。 他们面容青涩,但眉宇间都有让人难以忽视的英气。 “梓值,允容。”千痕点了其中两人,是能力最为出众的两名少年。 “主子。”梓值和允容上前,齐齐出声。 “你们去城内打探,看看有哪家乳娘是最近才接了活的。” 说完,千痕又补上一句,“记住行事务必小心,不要让人发现。” 交代完事情,千痕回去房间。 之前她急着去找阎司炔解释,很多事情都没有空疏离。 所以现在重归清静,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首先,毓云逸如果不是毓云逸,那他是谁?为什么会对毓云逸的习惯了若指掌? 千痕开始回忆,当初在血妖族的事情。 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上号的。 难道……和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一段过往有关? 犹记得她替刹梵莲医病时,曾突然忆起,听族里的某人说过关于体寒症的治疗方法。 然而当时的情景,以及细节,连同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她半点回忆不起。 千痕不禁微蹙眉头。 “要是卜星天还活着就好了。”她低喃。 几乎同一刻,千痕蓦地撑大了眼睛。 卜星天……巫师…… 她想到了什么,起身,开始在房里来回踱步。 而且越想,她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否则毓云逸不可能会那些奇怪的招数。 迷雾、换容、仿声术、禁锢术…… 所有很可能,他也是族内巫师! 甚至能力在卜星天之上。 可问题又来了,血妖族巫师为数极少,仅有的几人千痕都认得。 即便失去那一小段记忆,也不影响后来她对巫师们的认知。 能和毓云逸对上号的,仍旧没有。 此刻,千痕再次陷入沉思。 殊不知她的离开,让阎司炔几乎陷入疯狂。 阎家正宅 这一日直到傍晚,阎司炔才带着卫翼回来。 他和往常一样,在踏进翰澜院后,覆了寒霜的脸变得柔和。 因为知道她在等他,他有种家有娇妻盼夫归的感觉,一颗心盈满蜜意。 岂料当他推开门,屋内空荡荡的,仅有一小厮颤颤巍巍的立在桌边,并且桌上已经摆好饭菜。 阎司炔皱眉,“她人呢?” 小厮一慌,旋即跪趴到地上,“二少爷恕罪,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阎司炔追问,声音隐有焦急。 “她……走了。”说完这句,小厮把头埋到膝间,甚至颤抖的愈发厉害。 静,整个屋内足足静了好半晌。 直至卫翼开口,“爷,属下去找她。” 阎司炔也没有言语,他仍旧立在原地,神色不明。 见此,卫翼轻轻叹了口气,遂转身外出去找千痕。 然而走没多久,他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巨响。 卫翼一惊,他连忙赶回去。 就见小厮已经躲到角落,而偌大的梨木雕花桌案,以及满桌饭菜,已经被阎司炔击成了粉碎。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更) “爷……”卫翼试图劝他。 被阎司炔冰寒的眼神堵住。 “没找到她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你。”阎司炔几乎从牙缝挤出音节。 卫翼,“……。” 说实话,他并不清楚阎司炔大发雷霆的原因。 按理,就算千痕不辞而别,阎司炔派人去找就是了,天大地大,总能找到。 奈何眼下的情况,卫翼没有胆子多问。 故而他应声后,快步退出。 “滚!”阎司炔又朝小厮低吼。 小厮见此,赶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留下阎司炔一人,他看着散乱在地上的狼藉,缓缓合眼。 “你骗我。”阎司炔唇角艰涩的扯动。 昨晚千痕在他怀里娇羞的模样,犹在眼前。 谁知,她居然是假装的,只为了骗他放松防备,好从他口中套问出‘莺’等人的下落。 然后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了他了…… “为什么。”阎司炔双拳握起,“是还忘不了那该死的毓云逸?!就算他是假的,你也要和他在一起吗!!!” 由于气怒,他几乎失去理智。 ……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闷雷阵阵,凉风四起,扫去了初夏时节的燥热。 千痕靠坐在床头,满脑子都是阎司炔。 对他,她有抱歉。 但她相信她的抱歉不会太久,等她揪出毓云逸,查清楚事情真相,她就会回去他身边。 到时无论阎茂宗怎么贬低她,看不起她,她都不会再离开。 翌日,梓值和允容回来,他们把查到的情况一一向千痕禀明。 “有这么多乳娘都是才接的活?”千痕不禁皱眉。 王城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一般寻常人家是不会请乳娘的,唯有家境富裕,或者像毓云逸这种,没法自己照顾孩子的人,才会请乳娘。 所以梓值和允容带回的情报,是出乎千痕所料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先逐一跟进,看看其中有没有一个一岁左右,只有父亲,没有其他亲人的男童。” “是。” 二人领命退下。 之后千痕想了想,她又找来莺二。 同样把事情交给他和其余的‘莺’去办。 因为乳娘的人数实在太多,千痕为防拖久了事情会生变,她不得不加派人手,哪怕‘莺’的人实力一般。 冰魑族,王宫 刹梵莲端坐在至高王座上,他面前,是一容貌姣好的女子。 女子半福着身子,而且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许久。 缪先生看看女子,又看看刹梵莲。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王尊,还是先让柳小姐起身吧?” 他所说的柳小姐,全名柳江兰,是冰魑族柳冀大将军的掌上明珠。 当年,刹梵莲年少登基,身边几乎无可用之人。 若非柳冀一再明里暗里相助,刹梵莲说不定早就在各种针对他的阴谋中丧生了。 所以对柳冀,刹梵莲有还之不尽的恩情,甚至为了这份恩情,刹梵莲承诺将来会立他的爱女柳江兰为后。 缪先生亦是知道这点,才会私下放走千痕。 不止是为了这份婚约,还为了朝局稳定。 柳冀毕竟是将军,在冰魑族颇有名望,缪先生不希望为了一个妖女,扰得刹梵莲与柳冀闹不和。 可缪先生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他给得千痕解药,现在反倒成了柳江兰所为。 并且无论他如何解释,刹梵莲都不相信他。 ‘本尊知道你的心思,可惜所有证据都直指那个女人,所以倘若你再妄想替她开脱,本尊不介意连你一并严惩。’ 是刹梵莲当时对缪先生说的话。 缪先生一头雾水,怎么就冒出那么多证据呢?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阎司炔在背后所为。 柳江兰敢欺压千痕,阎司炔岂会轻易放过。 这一日,刹梵莲让柳江兰回去思过,无昭再不得随意进宫。 虽然没有动用刑罚,但这么做对柳江兰而言,已是落足了其颜面。 让她在冰魑族众贵女跟前,有很长一段日子都抬不起头来。 三日后,人族王城。 “主子,有发现!”梓值和莺二一并进门,两人异口同声。 接着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你也查到了?” “是的。” 梓值挠挠头,“不愧是大哥,梓值深感敬佩。” 莺二原本还在为千痕更为重用这群少年而感到不快,此刻他跟着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我们共为一主办事,毋须客套。” 千痕看看他们俩,颇有欣慰。 看来莺二能力虽普通,但做事尽心竭力,还有一定气度,是个能担事的。 莺一的位置反正空着也空着,倒不如由他先填补罢。 如此想着,千痕开口。 莺二听后,不免受宠若惊。 他单膝跪地,“多谢主子赏识!!” 插曲过后,二人把各自查到的消息说于千痕。 是同一名乳娘,最近接了个活,对方是个一岁大小的男童,家里没有亲人,唯独一年迈的外祖。 外祖…… 千痕在心里过了一遍,“住所呢?可有查到?” 莺二和梓值齐齐点头,然后莺二将其住所道出。 就在城北,离笼隔厘不远。 “我还知道了。另外,这件事你们暂时不用继续查探了,等我去看过后再说。”千痕道。 “是。” 当晚。 千痕独自外出,由于天气闷热,她仅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 不承想,就在她快要抵达那个男童的住址时,一场大雨突然来袭。 千痕被淋湿,外衣紧贴在身上,多有狼狈。 但千痕没有理会,甚至觉得有滂沱雨声作为掩护,是件好事。 此刻,千痕进入一个破败的小院。 她悄悄隐到窗户后边,通过细缝查看里面情况。 屋内燃了一柄细微的油灯,较暗。 但并不影响她查看。 之后千痕就见一老叟在房内走动,从身高来看,和毓云逸相仿,只是老叟脊背略显佝偻,又是背对着窗户,千痕看不见他容貌。 没有孩童哭声,千痕也没见到乳娘。 难道孩子被乳娘带回家去照料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老叟也就更加可疑。 毕竟一般人,不可能舍得把孩子送离身边。 千痕在一边思忖,房内,老叟发出一声低叹。 声音太小,又有雨声,千痕一时间难以判断。 然后老叟灭灯,他挪着步子朝床榻走去。 见此,千痕不禁蹙眉。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二更) 见此,千痕不禁蹙眉。 她总不能就这样等到天亮吧? 可如果现在闯进去,万一他真是毓云逸,那么一定会用阎如韵用来要挟她,到时她反而会被掣肘。 该怎么办? 千痕想了想,遂决定明晚再过来。 然而当她准备离开之际,老叟突然掉转步子,黑暗中,千痕能依稀看见他重新朝桌边走去。 千痕屏住呼吸,因为只要他再多走几步,千痕就能凭借窗外射进去的月光,看清老叟面庞。 …… 阎家正宅 阎司炔单手支头,坐在桌边。 自从千痕离开,他一连几夜,都不能合眼。 此刻他手边有一壶烈酒,他缓缓举起,朝嘴里灌了一口。 世人皆说借酒能消愁,可他却是越喝越清醒。 千痕和他在一起时的一颦一笑,他都能清楚于眼前描绘。 他真的很想她,也是真的很担心她。 可这么多天了,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有。 阎司炔每日体会着万箭穿心的滋味,却又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 也只有到了晚上,他不再忙碌,他才能得以喘息。 把所有她的事,在脑中细细地慢慢地回忆一遍又一遍。 倏然间,一支飞箭射进他房内。 阎司炔凤眸凛起,即便喝过酒,他的身后依旧利落。 稍稍侧身,阎司炔便躲开了这支飞箭。 之后发现飞箭上有字条,阎司炔取下。 要他今晚去城北? 阎司炔面色转冷,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因此没有犹豫,直接用移形换影动身前往。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堪比今晚划破天际的闪电。 阎司炔在一座破败的小院前停下。 大雨冲刷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庞,他静静立了会,然后举步入内。 他脚步有了些缓慢。 是怕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一幕。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尚不及靠近窗户,他就听见里头传来各种暧昧交错的声音。 阎司炔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其中女子的声音,是来自他再熟悉不过的,千痕。 阎司炔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总之他全身湿透,雨水肆意冲刷着他的羽睫。 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心。 阎司炔转身,用和之前一样的速度,缓步离去。 与此同时,他背后腾起迷雾,悄然无声,像一只无形的大掌,逐渐伸向阎司炔。 …… 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阎司炔睁开眼。 熟悉的场景旋即跃入他眼底。 四周是湿漉漉的墙壁,布满青苔。地面也是一样,到处都有积水。 仅有一排烛火,在颤颤巍巍的摇晃着。 他被绑在角落的铁架上,无法动弹。 是阎司盛当初用来困住千痕的地牢。 此刻,见阎司炔醒转,毓云逸邪笑出声,“原来抓你,是这般简单。” 毓云逸讽刺之意明显,说完他更是朝阎司炔走近,将手里的一桶水,‘哗’地泼到阎司炔身上。 很冷,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 “怎么样?滋味好受么?”毓云逸问,不怀好意。 不承想,阎司炔仅仅动了下眉梢,“呵呵,就这点手段?” 毓云逸便当他是死鸭子嘴硬,于是又取了另一桶水,再次从头到尾浇灌到阎司炔身上。 是有温度的热水,因此阎司炔发丝、衣袍,隐隐冒出水烟。 阎司炔不语,且从他的表情来看,还有些嘲笑毓云逸举止无聊的意味。 毓云逸也不恼,他要的就是一点一点慢慢地折磨,逐渐堆积,直至对方的意志彻底殆尽。 因此,当阎司炔身体刚适应了温热,紧接着又是一桶寒冷刺骨的冰水,泼到他身上。 循环往复,饶是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怎么样?舒服么?”毓云逸捏住他下颚,与他对视。 阎司炔的体温已经明显升高,但他神情仍是如初,有着对毓云逸浓浓的和讥讽不屑。 毓云逸大力甩开他,同时狠踹了阎司炔腹部一脚。 “当众脱我的衣服?呵呵!”说着,他又给了阎司炔一脚。 毓云逸不停殴打阎司炔,直至他有些累了,他停下,脸上重新挂上邪笑。 “知道当初你的走狗为何会找到刘万年吗?” 阎司炔淡漠的看着他,不语。 毓云逸便继续道,“因为你活着走出了暗幽谷,我心想,这样也好,与其要了你的命,不如让你得知刹梵莲曾用天雷地火折磨过千痕,你们二人的敌对关系就会浮上水面,往后人族和冰魑族的战争,也就在所难免。届时我便可坐看天下大乱,血流成河。” “哦?”阎司炔不置可否的发出一声。 毓云逸很不喜他的态度,于是再次捏起他下颚,“别以为当今天下,没人能与你的智谋匹敌,我喂了你的另一条走狗纾忧散,就是早已准备好了,有可能会走这一步。” 很明显,从最初的事件起,毓云逸就有意和阎司炔一较高下。 只是他没料到,阎司炔摆着唾手可得的家族势力不要,反而在暗中发展江湖势力。 之后毓云逸干脆掉转矛头,他去找了阎司盛,承诺阎司盛会用秘术提升他的修为,作为交换条件,阎司盛必须与他合作。 也是因此,阎司盛知道了琉璃公主的真实来历。也同意了毓云逸,再见琉璃公主后,会亲手杀了她,接着嫁祸给冰魑族。 可惜阎司盛低估了自己对千痕的情感,再见千痕,他非但没能下手,还想要将她藏起来,纳为己有。 阎司盛的动摇,给毓云逸带了不小的麻烦。 毕竟就是因为他的拖沓,阎司炔和刹梵莲才会发现端倪,从而一度联手。 别说两族发生战争了,毓云逸差点自身难保。 好在他留了底牌,他转为利用千痕,一方面试图击垮阎司炔,另一方面试图向刹梵莲换取兵马。 只要有了兵马,天下大乱便指日可待。 奈何阎司炔就是不倒,刹梵莲更是出尔反尔。 这是毓云逸始料未及的。 明明是两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便养尊处优的矜贵男子。 怎么一个会如此经得起精神折磨,另一个则是卑鄙无耻到连他都不敢恭维的地步。 别无他法之下,他只好再度去找阎司盛。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更) 逼着他造反,抢夺家主之位,其实是在等阎司盛成功后,再篡夺他手中的兵马。 当时,事情出奇的顺利,阎司盛轻而易举便取得了家主符节。 可谁知,阎司炔突然冒出来。 毓云逸的计划又一次失败。 他走投无路,只好再次改变方向,他掳走阎如韵,同时计划好了接下去的事,只待实施。 没想到,他还没动手,千痕便主动送上门。 至于阎司炔听到的男女暧昧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不是他和千痕,他不会告诉阎司炔,他只会用这件事继续刺激阎司炔。 他要证明他才是当今天下,最有本事的男人,他要天下大乱,他要所有人到最后,都诚惶诚恐地匍匐在他脚下。 言归正传,此刻,阎司炔淡漠的看着毓云逸,“没了?” “什么没了。”毓云逸眸光变沉。 “你的谋划仅限于此?” 毓云逸狭眸,“比起现在你落到我手中,我认为你已经没资格再这样和我说话。” “是么?”阎司炔绯唇微勾,是魅惑的弧度,亦是他在算计人心的表现。 毓云逸和他不熟,并不知道。 所以毓云逸仍旧以为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明明自身难保,却还要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毓云逸回以一笑,他压低嗓音,“是啊~,毕竟连你的女人,我都已经尝过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格轻视我?” 闻言,阎司炔脸色倏然变暗。 毓云逸也就笑得更加得意,“没想到,她看着小,其实韵味十足。” 说完,毓云逸舔了下唇角,“还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啊~。” “闭嘴。”阎司炔终是忍不住低喝。 他浑厚内息四起,缠绕在四肢的铁链随之根根断裂。 毓云逸快步后退。 与此同时,他头顶传来一阵可怖的咆哮声。 阎司炔和毓云逸齐齐皱眉。 之后随着咆哮声渐大,开始有细小的碎石从他们头顶接连掉落。 “什么东西……”毓云逸低喃。 然而话音方落,就有一庞然大物冲破地牢铁门,径直朝毓云逸狂奔。 毓云逸快速闪避,但仍是被庞然大物脚上的硬刺勾破衣决。 毓云逸退靠到石墙,面上有毫不掩饰的震惊。 不止如此,紧跟在庞然大物后的,还有几十个硬汉,和年纪虽小,但身手不凡的一群少年。 他们将毓云逸团团围住。 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你们居然没死。”毓云逸眯眼。 岂料,莺二半点没有理他的意思,他朝身边的庞然大物看去,“主子,要不要现在杀了?” 主子……? 毓云逸这才发现庞然大物的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只是由于她身形娇小,刚才他未有看见罢了。 “蘅……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毓云逸换了低柔亲昵的声音。 千痕冷笑,他看着毓云逸,但话是对莺二说的,“手脚筋挑了,绑起来。” 冷酷无情的话,千痕说的简单而轻巧。 毓云逸不敢置信的撑大了眼,“蘅儿,你……是认真的么?” 千痕不语。 “忘了我是你的逸哥哥了?也忘了以前我是怎么待你的?” 千痕仍是不语。 毓云逸欲要再说什么,莺二底下的人已经左右架起他。 而莺二则是取出匕首,眼看着就要化开毓云逸手脚。 “蘅儿!当年你从树上掉下来,小腿骨折,在床上足足躺了一月有余,是谁天天来探望你照顾你,给你讲故事,陪你解闷的?!” 千痕,“……。” 说她一点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因此她缓缓垂下羽睫,唇线有了些紧抿。 毓云逸见此,眸底略过一抹邪气。 岂料,待到千痕抬头,“动手。” 和刚才一样,她的话很是冰冷无情。 毓云逸也就知道,靠往事已无法动摇千痕。 因此他面色迅速转冷,周身腾起迷雾。 “小心。”千痕对莺二等人道。 她指尖电光凝聚,没有半分迟疑,直朝毓云逸胸口袭去。 毓云逸尚不及逃脱,便被她突如其来的电光击中。 毓云逸浑身抽搐,再次被他人制服。 更甚者莺二眼疾手快,当下刺穿他的手脚。 毓云逸四肢被废,他不能动弹。 自然也就无法再使用任何秘术。 阎司炔全程在旁看着,虽然他已挣断铁链,但他没有出手,也没有发出一声。 直至千痕让人将毓云逸抬出去,她走到阎司炔跟前。 没有抬眸看他,只淡淡说了句,“什么感觉?” 阎司炔沉默。 是不知道千痕想表达什么。 “被信任的人蒙在鼓里,只能独自揣测,这种感觉怎么样?” 阎司炔,“……。” 千痕稍稍抬眸,略看了他一眼,“你以前就是这样对我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其实我的心情并不好受。你呢,体会过了,是不是也一样?” 阎司炔张了张唇,刚要说什么,眼尖的发现一直隐在暗中的黑影军,有人露出了一抹衣决。 他赶忙朝那方投去眼神。 下一刻,一群黑影军悄无声息的从地牢退出。 所以即便没有千痕,他也能擒获毓云逸。 只不过他比刚才折磨着他的毓云逸还要不急。 毓云逸打算慢慢磨去他的意志,那他自然是要让毓云逸到了最后,再看清,其实他自己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毓云逸根本不可能取胜,他只能活在阎司炔的阴影下。 “你……怎么来了?”阎司炔问。 千痕扯了扯嘴角,“我不应该来么?” “不是。”阎司炔微微皱眉,“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和他……” 阎司盛说到一半禁声,千痕生出狐疑,“我和他怎么了?” 鲜少的,阎司炔别开脸,“没什么。” 千痕盯他看了会,然后抬手,把他的脸重新掰过来,“说吧。” 以前都是阎司炔这么做,现在轮到千痕,千痕不觉得有什么,但阎司炔心头燃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就像是个不被人珍视的玩偶,第一回得到她人珍视。 “蘅儿。” “恩?” 阎司炔眸底渐渐凝起温柔的笑意,“真的没什么,我信你,就够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二更) 千痕眨眨眼,“什么你信我?我又没骗你。” “恩,你没骗我,你也不会骗我。” 千痕没好气的瞪他,然后她收回手,“虽然尚不知他的真实姓名,但我已能肯定,他是昔日我们族里的巫师,而且擅长的秘术,比卜星天更加厉害。能轻易换容、变声,还能制造幻觉。” 所以阎司炔在屋外听到的男女暧昧的声音,其实都是毓云逸一人假造。 倘若当时阎司炔再走近几步,他还会在窗外看见,让他更无法接受的幻象。 当然了,这件事阎司炔永远不会告诉千痕。 是不想让千痕知道,他作为男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一旦关系到她,他便会被人轻易击倒,连正常思考的能力都会失去。 他怕千痕会看不起这样的他,甚至厌恶他离开他。 在这段感情的‘博弈’中,阎司炔清楚知道,他是付出更多的一方,也是更害怕失去的一方。 此刻,阎司炔收回心神。 “你们族里巫师有很多么?怎么会有你不认识的。”他问。 千痕摇摇头,“不多,共计六人,但他并不在我所知的名单内。” 说完,千痕又补充道,“我怀疑他和我幼时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很可能当时我是认识他的,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强行抹去了我和他的那段记忆。然后他离开了血妖族,我也就再没听说过此人。” 她的说法合情合理,阎司炔便跟着微微颔首,“看来只有好好审问他,才能得出一切事情的真相。连同多年前,血妖族被灭一事,也定要教他全部吐出来。” 否则千痕和他之间,终是会存有心结。 最后一句,阎司炔没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现在可以随我回去了?” 阎司炔拉过千痕小手,明明是问话,可他牢牢握住千痕的手,显然并不打算放她离开。 千痕眉梢轻挑,“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把你掳回去。” “你是土匪么?” “对你,我是。” 千痕,“……。“ 然后千痕就发现他手心的温度高得吓人。 “你怎么回事?发烧了?” 阎司炔没有回答,“走吧,先回去。” “等等,你到底是不是发烧了?”刚才毓云逸折磨阎司炔的时候,千痕不在,因此她全然不知。 阎司炔淡淡看着她,“如果我发烧了,你会乖乖随我回去,然后照顾我么?” 千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会吃药?” “不会。而且我的药,没你有效。” “别闹了,发烧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最好是让体温慢慢恢复正常,所以能不用治愈术,最好是不用。” 换来阎司炔幽幽的目光,“你意思就是,你不打算管我,也不打算照顾我了?” “阎司炔,你能不能成熟点。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岂料,阎司炔目光更加幽怨。 千痕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因此终是松口,“好了好了,我陪你回去,行了吧?” “仅仅是陪么?” “不然呢?我背你回去啊?” 千痕话落,阎司炔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我想你留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 阎司炔的声音很温柔,还有些恳求的意味。 像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幸好没有旁人在,否则定会惊掉下巴。 千痕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一颗心不自觉放软。 “我知道。” “那么你答应么?” “我……” “恩?” 等了一会,也不见千痕给出回应,阎司炔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我不逼你,给你时间考虑。” “恩。” 但如果给了你时间,你还是不答应,那我就只能用强了。 当然,这话阎司炔只在心里说说。他绝不会现在就告诉千痕的。 他可以对千痕柔情似水,可以把她当宝贝一般捧在手心,可以在任何场合,当着任何人的面,对她百依百顺,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 唯一点,他这辈子都不会允许她离开。 阎家正宅 因毓云逸被擒,阎如韵也很快被莺二等人找到。 卫翼将阎如韵送回桑竹院,又在阎司炔的命令下,将毓云逸关进了阎家地牢。 莺二一行人,则是再次被安排去了别院。 “修罗兽呢?你还要把它关去修罗场?”千痕有些不忍。 阎司炔摸摸她脑袋,“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可不可以把它放会极北之地?” “当然。” “连同它的孩子?” “我刚说了,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好的。” 阎司炔对千痕言听计从,而且他意外的发现,这种感觉很好。 之后千痕陪他回房,“快躺下休息。” “好。” “闭上眼睛。” “好。” 千痕每说一句,阎司炔都照办无误。 只是阎司炔毫无睡意罢了。 眼看他睫毛一直在动,千痕无奈,“怎么了?还在想事情?” 阎司炔微微点了下头,未有睁眼。 “想什么?” “你。” 千痕,“……。” 又过了一会,千痕发现阎司炔仍旧醒着。 “算了,我还是去煮碗安神药罢。” “不。”阎司炔倏然睁眼,他拉住她,“不要走。” “可你睡不着,烧就不会退。” “你走了,我只会烧得更加厉害。” “胡说。”千痕耳根一红,她下意识别开脸。 阎司炔唇角微勾,“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闻言,千痕耳根红得更加厉害,“油嘴滑舌,也不知是打哪儿学来的。” 和谁学的?自然是玄贞啊! 然而阎司炔不会说。 他将千痕拉近几分,“只要你喜欢,我以后可以天天说。” “我不喜欢。” “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 “要不要我拿镜子给你照照?” “你!” 眼看千痕被气到,阎司炔唇角笑意更甚,他支起上半身,然后把千痕圈到怀里,“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逗你的。” 千痕不语。 阎司炔吻过她头顶,然后转了话题。 “你刚才说我蒙在鼓里,所以你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知道我会被毓云逸所擒,还找去了那座地牢。”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更) 千痕便将她是如何让属下去调查乳娘的事,简单道出。 阎司炔静静听着,眸底则是有对她越来越深的爱意。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阎司炔既高兴又骄傲。 因为在他来看,这个聪明的姑娘,只属于他一人。 此刻,千痕继续道,“当时我躲在窗外,他本来已经要睡了,可突然掉转方向,重新走回桌边。月光映照下,我看清了他的脸,并未做过多大改动,只是在额上和眼尾描了些皱纹。然后我走了。” 阎司炔眉梢轻挑,“为何走?” 千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问我?以你的才智,难道还看不出原因吗?” 阎司炔失笑,他下巴抵住千痕的头顶,面色异常温柔,“我想听你说。” 是的,阎司炔确实是这么想的。 千痕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好吧,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于是她顺着阎司炔的意思,把她认定毓云逸是发现了她的存在,才会故意折返,好让她看清他的面容。 再趁机用他擅长的迷雾,让千痕陷入幻觉,最终目的无外乎是想要擒获她,或者直接杀了她。 所以她佯装离开,其实躲在了不远处,继续观察。 待等了一会,毓云逸外出,她悄悄尾随其后,发现他去的方向是阎家正宅。 千痕想了想,决定不再跟踪他,而是回去笼隔厘,安排后续事宜。 至于千痕是怎么在阎司盛私宅地牢找到他的,是千痕带着人马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千痕便想到了那头远古凶兽。 修罗兽能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找到食物,那么在王城找人,对修罗兽而言,应该是再简单不过。 于是她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去了趟阎家别院。 果如她所料,修罗兽还被关在修罗场里。 接下去的事,阎司炔已经知悉,千痕也就未有多说。 此刻,阎司炔捧起千痕小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这么聪明的姑娘,看来以后我得藏起来才行。” 千痕小脸瞬间泛红,“哪有你聪明,要是你的话,肯定连修罗兽都不用,就能猜到他去了哪。” “怎么会,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料到。” “我不信。” 千痕看着他,“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有准备的?” 阎司炔,“没有。” “真的?” “真的。” 阎司炔话落,千痕突然就有了孩子般欢愉的笑意,“要是这样的话,那我算不算出师了?” “恩,出师了,而且比师父还厉害。” 阎司炔在哄她,却是比刚才她顺了他的意思,还让他觉得高兴。 看来以后要多哄哄她才是。 是阎司炔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翌日 阎司炔和千痕聊了一宿,两人都是一夜未眠。 可阎司炔精神奕奕,甚至连烧都退了。 见此,千痕忍不住抱怨,说他身子骨肯定是铁打的,又说他指不定是怪物,不吃药不睡觉也能病愈。 阎司炔听着,眼底满是对她的宠溺和笑意。 “想不想吃葱花面?”阎司炔问。 千痕刚准备说想,卫翼突然入内。 “爷,桑竹院那边又闹开了。” 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 千痕,“……。” 阎司炔亦是皱眉。 “去把如柳叫来。” 自从如柳袒露心扉,阎司炔就没再送如柳回去桑竹院,而是把她‘扣’在了自己院落。 之后卫翼将如柳带到。 如柳不怕千痕也不怕卫翼等人,但在见到阎司炔后,她仍是下意识惶恐。 如柳颤颤巍巍的缩在角落,“二……二少爷。” 她的眼睛很红,明显是哭过了,而且还是为她故去不久的亲兄长,卫羽-魏岚风。 阎司炔扫了她一眼,颇冷,和刚才与千痕两人在一起时的目光迥然不同,阎司炔连面色都变得淡漠万分。 “随我去一趟桑竹院。”他是对如柳说的。 阎司炔和素心公主之间的事,千痕不想插手。 因此她上前,拍拍如柳肩膀,“别怕,只要你胆子大些,把事情说清楚了,以后就不用再跟着素心公主受罪了。阎家会收留你的。” 如柳眼神闪躲几许,“……好……好的。” 待到阎司炔等人离开。 千痕百无聊赖,她在阎司炔房里胡乱转悠。 无意间发现他随手摆在屏风上的一件外袍,朝内的一面绣有‘涵语’二字。 千痕轻轻抚过,心头突然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犹记得从前,阎涵语对阎司炔表现出来的,就似乎不单是兄妹间该有的情感。 当时千痕内心只有仇恨,甚至将阎司炔视作仇敌,所以从未细想过这件事。 现在不同了,阎司炔和她相互钟情,倘若阎司炔还穿着阎涵语亲手绣制的外袍,虽说是亲兄妹,但千痕就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可要她去和阎司炔说,她又开不了口。 难道让他和他的亲妹妹保持距离? 这得显得千痕有多小气? 至少千痕是办不到的。 因此千痕放下这件外袍,她坐到桌边,羽睫微微垂落。 桑竹院 素心公主抱着阎如韵,她没脸垂泪。 “司炔,你养个野女人也就算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常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但你现在还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阎司炔不语。 卫翼便领着如柳上前一步,“说吧,有我在,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如柳却是颤抖着唇瓣,未有开口。 见此,素心公主不禁冷笑,“贱婢,连你也打算背叛我吗!” 如柳一听,赶忙跪到地上,“不是的公主,奴婢……奴婢……” 卫翼皱了皱眉,“你怕她做什么。” “我……我……” 素心公主则是愈发嚣张,“好啊,你个贱奴是不是串通了我的奴婢,想要一起对付我?!” 卫翼不屑与一个女人呈口舌之快,因此他仍旧看着如柳,“想想你的兄长,若是他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他会如何。” “什么兄长?!”素心公主出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卫翼不理,他继续对如柳道,“别让他白死。”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二更) 虽然卫羽是自尽的,但如果不是素心公主一再折磨如柳,卫羽不会掳走阎如韵,阎如韵也不会落入毓云逸手中,卫羽最后更不会因自责而轻生。 所以归根结底,卫羽的死,和素心公主有脱不开的莫大关系。 思及此,如柳微一咬牙,她正眼对上素心公主。 “公主,请恕奴婢再不能包庇您往日恶行了。”说完,她磕了个头。 发现她的言行突然起了变化,素心公主一颗心下意识收紧。 “什么恶不恶行的,一大清早的,你疯了不是!” 如柳惨淡的笑笑,“公主,您当初为救二少爷,胸口受了重伤,是么?” 素心公主闻言,愈发紧张,她眼神开始闪躲,但语气依旧跋扈,“明知故问!” “但事实上,您是为了博得二少爷好感,才佯装受伤的。一开始由于护心软甲的关系,您半点事也没有。一直是到了当天半夜,您才被不知名的刺客刺伤了胸口,还让奴婢不要声张此事,悄悄去找御医拿药。奴婢可有说错?” 如柳说话之际,始终与素心公主对视。 素心公主已不再是眼神闪躲,连抱着阎如韵的手都有了些颤抖。 “胡说!你是在污蔑本公主!” 如柳叹了一声,“那……奴婢现在回宫,去找当日的御医前来对峙,您说如何?” 素心公主,“……。” 她紧张的看了眼阎司炔,发现他没什么表情,素心公主稍稍松了口气。 殊不知阎司炔早就洞悉此事,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懒得揭穿罢了。 之后如柳继续,“还有您的孩子,您说是当初二少爷重伤未愈之际,有一晚,他半醒半昏迷,和您发生了关系,您没有推拒,是怕二少爷万一哪天真的走了,也好替他留下子嗣。” 听到这,阎如韵奇怪的看向自己母亲,“母亲,她说您的孩子,是指韵儿么?” 然而素心公主不答,她的心已经彻底乱作一团。 倒是如柳看看阎如韵,“小少爷,不如你先回房去玩会儿?” 阎如韵本就听得无趣,外加素心公主又不搭理他,因此阎如韵很是麻利的从素心公主怀里挣脱出来。 他小大人似的朝阎司炔作揖,“父亲,那韵儿先退下了。” 看他连站都站不稳,声音还奶声奶气的,阎司炔眸光不禁有了柔软。 “恩。”他淡淡应声。 同时在心底暗道,倘若将来他和千痕有了自己的孩儿,他会如何待他或她呢? 应该会真的宠爱到骨子里吧。 如此想着,阎司炔开始走神。 他对素心公主的罪状根本无暇多听,若不是光靠卫翼和如柳两人,镇不住她,他都不会过来。 过了许久,素心公主开始嚎啕大哭,如柳亦是跟着啜泣。 阎司炔有了不耐,他扫向卫翼,“都交代完了?” “是的,爷。” “所以孩子究竟是谁的?” 卫翼尴尬的抿了抿唇,“是……一老汉的。” 阎司炔却是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 “走吧。”阎司炔抬步,从头至尾都没有给过素心公主一个多余的目光。 “司炔!!”背后传来素心公主声嘶力竭的叫喊。 阎司炔停下,“送她们母子回宫。” 是阎司炔留给素心公主的最后一句话。 当日,这件事还传去太和院。 阎茂宗坐在轮椅上,他没什么表情,继续朝池塘里丢鱼食。 乔冢也就不再多说。 过了一会,阎茂宗平静启口,“去告诉司炔一声,不要素心公主可以,但他不能娶那个女人为妻。” 乔冢张了张嘴,有什么话卡在喉间。 阎茂宗大约能猜到,他摆摆手,“毋须多言,去罢。” 当然了,阎司炔压根就没把阎茂宗的叮嘱当回事。 他冷笑一记,遂让乔冢回去复命,“他如果还想安度余年,就少插手我的事。” 乔冢夹在当中,为难不已。 奈何一老一少都是一样的固执,他一个都劝不动。 之后在回太和院的路上,乔冢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也许能打破僵局的重要人物。 于是乔冢匆匆去了趟浅云院。 翰澜院 阎司炔进房,就见千痕呆呆坐在一边。 “在想什么?”阎司炔走近后问。 他习惯性的将千痕纳进怀里,抚摸着她细软的长发。 “没什么。”千痕答,声色淡淡。 “别骗我。” “恩,没有骗你。” “哦?”阎司炔低头,看着女子明显淡漠的小脸,“面色这么难看,还说没骗我?” 千痕不语,眸光下意识扫过挂在屏风上的那件外袍。 阎司炔便顺着她眸光看去,“怎么,这件衣服惹你不快了?” 千痕摇摇头,她不想被阎司炔知道,她连他妹妹的醋都要吃。 阎司炔却是盯着不放,他捧起千痕小脸,“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这件衣服?或者我现在就让人拿去丢了?” “不要,好好的干嘛丢衣服,浪费。” “可它让你不高兴了。” “我说了没有。” 如果换成其他事,千痕会很乐意阎司炔能看透她心思,但这件事不同,它让千痕觉得自己很难看。 因此在阎司炔又一次追问后,千痕有了些恼怒。 “我说没有,你听不懂吗?!” 阎司炔微怔,他静静看了千痕一会,终是不再说话。 “素心公主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千痕转移话题。 岂料,阎司炔仅极淡的“恩”了一声,便没了后文。 他……该不会是生气了? 千痕欲要说什么,但在想到他和阎涵语关系亲密后,到嘴的话她又生生咽回。 生气就生气罢,反正她自己心情也不好,随便他怎么样。 然后千痕起身,“我先回房了。” 她走地不快,而且直到她开门,阎司炔都没有开口留她。 千痕情绪又低了一分。 待到她回到房间,她躺到床上,单手挂到额前,她缓缓闭眼,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吃醋的是她,不开心的是她,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 为了不让自己难看,她甚至对他发脾气。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变得越来越让人讨厌……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更) 这一日,阎司炔没再找过她。 她不知道阎司炔在做什么,她几次朝窗外探去,换来的都是失望。 直到傍晚,有人敲响她房门。 千痕一喜,连忙前去开门。 可当她看清站在外头的人后,她一颗心又瞬时跌回谷底。 “怎么,不欢迎我?”阎涵语微笑着问道。 千痕垂下眼睑,“没有。” “那为何不请我进屋坐坐?” “身份有别。”这么说是千痕不想和她多谈。 阎涵语也不见怪,她仍旧微笑,“哪里的话,就算你是我二哥哥的丫鬟,我们也还是朋友。” 朋友…… 千痕很想说,她从来没把她当过朋友好么? 但话到嘴边,千痕忍住了。 “进来坐吧。” 之后千痕给阎涵语倒了杯茶,“找我什么事?” 阎涵语浅浅喝了一口,“我大哥哥的事,你听说了吧?你有什么看法吗?” 千痕本就心情不佳,再说她刚才都表明了不想和阎涵语打交道,是阎涵语执意要进来的,千痕都做出让步了,可阎涵语倒好,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回答千痕,而是把两难的问题抛回给她。 千痕当下有了烦感。 “事到如今我的看法,还重要吗?” 阎涵语眨眨眼,一脸单纯,“怎么不重要呢?你和我大哥哥可是有过婚约的,我大哥哥到现在还惦记着你呢。他听说你住在我二哥哥院里,别提多难过了。” 也就是说,千痕不守妇道,明明是先和阎司盛好上的,现在又转为和阎司炔在一起。阎司盛作为受害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亲弟弟苟且,还被后者关起来,什么都做不了。 见千痕不语,阎涵语又道,“不过也怪我大哥哥自己不好,自从得知你和二哥哥的事情,他就在母亲的安排下,娶了其她女人为妻。否则他也有机会和二哥哥一争高下,说不定你心思就又变了,觉得还是我大哥哥好。” 阎涵语的话听起来没什么,但实则字字戳心。 说千痕水性杨花,在兄弟两人之间左右逢源,而且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她都有试用过比较过。 至此,千痕面色彻底变暗。 “咦?你怎么生气了?”阎涵语似是不解,“是……涵语说错什么了吗?” 千痕冷冷看着她,“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说这些,对我起不了作用。” 阎涵语握住茶杯的手有些微用力,只是表面看不出什么。 “涵语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怪大哥哥娶了别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话,也劝劝二哥哥,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和大哥哥置气,毕竟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往后日子长了,二哥哥总会后悔的,到时……难保他对你的感情不会因此生变。” 不得不说,阎涵语刺人的技巧相当高明,她能让人有种吃进了苍蝇,但又怎么都吐不出来的恶心感。 幸好千痕是个能忍的,她依旧维持着冷静,没有被阎涵语激到当场发怒。 毕竟一场博弈,谁先失去理智,谁必定输。 “你不认为,这件事你该去找你的二哥哥,更加合适么?还是说,你不敢去找他,所以只好来找我。” 千痕刻意在不敢二字上加重语调。 阎涵语却是不为所动,她喝了口茶,淡淡回道,“我是认为,现在只有你能说动二哥哥。” “呵呵。”千痕笑,不达眼底。 “难道二哥哥连你的话都不听?”阎涵语作为难状,“那就不好办了,看来是涵语高估了他对你的……” 说到这,阎涵语立刻打住,她略微抱歉的看看千痕,“涵语嘴快,还望你莫要见怪。” “放心,我自是不会和小辈一般计较。” 头一回,千痕在阎涵语面前端出了架子。 阎涵语握住茶杯的手再次微微用力。 “我记得,我们两是同岁。” “那是我以前客气,允许你不喊我一声嫂子。” 千痕说话的同时,周身有一股子逼人的傲气。 是她身为血妖族皇室,与身俱来的气场,只不过平时她不稀得展露而已。 阎涵语不愿示弱,奈何她常年被纳兰氏关在家中,此刻就是想和千痕一较高下,她的气场终归是弱了些。 阎涵语心有不甘,但也只是短短片刻,她就又重新挂上微笑。 “好罢,既然你执意要求,那以后我还是唤你一声嫂子,就是希望别再从二嫂变回大嫂才好,不然涵语的嘴怕是改不顺了。” 说实话,千痕真的受够了这个女人阴阳怪气的讽刺。 要不是看在阎司炔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浪费唇舌和她一再较劲。 “我有让你喊我嫂子么?”千痕冷声启口。 阎涵语没能听懂,她奇怪的看着千痕。 “别忘了,我与你的辈分,在皇室与百姓,即便我现在身为你二哥哥的丫鬟,我皇室的身份不变,按理,你必须得尊称我一声公主。至于我最后到底是不是和你的二哥哥在一起,又或者会不会像你说的,心猿意马,重新选择你的大哥哥……” 千痕笑笑,“那就要看他们两个的表现了,谁表现的更好,我自然倾向谁。” 阎司炔听后,差点没气到站起来。 她堪堪忍住,但面色已是非常难看。 与此同时,门被人从外推开。 阎司炔站在门口,他怔怔看着千痕,不语。 显然,他是听见了刚才千痕的最后几句话。 而阎涵语则是微不可察的动了下眉梢。 她起身,走到阎司炔身边,“二哥哥。” 她低着头,语气似有委屈。 阎司炔眸光从她身上划过,然后重回千痕。 千痕紧抿着唇,没有解释。 她认为阎司炔会相信她的,所以她不需要说什么。 然而,阎司炔在了等了一会后,他稍稍低头,对阎涵语道,“我们走。” 千痕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她紧抿的唇线终是一点点松开。 “呵呵。”她发出一声轻笑。 另一边,阎涵语跟在阎司炔身后,她低垂的眼底,有胜利后的愉悦。 “下回再找她,必须事知会我。”阎司炔淡漠的声音传来。 第二百五十章 (二更) 阎涵语脊背一僵,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望着前方那个高大挺阔的背影。 “二哥哥……?” 阎司炔停下,未有转身。 “还有,我和她的事,毋须旁人操心。” 阎涵语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那个女人都说出这种话了,她的二哥哥居然还会包容她。 “二哥哥,你变了。”阎涵语是想提醒他,他对她太过纵容。 岂料,“是的,为她,我变了。” 阎涵语哑然。 然后阎司炔又道,“倘若以后,她真的选了旁人,而非我,我也不会放她离开,这就是我对她的情感,你明白了么?” 阎涵语蓦地撑大眼,她不断后退,直至靠上廊柱。 “可是……可是她曾和大哥哥……” “够了。”阎司炔不想听。 阎涵语岂肯轻易死心,她提高了音调,“她在你和大哥哥之间游走,就是到了现在,她对大哥哥也没有放弃念想,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二哥哥你认为你的付出值得吗?” 阎司炔默。 阎涵语便以为他是听进去了,于是她再次说道,“世间女子千万,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以前涵语总觉得素心公主跋扈,配不上你,可如今看来,就连素心公主都比她强上百倍啊!” 阎涵语很是激动,完全忘了她今日来的目的,是为化解阎司炔和阎茂宗之间的矛盾。 故而当她离开翰澜院,见到一直等在外头的乔冢时,阎涵语微怔。 “怎么样?说通了吗?”乔冢急急问道。 阎涵语垂了垂眸,“抱歉乔伯,二哥哥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在说谎,她压根没提过阎茂宗,而是一门心思要拆散阎司炔和千痕。 乔冢不知,故而皱眉,一脸愁思。 阎涵语则继续道,“二哥哥被迷住了。所以乔伯,这件事请恕涵语无能为力。” 闻言,乔冢眉头皱得更紧,“小姐,您的意思是指二少爷对老太爷不敬,是因为受了挑唆?” 阎涵语何其聪明,这种问题她自然不会接。 因此她垂着眸,不语。 可越是这样,越显得乔冢的猜测没错。 “这……”乔冢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啊,哎。” 待到乔冢回到太和院,阎茂宗见他满面愁容。 “怎么,司炔不肯答应?”阎茂宗问。 乔冢磨磨唇瓣,“老太爷,司炔少爷他……” 眼见乔冢欲言又止,阎茂宗有了不耐,“说。” 乔冢不想说,但他没有办法,于是便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 不添油加醋,不煽风点火,陈述的全是事情经过。 阎茂宗听后,神色没什么变化。 “知道了。”一句话,就打发了乔冢。 翌日,阎涵语来太和院请安。 整个阎家也唯有她,仍旧过得和往常一般。 “涵语啊。”阎茂宗启口,脸上有宠溺的笑。 阎涵语亦是乖顺得敬茶,“祖父,请用。” 然后阎涵语关心了他的身体一番。 她并不知道阎茂宗病情好转,是千痕所为,阎茂宗当然也不会告诉她。 此刻阎茂宗放下茶杯,他隐隐发出一声轻叹,“祖父老了啊,老了。” 阎涵语便宽慰了几句,很是讨喜。 阎茂宗受用,故而笑着点点头,“还是涵语会说话。” “哪有,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祖孙二人谈着话,气氛是不变的融洽。 直至阎茂宗再次叹气,他提及阎司炔,苍老的脸上有了愁色。 阎涵语默默听着,没有随便开口。 “涵语啊,你说祖父的这桩心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阎涵语这才低低出声,“涵语倒是想为祖父分忧的,可涵语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呵呵。”阎茂宗不置可否的笑了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不行?” 阎涵语突然就有些吃不准阎茂宗的用意了。 她略一思忖,决定用折中的法子回答。 “我是担心会适得其反。”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个反法?”阎茂宗继而道,“别担心了,去试试吧,就当是为了祖父,可好?” 阎涵语微微点头,“那涵语便尽量一试吧。” “恩。”阎茂宗似是满意。 之后默了会,他看向阎涵语,“你也不小了,待到赶走那个女人后,祖父会帮你谋个好人家。” 阎涵语一听,脊背旋即僵硬起来。 “祖父……” 阎茂宗却是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嗓,“姑娘家大了,总要嫁人。” 阎涵语,“……。” “好了,下去吧,祖父也累了,要休息了。” 不给阎涵语多说的机会,阎茂宗开口赶人。 阎涵语低下头,极轻的应了一声。 待到她走后,阎茂宗方才止不住的摇头。 “孽啊,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有的事情,他已经看明白了,但他不能理解,更不可能接受。 他唯一用此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借阎涵语之手拆散阎司炔和千痕,另一方面也好彻底断绝了阎涵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翰澜院 千痕从小厮手中接过食盒,她去给阎司炔送早饭。 然而打开门,发现房内空荡荡的,连被褥都明显没人动过。 千痕想到昨天的事,心头不禁微落。 看来阎司炔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她把食盒交还给小厮,遂一个人踱步回房。 一直到了晚上,整个翰澜院都静悄悄的,千痕没听见有人回来,小厮也没再来找过她。 千痕叹了口气,她起身洗漱,决定早点睡,明天也好早点起来,到时再想法子和阎司炔和好。 然而当她准备躺下之际,外头突然传来响动。 难道是阎司炔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千痕连忙去开门。 随着房门打开,下一刻,四目相对。 “你……”千痕讷讷出声。 阎司炔亦是挑了下眉梢,“这么急着见我?” 千痕,“……。” 之后阎司炔入内,他坐到桌边,同时朝千痕招手,“来,你也坐下。” 千痕见他面色不错,一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 “晚上都吃什么了?”阎司炔问她。 千痕摇摇头,“没什么胃口,就没吃。” 第二百十五一章 (一更) 阎司炔浅浅“恩”了一声,也没说关心她的话。 千痕便打算解释昨天的事情,“其实昨天……” 话还没说完,卫翼便提着食盒进门,后头还随了好些小厮,且人人手中都有食盒。 千痕看着他们将食盒内一叠叠精美的菜肴整齐摆放到桌上,说实话很是惊讶。 “爷,这是您要的酒。” 卫翼放下最后一个酒坛,他躬身退出。 并且带上房门。 千痕看看阎司炔,又看看一桌子佳肴,“这是?” “恩。”阎司炔温柔的笑笑,“我回来后做的,都是你之前说过喜欢吃的。有玉笋、鱼,还有……” 阎司炔淡淡说着,好似他下厨,是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千痕却是愈发吃惊,她想起早上没有动过的被褥,于是问,“所以你昨晚没睡,是……去郊外挖笋了?” 阎司炔仍是笑,“真聪明。” 他摸了下千痕的小脸,“快吃吧,知道你晚上没吃,肚子一定饿了。” “我……”千痕有无数的话语卡在喉间,却是不知该先说哪句。 最后,她轻声出口,“对不起。” 阎司炔正在斟酒,闻言,他颇为不解的看向千痕,“怎么了?” 千痕只觉鼻子酸酸的,她垂下眸,“我昨天对你发脾气,之后还和阎涵语说了那种话,其实是因为……” “傻姑娘,我知道。”阎司炔打断她,是不想再看她自责,不然他心里会难过。 “你知道你还……”千痕想说,你知道你还不理我,可话到嘴边,她自己也不知怎得,竟是变成了幽幽的呢喃。 好似猫儿叫,有矜贵的骄傲,又有绵软的低嗔。 阎司炔明明还没喝酒,可他却是觉得有些醉了。 千痕小脸一红,她赶忙拿起筷子,不管不顾的夹了菜就往嘴里塞。 不慎呛到,她又赶忙拿起杯子,喝了起来。 这才想起杯子里倒的是酒,但她已经喝了一大口,只能堪堪咽下。 也是因此,她的小脸更红了。 阎司炔滚了滚喉结,某种情绪在胸腔迅速发酵。 于是他伸出大掌,轻轻一提,千痕整个人瞬间被带到了他腿上。 千痕尴尬极了,“不是吃饭吗,你这是做什么。” 阎司炔唇瓣划过她脸颊,低柔道,“我抱着你吃。” 说完,他也不等千痕反应,直接夹了片玉笋,递到她嘴边。 “时节不对,新鲜的笋比较难找,尝尝看,会不会老?” 两人姿势暧昧,千痕的脸红透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因此抿着唇,未有张嘴。 阎司炔低低笑了下,“怎么,想我换种方式喂你么?” 像是受到惊吓,千痕一口将玉笋咬进嘴里。 岂料太烫,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阎司炔便轻拍她后背,然后趁千痕不备,他吻上了她娇嫩的唇瓣。 他浓烈的气息,以及他对她的贪婪,这一刻将千痕彻底包围。 千痕紧紧拽着他的衣襟,欲要推他。 却是被阎司炔抱得更紧。 “以后,我会做得更好。”阎司炔稍稍离开她后,轻轻念出一句。 千痕双眼朦胧的看着他。 阎司炔再次低笑,“是你说的,会选择对你的好的人。” 千痕这才从迷蒙的情绪中缓过神,“我是为了气阎涵语,而且……你刚才不是还说你都知道么……” “但我没说过,我不听。”阎司炔一边喂着怀里的‘猫儿’,一边继续道,“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都会照办。” 千痕从没被人这么宠过,以前即便是在血妖族王宫,父王和母后也没喂过她吃饭。 她心头不禁扬起蜜意,很甜很甜。 “那你……有没有觉得阎涵语对你……” 虽然这个想法让千痕觉得自己很小心眼,很难看,但此刻她还是试着说了出来。 “什么?”阎司炔问,“她对我怎么了?” 很明显,他什么都没察觉到。 千痕咬着唇瓣,不语。 “恩?为何不说话了?”与其说阎司炔是在问,不如说是在哄着她。 千痕不想破坏气氛,于是她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看她老爱管我的事情,我有些担心。” 阎司炔摸摸千痕脑袋,“傻姑娘,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再说以她的辈分,还阻挠不了我和你在一起。” 听阎司炔叫阎涵语小丫头,千痕情绪有了些低落。 以前他也是这么叫她的,所以能被他叫小丫头的人,应该都很得他心吧。 “你和她很好,是么?”千痕轻声发问。 阎司炔没有停顿,“算是吧。” 千痕,“……。” 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糟糕的情绪,千痕为了不让阎司炔发现,她指了指桌上酒杯,“我想喝点。” 阎司炔宠溺的亲了她一下,“好。” 之后酒过三巡,千痕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些。 她转了话题,“毓云逸你准备怎么处置?” 阎司炔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你很在意?” “不是。”千痕语气很淡,“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还有他到底是谁。” “如果他真的是你的逸哥哥呢?” 换来千痕冷笑,“那我也不会姑息养奸,会选择大义灭亲。” 阎司炔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好,都听你的。” …… 四肢被废,毓云逸躺在冰冷的地牢里,面容枯槁。 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毓云逸勉强侧过头看去。 就见阎司炔一袭华服,正缓步朝他走来。 “呵呵。”毓云逸笑,颇为狰狞,“你以为你赢了?” “不然?”阎司炔淡淡回道。 “那你就错了。” “哦?” 阎司炔说着,一脚踩上他脊背。 他没有虐人的习惯,会这么做,纯粹是因为这个男人差点和他心爱的女人成亲。 “给你个机会说说,我哪里错了。” 毓云逸被阎司炔踩在脚底,他只觉尊严彻底丧尽,一张脸变得愈发狰狞。 “想听?”他问,语气异常阴冷。 “倒也不怎么想。”阎司炔绯唇微勾,“一条丧家犬罢了,我怕听多了,耳朵会疼。” “你!!” 毓云逸被激怒,他忿忿瞪着阎司炔,“你会后悔的!” “但愿。” 第二百五十二章 (二更) 然后阎司炔脚下微一用力,将毓云逸踢到墙角。 “狙翎。”他淡淡出声。 早就候在外头的狙翎旋即入内。 “替他验骨。” “是。” 毓云逸眼看狙翎的手朝他伸来,毓云逸低喝,“滚开!” 狙翎不理,继续剥他衣服。 玄贞则是在外时不时探头。 对毓云逸,玄贞亦是多有好奇。 而狙翎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剥光了毓云逸的外衣后,又开始脱他裤子。 照理来说,验骨根本毋须检查腿脚。 “滚!!!”毓云逸开始咆哮。 狙翎‘啪’地一下,甩了他一耳光。 “给老子闭嘴!”狙翎也不是个好惹的,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让毓云逸生不如死。 阎司炔全程冷眼旁观。 只在毓云逸真的被狙翎扒光后,他才转了视线。 是不想脏了自己的眼睛。 此刻,狙翎开始进入正题。 他于毓云逸胸前,后背以及肋骨三处,细细排摸。 当然了,他用的力道很大,毓云逸几次都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折断。 如此,过了许久,直至毓云逸疼得额上冒出冷汗,狙翎方才收手。 他起身,对阎司炔恭敬道,“门主,属下验完了。” “如何。” 阎司炔扫了眼毓云逸,就见他还赤裸着身体躺在地上,阎司炔面无表情,唯眼底划过一抹嫌恶。 “依据此人骨骼经络,属下可以肯定,他现今已三十有八。” 闻言,阎司炔微微眯眼,果然。 而毓云逸被狙翎折腾了许久,此刻他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未有作声。 倒是候在外头的玄贞发出低喃,“看不出啊,居然三十八了。” 由于玩心作祟,他甚至想着以后要向毓云逸讨教讨教,如何让青春永驻。 岂料阎司炔接下去的话,让玄贞一点心思瞬间收回。 “去看看他脸上,有没有动过手脚。” 阎司炔话落,狙翎再次朝毓云逸走去。 他蹲身,用力拉扯毓云逸显得枯槁的面皮。 又是倒腾了好一会,狙翎才站起。 “有禀门主,他未有易容,也未有用术法。” 也就是说,他的长相确实和毓云逸极其相似,唯年龄对不上号。 阎司炔微皱眉头,看样子像在沉思。 倏然间,毓云逸一声怪笑传来。 “呵呵,别白费心机了,除非我说,否则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阎司炔,“……。” 狙翎上前踹了他一脚,“闭上你的狗嘴。” 毓云逸瞪他,却是被狙翎啐了一口。 见此,阎司炔生出个念头。 他看向狙翎,“他交给你审问的话,多长时间能给我答复?” 狙翎一听,老眼瞬时蒙上笑意,颇为狡诈,“得门主厚爱,约莫一两日罢。” “可以。” 然后阎司炔离开。 留下狙翎,他摩挲着下巴,眼底一点笑意逐渐加深。 到底该先试用哪种新药呢~? 狙翎是鬼医,从不做好事,所以毓云逸落到他手上,下场定会非常惨烈。 翰澜院 阎司炔不在,千痕一个人无聊,便和夏雪落在院子里闲聊。 不多时阎涵语入内。 见到是她,千痕下意识皱眉。 “怎么,公主似乎不欢迎我?”阎涵语开口,刻意在公主二字上加重咬音。 千痕便知道她和上回一样,目的不善。 因此千痕让夏雪落回房,这场属于女人之间的战争,她需要自己解决。 “我为何要欢迎你。”千痕反问,声色冷然。 阎涵语挂上习惯性的微笑,“再怎么说,我也是阎家小姐,是祖父疼爱的孙女,是二哥哥宠着的妹妹,公主作为外人,会不会有些反客为主了?” 不及千痕开口,阎涵语复又道,“哦对了,公主现在是翰澜院的丫鬟,用反客为主来形容,还倒是有些抬举公主了呢。所以涵语这么说,公主应该不会生气吧。” 千痕冷呵,“自然不会与小辈一般计较。” 阎司炔指尖微微曲了下。 但也只是短短一刻,她就恢复自如。 “是了,涵语和你身份有别,你毕竟是堂堂公主,涵语一介民女,如何有资格与你相较。” 阎涵语再次在公主二字上加重语气,显然她是在讽刺千痕冰魑族公主的身份有假。 这件事阎涵语原本不知,是那日她去见阎茂宗,阎茂宗故意透露给她的,而且连同千痕来自血妖族,阎茂宗也一并说了出来。 千痕闻言,当下猜到大概。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因为她虽然来自血妖族,但她依旧是公主,尊贵的身份,并无变化。 只可惜这一老一少并不知道罢了。 “有自知之明是好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忘了天高地厚,免得来日后悔自己今时今日的言行。” 阎涵语掩唇,有意无意的轻笑出声。 像一根绵细的针,想要戳进千痕心坎。 然而千痕神色不变,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 如此一来,反倒是让阎涵语变得难堪。 她在刺激别人,可别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成了她在唱独角戏。 因此她唇角笑容僵住,笑声也戛然而止。 “公主真是好心性。”阎涵语一改说辞,“宠辱不惊,涵语自愧不如,只能望而却步了。” “是么?”千痕淡扫她一眼,“可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更为宠辱不惊的那一个。” “公主说笑。” “我向来不喜言笑。” “那便是公主抬举了。” “我和你不同,无缘无故,不会随便‘抬举’人。” 千痕把刚才阎涵语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阎涵语暗暗咬牙。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她有了恼怒,但表面仍是微笑。 “好罢,就随了公主的意思,涵语不与你争论便是。” 这话听着正常,可千痕就是觉得不舒服。 什么叫随了她的意思?什么叫不与她争论? 今日找上门的是阎涵语,一再咄咄相逼的也还是阎涵语,凭什么现在话到她嘴里,反而成了是千痕在故意找茬。 所以千痕不依不饶的继续道,“是说不过,还是你自己也承认了?” 阎涵语,“……。” 眼看她闭嘴,千痕这才作罢。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更) 气氛沉闷,直至过了许久,阎涵语才极淡的吐出一句,“这是我给二哥哥新做的衣裳,你拿去洗洗。” 提到衣服,千痕始终淡漠的面色终是有了些微变化。 她冷冷盯着阎涵语,“抱歉,我只听阎司炔一人吩咐。” “可这是二哥哥要穿的,你不洗,难道让它放在一边?” 阎涵语说完,同样盯着千痕,目光中带有身为主子的威压。 千痕眉梢轻挑,她缓缓取出一枚令符,是朵儿上回给她的大丫鬟令符,可用于调遣府内所有丫鬟。 “看见了么?就算真的要洗,也轮不到我。” 阎涵语一愣,这枚令符她怎么会不认得,因此她再次银牙暗咬,“你……哪来的?” 岂料,千痕不语。 阎涵语十指微微握拳,“看来公主真是好本事,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心应手。” “呵呵。”千痕笑,不达眼底,“过誉。” 阎涵语连连输仗,她深吸口气,才堪堪忍住没有暴露不甘的情绪。 “那你去把衣裳收好,这点事总能劳驾你了吧。” “抱歉,你还是找别的丫鬟做吧。” “你……” 阎涵语胸闷至极,奈何找不到说辞反驳千痕。 她紧紧握着衣服,“好,那我等二哥哥回来,当着他的面,亲自帮他收好。” 然后她抬步,直接进入阎司炔的房间。 千痕也不阻挠。 因为她知道,这才是阎涵语今日的真正目的。 她是来见阎司炔的,会讽刺千痕,和千痕口舌,纯粹是顺便。 如果千痕硬拦着不让她进去,她到时候一定会搬出阎茂宗或是其他能压千痕一筹的人物,千痕只会自讨没趣。 之后等到傍晚,阎司炔回到翰澜院。 他进房,未有看见千痕,而是阎涵语端坐在内。 阎司炔下意识蹙眉,“你怎么来了。” 他问,语气淡淡。 阎涵语则是微笑着起身,她走近阎司炔,“二哥哥,涵语是特地来给您送衣服的。” 说完,她将手中的衣袍摊开,放在阎司炔胸前比了比。 “很合身呢~。” 阎司炔却是拂开她的手,“你也大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以后就是和兄长,也要保持距离,明白了吗。” 阎司炔脊背有瞬间僵硬。 她尴尬的垂下眼,“抱歉二哥哥,是涵语疏忽了。” 像个做错事的样子,她声音很是委屈。 阎司炔见此,不禁轻叹了一声,“算了,往后注意点就是了。” 他话落,阎涵语旋即抬头,她笑眯眯的看着阎司炔,“恩!” 阎司炔便摸摸她头顶。 这一幕被恰好进来的千痕看见。 她未有言语,但面色已然转冷。 “好了,衣服比过了,大小合适,时辰不早,你也早点回去吧。”阎司炔对阎涵语道。 落入千痕耳中,她面色愈发冷凝。 还让阎涵语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对大小??? 呵呵!关系还真是亲密啊! 千痕生出强烈的醋意,故而忘了要在阎司炔面前,收敛这份让她觉得难看的情绪。 “好吧,那二哥哥记得要穿哦~。”阎涵语道。 她没说千痕不是,连同白天和千痕的争辩,她也没有谈及半个字。 而是用了另一种方法,故意让千痕感到难受。 临了,阎涵语在踏出房门之际,不忘回身,朝阎司炔挥挥手,“二哥哥,涵语回去啦,你好好吃饭哦~。” “恩。”阎司炔淡淡应声,虽然没什么情绪,但刚才他们两人已当着千痕的面,‘亲昵’过了,千痕有气,自然也就看不得阎司炔一再搭理阎涵语。 “我也走了。” 此刻,千痕跟着抬步。 被阎司炔一把拉住,“蘅儿?” 和对阎司炔不同,他的声音一下就变得低柔起来。 阎涵语半只脚还在房里,因此她顿住,背对着两人,她嘴角很是艰涩的抽动了一下。 然后才大踏步离开。 并且在关门的时候,很是用力。 阎司炔不解的皱了下眉,但没有理会阎涵语,他仍旧拉着千痕,“蘅儿,为何要走?” 千痕甩开他的手,“我高兴。” “蘅儿。”阎司炔声音放沉,“是不是涵语又和你胡说什么了?” 居然叫她涵语?呵呵! 千痕冷笑,“你觉得呢。” 阎司炔似是无奈,“行了,以后我不让她再来便是。” “她自己有脚,不是你让她不来,她就会不来的。” “蘅儿。”阎司炔声音又沉了一分,“她是我妹妹,我不可能对她绝情寡义。” 像是听到了笑话,千痕肩膀耸动,“那阎司盛呢?他还是你兄长,你不是照样禁足他。” “他们两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涵语她……” “够了。”千痕低喝,“我不想再听。” 此刻,阎司炔眉头紧拧到一起,他默了会,方才继续道,“好,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喜欢涵语,我一会便下令,同样禁足她。” 话是这么说,但阎司炔的态度显然并非完全站在千痕这边。 千痕甚至觉得,他是烦了她的无理取闹,才会这么做。 “不用了。”千痕开口,“你也说了,她和阎司盛不一样,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妹妹,怎么可以禁足她。” “千痕!” 因为阎涵语的事情,阎司炔连名带姓叫她。 千痕再次冷笑,然后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阎司炔追到她房间,“你到底怎么了。” “请你出去。” “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不会走。” “很可惜,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阎司炔静静看着她,原本今日他是打算和她好好谈谈关于毓云逸的事,顺便一起吃饭,再顺便像昨晚一样喂她。 就是抱着这样一个念头,所以阎司炔在回来的路上,脸上一直洋着淡淡笑意。 谁知一进门,先是看到阎涵语,阎司炔谈不上喜恶,但当时他心情多少是有了些变化的。 他想,蘅儿呢?为何不是蘅儿在房里等他? 然后千痕来了,她什么都不说,就给他脸色看。 他一头雾水,只好耐心询问。 奈何越问,事情反而越糟糕。 阎司炔鲜少会有无措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真的觉得非常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千痕才会高兴。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二更) 他只能再次耐着性子,低声问道,“你和涵语以前不是关系挺融洽的吗?近来可是有了什么误会?需不需要我出面去解决?” 千痕不语,是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怒火。 她不想真的和阎司炔吵翻天。 “蘅儿?”阎司炔走过去,将千痕揽到怀里,“还是说我回来太晚,让你不快了?” 千痕别开脸,“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忙了。” “那就还是和涵语有关咯?”阎司炔吻过她头顶,“傻姑娘,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你如果说不过她的话,以后别理她就是了,她年纪也到了,往后总要嫁出去的。” 不承想被千痕用力推开。 “我说不过她?笑话。”千痕气鼓鼓的,“要不是你,我……” 我早就堵到她胸闷了好么! 后半句千痕未有出口。 因为阎司炔已经再次揽过她,并且温柔吻上了她的唇瓣。 阎司炔辗转厮磨,带了极力讨好她的意味。 之后更是低头,覆到她耳边,“好,都怪我。” 千痕最受不了的就是他的柔情攻势。 因此很快败下阵来。 “对,都怪你。”千痕低低出声。 落到阎司炔耳中,像是羽毛划过心尖,很软也很痒。 他再次吻上千痕,而且这次颇为用力。 他抬起千痕下颚,迫使她张口。 直至他呼吸加重,方才结束了这个让他几乎失控的交缠。 “蘅儿,嫁给我。”阎司炔低哑出声。 千痕思绪迷蒙,她下意识微微点头。 阎司炔却是胸腔情绪瞬间澎湃,他将千痕紧紧扣在胸口,若不是怕日后千痕会恼他,他恨不能现在就将她纳为己有。 之后一连两日,阎涵语都未有再出现,而她给阎司炔做的那件衣裳,被阎司炔随手放进了衣柜,阎司炔没有穿,千痕也不问。 到了第三日,一大早,狙翎便急急忙忙的来找阎司炔。 正巧撞见千痕,狙翎旋即停下。 “来来来,你过来。”狙翎朝千痕招手。 千痕不解,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有事吗?”千痕问。 狙翎也不啰嗦,他直奔主题,“你们血妖族,有没有能装死的术法?” 千痕一愣,“这……好像没有吧。” 至少她没有听说过。 狙翎眉头皱起,“这就麻烦了。” “怎么了?”千痕不解。 “唉!”狙翎重重叹了口气,“毓云逸没气了。” “什么???”千痕震惊不已。 “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恩。” 狙翎最后一个字落下,千痕久久不能回神。 尽管她已经从阎司炔口中听说了毓云逸年岁不对的事情,但一时间她仍是无法接纳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尤其毓云逸的真实身份至今未能查清,她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殊不知她的反应,悉数落入阎司炔眼底。 阎司炔狭眸,然后朝狙翎看去,“怎么死的。” 狙翎也是才发现阎司炔就在不远处,他上前,“属下也不清楚。” 说完发现阎司炔面色不对,狙翎赶忙给出解释,“昨天属下给他服用了一种新药,是属下研制用来摧残身心的,但绝不会致死。原本想着今日应该可以撬开他牙关,谁知刚才属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断气。” 阎司炔,“……。” 他再次看向千痕,发现她仍旧立在原地,一脸呆滞。 阎司炔面色又暗了一分。 之后他抬步,打算去地牢确认一下毓云逸是否真的已死。 千痕倏然开口,“我能去看看吗?” 阎司炔默,他很想说不准,但话到嘴边,他硬是改了说辞,“可以。” 就这样,千痕跟在阎司炔身后,一路低着头,不论狙翎和阎司炔谈了什么,她都没有再说话。 而阎司炔则是一张脸黑成锅底。 地牢 玄贞守在门口,在看见阎司炔三人后,他朝阎司炔躬身行礼,“门主。” 阎司炔不语,他直接抬步入内。 玄贞能清楚感受到他冰寒的气息,于是玄贞以眼神询问狙翎。 狙翎摊开手,表示他也不知。 玄贞又朝千痕看去,然后玄贞了然。 他唇角瞬时挂上不怀好意的笑,“丫头啊,挺有能耐啊~。” 千痕稍稍抬眸,“什么意思?” “如今还能左右某人情绪的,恐怕也只有你喽~。” 玄贞未有刻意压低嗓音,故而他话音方落,地牢里便传出阎司炔冰冷的一句,“你想领罚,我不会阻止。” 玄贞一掉笑容僵住,他抿了抿唇,语带幽怨,“门主,属下又没说某人是您……” “闭嘴。”阎司炔冷呵。 插曲过后,狙翎和千痕相继进入地牢。 就见毓云逸躺在地上,双眸微闭,好似睡着了一般。 唯青灰的面色,和轻拧在一起的眉头,表明他已死,而且死得并不安逸。 “检查过死因么?”阎司炔问。 狙翎点头,“是心跳骤停,但为何造成的,尚不清楚。” 此刻,千痕蹲下身,她静静盯着毓云逸。 由于背对着阎司炔,阎司炔看不见她神情。 直至千痕伸出手,而且是朝着毓云逸的脸。 阎司炔一把扣住她手腕。 千痕回过头,“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阎司炔答,声音颇冷。 “我想看看他有没有易容。” “狙翎看过,没有。” “好吧。”千痕垂下眸。 阎司炔松开她,“在想什么?” 岂料,千痕竟然没有回答。 玄贞在外听见,他忍不住扶额低叹,完了完了,看样子又要闹开了。 之后果如他所说,阎司炔默,千痕默,外加有个死人,地牢内气氛异常低沉。 直至千痕起身,她独自朝外走去。 阎司炔看着她背影,凤眸缓缓眯起。 “门主,尸体要怎么处理?”是狙翎发问。 他等了一会,才听阎司炔万分淡漠的说出一句,“烧了。” “可万一他是假死……” “没有万一,我说烧了就烧了。” 阎司炔态度坚决,狙翎见此,也不好再劝。 只是他不明白,阎司炔向来行事稳妥,为何这次他会不管不顾的,选择直接烧尸,那岂不是等同于连最后一点查清楚事情真相的机会,都丢弃了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更) 翰澜院 千痕回房,她关上门,许久都没有踏出过一步。 就是待到傍晚阎司炔回来,她也没有出去迎接。 阎司炔朝她房间方向扫了一眼。 “爷,要不要小的去让姑娘出来摆饭?”小厮低声问道。 阎司炔收回目光,“不必了。” 这一日入夜后,阎司炔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眠。 他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终是按捺不住,去了千痕房间。 “蘅儿。”阎司炔在外敲门,声音不再冷淡,而是多了一分幽深。 不多时,千痕打开房门。 阎司炔一眼便看出,她双眸微红,有哭过的痕迹。 阎司炔一颗心瞬时收紧,有心疼,也有酸涩。 “是在为他难过?”阎司炔问,没有进去的意思。 千痕摇了摇头,“不是。” 阎司炔哪里会信,他眸光变沉,“那你哭什么。” “我……”千痕咬着唇瓣,“是想起了已故的亲人。” “是么?”阎司炔不置可否的反问。 换来千痕抬眸,“你不相信我?” 阎司炔不答,他目光停留在千痕微红的眼眶上。 二人沉默了一会,千痕低声启口,“抱歉,很晚了,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了。” 说完,她欲要关上房门。 被阎司炔抵住门板。 “就因为他长得和毓云逸像,你什么都不管了?一听到他死,连魂都丢了是么?” 千痕怔住,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阎司炔,“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看你?” 千痕闻言,瞬时来了脾气,但不及发作,就被她堪堪压了下去。 她对一个与人无害的阎涵语,都能吃醋到失去理智。 更何况是毓云逸,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阎司炔不恼她才有鬼。 于是千痕耐心解释道,“我真的是为故去的亲人在难过,如你所说,他确实和逸哥……毓云逸长相酷似,见到他死去的面容,我不免忆起当时,我躲在暗处,亲眼看着一具具熟人的尸体倒进血泊中,最后更是亲眼看着毓云逸被人杀害。” 阎司炔从没听千痕提起过往事,因此他颇为震惊。 “你……” 千痕别开眼,“是的,全程我都有见证,只不过被卜星天拉着,我才没有冲出去。” 否则她也和他们一样,早就死了。 此刻阎司炔将千痕揽进怀中,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境,总之他的心很疼很疼,像被人狠狠戳了一刀,不停流血。 “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见他的。” 千痕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情绪不自觉平静了许多。 她微微摇头,“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要去看的。” 阎司炔却是愈发自责,他一遍遍抚过千痕细软的长发,“以后我会对你加倍好,一定要让你忘记曾经受过的苦难。” 闻言,千痕眼底泛出水光,她什么都没有了,属于她的一切早就灰飞烟灭了,要不是阎司炔,她恐怕还活在令人痛苦的仇恨中。 “谢谢你,阎司炔……” 千痕的声音很轻很轻。 但阎司炔还是听见了。 他温柔的吻过她发顶,“傻姑娘,和我还用道谢么,再过不久,就是一家人了。” 千痕微楞,再过不久? 察觉怀里小人儿有了疑惑,阎司炔低低笑了下,“不是答应要嫁给我了么?” “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在让人筹备婚礼了。” 然后阎司炔抬起她下颚,不由千痕分说,他的唇瓣便贴了上去。 知道她受不了他的柔情攻势,阎司炔吻的很是温柔。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让千痕变成他的。 …… 春色满园 自从千痕去了阎家,妩姬就再没收到过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妩姬一颗心终日悬着,几次找去阎家,但都被人拦在了门外。 这一晚,他依旧心事重重,没有接客,而是独自在房里想法子。 忽然间,一阵风从窗口吹入,烛火瞬时熄灭。 妩姬身为冰奴,有很强的戒备心理,因此他旋即站起,“谁?!” 他不敢肯定是不是有人,只是单纯的凭借直觉。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回应。 妩姬稍稍放松警惕,他重新点燃烛火。 谁知,下一刻便被人从背后打晕。 几日后,冰魑族王宫。 “王尊,人族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阎司炔要大婚。” 缪先生躬身启禀。 刹梵莲明明早有料到,但此刻他周身仍是止不住的释放出冰冷气息。 缪先生脊背绷得笔直,他犹豫了一下,方才继续道,“王尊息怒,依微臣之见,阎司炔这趟婚礼,应当是办不成的。” 刹梵莲淡扫他一眼,“为何。” 缪先生便继续道,“千痕乃血妖族余孽,这件事阎家老太爷不可能还不知情,所以他不会坐视不理。” “呵呵。”刹梵莲笑,不达眼底,“知道又如何,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阻止不了阎司炔。” “未必。” “哦?”刹梵莲起身,他饶有意味的看着缪先生,显然是在等他下文。 缪先生再次躬身,“微臣斗胆,之前有把千痕是血妖族余孽的事,擅自透露给人族皇室,未有向王尊禀报,是微臣的错。” 刹梵莲雾眸微微凛起,“确实大胆。” 缪先生旋即跪地,不敢再出声。 刹梵莲仍旧冷冷盯着他,“所以琅琊上贤已经知情了?” 缪先生抖了抖唇,“应该是的。” 话音方落,就有一道冰息直直射中他手臂。 缪先生身子一斜,险些摔倒到地。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刹梵莲开口。 以缪先生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此刻已生出杀意。 “王尊恕罪,但请王尊细想,只要琅琊上贤肯出面,阎司炔和千痕的婚事必会受到阻挠,到时王尊便可坐享渔人之利。” 这么说,缪先生是违心的。 他才不希望自家王尊娶那名妖女,反而希望能利用此趟机会,借琅琊上贤之手,彻底除去千痕。 刹梵莲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故而又是一道冰息朝缪先生射去。 “滚下去。”刹梵莲没有杀他,是因为缪先生对他还有可用的价值。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二更) 待到缪先生亦步亦趋的退下,刹梵莲手负到身后,他眸底迷雾渐浓,“就这么急着嫁给阎司炔么?呵呵。” 别忘了,她体内还有他设下的生死镯,更甚者他还有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诉她。 如此想着,刹梵莲面上露出一抹悲悯。 阎司炔啊阎司炔,本尊是不是该施加点颜色给你了,否则……你的日子也太好过了。 同日晚,千痕体内的生死镯发作。 她痛苦的蜷缩在床角,脸上布满汗水。 为了不让阎司炔担心,她紧紧咬住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之后她颤抖着手,取出阎司炔曾经给她的药丸。 她服下,又是痛了一会,才勉强入睡。 翌日,晨曦熹微。 千痕醒转,她轻轻起身,然后换洗了衣物。 由于生死镯的缘故,她不禁想起无数个痛苦的日夜,陪在她身旁的白昼,同时也想起了妩姬。 “很久没去看他了,不知道他好不好。”千痕喃喃自语。 然后决定去和阎司炔说一声,她想今天白天去趟春色满园。 阎司炔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招来玄贞,让他陪千痕出去。 反正千痕就要是他的人了,他没必要再和一个不男不女的较劲。 一路上,玄贞笑眯眯的看着千痕。 “做什么?”千痕被他盯得有些尴尬。 “丫头啊。”玄贞开口,“和门主那啥了没啊?” 千痕,“……。” 玄贞是个八卦的老男人,他用手肘撞撞千痕,“肯定已经发生过了吧?不然门主怎么会对你言听计从到这个地步。” 千痕,“……。” “别害臊嘛~,我也是好奇门主那啥的厉不厉害,又不能问他,只好来问你。” 此言一出,千痕耳根子红得像熟透的虾子似的,“你别胡说了,我们没什么的。” “不可能。”玄贞双手环胸,“我看得出,门主对你早就如饥似渴了,怎么可能还没发生过那档子事。” 不等千痕开口,玄贞又道,“所以,他有多久?半个时辰有没有?” “你够了。”千痕又羞又恼,“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回去告状。” 玄贞一听,瞬间面露幽怨,“丫头,你学坏了啊,居然拿告状威胁我。” 就这样,玄贞一路嚷嚷着的和千痕来到春色满园。 和之前的热闹不同,今日春色满园大门紧闭。 玄贞和千痕对视一眼,然后玄贞抬脚,直接踹开大门。 大堂内,桌椅摆放整齐,但从桌上的落灰来看,显然是有好几日没人擦拭了。 “我上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玄贞说完,纵身跃上二楼。 他一间间房门踢开。 然后他眉头皱起,“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千痕听见,她一颗心旋即揪起。 毓云逸死了,阎司盛也被人看押着,所以还有谁会来找春色满园的麻烦? 难道是……刹梵莲? 想到这,千痕蓦地招回玄贞,“冰魑族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玄贞手扶着下颚,颇为正色,“没听说,应该还算太平。” “刹梵莲呢?有没有收到过关于他的情报?” “没有。”玄贞答得异常肯定。 千痕闻言,再次陷入沉思。 玄贞则是趁此档口,继续查看楼下房间。 不多时,玄贞发出一声疑问。 千痕便朝他走去,“发现了什么?” 玄贞指着衣柜里的一条里裤,“老娘们干嘛把男人的里裤藏自己柜子里?” 千痕,“……。” 然后她很是怪异地睨视玄贞,“你,怎么知道这间房是妩姬的?” 玄贞未有察觉她的反常,此刻顺嘴回了句,“我怎么会不知道,春色满园重建,就数我出力最多,这里头的摆设,哪件没经过我的眼,连同官府那边也是我去摆平的。” “你?”千痕拉长尾音。 “是啊,不是我是谁。” “不应该是聚宝楼的秦五娘吗?” “她哪行啊,她卖卖宝贝还差不多,要想拿到青楼的许可通牒,她就是花再多银子,也未必能办到。” 不及千痕说什么,玄贞又道,“你都不知道我为此忙了多久,好几次都不想再理这档烂事,要不是门主下令,我早甩手走人了。” “阎司炔……?”千痕微楞。 “是啊,我还怀疑过,这个老男人是打算自娱自乐的,谁知道春色满园开业后,他一次也没来过,就前不久,他得知你住进了春色满园后,才勉强应了贾珍的邀约,来了一趟。” 玄贞正经不过两句,因此千痕不禁白了他一眼。 “干嘛?我有说错吗?他难道不是老男人吗?” 千痕,“……。” 她很少和人抬杠,也就有人针对她的时候,她会还以颜色。 可现在,为了维护阎司炔,她上下打量玄贞一番,“你好像更老吧?” 是的,按年纪来算,玄贞比阎司炔要大上几岁。 玄贞找不到话反驳,一张脸变得幽怨起来。 然后他扯了扯那条挂在衣柜里的里裤,颇有些把气转嫁到妩姬头上的意味,“老娘们真不害臊。” “他不是女人。” 千痕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玄贞瞬时张大了嘴。 “你……你你,你说什么?” 千痕便又重复了一遍。 玄贞却是嘴巴张得更大,“那他……他……他是男的???” “恩。” 玄贞,“……。” 他脚下突然就有些虚软。 千痕见此,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玄贞敢当着她的面说阎司炔不是,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遭到千痕的反击。 插曲过后,千痕和玄贞离开春色满园。 千痕面色重回凝重。 一点线索也没有,现场甚至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所以妩姬等人,究竟去了哪? 是主动离开的,还是被身手奇高的人,几乎于同一时刻掳走的? 千痕想不通,遂决定回去找阎司炔,和他商量此事。 毕竟论及才智,千痕最佩服的人,就是阎司炔。 她想不明白的事情,阎司炔应当能想明白。 玄贞则是在护送她进入翰澜院后,旋即离开。 他不是闲人,偌大个宗门,有很多事需要他协助处理。 此刻,千痕坐在阎司炔房内等他。 快到傍晚,所以阎司炔应该是快要回来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更) 可千痕等了许久,直至天黑,外头都没有传来任何响动。 千痕不免焦急,她起身,开始在房内踱步。 倏然间,她听到脚步声响起。 她赶忙开门,不承想没见到阎司炔,反而是阎涵语正缓步走进翰澜院。 千痕旋即皱眉。 她怎么又来了! 与此同时,阎涵语也看到了千痕。 她微微一笑,“公主。” 明明是平常的语气,但千痕硬是听出了她话里暗藏的讽刺。 千痕没有接话,只静静立着。 “想不想知道,二哥哥为何还没回来?”阎涵语再次开口。 至此,千痕已经可以肯定,阎涵语又是有备而来。 “为何。”她问,心底多了抹警惕。 然而阎涵语不答,她抿唇轻笑,“有的话涵语不好说,不过让公主一直这么空等着终归不好,所以涵语特地过来一躺,是为告诉公主,今晚,你不用再等二哥哥了。” 今晚…… 千痕隐在袖中的十指微微弯曲。 阎涵语则是加深笑意,“怎么了?公主好像很失望?” “也是,听说公主每晚都和二哥哥一起用膳,今日二哥哥非但不回来,还要和……”阎涵语说到这里,旋即打住。 千痕冷冷看着她,心底有无法言喻的不甘。 奈何她无话好说,毕竟她连阎司炔在哪都不知道。 鲜少的,阎涵语面上划过一抹得意,她微挑眉梢,“如果公主一个人吃饭实在难以下咽的话,可要……涵语陪你?兴许涵语一个不当心,说漏了嘴,公主也好知道,我的二哥哥今晚在做什么。” 她讽刺,她挑衅,她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赤裸裸的挖苦千痕。 千痕十指弯曲,直至紧握成拳。 “不必了。” 然后千痕转身,关上房门。 “呵呵。”见此,阎涵语发出一声轻笑。 千痕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千痕一个人端坐在阎司炔房内,面色很是暗沉。 夏日的晚风,从窗口徐徐灌入。 房内的烛火也随之左右摇曳。 千痕坐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到了半夜,房外只剩下轻微的虫鸣声,千痕仍旧干坐着。 她脑海中划过很多画面。 并且每一幅,都是她不能,也无法直视的。 她告诉自己,要相信阎司炔。 反正明日一早,他就会回来,到时他一定会告诉她,他这一晚都做了些什么。 是的,一定是这样。 千痕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保持理智。 可早已陷入感情旋涡的她,真的能做到吗? 答案显然是否。 此刻,她蓦地起身,朝翰澜院外走去。 她要去找阎司炔,无缘无故,他不会彻夜不归,更何况这件事还是阎涵语来告诉她的。 所以当中一定有问题。 可偌大个阎家,偌大个王城,阎司炔会在哪,她根本无从得知。 就连平时他都在忙点什么事情,千痕也从没问过。 不是千痕不关心,而是根据以前的经验,她问了,阎司炔也不会说。 为了不给自己添堵,不让自己再盲目猜忌阎司炔,她干脆选择不闻不问。 就这样,千痕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在阎家绕了一大圈,没有任何发现。 然后她去了别院,又去了宗门。 但无论哪里,大家都说今晚没见过阎司炔。 穆青有些担忧的宽慰了她几句。 千痕扯了扯嘴角。 接着离开宗门。 再次回到翰澜院,已是快要黎明。 天黑得像泼过墨似的,不见月亮,也不见星辰。 千痕抱着侥幸心理,推开阎司炔房门。 却是又一次换来失望。 她叹了口气,遂回去自己房间。 她没有睡觉,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然而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直到了中午,阎司炔……也没有回来过。 千痕已经无法用心焦来形容了,她坐立难安,她紧紧盯着翰澜院大门,只盼着那抹身影能出现。 如此等着,没有等来她在等的人,而是阎涵语再次步入翰澜院。 “咦?公主这是一夜没睡么?”阎涵语状似疑问。 千痕紧紧咬牙,她盯着阎涵语,许久后,终是放下了自尊,她开口,“他在哪。” 阎涵语眨眨眼,“什么他?哪个他?” 千痕,“……。” “阎司炔。”千痕的声音异常艰涩。 阎涵语却是微笑,“哦~,你问二哥哥呀,怎么?他难道还没回来?” “是。” 阎涵语目光一瞬不瞬的停在千痕脸上,“那涵语就不清楚了,恐怕是二哥哥意犹未尽,所以流连不归了罢。” 说完,阎涵语清楚看见千痕脸上划过一抹痛苦,她微笑逐渐加深。 千痕紧紧合上眼,“麻烦你告诉我,他昨晚去了哪。” 可惜她放低的姿态,并没能换来阎涵语的回答。 阎涵语但笑不语。 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千痕,堪比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画作。 阎涵语越看,越愉悦。 正好夏雪落经过,她看见这一幕,旋即上前,不由分说的,她挡在了千痕身前。 “小姐。”夏雪落微微福身。 阎涵语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夏雪落则是继续道,“奴婢记得,二少爷曾吩咐过,没有他的准许,你不可以擅自来找他的贴身丫鬟。” 为防被阎涵语抓到错处,夏雪落说话非常谨慎,未称呼千痕主子,而是以贴身丫鬟相称。 虽然这样听起来,显得千痕身份低微,但实则给了阎涵语一记难堪。 她身为阎家小姐,连见个丫鬟都需要经过他人许可,足可见,她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丫鬟。 明显的讽刺,阎涵语岂会听不出来。 她皱眉看着夏雪落,“我记得你是贾太师的远房表亲吧。” 夏雪落点点头。 “曾经在宫里当过差?” 夏雪落再次点头。 阎涵语似是了然,她浅笑,“看来你并不受贾太师重视,否则也不会到处伺候人了。可惜了,长得如此水灵,却只能给人端茶递水。” 岂料,夏雪落并没有因她的话感到不忿,反而淡淡回道,“是奴婢愚笨,除了伺候人,旁的什么都做不好,所以表舅舅才会将我送进宫里,幸得王后赏识,又让我来伺候琉璃公主,乃属王后对奴婢天大的恩赐。”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二更) 夏雪落的话说得相当漂亮,不仅拔高了千痕,还把王后搬了出来,如此一来,阎涵语就是想再刺激她,看在皇室的面上,也不能了。 阎涵语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胆小怕事的丫鬟也会如此伶牙俐齿。 她心底冷笑,面色仍是如初。 “行了,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我是来看望二哥哥的,并非他的贴身丫鬟,既然二哥哥没有回来,那我也不便多留。” 留下最后这句,阎涵语离开。 只要千痕没见到阎司炔,只要千痕还在为阎司炔的事伤心难过,阎涵语仍旧是胜利者。 所以她无所谓夏雪落怎么说。 而千痕看着阎涵语走远,堪堪忍住,才没有叫停。 她知道继续追问,只会让阎涵语更加得意。 可她,真的很担心阎司炔,也很想知道他人究竟在哪。 直过了五日,千痕才在枯竭漫长的等待中,终是见到了那抹俊挺高大的身影。 阎司炔推开门,就见千痕斜靠在他床头,眼睑下有明显淤色。 “蘅儿?”阎司炔轻轻摸了下她头顶。 似是惊醒般,千痕蓦地睁开眼。 她怔怔看着阎司炔,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你……”她伸出手,缓缓覆上阎司炔面庞。 不是梦,真的是阎司炔,他终于回来了。 千痕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境,总之她双眼染上水雾。 “你……去了哪儿?为何一点消息也没有……,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 千痕断断续续的说着。 由于太过激动,她并未发现阎司炔眼神有片刻的闪躲。 “抱歉蘅儿,让你担心了。” 阎司炔将她纳进怀里,一遍遍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安抚性的举动,千痕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 她反手搂住阎司炔腰际,“那你告诉我,这么些天你都去哪儿了。” 她靠在阎司炔身上,和刚才一样,她没有看见阎司炔动唇之前,眸底划过一抹纠结。 “在筹备我们的婚事,我有让卫翼回来告诉你一声的,他人呢?你没见到吗?” 千痕摇摇头,“他没回来过。” “哦。”阎司炔低哑的应了一声,“大概他也忙得忘记了吧。” 闻言,千痕多有不解。 “怎么筹备婚事,要忙成这样的吗?” 阎司炔温柔的吻了下她的头顶,“为了让你做最体面最风光的新娘,自然是要多准备些的。” 千痕耳根微红,她垂了垂眸,对阎司炔的话深信不疑。 太和院 阎茂宗接过阎涵语递过来的茶盏,他喝了一口,遂扬起眉梢。 “余香饶齿,不错不错。” 他笑着赞叹,显然他心情很好。 阎涵语亦是跟着微笑,“是祖父您的茶叶好,涵语才能烹出一壶好茶。” 阎茂宗满意的点点头,“这回你做的不错,出乎祖父意料。” “祖父您过誉了。”阎涵语谦虚的回道。 二人对话,似在指茶,又似在暗指别的事情。 乔冢在旁听得一知半解。 此刻,阎茂宗多看了乔冢一眼,“你先去忙你的吧。” 乔冢便知道老太爷这是在故意遣开他了。 虽然心中多有疑问,但乔冢仍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留下阎茂宗和阎涵语两人。 阎茂宗再次开口,“司炔没有察觉到是你的动作吧?” 阎涵语福身,“回祖父的话,二哥哥应当是全然不知的。” “恩。”阎茂宗沉吟。 阎涵语便继续道,“这件事是冰魑族那边先透露给王上和王后的,涵语只是在背后稍稍推波助澜了一下,所以祖父您大可放心,到时就算二哥哥查起来,也绝对查不到我们头上。” 阎茂宗听后,微微眯眼。 “看来这个女人果真是祸害,连冰魑族都对她紧咬不放。不过当初刹梵莲会利用她来对付司炔,倒是不难让人理解。” 阎涵语跟着附和。 就这样,二人谈了一会话。 直到阎茂宗有些乏了,他才挥退阎涵语。 只是在阎涵语临走前,他似是故意提点的说了一句,“等事情结束后,祖父便替你谋亲。” 阎涵语脊背一僵,面上却是未有表露半分。 她乖顺应是,然后离开。 此时的阎茂宗并不知,将千痕真实身份透露给敖氏皇族的人并非刹梵莲,而是他手下的缪先生。 倘若刹梵莲提前知道,他是绝不会允许缪先生如此擅作主张的。 人族王宫 素心公主正哄着阎如韵入睡,她嘴角始终上扬。 待到阎如韵睡着,她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对着里面的自己,左右看了看。 然后她戴上一副玛瑙珍珠耳钏,镜子里的女子随之显得愈发娇媚华贵。 素心公主唇角缓缓勾起。 “司炔啊司炔,你再喜欢那个女人又如何?到头来,你总归是属于我的。” 正巧熬定群来看她。 刚进殿门,熬定群就听见她说的话。 “王妹,你对他还没死心?”熬定群问。 素心公主扫了他一眼,不语。 熬定群便走到她旁边,“人家都把你赶回来了,依王兄之见,你还是早点放手算了。” 闻言,素心公主眼底划过厉色,“什么放手!本公主为何要放手!司炔原本就是我的!是那个女人突然冒出来,司炔被她蒙了心智,一时糊涂,才会选择和她在一起。” 熬定群叹了口气,“你啊你,就是不肯认清事实。” 素心公主欲要再说什么,但在想起熬定群曾对那个女人痴心不已之后,她很快改口。 “呵呵。”素心公主冷笑,“其实是王兄对她还没死心吧?” 熬定群摸摸鼻子,未有言语。 “别忘记,她已经是嫁过一次人的破鞋了,你就是想娶,父王母后也不会同意。” 素心公主的话很难听,熬定群不禁皱眉,“当时不是还没完婚嘛。” “那又怎么了,总之只要是谈论过嫁娶,都算是破鞋。” 素心公主明显的蛮不讲理,让熬定群眉皱得更紧。 他看了自家王妹一会,说实话,内心很是无奈。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争论便是。”熬定群转移话题,“对了,韵儿呢?可是在午歇?” 见他做出了让步,素心公主也不再纠缠。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她微一点头,“上午玩累了,打算让他多睡会。” 对于阎如韵的身世,熬定群其实是有疑心的。 奈何这种事他没法子问,只能一个人瞎怀疑。 此刻,他便多嘴了一句,“韵儿的眉眼似乎和司炔不大想象。” 素心公主冷冷瞪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熬定群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 熬定群断断续续的说着,被素心公主打断。 “我警告你,不许胡说八道。否则传到父王和母后耳中,有你好看的。” 熬定群,“……。” 见此,他只好再次转开话题。 “那个,你前几天都干嘛去了?” 岂料,素心公主仍是冷冷盯着他。 “王兄,不该你管的事,我劝你一句,最好少管少关心。” 熬定群,“……。” 他就纳闷了,怎么现在和素心谈话,这么难…… …… 阎司炔宽慰了千痕好一会,直到千痕的情绪彻底平复。 她仍旧在阎司炔怀里,稍稍抬头,看向这个俊美无俦的男子。 “妩姬不见了。”她开口,颇为担忧。 阎司炔似有微怔,“什么时候的事?” “好些日子了。” “那你后来可有再去看过?” “我担心你,一直在翰澜院等着,未有再去过。” 阎司炔欲要再说什么,卫翼突然闯了进来。 撞见二人亲密的举动,卫翼脊背一僵。 千痕则是快速从阎司炔怀里退了出来,她红着耳根,“那……我再去春色满园看看。” 留下这句,千痕逃也似得离开。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她别提有多尴尬了。 千痕走后,阎司炔微一蹙眉,他旋即吩咐卫翼,去让玄贞跟上千痕。 因为据阎司炔所知,此刻玄贞应该正好在附近办事,由玄贞在,阎司炔能放心许多。 春色满园 和上回不同,今日一路上,千痕的话很少。 无论玄贞用什么法子逗她,她都只是象征性的笑笑。 “丫头,门主不是都回来了嘛,你还不高兴个啥?”玄贞忍不住问道。 千痕垂下羽睫,“其实我也说不上原因,但心情就是好不起来。” 玄贞皱眉,“难不成……门主对你变冷淡了?” 千痕摇摇头,“没有。” “那是他身上有其他女人的气味,被你发现了?” 千痕白了他一眼,“阎司炔不是这种人。” 之后玄贞又胡扯了几句,二人来到春色满园。 “丫头?”妩姬见到千痕,眼底似有惊讶。 千痕察觉到,她蹙了蹙眉,“你和你楼里的姑娘前几日去哪儿了?” 妩姬刚要开口,他瞥了眼玄贞,遂将千痕拉到一边,“你带这老东西来做什么。” 千痕扶额,“你们俩为何一见面就要掐架?” 妩姬‘嗤’了一声,“有些人天生就让人瞧着不顺眼,不需要理由。” 千痕,“……。” 倒是不远处的玄贞接过话,“是啊是啊,彼此彼此。” 妩姬瞪他,玄贞亦是回瞪。 二人都没个正经样,千痕再次扶额。 “好了,别闹了,你先回答我,前几天你都去哪了,为何我来找你的时候,春色满园里满是落灰。” 妩姬闻言,收起和玄贞斗嘴的心思。 他看着千痕,换上一脸忧色,“丫头啊,你现在在阎家的情况如何?阎司炔可有一直为难你?” 千痕摇摇头,“他没有为难我,也没有处死我的人。他当初这么做,是为了让毓云逸放松警惕,不再想方设法的利用我。” 明明是好事,可妩姬听后,脸上忧色却是更浓。 “丫头,关于阎司炔这个人我以前就劝过你,你应该还记得姐姐都说过什么吧?” 千痕当然记得,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答应要嫁给阎司炔了,而且阎司炔也很用心的在筹备婚事,所以她不想再多听。 妩姬看得出来,他不禁叹气,“你啊你,怕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了。” 千痕默。 始终竖着耳朵的玄贞,在旁翻了个白眼。 他的门主可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人中英杰,对丫头又一片赤诚,丫头怎么可能会撞南墙。这不男不女的老妖怪,别是在嫉妒门主吧。 玄贞在心底嘀咕。 另一边,妩姬再次出声,“其实前几日,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人打晕了。等到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其余楼里的姐妹也都在我旁边。我正挨个叫醒她们,突然听到密室外传来响动。” 说到这,妩姬看看千痕,“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接下去的话,可能不会好听。” 千痕皱着眉,“好的,你说。” “我凑近墙壁,清楚听见外面传来的是阎司炔和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自称素心公主,两人对话亲密,甚至还……” “还什么?”千痕问,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妩姬眼神暗了几许,“还做了那档子事。” 这种话,他真的很不想和千痕说,他自认把千痕视作妹妹,作为兄长,又怎么可以当着妹妹的面,提那些龌龊事情。 但他别无他法,他不能让千痕栽倒阎司炔手里,他必须保护她。 “抱歉,你都没有亲眼看见,恕我不能相信。” 千痕如是说着,但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毕竟毓云逸已死,不可能再有人会仿声术,而且现在想来,阎司炔刚才回答她问题的时候,神情是有异常的。 只不过她过于欣喜,未有细究罢了。 “可是丫头啊,姐姐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两人甚至还合谋,在你嫁给阎司炔后,要把你做成傀儡,然后他们就能随心所欲的利用你的治愈术。” 妩姬话落,玄贞终是忍不住了,他蓦地跃过来,“老娘们,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门主,绝对不是你口中的这种卑鄙小人!!” 玄贞这辈子唯一敬重的人便是阎司炔,容不得任何人诋毁他。 妩姬冷笑一记,“是不是卑鄙小人,你大可以回去问你的门主!还有,他何止卑鄙,还阴险狡诈,专门欺负良家妇女,和弱小无辜!” 第二百六十章 妩姬冷笑一记,“是不是卑鄙小人,你大可以回去问你的门主!还有,他何止卑鄙,还阴险狡诈,专门欺负良家妇女,和弱小无辜!” “你!”玄贞气极,他抬手就朝妩姬袭去。 妩姬也不是个好惹的,他避开,同时回击。 眼看两人大打出手,千痕却是呆呆立在旁边,没有反应。 要相信阎司炔,要相信他,别轻易被旁人左右了。 千痕在心底一遍遍重复。 然而阎司炔反常的表现,以及阎涵语讽刺的声音,却是挥之不去的在她脑中浮现。 千痕指尖微微屈起,胸腔内满是错综复杂的情绪。 直至妩姬和玄贞把什么东西砸烂了,千痕才朝他们看去。 玄贞脸上已经挂彩,妩姬亦是捂着胳膊,明显受了伤。 千痕情绪愈发烦闷,她冷冷开口,“你们够了没有??” 至此,玄贞朝妩姬啐了一口,遂转过身,不再看他。 妩姬仍旧捂着胳膊,他重新走到千痕身边,“丫头,如果你真的不信姐姐的话,姐姐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姐姐只能建议你可以找机会试探一下阎司炔,不要盲目嫁给他。” 不及千痕说什么,妩姬接着道,“另外楼里的姐妹们也都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你可以去问问她们,姐姐有没有骗人。” 闻言,千痕默了好一会。 再次动唇,她声音很轻,“那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这……”妩姬颇为尴尬,“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几天后,密室的门突然打开,我们出去,发现四下无人,于是赶紧跑了回来。至于是什么人把我们抓去的,姐姐想过,应该是有人在暗中帮你,不想见你掉入火坑,但他又不便出来相见,所以才让姐姐代为告知。” 妩姬的推论合情合理,千痕艰涩的扯了扯嘴角。 她是选择相信阎司炔的,但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她不存有心结,所以决定该回去后,亲口问一问阎司炔。 毕竟两人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她不想试探他,不想因此破坏了这份感情。 然而当她回到翰澜院,一直到了夜深,阎司炔才出现。 “你去哪儿了?” 坐在他房里,千痕淡淡问道。 阎司炔朝她走去,温柔的亲过她脸颊,然后才开口,“去忙我们的婚事。” 又是这个理由。 千痕情绪不自觉的就低了一分。 “我今天见到妩姬了。他没事。” 闻言,阎司炔微一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说……”千痕轻咬下唇,“你不在的那几日都和素心公主在一起。” 这一回,阎司炔面色明显变得僵硬。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启口,“是么。”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千痕原本还在坚定的劝着自己,要相信阎司炔。在见到他的反应后,千痕动摇了。 她羽睫微微垂下,“所以,你真的是和素心公主在一起么?” 她要听到答案,哪怕他是骗她的,她也想听。 可阎司炔不再出声,他静静立在原地,保持沉默。 “呵呵。”千痕笑,很是苦涩。 “为什么。”千痕问。 和刚才一样,她等了许久,阎司炔都没有回答。 “我问你,为什么。”千痕语气变重。 她十指紧握,直至骨节泛白。 “你知不知道,这比杀了我,更让我痛心?!” 阎司炔眉头皱起,但仍旧一言不发。 千痕一颗心渐渐变凉,她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再问什么。 她更不知道,她和阎司炔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阎司炔是在利用她,而且还是和素心公主合谋。 是她太蠢,蠢到一点都没发现,还是阎司炔太精明,精明到能让她以为自己是真的被人爱着的。 千痕想,应当是后者吧。 这一晚,千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阎司炔房间的。 等到她回过神,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泪流满面。 她无声痛哭,她终是发现,原来她对阎司炔的感情,已深入骨髓。 她甚至想着,只要阎司炔哄哄她,不管他的说辞有多假多可笑,她都会继续和他在一起,哪怕最后被他利用,被他做成傀儡。 她也甘之如饴。 可惜到了天亮,阎司炔都没有来找过她。 千痕哭累了,心也累了,她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并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期间,有人疼惜的替她擦拭脸上未干的泪痕。 “抱歉蘅儿,但我别无选择。”能让阎司炔说出这种话,足可见事情有多棘手。 同日,人族王宫 素心公主盛装打扮,她在自己的寝殿门口,不停朝外探头。 直至一抹高大英挺的身影,拐入她视线。 素心公主一喜,她提起裙摆,连忙朝他走去。 “司炔,你来了~。” 阎司炔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素心公主便自说自话地挽上他手臂,“我等你好久了呢。” 然后她拉着阎司炔进入寝殿。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熬定群瞧见。 熬定群一愣,他不敢相信的猛眨了几下眼。 司炔??他怎么会进宫,还和素心如此亲昵?? 然而他刚要抬步过去,便被突然横出的元翠挡住去路。 元翠恭敬福身,“大王子。” 熬定群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我连去探望王妹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元翠赶忙摇头,“大王子恕罪,是王后娘娘的吩咐。” “母后?”熬定群一头雾水。 元翠四下看看,然后才悄声回道,“有的事,目前不方便告诉大王子,待到来日事成,大王子自然会知晓。” 熬定群,“……。” 他看看前方已经被人关上的殿门,再看看挡在自己面前的元翠。 犹豫半晌,终是说了一句,“好罢。” …… 夏日的风尤为燥热沉闷,千痕从小厮手中接过食盒,她进入阎司炔房间。 虽然已经睡醒,但她的眼睛仍是红肿。 她将饭菜摆到桌上,动作很慢,是她情绪低的缘故。 之后等了很久,久到天黑,阎司炔才进门。 他一眼看到千痕,和满桌的菜肴。 他抿着唇,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更) 他抿着唇,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千痕亦是陪坐到旁边,她拿起勺子,舀了芙蓉蟹羹,然后放到阎司炔碗里。 她记得,阎司炔喜欢她陪他吃饭,也记得阎司炔喜欢吃芙蓉蟹羹。 千痕明显示好的举动,落入阎司炔眼底,他心底狠抽了一下。 他僵着手,明明很想抬起,但他硬是控制住了。 “抱歉,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阎司炔声色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千痕心头转凉,“在……哪里吃的?” 阎司炔不语。 千痕便再次轻声问道,“是不是和素心公主一起吃的?” 阎司炔仍是不语。 气氛随之陷入一种让人极为窒息的沉闷。 千痕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可是阎司炔呢?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句正面的回答都没有给过千痕,现在甚至连千痕舀给他的菜都不尝一口。 此刻两人都不说话。 一直到千痕觉得胸口麻木到不能呼吸,她才微微张嘴,很努力的吸了口气。 “阎司炔。”她低声唤他。 “恩。”阎司炔很淡的应了一声。 “我们……分开吧。” 千痕说完,心痛到几欲滴血。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她已经陷进去了,情绪根本不受她控制。 阎司炔则是目光复杂的扫向她,“你……是认真的么?” 千痕紧紧咬牙,她知道,今晚一旦她回答是,阎司炔一定会同意。 毕竟他的表现,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见千痕不语,阎司炔起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碗筷摆着,明早再让小厮来收拾,你不必亲自动手。” 他在赶她?他是在赶她么? 思及此,千痕再无地自容。 她蓦地起身,捂着嘴,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蘅……”阎司炔一个字卡在喉间,他看着已经大开的房门,终是咽了回去。 千痕没有回房,她心太痛了,房里又太闷热,她需要找个地方透气,否则她怕自己会心痛而死。 她一路乱走,直至到了池边。 碧绿的荷叶正漂浮在水面上,四周有轻微虫鸣。 月华洒落,画面是如此静谧而美好。 千痕刚舒出口气,背后便传来某人不善的声音。 “咦,这不是‘公主殿下’么?” 阎涵语面带微笑。 语气中却是有着明显讽刺,和只属于胜利者的愉悦音调。 千痕不想理她,故而没有回头。 阎涵语也不介意,她走近一步,继续道,“‘公主殿下’这是出来散心的?” “也是了,发生了这种事,再不出来散心,是个人都会憋出心病。”阎涵语边说边笑。 她笑声越是悦耳,千痕的心也就越痛。 就是眼泪不受控的冒了出来,千痕也没有擦,是不想被阎涵语知道,她在哭。 之后阎涵语又话中带刺的说了几句,见千痕始终没有反应,她眉梢轻挑,倒是有些佩服她的冷静和自持。 因此阎涵语不再多话,她转身离开。 留下千痕,她一个人在池边立了许久,直到情绪平复,她才重新回去翰澜院。 也许是被阎涵语刺激过了,又也许是她对阎司炔的感情太深,总之她决定,她不能当逃兵,她要坚持下去,除非阎司炔赶她,否则她不会再轻易谈离开。 此刻,千痕经过阎司炔寝卧,她稍稍驻足。 并未听见里面传来声响。 她估摸着阎司炔可能已经歇下了。 于是她回去自己房间,简单洗漱,睡觉。 她知道前路会很艰难,她必须养好精神。 翌日,晨曦熹微。 千痕起床,她去了伙房,亲手替阎司炔准备早膳。 一直以来,都是阎司炔对她好,她从来没有付出过什么。 从前她不觉得什么,现在不同了,她想要挽回阎司炔,所以要让他知道,为了他,她也是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千痕煮了一锅清粥,又配了几碟小菜,她放进食盒。 她还在食盒外裹了一圈棉布,如此里头的清粥不会变冷。 虽然是炎夏,但千痕依旧细心。 待她回到翰澜院,她提着食盒,轻轻叩了叩阎司炔房门。 “进来。”阎司炔低醇的声音响起。 千痕一颗心不自觉收紧。 不知为何,明明阎司炔声音很正常,但她总觉得他心情不大好。 此刻千痕推开门,阎司炔正在系腰间的玉佩。 他低着头,没有看千痕。 “什么事。”他问。 千痕握住食盒的手微微紧了下,“我……煮了粥。” “放下吧。”阎司炔仍是未有抬眸,只简单说了句。 说完他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千痕有动静。 他这才稍稍抬眸,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千痕和他眼神对上,千痕下意识别开眼,“没什么。” 她答地明显慌乱。 见此,阎司炔眉头微微皱起,但没有多说什么。 直至千痕摆好饭,他才再次淡淡启口,“回房休息去吧。” 千痕一怔,她压根没想过阎司炔会这么说,毕竟前不久他还每天都要她陪在旁边用膳。 故而千痕没有动作。 “回去吧。”阎司炔又是一句。 千痕这才回过神,她垂下眼睑,挪着步子离开。 她走得很慢,是希望阎司炔能突然回心转意。 然而阎司炔没有,就连她故意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下,阎司炔都未有挽留她。 千痕的心情不言而言。 她回到自己房间,一个人沉默许久。 只是这点打击,并不能真的击溃千痕,所以到了下午,她再次去了伙房,亲手准备阎司炔的晚膳。 她告诉自己,一次失败而已,只要她还留在翰澜院,她就有数不清的机会。 千痕重拾信心,做出来的菜肴亦是色香味俱全。 虽然比起阎司炔做的,看上去差了那么点,但好在是千痕亲手做的,意义不同。 再次回到翰澜院,千痕算算时辰,阎司炔应该也快回来了。 因此她开始布菜摆饭。 果不其然,她才放下筷子,阎司炔就回来了。 卫翼跟在他身后,一主一仆先后步入翰澜院。 听到外头传来响动,千痕突然就有些紧张。 早上她已经受到过一次挫败了,晚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二更) 听到外头传来响动,千痕突然就有些紧张。 早上她已经受到过一次挫败了,晚上…… 她希望能顺利吧。 然而她等了一会,阎司炔也没有进房。 千痕不免觉得奇怪。 与此同时,阎司炔低醇的声音隐约传进房间。 “她要我现在过去?” “是的。” 阎司炔默了会,他微一颔首,“知道了。” 然后他就带着卫翼,离开了翰澜院。 虽然不知道小厮口中的他到底是男是女,但千痕总觉得,应当是女人。 那么会是谁呢? 阎涵语?纳兰氏?又或者是……素心公主…… 思及此,千痕不禁垂眸。 明明不想胡乱揣测,可思绪却是不受她控制。 这一晚,千痕收拾了碗筷,她把菜统统倒了,然后回去自己房间。 直到有小厮来敲门,“姑娘,你睡了吗?” 千痕哪里能睡得着,她倚靠在床头,淡淡道,“没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宫里刚才有人来传话,说让姑娘你进宫一趟。” 千痕微怔,“知不知道是谁要见我?” “是王后。” 王后? 千痕眉头微蹙,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有问题。 “我累了,麻烦你去回话,就说我已经睡了。” 小厮却是不走,他继续道,“抱歉姑娘,宫里的人说,一定要你过去。” “为何?” “这……我就不清楚了。” 小厮明显为难的语气,千痕如何会听不出。 因此千痕起身,她打开房门,“二少爷人呢?” 刚才她是强行忍住,才没有去问小厮的。 但现在杜映云要见她,为免是与阎司炔有关,她必须得问清楚。 小厮也不隐瞒,直接回道,“二少爷先前已经过去了。” 果然。 千痕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知道了,我现在就进宫。” 人族王宫 千痕在元翠的带路下,来到一座颇为恢弘的寝殿。 是千痕第一次来,她并不清楚里头住的谁,只根据小厮的话以及领她来的人是王后身边的元翠,她下意识认为这座便是杜映云的寝殿。 “进去吧。”元翠开口,颇为冷淡。 然而千痕刚要抬步。 “琉璃公主??”远处,传来熬定群疑惑的声音。 千痕停下,朝熬定群看去。 见此,熬定群大喜,他连忙加快步伐,“没想到真的是你!” 不及千痕说什么,熬定群复又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会进宫?” “是你母后传我来的。”千痕答,语闭不显冰冷,但也绝对不热络。 “母后??”熬定群奇怪的眨眨眼,“可这里是我王妹的寝殿啊。” 闻言,千痕余光扫了眼元翠。 就见她巍然不动的立在原地,半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千痕大约猜到了什么,她的心瞬时收紧。 熬定群并未发现,他继续自顾自道,“既然来了,那我便陪你一起进去吧,正好我也想见见王妹。” 千痕没什么反应,是熬定群拉着她入内的。 看着千痕背影,元翠苍老的眼底,划过一抹讥讽。 小狐狸精,你就等着被阎司炔扫地出门吧! 此刻,熬定群推开虚掩着的寝殿大门。 里头有曼妙的丝竹之音,也有女子悦耳的欢笑声。 女子的笑声,熬定群识得,是来自他疼爱的王妹,素心公主的。 而且熬定群听得出,素心公主的心情很好,并非在矫揉造作。 千痕走在他身后,脚下似有千斤重。 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信…… 千痕明知接下去看到的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可她还是在心底不断劝说自己。 直至男子俊美无俦的侧面,映入她眼底。 男子绯唇微勾,而素心公主靠坐在他身边,两人面前摆放着美酒佳肴。 负责弹奏的宫人,则是低垂着头,姿态一派恭敬。 与此同时,素心公主举起酒盏,她递到阎司炔唇边,很是柔媚的开口,“司炔,再喝一杯吧~。” 千痕听见,她只觉胸腔内翻滚起无数浪潮,撕扯着她的每寸神经,很痛,痛到窒息。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不慎撞到旁边的花瓶,发出一声响动。 如此,引来了阎司炔和素心公主两人的目光。 他们齐齐看向千痕。 气氛瞬间凝固,当然,可能只针对千痕一人。 其余人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素心公主仍旧举着酒盏,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衅的看着千痕。 阎司炔则是面无表情。 反倒是熬定群,他走近千痕,低声问了句,“公主,你没事吧?” 千痕木讷地摇了摇头。 其实她恨不能现在就走,她无法面对这样的情景,她甚至不知她该说什么,做什么。 此刻熬定群扶住千痕,“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说没事。” 这一幕落入阎司炔眼底,他凤眸瞬时酝起风暴。 却也只是短短一刻,风暴消失,空余平静和黑暗。 千痕在晃神,她自然是没有发现的。 她轻轻推开熬定群,然后,僵着身子,也僵着声音,朝阎司炔道,“时辰已晚,是不是该回去了?” 阎司炔不语。 见此,素心公主便代为说道,“急什么,我和司炔还没喝够呢。” 说完,素心公主看向阎司炔,“是不是,司炔?” 阎司炔目光停留在千痕身上,同时微一点头。 千痕身子更僵硬了。 她蓦地转过头,“好,我知道了。” 千痕艰难地抬步,她没有理会身后熬定群的挽留,也没有去听素心公主说了些什么。 总之她走了,亦步亦趋,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熬定群欲要跟上她。 不承想,阎司炔倏然出声。 “大王子。” 熬定群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阎司炔。 “司炔叫我有事?”熬定群问。 说完发现阎司炔的面色似是有些冷意,熬定群愈发不解。 “既然来了,又何故急着要走。”阎司炔出声。 “这……”熬定群摸摸鼻子,“我是担心琉璃公主。” 阎司炔凤眸微眯,“看不出来,大王子原来很会关心旁人。” 他话里有刺,但熬定群性情敦厚,并未听出。 “哪里哪里,只是大晚上的,琉璃公主又不熟悉王宫,到时走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熬定群话落,素心公主忍不住插了进来。 “王兄,你这么有空关心别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父王和母后吧!你也不是不知道,父王现在身体每况愈下,可你呢?有日日去慰问父王吗。” 当着阎司炔的面,素心公主不敢说得太难听,故而挑了折中的说法。 熬定群闻言,一张脸不大好看,是尴尬所致。 “司炔……”他低喃,“怎么说你也曾和琉璃公主有过一段,你就一点不担心她吗,她刚才看起来那么浑浑噩噩……” 熬定群不说还好,一说素心公主当下变色。 “你胡说些什么!”她厉呵。 此言一出,奏乐的宫人知道情况不对,他们赶忙停下动作,一个个畏惧地低下头。 气氛沉闷片刻。 直至阎司炔起身,他朝熬定群走近。 明明他步伐悠缓,可熬定群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压得他喘不过气。 奇怪的是阎司炔并未站停在他面前,而是与熬定群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阎司炔很是低醇的吐出一句,“大王子言之有理,司炔的确应该多关心关心琉璃公主才是。” 然后他离开。 任凭素心公主在他背后如何叫喊,他都没有停下。 …… 四面都是一样的宫殿,千痕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也不想知道,她只一味的走着,如同行尸。 “何人在此胡乱游荡!”有宫里的守卫军经过,他们上前拦住千痕。 千痕不语,亦或者说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大胆!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守卫军提高嗓音,同时拔出佩剑。 他们的统领隶属于窦祁尧麾下,所以按理来说,他们仍旧得听命于阎家。 此刻守卫军剑指千痕,他们又问了一遍同样的话。 可千痕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言。 守卫军失去耐心,准备把她押下去再行审问。 千痕只觉自己被人左右架起,她这才微微蹙眉,“你们做什么?”她问。 岂料一柄泛着银光的利剑倏然就出现在她眼前。 离她距离很近,只要对方稍微晃一下手,千痕的眼睛或是脸就会被划开。 至此,千痕终是意识到危险。 “我是王后请来的,你们这么对我,就不怕被王后知道?” 她搬出杜映云,是为速战速决。 她没必要和守卫军闹开。 “胡说!”守卫军冷声呵斥,“王后今晚根本不在王宫,又怎会请人过来!” 千痕愣了愣。 杜映云不在? 那元翠还…… 难道是元翠自作主张的? 千痕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而是要如何脱身。 千痕思忖之际,守卫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突然后移。 不用看千痕也知道,是有人来了。 而且从守卫军的脸上可以判断,对方身份非常尊贵。 “放开她。”熟悉的低醇声音响起。 千痕瞳孔骤然紧缩。 阎司炔…… 居然是他…… 可他不是和素心公主正在开怀畅饮吗…… 阎司炔话落,守卫军连忙松开千痕。 他们齐齐后退,然后朝阎司炔躬身,“抱歉了爷,卑职不知她是您的人。” “下去。”阎司炔淡淡启口,并未为难他们。 待到守卫军悉数离开。 千痕背对着阎司炔,她想要转身,但她不敢。 她不知此时此刻,她该有何种面貌对待他。 因此她等了许久,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清楚听见,脚步声是朝她的反方向行去的。 千痕指尖有了些弯曲。 阎司炔替她解围,却是什么都不说就要走吗? 千痕再忍不住,她蓦地回过头,“阎司炔……” 她的声音很轻。 阎司炔脚步微顿,“何事。” 他的态度明显冷淡。 “我……”千痕开口,但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一时间沉闷。 “早点回去吧。”阎司炔淡淡留下一句,然后便消失在千痕眼前。 立在原地,千痕感受着血液在胸腔内逐渐冰冷。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绝情起来,会是这般冷酷。 明明前不久他们还朝夕相处,关系甜蜜而融洽。 可现在,阎司炔不过是走了几天而已,他的一颗心就不在她身上了。 或者用妩姬的话来说,他本来就对她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利用她,才一再演绎深情。 如今被妩姬戳穿,他干脆不再伪装。 反正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就算他对千痕冷若冰霜,千痕也不会离开他。 是的,千痕离不开他了。 他,成功了,他可以肆意利用千痕,利用她的治愈术,连做成傀儡都可以免了。 这一晚,千痕终是离开王宫。 但她没有回阎家,而是去了趟春色满园。 她向妩姬要了好几壶酒,然后就开始闷头猛灌。 “丫头……”妩姬担忧的看着她。 千痕不语,她喝到后头,干脆整壶整壶的往嘴里倒。 妩姬欲要拦她,被千痕推开。 “没事的,让我醉一回,我想。”千痕双颊微红,但并不娇艳,面色反而十分苦楚。 见此,妩姬叹了口气,“你呀你,姐姐早就劝过你了,可你偏不听,现在弄得……唉!” 妩姬知道此刻多劝无益,于是他出去,让洛儿准备醒酒汤药。 千痕独自留在房内,她喝着喝着,突然就觉得有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溢出。 是的,她哭了,而且泪水不断。 眼泪朦胧中,她似是看见有个人朝她走来。 那个人步伐悠缓,双手负在身后。 但无论千痕怎么努力,她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你是……谁……” 那个人不语,在走近千痕后,他就这样立着。 千痕想要起身,奈何她喝得太快,外加心有郁结,她才抚上桌子,还没用力,身形就已经有了摇晃。 见此,那人似有发出一声低叹。 落入千痕耳中,她木讷地念出一句,“刹梵莲……?” 话音方落,千痕便跌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被刹梵莲打横抱起。 妩姬进房,只见不少空了的酒壶滚落在地,没有千痕,他甚至不知道谁来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放开我……”千痕用力推搡着刹梵莲。 然而她此刻的用力,与刹梵莲来说,堪比猫挠。 轻轻痒痒的,掀起刹梵莲心底一片涟漪。 “别闹。”鲜少的,刹梵莲用了低软的语气。 他抱着千痕上了一辆马车。 “回冰魑族。”刹梵莲下令。 车夫利落应声,扬鞭,下一刻马车如离弦之箭,飞速朝冰魑族赶去。 当晚,阎司炔回到翰澜院。 他在千痕房门口驻足,停了许久,终是未有敲门入内。 罢了,现在的他,没资格见她,更没资格哄她,还是等事情过去了再说吧。 阎司炔如是想着,因此并不知道,千痕根本没有回来,而是被刹梵莲带走了。 …… 冰魑族,王宫 千痕醒来,已是翌日中午。 由于刹梵莲的车马速度极快,一个晚上,他们就回到了冰魑族。 千痕的头很疼,是宿醉所致。 尚来不及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就有一宫女递上醒酒汤。 千痕微微愣怔。 “你是……?”她有些懵。 直至昨晚的回忆开始回笼,千痕瞳孔蓦地紧缩。 她环顾四周,果然,她已身在熟悉的寝殿。 “刹梵莲呢?我要见他。”千痕开口。 闻言,宫女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 居然有人敢直呼王尊名号……,胆子也太大了吧! 但很快,宫女又恢复平静。 “王尊在处理政务,他吩咐奴婢在此照料您。” 宫女的态度还算恭敬。 不及千痕再说什么,一容貌姣好的女子进入寝殿。 女子名柳江兰,正是她上回泼了千痕一杯茶水。 千痕面色转冷,她不言不语的盯着对方。 “你,下去。”柳江兰出声,是对宫女所说。 “可是……” “没有可是。” 毕竟是未来王后,宫女不敢与她正面冲突。 因此宫女颤颤巍巍地退到了殿外。 剩下千痕和柳江兰两人,柳江兰径直朝千痕走去。 “狐媚子。”一开口,柳江兰就是谩骂。 千痕面色愈发冷凝,“上次是我无力防范,但今日如若你再胡言乱语咄咄逼人,我不会客气。” 柳江兰是江门之女,她哪里会听千痕的这点威胁。 柳江兰嘲讽的笑笑,“就凭你?呵呵!” 千痕不语,是不屑逞口舌之快。 气氛冷凝了片刻,柳江兰再次靠近千痕一步,她的姿态颇为居高临下。 “我说过,你再勾引王尊,就不会是被泼一杯茶这般简单了。” 她的语气十分阴刻,眸子深处还散发出点点杀意。 千痕与她对视,“那你大可以放马过来,别在这里浪费唇舌。” 柳江兰闻言,一张脸瞬时变得难看起来。 她要是敢肆意出手,又怎么会特地跑来这里! 要知道经过上回的事情,王尊对她看得别提多紧。 连她出个门,都有不少眼线在后头跟着。 “好!”柳江兰一个字几乎从牙缝挤出,她狠狠瞪着千痕,“你给我等着瞧!” 然后柳江兰离开,在回到家中后,她旋即去找了父亲柳冀,并且不停诋毁千痕。 柳冀原本是不屑插手女子之间的争斗的,只要刹梵莲不取消婚约,他的女儿迟早是王后,刹梵莲多一个宠姬或少一个宠姬,与柳冀而言都一样。 奈何柳江兰声泪俱下,柳冀心疼爱女,几番斟酌之下,终是决定去找一趟刹梵莲。 人族,王城 阎司炔在外头办事,卫翼突然急匆匆过来。 “爷,家里出事了。” 阎司炔未有抬眼,“什么事。” “是千痕姑娘不见了。” 闻言,阎司炔手中动作一顿,他缓缓抬头,“你说什么?” 卫翼就又重复了一遍。 然而等了很久,卫翼也不见阎司炔有反应。 不得已,他只好出声询问,“要不要派人去寻?” 阎司炔沉默着起身,没有回答卫翼,而是径直走出房间。 “爷??”卫翼一头雾水。 他赶忙跟上阎司炔,发现阎司炔去的方向是王宫。 “爷,您这是要……” 卫翼话未说完,阎司炔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王宫 元翠在服侍杜映云喝茶,忽然间,一道内息击中茶杯。 茶杯随之碎裂,滚烫的茶水溅了杜映云一身。 杜映云受到惊吓,她大叫起来,半点没有王后该有的仪态。 元翠见状,连忙替她擦拭。 却是被有一道内息击中胸口。 元翠一把年纪了,哪里受得了这些,她当场倒下,口中不断冒出鲜血,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再没能爬起来。 “元……元翠……” 突如其来的变故,杜映云吓傻了,她低喃出声,不知该作何反应。 与此同时,阎司炔颀长挺阔的身影映入杜映云眼帘。 她呆呆看着他,唇瓣下意识嗫嚅。 “你……司炔……你……” “我的容忍,仅限于此。” 说完,阎司炔冷扫杜映云一眼,他挥动衣袖,下一刻,杜映云就被他浑厚的内息击中。 杜映云惨叫一声,紧接着就发现,她的左手,她刚才还用来接茶杯的左手,已然与她的身体分离,此刻正掉在地上,手指还在隐隐抽搐。 至此,杜映云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这一幕,被恰好前来请安的素心公主看见。 她眼睛瞬时撑大,不敢置信捂住嘴。 母后!她的母后!! 而阎司炔则是从她身边略过,未有停顿,甚至不看她一眼。 待到素心公主回过神,哪里还有阎司炔身影,寝殿内只余没了气息的元翠,以及昏倒在椅子上的杜映云。 冰魑族,王宫 这一日,久不入宫的柳冀柳大将军提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在刹梵莲面前。 刹梵莲眉梢轻挑,“柳江军这是?” 对柳冀,刹梵莲颇为敬重。 闻言,柳冀放下箱子,他单膝跪地,“王尊,此乃末将献于王尊的家乡特产。” 柳冀来冰魑族冀州,很少回去,但当地的故交,会时不时送来家乡特产给他。 为了有个合适的由头入宫,柳冀便从中挑了些好的,送于刹梵莲品尝。 “柳江军有心了。”刹梵莲朝一旁的宫人投去眼神,对方即刻上前,将箱子收好。 然后刹梵莲让柳冀起身,同时让人奉上茶水。 第二百六十五章 他知道,柳冀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来找他,一定是有其他的事情,而且多数是和他的爱女柳江兰有关。 此刻柳冀几度磨唇,他终是道,“王尊,末将听说王尊带了一名女子回宫?” 刹梵莲雾眸微微沉了下,“恩。” 他答,声音不咸不淡。 柳冀便继续道,“王尊可是有意纳她为妃?” 这回,刹梵莲扫了柳冀一眼,颇冷。 “本尊倒是不知,柳江军也会关心本尊后宫的事宜。” 柳冀脊背一僵,他尴尬的笑笑,“王尊哪里的话,末将就是好奇而已。” “哦?”刹梵莲不置可否的反问一声。 由于刹梵莲连年来的成长与变化,柳冀对他已不再像从前般敢言敢谏。 因此柳冀假借喝茶的动作,未有再说什么。 见此,刹梵莲收回目光,他淡淡动唇,“本尊不会忘记将军当年的恩情,也不会撤销与将军爱女的婚约,至于旁的,本尊自有主张,不希望任何人过问。” 缪先生刚进殿,就听见刹梵莲的这句话。 他掩在斗篷下的脸微微寒了寒。 …… 当天晚上,宫人送来饭食,千痕扫了眼,未有理会。 一旁的宫女便上前,“姑娘,该用膳了。” “拿走。”千痕冷声回道。 “可是……” “没有可是。” 宫女不敢违背千痕,但又怕刹梵莲知道会责怪,故而僵在原地,未有动作。 与此同时,刹梵莲入内。 他看看满桌的饭菜,然后又看看宫女。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伺候主子用膳?” 刹梵莲用了主子二字。 千痕不禁嘲讽的笑了笑。 刹梵莲也不动气,他于桌边落座,“过来吃吧。” 很明显,他是特意来陪千痕用膳的。 可千痕并不领情,反而别开脸,不看也不理会刹梵莲。 见此,宫女一颗心已然提到嗓子眼。 她在宫里的时间不短,很是清楚王尊的脾气,而且她还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对王尊的。 气氛随之陷入冷凝。 刹梵莲可以纵容千痕一次,但不可能无限纵容下去。 他周身气息逐渐变冷。 千痕明明察觉,却是依旧不为所动。 “过来吃饭。”刹梵莲再度开口,声音不怒自威。 然而千痕没有反应。 刹梵莲,“……。” 他逐渐凝息,眼看着就要朝千痕袭去。 倏然间,一道人影出现在殿内。 是怎么出现的,没人能看清。 此刻,阎司炔与刹梵莲相视,阎司炔狭眸,“别来无恙。” 刹梵莲则是站起,手负身后,“你终究还是来了。” “自然要来。” “为何。” “你心知肚明。” “是么?可本尊怎么听说你已有新欢,对她也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 刹梵莲话落,阎司炔唇角讽刺的勾了勾,“是你的消息太过闭塞,还是许久未见,你的脑子变蠢了。” 此言一出,一道冰息瞬时朝阎司炔袭去。 阎司炔轻易闪过,而刹梵莲也未有再追击。 千痕看着他们,准确来说她是看着阎司炔,心情万分复杂。 他刚才说……刹梵莲的消息闭塞?还说刹梵莲变蠢了? 什么意思…… 难道阎司炔对她……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冷漠?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似乎已经没什么事能威胁到他了吧? 千痕想不明白,她又怕是自己多心,因此紧抿着唇,不敢问什么。 “本尊自然知道你在忌惮什么,但那又如何,你终归是做出了背叛她的事情。” 刹梵莲一言,让千痕一颗心跌落谷底。 满腔希望落空,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个时候,缪先生突然带着众多兵士闯入。 他走到刹梵莲跟前,恭敬启口,“王尊。” 刹梵莲则是微微颔首。 并且随着刹梵莲的动作,兵士齐齐举剑,将阎司炔和千痕团团包围。 很明显,这是刹梵莲设下的陷阱,只等着阎司炔钻进来。 “阎司炔……”千痕终是忍不住出声。 阎司炔挡在她身前,“无妨。” 简单的两个字,让千痕莫名镇定了下来。 刹梵莲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无妨?” 他抬手,千痕体内生死镯随之发作。 千痕痛苦的躬身,额上快速凝出冷汗。 见此,阎司炔面色不变,唯双拳紧握,“除了欺负弱质女流,你也使不出其他手段了。” 刹梵莲仍是淡笑,“只要有用,是对付女人还是对付男人,又有何区别。” 阎司炔拳握得更紧,他退到千痕身边,单手揽过她肩膀。 “走。”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阎司炔和千痕一并消失。 “王尊……” 缪先生尚未说完,刹梵莲抬手打断,“没事,他们走不远。你只管封城,然后带兵搜索。” 是的,刹梵莲在操控生死镯,而且比以往施加给千痕的痛苦都要剧烈。 所以阎司炔和千痕才出去王宫,千痕已经痛到只能软靠阎司炔怀中。 她虚弱不已,“狙翎的药……我……没带在身上……” 阎司炔再次揽紧她,“我知道。” “我……我走不动了……” 话音方落,阎司炔就打横抱起她。 眼看千痕痛到唇色发白,没入掌心的指尖沁出鲜红。 阎司炔不得已,只好就近找了家客栈。 他将千痕平放到床上,“我去打盆水。” 千痕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她蜷缩成一团,之后任由阎司炔替她擦汗。 “放心,这是最后一次,再过不久,琅琊上贤就会替你拔出生死镯。” 阎司炔低声说着。 千痕没能听清,她只想能快点昏死过去,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 不多时,外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阎司炔不用看都知道,是缪先生带兵来找他们了。 “你留在这里,我出去应付。” 说完这句,阎司炔放下锦帕。 被无意识的千痕抓住衣决。 阎司炔皱了下眉,“听话,我很快回来。” 可千痕未有放手。 阎司炔不忍推开她,迟疑间,脚步声已渐近。 “哟~,又是你啊。” 情况危急之下,玄贞的声音倏然在门外响起。 阎司炔微怔,他今日走的匆忙,根本没去过宗门,没想到玄贞倒是跟来了。 好在有他,否则此刻阎司炔还真的是左右为难。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阎司炔微怔,他今日走的匆忙,根本没去过宗门,没想到玄贞倒是跟来了。 好在有他,否则此刻阎司炔还真的是左右为难。 再次回到人族,已是两天后的事情。 由于千痕那晚被刹梵莲折磨的筋疲力尽,阎司炔只能一路抱着她,所以行动多为不便。 宗门 阎司炔送千痕进入石室,然后他离开。 同时吩咐玄贞和穆青好好照看千痕。 至于阎司炔要去哪,他未有交代。 千痕躺在石床上,面色很差。 “千痕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穆青问道。 千痕微微摇头,不语。 见此,玄贞忍不住开口,“丫头啊,你昨天就什么都没吃,今天多少吃点吧。” 说完也不管千痕愿不愿意,玄贞朝一门众道,“去准备点清粥。” 这一日,待到阎司炔回来,千痕正靠在穆青的身上,而穆青则是在端着一碗粥,仔细的喂着千痕。 “交给我吧。”阎司炔淡淡道。 穆青便起身,把粥递给阎司炔。 最后识趣告退。 剩下阎司炔和千痕两人。 阎司炔坐下,将千痕揽到怀里,感受着她纤瘦的身躯,阎司炔不禁生出疼惜。 先前赶路,他没工夫多想,现在他温柔的压低声音,“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千痕沉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想和她在一起,还是看她可怜,同情她罢了。 见此,阎司炔轻叹,他未有再说什么,只安静的喂千痕喝粥。 两人无言,气氛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直到一碗粥见底,阎司炔用锦帕悉心的替千痕擦拭嘴角。 “睡会吧,你太憔悴了。”阎司炔将千痕平放到床上。 他也不走,就这样静静陪坐在旁边。 如此,千痕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侧过身,背对阎司炔。 耳边再次传来阎司炔一声轻叹。 阎家正宅 阎茂宗在池边喂鱼,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祖父。”阎涵语走到他身边,微微福身。 “怎么样?”阎茂宗开口。 “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顺利。”阎涵语的语气颇为低迷,“二哥哥重伤了王后,而且还是当着素心公主的面。” 阎茂宗手中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阎涵语就又重复了一遍。 阎茂宗,“……。” 他面色隐隐变得难看,“臭小子!” “祖父,您看接下去要怎么办?是否要把这件事传去琅琊上贤那?” 阎涵语话落,阎茂宗沉默了片刻。 “恩,去吧。” 所以阎司炔才回来没几日,他就收到一封飞鸽传书。 阎司炔过目,随后将信捏成一团。 “门主?”玄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下意识问。 然而阎司炔不答,他径直离开。 阎家正宅,太和院 “你在逼我。” 见到阎茂宗后,阎司炔开口就是一句。 阎茂宗抬眸看他,“祖父逼你?” 闻言,阎司炔冷笑,“难道不是么。” 阎茂宗皱起眉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想过他会装傻,阎司炔一点冷笑转为讽刺,“你是老糊涂了?在我面前,任何事都无所遁形。” 阎茂宗,“……。” 他紧抿着唇,久久不语。 他知道阎司炔的能耐,和他如出一辙。 但不知道阎司炔会为了一个女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此刻,阎司炔再次出声,“今日的话,我只说一次,希望你能记住。” 说到这,阎司炔稍作停顿。 阎茂宗便猜到他会说什么,只是如今的阎茂宗已无力阻止。 “她是我的人,也是我唯一会娶的女人,之前我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是因为当中我有利可图,但如果你不懂收敛,我也不会再忍耐。” 阎司炔的话很冷,还带有宣判的意味。 然后他离开,不给阎茂宗半点解释的机会。 当然了,阎茂宗也没想过要解释。 浅云院 多少年了,阎司炔都未有踏进过这座院落。 可今天他却是来了。 “二哥哥?”见到阎司炔,阎涵语很是欣喜。 然而在发现阎司炔面色不善后,阎涵语一颗心瞬间揪起。 她指尖下意识攒紧,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阎司炔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阎涵语。 直至纳兰氏从屋里走出,她见到阎司炔,说实话很是吃惊。 而且内心深处,还有长久以来,对阎司炔浓浓的厌恶。 “司炔怎么来了。”纳兰氏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阎司炔扫了她一眼,接着冷呵。 见此,纳兰氏微微眯眼,“你始终学不会尊重长辈。” 阎涵语想要阻止她,却是被纳兰氏身边的丫鬟不着痕迹的挡住了。 “我是学不会尊重你一人而已。” 阎司炔态度嚣张,而纳兰氏也不是个善茬,她眉梢轻挑,“是么?看来从小没有娘教导,确实无法成器。即便掌控了大权,也还是个粗鄙的野小子。” “母亲……” 阎涵语刚刚出声,就遭到纳兰氏一记冷眼。 不承想,一道浑厚内息射来。 纳兰氏不会武,闪避不及,当场中招。 她捂住胸口,狠狠瞪着阎司炔,“你这个不孝子!!!” “我不孝?”阎司炔冷嘲。 “居然敢出手对付自己的母亲!” “你是么?” “我不是么?!” “自然不是。” 阎司炔唇角勾勒,“你不过是继室,我从没有认可过你。” 这一点,纳兰氏当然知道,只不过现在被阎司炔打伤,她气不过而已。 “滚出去。”纳兰氏低喝。 阎司炔哪里会理,他走近纳兰氏,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别忘了现在谁是阎家的掌事者,叫我出去?你不够资格。” “你!!!”纳兰氏气极。 而阎涵语则是看看自己母亲,又看看阎司炔,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帮谁。 直到阎司炔又是一掌击中纳兰氏肩膀。 纳兰氏身形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阎涵语和纳兰氏身边的丫鬟,赶忙上前扶住她。 “母亲,您别说了。”阎涵语忍不住劝道。 “滚开,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纳兰氏鲜少失态,今日是被阎司炔逼的。 阎涵语磨磨唇瓣,犹豫了一会,再次道,“二哥哥不是存心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久不踏进浅云院的阎司炔,今日破天荒前来。 他是来找阎涵语的,但纳兰氏冒出来,阎司炔也不介意先教训她一番。 此刻,纳兰氏被阎司炔重伤,她靠在阎涵语身上,眼底满是不甘的怒气。 她打败了她的姐姐,还成功离间了姐姐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最终顺利进入阎家,成了阎家的女主子。 岂料她辛苦栽培的儿子,并不受阎茂宗重视。 甚至连她的夫君,也更偏爱姐姐的儿子,阎司炔。 她妒火中烧,几次三番暗害阎司炔。 也许是老天有眼,又也许是有人从中作梗,总之每一次,阎司炔都能幸免于难。 这样的事情不知怎得,开始流传于众贵女口中。 说她作为继母,为人刻薄,不止虐待亲姐姐的儿子,还妄图杀害他。 纳兰氏生怕这样的流言传入阎茂宗或自己夫君的耳朵里,于是开始闭门不出,连爱女也被她关在浅云院。 就是怕有朝一日,爱女去出席贵女间的聚会,会听见不该听的,从而对她生出厌恶。 她看得出阎涵语对阎司炔,有着超出兄妹间的情感。 为了扼杀这个苗头,她甚至不让阎涵语多见阎司炔。 久而久之,她对阎涵语的掌控,就成了一种魔障。 任何事情,都必须先通过她,否则由不得阎涵语自己做主。 而阎涵语忌害怕自己的母亲,也习惯了听她的话办事。 所以现在,阎涵语几度磨唇,才再次道,“二哥哥不是存心的。” 话音方落,便换来纳兰氏一记狠瞪。 “吃里扒外的东西。”纳兰氏恶狠狠出声。 阎涵语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阎司炔看着这对母女,他多少清楚她们之间怪异的牵绊,但他并不知阎涵语对他有着不正常的情感。 一直以来,他只当阎涵语是妹妹,是个和纳兰氏不同,至少不会算计他的人。 然而这回,阎涵语的所作所为,另他失望至极。 而且他不想要清楚原因,他只需要面对事实。 “琅琊上贤,倘若他不肯出手搭救千痕,这笔账到最后我会算在你头上。听懂了?”阎司炔冷冷开口,是对阎涵语所说。 闻言,阎涵语脊背一僵。 她仍旧低着头,不敢看阎司炔,也不敢回答一个字。 直到阎司炔离开,她还僵着身子,没能做出反应。 二哥哥…… 阎涵语在心底默念。 她眼眶微微泛红,是伤心所致。 宗门 这一晚,千痕体内的生死镯再次发作。 她痛苦不已,只能蜷缩成一起团。 阎司炔心疼的抱着她,同时取出狙翎新制的秘药,喂千痕服下。 可是没有用,千痕未能入睡,反而愈发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阎司炔低喃,他紧紧搂住千痕,恨不能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血,让她的痛苦全都转嫁到他身上。 不多时,狙翎闻讯赶来。 他上前替千痕把脉,眉头逐渐皱起。 “门主,情况不妙。” 一句话,让阎司炔身心紧绷。 “说。”他开口,声音艰涩。 狙翎则是眉头皱的更紧,“生死镯似乎有变异的迹象。” “什么意思。”阎司炔问。 “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但从姑娘的脉象来看,和从前大不相同。” 阎司炔,“……。” 阎司炔默了会,然后又道,“那有没有办法渐轻她的痛苦?” 狙翎颇有为难,他嗫嚅着唇瓣,“恐怕要给属下一点时间了。” “多久?”阎司炔追问。 “起码半月。” 半个月???? 要让千痕白白受苦半个月?! 阎司炔如何能接受! 因此他面色转冷,“七日,最多七日。否则按触犯门规处置。” 狙翎一愣,但他知道阎司炔是情急所致,所以并不会心生怨恨。 只是要他在短短七日内,就找到渐轻千痕痛苦的办法,他怕是做不到啊! 为难之余,狙翎只得先应下,然后匆匆离开,去找可能有效的药物。 “阎司炔……”千痕意识模糊间,轻念着他的名字。 “蘅儿,我在,我在的。” “我好痛……好痛……” 说话之际,千痕眼底沁出泪水。 她很少哭,至少从不在人前哭,是因为她不想示弱,不想被人看见她最脆弱的一面。 阎司炔愈发心疼,他吻过千痕发顶,“对不起,都怪我。” 要不是当初他的昏睡不醒,千痕不会落到刹梵莲手上,也就不会被刹梵莲中下生死镯。 所以一直以来,阎司炔都把这件事归结在自己身上。 “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住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 “求求……你……”千痕不止落泪,还开始哀求阎司炔。 若非痛到极致,她不会生无可恋。 毕竟她是个十分坚强的人。 阎司炔知道这点,可要他杀了千痕?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牙关暗咬,低声启口,“再等几天,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你。” 阎司炔决定了,他要亲自去找琅琊上贤,哪怕现在的琅琊上贤,根本不可能出手救治千痕,他也要拼尽全力,试上一试。 这一晚,直到千痕痛的昏死过去,她仍旧眉头紧拧,薄唇不停的颤抖。 看着心爱之人变成这样,阎司炔只觉心痛到无法呼吸。 于是在替千痕擦拭干净之后,他旋即起身离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几经周转,好不容易找到隐匿于世的琅琊上贤时,素心公主竟然陪侍在琅琊上贤身侧。 素心公主低眉顺目,看了起来异常乖巧。 像足了一个懂事听话的徒儿。 “师父,徒儿去给您和司炔哥哥准备茶水。”素心公主轻灵出声。 琅琊上贤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去吧。” 素心公主在经过阎司炔身边时,她唇噙浅笑,“司炔哥哥你先坐会吧,素心很快就回来。” 阎司炔眉头微蹙,没有言语。 见此,琅琊上贤有了一抹不悦,“坐吧。” 他开口,声音不似方才,有了些许冷漠。 阎司炔却是不为所动,他立在原地,直接道明来意。 琅琊上贤一听,当下冷哼。 第二百六十八章 琅琊上贤一听,当下冷哼。 “不救。”两个字说的毅然决然。 阎司炔便再次道,“上贤常年隐居,许多事并不知情。” 他显然话里有话。 琅琊上贤眉梢轻挑,“怎么?” 虽然是问话,但情绪并不高。 阎司炔救千痕心切,因此未有在意。 他把他和素心公主之间发生的事,以及敖氏皇族的情况,一五一十道出。 期间素心公主端来茶水,她默默听着,未有反驳,也未有表现出骄纵。 而琅琊上贤亦是面带轻嘲。 甚至在阎司炔说完后,他自顾自喝茶,没有任何表示。 阎司炔微微握拳,他不知道琅琊上贤是怎么被敖氏皇族蒙蔽了心,他和他的接触实在太少了,以前也几乎不关注这个老爷子。 此刻,琅琊上贤放下茶杯,他看向素心公主,“丫头啊,烹茶手艺见长。” 受到夸赞,素心公主甜甜一笑,“是师父教导有方~,徒儿才会有长进。” 琅琊上贤大笑一声,“好好好,不愧是师父的乖徒儿。” 两人交谈,阎司炔立在一边,格格不入。 直到过了好一会,琅琊上贤才扫向阎司炔。 他面色瞬时就变得冷了些,“怎么还杵在这。” “你还没答应救千痕。” 琅琊上贤冷哼,“我说了不救。” “那我就不会走。”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琅琊上贤肩膀耸动,“你走与不走,对我都不会有半分影响。” 阎司炔,“……。” 见此,素心公主便试图出来打圆场。 当然了,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博得琅琊上贤的好感。 她才不希望阎司炔和琅琊上贤真的和好。 所以她言辞间,很是敷衍。 阎司炔听得出,琅琊上贤也听得出。 只是琅琊上贤并无不满。 他是个护内的,自己的徒儿,怎么样都比外人好。 于是这一日,阎司炔未有离开,琅琊上贤对他视若无睹,而素心公主则是不断装乖卖巧。 直至天色渐晚,阎司炔担心千痕生死镯又发作。 他再忍不住,又一次找了琅琊上贤。 “别浪费唇舌了,我注意已定,就不会更改。” 不得不说,琅琊上贤和阎茂宗一样,都十分固执。 阎司炔别无他法,他只好摆出架势,“我尊您是上贤,并不想动手,但您却一直故意刁难,那我也不会再客气。” 琅琊上贤眼皮子微微抬起,“论工夫,老夫确实不是你对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之我不会救她。” “上贤!” 阎司炔话落,琅琊上贤合眼,一副任君摆布,我不为所动的样子。 不得已,阎司炔只好点了琅琊上贤的穴道,然后打算将他硬抗回宗门。 至于后面的事,他会再想办法。 被素心公主拦住。 “司炔哥哥,你不可以带走师父。” “让开。” “不让!” 眼看阎司炔即将动手,素心公主咬住下唇,“司炔哥哥,你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情。” 闻言,阎司炔动作顿住,他冷冷看着素心公主,“你这是在威胁我?” “素心不敢。” 话是这么说,但她摆明了就是在威胁阎司炔。 因此阎司炔眸底划过杀意,“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素心公主却是坚持不让,她摸过自己的唇瓣,面带一丝红润,“司炔哥哥,别忘了,你和我……已经有过……” “闭嘴。”阎司炔低喝。 素心公主不理,她仍旧说着阎司炔不想听的话。 宗门 千痕躺在石床上,生死镯又一次发作。 她身体开始痉挛,口中不断吐出白沫。 穆青见状,向来沉稳的她,也吓得手足无措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强行按住千痕,然后朝卫翼道,“你赶紧去叫狙翎!!” 卫翼知道情况严重,他未有迟疑,短短半柱香时间,便领着狙翎过来。 狙翎替千痕把脉,比起上回,狙翎不止皱眉,连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块儿。 看起来很是为难。 “坏了坏了。”狙翎说完,急急取出一瓶药丸,喂千痕服下。 “什么坏了??你把话说清楚。”穆青催问。 狙翎白了她一眼,“和你说,你能救她?” 眼看狙翎针对穆青,卫翼忍不住了,“都什么时候了,正事要紧!” 狙翎这才收回目光,他再次看向千痕,重重叹了口气,“唉!!!” “丫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穆青和卫翼齐齐愣怔。 “怎么可能??她不是就中了生死镯而已吗?为何会死?” 狙翎摇了摇头,“不是这么简单了。” “那到底是什么?” 狙翎再次叹气,“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点,冰魑族那位在生死镯上动了手脚,而且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取丫头性命。” 卫翼,“……。” 穆青,“……。” 他们二人对视,皆震惊到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阎司炔扛着琅琊上贤入内。 他黑着张脸,是因为刚才狙翎的话,他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此刻,阎司炔放下琅琊上贤。 替他解开穴道。 琅琊上贤穴道被点,但耳朵没问题。 因此他冷哼一声,“死了就死了,反正也还是一个祸害。” 琅琊上贤知道千痕的身份,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肯救千痕的原因之一。 岂料他话音方落,阎司炔噗通一声跪地。 他低着头,“上贤,我生平从未求过别人,现在我恳求您,救千痕一命,往后要我做牛做马,哪怕要我奉上性命,我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为了千痕,阎司炔可谓弃尽尊严。 “门主!”穆青和卫翼想要上前扶他。 被阎司炔制止,“你们出去。” 穆青和卫翼没有动作。 倒是狙翎,他大叹一声,遂拉着不情不愿的二人,离开石室。 人生无常,世事更是难料。 原本好好的千痕,突然命悬一线。 而琅琊上贤,明明有法子,却固执己见,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手搭救。 无风的石室内,针落有声。 阎司炔仍旧跪在地上,琅琊上贤则是半眼不看他。 气氛僵持不下。 究竟何去何从,千痕是否能活命,阎司炔和素心公主之间又到底发生过什么? 刹梵莲要的又是什么?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