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只想安心修仙》 第一章:空尘子大仙与驴 大雪纷飞,天尽头的一切都染成雪白。 姥山白茫茫的群山峰岭之间,随着蜿蜒小道盘桓上山,一座道观坐落在半山腰之上,名为云天观。 云天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是庙内道士应该有些窘况,道观年久失修,在寒风之中八面漏风,大殿院前松树下有着一座香炉,许久也没有再燃起过香火,更彰显着观内的道士许久未曾给殿内道尊上过香火,懒散至极。 偏房静室内搭造水平不怎么样的炕头上,一小道士裹着被子盘坐着,一只手探出来抓着一本道经,口中默念有词。 “降服心猿意马!” “斩断凡尘俗念!” “静颂黄庭!” “辟谷求仙!” “咕!”一道绵长的声音从被子里散发而出。腹中空空,饥饿难耐,哪怕口上逞强,身体还是十分诚实的。 高羡瘪了瘪嘴巴,将道经仍在了一边,紧紧裹了裹被子。 “哗哐!” 这个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干草堵上的窗户又漏风了,吹得高羡后脖子发凉,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道士名叫高羡,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神异的是其眉间有一道痕,一见就让人感觉不凡。 高羡这眉心道痕,可感应天地之间特殊之物,将其敕封一位护法神灵。 这神灵受高羡所敕封,便打上了高羡的印记,逃脱不了高羡的操控。 不过高羡寻遍整个姥山,也只敕封了两座护法神,冬季降临,高羡畏寒畏冷,便躲在观里,以待开春。 惫懒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出门高羡立刻弯腰抱手蜷缩成一团迈着小步子走进了灶房。 灶房内空荡荡的,屯的干菜咸肉早就被横扫一空,只剩下一排排挂着的绳子和空荡荡的罐子。 揭开缸盖一看,葫芦瓜做的瓢斜在缸内,一无所有,高羡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苞米面也吃完了。” 高羡支起窗户,看向了隔壁草棚内,可以看到里面拴着的一头黑得油光发亮的驴子。 听见声响,驴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恐的看向了高羡,刚好对上他那双饥渴的目光。 顿时就看见这驴子像人一样的踮起了腿,整个驴都开始瑟瑟发抖。 高羡第一个敕封的便是这驴护法,也是灵智最高的一位护法神,甚至还能够开口能言,生性狡诈,和另一位死物化为的护法神不能相比。 不过从高羡的目光看来,它已经命不久矣。 驴棚内,高羡的手拂过驴子油光滑亮的皮毛,都可以感觉到驴子的惶恐不安,两只鼻孔都冒出了白气,发出奇怪的呜咽声。 “都这么肥了,平日里没少吃啊!我说方圆几里怎么草皮都没有了。” 高羡脸色顿时一变,一声怒斥:“呔,你这妖孽,如此破坏天地循环,贫道岂能容你。” “今日贫道就除魔卫道,替老天爷收了你。” 看着这肥的流油的驴子,高羡心想把它宰了,做成腌肉熬一熬,说不定能够熬过这个寒冬。 驴子前蹄一下子跪下了,竟然开口说起了人话:“空尘子大仙,草皮没有了是因为天寒地冻,不是小驴的错啊!您老人家请饶了小驴一命吧!” 空尘子这个道号是云天观上一任观主为他取的,老道士出身名门世家,一生苦心修道,踏遍九州山川大河,虽然见得一些怪异之事,妖异之士,但也只是仅此而已,看来这世间大概没有哪真正的修仙得道之人。 最后老道坐化之时,最后留下一句。 “寻道数十载,最后不过是红尘到头一场空,你以后道号便叫空尘吧,也不要再学我,去寻求那虚无缥缈的仙缘。” “山上清苦寂寞,若是守不住,便下山还俗,娶妻生子去罢!” 便撒手而去。 小道士哭的稀里哗啦,醒来之后被一来自天外的灵魂占据了身体,才有了后来的高羡。 高羡叹了口气,坐在干草上和驴子讲道理。 “驴子啊!驴子!贫道也不想吃你啊!” “可惜观内柴尽粮绝,饥寒交迫,你我迟早得一起饿死,与其一起饿死不如就死你一个,你也是功德无量啊。” 驴子连忙说道:“大仙!您就算吃了我也支撑不了多久,还不如留着我,小驴可以做个代步的坐骑,衬托出大仙的仙风道骨。” “山下巩州城富庶,何不下山走一走。” 空尘子高羡觉得有理,虽然天实在太冷,但是山上确实熬不下去了,高羡窝冬的计划看起来行不太通。 “也是,苦心修道一载,是时候下山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了。” “愿为大仙驱使。” 下山的决定很仓促,但是成行很快,因为实在是一穷二白。 高羡不过收拾了几件破袍子,三两本道经,最后将供在三清道尊前的几块干粮一扫而空,便可以出发了。 抓起放在床头边的一柄短刃,流光映面,高羡抽剑出鞘,锋刃光滑映出高羡那张还有着少年加成的干净脸庞,一缕道痕隐隐透出一股出尘之意。 神剑轻鸣,自行而动,盘绕在高羡的身旁,宛若游龙。 这便是青龙护法,由一把青龙剑点化而成,只是灵智和驴护法没得比,只能传递出一些简单的情绪。 但是随着护法自身修行,灵智和自身神通都在不断增长,想来有朝一日能够超出高羡想像。 “昨夜天现异象,贫道掐指一算,将有妖魔出世,当下山拯救黎民众生。” “青龙护法,是该你名扬天下的时候到了。” 当然,除魔卫道之时,收上一笔修缮道观,替道尊塑金身的香火钱,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高羡将青龙剑收入袖中,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暗藏杀机。 “驴护法大将军何在?”高羡一声高喝。 “驴将军在此。”驴子一溜烟的从后面跑了出来,匍匐在高羡面前。 天下起了雪,高羡抓起了蓑衣披在身上,锁上观门,骑上驴子就下山而去。 大雪之中,蓑衣道人骑驴高唱。 “若一蓑烟雨任平生。” “道是也无晴也无风。” “……” 天地间白皑皑一片,落雪翩飞之下,形成一幅空尘子大仙骑驴下山图。 第二章:绝世剑客 大雪积深,道路难行。 冰天雪地之中留下一排深深的脚印,从远方一直蔓延而来。 高羡骑着驴子翻过山头,路过一片枯林,突然止住脚步。 因为前面一堆木头阻住去路,看上去应该是用来阻挡马或者马车闯过。 但是既然出现了这个东西,就代表着有人故意设立在这里,等着劫掠过路商队或者行人。 果然,从密林两侧呜嗷嗷的冲出了五六个人,将高羡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一壮汉,拿的是一把大刀,其他人手中有的拿刀剑,有的是斧子、锤子。 这显然是一伙惯匪,并不是普通流民,刀剑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价值不菲的财富。 在这帮强盗的眼中,高羡就好像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打量着他们。 “还是个细皮嫩肉的驴鼻子臭道士,不过看这穷酸样,估计也没有什么油水。” 领头壮汉披着有些脱毛的大氅,走进看了看高羡的模样,嫌弃的摆了摆头。 “长成这样,细皮嫩肉的,也挺值钱的啊,城里那帮老爷最好这口了。” 身旁一个矮猴一样的强人奉承者他的首领。 “哈哈哈哈,没错,这模样,也能卖些银子吧!”领头壮汉大笑道。 “驴不错,膘肥肉壮,做驴肉火烧肯定好吃。”这人上来就抓向高羡的驴,想要将他推翻在地,却没有看到那驴子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高羡也在打量着这帮强人,看看这些家伙兜里有没有钱,是肥羊还是穷鬼,动手的结果是仅仅除魔卫道还是附带劫富济贫。 然而还没等高羡动手,这个时候从身后的山道之上再次走出了一人。 其一出现就打破了局面,让这帮强人的目光迅速从高羡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高羡只是一个穷酸小道士,除了一匹驴外身无长物,而对方人高马大,还背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华丽的宝剑,从剑柄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剑客穿着青衣,带着斗笠,看不到样貌。 他走的很快,却显得很稳,没有匆忙的感觉。却迎面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从起身上发出,笼罩在阻挡在他前方的所有人身上。 “站住!” “我叫你站住!” “你听见没有。” 强盗们纷纷怒吼,想要通过人多和气势压制住对方,但是对方行走的步伐没有任何改变。 这些人立刻结成阵式严阵以待,每个人的脸看上去有些凝重。 哪怕对方只有一人,这六人的惯匪强人已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剑客靠近了,首先承受不住的便是这些拦路劫道的强人。 他们感觉到了无视和羞辱,也准备先发制人。 “啊!” 强人团队的领头壮汉带着人冲了上去,身后的同伙一个个嗷嗷大叫的跟随,仿佛只要喊得大声一些,战斗力就能够随之变强一般。 “磬~” 剑出鞘了。 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到那把剑是如何出鞘的,只听到了出鞘的声音,然后冲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被一剑抹喉,跪倒在地。 踏步,挥剑。 刺,一剑穿心。 抹,一剑封喉。 最后一个转身回马,利刃直接从背后将那强人头领的胸膛贯穿,雪白的剑尖从胸口冒出。 收剑,倒地。 壮汉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气息。他杀人很潇洒,很美。 完全感觉不道是在杀人,更像是在雪中漫步,卷上挥毫。杀六人,只用了五剑,都是用最直接最简易且充满想象力的剑招取走了对方的性命。 招招致命,而流出的血却不多,充满了艺术感。更重要的是他杀完人之后,一言不发,拭剑收鞘。 然后正了正斗笠,从高羡的身旁走过,潇洒远去。 一言不发而来,一言不发杀人,一言不发离去。 就好像是在旅途之上弹了弹斗笠之上的灰尘,杀人也不过是呼吸一般容易的事情。 实在是太装逼了,一个绝世剑客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高羡很羡慕。 云天观上代观主本身练过武功,留下一门呼吸吐纳之法和锻体之术,没有内力这种东西,但锻炼到极致,也有超出常人之能,顶级武者有百人敌的能力,也是这世上武道宗门兴盛的原因。 但是上代观主却没有剑客这般将身体和剑术锻炼到极致的感觉,甚至让人感觉到,这人的剑道已经有了几分和意志气势相融的味道,已经脱出了单纯锻炼身体和练剑的境界。 不过高羡没想到的是,那青衣剑客走得很急,回来得却更急。 夕阳西下,高羡背对着落山的大日骄阳迈步前行,看着远处那之前匆匆离去的青衣剑客突然飞奔而回。 脚踏流星,在大雪之中踏雪而飞。而且其看上去仓皇不已,浑身是伤,一条左臂向下垂着,看上去被什么东西咬的不轻,没有半分之前的高人形象,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得他气喘吁吁,亡命奔逃。 对方看见高羡以后,立刻高喊道。“快跑,后面有狼妖。” “呜~” 一群狼从远处林中冲了出来,冰天雪地之中雪花翻滚,有种千军万马的势态。 虽然青衣剑客跑的很快,但是那冲在最前头的头狼跑的更快,眨眼间便已经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追上了青衣剑客。 青衣剑客没有办法,只能回头。 “杀!” 一剑出鞘,一股孤冷、绝望的杀意从其剑上渗透出来,寻常人碰上这一剑,恐怕连动弹都不能动弹,只能引颈受戮。 但那头狼身长近丈,狡诈若狐,确实有些过了头。 在寻常人看来,的确能够称得上是妖异了,不过在高羡看来,不能开口说话,不能化形,叫什么妖怪? 此刻面对剑客,这凶狼竟然凶狠狡猾至极的硬顶着这一剑,以伤换伤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青衣剑客。 但是还没等剑客刺中其要害,头狼双眼绽放出绿光,摄住了剑客心神。 剑客瞳孔瞬间呆滞,等回过神来那狼吻已经贴在了脖颈之上,心中一瞬间千回百转,自认必死。 他感觉有些可惜,自己千里迢迢赴约而来,却没有想到就这般死在了巩州城外的荒郊野岭之中。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天下闻名,见证的只有一个小道士,而且很快也会随同自己一同葬身狼腹。 一阵狂风却从青衣剑客身畔擦过,撩起片片雪花,长两米多的狼躯从半空一瞬间定格在半空之中。 一股如同大妖的气势从一头驴身上散发出来,死死的看着那狼群,群狼和剑客明明睁着眼,却一动不能动。 踏~踏~踏~踏~” 驴子迈过雪地的蹄声响起。 然后抬起驴蹄子,一脚下去,携带万钧之力,将凶残的饿狼如同一块破布一样踹了出去。 生生踹死了头狼,散去气势,剑客和群狼才感觉意识一点点归位。 青衣剑客呆立雪中,看着前面的狼尸,狼群也同时为之止步,一个个呜咽着往后退,然后狂奔而逃。 山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道士骑在驴背上,从青衣剑客的身旁走过,迎着夕阳走上山岗。 青衣剑客看着高羡哑口无言,眼中充斥着震撼和惊讶。 甚至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高羡能够从青衣剑客的身上,感受到他内心处深深的尴尬。 道人屹立于群狼尸体中央,沐浴着夕阳,身后响起了毕恭毕敬的询问声。 “在下吕沧海,仙长可否告知姓名?” “姥山云天观。” “空尘子。” 第三章:论剑 夜幕降临,一块岩壁之下刚好没有被积雪覆盖,旁边左右都是光秃秃的木林。 二人就在这荒野丛林之中生火,将这狼妖之肉烤熟分食。 雪林之中篝火之上狼肉被炙烤得流淌出油脂,低落发出滋滋的声音,吕沧海随身带了酒,小酌几杯,啃食刚刚凶神恶煞的狼肉,总算是气氛没有那么僵硬了。 “仙长才是真正不显山露水的高人。” “不动似泰山之石,动如天外飞仙。” “之前在阁下面前卖弄功夫,实在是班门弄斧,见笑了。” 剑客摘下了斗笠,其年岁已经不小,看上去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两鬓都有些斑白。 更重要的是其一双眼睛,竟然是瞎的,这是高羡万万没有想到的。 “在下吕沧海,江湖人称我为心剑,天机榜之上用剑的,在下只能排名第三。”吕沧海报出了自己的名号,言语间颇有失落之意,仿佛这天下第三的虚名不值一提。 但是高羡却感觉他见人就提。 这是一个装逼犯。 “贫道空尘子,只是尘世之间一寻道之人。”论起装逼高羡从没认输过。 “仙长当真有高人风范!”吕沧海举酒葫芦。 “不敢不敢!今日得见当今天下之绝世剑客的风采,当浮一大白。”高羡酒壶回敬。 “来!” “请!” 双方再次进行了一轮礼仪性的互吹。 吕沧海双目失明,这世上又没有修行之术,但是其行于崎岖山间雪道之中,竟然没有丝毫偏差,走的比常人还要稳,行为动作,较之常人甚至也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高羡好奇,问他为何。 “剑客只需要有心便可,没有双眼,反而看的更透彻。” “花非花,雾非雾。” “世人有眼无心,才被那红尘繁华迷了眼。” 吕沧海再次说起了让人似懂非懂,但是感觉颇为高深的话。 高羡还是听不太懂,请吕沧海明示。 吕沧海抚须,原本因为之前窘迫的一幕,面对高羡不算直的脊梁顷刻间颇有挺起来的意思。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这少年不知道出自何方,年纪轻轻这境界连自己都看不透,座下那驴子,更是神异至极,感觉自己在这头驴子的面前,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毕竟年少稚嫩,见识浅薄,就待行走江湖多年的江湖第三剑客,给他好好上一课。 吕沧海取下背负的宝剑,哪怕剑还未曾出鞘,但是只要握住剑,一股强大的威势就凌驾于黑夜之中。 就如同猛虎行走于夜间,哪怕不见其身形,那种强烈的危机也已然让人心惊胆寒,这是一种从意志上投射出来的力量。 “剑客之心,也可称之为剑势、剑意。” “也是剑客修行到高深之处追求的最强力量,所以吾虽目不能视,但只要心中有剑,剑势笼罩之内的一举一动,落叶飘雪,风吹草动,皆在掌控之中。” 寒风吹过,吕沧海身后树上最后的几枚枯叶终于也支撑不住,坠落下来。 吕沧海横在手中的剑却出鞘了。 很缓,很慢。 但是就是这种慢却好像带动着整个天地也一同慢了下来,不论是寒风呼啸声、火光悦动之影、落叶滑落的速度,都被其所掌控一般。剑身出鞘,回转,慢慢悠悠的接住了飘落下来的枯叶。 枯叶在剑尖之上旋转,仿佛在起舞。 “剑客无心,哪怕手握神兵利器,也不堪一击。” “剑客有心,片叶飞花皆可伤人。” 收剑,枯叶落在了吕沧海手中,双指夹住枯叶。 那一捏即碎的脆弱枯叶和吕沧海融为一体,随着其挥手宽袖飘荡之间,如同一把利刃散发出寒光划破夜空。 “啪嗒!” 高羡身后树上的一截树枝掉落了下来,插入了他审判的雪地之中。 树枝切口平滑,无论如何不敢想象这竟然是一片枯叶凌空切断的。 可见吕沧海的剑道真的已经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境地,算得上是老道士所说的世间妖异之士。 虽然吹嘘之意,但是这份实力却是没有丝毫作伪。 最后吕沧海坐下,端起酒杯,仿佛回忆起了往日所见的一幕。 “昔日剑圣司马寒修成灵心一剑,于江边对抗千军,手持一截枯木其剑势便令大军人仰马翻,剑出之时万剑齐鸣,上千人俯首引颈待戮。” “这,便是剑意。” 吕沧海最后一句,一字一顿。 然后一口饮尽葫中酒,仿佛饮的不是酒,而是那剑圣以一人敌千军万马的豪迈。 高羡若有所悟,原本半依着山石,靠着书箱的身子直了起来。 顺手从积雪里抽出了刚刚吕沧海一叶削下的树枝,学着吕沧海的起手式,仿佛已然将其当成了一柄宝剑。 “阁下看我这一剑如何!” 吕沧海看出了高羡这是要做什么,不由得大笑道。 “哈哈哈!天下练剑的剑客不尽其数,但是要修成这剑意的如同凤毛麟角,哪一个不是于绝境之间磨炼意志突破,非一时半刻可……” 话音未落,就看见书生动了。 一剑起,在吕沧海的眼中天地骤变。 整个世间都化为了炽白,九天之下一仙人化光而来。 那一截树枝变成了真正的仙剑,仙人一剑从天际而来,顷刻间而至,而吕沧海如同凡尘蝼蚁仰望天穹,一栋不能动,顷刻间被那光芒吞没。 高羡此刻意识与那青龙护法融为一体,学着吕沧海那一剑,其本身是剑,学会这一招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一剑落尽,等到吕沧海再回过神来,书生已经坐下,将手中的枯枝添入柴火之中。 而方圆数十米冬雪消融,不见一片斑白,甚至有了一丝暖春的意味。 尤其是两人身旁的几棵树木,竟然在片刻之间抽发出新芽。 刚刚在高羡身后被削去一截的树枝重新抽芽生长,发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冰天雪地之中傲立。 吕沧海身体僵硬着,笑声早已戛然而止。 这已然是近乎于道的剑法,神乎其技,不是凡人能够用得出来的。 良久他才失神的问道:“阁下也学过剑的?” “未曾,只是看你所说,联想到你之前那一剑,略有感悟而已。” 吕沧海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感觉自己学了一辈子的剑,自诩天下顶级高手,却始终如同井底之蛙,不见天地之大。 最后吕沧海还是忍不住问起了这一剑的名字。 “此剑何名?” “刚刚吕兄说在下不动似泰山之石,动则如天外飞仙。” “不如,就叫天外飞仙吧!” “天外飞仙……” 吕沧海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内心有些复杂。 之前吕沧海这句话虽然是夸赞,但是其实也有不平之意。 意思是说你这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干嘛不早点显露出来,非要藏着掖着,等着看老夫的笑话,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在下有些倦了,就先歇息了。” 仿佛被高羡打击得不轻,吕沧海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了,加之夜色已深,他躺下盖上一件衣衫,面上搭着斗笠便歇息了。 而在斗笠之下的吕沧海却没有睡,他在回忆和感悟着刚刚高羡那一剑。 若是真能够悟透,他或许就不是天下第三的剑客了。 而是天下第一。 至于高羡,他算剑客吗? 吕沧海彻底没有了和他比的心气。 吕沧海也已经看出了,这书生恐怕不是凡人,更不是武者,莫不是传说之中的仙人吧? “这一次出门算是遇见鬼了,先是碰上狼妖,再碰上修仙之人,这常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事情,让我一天之间全撞上了。” 高羡倚靠在那冬季开花的树下,嗅着花的芬芳,枕着书箱进入了梦乡。 身边的驴子打了几个响鼻,紧紧护着高羡,耳朵不时的摆动,警惕着周围。 第四章:巩州城 巩州城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城池,也是高羡下山的第一站。 即使冬日里也显得热闹不已,沿路主干大道之上商队人马络绎不绝,高羡和吕沧海两人朝着巩州城的南门而去。 “先生此去巩州有何事?”还是高羡第一个开口,要不然吕沧海就如同一个闷葫芦一样,全程一言不发。 “杀该杀之人,平不平之事。”吕沧海背着斗笠和剑,骑在一匹劣马上,仿佛依旧沉浸在昨日那一剑里。 “仙长呢?”沉默了一会,吕沧海反问。 “除魔卫道,拯救苍生。”高羡倒靠在驴子上,翻着一本道经回答。 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陵水自巩州侧畔流淌而出,沿河两岸堤坝种植着杨柳,若是春夏,这沿河两畔肯定有不少踏青寻友的士子和大家闺秀,画舫楼船航行于落水之上,充满了诗情画意。 不过此刻只有冰天雪地,满目行人冻的瑟瑟发抖,佝偻着身子。 穿过城门,街头店铺客满人流络绎不绝,走卒小贩如同流水一般从两人身旁穿过,两人拱手告别。 告别之时,吕沧海却将一副长卷递给了高羡。 “此卷是昔日所得的一副道尊神图,出自道门祖庭昆仑,据说藏着一些隐秘,西边蜀国的天子曾经四处搜寻此物,但是我觉得只有阁下这等道门神仙一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此图。” 看得出,吕沧海是一个高傲的人,也不愿意欠人人情。 不论是高羡昨日救了他一命,还是那一剑对于他的启发,都算在了这幅连蜀国皇帝都想要得到的道尊图之中。 高羡也没有矫情,收了吕沧海的赠礼。 吕沧海带上斗笠,整理长衫:“我自练剑开始,就警示自身,告诫天地之大,强者辈出。” “但是不知不觉,我早已迷失在了那天下第三剑的虚名之中,昨日若不是阁下搭救,恐怕已经死在那妖狼之手,接下来我将依旧会仗剑而行,磨练剑术。” “就此别过。” 二人也没有说什么来日再见的话,更没有互留地址。 拱手相别,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道两边离去。 茫茫人海之中相遇是缘,能不能再见也全看缘分。 莫问前路。 高羡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心目中的江湖,就应该是这样。 入了城,憋了一路的驴子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地方狂饮大吃一顿。 从哪山匪身上搜刮的银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也不用再啃干粮了。 高羡坐在驴子上摇摇晃晃,基本不看路,反正驴子有自动导航,也不怕走错,到了地方还会有铃声提醒。 “空尘子大仙,客栈找到了。”驴子叫铃声这个时候响起了,面前停着一座名为迎来客栈的三层木楼。 不过不远处的西门大街前围着一大圈甲乙丙丁,吸引了高线的目光,走过去便发现城墙之上贴着一张男子的缉捕告示。 画上是一个俊秀潇洒的男子,带着一股邪异的笑容,手持一把折扇。 长相平平无奇的江湖刀客念出了告示上的内容:“银花公子,发现其踪迹告知官府印证后赏五十两纹银,杀死擒拿可得一千两?” 担着担子的小贩心生贪念:“一千两银子算什么,这银花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北魏银花宫第七代宫主,富可敌国,光是他手上的那把扇子,名为山河锦绣扇,我大周前朝武圣之物,价值连城。” 一个书生见多识广,对这走贩嗤之以鼻:“这魔头可不是好惹的,奸诈至极,不知道多少江湖高手栽在了他手里,每一次出现都是杀得血流成河,江湖人称宁惹剑神怒,莫见**笑,若是真的碰到了,别想着什么银子了,赶紧逃命吧!” 高羡坐在驴子上倾过身,眼睛盯在了那一千两银子上。 从那匪首身上搜刮的几两银子,路上吃喝了几顿,便花了大半。 驴子对于空尘大仙的心思可谓是了解至极,小声开口问道:“大仙?接不接?干了这一把咱们就不愁吃喝了,可以回山了。” 空尘大仙对于驴子这等言语不满至极,一拍这驴子脑袋:“我堂堂空尘子,路过此地斩妖除魔,为何到了你嘴中就成了逐臭为钱的蝇营狗苟之辈。” 教训了一顿驴护法大将军,支起身子,高羡又发现了什么,指着缉捕画像上的那把折扇:“我喜欢他那把扇子!很帅!” 转身上街,在客栈门口的面摊下来叫了份面,高羡坐下便听见面摊之上都在讨论那银花老魔的事情。根据周围人群讨论的声音,高羡也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前几日江湖收到消息,知道北边魏国的银花公子将要在在巩州城现身,卫国公李氏姐妹相貌绝美传遍天下,大李嫁入大周王朝宫中为妃子,银花公子当然不敢闯入这大周皇宫去,目标便是这李氏二女。 天下顶尖高手纷纷聚集巩州城,还有朝廷武仪司的人马,为的便是将这周国通缉了数年还没有捉拿归案的妖人要犯彻底留在这里。 银花公子是魔道赫赫有名的银花宫宫主,最喜欢的便是美女,每一次出现,都是为了搜罗天下美人于银花宫中。 而且其看上的都是天下赫赫有名的美人,不仅仅要美,还要有名气。 例如曾经西蜀国第一美女月神宫的圣女,落入银花公子手中,为其用毒所控,生死不能,沦为其玩物。 东边虞国名传江湖的天山侠侣,夫妇二人丈夫被银花公子虐杀,女侠被其调教成了银花宫的八美之一。 本朝大周国青衣门的师青衣,被银花公子看中,银花公子将青衣门满门屠尽,将其带回银花宫肆意淫辱,甚至在银花宫中将其当作婢女一样待客魔道中人。 他不是偷香窃玉的采花淫贼,银花公子只要看中的女子,从来不偷不窃,都是赤裸裸的明抢。 他仿佛在享受着这种只要被他看中,别人怎么绝望挣扎,也逃不掉的感觉。 这一次出现在大周王朝已经祸害了天香阁的乐香儿、玄机观的梵慧女尼、江南巨贾李家家主的妾室、文西郡郡守之女,整个江湖被其搅得风云四起,各路高手都在追杀他,朝廷通缉都没能抓到他。 其轻功绝世,江湖里能够打得赢他的追不上他,追得上他的打不赢他,还善于用毒和暗器,为人更是诡计多端。 尤其这些行商小贩,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还会带上一些臆想的艳情段子,说的活色生香,让人心生邪念,对那银花老魔羡慕嫉妒恨。 当然,空尘大仙一心除魔卫道,这些淫言秽语如风过耳畔,根本没留在心上。 就是裤子有些紧。 角落里,拴在高羡身边的驴护法大将军好似高羡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以一股淫荡的驴笑说道:“哇!这银花公子好生让人羡慕啊!” “大仙,要不然我们别做什么正面人物了?改当魔头吧?” 驴将军张着大嘴,舌头随着奸笑的脸甩来甩去,就差淌口水了:“您看看这当魔头,有钱、有美女、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比山上当什么清苦的道士要逍遥自在多了。 “妖孽住口!” 第五章:魔气高涨 巩州城景康坊卫国公府。 各路江湖绝顶高手还有匆匆赶来的武仪司百卫聚集于此,卫国公李国源坐在正厅主位之上,毕竟身居高位,看上去气度还算稳定。 其蓄着长须,站起身来向诸位敬酒:“这几日要多多仰仗诸位了,只要能够保得小女平安,定有厚报。” 身穿黑衣的国字脸刀客:“银花公子这魔头重出江湖,正道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我刀圣岂是为了那区区黄白之物而来,匡扶正义,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 另一个穿着武官袍服服的中年人看上去就要热衷得多,有意巴结这位目前大周王朝的权贵人物:“国公身为皇亲国戚,这一次我们保护的更是李淑妃之妹,中行笃岂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高羡认识的吕沧海也在其中,本身不重的伤势看起来好了一些,其坐在椅子上抱剑养神,只说了一句话:“今日,银花公子不死,我死。” 众人守在正厅,一言不发,周围各处武仪司的暗哨小心警惕,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发出信号。 突然之间,吕沧海睁开了双眼,耳朵动了动。“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后院之中一座后院闺阁之中爆发出了激烈的战斗,但是顷刻之间平息。在场所有人同时朝着那座后院包拢了过去,大批兵卒也冒了出来,将那院子团团围住。 一时之间后院闺阁之外,出现了数十近百人。远处是一个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了墙头之上,一个个看向今天围杀自己的人。 “刀圣许霸元。”目光扫过黑衣刀客,刀客怒目相对。 “中行笃你什么时候做了大周鹰犬?”中行笃听完银花公子的话顿时怒气上涌,脸色通红。 “还有一个无知之辈,是叫心剑吕沧海是吧?以为上了次天机榜剑榜就是能纵横天下了?”吕沧海握住了剑柄。 “本公子来之前还颇为期待了一番,没想到来的竟是一群土鸡瓦犬。” 说完,银花公子一跃而起,仿佛和空中的明月融为一体。 轻功绝世,踏月歌行而来。 目光所见银花公子过处,无形银花如同幻影落下。 “小心这魔头用毒!” 心剑吕沧海对这手段非常熟悉,好像吃过苦头。 但是哪怕提前有了准备,院子内外的人依旧成片的倒下,众人湿布捂住口鼻也无用。 顷刻间,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躺着的人,除了几个高手之外,其余之人连银花公子方圆数米之内都靠近不得。 几名江湖高手决死一战上前。 “银花老魔,受死吧!”剑出鞘,刀光闪烁。 一场江湖客绝顶之战,瞬间爆发。 几个江湖绝巅高手打得天翻地覆,卫国公府内不过片刻已经是遍地尸体,围攻银花公子的一众高手身上,几乎人人带伤。 刀圣许霸元一刀出,携带的刀意霸绝天地,但是银花公子手中折扇碎金断钢,不知道是以何材料制造而成,生生挡住众人围攻。 随后一掌击在刀圣的胸口,将其轰入一座房屋之中,瞬间化为一片狼藉。 回身一扇,直接将吕沧海一剑架住,随后一脚将其踢了出去,连同其身后的墙壁也一同撞击垮塌。 几个人围攻银花公子,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同时也在极快的时间里分出胜负。 几个人或死或伤,而这个时候,远处隔壁一栋宅子里,也爆发出了动静。 吕沧海和刀圣许霸元立刻脸色变了:“不好!” 话音刚好,四个打扮如同丑角一般的男子扛着一座花轿,飞也似得从远处掠起,朝着城西方向而去。 银花公子见得手,也没有拖下去的意思,击退众人紧跟着离开。 紧闭的坊门阻挡不住江湖客,黑暗之中一道道身影掠过空中,一跃数米而过,飘然洒脱如同柳絮随风。 最前面是银花宫四鬼扛着轿子,轿子里坐着一个女子,如同待嫁的少女,正是卫国公的次女李榕儿。 银花公子在花轿后面不远处断后,仿佛胜券在握,看起来城外还有布置。 哪怕早已调包暗藏,还布置下重兵,但是这银花公子好像早已看穿一切,轻而易举的击穿他们的布置,银花公子以自身为诱饵,声东击西让四鬼准确的抓到了这卫国公的次女。 李榕儿如同传说之中的一样,云髻峨峨插着一支金色珠钗,素色的宽袖襦裙遮挡不住傲人起伏的峰峦,外面套着毛裘,一股贵气油然而生。 相貌端丽,玉颈白皙秀颀,锁骨分明,身材婀娜。 让人不由自主的目光从她的脸庞,滑向玉颈,然后沿着漂亮的锁骨一路滑下到哪仿佛一只手可以握住的纤腰。 外形倒是其次,关键是气质,是现代人通过整容、化妆、保养得再漂亮也没有的那种古典感,艳而不俗。 不过此刻李榕儿满脸惶恐,但是全身被制住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想一想过往听说的对于这**的传闻,内心对银花公子的恐惧更甚了。 传说这魔头每掠走一女,便会以西域奇毒控制住他们,据说此毒一旦染上,毒发之时痛苦难耐,吸食之时又犹如飞升仙界。 哪怕是神女圣姑,最后也只能自甘堕落,心甘情愿任由银花老魔玩弄,这等手段不知道让天下多少女子为之惶恐。 而身后则是受了伤的刀圣、吕沧海、中行笃三人和不少江湖豪侠紧追不舍,仿佛拼尽老命也要将这魔头留下。 从这方面来说,这三人是真正的正道豪侠,愿意豁出命去也要杀了银花公子这个为祸江湖的魔头。 银花公子也受了些伤,三位绝顶高手以命相搏,他抓到人之后不敢在巩州城内久留,径直朝着城墙而去,已经遥遥在望。 “本宫主轻功天下第一,岂是你们几个杂鱼能够留住的?” 银花公子回头嘲笑身后那死命追赶自己的手下败将,不过回过头来突然一愣。 月光下城头之上站着一个人影,朴素的道袍,却有着一双照彻夜空的双眸。 第六章:月下花开 银花公子见过不少潇洒风流之人,自身更自认为是翩翩佳公子,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给人一种出世之仙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的感觉。 他就屹立在那里,看向自己,就好像一座高山,一堵绵延不绝的墙,让自己一身绝世轻功无处逃匿。 只能止步。 而原本跑在最前面扛着花轿的银花宫四鬼,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死鬼。 甚至紧跟而来的银花公子都没发现四人是怎么死的。 他们死的悄无声息,依旧保持着扛着轿子的姿势,就这样扛着轿子跪倒在西门大街上。 面朝城门,如同朝拜神佛。 “怎么可能?” 银花公子可知道自己这四个奴仆的厉害,这是银花宫历代传承下来的高手,也是银花宫宫主的近侍守卫,别说是在北魏,放在诸国也是武力超过江湖一流高手。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死了? 不知道为何,银花公子精神恍惚,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今日,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死期。 银花公子脸色有些难看,死死看着那一动不动,气势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而来的身影:“阁下是何人,和本宫主有何仇怨?” “亦或者?也是为这美人而来?” 他的目光看向了轿中人,以他阅遍天下美人的经验,也能排的上前几。 如此尤物,能引动这样的高手而来也并不意外。 银花公子站在城门外大街之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暗中准备,原本的宝扇别在身后,此刻握住了银花宫独门暗器银花飞针。 杀机暗藏。 只是银花公子却没有想到那道人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在那美人身上,而是看了看银花公子手中的折扇,腰间的佩玉,头上的银簪,还有光闪闪的一千两。 正义凛然顿时现于脸上。 “贫道空尘子,路过此地,借尔头颅一用。” 银花公子先是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这是对自己说出的话,银花宫屹立北魏百年,自己纵横天下,死在自己手上的人足够累计出尸山血海,还从未有人感如此轻视自己。 这话,仿佛杀自己就好似路过街边,随手踢死了一条野狗一样。 紧接着冷色涌上面庞,一时之间脸色涨红到了极点。 “狂妄至极,江湖之上还没有人敢对我银花宫这般说话。” “我的命就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银花公子说出这话已然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这是一个用特殊手法激发出来的武器,暗器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的朝着高羡袭来,漫天银花轰向城墙之上。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银花宫号称天下第一的暗器,不出则已,出手必死,至今无人可以接下。 “小心,这是银花飞针!”刀圣许霸元此刻也抵达西门大街,刚好看到银花公子暗藏的这银花宫独步天下的暗器,高喊提醒城墙之上拦阻银花公子的道人。 城墙之上的人影也动了,青光剑影掠过空中,拖出一道道剑影。 随后,天地变色。 月下一仙人飞跃而下,剑影挟裹着漫天月光浩浩荡荡而来。 “天外飞仙!” 清朗的声音传递四方。 任由它千万银花四面八方包拢过来,剑只往一处而去,颇有一剑破万法的气势。 远处紧跟而来的大周武仪司的中行笃、心剑吕沧海也刚好也到了。 那一剑击穿漫天银花,化为明月之辉横扫四方。 一剑落下,胜负已定。 银花公子项上头颅飞天而起,满腔热血如同一朵大花一般洒落长街,直接倒在了地上。 头颅上的还带着死前的迷茫,不知是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剑法,还是因为错愕竟然有人能破解这银花宫独步天下的暗器。 而城墙之上的剑仙却仿佛动都没有动,依旧保持着未曾出剑的姿势,仿若刚刚惊天动地的一剑只是一场幻梦。 剑仙收剑入鞘。 “哒!” “咯吱!” 细微的声音从长街之上传来。 刀圣许霸元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顿时看见临城门的西街之上,冬去春来,满树花开,仿佛一夜之间,该换了季节。 满街桂花树盛开,香飘十里,沁人心鼻。 刀圣许霸元远远看着,整个人都已经惊呆了:“这……这……” 最后只能吐出一句:“世上竟然有这等剑法。” 中行笃吹响了铜哨子,召集周围所有的武仪司人手朝着这里聚集,对这个一出手就杀了银花公子的人还有那一剑忌惮至极。 只有心剑吕沧海虽然目不能视,但是只凭剑意已然认出来了是谁:“原来是他。” 回想起了那一晚的一剑,不过今日这一剑已然远远超出了从前,可以真正称之为仙人之剑。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银花公子死的不冤。” 刀圣许霸元依旧在品着那一剑的余味,听完才叹然说道:“原来这一招叫天外飞仙。” 中行笃立刻看向了吕沧海,惊讶道:“吕兄竟然认识这位高人。” 吕沧海拂须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其实是他对高羡也并不了解,除了名字之外就不知道什么了,说多了会露馅,也只能用来装装逼了。 而坐在轿子里一动不能动的李榕儿,才是全场看的最清楚的那一个,那屹立于城上,一剑纵横天地间的影子完全打破了李榕儿对整个世界的认知。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那神仙一闪便从城墙站在了西门大街之上,再一闪就立于轿子前。 轿子帘子敞开,李榕儿一身华裳,呆呆的看着高羡,这是一个眉心有着道痕的少年道人,生而不凡,好似从天宫走出的仙童,一身空灵的气质如同九天明月。 高羡低头看了李榕儿一眼,眸子深处起了一缕惊艳,眉头挑了挑。 转身手一挥,银花公子手中的宝扇和身上的几件宝物一同敛取,随后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街头远方。 人已经不见了,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许霸元和中行笃两人也松了口气。 随后,更远处传来了声响,身后街道之上大批差役的人马到来,正好赶上收尸。 第七章:大仙扬名 巩州城的西城门之上,血淋淋的头颅悬挂在旗杆之上,凌乱的黑发在风中飘扬。 再也不见那潇洒邪异的银花公子,只有死人头一枚,散发着恶臭。 城门旁的告示前围满了人,还有人大声念诵告示之上的内容,大周朝廷仿佛是想要借此震慑江湖人士,着重提及了武仪司和旗下校尉中行笃的功绩,虽然提及了剑仙和几位江湖豪侠,但是也是以春秋笔法带过。 不过银花公子之死的轰动远超乎想象,整个巩州城和江湖,都知道了那一夜的景象。 银花公子如何掠走李氏二女,剑仙城上一剑削首,满街花开的故事,活灵活现的传遍了市井小巷。 甚至包括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李氏二女的心理活动和几位江湖豪客的义薄云天,以及银花公子和银花公四鬼死前的表情都被人脑补出了各种版本,在街头巷尾传扬。 “真的死了?”一匆匆赶来,却姗姗来迟满脸胡子的江湖客睁大了眼睛,看着城墙上的人头。 “这魔头祸害了多少人,不知道造了多少孽,终于死了,好!好!好!”锦衣华服的老者拍手称快。 “这当真是银花宫宫主的头?”一个带着商队,从北方魏国而来的商贾,听到银花宫这个名字都感觉双腿打颤,指着城墙之上的人头色色发抖。 在北魏,银花宫的凶名更胜于大周。 老者豪迈大笑道:“那是当然,我大周是何等地方,人杰地灵,自古以来便是流传各种传说神话,不知道多少高人隐藏在名山大川之中。” ”这银花魔头敢来我大周兴风作浪,还来我巩州城为非作歹,简直就是找死。” “这不刚来我巩州地界,就有仙人下山,刚好路过巩州城将这魔头给除了。” 老者仿佛完全将剑仙当成了自己人,与有荣焉的模仿着那剑仙洒脱二充满仙气的姿态,骄傲至极的说道:“只用了一剑,就让银花魔头授首,血洒长空,横尸街头。” 北魏商贾立刻追问:“是何等人物?竟然一剑银花公子这样的魔头杀死?” 立刻周围不少人上前讲述起了各种版本的故事,还有人指向西门大街两旁盛开的桂花树,作为那绝巅之战一夜、那月下西来一剑的佐证。 风波瞬间传遍了大周王朝北境。 附近各大门派的高手匆匆赶到巩州城,就是为了看一看那银花公子的人头,确认其是不是真的死了,然后将这喜讯带回去。 首先赶来的是曾经被银花公子灭门的青衣门弟子。 一大清晨其连夜从千里之外赶来,身着青衣背负琴盒,先是死死看这那悬挂在城头旗杆上的人头,然后整个人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目光中,透露着恨不得食其肉的透骨恨意,然后随着意识到银花公子的死去,一点点化为了满脸泪痕。 最后路过西门街的行人车马,穿过盛开着桂花树的大街,其骤然停下跪倒在大街正中。 “青衣门胡同,谢剑仙替青衣门诛杀此贼。” “青衣门胡同,谢剑仙替青衣门诛杀此贼。” “……” 男子于西门大街之上当街三跪九叩,声震长街。 每叩拜一次,都高声喊一次,直磕得满头血污才转身离去。 离去之时开怀大笑,仿佛天开地阔。 接着便是天香阁、玄机观等江湖各派的弟子一一赶到。 这多年来银花老魔犯案累累,整个大周江湖正道各派,几乎都直接或者间接和银花宫有着泼天大恨,生死之仇。 这也是为何这银花公子的死,能够造成这般轰动的原因。 天下或许还有其他如同银花公子一般的高手,却没有同样和银花公子这般恶名满天下,路人皆知的魔头。 城中茶摊里还说起了关于那一夜的评书,一个中年落魄书生一拍桌案,嗓门立刻提高了八度:“我们今天要说的是,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剑仙月下斩银花宫魔头的故事。” 故事一开讲,茶摊立刻坐满了人,甚至连街上都围满了几圈。 这也是巩州城中的现状,之前银花魔头出现在巩州城人人自危,最近只要讲述剑仙月下斩魔头的故事,就能够引来大批客人,引得城中各处茶摊、酒肆、书肆纷纷效仿。 随后,对门的茶楼也开始了。 茶楼更加专业,还有着请人收集信息专门撰写,更详细和更真实的评书,还请来了一位卖相颇有仙风道骨的老书生开讲:“话说姥山有座云天观,观中有一剑仙,名空尘子……” 到了东门酒肆,则说起了一个不一样的版本,一个蓄着胡子,看上去有几分贼眉鼠眼和猥琐的评书人开口便带了几分市井气息:“想来大家都已经听过了剑仙月下斩魔头的故事,那我就来讲一讲这背后那段缠绵悱恻、动人心弦的故事。” “剑仙为何要下山除魔,剑仙和那银花宫魔头、李氏二女之间有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这一切究竟是……” 这老不休张口就来,说到大家气血膨胀的时候却骤然停下,堂木一拍桌案。 “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旁边书肆还有未删减完整版《剑仙情传》出售,限售一百本,先到先得。” ——————— 迎来客栈,穿过大门后方还有这几间单门独院的上房,院中有花有草,屋中不仅有暖炉,每日还提供热水,更重要的是清净。 一出山就名满大周江湖的剑仙,空尘子高羡近日里就住在这里。 只要有钱,山下确实比山上舒服得多,每日有吃有喝,不用动手便能丰衣足食,冬日里也能如暖春一般。 就是,马上要再次没钱了。 不过幸好的是,很快便有人给高羡送钱来了。 谢子治是巩州胡刺史的幕僚,一身儒生装扮带着一群差役走入了小院,随同的还有大箱小箱。 这是银花魔头的悬赏,还有刺史的赠礼。 只是这谢子治对于所谓的剑仙却不大看的起,一副高傲的模样,从进了院子便端着姿态。 虽然那剑仙的威名在江湖和巩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在谢子治看来,武功再高,也不过只是个江湖客而已,哪里能够和他这种读书人相比。 他还没有动,矜持的站在院门口,身边的一个差役便对着里面的人喊道:“空尘子何在?” “谢老爷来看你来了。” 第八章:钱到位了就行 “空尘子何在?” ”剑仙空尘子在不在?” 那差役上前进院高声大喊,半晌却没有回应。 谢子治有些不耐,手一挥,差役便上前想要推门而入。 而这个时候,一道怪异的声音自空中传递而来,扩散向四方。 “空尘子大仙正在修行,凡人。” “凡人……” “人……” 那凡人二字还不断拖着尾音,在空气之中产生回声回荡。 “谁?是谁在说话?”声音一出,顿时就将周围所有人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还能有谁?本驴护法大将军。” “大将军……” “将军……” “军……” 这声音飘忽不定,根本捉摸不透是从哪里传来,站在门口的差役觉得是从后面传来,站在中间的觉得是从天上传来,站在院前的谢子治又觉得像是从地下传来一样。 诡异的气息凝结,魔音贯耳,让冬日大清早赶过来的一行人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吕大将军?”谢子治当然想不到驴这个字上,第一反应便是吕大将军,然后完全注意在了大将军这个字上。 “胡说,本朝哪里来的吕大将军,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谢子治旋转着看向四周,想要抓出这装神弄鬼之辈。 “赶紧出来。” 只是这声音也太诡异了,让谢子治不由得掌心捏了把汗。 “不是吕大将军,而是驴大将军。” “大将军……” “将军……” “军……” 这个时候,谢子治身边的一个差役好似发现了真相。 他突然全身一下子绷紧,整个人一下子脚尖都踮起来了,指着院子里被拴着的那头驴大喊。 “是这驴子。” “驴子在说话,是它在说话。” 这差役看着驴子,眨眼睛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 活了这么多年,哪怕话本之中,还从未听过驴子会说话的。 看到众人发现了自己,驴护法大将军彻底站了起来,打了个响鼻,高傲的上前。 一股独属于护法神和异类的强大气势散发出来,压制得这些人连连后退。 这一刻,驴护法大将军的身影无限拔高,而谢子治在气势压制之下不断倾倒。 “凡人……凡人……凡人……” “本座乃是空尘子大仙座下,驴护法大将军。” “堂堂护法神。” “妖……妖……妖魔!”谢子治这下也彻底看清楚了,说话的真的是只驴子。 “这是个妖怪啊……是个妖怪啊!” 这猥琐的驴子开口,直接将这谢子治的三魂七魄全都吓掉了,直接晕倒在地。 旁边一群差役也吓的不轻,一个个高喊怪叫,转身就跑。 他们平日里也顶多就是抓抓小贼,维持一下城中治安,此刻突然冒出来一只妖怪,这些家伙见风就倒,哪里肯去和传说之中的妖魔拼命,连倒在地上了谢子治都不管了。 还好最后面还有个少年差役知道将谢子治拖出去,要不然这谢子治就要落入“妖魔”之手了。 日上当空,高羡才从暖被窝里睡醒钻出来的时候。 爬出来的时候不仅一头鸡窝,然后还懒洋洋的盘坐在床上发呆。 驴护法大将军最了解高羡,这位空尘大仙不仅仅嗜睡,睡着之后雷打不动,而且还有特别大的起床气。 谁若是敢惹了他的起床气,他看到的就不是空尘大仙了。 他将会有幸看到空尘老魔的是什么样的。 因此驴护法大将军早早就缩在了后面,等到高羡彻底醒转了来,才舔着脸上前,汇报之前的事情。 当然。 这个汇报可能和事实有点小小的出入。 一觉睡到三杆后,高羡只看见满地狼藉,还有一箱银子。 “这是怎么回事?” 驴大将军丝毫没有自觉,直接春秋笔法:“刚刚有人上门送银花魔头的悬赏银子来了。” “据说是?州刺史的人。” 高羡立刻作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余光却在打量着左右,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偷窥自己的帅气。 不过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高羡便问驴护法大将军:“你不是说有人来了吗?人呢?” “我说大仙在修行,那些人不敢打扰,便留下银子走了。” “?” 高羡被这时代人的高风亮节惊到了。 “现在人都这么大方的么?话都不说一句,留下钱就走的?” 高羡有些遗憾,自己早就知道朝廷会送钱来,选了这处院子等待,更是提前准备了论仙人的自我修养三式,都没有使用出来。 一身仙风道骨、高人风范都还没有体现出来,送上门的配角就跑了。 这感觉就好似,空有屠龙术,却无施展之地。 不过看着这大箱小箱,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算了算了,钱到位就好了。” ——————— 巩州城城东一座官邸之中,胡刺史看着被架着回来的谢子治,一边询问站成一排瑟瑟发抖的差役,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吓的昏过去,在大夫扎了几针才回过神来的谢子治,胡刺史不由得叹气摇了摇头。 “谢兄?谢兄?” 胡刺史对于这位同乡还是颇为重视,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依旧对其敬重。 谢子治回过神醒来,胡刺史才松了口气,然后让人上热汤给谢子治,一边坐在椅子上摇头。 “你这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我让你以礼相待,你却无故怠慢人家,更被对方的一只驴子给吓成这样。” 谢子治虽然依旧面色惨白,但是为自己的窘态羞困,连忙解释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驴子,那可是个……是个妖怪啊!” 胡刺史早就清楚了详细过程:“看起来这空尘子确实是个奇人,原本想要亲自去见一见,不过卫国公对这位高人很感兴趣,我反倒不好去见了。” “也罢,既然将东西送到了就好。” “想来这等高人,也不会在意你的些许怠慢,只是你这脾气,确实得好好改改了。” 谢子治虽然吓的不轻,现在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混迹官场,立刻敏感注意到卫国公的话。 这位皇亲国戚可是马上就要进京了,城内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攀附于他。 谢子治强撑着坐了起来:“卫国公难道是因为这剑仙救了李氏二女,想要见一见这位高人?” 胡刺史放下了茶碗,盖上了盖:“是!但是也不仅仅是!” “你我皆知,当今天子崇道慕佛,这卫国公恐怕,是在打这方面的主意。” 随后他又敲打了一下谢子治:“不过我等皆是臣子,这种事情不好说,更不好介入其中,还是躲远一些比较好。” 胡刺史语重心长的说到:“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卫国公,还有这道人,我们读书人还是敬而远之的比较好。” 第九章:长生不老? 中行笃挎着腰刀穿着官服匆匆踏入卫国公府,头上的冠帽戴得不偏不倚,这身行头显露出了武仪司得威风。 一路无人阻挡,直接入正厅拜见卫国公李国源。 李国源头坐在主位上饮茶,整个卫国公府邸之上都在收拾东西,好似要举家离开巩州城。 京城已经来人宣旨,李淑妃恩宠不断,父凭女贵,卫国公李国源紧接着封爵之后,又官拜太府卿。 此去便是去京城上任,替皇帝管理他的钱袋子,算得上是极受重用。 李家彻彻底底发达了,从今以后不仅仅是皇亲国戚,还是一等一的勋贵,近日来巩州上下官员络绎不绝前来拜访送礼。 而抱上这条大腿的中行笃更是鞍前马后,他被皇帝派遣过来保护李家,奔前跑后,便是想要借着卫国公的势爬上去。 卫国公让他办的事情,便是近日来在整个巩州城闹的沸沸扬扬的剑仙。 中行笃通过武仪司的情报系统,收集到了关于这剑仙的部分资料,虽然并不详细,但是隐隐推测出了其真实身份。 李国源对于这件事情也非常关注,自家是外戚,如何讨好皇帝便是重中之重,从得知这剑仙之事,李国源就敏感的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已经查明身份了?” 中行笃一路风尘仆仆,看起来是刚从城外回来:“据吕沧海那里探知的消息,此人出自姥山云天观,名为空尘子。” “只是姥山纵横数千里,古来多有人隐居,这云天观可能只是云深雾处的一隐居之地,外人从未听说过。” “吕沧海言行古板,我根据过往交情多番打听得知的也并不多,只是这道人言行举止也不似少年,老成之中有有些一些戏红尘的洒脱,言谈举止,见识广阔,绝非一般人所有,不能按照面相来看待。” “前日刺史派谢子治带着钱银赠礼前去拜会这剑仙,想要见这剑仙一面,这人态度倨傲,结果人都没见到,还被一只驴子给吓的魂飞魄散,回去大病了三天。” 卫国公李国源也点头:“我也听闻过,据说那驴子开口能说人话,一双怪瞳能够迷惑人心,是个真正的妖怪,这道士当真是个奇人。” 说到这里,中行笃拿出了一份今早送来的一封书册,脸色变得凝重了几分。 “而根据武仪司刚刚收集的情报,前朝据说有一用剑的无名道人纵横天下,在天机榜剑榜排名第一,后骑驴踏入道门祖庭昆仑,得仙术归隐姥山,不知生死。” “算来,距近已经有一甲子了。” “我专门查了百年前的江湖天机榜,发现这无名道人模样和这剑仙一般无二,用的也是一柄青龙短剑。” 说完,中行笃还展开了一副泛黄老旧的画册,翻到其中一页,递于卫国公李国源面前。 画上正是一骑驴道人,同样的道袍,酷似的相貌,还有一样贱的驴子。 唯一不同之处,便是眉心的道纹。 不过寻常人一看,绝无他想,第一感觉就觉得这就是同一个人。 哪怕是高羡看到估计都会感觉一阵错愕,进而怀疑起自己这副身躯和老观主的关系。 李国源看完之后,顿时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怎么可能?你是说这位剑仙空尘子是前朝生人?” 李国源连连摇头:“这算起来,得近百岁了,怎么可能有人活了一百年还不老。” 中行笃:“若是常人当然不可能,但是若是进过道门祖庭的人……” 虽然嘴上说着不信,但是李国源内心深处却逐渐相信了这番推断,最后只能说到:“难道真的是神仙?” 中行笃连忙肯定,这可是自己的功劳啊。 若是能够成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错,想来是这道人修成出山了,也符合吕沧海所说的,言行举止也符合推断,相貌和百年前的天机榜也对上了,还有这用的剑器和骑的怪驴,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天下练武之人不知凡几,可在下从未听说过,有人一剑能够改天换地,冬木逢春。” “这已经不是剑术了,而是仙术。” 李国源也感叹说到:“一剑若仙,满树花开。” “此人,就算不是仙,也不远矣。” 李国源和中行笃这是将高羡当成了之前的老道士,也只有这样,才符合仙的设定。 要不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拥有这般的剑术,还修炼成仙,完全就不符合众人对仙人的想象。 李国源兴奋不已,在大厅之内左右踱步,最后将那泛黄书册放在了桌案上,才坐了下来:“陛下崇道你我是知道的,近年来一直都在搜寻天下各方道经丹方,京师之内光是道士就有近千人,京郊兴建道观无算,甚至还派人前往昆仑寻找昔日道门祖庭遗迹。” “如果……” 二人目光对上,话还没有说出口,立刻就知道了双方心思。 李国源觉得可以开始了:“这巩州刺史派人前去都没见到,你去行吗?” 不过其心中还有一丝疑虑:“这人突然冒出来,凭他一剑杀了银花公子,西门大街满街花开,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驴子,确实看得出这人是个奇人。” “不过只凭他那天外飞仙的一剑,还是无法确认此人是否真的会仙术,不太稳妥。” “到时候在陛下面前,若是出了点差错,这后果不是你我能够担当得起的。” 李国源目光深沉,中行笃却满心欢喜,这代表着他已经入了这位法眼了。 “刺史只是刺史,国公和李淑妃代表的是圣上,岂能相比。” “还有我代表朝廷武仪司前去,告之他由国公举荐,分量不一样。” “至于这剑仙是否名副其实,这几日中行笃再试探一番便知晓了。” 李国源:“如何试探?这等奇人,脾性非常人,哪怕不能交好,也切忌万万不要得罪。” “国公请放心,中行早有计划。”中行笃眸子一亮,仿佛智珠在握。 —————— 城外荒冢之中,聚集了二三十名身穿深色衣衫,头戴黑巾的男女。 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停在了众人身前。 这些都是银花宫弟子,原本被安排在巩州城外接应银花宫宫主,如今银花宫宫主死了,自然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车中人都未走出,直接发号施令。 “宫主已死,长老已经发话了,谁能够替宫主报仇,杀了那剑仙,谁便是下一任银花宫宫主。” 话音一转:“最重要的,必须夺回银花宫的传承淫花仙经。” 前面还仿佛和那剑仙深仇似海,转眼车中人便暴露了真实目的,或者说,也没有几个人觉得能够杀死那剑仙。 “配不了银花散的解药,我们所有人……” 这一刻,轿中人语气变得急促无比:“都得死!” 第十章:忠心耿耿驴护法 “救苦救难、除魔卫道的空尘大仙!让这世上少一些银花魔头那种人吧。” “巫山派钱坤多谢剑仙除掉银花魔头!” “仙人保佑!保佑我儿包二这次上京赶考不出意外,千万别碰上河妖。” “空尘大仙……” “大仙……” 仿佛成百上千人的呼喊在耳畔回响,然后汇聚成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将高羡从睡梦之中惊醒。 “谁啊?” 高羡一把掀开被窝,一看窗外,天都还没亮。 高羡怒不可遏,翻身起床,决定要找到这个吵醒自己美梦的家伙,然后锤死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公德心。 “大半夜的不睡觉,瞎嚷嚷啥?” “还喊得这么大声,找这么多人一起喊?” 之前感受到高羡在睡梦之中心绪波动不安的的青龙护法和驴护法前后出现。 “磬!”青龙护法从墙壁之上发出一声剑鸣呼啸而起。 “匡铛!” 驴护法闯门而入,立表忠心:“驴大将军前来护驾!” 不过巡查了一遍之后,发现里里外外什么人都没有。 凌晨里,青龙剑冲天而起转了一圈归来,驴子巡游院落一头雾水回来,外面安静无比,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最后只剩下房间里一人、一驴、一剑大眼瞪小眼。 “大仙?你真的听到了声音?” 高羡也皱起了眉头,不过那声音确实太奇怪了,至今还回荡在高羡的耳中,若隐若现。 高羡满屋子寻找,最后发现这声音竟然来自于挂在墙壁之上的一副画。 正是吕沧海临别之前送给高羡的那副道尊神图,高羡暂时冬天长住在这迎来客栈之后,便将这幅道尊神图挂在了屋内,下面还摆了个小香炉。 好歹自己也是个道士,挂个道尊神像,燃香打坐才有气氛,符合自己的身份。 只是现在这画上的道尊出现了一点变化。 “这道尊神图什么时候变成我的画像了?” 高羡惊讶无比,这神像画卷上的道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自己。 自己身着道袍,骑驴侧身踏云而过。 背着一把仙剑,显得神秘无比,充满道韵,和之前那道尊有的一比。 当握住这幅画的时候,高羡耳畔的声音才停息。 高羡将画取下仔细打量着里面的自己,就再次听到了无数像是祷告的声音,那声音从画中云层下面而来。 仿佛是看不到的芸芸众生在向云层之上的仙神祈求保佑。 每一声祈求和神名的呼喊,都化为一丝烟气升上云层,青烟环绕在道尊身畔。 道尊神像呼吸之间,这无数丝烟气最后凝结成一缕青烟,漂浮在云雾之中,让画中仙人更有神仙之韵,多出了一缕香火的意味,就像神坛上久经供奉的泥塑。 高羡意念一动,那一缕青气直接从画中飘落下来,落入了高羡的手中。 “?”这东西竟然还可以拿出来。 “这东西好香啊,好像能吃。”驴子闻到这味眼睛一下子都红了,一下子凑了过来,舔着脸按捺不住的想要一口吞下去。 结果被高羡一巴掌拍在驴头上打了回去:“什么东西都乱吃。” 不过高羡没想到的是,青龙剑也围绕着自己转了起来,意念之中透露着一股极度想要这东西的情绪。 青龙护法和驴将军争夺了起来。 “看来这东西应该是对他们俩有用?” 高羡眼睛一转,心中想着先给青龙护法,不过转念一想,又怕这东西有问题,自己的宝贝青龙剑可不能随便试。 看了看这和青龙护法蹄剑相撞,斗得不可开交的狡诈驴子。 高羡立刻回想起前天有人送银子来,最近这驴子越来越不听话了,竟然和本大仙抢逼装。 再回想起昨天还抓到这色驴在偷看本大仙的本子,一本叫做《剑仙情传》的造谣话本,里面都是一些错误导向,完全臆想的不健康内容,抽了它一顿,不过这蠢驴记吃不记打,滚刀肉一个,转头肯定忘了。 而且就在刚刚,本大仙一声高喊,第一个前来护法的是青龙护法,这驴子还是第一个来的。 这种忠诚度没有经过考验,内心龌蹉,思想还不健全的驴子,迟早是要误入歧途,堕入魔道的。 就是你了。 心中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嘴上却不能这样说。 空尘大仙立刻作出一副深重思虑,决定授予重任的表情。 挺直身板,一声高喝:“驴护法大将军上前!” “驴护法大将军在此!”驴护法顿时上前,舌头都高兴得甩了出来,瞪着一双驴眼看着高羡手中的青色烟气。 高羡一本正经:“你近日虽然做错了不少事,但是忠心耿耿值得夸赞,不要说本大仙不爱护你,有了好东西的时候,本大仙还是想着你的。” 驴护法大将军立刻上前表忠心:“大仙放心,驴将军一定忠贞不二,为大仙门下驱使。” “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狡诈的驴子和往常一样,漂亮话说的一茬接一茬,扭着驴头,就差翘到天上去了, 青龙护法如同一条鱼儿一般在高羡身旁旋转,高羡抓住青龙剑轻抚了几下,才平息了剑鸣,收剑入鞘。 高羡手一推,那青色烟气立刻落入了驴护法面前。 驴护法一口咽下,然后深抽一口气,整个人呢都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左歪右倒。 然后它就感觉全身发烫,浑身上下好想有火在烧一样,鼻子发痒,不断的皱起松下。 “嗷嗷……阿切……” 一个喷嚏,就看见一团火焰从驴子的鼻孔一下子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鼻子怎么冒火了?” 驴子吓的不轻,往门外跑。 结果一吼,嘴一张,一条火龙直接从驴子嘴里吐了出来,烧的空气炸裂,呼呼作响。 “驴将军会喷火了,我会喷火了。” 先是惊吓,随后驴子就高兴的不的了,它发现自己竟然能吐火了,而且还能够操控这火焰。 “大仙,您看见没有,驴将军会吐火了。” 高羡眼神淡定自若,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不错不错,本大仙早就知道你潜力不凡,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看重于你,将这等重宝赐予你。” 驴子也没有怀疑,感激涕零。 心想,这黑心的空尘大仙,总算是知道自己的好了,不像往常一样,三天两头的想将自己宰了割肉吃。 想到这里,驴大将军心中多出了几分感动,再次照惯例上前再次表忠心,只是这次多了几分诚恳。 “多谢空尘大仙,驴将军有了这样厉害的神通,以后就不仅仅能鞍前马后的伺候您,还能给您应对强敌。” “以后碰上那什么银花公子,根本用不着青龙出马,小驴一口就能够吐火烧死他,大仙就更有牌面了。” 高羡心中并不平静,想的更多。 虽然之前护法神都有些神异,比如驴护法力大无穷,能够释放出强大的气势摄人心魄,青龙护法能够如同飞剑一剑御剑而飞,学会的剑意之后,甚至能够通过神魂将意势释放到方圆百米之内,有改天换地的功效。 不过这些都是因为护法神本身的神魂特异带来的,而如今这驴子就完全不一样了,完全能够称得上是神通了。 “这画卷聚敛而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让护法神更进一步,一缕青色烟气,就能够让驴子衍生出神通。” 高羡眼前一亮,根据前世的记忆,再联想之前那铺天盖地的祷告声,立刻有了想法:“难道这就是香火?” 护法神也算是神灵的一种,既然是神灵,自然离不开香火。 高羡之前一直在思虑该如何让这驴护法和青龙护法更进一步,也曾想过香火一道,不过试过不少次,这驴护法和青龙护法根本就感受不到香火,就更提其他了。 所以关键是这幅画。 高羡目光再次落向了手中这神图。 “这神图竟然能够聚敛香火?”高羡再次想起了吕沧海送自己这幅画卷时候说的话。 “此卷是昔日所得的一副道尊神图,出自道门祖庭昆仑,据说藏着一些隐秘,西边蜀国的天子曾经四处搜寻此物,但是我觉得只有阁下这等道门神仙一样的人物才配得上此图。” 一边回应着驴子的表忠心,高羡一边有了打算。 “道门祖庭昆仑?” “或许有机会,应该去这道门祖庭走上一走。” 第十一章:刺客 高羡躺在靠椅上,一只手熏着暖炉,另一只手拿着一本书。 只是高羡看这本书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翘着二郎腿的靴子尖敲打桌腿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把站起来,将书摔在了桌上。 看完这本《剑仙情传》,高羡气的七窍生烟。 “造谣!这群刁民竟然敢造本大仙的谣,还写本大仙的小黄书。” “本大仙一身仙气,两袖神风,全毁在了这群刁民身上了。” 如今外面提起剑仙空尘子,不仅仅是名动天下天外飞仙的那一剑,还带着各种风韵事,讲述剑仙和李氏二女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其中还穿插着银花公子和几位江湖豪客,讲的有鼻子有眼,好像和真事一样。 而这一切便是源自这名为红鸳的人写的一本《剑仙情传》,卫国公府虽然已经还是禁止这种书流传,但是私底下却卖得越来越火。 连驴将军大护法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弄到了一本,就知道这卖书的红鸳私底下究竟卖得有究竟有多么嚣张了。 高羡手上的这本便是从驴子那里得来的,顺带抽的它嗷嗷叫。 生完气一会儿,高羡黏起了盘中瓜果,准备再细细读上几遍。 找到其中的漏洞,好好批判批判这名为红鸳的无良作者。 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文笔太差了。” “一点文学性和思想性都没有。” “歪曲事实,扭曲真相。” “就知道讨好读者写一些艳情的内容,没有丝毫文人墨客的风骨和坚持。” 从文笔文风到文学思想性、再到社会责任感,甚至是文人风骨,高羡从各个角度进行谴责,将这本书批判得一无是处,就是看着看着,声音便没了,完全沉浸入了其中。 这是从口头上的批判,升华到了精神上的批判。 再次抓起一枚果干的时候,高羡突然觉得不对劲。 “嗯?” 他凑到桌子上,就发现一根透明的丝线悬在空中,刚好对准自己的果盘。 再顺着这丝线看上去,就发现其直通屋顶,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贼人正趴在屋顶之上,拿着一无色无味的毒水往下倒着。 刚好被高羡抓了个正着。 砖瓦之上的小眼刚好对上高羡的大眼。 只不过高羡的眼中满是戏虐,而对方的眼中满是惊慌。 这人马上就要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高羡看到他的一瞬间已经动手了。 高羡弹指,那毒水顿时顺着丝线顺流而上,顷刻间化为一道水箭穿透那人的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然后从屋顶之上滚落,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有来在饭菜之中下毒的,结果高羡尝了一口就试出来了,然后躺在床上装死,然后进来收尸的几个人便尝了尝他们自己的收益,之后横着出去了。 前天早上,伪装成小二的某易容高手,竟然还没到日上三杆就进来打扫,想要暗中行窃,被起床气极大的高羡给锤死了。 昨天还有暗度陈仓挖地道的,还没等挖到屋下,驴子跺跺脚就将人给埋了。 接连死了五六个江湖一流高手,这院子简直就成了腥风血雨之地。 事情闹得厉害了,整个迎来客栈都完全封闭了,被高羡包下。 除了按时进来送饭的小二,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边,所有江湖客都知道剑仙和那银花宫的人再次对上了。 剑仙杀了银花宫的公主,还拿走了银花宫的传承之物,银花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罢休。 没有传承之物,整个银花宫都讲败落。 没有银花散的解药,不知道多少人要死。 高羡也不着急,他就要看看这银花宫究竟能有多少人能来送死,最好杀的对方心寒,杀绝对方,才是好的。 屋顶那贼人死去的一瞬间,就好像一个信号一般,立刻看到客栈周围瞬间出现了二三十人。 连续这么多日,每一次都出现一人,而且暗杀完之后便隔着许久才出现下一波,仿佛就只是为了让高羡放松警惕心,这些人好像就是为了营造这一刻。 “动手!” 此刻正值深夜,除了夜猫子大多都睡了,转角处一辆马车上,一个矮个童子走下,脸上充满了算计得逞的笑容。 一声令下。 这些人同时而动。 “轰隆!” 冲天大火,将几座院子和整个客栈木楼都一同点燃。 剧烈的声响如同地震一般传递开来,整个巩州城都被惊动了。 城内其他坊的居民一个个开门朝着城西大街这边看了过来,就看见火光映天,冲天的火焰冒出十几米高。 城东一座官署之内,中行笃仿佛早就知道这些银花宫的人要动手,一听见动静就闯了出来,甚至还有这不少人手一同聚集待命。 只是中行笃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在巩州城内使用虞火雷,此刻看着远处那冲天大火,整个人都吓呆住了。 这是用在战场和朝廷禁运的虞火雷,是一等一难弄的禁物,抓到就要杀头,这银花宫为了对付高羡,将这样的东西一下子拿出了数十个, 光是价值已经超过千金,而且寻常就算有千金还买不到。 更可怕的是这种虞火雷内藏异兽油脂,只要点燃,极难熄灭,只要扩散开来能够烧上几天几夜不停息。 “狗娘养的,这些银花宫余孽怎么将这种东西运进来的?” “来人,傻站着干什么?救火……救火啊!” 中行笃急忙冲向外面,高喊着着急不已,朝着城西大街赶去。 卫国公府邸也是一团乱,卫国公李国源也惊醒了,召集人手防备意外。 后院小楼之中李榕儿披着一件衣裳起身,在小楼之上看着远方,身旁的丫鬟上楼连忙说道。 “小姐!好像是城西迎来客栈那边出事了,老爷让我们去正厅。” 李榕儿的秀眉之上,出现了一丝担忧。 一座院子里,一鬓角斑白的剑客正在舞剑,听见动静之后立刻停下。 “不好。”吕沧海虽然没有眼睛,但是凭感觉就知道是城西大街方向出了事情,立刻抓着剑就朝这边赶了过来。 第十二章:光寒十四州的剑 西门大街,满街桂花香依在。 但是一剑引动满街花开的仙人却已然坠入滔天烈焰之中。 迎来送往,待八方宾客的迎来客栈,已经化为过往。 一位位银花宫弟子或落于周围建筑之上,或站在长街树下,目光注视着这大火之内,任由远处官兵朝着这里聚集,死守在外面。 银花宫的大半高手这些日子匆匆赶来,大多都已经聚集于此,夺回传承之物势在必得。 转角处马车之上,一穿着深色衣衫女子看着大火却是满脸担忧:“副宫主,这么大的火,到时候淫花仙经会不会……” 他们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花费了这么大代价,不就是因为他们的命都被那淫花仙经给握着的吗? 要是这东西被火烧了,他们不就只有死路一条? 此物可是只有历代宫主才能修行掌握,独此一份。 车内,银花宫副宫主毒童子一阵奸笑:“淫花仙经就在那山河乾坤扇里,这宝扇可斩金碎铁,水火不侵。” “那什么剑仙化成灰了,山河乾坤扇叶不可能出半点事。” 他这一次赶来大周虽然是为了淫花仙经,还同时有很大一部分为了这宫主之位。 若是剑仙死在了这里,他便是银花宫的下一任宫主,在北魏也将拥有莫大的权势,银花宫在北魏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江湖门派。 深色衣衫江湖女子瞳孔倒映着冲天大火,就算是金人,在这么大的火里,也得化了,这毒童子看起来便是下一任银花宫的宫主了。 顿时女子带着几分媚笑恭维说道:“这剑仙死定了,宫主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奴家。” 言语之间,连副字也去掉了。 “除了剑仙,这城内还有谁能够拦得住我们?”毒童子满心得意,仿佛银花宫宫主之位已经在望,往日里看银花公子作威作福,如今终于轮到他了。 “嘎嘎嘎嘎嘎!”一阵怪叫声从烈焰之中传来,顿时打断了两人的言语。 更激起了周围所有银花宫弟子的惊骇目光,这样的火势和爆炸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 就算是铁人也得炸穿了。 毒童子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双小眼睛睁得都快裂开了:“这剑仙还没死?” “这可是足足几十枚蜀火雷!”毒童子激动的口水都喷了出来。 重重烈焰被辟开,一人骑驴从其中而过。 那火焰冲天而起,却连这人一角衣衫都无法点燃,仿佛其就是这火焰的主宰,天地的神明。 神驴驮着道人踏火而出,目光之中透露着猩红,犹如盖世邪魔而出, 高羡面色冰冷,平日里耍嘴皮子嬉笑怒骂的样子全都没有了。 这银花宫的人想要雷霆一击,高羡也同样在等着这些魑魅魍魉聚集一堂。 只是没有想到这些人为了杀死自己,竟然还有这火烧巩州城的打算。 而座下驴大将军则是猖狂大笑,仿佛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场面。 “哈哈哈哈哈哈~” 驴子可是知道,高羡那吊儿郎当的皮面之下,究竟隐藏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孔。 这也是驴子为什么一直叫空尘子大仙的原因,从头到尾,它就没认为过,这家伙会是个人,谁知道那人皮底下到底藏着的是什么可怕至极的存在。 平日里的空尘子和发怒之后的他,完全是两个人,自己堂堂驴大护法都不敢惹怒这家伙,这些凡人当真是不知死活。 驴子那如同妖魔一样的眼睛扫向西门大街之上,所有在场的人,所有人都感觉一种如堕地狱的死亡气息笼罩在头顶之上。 而这妖魔的眼中只有戏虐。 “你们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尔等!见过无间炼狱吗?” 驴子脚踏烈焰,站在了西门大街之上,恐怖的气势压的周围所有人不断后退。 然而更恐怖的来了,这驴子当着成千上万人的面,深吸一口气,那照彻夜空的大火,不断蔓延的烈焰,化为了一条火龙盘旋而起。 然后那驴子一口直接将那盘旋天际的火龙一口吞尽。 所有前来参与击杀剑仙的银花宫弟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到底是什么妖怪?” 城内附近原本敲响的铜锣声,喧哗声,吵闹声嘎然而止。 大批打水赶来救火的差役,还没等坊门打开,就看见远处的火光一下子熄灭了,这些差役顿时傻眼了,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呢?” “火怎么没了?” “不是说走水了吗?” 而西门大街之上,原本还有几丝对抗之意的银花宫弟子,这一下彻底吓的魂都飞了, “跑!” “跑啊!” “毒童子这老东西竟然想杀这样的怪物,老子不玩了。” 几十名威势赫赫,没将巩州城放在眼里的北魏高手,此刻如同老鼠一样仓皇逃窜。 但是已经迟了。 “剑来!”空尘子大仙的声音就比寒冬还要冷咧,冻结了整个西门长街。 青龙自烈焰之中呼啸而起,龙鸣声穿透长街。 顷刻之间满街横尸遍野,有的人甚至连剑影都没有看到,就已经命丧剑下,有人只见剑光亮起,就发现自己人头分离。 “飞剑!这她娘真的的是飞剑啊!”一位站在屋顶之上的刀客清晰的看到了下面的恐怖惨状,一跃而起向着远方飘去,结果在半路之上就被剑光贯穿而过,身体落下街头,头如同一块石头砸入某个屋檐。 “剑仙,这竟然真的是个仙人。”一人被拦腰斩成两截,在地上爬了十几米才断气。 “能死在仙人剑下,我也算……死的不冤!”长街尽头,一人跪倒在地,看着胸钱贯穿的巨大豁口,脸上布满了惨笑。 “走走走!赶紧走!”壮汉驾驭着骏马。 “那……道人……不会……不会……追上来吧?”女子吓的已经连话都说不清了。 毒童子的马车沿着长街极奔,但是毒童子发现越跑,却距离西门大街越近。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和从街头拉到了那火焰燃烧过的残骸废墟前。 道人手握青龙剑,骑驴一步步靠前。 “哒!哒!哒!哒!” 驴蹄声就好像踩在他们的心弦之上,将他们的恐惧放到最大。 剑光亮起,驾驭马车的壮汉的头颅飞起,至死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深衣女子艳丽的脸上满是哀求,一剑贯穿心脏,瞳孔瞬间失去了光泽。 那道人停在了马车前,眸子没有任何情感的望向毒童子。 毒童子已经吓的牙齿都在打颤,“长老……长老是不会放过你的。” “银花宫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喊叫的声音,就好像老旧的风箱,破音之中带着死亡的韵律。 驴子猩红的目光涌出一丝兴奋,开口便是赤红的火焰化为火龙而出。 炙热的火焰将这歹毒的侏儒和整辆马车吞没。 毒童子狂呼惨叫,但是身体却一动不能动,只能够硬生生感受着那烈焰吞噬自己的痛苦折磨。 人世间的炼狱莫过如此。 “哦!还有个长老!” 高羡目光看向了城外,仿佛天地的意志一同跨越天际,落在了城外一座荒冢之地。 一剑横空,贯穿撕裂长空。 整个巩州城之上,都可以看到一条寒光纵横数里,拉出了一条绚烂到极致的云霞。 远在城外悄然到来布局,等待着城中消息的某位老者,刚抬起头,就被一道剑光竖着劈成两半。 临死前只留下一句:“这……怎么可能?” 和这银花宫长老一般,看到这一幕的,整个巩州城内所有江湖客和高手同时都为之窒息。 中行笃带着人马刚赶到北门,那一剑从他头顶之上的天空穿过,彻底将他最后一丝骄傲磨灭。 中行笃站在街上,整个人都好像垮了下来,良久才发出和那银花宫长老同样的惊声:“这怎么可能?” 跟着吕沧海一起赶到西门大街的许霸元,面对这撕裂长空的一剑,突然为自己练刀而感到叹息:“飞剑之术吗?” “千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真仙人矣!” 听着身旁刀圣许霸元的感叹和说明,吕沧海双眼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剑心体会之下的却更加明了其中的无尽玄妙。 吕沧海在这一刻,仿佛已经窥探到了剑术的极致,和剑的最高境界。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醉三千客的酒我没尝到。” “这光寒十四州的剑,我吕沧海今日见到了。” 第十三章:淫花仙经 仙人一怒,血流成河。 尸体横满长街,血腥之气萦绕数日不散。 此后哪怕过去了数年,依旧有人夜半路过巩州城西门大街的街头巷尾,听到有人在地底之下哀嚎哭泣。 人们说,那是被仙人贬入地狱的恶鬼冤魂,在哭号那生生世世的不能轮回,和地府炼狱的烈火灼烧。 天亮以后的卫国公府。 巩州城中人或许很多人已经见识到了那一夜撕裂长空的剑光霞云,但是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卫国公府邸之内,却已经传开了,中行笃带来的那些官兵差役,此刻在门口讲述着昨夜西门长街的故事,引得整个府邸的人都围成了一圈。 门口挎着腰刀的正是武仪司的人,中行笃的亲卫,从京城赶过来的人,不论是身手还是出身,都不是巩州城的人可以攀比。 往日里高傲冰冷,耀武扬威,哪怕是进出卫国公府,除了少数人,其他仆役其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 此刻他已然像是一个市井走贩一样,说气话来喋喋不休,兴奋不已,完全沉浸在昨也见到的场景之中。 经过了昨夜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高傲,目光之中只剩下了对那剑仙的憧憬。 就好像一场狂风暴雨,洗掉了他所有的傲气。 因为再高的武功,显赫的出身,在这仙人面前都显得如此不值一提。 他和其他人都一样,只是天云之下的芸芸众生,逃不脱生老病死、轮回苦痛的凡人。 “那可是东虞国才有的虞火雷,提炼东海异兽油脂而炼制,融金焚铁,往日里攻城陷地,提到这东西所有吃兵粮的哪个不怕。” 这人说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此刻仙人骑驴从那滔天大火之中走出,你们昨天看到了,那火有多大,整个城西都给照亮了。” “但是。” 挺身抬手,派头十足:“仙人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被点着。” “为什么?”这人低着头用一副提问的眼神询问过所有人,将其他人的胃口都叼了起来。 一群侍女仆役纷纷追问道:“为什么?” “赶快说啊!” 这人吊足了胃口才哼哼说道:“因为仙人穿的衣服是天衣,那是凡人能够比的吗?仙人用的东西都是天上带下来的,凡火怎么能点得着。” 不过几分钟的剧情,断断续续的讲了大半个时辰。 从刺客进入迎来客栈,到西门长街大火冲天,再到一剑光耀九天,遮盖明月。 所有人跟着那动人而充满臆想的故事心弦波动起伏,最后完全倾倒在那仙人风采之中。 “这些银花宫的余孽,当真是不知死活,敢招惹仙人。” 故事讲完了,周围其他门房、护卫以及差役也跟着插上一句。 这些官兵差役以及江湖人士之前提起剑仙的时候,虽然称之为仙,但是实际有几分是仙,犹未可知。 而此刻,已经完完全全将其当成了真正的仙人了。 不是仙人,怎能使出那长虹贯月,寒耀十四州的仙剑。 不是仙人,又怎能踏足烈火而衣袂不染。 而在卫国公府的正厅之中,国公李国源在中行笃的口中知晓了昨夜的详情,整个人也和其他人一般,激动得热血沸腾,拍案叫好。 “几十枚虞火雷,堪称神火都不能伤其分毫,一剑纵横数里,取人项上人头。” “真仙人!这是真仙人啊!” 李国源头恨不得亲自去邀请见见这仙人,不过却立刻止步。 他可是当朝国公,还是外戚,提前和这修仙之人过多接触,反而不好,徒惹皇帝猜忌。 中行笃是武仪司的人,直接隶属皇宫大内,代表的是皇帝,他去反而更合适。“ 李国源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坐下:“中行笃,还不速速将这位仙人请来,一同赴京。” 中行笃也认为自己定然能够凭借此事飞黄腾达,整个人都有些飘忽,满脸通红:“仙人被吕沧海和许霸元二人请到了城北大宅,中行笃现在就去。” 李国源则稳妥很多:“慢着,昨夜刚被袭扰,还是等午时过后再去。” “还有,将我准备的厚礼带过去,切忌,万万不可怠慢。” “中行笃省得!” ————————— 城北一座大宅之中,高羡隐隐能够看到墙头之上不少青葱的丫鬟,年少的仆役偷偷打量着他。 不得不说,高羡这幅皮囊,只有一个字。 帅! 再加上眉心一缕道痕,不得不说当真有八九分谪仙临世的风采。 高羡面上已然没有了昨夜的煞气沸腾,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已如白驹过隙,随风消逝。 他一手拿着一把折扇,另一手则是一叠绢帛,上面有着细细密密的文字。 “淫花仙经。” 这便是银花宫的传承之宝,银花宫立足天下的根本,也是这魔道巨擘门派掌控门下弟子的依仗。 高羡细细看完这篇功法,发现这本功法和寻常功法不一样,竟然是一门昔日江湖高人淫花老魔走到了绝巅之后,而创出妄图成仙的法门。 这世上没有修仙之法,但是这人独辟蹊径,创出了一门法门。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花草树木、人畜鸟兽皆如此,在人畜鸟兽之上为各色不同魂魄,在花草树木之上降为灵韵。 这人武道修行道巅峰之后,身体圆满、意识圆融便能够感受到众生灵性。 其突发奇想,想要夺取万物灵性融入己身修行,最后逆凡成仙。 人畜鸟兽魂魄复杂,融之不死即疯,唯有草木之灵,可以尝试。 只是这人直到死也没能摸索出真正的修行仙法,但是却也摸索出了一些东西,这便是这套淫花仙经。 能够通过特殊的手法从各色上了年头的草药之上提炼少量草木灵韵,称之为仙方,还有一些不入流的方子,甚至还有毒药使用之法。 这也是为何这银花公子年近中年依旧一副少年模样,也难怪银花宫历代宫主,都这般强悍,打得江湖各路高手没有还手之力。 “炼丹?” 高羡看到这里,便起了心思。 自己除了被动的敕封神灵之外,其实没有什么修行法门,所谓的打坐、修行、观想,其实都只是睡大觉的措辞而已。 反正他打了一年座,诵了一年经,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 而这淫花仙经让高羡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能否以这方法,提炼天地万物的灵韵,加以开拓,炼成各种灵丹妙药?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吕沧海的声音:“仙长所需的药材已经都带来了,年份都是足的。” 第十四章:地阔天高云深处 屋堂之内,桌案上各种木盒排成一行,里面有着人参、黄精、鹿茸、蛇子草等等各种药物,高羡过目不忘,一一对应找对,然后按照淫花仙经之上记起了仙方炼制之法。 “驴护法!”准备好了之后,高羡一声喊。 “小驴在!”驴腿子立刻就位。 高羡一拍一旁早有准备的一个头颅大小的小铜炉,便直接落在了中央搭建的陶架之上。 再一挥手,黄精飘然落下铜炉之内。 驴大将军神火吞吐席卷之间,与高羡心意相连,精准控制好火候和温度。 黄精瞬间化为了一团灵萃,落入铜炉底部。 一种接着一种草药不断提炼,最后化为了完全的灵萃坠入铜炉之中,被高羡盖上盖子。 这在银花宫看来聚北魏之力都没炼成的至高灵丹仙方,在高羡的手上,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或者说是这驴子的神通之火强悍。 高羡发现这驴子的神通用来御火攻敌简直就是浪费了,炼丹才是这神火的真正用途。 “铿!”铜炉开盖的声音。 “还是有瑕疵!”第一炉打开,出来的灵丹看上去不纯粹,灵性不够圆满,依旧留有凡性。 高羡皱起了眉头,并不满意。 “铿!”开盖。 “再来一炉。”空尘子大仙依旧不满意。 “铿!”再次开炉。 “再来一炉!”盘坐在丹炉之前的空尘大仙皱着眉头,看了看剩下的药材,还是决定再来一次。 而驴护法大将军这个时候求饶了,虽然是小火细水长流,但是也经不住这样。 它吐火吐的舌头都劈叉了,整个驴和一条老狗一样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 “大仙!大仙!不能再来了。” 高羡好想根本没看到驴将军装出来的可怜兮兮,老神自在的问道:“哦?为何?” “尔不是说,要给本大仙鞍前马后,做牛做马吗?” “不是说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吗?” “怎么吐了两口火就不行了?” 驴子这下要为它之前表的忠心付出代价了,让它知道,某些牛皮吹不得。 “但是小驴……真的不行了。” “再吐,就只能吐血了!” 偷奸耍滑的驴子能够瞒得过谁,也瞒不过高羡。 “最后一炉,炼成就歇息,还可以给你吃一粒。” 驴子顿时四蹄竖起,一下子爬起来打起了精神。 这灵丹散发着的香味,对于它来说也有着极大的诱惑。 最后一炉丹药花费的时间要长一些,但是一开炉,就看见荧光缭绕于炉口。 高羡看过去,就看到丹炉底部呈放着三枚灵丹。 这最后一炉子炼制出的灵丹,一看就知道绝非凡物。 如同玉石一般漂亮的颜色,看上去不像是药丸,更像是一颗灵珠。 早在之前炼丹的时候,灵丹妙药的香气就飘满了整座大宅,香味萦绕不散。 闻上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身上一些暗伤疑难,都有了缓解。 这么久下来,整个宅子内外的人,都知道这巩州城内的那位空尘大仙,在炼仙丹。 这让高羡炼丹的屋室,引来了大量目光,不仅仅有着好奇者的目光,还有一些江湖客的窥探,不少人只是为了吸一口这仙丹的仙气,仿佛多吸上几口,就能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一般。 也没有人敢真个来打搅空尘子大仙炼丹。 哪怕知道这炼出来的肯定是神仙吃的仙丹,那也得有命吃上才是,昨夜西门长街的血,到现在还没洗干净呢。 看到高羡终于结束了炼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守候在外面的吕沧海和许霸元立刻走了进来。 吕沧海对于这仙方灵丹的药味记忆刻骨铭心,脸上挂着唏嘘不已的表情,开口直言:“仙长炼制的,竟然是传说之中活死丹。” “这仙丹在三十年前出现过,闹的江湖之上满城风雨,沧海曾经为此丹出手,可惜最后无缘。” 刀圣许霸元也听说过这种仙丹:“据说此丹能够活死人生白骨,所以称之为活死丹,意为死人都能救活,任何疑难杂症,原来是仙长炼出来的。” 高羡看着这吕沧海,递出了一个木盒到其面前:“此丹特意为你而炼。” “服之,尔双眼可重见光明。” 吕沧海顿时呆住了,虽然口头上吕沧海一直说着凡人有眼无心,剑客只要有一颗剑心便可,但是若是能够有一双明目,赏尽山川大河、花好月圆,谁又愿意陷入那永寂的黑暗之中。 多年以前他争夺这活死仙丹,也是为了治好自己的双眼,那时整个江湖风起云涌,各国势力甚至穿插其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最后这灵丹落入了蜀国宫中。 而如今,一位仙人特意为自己开炉炼丹,连国主皇帝都为之争夺的仙丹,就这样毫无所求的赠与自己。 此刻一身傲骨的吕沧海老泪纵横,顿时跪倒在地:“仙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高羡手一托,面色不动的说道:“还不快快服下。” 吕沧海抓着灵丹的手都有些抖,最后一口吞了下去,一股灵韵直接从其本源深处作用于全身。 犹如脱胎换骨,身体的暗伤复原,两鬓的斑白隐隐转黑。 不过这只是附带的作用,最重要的便是吕沧海的双眼不断流出血水,一双浑浊的眼睛,就好想换新一般变换,最后化为了一双深色的眸子。 “我看见了!” “我看见了!” “嘶~”阳光太烈,瞬间刺痛了吕沧海的眼睛,久未见光明的双眸一瞬间承受不住。 高羡早有准备,一挥手,一块布立刻缠上了吕沧海的双眼。 刀圣许霸元也为这位老友高兴,二人激动不已。 而这个时候,驴大将军却两侧驮着箱子,来到了高羡的身旁,一看就是要走的模样。 刀圣许霸元第一个发现:“仙长这是……要走?” “此间事了,是时候离去了。”高羡点头。 “仙人此去何处。”吕沧海早已感觉到了空尘子的离去之意。 他眼上蒙着布,第一次透过眼睛隐隐看到仙人的模样,和他想象之中的一般身形仙风道骨,气和九天明月。 眉心一点道痕好似天地赐予的烙印。如天人降世,谪仙下凡尘。 高羡洒然一挥手,指向大地天空:“看地阔天高云深处,听沧海横流波澜生。”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吕沧海追问道:“可否再见?” 道人笑曰:“有缘自会相逢。” 高羡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递到了吕沧海面前。 本子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吕沧海送给高羡的天外飞仙四字。 临别之前,高羡将那天外飞仙的一剑传授给了吕沧海。 “还望你仗之多行侠仗义,拯救苍生黎民。” “沧海铭记五内,永不敢忘。”吕沧海接过书册。 高羡看向了许霸元,他可知道许霸元想要学高羡的飞剑,但是空尘子大仙这个仙可没有办法传承,更没有办法教他飞剑。 再者许霸元号称刀圣,一心练刀,与这剑也不大相符。 高羡再次拿出了一本册子:“这飞刀之术虽然不能够如飞剑一般,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但是你若能悟透,天地之间便再也没有人能够躲得开你这一刀。” “到时候这一招,便叫做小许飞刀吧!” “也望你多读书,什么时候也能够出个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 许霸元抓着这本小许飞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仙人所言,岂能有胡说的。 许霸元恍然大悟,仙人或许这是在告诉他,只要多读书,他们家就能出七个进士,三个探花。 许霸元感激涕零:“霸元以后定当让儿孙多读书。” 仙人欣慰一笑。 长街之上大日洒满,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正是一个艳阳天,天地之间的冰雪也开始融化,冬去春来,又是一季。 高羡骑驴背向而去。 身后吕沧海和许霸元再次拜别,久久凝视,仿佛要将那道身影永远铭记在心间。 第十五章:我本天上人 “仙人也吃过的面,一碗阳春面,赛过活神仙。”胖乎乎的老板围着布,说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发现他说的仙人正好从他面摊前路过。 “上好的火炭……” “完好无损的狐皮子……” 高羡骑驴走上街头,沿着北门大街而出,天气转暖,也让街头热闹喧哗了几分,摆摊的小贩也叫的更有劲了。 路上男子大多穿着圆领袍,头戴冠帽,女子穿着夹袄,也没有多少避讳,和小贩争吵讨价还价。 大周的女子地位不低,女子经商、带剑、为女官的并不少。并未曾像高羡曾经读过的话本里一般,女人都躲在闺阁绣楼里,不能抛头露面。 甚至还有一些胆大火辣女子盯着高羡看,还和同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只是看到高羡一头长发深处,眉心的道痕之后,瞬间面红耳赤,不敢直视。 来了这巩州城也算有一段时日了,高羡还是第一次认真看到巩州城的繁华烟火。 当真还有点舍不得,毕竟这里是自己下山的第一站,近日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刚好马上就要开春了,高羡也不准备回天云观,而是接着走下去。 和自己于那吕沧海说过的一般,看地阔天高云深处,听沧海横流波澜生。 红尘嚣嚣,暂无归期。 一路之上去寻找能够敕封为护法神之物,发掘自己身上的能力。 至于大概路线,暂时定为一路向西北而去。 最终去往那传说之中西北方撑起了天的通天神山,无人能够攀登到顶峰的昆仑看看。 远远看见城楼,即将出城之时。 当街之上,一匹高头大马突然追出,拦住了高羡的去路。 马上之人一身锦袍官衣,正是中行笃。 中行笃兴冲冲而来,前往许霸元住的宅子,却没有想到,看到的只有许霸元和双眼复明的吕沧海,而仙人早已离去。 得知仙人还会炼制仙丹,更是以这仙丹治好了吕沧海的双眼,中行笃又兴奋激动,又生怕这仙人离去,功劳全部化为乌有。 一路之上中行笃策马扬鞭,急奔而来,远远看到骑驴的声影便高喊。 “武仪司中行笃。” “前来求见仙人。” 翻身下马,行礼相邀。 道人不罕见,骑驴的人也不罕见,可是如今这巩州城内骑驴的道人就不一样了。 原本高羡一路经过的时候,就引起路上不少人瞩目,只是注意到的人也只是敢张望,也不敢确认,更不敢上前。 此刻听这中行笃一喊,整个北门大街之上,谁还不知道,这道人就是近日来传的整个巩州城的仙人。 “神仙!这个就是来我们巩州的神仙啊。”面摊的老板一下子暴露了他吹嘘的真面目。 “果然长得和云头上走下来的人儿一样,”街头上采买的几个丫鬟激动不已。 “哎呀,别乱说,仙人会听到的。”年长一些的立刻按住了几个小丫头片子。 整个北门一片乱,所有人目光都聚集于此,原本的喧闹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仙人的样貌,不得不说,高羡这幅卖相还是挺符合所有人对仙人的定义,连带着一股不可冒犯的敬畏之感也从众人心底生出。 高羡也没有下驴子,就坐在上面看着腰都快要弯到地上去的中行笃:“为何拦我去路?” 答曰:“中行笃想要邀请仙人前往京城。” 高羡:“去京城作甚?” 中行笃眼神之中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色:“传闻前朝姥山之上,有一无名道人得道成仙,归隐于姥山之内,想来就是仙人了?” 前朝?无名道人?那不是老道士吗? 高羡觉得面前这人思想迪化的很,没事瞎猜个啥? 一气乱讲,狗屁不通。 看高羡脸上声色丝毫不动,中行笃便以为自己的猜测是真的,立刻接着说道:“仙人有此长生之术,何不献于天子,当今天子德行兼备,有一统天下之相。” “仙人若是出山辅佐帝王,开创不世王朝,也是功德无量啊。” 说着说着,中行笃自己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渴望之色:“高官厚禄,甚至是那国师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高羡嘴角扬了起来:“高官厚禄?有多厚?” 只是中行笃却没有看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浮想翩翩之中:“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国师之位?很高吗?” “当然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神仙高吗?”高羡突然问道。 中行笃一瞬间面色难看至极。 他觉得自己想差了,不能够以自己的目光去看待这种已经超脱凡俗的仙人。 自己一心追寻的高官厚爵,富贵荣华,在这仙人面前,仿佛唾手可得,而仙人想要什么,自己却根本无法想象得到。 高羡一看面前这人,就明白这人是什么心思,也看出了前因后果。 “而且为何现在才出现,你早就知道那银花宫来人在何处,要如何对付我,却一直在等。” “中行不知仙人说的是什么。”中行笃顿时大汗淋漓,他突然觉得自己竟然将那江湖手段,算计到这仙人的头上,简直愚蠢到头了。 “尔是想要看看吾究竟有几分本事,想要看空尘子当不当得起这剑仙之名。” 驴子踏步上前,天地之势随之一同压了上来,将中行笃的脊梁都给压断,整个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天地为局,难道你也想要下棋,还将我当作那棋子?” 高羡一句话问的中行笃心中好想有一道雷霆炸裂,瘫倒在地上。 “呵!” 中行笃从这笑之中听出了对于这红尘俗世的轻蔑,还有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嗤笑。 “尔只知高官厚禄。” “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道人不再言语,骑驴从中行笃侧畔而过。 随后,层层火焰缭绕于身下,高羡将双手收于道袍之内,闭上眼睛,骑驴一跃踏空而起。 这驴子踏火而行,一跃而上城楼,借着便化作火焰消失不见。 只在云深天高不知处留下几句诗。 “我本天上人,谪仙下凡尘。” “当风歌一曲,清啸达云岑。” “……” 随着诗声绕云冲上九霄,伴随着仙人一同消失远去。 巩州城内,万民跪伏。 顷刻间从安静一瞬间爆发开来,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惊呼声和求神仙保佑的声音,整个北城门黑压压的跪倒一片,朝着仙人离去的方向。 而中央逆行而跪的中行笃显得格外显眼,此刻其脸色惨白,自己玩弄的心计和小手段,彻底将自己埋葬。 回去等待着他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卫国公的雷霆之怒。 第十六章:谪仙下凡尘 卫国公府邸。 不少当地的仆役都被留在巩州城照看老宅,不过依旧还有大量丫鬟家奴要跟着一起上京,这些日子忙的不可开交,大量东西都被整理成箱子摆放在偏厅。 按理说早就应该离去了,尽早上京赴任太府卿一职,只是那李国源不知道在等什么,迟迟未能动身。 后院小楼,闺房之内李榕儿穿着紫色罗裙,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 门关的紧紧的,看到没人,少女便从屏风后面拿出了一本书,躲在屏风后的暖炉前观看。 书上面写着的是:“剑仙情传。” 李榕儿当然也听说了一些市井传闻,其中大多数便是源自于这本剑仙情传,一个叫做红鸳的人撰写的话本。 初闻的时候,李榕儿还是十分气恼,可是还是禁不住好奇,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暖炉之内的火炭炸裂,发出轻微碎裂的响声。 屋子里安静无比,只剩下了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这叫红鸳的人好没道理,这话本尽是一些凭空捏造是非,就不怕仙人降罪吗?”李榕儿看的面红耳赤,也不知道是那暖炉火太大,有些燥热,还是因为这话本的内容太过火辣。 只是不知道为何,李榕儿却感觉放不下来。 越看,越有些浮想翩翩,好似这话本之中的场景,当真在梦中浮现过。 此刻,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惊得李榕儿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羞红的将书藏在背后。 不过她立刻发现这动静有些大的出奇。 “我本天上人,谪仙下凡尘。” “当风歌一曲,清啸达云岑。” “……” “数页治鉴过,世事诚浮云。” “……” 一声轻唱如同风过大地,掠过整个巩州城。 整个巩州城上上下下,都能够听到这诗句。 李榕儿小心翼翼推开小楼的窗户,看向了外面。 这声音不是从窗外传来,更不是从城中传来,而是从九霄云外传来。 李榕儿抬头看着天云,忽然想起了一道身影,也是最近在巩州城听到最多的身影。 “是那个神仙。” 随后听见外面震天的惊呼声,还有山呼海啸一般的叩首参拜声,巩州城,仿佛又发生了什么不的了的事情。 披上裘皮斗篷,李榕儿匆匆走下下楼。 “小姐!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丫鬟立刻在花园长廊看到了李榕儿。 “你没听到哪声音吗?我门到门口去看看。” 卫国公府大门口,前大街之上。 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这里是城东,但是此刻不知道多少人朝着城北挤去,只为了一睹仙颜,沾一沾神仙的仙气。 看着那满城竞相叩拜,山呼神仙的场景,李榕儿樱唇微张,一双美眸完全陷入了震撼之中。 大院之内的仆人丫鬟们也一个个聚集在一起,这个时候有不少人从后门闯了进来,跑进来就说。 “是神仙,神仙飞走了。”一仆役手舞足蹈,说话都没有了条理。 “我听人说了,那神驴踏火而行,带着神仙飞上天了。” 还有一位丫鬟得意的说道:“我当时可在在场,可是全部都看见了,是最近一直来我们府上武仪司的那位,想要请仙人去京城当国师。” “结果神仙看都没看他一眼,那神驴带着神仙,飞出了巩州城。” 旁边一位同伴后悔不已:“今天本来是我上街买东西的,让小芸那妮子给抢了,要是我去了,不就可以见到神仙了。” 院中人立刻乱成一窝粥:“听说那神仙长的可好看了,和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那可是神仙,能长得不好看吗?” “那从云头上传下来的声音,真的是神仙说的吗?” “那是,除了神仙,还有谁敢念这样的诗句。” “芸儿,你给我们说说,那神仙到底长什么样啊?我们这里除了小姐,就只有你见过神仙了。” 李榕儿就在院墙对面,通过透花窗听的清清楚楚。 “我本天上人,谪仙下凡尘。“ 念着念着,想起了那人的模样:“或许他真的是从天上下来的,不是这凡间之人。” 正厅之内传出了训斥怒骂的声音,看得出卫国公李国源正在暴怒之中,将几件珍贵的瓷器都给摔了。 好好的一件事让中行笃办成这样,李国源失望至极。 “这次去京城,你不用跟着去了。”李国源坐下,端茶送客。 中行笃浑身一抖,这等于自己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置,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享受过权势的味道和荣华富贵,再回到从前风雨飘摇的日子,是回不去的。 中行笃不甘的上前说道:“李国公,是你让我去办的啊!是你让我去的啊!” “我替你鞍前马后,和那银花公子以命相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卫国公连茶杯抖一起摔倒在地:“我是让你上门去看看,还三番五次叮嘱你切忌不可怠慢,你尽是耍一些上不的台面的手段?” “是当本国公蠢?还是仙人看不穿?” “滚!” 中行笃落魄离去。 第二天,卫国公举家前往京城,长长的车队在码头之上登船,从水路再转陆路。 经过西门大街的时候,突然嗅到满街桂花香。 李榕儿掀开帘子,头上珠钗叠叠作响,妆容秀美,眉间花钿带着一缕雍容华贵的气度。 她看向大道两侧盛开的桂花树,还有那重新建起的迎来客栈。 客栈老板站在大门前,捧着仙人留下的钱袋,高兴的大喊。 “以后这里不叫迎来客栈了。” “叫迎仙客栈!” ————— 城外,十里长亭。 吕沧海背着包裹,一手抓着斗笠,一手握着剑,和刀圣许霸元长亭别宴。 许霸元带着徒弟,举杯美酒。 “没想到空尘子大仙刚刚离去,沧海兄也要走了。” 吕沧海一双眼睛雪亮,更添几缕凌厉之色,和嫉恶如仇之气。 “我曾和仙人说过,此来巩州是杀该杀之人,平不平之事。” “没想到没能亲手杀了那银花公子,反而多次被空尘大仙所救,还被赐予活死仙丹、飞仙剑术,实在羞愧。” “唯有除尽世间该死之恶,平尽天下不平之事,方不负仙人所赠。” 许霸元点头:“仙人气度,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揣度。” 饮尽杯中酒,二人拱手相别。 长亭古道,一剑客之影消失在夕阳下。 巩州城的故事在冬季开始,又在冬季结束。 如同繁华落幕后重新陷入平淡,又更像是一曲新篇的拉开序幕。 第十七章:红鸳 高羡换了一身看上去体面了许多的深色道袍,头上的道髻的木簪也换成了玉的,只是眉心的道痕隐去了,除了长得好看点,看上去也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道士。 毕竟其他地方还可以说相似,混迹江湖的道士也不罕见,算上各种治病、算卦的游方道士就更多了,但是眉心这道痕也太明显了,巩州境内,剑仙的传闻流传得太广,一看就知道他是谁了。 “你这蠢驴也太能吃了,本大仙都给你吃穷了。”空尘大仙掂了掂缩水到极致的钱袋。 “你看青龙护法,从来就没让本大仙担心过。”目光之余,仿佛觉得这驴子又胖了一圈。 驴子看了看空尘大仙崭新的云纹道袍,再看了看精致的美玉簪子、玉佩,最后低头看了看挂在自己身上,价值二十两银子的醉仙酿。 没敢提。 驴大将军辩解:“大仙啊!每日驮着行李和你的可是小驴,任劳任怨的也是小驴。” “那青龙却还要大仙您拿着,这能一样吗?” 驴大将军叫屈连天。 “要想驴儿跑,又想驴儿不吃草,这怎么可能?” “大仙您可要擦亮眼啊,看清楚谁才是对您最忠心的。” 空尘子低头看着这狡猾的驴子,忽略重点的春秋笔法倒是学的挺快的:“你吃的那是草吗?一桌好菜全让你给吃了,你还看这酒?昨天我记得那一壶猜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呢?” 驴大将军顿时顾左右而言他,一副理不直气不壮的模样。 “可能是撒地上了。” 这个时候远处大河转角处,听到水流湍急声,哗啦啦犹如万马奔腾。 “看,是江水!大仙我们看到大江了。” 一路懒驴拉磨,磨磨蹭蹭,住最上等的房、吃最贵的菜,喝最美的酒,沿着陵水河的城镇而上,终于看到了大江的主脉,颇感震撼。 大江之宽,不见边界。 一人一驴兴奋不已,再往前走。 只见波涛千里,江面之上千帆竞发,船底泛起滚滚白浪,浩浩荡荡方显这条水脉商路之发达。 开春之后,这条憋了一个冬季的航道,迫不及待的开始全力运转,对于商贾来说,这江面上跑的不是船,而是金山银山。 远处城池只建三面,是文东郡郡城,一面临着大江,高羡也没有进去停留的意思,直奔码头。 只有在文东郡,才有去往江庭郡的船。 江庭郡是江州的州城,更是陵江和京师运河的交汇处,仅仅凭此一条,就知道这江庭郡是何等重要,也是何等的繁荣昌盛。 不过江庭最出名的却是文士风流、烟花之地,其他诸国商旅士人若来了大周,可以不去京师,但是一定要去江庭感受一下大周的烟花风流。 高羡在码头边的牙行找到个牙人帮自己找条去江庭的船。 “这两天没有专门要去江庭的船,得等几天。”牙人穿的比较体面,和码头之上那些卖苦力的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客官要是急的话,那边倒是有艘被熙山书院包下的船停在了这里,也是要去江州的,我可以帮忙说和说和,至于成与不成,就不知道了。” 高羡刚应下,这个时候又一个人急匆匆闯入牙行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有去江庭郡的船吗?我要今天的,马上。” 一女子穿着一身灰色的打扮,看上去像个小厮或者仆役,头上的小帽不太合体显得又些可笑,她背上背着一个大木箱,又些沉重,将其压的气喘吁吁。 手上还拿着一把剑,不过看上去也感觉就是一把破铜烂铁。 这感觉怪异至极,像是江湖客?又像是个商贩?但是又感觉啥都不像。 看到箱子里顶出来的工具,高羡恍然大悟:“这是个江湖卖艺搞杂耍的。” 牙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来这跑一趟可以赚两个人的钱了。 将刚刚和高羡说过的话,对着这女子说了一遍,之后便出门安排去了。 这背着木箱的女子好不容易坐下歇口气,这才看到一旁坐着一个道士,更重要的,还牵着一头驴。 女子顿时吓的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不过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番,发现高羡的眉心一片空白,顿时长吐了口气。 “江湖人?”虽然不害怕了,但是警惕心却没有放下。 “游方道士,替人看病、算卦,赚些钱银回去替道尊塑金身,修缮道观。”高羡老实作答,一脸无害。 “那就是不懂武功?不是江湖中人咯?”女子顿时骄傲的挺起了不算有货的胸脯,仿佛在告诉高羡,自己就是一个江湖中人,武功不凡。 “未曾练过武功,这还是第一次下山。”高羡老实作答,自己确实是初出茅庐,之前也没有练过武功,或者说也用不着练。 “你也去江庭?”放下了警惕心,女子也变得熟络起来。 “听闻江庭富庶,想去见识一番。”高羡说道。 女子仿佛颇有心得:“没错,江庭有钱人挺多的,你这道士卖相还是挺不错的,过去之后,只要能说会道,肯定能大大赚上一笔。” 这少女坐了一会又忍不住,应该是个话唠,或则是个多动症晚期。 她抱着那把破铜烂铁剑,看了看高羡的一身打扮,直摇头啧啧。 “小道士你初次下山,还是太稚嫩了啊!” “还请施主提点提点。”高羡满心受教。 少女有几番好为人师的味道,直接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混迹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还没等高羡开口说话,少女便一拍巴掌:“是深藏不露。” 少女目光悠悠。 “只要你不露出底牌,别人就不敢轻举妄动,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谁先露出底牌,谁就输了。” 说完一脸嫌弃的看着高羡。 “你看看你,穿得这么好,发簪还是玉的,这一身得值不少银子吧?” “路上那些劫道的啊,魔道?人啊,马上就盯上你了。” 女子不知,高羡巴不得路上碰上劫道的,特意打扮成这幅肥羊模样。 不过这个时候不能够这样说,高羡只能作出一副恍然大明白的点了点头。 “哦!” “活到老!学到老!” 高羡说话的兴头不好,但是少女好为人师的热情却被调动了起来。 少女指着自己一身打扮,意指自己的苦心装扮,卖弄心得。 “要学学我,财不漏白,宝剑不出鞘,才能活得长久。” “多谢兄台提醒,后面我就换了。” 少女满心欢喜,又拯救了一个江湖新手,却没有看到后面那驴子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驴大将军心想:“这傻姑娘谁家的?和这杀才讲碰到劫道的和魔道中人该怎么办?” “劫道的和魔道中人碰到他还有命在?” 这个时候那牙人跑回来了。 “包船的熙山书院的人想要见见你们两个,毕竟船上的都是学院的学子,他们有些顾虑也是正常的。” 跟着牙人一起到码头,上船便看到不少穿着长衫带着帽子的学子走了过来,打量着高羡二人。 他们此去江州是和其他书院的人相会,也算是每年的一大盛事,和书院无关,只是学子间私下交流。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还是又些优势,让这些熙山书院的学子脸色松了下来。 这是种天然的伪装,大多数人仿佛都觉得,长得好看的就不可能是坏人一般。 “在下唐瑶,江湖人称红鸳,见过诸位。”少女一把走在前面,卖弄出了自己的名号,好像只要提出自己的名字,就能够震惊四方,让对方以礼相待。 第十八章:我修炼的是剑气 也确实如此,唐瑶一报出自己的名字,顿时引起了一阵轰动。 红鸳这个名号在江湖中可能不怎么响亮,但是在市井坊间却是人人皆知,尤其是南方数州,目前流传最广的话本,都是出自这位红鸳之手。 其文风细腻,最擅长写一些缠绵悱恻的故事,兼之还夹杂着其不知道从何处打探到的江湖各路传闻,深得市井之人喜欢。 尤其是在女子闺阁之间,南方不少少女都相传竞阅,写出了少女们梦想之中的江湖,是少女们心中的偶像人物。 当初巩州城内剑仙情传一出,千万人竞相购买,一时洛阳纸贵。 哪怕后来被禁了,私底下整个巩州城也是相互传阅抄录,剑仙的那点小故事闹得满城风雨,不知看羞了多少闺阁怀春少女。 “什么?你就是红鸳?”站在前头的学子惊讶无比,或者说面前这位红鸳有些和自己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哪个写过江湖志的红鸳?”后面更是接连不断冒出疑问,和激动的声音。 “不会吧?红鸳竟然来我们船上了?” “白玉京这本书我太喜欢了,尤其是……” 这个时候从船舱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了七八位女学子,一看到红鸳立刻围拢了上来,将其他人全部都挤到了一边。 往日里一直都是主角待遇和所有人视线核心的某大仙,此刻已经被挤到了角落,沦为路人甲。 熙山书院不仅仅招收男子,还有分院教授女学,有着不少女学子。 从这方面看来,大周的风气还是挺开放的,女子地位并不低,其实这点高羡在巩州就深有体会。 此刻这些女学子谈起话来,更是充满了自信,落落大方。 “红鸳,红鸳大师您能够和我们说一下,江湖志里的孙柏秋和周杏儿最后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吗?”一位年纪小一些的圆脸少女,关注的则是故事男女的结局。 红鸳老到的使用出万金油答案:“这个就看大家怎么想了,每个人对于书中的结局都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 一位高挑的女学子问出的问题则要文艺一些:“白玉京中,最后主角说的那句话到底有什么寓意?” 红鸳回答得非常专业:“这得从主角的性格和经历来进行分析……” “红鸳大师,您书中的人物都是江湖里真正存在的吗?”有人对红鸳书中的真实性表达出了疑问。 红鸳别看个头不高,说气话来气势和派头却是十分的足。 “当然存在,像什么乾坤剑、霸往枪啊、心剑、刀圣,那都是和我熟悉的很啦。” “我们在江湖之中称兄道弟,提起我红鸳的名字,谁不知道。” “红鸳大师!红鸳大师!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作?” 此刻,好为人师的红鸳大师正满心欢喜的给女粉丝们宣扬大道,讲述着自己卫他们创造的书中世界。 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某个道人正目光悠悠的看着她。 驴护法大将军小心翼翼蹭了蹭高羡的衣角。 “大仙!破案了,破案了!” “就是这个人。” 不过总的来说,高羡二人顺利的被这艘船接纳,踏上了前往江州的路途。 船行数日,早早就进入江州境内,不过这一日船上的气氛却变得沉重了一些。 主要不是来自于船客,而是船上的船工和船老板们。 船头之上,船老板摆上香案,供上猪头,带着所有水手船工向着大江叩拜,口中默念有词,仿佛在供奉朝拜着某位神明。 引起了船客们的注意。 红鸳大师唐瑶推开船舱的门,带着一群完全被其征服的女学子们出来。 男女分开,客舱分给了女学子们,男人只能在外面打通铺。 唐瑶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已经进入江州了,但是这一带可不太平,闹河妖闹得厉害,船老板这是在祷告河妖,送上牲祭,让河妖放我们过去。” “不是说是河神吗?”有学子在一旁听到了那船老板的祷告声。 “什么河神?专门吃人的能叫神吗?每年这一带都会发生河妖覆船食人之事,可恨的是那河妖躲藏在水底,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它。” “而且沿途不少村镇信奉这河妖,年年还会用人来献祭,因为这妖魔,造成了不少惨事。”唐瑶颇有江湖人的豪气,好打抱不平。 船上的人脸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我们不会碰上这河妖吧?” 唐瑶眼看恐慌的气氛,又开始了她的口若悬河。 仿佛这些写话本的,说起大话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缓和气氛安定人心,却是效果十足。 唐瑶抱剑而起,站在了船中央,立在所有人面前,背对着刚刚升起的朝阳:“你们知道我是如何得知剑仙和那李氏二女之间的关系的吗?” 对于这件事情,不少人早有猜测,有人说红鸳是江湖最强大的情报机构,也就是撰写天机榜的组织天机阁的人。 有人说红鸳和剑仙是好友,还有人说,红鸳就在巩州城内,认识那卫国公家二女。 此刻船上熙山书院的男女学子们也纷纷猜测起了红鸳和那巩州剑仙的关系。 卖够了关子,唐瑶一身江湖高手站立的姿态转身,目光悠长。 “大家都知道我红鸳是江湖之中的一名女侠客,仗剑惩恶扬善,但是却没有人不知道,我也出自姥山云天观。”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露出了震撼的神色,一位位女学子看向唐瑶的目光,甚至充满了憧憬。 剑仙在巩州城的故事,传扬了这么久,人人皆知道巩州出了一位真正的仙人,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火踏长街,飞剑除魔千里之外。 这不是什么江湖客,而是一下子从江湖抬高到了神话的阶层,发生在现实之中的神话故事。 “难道?”所有人不由得咽起了口水。 唐瑶眼露淡然漂泊神色,仿佛在模仿着那位空尘子大仙的做派。 “没错,我和姥山云天观的空尘子大仙。” “其实是同门师兄弟。” 唐瑶不经意的震动剑鞘,手中剑好像触动了某个机关,无风自鸣,隐隐出鞘露出一缕寒光。 “不过剑仙修行的是飞剑之术,而我修炼的,是剑气。” 听着那突然响起的剑鸣叫,和名扬天下的红鸳大师,在场所有人都心安了下来,有这样一位高人随性,就算碰上了河妖又能如何。 角落里,高羡和驴子同时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 我们怎么不知道老道士还有你这个徒弟? “所以,若是碰上河妖大家也不用怕。” 唐瑶将手上那破铜烂铁一横:“我红鸳就怕它不来,若是来了,今日便是斩妖除魔的时候。” 现场叫好声一片,不少女学子纷纷将红鸳大师当成了人生目标,要成为这样的人。 不过别看红鸳大师说的大气,实际上她清楚的很。 河妖传闻已久,但是大江之上往来这么多条船,每年也只有渺渺几艘听闻是被河妖倾覆的,但是实际上是不是真的谁知道。 她来往了不少次,也没碰上什么河妖,这群学子就是瞎担心。 瞎操心傻,该吃吃,该睡睡,明天就该到江庭郡了。 江湖之中只会流传着河妖侥幸逃脱于红鸳女侠之手,将红鸳女侠的名头,再次传向四方。 红鸳大师嘴角浮起。 “一切都在算计当中。” 第十九章:深藏不露的底牌 夜里船舱点着蜡烛,红鸳女侠唐瑶例行讲述起了她的江湖传奇故事,不过今夜不一样,唐瑶将她那宝贝箱子也给拿出来了。 箱子里七八本书册、四五绳索困住的书卷,笔墨砚台,最重要的便是几个精致无比的傀儡人偶。 被拿出来的是一个云中仙女的模样,脸庞如玉一般散发着流光,眉目栩栩如生,穿的也不是大周王朝常见的服饰,而是一套华丽精致的霓裳羽衣,眼角有一滴泪痣,惹人怜惜。 熙山书院的学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偶,惊奇不已。 “这也太精巧了。”有人想要上前摸一摸,见唐瑶嘟起了嘴巴,宝贝的护住,只能作罢。 “太漂亮了。”众人纷纷赞叹。 “这是傀儡戏?红鸳大师还会这个?”也有人注意到了傀儡人偶上戴着丝线,立刻认了出来。 红鸳女侠唐瑶说起这个有几分自豪,和之前吹嘘不一样了,带着几分认真。 “当然,行走江湖,大隐隐于市。” “大侠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行侠仗义,大家也是有正经工作的,比如霸刀王七现实之中是个杀猪匠,毒侠是个大夫,这种事情数不胜数。 “当大侠只是我的爱好,其实我是一名傀儡戏师,最初写话本,是为我的傀儡戏而写。” “本来是准备在江庭郡今年的元宵灯会上表演的,不过和大家有缘,就演一段给大家看看吧。” 众人纷纷叫好,唐瑶笑的比别人叫她红鸳大侠还开心几分。 唐瑶将傀儡人偶放在了书箱之上,手指牵动,丝线扯动人偶自行起舞。 舞姿梦幻飘绕,脚踏虚空起伏,霓裳拂过唐瑶的脸颊,火光在其身后悦动,当真如同天女下凡一般。 一男一女演起了话本里的故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灯火中一片寂静,只有傀儡戏的影子。 故事的最后,女者歌喉婉转,唱起了诗词。 “红豆生南国……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场华丽的天女之舞落幕,人偶停下收拢在书箱之上。 大家都看痴了,直至睡梦之中,还回荡着那傀儡戏人偶的影子。 月明照大江,江河之上除了大船驶过泛起的浪花,一片祥和宁静。 但是一道银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江面之上,朝着江面上的客船而来。 首先发现的是驴子,船尾拴着的驴子哼哼了两声,高羡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河妖?”高羡感觉到了那应该是一个庞然大物。 高羡也没有声张,将被子一卷,接着闷头大睡。 反正已经有红鸳女侠这等高人许诺要对付这河妖了,空尘大仙累了?今日暂时歇业,不斩妖除魔了。 没有多久,变故发生了。 “咚嗡~” 整艘大船突然间被巨物撞击,整艘船向右倾斜, 深睡之中的诸人瞬间滚做一团,所有人就好想轱辘一样滚向左边, 突然的失重感让所有人从睡梦之中惊醒,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撞击在一起,哀嚎声一片。 “江面上起浪了吗?” “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好像被撞了一下?” 大家都是和着衣衫睡的,此刻匆匆从船舱朝着甲板上赶去。 只看见船老板和水手们早就已经赶出来了,一个个看着江面上发呆,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吓傻了。 月光下的诸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轰隆一声响再次传出,滑腻的蛇尾抚过船舷,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这是一条巨蛇,蛇身好似大树一般粗细。 “这是什么鬼东西?”看到这一幕的人骤然间打起了一个冷颤。 “退,外面有怪物。”有人尖声厉叫。 所有人吓的一下子缩了回去,纷纷朝着角落里钻。 “蛇?”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蛇? “这是龙,是河神姥爷,是河神老爷啊!”船老板一下子就跪下来了,但是这河神老爷丝毫不给面子,又是轰隆一尾巴甩在了船上,掀起巨浪打得船再次倾斜,就差直接栽到江里。 这个时候高羡才打着哈欠披上道袍走了出来,一位最近和高羡说过话的学子慌张不已,立刻说道。 “道长,道长,河妖,河妖真的出来了。” “不要慌!”高羡一声大喊,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不是还有红鸳女侠吗?”高羡将目光看向了人群之中。 这个时候抓着剑站在人群的红鸳女侠一下子显露了出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她。 高羡伸手拉出这个头不高胸脯不大,却心比天高口气很大的红鸳大侠。 “啊?我?” 红鸳女侠一脸懵逼。 但是众人却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围住了她。 道人语重心长的说道:“红鸳女侠,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不速速将那深藏不漏的底牌祭出,斩妖除魔。” 高羡忽而想起几日前的红鸳女侠语录,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深藏不露,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揶揄。 “没错,红鸳大师,快快施了神通,收复这河妖吧!”一个高个子水手大汉呼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领头的学子满怀期待。 众人纷纷附应。 而红鸳女侠有口难言。 “我的的乖乖,我这三脚猫功夫,你们这是要我去送死啊!”红鸳女侠手足无措,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气度。 自己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啊。 此刻自己吹过的牛皮,此刻再苦再难也得兜着了。 红鸳女侠被众人硬顶着冲在最前面,走出船舱,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之下,迎着风浪朝着前面走去。 身后的众人一个个躲藏在船舱里,隔空给女侠呐喊助威。 “红鸳女侠好想有些发抖啊?”有人看着寒风之中的红鸳女侠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你们懂啥?这叫是示敌以弱,这样对对方就会轻敌,从而露出破绽。”铁杆女学子立刻将这几日听到的江湖套路现学现用。 “没错,那妖魔哪里是红鸳女侠的对手。” “红鸳女侠可是学会了天下无双的剑气。” 军心再次稳定了下来。 此刻颤颤巍巍站上船头,迎面风浪里的红鸳女侠,已经是眼泪鼻涕满面,只是背对着众人,大家看不到而已。 第二十章:好厉害的剑气! 江面以上,那河妖终于露出了全部体型,这是一条长数十米的大蛇。 身上还裹着一层银色的鳞甲,这样的怪物,难怪被大江两岸的人称之为河神,更没有人奈何得了这怪物。 这一层鳞甲刀枪不入,加上这么大的体型和江河之中的主场,在水里这种怪物几乎无人能挡。 “我的娘亲耶,这什么妖怪?竟然长这么大?” 试探了几下,发觉没有危险,这巨蛇如同一条过江龙一般朝着客串迎面而来,要从正面将这艘船缠绕拱翻。 在红鸳女侠的眼中,则看到那河妖张开血盆大口,迎面朝着船上冲来。 “吾命休矣。”红鸳女侠慌乱之中抽出剑,闭目朝着河妖刺去。 在背后,船舱内所有人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大家只见那张开的巨口朝着红鸳女侠而来,而红鸳女侠拔剑而出,勇敢和那搅动江河的妖魔相斗。 一口就能够将船头吞没的巨蛇噬咬而下,拔剑而出的渺小身影显得如此脆弱,却又更显震撼和伟大。 红鸳女侠一剑刺向那妖魔,同时一道亮光穿透江面,轰隆一声贯穿巨蛇的身躯。 巨蛇嘶鸣哀嚎,落入江中。 跟着那剑光一起的,是所有人震撼的目光。 “这是?剑气?” 亮光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在人心中惊起的波涛。 原本慌乱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剩下的只有激动莫名。 “好厉害的剑气!”男人看了长叹。 “红鸳女侠果然会剑气。”女子看了大叫。 “那蛇妖死了吗?”船工们只关注这个。 “我这是?剑气练成了?”别说是满船船客和水手们,就是红鸳女侠唐瑶也惊呆了。 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是蛮腔欢喜。 看着手上的剑,剧烈挣扎?从而血染红江水的河妖,唐瑶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厉害。 巨蛇遭受重创,但是却还没有死,嘶鸣一声陷入水中。 红鸳女侠再次登上船头,寒风之中英姿飒爽,照着刚刚的感觉,再次一剑朝着水下斩去。 这动作吓的那巨蛇都猛的往水底下钻,尾巴掀起巨浪砸上甲板。 而红鸳女侠握着剑,却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满心期待看到女侠斩妖除魔的众人,此刻也一头雾水。 空气之中一片安静。 “为何不灵了?”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的道人走出。 远处的剑光穿梭而回,环绕着道人为转,化为一道圆轮。 正是青龙护法。 道人伸出手,青龙入掌,寒光映照大江。 寒风吹的道袍猎猎作响,但是道人就好想一柄剑插在大江之上,巍然不动。 “道长?”和高羡说过几句话的人一个个叫出了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少女学子面面相觑。 “不会吧?”隐隐有人猜测出了高羡的真实身份,面色大变。 诸人发现,今夜发生的各种变故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已经让他们的脑袋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水中那大蛇却等不得他们,仇恨之下再次发动了反击。 遭受了重创的大蛇再次冒头,直接在船尾出现,将船缠绕着要拖入水中。 顷刻间船就好想跷跷板一样,整个翻转倾斜,不可挽回的倾覆向江面。 只要众人落水,就成为了它嘴中之肉,每一个能够逃脱。 道人转身而起,如同飞仙一般掠过月下,站在了船舱之上。 剑光扭转,撒满江面。 “轰隆!” 一剑撕裂大江,将那巨蛇缠绕住船尾的蛇尾斩断。 江上更是席卷起大浪,将那隐藏在水底下的巨蛇蛇头给冲了出来。 纵横大江,肆意妄为的河妖这才发现对方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存在,心中起了惶恐之意,想要逃去。 只是仙人手中剑已经再次出手。 一剑从船舱顶上落下,船上众人如见银河落九天。 那河妖嘶鸣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耳朵生疼,头晕目眩,但是却不能影响那仙人半分。 这一次没有任何错漏,不偏不倚,正好将那巨蛇的头颅钉住。 一剑下去,纵横大江为祸两岸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妖就此殒命,只剩下诺大的尸体横在江面之上。 倾斜的船头之上抓着船舷的红鸳女侠看的最清楚,她在剑仙情传之中写过这场景,更是在梦中无数次回想过这一剑会是何等的惊人,那是仙人的剑法。 在她的想象之中,应该充满了仙人的洒脱,那是朝游北海暮苍梧的惬意。 只是当真正见到的时候,她才发现和想象之中不一样。 没有潇洒和惬意,只有清冷和寂缪。 这才是真正居于九天之上的仙人,她仿若看到了岁月长河悠悠而过,唯有其亘古不变的端坐于云霞天宫之上。 船上的众人也终于又了动静,这才知道,原来真人不露相的不是红鸳女侠,而是一直躲藏在人群之中话不多的道人。 这个时候道人才转过身来,神通显,原本额头之上隐匿而去的道痕也显露了出来。 红鸳看着空尘大仙的脸,脸色一阵惨白。 别说是她,就是客船之上的其他人,也猜出了面前这位是谁了。 想一想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红鸳内心仿如落入了寒冰地狱,她可知道这一位不仅仅是会除魔卫道,西门大街之上银花宫的尸体可是堆积如山。 “完了完了!我还当着他面说我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还是我的剑气之法不输于飞剑之术。” “不对,我还暴露了自己是红鸳,他知道了《剑仙情传》是我写的。” “这一次我这条小命真的休矣了。” 红鸳女侠绝望之下,闭上双眸,引颈受戮。 只是那仙人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此地已经进入江庭郡,剩下的路程也没有多远。 暴露了身份,高羡也没有心思再呆在船上。 寒光敛去,江面之上的波涛却未曾停息,原本在后面打盹的驴大将军此刻一跃而出,匍匐在高羡的面前。 那插在河妖头上的青龙剑也未曾回收,带着巨蛇的尸身游过大河,如同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驴子落下,刚好落在巨蛇的头颅之上,向着远方而去。 “多谢诸位载贫道一程,山高路远再相逢,就此别过。” 第二十一章:本大仙的威名竟然传到了江州 临江乡。 江岸上正在搭台唱戏,不过那戏看上去诡异惊悚,犹如群魔乱舞,穿着奇形怪状的人模仿着妖魔,狂叫乱吼。 整个江边乱哄哄热闹至极,聚集了不知道多少人,仿佛周围几个乡的乡民都跑过来了,只是气氛有些凝重严肃,完全不像看大戏的氛围。 随后,台上的人退了下去,一个年过古稀的神婆穿着一身挂满彩条的衣裳,望着滚滚而下的大江浪涛,站在高台之上。 “嚯威!”神婆安静的看了半天,突然一抬手,高喊一声,跪在了地上。 身旁一名名穿着黑色衣衫的高壮男子侍奉在后,立刻抬着一样样东西,将江岸边的供台搭了起来。 供台之上不仅仅帮着活猪、活牛、或羊,在最中央,竟然还有三个四五岁的孩子被打扮成童子模样放在上面。 这是人牲,除了上古之时有这种风俗,如今早被禁止,只是乡野之间仍有遗留。 台下,不少男女老少乡民指指点点,面露不忍之色。 但是更多的人用一股狂热的表情看着那神婆,还有树立的起来的河神神像。 每年河神祭的时候,十里八乡不仅仅要献上牲祭,还会选出一位童子祭河神,这一年轮到的便是临江乡。 人群最后面,哭的撕心裂肺的便是其中一个孩子的母亲,孩子的父亲孙老二死死的拉住妻儿,背后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抓着父母的衣服哭泣不已。 一旁还有着不少临江乡的人在后面怒目而视,但是却被其他人死死的看着,今年临江乡的人闹过好多次,其他乡的人不得不合起来压住他们。 临江乡的孙铁山站在最前面:“前年是我们临江乡的人,去年是我们临江乡的人,凭什么今年还是?” “十里八乡,为什么总轮到我们临江乡,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一名穿着清凉,身上带着鱼腥味的渔夫上前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这是河神选中了你们临江乡的人,难道你们不服?还是觉得河神选错了?” “不祭河神谁来保佑我们?”其他人纷纷应从。 “没错,要是不祭河神以后打渔、渡口、过船都不安全了,我们祖祖辈辈都祭河神,十里八乡哪个村没死过人。”渡口的船夫们聚成一帮,堵住了临乡村的人,双方怒目相视。 “河神保佑我们十里八乡风调雨顺,我们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些人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将问题引到临江乡的人不愿意祭祀河神身上,对其中男子提到的猫腻视而不见。 反正只要不是他们乡的人便好,谁管临江乡的死活。 整个人群之中闹开了,一场冲突看上去不可避免,引起了高台之上的神婆注意。 神婆看了一下后面人群之中的乱象,听了身旁的人来报,仿佛极为不满意, 立刻看到十几个黑衣大汉冲了出来,将那临江乡的人打得头破血流,一个个躺在了地上。 领头的一个大汉凶神恶煞:“河神保佑你们年年风调雨顺,多少年没有发过大水,这些年我们十里八乡江上为什么没有死人,这全部都是河神保佑。” “结果每年祭祀一次河神你们都不愿意?你们这些畜生一点不念着河神老爷的好,简直就是狼心狗肺,还敢对河神老爷不敬。” 一通乱揍,哀嚎遍地。 “都给我跪好了,等会要是惊扰怠慢了河神老爷,到时候就不是祭品的事情了,别说我不讲情面,你临江乡在这十里八乡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 临江乡的人虽然闹,也只是气氛,却不敢当真和神婆闹翻,此刻到了这种地步,剩下的人只能跪倒在地上,顿时整个闹局平息了下去。 神婆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接着开始整个祭河神的仪式。 神婆祭祀河神的手段显然不平凡,挑选的祭品也颇为讲究,最重要的便是人牲。 神婆用特殊的血液涂满了男童身上,还绘制各种奇怪的符号,最后将一枚药丸按进了男童的嘴巴。 这男童也不哭不闹,完全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随着药丸服下,这男童浑身上下血气流转,看上去皮肤红润发亮,就好像要成仙一样。 剩下的两个也如同一般。 这个时候神婆点燃粗壮的高香,一根接着一根插在了面前的供台之上,再次跪倒在地,和之前一样,骤然发出一声:“嚯~威~” 整个仪式进入高潮,岸上敲锣打鼓,所有人跪倒在地,一同高呼同样的号子。 鼓每敲打一下,众人便跪伏叩首,山呼海啸的声音发出,跟随者浓浓烟气一同流淌向江面。 他们这是在呼唤河神,前来享用祭品。 古老时代遗留下的习俗,带着蛮荒色彩的神秘感,却更让人信服,让十里八乡的所有人认为,他们供奉的是真正的神明,生出畏惧和信仰。 烟气巡游大江之上,沿着风波而下,朝着下游而去。 而此刻正好有一人溯流而上,朝着临江乡而来。 高羡盘坐在巨蛇的蛇头之上,身后那懒驴也趴下了,全凭着青龙护法引导着巨蛇之躯游过大江。 这个时候懒驴鼻子突然耸动:“什么味?真香啊!” 高羡也闻到了这味道,不过他和驴子感觉不一样,只感觉到了往日道观里的香火气,这烟气仿佛对驴子这类存在有着特殊的作用。 再往前,远远就听到江岸之上阵阵鼓声,以及震天的呼喊。 隐隐能够看到高台架起,岸边密密麻麻的人朝着江中叩拜,好似在迎接着道人的到来。 高羡一愣,随后腰杆一挺。 难道本大仙的名头都已经传到了江州,这么多人前来恭迎本大仙? 原来本大仙的威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空尘大仙心中颇感欣慰。 岸边,神婆已经是满头大汗。 叩拜了许久,引神香也点了,嚯威喊了半天,按照往年,河神老爷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来了,为何今年迟迟不见踪影。 身后的黑衣汉子也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跟着神婆叩拜下去。 一轮接着一轮,鼓声再次响起。 良久之后,终于看到江河之上波生浪涌,大风拂过江岸。 众人抬起头,就看见远处河岸一条好似龙一般的银色身影朝着上游而来。 “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 一神婆高声大喊,激动得手舞足蹈。 第二十二章:这才是真正的神仙 空尘子大仙刚整理好道袍,摆出一副仙人御龙过江的姿态,若是被后人铭记,定然又是一名留青史的画面。 但是,随后江边便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的声音。 “河神老爷显灵了!” “河神老爷显灵了!” “……” 身后那驴子一张大嘴顿时忍不住的噗笑出声,差点发出那极具特点的嘎嘎声,可是被空尘大仙瞪了一眼顿时憋了回去。 可是看到岸上那场景,驴大将军又忍不住了,话语之中带着一股酸味。 “嘎嘎,这河神好大的派头,三牲三祭,童男童女。” “想我们在山上的,堂堂道尊,连个上香的都没有,啧啧啧,果然这世道还是邪神活得滋润啊。” 高羡看到供台之上的三个童子,装神弄鬼的神婆,还有满岸高呼激情奋勇的乡民,顿时眼色也变得不善起来。 奸猾的驴子极懂看眼色,顺道还拍起了空尘大仙的马屁,以弥补刚刚的过错。 顿时以一副叹息和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这妖魔不可怕,人倒是比妖魔还可恨。” 随后话语一转,一副舔着脸的表情看向空尘大仙:“明明有这满身正气,一身仙风道骨的空尘大仙不拜,去拜这食人的妖孽异蛇。” 高羡将双手插入袖子中,老神自在的坐在巨蛇蛇头之上。 但是驴子立刻知道,这是空尘大仙要动手的预兆了。 看来,空尘大仙昨夜刚刚斩妖,今日就要除魔了。 驴子感叹,空尘大仙真是辛劳,不是在装……额……斩妖的途中,就是在除魔的路上。 都怪这世上妖魔太多,或许大仙上次掐指一算,将要妖魔出世不是忽悠人的。 “河神老爷显灵,十里八乡今年又送来三牲三祭。” “请河神老爷享用!保佑我十里八乡今年风调雨顺,风平浪静。” 神婆高呼大喊,挥舞着那浮夸怪异的袍子趴在地上,用一丝余光盯着河中。 十里八乡的人也都如此,人人低头叩拜,无人敢直接去窥探那位纵横大江的河神,生怕招来报应。 按照往常,这时候河神便会在江河之中卷起巨大的漩涡。 而他们只要将祭品投入江中,便会入那河神之口,河神老爷之后便会离去,算是今年的河神祭完成了,今年河神便不会为祸十里八乡的江河,更不会在这里发生大河决堤那等惨事。 在众人眼中,这些年来的风调雨顺,风平浪静都是因为河神,而往年的惨事,则是有人不敬河神,而招来的报应,这是历代神婆一直宣扬的事情,也是神婆能够控制这十里八乡这么多人的基础。 但是这次那河神丝毫没有卷起漩涡巨浪,而是一路朝着江岸而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神婆身旁的几位黑衣壮汉隐隐约约看到了巨蛇蛇头之上有人。 “怎么回事?河上有人?”一声惊呼,惊起了不少人抬头。 “有人啊!”更多的乡民发出了呼声。 “河神头上有人。” 神婆远远也看到了,她也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人群之中慌乱成一片,只能连忙解释:“那是河神老爷现形,这才是河神老爷的真身。” 神婆心中也惊异,难道历代这么多年以秘法喂养这河神,真的让这河神成为神仙了? 神婆心中顿时狂喜不已,若是河神成仙了,那不是也可以带着她一起成仙。 在她心目之中,河神这种存在,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抵抗的,这也是十里八乡和历代神婆根深蒂固的思维。 神婆再次叩首,高呼祭祀河神的号子:“嚯威。” 整个江岸的人一起随同。 然而再抬起头,就看到巨蛇穿空而过,直接压上了高台。 “砰咚~” 在神婆那惊骇和无措的目光下,直接将那神婆压的粉身碎骨,化为一滩肉泥。 这下,神婆真的升仙了。 所有的叩拜祈祷,高呼的号子,连绵的鼓声,全部都停下了。 江岸十里八乡的乡民也都看清楚了,坐在那河神头上的,是一个穿着八卦道袍的道人。 此刻,盘坐蛇头之上的道人目光扫向台下诸人,声音从高台之上传出。 “尔等的河神来了。” “还不~” “速速跪拜叩首。” 道人的眸子清冷,看着下面这些人全身冰凉。 ”神婆死了,神婆死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回过神来,神台之上的所有人,一哄而散,连连退下高台。 “河神!河神也死了。”插在巨蛇尸身之上的那柄青龙剑,在众人眼中闪烁着寒光。 看着那长达几十米,横在台上一次性看不清首尾的巨蛇,别说是十里八乡的村民,就是神婆她手下的那些黑衣,一个个都吓的肝胆皆裂。 所有人看着那盘坐在河神的头上,骑着银蛇从天而降压死神婆的道人,一个个哇哇大叫,转身就逃得无影无踪。 好似这一刻,那河妖不是妖魔,这道人才是。 唯独剩下临河乡的那些人,他们的三个孩子还在供台之上,不过这些人也一个个吓的瑟瑟发抖,分不清这道人究竟是善是恶。 空尘子抓着三个孩子从天而降,落在了临江乡这些人身前。 在临江乡的众人眼中,仿佛当真看见了天上的神仙降落在了自己面前,一个个匆忙跪下,在他们看来,河神都死在这道人手上了,这道人就算不是神仙,也是堪比神仙的人物。 道人在三个孩子背上拍了一下,立刻三枚药丸从三个孩子口中吐出,原本被迷了心智的孩子也醒了过来,大哭着奔向他们的父母。 “爹!” “娘!” 几家人哭成一团,看着自家孩子失而复得,一个个痛哭流涕。 李老二抱着自家老幺,牵着一个大一些的男孩和女孩,冲到道人的面前,跪地不断的磕头。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老大!老二,快跟着一起磕头。” 大一些的女孩还懂事一些,小一些的两个男孩就有些懵懂,只是稀里糊涂的跟着父亲感谢道人。 其他众人也效仿,高羡抬手,托起了所有人。 “贫道空尘子,路过江面见此恶兽,顺手除之。” “此物只是一妖孽而已,以后莫要再拜了。” 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什么河神妖魔,弹指间可灭。 这气度反而更让临江乡的人拜服,这才是真正的神仙啊。 再回首看看那躺在江岸边的巨蛇,往日里崇信不已,世代供奉朝拜的河神,不过是一团烂肉而已。 第二十三章:一心救人不求回报的活神仙 临江乡,石桥村。 村中有一座古石桥,只有十米来长,但是年岁悠久,据说已经有近两百年历史了。 高羡骑驴从桥上过,能够感受到那一股岁月厚重的味道,桥下流水潺潺而过,远处农田辽阔,不愧是大周最富庶的地方。 而远处乡间道路之上,跟着不知道多少人,整个临江乡的青壮都出动了,将那江边的巨蛇尸身给拖了回来。 一辆又一辆推车,马拉人扛,才将这巨物从江边拖了回来。 “河妖被神仙杀死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一路跑一路敲锣。 “河妖被神仙杀死了。” “大家快来看啊,神婆和河妖被神仙给斩杀了,我们十里八乡以后再也不用祭这河妖了。” 在临江乡颇有威望的孙铁山也跟着大吼。 “没错,我们以后有神仙保佑,再也不用怕这河妖了。” “从此以后,以后我们临江乡再也不用把自家孩子送给这河妖吃了。” “大家都快出来看啊!” 这临江乡的人敲锣打鼓,看上去比过年还要热闹开心几分。 家家户户听到声音,看到这动静,都跑出来张望,然后吸引来了远处更多的人。 “我的老天爷啊?这就是河神爷爷?”一乡人踩着田埂往这边张望,看到这巨蛇,吓的腿肚子都在哆嗦。 “哎哟,这河神老爷长的也太瘆人了。”一妇人走近看了一眼那蛇头,吓的连连后退。 “呸~什么河神老爷,这就是个吃人的河妖。”一身上带着伤的壮汉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今日被那神婆手下黑衣大汉打得最惨的便有他一个。 此刻拖着河妖回来,感觉浑身是劲,扬眉吐气。 年年祭祀河神,十里八乡家家户户哪家没有怨气,往日里被那河神的威望和神婆的势力压制住。 可如今河妖被仙人斩杀,神婆也死了,看着这如同一滩烂肉的死蛇,大家再也没有了半分敬畏,反而感觉往日的自己愚蠢透顶,被这么一条大蛇和那神婆给蒙骗。 一路越传越广,所有人对于河妖的畏惧收敛去,开始跟着队伍一同迎送,敲锣打鼓。 一路之上,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多少人来看,甚至还有别的乡的人远远跑来看。 “这一次我们临江乡可来仙人了,这才是真正的神仙,那河神和神婆,这些年害死了我们多少人。” “神仙保佑我们临江乡啊!” “这该死的河妖和神婆,死得好。” 终于将那巨蛇送到了石桥村宗祠前的广场上,大家才停下来,围着宗祠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仿佛在等着后续的故事。 果然,从宗祠之中走出了一穿着八卦道袍,云纹打底的道人。 “神仙!” “神仙出来了。” “果然是神仙啊。”看到这道人的样貌,不少人轻呼了一声,不凭借别的,凡人哪里有长成这样的。 甚至有人直接低下了头,仿佛这种神仙样貌的人,让人不敢直视,仿若亵渎神明。 道人走出之后,身后带着三个孩子,左右看了看,几个乡老纷纷上前行礼。 还有三个孩子的家人也一同上前叩谢。 “仙长,我们已经将那河妖带回来了。” 道人点了点头:“贫道虽然将那神婆下的毒丹给逼了出来,但是丹毒已经有部分侵入这三个孩子体内,这毒丹阴险至极,乃是逼出人体本源之气喂养河妖,这也是这么多年下来,这河妖能长的这么大的原因。” “元气已失,若是不想办法弥补,他们三人日后恐怕活不过十八岁,而且病痛不断。” 道人这话一出,顿时就看见后面跪着的三个孩子的家人一下子如遭雷击。 “怎么会这样啊?” “这三个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啊!” “这才刚救回来,怎么就……” 几个孩子家里都是普通渔家农家,顿时慌乱作一团,只知道哭泣。 几个乡老看上去读过书,立刻说道。 “仙人是有大神通的人,还请想想办法,日后本乡定然替仙长建庙立祠,年年供奉。” 道人眉头微动,若是真的有人供奉信仰自己,自己那副香火神图是不是就能更快的收获香火之力? 但是道人却没有接话,仿佛根本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一心只为斩妖除魔,拯救黎民。 至于这建不建庙,完全看你们的诚心。 他将目光看向了放在祠堂广场前的巨蛇身上。 “这河妖本身就是食人吞元而养成,贫道早已料到此间事,所以让尔等将这河妖带回。” “待会贫道便会起炉炼丹,以这河妖血气弥补这三个孩子的元气,日后这三个孩子不仅仅会元气充足,而且聪慧超过常人,不论练武还是读书,都可出人头地。” “不过炼丹需要一座铜鼎或炉,此外还有一些草药暂时没有。” 高羡路上尝试过练过几次丹,除了再次炼制了几炉子那治伤的活死丹备用之外,还研究了这还元丹。 不过淫花仙经之上,对于此丹还是慎之再慎。 这种灵丹是少数几种需要搭配上异兽之血才可炼制的丹药,言之只可提炼血气,不可提炼猛兽血气中的灵性,这种凶物异兽之灵反而会污染丹药的灵韵。 再辅佐草药灵韵,一旦炼成,可固本培元,增长功力。 武林中人服之,搭配呼吸吐纳之法,可改善身体根骨,突飞猛进。 常人服之,固本培元,精气充足,一夜七次不是梦。 这也是为什么高羡要带着这巨蛇的尸体回来的原因,这么大一条异蛇,估计得炼不少还元丹。 原先高羡还要头疼炼丹的其他条件,此刻有这十里八乡的乡民,便一切解决了,只需到时候拿出三粒来救人而已。 几位乡老震惊之下狂喜,自家这是碰到了真正的仙人了,竟然还会炼制仙丹。 虽然好处给了三个孩子,但是这时候乡里都是本家宗族,出了三个好苗子,将会带着整个宗族一起崛起。 几位乡老立刻说道:“仙人降临本乡,先是为咱们十里八乡除去河妖,又为本乡孩子炼制仙丹,小老儿和本乡上下感激不尽,岂有再劳烦仙人的道理。” “仙人请放心,所需一切之物,我们天黑之前便会送来。” 几个孩子的家人则在乡老离去之后,才上前叩谢,高羡再次托起。 “不必谢,贫道下山此次本就是为斩妖除魔而来,积累功德,而不是为了其他。” 其他乡民则羡慕嫉妒的看着这三户人家。 本来是遭逢祸事,没有想到,反而如今逢凶化吉,还平白的了仙人的三粒仙丹。 仙人可是说了,吞了仙丹之后,就不再是普通人的,不论读书练武,都能够成为人上人。 这还不让人嫉妒。 十里八乡围观而来的人,满眼狂热的看着那盘坐凝神的仙人,更觉得其气度不凡,有真正的仙人风骨。 再想想之前的那神婆与河妖,一个只知横行乡里,索要供金,还食人血祭。 一个则一心救人,不求回报。 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当真是在世活神仙啊!”众人不由得感叹。 第二十四章:蹭蹭仙气 夜间祠堂前燃起篝火,广场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铜鼎,这还是原本那神婆留在临江乡用来祭河神的香火铜鼎。 光是这一座铜鼎,就知道那神婆的富庶和数代之间,在这十里八乡搜刮了多少财富。 在这大江过处的一带,神婆的影响力和掌控力超过了朝廷,之前十里八乡她说话谁人敢不听从? 说让谁家孩子用来祭河神,谁家就得乖乖拿出来,否则全家都得没命,甚至整个村,整个乡都得受牵连。 连县官都不敢得罪于她,对其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只眼。 此刻明明已经入夜了,周围的人却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十里八乡的人一个下午不断的朝着这里聚集,谁都不愿意错过看到神仙的机会,不少都是举家带口,想要过来蹭一蹭仙人的仙气。 更别说,仙人马上就要在这里炼仙丹了,这可是只有神话传说里才能够听闻的事情。 “这么大的鼎?真的是有仙人要炼仙丹啊。”一位匆匆赶来的锦衣老者,看上去身份不低,气度不凡,左右还带着几个家丁。 “当然,仙人斩了河妖,可惜那三个童儿被那天杀的神婆给毒了,这是真正大慈大悲的活神仙,正要炼仙丹救三个孩子呢。”身旁的中年乡绅仿佛真的被这仙人的风骨气度征服,言语之中充满了敬畏和敬仰。 “这仙丹啊,大家都说了,别说吃了,哪怕吸上一口仙气,就能够多活上几年呢。”一位带着孙子的老婆婆 “孙老二家的小子有福了,竟然能够吃到仙人的仙丹。”这明显是石桥村的,对于孙老二非常熟悉,言语之中又羡慕又嫉妒。 “仙人可是说了,吃了仙丹不仅仅能够治病,以后注定能够成为人上人,读书就能做大官,练武能够当将军。” 这人还悄悄说道:“说不定还能成神仙呢?” “什么?李老二家的吃了仙丹以后能成神仙?”周围有人立刻传递了出去。 “不仅仅能当神仙,还能上天呢,至少得封个大仙的位置。”再传,又更夸张了一些。 最后甚至有人说,神仙炼丹,准备带着大家一起成仙升天。 以讹传讹,人群激动,营造出了目前这种如山如海的盛状。 因此,当高羡得知准备妥当的时候,从祠堂内走出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成千上万的人眼睛在黑暗之中放着精光的看着自己。 “?”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高羡还是将心思都放在了炼丹之上。 在广场中央的大鼎前盘坐,剑指一起,就看见插在蛇头之上的青龙剑不断嗡鸣。 高羡把剑一抽,那被封住的蛇血就好像一条河流一样冲上天际。 驴大将军立刻口吐烈焰,和那蛇血交融在一起。 水火交融,犹如阴阳两极,在天空之中挥舞旋转。 在场十里八乡的乡民,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场面,铺天盖地的惊呼声不断涌现,所有人看着那天上的场景,眼睛都直了。 “当真是神仙在这里炼丹,这是祥瑞,是祥瑞啊!”之前那锦衣老者正是此地的县令,此刻也激动得胡子连连抖动,本地出现这等祥瑞,也算是一大政绩,来年政绩考核的时候,或许能够更进一步。 那大蛇蛇血被不断淬炼,化为血气不断洗刷而下,落入鼎中。 蛇血被抽尽,整条大蛇也失去了光泽,表面生出的银色鳞甲暗淡无光,没有了之前那股凶煞之气。 高羡再一拍大鼎,一枚枚材料,经由神火萃取,化为灵萃落入鼎中。 高羡一拍地面,厚重的盖子压住了那沸腾的大鼎。 以异兽之血,加以各种药材,神通之火清楚其中灵性杂志。 此刻丹虽然未成,此刻鼎内之灵韵充足,从那不断震荡的铜鼎就可以得见。 好似那巨蛇在鼎内横冲直撞一般。 这神乎其技的炼丹之术,看得乡民大汗淋漓,一个个激动得手舞足蹈,此刻已然对面前这神仙确信不疑。 “原来仙丹是这样炼成的。” “原先那神婆,整天就会用河妖来吓人,哪里比得上真神仙。” “神仙肯定是天上派下来的,老天爷也知道那神婆坏事做尽,才派了仙人下来帮我们十里八乡斩了那蛇妖。” 烈火烹鼎,铜鼎也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然后整个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香气。 这香味不经鼻口,仿佛直接浸入人的头颅之内,所有人感觉世上最好闻的香味,也不过如此。 一瞬间,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仿佛都沉浸在了这香味之中。 直到丹成之时,丹鼎重开,霞光充盈。 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劲。”人人都感觉状态好的不得了,好像有种使不完的劲的感觉。 “果然是仙丹,这仙气都有这样的作用。” “多谢仙人赐福。” “谢仙人赐福……” 这个时候,高羡已经收起了铜鼎内的还元丹,来到坐在祠堂前的三儿孩子面前,将三枚丹药打入了三人口中。 所有人眼光看到这三个孩子身上白色的光芒沿着皮肤下流淌,然后全身传来蒸腾热气。 良久之后,这三个原本病怏怏,脸色惨白的孩子顷刻间变得生龙活虎,从桌上跳了下来,然后被狂喜的家人一个个抱起。 “太好了!” “这是救过来了!” “救过来了。” 虽然羡慕嫉妒,但是在场不少人也都为这三家人高兴。 高羡屏退了抱着孩子不断感谢的三家人,将装满还元丹的盒子小心翼翼揣入怀中,招来了几位乡老。 三位童子身上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是高羡并不轻松。 这种提炼人身灵性喂养异兽的手段,可是不平凡,绝对不是普通江湖人能够施展得出来的,他隐约觉得这个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可惜神婆已死,高羡在神婆身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估计都在神婆的老巢之内。 高羡问起了这神婆的事情,几位乡老互相看了一眼,一个接着一个开口说道。 “小老儿也知晓得并不清楚,这神婆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至今已经至少有百来年了,不过以前这神婆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神婆,真正像这般逼着我们祭祀河妖,是从几十年前开始的。” “没错,那年大江决堤,我们这一带都遭了灾,神婆说是河神发怒,要祭河神,以后才能风调雨顺。” 另一个穿着长衫的老者说道:“这神婆一直都住在平安乡,那里有座河神庙。” “而且她手下的那些徒弟,都不是我们十里八乡的人,而是来自于江庭郡城,她也从来不会收我们十里八乡的人为弟子,恐怕和城里的某些人物有着联系。” 高羡点了点头,之前放那些黑衣人回去便是想要将放松他们警惕心怀侥幸,以为自己不会收拾他们,然后将他们一窝端。 道人背过身去,叹了口气,一副慈悲心肠的口气:“这些人为虎作伥,而且武艺不凡。” “贫道若是在这里还能压得住他们,若是不在,你们恐怕要反遭报复。” “想来,除恶还需务尽。” 几位乡老本来也为这件事情担忧,听闻之后大喜。 “小老儿立刻组织十里八乡的人去那河神庙,今夜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道人点了点头:“那神婆手下的壮汉都练过武功,你们过去恐怕不是对手,还要吃大亏。” “驴大将军你去走一趟,去把河神庙的那些人都给带回来。” “驴将军得令!”说完这驴子就屁颠屁颠的上前,这驴子一直想着出去撒欢。 没有高羡在一旁束缚,这驴儿就感觉鱼游大海,天高地阔。 不要看它在空尘大仙手下怂得一逼,但是这家伙是实打实的凶神,放出去,堪称是为祸人世间的盖世妖魔。 第二十五章:盖世驴魔头 “砸了那河妖的庙。” “砸了河妖的庙。” “现在就过去。” “大家现在就去,千万不能让那些家伙跑了。 听了几位乡老传达之后,乡民们一个个群情激愤,仿佛多年心中怒火彻底点燃,就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释放出来。 孙铁山第一个拿起火把,在石桥村祠堂前的篝火前引火点燃,转身看着所有人。 “要让那帮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生付出代价。” “没错,河妖死了,神婆死了,他们这些为虎作伥的杂种也不能跑了。”接着第二个人拿着火把点燃,站在了孙铁山的身旁。 “想这么完了,绝对不可能,我家孩子的死,我一定要报。”一个接着一个人站出。 成百上前的火把举起,汇聚成浩浩荡荡的人流朝着平安乡而去。 平安乡今夜不再平安。 神婆用了几代,数十年经营下来的威望还不及高羡一日。 道人在白日里弹指间将河神庙的信仰大山摧毁得一干二净,又在夜里将空尘大仙这座虔诚大山在人们心中屹立而起。 夜里的平安乡,只看到火把长龙盘从四面八方而来,将那河神庙所在的小山各条山道封住。 就连平安乡这个往日里河神庙的大本营,信众最虔诚之所,如今也纷纷倒戈加入人群之中,替着人群引路开道。 往日种种所为,终于迎来报应。 河神庙之中,所有庙祝、弟子、仆役慌乱作一团,远比下午得知河神死了的时候还要无措,因为当时还有底气,而且心怀侥幸。 那人既然放过了他们,就应该不会马上过来处置他们, 只要拖上一日,城里神教总坛便会再派出人来,他们坚信就可以应对目前的局面。 要知道,他们神教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河神。 不过没有想到,当天夜里,河神庙就被围了。 “怎么夜里就来了?”一名穿着庙祝袍子的老者看着山下的火把长龙,急得跳脚。 “怎么办?往城里送信的人下午才刚走。”身旁的一位黑衣弟子站在河神庙的山门之前,看着下面的动静,那人山人海的模样,让人心惊肉跳。 其他众多黑衣弟子也是如此,尤其是那些下午钱去参与了祭祀河神的弟子。 下午那道人乘着河神老爷过河,飞跃大江而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压死神婆,俯视他们的姿态彻底将他们的胆子吓破,此刻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怕什么?都是一些泥腿子,你们练的功夫都练到狗身上去了吗?你们平时吹的有多厉害,这个时候全都怂了?” “不过只是一些拿锄头的农夫渔人而已,大家别慌,明天神教总坛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一阵劈头盖脸的大骂,庙祝老者强行安稳人心。 “万一……万一那杀了河神的道人来了呢?”有位弟子说出了其他众人的想法。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外面嘈杂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多,哪怕隔着高耸的院墙,都能够看到那充盈的火光。 河神庙内,近百人拿着刀剑,在庙宇之内严阵以待,一场厮杀不可避免。 河神庙的人一边没将这些乡民放在眼里,一边心中惶恐那杀了河神的道人来了,抓着刀剑的手心都捏着一把汗。 透过半掩着的门缝,他们死死的盯着外面的动静。 然后,站在最前面的几位黑衣弟子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逐一平静,目光之中的十里八乡的村民一个个兴奋不已,好像在迎接着什么大人物上来一般。 “来了,那杀了河神的家伙真的来了。”几个站在最前面的黑衣弟子一时之间感觉口干舌燥,惊惶的目光看向身后,将恐惧传递到了所有人身上。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随着蹄子踏过石板的声音,一只毛色发亮的驴子出现在了阶梯的最上方,面前正前。 “?”所有弟子心中出现了疑惑。 “怎么是只驴子?”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庙祝老者也惊诧不已,目光四处寻索,仿佛在寻找着另外一个身影。 那驴子高昂着头颅,缓步上前,然后骤然止步。 “嘎嘎嘎嘎嘎!” “今天轮到本护法大将军斩妖除魔了。” “凡人们,都给本护法神跪下。” 驴子竟然开口说起了人话,就好像人一样大笑怪叫,听的让人心底发寒,这是对于未知和妖魔的恐惧。 最后的“跪下”二字在怒吼下不断传递,回荡在整个河神庙之中。 驴护法大将军低下头来,双目朝着河神庙看来,双眼在黑暗之中爆发出血色的红光,仿佛已经锁定了庙宇之内的每一个人。 “这是什么妖怪。”众人还来不及惊骇逃窜,就看见浓浓火光照亮山头。 “轰隆!” 火龙直接轰开大门,闯入河神庙之内,化为一声轰响。 剧烈的爆炸向着四面扩散,不知道多少人在一瞬间化为了焦尸。 这凶神动起手来可没有高羡那般有顾念,除了高羡这位至高无上的神主命令不可违抗,它目中无人。 若没有高羡束缚,这家伙就是一个散发着滔天凶威的妖魔,哪里回去顾忌这些凡人的死活。 驴护法大将军踏步穿过轰成一团残渣的庙门,迈入河神庙内。 四处熊熊燃烧的烈火瞬间平息,仿佛在听从着其号令。 满地哀嚎呻吟,驴护法大将军站在大门前,靠的最近的一个黑衣弟子,只剩下一口气,依旧畏惧的不断后退,好像在拼命远离这凶神,大魔一般的驴子。 “妖……妖……妖……。”话还没有说完,这黑衣弟子便咽气了。 驴子脸上显露出了张狂的大笑,嘴巴咧开露出森白牙齿。 “跪下~” “下…下…下”回声如同狂风一般冲击而出,将人震得头晕目眩。 剩下只要还能爬起来的人,不论多重伤的人人全部跪下,朝着驴子,仿佛在迎接着至高无上的神衹。 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走到人群最深处,驴子两脚踢死了两个挡路的杂鱼,站在了那庙祝老者的前面。 猩红的目光底下来,俯视着颤颤巍巍,快要趴到土里去的老头。 “凡人,你真是三生有幸。” “大仙要见你。” 第二十六章:五神教 篝火之下,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石桥村宗祠围住。 河神庙的人一个个被困得严严实实跪倒在宗祠之前,众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一个个如同被点燃的火焰,只等待一声令下,就将他们焚为灰烬。 这些人中,有家里有人死在他们手里,有孩子被他们夺走的,有被他们搜刮欺压不得不卖地卖女的。 若不是仙人有令,十里八乡的人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剥皮抽骨,生食其肉。 众人等候之下,宗祠门轰然打开,现出一个背坐着的道人。 “禀大仙,驴将军得胜归来,那河神庙的妖人一个也没能跑掉,尽数落网。”驴护法大将军舔着脸上前邀功。 道人这才转身过来,目光看向了外面。 “做的不错,果然不负本大仙所望。”道人罕见的摸了摸驴脑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驴子受用至极,昂着脑袋,仿佛宣告着,他才是大仙门下第一护法神。 道人踏门而出,站在了那火焰之前,面对着面前跪得整整齐齐的河神庙弟子和庙祝。 众人低下头颅,前面的人余光只能看到道人的靴子和随着火光荡漾的影子。 后面众人隐约能够看到那熊熊燃烧的篝火下的,是个显得有些单薄的道人,却没有人敢有丝毫别的心思。 看到这道人出来,数十位壮汉和往日横行霸道的庙祝、仆役反而愈发瑟瑟发抖。 刚刚那凶威滔天的驴魔头,在这道人门下和狗腿子一样,可想而知这道人是何等可怕。 挥手将放在河神庙庙祝前的几本册子收走,简单翻开看了过,果然是那灵祭河妖的秘法。 高羡看完之后摇头,面色冷淡,仿若不屑一顾:“尽是些旁门邪道,难成大器。” 说完之后,双手束在身后,便将这册子不动声色的收入袖中。 “尔等背后是何人?到底是受谁驱使以童男童女灵祭这河妖?”高羡直接问那河神庙的庙祝老者,在场诸人看起来这人身份最高,知道的东西也应该最多。 听到道人开口询问,老者这才敢开口,激动的不断叩头。 “大仙饶命啊!我们是五神教河神坛的弟子,是受上面派遣才来这临江沿岸的十里八乡。” “往日里那些事情都是那坛主神婆指使我们做的,我们是无辜的啊!” 这老头哭天抢地,老泪横流,若是旁人不知道其所作所为,此刻恐怕生出悲悯同情之心。 不过道人直接无视了这老头的开脱之言,直接抓住了关键。 “江湖门派?初河神坛意外你们还有几个坛?” 庙祝老头连连摇头:“不是,我们很少和江湖门派打交道,而是在江州专门和达官贵人打交道、走船贩物、发展信众。” “除了河神坛之外,还有山神坛、毒神坛、蛊神坛、以及总坛,职司各有不通,我们河神坛负责河道运转,山神坛负责商贾走货,毒神坛负责情报,蛊神坛负责和达官贵人打交道,总坛调度一切。” “至于细节方面,我也并不知晓。” 一番仔细询问,高羡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对面前这些人没有了兴趣。 高羡抬手招来了各乡乡老:“这些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了,知晓他们手上有人命、为祸乡里的皆可上前指证,就在这里审决,莫要说贫道无罪而杀。” “有杀人害人的偿命,有助纣为虐的重罚打断腿,胁从者废去武功,鞭三十。” 各位乡老莫敢不从,一位位青壮上前,将这些捆得和粽子一样的河神坛弟子拖了下去。 众人纷纷上前,齐声欢呼。 这些人哭嚎求饶,声音逐渐消失在后面,等待他们的将是往日种种的报应。 高羡看着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巨蛇,此物对他来说已经无用,放在这里也是浪费。 青龙剑出袖,挥剑之街将其斩为了几截。 “今夜大家都累了,这河妖之肉,大家分食了吧, “食之也有好处,可解毒、明目、壮体。” 听到这蛇肉还有这等功效,在场十里八乡的乡民莫不欢喜,顿时高呼呐喊:“多谢仙人恩赐。” 一个个朝着那巨蛇围拢过去,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各乡几位乡老甚至因此争吵了起来,为谁多分一些,谁少分一些,争的不可开交。 今夜不眠,整个临江乡石桥村灯火通明不息,香飘十里。 十里八乡的人通宵摆着宴席,在石桥村的宗祠前载歌载舞欢庆。 自此之后,这一日成为了十里八乡的一个重要节日。 ——————— 江庭郡。 大江从城内穿过,两岸烟花之地,也是大周最繁华之所。 金珠楼是两岸最出名的春楼,不过和寻常烟花柳巷不一样,金珠楼的歌妓伶女几乎都是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历年应试,这些歌妓伶女甚至还会作为参加学子的教习,教导他们读书应试。 所以这金珠楼之中的歌妓伶女地位在江庭还是非常高的,也不像寻常花街女子那般被人所轻视,大多数宾客来到这里,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吟诗作对,不敢越矩。 这金珠楼一座高七层的锦绣花楼,顶部是一座巨大的金色蜘蛛雕像,在阳光下绽放着金光,一看就雍容华贵至极,普通人看到这仗势进都不敢进去。 所到之人不是权贵豪贾,就是文士举子。 顶层,此刻一穿着华贵的老鸨跪在一扇绘着山河的门前。 “教主,河神被斩,神婆死了,是被一个骑驴的少年道人所杀。” “河神坛在临江沿岸十里八乡的人,我们培养的所有势力,全部都完了。” 门后,一人影正穿着戏服起舞清唱,仿若未闻。 老鸨却不敢停,接着说道:“老奴已经查过,听闻巩州有位前朝的剑仙下山了,传闻之中那剑仙便是少年模样,也骑着一头驴子,杀了河神的应该便是此人无误。” “那银花宫宫主和副宫主、长老,大半高手,都死在了他手下,更可怕的是,听说他擅长飞剑之术,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脸上涂着妆容分不清男女的人影终于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看向了屏风之后。 两名分别跪在门前左右的清秀少女拉开了精致的木门,露出了后面华丽堂皇的场景。 这老鸨才跪着亦步亦趋的上前,小心翼翼的仿佛地上是刀山一般,良久才举着一副画像到五神教的教主面前。 若是抬头细细细细看去,还能隐隐看到一道道透明的丝线从这教主人影的身上连上天花板,那守在门前的两名清秀少女亦是如此。 整个华丽顶阁之内,都有着肉眼无法看见的丝线从天花板上垂下,暗藏玄机。 这也是老鸨如此惶恐谨慎的原因。 这是这月截天机榜上最新的画像,上面标注着姥山云天观空尘子,天下第一仙的名号。 画像之上正是高羡的模样,甚至连那一股非世间人的逍遥气质都临摹得惟妙惟肖。 看到画像之上的少年,这位五神教的教主突然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人在在殿堂之内舞了一圈又一圈,长袖就好似云彩掠过空中,良久才停了下来。 笑声方止。 “高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下山了吗?” “你不是说世间无仙,尽是一些魑魅魍魉,不再涉足人间吗?” “还是你已经成仙了?” 自言自语良久,这五神教的教主才看向了那老鸨。 “不用管他,他迟早会来江庭郡,让毒神坛盯着他就好了,他来了江庭再告诉我。” 第二十七章:杀人诛心? 清晨,大仙完成了一夜的修行。 二十两一坛的醉仙佳酿漱了漱口,拿出装着灵丹的盒子,左挑右选,选了其中灵韵最足的一颗还元丹吞下。 嗯!味道差了一点。 不过。 精神气爽! 虽然居在陋室,生活简朴,但是大仙依旧心寄黎民百姓,不求外物不辞辛苦的四处斩妖除魔,果然是功德无量啊! 拿出香火神图,如同往日一般看一看最新的那一缕香火青气有没有孕育出来。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刚刚一拿出,还没展开,就隐隐看到了一丝光芒透出。 高羡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惊喜。 展开后就看到画上云层之中,多处了一缕青气。 “青龙护法何在?” “磬!”一道清光穿梭而出,停在了高羡的面前,仿佛有些迫不及待。 连那驴护法大将军都爬了起来冲进来,仿佛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香火青气的味道。 一看到青龙护法,眼中顿时出现了几缕担忧。 “完了,这青龙若是也觉醒了神通,日后驴大将军第一护法的位置恐怕就不保了。” 高羡手一沉,一缕青气落入青龙剑之中。 顿时就看见青龙剑大放光华,然后阵阵龙鸣呼啸而起。 先是一丝朦胧的烟雾从青龙剑之中窜出,后来烟雾一点点凝实,显露出人形。 最后,只见一龙须发髻的童子端坐在青龙剑之上,随着青龙剑左右飘忽。 这便是青龙护法的神魂了,到了这一步,青龙护法才算是凝聚出完整的神魂,具备了灵智。 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童子虽然看上去小小年纪,但是却一脸刚正不阿,气度凛然的模样,颇有本大仙几分风采。 继承了本大仙那嫉恶如仇宁折不弯的一身正气。 果然,只有这样的护法才配得上本大仙的气度啊。 整日带着那满嘴蝇营狗苟、满脑奸邪淫思的驴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大仙是什么魔头呢。 青龙护法直接低下剑锋,对着高羡纳头便拜。 “护法青龙见过老爷。” 听到这青龙护法的称呼,驴大将军顿时驴眼一直。 没有想到啊,这个浓眉大眼的还是个马屁精? 我叫大仙,你叫老爷,这亲近度不是一开口就直接把本护法给压下去了? 这不就显得我驴大将军是外人了吗? 驴大将军痛心疾首。 老爷?这称呼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空尘大仙此刻哪里注意到驴子肠子里那千回百转的小心思,满意的打量了青龙护法一番之后,便开口问道。 “青龙护法觉醒的是什么神通?” “剑阵。”青龙童子心思单纯,说话直白。 “嗯?听上去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空尘大仙眼睛亮了,觉得这定然是个非常厉害的神通。 “快快将它的作用细细说来。”大仙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剑阵的无边威力了。 “只要将它打在某个人或者物上,就算远隔千万里,青龙都能够追上它和找到他,锁定它的位置。”护法青龙挥手,凝结出了一道首尾相连的青龙法印。 空尘大仙等了半天,发现没有后文了。 “还有呢?追上锁定它位置之后呢?” 青龙童子:“没有了,只能锁定和追上别人的位置。” “。。。。” “嘎嘎嘎嘎嘎!果然是好强大的神通。” 驴护法大将军顿时大笑出了声,就差满地打滚了, 不过突然间,驴子眼前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馊主意。 “老爷,驴护法想到了一个此神通的绝佳用法。”驴子瞬间改了口,舔着脸,甩着耳朵,明显没安好心。 不过高羡觉得听他说说也不错,集思广益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宽广胸怀嘛。 “老爷此次下山斩妖除魔,定然还会再遇到一些奸邪淫恶之徒。” “这些魔头有些狡诈无比,面对大道昭昭朗朗乾坤,以及大仙的如炬慧眼之下,依旧心存侥幸。” “对于这些口服心不服之辈,老爷不但要诛灭他们的身魂,还要将他们的意志也彻底摧垮。” 驴子模仿着空尘大仙的气度和说话方式,可惜学的一点都不像,完全都是它臆想脑补出来的形象,驴脑袋就差昂到天上去了,似乎在说尔等这些渣渣不配我的直视。 “这么说?你是不服本大仙的判决了?” 驴子立刻跑到一边,模仿起了反派魔头。 这一次模仿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我不服!你这样,算什么神仙?” 话音再变:“那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大仙允你先跑半个月。” 驴子又开始在空尘大仙的面前跑动了起来:“等到他乘船过江,翻山越岭,跨过草原爬过雪山。” 驴子模仿着游泳,代表着划船,跳过椅子,代表着翻山越岭,然后一个急刹车,停在了空尘大仙面前。 “此刻,这狡诈魔头定然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大笑仙人也不过如此的时候。” “大仙再放出仙剑,隔着千山万水,从天而降一剑戳死他。” “如天降神罚,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驴大将军得意至极,仿佛此刻已经能够想象到了那人逃到天涯海角,看到一道剑光破开云层而来的一幕。 “绝不绝望?残不残忍?” “此刻才能真正让这魔头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驴子立刻再次上前,仿佛在表功一般,觉得自己这天才一般的想法和剧本肯定会得到空尘子的认同。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到时候老爷的威名肯定再次传扬天下,留下无数传说,成为一段佳话。” “之后说不定还有人还会将这故事编成戏曲传唱,流传千年。” 青龙护法被这驴子气的发出一声声剑鸣,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明显嘴炮上面,和这奸猾的驴子不是一个级别。 空尘大仙手一抬:“住口,斩妖除魔不仅仅是因为杀了他们,而是为了拯救受妖魔之苦的黎明苍生,若是放他们跑了,一路上不知道又要害了多少人。” “贫道是下山拯救黎民众生的,又不是为了这区区虚名。” 嘴上这么说,不知道为何,想起这驴子所说的场景,还觉得挺带感的? 高羡摇了摇头,不过这驴子的说法,倒是让高羡有了一个简单的想法。 这种神通貌似能够当作飞剑传书来用? 第二十八章:飞剑传书 巩州城,刀圣许霸元的宅邸。 虽然开春,但是最近几天天气没转暖,反而比冬季还冷几分,家里的仆役提着竹篮一溜小跑匆匆赶往街头,没想到刚推开门,便看到一封信函掉落了下来。 信函上写着空尘子三个字。 仆役一看到,立刻放下篮子,转身就往里面跑。 院子里刀圣许霸元一大早就起来练功,拿着一本册子,一手拿着一把飞刀,然后脑海不断临摹着那册子上无上意志的道韵。 其眼睛一睁开,一股气势笼罩在整个院子之内,人没看见动,刀却已经出去了。 一刀即出,刀插在摇来晃去的木人额头之上,齐柄而入。 许霸元擦了擦额头之上的汗,叹道:“还差得远呢。” 这个时候管家拿着一封信函匆匆入门来:“家主!你看看。” 许霸元接过一看,顿时惊喜道:“这是空尘子大仙送来的信?” 接着连忙追问:“可曾看见是谁送过来的?” “不曾见得,刚刚小三子出门买菜,就看见这封信插在门缝里了。”管家指着大门口说道。 “仙人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信中看,仙人应该是到了江州。” “远隔千里,却直接将信送到了巩州,这应该是用仙术将信送过来的。” 许霸元越想越惊奇,这种能够跨越千万里传信的仙术,再次打破了他对仙人的想象。 信中空尘子大仙向他询问江州五神教的事情,许霸元混迹江湖多年,知道的消息当然也多,立刻书信一封。 不过等到写完了,许霸元才发现问题:“这回信写好了,可是该如何送回去呢?” 许霸元话音刚落,就见光芒一闪,手中信便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霸元和管家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感叹,仙人伟力,完全不是自己这等凡人可以揣度的。 固山县,城外一处宅邸田庄之外。 吕沧海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前,抬头望着望着血染红的灯笼,这里依旧保留着过年未散的喜庆,门帘的横幅上还写着太平长安四字。 走进去,更是横尸遍地,男女老少,一个不少,满门上下都死在了这里。 一身怀六甲的妇人死在正堂门槛上,一只手探出向外,眼睛瞪着老大的看着正门方向。 吕沧海转身离去,只是握着剑的手变得紧了几分,一双凌厉的眸子更是变得冰冷如霜。 固山县内老井街上的一处大宅正式江龙帮的驻地,一群所谓的江湖帮派人士正在狂饮大笑,酒肉满桌,美酒四撒,不少人喝得伶仃大醉倒。 突然间大门轰开,几人倒在地上,吐血身亡。 里面江龙帮的人立刻条件反射一般的冲了出来,但是人刚聚集在一起冲入院中。 就看到门口那人影手中剑出鞘了。 一剑出,众人只看一仙人之影从天而降。 “天!” “外!” “飞!” “仙!” 吕沧海使用这一剑的时候,虽然意境差的远了,更没有那满街花开好似神迹一般的天地异象。 但是这派头比高羡当初用的时候还大。 收剑入鞘,院中人纷纷倒地,眸子里只剩下茫然。 一剑落下,仇寇尽数死绝。 外面长街之上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吓的四散而逃,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杀人了,江龙帮的人都死了。” “江龙帮的人都死了。” 一瞬间,原本热闹的大街,变得门可罗雀。 只剩下吕沧海一人。 握着剑,坐在江龙帮大门前,吕沧海突然又些迷茫。 “为何这世间总有杀不完的恶人?总有看不完的惨事?” “只凭我一人,就好蚍蜉撼树一般,怎么可能改变得了这世道?” 这个时候,一封信函突然从天而降,落入吕沧海手中。 有些颓然的脸,瞬间挂上了喜色。 吕沧海打开信函,里面不仅仅有着一封信,还有一枚玉,上烙印着一青龙法印。 看着空尘子大仙来的信,突然间,他觉得可以问一问仙人。 高羡飞剑传书寄出不到两个时辰,便跨越数百上千里路回来了,看起来这飞剑传术的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以后算是多了一个超远距离沟通和传送物品的手段。 高羡也从信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原来这五神教,百年前叫做五毒教,原本是个江湖门派,可是后来大周建立以后,这五毒教因为当初有扶持大周天子争龙有功的关系,被天子赐名为五神教。 大周开国天子还敕封五神教的神祗为玄朱火德真君,允许五神教这江州一带其可以传道。 此后便从一个江湖教派,变成了朝廷正式册封的神祗信仰势力,在江州一带,堪称是权势滔天。 大概了解了这五神教的信息,高羡也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出发之前,高羡再次书信一封,回给吕沧海。 纸上只有一言。 “鱼,溯流而上。” “沙,随波逐流。” 随后,高羡便推开了门。 这一次,直抵江庭郡。 临江乡乡口,远远山路上几位汉子扛着一头野猪下山来,兴冲冲而归。 昨日里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十里八乡的命运,也让孙铁山无比感谢那空尘大仙,早早上山打猎,便是想要寻些好东西款待仙人。 还没到乡门口,远远孙铁山就看到了一道人骑驴从临江乡而出。 孙铁山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正是空尘子大仙。 其心中焦急,急忙上前拦住。 “大仙!空尘子大仙!这是要去何处?” “乡老正在想办法款待仙人呢,何不多留一段时日呢?” 道人言:“妖已斩,魔已除,何故多留?” “仙人为何如此急促,乡里早就准备好了,还请仙人吃过宴席再走吧?” 道人摇头:“此地已经不需贫道了,而世间仍有妖魔为患。” “缘起缘灭,皆由天定,若是有缘,日后自会再逢。” “你们若是真的感谢贫道,无需宴席,无需金银,此后诚心多行善事,多结善果便好。” 说完,驴子沿着狭窄的小道远去。 “仙人留步!仙人留步啊!” 孙铁山一路追,但是那驴子看上去走的慢慢悠,他却怎么也追赶不上。 最后只能眼看着仙人骑驴远去,渐渐在远方田埂之上,融入天地之间。 “大仙~” 田埂上,孙铁山突然泪流满面,仿佛有着无限感动,仿佛第一次见到世上有如此慈悲为怀、一心向道之人。 光是看着那身影,犹如被大日照入心间,方感天地之开阔光明,人心胸襟之伟大。 跪地叩首,良久未起。 第二十九章:空尘仙君庙 十里八乡的几位乡老朝着石桥村宗祠赶来,看上去行色匆匆,跑的气喘吁吁。 而后面跟着一堆乡民,浩浩荡荡而来。 刚刚有乡民急匆匆说在路上好像看到仙人出去了,顿时将整个临江乡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欢庆几分的氛围打破。 正准备着款待仙人留下好印象的几位乡老,一个个瞬间站了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个连拐杖都不拄了,跑起来丝毫没有落在后面。 昨夜吃了那河神的肉,今日跑起来竟然有股老当益壮,虎虎生风的味道。 众人齐聚石桥村宗祠,便看见门敞开着,风扫过门扉,发出吱呀的零落声。 心中顿时感觉不妙。 “空尘大仙?” “驴爷爷可在?” 求见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应。 几位乡老便带着人进去,只看见里面空荡荡的。 正堂蒲团上不见往日打坐的身影,几个偏屋也没有人影,看起来是真的走了。 众人顿感失魂落魄。 这个时候孙铁山也赶到了,一跑过来就喊道。 “仙人已经走了。” “你怎噩梦知道?”临江乡的乡老立刻问道。 孙铁山指着远处:“我亲眼看着仙人走的。” 临江乡的乡老气不打一出来,顿时劈头盖脸的一顿大吼臭骂,举起拐杖一顿抽:“你这孙铁山,怎么没有拦住仙人呢?” “仙人替我们十里八乡斩了河妖,又除了河神庙那些一直吃我们肉喝我们血的妖人。” “还炼丹救我们乡里的孩子,将河妖的肉分给我们。” “这一幢幢,一件件,我们来生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 “而我们却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连让仙人一顿热饭都没有吃上,你这让我们十里八乡的人以后怎么做人,又怎么对得起大仙的恩德,别人还不都说我们十里八乡的人,都是一些忘恩负义之徒。” 别人孙铁山壮得和头牛一样,平日里威信十足,面对这老者却和个孩子一样,避都不开避,硬让他抽了几下。 孙铁山哭丧着脸:“我拦了,但是拦不住啊!” “大仙座下的那位驴爷爷,跑的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见影子了。” 这个时候其中一位乡老上前拦住了临江乡的乡老:“算了算了,仙人是何等人物,那是朝游北海暮苍梧的存在,天地之间任意去留,若是想要离去,谁也拦不住。” “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仙人,我们十里八乡有幸遇见得识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这一天下来,我们八个乡的乡民,谁没沾上一些仙人的仙气。” “如此大的缘分,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世修来的福报,岂能再强求。” 临江乡的乡老只能叹了口气:“唉!” 这乡老开口向孙铁山问道:“仙人离去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 孙铁山回想了一下,立刻说道:“说过说过。” 之后他便将仙人离去的整个过程详细的讲述了一遍,自己从山上打猎回来,如何碰上仙人。 最后孙铁山将仙人离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转达给了所有人:“仙人还说,你们若是真的感谢贫道,无需宴席,无需金银,此后诚心多行善事,多结善果便好。” 几位乡老听完,更是感动莫名。 围在外面的乡人之中,不少人直接哭出声来,尤其是那昨日被救的三户孩子人家,以及那些和河神庙有着大仇的乡民。 “这才是真正的活神仙啊!”临江乡的乡老拐杖拄在地上,点头长叹。 “斩妖除魔天地间,不求金银求善果,仙风道骨,一身正气。”另外一位看上去有文人风度的乡老如此说道。 这个时候有人提出:“我门不是答应过空尘大仙,说过要替大仙立庙的吗?” “仙人虽然已经离去,但是这承诺可万万不能忘,是时候应该兑现了。” 众人也想起了,顿时纷纷响应:“没错,以后我们十里八乡,都供奉空尘大仙。” 乡民之中有位渔民高喊着:“只有这样的真仙,才值得我们供奉,才能真正保佑我们啊!” 被其他乡乡老带来的不少乡民也呼喊着:“就是,将那河神庙全拆了,以后全都改做大仙庙。” 几位乡老相视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其中临江乡的乡老上前,在群情激动的乡民面前,对着众人期许的目光说道:“我们答应过仙人,要给仙人修庙。” “虽然仙人不在意这些外物,但是我们却不能忘本。” 乡民们一个个应从喊着:“没错!我们乡的人有恩必报,从来不会忘本。” “说得对,没错。” 乡老按了下手,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所以庙,肯定是要修的,最近也需要大家帮忙,帮仙人塑像建庙,更要将仙人经过我们十里八乡的故事写下来,刻下来。” “哪怕多年以后,我们的子子孙孙也会记得这些事情,知道我们十里八乡是真正的有仙人停留过的地方,是有仙气的人杰地灵之地,是有仙人保佑的福地。” 这个时候,临江乡的乡老有些老谋深算的一笑,说出了早有预谋的打算。 “仙人来我们十里八乡的时候,住的便是临江乡的石桥村,也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地方,仙人炼丹的时候,也是在我们脚底下这个地方,吃妖宴、审决妖人,都是在这里。” “这代表什么?这是一块仙人都看中的宝地。” “所以第一座大仙庙,就从这里开始建起。” 这话一开口,还让其他乡的人怎么反驳,说话就好像是反对仙人一样。 十里八乡的青壮一个个都动了起来,木工、泥瓦匠、其他人纷纷前来帮来,迅速在原本的框架上将一座庙宇建立了起来。 石桥村的宗祠改成了空尘仙君庙,石桥村的先人排位,挪到了偏殿之中,也算是间接的沾染了空尘仙君的香火和仙气。 石桥村的村民们也喜不自胜,甚至后来其他村、其他乡的人,也想办法将他们一些出人头地有身份的先祖,也移到这里来供奉。 自此以后,石桥村和十里八乡真的出了不少不平凡的人物,当地的人都认为,这是沾染了仙人的仙气,更觉得这地方是一块风水宝地。 甚至直到后世多年,石刻逐渐磨去,故事流传也逐渐变了样。 石桥村的后人,看到空尘仙君庙里石桥村的先人排位,还有不少甚至突发奇想因此认为自己都是仙人后裔,要不然为何自己的先祖和神仙供奉在一起,从而发生种种争论。 第三十章:天下第二十一的轻功高手 夕阳照在河滩之上,仍旧留有余温。 道人骑驴在河滩之上留下一溜长长的蹄印,仿佛在和落日并肩而行。 高羡倒着靠睡在驴背上,目光看着那落日余晖有些醉眼迷离。 摇了摇坛中美酒,所剩无几。 一口饮尽,便将酒坛扔入江河之中,随浪沉浮远去。 道人将双手枕在脑后,摇摇晃晃的开口说道:“你这驴子再磨磨蹭蹭,江庭郡的郡城都关城门了。” 驴子嘿嘿直笑,大仙这话之中可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么久下来,它对上意可是揣摩得清清楚楚的:“没事,小驴这不是为了让老爷多看看这大日落江的没景吗?” “再说,就算城门关了,小驴也能够一跃而过。”驴将军自信满满。 “听说那江庭郡的城墙可是高七八丈,不是那巩州城的城墙可比。”高羡一笑说道。 “哪怕是再高十丈,驴将军也能飞越。”驴子最近膨胀得厉害。 高羡不认识路,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沿着这条大江一直走,前面肯定就会到江庭郡郡城。 只是那湍急的江水里,浅水边沿着一路都有着一块烂木头随波逐流,总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紧随在一人一驴身旁。 有时是在远方,有时是在近处,忽前忽后,飘忽不定。 谁也不会去注意江里一块烂木头,毕竟和他一起随波逐流的,还有这不少杂物,以及一个酒坛子。 此刻这烂木头伪装下面,一人套在一个木械里面,脚好似长了蹼一样踩着水,灵活的控制着速度。 “果然,就算是仙人,在我的伪装术和天下第二十一的轻功面前,还不是发现不了我。” 这上半身藏在挖空的烂木头里面,嘴角微微翘起,洋洋得意:“若是天机榜要排天下第一伪装术的话,我风某当仁不让。” 烂木头里,这人熟练的刻下了道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空尘子丢弃酒坛一个,闻气味应该是巩州的醉仙酿,价值二十两纹银一坛。” 灵动的耳朵微动,听得半清楚半不清楚,联想一番之后刻下:“和驴妖密谋夜闯江庭郡城,恐有对神教不利的计划。” 他受坛主命令前来于此,也是最近加入五神教毒神坛的一位护法。 第一件任务便被派遣来监视这位最近名震江湖,甚至被天机榜单独列为一册的天下第一仙空尘子。 可见我风某是何等受到坛主重视。 这样的人物,也只有我这样的高手,才能够不经意间接近,并且密切关注他的一言一行,提前得知他对神教不利的密谋和计划。 刚刚记录完这道人的密谋,抬起头,突然发现江边一人一驴的人影不见了。 “人呢?”天下第二十一的轻功高手风雨生心中一慌。 目光左右巡视,便看到,那驴子竟然站在江面上,就在自己的身后。 风雨生顿时脊梁一直,水里明明已经够冰冷了,风雨生额头上却冒出了细汗。 “什么?能够踏江而过的驴子?不是说这驴子只会喷火吗?” 风雨生心中慌乱,动作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停下装死。 好似自己真的就是一根烂木头一样,跟着江水远去。 那驴子踏着步子跟着波涛,不紧不慢的跟在风雨生的身旁。 驴大将军用蹄子敲了敲烂木头:“醒醒,别装了,早看见你了。” 风雨生也知道装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瞬间烂木头四分五裂,一人从其中一跃而出。 轻功略过江面,如同柳絮随风,落在了岸边。 不过刚转过身来,却发现那驴子又不见了。 风雨生再转身。 果然,那神出鬼没的驴子和道人,正在自己身后。 风雨生这下不仅仅是额头冒汗,连背上都开始流淌下溪流。 这是轻功?我堂堂天下第二十一的轻功高手,竟然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风雨生觉得自己今天悬了,不过心中却勉强安慰自己。 莫慌,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五神教派来的护法,看我从容应对,定然能死中求生。 风雨生危机之中脑袋涌现一丝灵光,立刻找到了脱身之法。 他立刻作出一副江湖豪迈的姿态,抱拳以江湖礼仪相对:“在下风雨生,听闻作恶多端,天下轻功第一的银花魔头死在了阁下手上,所以前来看看阁下是否名副其实。” “毕竟在下轻功在天机榜上的排名,也是也是天下排名第二……” 二字刚刚落下,道人点了点头:“天下第二的轻功高手,怪不得,着是想要争夺天下第一的宝座?” 风雨生卡住了良久,没好意思将后面的十一说出来。 “没错,不过今日遇见,阁下果然不凡,风雨生心服口服。” “回去之后,定当再勤加修炼技艺,日后再前来请教。” “山高路远再相逢,雨生告辞,下次再会。” 风雨生一副被技高一筹所征服的模样,黯然神伤,转身离去。 刚刚转身,还没两步,着家伙就迫不及待的化作一溜烟的极速飞驰。 道人才不相信这人的鬼话,这个天下第二的轻功高手,十有八九是那五神教的人。 高羡正愁进城之后如何着手,毕竟一头河神,就让自己炼了一大炉子还元丹,每吃一粒,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韵增长一截。 而五神教,听名字就知道了,还有四头。 这得跑多少地方才能凑齐,又得炼多少丹。 风雨生刚溜出来,松一口气,后面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莫急,还没比过,怎么就知道我是不是比你厉害?” 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在远方,还没过几个字,声音已经在耳畔了。 我的娘咧,这家伙追上来了,肯定是看穿我了,我命休矣。 风雨生哪里还敢回头,更是连话都不敢说,脚下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一双腿跑的就差出残影了,在江岸的夕阳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但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驴子。 对方甚至还在羞辱性的围着自己绕圈跑。 一会出现在自己的左边,一会又出现在自己的右边。 但是不论在哪边,它都用那种恐怖而非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如同看着锅里的肉。 吓的风雨生连连高喊。 “神仙!神仙!” “认输了!认输了!风某甘拜下风。” 风雨生亡命狂奔,而道人在身旁骑在驴上老神自在的说道:“身为一名江湖高手,怎么能说不行。” “江湖人,命可以不要,但是却一定要奋战到底,这才是一个高手的尊严。” 道人的目光和善:“不如贫道来帮一帮你,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够体现一个人真正的潜力。” “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这样才是公平公正的一次比试。” 风雨生一愣,根本没弄明白这道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后面的驴子开始喷火了。 风雨生屁股着火了,一阵哀嚎,速度飙到了极限,两只手还不断拍着屁股上的火焰。 但是速度只要一慢下来,立马那火就烧屁股上了,再慢,他整个人都会变成烤肉。 夕阳西下,江岸之畔。 一个人影凄凉哀嚎的飞驰,一条驴子驴喷着火在后面一路撒欢的狂追。 那逝去的不是青春,是寂寞。 驴子嘎嘎嘎的笑声沿着江岸传递。 “快!” “快!” “本驴大将军要使出三分的力了。”驴大将军兴奋不已。 不过跑着跑着,风雨生突然倒在地上。 驴子停下过去一看,这人口吐白沫,瞪眼伸腿,一动不动了。 “大仙!他死了。”驴子正追的开心,撒欢的跑,放火的时候,这家伙躺尸了。 “??” “好像是?跑死了!” “我还没用力呢,他就倒下了。” “没死,跑晕了而已。”道人目光扫了一眼。 “不怎么厉害嘛?还敢吹天下第二轻功?”驴子嗤之以鼻。 追着追着,远处江庭郡郡城已经近在眼前。 城内大道纵横,亭台楼阁绵延不绝,远不是之前的巩州城能够比拟。 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城内不少人家亮起了灯火,尤其是临江两岸。 驴子咬着风雨生的领子,脚踏火焰,在黑暗之中一跃而起,如同追逐形成而去。 蹄踏风中,道人朝着下面望去。 江庭郡最亮眼的便是那穿过城中的涛涛江水,以及大江两岸的烟花之地。 江面之上还有这画船楼舫点满着灯笼穿江而过,那是数不尽的风流韵和胭脂香。 十几丈的高空寒风凛冽,吹得刚刚力竭昏睡之中的风雨生也醒了。 睁开眼便是从无尽高空俯瞰着整个江庭。 他从来没有从这种角度看过整个江庭郡,美得让人炫目。 “我在……飞?” 第三十一章:江庭夜 驴子脚踏流星,一路越过层层屋阁,最后落在了一条小巷之内。 风雨生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扬起一地尘灰。 巷子外面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仿佛什么盛大的庆典节日刚刚开始,正街之上人影重重,士子淑女、走卒小贩、豪绅官宦都走了出来。 这可是巩州城和其他地方难以看到的景象,天一黑,四处便是宵禁,半个人影也无。 风雨生趴在地上装死,好像依旧在昏厥之中。 实际上心思却在四周,灵巧的耳朵已经听出了四方风声,人群密集之地,计算出了最佳逃跑路线。 身为一位绝顶轻功高手,闯荡江湖最基本的一项技能便是耳听八方,哪怕不睁开眼睛,都能够判断自己是在城内何处。 城外左边是大江滚滚,前方是茫茫一片,他没地方跑。 到了这城里,他往人群里一钻,这神仙再厉害,也不能放火将人全烧死吧? 不过这个时候,道人突然挥手,一条青色龙影从袖子里呼啸而出。 他在风雨生身上打上了一个印记,正是那青龙护法的剑阵印。 风雨生就感觉好像被烙铁烫了一下,顿时崩了起来:“别别别。” “醒了醒了!在下已经醒了!” “已经醒了” 风雨生伸手连连摆动,不过突然发现自己手臂上,多出了一条精致的龙纹法印。 道人还没有说话,这驴子就得意洋洋的大笑了起来。 仿佛自己的得意之作,终于得到了认可。 “狡诈魔头,看清楚了,这是大仙的天罚印。” “中了此印,任由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敢为非作歹,传入大仙的耳中,也难逃一死。” 驴子打了一个响鼻,哼哼两声:“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尔化为灰灰,死无葬身之地。” 风雨生眸子微动,露出了一丝肉痛的神色。 奸猾的驴子对于这种狡诈之徒的心思仿佛非常了解,一眼就看穿。 驴子上前,贴着老长的驴脸,低声奸笑道:“你莫不是想要将这天罚神印毁去吧?还是要再狠一些?把手给剁了?” 等到这风雨生脸露惊色,驴子骤然抬起头嘎嘎大笑。 “没用的,这东西打在你的三魂七魄之上,你把手砍了也还在,有本事你将自己魂魄也给割下来,嘎嘎嘎嘎。” “哪有哪有!”风雨生讪笑,念头再次一转,这一次连神情都没有。 但是驴子依旧将他内心看穿:“你以为这东西是假的?用来吓你的?” “机会只有一次,试试就逝世。” “你……你……你……”风雨生看着这驴子,脸色煞白,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蛊惑人心的域外天魔一般。 不过这风雨生被逼入了绝地,反而硬气了起来。 头颅一昂,颇有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气概。 “我风雨生便是出生在一个风雨天,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出来混,就是要讲江湖义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是风某技不如人。”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想到这里,风雨生仰头望天,远处的江水:“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 “不复还!” “坛主,兄弟我先去一步了!” 内心却想着,我都已经露出坛主这么重要的信息了,还表现出这样豪气的气概。 按照江湖规矩和常理,下一步对方就应该走下扶起我,然后感叹真壮士哉。 之后惺惺相惜,自己再顺水推舟,也不算是出卖兄弟和当了叛徒,以后行走江湖还能增添几分传奇。 “哟哟哟哟哟!想死?”一听这家伙这么硬气,驴护法大将军更来劲了。 “大仙,我看这狡诈魔头冥顽不灵,不如将他的神魂抽出,贬在九幽之下,受那炼狱烈火灼烧。” “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道人点了点头:“确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阁下有如此江湖气概,凌云豪情,贫道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便答应你了。” “驴护法,就有你送他下去吧!” “驴护法大将军得令!” 一听这话,风雨生差点就直接吓尿了,那号称铁腿水上漂的双腿,此刻软的和稀泥一样,直接跪在地上,一个头磕到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大仙饶命!驴爷爷饶命啊!” “风某错了!” 道人话语之中满心感叹:“道友这又何必如此,满腹江湖义气呢?一身高手风骨呢!” “我可是真心想要成全了你这份豪情啊!” 风雨生哭丧的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在这能看透人心的驴魔头和面善心黑的空尘大仙面前耍滑头了。 “我老实交代,在下风雨生,是五神教毒神坛的护法,受坛主之命,前来密切关注你的行踪。” 道人点了点头,驱动驴子朝着外面走去,一边听着风雨生细细诉说。 巷子外面人山人海,道人抬头一看,远处的一轮圆月高悬。 “原来今日的元宵灯节。” 这大道便是沿着江边,岸上挂着各种花灯,城中江里还有着不少花船,此刻远处突然放起了烟花。 绚烂的烟花冲上天际,散开成一朵大花。 看上去沿江两岸,花灯映星辰,烟火连云天。 引起无数男男女女欢呼雀跃。 烟花过后,江中又传来了动静,只见一座红色的大花灯绽放光芒,将江中心照的通透彻亮。 那是灯瓣散开,露出了里面一只金蟾,金蟾开口,浓浓烟雾散出,笼罩在江中心,犹如仙境。 风雨生指着那花灯说道:“空尘子大仙,那江心的便是毒神灯,每年元宵灯会,五神教便会拿出各坛的花灯,宣扬五神,同时也招收人手信众。” “其他坛的神灯放在何处我不知道,不过毒神坛的毒神灯,今年便是放在这里。” “谁若是能够接近这盏灯,摸到灯中金蟾,便能够加入五神教毒神坛。” 风雨生话音刚落,就看见有不少人从岸上出发。 有人凭借着一叶轻舟渡江而过,有人飞跃而起,脚踏横江铁锁,更有高人直接涉水而去,江水不能没过膝盖。 风雨生介绍:“不过想要拿到这盏灯,不仅仅要着绝佳的轻功,还要擅长毒术,常人一靠近,就直接被迷晕。” “毒神坛便是通过此法挑选那些轻功好,而且会一些毒术的江湖中人,收入门下。” “这是毒神坛独门的迷魂烟,据说是从毒神身上提炼出来的,根据分量来控制,不仅仅可以迷晕人,还可以控制别人,拷问别人,中者会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说出来,有着种种妙用。” “毒神坛正是凭借此,建立起了五神教的情报坛,控制了大量细作,而且遍布大周何处。” 第三十二章:花灯节 道人走下牵着驴子临江而立,看着那抢花灯的盛景,还有岸上连连的欢呼声。 种种繁华美景,不似人间似天阙。 果然下山一趟还是值得的,山上虽然清净幽雅,但是人间繁华烟火,也是不一样的体会。 道人仿若不经意的随口问道:“五神教江州的一个本土宗教势力,它要毒神坛这么大的情报组织做什么?” 风雨生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是从毒神坛里听说了一些消息,我们搜集的情报,大多数都是要送到王府上去的,毒神坛甚至还有这一条通往王府的密道,不过我也不知在何处。” 风雨生虽然加入毒神坛不久,但是毕竟也是一位护法,知道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各地门派盘踞一方,小门小派不过把持一方商道,高门大派甚至能够控制一方地界,如同土皇帝一般。” “朝廷早就对江湖中人不满,所以建立了武仪司,收容各路江湖高手,以江湖人对付江湖人,逐渐打压江湖势力。” “我们五神教虽然依仗方面和太祖的关系以及亲自敕封的玄朱火德真君诏书,在江州扎根多年,不过如今这些情分早已耗尽,反而因为势力庞大,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在江州,才和这位王爷合作,王爷需要五神教的势力,五神教则需要王爷来顶住朝廷的压力。” “王府?”道人下山未久,对于这大周其实也并不是熟悉。 风雨生也并未多想,从之前的道的消息上来看,这位可能是前朝时期就上山隐修,直到最近才下山的老怪物。 转眼间便是改朝换代、物是人非,下山不知今朝之事,也属常理。 风雨生便详细说来:“是建王府,建王是我大周圣上的第四子,不过太子是皇长子,国本已立,其他皇子自然都被分封到各地,建王颇受宠爱,被封在了江州。” 道人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五神教的势力确实庞大,上有皇帝敕封的大义和建王府,中有一众江湖高手,下有扎根于江州近百年的无数信众。 不过道人此来是降服那五神教的剩下四个妖孽的,这五神教也是依托这些妖孽才建起。 妖孽一除,这以人为祭的五神教自然会散去,就算有残余,也不过是江湖庙堂之事,常人就可解决,不成气候。 至于其他的王侯将相,江湖之事,和自身无关,高羡也懒得去关注。 “你现在回毒神坛,装作一切正常,告诉他们贫道正在赶来江州的路上,你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回报。” “然后查一下,毒神坛的毒神,到底在何处。” “如果可以调查出五神教的其他三神的下落,当然更好。” “若是办得好,此间事了,我便解了你身上的天罚印。” 风雨生连连点头:“大仙放心,风某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转身离开,刚转过街角,风雨生就整个人贴在墙上,人都好像虚脱了一般。 面对这一人一驴的护法压力,直接差点将他压垮。 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丝毫风度。 “被这样的神仙给盯上,我神教看起来是外婆死了崽——殁舅(没救)了,还是想办法救自己吧!” 看清楚了局面,也作出了选择。 风雨生拍了拍烧出了几个大窟窿有些透风的外衣,七分窘迫三分潇洒的大摇大摆走出。 “年轻时我们都以为自己是风。后来才发觉我们都是草。” 面露苦涩之后,然后又迅速换上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脸。 “哪来的那么多豪气云天天下无敌的大侠,我这种随风摇摆的草才是真正的江湖客啊!” 一跃上屋檐,消失黑暗里。 —————— 牵着驴沿着繁华江岸一路走一路看,沿途都有小贩呼喊,糖人、小吃、木偶、花灯等等,应有尽有。 沿途还有着各种杂耍、舞狮舞龙、不经意之间,两三个时辰就过去了。 道人也没有什么想买的,走到一出四处都是戏台唱大戏的地方,突然碰到一群散去的人潮。 “看见没有?果然是红鸳女侠!”一位看上去应该十四五岁的少年和私塾的同伴拥挤在一起,激动莫名。 “我就说了,这次元宵灯会红鸳女侠肯定来江州吧。”胖乎乎的少年挺着胸。 “没错,不仅仅带来了最新的新作,还有傀儡戏啊!” “你看了没有,今天红鸳女侠的傀儡戏《仙女泪》?”一位带着侍女和家丁的少女,看上去眼眶通红,仿佛是因为着傀儡戏感动得落泪,迎面碰上熟人,就忍不住说起。 “这次灯会红鸳女侠也来了?我竟然不知道。” “就在前面,不过马上就要散了,你没看到,实在是太感人了,好多人哭的衣衫都湿了。” 散去人潮看上去不少人意犹未尽,不断谈起刚刚的傀儡戏的细节,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红鸳女侠。 高羡牵着驴子站在台下的时候,台上的傀儡戏已经结束了,名扬江南之地的红鸳女侠正上台带着一群女伴在收拾东西。 唐瑶看上去满面红光,这次傀儡戏很成功,堂下满座,哭的稀里哗啦。 “我这故事编的太好了,傀儡戏表现的张力十足,果然我红鸳女侠出手,必定都是大作。” 抱着精致的人偶,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之中,转过身,突然一愣。 在下面散去人群之中,唐瑶好像看到了一个牵着驴子的道人身影。 唐瑶浑身一个激灵,再凝神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不好!” 唐瑶觉得自己太高调了,这才会想起,当初碰到的那道人,好像说的目的地,也是江庭。 匆匆收拾,拜别一同傀儡戏的女伴,带上小帽,背上木箱,一路如同做贼一般,绕了七八条街,才回到自己的狡兔三窟中的一窟。 唐瑶别看身上穿的普普通通,但是却是一顶一的有钱。 看看这豪宅,虽然不大但是精致典雅,而且是在寸土寸金的宸德坊,价格堪比京城最豪华的地段。 “呼!”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小心翼翼的插上门闩,红鸳女侠这才长呼一口气。 不过回过头,就看到十五那高悬的月亮投影之下,一道人正背对着自己,站在自家大树之下。 “啪!” 红鸳女侠很没有骨气的跪下了。 五体投地,屁股翘得老高,双手合十字伸出。 “大仙饶命,红鸳下次再也不敢了,以后定然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道人转身过身:“贫道路过此地……” 话还没有说完,脸贴在石板上的红鸳立刻说道:“这座宅子以后就是大仙的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贫道岂会贪念你这宅子,等到游历天下,自会归隐山中,只是道观……” “咚咚咚咚!” 话依旧没说完,贴面跪在地上的红鸳女侠匍匐上前,双手碰上一张银票:“这是三百两香火钱,小女子罪孽深重,神厌鬼弃,还请大仙帮我烧给道尊,帮小女子积攒功德。” 可能是这红鸳太过识相了,弄的空尘大仙半晌没说出话来。 良久后才看了看手中银票,悠悠说道。 “可是贫道听闻,某人靠着卖一些污秽不堪、造谣生事的书,赚了不少黑心钱啊!” 唐瑶浑身一抖,心中有些后怕。 幸好我早有准备啊,要不然这次真的小命不保了。 唐瑶立刻上前,递出了一张清单:“唐瑶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知道大仙看不上这些东西,看重的是积善修德,劝导小女子向善,所以到了江州之后就已经安排好了。” “那等污秽不堪、造谣生事之书所赚的钱,都会救济和施粥各地流离失所的百姓,替大仙积累功德。” “这是购买粮食和各地的单子,大仙请看,小女子一个子也不敢留。” 道人顿时有些卡住了,最后只能面露欣慰笑容:“嗯!甚好,甚好!” “贫道也是这么想的!” 唐瑶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女侠我聪明啊,早早猜到了大仙是瑶下山积累功德,将钱做了好事。 要是还将钱留着,这次就真的没命了。 第三十三章:毒神 江庭郡西市,也是江州最大的集市。 天还没亮西市门口就排满了来自于天南海北的商队,等待着开市。 西市坊门外车马塞满了一整条街,来自于各国的各种奇珍异宝、香料瓷器、稀罕物件都聚集于此,等待着交易。 与此同时,毒神坛、山神坛也都设立在西市。 西市有着来自于各地的商队,天南海北的消息,毒神坛需要依靠此地来收集情报,更需要依托此地来将毒神坛旗下的大周各处的细作整合起来。 而山神坛则本身就是五神教的钱袋子,西市大半就是在山神坛的掌控之下,加上往日大河河道这条黄金水道也由河神坛掌控,山神坛就如同西海巨鲸一般源源不断吞噬着来自各方的财富。 然后蛊神坛再通过这些财富构建一个巨大的关系网,形成了这个盘踞江州的庞然大物。 山神坛、毒神坛、河神坛、蛊神坛四坛就好像环环相扣的四个零件,如同一辆马车的四个轮子。 总坛则高高在上,调度一切。 如今河神坛没有了,水道失去了掌控,暂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久了,就很有可能崩及全局,人仰马翻。 所以河神坛的全军覆没,给五神教其他几坛的震动是相当大的。 风雨生敲开了一家商行的门,进去绕了几圈,穿过层层守卫和暗哨,才在后面一座大堂之中见到了刚刚起身的毒神坛坛主。 毒神坛的坛主是个有些阴郁的中年瘦高个,蓄着八字胡,一双眼睛不似常人,微微带着绿色,让人感觉格外渗人。 风雨生一进门便恭候在一旁,等到坛主看座的时候才开口。 “坛主,幸不辱使命。” “那剑仙空尘子已经朝着江庭过来了,今日应该就会抵达江庭,我发现之后提前赶回来通报。” 毒神坛坛主抓起身旁侍女捧着盒子中的两枚珠子盘了起来:“一路跟随?那剑仙空尘子没有发现你?” 风雨生立刻表现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仿佛接受不了这种侮辱:“当然,我风雨生在江湖之上号称铁腿水上漂,轻功绝世,还有那精湛的伪装之术,天下还没有人能够发现我。” “这是这些日子空尘子在十里八乡的所作所为,还有河神坛覆灭的全过程细节,一点一滴全部都记在了上面。” 风雨生递上了删减过部分的册子。 毒神坛坛主立刻让人接了上来,翻开看了看。 “竟然连你都发现不了,那看起来这神仙之名做不得,也不过就是强一些的道人。”坛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自己这个新招揽的护法还不错。 虽然没有什么头脑只有一些小聪明,但是这一手轻功和伪装术,还是很厉害的,尤其是对于自己下的命令不打折扣的完成,忠诚度还是有的,以后可以大用。 风雨生连连点头,恭维毒神坛坛主:“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都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将一些装神弄鬼的手段当作了仙术。” “依我看来,那空尘子也不过就是懂一些异术的妖道而已。” 风雨生嗤之以鼻,却将话题不经意间转到了这世上有没有神仙上面,不仅仅降低了毒神坛坛主心目中剑仙空尘子的危险程度,也暗指五神教的五神。 果然,毒神坛的坛主认真了起来。 其面色凝重严肃,直言训斥:“休要胡言乱语,你身为我五神教护法,难道不知我五神教的玄朱火德真君便是真正的神仙?其他四神也是由玄朱火德真君点化的神祗?” 风雨生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家五神,连忙起身行礼:“属下口不择言,还请坛主赎罪。” 毒神坛坛主抬起手:“不过也不怪你,你加入我五神教的时日还短,不知我五神教之强,真君之神通广大。” 仿佛觉得也是时候了,火候也差不多足了,毒神坛坛主对着风雨生说道。 “雨生你也当了我毒神坛的护法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让你看看我五神教的真正底蕴,顺便交给你一个任务。” “随我来。” 跟着毒神坛坛主而去,在后院一处井中乘坐绞索而下,通过一道暗门,对了暗门后守卫的口号,就一路朝着底下而去。 越走,越感觉心惊,这么四通八达的暗道,仿佛连接到了江庭郡的各个坊市。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停下。 这是一扇铁门,再次对了暗号,才得以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如同底下城一般的巨大空洞,一条条锁链从天垂下,悬挂着火灯,将地底照亮。 前面更是有着不少五神教的弟子,将上上下下的通道门打开,把来自地面上各坛的人接引下来。 身为一名精通追踪和轻功的高手,对于方向感还是很强的,加上记忆之中江庭郡各个坊市都记在脑袋里。 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上面,应该就是元德坊。 说起元德坊,整个江庭郡都立刻会联想起一个地方:“建王府?这难道是建王府下面?”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远处最响的便是这个声音,一听就知道中央另一座挖空的空洞之处,大批匠师正在热火朝天的劳作,风雨生已经联想出了他们在炼制着刀兵、枪矛、铁甲、马镫。 风雨生好奇的看去,毒神坛坛主立刻说道:“那不是我们坛的地方,不要瞎看,这里也一切也严禁泄露出去。” 毒神坛坛主迈入这座空洞之中,一众弟子纷纷前来拜见,毒神坛坛主也没有在意,直接从跪倒成一片的弟子身前走过。 这座独属毒神坛的地下空洞里,分割成一个个小空间,每一个都摆放着大量的书架,放置着来自于大周各地的情报,每一处都有单人进行整理。 最后走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宽十几米的深渊。 深渊下烟雾缭绕,弥漫得周围到处都是,仿若仙境。 “着便是我们毒神坛最重要的地方,毒神的所在之处,嘴里含住这枚药丸,才可以接近毒神。”毒神坛的坛主这个时候拿出了一个瓷瓶,两人一人倒了一粒含在嘴里,才敢上前。 “呱!”骤然间一声叫喊,甚至感觉地面都开始震动。 风雨生听着声音立刻就感觉全身发软,就好像远古时代人族面对那些无法抵抗的存在的记忆和恐惧,这一刻从血脉之中涌出降临到脑海。 “不好!退,到了毒神进食的时候了。”毒神坛坛主立刻抓着风雨生后退。 “咚咚咚咚!”敲钟声响起。 旁边一扇铁门打开,一群带着铁面的五神教弟子,推着一些身上涂满了血纹的囚徒出来,又抽又打,仿佛在刻意折磨着他们。 这些人赤条条的人呼号惨叫,跪在地上爬。 带着铁面的人挥舞着鞭子,就好像驱赶着牛羊畜生一般,将这些人朝着深渊那边赶去。 “不要!不要!”一位女子临近迷雾之中,想要跑,被几鞭子抽翻在地。 “求求你们放了我们。”一位男子跪地求饶,磕得满头是血。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和五神教作对了,我给你们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 “放过我们家孩子吧,我跳下去就好了。”一中年妇人抱着两个少年,哭的鼻涕横流,想要上来抱铁面人的腿,被一脚踹的口吐鲜血。 “呱咕!”一声异兽的怪叫,迷雾迅速膨胀。 这些铁面人有些着急了,急匆匆的将那些人推下深渊。 “啊!” 那烟雾笼罩之下,每掉落一人,就看见从深渊之下伸出一道影子,影子扫过,人就不见了,然后传出一声满足的咕声。 那是毒神的舌头。 眨眼之间,上面那些男男女女被吃的一个不剩,连骨头都不吐。 看着这骇人的惨状,风雨生不由得连连咽下口水,背脊冷汗连连。 毒神坛的坛主却习以为常:“人,灵性最足。妖,肉身强横。” “只有以人之灵性为祭,又拥有妖物一般强横的身躯,才能成神?要不然上古之时那些王朝,为何屡屡人牲祭祀不断?” 毒神吃饱了,那弥漫的烟雾也收拢了回去,沉入深渊之底。 毒神坛的坛主才带着风雨生上前。 风雨生这才看见下面那是什么怪物。 这是一只如同三层小楼一般大小的金蟾,浑身散发着白色的烟气,只能够看到部分身躯。 此刻这怪物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风雨生。 风雨生瞬间感觉全身发软,差点没从深渊上掉下去,还好毒神将他按住。 “好了,毒神已经记住了你的气息,你的任务,便是看好那空尘子。” “这道人不是个好惹的,最近我们五神教有大事,不宜出风头,若是他只是从江庭路过,我们就服个软,将这瘟神送走。” “若是当真要对我神教不轨的话,万不得已之时,我们需要你提毒神指引路线,杀了他。” 风雨生连忙单膝跪地:“属下定然办得妥妥当当,万死不辞。” 毒神坛坛主欣慰的笑了笑:“那河神不过近年来才被玄朱火德真君点化,也只是每年才祭一次,五神之中以其最弱,若是那道人不识相,当真以为我们软弱可欺的话,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他就算真的是仙,我们也有神灵护佑。” “敢来,就让我们来斗上一斗。” 第三十四章:狮子搏兔犹尽全力 宸德坊,唐宅。 空尘子大仙看了一上午书,午后春风一吹,有些倦意,便在院中亭下的长椅上小憩。 角落墙头上冒出了一个小脑袋,眼睛鬼鬼祟祟的向下看着,望见长椅上如同画中人一样的侧脸,却害怕的缩了缩头,仿佛生怕被这道人给发现了。 目光寻索,终于看到了墙角下趴着的驴子,唐瑶立刻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大仙高冷的很,很难打交道,唐瑶便另辟蹊径,打起了这驴护法大将军的主意。 毕竟这好不容易碰到神仙了,得抓住机会啊。 若是能够学个一招半式仙术,以后行走江湖,那还不是横着走? 红鸳女侠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左手掌控雷电、右手火海盈天站在天穹之上,脚下群魔俯首的场景。 那还不是想去哪取材就去哪取材?名门正派任我入,魔窟血海任我闯。 想写谁的话本就写谁的话本?什么第一手的内幕和材料我找不到? 立刻,这驴子就上钩了。 驴护法大将军闻到了酒肉的香味,哪里禁得住勾引,顷刻间就被唐瑶给收买了。 唐瑶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计划成功的喜悦:“驴爷爷,来来来,多吃一些。” 驴大将军吃得满嘴流油:“不错不错,你这小丫头片子挺上道。” 张开嘴,那酒壶里的美酒如同瀑布倒流一般落入驴嘴之中。 驴子摇了摇头:“这酒还差了些味道,比不上巩州的醉仙酿啊!” 唐瑶立刻上前:“驴爷爷稍安勿躁,天香楼的小二稍后就会将江庭最出名的美酒,南风春送来。” “还要什么?驴爷爷您尽管说。” 驴子一连吃了三桌从天香楼定的酒席,喝了一地的空瓶子,才醉醺醺的说道。 “你这丫头片子非常好,本驴护法大将军看好你,日后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唐瑶眼睛都直了,忙活了一下午,银子都掏空了,不就等着这一刻吗? 唐瑶捏了捏空荡荡的钱袋,嘟着嘴巴说道:“驴爷爷您和大仙都是天上的神仙,是不知道我们凡人有多苦啊!” “我们这些小女子行走江湖有多么危险,时时刻刻都有着坏人盯着我们,我每次出门,都得易容打扮,走在路上都是小心翼翼。” “驴爷爷能不能教教我你那神火的仙术?我要是会了,以后就再也不怕那些魔头恶徒了。” 驴大将军驴头连摆:“不行不行,那是神通,岂是你这凡人能够学会的。” 有些失望,唐瑶绞尽脑汁再次提出了要求:“要么教我会飞的法术吧?我要是会飞的话,以后谁都抓不住我。” 唐瑶一拍大腿,觉得自己这想法妙极了。 驴大将军看了看唐瑶:“想要飞还不容易,我这里就有一门梯云纵之术。” “只要你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速度够快的话,就能够飞起来。” “不过这门法术极其需要资质,你天资平平,别想了。” 唐瑶失落至极,最后想到了天外飞仙的一剑,若是学会这一剑,纵横江湖当个剑仙也不错啊。 依旧惨遭驴将军拒绝:“那是老爷的独门剑术,不可轻易外传。” 不过驴护法大将军也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人,吃了这么多东西,总得有些表示。 “唉!看你心诚,这跟神毫就赠予你了。” “将其缝成护身符日夜戴在身上虔诚祷告本驴护法大将军,只要诚心,日后碰上灾厄可保你一命。” “不过切记,若是心不诚,这护身符就不灵了。” 银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进了驴子的肚子。 而这驴子是滴水不漏,将这糖衣炮弹的糖衣舔得干干净净,炮弹给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唐瑶拿着这根驴毛,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下算是将这奸猾之驴的本质,看得透透的。 这个时候,隔着老远一道声音从院中传入唐瑶耳朵里,吓的唐瑶背脊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拆穿了。 不知道为何,唐瑶总感觉自己只要一碰上这空尘子大仙,就有一股畏畏缩缩的气质涌上来,就好像老鼠碰上了猫一样。 “等会后门会有人来敲门,你去迎他一下,然后带来见我。” 唐瑶来到后门,打开门朝外一看,半个人影也无。 “没有人啊?再说大仙又没有出门,也没有人送信,怎么知道会有人来?” 不过刚合上门,远方屋檐一道影子跃起几下,便落在了门前。 这人影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左右,生怕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小心翼翼的握住门上铜环敲了几下门。 刚刚在毒神坛表忠心,发毒誓一副忠心耿耿风雨生, 转眼就来到了宸德坊,化为了空尘大仙门下的忠实狗腿子。 “还真的来了?”唐瑶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门外真的有个人来了。 顿时震惊不已,这人还没到,大仙就已经知道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之中的?神机妙算?”唐瑶再次感觉到了空尘子大仙的深不可测,有这样的法术,天下还有谁能够敌得过这掐指一算? 空尘子大仙一身宽松的道袍,一手拿着一本书,斜阳半照在身上,仿佛如同阴阳划分。 一进门,风雨生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大喊。 一副仿佛和毒神坛不共戴天的模样,咬牙切齿的说道。 “大仙啊!毒神坛的那群人,良心真的坏透了。” “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呐。” 原本风雨生对背叛毒神坛,还有着那么一点点内疚,传出江湖恐怕人人喊打。 如今可是却感觉他忽然翻身一变,变成了苦心潜伏卧薪尝胆,最终掀翻了祸害苍生的五神教的正面人物,盖世豪侠。 以后江湖上传出去,谁还敢不称呼他一声风雨生风大侠。 一时间,风雨生突然觉得自己成为名动江湖、人人敬仰的豪侠已经不远了,行走江湖,没有独步天下无敌手的武功,有那豪气云天的名气也是踏入顶峰的资本。 没有想到昨日里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风雨生,今天来了就变成了铁了心跟着自己干的模样。 道人眉头轻挑,认真起来了几分看着风雨生,仿佛在判断其所说是真是假:“详细说说。” 风雨生便将今日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尤其是那毒神。 这其中的愤怒,有大半是真的,他虽然算不上什么正派的江湖客,但是却也没有做过这等恶事,以活人喂养那样的怪物,想想那场景就令风雨生胸口翻腾。 道人闭目沉吟了一会,便说道:“贫道明日准备独自去游江,查关于毒神坛花灯以及毒神坛旗下所属画舫,而且是独自一人出行,没有带坐骑。” 风雨声脑袋一转,立刻明白了空尘子大仙的意思:“小的明白了,我立刻布置安排妥当。” 高羡已经动了,就看那五神教敢不敢动了。 不过不论对方如何出手,高羡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自然都有计划好了应对,唯一不同的是,高羡之前还并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将这五神教彻底铲除、连根拔起。 而此刻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 毒神坛总舵。 毒神坛坛主手中把玩的珠子一把砸在了桌子上,直接按入了桌内。 “什么?他摸到了我们元宵灯节的毒神灯和我们的画舫那里,这是要来查我们毒神坛的底?” “他这是要干什么?以为我们是泥捏的?” “这牛鼻子给脸不要脸,这是要死抓着我们不放啊!” 毒神坛虽然怒骂,但是心中却有些慌。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一样,河神是在城外,而且没有任何助力,这一次可是在自己的主场,还是以有心算无心。 “江上,还是我们的地盘,这下我要让这牛鼻子死无葬身之地。” 风雨生还试图挖出总坛的线索:“要不要上报总坛教主那边?” 毒神坛坛主摇头:“哈哈哈!你还不知我五神教的情况,教主是何等人物,神仙一样的存在,向来不会管这等小事,就连建王府那边,建王想要见教主,也没有那么容易。” “要不是看在建王拿出了当年那东西的情分上,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得了……” 仿佛涉及到什么秘密,不是风雨生应该知道的,毒神坛坛主立刻止声没有说出来。 毒神坛坛主还有另外一句话没说出来。 别看五神教叫做五神教,除了玄朱火德真君,其实其他四神只是教主随意点化出来的玩物。 连养的狗都算不上,狗还能日日见上主子一面,他们只能说是一件工具。 所以他们平日里只有接从上面教主发过来命令的份,却连见教主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下来,平日里各坛的坛主自主性也非常大,所有事务基本不必上报,全部都可以自行处理,只要按时完成总坛派下来的任务不出错漏即可。 只是他们本身的力量就依托在五神这样的怪物上,根本不可能逃脱的了总坛教主的掌控。 想一想,光自己毒神坛一坛出动,他觉得还不足够保险。 想想堂堂银花宫的覆灭,想想河神之死。 毒神坛坛主觉得应该去山神坛一趟,两坛共同出手。 狮子搏兔犹尽全力,这一次一定要那道人死无葬身之地,别以为掌握了一异术,就天下无敌了。 第三十五章:万万不可高调 晚霞在天尽头拉出一片光晕,天地间都透出一股暗红的色调。 所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最近看起来应该都是大晴天。 高羡换下了道袍,穿上了一袭白色的长衫,对着铜镜左顾右盼。 “哗!” 山河乾坤扇一展开,锦绣山河尽在手中。 “嗯!”高羡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那银花公子论潇洒气度和本大仙还隔着八条街呢,这山河锦绣扇只有在本大仙的手里,才有那种指点江山的洒脱。 云楼画舫是江庭两岸颇为有名的一处青楼,也是不多的几座开在河上的青楼。 据说高三层,长数十米,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 夜晚满船灯火亮起,美不胜收。 夜里可以一边游江赏月,一边吟诗作对,更有美人如画、美酒如浆,颇受文人雅士的喜爱。 只是想要上船,必须提前一日开始预约,而且还需要本地人作保,颇为讲究。 来往的要不是举人士子,要不就是达官显贵。 不过这艘船明面上是一座青楼,实际上是毒神坛用来在江州收集情报,网罗势力和暗杀悬赏的重要之所,这也是为什么毒神坛坛主一听到空尘子要去查这个地方的时候,如此震惊。 船上的女子被分为几种,第一种训练成精通琴棋书画、能歌善舞的女子,平日里陪那些士子官人吟诗作对,饮酒弹琴,从而在他们的对话和不经意间暗中收集情报。 另一种则是精通魅惑、房中术的伎女,搭配上毒神坛出的迷魂香,让江州那些权贵和重要人物不知不觉陷入掌控之中,有什么秘密一股脑都吐露出来,甚至长期被毒神坛控制。 最后一种便是精通暗杀之术的杀手了,江庭是五神教和毒神坛的大本营,云楼画舫之上的杀手,自然是毒神坛最厉害的杀手聚集于此,在江州一带的地下势力当中,毒神坛杀手一度令人风声鹤唳。 上一次毒神灯便是由云楼画舫放出的,高羡这一次便是去此地,等着那毒神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然后直接断了这五神教的根。 要不然高羡到时候就算杀到了地底之下,接过这些怪物望地窟里一钻,然后潜入江河之中,高羡再想找到它们,可就千难万难。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声音急促而又小心翼翼。 “吱~”门自己打开了。 就看见唐瑶鬼鬼祟祟,搞得好像是细作在接头一样迅速进门,然后探头看了看左右么门外,轻轻的将房门合上。 来到二楼,高羡正穿着一袭白色长衫,在窗前写着什么。 “大仙!这是云楼画舫的牌子,拿着这个便可以进去了。”唐瑶悄咪咪的上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牌子,放到了桌子上。 唐瑶海故作缜密,好似空尘子大仙的心腹之人一般贴近空尘子的耳畔,小声说道。 “而且身份我也搞定了,是从外地来的一个士子,也姓高,别人怎么也查不到您的头上。” 唐瑶自得意满,看看我安排得多么周详,将大仙的心意揣测得多么深入。 既保存了大仙的声名,又完成了大仙交给我的任务。 对了,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放心吧大仙!您去逛窑子这件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面,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空尘子大仙手中毛笔一顿,字突然写歪了。 他突然很想现在就打死她。 本大仙微服私访,深入魔窟除魔降妖,这么足以名传青史,被千载传唱的故事,被你这么一弄怎么感觉就成了不能提的艳情话本里的故事了? 拿起放在桌子上镂刻着仕女图的牌子,高羡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很有可能会出洋相。 而且也确实需要一个人给自己挡在前面,吸引那些狂蜂浪蝶。 空尘子认真打量着唐瑶,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突然想起着家伙的话本里,可没少那种逛青楼的场景。 能够写的如此栩栩如生,将里面的门道、暗语、规矩甚至潜规则都摸的门清,那可不是光凭想象能够做到的。 “唐女侠去过云楼画舫吗?” 唐瑶摆了摆手:“云楼画舫没去过,因为里面查的比较严,我进去容易露馅。” 空尘子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去过其他青楼咯?” 唐瑶腼腆害羞的捂了捂脸,甩了甩手,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取材的时候,去过那么几次。” 空尘子有些好奇:“他们能让你进去?” 唐瑶门清的说道:“只要有钱,当然能让进去,这些青楼还专门有名为过班的项目,就是熟客男子可以带女子进去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不过我都是一个人易容换装去,最开始有几次穿帮了,被人赶了出来。” “。。。。”你这是去了多少次。 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应该靠谱。 空尘子:“可以!换身衣服,今夜你也一起去云楼画舫。” “??” 唐瑶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心中涌出了无数个问号:“大仙这是?邀请自己去青楼?” 唐瑶先惊后喜。 这可是名场面,自己能参与其中,就算不能写下里,以后老了给儿孙吹牛,也是极好的。 片刻之后,唐瑶换上了一套文人士子的长衫,化身翩翩风流少年站在了高羡面前。 “怎么样?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我说过了,我行走江湖,四处取材,靠的就是易容打扮这一手。” 名扬天下的天衣堂贴身裁制的衣裳,精致的流云靴,羊脂玉玉佩。 一看就知道不仅仅年少多金,还有俊秀得极为讨女子喜欢的模样。 看了看对方,再看了看自己,除了手中的扇子,根本没法比。 空尘子大仙抬目一望,突然看见了那一套小厮的装扮。 语重心长的说道:“此去并非寻欢作乐,更非炫富夸耀,主要是调查五神教。” “是匡扶正义的正事,万万不可太过高调。” “这个就挺好,本大仙很中意,等会就穿上这套跟着我一起去吧!” 马车一路朝着江边而去。 红鸳女侠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小厮打扮,又看了看光鲜亮丽手持宝扇的空尘大仙,突然觉得低调这种事情,好像就没有存在过。 马车一靠近江边,沿途就不断有人看向马车,然后暗中放出信息。 云楼画舫之中,所有人严阵以待。 “来了来了!” “等会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记住一定要稳住他!”云楼画舫上的龟公正带着一帮毒神坛弟子,布置着一切。 一者以为对方自己落入自己全套,然后用尽一切办法拖住对方,施展绝命一击。 一者要装成,自己不知道一切,静待对方上钩。 双方各自心怀鬼胎,戏幕即将在大江之上拉开。 第三十六章:一曲奏罢飞烟散花 夜里大江两岸喧哗热闹犹胜白日,万家灯火映入江中,如星河落入人间。 弯如月、亮如轮的画舫停泊在江岸码头,有穿着劲装的小厮守候在下面,验查木牌,迎来送往。 码头之上来了不少人,有穿着华丽的中年乡绅,有风流倜傥的文人雅士,也有看上去大腹便便富甲一方的商贾等等。 这些人分成不同的圈子互相攀谈,笑声、吟诗声、窃窃私语声,更是承托得名传天下的江庭夜刚刚开始。 此刻一辆马车停在了码头前,人虽然还没有下车,其中一些人却仿佛按捺不住的看了这马车一眼,却又迅速挪开目光。 高羡从马车之上下来,看了看这些这些人,仿佛已经看穿了什么,却也没有说破。 唐瑶带着高羡上船,一边讲述着青楼的事情和规矩,例如老鸨、龟公、大茶壶以及各项暗语等等,听得高羡也觉得大开眼界,这古人真会玩。 “贵客!” “这边请!这边请!” 这龟公殷勤的迎了上来,见人就笑,虽然热情得有些过度,但是见人皆是如此,反而也不显得刻意。 船上女子或凭或立,人人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裳,显出良好身段。 船上彩灯画着一幅幅仕女图,鎏金铜炉散发着热气让人感觉暖春已经提前来临,再加上温香软玉和莺声笑语。 一股风流韵和奢靡之气,油然而生。 来者不自觉陷入这纸醉金迷和胭脂香中。 夜初始,歌舞不休。 众人皆聚集在画舫二楼,有人坐在私密的包间,有人则直接坐在堂上,身旁美人作陪,美酒不断。 琴声悠扬,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不少人醉意醺醺,堂上的歌舞也越发艳情火辣,更有不可言说的小调听的人心底发烧。 坐在高处的龟公抬头看向了窗外,夜更深沉了,月都爬到了树梢。 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便向下面角落里端着茶壶的小厮使用了个眼色。 这端着茶壶的人立刻点头示意,朝着船舱之外,准备报信。 “月色美、酒正酣,为何急着离去。”一身白衣醉意醺醺倚靠着雕着异兽的柱梁之上,仿佛被这纸醉金迷所沉醉的高羡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开口,就压过了满室歌舞声。 顷刻间就仿佛因为其开口,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原本来看热闹,和身旁一歌伎嬉闹正酣的红鸳女侠也感觉到了不正常。 白衣少年突然开口,让端着茶壶的小厮背脊浑身发汗。 他想要装作根本没有听到,直接走出船外,却发现脚动都不能动一步。 白衣少年直起身来,伸出手,小厮身上的一个竹管飞起,落入了其手中。 那高处一直隐隐关注着一切的龟公,惊得不行,这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是能掐会算还是有火眼金睛? 如此说来,堂中一切都早已落入他眼中了?龟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一管即将寄出的密信飘到了白衣少年手中。 少年也没有急切,还靠在柱上对着酒壶饮了一口,才细细看来。 这漫不经心的动作,却让众人感觉胆寒,仿佛他们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白衣少年看完之后,嗤然一笑,手中纸张无风自燃,化为火焰消逝在那修长葱白的指尖。 “我……你……” 小厮突然间跪倒在地上,不断的剧烈咳嗽,手绝望的伸向在高处满脸惊骇看着他的龟公:“救我……救……” 话音未落,这人好似和那封装在竹筒里的纸条一样,层层火气从体内朝着身外穿出。 随后噗的一声,整个人在空气之中化为灰烬。 就好像纸张燃尽后的火星和烟灰,洒落满地。 “哗啦!” 顷刻间满座皆动,人人被这一幕吓的完全失去了理智,一个个手中的酒杯、银壶掉落桌底,不少人甚至从身上抽出了匕首、刀剑。 作小厮打扮坐在空尘子身旁的唐瑶这下子也看清了,原本嬉笑惬意和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原来今夜这船上根本没有什么江庭花月夜,所有的歌舞升平,一切的文人雅士、官宦子弟、豪商富贾全部都是假装出来的。 连同身旁这和她嬉闹划拳的歌伎,这些人全部都是五神教的弟子和杀手。 龟公手中酒壶摔在地上,如同一声令下。 藏在暗处蓄势待发的几人如同得令一般出手。 龟公则转身就朝着外面逃去,他的作用就是把这道人困在江中,而不是杀了这道人,或者说他就没动过这心思。 他可不是手下那批傻乎乎上去送死的毒神坛弟子,这人究竟有多么恐怖,看毒神坛坛主都要调动毒神来对付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凡人能够对抗的存在。 刀剑齐鸣,呼啸而出。 高羡身旁的一位位顶级刺客,不动则已,只是桌上酒客,嬉笑怒骂没有丝毫破绽。 一动宛若游龙,刀兵好似雷霆从早就算好的各个死角致人于死地。 一道道残影跨越酒桌长案,齐齐刺向白衣少年。 “叮!” 白衣少年手中牙筷敲了一下酒杯,发出悦耳的声音。 狂风骤起,席卷整个二楼船舱,冲出云楼画舫。 所有人都感觉好像有无上的意志俯瞰向这艘船,如同神祗目光落下。 尤其是那些齐齐刺杀向道人的人一个个被定格在空中,保持着刺杀向道人的动作。 寒锋距离道人不过咫尺之遥,却不得寸进。 “叮!” 道人又动了,将脚翘上桌案,拎着手中银壶酒壶狂饮。 每饮一口,便敲一下。 每敲一下,就看见一人死去。 一曲狂奏,化为了一幕幕飞烟散花的骇人美景。 二楼船舱之内的人动都不敢动,外面的人却吓的一个个狂呼着跳江而下。 里面的人却眼睁睁看着船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朝着江里跳去,可惜还没有落入江中,便发出一声声惨叫,化为飞灰洒落江河。 谁动谁死。 这样恐怖的景象,他们透过镂空的花窗看得清清楚楚。 满座皆静,无一人敢动弹。 “如此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之夜,酒未尽兴怎可歌半而停!”白衣少年笑曰,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台上乐师舞者着才敢动。 纷纷奏乐起舞,哪怕吓的两腿发软,面色惨白。 歌伎唱起了浓香软语的曲调,乐师奏起了欢快的曲弦。 一夜鱼龙舞的风月里,却是满座心惊胆颤。 唯有那白衣少年端坐中央,跟着弦声呀呀、舞袖翩翩轻声和唱。 少年手中的筷子轻轻敲打着酒壶,却好像戳在所有人心肝之上,听的人浑身大汗淋漓,心惊胆颤。 红鸳女侠唐瑶整个人都看呆了,她想象过无数江湖风流惬意的场面,却没有见到过这样令人震撼的场景。 “酒去意散,今夜就到此为止了!” 这个时候道人只是冷眼扫了一下面前这些魑魅魍魉,抬手间,手中牙筷甩出。 狂风巨力撕裂画舫木墙,一路从内里贯穿到外面,出现了一个豁长的通道。 那牙筷一路而下,抵达了船尾。 原本跑到船尾正准备登小船而逃的龟公,他当时正好回头望向那一个个跳船死去的杀手,目光之中吐露着惊恐和绝望,便不能再动弹。 不知生死,不知结局。 此时活生生眼睁睁看着一道光迎面而来,贯穿自己头颅,陷入一片黑暗。 尸体坠落江中,喂了鱼虾。 倒入江中的一瞬间,目光里反而是解脱。 白衣少年提着酒壶从上面如同风一般洒然飘下,落在了船尖之上,夜里的狂风吹的身上的白衣翻飞飘舞。 平静的江面已经开始翻起浪花,从水底里不断冒出阵阵烟雾,缭绕水面不断扩散。 “来了。” “呱!” 金蟾一啼!江河浪起! 第三十七章:神仙打架 江对岸一座渡口,一排又一排的轻舟舢板已经整装待发。 穿着黑衣的五神教弟子们一个个背着劲弩,坐在其上,等候着命令。 这是从山神坛调来的鸿雁弩,是朝廷的禁物,不轻易显露,一显露很容易出现大麻烦。 不过这一次为了诛杀这灭了河神坛,还对整个五神教纠缠不放的剑仙空尘子,都拿了出来。 毒神坛的坛主所说的尽全力,真的不是一句空话。 这个时候,风雨生突然出现,单膝跪地面向毒神坛坛主。 “坛主,毒神已经到了。” 毒蛇坛坛主一拍大腿站起:“风护法干得好好!果然不负本坛主所望。” “云楼画舫上应该是出事情了,要不然那老鬼也不会连消息都没有送出来,可惜了。” “不过毒神法驾都已经到了,那空尘子已陷入我们的重重包围,也就不重要了。” 原本脸上的担忧和愁色也瞬间消失,阴郁的脸上挂上了一切都逃不出本坛主算计的笑容。 “稍后山神坛的坛主和山神法驾也会降临,山神坛的兄弟们也早已在对岸埋伏好了。” “所有弟子都给我听着,等会那道人若是落入下风,立刻划船靠过去,对准给我开弩全力齐射,若是他逃往我们这边,也立刻放箭。” “一定要给我射死他。” 毒神坛坛主一声令下,渡口上所有人齐声回应。 “谨遵坛主之令。” 毒神坛坛主看着江心云楼画舫,上面依旧歌声绕梁、载歌载舞:“不论他逃向岸这边还是岸那边,着妖道空尘子,只有死路一条。” “这妖道此刻估计还在享受着吧?却没想到已经陷入本坛主布下的死局。” “什么?山神坛的坛主和山神法驾也到了?”不过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风雨生有些焦急,坛主竟然还和山神坛的坛主联手。 此刻江中心风浪起、迷雾阵阵,毒神坛的人第一时间就关注到了。 毒神坛坛主大笑:“毒神降临!” “也让天下这些愚昧无知之徒,知晓到我们五神教的五神是何等强大。” 所有毒神坛弟子朝着江心叩拜,齐呼毒神之名。 一声呱啼惊起,两岸烟花之地不知多少人从纸醉金迷之中惊醒。 江岸之上,一处处挂满灯火的绣楼酒阁的歌舞升平、岸上夜市的喧哗吵闹,都嘎然而止。 寻欢的、饮酒的、作乐的、逛夜市的的人此刻纷纷朝着江心看来。 两岸灯火和明月将江面隐隐照亮,只见那大雾横生弥漫,顷刻间笼罩江河,雾中约可见一物放着金光。 “金光!看见没有?江里面放金光啊!”天香楼的一群酒客在高楼之上,对着下面指指点点。 “这半夜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雾?”灯火下夜市中,看着雾气逐渐靠近岸边,有些不安。 “刚刚那叫声是怎么回事?” “好似是蛤蟆的叫声?” 金色轮廓缓缓升起,高过迷雾。 众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和天香楼等高的巨大金蟾,趴在江面之上,云雾缭绕之中。 通体散发着隐隐金光,如神兽降临。 江州一带,何人还认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数代和祖辈们都曾拜过这金蟾,视其为神明,祈求安康保佑,去除灾祸。 “毒神!”天香楼上那群正在宴宾客的士子们一个个酒都惊醒了,直拍自己的脸,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醉的眼都花了。 “五神教的毒神?这东西竟然是真的?”读书人自然不一样,读的书多了,自然不容易忽悠,他们大多数都以为这五神教的神灵都是杜撰出来的东西,此刻看到真的,当真感觉难以接受。 “如此大的金蟾?这不会真的是传说之中的神兽吧?” 而沿江两岸的大多数人更激动了,一群群男女老少都对着那迷雾重重中的金蟾跪倒在地。 不少人拜了这五神教的五神数十年,早已对其是神仙的意识深入人心。 “这是毒神爷爷啊!是毒神爷爷啊!”一卖糖葫芦的老者直接趴在了地上,带着小孙女不断叩头。 “神仙!神仙下凡了啊!”岸上人群看到有人跪下了,一个个也紧跟着跪下了,这从众心理不断传播,夜市江边跪下了一大片。 “玄朱真君爷爷保佑,毒神爷爷保佑,山神爷爷保佑,河神爷爷保佑……”江庭郡的人还不知道河神早就死了,一个个跪在地上,将那五神教的神灵念了一整圈。 不过毒神根本不在意岸上的动静,在它的眼中看来,这些小人,不过是食物罢了。 根据气息,他立刻锁定了江上云楼画舫。 注意到了画舫之上看向它的白衣身影。 “呱!” 那毒神金蟾动了,江面立刻炸开重重巨浪。 一跃而起,直接朝着云楼画舫撞击而去。 就如同一座金色的肉山从天上撞击下来,浓浓毒烟从嘴中喷出,浩浩荡荡朝着整个云楼画舫包裹下去。 这一次已然不再是白色的云雾,而是黑色的,中者即死。 和河神巨蛇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云楼画舫上站着的白衣少年手中面对这铺天盖地下来的黑云,还有那好似山一样撞上来的毒神金蟾,却巍然不动。 将手中银壶向空中一撒。 撒出来却不是酒水,而是滔天烈焰。 那烈焰如同瀑布一般冲刷下来,江黑色浓烟灼烧得一干二净,并且威力丝毫不减的朝着毒神金蟾而去。 直接将毒神金蟾从空中冲下,同时那火光照亮了天穹,让江面之上的场景一览无余。 “那是什么人?”江庭烟花两岸跪在地上的人,头都还没有叩完,迎面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一个个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说何是好,不知道后面几个头是不是应该接着叩下去。 “这?难道也是神仙?”看着那撒壶燃天,白衣胜雪的人影,不少人大喊出声。 “这肯定是神仙啊!不是神仙,哪来的这样的手段。”这说法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窃窃私语的认同。 “五神教的毒神爷爷和另外一位神仙打起来了?”不少人活了一辈子,别说见过这种场面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金蟾一声哀嚎啼叫,被滔天烈焰冲刷而下。 此刻却还没完,只见那烈焰之中一神驴脚踏滚滚大火而出,一驴蹄子直接踹在了毒神金蟾的身上。 直踢得它血肉横飞,将其轰入江中。 “嘎嘎嘎嘎!” “毒神,你驴爷爷等你老久了。” 驴护法大将军早已恭候在此地多时,就等着这金蟾上钩。 第三十八章:一剑断江河 金蟾掉入水中,驴子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紧追着就上去吊打落水狗。 张口就看见几条火龙旋转而下。 开始只有小蛇般大小,眨眼之间就膨胀到了数十米。 “轰隆!” 大火从河中炸裂,这神火仿佛和普通的火不是一个东西,在大江之中熊熊燃烧,将江河都烧的滚滚。 好似那江河之中滚动的不是水,而是油一般。 那金蟾背上出现一个大坑,血肉少了一大块,显得凄惨无比,叫声也再也没有了那一股惊起两岸的气势,只能咕咕的发出威胁咆哮声。 它在大火之中奋力鼓动浓雾,口吐毒烟。 但是周围的火龙不断旋转,将那雾气毒烟,蒸发得一干二净。 随着那驴大将军的一步步逼近,火圈也不断收缩,毒神金蟾左冲右撞,甚至要沉入水底,都被那火龙不断的轰击回来。 整个整个火圈的中心温度越来越高,冲天的火光照得江面如同白昼,那驴大将军得意忘形的大笑声也跟随着一起传递四方。 驴大将军此刻很想学着空尘子大仙那般吟诗两首。 可惜腹中空空,无以言。 满腔得意最后只能化为一句:“妖孽!受死吧!” 这火光映天,几乎整个江庭郡都可以看见。 江庭郡大江两岸不断聚集而来的人,也将那毒神的惨状看得真真切切。 不少人顿时感觉信仰崩塌了一般,成千上万五神教的信众,一个个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毒神输了。”挑着担子,在江边卖夜食的小贩,此刻感觉头晕目眩,说话舌头都大了一圈,让人听着感觉模糊不清。 “毒神怎么可能输在一个驴子身上?”那神仙还没出手,出来一个驴子把江庭信仰几代人的神灵差不多给烧死了,人人看着都感觉不太真实。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怎的如此厉害!”刚刚赶来的人,还没弄清楚情况。 “这驴子是船上那个白衣神仙放出来的……”立刻有之前的人讲给他听。 人群之中,也有人看着那驴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难道?莫非是巩州剑仙空尘子大仙驾临咱们江州?”一个带着黑色冠帽,经常行走四方的商贾,突然大喊道。 “我听说过,就是那个一剑光寒十四州,会飞剑之术的神仙?”周围也有不少人有耳闻。 “这位神仙竟然来了江州?”这时候再看一眼那江上白衣身影,突然觉得不一样了。 “你不知道吗?我过来江州的时候听人说了,五神教的河神老爷,在江上碰上了这位神仙,接过被一剑给杀了。”更有人加以佐证。 “这位神仙还把当地十里八乡的人给吃了,据说每个吃了的人都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生呢!” “河神老爷死了?还被人给吃了?” 一个接着一个震惊的消息,将江庭江岸闹的沸沸扬扬。 江庭虽然繁华,更留有不少名人古迹,但是这样的神话传说却不多见,更别说当场看见。 而且听闻了这巩州剑仙的传说,五神教的信众突然觉得好像可以接受。 毒神不是另外一位神仙的敌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样神仙之间的事情,哪里是他们搞得明白的。 看到这空尘子大仙如此厉害,江庭郡大江两岸的人,不少人心底也涌起一种感觉。 五神教的神,比不上这位神仙啊! 此刻江心之中的局面越发严峻。 那金蟾纵然强横如同山海神话中的异兽,此刻面对这神火,血气逐渐在蒸发抽干。 化为了一道血龙抽入了驴子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玉葫芦里面。 临死之前,毒神金蟾发出一声呱的惨叫,悲鸣震荡在整个江庭郡城内,如同惊雷一般。 最后众目睽睽之下。 金蟾直接化为了一具干尸,如同塑像一般,缓缓沉落江底。 两岸一片寂静,只剩下那激动得双眼放红光的驴大将军,在江上烈火之中嘎嘎大笑,周围火龙狰狞咆哮。 世上最邪恶的魔头,莫过于此。 江上两岸人看到这一幕吓的浑身发抖,冷汗连连。 “这定然是哪里祸害苍生的大妖巨魔,被神仙给收复为了坐骑。” “还好是被神仙降服了啊,这样的盖世魔头,要是被放出来了,这天下得死多少人。” 江庭对岸渡口之上,此刻那些毒神坛的弟子已经感觉背脊都湿透了。 没有什么落入下风,更没有什么陷入绝境的逃跑中伏。 甚至山神还没有赶过来,这眨眼之间,自家供奉的毒神这尊神祗,就已经被对方的坐骑烧成了一具干尸。 “这驴子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毒神坛坛主只剩下暴怒。 “风护法不是说这空尘子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风护法呢?风护法呢?” 毒神坛主眼睛通红,此刻满腔怒火和惊恐无处发泄。 远处早就逃之夭夭的风雨生看着江上的冲天大火,还有那如同盖世妖魔一般的驴护法大将军,突然回想起了那日,骤然感觉屁股发烫,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大仙的坐骑竟然如此厉害?”原来之前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所谓的三分力,还是夸张手法。 “铛!”一声惊响,将吓的失魂落魄的众毒神坛的弟子给惊醒。 原来是那刚刚还在江心的云楼画舫,顷刻间渡江而来,抵达了他们面前。 船上一白衣少年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 刚刚找回的魂,一瞬间再次骇得魂飞天外。 “放箭!放箭!”毒神坛坛主极力大喊,就好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密密麻麻的弩矢穿过空中,落向云楼画舫。 然而穿透的只是一道残影。 再看,那白衣少年已经站在了渡口前面。 这一刻,所有人面色惨白。 他们这下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毒神坛的坛主吓的脸上的汗水就好像下雨一样往下淌,鬓角打湿得稀里糊涂,整个人不断后退。 这个时候,沿着江岸土地滚滚,地面被拱起,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面奔跑一般。 渡口侧畔的大地撕裂而开,巨兽遁土而出。 那是一个巨大的像是蜥蜴、又像是庇护、又仿佛地龙一般的怪物。 怪物的头上还站着一个浑身铠甲,面带狰狞恶神面具的人。 来者正是五神教五神之一的山神,其上的就是山神坛的坛主。 “山神法驾……” 剑出鞘,压过大江涛涛,盖过九天月色。 剑锋从江岸这头一直落到江那头才平息, “咚嗡~” 一剑斩江,截断江河。 轰然间整个大江分裂成两半,界限分明。 祖祖辈辈生活在大江两岸的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江底的颜色。 巨浪激荡而起,不断朝着两边激荡,甚至部分挤上了岸边,没过了岸上之人的膝盖,然后沿着街道流散。 这一剑,直接让天地都化为了一片寂静。 水溅上了天空,在近岸下起了绵绵细雨,打湿众人的衣衫。 不论是高官显贵、凡夫俗子、江湖豪侠,在看到这一剑之后,都感觉到深深的胆寒。 那是凡人面对天地伟力下自然生出的渺小和无助。 而那毒神教的山神连同山神坛的坛主,直接从正中一同分裂成为两半。 眨眼之间,刚刚赶过来的山神爷爷和山神坛坛主,就殒命江边。 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完整说出。 第三十九章:尘世蚍蜉 浪头溅起的水从天上洒落,将所有毒神坛弟子衣衫湿透。 冬末初春的寒冷浸透进来,每个人都在颤栗。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失魂落魄的毒神坛主看着那一剑断开的大江,缓缓合流,看着那带着恶神面具的山神坛坛主和山神一同,血洒江河,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 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那白衣少年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毒神坛主呆呆的看着空尘子,仿佛在看着一座山、一朵云、一片天,唯独不像是一个人。 只有这样如山、如云、如天一般的存在,才能让人感觉如此遥不可及,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五神教的教主在何处?” 毒神坛坛主看着这白衣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和昔日他第一次见到五神教的教主,看他时的目光一摸一样。 ”以人祭祀,是否代价太大?这些年下来朝廷视我们为眼中钉、民间怨声载道,可否另寻祭物?”初登坛主之位的自己,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教主穿着一身戏服,手一动,台上各路角色纷纷跟随着一起起舞。 “世上难道还有比人更多的?” “人,就好像是草,死的再多又如何?” “前朝末年,黄侯起兵,十万铁甲屠戮江州,江上漂浮的尸体鱼儿吃了一个月都没有吃完,江州十室九空。” “几十年过后,江州依旧是那个繁华如烟的江州。” “他们就和野草一样,杀不绝!斩不尽!” 他一生都没有忘记过那面具后的眼睛,以及冰冷彻骨的话语:“五神教的价值正在于此,若是尔等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的话,就那等野草一样,不如喂了五神去吧。” 一句戏腔唱出了他对悠悠众生的漠然:“尘世蜉蝣,朝生梦死。” 死死的看着空尘子的眼睛,毒神坛的坛主吓的连连后退,最后翻滚在泥浆里,一边退还一边大叫。 抽出腰上的刀,既狼狈又可笑的指着空尘子。 “不要在我面前装出这样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你和他一样,你们都一样。” “你们这样的人,真的在乎什么道德正义吗?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限制住你们?” “他视我们为猪狗,视世人为草芥。” “而你在玩着一场戏耍红尘,行侠仗义的把戏。” “你们高高在上,根本就没有将我们这些凡人放在眼里过。” 毒神坛坛主大吼大叫,最后说完了,却好似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趴在地上如一条老狗一样笑得满脸泪痕,喘不过气来。 头发散开,浑身污痕,再也没有了半分江州毒神坛坛主的气势,而是一个疯子。 空尘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等着他说出最后的答案。 直到良久之后,毒神坛坛主才平息下来,不只是真正绝望了,还是累了。 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 “我们早就被利用完了,只是没有用的废物罢了,我们替他建立五神教,这么多年下来他想要做的事情早就办成了,而我们也不过只是被抛弃的当作替罪羊的躯壳罢了。” “你找不到他的,他才不会为了我们这样的蝼蚁和你这样的人为敌。” 毒神坛坛主看向了空尘子:“你不是神仙吗?你掐指一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找不到他的。” 毒神坛坛主顷刻间动了,又或者知道面前这人不会放过自己,抓起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毒神坛最后的选择,还是证明了他是一个江湖人。 血次啦一声飙了出来。 强忍着惨痛,不想出声,仿佛在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尊严。 却挡不住浑身的无力。 最后跪在白衣少年的面前,栽倒在地上。 身体摇摇晃晃,浑身满脸是血的看着他,然后咧开嘴对着他笑。 “我是个……” “蝼蚁!” 临死之前,他仿佛再次听到了那绵长的戏腔,还有如同彩云一般起舞的身影。 “尘世蚍蜉,朝生梦死。” 毒神坛坛主闭目,从渡口上滚落了下去。 江河滔滔,水浪一卷,便随着波涛飘远。 白衣少年转身,从江岸走过。 而身后毒神坛前来参与围杀的弟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化为灰飞烟灭。 最后整个渡口之上,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一缕青光涌出,青龙护法童子坐在青龙剑之上,露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此人该死,坏事做绝,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喂了毒神那种妖物,死的这么简单便宜他了。” “还没结束!”白衣少年独自向着大道上走去。 那方向和路的尽头,是元德坊。 整个江庭郡,因为毒神和山神之死爆发的冲击,才刚刚开始。 盘踞江州世代的五神教,也从今夜开始崩塌。 山崩之时,落石砸死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毒神坛和山神坛,甚至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五神教。 两岸烟花之地,从毒神出现在江面上之后,就看见大量的人朝着这里聚集。 两岸之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哪怕早已风平浪静,哪怕仙人早已不见,都未曾散去。 同时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人赶来查看和收集消息,有人得知毒神和山神死后欢呼雀跃,有人则是满面黑灰。 整个江州,哪家势力和五神教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论是为官、经商、还是各种底下势力等等,都脱不开五神教。 他们匆匆将毒神和山神之死的消息给带了回去,同时也将巩州剑仙空尘子来到江州的重磅消息,给传播到了地方。 在毒神金蟾死去的时候,一个穿着官服的官员也匆匆离去,迅速乘坐马车来到了元德坊的建王府。 建王府府邸占了整个元德坊足足一半,里面亭台楼榭重重、园林假山环绕、奴仆上千人。 今夜也是推杯换盏,歌舞不休。 堂上满座都是江州的各路文官、甚至还有武官,一个个都被建王府拉拢收买。 可以看得出,整个江州已经彻底落入了建王的手中,从上到下逐渐的被起掌控,成为了王府的人。 坐在正堂高处的是一个穿着常服的英俊威武男子,看上去颇有些龙盘虎踞的气势,这便是建王陈睢。 此刻有个太监模样的人,上前附耳说了什么,建王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后面。 那匆匆赶来的官员立刻跪伏在地。 “王爷!毒神死了。” “今夜毒神坛和山神坛两坛伏击那巩州剑仙空尘子的计划失败了,看起来对方早有准备。” 建王正是靠着五神教才在被分封到江州之后,如此快便掌握了整个江州上下,此刻哪里有不关注。 着官员看上去也有些惶恐,背那江面上毒神金蟾被活活烧死的一幕吓的不清。 “下官看着那毒神被活活烧死,整个大江之上都化为一片火光。” “我估摸着回来这段路上,毒神坛的坛主还有山神坛,也悬了。” 第四十章:天命不抵阎罗 建王陈睢先是在在屋内踱步,几番思虑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 “这是好事啊?本王已经收复了江州上下官员,若是那五神教覆灭,本王便能够就势把握住整个河道, “江州富庶之地,尽数归本王所有,还少了五神教这个掣肘。” “若是能够将那五神教的玄朱火德真君也一起灭了,就更好了。” 建王陈睢眼睛越说越亮,作为一个本身野心勃勃之人,对于钱财的贪欲之大,远超常人所能想象。 前来报信的官员却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下官听闻那仙人嫉恶如仇,行事仗义而为,就怕那巩州剑仙不仅仅是想灭了五神教,还会查到王府身上……” “还会如何?他莫非还敢打上王府来?就算他是神仙?难道要和大周王朝作对?还要和天下人作对?” “就算是神仙,也会有忌惮,只要活在这世间,就得遵守秩序。” 建王学的是帝王术,善于把握人心和御下,平日里最喜欢玩的便是这种手段。 江州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将领,都被其通过这种手段在明里暗里一一收复,其也对于自己这份手段极为自傲,自觉已经能够看穿世间人心。 “更何况本王乃天潢贵胄,圣人亲封的王侯。” “就算那五神教为祸苍生,与本王何干?” 满脸道貌岸然,一肚狼心狗肺。 五神教已去三坛,剩下的总坛早已不再轻易出现,早有放弃五神教的这些弃子的意思。 再说玄朱护法真君面对这样厉害的剑仙,恐怕自身都难保。 至于蛊神,早已被建王通过当年太祖的一个信物和人情收入囊中,这便是当初毒神坛坛主想要掩盖的秘密。 建王此刻已经看到了江五神教数十近百年底蕴,全盘被自己接受的场景。 “本王命你速速前往西市,带着人将……” 这个时候,突然窗户之外光芒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论是大堂正厅之内歌舞不休的乐师舞姬还是满堂宾客,还是整个王府上上下下的仆役侍女,全都遮目摆头。 一瞬间,王府上下感觉天都好像亮了一般。 “轰隆!” 那是一道神剑从天而落,所落之处,正是建王府右侧侧边的一座园林。 直接将一座假山还有整个园林削平,露出了下面巨大的深渊洞口。 王府众人纷纷朝着此处看去,建王更是脸色大变,呼喊着卫士朝着那里围去。 只见那洞口通往无尽深处的,和五神教在地底深处供养毒神、蛊神、山神的地宫洞穴相连。 在两壁之上,还挂着一个个囚笼。 囚笼之中则是一个个浑身光赤着的人,此刻风吹下去,哭嚎哀求之声不断传递上来。 而洞穴之上,站着一白衣少年。 其他人看到这白衣少年还有些发冷,建王和那位赶来报信的官员却瞬间身体僵直。 白衣少年一抬手,一个接着一个囚笼飞了上来,众人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着是怎么回事?”正厅的一位宾客指着这洞穴,手都在发抖。 “地下怎么会有这么大个洞?”另外一位年轻官员震撼不已。 “还有,怎么会关了这么多人?”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少儿少女,足足上百人被当作畜生猪狗一般养在这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当着储备的饲料和祭物,供养着地下的妖魔。 这些人有些还被打断了手脚,就好似肉虫一样和他人挤在笼子里,连转身翻身都不能。 他们中大多是流离失所的流民,江庭郡的乞儿,也有被五神教和王府买来仆役丫鬟。 这还是今年的祭品,历年来这深渊一般的洞穴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命,多少惨绝人寰的黑暗发生在其中,多少罪孽恶欲又从其中诞生。 火光遁来,驴护法大将军从洞穴一跃而出,停在了白衣少年身旁 正是其找到了正确方位,又找到了蛊神所在。 “来了来了!好大一只蜈蚣!”驴子今天说话格外有底气,它可是立了大功的。 白衣少年立于洞渊之前。 虽然背对着他们,但是一股肃杀之气凝聚于天穹,凝结不散。 众人哪怕猜不透面前这人身份,但是都感觉到,今夜估计平静不了。 青光闪过,青龙剑漂浮在天空。 一童子缓缓浮现于剑上,盘坐着看向了在场所有人。 报应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建王刚刚还沉浸在歌舞升平之中,眨眼之间催命阎罗已至。 青龙护法童子面怒刚正之色,一声呵斥:“参与此事之人上前一步!” 心神震慑之下,心怀鬼胎之辈不自觉的向前一步,这是神魂之力运用的一个小手段。 其中几人立刻反应过来,想要后撤,却已经晚了。 青龙护法童子动了,数十个大好头颅同时飞起,满腔热血,溅射了周围诸人一身。 然后尸体齐齐朝着洞渊方向倒下。 这个时候周围那些人才回过神,一个个吓的倒在地上,连连后退,尖叫高呼连连。 最后白衣少年目光看向人群之中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建王。 但是随着最空尘子转身扭头,目光望过去。 众星纷纷而退,建王瞬间就落了单。 他匆忙向左右看去,身周往日亲信要么头神分离横尸倒地,要么皆离他八尺远,还在不断后退之中。 建王脸色惨白,却依旧留有底气。 或者说,他也知道逃是逃不掉的。 “本王乃天潢贵胄,皇帝御封的建王,你若杀了我,就是和大周作对,就是和天下黎民作对。” “你能杀了我,你还能杀了大周百万铁骑,天下万万人吗?” 空尘子伸出手,这建王倒飞而出,被其抓着脖子吊在了深渊边上。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这建王,越说声音越尖利,最后简直如同一个女子一般声嘶力竭的破音嚎叫。 其双脚悬空,不断扑腾,就好像是被捏在手中的一只蚱蜢。 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刚刚坐在堂上龙盘虎踞的大周王侯,此刻已经吓的瘫软成一团烂虾。 他第一次才知道人面临死亡的恐惧,可以强烈道这种程度。 也第一次才知道,那些被他视为喂养妖魔的人最后一刻的绝望。 “不要……不要……不……”建王想要哀求,却连吐字的气都没有了。 空尘子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此刻在建王看来,却比修罗还要可怕。 “不知尔这天潢贵胄,可能让这妖物纳头就拜?” “天命所归,可敌得过阎罗索命。” 手松开,人直堕深渊。 仿若一路坠入无底幽冥。 坠落而下,建王更看到一只好似龙一样的巨大蜈蚣沿着洞壁攀爬而出,其身形长数十米,一只只脚就好像刀锋一样锐利插入壁面。 狰狞的脑袋在其目光之中不断放大,恶臭腥风迎面而来。 “啊!”惨叫过半而止。 因为那蜈蚣迎面便是一口,直接将建王夹成两段。 五神教的蛊神出现了。 第四十一章:蛊神蜈蚣 建王惨烈的死状,激起了整个王府在场所有人的强烈震撼。 眼睁睁的看着一位朝廷王侯、当朝皇子就葬身于自己喂养的妖魔之口,哪怕是天潢贵胄的血脉,报应一到,也逃不过阎罗索命无常勾魂。 着一幕让多少心怀鬼胎蝇营狗苟之辈,吓的腿肚子都发软。 “蛊神!这是五神教的蛊神啊!”在场立刻有人识出了这如龙一般巨大蜈蚣。 “建王竟然以人喂养此种邪物,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周?”这些官员或多或少知道五神教的底细,但是却不知道这五神竟然是以活人灵性喂养,毕竟涉及五神教的秘术和最忌讳的秘密。 “原来我等吃的那被五神赐下的神仙丸,竟然是出自这种东西。”在场一些和建王极为亲密的官员,一个个脸色大变,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作呕。 建王和当今天子一般崇道慕佛,好炼丹之术,建王称五神教有神仙丸,由神灵亲自赐下,食之可以延年益寿,身强体健,无病无痛。 只是用过的人便发现,虽然这神仙丸妙用无尽,但是只要吃过,就再也逃脱不了建王的掌控。 不过其效果之强悍,依旧有不少年老体衰、身弱多病之人向建王讨要,更有主动向建王靠近的人,讨要神仙丸,共探修仙之术,建王之亲信和江州高官,大多数都服用过此丸。 随着那蛊神蜈蚣朝着上面爬,臭气腥风化作浓浓黑烟弥漫了上来,看这个阵仗,就吓的周围不少人连连后退,避之不及。 那些被困在囚笼里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妖物了,之前其每一次出现,笼子里就会被扔下十数人下去,任由着妖物吞噬。 此刻看到这东西爬上来,更是吓的话都说不完整了,蜷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哭嚎哀叫着好像连人言都不会说了。 蛊神蜈蚣第一个看到的便是站在洞口最上面望着他的白衣少年。 而且刚刚吞噬了建王,这蛊神蜈蚣仿佛觉得身上脱去了某种枷锁一般。 它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地底,然后痛痛快快的大食一顿,将地面上的那些人吃得干干净净。 其一跃而起,跃出百米,就好像飞天蜈蚣一般从洞底之下滑了出来。 迎面锐利的口器朝着白衣少年剪去,在它的记忆之中,这种小人脆弱不堪,只是任它吞噬的供品。 “嘶~”如龙一般的巨蜈跃出,发出骇人的嘶叫声。 “咚~”剑光划过夜空,咚一声就看见那巨蜈来的快,掉下去得更快。 神剑将其死死钉在了洞壁之上,青光不断溢散,就好似一道封印。 整个洞穴从上到下裂开一道道缝隙,滚滚落石不断滚落地底,坠入无底深渊。 而高高在上站在洞渊上的白衣身影,从头到尾连俯瞰着它的眼神都没有变化一下。 腥风拂过衣角,空尘子连动都没动,就将其重新镇压回了洞穴之内。 蛊神蜈蚣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次碰到的人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其剧烈挣扎,一时之间整个元德坊都有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这蛊神蜈蚣遥遥望着洞穴之外,无比渴望着想要冲出地底。 就好像只要冲出这深渊地穴,就能够鱼跃龙门,天高地阔任遨游。 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这座不见天日的洞穴,就是它不可跨越的界限和埋骨之地。 “嘶!” 驴护法大将军在空尘子大仙的身旁,此刻也知道该自己出场了,探出蹄子在动渊边缘上朝着下面看,鼻子哼哼出几道火焰。 “莫要挣扎,你三个兄弟都被我给炼了,如今驴大将军就将你送下去给他们做伴。” “看我驴大将军神威,火炼四神!” 驴大将军大嘴一张,火龙盘旋于天,一个接着一个落下,将整个洞窟燃烧成熊熊火炉。 这下,那蜈蚣就好像下了油锅一样。 神剑钉住了其腰身,其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好像两条鞭子一般,猛烈的拍打着周围的洞壁。 划出的那一条条残影,彰显着其绝望和痛苦,以及最后的挣扎。 “砰砰砰砰砰砰……” 王府上上下下,所有宾客高官,耳朵听着那那大地之下敲打得地动山摇的声响,感受着这被江州千万百姓视为神明的存在的绝望嘶鸣。 目光则看着那窜上天空的烈焰下,通红火焰映照的一人一驴的身影,绵长的影子从洞穴那头,一直拉长到王府的另一头。 仿佛将整个天地都遮盖住了一般, 最后,蛊神那声响一点点变得软弱,敲打洞壁的节奏也变得无力起来,直至彻底没有了生息。 随着蛊神蜈蚣死去,王府之内大批人倒在地上,疼得翻来覆去。 然后从口中吐出了一只可怕而猩红的蜈蚣蛊虫。 这些蜈蚣蛊虫一被吐出来,挣扎了几下就死去,随着蛊神的死亡,这些依托于蛊神存在的蛊虫,自然也就没有了意义。 空尘子大仙转过身来的时候,王府满堂高官显贵尽皆匍匐于脚下,所有王府仆役侍女跟在后面跪倒称一片。 “还请神仙宽恕,吾等皆是受那建王蛊惑,根本不知这五神教之事,更不知这王府之下,竟然有着这样一座魔窟。” “其以蛊虫控制于我们,我们不得不从事于他!” “我们只是听命于建王行事,这等惨绝人寰,丧尽天良的惨事,我们从未得知,更没有参与过。” ———— 最后,所有人都浑身大汗淋漓的离开了建王府之外,今夜发生的一切,不论是对于农夫走贩、高官显贵,都将一生铭记难以忘怀。 那些被困在囚笼里的人,也被王府的仆役搀扶着离开,此刻在大街之上和同样逃出生天的亲人相拥哭泣。 此刻,在王府之外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来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引得元德坊的不少人前来,以及江州的差役、甲兵也纷纷赶来。 关于王府地下有着一座魔窟的消息,以及建王和五神教以人喂养妖物的一幕幕,在众人之中传开。 加上那些逃出囚笼的人现身说法,更是快速无比的扩散了出去。 众人正纷纷对着王府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对着王府暗骂吐唾沫的时候,一声巨响从王府之内传来。 “轰隆!” 整个建王府化为一把大火,燃烧了起来。 这一场火焰,不仅仅烧死了五神教的妖物,也将这座王府地上和地下的一切罪孽恶欲都焚为灰烬。 最后,整个王府朝着地底垮塌下去。 整个江庭如同地震一般,周围不少人震得一下子纷纷爬在了地上,再起身的时候,半个元德坊,化为了一座巨大的陷坑。 原本底下被山神挖出的巨大空洞,五神教的地宫洞窟,也被彻底掩埋。 第四十二章:人间寂寞长生客 今夜的江庭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先是仙人焚江火炼毒神金蟾,后是一剑断江裂河斩山神。 紧接着建王府蛊神出世,整个王府半个元德坊化为废墟巨坑,地动山摇整个江庭内外都可以感觉到。 临江之处,金珠楼今日闭门未开,但是顶楼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一人清影独舞于金珠楼上,将江上的一幕幕和元德坊的所有场景都看得清清楚楚。 “剑断山河,烟炎张天!” “好一幕仙人仗剑来,除魔天地间!” 五神教教主穿着一副华贵的戏袍,脸上画着妆容,艳丽雍容,不过和之前比起来,此刻其看着这大幕乐不可支。 仿佛那大火中烧去的不是五神教,而是不相干之物。 “玄朱火德天尊,此间事了,当去京城了。”最后一个了字拖得老长,他还在空中舞动了几圈。 此刻就看见,原本趴在金珠楼顶上,多少年一动未动,看上去像装饰和塑像的金蛛,此刻动了起来。 哗啦啦的金粉从屋阁之上落下,下面整个金珠楼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金蛛一跃而起,就好像攀着丝线纵上云层。 然而无数蛛丝从天空垂落,链接在金珠楼的顶层之上。 那整个顶层都被吊起,朝着远处落去,刚好飘落在了江边上的一座大船之上,没有丝毫痕迹的衔接在一起,仿佛本就应该是船上的一层。 一切早已准备好多时,玄朱火德天尊靠着五神教百年来聚集而来的力量升华到了这种地步,而五神教的教主和通过和其融为一体,获得了长生的力量。 一个个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人在一对双胞胎的指挥之下,从上面走出。 大船开动,扬帆起航。 顺着江河而上,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五神教的教主依旧未停,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华阁之内,依旧翩翩起舞,仿佛不知疲倦。 亦或者只有如此,才让他感觉到自己依旧在活着。 这一刻却不同于往日,悦耳的戏腔唱出的却是无尽的沧桑。 “吾也曾年少无邪,可世事难得全法。” “生老病苦蝼蚁命,怨憎别离厄缠身。” “春去秋来红颜老,半生流离白发催。” “你这~” “人间寂寞长生客,无情自在逍遥仙!” “怎懂得~” “人生苦多欢乐少,我恨悠悠似江河。” 那船和戏词沿着江河远去,消失在黑暗里。 ——————— 天一亮,整个江庭郡人人都在传唱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不知详情者,昨天那么大的动静也引起他们四处打听。 “那五神教的神都是妖怪啊,你不知道,昨天从建王府里,神仙救出了上百人出来,那些人一个个……真的是造孽啊!”街头买菜的大娘和买菜的熟人,忍不住的聊了起来。 “我可是知道的,据说那些妖怪一个一年就要吃这么多人,你想想这些妖怪,这么多年下来,得吃了多少人?”买菜的老汉也早就知道了。 “这么多妖怪一直都住在我们脚底下,想想就让人瘆的慌。”立刻街上就围起了一大群。 “我们家隔壁的小六子之前失踪了,一直都没有找回来,肯定是让那妖怪给祸害了。”人们纷纷猜测城里失踪的那些人,是不是都被这些妖怪给吃了。 “你说这王爷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啊!简直就是……”后面的话这人就不敢说出来了,不过意思已经表露无遗。 红鸳女侠唐瑶出门去天香楼吃早食,昨夜里发生的一切,让她激动得整晚都没能睡着,直到日上正空才爬起来。 一进门就看到,那天香楼的老板就已经安排上人讲起了关于巩州剑仙的故事。 唐瑶落座,就发现,这说书人不仅仅讲完了昨夜江庭发生的故事,现在还开始讲起了空尘子大仙在巩州还有十里八乡的传说。 “仙人骑驴而出,头顶云天,万人仰望,整个巩州城内,多少人相送……”说书人仰头望天,言语之中带着无尽敬仰。 这是说起了巩州城和银花宫魔头的故事,听得满堂客高呼叫好,连连鼓掌。 说书人再一拍桌,满面感叹唏嘘:“仙人救了整个十里八乡,却不求金、不求银,只让乡民们多做好事,之后独自一人离去。” 这是十里八乡,剑仙斩河妖的故事。 一说起仙人那高义之举,炼丹救人,分文不取,连宴席都舍不得吃就离去,座上不少人已经感动的泪湿长衫,哽咽不断。 “紧接着便来了我们江庭郡,替我们除了五神教这个大祸害啊!” 下面立刻有人高呼:“五神教的那些家伙都是畜生,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一路所过之处,千万人敬仰。” 还有一老者站起来,老泪纵横:“没错,我远方外甥来投靠亲,我说怎么半路上就不见了,昨天我才从那些被仙人救出的人口中得知,他被那王爷给害了。” 群情激愤,不少年少侠客拍案而起。 “这多亏了大仙啊!” “要不是神仙,这妖怪和五神教不知道还要祸害我们多久。” “真希望仙人能够一直留在我们江州。” “仙人下山斩妖除魔,肯定是那里有妖魔,仙人就回出现在哪里。” 天香楼的这一幕正在城内各处发生着,红鸳女侠唐瑶看着这一幕,突然感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经过昨天晚上一事,还有刚刚发生的一幕幕,红鸳女侠突然觉得自己名传江南,但是却一直都只是被当成哗众取宠之人,人们提起自己虽然喜欢,但是却没有人真正把自己当成大侠,更未曾有这样多的人去感激自己,一提起自己的名字就觉得好像泰山之石一般安定人心。 觉得天道昭昭,若是行恶,必有恶报。 往日里我都是写一些大家喜欢的话本,写一些杜撰的艳情画本,这样的话,就算赚再多的钱,有再大的名气,也只是哗众取宠之人。 只有和空尘子大仙那样,行侠仗义,才能够真正被人给记住。 千百年之后,依旧被人传唱。 这一刻,红鸳女侠隐隐有了一些改变,自己或许可以写一些能够改变人心,导人向善的故事,一些真正存在于民间,发生于百姓之中的故事。 第四十三章:五神教的结局 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撞击的声音,这是城南校场的兵卒出动了,原本闹哄哄的街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张张画像贴了上去,将城门口上上下下占据了一大块。 上面都是五神教各坛重要成员的通缉令,几乎将整个五神教一网打尽,看起来是早有准备。 一个挎着腰刀,带着头盔铠甲的将校站在高处,对着下面所有人,大声喊道。 “朝廷诏令,从今日起废弃玄朱火德真君神号,城内所有人不得再供奉五神教所有神祇,捣毁所有五神教庙宇,五神教弟子皆为叛逆,杀无赦,附从者立刻投案自首。” “其罪一:五神教妖魔杀害建王,冒充朝廷王侯,毒杀朝廷官员、使用巫蛊之术控制朝廷命官。” “其罪二:五神教私造兵甲、弓弩、畜养甲士,舆图谋反。” “其罪三:以活人祭祀妖魔,涂炭生灵……” “其罪四……” 一条条列下去,听得人胆寒心惊。 别说是往日里笃信五神教的平头老百姓,就是那些和五神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各路官吏、豪绅,此刻听完也感觉肉跳不已,这五神教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兵卒散去,众人才纷纷围拢了上来。 “原来建王早就被那五神教的妖人给害了?”一个士子高喊道。 “你们难道没看到那五神教的妖魔有多厉害?王爷哪里能够抵得住这样的妖魔,那估计一般的神仙来了都不一定是对手,幸亏有空尘子大仙啊!才除掉了这样厉害的妖魔。”身旁的几个读书人立刻应从。 “我说建王堂堂王爷,当朝皇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众人纷纷释怀,仿佛本应该就是如此,大周立朝近百年,虽然近年来祸事不断,上奢下贪,但是民心犹在,大多数人还是相信天子是圣明的。 “我可听说了,那五神教的蛊神能够施展蛊术,我们江州的官之前一大半就成了它的傀儡,被控制了心智,幸好仙人杀了那蛊神,你们没看到,当场好多人都从肚子里吐出了一条蛊虫,才一个个醒转过来。”这又不知道是谁家安排过来的。 “这么说来?那些坏事全都是五神教的妖人做的?”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当然,你看这五神教干的这些事,一条条一幢幢,那能叫人事吗?”一句话,整个江州人都变得同仇敌忾。 “这一切都是那五神教造的孽啊。” “怪不得这五神教做了这么多坏事,这是要造反啊!”周围不少老百姓听着有人重新念起了上面的告示,议论纷纷,恍然大悟。 新的真相和内幕揭开,快速的流传开来。 在一些有心之人的引导之下,立刻建王就变成了无辜受害之人,一到江州便被五神教的妖魔给害了,一切都是那五神教的妖魔所为,而五神教做这一切,便是为了造反。 虽然有不少人心生疑惑,但是这样的结局,才更符合人们的想象和需要。 恶人遭了报应,好人得救了,其他人都是被胁迫的,一场完美而又欢喜大团圆的结局。 好坏如此分明,善恶就好似黑白一样明显,犹如台上上演的大戏,正邪早已在脸上画着。 大家有的时候想看到的不是真相,只是看到自己想要的所谓真相。 当朝皇子干出这等丑事,已经不能说是丑闻了,堪称是足以遗臭万年之事, 建王可以做,但朝廷绝对不能认,要是天下人都认为天家都是这样的人,恐怕人心就彻底丢了。 在告示张贴出来的同时,江州各郡各县同时出动。 原本五神教的各处据点都传来了厮杀之声,五神教剩下的弟子们死的死,逃的逃,躲的躲。 直杀的人头滚滚。 一时之间,盘踞整个江州近百年,根深树大的五神教,彻底烟消云散。 从此以后,他们不仅仅不容于庙堂、也不容于江湖和民间。 庙堂在通缉他们,江湖视他们为邪道和落水狗,杀了正好扬名立万,民间视他们为魔头妖邪。 江庭郡城外,一处破旧屋舍之内。 风雨生穿着护法袍坐在台上,看着下面一个个狼狈至极,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不过更多的是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天下如此之大,以后他们将无处容身。 风雨生看着下面被自己挑中,手上还算干净和有能力的五神教弟子,足足有数十人。 此刻他们大多数应从风雨生的召唤而来,便是做出了选择。 毒神和毒神坛坛主死去,其他几位护法也在渡口灰飞烟灭,风雨生一跃而成为了毒神坛身份最高的人。 更重要的是,风雨生还有这他们想要的希望。 “都来了。”风雨生开口,目光看向了所有人。 我风雨生这次也要发达了。 “风护法!”众人纷纷单膝跪地。 风雨生站了起来。 “五神教已经没了,江州我们是呆不下去了,但是我可以想办法带着你们在江湖里呆下去。” “从此以后我们叫做风雨楼,我是楼主,以后接着做曾经毒神坛做的事情,只不过我们买卖的只是江湖情报。” “当然,在此之前,我会让江湖彻底接纳我们。” 这些人左右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做出了决定:“誓死跟随楼主。” 风雨生早就有了计划,将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毒神坛收藏了整个五神教拥有的情报,风雨生之前就赶忙通过查了五神教的各种来往,最后推算出了他认为最后可能是五神教总坛的几处地方。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应该有很大机会查处那位五神教教主的踪迹,而且他已经派人前去这些点查探了,不论有没有结果,都能够查出这些地方的问题。 现在就等着机会,送给空尘子大仙,让他帮自己解了这天罚印。 更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自己不是五神教的护法,而是空尘子大仙打入五神教内部的密探。 一个以身饲虎、不畏艰险的江湖豪侠,正义之士。 如今毒神坛的势力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再加上即将到手满誉天下的故事,名和利都在手,风雨生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不知大仙此刻正在何处?” 随后其就想起了元德坊的王府和地下的地宫,感到无比唏嘘。 “就是可惜那么大一座王府,还有五神教百年积攒下来的,这得多少财富啊,也只有大仙这种视金银为粪土的人,才舍得一把火给烧了吧!” 第四十四章:地宫宝藏 漆黑的地宫之中,沿着唯一一条没有没有被落石和坍塌堵住的地道,便能够看到一间修缮华丽的地下宫殿。 宫殿正殿之内,灯火摇曳。 亮光虽然微弱,但是顶上还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正亮着。 满地金银耀人眼,金杯银盏桌上砌。 殿堂之内还有着几尊纯金的五神教神像,当然不是那妖物狰狞的原型,而是拟人神化之后的神像。 沿着亮起的灯火深入,直入一处库房。 库房之中,堆积的则是五神教盘踞江州百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各种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名人字画、瓷器古玩、名剑美玉,应有尽有。 众人皆以为葬身于火海的宝物,此刻全部都在这里。 “嘎嘎嘎嘎嘎嘎,这金玉床不错不错,太不错了,老爷,搬回道观睡起来肯定舒服。”驴子在一张金镶玉的大床之上撒起了欢,看上去眼珠子都和黄金融为了一体。 “这剑鞘很好,很适合本童子。”一剑鞘之上镶嵌着七八颗明珠,连往日里刚正不阿的青龙童子都被腐蚀了。 驴子从金玉床上一崩起,接着绕着整个库房跑圈,如同跑马圈地一般。 “额的!额的!都是额的!嘎嘎嘎嘎嘎,我们发财了。” “这金杯玉盏、象牙筷子、黄金夜壶都得搬回去。” “不对,还搬回去干啥啊!”驴子突然惊觉,都这么有钱了,还要那漏风由漏雨的破道观干啥。 “老爷,我们以后就住在江庭了,那还是不是想要啥有啥?想买啥就买啥?给个银花宫宫主都不干啊!” 驴子已经沉浸在了一夜暴富之中,日后天天跟着大仙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早上吃翠云居的早点,中午吃天香楼的宴席,顿顿美酒佳酿,少于五十两一坛的看都不看。 而天下人口中视金钱如粪土的空尘子仙人,正在后面痛心疾首的看着它们这般丑态百出。 “驴大将军,青龙童子何在!” 一声呵斥,将二者从梦中惊醒。 二者速速赶来,停在了空尘子大仙的面前。 “驴将军在此。”驴子飞驰而至。 “青龙护法在此。”青龙护法浮现在剑上,纳头而拜。 空尘子大仙双手揣在袖中,捧于胸前,目光看都没有看那库房之内堆积如山的金银木箱和奇珍异宝,只是沉静的看着它们俩。 平静的眼神之中隐隐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一声叹息,大仙娓娓道来,说出了此次下山的初心。 “本大仙此次下山,为的是降妖除魔,仗剑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 “而不是为了求富贵、贪享乐。” 大仙指向了那整个库房的财物,仿若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尘土顽石,即使价值连城,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些不义之财,应当分文不取,封存在此地。” 驴大将军仿佛重新认识了空尘子大仙一般,驴眼瞪得老大。 “老爷?真的……分文不取?都不要了?”言语志红充满了疑惑。 空尘子大仙点头:“不错,日后若是天下黎民众生有需要,再取出这些金银财宝,到时候,不知道可以救多少人。” “如此这般,才是功德无量,才是将这些不义之财化为正道的用法。” 一番慷慨之言,话语之中蕴含的正义力量。 说的驴护法大将军和青龙护法童子羞愧不已,无地自容。 空尘子大仙别过身去,悠悠说道。 “我辈修道中人,讲究的便是两袖清风,岂能贪图享受奢靡。” 话音刚落,袖子里厚厚鼓鼓的一叠银票突然滑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当面的第一张,便是一千两。 这厚厚一叠,不知道是多少银子。 原来最方便携带的,最值钱的,早就已经装入囊中。 驴护法发现自己和大仙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 那些奇珍异宝再值钱又如何?也不是能够轻易搬动,也不是能够轻易换成钱财的东西。 “咳咳!” 大仙不动声色的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银票。 大仙面露悲苦怜悯之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这一路走下来,所见所闻,百姓之疾苦令本大仙感同身受。” “贫道沿途定然会碰上那等无助而有贫苦的百姓,所以取了一些不义之财,以备不时之需。” “路上若是遇上,就让贫道将这些民脂民膏,分给那些贫苦而又需要帮助的老百姓吧!” 这话也颇有道理,二位护法完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只是弯腰刚捡起这一叠,另一只袖子里的一叠银票也滑落了出来。 这一叠。 更厚。 驴大将军和青龙童子直直的看着空尘子大仙,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大仙立刻使用起了转移话题之术。 “不过这一次斩除五神教这个魔窟,驴大将军和青龙童子这次却是立了大功,确实应该奖励一番。” “刚刚那剑鞘就带上吧!” 一句话,立刻拉拢了单纯的青龙童子。 青龙童子喜不自胜:“谢老爷赏赐!” “至于驴大将军!” 空尘子大仙从这一叠银票里面翻开数了数。 这是要给自己分银子啊,驴护法大将军立刻激动了起来,鼻息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驴子望眼欲穿,扫了扫里面面额一千两的,五百两的,三百两的。 最后空尘子大仙从那么厚的一叠里面抽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就赏你一张吧!” 若是之前,驴子定然是不胜欢喜,只不过看了看大仙手中的那厚厚一叠,再看看大仙的另一只袖子,最后回头望了望那堆积如山的宝物。 突然觉得这五十两有些寒掺。 “给你你也抓不住,还是由本大仙暂时替你保管吧!若是路上有什么想吃想买的,尽管和本大仙说,到时候从你这五十两里面扣。” 刚刚抽出的那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又给收了回去。 “。。。。。” 一盏盏烛火熄灭,落石将最后的通道封闭,这座巨大的宝藏就此掩埋在了地底之下。 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江庭郡内的一处小巷。 “老爷!我们接下来去哪?” “是回去还是?” 驴大将军驮着空尘大仙朝着街上走去,一边问道。 空尘子看了一眼方位:“一路向北。” 第四十五章:金珠楼 金珠楼正好在江庭的北边,位于入城不远的位置,也距离城北最大的码头极近。 从西北边京城沿运河而下的商船、北边来的商队,进城的时候,都会看到这座高七层的锦绣花楼。 尤其是夜里,七层花楼一同亮起,透出内里的奢靡华贵,犹如一盏巨型花灯,吸引着往来之客一掷千金,只为进去一观。 不过几日前清晨,往日里经常路过此地的江庭人就发现,这往日里的七层花楼,却突然矮了一截。 再一细数,七层花楼变成了六楼,顶层竟然不翼而飞了。 整个金珠楼的人也消散一空,名满江庭的烟花之所,一夜之间无影无踪。 空尘大仙一路穿街而来,停在了这门口,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人去楼空,只有一个穿着劲装的男子单膝跪地面朝着自己。 风雨生一直等候在此处,看门推开之后立刻拱手说道。 “风雨生拜见空尘大仙。” “说!” 空尘子打量着这座号称江庭第一楼的金珠楼,驴大将军更是左看看,右蹭蹭,一副喜欢得不的了的样子。 这样的销金窟和奢靡的地方,很得其中意。 别看它只是一头驴子,却有着一副穷奢极欲的梦想。 风雨生起身:“雨生已经查探过了其他可疑之处,要么是之前其他各坛布置下的暗手,要么就是其他势力的据点。” “唯独只有这一处,非常可疑。” 驴大将军非常认同,回过头看着风雨生拉长个驴脸不断的点头:“可疑!确实非常可疑。” 说完,便蹭了蹭墙壁上镶嵌着的玉壁,又踢了踢漆金的兽纹立柱,粘在梯子上还嗅了嗅。 之后一脸懂行名家的模样:“这装饰、这雕工、这屏风画作,里面之前肯定全是宝贝啊!” “怎么都不见了呢?”这一句话,顿时暴露了驴子的真正心思。 驴大将军忍不住跑到楼上去了,仿佛想要看看上面是不是有着更奢华的景象。 空尘子朝着楼上走去,风雨生也紧随其后。 “几日前,也就是大仙您除掉五神教毒神、山神、蛊神的那天晚上,金珠楼的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原本金珠楼有七层,其中一层骤然不见,此地的百姓都以为是见鬼了。” “不过我认为,不出意外,这里之前应该便是五神教的总坛。” 风雨生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笃定,看起来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 “原来这里,应该是怎样的?”高羡对于这江庭也并不熟悉,更没有来过这金珠楼。 风雨生却是地头蛇,别说是金珠楼,整个江庭大大小小的道路,各坊各市的地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金珠楼高七层,顶层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有着一座巨大的金蛛雕塑盘卧,覆盖整个顶部。” “象征着财源广进,金珠楼的名字,也是因此而起。” “整个江庭郡这样的装饰并不少,江州之地就更多了,当地人认为金蜘是神灵,供奉就能够升官发财,一些人家之中多有这种神像和雕刻,尤其是商铺、典当行、还有酒楼最多。” 空尘子回忆进江庭郡以来,也确实见到了不少次以金蛛为装饰的店铺。 不过能够覆盖这占地面积颇广的金珠楼整个顶部,这样大的雕塑却不常见,而且这么大的一个雕塑,其重量也绝对不是这金珠楼能够轻易承载住的。 空尘子的眼睛眯了起来:“玄朱火德真君?” 这整个江庭郡的人估计都想不到,这位朝廷敕封的真君,他们拜了几代的神灵,也是江庭最强大的妖物。 竟然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任由他们日日从其面前经过,却没有丝毫注意到这东西,竟然是活的。 来到金珠楼的顶层,从这里看江面上的景色,一览无余。 而这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制造的五神和五神教灭亡,巍然不动,就好像坐看云淡风轻。 “有意思!” “金蝉脱壳?” 空尘子站在窗前,望着脚下平静如镜的江面:“当夜可有船离开江庭郡?” 风雨生早有准备:“确实有一艘船离开了江庭,只是不知道是去往何处,不过这从这里过去,要么北上,要么就是通过运河去了京城。” “那说不定日后还能碰上。” 空尘子隐隐觉得,自己和这五神教的故事不会就这么完了。 而五神教教主这个角色,也厉害得有些超出自己进江庭郡之前的估计,不是五神教的其他那些杂鱼能够比拟的。 虽然没有找到五神教的总坛,那位神秘的五神教教主也早已不知去向,不过风雨生这件事情做的还是非常不错的,算是圆满完成了之前交给他的任务。 此刻风雨生又跪在了地上,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金、铜、玉、各色的雕刻。 “这是其他各坛的坛主信物,上面刻着各坛祭祀妖邪的异术,五神教崩溃,雨生趁乱得了这些东西。” “不过风雨生没有打开过,也万万不敢观看,思来想去,这等涂炭生灵的妖术,还请仙人封印。” 空尘子大仙满意至极,接过了盒子。 “甚好!贫道也就收下了,日后将其带回云天观,封印于山中,让这等邪术不再流入人间。” 空尘子最近也研究一下河神坛的灵祭之术,发现其根本就是将人的一身气血本源都转化为了灵性,然后将人像丹药一样喂养给妖物。 这东西对常人来说没有什么作用,毕竟只有祭祀妖物的手段,却没有五神教教主的威势和手段,控制住这些妖物,最后只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用在自己身上,虽然能够增长自身灵韵,但是估计将自己抽成人干都涨不了几分,是取死之道。 但是他却突然发现,此法和炼丹之术搭配起来倒是十分契合,吞下一粒灵丹,然后搭配此法炼化,增长自己魂魄灵韵效果极佳。 空尘子抽出了打在风雨生手臂上的青龙剑阵,将其封印在了一块玉牌之上。 “这天罚印便是解了,日后若是有事,可以拿着这块玉牌来找我。” 当然空尘子如果有事,通过这块玉牌和飞剑传书也能够轻易的找到他。 “多谢仙人。” 风雨生喜不自胜,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大祸临头,没有想到,最后却是一个转祸为福。 人生境遇之奇妙,当真是不可言述。 等到空尘子从金珠楼走出来的时候,街上里里外外已经到处都是人,一圈圈的这锦绣花楼和大街围绕得水泄不通。 第四十六章:城北花开 金珠楼外喧闹一片,人们拥挤站成一片。 不仅如此,脸对面酒肆外的长廊、各处的屋顶、台阶之上、窗户前、都是人头。 “我说金珠楼的第七层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仙人带到天上去了。”对面酒肆的伙计,这个时候也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兴奋不已。 “那金珠楼里面那么多漂亮的姐儿,肯定也是被仙人带到天宫里当宫女去了。”街角的老光棍浮想翩翩。 “胡说,天宫怎么会要这种女子,我觉得这金珠楼有问题,肯定和五神教有关系,那些女子,都是女妖精,仙人为了防止他们霍乱人间,所以下凡将这些妖精都给收了。”卖菜的妇人有些泼辣,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撑起腰来,周围男人都开始往后退。 “吱呀!”这个时候金珠楼的门突然开了。 门一开,众人齐齐看向了牵着驴子走出来的少年,先是一静,众人随后仔细看向少年的脸,然后惊呼。 “仙人!真的是仙人啊!” 没经确认,便已经认定了,实在是草率至极。 仿佛这年头,是不是仙人,光看脸就知道的。 “仙人出来了!大家赶快拜啊!”然后随着随着有人一声高呼,黑压压一片跪了下来。 “快拜仙人啊!快拜!”一妇女按着小儿的脑袋一同跪下,仿佛多拜拜,就能够沾染仙气,从此无病无灾。 之前白衣少年骑着驴走过街头,已经引起了不知道多少人暗中瞩目,驴子、白衣、少年模样,这个装扮在城内可是传得人尽皆知。 不过一会,整条街附近都知道,仙人来了。 再过一会,半个江庭都知道了,不知道多少人朝着这里赶过来。 仙人牵着驴朝着前面走去,下了台阶沿途跪着的人群不断散开。 金珠楼前的人群散开之后,大道之上又有数百人携家带口站在街头,望向了空尘子大仙。 然后其中不少人立刻认出了他,一个个嚎啕大哭着跪下,有不少人都是被搀扶着,看起来身上的伤都还没养好酒要赶到这里来感谢仙人。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感谢仙人替我等除去五神教的妖孽和魔头,我胡老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江州百姓盼仙人,如盼天降甘霖。” 这些都是之前被空尘子救出的那些人,以及饱受五神教残害之人的江州百姓人家,听到仙人出现之后,便携家带口的朝着这里赶来。 最后说话的书生走上前来,带着几个家仆跪在地上高捧着托盘,一盘都是金子,一盘都是银子,还有一盘上面托着美酒。 他也是之前被关在地宫之中的一家,因为得罪了五神教而差点一家丧命,出来后彻底平反,昔日死敌五神教也灰飞烟灭。 “我等一同凑了些许金银,供奉仙人香火。” “人间凡酒,还请仙人品尝。” 这书生高举着手,深深低着头。 仙人牵着驴走过大道,白衣掠过其身旁,停都没停,只是抓起了盘上一壶酒,洒然而去。 “金银何足道!”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这酒我收了。” 书生匆忙抬起头,只看到仙人离去的背影,而手上供奉只金银,分文未取。 书生震撼莫名,默念着那仙人说的那几句话,将手上托盘抛在了地上,金子洒落了一地。 “王谦谨听仙人教诲,日后定然努力读书,做个不求金银富贵,一心为民的好官。” 满街百姓高呼:“恭送仙人!” 仙人牵驴提壶北去,长街万民长跪相送,数百人为仙人高义和一身仙风道骨泣湿长衫。 连门下的城门吏都带着兵卒都争相打开城门,跪在地上送仙人远去。 恰好此刻城外春风迎着门吹进来,春意暖风沐浴在长街所有人身上,驱散冬日的寒意。 贴在城墙之上一层又一层的告示随风摇摆,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一刻,真正冬去春来。 长亭古道,十字路口。 山坡的迎春花迎风招展,摇摆如浪。 花香迎着风刚好扑向骑着驴朝着山坡上走来的空尘大仙,带着春日阳光,让人惬意。 人前高冷的大仙,此刻脸上看上去挂着笑意。 仿佛刚刚万人齐谢,相送的一幕依旧留于心间。 世间总有黑暗,却依旧有更多心向光明之人。 驴子载着空尘子走到坡上,就发现亭子里正好坐着一个一副小厮打扮的娇俏女子正在歇息。 她背着个沉重的书箱,有些纤瘦的手抓着背绳,正呆呆的望着迎面走来的白衣少年。 两人一见,空尘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去哪?” “我去东边!”唐瑶有些窘迫。 “吾往北而去,那此刻便是分别之时了。”空尘子点头致意,仿佛这便是离别。 唐瑶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对着空尘子说道:“以后我不再写那种书了,我想通了,这种书就算我写的再多,写的再好,我也只是红鸳。” “只有写透天下百姓的疾苦,记录人间种种不平,我才能成为真正的红鸳女侠。” 空尘子面露微笑:“你有这种想法甚好,希望有一天能够看到你说的这本书。” 唐瑶脸上终于露出了腼腆的笑,一手抓着背绳,一手抓了抓头发。 “以后我还能看到你吗?” “而且,写成了后,能不能寄给你看看?” 城北长亭外,仙人看了一眼唐瑶,提着酒壶大笑不答。 随后踏花饮酒而去。 “仗剑天下显意气风华!” “四海为家笑浪迹天涯!” “一壶酒多少聚散离别!” “且饮且唱敬山河杯洒!” 那身影沿着城北盛开连天的花谷远去,一人一驴渐渐消失在那花丛之中。 唐瑶直看着那身影远去,也没能等到回答。 叹了口气,将身上木箱往上扶了扶,离开亭子,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砸落在了背上书箱里, 一块印着青龙龙纹的玉佩,还有一本角落印着银花宫标志的秘籍, “轻功?” 唐瑶翻看一看,脸上露出了喜色,却没有找到这功法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了驴护法大将军说过的一种无上功法:“难道这就是梯云纵?” 第四十七章:大师 云壁县,传说此地曾有云君踏云而下,至今仍旧遗留一面古壁绘有此景,此县也因此而名。 道人骑驴风尘仆仆而来,越往北来,约有一股荒凉之感,路上青草枯黄,尘沙阵阵,直到这云壁县附近才好一些。 城外能够看到不少葱郁,溪流河水虽然稀薄,但是也有着潺潺之意。 抵达云壁县第一眼看到的是城门外的一棵老树,根须盘结,树大枝粗,加上斑驳的城墙和颇有年头的云壁古篆二字,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树下正有着不少老少爷们在歇息,甚至还摆了一幅棋局,没有江州和南方大城的那种热闹之感,往来的客商、行人并不多,却有一股闲情逸致。 懒驴停在了树下,探着驴脑袋看着棋盘,若不是空尘大仙不允许它开口,此刻恐怕就要指点江山,说得对方掀桌而起了。 道人弯下腰,问起了树下一位老者:“请问老丈,此地距离灵州还有多远?” 老者指着西北方向:“过了前面就是灵州了,小道长这是要去灵州?” 道人点头:“要打灵州过。” 老者立刻认真了起来,劝诫道人:“小道长应该是刚下山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道人询问:“老丈为何如此说?” 老者叹了口气:“灵州那边去年收成不好,今年又遭了灾,现在乱得很,你看这过路的行商走贩都不往那边去了,往日里走镖的、商队的车马也少了。” “你这个时候去灵州,路上出个三长两短的,不值当。” 老者说完了原因,又给道人指了一条明路:“今天在城内歇歇脚,还是回去吧!” 道人也没有解释和多说什么:“谢谢老丈了。” 便骑着驴朝着城内而去,不过对于老丈多说的灵州那边的情况,道人却颇为在意。 云壁县城内,临街围着不少男女老少,正在看热闹,还对着里面前指指点点。 不少人将手上的担子、挑着的干柴、推着的独轮车都放下了,看上去被眼前事给吸引住了。 刚刚朱门内走出的锦衣少年,走了没有几步,就被一位身高马大、健壮威武的灰衣僧给喊住了。 这僧人一头苍劲的短发,就和刺猬一样,看上去虽然高壮,面相却慈善,干净整洁,让人一见就生好感。 “这位施主留步。” 锦衣少年颇有家教,被拦住也没有气恼,而是拱手相问:“这位大师有何事?” 大师看了这锦衣少年的面相,然后仿佛终于确认了一般的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经常感觉头晕目眩,身体乏力?” “没错!”锦衣少年惊奇。 “夜深人静之时,还会感觉耳旁有轰鸣之声,连绵不绝,仿若有人在耳畔嘶鸣?”大师接连说道。 锦衣少年更惊异了,连忙上前几步:“没错?大师为何知道?” “之前我就觉得,耳朵里面有嗡鸣声,问别人,别人都说没有,我就担忧是不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此刻听大师一说,我这莫不是恶鬼缠身了吧?” 锦衣少年越觉得是如此,越想越惶恐,越觉得那嗡鸣之声不正常,好像又在耳畔响起了。 就好像寻常人那般,无病只要多看看医书,听一听风言风语,也疑神疑鬼自己将自己吓的生出病来了。 大师连连摇头:“非也非也,贫道又不是那些行骗江湖的术士,怎么能什么事事都往鬼神之事上说。” “施主是成婚不久吧?”大师面露微笑。 “大师真神机妙算也。”锦衣少年连连点头,看上去就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 “年轻人,新婚燕尔难免如此,日后节制一些,这些情况也就没有了。” 大师虽然说得隐晦,但是当街之上,谁还没听出其中含义,顿时众人哄堂大笑,露出暧昧的神色,一些妇女小姑娘,脸色羞得通红。 锦衣少年闹得个面红耳赤,这个时候大师趁热打铁,露出了真正目的。 “莫急,贫僧这里有一瓶大力丹,吃了就好了,以后保证这种情况再也没有,而且还能强身健体,百病不生。” 锦衣少年虽然有些羞恼,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有用吗?” “当然,贫僧这可是天龙寺的秘方,传承千年。” 一番窃窃私语,一手银子,一手大力丹落入袖中。 周围围观之众,也不断有人上前买了一瓶,短短片刻,大师便赚了不菲的一笔。 将银子收好,事却还没完,大师再次看向了这锦衣少年。 “不过这只是小事而已,真正的危险的,却是施主脖子上的这断头鬼咒。”大师脸上真正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刚刚将自己和江湖术士切分开的自己,收完银子又立刻融为一体。 “什么断头鬼咒?” 锦衣少年刚说完,就看到大师拿出了一面镜子伸到了自己面前。 锦衣少年立刻看到镜子之中的自己,脖子之上有着一圈血红色的痕迹,这痕迹,就好像是被人砍了头一样。 锦衣少年立刻吓的胡飞魄散,伸出手就要去摸。 大师立刻一声怒喝:“不要碰,千万不要碰。” “这断头鬼咒一碰就更快爆发,若是不想死,速速收手。” 刚刚的一幕,已经让锦衣少年对这位大师笃信不已,此刻慌张不已,跪在了地上。 “大师救命啊!这断头鬼咒到底是何物?” 大师没有急着说,反而是让周围的百姓看着说,好通过此举,让自己的名头更快在城内传扬开来。 “大家请看此处,应该都能看见吧!” 众人一个个咂舌不断的看着锦衣少年脖子上的血痕,一个个没敢靠近,反而避之不及的躲开了数步,这一举动,更让少年慌乱不已。 “看见了,都看见了!” “我刚刚就看到了,正奇怪呢?” “这是传说之中的断头痕啊!” “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这林家的公子,恐怕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和尚长叹了一口气:“贫僧行走天下,在南朝见过这种东西,名为断头鬼咒。” “乃是南朝凶名赫赫的巫蛊之术,中者即死,施主,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东西。”周围立刻有人附和。 “据说中了的都死了。”还有人说的有模有样。 “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个时候不跟一句,不显得自己见识浅薄没见过世面么。 短短片刻之内,这不知道从哪来的断头鬼咒好像天下皆知,甚至能够排名上十大凶咒。 周围人纷纷说道:“还是请大师回去看看吧,给你化解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锦衣少年吓的嚎啕大哭,上前抱着大师的大腿:“还请大师救我啊!要多少银子都行,我家中还有父母妻儿,我还不能死啊!” 大师悲悯的从袖中拿出佛珠,仰头望天:“我不入地狱,谁……” 眸子之中暗喜,看起来,这一次又要大发一笔啊! 还没说完,这大师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看向了人群外面。 这个时候一个道人骑驴街而来,人群就好像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道人也没有看这一场闹剧,直接从这位大师高僧和锦衣少年旁经过,扬长远去。 随后,悠悠之声从远处传来。 “回去后把脖子认真洗洗,挂绳掉色了。” 锦衣少年才反应过来,抓住了衣衫内胸前挂着的玉牌,抽出一看,果然是崭新的红绳。 这人再一擦,脖子上的所谓“断头鬼咒”,一擦便擦了下来,化为了红色的染料,将手和脖子染得通红。 “噗嗤!”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街上顿时响起了冲天的大笑声,将整条街都给掀翻了。 不论是卖菜的大婶、还是卖柴的汉子和赶集的猎户,以及整条街的男女老少,一个个笑的前翻后扬,乐不可支。 锦衣少年怒不可遏,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脖子上的玉牌抓下,指着面前刚刚和尚所在的位置。 “你这个……” 其站起身来,想要抓住那骗子,却发现,对方早已不在人群之中。 逃得无影无踪。 第四十八章:护法神现 街角的巷子里,被愤怒的锦衣公子以及其他几个被骗着买了大力丹的人四处搜寻的大师,将身上的灰色僧衣一翻,反面便成了道袍罩在身上。 带上头套,沾上一缕小胡子。 佛光普照的高僧瞬间化为了仙风道骨的老道。 “无量道尊!”连口号都从无量寿佛给换了。 五通大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甩了甩衣袖,大摇大摆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把那骗子找出来,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没错,不能让骗子跑了。” “我就不信云壁县这么大个地方,他能飞到天上去。” 大街之上带着几个家丁和满街路人,到处在找行骗和尚的锦衣公子,从其身旁擦肩而过都没能认出他来。 “当真是晦气,好不容易碰着个肥羊,都已经到手给让飞了。”挺着脊梁,扮作仙风道骨的五通大师刚走到街角,便脚步如飞,看起来也怕被逮着个正着。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本地人还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得罪得起的。 “那道人是从何处来的?如此不懂江湖规矩,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应该也是为了那云君谭而来,下次若是撞在我的手上,定要你好看。” 五通大师恨恨不平,最后走进了一处租的屋宅之内,坐在桌上擦拭起了刚刚骗得的银子,一个一个的在桌上摆的整整齐齐。 另一头空尘子骑驴绕着云壁县并不长的街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家挂着旗帜的酒家下。 “这应该便是云壁县最好的客栈了。”驴子脸上形象的撇了撇嘴,经历了江州一行,实在是看不太起这破落县城的客栈。 哪怕旗帜上写着云间酒家这样大气的名字,也改变不了这只是一个下县的普通客栈。 “哟!客官来了!”店内小二立刻冲了出来,仿佛生怕客人跑了一样,冲上来就要帮客观拴住驴子,热情的将道人往里面迎。 不过那驴子驴眼一瞪,店小二便脸色苍白,畏惧得连退了几步,差点没倒在地上。 直到道人拴住了那驴子,才敢上前说话,只是感觉腿还是有些发抖。 “道长这驴子……” 道人仿佛非常理解:“平日里比较不听话,多抽一顿就好了。” 店小二点了点头:“客官里边青,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道人在大堂里坐下:“打尖,也住店,再给贫道准备热水。” “对了,明天一早还要一些干粮,贫道要带在路上。” “都要最好的。” 从左袖摸到了右袖,从银票摸到金锭再到银锭,最后摸到碎银子,仔细筛选了一番。 好不容易,道人终于从其中找到了一个最小的银子,放在了店小二的手上。 道人面露苦涩,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啊! 而店小二喜不自胜,没想到这道士如此豪爽,接过银子就说道:“客官放心,我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坐了一会,还没等菜上来,客栈外突然又进来了两个人。 一人背着一个长柄包袱,精瘦干练,尤其是腰身,感觉脊椎就好像有一条龙盘伏在里面,极具力量感。 一人手指极长,充满老茧,腰上跨着一副鞭子,走路步伐有种飞沙走石的凌厉。 二者走到门口,便停下脚步,目光死死的看着对方。 良久。 当他们吸引了不少目光,道人和满堂宾客都以为他们要开打的时候,这二人抱拳伸手。 “塞外银枪霸王关山。” “飞沙鞭何北斗。”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然后二人相视大笑,踏门而入。 这个时候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道人问道:“这是作甚?” 店小二抬头一看,仿佛并不觉得这一幕有多罕见:“哦!他们俩啊,江湖人互报名号和门派,以免互相起冲突。” 道人惊奇:“没想到北地侠风如此之重,一座小小县城里面,也有这么多的侠客?” 店小二摇了摇头:“道长不知,我们这云壁县,最出名的便是云壁,只是这云壁寻常时候却看不见,需要等到特定的时候才会出现。” “每年开春之季,那云君潭水位便会落下去,露出云壁,同时谭上会弥漫大雾,数日不散。” “更能够在雾中看到璧山有仙人出来,更能听到仙音。” “前几年,有位剑客自云君谭悟道,据说是从云壁之中感悟处了云霞仙意,创出了惊世剑法,自称云霞剑一跃成为了天机榜剑榜第二,于是这几年,便陆续有人前来,甚至为靠近云君谭云壁的位置而打得不可开交。” “而且这年头,大侠也不如以往值钱了。” “以前沾三分义气、五分名气,便能自称大侠。” “现在嘛,是个人都自称大侠!” 店小二仿佛对于这些来云壁县的江湖客们有些排斥,仿佛其中发生过什么事情,言语之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客官要吗?咱们云间酒家的大侠醉,醉了人人皆是大侠,一醉解千愁。” “那就尝一尝!” 接过小酒坛之后,道人不经意间问:“店小二为何对江湖如此了解?” 店小二将扎于裤腰带上,翻得有些破旧发黄的老版天机榜给露了出来。 “一副江湖天机榜,可知天下侠客事!” “这是路边书摊上老酒鬼说的。” 道人不由得笑了,看来这店小二也是个江湖迷,嘴上虽然说这对现在所谓大侠的不屑,却依旧做着大侠的梦。 —————— 夜间,城外云君谭。 这是一处如同明镜一般的潭水,位于千仞悬壁之下,随着月光出来,笼罩在潭水之上,就看见这云君潭的潭水开始不断变浅下移。 最终露出了刻在水面之下的壁画。 那一年才出现一次的云壁,在今夜终于出现了。 于此同时,烟雾大作,环绕着整个云君谭扩散开来,笼罩得整个潭水云山雾罩,犹如仙境。 这个时候,城内云间客栈里。 吞下了一粒丹药,正用自己改良的灵祭之法,炼化丹药之力的道人眉心道痕突然亮起。 其睁开了眼睛,目光露出惊异和喜色:“此地竟然有新的护法神?” 第四十九章:云君 月朗星稀,风轻云淡。 树梢上的月牙儿弯弯,正好临在窗前,将月光投在正在大堂内扫地的少年身上。 云间酒家的店小二正收拾着最后的打烊,大门都已经栓上,外面街道之上一片寂静,屋影重重,连声虫鸣都没有。 忙里偷闲,店小二拿出了别在腰上的天机榜,将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各个榜单,又再次看了一遍。 一脸兴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可惜拿不到最近版的天机榜,据说上面最近又有不少门派的少侠名扬江湖。” “还出了一个剑仙,名字单列为仙榜,还会飞剑之术。” “不知道这剑仙的剑究竟有多厉害?” 一手书卷,一手抹布的少年,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瞳孔里不仅仅透着对江湖的憧憬,也有对云壁县外面天空的臆想。 拿起手上的麻布,将书册别在身后,手一挥,麻布就飞了出去。 “嚯嚯……哈……看我飞剑之术!” “哈哈哈哈!” 抱胸挺腰得意了一会,最后还是不得不去捡回麻布。 毕竟,他不是那些话本里的主角,只是个看客。 落下窗,抬起头。 就看见,天上有人如流云随风而去,滑落云下和月前。 那人就好似天仙一般,踏风而起,随云而落。 眨眼间远去,消失在了风中。 “?” 店小二立刻推开了窗户,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极力的朝着外面张望,不过却再也捕捉不到刚刚那如梦似幻的飘然身影。 店小二再次想起了关于云壁的传说:“莫非是?神仙下凡了?” 空尘子掠过风中,就好像柳絮一样,风往哪边吹,他就跟随着而去。 几个恍惚,就掠过了云壁县的城墙,再踏着城外树梢一路而过,脚尖点过压弯青草,终于来到了一处如同镜面一样的深潭前。 壁立千仞,峭壁之下深潭之上已是云雾缭绕,弥散在道人的身旁。 “云君谭?” 道人立刻想起了白日里听过的关于云壁县的传闻,整个云壁县最有名的便是那据说能够显露出仙人之影的云壁,而其就藏在这云君谭之下。 此刻看来,这新的护法神便是应验在了此处了。 踏水而过,深潭水掀起层层淡淡涟漪,云雾也被辟开。 随着高羡不断靠近,其眉心的复杂纹路的道痕越来越亮,这一刻的高羡越发像神仙一般,好像不属于这世间,随时都有可能飞仙而去。 面前的潭壁也开始不断震荡,一层层细碎的石头开始落下,那云壁仿佛要从其中剥离出来。 最后随着高羡一挥手,无数道金光和符箓好像光河一般涌入石壁之内。 “轰隆!” 一声巨响,云壁化为了一块巴掌大的半透明白色玉佩落在了高羡的手中。 似玉,但是却不是玉。 高羡敲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以及微弱的意识。 这种死物刚刚敕封为护法神的时候,都是这般,灵性不足。 将其一抛,就看见玉佩瞬间化为了一片云霞,浮现在道人的头顶之上。 “能化为云霞。” 高羡也弄明白了这新护法的特点。 “既然世人称你为云君,日后你便叫云君护法吧!” 高羡替换掉了原本系在腰带上的玉佩,挂了上去。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都是闹哄哄的,不知道。 “起雾了!起雾了!”外面街上有人大喊。 “云君谭起雾了。” 立刻看到临街各个客栈里的侠客们纷纷冲了下来,一个个喜不自胜,千里迢迢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把握住这一线机会吗? “终于等到了。”银枪霸王关山远从塞外而来,此刻激动不已,从楼上下来连早饭都不准备吃了,直接出发。 “快快快,赶紧过去!”另外一屋的江湖弟子也急不可耐。 “急什么,这云壁一般出现,数日里都不会再消失的,而且早上雾气太大,反而什么都看不到,吃过饭再去。”不过一名长者颇有经验,立刻拦住了他们。 高羡起床吃早点,看那店小二忙碌个不停,看上去有些激动,好像急着忙完手头上的活。 高羡询问。 店小二满心欢喜的说道:“我今天和掌柜的说了,等会可以去那云君谭看看,说不定我也能参悟出什么绝世功法呢?” “毕竟那可是块仙壁。” 店小二说着关于那云君谭的传说:“我可是听人说,那上面还有着神仙留下的仙术呢?就等着有缘人来呢。” “而且……” 店小二悄悄摸摸的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昨天晚上看到神仙下凡了。” “今天云君谭就起雾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呢?” 店小二满心憧憬,昨夜遇仙的情景,让他忽然觉得。 自己或许不只是一个看客。 他也能成为话本里的主角,名满天下的大侠。 ————- 云君谭前,云山雾罩。 谭周已经是人山人海,远道而来江湖客、城里的百姓、城外的乡人全部聚集于此。 有一心想要感悟剑意武意的大侠们,也有憧憬着一朝学得盖世武功的少年们,更有着来看热闹的百姓。 各门各派和各路侠客,早已按照地位占据了最前面。 最前面谭前的几块石头上,塞外银枪霸王关山抱枪而立,久久等待。 飞沙鞭何北斗站桩凝气,就为了抓住那一线机会。 五通大师也盘坐观想,静候时机。 随着太阳彻底升起,照落下来,云雾渐渐弥散。 所有人一同而动,就要抓住仙人之影投射而出的一瞬间,感受那仙意突破瓶颈。 没有想到的是,云雾散去之后,露出云君谭后面的,却是一面大大的凹陷。 屹立在此处的仙壁,早已无影无踪。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全部都惊呆了, “云壁呢?” “那么大,那么长的一块云壁?怎么就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之中炸开了锅,不过这么大一块石壁,还是嵌入山壁和千丈深谭内,凡人绝对不可能将这东西拿得走的。 正是因为如此,才越发让所有人感觉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人群之中有人传扬起,昨夜有人看到有仙人下凡的场景,而且看到的人还有不少。 “你也看到了?” “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原来昨天夜里真的有仙人下凡啊!” 众人不禁猜测。 “难道是天上的神仙又下凡,将云壁给搬回去了?” 第五十章:时候到了 “仙人下凡,将云壁收回去了!”云壁县街头之上又响起呼喊的声音,引起了左邻右舍齐齐出门来。 “昨天夜里,好多人都看到了,有神仙将仙壁收了回去,今天早上赶过去一看,果然石壁不见了。”街头巷尾簇拥着一团又一团的人,云君潭和仙壁可是整个云壁县人的 “那仙壁,还真是仙人带下来的?哎哟,往日我怎么没多去拜拜。”不少云壁县老人后悔不已。 “要不然那么大一块石壁,还在千丈深潭之下,怎么会说飞就飞了呢?”几个刚从云君潭赶回来的人也连连感叹。 “现在去也不迟啊!说不定还能蹭蹭仙气。”有人露出了心思,立刻回家携家带口,带足燃香香案,要去云君潭拜神仙。 甚至还带着水壶,准备连那沾了仙气的潭水也带回来。 云间酒家的大堂之内,道人懒懒散散的靠坐在窗前晒太阳,外面众人的谈话不断传入耳中。 高羡也没有想到,自己收了这块云壁,却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比之前还要轰动。 毕竟当地人看了不知道多少回这云壁了,每年都有,从小看到大,大多数人感觉也没有出奇的,而现在突然有仙人下凡,将仙壁给带回去了,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传扬的版本也变得越来越夸张,什么昨夜仙人乘云下九天,搬起了大山,抽空了云君谭,带着仙壁返回九天之上, 原本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到的影子,一瞬间就变得昨夜仙光萦绕天际,仿佛人人都看到了,还传得有模有样的。 城里所有人都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云君潭变得人山人海,连县令都带人前往查看,一时之间,整个县城人都空了,据说卖檀香的店铺都给搬得一干二净。 雾气虽然散去了,但是燃起的香烟却缭绕于潭水之上,凝聚不散。 直到下午时分,人群才逐渐归来,安静的城里开始变得喧哗。 道人倚靠在窗前,睡了一个下午,眼看着阳光从窗户这头绕到了那头,云间酒家的老板娘才叫醒了他。 虽然年纪大了却依旧有着几分姿色的老板娘将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和食盒放到了道人面前的桌子上,里面除了一些糕点、饼子之类的干粮,还有一些店里容易保存的特色酱菜腌肉。 “哎哟,小道长,不好意思啊!” “店里的厨子跑去拜神仙去了,所以现在才给您做好。” “。。。。” 道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种事。 这厨子估计是不会知道,自己因为赶着去潭边拜神仙,反而将真正的神仙撂在了一边。 不过大度的神仙也没有计较,拿起了包裹和食盒,拍了拍手,外面的驴子立刻一溜烟的跑了进来。 然后它就立在了大堂的柜台之上,目光在柜台之上的一坛坛酒上寻索。 这驴将军的鼻子可是灵得很,还挑,光凭闻味都能够知道哪一坛最好最贵。 看一坛摇一次头,最后勉勉强强的将目光盯在了七两银子一坛的大侠醉上,算是凑合的点了点头。 道人将食盒和点心包裹放在了其背上两侧的藤箱里,淡淡说道。 “还剩十一两七分银子。” “噗!”立刻看到驴鼻子里喷出了两道白气。 驴大将军听得立刻将耳朵竖了起来,一双驴眼回头使劲瞪着道人,仿佛不敢置信就剩这么点。 然后生怕大仙克扣了它的银子的算了一遍,算完之后还是忍痛将目光从上面挪开,看向了低一个档次的。 “一坛大侠醉,还有下面那一坛便宜的。”道人伸手一点。 不要多想,大侠醉当然是空尘大仙的。 驴子当场听得鼻孔里又喷出两道白气。 “客官这是要出城赶路?这都下午了,要么再歇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出发?”老板娘当然看不出这一驴一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想着多留留这颇为豪爽的客人。 “多谢老板娘了,不过不必了。” 骑着驴子上街来到城门口,就看到城门口乱成一团。 “外面!外面好多逃难的人过来了。”一个刚赶着车马出城的商队此刻匆匆从城外又赶着车跑了过来,一遍跑一边大喊着。 “逃难的?难道是灵州那边来的?”城门口的卒吏也立刻冲出去朝着远方看,灵州遭了灾的事情大家也是知道的,不过如果要逃难的话,也不该往这边逃啊,西北边便是京畿之地。 往外一看,远处果然出现了大批人影,城门吏脸色一白,立刻匆匆回来,让人准备好应对。 “速速去报与县令。”城门吏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好处理,更不是他能够处理好的,立刻让人去报给县衙。 一路之上,消息就传开了。 “怎么回事?怎么都逃到我们这边来了?” “造孽啊,灵州旱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去年据说就有逃荒的人了。” 人们之中有人对灵州遭灾表示同情,也有人非常担忧这些灾民到来之后的情况。 这里距离灵州的路可不好走,一路也都不是什么繁华之所,如果人都逃到这边的话,估计灵州的灾情就非常严重了,后续可能会有更多的灾民到来。 云壁县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养不起这么多的灾民。 而道人和驴大将军的身影,已经不经意之间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遥遥望去,往北的大道之上,零零散散,稀稀落落的人影正在坚定的朝着云壁县方向而来。 人虽然不密集,但是却络绎不绝,好像一直连到天尽头。 不知道多少人从灵州逃难的人从北边过来,一个个携家带口,男人推着车驾和舍不得丢弃的东西,女人抱着或者牵着孩子。 一个个灾民衣衫褴褛,甚至不少都是赤足。 望着云壁县欢呼雀跃,仿佛逃出了灵州,逃出了那千里大旱和满天飞蝗,就看到了希望一般。 这个时候,刚刚还满腹不满,歪牙咧嘴的驴子突然悠悠说道。 “老爷您取得那些不义之财,以备的不时之需,可能到了。” “这么多需要救济的老百姓,老爷您不会抠门吧!” 第五十一章:云霞游 县令不敢让这些灾民进城,只能在城外搭设棚户、设置粥棚,收容和救济从灵州而来的逃难之人。 只是秋收的粮食早就送了上去,粮库空空无几,而远道而来灾民却络绎不绝。 杯水车薪。 县衙之中,穿着官服的云壁县令邓启急得坐立不安,一会踱来踱去,一会坐下喝茶,喝到一半又长叹一口气,将茶杯扔在了桌子上。 这个时候拍下去筹措粮食的幕僚师爷突然跑了进来,县令顿时站起,询问道。 “如何?” 师爷摇了摇头。 邓县令眼睛一瞪:“县中大户,粮商米铺呢?都不肯站出来?” 师爷双手一摊:“一个个都推脱,没有余粮!倒是有几家拿了些银子和米粮出来,不过数量太少,无济于事啊!” “主要是林家和孙家,这两家都是大粮商,他们不愿意站出来,其他人哪里敢说话。” 邓县令虽然满腔怒火,但是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能够强逼得来的。 坐下又感觉口干舌燥,忍不住喝了一口早已凉了的茶:“灾情上报上去了吗?” “已经报上去了,不过朝廷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派得下赈灾粮来,而且多半到时候,还是还得各州郡自行赈灾。” 师爷明显是个老官场,对于大周王朝的这套流程看得一清二楚。 不由得劝诫道:“说这种事情,本就不关我们云壁县的事情。”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啊!” 邓县令一拍桌子:“本县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灾民,饿死在城墙脚下吧?” 师爷年纪大一些,看过的事情也多,自然没有初为官的邓县令那般血气:“天灾旱祸,岂是人力所能挽回。” 邓县令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人。 “听闻林家公子为人乐善好施,孝顺仁义,或许从他这里打开缺口,让县里的大户都站出来赈灾,只要缓过这段时期,等到朝廷的赈灾文书下达便可。” 师爷点了点头:“这也倒是个办法,我现在就去邀请林公子来县衙。” 没有多久,一位锦衣公子进了县衙,正是之前在街上差点被五通大师给骗了的那位。 县衙之内相谈甚欢,最后甚至是邓县令亲自将林公子送出来的。 “一切都拜托林公子了。” “邓县请放心,晚生回去就劝诫家父,这也是利国利民之事,岂有不从之理。” 不过回到家,这位林公子就被家中父亲喷得狗血淋头。 穿着华贵带着馆帽,大腹便便林有才站起来对着儿子就指着脸大骂,口水都喷到了脸上:“崽卖爷田不心疼,你知道现在粮食涨到什么情况了吗?” “我们林家靠这一次天灾,至少得翻个几倍身价,然后又得收多少田地,现在就缺你给我考个功名回来,我们林家就真正发达了。” “哪里有空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 林公子上前:“名声都臭了,儿子就算考取功名了,以后又有何脸面做官?” 林有才眼睛一瞪:“怎么就名声臭了?我没有赈灾吗?我没有出粮食吗?” “我明明让家丁将我们家灶房里的粮食都给挑出去了,一粒不剩,一粒不剩啊,还想要怎么样?” 林公子直接点出:“我们家在仓库里不是还有很多粮食吗?” 林有才顿时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想都别想,我林有才没粮,没粮。” 这胖财主高着嗓门大喊,仿佛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林公子没好气的说道:“我看爹你不是没粮,是没良心。” “你这个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暴怒而起,大厅里乱作一团。 城里另一大户孙家家中,当家作主的是一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 此刻这位孙家家主面前正坐着穿着道袍的五通大师。 五通大师通过几粒特殊的红丸,以及少许所谓神通灵验,便让这位孙家家主对其笃信不疑。 “只要你肯将这些粮食都运安乐庙,以后改信安乐神,我保证以后这云壁县,再也没有林家。” “而且你的病只要拜了安乐神,自然便会痊愈,甚至自此之后财运亨通、子嗣绵长。” “咳咳!”听到后面这位孙家家主迫不及待的说道。 “我答应了!” 五通大师眼睛眯起,差点就站起唱了个佛号,纠结了半天,才一甩浮尘:“明日起时,你便能看到你想要的。” ———— 夜里,林府。 林公子白日里和林老爷吵了一架,现在被禁足家中,晚上还想着如何说服父亲的法子,就在思索之中沉沉睡去。 不过没有多久,林公子突然觉得外面好像有光照下来,明明是夜晚,纸窗外却一片白色。 林公子心生疑惑,推开门一看,顿时傻了眼。 整个林府,已经变成了云山雾罩之地。 浓雾重重,不知几许深,林公子在其中前行摸索,却看不到其他任何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吗?” “爹?” “管家?” 无人回应。 此刻头顶之上,云雾散开,仙光落下。 只见一神人盘坐于云上。 “林知涯!” 抬头一看,那神人却在云头之中喊他的名字。 这一幕,直看得林知涯两眼发直。 “竟然是神仙。” “凡人林知涯拜见神仙。” 林知涯先是一阵不知所措,随后顿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连连呼喊。 平日里看书总想过自己要遇到神仙之时会如何如何,直到见仙之时,才知道自己的胆子没有那么大,心中满是骇然惶恐。 神仙唤他上来,他竟然真的踏云而上,凌驾于云端。 从高空俯瞰下去,眼界之中的一切都变得如此渺小,好像万里河山尽在脚下。 如此景象,驱散了林知涯心中恐惧,激起了其兴奋和喜悦,跟随着仙人在云头之上遨游,左顾右盼,往日里的家乡,没有一刻看得如此清晰。 “尔家中粮食吾可否借之一用?”此刻云飘到了一处仓库之上,仙人忽然停下问道。 “仙人尽管取用。”林知涯立刻说道。 天窗打开,云霞月光落下,那粮仓的米粮,就好像龙吸水一样落入了云中。 浩浩荡荡,川流不息。 这场景更是看得林知涯两眼放光,只觉今夜所见之一切,胜过往昔所有,将他的眼界扩宽扩大了不知几许。 一番游览,仙人又收了几处地方的米粮,才驾云回去,停在了林府之上。 仙人自袖中,逃出了一粒绽放着霞彩光晕的仙丹,光是嗅上一口香味,就让林知涯感觉神清目明飘飘欲仙,已知不是凡物。 “这丹药名为活死丹,可生死人肉白骨,化于水中,亦可解百毒。” “你带回去,自有用处。” 林公子接过这丹药,却不知仙人深意。 大雾散去,风一吹,林知涯身体一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单衣站在院子之中。 而手中,握着一枚玉一般的仙丹灵丸。 林知涯这才知,刚刚那一幕幕原来不是梦境,而是真的。 第五十二章:仙丹妙药 第二天一早。 林知涯从床上爬起,依旧满面红光,想着昨夜伴仙云霞游的场景,就感觉光彩熠熠,只感觉今日的自己,已经不同于往日。 只是刚走出院子就觉得不对劲,整个林府家中一片寂静,往日里早早起来的家仆门房一个不见。 推开一扇扇门,就看到家中人人都卧倒在床上,昏睡不起,气息微弱游丝。 剩下的一些也人人呻吟哀嚎,勉强走路都得扶着墙壁。 再来到大院卧室一看,自家父母已经面色铁青,看上去只剩一口气了。 “爹!” “娘!” 林知涯一声悲嚎,直接跪在了床榻前。 昨日里还中气十足,拿着扫帚要打他的父亲看上去命不久矣,随时都有可能一名呜呼。 没多久,县里的郎中带着弟子几乎都来了林府,整个府上的病人移到了大厅?屋子,看上去一片哀嚎。 云壁县就这么大,林家的惨事立刻闹的满街皆知,朱红色的大门前聚集了不知道多少人。 “怎么回事?”有人在外面上蹿下跳,想要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夜里据说整个林家的人都害病了,好像就林公子夫妇没事。”身旁人立刻解释开来。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看见人都好好的?”一个拿着算盘的账房先生所在的商铺和林家有些关系,此刻震惊不已。 “怎么样?遭报应了吧,我可是听说这林有才一毛不拔,县令让他赈灾,他就捐了几袋米,真的是扣门到家了。”街角的大婶对于林家这等富户早就看不过眼,此刻说起话来趾高气扬,颇有怨气得发的感觉。 “别说,还可能真的是报应,要不然为什么只有林公子夫妻两个没事?因为只有他发了善心啊!”人群之中对于这种论调还是很认同的。 “不过出了这等事,就是苦了好心的林公子,他可是个大好人啊!”一些受过林公子好处的乡里还是认得他的好。 多少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有人心生担忧,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吃着干果还将垃圾扔了门前一地,反正林家人现在也没人能出来管了。 几个郎中把脉看诊了一番,人人面露难色,商议了一番之后,面色更是人人皆露惊色的远离床榻。 “林公子,这不是病啊!更像是中了毒或者是发了瘟!”其中一位年长的郎中,小声的将林知涯拉到了一边。 “中毒?” 林知涯陡然之间,想到了昨夜,仙人从袖中取出仙丹的那一幕和所说的话。 “这丹药名为活死丹,可生死人肉白骨,化于水中,亦可解百毒。” “你带回去,自有用处。” 他这才明白这其中含义,原来仙人早已算到他家生了灾祸,昨夜特意前来救他一家。 他更隐隐明白,若不是自己生出善心,恐怕仙人也不会赐下仙丹,此时恐怕自家人真的就没救了。 “我知晓了,你们等我一会。” 林知涯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慌张错乱的神情逐渐的定了下来,然后回头让自己同样有些六神无主的新婚之妻回他们的小院里,取出了仙丹。 安排人取来清水,将丹药化在水中。 召唤来几个经常帮忙的长工和郎中的学徒:“来,分给病人,每人都要饮下。” 立刻有郎中上前阻拦:“这药要对症,并不是什么药都可以随便吃的,若是吃错了,良药也能变毒药。” “各位放心,此事我有分寸。” 林知涯脸色坚定,众多郎中也不好多说,只是相视摇头,并不看好。 只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无能为力,此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奇的是,每个人饮下那丹药化成的水后,就渐渐恢复了意识,歪头在地上吐出一滩黑色污秽。 再过没过一会,便一个个醒转了过来。 郎中个个生奇:“这是什么灵丹妙药?竟然如此神效?” “老朽行医救人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灵药。” 众郎中上前把脉,一个接着一个看:“这还真是奇了,真的好了?” 几个郎中再去看看那所剩的丹水,沾了一指舔了一下,整个人眼睛都亮了,惊奇的看着林公子,对这公子之前拿出的丹药好奇至极。 不过此刻林知涯没有功夫理会他们,看着家中人一个个醒过来,喜不自胜。 将父母扶起坐下,吩咐娘子仔细照看。 此时刚刚醒过来的管家才虚弱的扶着墙壁过来,对着林知涯说道。 “公子,恐怕此事和我有关。” “昨天傍晚府门口,有个人突然过来,我开门他就一拍我脑袋,然后我就人事不省了,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迷住了一样,带着他进来了。” “之后便发生了这等事。” 管家看上去又后悔有自责,更感觉惊恐:“那人长得又高又壮、寸头、方脸,对了,他左边眉毛上还有一颗痣。” 林知涯一下子就知道了是谁,顿时站起身来,面露震惊狂怒之色。 “是那个骗子!” “他骗我不成,竟然如此歹毒,要害我全家。” 林知涯一拳打在墙上,恨恨说道:“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 这个时候一位老郎中把完了林有才的脉,放下之后说道:“林老爷没事了,只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不过能否问一下林公子,刚刚所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有如此神效?” 林有才和林母也一同看向了林知涯,林有才刚刚醒来,此刻也惊讶后怕不已:“我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这等神药?” 林知涯也没有遮掩,直接将昨夜遇仙之事说出。 在场人人皆奇,就连刚刚醒转过来的人也有些震惊,原来他们刚刚喝下的是神仙赐下的仙药。 但是那仙丹妙用却做不得假。 “老爷!仓库那边的人刚刚过来说,我们仓里的粮食都没了,全都不见了。”林家在粮铺那边的伙计匆匆冲了进来。 才刚开口,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他连昨夜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一大早一路惊慌匆忙赶回来报信。 进来话刚说完,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不的了的东西。 这下,在场所有人真的相信了。 林公子昨天晚上是真的遇到了仙人,还和仙人一起乘云而飞,最后取走了粮铺里的粮食,被仙人赐下仙丹。 “原来竟然是真的?日后莫要忘了仙人的恩德,要多去观里烧烧香!”林母最喜欢这等事,立刻觉得日后药多去道观拜拜神仙。 “世上真的有仙人?”林老爷之前觉得都是传闻,此刻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更觉不可思议。 “莫非是云君?前几日都说云君下凡,带走了仙壁。”有人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 “如此说来,林公子遇见的,就是这位仙人了。”众人纷纷应同。 其他人都在震惊之中,而此刻几位郎中却快速至极的将刚刚那水桶围住,几个中年和老头你哄我抢恨不得将最后一滴水也刮干净。 林公子跪在了父亲面前:“父亲还请原谅孩儿,昨夜将粮仓里的米粮都献了出去。” 经过此一事,林有才突然感觉和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同了。 若不是自家儿子发了善心,也不会得仙人青睐赐下仙丹,恐怕自己一家真的就要在这一次死绝了,那般就算有再多的钱银和田地,又能如何。 “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当真舍命不舍财的铁公鸡。” “些许粮食,没了就没了吧!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孙氏粮店后。 孙家家主大清早就得知自己家多年的死对头林家遭了大难,没了林家,他们就是云壁县最大的地头蛇,而且孙有才死了,更没有人能够阻挡孙家吞了林家的家产。 狂喜之下对于五通大师的手段更是又敬又畏,所以一大早立刻带着五通大师朝着自己粮店仓房而去,兑现自己的诺言。 几个伙计和掌柜的跟随,孙家家主指着仓房大门说道:“粮食都放在这边,稍后我便安排车马,都送到您说的地方去。” 大门一开:“大师请看,这就是……” 孙家家主刚转过头来,没说完的话瞬间转折,变成了目瞪口呆和一句:“怎么回事?” 整个仓房空荡荡的,一粒米也无。 孙家家主看向了身后的伙计和掌柜,掌柜的和冲到前面,左顾右盼,然后看着愤怒和怀疑的孙家家主。 掌柜的立刻跪在了地上,又惊又恐:“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啊!” “明明昨天还在的。” “明明昨天都还在这里的。” 五通大师手指擦了一下地板,闻了一下:“昨天晚上确实有许多粮食堆积在这里,不过半夜好像被人拿走了。” 看着这空荡荡的仓库,五通大师面色难看至极。 此次来下来云壁县第一站,就如此不顺利,先是林家失手,现在又是孙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到底是谁干的!” 五通大师握紧了拳头。 不仅仅是孙家粮店,此刻那些囤积居奇的大户粮商,大清早的开门验查,一个个都发现,自家的粮库一干二净,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知道多少人惊慌和不知所措,简直和见鬼了一样。 而城外,这几日里情况愈渐惨烈,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却夜夜都有冻死饿死的灾民聚集之地,迎来了变化。 第五十三章:袖中米 城北简陋搭起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大大小小茅棚里、墙角下、一家男女老少挤在一起,朝着城门口张望。 “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施粥啊!”老人拄着拐杖,天一亮就接二两三的站起来张望。 “昨天就抢到了半个芋头,我们一个人就咬了一口。”小女孩脸上都是脏污,却写满了饿字,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在意了。 “云壁县也只是个小县,明天我们再接着往南边去吧!”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看得比较透彻,他们这么多人,而且灾民越来越多,将云壁县吃空了也维持不了多久。 “如果灾情早些过去就好了,我们也能回去,不用背井离乡了。”更多的人叹息。 人群望眼欲穿,就等着粥棚开始施粥了。 云间酒家的店小二出城门朝此处而来,一同的还有着银枪霸王关山、何北斗好几位江湖客,他们人人抱着一个大屉,里面则是热腾腾的包子和饼。 却见一道人手中举着一杆长幡,在粥棚旁坐在一个绑得严严实实的袋子上,前面露出一个开口,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咦?道长你还没走啊!”店小二立刻认出了道人。 “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怎么会走。”道人笑曰,看向了店小二还有身后几位江湖客。 店小二立刻解释道:“老板娘让我将一些早上的剩馒头和饼子送过来,几位大侠也都买了一些吃食,过来帮忙。” 这么大清早哪来的剩馒头,明明都是新鲜刚做好的馒头。 而这几位江湖客,也比道人之前想的多上几分侠义气。 关山看着道人的长幡,好奇问道:“道长你这是……” 长幡一抖,露出了八个大字。 不是算生老病死,测吉凶祸福。 而是五斤大米,一碗白粥。 “道长你也来施粥?”店小二惊讶问道。 几人打量了一下道人和其下的袋子,如此多的灾民,五斤大米可不是这么小的一个袋子能够满足的。 “你难道还能凭空变出粥米来?而且这白粥,连锅都没有,如何施粥?” “你这道士,说话莫要这么大气。”出自名门大派的何北斗平日里最看不起这些江湖术士。 道人笑而不答,伸手一挥,面前骤然掉下了一个架子,框铛一声将身旁几人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铁锅叮叮当当的掉落,挂在了架子悬挂的铁索上,眨眼间就看见一个个灶台垒砌而出。 店小二和几位江湖客也看得稀奇,朝着天上看去,然后惊异的望着道人。 “这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这奇了怪了?这是天上掉下来的?” 更惊奇的是在后面。 只见那道人拂袖而过,宽大袖子掠过的铁锅里,就出现了满满当当的米和水。 道人再一拍座下绑得严严实实的布袋,布袋里突然落地后发出一声怪叫,然后从口子里喷出火来。 “呼!” 细小的火丝从袋口不断拉长,最后化为熊熊烈火席卷在七八个大铁锅下,将水煮得沸腾。 道人看着火小了,淡然说道。 “若是不卖力些,今天老爷我就如你所愿,大方一回,将你施给穷苦百姓了。” 立刻看到那布袋子一抖,火再次大了三分,散发出粥香来。 “施粥了!施粥了!” 粥棚来人和动静,引得密密麻麻的逃难之人迅速围拢了过来。 “我来帮忙。”这位塞外银枪霸王拿起水瓢,就帮忙煮起了粥。 ”我也来!”飞沙鞭何北斗也卷起了袖子。 “不要挤!放心,全部都有,全部都有!”其他众人帮忙维持秩序,将人排成一条长龙。 店小二发放着馒头,关山和何北斗舀起一碗碗粥。 这些千里迢迢,走来已是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的灵州百姓,此刻人群拥挤中抱着家人孩子,啃着馒头露出牙齿,露出开怀的笑容。 人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人群围得最多的则是道人的身旁,因为不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能够从道人这里领取五斤大米。 逃难之人翘首以盼的排着队,因为有米就有希望。 他们用旧衣裳、旧竹筐作容器,或者干脆掀起衣裳兜住。 不过让众多难民眼睛都看直的是,那道人伸手塞入道袍袖中,拿出一个木瓢来。 每个人来到其面前,道人将一瓢又一瓢的米舀了出来,连续过了百多人,舀出了小山一样的米来,袖中也不见空。 那宽大道袍的袖子好像无底洞一般,怎么舀也舀不完。 “嘶!”越看众人越心惊,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旁边几个之前见过道人的店小二和江湖客,此刻看着道人仿佛有些不敢置信,这就是之前自己见过的那个人。 “这是神仙啊!”不过越是如此,众人越不敢说话,来领米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头也不敢抬起看,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神仙。 只是领取完了之后,便转身在后面磕头。 赤着脚,可爱的脚趾头走路都翘起的小姑娘站在道人面前,咕噜噜的眼睛大胆地盯着道人,仿佛想要看看他有什么不同。 道人看着有趣,将手伸入袖中,好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个糖人。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露出了渴望的神色,原本就大的眼睛,立刻再大了一分。 道人递出,小姑娘迫不及待嗖的一下接过来后。 只是舔了一下,就有些舍不得的收了起来。 “你是神仙吗?”小姑娘问道。 “你说是不是?”道人反问。 “肯定是!我娘说了,只有活神仙才会这么好心将米施给我们。”小姑娘肯定的点头。 道人笑了,将米舀进小姑娘身前的口袋,小姑娘便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此刻别说城外浩浩荡荡的难民,和开年以来几乎没有听到过的喜笑颜开的声音。 就是城里面也闹闹沸沸扬扬,毕竟城外这么多难民,云壁县人不可能不关注。 所有人都知道城外有有个道人在施粥,而且每个难民都能够领到五斤米和一碗白粥。 紧接着着消息就传入了城内那些粮商、粮店老板、掌柜的耳朵里面。 第五十四章:云中仙 布满商铺的大街之上,各家粮商铺子的老板、掌柜、伙计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云壁县的街就这么长,消息一传进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最着急的便是和米粮息息相关的这些人。 尤其是大清早他们刚丢了仓库里的粮,正心急如焚,听到这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东来粮店的老板站在街头之上激动的大喊:“那道人哪里来的米啊!昨夜我们的米不见了,今天他就刚好在外面施粥放粮,哪里有如此巧合之事。” 一旁的掌柜掩面而嚎:“那肯定都是我们的米,我们的米啊!” 众人一个个心如火烧,急的脚都不断的跺起:“我说我们的米都去哪里了,原来都被那妖道收走了啊!” 立刻有人提议道:“我们还不速速赶紧出城去拦住那道人,绝对不能让他把我们的米都施出去了。” 云壁县不少人可是知道那些江湖异人的厉害:“那道人一夜之间将我们的米都拿走的,定然是个异人,哪里是好惹的!而且城外这么多难民,我们哪里斗得过他啊!” “就算再厉害,就算是神仙,那也得讲道理吧?那些都是我们的身家性命啊,我们一家老小都靠着这个呢。”说完这个,东来粮店的老板就急匆匆的朝着外面赶去。 “等等我,我们一起去。” 一群粮商豪绅、掌柜朝着城外赶去。 平日养尊处优的他们跑得气喘吁吁,但是为了挽回自家的粮食,此刻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 只是他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群人来到城北外的时候。 领粥领粮难民大群和长龙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大半人已经已经散去。 只见家家户户,人人都捧着粮食眉开眼笑,有了这些米,他们便能过撑过最难的一段时间。 而与之相反的是这些粮商豪绅们的脸,一个个难看悲鸣得就和天塌了一样。 他们如同爆发出了极限一样,朝着里面挤去,一边嚎叫着。 “让开,都给我让开。” “我的米!我的米啊!” “这是我的米啊!” “我们一家的家底全都压在了上面了。” “道爷!道爷!不要施了,不要再施了!”冲在最前面的东来粮店的老板一手扯着锦衣下摆,一手高举着朝着粥棚高呼大喊。 此刻道人面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有些干瘦的男人,而原本收入云君体内的粮山,也彻底的空了。 最后一粒米落下,滴落在兜起的衣服里,白花花的粮食,在阳光下闪耀着比金子还耀眼的光芒。 “放下,给我放下!这是我的米啊!” 东来粮店的老板嚎啕大哭着挤进了里面,扑了过来,想要抱住男人的脚,男人却一跳躲开。 这老板立刻看向了道士,又悲又怒的想要抱住道人的腰。 “你还我的米!还我的米!” 却看见风骤起,云雾生,扩散出上百米。 东来粮店的老板再次扑了一个空,直接扑入雾里。 东来粮店的老板不知所措,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抬起头却看到云霞一重重堆积上天空。 而刚刚那道人,乘云覆风而起,朝着万里苍穹扶摇而上。 道人在云头之上盘坐着,云光万里笼罩在身上,就好像神佛的金光盘旋于脑后。 那光更是从云层落下,照耀在整个云壁县上。 “神……仙……” “神仙啊。” “完了……完了……全完了……” 粮店的老板、掌柜、伙计一个个直接吓的直接瘫倒在地上,他们没想到,自己追出来讨要粮食的,还真的是一位神仙。 而更多的难民们则跪倒在地上,高呼着各种口号,感谢着神仙解救他们。 城内的百姓也有不少望了出来,一个个大喊着:“云君下凡了,云君下凡了。” 而云间酒家的店小二和一同施粥的几位豪侠,看着云上的神明,感觉恍如梦中。 城内城外,众生百态。 芸芸众生,世人眼中的神仙皆有不同。 云上之仙俯瞰着一切,最后哈哈大笑远去。 云雾收拢,云光渐消,一切都消失在云头之上,跟随着风起云动而去。 这个时候云壁县的县令也到了,孙家家主身旁带着五通大师,他们以自家的关系网威逼着郑县令,说城外施粥之人是窃贼,更以大义和朝廷律法逼迫着让县令立刻带人捉拿。 不过一路郑县令带着差役走走停停,现在才来,大有放水的意思,到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而远远看着天上,五通大师和孙家家主却是脸色苍白。 五通大师也认出了这位神仙,正是那日他行骗林家公子之时,拆穿揭破他的那个骑驴道人。 一旁的孙家家主则没想到,自己要捉拿的盗贼,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此刻脸上冷汗连连,幸好县令一路推脱磨蹭,要是早来一步,不就刚好和这位神仙撞上了么?此刻想象后怕不已,连背都湿透了。 再回头看看身旁的五通大师,孙家家主突然觉得之前一直笃信,觉得是世外高人的存在好像变得不值一提。 和这位神仙比起来,身边这个五通大师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原来是云君下凡,救百姓于水火。” 邓县令眼中连连现出喜色,更是憧憬不已的看着云头之上。 “可惜姗姗来迟,没能和仙人真正见上一面,哪怕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啊!” 邓县令带着人来到粥棚,此刻一切都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仙人驾云而去的雾霞残留,只能兴叹。 “咚咚!” 突然之间,之前一直往外喷火被仙人当作坐席的袋子突然动了。 这响声吓了围在粥棚边的人一跳,但是也同时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紧接着就看见一道火光遁出,火光穿过空中拉长出一道痕迹,跟随着云头而去。 众人上前一看,只看见敞开的袋口,露出了一叠银票。 “银票?” “着是仙人留下的?” “为什么里面有着银票。” 邓县令拿起数了一下,估算了一下今日报上来众多粮商丢失的米粮,刚好和平价米钱对上,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是粮钱。”邓县令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仙人的意思。 回过头看着那些粮商老板和掌柜们。 “尔等囤积居奇,见死不救,虽然不违大周律法,但是不违道德人心吗?” “还好仙人慈悲,虽然取了你们的粮赈济灾民,却没有白拿你们的。” “稍后来县衙,按照各自丢失的米粮之数,本官会一一分发。” 邓县令意味深长的说道:“望尔等以后多行善事,若是再行不义,恐怕报应就真的到了。” 虽然没有和之前想的,靠着这一次天灾发大财,但是他们却没有亏本,而且以平价卖出。 比起之前丢了半辈子积攒的家底甚至是全部家底相比,已经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结果了。 众多粮店老板掌柜一个个喜不自胜。 “一定一定!” ”我等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情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一次我们是真的知道了。”东来粮店的老板此刻喘气喘的最厉害,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累的。 这个时候,林家一家人也赶过来了。 林知涯带着一批家丁,跑在最前面,急匆匆出城来想要帮神仙的忙。 看着头上云光散去,叹气不已。 “可叹、可惜!” “来晚了一步,没见到神仙!” 低下头,迎面却刚好看到了在孙家家主身旁的五通大师。 冤家路窄,天道好还。 第五十五章:少年人欲识天地厚 林知涯原本唏嘘感叹的神色,看到了五通大师一下子化为了满腔愤怒,一下子跳了起来。 “竟然是你这个骗子!” “上!给我抓住他!”一挥手,身后一群家丁立刻扑了上去, 五通大师一看到林知涯就感觉不好,想要施展轻功逃离。 但是一提气,却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怎么回事?” 五通大师满脸惊骇,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一软,差点直接趴在了地上。 原来自己一身武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废了,血气扩散,身体一软,力气软得连拳头也举不起来了。 五通大师立刻想起那云上仙人离去的时候扫过自己的一眼。 目光之中带着笑意,就像神台上的神佛笑着世人愚昧一般。 原来自己的一切早已落入那仙人的眼中,之前所作所为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仙心难测,天意却早已定下。 一位武功不弱手段极多的江湖好手,结果被那几个家丁按住一顿打得嗷嗷直叫。 “嘶。” “啊!” “别打了,别打了。” “认输了,贫僧、贫道,五通认输了。” 最后这位身材高大,卖相极好的大师鼻青脸肿的被擒住按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一旁的孙家家主跟着邓县令出来,也没有带人手,此刻高呼大喊,但是却又不敢上前制止。 自己着脆弱的身子骨,若是挨上两下重拳,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了。 “打人了!打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好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孙家家主不敢上前,却死死的拉着邓县令的衣角,逼着邓县令派衙役上去。 “邓县令,这人竟然当着您面前行凶,如此猖狂。” 邓县令拂袖,将孙家家主的手挣脱:“我与林公子也算相识,他应该不会无骨作出此等事,还是听林公子解释再做决断。” 看到贼人被捉拿,林知涯立刻上前:“邓县容禀,就是这人昨天傍晚,而且几日前满大街都有人看到此人行骗。“ “只是我没想到此等贼人竟然和孙家家主一起,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云壁县。” 邓县令刚刚被这孙家家主和五通大师逼得狼狈至极,此刻隐隐猜出了其中原因,看着孙家家主的脸有些不善起来。 “竟然有此事,速速将此二人一同拿下,带回衙门审问。” 邓县令一声令下,衙役上前立刻将这二人架起。 “邓县令,你这是假公济私。”孙家家主脸色大变,连连后退。 “我要检举,我要揭发,我上面可是有人的。”其被按住架起后,声嘶力竭大喊,不断挣扎。 邓县令一脸铁面无私:“哼,上面有人?你刚刚不是满口朝廷法度,天理王法吗?这个时候怎么视朝廷法度于不顾?” “再说,再大能大得过王法?大的过朝廷律法?大的过这天有报应?” “你若是犯了法,在我这云壁县,谁也救不了你。” “带回去。”邓县令霸气一挥手。 一路之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衙门开堂问审的时候,衙门前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 “今天当真是个好日子,不仅仅看到了云君下凡,连孙拆骨这恶人也遭了报应了。” “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仙人怎么不把这些人都杀了。” 开堂之后,孙家家主和五通大师极力辩解,摆脱干系。 不过从五通大师身上和孙家搜出了证据,连孙家的一位仆人也招供了,这一下人证物证确凿。 邓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不仅仅想要囤积居奇,竟然还想着毒死林家满门,然后吞了林家的粮食,掌控住整个粮道。” ”不仅仅违反了大周刑律,更是丧心病狂至极。” “故判!秋后问斩!” “并罚没所有囤积居奇的粮食,也就是这些钱款全部充作公库,用来赈济灾民。” 最后五通大师和孙家家主,都落得个砍头问斩的下场。 瘫软在地的二人被拖了下去后。 几家粮商老板这才畏畏缩缩,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大堂。 外面的百姓顿时响起了冲天的嘘声。 “邓县放心,这一次我们几家商议过了,决定用这笔钱再跑一趟粮船,从江州运来一批粮食。”林知涯接过银票之后立刻当堂说道。 “这一次平价而售,不赚一分,邓县和朝廷若是赈灾有需求,尽管开口。” “积累功德,多做善事。”另一位粮店老板上前。 “没错,这一次神仙大慈大悲放过了我们,以后我们定然记住这个教训,多做好事。”东来粮店的老板连忙点头。 原本的嘘声中,这一次隐隐出现了不少叫好声,外面咒骂之声也小了许多。 ———— 古老斑驳的城墙,盘结的老树抽出新芽。 “江湖路长。” “山高水远。” “他日再会。” 大侠们牵着骏马,在城门下摆着各种帅气潇洒的姿势,说着充满江湖气的别词,依依惜别。 云间酒家的店小二也出来送大侠们,一边暗暗记下。 满心感叹,这便是江湖大侠的风范啊。 “你不回城里吗?”关山背着分离开来的长枪,望了望天头落日,看向了店小二。 今日的店小二没有穿往常的那副跑堂打扮,而是一身新做的衣裳。 看上去多了几分少年意气,而且眼中也多了几缕憧憬。 “云壁县多家的粮商组建的商队,我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出去闯闯,商队有不少人在城外的一座宅子里面歇息,我等会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算是提前熟悉熟悉。” “不错,年轻人就应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云壁县虽然是一处安乐之地,不过满足不了我辈的梦想和豪气。”这位塞外银枪霸王说起话来,充满了豪迈感。 “日后若是有机会来云州,可以来神鞭门找我。”何北斗说完便骑上骏马。 不过上马之后,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调转马头看向了店小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二。”店小二抓了抓头,咧着嘴嘿嘿说道。 “你还真的就叫小二?”众大侠惊奇,然后轰然大笑。 挥手作别。 马蹄阵阵,扬起尘沙远去。 夜里城外一处院中堆积满车辆和养着马的庄子里,苏小二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起这几日里发生的种种事情,想起这几日结识的几位大侠,还有那云端之上的神仙,少年人思绪万千。 心中既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迷茫将来的担忧。 推开窗,将身体探出外面,看着天空之中的月亮。 他突然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那一日他正是这样推开窗,看到仙人从天上飞过。 苏小二突然想去云君潭拜一拜这位神仙,求他保佑自己初次闯荡江湖和天下,能有几分名堂。 深夜,云君潭前。 少年人悄然一人来此,夜晚的云君潭静悄悄,还偷瞧得一山上小兽悄悄饮水,不过脚步声一起,就飞奔而逃。 少年人来到了坛水之前,随着之前云壁的方向而跪,闭目双手合十。 “仙人保佑我此去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如果能够再保佑我学得武功就更好了,别人若是三分义气五分名气为侠,我若能够学得武功,就做个八分义气的大侠。” 说完,便朝着云壁方向叩头。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此刻正好升在正空。 尤其是在这云君潭上,潭水清澈如镜,倒映着天空云霞万里。 从潭上看去,竟然可以看到有两个月亮的奇景。 天上一轮,潭中一轮。 “世人只有一轮明月,而今日,吾却有两轮。”骤然间,有声音隐隐从无尽高处传来,仿佛在天云之外。 听到声音,跪伏在地上的苏小二身体一震,跪在地上起身扭头沿着峭壁朝着天上看去。 朗朗月光从云层落下,刚好照射在峭壁最上面。 风云之中,隐隐有一神仙倚靠在上面。 “神仙?” 第五十六章:潭中仙壶 夜静如渊,天上层云刚好散开,将月光落在云君潭上。 “显灵了,显灵了!” “真的灵验了。” 苏小二激动得一跃而起,沿着云君潭朝着上面左顾右盼,仰着脑袋不看前方,差点没掉到潭中去。 “神仙!神仙!” “云君大仙,我在这,我在这!” 苏小二高呼大喊,生怕仙人太高,看不见自己。 仙人这个时候,好像也发现了千丈峭壁下,云君潭边人。 依靠在月下云光的人影,低头看了下来。 一双眼睛能够看到世事如浮云过的风轻云淡,嘴角翘起则是揽尽山河日月的潇洒。 随后,绣着云纹的道袍拂袖而落。 从袖中层层叠叠云霞缓缓涌出,朝着天底下绵延而来,凝结成一道从潭中通往崖顶的云梯。 刚好抵达苏小二的面前。 苏小二振奋又欢喜,整个人只觉恍如梦中,走路都有些摇摇摆摆,仿佛踩在棉花上。 这让他踏上云梯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从云上掉了下去。 苏小二张开着双手,踩着云头沐着那从高处落下了月光,一点点沿着峭壁而上,朝着崖顶而来。 白云悠悠,风拂长发。 每走一步,脚下的云梯便少一截。 扭头朝着远处看去,隐隐可见城郭,一切尽在眼帘脚下。 云壁县人都传说这悬崖有千丈高,从未有人登上来过。 苏小二心想,我可能是第一个登上这崖顶的“人”。 恍恍惚惚,云梯已到尽头,人便站在了崖顶。 悬崖顶上长满了悠悠青草,还有着一棵枯萎老树,月光云霞笼罩中,仙人正坐卧在树下。 枯树的另一旁,还有一只熟悉的驴子,驴子仿佛兴致不高,看了一眼苏小二,耳朵动了动,就扭过头去。 苏小二骤然想起了初见的那一幕。 人是仙人,驴自然也是神驴,难怪这神驴不让自己去牵它。 苏小二还未开口,坐卧在崖顶枯树下的仙人却动了。 其伸腰坐起,跟随着动作一起,身后的枯树却起了变化。 在苏小二惊异的目光之中,这老木枯树却逢春开花,片片绿芽抽出,眨眼间化为绿叶,顷刻间又化为了满树繁花。 花香传入鼻中,才知这一切是真。 仙人顺手摘下身畔的一株花枝,嗅了一下,露出笑容。 “如此花好月圆之夜,为何没有美酒。” 话音刚落,花枝掠过身前一块好似石桌的大石头。 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上,便出现了一壶仙酒,两盏酒樽。 仙人再看了一眼,仿佛还有不满:“有酒当有下酒之物。” 花枝再在石桌之上点了两下,就出现了两个玉盒,玉盒之中盛着一粒散发着光晕的仙丹。 苏小二眼睛都看愣住了,半晌动都不敢动,更不要说开口说话了。 这一刹那,仿佛感觉身体已然不是自己的,坐在高处摇摇晃晃,就要掉落下去一般。 “客人为何还不用。”还是仙人一句呼唤,将魂飞天外的苏小二意识召唤了回来。 苏小二匆匆拱手行礼,小心翼翼的拿起仙丹,一口吞下。 颇有些猪八戒吃人参果之感,连味道都没有常吃,就已经落入肚中。 一粒仙丹,就感觉强烈的饱腹感传来,感觉口干舌燥。 眼睛立刻看到了桌上酒樽,苏小二立刻抓起酒樽将樽中仙酒饮下。 丹药借酒力化开,散入全身,苏小二身上甚至都冒出了层层白气,整个人脸色通红,如同喝醉了一般,还打了个嗝。 仙人却是一笑,看向了悬崖之下。 “取走此间云壁,却是该留下些什么。” 仙人将掌中酒壶一抛,酒壶落入空中,壶中仙酒轰隆隆洒落。 但是酒水之气撒出之后,却化为了一柄仙剑。 剑气纵横,跟随着酒壶旋转。 一剑落下,光华映照九天日月。 只见那仙剑顺着酒壶下落的痕迹斩出一道深深嵌入峭壁,从上一直绵延到底部的剑痕。 苏小二的眼中倒映着那一道剑光,只感觉这一剑深深刻印进自己脑海之中。 眼中看到的仿佛不是剑,而是云上天河滚滚而下。 他甚至感觉,若是自己手中有剑,一剑将这天河滚滚而下的剑意斩出。 虽然没有那纵横天地的力量,却足以势压天下剑客。 “淅淅!” “哗啦啦!” 剑光落后,酒壶重新化为了普通的酒壶,而峭壁之上,却突然涌出了泉水。 泉水沿着剑痕哗啦啦朝着下面滑落,汇聚成一条水流瀑布悬挂在这千丈峭壁上, 酒壶也跟着喷涌而出的泉水瀑布一同而下,落入潭中,不见了踪影。 等到苏小二从那一剑的意蕴之中醒来,转神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崖下云君潭前。 哗啦啦的瀑布声从高处降落,落入云君潭之中。 仙人已然不在,只见一道云霞向着北方而去,仿佛将月光都一起带向了远方。 自此之后,云壁县没了仙壁,却多了一道仙泉。 历代不知道多少剑客至此,观这仙人剑痕悟道。 更有传闻,当年仙人抛下的酒壶依旧留在潭底,每每夏日,引得不少人潜入潭底。 只为寻找当年仙人扔弃的酒壶。 ———————— 虽然只过去了一夜,苏小二却已然脱胎换骨,再也没有了担忧不安,只剩下对远方的期待。 但是却也没有忘记对仙人的承诺。 不做三分义气五分名气的侠客,少年要做一个八分义气的大侠。 商队马车整齐的排列,将要出发的时候,城里却有人跑了出来,在车队里到处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虽然少年躲躲闪闪,但是云间酒家的老板娘还是一眼看到了他,在人群之中将少年揪了出来。 “你这混小子,不好好的在云壁呆着,去什么外面?外面多危险啊!” 少年哎哎呀呀的惨叫,引起了不少熟人的大笑。 最后老板娘还是松手,将一个包裹放在了苏小二手上。 “若是在外面混的不好了,还是回来。” “云间酒家永远是你的家。” 脸上充满了担忧和不舍,就好像送着自己家的孩子。 苏小二离开了家乡,乘坐着马车远去,坐在货物之上挥手,满脸都是泪水。 梦想在远方,不舍在当下。 第五十七章:云中界 九霄云外不知处。 一缕白云穿过蓝天云海,就好像鱼儿游过大海,若是有人抬头望去,定然会注意到这一片不受风控制,自由移动的云朵。 云儿之上,迎面的寒风吹得驴将军鼻涕流了一脸,两只驴儿逆风摇摆,蜷缩在云团里瑟瑟发抖。 人人都知道仙人可驾云一日万里,朝游北海暮苍梧,是云上之君,好不潇洒快活。 却不知,这高处不胜寒啊! 当人们,羡慕敬仰的仰望着仙人乘云而去之时。 他们眼中的神仙可能就在云头之上迎风流泪,满脸鼻涕。 当然高羡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因为,他带了被子。 唯一受冻的,只有那可怜的驴儿。 驴将军不经意挪了挪身子,往那暖和的被子旁边靠了靠,小心翼翼的说道。 “老爷,天上太冷了,风还这么大。” “而且老爷您那潇洒帅气、无与伦比的仙人风度大家都已经见识到了,咱们还是下去走走吧?” 裹着被子的空尘子仙人递过来了一个杯子。 驴子立刻十分懂的,火立刻在杯子下面燃起,片刻上面就起了热气,散发出茶香。 仙人惬意的喝了一口热茶:“区区风度,老爷我岂会在意这些凡俗看法。” “只是云君来去自如,不用跋山涉水,便可直达灵州腹心。” 驴将军立刻再次进言:“但是久居高处,却看不到凡尘种种。” “只有深入民间,才能知百姓疾苦,才不枉老爷下这红尘走一遭啊!” 说完,驴大将军一昂头颅,颇为自傲的说道:“而且驴将军跑起来能追风逐月,不比这云君差。” “无知驴儿,也敢口出狂言。”一句诡异的声音出现了,对驴将军的自我吹捧嗤之以鼻。 说话的不是空尘子大仙,而是从云中传来。 陡然间就看见原本普普通通座下之云,竟然拉长了一只嘴巴,然后又跟着睁开了眼睛。 只是当一团雾气,拉长着尾巴,上面露出两个云雾化成的眼睛和一只大嘴巴。 估计没有人将这东西当成什么好东西,虽然看上去有些喜气。 云君目光看向了天空照下来的云光,这无尽云海和天空都是它的自留地,脸上涌出了自恋而又高傲的笑容:“春来我不先开口,那个虫儿敢作声,论起速度,天下还没有谁能够与我比肩。”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在这万里云海之中,只有我一人能够,自由翱翔。” 说完再次对驴将军表示嘲讽:“小小驴儿,不知天高地厚,可笑可笑!” 驴将军还是第一次碰到嘴皮子能够将它给压制住的家伙,前几次都吃了亏,这一次直接恼羞成怒:“住嘴!看我驴大将军神火天威,不把你这妖云给烧成灰烬。” 云君大笑:“黔驴技穷,恼羞成怒,这两个成语就是来形容你这蠢驴的。” “静!” 空尘大仙这个时候开口了,双方剑拔弩张的姿态才平息下来。 “驴将军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灵州境内,还是下去走走的好。”空尘子大仙看了看下面,已经翻过了崇山峻岭,抵达了平原地带。 云头缓缓落下,最后落在了一片空旷的山包上。 高羡和驴将军站在地上,层层云霞收拢起来,最后只剩下小小一团云雾。 只是临到要消失的时候,那云君突然看着高高在上的晴空,仿佛又刺激起了诗意还是什么东西,高呼大喊。 “啊!不要囚禁我!” “我是那虚无缥缈而又自由的云。” “而不是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的风。” “放开我,我要去追寻那片属于我的天空。” “啊!”一声拉长而悠扬的声音随风消逝。 终于满足自己诗情画意的云君化为了一块玉佩挂在了高羡的腰上,彻底没有了声息。 空尘子大仙满脸黑线,除了青龙童子,另外两个护法没一个正常的。 他决定以后人前绝对不轻易将这云君放出来,这家伙比起驴将军还不靠谱。 云君被高羡点化的当天,就被高羡用香火青气催发出了神通,其神通名为云中界,用云君的话来说,是藏风纳雨之云中仙界。 其实就是一个特殊的小空间,就在云君的肚子里面,和云中仙界如此高大上的名字,实在是搭不上太大的边,完全是自吹自擂。 高羡当时问它:“除了藏风纳雨,能不能放其他东西?” 云君说:“不能!高高在上的云中界怎能放俗物,唯有风雨,才可伴云而行。” 然后就被高羡放了一堆,还用来装满了粮食。 只是虽然可以藏各种死物,唯独活物不能进去,活物一旦放进去再拿出来,就是死物了。 总之这就是一个比较傲气而且有些怪癖的护法神,说话飘渺不定,想到一出是一出,经常口出怪眼,而且经常无故吟诗。 并且所有放入云中界的东西,都得摆放的整整齐齐,清理得干干净净。 就比如刚刚收进去的被子,再拿出来的时候,可能就是个豆腐块了。 地面之上就比云头之上暖和多了,春暖花开,微风拂面。 驴儿抖了几下身子,蹄子不断的在地上敲打,跳来跳去,然后一溜烟跑到空尘子大仙面前。 这厚脸皮的驴子,刚刚还一副要死的模样,眨眼之间,又变成了那个躁动的驴将军:“老爷!上路了!” “今天就让老爷感受一下,驴将军风驰电掣的速度还有稳当,绝对不输给那妖云。” 平缓起伏的大地之上,山包都是平缓的椭圆,一路疾驰而去,山河大地尽在眼前。 这便是灵州。 驴将军撒欢的奔跑在大地之上,只感觉天地之大,一切都是无拘无束。 逐渐的能够看到一些房屋的影子,以及荒芜干涸的农田,废弃在路边的农具,驴将军的步伐就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突然从远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辽阔无边,就好像风吹过麦浪的声音。 虽然小,却由千万万声音聚集而起。 “什么声音?” 驴将军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然后它便发现,远处天空之中,好像飘着无数的花草落叶一样,随着风拂过大地。 “花?老爷,好多的花!” 高羡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忧色,眸子看着那风带着无尽的声音而来。 “不。” “那不是花。” 确实不是花叶,而是无穷无尽的蝗虫。 漫天飞蝗从天尽头呼啸而过,铺天盖地穿过灵州大地。 浩浩荡荡,不知其数。 如果光是这样看着,竟然有种令人震撼的美。 只是这股震撼和美,却带着一股绝望的味道。 第五十八章:当还千里甘霖 天上的蝗虫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越往前越多。 道人骑驴悠悠而过,直到亲眼看到,才明白灾祸的惨痛。 路上经过一些村庄,发现都是空荡荡的,往日里的田园之乡,如今渺无人烟,一片废墟。 有的早已人去村空,四处落满灰尘。 有的则是新去,就连舍弃之物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还希望归来之时,能够看到它们都在,一眼能知家家户户离去之时是经历了多少不舍和纠结。 田地里中一片荒芜,一切被啃食殆尽,蝗群过后,留下了一地空白。 翻过一片荒地,走上高处田埂。 道人望向下面的目光突然停了。 四处荒芜的田地上,唯独有这一片竟然还有着麦子。 年前十月播种,经过冬季,开春的麦子发芽,显出一片绿色,散发着希望的光芒。 不过如今大半已经枯死,整个田地之上有着点点湿意,看起来有人极力想要挽回,但是却无济于事。 此刻,天上那浩浩荡荡的飞蝗经过此处,不断落下朝着农田钻来。 顷刻间田地之上已经满是蝗虫。 “哦!呼!” “去!” 而田间有一干瘦的身影,拿着一面锣敲个不停,不断高呼呐喊,想要将那些蝗虫吓走。 想要让飞蝗不要落下,而是直接飞过。 “铛!铛!铛!” “去!去!去!” 那是一个老汉,虽然瘦但是黝黑的皮肤充满了力量感,脸上爬满了皱纹,是日日田间地头辛苦劳作带来的,更是如今大周天底下千万农家百姓的缩影。 而这日日辛苦劳作也仅仅能够勉强换来一口饱饭,碰上这灾年,便是天塌山崩。 “铛铛铛!” “去去去去!” 老者奋力敲打着锣,光着脚丫子一遍又一遍的在田地里奔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呵斥。 并不高大的身影与那遮天蔽日的飞蝗相比,显得如此渺小。 就好似凡人在与煌煌天意相争,与命运相抗。 但是那蝗虫却依旧不断落下。 这浩荡天灾,岂是人力所能挽回。 老汉敲打得累了,却一无所获,最后茫然望着漫天飞蝗,和枯死了一半的田地和不断被啃食的麦子。 只能跪坐在地上掩面嚎啕大哭。 回过头,刚好看到了田埂之上迎面而来的少年道人。 道人惊讶的看着这快麦田,而老汉却更加震惊的看着道人。 老汉提着锣就冲了上来,擦了擦脸,朝着田埂上面的少年道人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再看了看其来的方向,一看就知道是从灵州外边来的。 立刻说道:“你这哪里来的后生,别人都往外面跑,你怎么还往回跑?” 道人骑驴走下田埂,看着田地问道:“老丈,要帮忙吗?” 老汉自己都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刚刚无用的举动,还是笑这世道。 干涩笑声之中的苦,只有老汉自己知道。 “不了不了,没有用的,就算没有这飞蝗,还有大旱,这麦苗活不了的。” “老汉也知道没有用,只是……” “恨不过啊。” 老汉将锣一敲,发出铛铛的响声,然后朝着天上大喊。 “吃吧!吃吧!” “都吃个干净!” “吃完就赶紧走吧,回天上去吧,以后莫要再下来了。” 像是喊给蝗虫听,又更像是说给天上的神明。 民间传闻蝗灾都是传闻天帝从天上放下来的,用来惩罚世间的,当吃够了一定的田地之后,人的罪孽消散,便会重新回到天上去。 要不然如此多的蝗虫是从哪里出现的?民间无法想象,只能归于神明。 道人牵着驴走下,老汉却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了水。 “后生,走了很久了吧,坐下来喝口水。” 道人和驴在田埂上坐下,陪着老汉一起看着田地,还有远方。 二者却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喝了一口老汉递过来的水,老汉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硬饼子。 犹豫纠结了一下,将这个饼子使劲塞到了高羡的手中, “后生你吃吧,吃完了赶紧逃荒去吧,你年纪不大,后面还长着呢?” 老汉劝解着道人,让他打消再往前去的念头:“这里位于灵州边界,往南边去,那边都有吃的,总能够活下去。” “再往前面,到处都是大旱,那情况你这后生不知道。” “反正是去不得,万万去不得。” 道人沉默了一会,拿着老汉给的饼子,还是咬了一口。 不好吃,但是却让人莫名觉得珍贵。 道人开口问道:“既然可以逃难去南方,老丈为何不肯离去?” 老汉坐在田埂上,摸着自己铜锣上的凹陷,摇头说道:“老汉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走了,也走不动了。” “老汉在这种了一辈子的地,活到这岁数也够了,不想客死他乡,死也要死在这里。” 故土难离,传闻客死他乡之人回成为孤魂野鬼,人死求的便是一个魂归故土。 道人坐在老汉的身旁,默默将整个饼子啃完。 起身之时,目光看着漫天飞蝗的神色一笑。 “这飞蝗,也确实该回天上去了。” 弹指,火蛇自袖间呼啸而出,眨眼间就化为了一条数十丈长的火龙盘旋于天际。 火龙不断扩散,烧的天空赤红。 最后炸裂开来,更是扩散出一层层火圈,朝着那无边无尽的蝗虫横扫而去。 漫天飞蝗纷纷而落,如同下去了磅礴大雨。 田中蝗虫也一个个炸裂死去,灼烧得散发出火星。 老汉看得直降手中的铜锣都吓的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轰响。 扭头眼睛瞪着的看着身边的少年道人,嘴巴张的老大。 “你……你……是神仙啊!” 道人牵着驴走下田埂,站在那麦田之前,转身回头微笑看着老汉说道:“上苍也感受到了凡间百姓之苦,故派贫道来将私逃下界的蝗灾收回去。” “太好了!太好了!” “神仙保佑我们了!神仙……” 老汉听到这消息,欢天喜地纳头就想要跪拜,却被一股力量托起拦住。 “今日饮老丈一碗水,一块干饼。” “来日还灵州蝗灾去,千里甘霖。” 直起腰来,再看过去。 那仙人已经化作云烟消失在枯萎的麦田前,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 还有一袋面粉在老汉的脚下。 第五十九章:神仙索 灵州城远远在望。 道人一路走来,只见饿殍遍地。 沿途走来路边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尸骸,河道干涸龟裂,田地里连草都长不出来。 虽见人烟,但活人似鬼。 灵州城外挤满了灾民,有气无力的蜷缩在城墙脚跟下,目光看着远方在等死。 几扇城门紧闭着不让人出入,看似是怕流民闯城,唯一开着的一扇城门,兵卒一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利刃身披甲胄,有异动者直接视为敌寇,防民似川。 但是道人轻易便进入了城内。 城里面比外面好得多,虽然街上店铺大多都关了门,街道之上也没什么行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但是至少还留有生气。 毕竟是州府大城,居住在城内的不少都是富户豪商、达官显贵,看上去还没有断粮的危机。 牵着驴子沿着大道一路往前,远处路尽头显出一处高墙朱门之处,情况突然变了。 锣鼓喧天,敲敲打打,好一番热闹气息。 门口守卫森严,车马林立,一个个仆从或坐在马车上,或依靠在门口茶摊前,百无聊赖的等候着。 而内里,竟然还穿出了登台唱戏和推杯换盏的喧闹声,隐隐有酒肉香味飘出。 抬头一看,竟然是刺史官署。 官署之内,一众灵州官员正高坐在堂上,看着外面搭起的台子唱着大戏,诸位州郡父母官则在里面交头接耳,喜气洋洋。 其中也有几人面带忧色,坐立不安。 眼睛不断的看向堂中主位之上的两位上官,一位是灵州刺史钱文,一位则是监察史徐宣明。 随着戏唱到一半,安乐郡的郡守刘元丰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敢问两位上官?这朝廷赈灾的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运到安乐郡?” “我郡遭灾最为严重,下官初上任,这月余来一事无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饿死,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 言语之中颇有怒气和怨气,匆匆赶来要粮,结果看到的确是这样一幕。 原本一片虚假的祥和喜庆氛围,顿时被打断了。 所有人望向了安乐郡郡守刘元丰,还有高高在上的灵州刺史钱文,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和凝重。 灵州刺史钱文终于开口了,笑着抬头,将凝重的气氛压了下去。 “刘郡守莫要心急,朝廷赈灾的粮确实是运来了一些,不过万事总得有个章程,这不是还没议出来么?” “而且今日是本官五十寿诞大庆,就先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等会,等会本官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台上的戏目接着上演,只是大堂之内人心涌动,已经无人再能安下心来听戏了。 一片寂静之中,台上的戏终于唱完了。 灵州刺史钱文使了一个颜色,监察史徐宣明终于站了起来:“诸位,请随我进来。” 侧门打开,诸位灵州官员鱼贯而入,而后监察史徐宣明又马上将门合上。 偏房内摆放的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打开,里面都是黄金白银。 闪耀人眼,动彻人心。 每一个箱子上,都写着各郡各县的名字。 “诸位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监察史徐宣明这意思便是,拿了这钱,赈灾粮的事情,就和他们无关了,接下来的灾情他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面面相觑,暂时没有一人敢上前,或是不想做出头鸟,或是感觉这样太毫无遮掩。 徐宣明却好似非常懂人心一样,强拉着几位官员上前,揭开他们虚伪的面纱。 “来来来,诸位千万不要客气。” “这都是大家应得的。” 安乐郡郡守刘元丰一把将箱子合上:“下官要的不是银子,而是粮食,朝廷的赈灾粮。” 灵州监察史徐宣明感觉没了面皮,冷哼一声:“要粮没有,这银子,你爱拿不拿。”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刘元丰一眼:“我可跟你说实话,粮食根本就没有运过来,前几日到灵州的粮车,都是空的。” “这钱也不是我们发给你的,自己想清楚一点,颠颠有几斤几两,天灾如此,这就是那些难民们的命,而你的命,却是自个的。” “我倒是想看看,你敢不拿?” 灵州监察史被这安乐郡郡守刘元丰闹的烦了,甩袖而去。 屋内各个官员互相看着,最后还是有人伸手了,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 最后只留下少数几人愤愤而去。 其他人则又接着出来参加灵州刺史钱文的寿诞大庆,监察史徐宣明和刺史钱文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了笑意。 看着众人出来,钱刺史哈哈大笑,邀请灵州上下官员举杯共饮。 “今日本官五十寿诞,故而邀请了城内戏班、曲班和不少百姓前来参加,大家同聚一堂,共度时艰。” “可见我灵州官员心系百姓,寿诞也不忘与民同乐啊。” 台下上纷纷举杯奉承。 监察史徐宣明拂须开怀,将刚刚安乐郡郡守闹的不愉快已经忘之脑后,在他看来,此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家莫要拘束,开怀畅饮。” 这下,台上台下一片祥和。 寿诞大庆的喜庆氛围又重新回来了,上下一心,满堂和谐。 监察史徐宣明喝的满脸通红,酒意上头,醉醺醺的从上面走下。 “去去去,难看得要死,给我滚下去!”其立刻将台上一个玩杂耍把式的中年人驱赶了下去,站在台上耍酒疯。 朱红色的官服带来的威严,让中年人明明更强壮,却被踢倒在地不敢反抗。 “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没?”其打了个酒嗝,看向了外面摆满的桌子,和两侧站着的人。 “贫道有!”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少年道人走了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今日来的人众多,不仅仅有一整个戏班,还有着一些卖艺杂耍把式的,都有到场。 道士虽然不请自来,不过也无人知晓,更没有人觉得奇怪。 “哦?你这道士有何能耐?”徐宣明醉意醺醺,有些前摇后晃,指着这道人问道。 道人一笑,指着九天云霄外说道:“贫道有一异术,名为神仙索。” 满场哗然,宾客和诸位官员们惊异不已。 众人也是有听说过这神仙索的传说,不过也仅仅只是传说,还从来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会这种异术之人。 灵州监察史徐宣明顿时一惊,通红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难道是那传说之中,能够将人送到云上天宫,神仙天界的神仙索?” “快快施展开来,给本官看看。” 酒气上头,那股视百姓为鱼肉的官威更大了:“若是真的,重重有赏。” 第六十章:上天(感谢红尘三千界的盟主) 道人走上大堂前的空地中央,上面是灵州官员,下面的宾客桌席,两侧空地上还站着不少人。 满场官员、宾客、戏子、江湖卖艺人都看向了这道人,彻底提起了兴趣。 这可不是一般能够看到的东西。 不过这道人好像上台了,才发现有些问题,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回事啊?”有些女眷贴着耳朵小声对着道人指指点点。 “他在看什么?”堂上官员也疑惑。 “赶紧变啊!”有人直接朝着道士喊。 道人看了半天,冒出了一句:“咦?我这神仙索放到何处去了?” 在场之人提神摒气等了半天,结果等来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哄堂大笑。 “这道士不会将神仙索忘带了吧?”其中一个官宦之女看着少年的模样有些脸红,原本不敢直视,此刻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肯定是个骗子。”一个穿着戏服的男子指着说道。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小道士骗到刺史官署来了,也太没眼力劲了,等会别小命都丢了。”有人直摇头叹气。 灵州监察史徐宣明气的眼睛都一翻白:“你这道士,要是变不出来,我要你好看。” 道人对着那这位监察史安慰道:“莫急莫急,马上就好。” 之后摸了摸袖子,骤然间从袖子里拉出了一个粗壮的麻绳头。 “噢!原来在这?倒是让贫道一顿好找啊!” “这能有多长的绳子?”不少人依旧摇头。 道人从袖子里掏了半天,粗壮的麻绳一截又一截的朝着外面放, 粗壮的绳子放出了足足千米以上,堆积成一大团。 绳子越往外放,议论纷纷的声音就越大,各种惊奇惊呼和指指点点都凑了上来,那袖子就好像看不到底一样,绳子怎么抽都有。 “好!好!好!”有人高声叫好。 “真厉害,这道士不是一般人啊!”这奇景,看得满堂宾客眼睛发亮,堂上的官员也站起身来。 “这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戏法?他到底是藏在哪里的?”其他江湖卖艺之人,死盯着道士,从头到脚的看,都没找出,这么长的绳子是怎么藏下去的。 绳子终于见了底,粗壮的绳子堆垒砌得老高。 道人这个时候才接着说道:“有了神仙索,下面便是搭上天梯了。” 道人将绳子往上一抛,顿时就看见那捆绳子见风就往上飘。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真的往上飘啊!” “这是真的神仙索。” 人们纷纷朝着那绳子看去,随着绳子飘的越高,头也仰得越高。 最后,那神仙索和天上的一朵祥云连在一起,穿云而过。 云雾重重,不知去处,无人知道上面是什么。 别说是下面宾客了,堂上之官翘首而看。 尤其是监察史徐宣明,围绕着神仙索直咂舌。 “当真可通天上?”徐宣明抓着这绳索拽了拽,发现非常牢固。 道人点头:“当真,而且此绳直入天宫仙界,凌霄殿上,可面见天帝。” 说完,道人笑着看着徐宣明,提出了一个利国利民的建议:“徐监察史如此为国为民的、大公无私的好官,何不上一堂天宫面见田地,请求天帝让龙王降下甘霖,解了灵州的灾情?” “我去?”徐宣明身体一晃,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只是听上去像是同意了。 道人竖起大拇指,高声大呼:“徐监察史果然高义。” 堂下也一片轰然:“什么?” “上官也要上去?”堂上一些官员没有想到。 “这是要去天上?”外面众人议论纷纷。 道人对于徐宣明这种高风亮节的行为季度赞赏,连连点头:“既然如此,贫道就义不容辞,送你上天宫。” 这位灵州监察史醉醺醺的,稀里糊涂就发现。 自己抓着绳子,连腰都被缠上了。 绳子一抖,他就上天了。 “我……”徐宣明话都还没有说完,整个人拔地而起,顷刻间窜入高空。 一口大风灌进了嘴巴,将他后面的话压了下去。 耳朵直听到下面的道人高呼叮嘱:“记得和天帝说,灵州的旱灾和蝗灾到期了,是时候该收回去了。” 下面众人彻底轰动了,一个个走出来,看着天空不断远去的影子目瞪口呆。 “徐监察史这是?真的上天宫了?”灵州刺史钱文也坐不住了。 “你说这天帝能同意吗?我们灵州的旱情真的有解了?”堂下诸多宾客指着天空。 “我要是上了天,还管什么这个,我就不回来了。”这人羡慕得眼睛都有些通红,那可是神仙天宫,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没错,留在天上当神仙多好,还回来干什么?” “道长!道长!也送我上去吧!” “我能不能上天宫看看。” 众人围着道人,恨不得现在就顺着这跟神仙索爬到天上去。 道人老神自在:“莫急莫急,还是等徐监察史回来再说。” “啊!” 话音刚落,突然间天空传来一声惊呼,和不断拉长的尖叫。 随后一个影子从天而降,摔落在灵州刺史官署之中。 直摔得个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来了。 唯一能够辨别的,便是那一身高高在上的朱红色官服。 刚刚还围绕在道人身旁的众人,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然后不少人吓的软瘫在地,其他四散而逃,顷刻间官署大堂前,只剩下了道士一人。 道人面对这这一地残骸,摇头惋惜:“可惜可惜,看来天帝不太喜欢徐监察史这个廉洁奉公,一心为民的好官哪!” 堂上,灵州刺史钱文看着徐宣明的尸骸,整个人都不好了。 颤颤巍巍的坐在高堂上,指着道人,牙齿都在打颤。 “你这妖道,妖道!” “来人哪,给我将这害死了徐监察史的妖人拿下。” “速速将他拿下。”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两侧众多差役官兵冲了上来,要将道人拿下格杀。 但是道人顿时浮起,抓着绳子往天上飘去。 那些差役官兵顿时傻眼了。 这个时候堂上的钱刺史顿时怒吼大骂:“给我沿着绳子爬上去,将他抓下来。” 一个个人抓着绳子跟着往上爬,想要将道人的脚将他抓下来,最后却随着道人一起朝着天上飘去。 而留在地面上的绳子,却越来越短,直至消失不见。 那些跟着道人一起上去的官兵差役,随着越升越高,身形也变得越来越小。 天穹高处,风急冷,左右摇摆。 逐渐的就有人抓不住,从天上掉落了下来。 “啪!咚!” “砰!砰!砰!” 十几个人一个接着一个掉落,砸落屋顶,摔落院中,恐怖的景象惊起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人人躲在墙角下、桌案下,再也不敢冒头。 官署大堂的顶部,开出了几个口子,大堂之内是惨不忍睹的血糊糊一片。 其中一个人从天空掉落直接砸到了主位之前,血浆脑子糊了主位之上的灵州主官朱红色官袍一身。 再看那灵州刺史钱文,脸色惨白,血丝密布的眼珠子瞪了出来。 坐在主位之上,却一动不动,没有了气息。 竟然已经活活吓死了。 这个时候,云头之上传来了道人的声音。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若是赈灾不利,十八层地狱便是为尔等所设。” 第六十一章:梦(盟主加更) 安乐郡是整个灵州受灾最严重的郡,郡中百姓十有七八逃难去了,剩下的人不是躲在城里,要么就是沦为难民。 以及落草为寇四处扫荡。 整个安乐郡一眼望去,死寂一片。 就是郡城之内,也是空了一半,更不用说下面各县了。 城外设置的粥棚,每日只施一顿稀粥,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糠和沙子,就这也大半人抢不上。 安乐郡郡守刘元丰前脚刚回,后面的仆从就将刺史官署所发生的事情带回来了。 郡衙后面刘元丰听到这消息顿时大笑不已。 “好!死的好,杀得好。” “这些衣冠禽兽,治下老百姓已经连草皮都吃干净,开始易子而食了。” “他们竟然还有脸办什么寿诞?竟然还堂而皇之的在刺史官署瓜分贪墨朝廷的赈灾银两。” 刘元丰坐下,将一巴掌直接拍得桌子上的镇纸都跳了起来。 郡丞也刚好坐在身旁,摇头叹气:“可是这依旧解决不了问题啊,没有粮食,如何赈灾?” 刘元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听那徐宣明说,朝廷送来的赈灾粮竟然根本就没有送过来,粮车和粮库全部都是空的,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我已经准备好了。” 刘元丰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奏章和书信。 “这份奏章上奏朝廷,同时书信两封,一封给周尚书,一封给御史大夫。” “我刘元丰就不信我大周,就没有天理了。” 郡丞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夜间,刘元丰点着烛火坐在灯前,怎么也睡不着。 动笔想要写些什么,但是想写的白日里都已经写在了奏章和书信里面,至于后面的事情,就已经不是他一地郡守能够干涉的事情了。 “唉!”将笔扔下,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是他自己都知道,即使这些奏章真的上达天听,引起朝局动荡,也已经为时已晚。 “我与那些人又有何异,最后都只能坐看着饿殍遍野、人间炼狱。” 看着灯火闪烁,思绪百回千转,最后刘元丰直接在桌案之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来到了一处暗不见天日之地。 刘元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至极的大地之上,天上是呼啸的黑风,到处都弥漫着雾气。 “这是何处?” 刘元丰往前走,突然后面却传来了声音。 “哗啦啦!” “哗啦啦!” 那是锁链拖过地面的声音,并不止一两个,而是一群。 刘元丰心生恐慌,连忙躲避藏到了一沙丘下。 随着锁链的声音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就看见迷雾之中,一群带着枷锁的囚徒缓缓走出。 为首的一个是一个看上去瘆人至极,身体四分五裂看上去像是拼凑出来的恶鬼,隐隐有些熟悉感,再仔细一看那眼睛。 “徐宣明?”刘元丰骇得差点叫出了名字,然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气都不敢大出了。 再往后看,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眼熟之人。 而中间一人,正是白日里刚刚见过的上官,灵州刺史钱文。 “徐宣明?钱刺史?他二人不是死了吗?”刘元丰再看看这天空和场景,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可能是在阴曹地府之中了。 果然,随着囚徒一个个走出,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鬼神袍服的鬼差。 其不时的挥舞着鞭子抽打在恶鬼囚徒身上,恶鬼散发出凄惨至极的哀嚎。 而那鬼神从前方路过散发出的凶恶气息,让刘元丰感觉脑袋都被冻成了一大块,身体僵直得就好像木头一样。 直到这些人渐渐消失,刘元丰才敢出来。 其吓得一路狂奔,也分辨不出方向,只知道要逃离那鬼神所在的地方。 结果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穿过迷雾,站在了一条看不到边际的涛涛大河之前。 刘元丰口干舌燥,刚好想饮口水。 低头就看见,那河流之中,成千上万的人随着波涛而下。 在其中挣扎呼号,水底之下更是无数狰狞恶鬼睁着眼睛。 刘元丰顿时瘫倒在地,再一看,其中一掠过河面的脸庞,自己刚好认识。 “这难道都是本官治下的子民?” 那水中不计其数的冤魂滚滚而过,一张张脸庞划过,刘元丰直看得感觉全身凉气直冒,整个人都在不断的抽搐。 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没有面前这一幕让他感觉到可怕和畏惧。 “不!不!这不是本官的错!” “本官也没有办法啊!本官也无能为力啊!”刘元丰连滚带爬,想要逃离这里。 可是刚逃了几步,其又停下了脚步。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又爬了回来跪在了河前。 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是我这郡守对不住你们啊!是我刘元丰对不住你们啊!” 此刻那暗无天日的阴世天穹骤然裂开,无穷无尽的光芒落下,一只捉星拿月的手掌覆盖而下,将那看不到边际的忘川河都覆盖住。 刘元丰只感觉自己随着光芒不断往上,再出现,已经站在了安乐郡的城墙之上。 城墙下搭建的棚子和墙根之下,大批灾民依靠着墙壁蜷缩而卧,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一睡不起。 云上睡着的仙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从阴曹地府的睡梦之中醒来,云头也缓缓降落。 他那清冷的目光俯瞰了下来,落在了浑身颤抖不已的安乐郡郡守刘元丰身上。 冷冽的寒风刮过,彻骨的冷意侵入刘元丰的体内。 “冷吗?” 刘元丰此刻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 仙人目光扫过安乐郡辽阔的土地,悠悠说道。 “你治下的百姓更冷。” 一句话,顿时让刘元丰如遭雷击。 不知道这仙人说的是那安乐郡依旧受灾的百姓,还是在那忘川河之中的孤魂野鬼。 刘元丰跪倒在地,闭上了眼睛。 再也没有了任何辩解的心思,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千错万错,都是我这郡守的错。” 仙人没有接话,而是目光看向了城墙下的百姓,一双眸子露出了悲悯之色。 “明日午时,粮库自会有米粮满仓。” “刘元丰定当不留余力,全力以赴解救受灾百姓,如违此誓,仙人就将刘元丰打入十八层地狱,刘元丰甘受此罚。” 刘元丰甚至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在砖石之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再抬起头,头上只剩下云霞满天。 站起身来,环看着四方天空,城内屋阁重重,城外河山万里,再也找不到那虚无缥缈的仙踪。 城头上的寒风吹得刘元丰的薄衫猎猎作响。 “我这是?” “真的下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低头看着自己手指抓出的痕迹,再回想起了那忘川河中滚滚而过的孤魂野鬼。 “不论是真是假,我作为一郡父母官,百姓的天,也不能够如此坐视百姓堕入水火而不顾。” “否则,来日堕入十八层地狱,便是吾应有的下场。” 回头再看,一轮大日缓缓升起。 驱散万里黑夜。 天亮了。 第六十二章:云中寄书 多日前。 一道青光跨越千山万水,穿过云霞万里,朝着江州而来。 沿着大江一路直至江庭,最后从云头之上落下,降入城中。 有路人看见光芒划过天空,一闪即逝便不见踪迹,也只以为自己眼花。 江庭郡依旧是那个繁花似锦的江庭,少了五神教、少了建王,反而更多了几分升平安乐之世的气氛。 开春的画船载着踏春士子阅览春日美景,两岸烟花,歌女优伶载歌载舞直至天明。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家家户户供奉的五神教神祇,都被撤了下来。 集市大街商铺门前的各种金蛛神蟾的石像和雕塑,也都消失一空。 不少人家都在家中立起了另外一尊神仙的塑像和牌位。 正是之前在江庭斩杀妖魔,一剑断江河,最后捣毁魔窟救出众多受难百姓后飘然远去的空尘道君。 只是江庭的空尘道君形象和十里八乡的空尘道君形象又有着极大的区别,十里八乡一代的空尘道君身穿道袍,脚踏妖蛇,而江庭的空尘道君,则身穿一袭白衣,手持仙剑。 唯一相同的便是,座下和身旁都有着那头神驴。 两种不同的形象,代表着两个不同的故事和传说。 江庭郡南门城门口。 五神教灭亡之后,新兴起的江湖势力风雨楼就开设在此处。 前面是一处奢华酒家,往来之人皆是江湖豪客,只要拿出风雨楼的令牌,缴纳钱银,便能够委托风雨楼调查各种信息。 酒家后面的几处大宅看似住着不同人家,实则连通在一起,进进出出的都是风雨楼的弟子,这便是风雨楼的总舵。 穿着一身锦衣劲装的风雨生坐在小池塘边的亭子中,亭子前单膝跪着一个个穿着蓝色衣衫的弟子。 风雨生熟练的翻开名册,看了一下这些弟子的籍贯、能力、过往履历和最近功绩。 “嗯!” 看了几个,风雨生点了点头,非常满意。 而下面的众多风雨楼弟子也一个个敬仰的望着这位传说之中的风雨楼楼主。 江湖传闻他们这位楼主,身为天下顶级的高手,不仅仅有着绝世轻功,还有着一手无敌腿法。 但是在得知了见到了一些五神教的恶行,以及背后种种可怕黑幕和力量之后。 为了伸张正义,他不惜自污其名,义无反顾的投身于五神教之中,以身饲虎,最终终于调查到了五神教的老巢。 而后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在五神教的严查死堵之下,将五神教祸害人间的证据带出,送到了剑仙手上。 最后剑仙感念这位楼主的义薄云天,终拔剑而起,一举摧毁了这个盘踞江州百年、以千万人豢养妖魔的魔教。 如今义薄云天风雨生的故事在江湖之中人人传扬,成为了赫赫有名的正道豪侠和新一代传说。 无数人慕名而来,更向往着成为风雨生这样的侠客,而投入江湖。 风雨生在众人憧憬的目光下,终于抬起头来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从今日开始,你们便是风雨楼各个分舵的舵主了。” “记住我风雨楼不做有违正道之事,更不干涉朝廷之事,只负责贩卖消息。” 众人齐声高呼:“谨遵楼主教诲。” 此刻,风雨生突然感觉到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牌震动了起来,心神一动朝着天上看去。 果然,一道 那光芒不断凝结,最后化为了一封书信落在了桌子上。 众人都为这奇景震撼,猜测不已,风雨生却立刻屏退了所有弟子,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刚走出门口,这些弟子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传说咱们楼主和仙人关系不浅,莫非刚刚那是仙人送来的书信?” “当然,除了仙人,谁还会云中寄书?” “我们风雨楼果然不简单……” 众多弟子兴奋至极,自己家楼主是在是太厉害了,感觉自己身为风雨楼的弟子,走路都有些虎虎生风。 风雨生毕恭毕敬的拆开信一看,连连感叹。 “早就听闻灵州大旱,没想到仙人却已然在灵州救了不知道多少黎民百姓了。” “难怪仙人一路朝北而去,原是早已料到灵州百姓有此灾祸。” 再往下看,风雨生更是震撼莫名。 “仙人竟然还提前留下了五神教和建王的宝库,分文不取,而是将这些赃款和民脂民膏以作赈灾济贫所用。” “更命我等现在取出,购买赈灾米粮。” 再联想到仙人离去时,特意给自己留下玉牌,此刻想来,更是深意重重。 “空尘大仙,果真是神机妙算啊!” “一切种种,早在发生之前,就被仙人安排好了。” 一旁的风雨楼的副楼主听完了风雨生的感叹,也感觉仙人是在不凡。 离去之时的种种留手,看似如同天马行空,如今看来,全部都是有着安排的。 副楼主想了想,开口问道:“购买赈灾米粮没有问题,可江州和灵州之间千里迢迢,我们如何将粮食运过去呢?” “哈哈哈,你哪里知道仙人的厉害。”风雨生连连摇头。 “仙人能在千万里之外,将书信直接送到我手中,为何不能再通过这仙术,将粮食也变回去?” “仙人的神通广大、仙法玄妙岂是你我能够揣度猜测的。” 风雨生对着副楼主说道:“空尘子大仙让我等将粮食买好收入仓库即可,到时候仙人自有仙术将这些粮食运到灵州去。” “你现在速速前去安排粮食筹募一事,有多少,就要多少。” 风雨生将仙人书信小心收起,走到了屋子里面。 立刻安排最心腹的人马前来,亲自将仙人所说的宝库之中财宝取出部分,用作赈灾粮款。 几日后的下午,江州码头。 第一批募集的赈灾粮刚刚收入到码头旁的库仓之中,风雨生看着满仓的粮食,其中新粮陈粮皆,一同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香味。 大门落锁,风雨生安排几个弟子看守。 身旁的风雨楼副楼主好奇看着这诺大一仓库粮食:“不知道仙人会以何等法术将这些粮食运到灵州?” 不过还没等他们说完话,这个时候库仓之内突然传来了声音。 轰隆隆,就好像大风呼啸。 “什么声音?” “怎么回事?” 众人急匆匆打开库仓大门,再一看。 却发现,诺大的库仓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所有风雨楼的人都瞪大着眼睛的看着左右,能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无比的惊诧和震撼。 第六十三章:粮从天降 灵州安乐郡。 一大早,郡守刘元丰就召集了差役将郡衙的官仓收拾了出来,而且动作大张旗鼓,引起了郡城内不少人的关注。 连同一起的,还有着城内另外两处最大的库仓也都被整理了出来,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要作大用。 每一处库仓之前,还架起了供桌法坛。 燃起的高香散发熏烟,一股静谧安宁的气息随着香味传递开来,随着长街远去。 别说是守在周围的差役和护卫,就是街道和城内不远处的百姓也纷纷聚集而来,不少老弱互相搀扶,大多数人面黄肌瘦,走路都显得有气无力。 不过更重要的是,人人面色灰暗,看不到一丝光明。 “刘郡守这是作甚?”人们看这状况交头接耳,大周朝百姓称呼官员都直呼姓名和职位,官员也大多自称本官或某。 “莫不是想要祷告神明,祈求上苍让这场灾祸赶紧过去?”看到供桌和法坛,有人如此猜测。 一个住在衙门附近,从差役那得到了不少消息的中年商贾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声说道:“你们可曾听闻?咱们灵州的州刺史和监察史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这震撼的消息立刻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中年商贾将手插在袖子里面,有些激动的说:“就在那狗官钱文的五十寿诞上,我们大家都快饿死了,这狗官还在大宴宾客,饮酒作乐,他们这是在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啊。” “可他们没想到啊,报应来了,他们种种恶行激怒了天上的神仙。” 中年商贾将当时的场景细细的诉说了一遍:“最后那监察史徐宣明摔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钱狗官活活被吓死。” 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拍手称快:“好!太好了!” “真的是大快人心!” “这狗官就是该死!” “仙人怎么不把这些贪官污吏都给杀了。” 一读书人说道:“不能这么说,咱们还是有刘郡守这样的好官的,而且将当官的都杀了,灵州就彻底乱了。” 人们纷纷再次看向了供桌法坛前跪拜祷告的郡守:“真的有神仙下凡了?难怪刘郡守要祭拜神仙了,我们也跟过去拜一拜吧!” “对对对,大家都过去拜一拜,这旱灾和蝗灾,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人们纷纷靠拢了过去,而且聚集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安乐郡郡守刘元丰这个时候终于一一将香上完了,也三跪九叩说完了自己的心愿,才起身来。 看到周围不断靠近的城中百姓以及紧张兮兮的差役和护卫,却大袖一挥:“莫慌,让百姓们都过来。” 刘元丰知道,这个时候整个安乐郡的百姓不仅仅需要的是粮食,还需要希望。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希望,能够比仙人下凡,拯救黎民苍生,驱除灾祸更能够振奋人心的了。 哪怕是朝廷也是。 随着人群蜂拥而至,抵达官仓之前,刘元丰周围和整条街道已经全部都是人了。 刘郡守站在官仓门前,身后供桌还燃着缕缕烟气,目光扫过自己治下的百姓,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昨夜看到的忘川河中的那一幕。 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自去年秋日开始,我安乐郡滴雨未降,今年开春,又发了蝗灾,大家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了,本官也知道大家都在等着我,等着朝廷的赈灾粮。” “可是本官无能,没有办法给大家带回粮食来。” 正当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刘元丰话音一转:“不过幸有仙人昨日点化于本官,仙人告诉本官。” “今日午时,当有米粮满仓。”这一句话刘元丰是扯着嗓子用尽所有力气喊着出来的,声音直接从这头传递到了巷尾。 气氛先是一滞,然后就爆发出了各种声音。 “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 “刘郡守说这话的意思是?仙人要给我们送粮食来?” “这是真的吗?” “神仙说的话能有假么?郡守说的话能假吗?肯定是真的。”这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快乐得像个孩子。 “我要赶紧过去,告诉我娘这个消息,让她过来看神仙。” 若是别人说,众人还会有所怀疑。 但是堂堂一郡郡守,以神仙的名义说出这种话,还是有着极大的可信度的。 自古以来,中原大地之上就有着各种神话传说,其中仙人托梦或者下凡点化读书人、官员并不罕见。 更不要说,刚刚有人才知道,昨日就有神仙下凡,惩罚了灵州最大的两个臭名昭著的贪官,这让郡守刘元丰的话变得更可信了几分。 随着正午越来越近,却有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家中走出,朝着郡衙附近聚集而来。 烈日当空,照在身上,有人站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没有感觉到疲倦,依旧仰着头不时看向天空,想要第一个看到神仙的出现。 不论男女老少,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此刻都渴盼着一切成真。 午时一到,正当空的大日烈阳照耀而下,正好透过库仓的顶部打开的天窗照射在下面。 然而,伴随着阳光一起从云头落下的,还有着滔滔不绝的粮食。 其从高处落下,穿透官仓的顶部,不断的灌入官仓之内,哗啦啦的声音就好像河流奔腾一般。 官仓之内迅速就堆积出一座米山。 “这?是米,是粮食啊。”一位老者直接跪在了地上,热泪盈眶。 “好多好多的粮食。”不知道多少人欢呼。 “真的有粮食送过来了。”那粮食好像是凭空变出来,从天而降,这仙人的神通广大和粮食出现的方式,让之前不少半信半疑的人,彻底呆住了。 “是仙人从天上送过来的,是仙人变出来给我们的粮食。” 看着这如同神迹的一幕,所有百姓都跪下的,朝着那滔滔不绝从天上流淌而下的粮食和官仓叩拜,更是朝着天上看不见的神仙叩拜。 “感谢神仙,神仙慈悲啊!” “神仙保佑我们安乐郡,保佑我们灵州百姓。” “真的是救苦救难的神仙,我老太婆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位老太婆被自家儿子扶着站在外面,不断的擦拭着泪水。 瀑布一样的粮食从天上倾泄而下,震撼山河的呼声齐齐响起,人们高呼着仙人保佑,感谢着仙人。 那白花花的粮食在阳光折射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映在安乐郡百姓的眼里,转换成了希望的颜色。 不仅仅在官仓之内,接着在另外两处库仓之内,也有成袋子的米和面堆积而起, 城内的欢呼声也传到了城外。 引得城外搭建的棚户之内的灾民,抬起头朝着城内看来。 没有多久,城门打开,一车车粮食朝着城外运去。 粥棚重新燃起了灶火和粥香。 “这是仙人赐下的粮食,仙人下凡,来帮我们灵州百姓驱逐旱灾了。” 施粥的差役和城中百姓,每舀起一碗粥,都要说一遍。 将希望传递到每一个人身上。 ———— 城墙的角落里,人们口中的仙人正坐在高处,望着正在施粥的粥棚。 整个死寂的城池,重新开始运转。 就好像灰烬之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原本因为大灾失去的秩序,重新回到了大地之上。 郡兵开始清剿盗匪,各县得到赈灾粮款开始安抚百姓,从州城的商队也开始抵达,满街关闭的商铺也有开张了。 安乐郡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可以说,只要安乐郡稳定了下来,这次灾情就稳定了一半了。 驴大将军看着那些粮食,望眼欲穿,心痛至极,呼吸急促得鼻子不断喷出白气。 它还原本打算着后面回去,将那些宝贝全搬回家,早就将那江州地底藏宝库的宝物看成了囊中之物。 “啊!我的金镶白玉床。” “啊!我的黄金夜壶。” “还有我那黄金万两和奢华生活,都没了……” 驴大将军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整只驴都已经软瘫在了墙角,眼中失去了梦想的颜色。 青龙剑穿梭而出,童子盘坐在剑上立在空尘子身后。 “老爷!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燃眉之急已解。” “便是断除病根了。” 空尘子抓着一只蝗虫,普普通通的蝗虫在修长的手指里振翅,发出嗡嗡的声音。 仙人的眸子仿佛穿透这蝗虫的表象,看到了内里。 “这蝗虫可有些。” “不简单。” 第六十四章:拜蝗神 山霞县位于安乐山山脚下,原本应该叫做山下县,后来改为了山霞县。 此地是安乐郡的一处边缘小县,原本并不起眼,但是自去年秋灾情发生以后,这里因为是安乐郡遭灾最轻微的县,从而显得格外突出。 山霞县靠近安乐山这座大山脉,旱情也较轻,更重要的是,此地竟然连蝗灾都没有发生。 铺天盖地的飞蝗肆掠过境,将灵州大地啃食一空,而山霞县却独善其身。 人人皆称山霞县有神灵护佑,那蝗虫才不敢落下,山霞县的百姓更是如此笃定。 空尘子沿途跟着蝗群的踪迹,也逐渐到了山霞县境内,发现了此地的异常。 远处诺大的山脉起伏,绵延不知尽头,有高峰隐隐耸入云端,烟霞缭绕。 “好一座灵山福地。” 道人骑着驴望去,感叹这座大山不比姥山差,难怪能够名扬大周,连整个安乐郡都因此命名。 道人突然觉得这是个宣扬名气的好手段,以后回去了,或许应该将姥山改为空尘山? 空尘山左边的州叫做空州,右边的州叫做尘州。 再立上几块碑石,将这名字的来历和传说颂扬。 以后无论谁一听到这二州的名字,就能够想起空尘道君的美名。 空尘子灵光一闪,顿时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完美。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再往山霞县中走去,县里的各个乡村都有着人烟,山下的田地里还有着各种农作物,确实如同传闻所说的一般,山霞县灾情较轻。 只是道人一靠近村落,就远远看到村中入口处,竹子搭建而成塔楼上有人大喊。 “去去去!我们乡没有施舍的粮食,往别处去!” 这人手中还拿着一面铜锣,要是道人再敢靠近,他就要敲响了。 道人吃了一鼻子灰,只能绕路而行。 各个乡村设下关卡,将入口围堵得严严实实,防止有人闯入村中。 一有风吹草动,就看见乡民们带着武器锄头、尖竹冲了出来,将道人当成了那流寇山匪派来打探情况的探子。 只能一路朝着县城而去。 县城也好不到哪里去,三扇城门紧闭封锁,另外一扇也是重兵把守,严格盘查。 不过远隔着城墙之外,道人就听见了城内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浓浓的烟火气,仿佛在进行着什么盛大的祭祀仪式。 在无人处驴大将军一跃而起,越过城墙上头,朝着城中落去。 今日不同往日,整个山下县弥漫着浓郁的祭祀氛围,街头巷尾家家户户捧着香炉,等候在门口,仿佛在迎接着神明经过。 道人牵着驴子从巷子里走出的时候,刚好看到从大道远方,推出了了一个占据了大半个街道宽度的木台。 木台底下是轮子,两侧有着数十个光着双臂扎着红腰带的的大汉推动着木台前进。 台子上则是一个草扎的巨大蝗虫,扎得活灵活现,前面插着一排高香,烟雾熏熏。 其高十数米,这样的高度和大小,加上香火缭绕和众人供奉的虔诚氛围,竟然让这草扎蝗虫原本有些滑稽的姿态,也变得伟岸高大了起来,有了几分神灵的姿态。 “这又是什么东西?这些人在干嘛?”座下的驴子突然惊异开口了,见过拜神仙的,见过拜妖怪的,还没见过拜蝗虫的。 身旁的一个山霞县的县民却不知道是驴子开口,还以为是身边的道人在问,立刻扭过头来,看向了道人。 其仔细打量了道人一番,看道人面善也不像是坏人,便开口说道:“你这道士是从外边来的吧?这是我们山霞县在祭蝗神,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道人也开口了:“正是这蝗灾闹得灵州这么多人逃难,饿殍千里,为何还要拜它们。” 山霞县的县民立刻脸色凝重,变得虔诚了起来:“正是因为他们不拜蝗神,所以才遭了灾的。” ”而我们山霞县因为拜蝗神,所以蝗神就没有降灾于我们山霞县。” 山霞县的县民非常笃定,看起来这一套是经过很多人说过的,并且让整个山霞县的人都相信的。 道人不由得看向了那推着草扎蝗神神像的大汉,消息应该就是这些人散播出来的,这蝗虫为何能够不降灾于山霞县的秘密,也应该在这些人的身上。 随着蝗神法驾越来越近,街道两头的人纷纷跪下,手捧香炉,齐声高呼。 “蝗神保佑!” “蝗神保佑!” 顷刻间,街道两侧人人手托起,恭迎着蝗神从身前而过。 直到那街道另一头,一座早已建好的神台之前,神态上供奉着祭品和牲畜。 山霞县的县令也都等候在了此地,恭迎着蝗神法驾,然后拿着一封祷告上天和蝗神的文书念了起来。 “山霞县县令查寅启禀上天,启禀蝗神。” “……” “祈求保佑我山霞县风平浪静,安度灾年。” 顿时整个山霞县的百姓都跟着一起高呼。 “祈求保佑我山霞县风平浪静,安度灾年。” “祈求保佑我山霞县风平浪静……。” 这个时候,神台之上走出了一个高大孔武有力的灰衣人,剃着一头有力的短发,从山霞县县令手中接过了文书,开始展开整个拜蝗神的仪式。 “咦?” 道人突然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气息,竟然和之前见过的那个五通大师有些相似,要么是武功同处一门,要么就是有着某种干系。 此刻,天空远处突然传来了声音,那细细碎碎由千万翅膀振动带来的声音,只代表着一个。 蝗群来了。 整个山霞县的县民都慌了,一个个站了起来,朝着远处看去,脸上充满了惶恐。 这个时候那些光着膀子的红巾绑着腰部的大汉抬起蝗神法驾,齐齐上前一步。 “蝗神保佑!” “无灾无难!” 一声高喝,那原本不断朝着山霞县扑下来的漫天飞蝗,一瞬间惊得不断往天空高处逃去。 竟然真的就从山霞县上空飞过,而没有落下。 “蝗神保佑,真的是蝗神保佑啊。”这真正显示在眼前的奇迹,激起身旁的男人跪在地上不断叩首。 “蝗神保佑!” “无灾无难!” 整个山霞县的县民都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高呼呐喊。 不过道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真正的原因不是那些抬着蝗神法驾的壮汉。 而是那站在神台之上的灰衣男子。 刚刚飞蝗的声音刚刚响起,隔着老远的时候,他就感应到了,然后迅速双手捧出了一个黑色罐子。 罐子一摇,之中的什么东西一嘶鸣,天空之中的那遮天蔽日的飞蝗就好像被控制住了一般,压制住了自身吞噬一切的本能,朝着远方飞去。 第六十五章:蝗神显灵 敲锣打鼓,烟熏连天,吵吵闹闹的拜蝗神仪式终于宣告了结束。 不仅仅县令和官府要祷告叩拜蝗神献上祭品,城中的百姓更是家家户户都上供。 草扎的蝗神法驾之上,堆积满了各种贡品,又被那些光着膀子,腰上扎着红带的壮汉推了回去。 站在街角看了半天的道人也大概弄清楚了这些是什么人,他们都是一个叫做安乐寺的人,正是那个名为二通法师的灰衣短发男子,向县令提出祭祀蝗神的。 起先山霞县祭拜蝗神的人并不多,但是随着蝗灾泛滥,而山霞县却平安无事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不仅仅县城之中人人都成了信众,县城之外乡村之中也频频祭祀蝗神,安乐寺下去的弟子更是权势大得不可想象。 甚至灵州其他各郡县官府都来拜访这位二通法师,也准备开始祭拜蝗神,其隐隐有将势力扩展到整个灵州的趋势。 大道之上聚集的人群也慢慢散去,道人牵着驴行走在巷子里,远远看到了门可罗雀差不多关门的客栈后,才停下了脚步。 空尘子思虑了一下,敲了敲腰上的玉佩。 “云君也出来吧。”玉佩华为一团云霞之气,几经变幻,化为了一张脸。 云君飘来飘去,深深的修了一口空气之中的香气:“啊!这就是自由的芬芳。” “老爷又有任务派下了?”驴大将军上前,最懂得老爷心思的问道。 道人点了点头。 “驴大将军和云君协同,去查一下这些人。” “以驴大将军为首,办得好的话,回来老爷就留半坛大侠醉给你。” 驴大将军立刻提起了精神:“老爷您放心,保证办得妥妥的。” 道人向街上走去,转角没了身影。 驴大将军立刻扭过头来,昂着驴脑袋看着云君,得意到天上去了:“听到没有?我驴大将军才是最受老爷宠信的护法,老爷都说了,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小小云君还不听我号令,载着驴大将军,速速追踪刚刚那帮竟敢当着空尘大仙面供奉邪神的奸逆之徒。” 颇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 “蹄子擦干净了没?你这懒驴看上去脏得很!”云君嫌弃的看了驴大将军一眼。 “本驴大将军干净得很。”驴大将军一下子炸毛了。 “擦干净了还得喷两口火烧一下,去去病气。” “滚,要烧本驴大将军也先把你这妖云给烧了。” ————- 一场盛大的祭祀,赚得盆满钵满,安乐寺的众多弟子将蝗神法驾抬进庙门一关,一个个面带红润,相视大笑。 “看什么?将东西都搬到库房里去,赶紧的。”二通法师一声呵斥,立刻让众人再次动了起来, 安乐寺是山霞县内一座不算大的寺庙,不过里面祭祀的不是佛陀菩萨,而是一个名为安乐神的怪异神祇。 这是上去是一个怒目金刚一样的神祇,一只手持着一件黑盆法宝,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锁链垂入大地,座下则是一只巨大的蝗虫。 根据安乐寺弟子的说法,这便是被封印着的旱神、蝗神、瘟神,每当人间有罪孽诞生,安乐神便会放出这被封印的三个恶神,肆掠人间大地,清洗众生罪孽污秽。 二通法师来到这神祇之前拜过之后,走到外面的院子,问起了几个指挥着搬东西到库房的弟子:“你们五通师兄还没有传消息回来吗?” 众人纷纷摇头。 二通法师奇怪:“怎么回事?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一股烟气突然从大殿传了出来,这几个安乐寺主事之人一同看了过去,就听到了大殿内的动静。 几个负责照看香火的弟子立刻惊慌的冲了出来,看到了二通法师就激动的大喊。 “动了动了! “二师叔,安乐神动了!” “没错!动了” 二通法师先是一愣,然后训斥道:“胡扯,安乐神怎么会动?” 几个弟子立刻纠正用语说道:“不对,是安乐神的神像动了,神像刚刚动了。” “真的。”二通法师和几个师兄弟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朝着大殿之内冲去。 外面正在忙活的众多弟子也忍不住了,一起跟着进了大殿之内。 没想到刚刚进了 “框铛!”一声响之后,所有门窗同时合上。 大殿之内烟雾弥漫,从那神像之下不断朝着周围扩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烟雾之中走出一般。 众人裂开抬头看向那安乐神的神像。 就看见那神像之上,套着一层云雾,脸庞看不清,只能够看到光影闪烁。 仔细一看,目光和脸庞好像在动,朝着下面看了下来。 安乐寺诸弟子顿时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二此刻,一股怪异带着点压着嗓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安乐神降临!” “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跪下……” “下……” 回音在大殿之内不断传递,犹如魔音贯耳,震得所有人精神恍惚。 那烟雾传递过来,众人吸入口鼻后,更是觉得天晕地旋,脑袋一片懵。 眼前那安乐神变得真实不已,再也没有了丝毫怀疑。 “真的是安乐神!” “神祇降临了!” “跪下!跪下!都跪下!” 轻烟之中,安乐神在此开口:“尔等为何假借吾名,在这山霞县传教又意欲何为?” 这个时候,二通法师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了,但是那烟气吸入脑中,就感觉全身无力,脑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其勉强醒转过来,指着上面的安乐神像:“不对,师傅都还没有成功,哪里来的安乐神?你到底是谁……” 声音在此一声呵斥,将二通法师的意志击散:“本座就是安乐神,还不速速招来。” 二通法师跪在地上,眼睛彻底失去了焦距:“是师傅,师傅派我们下山传道的。” “大师兄和师傅留在山上修行,我在山霞县传道,三通四通负责散播蝗灾,五通则前往外地筹募银两和粮食。” 躲在神像后面的驴大将军顿时眼睛一亮,这蝗灾竟然是这些家伙散播出去的? 这下又立大功了,半坛酒怎么够,我要一整坛。 不对!要十坛,再加一桌上好的席面。 驴大将军接着问道:“你们为何要散播蝗灾,有什么目的?师傅又是谁?” 二通法师恍恍惚惚,完全没有了自我,驴大将军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师傅名叫三灾散人,我们五个弟子就叫做五通。” “起了旱灾之前,我们师徒在安乐山上一间破庙之中修行,师傅总说门中有一门密法,却未逢天时,不能修行。” “灵州起了旱灾之后,师傅大喜,说天赐良机,没过几天,便拿出了几个黑色罐子,说是这叫蝗灾罐,只要找到合适之处,便能够释放出蝗灾。” “以灵州大地的万物灵韵供养蝗神,蝗神子嗣肆掠大地,师傅借此修行密法,然后带着我们一同长生不老。” “三师弟四师弟拿着蝗灾罐四处散播蝗灾,我则负责传教,利用控制蝗灾的能力扩张信徒控制整个灵州,五师弟则前往灵州之外,负责筹募钱粮,以备将来……” 随着二通法师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慢慢说了出来,大殿之内的烟气也越来越大,就和起火了一样。 “哈哈哈哈哈!” “桀桀桀桀桀桀!” 而下面的众多安乐寺弟子,一个个变得傻里傻气的,甚至开始怪笑,流口水。 “咳咳!”驴将军都呛得从蝗神像后面跳了下来,熏得眼睛流泪,直看着包裹在安乐神像之上的云君。 “怎么这么大的烟?这毒神香你到底放了多少?” 云君席卷而起,重新恢复本来面貌,飘在半空之中。 这烟雾没有让他觉得不适,反而觉得颇为自在:“筒子我装满了,刚刚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我填得平平整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之处。” “你难道不觉得这烟雾缭绕的景色很美吗?” 云君自我陶醉,穿梭在烟雾和梁柱之中。 驴大将军瞪着眼睛:“你这个败家子,烧了一筒?指头大小就可以将这些人熏成傻子了,那是足够毒翻一千人的量……”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正好为民除害。”云君可不在乎什么珍贵不珍贵。 “我呸,这都是银子啊!那癞蛤蟆都给我烧死了,这东西现在是用一点少一点了。”勤俭持家的驴将军痛心疾首。 “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去还复来。”云君又要开始吟诗了。 驴将军黑着脸直接下去,一脚将这彻底傻了的二通法师踹晕。 将其抓在手中的黑筒咬在了嘴巴里面,一跃而起,跟随着云君穿过大殿上面的天窗,消失不见。 第六十六章:白衣法师 云君和驴护法大将军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空尘子倚靠在窗户之上,一只靴子踩在门框,手中提着一壶酒,好似半醉半醒,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要从窗户上掉落下来。 “呼!” 风吹开了房间侧面的另一扇窗户。 云君和驴将军从其中穿过,落在了房间内。 “驴大将军幸不辱使命。”驴将军一进来,立刻就上前表功。 道人看着窗外,也没回头,好似目光之中只有窗外的风和云:“说吧。” 驴将军立刻将自己前去安乐寺的整个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自己是在云君如何的不配合之下,一路跟踪那些人来到了安乐寺。 又是如何运用智慧,想到了计策,使用毒神香点燃起迷魂烟控制那些人的心智,冒充安乐神将那些愚蠢的狡诈恶徒刷得团团转,最后得知了重要线索。 “所以,这灵州的蝗灾,都是这安乐寺的人还有那个三灾散人放出来的?”道人扭过头来,醉意熏熏的眼睛之中,也闪出了一丝光芒。 听那二通法师所说的,这门异术看起来限制颇大,只能借着大旱天灾这等天时灾祸,才能够修行。 他们这个门派几代都没有人能修成,弟子都不过是普通练武之人。 只等到他们这一代刚好碰上了时机,借着大旱散播蝗灾,蝗神子嗣吞噬尽一州之地的灵韵,最后用以供养蝗神一身,修成这门邪术。 不过高羡也发现,这方天地的异人,基本都是借用异兽、妖物、邪虫吞噬人畜生灵的邪门妖术。 邪异的很,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和老道士所说的一般,世上尽是一些魑魅魍魉,无有成道之人。 “这些人,良心都是坏透了的啊!” 驴将军自说自话,将那二通法师的黑罐呈了上来,道人接过摇了摇一摇,里面的东西就嘶鸣了起来。 道人不同打开目光就看到了里面是一只褐黑色的蝗虫,和普通蝗虫相比大了一大圈,面貌狰狞无比。 这应该就是蝗神的直系子嗣,所以其一鸣叫,蝗群就得听其号令控制。 道人对驴将军此行非常满意,果然这奸滑的驴子,虽然经常闹出幺蛾子,但是对付敌方还是挺顺手的。 不过不能让其得意自满,要不然这驴子还不得上天:“你说那破庙就在安乐山的一座无名山峰之中,安乐山如此之大,更没有标志之物,比不得城中,如何能找得到那破庙?” “都怪云君护法,我本来想留着那个二通法师给我们带路的,谁知道这败家的家伙,将毒神香全用了,接过那些人一个个都被迷魂烟熏傻了,救不回来了。” 驴大将军立刻告起了云君护法的叼状,以承托自己的英明神武。 空尘子脑袋一转,便说道:“二通法师不是说,他那位大通师兄半月一次会来山霞县查看他们的传道情况和收账么?“ “明天,就是月底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耗费了良久查这蝗群的异常,终于有了结果。 驴护法大将军一跃而起,从客栈上跃下。 只是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咦?” “我的酒呢?” 驴护法大将军朝着上面看去,坐在窗户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老爷这是忘了? 该不会是不想给吧? 驴大将军踌躇不已,有心讨回自己的奖励,还没忘记自己上次偷看《剑仙情传》的时候,吃的那一顿抽。 这个时候从屋顶上扔下来一坛罐子,驴子一跃而起咬住。 “饭菜已经让人在柴房准备好了,吃完自己收拾干净。” 驴将军顿时满眼含泪,感动不已:“这黑心大仙终于良心发现了,知道我驴大将军的好了。” 云君飘在窗前,悄悄往着天上溜达去,对下面那驴子的智商嗤之以鼻。 “这头蠢驴被区区御下之术,给治理得服服帖帖,还是我云中之君潇洒惬意。” “金银无所求,餐风饮露,无拘无束。” “只有天空才是我唯一的归宿。” 可惜还没飘上天空,一道强大的束缚之力传来,其立刻化为了一道流光,最后凝结成一块玉佩落入一张手掌之中。 “啊!我的自由……” ——————— 第二天一大早。 山霞县的城门口就出现了动静,远远看到从大道远处走来了一群人,伴随着奏乐的声音和整齐的脚步声。 八个壮汉抬着轿子,一个穿着白衣的俊秀法师盘坐在抬轿之中,半透明的纱曼更显的其出尘和不凡。 更不要说前后还有着不少穿着红绿色衣衫的弟子吹着乐器,浩浩荡荡而来。 前呼后拥,好大派头。 这人的卖相远超二通,让人不由觉得,这师兄弟是按照长相来排列的。 也正是如此,才能够忽悠得更多的信众,让如此多的弟子附从于安乐寺。 城门口的守卒远远就看到了动静,立刻大呼喊道:“大通法师来了,速速去通报县令。” 来者正是安乐寺的大通法师,二通法师口中的那位大师兄。 这位来过山霞县几次,名头更甚。 听到了动静,山霞县城内的百姓顿时轰动了,纷纷朝着城门口聚集而来。 “大通法师来了!” “大师又来讲经了?” “快快快,我们快跟过去看看。” 大通法师每次来往各县,都会讲道传经,据说听过的人都能够开悟智慧,得安乐神无上真意,时常念诵,更能够无病无灾,无劫无难。 大通法师的座驾进了城,城中百姓纷纷跟着,一起朝着安乐寺的方向而去。 众人都想要听一听大通法师的无上妙法,沾染一下大师的无上智慧。 走到半途之中,山霞县的县令也带着人来了,经过多日熏陶,这位山霞县县令也早已成了安乐寺的信徒,对于安乐神笃信不疑。 听闻大通法师到来,便立刻赶来。 “闻法师前来,本县立刻放下公务前来,希望也能够听一听这无上经义妙法,开通自身智慧。” 坐在轿子上的大通法师微微屈身。 “县尊何必屈尊降临,不过今日刚好大通所以安乐神经的经义有新的感悟。” “那便一起来吧。” 众人齐聚安乐寺之前,只是不知道往日天还没亮就开门迎香客的安乐寺,今日却大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通法师皱了皱眉头,座下弟子和信众立刻上前,敲响了庙门。 没有回应。 大声呼唤,闹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人出来。 将庙门打开,前院和敞开的便殿一个人影也都没有,寂静得让人心慌。 大通法师感觉有些不妙,目光看向了大殿之内。 立刻从轿子上一跃而起,脚踏清风连点了几下,落在了大殿门前,推开了大殿的殿门。 迎面就是一阵烟气席卷,将大通法师包裹。 这由五神教毒神产出的奇毒,让这位白衣法师一下子尝了个够。 第六十七章:拆穿 安乐寺大门之外,山霞县县民拥挤成一团跟在县令和一群差役后面,一个个面面相觑的看着庙宇之内,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怎么人都不见了?” “二通法师呢?为何也不见踪影?” “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此刻白衣法师打开了殿门,众人目光穿过前院看过去。 只见门打开,一夜过去残留剩下的迷魂烟一阵冲出,迷漫散开,出在开阔地之后,就缓缓散去,流入天上。 终于看到了,大殿之内人人跪在神像之前,背向着大门,好似在拜神念经一般。 安乐寺内所有失踪的人,都在这里。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原来大师们正在闭门做早课。” “怪不得不能打断。” 而殿门之前的大通法师却好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转过身来,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外面。 这个时候,仿若早就安排好了一般,人群之中左边出了个捏着嗓子的声音,对着大殿前的大通法师喊道。 “大通法师,我们大家都来了,为何不给我们讲讲,如何以无上经义感应神祇,驱除蝗灾保佑我们山霞县的。” “没错!给我们讲讲啊!”乡民们立刻忍不住了。 “我们都是来听大师讲经的。”更多的人喊了起来。 这声音就好像一个开关一样,将呆滞的大通法师给激醒。 “额呵呵呵!”大通法师低着的头突然怪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无比。 “哪里来的什么无上大法,还不是……” 刚刚还如同佛子转世的白衣法师骤然抬头,然后咧开嘴戏谑的看着外面黑压压一片的山霞县县民和毕恭毕敬等候的县令:“骗你们这群傻子的。” “要不然你们这群愚民怎么会乖乖将钱银交上来,堂堂县令怎么会乖乖听我们号令。” 一句话彻底让外面冲着大通法师讲经而来的,围得一层又一层的山霞县民鸦雀无声。 虔诚而来的县令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好像疯了一般的白衣法师,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之前那位温雅祥和的大师所说的话。 顷刻间,空气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清晰的听见。 然而大通法师话匣子打开就好像关不住一般,笑个不停。 “哈哈哈,你们这些愚民,怎么知道蝗灾就是我们放出来的。” “吃啊!吃啊!吃得越厉害,蝗灾闹得越重,你们就越信我们,就越虔诚!” “真是蠢的让人可笑,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这就是世人!” 大通法师笑的嘴巴都合不拢,然而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在笑,其他人全部都呆呆的看着他。 接着又换成了右边,这次换成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发出。 “这么说,就是你们一边放蝗灾,又一边装作好人一样,跑出来骗我们的?” 大通法师目光立刻看了过去:“说得没错。” “山霞县就是第一个,等到其他地方都彻底活不下去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安乐寺出手收服飞蝗,你们还不得对我们感恩戴德。” “你们这些愚民,平时不拜神佛,只会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才知道烧香拜神。” “你们可知?我最喜欢看着蝗虫啃食你们的田地,然后看你们转头来求我们的样子。” “让我知道这世上都是一群什么样的蠢货!” 大通法师得意至极的时候,突然早上的寒风拂过,吹得其脸庞脖颈冰凉。 “咳咳咳咳……”大通法师弯着腰一阵咳嗽,突然觉得醒了过来。 想起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和说的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出了问题。 不好!中招了! 等到大通法师站起身来,身前已经是群情激愤的山霞县民,还有大批眼睛通红的受骗信众。 他们讲家里所有的金银财物都拿出来供奉这些人,不少人将家里所剩无几的粮食和最好的都上交给了他们,当得知真相以后,谁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 大通法师看着外面黑压压不知道来了多少的人群,立刻就想要解释。 “不对!不对!” “大家莫急,刚刚我说的都不是真的……” 大通法师也知道自己这辩解勉强无力得很,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大殿之内退去。 这个时候,又一道粗旷的声音出现了,彻底点燃了火焰。 “不能让他跑了,打死他。” “打死这些骗子。” “和他们拼了,将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这下,山霞县民的怒火彻底无法压制,一个个疯了一样的冲入安乐寺中。 “打死他们这些狗东西。” “杀了他们,为我们灵州遭灾的百姓报仇。” “报仇!报仇!” 人不断的朝着里面扑了进来,首先是大通法师带过来的那群弟子遭了殃,被愤怒的民众乱拳殴打在地。 更多的人还带着锄头、叉子、钉耙往里面冲。 大通法师也感觉到不妙,迅速冲到大殿之内,反手就将殿门死死关上。 再冲向大殿内跪着的众多同门而去,首先按在了最后一人身上。 “怎么回事,还跪着干什么?” 结果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整个人翻过身来。 这人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早已没有了气息。 大通法师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往前一一查看,整个山霞县安乐寺的人全部都在此,全部都断了气,包括他的师弟二通法师。 看着这意地带着微笑死去的熟悉尸体,还有那张从小到大一起相伴的面孔,大通法师骇得连连后退。 “这到底是谁干的?” “到底是谁?” 大通法师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突然的变故让他彻底慌了神。 连退了几步之后,然后马上将身上那骚包的白衣脱下,从墙上摘下了一件衣裳换上,带上了一顶黑色纱帽。 然后马上一跃蹭上了屋顶,用轻功朝着远处跑去。 大通法师慌不择路,只知道避开密集人群,朝着城外跑去,乘着消息还没有传到城门那边,从城门口混了出去。 直到此刻,大通法师才松了口气。 只是来的时候前呼后拥,人人恭迎的他,此刻已经狼狈得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师傅!必须将消息马上告诉师傅!” “不论是谁,敢算计我们安乐寺,都得付出代价。” 想起今早的一切,自己就好像从云端跌落到泥潭里,还有那些死去的同门,大通法师对这其中的黑手又怕又恨。 大通法师看了一下方位,立刻朝着安乐山方向奔去,脚步如飞。 却没有注意到,他后脖之上却出现了一道青龙印记。 ————— 门可罗雀的客栈。 门窗敞开,一个人影倚靠在窗户前看着乱哄哄城中的百姓,疯狂的寻找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安乐寺弟子,高喊着打死他们、报仇。 连县令带着差役过来羁押逮捕,都被百姓给挤了出去。 房间之内,前来汇报情况的驴大将军喋喋不休说着刚刚的情况。 “老爷的计策真的是太妙了,轻易就瓦解了那安乐寺,那妖人大通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逃出城去了。” “嘎嘎嘎嘎,打上了天罚之印,这帮胆敢散播蝗灾、祸害人间的妖人一个也跑不掉。” 道人揉了揉驴儿的脑袋:“果然,跟着本大仙这么久,还是有点长进的。” 驴将军立刻用起了今天跟着山霞县县民之中学到的词:“这还不是沾染了老爷您的仙气,还有被老爷的无上智慧所熏陶。” 空尘大仙满意的点了点头。 “青龙童子!” “去!” 空尘子一声呼喊,一甩手袖间一道青光涌现。 光芒穿梭云霄而上,朝着安乐山方向而去。 第六十八章:天降一掌 深山,古庙。 大殿内邪异的神祇塑一手抓着锁链,手心还捧着油脂发出一缕青色火焰,看上去就好像托着一盏青灯,另一只手则抓着一只黑幡。 一老者静坐在神前,其披着灰色僧袍,一头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虽然老迈,但是精气神和体魄却犹如壮年。 似僧非僧,似道非道。 身后则有着两个弟子,熟练的跟着老者一起念诵经文。 老者念完了经文之后,从供在神前的罐子里取出了一只黑色的虫子咀嚼着吞了下去,然后就看见其脸上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从指尖挤出一滴精血滴落在神祇左手的锁链之上。 血红色的光芒随着锁链不断往地底下传递,然后就听到地下深处隐隐发出了嘶鸣之声。 等缓过神来,老者才转身向身后两位弟子说起了正事。 老者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三通、四通,你们两个最近办得不错。” “再加把劲,将蝗灾散布到整个灵州。” “接下来就可以配合你和你们二师兄传道,将我们安乐寺发扬光大了。” 老者得意畅快的说道:“到那个时候,不仅仅你师傅我修成大法,整个灵州也都是我们的。” 三通法师和四通法师脸上也露出了振奋之色:“师父放心,如今灵州大半都已经布下蝗灾,血蝗已经有了八十多只。” 老者哈哈大笑:“差不多了,只要蝗神出场,吞了这蝗群,便能够让蝗神彻底蜕变,而且顺理成章的由我们安乐寺来接触蝗灾,拯救灵州大地。” “名与利,长生与富贵,我们全收。” 古庙之内,每个人脸上挂着笑容,雄心壮志凌云。 山门前有着一条环绕着小山的古老石阶小径,从山脚下一直蜿蜒到庙门前,此刻一个人匆匆赶回,急忙闯门而入。 门一开,三人同时看了过去,顿时看到衣衫都被划破,狼狈至极的大通法师。 “大师兄?”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三通法师和四通法师连忙上前。 老者也疑惑问道:“大通,今天不应该是你下山见二通的时候吗?为何如此之快就回来了?” 大通法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进门来连忙跪在地上。 “师父,不好了。” “二通师弟他……被人给害了。” “什么?”古庙内的另外三人一听到这消息顿时脸色大变。 大通法师还正欲细说今日一早进了山霞县之后的详细经历和见闻,突然之间站在他面前的师父却骤然抬头,大呼出声。 “不好!快闪开!” 话出口,却已经晚了。 一道剑光从天上落下,穿堂入室,斩落大殿。 大通法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回过头就看到了自己的下半身依旧跪在地上。 剑光再一轮转,斩向了血溅了一身和满脸的老者。 而老者早已有了反应,原本应该举在神像手中的黑幡,此刻已经握在老者手上。 老者全力挥动,黑幡散发出黑色烟霞,朝着剑光迎去。 双方剧烈碰撞,发出轰隆一声,支撑古庙的几根柱子纷纷断成两截,庙宇发出一声吱呀,倾塌了下来。 而老者却安然无事,幡面虽然被斩破,可还是挡住了这一剑。 青龙童子也是一愣,虽然这一斩没用多大力道,但是也不是凡物能够挡住的,这老者掌中黑幡不简单。 不过一斩未能尽全功,青龙童子便立刻退去,青光一转,就穿透倒塌下来的屋顶倒退回了天上。 因为它的主人就要到了。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 三通法师、四通法师只看见光芒一闪,庙宇就直接坍塌。 一片烟尘和废墟之中爬起,只剩下他们的师父三灾散人依旧安然站在安乐神神像之下。 而三灾散人的面前是只剩下上半身的大通法师,下半身已经被掩埋在废墟之中。 其目眦欲裂的看着自己这位大弟子,握着黑幡的手都在发抖。 大通法师依旧还没能死去,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抓着自家师父的衣角。 “师父!是千里飞剑,巩州剑仙空尘子,我中了他的计。” “他就要来了……快走……” “快……” 大通法师睁着眼睛彻底咽了气,死前还紧紧抓着师父的衣摆。 老者一根又一根手指的扳开了大通抓着自己的手,合上了其死不瞑目的眼睛。 再抬头看向天穹,目光之中都是怒火。 天空之中已经是风起云涌,一层层云雾汇聚,有人跨越天际而来。 云雾破开,云光落下。 在天云之上,一人端坐霞光之中。 这威势压上来,任由谁都感觉心底摇摆。 从刚刚大通法师所说的话中,老者和三通四通,都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 “这就是巩州那位剑仙?” “腾云驾雾,还真的有这样的存在?” 三通法师和四通法师惊叫出声。 而此刻仙人动了,冷冽的眸子望了下来。 随后,云纹八卦道袍下的手掌抬起,覆掌朝着天空之下压了下来。 层层火光凝结,一只火焰巨掌从天而降。 如灭世之掌,如天降神罚。 仰头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火焰巨掌降落,随着下落和靠近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变得如同遮天蔽日。 下方三人恍恍惚惚中感觉自己仿佛自己之前的一切在和天意作对,而此刻天罚将至。 三通法师和四通法师仰着的头看着着一幕,眼中全部都是迷茫,连反抗都逃跑都忘记了。 “轰隆!” 火焰巨掌落在了山头,大火将整个古庙和山头的一切都点燃,火焰熊熊燃烧而起,将一切都焚为灰烬。 三通法师和四通法师就这样呆呆的站着,随着巨掌落下,随之一同化为灰烬。 甚至死亡的那一刻,都没有感觉到痛苦,就着这样一瞬间化为飞灰。 然而此刻,在火焰之中竟然还有一道人影站着,发出痛苦的嘶嚎和呐喊。 黑色的长幡摇曳,终于驱散了身周的火焰。 一个全身被点燃,到处都是烧伤,犹如恶鬼一般的人影从火焰之中走了出来。 “三通!” “四通!” 此刻的三灾散人已经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烧伤,目光在火焰之中寻索,却什么都没能找到。 三灾散人眼睛都布满了血丝,仰头望天,指着天穹之上的道人,和疯了一样的嘶吼。 “空尘子!” 吐出着三个字的名字仿佛在泣着血。 “吾三灾散人放出蝗灾,涂炭生灵,该死。” “你杀了我四个徒儿,他们难道就不是人命,难道不该死?” “还是这世上就你说的道理才对?你是惶惶天意还是天帝?想要谁死就谁死?” “我不服!” 黑幡往地上一插,大地开裂, 整个小山都分为了两半,一只体型大得出奇的血色邪虫在山体之中出现了。 “我要你尝命!”拼尽一切力气吼出的这句话在空气之中不断传递,传入云上之人耳中。 第六十九章:天分两边 开裂的山峰上燃烧着熊熊大火,蝗神自裂缝之中苏醒。 “兹!” 那巨大的翅膀振翅展开,山头的火焰化为一圈吹而散开,浓烟滚滚和沙石朝着山下滚落。 “哗啦啦!” 三灾散人将倒塌神像之上的锁链扯下一抓,那蝗神就从地底之中冲出,而其就势刚好坐在了蝗神身上。 血红色蝗神身上的血肉不断增生,缠绕在三灾散人下半身上,一人一虫二者竟然连为了一体,好似天然的一般。 层层锁链缠绕在二者之间,形成一层铠甲,护住他们的要害。 振翅、融合、起飞。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在顷刻间完成,蝗神马上载着三灾散人振翅冲天而起。 “还我徒弟命来。” 三灾散人此刻已经不成人形,手中高举着黑幡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怒吼咆哮。 其手中握着的黑幡名为瘟神幡,百年以前有高人以安乐山脉中一株千年食人异树瘟神树化成的,看似是死物,实则依旧留有生机,保留这棵异树的大部分力量。 坚硬无比,水火不侵,摇曳便能够放出瘟瘴之气。 只是用之代价巨大,一催发,这瘟神树就会立刻活过来,食人血肉。 此刻三灾散人光着膀子,抓着瘟神幡的手和右半边身体都化为了黑色,层层根须随着手臂插入三灾散人体内。 根须抽取着它和蝗神的血气和灵韵,那非人一般的黑色手臂,挥舞着瘟神幡,化为滔天瘟瘴之气朝着天上席卷而来。 驾驭着蝗神,左手锁链,右手黑幡,这模样,颇有些像是坊间传闻的安乐神。 只是没有那么山霞县安乐寺中的神像那么神圣威武,反而邪恶狰狞至极。 那和蝗神融合的下半身,根须锁链盘结的黑色上半身,让人恐惧作呕,如今老百姓想象之中最丑陋可怕的妖魔,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天云之上,道人目光垂落而下,手腕一扭,握紧了青龙剑。 这三灾散人面目狰狞,凶狠而充满仇恨的看着他,掀起滚滚瘟瘴黑烟而来。 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黑烟相碰,犹如阴阳割裂。 “呼!” 云君张开口,滚滚大风吹去,那浓郁瘟瘴之气顿时散开。 只是散开之后,却不见了那骑在蝗神之上的三灾散人身影。 再一看,原来其到了半空之中就是一扭屁股,在弥漫的黑色烟瘴之中驾驭着蝗神转向。 借机向着南方逃了。 刚刚还很不得生食这云上道人之肉,为自己四个徒弟报仇雪恨的三灾散人,转眼已经看穿恩怨,放下了仇恨,逃之夭夭。 这一幕,别说是云上的驴大将军和云君、青龙童子看傻了眼。 就连空尘大仙目光也是一愣。 道人最后不由得轻笑出声,弹指间,云君已经牵着云光,在万里云海之上追了出去。 云霞县。 城中正是满城风雨,城内所有和安乐寺有关的人员都被搜寻了出来,不少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愤怒的百姓直接当场打死。 剩下的一些运气好的,还有没有那么大直接关系的,则被差役抓到了县衙里。 “杀了他们!” “不能让他们好过。” “这些人都罪该万死,杀了他们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此刻县衙内外,都是群情激愤的百姓和平民,一个个呼喊着要让这些人偿命,报仇。 县衙之内,县令查寅则正在安抚大家,一边审判堂下犯人,毕竟之前安乐寺的信仰传得这么厉害,也有他很大一份罪责。 虽然他也是遭受蒙骗,但是谁让他是县令呢,此刻若是不能够极力挽回错失,他这个县令估计也就当到头了。 由县丞宣读了罪责之后,最后县令一拍惊堂木。 “尔等这些妖人……” 话还没有说完,这个时候天突然黑了。 黑色的影子从外面侵入了进来,将整个县衙遮成一片黑暗。 县衙之外拥挤着等待着最后审决的百姓门一个个抬起头,就刚好看见天穹之上铺天盖地而来的蝗群,还有另一头而来的滚滚黑烟。 双方交错,彻底将云霞县的阳光遮盖住了。 “蝗虫!”立刻就有人高喊出了声。 “怎么全部都是蝗虫!那黑烟又是什么东西?”众人高呼,之前路过的小群蝗虫,就足以够吓人了,此刻这情况,更让人恐惧。 “怎么回事?怎么全部都往这边飞过来了?” 黑烟之中,一声嘶鸣,群蝗疯了一样的拥挤过来。 于黑烟之中,众人隐隐看见一只巨大如同小山一般的赤红色飞蝗展翅高飞,恐怖的姿态和影子,吓的不少看清楚的人直接瘫倒在地上。 那铺天盖地的蝗虫,就好像迎接着它们的帝王。 而那蝗神所过之处,前来迎接他的蝗群不断死去,一个个体内的血气灵韵不断抽出,融入蝗神体内。 “啊!”不少人直接尖叫出声,那是不敢置信的呼喊。 “那又是什么东西?” “这难道就是天上放下来的妖魔?老天爷放下来惩罚我们的蝗神。”老汉吓的连连后退,直接被县衙那高高的门槛绊倒在地。 “蝗神……这就是蝗神啊!”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真的有这种东西……原来真的有这种妖魔。”山霞县的县令查寅也从堂上冲了下来,仰头看着天穹那恐怖的妖魔,腿脚发软,有些无力的靠在门框之上。 “完咯,完咯!” 连蝗神都出来了,还有这遮天蔽日的黑暗,众人绝望之际,只感觉灵州没有救了。 这个时候,一条火龙穿透天际而来,盘旋黑暗之中直接炸开。 层层火云将天都烧红了,密密麻麻的蝗群燃烧为灰烬,更多的蝗群则如同雨一般朝着地面落下。 “空尘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为了一些凡人,将我逼到绝处,值得吗?” “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才是同类。” 处于火龙轰击中央的蝗神更是在其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三灾散人哀嚎不已,亡命振翅朝着远方逃去。 黑暗破开,云光万丈。 云霞之中有人盘坐于高处,驱散一切阴霾。 “天上还有人!”耀眼的光芒落下,都不及那云头之上的仙人夺目。 “什么人,那是神仙啊!”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但是依旧人有舍不得挪目。 “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山霞县的县令眼睛都看直了。 仙人乘云追逐那蝗神的踪影远去,一黑一白,逐渐消失在云海之中。 而整个县城之中,则是死去的蝗虫和片片飞灰不断落下。 仿佛下了一场特别的雨。 这场景,奇异而梦幻。 随着蝗神嘶鸣召唤,整个灵州大地的蝗群皆数纷纷而来,越聚越多。 灵州天空到处都是蝗群,铺天盖地,统一朝着蝗神所在之处飞来,一路惊起多少目光。 三灾散人驱使着蝗神吞噬着蝗群之力,蝗神也由原本的赤红色,逐渐的变成了红玉一般的颜色。 后面紧追不舍的道人乘云一路操控着火龙在灼烧着蝗群,同时还不断的削弱灼烧着蝗神的力量。 三灾散人在烈焰之中,不时摇动瘟神幡放出遮云蔽日的瘟瘴之气,阻拦道人追上来的脚步。 二者一路而过,漫天蝗群就好像赶过来赴死一般,不断化为黑灰虫尸落下。 转战半个灵州,不知道多少灵州百姓亲眼目睹到这一幕。 “蝗神,是神仙下凡来收蝗神来了。” “死得好,死得好,全部都死了。” “烧!烧!将那蝗神也烧死!” 沿途到处都是跪倒和呼喊的灾民,渴求祈祷着让神仙将蝗神收回天上去,欢呼雀跃的看着蝗群死去。 空尘子仿佛刻意让这三灾散人将整个灵州的飞蝗群都召集而来,以毕功于一役。 最后二者停在了灵州大地腹心之地的上空,灵州城之上。 灵州城方圆百里,都能够亲眼看见二者之争。 仙人身着道袍,脚踏漫天云霞。 妖魔面目狰狞,卷起滚滚黑烟。 天空也分成界限分明的两边。 一边是云光万丈,清风明月朗朗乾坤。 一边是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的蝗虫,绵延到天尽头将天都压黑了一半。 此刻那三灾散人已经彻底妖魔化了,看不出半分人形来,但是一路而过,他此刻也看出了道人的心思。 不过他不得不召集蝗群来此,这是他最后的翻盘机会了。 第七十章:距离天云百米的终点 灵州城。 刺史和监察史死去的风波还没有平息,官署之内各地官员因为赈灾和治蝗的方案争论不休,两位顶头上司的死,对于各地官员的触动和震撼还是非常大的。 城内百姓则正在讨论着关于各处多出来的赈灾粮食,讨论着关于神仙的各种故事,从神仙索到点化安乐郡守,直到最后的天降米粮。 虽然灾情依旧惨重,但是至少没有再严重下去,各地都在挽回灾情,更重要的是,原本一片绝望和死寂的灵州,重新燃起了生机。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他们口口相传故事中的神仙,甚至连同蝗神此刻都一起抵达他们头顶之上。 天幕分成一黑一白,灵州城一时之间成了风云汇聚之地。 灵州城百姓都来不及震惊,一场关系到整个灵州命运的决战就已经展开了。 “神仙!神仙又来了。” “快看啊!就是那一天的那个神仙。” 城中有不少神仙索那一日在场的百姓,迅速认出了云头之上的神仙,惊呼之下,周围人人都朝着其围拢了过来,听他们激动的讲述着那一日的场景,搭配上现在天穹之上令人震撼的一幕,更觉让人热血沸腾。 “神仙,那正是前些日子杀了那两个贪官污吏的神仙。”某个戏班里,一群穿着戏服正在排练的戏角站在台上朝天呼喊,正是那一日在官署场戏的那个戏班。 官署之内听到通报而赶出来的官员们更是震撼,再次回想起了那一日尸横遍野的场面,更感觉脖颈发凉。 不过相比于云头之上的神仙,另一头黑烟之中恐怖狰狞妖魔更令人夺目胆寒。 “那又是什么?”一位暂带刺史之位穿着朱红色官服的中年人指着那蝗神,感觉光是看着,呼吸都被压抑得喘不出气来。 “蝗神,是蝗神啊!”一位幕僚走上前来,立刻说起了最近在坊间听到的传闻。 “老天爷放蝗神,我之前听人说过,神仙下凡就是来收蝗神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天穹之上,三灾散人看着握着瘟神幡的手已经和瘟神幡完全连在了一起,大幡一挥,指向了天穹另一端的道人。 “如你所愿,整个灵州的蝗虫都来了。” “将我逼到绝境,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其身后的蝗虫密密麻麻凝结,这方世界的人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蝗虫,仿佛能够将天地都啃食一空。 空尘子没有多说,端坐云上弹指一挥。 指尖一点火星炸裂了出去。 火星旋转而出,化为了九条火龙,最后不断分裂,九九八十一条火龙呼啸而出。 天穹都能够听到那火龙的咆哮之声,火海自云海蔓延,却在大地之上都感觉到那剧烈的温度,人人热得大汗淋漓。 仿若这一刻已经进入了炎炎夏日。 “杀!”三灾散人再也没有了退缩,全身露出来的肌肉都爆出黑色的筋络来,用力的震动黑色长幡。 黑色的虫海似末日洪流朝着道人扑了过去。 八十一条火龙则像天罚火劫一般撞击而来。 “咚嗡~” 地面上感觉到的温度更高了。 人人仰望着天空,那天穹云海之上,好像大日烈阳都炸开了一般,璀璨的光芒将眼睛都刺痛。 随后是无穷无尽的蝗虫和黑灰散落了下来,将整个灵州城都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灰烬。 街头之上的百姓脚踩着滚烫的蝗尸,匆匆躲避,浑身因为灰烬之雨变得灰头土脸。 更多的百姓和灾民,甚至被这恐怖的场景吓得趴在地上,剧烈的轰响和漫天飞灰,让他们以为天要垮塌下来了。 还有那饿得惨了的灾民,直接哄抢起地上的蝗虫尸体吃了起来,。 这一幕幸好不是发生在大地之上,要不然恐怕就是山崩地裂,城毁人亡。 随着死去的蝗虫越多,天空的火龙和虫海也变得稀落了起来。 天空之中重新恢复了青天白日的晴朗,只留下仙人和三灾散人。 三灾散人座下的蝗神也变得越来越强大,身体化为了红玉一般。 甚至三灾散人都由原本的狰狞,逐渐的变得不再那么恐怖起来,和蝗神链接的部分,变成了玉一般的筋腱。 原本苍老的面孔,一点点变得年轻,一头之前被烧掉的白发重新长出,变成了满头黑丝。 一股强大至极的感觉涌上三灾散人的心头,其举着瘟神幡仰天长啸。 “空尘子!” “今日,尔将之前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 红玉一般神异的蝗神振翅,一道道细碎的风刃从其翅膀下面震荡而出,不断的朝着天穹之上吹去。 最后无数风刃汇聚成一把斩断天穹的风刀面向云头道人砍去。 层层云霞散开,一刀仿佛将天穹云海都劈成了两半。 而三灾散人则控制着蝗神,驾驭着滚滚黑烟跟随着风刀后面冲了过去,这道人不过是人躯,只要贴了身,哪里可能是蝗神这等妖魔之躯的对手。 在三灾散人看来,只要近了身,就是那道人的死期。 这也是此方天地异人术士的看法,人躯脆弱,不可能抵得上妖魔。 面对这迎面而来的一击,端坐巍然不动的道人缓慢握住了剑柄。 收入鞘中的青龙剑再次被拔出,只是轻吐额一个字。 “斩!” 一剑落下,浩浩荡荡的剑气就好似九天银河卷落。 轰隆一声就将那斩断云霄的风刀崩碎,浩荡黑烟割裂,将蝗神斩落凡尘云端。 缠绕在蝗神之上的层层锁链断裂,甚至为了抵挡那致命一击,三灾散人不得不举着黑幡硬抗。 最后瘟神幡都被斩断成为了两截,右臂都得骨碴裂开,鲜血横流。 蝗神发出痛苦至极的嘶鸣,这一剑直接斩断了层层缠绕的锁链,在其身上流下了巨大的豁口,甚至内脏都流淌了出来。 不过最令三灾散人痛苦的不是这个,而是三灾散人历代传承,视为无上秘术的三灾大法,竟然抵不过对方一剑。 “这是飞剑?”三灾散人这一句话是怒吼出来的,充满了愤怒和不信。 三灾散人发现自己彻底小看了这所谓的千里飞剑,更高看了自己门派的所谓大法。 “我不信!” “蝗神,给我上!” “给我上啊!” 三灾散人紧咬着牙关,冲天而起,目光死死的看着那云头之上持剑之人。 蝗神也感觉到了三灾散人的愤怒和绝望,绝命的朝着天空振翅飞去,跟随着一起的,是震穿云霄的嘶鸣。 但是云上仙人没有丝毫怜悯,淡漠的抬起手,接着又是一剑斩落。 一剑从上而下,贯穿天地,照亮世间。 整个灵州城附近百里之人,仿佛看到了雷霆亮起,劈向那怒吼的蝗神。 白光闪过,震耳欲聋的嘶鸣声停止。 蝗神哪震动的翅膀,瞬间划上了休止符,没有了生息。 骑在蝗神之上的三灾散人也呆滞的看着天空,此刻他距离云上道人已经不过百米,但是一切都已经宣告结束。 那近在咫尺的距离,就好似天地之遥。 这距离云头百米的高空,就是他的终点。 三灾散人伸出手,朝着那天上云光抓去,却只能抓住一片空白,什么也留不住。 随后,就朝着天底之下坠落而去。 第七十一章:大雨滂沱 官署之中,众官仰头望天,看着那雷霆一剑闪耀天地,随后蝗神身死,坠落天穹。 “蝗神败了?”一人恍恍惚惚说道。 “蝗神被仙人降服了。”另一位县令扭头看向了诸位上官,声音之中充满了惊喜。 “没了,蝗灾没了。”官署大院之内一片轰动。 “如此说来?我灵州的蝗灾解了。”穿着朱红色官服的中年人也抚须而笑。 众人连落满了一身的黑灰都顾不得擦,相视一看,众人都是一脸漆黑,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声未断,此刻官署之外,整个城池都响起了欢呼声。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灵州百姓,都雀跃不已,街头之上他们一个个浑身染灰好似街头的乞丐,但是却都笑个不停。 蝗神坠落大地,还没能砸落地面,蝗神和三灾散人就分散开来,化为了两个个体分别落下。 就看见云头之上一道光芒落下,朝着他们照落而去。 那一束光芒,刚好笼罩在了三灾散人身上,让其死了一般的目光,缓缓睁开看了过来。 层层云雾凝结成的虚幻锁链穿梭而出,束缚在了他和蝗神之上。 云上仙人一抬手,就将三灾散人连同蝗神一同拘了上来。 重重锁链收回,将其叉在了云头下,就像是天庭神祇审判下界妖魔一般。 空尘子身旁的驴大将军上前,开口火焰落下。 就看见蝗神巨大的身躯燃烧了起来,小山一般的妖躯枯萎,层层血气化为长龙,落入驴大将军脖子上挂着的玉色葫芦之中。 三灾散人则在锁链之下剧烈挣扎,满头长发在狂风之中乱舞。 其仰着头颅,看着道人,朝着其愤怒的吼叫,极力将自己的怒火传递到上头。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与你空尘子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一门,为何要和我们不死不休。” 盘坐着的道人这个时候才低头看了下来。 “他们称吾为仙人。” 三灾散人先是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何意思,直到听到了后半句。 “仙字后面……” “有个人!” “汝叫三灾散人,可还记得曾是个人。” 提到人这个字,三灾散人彻底愤怒了,反复就好像戳到了内心最忌讳的一面。 三灾散人目眦欲裂,极力反驳。 “我等本就不是人,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这些人间的道和理如何能束缚神灵。” 其双手摊开,扯动云雾之锁都跟着一起抖动:“我就是道!我就是理!” 这句话震彻天云,仿佛是在向上天诉说和呐喊。 然而换来的却是,云上之人淡然一句:“我的道理比你强。” 三灾散人张着嘴巴,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低头大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愚昧,还是在笑道人的天真。 最后,其奋力的挣扎开来,扯动着云雾锁链,朝着天上的道人咒骂。 “我等着你的道理被击溃的那天。” “那一天就是我在十八层地狱迎接尔之时。” 道人身旁的驴大将军刚刚炼化了蝗神,望着云头之下,看着三灾散人轻蔑一笑。 神火落下,三灾散人在火焰之中狂笑。 没有多久,便化为了一团黑灰。 这三灾散人陪着他的几个徒弟,一起下了他想要的十八层地狱去了。 横在云下的锁链一点点淡去,仙人也收敛了所有神通。 天空重新恢复了平静,再也不见那天分两半的黑白,也没有了那席卷浩浩荡荡虫海而来如同盖世妖魔一般的蝗神。 留下的只有,大地内外密密麻麻的蝗虫尸体,还有城内那足足铺了一层的黑灰。 青龙剑收入镶嵌满了明珠的剑鞘之中,化为一道青光纳入袖子中。 空尘子也准备离去,抬目却刚好看到,远处有动静发生。 “咦?” 恰巧此刻,远处突然飘来层层乌云。 大地之上也卷起了阵阵狂风,从南方而来,拂过灵州大地。 远处荒芜的乡村之中,剩下的袅袅无几的一些老弱,此刻站在屋外和干涸的农田之前。 迎面带着湿气切燥热的风吹过脸庞,其目光就一点点变亮了起来。 常年劳作懂得天时的农夫,还没看到云来,就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起风了?这难道是?” “要下雨了?”农夫眼睛瞪得老大,朝着风和湿气来的方向望去。 果然,没有多久,就看见远处有滚滚乌云来。 灵州城内外,无数老百姓看见天上黑云层层汇聚,风在街道之上呼啸,就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街头基本狂呼,高举着手朝着天上呼喊。 “要下雨,要下雨了。” “老天爷,下雨,下雨啊!”还有不少人按照古老的习俗,在街上敲锣打鼓闹个不停,好像这样雨就能快点下下来一样。 “神仙降雨来了。”更多的人跪在地上,仙人刚刚收伏了蝗神,接着就要下雨了,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仙人给他们带来的雨水。 “神仙,快点让这雨快点下下来啊!”青石板门口,不少孩子都感受到了这股迫切之意,仰望着天空祈祷。 果然,顷刻之间磅礴大雨从天而降,将灵州城那满城灰烬洗去。 屋檐流淌着水流,街道石板之上哗啦啦个不停。 “哈哈哈哈!”成千上万的人在雨中狂奔,任由水将自己彻底湿透。 “赶快接水啊!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都拿出来。”家家户户拿出家里所有的东西出来接着雨水,生怕这雨等会就停了。 “真的下雨了,下雨了!”街头之上敲锣的人,泡在一家家门口,朝着每一家大喊。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啊!”这些人捧着水盆,一边接着雨,一边呼喊。 “蝗灾刚去!甘霖就来!仙人之法力神通,果然不可想象。” “我灵州此番最难的关头,算是度过了。” “还是仰仗神仙法力无边啊!” 官署之中,那些官员一个个面带喜色,互相恭贺。 内心更是敬畏不已。 天上呼风唤雨的仙人也升高了云头,朝着无尽高处而去,准备离开。 云下众人一个个仰头淋雨接雨,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神仙回天上去了。” “仙人收了蝗神,降了甘霖,就要走了。” “这肯定是要回天庭了。” 雷霆滚滚之中,仙踪消失在大雨磅礴和电闪雷鸣之中,只留下天底下,无数的感谢和祈祷声。 “恭送神仙!” “恭送神仙!” 第七十二章:还愿 这一场大雨,直下了两天才停。 屋檐那淅淅沥沥的水流逐渐变小,然后化为了缓慢的低落,滴滴答答的声音极为悦耳。 云开见日,光芒洒满大地。 不仅仅空气清新焕然一新,灵州大地的灵机也因此重新焕发。 安乐郡郡城的一座小院之中,是空尘子和几位护法的暂时歇息之地。 虽然此刻已经是下午了,但是空尘子大仙依旧没有起床。 “雨停了!雨停了!”唯有门口屋檐下一直守着的驴大将军一看雨停了最为激动,第一个爬了起来。 这代表着终于要出发了,离开这灵州贫瘠之地。 就不用再啃那窝头芋头,吃上那上好的美酒佳肴了,这清苦贫穷的生活,实在不是身娇肉贵的驴大将军能够和应该承受的。 驴大将军欢呼雀跃的又蹦又跳,然后将前蹄搭在窗户前,透过窗缝往里面看老爷有没有起床。 就看见空尘子大仙虽然已经起来了,但是依旧盘坐在床上,魂游天外。 这是每日起床必须的修行。 当然,是空尘子说的,只是经常着起床必备修行,修着修着就又倒了下去,变成了睡个回笼觉。 天上一道青光落下,御剑而归的青龙童子进入房间,停在了床前。 童子幻化而出,行了一礼之后立刻说道。 “老爷,外面有动静了。” “好多人要拜老爷您呢!” “嗯?”空尘子高羡还以为自己住这里被发现了,立刻睁开了眼睛。 青龙童子立刻细细说来:“刚刚雨一停,童儿在天上就看见,城里就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在城南立起了一个好高的神坛,上面摆着老爷您的木头神像,全城的老百姓都过去了。” 安乐郡城南一片空旷开阔地上,如今已经是人山人海。 一座高高的木头神台搭建而起,上面立着一座神仙道人像。 面目栩栩如生,虽然时间急促,但是却细节精细无比,仙人气度意蕴十足。 可见工匠的技艺和全神投入,将他想象之中的空尘道君和神仙气度完全雕刻了出来。 锣鼓喧天,燃放过爆竹之后,几个壮汉抬着一座香炉上了高台,随后是一些祭品供物摆得高台之上满满的。 虽然都是简单至极的干果和贡食,还有蒸好的大馒头,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极为难得。 安乐郡郡守刘元丰率领着郡里大大小小的官吏登台,虔诚焚香祷告。 “禀空尘道君!安乐郡郡守刘元丰携全城百姓,今日特为还愿而来!” “除贪官、降神米、驱蝗神、降甘霖。” “我安乐郡全郡百姓、灵州千万黎庶,皆因仙人而活。” 刘元丰说完这句话,下面无数百姓听得泪流满面,跪下高呼空尘道君的名字,只有亲身经历过这些痛楚,才能够明白仙人之功德无量。 男女老少,家家户户诉说着自己的感激之情,和之前的苦难,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神仙,最后求神仙保佑自己一家平平安安。 高香燃烧过半,才平息了下来。 这个时候,黎民百姓之中走出了一位拄着拐杖的好受老者,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和跟随之下,捧着一个盒子盖着红布来到供台之下。 安乐郡郡守刘元丰也没有惊讶,亲自下台接了上来,放在了供桌之上。 红布掀开,竟然是一根玉拂尘。 白玉无暇,可见是上等精品,是绝对的宝物,浮尘之下是一缕缕黑色丝线。 安乐郡郡守刘元丰跪下之后,详细叙说这拂尘的来历 “安乐郡贫瘠,道君大恩大德本郡百姓和本官倾尽江河也无以为报,唯有此拂尘供奉道君。” “拂尘之玉,乃是一位王氏善信将家中珍藏宝玉献出,精选工匠精挑细琢而成。” “拂尘之丝,乃是我满城百姓献出的一缕发丝之中抽取,由多位女工编织而出。” “代表着我安乐郡百姓对于仙人的感恩,生生世世当铭记,永不敢忘。” 家家户户齐声高呼。 “空尘道君功德无量。” “我安乐郡百姓,生生世世当铭记,永不敢忘。” 安乐郡郡守刘元丰起身,正准备安排人将拂尘放入空尘道君神像手中。 抬起头,就看见云头之上云霞散开,一道光芒从天而降,笼罩在空尘道君神像之上。 原本还庄严肃穆的神像塑像,突然挂上了一缕笑意,目光在光芒之中流转,看向了下面祈祷跪拜的安乐郡百姓。 没有了原本的肃穆,却带上了几分欣慰宁静之意。 “显灵了!显灵了!”跪着的百姓也有不少看到了这一幕。 “空尘道君显灵了!”众人更是连拜不已。 “我安乐郡百姓,恭迎空尘道君法驾降临。”上下官吏齐呼。 光芒散去,而安乐郡上上下下,老百姓却良久不敢站起,只有一些孩童才敢抬头好奇看去。 才发现供奉在神台之上的浮尘已经不见了。 此后这那挂着微笑的道君神像,被放入了庙宇之中,后世关于着笑意的来历,更是有着各种猜测和传说。 ——————- 云头之上。 仙人稳坐风中,风中发丝飘乎,一只手抓着拂尘,摆出一副和神像一摸一样的高人姿态。 空尘子把玩着这玉拂尘,爱不释手。 一会甩向左边,一会搭在手上。 不得不说,多出了这玉拂尘,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高人意味,那仙人之气更足了。 驴子则从云头之上往下看着,迫不及待的要离开灵州。 “到安乐山了!到安乐山了!”看到那熟悉的山脉,驴子欢呼大喊。 由于起的晚,再加上安乐郡之事磨蹭了一会,动身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不过此时看到了安乐山脉,表示已经到了灵州边界。 从这里经过,穿过山脉之上,便就彻底离开灵州了。 “下面那些人在干什么?”云经过安乐山下的山霞县,驴子就看到了下面的山霞县民一些引人注目的举动。 空尘子也低头看了下去,就发现山霞县的百姓推动着那巨大的蝗神法驾出了城,此刻下面乡村百姓、城中黎庶全部都聚集了起来。 一个披着道袍,脸上画着彩妆的人,高举着火把一挥,然后一吐火,就将草蝗神像点燃。 将乡人们臆想之中的故事和仙人饰演了出来,其中还结合了不少当地的习俗。 周围众多乡民跪倒在地上,只有那穿着道袍的人影可以动。 等到火燃起之后,那高高的草扎神像化为了巨大篝火,众人才纷纷站起,围着篝火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仙人降凡尘!” “神火烧蝗神!” “雷霆千里震!” “甘霖……” 整个山霞县的百姓围绕着高高燃烧而起的草蝗神像载歌载舞,庆祝着蝗灾过去,一场大难过去,正需要这样的气氛来驱散阴霾。 空尘子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该走了!” 说完,云头向着重重山脉和晚霞方向而去。 第七十三章:灾去福来 灵州蝗灾灭除,旱灾已解开的消息立刻传到了隔壁的云壁县以及附近郡县之中。 “县尊!您看看,这是从灵州传来的消息,还有朝廷发下来的文书。” 云壁县县衙,幕僚师爷拿着一份文书匆匆闯入了堂内,急急忙忙向着里面愁眉苦脸的云壁县县令郑启报着好消息。 虽然灾民分散到了多个地方,朝廷也允许各郡开仓放粮,州郡里更是安排了不少赈灾措施,可是灾民依旧是一个重大的压力。 师爷高举着手,眉飞色舞的走到县令面前说道:“灵州的旱灾、蝗灾都解了。” 云壁县县令立刻抬头问道:“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爷将文书和纸卷递了过去:“朝廷文书里虽然没有详细说,但是着灵州传过来的消息上可使详细写了,是仙人收走了蝗神,这灵州旱灾竟然还真是天上放下来的蝗神作乱,整个灵州不知道多少人看见那蝗神和仙人大战于天穹。” “据说当时蝗神驾驭着将天都遮得不见五指的飞蝗,仙人放出来的神火将天都烧红了,蝗虫化为的黑灰就和雪一样,将整个灵州城都盖住了一层。” “我读了半辈子书,看了不知道多少奇事异事,今天算是知道这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一句空话。” 师爷感叹莫名,对于这头顶苍天和冥冥之中,更生出了莫大敬畏。 有了敬畏之心,知晓善恶有报,人做事便有了分寸。 县令郑启也想起了之前发生在云壁县的事情,笑道:“少年时候我读神仙话本的时候,也曾畅想着和神仙同游,做一个潇洒自若无拘无束的方外之人。” “可如今才想透了,我这等人,就算真的学会了仙术,也不过是个俗人,和这等仙人气度比起来,是天差地别。” 细细将师爷拿过来的文书和纸卷看完,尤其是纸卷上面所说的驱蝗神、招风雨的那段。 读到最后,风雨俱来、大雨滂沱而下的时候,忍不住一拍桌子。 “好好好!果然是在世真仙。” “伏蝗神,济旱灾,雷霆千里、呼风唤雨,灵州百姓雨中欢呼,竞相奔走俱欢颜。” “真的是太好了!” “去给我拿酒来,本县要痛饮几杯。” 刚刚端起酒杯,云壁县县令立刻想起什么,又把酒杯放了下去,安排说道。 “马上张贴告示,告知所有灾民这件事情!” “告诉他们灵州各地官府已经开始赈济灾民,现在回去,他们的田地还是他们的,并且朝廷和官府也会安排补种和发放农具……” 虽然现在已经有些许耳闻传入城中,而且不断减少的北来逃难之人,最近已经几乎没有了的情况。 也隐隐佐证了这件事情,但是传闻怎么也比不上一纸公文和官府张贴的告示有说服力和有效。 告示在城外一贴出,立刻传出了成片的呼号和喜极而泣的声音。 “旱灾解了,灵州下大雨了,蝗灾也没了,我们有活路了。”有识字的站在城墙下,高呼大喊,将告示上面逐字逐句的念出来,大声念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厌倦。 “回不回去?”众人人人狂喜,但是也有些许忧虑。 “当然回去了,我家里还有几亩地,现在补种春耕还来得及!”一拿着破碗的汉子,立刻激动的转头,要告诉自己的家人这个消息。 “灵州各地官府也在赈灾和发放农种、农具?这是不是真的?”更多的人问起了县衙贴告示的人细节。 “赶紧回去!回去!” 若不是没有了活路,没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田地,背井离乡。 当日,城外就有着不少的灾民已经准备回去了,随后几天,陆陆续续就有着大量人群结队按照来时的路,返回灵州和家乡,城外聚集的难民群也日渐稀少。 只是和来时不一样,当时是满心绝望和荒芜,归来之时却是怀揣着期盼和希望。 空荡荡的灵州大地各地乡村,被归来的人烟重新填充了起来。 靠南方的一处村落里,空尘子之前骑驴路过的地方。 匆匆赶回来的一大群难民,远远看到自己家的村子,原本干涸的河流,再次有着水从山上流淌下来,路上重新长出了绿意和小草。 他们踩着水疯狂大喊,捧着水撒个不停。 “到家了!” “到家了!” 一户人家来到自己家的小院里,打开竹门立刻冲了进去。 “东西都还在!都还在!”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舍不得扔弃的东西,都还原原本本完好无损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家里的孩子揭开米缸的盖子,突然发现,里面竟然满满当当的装着一缸米。 “米! 一家人相视无言,都不明白这米是从哪里来的。 一问才知道,这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仿佛有人神机妙算一般,早就知道他们这个时候要回来。 虽然没有什么痕迹证明,但是人人都清楚,能够做下这等事的,除了活神仙也没有他人了。 —————— 一支商队车马从重新焕发生机的灵州大地路过,车上插着的旗子上分两面,分别写着风和雨两个字。 车上是从江州运过来的谷种和各种农作物种子,以及一些农具和少量油、盐、茶之类的东西,要运送到灵州城。 押着车的风雨楼弟子看着沿途正在补种农作物的乡民,还有下乡的一些官吏正在田埂上呼喊,秩序和法度重新构建。 不过这些风雨楼弟子激动和兴奋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一路听到的各种传说。 “听说了没有?那蝗神和山一样大啊?”赶着马车的青年剑客,找着空就说起了这事。 “我怎么听说把天都遮住了?那得多大的蝗虫?”旁边有人听到了不同版本。 “我怎么听人说是飞蝗把天遮住了,而不是蝗神?”还有人也站出来反驳。 “反正厉害得不得了就是了,我当时怎么没在场,要是能够看到仙人斩杀蝗虫那一剑,说不定就能够参悟出无上剑法,甚至还因为天资聪颖得到神仙赏识呢?然后就被收为弟子,踏入仙门!”一名刚刚入门的少年弟子浮想翩翩。 “我呸!想得还挺美!”周围众同门立刻同时啐了其一脸。 风雨生穿着一身劲装,腰上跨着一把刀骑着马在车队的正中央。 千里迢迢赶来赈灾,一方面是觉得江州有需要,为了江湖道义。 一方面也是期望着能够再见一次空尘子大仙。 哪怕是在空尘子仙人面前再留下个印象也是好的。 只是抵达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姗姗来迟。 灵州蝗灾消散、旱情已解,到处都是关于仙人斩妖除魔、呼风唤雨的传说。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那云壁县的仙酒泉,就让风雨生收获颇丰。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只要凝神静看,都仿佛能再次看到那仙人化酒为剑,留在仙泉之上的一剑。 风雨生在云君潭前、仙酒泉下参悟了几天才依依不舍离去。 车马商队来到了一处乡里。 田地里不少归来的百姓正在忙活着,不过乡口更加热闹。 一群人正在围绕着一块竖起缠着红绸的石碑敲锣,还有当地的官员正在主持,看上去充满了喜庆欢乐的氛围。 “你们乡这是在干吗?”风雨生骑在马上,低头找了一个人问道。 乡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的说道:“你门是外地来的吧?这次从天上下凡爱收蝗神,降风雨的神仙你们知道不?” “知道!难道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风雨生问道。 乡人不断点头:“没错,你不知道,神仙下凡收蝗神之前可是路过我们乡里的,而且当时我们乡的田老汉还刚好遇到了神仙,请神仙吃了一碗水,一块饼子。” “仙人感念我们乡人淳朴,所以……” 乡人将整个过程添油加醋,带上传奇性的诉说了一遍,最后得意的说道:“所以灵州解除旱灾和蝗灾,是我们乡里人求来的啊!” “按理说,整个灵州人都应该感谢咱们乡的田老汉。” 风雨生抬头朝着那人群中央望去,默默念道。 “饮一碗水,一块干饼。” “还蝗灾去,千里甘霖。” 短短两句话,却让风雨生回味良久,最后长叹一口气。 石碑前的老汉戴着斗笠,一把扯下石碑上的红绸,露出遇仙乡三个大字。 用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对着同乡大喊:“以后我们乡就叫遇仙乡了,哈哈哈哈。” “没有想到小老儿我活了一辈子,竟然能够遇到真神仙,当真是三生有幸。” 身后两个逃难归来的两个看上去的儿子也年岁不小,提着老汉的铜锣,跟在父亲后面傻笑。 一位官员立刻上前扶住了老汉,直呼老人家小心。 官吏再次宣布了改名的事情之后,然后一同向乡民们说起了各种朝廷的政令,还有朝廷决定免税的消息,引起一阵叫好声。 第七十四章:燕定府 燕定府是京畿之地的大门,也是京城最重要的一道门户,南方要前往京城走陆路的人都必须经过此处。 京城人口密集,需要大量的财货和物品,所以往来经过燕定府的商队车马如龙,绵延不绝。 还有着另外一条运河河道供养着大周神京,汲取着天下财富。 空尘子抵达此地的时候,左右前后都是车马商队,大道之上车轮滚滚、人声马嘶不断,其中还看到了来自于东虞国的使节团,拉着一些从东海中得来的奇珍异宝。 望着那远处高大的城墙,驴大将军又跃跃欲试。 仿佛在计算着这是自己征服的第多少道城墙,越高就越有征服感。 “老爷!这次我们直接进去吗?”驴大将军蹄子摩擦过尘土,扬起几率灰尘,双眼充满了兴奋。 “看驴大将军飞跃此城墙,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空尘子一拍驴脑袋:“我等又不是那鸡鸣狗盗之辈,岂能总是翻墙而入。” 空尘子一指远方遥遥在望的城门,看着海纳百川一样将络绎不绝商队人群吞没的景象。 “这次当然是从正门,大大方方的走进去。” 空尘子大仙整理了一下一尘不染的八卦云纹道袍,正了正头上束住一头长发的的圆环金冠,金冠虽然简约,但是上面的纹饰却透露着精致。 将玉簪再插一遍,露出腰间的玉佩,好一个仙风道骨、仪度翩翩的在世真仙。 空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将铜镜纳入怀中,今日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潇洒帅气,没有敌手。 驱使着座下驴护法快速朝着燕定府内而去:“挺起脊梁,昂首挺胸,随老爷去看看这京畿之地的风华。” “驴大将军得令!”驴子四蹄齐奔,扬起一路尘沙,还有不少人惊呼。 众人第一次发现,驴子竟然也能跑的这么快。 城门甬道里摆着一张桌子,一个城门吏坐在桌子前,拿着一支毛笔,记录者过往之人的籍贯来历。 这座城门进入的都是普通百姓,商队则要绕一圈,从东边的城门进去,哪里的登记更为严格详细,还要记载货物种类和名称。 道人骑着驴停在桌子前,城门吏拿着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哦!原来是方外修行之人。” 大周圣人天子崇道慕佛,所以京畿之地对于道士和尚还是非常尊重的,而且还一些优待。 再加上面前这道人气度不凡,城门吏小心问道:“道长可有度牒?” 高羡听完一愣,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袖口,不过马上就停下了动作。 回想了起来,自家天云观是个深山老林里的小庙,就属于一个三无道观,老道士自己有没有度牒都不一定,就算是有,估计也是前朝的度牒,今朝怎么可能认。 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属于没有度牒的游方道士。 城门吏一看道人这嘎然而止的动作,就大概了然了,原本尊敬的态度变得怀疑了起来。 “道长或是初次下山,没有带上或者录籍?若是会背太上感应篇?背出来也算你过了。”城门吏看起来比较灵活。 太上感应篇乃道家经典,只要是道门弟子,一般都会背诵,尤其是在崇道风气格外浓厚的京畿之地,大部分读书人也都会背。 “。。。。” 空尘子大仙在山上之时日日忙于打坐,辟谷求仙,修行无上大梦真经,下山以来更是四处除魔卫道,哪来的空去背这些。 城门吏立刻用一副看江湖骗子的模样看着道人,哪里有道家子弟连太上感应篇都不会背的? “道德经?道德经总会吧?” 空尘子摸了摸揣在胸口的道德经,每次入睡之前他倒是会拿着这道德经念上一番。 可每次念到一半就入梦会周公去了,至今还没有翻到下一半,倒是那些闲书和志怪话本,空尘子大仙读的异常起劲,一些经典故事倒背如流。 城门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拿着笔指着道人:“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装道士?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道门弟子?” “唉!”连连摇头叹气。 “太不专业了。”这下,后面不少排队入城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对着道人指指点点。 “福生无量天尊,这年头,骗子是越来越多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一位扛着柴担等候着进城的汉子也是信道的,对于这一幕实在是看不过眼,恨不得上前大声朗诵一遍道德经,让这假道士好好看,好好学。 “连年轻人都不学好了啊,长得一表人才的,做什么不好啊?做江湖骗子。”一位锦衣华服的老者也说道。 “人家道士都是朴素至极,一心向道,你看看这人。”有人指出了疑点。 众人看了看这道人,丝绸的八卦道袍、金冠、玉簪、配饰无一不全,座下驴子还挂着一坛酒,一闻味酒知道价值不菲。 “如此不正经,如此奢靡贪图享乐,定然是个假道士啊!” 大家纷纷应从,将江湖骗子给定了性。 斩银花魔、灭五神教、解灵州灾的空尘大仙,一路背无数人敬仰朝拜的真仙人,一进入这京畿之地燕定府就被打成了假道士。 座下驴大将军咧着嘴差点笑出声来,两排大白牙齿都亮出来了却不敢出声。 不过它不用抬头就已经可以感觉到,现在它家老爷脸上估计是要多黑,有多黑。 城门吏大笔在簿子上面一划。 “没有度牒,免不了入城费。” 大手一挥,指着一旁的木头钱箱,吐出两个字。 “交钱!” 完了还补充了一句:“没有度牒冒充道士,罚两倍!” 众人齐声欢呼,假道士得到了惩罚,正义得到了伸张。 英雄城门吏得到了大家的拥戴,纷纷拱手还礼,喧闹半晌未熄。 只剩下道人灰头土脸的进城而去,出了甬道上了街,大太阳照在身上,道人意兴阑珊的扯了扯嘴巴,将腰上的玉佩遮挡了起来。 反倒是座下的驴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嘎嘎嘎嘎嘎嘎!老爷啊老爷!我觉得小驴之前提议就不错,凭借小驴的脚力,轻易飞跃这高墙。” “来无影,去无踪,才有仙人风范。” 驴将军连连摇头叹气:“可惜老爷您没答应啊!” 一双驴耳得意的摆来摆去,极力宣扬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可惜一扭头,就看到了一把玉拂尘甩了出来,一记抽在驴屁股上。 “嗷!” “老爷不是说过了,城里不许擅自说话,走快点,别磨蹭。” “嗷!” 驴大将军觉得自己挨抽不是引起这方面的问题。 第七十五章:丹药和仙鼎 进了燕定府城内,在街头就看见了有道人出来采买,还有和尚成队念经从街头走过。 可见京畿之地佛道兴盛,并不是一句假话。 这年头,在山上苦心修行的人少了,道观庙宇都开到城里。 个个门口大殿摆着功德箱,进庙烧香烧的不是虔诚,而是钱银。 站在一家香火鼎盛的庙门口,空尘子和驴大将军羡慕的看着阶梯之上跪满了的香客,举着线香一步一叩首。 功德箱里投入的铜板香气噼里啪啦的悦耳声音,门口肥头大耳的和尚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一本所谓手抄经过大师开光的佛经竟然要近一两银子,一串上好开过光的佛珠和佛牌就不用说了,这小小的庙宇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而他们当初那庙上,别说来烧香的人了,连个鬼都难得看见。 庙门之下,骑在驴上的道人摇头痛心长叹。 “世人皆拜这等不修功德、假借神佛之名骗取钱银的所谓真修,买那些无用的道经和佛书。” “却将贫道打成了假道士。” “呜呼……哀哉!” 驴将军眼睛放绿光的看着那功德箱,也认同至极的点了点头。 “没错,老爷!” “这就是一群妖僧啊!咱们并肩作战,除魔卫道的时候来了!” 空尘子一拍这驴脑袋:“就属你这妖孽魔性最重,杀心不可轻起!” “这等红尘人间事不归我们管,把哈喇子收收,看看你这没有出息的样子。” 空尘子转向看了看方位:“天色也不早了,去集市大街那边药铺看看,看看能不能尽早将要的药材凑齐。” 高羡收了那蝗神的滔天血气,必须及时将其炼为丹药,要不然其中大半作用就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糟蹋了。 不过搭配的药材却不是小城小县能够收到的,只有各州郡大城,亦或者燕定府这样的繁华之所才能够凑齐。 集市里走了一圈,从街头走到巷尾。 不过在这整条街上,有着卖绸缎的布庄、卖烤鸭的酒楼、当铺、米铺、杂货铺,唯独就是没有药铺。 “为何不见药铺?”高羡生奇。 一问才知道,原来燕定府的大夫和药铺都是要经过考核和制定的。 并不是开在热闹喧哗的集市和街道之上,而是每一处坊市都有一两处,方便各个坊市的百姓们看病问药。 正准备离去,突然看到街道中央喧闹了起来,人群一看到热闹,顿时朝着那里聚集而去。 人群之中一男冠和一女冠,站在一辆精奇的货车之前,上面摆放着一个个白色的瓷瓶,看起来像是卖药的。 男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道士,看上去个头不高还有些脸嫩,活泼好动。 女的则一脸不善言辞,站在另一侧一句话也不说。 青年道士上前活络的介绍道:“在下是登仙观的张西白,登仙观上任观主的亲传弟子,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我们登仙观自古以来,便是以炼丹之术闻名大江南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话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好像很有名一样。 不过高羡一看周围围观者的表情,大概就知道,这应该是一家没有什么名气的道观。 所谓的自古以来,和闻名大江南北的炼丹术,多半也是自我吹嘘。 接着青年道士开始了卖东西小贩的常用手段,讲故事,将自家商品和来历,和悠远的历史故事和名人结合起来。 青年道士张西白口若悬河:“大家都知道,我们燕定府内有一古老传说,数百年前仙人曾在此地炼丹,得道之时,不仅仅其一人飞升,连同满宅鸡犬牛马也与其一同登天而去,可想这仙人的炼丹之术是多么的厉害,连鸡犬都能够随之成仙,上天为神,人服用了,那还得了。” “……” 颇有些类似于高羡知道的鸡犬升天的传说。 不过高羡听着听着,眼神却凝重了起来,他从那三灾散人身上得到的一本秘籍之中,记载着他们这一脉培育蝗神的方法,以及最后所求的境界,和这个故事有些地方有些类似。 他们这一门的祖师爷,便是精通炼丹之术,一生钻研天长生不死之术。 终得天之幸,炼制出了一粒传说之中的妖丹。 简单的名字,却直接说明了其作用,和其邪异之处。 通过无数只蝗虫融合这妖丹之力,最后只有一个结合了丹药中的力量,才培育出了蝗神之卵,人为造出了可以控制的妖物。 和这个传说之中的一部分有些类似,最后所求的境界,便是人和所谓的蝗神妖物合一,获得长生不老和强大的力量,对于凡人来说,和成仙了没什么两样。 至于为什么不用在人身上,因为此法所用的千万只牲畜虫蛇,最后只能成一个,牲畜虫蛇死得再多,总有替代之物能够成为妖物。 而自己的命,却只有一条,失败一次就没了。 所以他们才会想出了这种和寻常妖物不一样,能够由修炼异术的术士自由控制不会反抗的蝗神,然后借助其力量合二为一的方式,来达到最后的所谓人神合一的境界。 道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这名为登仙观的两个道士,起了些兴趣。 这个时候,青年道士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而本观的名字大家也都知道,就叫做登仙观,许多人多半肯定是已经猜到了!” 道士张西白一声大喊:“没错,我们就是这仙人留下来的传承。” 接着露出了后面的一个个瓷瓶:“这些可是这仙人留下来的仙鼎炼出来的灵丹仙药,名为回春丹。” “没病,服之身强体壮,有病,也能够缓解症状。” “虽然不能包治百病,但是却是人人都可以听到的灵药。” “每一粒都是经过多日苦心炼制而出,而一个月,就出这么一炉。” 张西白倒出了一粒丹药,就是普普通通的丹丸,让众人看过一遍。 高羡也看了一下,确实有些炼丹的手法在里面,炼出来的丹药虽然是凡药的层次,不过确实和其所说的一样,算是种强身壮体的丹药,对于一些常见的病症确实有调理的作用。 从这方面来看,确实是有炼丹术传承的。 不过高羡更好奇的,是刚刚张西白所说的,仙人留下来的仙鼎。 聚集而来的人虽然越来越多,不过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出手的人少。 最后也没能卖出去多少。 因为第一个价值不菲,第二也不是那种立马见效的药物,大家依旧心存疑虑。 天色暗了,说得口干舌燥,舌头冒烟的两个卖药道士,不得不又推着厚重的车回去。 第七十六章:游方道士 登仙观开设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之上,上山有一个斜坡,平时走可能不觉得陡峭,但是推着木轮车就觉得格外难爬。 “我力气大,我来推就行了。” “你别推着一把把腰给闪了,咱们观里的丹药可都要指望着你来炼呢。” 道士张西白扯开了道袍领子,舍不得让妹妹吃苦,嗷嗷大叫的独自一人推着沉重的木轮货车上去,浑身大汗淋漓。 推到一半停下来,靠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上歇息。 张西白倒出了一粒回春扔进嘴里嚼了嚼,连连叹息,气愤说道:“秋蝉,你看你炼出来的多好的丹药啊!竟然没人买?城里的那些人当真是不识货。” 登仙观是家传的道观,前任观主正是二人的父亲,但是现任观主不是张西白,而是一旁年纪小一些的女冠张秋蝉。 张西白虽然年长一些,但是实在没有什么炼丹的天赋,无法继承登仙观的传承,平时也不爱看书写字,倒是喜欢舞刀弄枪,从小就爱窜进城里看那些打把势卖艺的,向往人间烟火繁华。 张秋蝉从小就好读道经道藏,而且精通药理,天生对于炼丹之术有着颇高天赋,喜静不喜欢人间喧闹。 此刻其坐在树下看书,气质当真有种秋叶落下的寂静美好,天生就有一股修道人的气韵。 “我们这可是真药,别人抢都抢不到的仙方。”嗡里嗡气的说了几句,才将丹药一口沿下,没多久,就感觉一股热气从腹中传来,浑身是劲。 乘着药力赶紧打了一套拳,将药力吸收。 张秋蝉拿着一本古炼丹书对着上面的古方翻来覆去的看:“我们炼出来的丹药还不够好,依旧不过是凡药,称不得仙方。” 看得越多,深入得越多,张秋蝉就越觉得自家传承的一些东西,简直玄奇到无法想象。 只是这些丹药,完全就不是普通方式能够炼出来的,甚至许多细节和关键地方,用到的一些玄乎其玄的语词,让人摸不着头脑。 “西白!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吃了就能成仙的药吗?”张秋蝉习惯性的叫起了张西白的名字,看起来这兄长实在没有什么威严。 张西白一听就知道张秋蝉说的是什么了,正是自己之前吹嘘的,自家登仙观传承下来的那所谓仙鼎。 历代观主一直猜测,那些灵丹仙方,都是要用这座鼎才能够炼出。 但是这杯张西白吹的天花乱坠、玄奇无比的仙鼎,实际上是一座高近丈的石鼎,如今就摆放在观门口,风吹日晒雨淋了不知道多少年。 奇重无比,不可挪动。 但是也根本就没有办法用来炼丹,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除了坚硬无比,刀劈斧凿都不能留下痕迹。 “别想了!爹他一辈子,都没搞明白那鼎的秘密。” “按我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什么仙鼎、什么仙方,这也就是咱们祖上吹的。” “祖上肯定是刚来到燕定府,没有什么根基,然后听说了那鸡犬升天的传说,所以自己凿了个石鼎往脸上贴金,说自己是仙人传承,放在门口引香客来用的。”张西白对于这套把戏门清,城里的那群佛道之人将这套都用烂了。 “不许这么说自家祖先!”张秋蝉生气了。 随后这女冠讲起了道理和佐证:“而且我听说,巩州出了个剑仙名叫空尘子。” “在巩州一剑飞仙杀了银花魔头,后御使千里飞剑,一剑斩杀银花宫长老。” “在江州剑气横空斩断大江,那五神教翻江倒海的蛇妖、金蟾、飞天蜈蚣、还有能遁地的山神,这些祸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妖魔,都死在了他手里。” 女冠笃定的说道:“这不就是神仙吗?” “以此类推,咱们祖上所传下的东西,必定也是真的。” 这个时候灵州的事情还没有完全传到京畿一带来,少数人虽然知道旱情缓解了,蝗灾解除了,但是也不知道其中详情。 张西白可不信这套:“传言呢!三分真七分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不得真的!” “还是想办法卖药凑钱吧!没钱,司天监的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就要取消咱们道观的道籍,连道观都要收走。” “到时候我们两个就成了无处可依,只能四处流浪的游方道士了!” “你不知道游方道士那个惨啊!没有吃,没有传,只能沿街乞讨。” “大爷大妈,给个铜板吧!没有铜板,给我一点剩菜剩饭吧……” 张西白一副模仿着沿街杵着竹棍乞讨的搞怪模样逗笑了张秋蝉:“说得你好像当过游方道士一样。” “没当过我还没听过吗?” 推着木轮车,终于上了坡,即将回到观门口,张西白心思又一转。 “我觉得我们这个思路错了。” “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我们的东西虽然好,但是大家不知道啊!” “我明天进城打探哪个大户人家有人体弱多病的,然后上门让他们试试我们的药,之后必定能够一炮打响我们登仙观回春丹的名气。” “到那时候,那还不是……” 张西白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张秋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观门门口。 张西白目光顺着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身穿八卦云纹道袍的道人牵着一头驴,站在自家观门口几乎和屋子高度齐平的石鼎前。 “你是谁?” 那人站在那巨大的石鼎之下,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到是一个身材如剑一般笔挺的年轻道人。 正仰头望着这石鼎,一动不动。 开春后,石鼎上还长了不少青苔,鼎上有盖子,不过盖的严严实实,好像本身就是连在一起的。 两人还没来得及上前质问这人为何在他们道观门口,就看见这道人伸出手一掌拍在了石鼎之上。 “咚嗡!” 地动山摇,如同洪钟大吕一般的响声传来。 狂风呼啸卷起,连同巨响一同将二人震翻在地。 那声音的敲响甚至朝着城内传去,不知道多少人抬头,四处寻找着这暮钟的响起之处。 石鼎龟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的青铜色,还绽放出层层光芒,将傍晚的山头照亮。 “吼!” 道人再一挥袖,几条火龙从袖中咆哮而出,围绕着石鼎不断炼化,将外面的石壳化去。 终于露出了这鼎的本来面貌,竟然是一座巨大的青铜丹鼎。 鼎上还有着两个大字——昆仑。 张西白和张秋蝉两人自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鼎的真面目。 张西白目光完全被这丹鼎吸引住了,呆呆的念出了这两个字:“昆仑!” 而张秋蝉则一直看在道人的身上,那一掌震得地动山摇,挥袖火龙咆哮,这等仙术,就算是他们家祖上留下的传说里也没有。 这个时候,那背对着他们的道人才回过头来。 少年模样,却有着一股大气洒脱的气度。 “在下巩州空尘子!乃是一游方道士,路过云游至此处。” “见过两位道友!” 第七十七章:神鼎出世 燕定府内,一座像是道观又像是官署的建筑之内。 这里正是司天监在燕定府的官署,这座大周朝廷用来管理天象占卜、宗教人员、神祇敕封等的机构,看上去平日里并不起眼,权利也不大。 在常人看来,也不过就是记录一下星象、发放度牒,管理世俗信仰的的地方,和一般人打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在一般佛道、各地庙宇、神祇信仰的眼中,这司天监可厉害的很,他们的一切都归他们管,出来的人就能将他们折腾得要死要活。 更别说虽然大周立国不到百年,但是司天监却传承了数朝,藏着不少隐秘。 此刻这座官署之内,正堂屋子里道士们正在忙碌着抄录各种经文,左边屋子道士则正在辨别了收集各种珍惜药材,右边则有着制造各种司南、罗盘甚至星象仪、地动仪等奇巧之物的工坊。 最后面,还有着年长的道士教着一些少年道童习武打坐。 他们身上的道袍为浅色,制式有些类似于官袍,头上戴的冠巾比起常见的更是庄严许多。 此刻远处突然传来了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第一个惊动的便是这座司天监官署之内的道人。 “鼎磬八方,声传百里。” 几个拿着拂尘的老道匆匆冲出,几下就跃起到了屋顶,占据了几个重要位置,看向了四面八方。 最后所定了那声音来的方向。 “这莫非是?昆仑神鼎出世了?”其中一位留着满面大胡子的道士,眼睛一瞪,想到了什么。 虽然这般说,但是话语之中有些不敢置信。 “灵虚师兄,前几日登门的时候,不还没有异常吗?”看起来,这些人早就知道了这座鼎的存在,甚至一直在关注。 “难道是那登仙观的两个道士,找出了激发这昆仑神鼎的方法?”拿着拂尘,留着黑色长须的瘦脸道人灵虚才是真正主事的。 灵虚道长将拂尘一甩,面色凝重说道。 “昆仑神鼎原本已经耗尽力量沉寂,化为了凡物。” “此番竟然再次出世,很有可能引来那些修炼异术的妖人魔道,速速报与神京!” 几只鸽子立刻飞往大周神京方向。 几个道人依旧觉得心难平静,商议觉得晚上得去看一看,那登仙观到底发生了何等变故,竟然让昆仑神鼎再次复苏。 —————— 登仙观的灶房之内。 屋外炊烟袅袅升起,屋内的张西白和张秋蝉依旧感觉恍恍惚惚。 “巩州剑仙!”揭起了煮好饭的锅盖,张秋蝉依旧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和江湖上听到的传闻。 “游方道士……”张西白想起了那道人的一身装扮。 “外面的那位?真的是那位空尘子仙人?”张西白看着张秋蝉问道。 这感觉,和他们祖师爷突然从画上走下来差不多,实在是难以置信。 “假的能够一巴掌拍的地动山摇,能从袖中放出火龙来吗?”女冠袖子扎起,露出雪白的手腕正拿着筷子在小心翼翼尝试着菜的咸淡。 不过殷勤的将饭菜准备好了一桌子,却发现陪着他们一起吃饭的,是一只驴子。 二人面面相觑。 驴大将军熟络且毫不将自己当成外人一般的,一屁股坐在主位之上。 两只前蹄子撑在桌子下的横档里,将驴脑袋整个搭在桌子上。 两只长长的驴耳朵呼呼而动,听到了动静立刻将压在桌上上的驴脑袋抬了起来。 “瞅啥?你俩瞅啥?赶快上菜啊!” 一开口,直接吓的两人差点将手上的盘子给扔地上了,两人傻站在门口,不敢出声。 “有酒没?给驴将军弄点酒来!”驴大将军可不会客气。 “真的……真的会说话!驴子也能本口说话?”张西白说这话的时候,差点咬着舌头。 “田野小儿,没见过世面,什么叫驴子,叫驴爷爷。”驴大将军蹄子伸了上来,一拍桌子。 粗茶淡饭上了桌,还有一壶自家酿的果酒。 张氏兄妹从来没吃过这么诡异的饭,坐在桌子上都没敢动筷子。 这会说话的驴子眼睛一瞪,酒酒哗啦啦的从酒壶里流淌了出来,落到了驴子嘴里。 张开大嘴,舌头一卷,一盘菜就不见了。 再一卷,碗里的饭也不见了。 两人还在懵逼的时候,驴大将军已经舔了舔嘴巴,将饭、菜、酒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驴大将军大气的将一锭最近被抠门大仙奖励的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这吃的是啥呀!真是难以下咽啊!” “明天搞点好的来!” 张西白立刻从震惊的状态苏醒了过来,手一闪将银子收入囊中:“驴爷爷放心,明天你想吃啥,尽管说!” 连称呼都立马改了。 驴大将军一愣,我拿出来装装样子就准备收回去的银子呢?那可是好不容易从抠门大仙那里得来的。 驴大将军瞪着张西白,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回去。 没看出来啊,这尖嘴猴腮的手挺快啊! 鼻孔吐出两道白气,明天定然要吃回来。 而空尘大仙,此刻正盘坐在外面那昆仑神鼎鼎盖之上,丹鼎之内火光流转,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复苏。 “驴爷爷!那大仙到底在干什么?”张秋蝉终于开口问了起来。 “准备炼丹啊!”驴大将军吃饱喝足,躺在观门口发懒,随口一答。 张氏兄妹两人顿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张秋蝉立刻出声了,惊喜不已:“仙人要在我们这炼丹?” 张西白看着这不断震荡,不时发出嗡鸣的宝鼎,立刻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仙要这鼎只是炼丹的吗?” 驴大将军最擅长的就是洞察这些狡诈之徒的内心。 轻蔑的一哼:“我们大仙可是有节操的!要什么宝物没有?岂会贪图你家区区鼎器。” “炼丹之后,少不了你们好处,鼎也不会要你们的。” “不过嘛……”说到这里,驴大将军又卖起了关子。 张西白立刻问道:“不过怎么了?” 驴大将军嘿嘿且不怀好意的说道:“这么大一座宝鼎放在这里,挪也挪不动,带也带不走。” “估计马上整个燕定府和大周都会知道了,不知道多少妖人、势力、魔头都会跟着过来。” “你们俩这小命,就难保咯!” 驴大将军露出恐怖的笑容,和它所说的妖魔一般无二:“到时候把鼎一抢,还不够,还要你们家的传承。” “拿走了传承还不放心,怕不完整或者有陷阱,还得以秘术锁魂搜魄。” “完了还必须杀人灭口、挫骨扬灰,以求杀敌务尽、斩草除根,要不然不能安心啊!” 驴大将军坐在道观门口添油加醋的说起了那些妖孽魔头的种种恐怖手段,直将两个连燕定府都没出过,一直生活在京畿太平盛世之中的张氏兄妹吓得瑟瑟发抖,今夜估计噩梦难眠。 “若是再胡言乱语,老爷我就把你嘴巴给缝起来。” 空尘子盘坐在高处鼎盖之上,眼睛都没有睁开的随着驴大将军说道。 滔滔不绝说起外面世界之恐怖的驴大将军立刻缩了缩头,认怂的趴在了地上。 空尘子这个时候抬起手,一缕源自于香火神图的青气,出现在了手中。 顿时整个昆仑神鼎就好像沸腾炸锅了一般。 香火青气被道人一按,融入昆仑神鼎之中。 原本封得死死的鼎盖,终于露出了缝隙,升了起来。 道人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喜色。 第七十八章:快跑 香火青气融入丹鼎之后,昆仑神鼎再次出现了变化。 整个昆仑神鼎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自动打开了盖子,内部一团氤氲之气不断弥漫,玄奇神异至极。 高羡感觉到这昆仑神鼎根本不用火焰,只要将药物、灵材投入其中,这丹鼎就会自行将丹药炼出来。 而其根本,就是内部那由香火青气注入形成的,一团不断弥漫散发着光彩的氤氲之气。 “香火炼丹?”空尘子高羡已经看出了其中玄妙。 香火神图、昆仑神鼎,这两者原本应该是一套相连的器物,出自高羡此次下山的目的地,道门祖庭昆仑山。 香火神图可以聚敛香火之力,而昆仑神鼎则是利用香火之力才能激发,炼制特殊的神丹仙药。 不过鼎都已经开了,怎么都应该试试。 高羡首先拿出了一个小玉葫芦,揭开盖子,一道血气长河从天而落。 玉葫芦里滔天血气不断灌输进入,氤氲之气一转,这些血气精华就被提炼了出来,落入了巨大的丹鼎底部。 “嗯?” 高羡盘坐在高处,突然扭头朝着山下看去,目光立刻穿透千万米,落在了山头之下。 原来是另外一群道人发现了这里的情况,跑过来窥视自己在炼丹,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高羡停都没有停。 再一挥手,傍晚在燕定府各个药铺扫荡一空的名贵药材从袖子中落出。 按照次序掉入丹鼎里,氤氲之气将其提炼为灵萃。 整个炼丹过程,将坐在门口打坐发呆了半夜,看星星看月亮就差打呼噜的张氏兄妹都惊呆了。 “这难道是太上道尊的葫芦?”张西白首先盯着那倒出了滔滔不绝血气的葫芦,不断吞咽着口水。 “这就是袖里乾坤?”后再看到那袖子里落下的一堆由一堆的药材,更是向往至极。 一个劲的拉扯着身旁妹妹的衣角。 “仙人炼丹!秋蝉,赶快记下来,记下来啊!” “学个一招半式,我们以后就发达了!” “。。。。”张秋蝉用无奈的表情看着自己家的傻兄长。 记有什么用? 我们炼丹用的是技法,而别人用的是仙法。 鼎盖合上,那从鼎内不断往外冒的彩光终于收拢了下去。 但是那巨大的昆仑神鼎却内部不断发出海浪一样的声音。 如同坐观潮起潮落,风起云涌。 本就醉心于炼丹的女冠听得如痴如醉,她第一次发现,炼丹竟然也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就好像舞琴弄墨一样。 大海潮汐声落下的那一刻,便是丹鼎出炉之时。 开鼎,霞光蕴气撒满天空。 冲天香气缭绕山头,氤氲之气笼罩着丹鼎内如同弹丸一样漂浮乱撞的灵药。 每一粒固元丹灵韵圆满,而且琳琅满目,恐怕有上千粒,够高羡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高羡抵达这燕定府的第一个目的,终于完成了。 一个个瓷瓶飞出,装满丹药之后又回到了高羡的袖袍之中,顷刻间丹鼎之内的灵丹便消失一空。 高羡取出其中一粒嚼了嚼,灵韵比以前炼制的都要强,但是依旧只是固元丹。 高羡觉得这不是这昆仑神鼎的真正用法,蕴藏在昆仑神鼎底部氤氲的力量也没有什么消耗。 问题应该出在自己的丹方上。 淫花仙经不过是银花宫开宗立派之人遇到一些奇缘和机缘巧合下,逐渐完善出来的一丹经,活死丹、固元丹已经是巅峰了,甚至大半都是普通的毒药、丹药。 而这香火神图、昆仑神鼎这等成套的神物,还借助了香火青气,肯定不是用来炼制这些丹药的。 还必须有配套的神丹丹方才行。 ———— 天一黑,整个燕定府司天监的道人门立刻集结,动用了令牌开启城门,不动声色的朝着城外登仙观而去。 这些人带的都是桃木剑,但是却沉重似铁、锋锐无比,更重要的是还带着一股强烈的煞气,绝不是普通的木剑。 甚至有些类似于三灾散人的瘟神幡,带着一股活物生机,只是威力和那一震黑烟铺天盖地、毒气冲天的瘟神幡,不能相比。 一路司天监的道人们用着同一门轻功急奔,排着整列的队形。 不过此行极有可能碰上意外,昆仑神鼎这等神物绝不可能自行复苏,说不定就会碰上什么大妖巨魔,众人心中惶惶,如同大战将临。 他们平日里呆在燕定府,顶多就是碰上一些荒野精怪,还没打过这样的硬仗,那些荒野成了精怪的妖孽,和人修成的妖魔是天和地的差别。 据说每一次司天监和妖修魔头大战,都是尸横遍野,拿人命去拼的。 上一次发生这等大战,还是开朝初年,死的人让司天监现在才刚缓过气来。 灵虚道人看了看这些不成器的弟子,叹气摇头,向着所有人传输着司天监的理念和传承。 “我们司天监守的便是这大周的秩序,镇住这些魑魅魍魉。” “如今昆仑神鼎再次出世,极有可能再次引发大乱,我们身为司天监的弟子,怎可退缩!” 身旁的大胡子师弟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们司天监不是以和为贵吗?除了收拾一些诞生于荒野不成气候的精怪,那些妖修魔头,我们不都是派人洽谈,封他们个神位?安抚为主?” 灵虚道人鼻子一歪,极力辩解:“要不是我们司天监还有点底蕴,你想想那些妖孽魔头能够接受敕封吗?这还不是因为忌惮我们。” “要是没有我们镇着他们,这天下早就乱了。” 说完,灵虚道人还举起了例子:“之前灵州妖人出世,抽签选人去灵州之时。” “你们师兄我就义无反顾、不惜一切的上报,要求跟着冲鹤师叔前往灵州除魔的。” “要不是刚刚走到半途上,那妖人就已经被人给斩杀了,我就让尔等看看你们师兄我是如何豪气云天、诛杀妖邪的。” 灵虚说到这里,仿佛还颇为遗憾。 一番话,激励了在场所有人。 “没错,正邪对立,岂能退缩。”大胡子道人一声高喊。 “那三灾散人这样厉害的妖魔?我们暗中派出了人去降魔?”一位女冠惊奇出声,仿佛才知道。 “师傅(师叔),真的是太厉害了。”众多弟子纷纷崇敬喊道。 众人急奔的脚步更快了。 灵虚欣慰的笑了笑,当然不会说,实际上事后听到那灵州的妖人,驾驭着蝗神手持着瘟神幡卷起滔天瘟瘴之气,和那巩州剑仙争雄与苍穹之上的消息传来。 连他们冲鹤师叔都吓瘫在了地上,他们一群人人人汗流浃背,谁也没料到,这背后的妖人竟然强到了这种程度。 若不是那巩州剑仙刚好路过杀了这妖魔,他们这一次司天监,恐怕又是一次开朝初年那般的大灾,甚至可能超过。 登仙观所在的山头遥遥在望,众人轻功飞跃的脚步终于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停下,人人都稳稳站在树上,看得出来都有着一手好武功。 “停住!” 灵虚道人一伸手:“待我开法眼,看看山头之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灵虚道人不仅仅有着那不一般的桃木剑,更重要的是他右手手背之上竟然还镶嵌着一枚如同白玉一般的花瓣。 白玉之中有点点斑痕,隐隐有些像是梅花。 手抚过眼睛,白玉一样的花瓣亮起光芒,灵虚道人的眼睛就失去了焦距。 视线却跨越遥远的距离,看到了山头之上道观的场景。 就看见一道人背对着山下,盘坐在一座高近丈的青铜巨鼎之上,座下氤氲霞光环绕,神光如同丝线一般擦过道袍衣角远去。 “虚空而立?”灵虚道人首先就打了个颤。 紧接着,就看见那如同神仙一般的背影,掏出了一个玉葫芦。 那倒出来的不是水。 而是滔天血气,浩浩荡荡,直落九天。 常人看不到,但是在司天监灵虚道人的法眼看来,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从那葫芦里倒了出来。 黑气遮天蔽日,一看不清身影的盖世凶魔在黑云之中咆哮,震耳欲聋。 随着司天监灵虚道人的目光注意到道人的身上,道人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望了下去。 灵虚道人法眼只看见云霞满天,仿佛万丈光芒之中有神佛俯瞰着他。 便一下子从树上掉落了下来。 司天监的众人立刻冲了上来,用力兜住了灵虚道人。 灵虚道人大汗淋漓,全身冰冷。 “快!快!快!”灵虚道人说话都打哆嗦。 “快冲上去?”刚刚被灵虚道人一番话激励得热血沸腾的大胡子抽出了背上的剑。 “快动手?”众多弟子眼睛一亮。 众人气势汹汹就要杀将上去。 “动你个头!冲你个头啊!” “快跑!” 灵虚道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用力拍着这些家伙的头,抓着他们扭头就跑,头也不回。 第七十九章:生而为圣 山下来人仓惶而散,山上道人仿若未觉。 山下仓惶是因为恐惧,山上未觉是因为无谓。 道人搭在肩头之上的拂尘一甩,便落了下来,踏在了地上。 原本的拂尘被神火收敛灵韵洗练了几遍,玉变得白皙细腻如雪肤,拂尘之丝也褪去了凡质,竟然变成了白色。 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但是看上去仙气十足,确实不属凡物了。 站在观门口一直仰望着仙人的张氏兄妹看着道人站在了观门口,这才感觉到从虚无缥缈的梦境回归现实。 原来仙人也是会站在地上的,而不是高高在上不落尘埃。 一身素色道袍,月下观前更显清冷气质的张秋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上前。 “登仙观观主张秋蝉,拜见仙人。” 空尘子目光看了过去:“张观主有何事?” 张秋蝉开口直接跪在了地上,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古籍。 “秋蝉愿将仙鼎供奉于仙人。” “这是半卷登仙丹经,是祖上传承下来的典籍,据说是从一仙碑之上拓印而下,虽然只有半卷,但是和这仙鼎同源而出,或许对仙人有些作用。” 空尘子却直接偏过身去,没有受她这一礼。 “这丹鼎对于贫道来说却是有些用处,但是却不是不可或缺之物。” “你莫非担心贫道是那等巧取豪夺之人?” 空尘子轻轻一笑:“贫道那驴儿虽然性惫懒好胡言,但是有一句话没有说错。” “贫道行事自有道德法度在心,不会抢夺他人之物,张观主尽可放心。” 张秋蝉说道:“秋蝉当然知道仙人气度,自然不会将这区区鼎器放在眼里。” “但是此物一出世,已经引来了不知道多少人窥探,我虽然身为登仙观观主,却无力护住此鼎,更会招来灾祸。” “正所谓斯人无罪,怀璧其罪。” “只有仙人一同带走,才是本观之幸,也让我兄妹二人免遭横祸。” 空尘子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贫道离去之前可将此鼎重新封印,也会赐予你一门保命之法。” “如此一来,此鼎便再次化为凡物顽石,而你二人也可安然无忧。” 张秋蝉抬起头,秋水一般的眸子愣愣的看着空尘子,这位看上去少年模样,实则可能活了不知道多少春秋岁月的仙人。 此刻方才真心相信,他不是为了自家仙鼎而来。 安心之余,还有一丝欢喜。 可是张秋蝉思虑之后,依然摇头:“此鼎本就非凡物,不属凡间所有。” “若是留在人间和这登仙观,只会招引灾祸。” “还请仙人收走。” “你想要什么?”空尘子叹了口气,点头问道。 张秋蝉再次叩首。 “秋蝉自幼便出生在这修道问仙之家,祖祖辈辈,世代所求,不过是叩仙门,求长生。” “秋蝉一心虔诚向道,此生别无他求。” “请仙人收我为徒。” 空尘子摇头:“贫道不收徒!” “为何?难道是因为我不堪造就?”张秋蝉跪着连续赶了几步上前,贴在对方脚下拱手跪地,问仙人。 空尘子无奈摇头,仿佛在叹世人皆痴。 “开宗,是为继承学说。” “收徒,是为留下传承。” “贫道只是一世外之人,何须宗门来宣扬我的学说道理。” “若是真的长生不死之仙,永驻世间,又何须留下传承,世人所说的仙人收徒,不过多是话本传说罢了。” “更何况……” 说到这里话语一转:“吾这一身法力、神通、仙术皆不是修来的。” 空尘子看着张秋蝉,淡淡说道:“是生而为圣!” “没有什么好让徒弟传承的。” 张秋蝉可能是世上第一个知道此事之人,直起身来,目光看着空尘子有些迷茫。 “生而为圣?” “仙人都是这般么?” 空尘子别过身去:“吾不知道什么是仙,更不知尔等想象之中的仙又是什么模样。” “仙不过是一个名字,你愿称之为仙。” “那,便是仙吧!” 说完,空尘子背对着张秋蝉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张秋蝉眸子有些黯然。 空尘子往前踏了几步。 “有人曾告诉我,行走人间,莫结因果。” “因缘劫起,果散灾消。” “种种灾厄困苦,皆为因果魔障而起。” “贫道不会在燕定府久留,若是想好了可提前告知。” 拂尘一甩,人已经不见,只留余音。 空尘子已经消失了,但是张秋蝉依然跪在地上。 这个时候,张西白小心翼翼的从关门口探出脑袋来,将张秋蝉扶起。 暖心说道。 “好了!当神仙有什么好的,神仙不一定有你家兄长快活。” “人活百年就够,千年寂寞清冷。” “明天你老哥带你进城去吃好的,可劲买,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快活似神仙。” 张西白又拿出驴大将军那锭银子卖弄了起来,挤眉弄眼。 张秋蝉无奈一笑。 不过一想,又觉得自家兄长或许也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 ————— 青灯烛火悠悠,敞开的窗户映着天上的云和月。 月圆桌前,高羡如同吃糖豆一般的吞下固元丹, 就看到全身气血源源不断的朝着眉心窍穴汇聚而去,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有光泽了,眸子也明亮了一丝。 虽然吃得多了,作用比不上之前。 但是抵不住量大啊! 求其是味道还不错,看着驴将军也馋了,舌头都歪出来,就差掉哈喇子。 扔了一粒,早就等着的驴将军一口咽下,开心得驴耳都抖动了起来。 高羡翻开手上的古籍:“登仙丹经!” 翻开的第一页,写的是上卷:旁门册。 讲述的便是如何炼制各种神鬼奇绝的丹药,以求长生,那妖丹的炼制之法,也赫然在其上。 不过既然是旁门卷,自然都是旁门左道,每一种都有着巨大的漏洞。 所谓的长生,也不过是最多多出数百年寿命,终有尽时。 高羡摇头。 不过细想一下,高羡也觉得这里面有些东西有可取之处,这些旁门之法里面,不就是这方天地的奇人异士,为了追求长生而开创的不成体系的道路,企图从中窥探出一条真正的仙道来吗? 这般看来,又突然觉得不是那么无趣。 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虽然暂时没有收徒开派的打算,觉得这些东西完全就是累赘。 不过日后若是游历天下倦了之时,活得长久乏累了,也可以从这些失败的道路之中,开创出一条条、一道道真正的无上大道来。 空尘子便是世上第一仙,万道之祖。 想想,还觉得不错。 第八十章:司天监 燕定府,司天监官署。 匆匆离开的众多司天监道人,转眼间就又匆匆而归。 去时彷徨慌张,归时狼狈不堪。 灵虚道人时被一群弟子搀扶着走进了大门,架着坐在了藤椅上,脸色苍白得犹如金纸。 看起来是开法眼窥探见了不应看到的一幕,被惊了魂魄,伤了心神。 “救心丹!救心丹!快些拿救心丹来!”大胡子道人呼喊着左屋的道童。 “茶!茶!”丹药上来了,立刻有弟子捧着热茶上来。 “师傅!师傅!你不要死啊!你答应我的冲霄一剑还没有传给我呢!”平日里最亲近的弟子,跪伏在地上,使劲的摇着灵虚道人的大腿。 整个屋子里慌乱成一片,加上犹如奔丧一般的哭号,此刻颇有几分灵堂的气氛。 不知道的还以为灵虚道人已经魂归蒿里。 看着这群不成器的师弟和徒弟们,灵虚道人差点一口没喘过气来,就这样过去了。 好不容易就着茶水将丹丸咽下,躺在大堂藤椅上的灵虚道人才缓过气来。 站起来的第一动作,就是劈头盖脸的将这群弟子们一气乱抽,怒不可遏。 “动手!我让你动手!” 扭头,就看到了几个师弟,尤其是那大胡子道人,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还有你,灵武!” “冲上去,冲什么上去?啊!”灵虚道人用力的踢着师弟的屁股。 “你还拔剑?让你拔剑!我让你拔剑!”连着剑鞘的剑对着和熊一样结实的灵武道人一顿乱砸。 “你怎么不拔剑杀了我啊?” 灵虚道人用法眼窥探被伤了心神,后又被这些家伙要冲上去的动作一顿吓,生怕惊动那山头上的可怕存在,回来之后又给这一幕气个半死。 只觉得自己头发又白了不少,估计得少活个好几年。 累了,终于消了气,一阵运动气血散开,脸上也恢复了不少生气。 “师兄!你在那山上到底看见了什么?”这个时候另一个蓄着一缕黑色小胡子的师弟上前问道。 灵虚道人想来依旧感觉后怕,要不是提前看了一眼,加上跑得快,这次恐怕就回不来了。 “老夫我降妖除魔多年,还从未遇见这样厉害的魔头。” 老道士摸着胡须连连摆头。 “虚空而立、横渡天穹,不借助外物能够达到此种境界的,闻所未闻。” “只是法眼窥探了一眼背影,就被震伤心神。” “你们这些平日里不好好练功的臭鱼烂虾,拿着剑就要往上冲,简直是大粪缸里练游泳——真是不怕死(屎)。” “师兄为什么认定那就是个魔头?”也有人发出了质疑。 灵虚道人凝重说道。 “那人应该正在用昆仑神鼎炼丹,你们师兄我看见有尸山血海,滔天气血从那人手中撒出落入鼎中。” “更隐隐窥探到黑云盖顶,有盖世妖魔在云中嘶鸣咆哮。” “这还不是魔头?” “这绝对是个厉害到难以想象的魔头,幸好现在昆仑神鼎炼丹拖住了他,我们必须从长计议,等神京那边的消息,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这个时候,正堂后方高处突然绽放出了光芒和动静。 众人抬头一看,是摆放在神龛之上的一副桃木牌位亮起。 牌位之上刻着——九天荡魔桃神君。 几位师长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神君法令,速速恭迎。” 神京司天监后院禁地之内,种着一片桃林,其中一棵长了千年的桃树便是桃神君,被封为九天荡魔神君。 也是司天监最重要的传承和底蕴,镇压大周神京的根本,司天监的桃木法剑和依靠桃木法剑施展的种种异术剑法,都是源自于这片桃林。 灵虚道人镶嵌入右手背的玉质花瓣便是高等的传承,源自于桃神君本体,能够借助其借用桃神君的力量,施展幻术和一些妙法,例如之前的法眼便是如此。 不过相对的,这片桃林也是司天监弟子的墓园,每一个司天监弟子入门之前都会起誓,一生都是司天监弟子,死后自愿融入桃神君之内。 正是这一代代无数弟子,供养起了这九天荡魔桃神君,也支撑起了司天监,还有那荡魔除妖的信念。 众人摆起香案,一个个恭迎在牌位之下。 牌位光芒溢出,就看见屋子里到处飘起了桃花花瓣。 顷刻间桃花落满地,正堂变成了那司天监的后院,好像片刻间穿越了遥远的距离,来到了神京之内。 面前是一棵巨大的桃树,还有一个紫衣道人盘坐在树下。 “司天监弟子,见过监正!”众人齐呼。 紫衣道人开口说道:“昆仑神鼎复苏应该是巩州剑仙空尘子所为,按照行程和路线,还有收到的消息,这位仙人一路朝北而来,应该刚好路过你们燕定府。” “这位空尘子剑仙不仅仅擅长剑术,而且也善于用妖血炼丹,灵州蝗神为其所斩,此番应该是想要用那昆仑神鼎炼丹,所以才引起了这般动静。” “尔等不必惊慌。” 说完了收到他们送来的信和情况之后,这位紫衣道人接着说起了下一步打算。 “将珍藏的炼丹古籍送过去,说司天监监正陶显敬上,剑仙若是路过京城,望能够前来司天监一晤。” 幻术之影收起,刚刚那如同真的一般飘落了满地的桃花,还有好像改天换地一般的场景,也一同消失。 众人依旧是在燕定府的正堂内。 接到了来自于神京的消息,众多师弟和弟子纷纷看向了灵虚道人,只看到其满面尴尬。 ————— 大周神京,司天监。 桃林之中,紫衣道人却长叹了一口气。 和巩州那些不成器的司天监弟子比起来,这位神秘的司天监主官,朝廷重臣同时也是道门领袖的陶显,看上去就要稳重了许多。 “监正最近为何心神不宁?”身旁四面八方都有声音传来,仿佛是桃树在说话。 司天监监正陶显开口说道:“五神教灭了,朝廷收回了江州,不过我们都知道,那五神教不过就是个弃子,所谓五神,其他四神不过就是些荒野妖物罢了。” “而安静了近百年的玄朱火德真君不知去向,这可是个极为可怕的存在。” “如今她可能就隐藏在京城里,我们却不知道她到底意欲何为。” “此时此刻,巩州空尘子剑仙也过来了。” “这二者,一者是你我都可能不是对手的妖魔。” “另一者,号称当世真仙,如今看来,这位剑仙空尘子当真有可能是成仙了。” “我暗暗感觉到,风雨欲来,京城将有大事要发生啊!”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再次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是此刻,越应该静待观之。” “司天监历经数朝而不倒,就算再大的劫难,也难不倒我们。” 司天监监正陶显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确实如此。” 第八十一章:求丹术 一大早天刚亮,登仙观外鸟叫虫鸣,一片和谐自然的氛围。 时人一般日落而息,自然也就鸡鸣而起。 像空尘子大仙那般习惯大中午起来的,还是少数。 张西白和张秋蝉二人早早起来收拾,做起了早饭,炊烟升起,灶房的香味飘散引得某只驴子闻味而来。 早饭还没上桌,驴大将军就已经上桌了,扯着嗓门对着灶台上大喊。 “多整点!” “整好点!” “快点整!” “驴爷爷饿了!” 一边喊还一边心痛昨天的那锭银子,它得将昨天亏的银子赶紧吃回来。 灶房里的张氏兄妹对于这驴子的脾气和性格也算是有了了解,相视掩嘴一笑。 饭桌上。 “和天香楼的红米粥差得远了。”驴盆大嘴喝尽一大碗粥。 “没有翠云居的包子好吃,太糙了。”白牙大口倒进一屉包子。 驴将军就是那种吃得最多,吃时挑三拣四,吃完还说不好的那种驴。 若不是别人打不赢它,早就变成驴肉火烧了。 张秋蝉心思就不在早饭上,眸子不断的朝着门外看去,终于忍不住问起了驴大将军。 “为何不见空尘子仙人?” 驴大将军哼哼唧唧的说道:“老爷每日清晨都会打坐观想,感悟无上大道。” “每日辟谷修仙,只食灵丹甘露。” “只有贪杯兴起的时候,才会吃上几口。” 说到这里,驴大将军敲了一下重点:“所以你们多备点好酒才是硬道理啊!” “顺便也给驴爷爷整点,说不定驴爷爷一开心,也顺便传授你们几手。” 驴大将军准备将当初用在红鸳身上的那套故技重施。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作用,两人无动于衷。 张西白依旧是赶着好话说着听:“仙人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这才是苦心清修的道德真仙啊!” 话音刚落,立刻扭头和身旁的张秋蝉附耳小声说道:“看见没有,当神仙多辛苦多无趣,整天不吃不喝,就会打坐诵经,不喜金玉美食,不好天香国色。” “你这样的在凡间还算个美人,别人天上仙女看惯了,口味刁着呢!” 张秋蝉没有说话,只是扭了一下自家这俗气冲天的兄长的屁股,疼得其直哼哼。 转眼到了下午,和煦的午后风吹过,暖阳倾斜照落大地。 张秋蝉扎着丸子头,换了一身青色道袍,抱着箩筐出来晒一下自家道观做的萝卜干。 突然看到院子斜阳下,多出了一副自家没有的木头靠椅。 靠椅之上一少年道人闭着眼睛,双手插入袖中,正在打盹。 道观里养来抓老鼠的狸花猫也不害怕,仿佛喜欢道人一般的蹲坐在其怀中,看到张秋蝉过来,才扭过头来喵了一声。 看到道人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张秋蝉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两步。 只有这个时候,张秋蝉才敢认真打量去看一看这位仙人的模样。 不知道是先入为主,还是真的如此。 其静静坐在哪里,自然就有一股如风如云的不可琢磨之感,随时都有可能飘然而去,消失在天云之中。 生而神圣这个词突然再次涌上心头。 张秋蝉心想:“或许仙人就是这般,本就不是源自人间。” “驴将军!下面来了两个人,去接一下他们。” 道人突然开口,惊得少女立刻扭过头去,装作晒萝卜干一般的背过身去。 “嘎嘎嘎嘎!驴将军去也!” 驴大将军则发出嘎嘎的笑声,带着火光如同闪电一般了冲了出去。 一老一壮两个道人此刻就在登仙观的山门之下,一副犹犹豫豫、鬼鬼祟祟的模样。 看上去既又些期待上山能够看到仙人,又又些惶惶不安。 此刻,一道火光从山头道观落下,最后在山脚下的一块山石化出身形。 一只皮毛发亮,膘肥体壮的驴子站在山门前的石头上,低头看着这两个道士。 “妖!妖魔,大妖啊!”灵武当场吓得剑都拔了出来。 灵虚对于巩州剑仙的传闻还是知晓得不少的:“别慌,这应该是仙人座下神驴,看起来仙人已经得知我二人来了。” 驴大将军得意昂首:“没错,你驴爷爷我正是空尘子大仙座下第一护法神。” 说完立刻两只驴眼露出狡诈的目光,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你二人要见我家老爷?” 驴大将军一开口就令二人震惊,妖怪见过不少,除了那等人修炼邪术化为的妖魔,这等能够开口说话的妖怪他二人还从未见过。 灵虚道人上前:“没错,贫道乃是司天监灵虚,这位是我的师弟灵武,得知仙人路过燕定府,我二人奉司天监监正之命,前来求见仙人。” 驴子点了点头:“老爷已经知道了,命我前来接你二人。” “不过想要见老爷嘛!” 驴子话音一转,低下头靠近山门下的两人:“你们两个不会让驴大将军就这样带你们上去吧?” 二人不懂,愣住了。 驴大将军对这不上道的两个人实在有些看不上,不过还是忍着不耐小声说到:“就是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你们懂吧?” 驴子那贱贱的笑容和奸猾的眼神,以及一副你懂的语气,这下让灵虚道人和灵武道人彻底听懂了这个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灵虚和灵武二人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碰上驴子向他们讨要好处的。 “你们……哎哟!”驴大将军鼻子一哼,吐出一道白气就准备耍泼,没想到脑门之上就挨了一击重锤。 “咚咚咚!”虚空之中什么都没看到,就听到重锤的响声。 “疼疼疼!” “老爷我错了!小驴错了!” 眼看着驴将军头上多出了三个大包。 驴将军钱没有讨要到,白挨了一顿敲打。 灵虚道人和灵武道人更觉神奇,而驴大将军却撅着嘴巴,恨恨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带着他们进了登仙观。 驴大将军趴在了院中一副靠椅的旁边,别过脸去。 二人便知道,面前这位就是传说之中的空尘子仙人。 一身素色八卦云纹道袍,和传说一般童颜不老的少年模样,斜背对着道观大门,只能够看到一张侧脸和背影,在斜阳下正在看着一本书,一只手抚摸着一只狸花猫的脑袋。 “司天监灵虚见过仙人!” “司天监灵武见过仙人!” 二人跪地说明来意,告知司天监监正陶显让带的话,然后捧上了几册散发着墨香的古籍。 等了良久,仙人一句话没有说,两人也不敢动。 终于看上了手上这本书,仙人才抬起手。 招了招手,就看见两人手捧起的古籍落入了仙人掌中。 若是寻常人求见是见不到空尘子的,若是送别的礼物他也不会收,不过这位司天监监正或许也是因非一般人,所以也能够理解这种心态。 这炼丹典籍,说珍贵也算珍贵,但是说不珍贵也不过就是两册书籍,更重要的是不流于俗气。 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司天监珍藏的各种炼丹手法和关于丹术药理的探讨,真正的丹方没有多少,但是种种思路和对于丹术的想法却更为珍贵。 空尘子翻看之后,只是笑了笑。 二人低下的头颅,只能隐隐窥探到那翘起的嘴角,表示仙人还算满意,终于安心。 下午的风吹过山头,微微扬起书卷吹动道袍, 空尘子靠在长椅之上,轻轻挥了一下手,两人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 直到倒退出观门外,才长出一口气。 这便是二人第一次面见仙人的场景。 一言未发,平静之中,却有着一股道法自然的意味。 仙人气度犹如春风拂面,又好似?高山流水,一举一动皆合大道法则。 二人下山依旧激动莫名,感觉此行不虚。 而一直在大殿内偷偷看着刚刚那一幕的张秋蝉,这个时候却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跨越出大殿的门口,跪在了空尘子面前。 拱手上前:“秋蝉想到了想要什么了!” “秋蝉想求仙人传我炼丹之术。” 空尘子放下手中书卷看了过去:“你可考虑清楚了,此后你我因果消散,再无瓜葛。” “贫道离去之时,将会带走这昆仑神鼎,此鼎也再与登仙观没有干系。” 张秋蝉点头:“秋蝉不敢奢望其他,得授炼丹之术已经是天幸了。” 第八十二章:长生丹经 窗户外是鸟语花香,一只百灵鸟停在窗前的枝叉上,对着窗内的道人鸣叫。 屋子之内一卷卷书卷和书册悬浮在空中展开,显露出的都是各种丹术妙方,以便高羡查漏补缺。 高羡双手揣在袖中,靠着坐在桌前。 面前的纸张凭空出现一行行字,又会随着一念而动删减。 既然承诺了要传授炼丹之术,高羡准备编撰出一部丹经来。 别的不敢说,高羡这一手炼丹之术还是拿的出手的,毕竟别人学炼丹,要循序渐进,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学着各种可能参杂着臆想和错漏的丹术理论还有丹方。 一点点尝试加上运气,才能够炼出丹药来。 而他炼丹能够直指本质本源,能够看到物质、血气、灵韵的流转变化,了解了之后再扫一眼丹经和丹方,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看穿其一切原理。 他正在将自己对于炼丹之术的种种理解,以及自己改良开发过后的一些丹方都记录上去,多是一些治病救人、固本培元、驱瘟蔽毒等等用在正处却又超出一般凡俗想象的奇特丹药。 还有自己改良过后的活死丹、清灵丹、固元丹等等。 集合起来,就是一部真正的丹道大典。 可是还却一个真正能够配得上仙人丹经之名的神方,一个由空尘子大仙开创的无上仙方神药。 高羡睁开了眼睛,室内展开的长卷书册一个个收起,回归架子上。 然后伸了个懒腰,开口问道。 “童儿!你说这世人最想求的是什么?” 一道影子从墙壁之上挂着的青龙剑上落下,坐在了书架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青龙童子对于凡尘人间也不大了解,只能够凭借着自己看过的说道:“荣华富贵?江山美人?” “当然是长生不老!”云君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悄悄的飘在了桌前窗口,惊走了树梢上的百灵鸟。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云君悠悠念出了一句诗,眼神变得忧郁而哀伤。 “啊!一句诗词道尽了多少人对于长生不老的祈愿,历朝历代又有多少帝王将相建高台、炼仙丹、访仙山海岛,苦苦相求而不可得。” 高羡突然灵光一闪,有个想法从脑海之中冒出。 他结合了灵祭之术、丹术、还有自身对于护法神的一些理念,创出了一套目前只是自己在用的修炼神魂灵魄的方法。 他一直吞丹药便是如此,将丹药化入体内,以秘术转化为灵韵,再将结合护法神魂的特征,以灵韵炼神。 如果反过来,是不是也同样可以将灵韵转化为血气,源源不断补充人身气血。 人体只要气血不枯竭,自然就能够延缓衰老,之前那三灾散人便是依靠和蝗神合二为一,借助蝗神气血返老还童,也是同样一个道理。 人体消耗不比蝗神,不用支撑起无上妙法、通天神通,只要炼制一颗神丹融入魂魄之内,不断弥补着身体消耗的气血。 让一个凡人长生数百年,容颜不老却应该不难。 只是依旧有着极限,最多也不过数百年,要不然那些修炼异术的妖邪早就长生不死了。 对于高羡来说,依旧不过是普通的灵丹。 没有神通道法,没有力量的长生不老,也不过只是个凡人。 和这藏着无数秘密,还和香火神图这种异宝成套的昆仑神鼎相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但是对于凡人来说,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觉得珍贵的东西了。 高羡哈哈大笑。 “那我就给给她个长生不老方。” ——————— “空尘大仙真的准备传授你炼丹之术?”张西白扫着地上的落叶,夕阳西下的光芒映照着大地泛起红光。 一边杵着扫帚,一边好奇的问起了自家妹妹。 张秋蝉坐在门口,抬头看着那巨大的丹鼎,做了决定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们登仙观本就以炼丹之术闻名。” “只是到了我们这几代没落了,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世上就再也没有了登仙观,我想爹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的。” 张西白笑了起来:“我觉得也不错!” “你要是上天当神仙去了,留下你兄长我独自一人在人间,可就太寂寞了。” 张秋蝉也掩嘴跟着一起笑,不去想那高高在上的神仙和云雾飘渺的仙术,突然觉得人间或许也不比天宫差。 月上树梢,张秋蝉突然听到了有人喊自己。 “张秋蝉!” “张秋蝉!” 那声音仿佛来自于道观之外,女冠更隐隐听出是仙人的声音。 在道家之中,传术是一件非常慎重之事,所谓法不传六耳,张秋蝉心中一动,难道是仙人要传我炼丹之术了? 匆匆将道姑头扎起,身着一身素色带着花瓣印记的道袍,大门半掩着,层层雾气从门外传进来。 一脚踏出,犹如跨入仙境。 道观前云雾缭绕,仙人就在云雾之中等着自己。 女冠上前,云雾层层升起,朝着天穹而去。 仙人一言不发,只是带着女冠穿越燕定府大地,看月光下的万家灯火、屋阁重重。 女冠还是第一次这样看燕定府城,才知道,仿佛第一次知道,燕定府是如此辽阔,而这片辽阔的大地之上,又住着如此多的人。 云游终于停下,脚下便是燕定府城,而身后就是自家登仙观的山头。 仙人盘坐在云头之上,看向了张秋蝉。 伸出手,手上变出了一本玉轴白卷。 张秋蝉立刻知道要发生什么了,跪在地上。 仙人开口:“法不可轻授!” “术不可轻传!” “我传你之术用之正则天下受益,用之为邪则人间大祸。” “传你此丹经,便是希望能够用在正途大道之上。” “今日带你云游燕定府,便是希望你看一看这天下芸芸众生,时时刻刻不要忘记我传授你这丹经的用意。” 女冠虔心说道:“张秋蝉铭记在心,此生不敢忘。” 仙人一抬手,玉轴仙卷落入女冠手中。 “七日之后,我将为你开鼎炼丹炼一次此丹经之中无上仙方,传授你此方核心妙要。” “我只炼一一次,能学会多少看你机缘悟性。” 仙人目光落下,看着跪在云上的女冠,淡淡说道。 “此方名为——” “长生不老。” 女冠一抖,玉轴仙卷没有拿稳,直接掉落在云头之上。 仙卷展开,女冠心不能平,满心震撼的看了过去。 目光定格在长卷的开卷几个字上。 “长生丹经!” 张秋蝉想过仙人会传她何等炼丹之术,甚至屡屡想过这仙人的丹术由会是何等玄妙绝伦。 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仙人传给自己的。 竟然是长生不老方。 第八十三章:仙人在何处? 晚风凉,天云高。 “仙人授予我的……” “是长生之术?” 仙卷长生丹经在张秋蝉面前一字散开,所有经义一览无余。 玉轴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清光,绢帛上的文字如同云霞落在其上。 种种秘术仙方应有尽有,血气之谜,灵韵之秘,人身病痛之疑难,一经揽尽人体大秘,武者一眼能够参透无上武道,医者一睹,能除天下疑难杂症。 尤其是记录在最后的几个仙方,已经完全超越了凡俗可掌握的界限。 更不要说,还有那关于长生不老的无上仙方,是万载天下众生、千载王侯将相倾尽天下都求而不得之物。 此刻都一一显现在她的眼前。 这一刻,张秋蝉感觉自己在看的不仅仅是一部丹经。 而是在窥探着云霄之外的晴天,那高高在上的仙神之秘,大道真言近在眼前。 祖祖辈辈历代观主苦苦追求的长生就在眼前,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握住。 不知道为何,张秋蝉半晌却不敢伸出手去,跪在地上有些痴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此刻如同梦幻之声,清晰的在耳畔响起。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自己想要的真的是长生吗?为何为突然心生恐惧。 恐惧的是长生不老,还是那枯寂凄冷的月下碧海青天。 这一接,接的的不仅仅是仙丹丹术。 而是世人皆求的长生不老。 还有那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未来,长生的重量就好像一座大山一般沉重。 而仙人将这足以令帝王都疯癫发狂的长生丹经赐予自己,便是那仙鼎的因缘极大,只有这长生丹经才能抵消。 张秋蝉也明白仙人的意思,此去便是因果两断。 是福是祸,皆由她一人承担。 张秋蝉探出手,朝着那玉轴仙卷抓去。 盘坐在云上的仙人突然开口。 “你!可真的想明白了?” “再无退路。” 张秋蝉探向玉轴仙卷的手一滞,可是最后还是毅然抓住了玉轴仙卷。 “秋蝉!无悔!” 仙人一言未发,仿佛也看出了张秋蝉内心的纠结,只是一声长叹。 张秋蝉却哽咽莫名,紧紧抓着长生丹经,叩首未起。 “秋蝉定然苦心研习,不负仙人所传。” 云散雾消,女冠站在了观门前,而仙人早已随着雾气一同散去,之残余手中卷轴暖玉散发着淡淡 温热。 张秋蝉踏入观门,将门闩一个一个插好,靠在门上发了良久的呆。 直到看到手上的长生丹经,才回过神来。 张西白一大早从卧榻之上爬了起来,在观门口拿着柳枝漱口,哼哼着小调,悠悠哉哉。 等了半天,却发现往日里天还没亮就起来的张秋蝉却没有起来,回过头骤然发现,大殿之内的灯火还亮着,仿佛昼夜未熄。 张西白跨越大门高高的门槛,一只手推着门疑惑的朝着里面看去。 就发现道尊神像之下,蒲团之上坐着一个人。 张秋蝉抱着玉轴长卷枯坐在道尊塑像前一夜,一刻不曾合眼的将这部仙人丹经从头到尾的粗略看完了。 只是其中奥秘玄妙,恐怕穷其一生也无法真正研究透。 更何况仔细一看才发现,不仅仅是最后面的几个仙方神丹令人震撼。 前面仙人讲述的各种人体大秘、血气之谜、灵韵之秘,或许研究透彻了更强于那几个仙方神丹。 长生不老药只是赐予人延寿驻颜,而这些,却能够让人真正知道长生不老的秘密。 哪怕只是研究个一分半毫,也能够成为江湖绝顶高手。 潇洒肆意人间,还是轻轻松松的。 大殿灯火依旧之下,张秋蝉一夜未眠依旧神采奕奕,看到自家兄长过来了,立刻激动不已的说道。 “这便是仙人赐予我的仙卷丹经。” 张西白立刻遮挡住了眼睛,连连后退。 “别别别,别给我看!” “你家兄长你还不知道,吃喝玩乐我还行,平时最烦炼丹的。” “丹术药理我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你就是就算是把长生不老药的药方放在我面前啊,我看起来也就和那无字天书一个样。” 说完,张西白立刻将大殿的门关上,小心翼翼的偷瞧着门外。 “而且,我的傻妹妹哟!知道财不漏白不?” “你这手上的东西,可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要耀眼,赶紧收起来,可别让任何人知道咯。” ————— 几日后,燕定府城。 从京城方向来了一支队伍,一看到车马上的纹饰和标志,城门的守卒和小吏立刻慌张的将城门完全打开,任由其车马一路通行,直奔城内。 进了城门之后他们更是直奔司天监司署,仿佛是有备而来。 而对方还没到,燕定府的司天监司署就已经乱作一团,早上刚爬起来的众多道人、灵官急急忙忙赶到门前,等待着对方上门。 灵虚道人匆忙穿上道袍,将头上的官帽正了正,检查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跨出官署门前。 身后的灵武道人惊异的小声问道:“师兄!宫里的人怎么来了?还要见我们一个燕定府的司天监署的人?” 灵虚道人则已经想到了是因为什么。 “肯定是我们送去京城的那封信的缘故,陛下为了求仙问道,炼丹长生做了多少事情?引起满朝非议。” “前些日太子劝谏,结果被圈禁了。” “得知仙人在燕定府,岂能不派人来?” 灵武道人立刻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是冲着仙人来的。” 灵虚道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当然,你我二人哪里入的了圣人天子的法眼。” 这个时候街角终于传来了动静。 灵虚道人带着众人严阵以待:“快快随我出去迎接!” 车马停在了司天监司署门口,浩浩荡荡有着不少人,其中那些卫士一个个看上去天庭饱满、血气充足,都是一等一的武功好手。 车上装着一个个大箱子,里面皆是宝器、珍奇、典籍。 一个穿着大红色袍子和冠帽的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此人面白无须,又是出自皇宫大内,明显是一个太监。 着太监下来直接奔向灵虚道人,开口不提其他,直接问道。 “仙人在何处?” 第八十四章:神仙何须凡人封? 登仙观云雾缭绕,古观屹立于山巅,犹如云霞仙殿。 整座山都被云雾封锁,飞鸟走兽都不得入。 仿佛山上将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大事发生。 这奇景引得山下不少乡野村夫以及路过游人士子驻足,想要上山观景上香,却发现无人可入。 只要踏入雾中,没有多久又会原路走出。 “奇了啊?为何这山上如此大的雾,太阳都这么大了,也不曾散去?”一位带着友人踏青的青年士子发出惊叹声。 “看那云上道观、犹如仙境,倒是一副奇景。”身旁友人眼中异彩连连,大有挥毫画下这云中仙境一幕的兴致和冲动。 “这雾昨天夜里就出现了,怪得很。”身旁扛着锄头路过的乡人却指着说道。 山下田里的农夫也抬起头来:“记得前几日那突然的钟声么?声音传得城里面都听到了,就是从这山上传下来的。” “咚嗡~” 此刻山上那酷似钟声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引起众人抬头瞩目,就看见风云涌动,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山下众人惊奇感叹,甚至有人吟诗作画,将这奇景记下。 山上云霞之中,昆仑神鼎前摆放着一个蒲团。 女冠张秋蝉盘坐在蒲团之上,静心凝神。 仙人倚靠在云霞低空之中,漂浮在昆仑神鼎周围。 一拂尘敲打在了昆仑神鼎之上,整个神鼎开始复苏,层层闪烁的光芒沿着鼎身向着上面亮起。 袖子一挥,炼制长生不老方的各种所需灵植玄物都已经落下,在张秋蝉身前漂浮着,起起伏伏。 玉葫芦里面里面惊人血气喷涌,各种天下难寻的百年千年神药,甚至还有如同活物心脏一般的石头,以及血色的太岁。 “以大妖妖?血炼丹,佐以灵韵和药性最为温和的九瓣莲、千机叶、地心石、血太岁……” 女冠速速记下,不敢有一丝错漏。 “其他药物虽然价值不菲,但也不过是凡间之物,耗尽千金,总能得到。” 空尘子看向了玉葫芦:“唯有这妖血是贫道斩杀灵州蝗神而得,剩余下的一些,这妖物掠夺灵州大地生机而出,吞尽万里草木生机。” “出世之时山崩地裂,天穹亿万灾蝗相迎,血气强大至极,哪怕剩下的这小小些许,用作炼这长生不老药也足矣了。” “此等妖物都有妖术神通,弱者摄魄夺神,强者呼风唤雨、翻江倒海。” “这就需要一些机缘了,不过一些王朝世家或许也能寻到,例如前几日前来的那司天监中,应该就有收藏。” 张秋蝉惊讶震撼,没有想到世间当真有这般强横的妖魔,吞噬万里生机而出,操控着遮天蔽日的蝗灾而来,想想那画面都胆颤心惊。 心神未定,头顶上就被敲了一下。 这一敲,就让张秋蝉的意识和昆仑神鼎联系在了一起,可以借助高羡神识的视角观测到神鼎之内。 昆仑神鼎开,氤氲霞其起。 一个个长生不老方中所列神药灵材皆旋转缓慢落入丹鼎之中。 “降服心猿意马,斩断凡尘俗念,切忌不可胡乱动念,否则丹鼎内部变化将会被打乱。” “静心感悟灵韵气血变化,只要了解此中变化,就算没有仙鼎神火,依旧也能提炼灵韵而出。” “只不过要多话费些时日了!” 确实如此,如果让张秋蝉来炼这炉丹,就算炼丹术精进到了一定地步,光是提炼这些神药灵材的灵韵就得需要最少数周,将灵韵熔炼就得看所用丹鼎和火候控制了。 氤氲之气一卷,灵萃落入底部,鼎盖也随后合上。 昆仑神鼎再次爆发出如同潮汐海浪一般的声音,盘坐在鼎下的女冠已经闭上了眼睛,彻底沉浸入了这丹鼎之中孕育的长生不老药中。 那里面孕育的不仅仅是丹药,就好像一个无上丹道的世界,她已经跟随着一起畅游山海,感受长生最大的奥秘。 空尘子仙人突然眉头微动。 没过一会,山下突然传来了秘术传音的喊声。 “空尘仙人可在!” “大周圣人天子得知仙人路过京畿,喜不自胜,特意从宫内派人前来拜见仙人,还望仙人能够见上一面。” 空尘子皱眉看了下去,就看见山下成群结队,高举着仪仗,好大的阵势。 一位威风凛凛的红衣太监带着几个道人站在最前面,身后众星捧月,数十人捧着木盘,用红布遮盖着一件件稀世珍宝。 拂尘一甩,云霞遮住了身后的丹鼎和女冠张秋蝉。 却卷起了一道旋转而下的风从山头吹落。 山下等待得有些焦灼不安的众人,抬起头就看到从山脚下到观门前的云雾卷起漩涡,露出了通往山上的道路。 而云涡的最上方,一个盘坐在云霞之中的仙人正怀抱着拂尘。 山头之上垂下的风云,让下面的众人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情形,反而更加犹如梦幻。 众人睁大着眼睛,怎么也想象不到仙人的出场时这个样子的。 亦或者他们在京城见各种忽悠的道人方士见多了,就没有想到这一次碰到的,竟然是真正的神仙。 一个个张着嘴巴说却不出话来,任由那风往嘴里面灌。 那领头的红衣公公浑身都颤颤,看着云涡高处的仙人声音都变得尖锐狂喜起来:“真的是神仙啊!是真神仙啊!” 这一下,原本颇有些傲气的红衣公公彻底没有了丝毫的心气,只剩下惴惴不安和惶恐。 带着人沿着那陡峭的山坡和阶梯朝着山巅而去,众人齐齐来到了仙人之前,云霞脚下。 然后齐齐跪下。 仙人盘坐卧云霞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下来。 “贫道一闲云野鹤、世外之人。” “不知大周天子见贫道是要作甚?” 红衣公公立刻朗声说道。 “陛下仰慕仙人已久,欲邀仙人前往京城把臂同游、诵经参道。” “陛下还欲在京城建仙台神阙供养仙人,来之时更让奴婢带来了圣旨和金敕。” “愿封仙人为我大周朝当朝国师,称元妙通玄空尘道君。” 坐在云上的仙人突然笑了起来,悠长而又带着一副无可奈何之意。 仿佛感觉到滑稽而可笑,叹世人之愚昧可怜。 刘公公和众人原不知仙人这是何意,一个个互相看着一头雾水。 直到仙人开口笑曰。 “何几时,神仙是凡人封出来的?” 第八十五章:便是人间长生客 一句话让下面众人大汗淋漓,鸦雀无声。 在空尘子看来,所谓王侯将相、乡野村夫,都是一般人,没有上下高低之分。 只要心中欢喜,乡野村夫、街头稚童也可嬉笑同行,所求皆可得。 心中不喜,就算是圣人天子苦苦哀求,也见不得一面。 但是在下面这群人眼中,却不懂得这个道理。 在他们看来,皇帝和农夫怎会是一般人?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苍天之子,怎可和一个泥腿子相比。 众人之中几个道人隐隐懂得这般心态,但是此刻除了那高高在上的仙人,谁敢说出来。 昆仑神鼎之中,长生不老药也已经孕育成型,只剩下最后一部分丹气没有融入其中。 这一次,一炉只开一粒。 汲取了所有精华于一身,浩荡灵韵化为长生不老之丹。 潜心看守着长生不老药即将出炉的女冠却在云雾之中,听得心神激荡,觉得这就是自己所想求的那般境界。 王权富贵不足说,唯有大道心间留。 而正是因为如此,心神一动,和其心神相连的昆仑神鼎鼎盖骤然翘起。 这一动,便是石破天惊。 长生不老药提前出炉了。 “咚嗡~”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此刻山巅之上无尽光华从昆仑神鼎之中冲出,化为一道光柱朝着云霄冲去,然后缓缓收回。 丹霞云天,光芒层层。 好似彩云从那丹鼎流出,然后在天穹之上画出一道彩虹。 “那是什么?”别说是山上,山下甚至燕定府城中的人都看了过来。 山上人不知所措,山下人指指点点。 因为提前出炉,丹鼎还被打开,最后一部分没有融入丹气泄漏了出来, 朝着下面铺盖下来,瞬间迎面最上面的这群人被丹气笼罩,就近扑入了众人体内,或者融入到周围的花草树木之中。 顷刻间就看见草木疯长,明明夏春才会开的花朵开满了山坡,甚至一颗颗树上都挂上了果子。 而人就更不必说了,迎面的灵虚老道,原本的一头斑白发丝和胡须骤然转黑,红衣公公脸上皱纹也消散了不少。 其他众人被这丹气一吹,不少人都仿佛时光逆流了数年。 越是站在前面的,越是如此。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神仙拂尘一甩,这些人便看见云雾卷起,将他们带回了山脚下。 “去罢!不必再来!” 这个时候,那山头之上巨大的动静,也平息了下来。 但是人群之中就好像沸鼎一样炸开,众人震惊的互相看着对方。 刚刚那满山花开结果的一幕还在眼前,再一看众人,人人都都年轻了不少。 尤其是站在前面的灵虚道人、灵武道人、红衣公公三人尤甚。 灵虚道人抓着满头黑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丹气,刚刚那是丹炉被打开的景象。” “丹霞冲霄,光华万丈。” “一口丹气就能让人返老还童!万木逢春!” “这丹药定然是能够延年益寿的仙丹。” 身旁的灵武道人,对于炼丹虽然不精通,但是在司天监耳熏目染,也知道一些东西:“仙人取这昆仑神鼎就是为了炼丹,难道炼的是……” “传说之中的长生不老之药?” 那从神京而来的太监顿时脸上都赤红一片,那是血气上涌到极限的标志,整个人脚尖都踮了起来。 “你说什么?仙人在炼长生不老药?”声音尖利到了极点,仿佛是在呐喊和质问。 这下,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望向山头之上,此刻那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仙药,让世人都为之癫狂而不惜一切的神丹,就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和道观之中。 山上已封锁,他们也不可能再上山去面见仙人,更不敢去见了。 一个能够呼风唤雨、神通齐天的仙人。 一个能够炼制长生不死药的神仙。 已然不是他们这些云底下凡人能够接触的,哪怕是号称苍天之子圣人亲自来迎接,对方都不一定看的起。 毕竟号称苍天之子的不知道有多少,而这样的神仙却古往今来都只有传闻,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急马快蹄入城去,路上红衣公公一边照着镜子,一边狂喜。 “好消息啊!好消息!原来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之药。” “世上真的有这等无上真仙。” “陛下若是知道,定然会亲自前来。” “到时候天子亲至相迎,圣人一片赤诚之心肯定能够感动神仙。” “而你我也将受到陛下重用。” “速速将消息传回神京。” 红衣太监带着人刚刚赶到城内,就急不可耐的药第一个将消息传回大周神京之内。 ——————— 昆仑神鼎盖子飘浮在半空,一粒灵丹在其中沉浮,丹气还在缓缓溢散着。 空尘子拂尘一甩,惊慌失措的女冠和长生不死药同时浮起。 然后就看见这灵丹从上缓缓沉入女冠体内。 灵光浮起,层层光华从身体内散发出来,女冠身上的道袍和长发在光华之中舞动。 这长生不老药是真正的灵丹,并非简单的实体,可以在灵韵和血气之间转换。 此刻这灵丹已经完全和女冠魂魄融为了一体,自然向外缓慢散发着力量,以维持着这具身体始终维持在一个巅峰。 一粒灵丹吞入腹,便是人间长生客。 空尘子点了点头,这长生不老药果然和自己设想之中的一般,真的能够让人长生不老。 只是他也发现,这丹药融入魂魄之中仿佛改变了魂魄的特性,锁死了魂魄的上限,同时魂魄灵韵也在不可逆转的开始转换。 也就是说,吞了这粒丹药,便不可能再修行异术,这丹药也只能吃一次。 丹力未曾耗尽之时,长生鼎盛、容颜不老。 丹力耗尽的那一刻,顷刻间便会衰老死去,不可阻挡。 常人眼中求不可得的长生不死药,高羡突然觉得除了名字响亮,也算名副其实之外,却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感。 趴在门口的驴大将军抬着脑袋细细看了半天,咕噜噜的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最后越发肯定的点了点头。 果然。 老爷每次炼丹,都是让别人先吃。 而且还让人感激涕零,铭记终生。 这手段,这手法,驴大将军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好好看、好好学,必定受用终生。 驴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初得到香火神图的时候,诞生出香火青气之时,老爷好像也是让自己第一个试的?而不是给青龙童子。 难道在大仙的眼里,我驴大将军还比不上那小小童儿? 驴大将军将头摇得耳朵不断摆动:“不可能,老爷可是说过了,早就知道我天赋异禀、神通广大,才特地赐予驴将军的。” 安心的点了点头。 “就是嘛,我驴大将军怎么是那小小童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第八十六章:因果两清 天空的云层仿佛和山头的霞雾连接在了一起。 长生不老药的丹力缓缓收敛,纳入体内,原本不断朝着外面涌散的灵韵之光也消散。 随后女冠就自云霞之中缓缓落在地上。 再睁开眼,已经是容颜不老,长生之人。 空尘子就站在她身前,拂尘一甩,遮掩住道观门口和丹鼎的雾气散开。 仰头看着昆仑神鼎,鼎盖已经合上,原本沸腾灼热的丹鼎,只剩下一片冰凉。 “丹气已散,提前出炉,这一粒长生不老药原本能令汝延寿四百载,如今恐怕只剩下三百寿数了。” 女冠拱手弯腰:“请仙人降罪,一切全都是秋蝉之错。” “或许……” “是秋蝉命中就不该有这么长的寿数。” 空尘子看着昆仑神鼎的目光低下,转过身来:“这是你自身的机缘,不必向我请罪,你自己错过了,便再也弥补不回来。” 仙人话语一转,目光悠悠看向山下:“难的是你今日。” “一念动,因果起。” “贫道告知过你,炼丹不可心有旁骛,切记降服心猿意马,斩断凡尘俗念。” “贫道本已经替你掩盖了天机,这长生不老药除你、我、汝兄长之外,再无人知。” “今日你一念而动结下因果,来日必遭其报。” “再无宁日。” 张秋蝉想起了刚刚一幕,大周天子派大队人马前来朝拜神仙,求而不得。 而如今这个时候,自己一念生乱,丹霞漫天。 不仅仅自己少了百年寿数,耗费了天大的机缘,还因此将长生不老药的炼制之事泄漏了出去。 仙人高高在上,是云上之君,虚无缥缈,连圣人天子都攀不可得,赐予自己长生炼制不老之药更是随手而为,世人更是人人皆知仙人可授予长生。 而自己就不同了,此刻让人知道登仙观极有可能也有这长生不老之方,哪怕是一丝的可能性,立刻就是大难将至。 顿时心中惊惶难定,但是却又想不出可能招致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还请仙人指点迷津。”张秋蝉再次俯首。 仙人拂尘一甩,一股力量将秋蝉托住,没有接她这一礼。 秋蝉面色隐隐发白,知晓这是之前福分已经耗尽的缘故。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如何避祸求福,皆看你自身如何应对。” 这张秋蝉久居山上,一心只知晓炼丹问道,对于人情世故并不精通,更不晓得人心之险恶远超她想象。 不过空尘子也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门后面的张西白听的。 此刻这位不修道、不修心的惫懒道士,正贴着门缝朝着外面看着,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出来。 空尘子指点完了最后一句,长叹一声。 “因果两清!” “此后莫要说起和贫道的半分干系,贫道也与登仙观再无瓜葛。” 女冠急忙应答:“秋蝉知晓。” 仙人虽然没有说得明白,但是那平淡话语之中的冷意,却让张秋蝉知道这是绝不可违犯的承诺。 说完仙人便转身朝着昆仑神鼎而去。 踏步云霞起,挥袖风云动。 层层包裹着昆仑神鼎,也同时散落在仙人身周。 仙人消失在云雾当中,不可再寻。 那昆仑神鼎,也在云起雾聚成漩涡的一瞬间,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这和道门祖庭以及昆仑山有着巨大关系的神鼎,从此与登仙观斩断了因果,成为空尘子之物。 女冠站在了道观门口,看着那屹立在登仙观前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巨鼎如今只留下一个深深的陷坑,还有再也看不到的仙人身影。 扭过头,那头有趣而又贫嘴的神驴也不在道观门口的台阶下。 顿感怅然若失。 抬起头看到那金漆剥落的道观匾额,女冠眸子掠过一缕伤感,嘴角微微翘起。 “登仙观!登仙观!” “仙人登临之道观。” “或许今时今日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吧!” 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栓上,推开门就看见兄长张西白却在院内收拾着大包小包。 观里稍微值钱和有用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放在了大殿内和院中。 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看到自家妹妹进来,张西白立刻停下了手中了忙活,立刻把炼丹附带的某种黑色粉腻拿了出来,贴上来就往张秋蝉脸上抹。 “来来来!把脸抹一抹,看起来黑一些,别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白净。” “你怎么不抹?而且这是干什么?”张秋蝉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是喜静且信任自家兄长的她还是没有动,任由兄长往脸上涂抹。 张西白把一旁箱子上搭着的一件衣袍一抖,眼睛一瞪:“你兄长我换上锦衣就是地主老财,换上布衣就是走卒小贩,谁也认不出来,抹什么抹啊!” 接着立刻说起了理由:“刚刚你没看到那仗势?皇帝都派人来了,司天监的那些个大人物,就和狗腿子一样跟在后面。” “事情都闹成这样了,我们当然是趁着现在还没有人注意我们,赶紧跑路!” 说完,张西白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套普普通通的布衣女衫,以及早就准备好的路引。 “这套衣服还行,赶紧换上衣服,我们从小路下山。” “这燕定府,甚至大周肯定是不能呆了。” 张秋蝉从未离开过燕定府,甚至连登仙观所在的着座小山都没有下去多少,平日里顶多也就是去府城里逛逛看看。 “我们下山之后,去哪?”望着道观之内熟悉的一草一木,墙角还有这自己编织的箩筐和晒的萝卜干,张秋蝉突然感觉到有些茫然无措。 “我们去东边的虞国,听闻那边靠海、宝贝多、风景还好。” 张西白也看出了妹妹的惶然,立刻安慰道:“放心,凭我们兄妹俩的本事,走到哪都吃香的喝辣的。” “到时候建一个比这个还大十倍的道观,收一群弟子鞍前马后的,多威风。” 从道观后门小路而下,那烟雾自动让开一条路,通往东方。 张秋蝉回头望去。 这一去,归来可能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前方张西白一声呼喊,二人背着包裹一路沿着小路而下,朝着东方而去。 后世东海留下传说,有一女冠得仙人赐长生不老药。 长生世间,容颜不老。 朝代更迭、人事变迁,一代又一代人逝去。 而她却辗转流连人世间,坐看春去秋来、风起云涌,没有任何变化。 可世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只当神鬼故事看待。 第八十七章:不问苍生 飞鸟展翅高飞,掠过那屋宇绵延到天尽头的城池。 这便是大周神京,百年繁华之都,经过几次扩建,如今外城已经没有了城墙,只划分坊市。 大道纵横,将京都划成一个个格子。 飞鸟掠过大道和那格子一般的坊市,眼看着要落入那红墙金瓦的皇宫之中。 这个时候从云上落下一道难以看见的细小丝线,扎入这飞鸟体内。 半透明的白色丝线不断注入,飞鸟不断挣扎,但是顷刻间没有了生息,吊在了半空之中。 随着极细的丝线注入,整个飞鸟体内经络甚至眼珠子之内,都隐隐看到网结出。 形似蛛网,然后迅速隐匿了下去。 没有多久,飞鸟便再次张开了翅膀,转头便朝着东南方飞去。 那里,正是燕定府的方向。 下面金碧辉煌的宫室大殿之内,已经开春了依旧烧燃着炭炉。 外有层层守卫,宫女沿着长廊一对对站到了最里面。 金纱帐幔之中,一穿着白色道袍的老者正盘坐在蒲团之上,观想悟道。 实则就是坐着什么都不想,还不如高羡的无上大梦真经来的真实。 一个太监带着两个捧着食盒的人穿过长廊走了进来, 小心翼翼的拨开帘子:“陛下!药好了!” “咳咳!” 穿着道袍的皇帝咳嗽了两声,在人搀扶之下坐起,将药一口饮尽,脸上便已经是红光满面。 这太监又小声说道:“刘安回来了,就在外面候着,说有急事要见陛下。” 皇帝眉头一皱:“朕不是让他去请仙人了吗?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让他进来。” 燕定府本就是天子脚下之地,京畿之地门户,从燕定府骑快马,最快一日便能够抵达京城。 那前去求见仙人的刘安公公此刻匆匆赶回,激动万分的跪在天子身前。 “陛下,奴婢回来了。” 老皇帝睁开眼一看,顿时一惊:“你……是刘安?” 去是刘安还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褶子去了一大半,看上去就好像时光逆流,年轻了不知几许。 满头银发犹如一头老迈雄狮一般的大周天子,对于这种变化最为敏感,顿时一下子从里面冲了出来,蹲在了刘安公公面前,抓着他的脸仔细的看来看去。 刘公公一动不敢动,任由皇帝抓着自己的脸左右翻看。 老皇帝越看眼中越是激动和闪烁:“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公公再次跪地叩首:“长生不老药!老奴这是吸了一口长生不老药的丹气,因此才有这般变化。” “你说什么?长生不老药?” 皇帝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都变红了,急切的吼道:“你这老东西,别卖关子,快快说来。” 刘公公立刻详细将自己抵达燕定府发生过的一切细细说来。 说到如何上山,仙人拂尘一挥,云雾从山头之上旋转下来。 “整座山都是云霞,道观就好像飘在云上一样。” “仙人盘坐云霞之上,怀抱拂尘,眉心有一缕如同大道符印一般的道痕。” “仙人笑着答……” 说到这里刘公公却变得犹豫了起来,不敢再说。 “仙人说什么了?”盘坐在地上的老皇帝声音急切。 皇帝一追问,刘公公才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说出。 “何几时,神仙是人封出来的。” 皇帝听得又惊又憾,反而更觉这就是自己寻找的仙人,而不是京里养的那些欺世盗名之辈。 最后发出一声大笑:“哈哈哈哈!神仙何须人来封!” “这才是真神仙!真道君啊!” 说完,便让刘公公接着说下去。 刘公公这才爬起来:“仙人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山上传来地动山摇之势,老奴抬眼一看,就看到山顶之上一道光芒冲向天际,随后一道长虹挂在山头。” 刘公公此刻也抬起头,瞳孔之中仿佛再次闪现出了那动人心魄的一幕。 “更是隐隐在其中看到一座散发着金光的仙鼎,那冲天光芒正是因为鼎盖开启而泄露出来。” “丹气从山上冲下,我等正好迎面。” “顷刻之间,山坡之上百花盛开,树木抽叶、开花、结果只在一瞬间。” “我再扭头一看,身旁的那灵虚道人,满头银丝转黑,而自己满脸褶子也不见了。” 皇帝越听越是急不可耐,越是感觉好像有小猫在自己心间挠动一样,难以忍耐。 听到这里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仙鼎之中所炼的,定然是传说之中的长生不老之药,无上仙丹。” “如若不然,怎可一股丹气,就让百花齐放、枯木逢春,让人返老还童。” 说到这里,皇帝又嫉又叹的看了堂中跪着的红衣太监。 “朕为何不在,无法一睹仙人风采。” “反而让你这这奴才沾了一丝仙气,真的是暴殄天物。” 扭头看向了门口的另一个太监:“速速请司天监陶显监正进宫。” —————- 天已暗,一辆马车抵达宫门之前。 换上一身官袍的司天监监正陶显走下马车,穿过宫中甬道,在几个提着灯笼的太监迎接下进入宫中。 皇帝依旧一身道袍未换,盘坐在蒲团之上,身旁一位艳丽脱俗的女子侍立在一旁,也穿着道袍手持着拂尘,这是一位妃子。 这感觉有些怪异。 一者明明是真道士,却穿着官服。 明明是皇帝和妃子,却扮作道士和坤道。 “臣见过陛下和李淑妃!”陶显上前见礼。 “为陶爱卿赐座。”皇帝不急不忙说道。 面见皇帝,陶显只是作揖行了个道礼,便被皇帝赐座。 可见陶显算然算是文武百官,但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却又超然于外。 皇帝迫不及待的说起了那空尘子仙人之事,询问陶显:“这可是真仙人?” 陶显细细听完,眼中惊色更甚,不过也起了一丝忧虑。 “自然是真仙。” “贫道查过,前朝之时就有这位仙人的记载,今朝立朝近百年,这位仙人依旧长生不老。” “不修异术妖法,而是举手投足借助天地之力。” “可剑断山河,可火炼乾坤,可千里移物,更是能呼风唤雨。” “除了仙人,贫道想不出有和人能有这等手段。” 皇帝眼中光芒更甚:“如此说来,这长生不老药也是真?” 陶显也如实回答:“灵虚道人乃我司天监弟子,也精通炼丹之术。” “他既然猜测仙人所炼是长生不老之药,所说十之八九应该不假,就算不是,既然一股丹气就能让人返老还童,那昆仑神鼎之中所炼之仙药也定然有着长生不老之功效,甚至超过。” 皇帝立刻站起身来,做下了决断:“既然如此,朕欲前往燕定府仙山亲迎仙人下山。” “陶爱卿可随朕同行。” 陶显今天进宫本是准备和皇帝说那五神教教主,传说之中的玄朱火德真君的事情。 至今虽然依旧没有找到这位玄朱火德真君,但是陶显却已经查到了不少蛛丝马迹。 不仅仅京城暗中兴盛起了重新供奉玄朱火德真君的信仰,一路追查,甚至追查到了皇宫大内之中。 暗中陶显甚至觉得文武百官之中都已经有人最近出现了异常,尤其是来自于江州、巩州、云州此三州的官员,最近隐隐都和这件事情有关。 若是这个时候天子和自己都出了京城,极有可能出现重大变故。 “陛下万万不可!” 陶显立刻阻止,言明利害。 但是皇帝已经完全被长生不老药给冲昏了头脑,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劝解。 随着寿命将尽、人老体衰,陛下对于生死的恐惧就越强,越是崇信仙人和炼丹之术。 此刻得见真仙下凡,还有长生不老药现世,别说是只是蛛丝马迹,就算是有人马上造反,也比不上他此刻的长生不老重要。 不过皇帝对于陶显还是非常敬重的,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问起了身边扮作坤道的妃子。 “李淑妃,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皇后早已逝去,之后天子便将后位空置,如今后宫之中这位李淑妃便是最得势得宠之人。 天子多病,天子口谕甚至多是由这位李淑妃传递。 如今掌管内库的太府卿便是李淑妃的父亲卫国公,当朝宰相是李淑妃的叔父,朝中李家的势力可以说得上是权倾朝野。 美人嫣然一笑:“既然是真仙人下凡,如今这长生不老药就在燕定府仙山之上,这便是仙神和苍天的旨意,陛下应当去。” 皇帝大笑:“哈哈哈哈!果然还是爱妃懂我!” 陶显哑口无言。 一路迎着夜间的寒风出宫,乘坐者马车回到司天监官署。 陶显下车看着万家灯火,忍不住的低头而笑,显得有些落魄。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第八十八章:伏妖记 燕定府,司天监司署。 灵虚道人心神气爽的喝着茶,坐在椅子上面恨不得唱上两段,嘴上的两撇变黑的胡子看起来因为得意洋洋看起来有些滑稽。 而藤椅前则围着一圈又一圈献殷勤的弟子,一个个惊奇的看着变年轻的师傅。 “师傅!真的变年轻了?”人群之中拥挤着往前递食盒的一个小弟子,惊讶得嘴巴呈现圆形。 “头发全部都黑了?吸了一口仙气就这样,那要是吃了长生不老药还得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您这也算是吸了一口长生不老药的仙气了?以后也不是凡尘中人了。”还有人上前敲打着膝盖,一副孝子贤孙模样。 灵虚道人抬起手,装作不喜:“低调!低调!记得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 灵虚道人捋了捋胡须,却是一副丝毫不低调也不谦虚的模样接着说道。 “这就是仙缘啊!” “你们这些福分薄的,无福消受啊!” “只有你们师傅我这样的,道行功德圆满的,才能有这等仙缘。” 弟子们一个个看着这老不休,心中虽然嗤之以鼻,但是却也不敢说出口。 “早知道,那天我也跟着去了?”捧着食盒的弟子仰天长叹。 “师傅啊!我可是你最孝顺的弟子啊,有这种好事情竟然也没有想着弟子。”敲打着腿的弟子抱怨不已。 这群不肖弟子围绕着灵虚道人转来转去,灵虚道人吵得眼睛一瞪。 “去去去!整天没事干吗?” “道经抄了没?功夫练了没?没事做要为师刚好派你们斩妖除魔去。” 一顿吼,刚刚拥挤在一起借机偷懒的弟子们,瞬间一散而空。 刚刚驱散了这群弟子,还没来得及偷得半日闲,结果身后的九天荡魔桃神君神位亮起。 只不过这一次比较隐蔽,动作也比较小,光芒一闪,大殿的门全部都关上。 只针对灵虚道人一个人,仿佛是有什么比较隐蔽的事情需要密谈。 层层花瓣飘落,原本的大殿立刻幻化成了神京司天监禁地桃园的景象。 监正陶显此刻正站在桃园之中。 灵虚道人立刻上前见礼:“灵虚见过监正。” “不必多礼,此次是有一件要事和你说一下,此事及其重要,你务必要办成。”陶显一开口,就让气氛凝重了起来。 灵虚道人立刻脸色变了:“弟子一定完成。” 陶显点头:“陛下得知了仙人和长生不老药之事,已经决意出京亲自迎接仙人,求取长生不老之药。” 灵虚道人听完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妙:“陛下竟然想要南巡访仙?” 陶显接着说道:“没错,天子出京,今早朝堂之上已然是争论不休,文武百官相阻,不过看起来陛下是已经下了决断。” “朝堂之上的阻挡,只是会让此行成行时日迟上一些时日,没有人能够阻挡陛下南巡访仙的旨意。” 灵虚道人听完反而觉得不奇怪:“长生不老药啊!古来今望,就算是再雄才大略的帝王,也没有几人能够摆脱得了对于长生之念。” 说完灵虚道人抬起头:“监正,需要灵虚如何去做?” 陶显立刻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够再次拜访仙人,如实相告京城内的情况,言明此刻京城之中的危机,还有五神教教主这等大妖巨魔就在京中,恐有大谋。” “空尘大仙是真正的道德真仙,这等仙人眼中看来,帝王将相与凡夫俗子没有任何区别。” “而玄朱火德真君却不同,其身为五神教教主,为祸江州的妖魔,之前虽然侥幸从空尘子仙人手上逃脱,但是空尘子仙人也一定在寻他。” “空尘子仙人如若得知这魔头如今就藏匿在京城,应当会前来京城。” 司天监监正陶显虽然如此之说,但是也不是有着十分把握,对于仙人如何抉择和想法,哪里是常人所能够完全揣度得出来的。 陶显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若能够得到神仙要入京的确切消息,陛下必定会打散要南巡访仙的念头,转而在京城迎接等候仙人驾临,有我和桃神君在京城镇守,京城乱不了。” “那五神君教主就算有着什么逆天大谋,仙人驾临,她也逃不过化为灰灰的结局。” 灵虚道人已经明了:“弟子知道了。” 陶显点了点头:“我已经书信一封给了燕定府府尹,如若遇上什么难题,你可前去见他,他可全力助你。” “切记,务必在天子出京之前,找到仙人。” 光芒散去,满地花瓣无踪。 灵虚道人立刻带着人再次奔赴登仙观,虽然三次两番上门,恐引得仙人不满,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 但是当他们抵达登仙观山下之时,登仙观的雾气已经散去,整座仙山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而上山一看,观前那前日散发着金光的昆仑神鼎已然不见,仙人也已经不知所踪。 灵虚道人这下彻底傻眼了。 “这可如何是好?” “仙人可是能腾云驾雾,此刻说不定已经去往何方了,弟子该如何去寻他?” ——— 司天监四处寻找空尘子仙人踪迹的时候,此刻仙人却正在燕定府城内梅园嗑着瓜果看大戏。 空尘子坐在二楼的包间里面,独酌一壶酒,静静地看着台上喧闹成一片,几个角色打得好不热闹。 驴大将军将头都要从护栏之中塞了出去。 嘴中激动对着青龙童子念叨着:“看看看!本护法要出场了,我要出场了!” “驴大将军就是厉害!就是威武!” 因为下面那戏里,有它的戏份。 青龙童子冷然一笑:“区区一酱油角色,也敢叫嚣。” “最后斩妖除魔的可是本童子。” 云君这个时候也冒出来了,三个护法为谁厉害谁作用大在包间内吵成一团。 最近有一从灵州来的戏班,在城内引起了风靡全城的观戏浪潮。 他们排演的戏叫做神仙传,目前只有三场,前天和昨天排的两场,场场爆满,赞不绝口。 讲述的正是灵州的灾情,还有神仙下凡收走蝗神、降下千里甘霖的故事。 前天上演的是神仙索,讲述的是神仙如何惩治那些趁着灾情敛财的贪官污吏。 昨天排的是赐仙粮,讲述的是神仙托梦安乐郡郡守,最后神仙凭空从天上变出了粮食来,解了灵州的饥荒。 今天是三幕的最后一场,伏妖记。 也是最精彩,高潮迭起的一场,讲述的是仙人和天上偷跑下来的蝗神大战。 传闻故事虽然有不少人这几日已经听说过了,但是哪里及得上看戏和人演的真实和精彩。 来的人将楼上楼下角角落落的都占满了,人山人海。 此刻台上仙人已经骑驴出场了,引起了全场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空尘子小酌一杯,目光看向下面。 脸上虽然对那扮演自己的戏角表现出不满意,嘴角却翘了起来。 “虽然只演出了不到贫道千万分之一的潇洒气质和仙风道骨,却已经足以让全城百姓为之疯狂了。” “唉!我太难了!” 放下杯子,直接拿起酒壶饮尽一壶酒。 酒里满是心酸,那心酸无人能懂。 第八十九章:青衫文士与竹简 台上伏妖记愈演愈烈,愈演愈精彩。 加上台下热情的观众,让第一次来看戏的几位护法也激动得和台下之人一样。 “快看,本驴将军的火炼乾坤。”二楼包间的护栏都快被驴大将军给挤裂开了。 “看这一剑,本童子击杀区区蝗神不废吹灰之力。”青龙童子抱着青龙剑飘浮在空中,吹了一下双鬓的龙须刘海。 云君一开口就是嘲讽:“愚昧的驴子和童儿啊!” “强弱只不过是眼前浮云,气度却可让人名留青史。” “若没有本云君替大仙承托出仙人气度,谁还记得尔等。” 说完云君一副伤感:“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功劳最大的人,却往往是隐藏在幕后的无名之辈。” “啊!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 “为……谁……甜~。” 云君的一顿吟诗过后,将自己都给感动了,迎来的却是驴大将军和青龙童子的同仇敌忾。 “啊!我踢!”驴蹄飞起。 “我斩!”宝剑砍下。 “啊!” 三大护法闹成一团,最后云君委委屈屈的表示君子不与小人和贱驴斗,化为玉佩重新挂在了空尘大仙腰间。 不过一切都丝毫不影响空尘子看戏。 绳子一拉,就看见台上扮演空尘大仙的戏角飞了起来,手持神剑,还有个纸扎的驴子随同吊起,层层雾气从后台冒出,表示着腾云驾雾。 而蝗神则是一个草扎的大蝗虫,一番剧烈的争斗之后,蝗虫化为了一个丑角,算是现出了原形。 一层层锁链束缚在其上,将蝗神束缚住。 大仙义正严辞的斥责蝗神,蝗神跪地求饶,大仙便将带着私逃下界的蝗神重新回到了天上受罚。 离去之时,大仙还召唤来了风雨,解了灵州旱情,立刻跑出了众多角色,对着云头之上的大仙叩拜感谢,大仙却在风云雷霆之中离去。 整个场景虽然显得有些假,剧情和真相也有着极大的差异。 但是却将那一日灵州百姓所能够看到的一幕真实的演绎了出来,尤其是这戏班正是昔日在那灵州府刺史衙门的那个戏班,是亲身经历了这些故事,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幕,排练起来更加真实,感情更加真实饱满。 对于如今的百姓,这样的戏剧称得上是难得的大场面,和平日里不可能看到的大戏了, 不少人看到最后,一个个激动得站起来,朝着台上纷纷站起大声叫好,还有着不少人朝着台上扔铜板和银子。 “好好好!”有人也经历过饥荒和这种灾难,当场感动得热泪盈眶。 “好大仙,将蝗虫全都烧死。”老者深深体会到农汉的不易,看到蝗虫被烧死,蝗神杯收走,激动不已。 “蝗神快滚回天上去。” “呼风唤雨,救苦救难,这才是我心目之中的神仙啊!”一些年轻的读书人则为这神仙的逍遥和神通而发出憧憬之声。 高羡站在了二楼护栏之前,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朝着台上扔去。 只是此刻贴在护栏之上,高羡额头之上的道痕突然自动浮现了出来,复杂的纹路不断蔓延,结成一枚道印。 这熟悉的感觉,高羡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有新的护法神出现在了周围,和上次云君因为到了时辰,散发出密布整个云君潭的大雾从而被感应到不一样。 这一次必定是靠得极近。 他立刻低头朝着下面看去,目光寻索,立刻就看到一个青衫文士从人群后面被挤着朝着前面跑去,显得有些狼狈。 “咦?”高羡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还是一个熟人,正是之前在城门口给了他好一顿难堪的那个城门吏。 虽然闹的让高羡又些窘迫,但是高羡却对这个城门吏很有好感,觉得世上若是这样的人多上一些变通而又正直的人,便更有趣了。 穿着青衫的城门吏只是缴了几个铜板,所以只能站在走廊上看。 人群拥挤之中,青衫文士一手持笔,一手拿着空白卷,之前在台下应该是在抄录着什么。 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是在一边看一边在写着台上的唱词故事,这神仙传三场的戏本都是出自灵州名家之手,确实经典,只是不知这青衫文士又作何用,或许只是喜欢。 青衫文士被挤到了台前,台上一位少女将讨要赏钱的铜锣伸到了他面前。 “这位客官,给个赏钱吧!” 青衫文士扣索了半天,只扣出一个铜板来,放在了铜锣上面。 随着铜锣连连敲响,大戏彻底落幕,人群才从梅园之中不断走出。 青衫文士名为余世光,燕定府的南门小吏,按理说应该算是个颇有油水的地方,但是因为抹不下面子或者骄傲来,甘愿过得贫穷也守着自己作为读书人的所谓气节,因此在燕定府有些小名气。 有人敬重,自然也有人将他看作读书读傻了的穷酸。 在梅园门口找个地方坐下,迎着大太阳凭借着记忆再次完善这神仙传伏妖记的剧本,更觉得这故事实在是太好了,每个角色都活灵活现,戏词动人心弦。 路过路边卖酒摊,嗅着酒香,腹中酒虫又叫了。 余世光看了半天,可惜囊中羞涩,摇了摇头准备离去。 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这位兄台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余世光扭头一看,立刻认出了道人:“是你?” 道人直接坐在桌上,喊道:“一壶酒,两碟花生米再来个下酒菜。” 酒家立刻应道:“好勒!客官您等着,马上就来!” 看到青衫文士在犹豫,道人立刻笑了起来:“贫道可不是什么骗子,来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酒瘾难耐,余世光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在下余世光,阁下应该是个江湖人士吧?也只有这般勤于习武之人,或许才忘了背诵道经忘了读书。” 道人点头:“算是吧!” 三杯下肚,便熟络了起来。 道人问道:“看阁下应该也是个读书人,言谈举止之间颇有文采,为何甘愿当个城门小吏。” 余世光酒气上头,苦笑不已,声音也大了几分:“我本是云州人士,建德八年前来入京应试的举子,可惜当年闹了科考舞弊之事,当时不少人无故受了牵连,我便是其中之一,功名也被罢免了,永不录用。 满腹心酸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时也!命也!” “来时意气风发,去时落魄潦倒。” “留下的唯有一腔热血,还有那读书人的心气,在下不愿回老家听那些风言风语,最后路过这燕定府的时候,留在了这里,在朋友介绍下当了个刀笔小吏。” “迎来送往八方客,也算是守着这城门和燕定府,做了个有用之人吧!” 道人问道:“方才梅园之中,贫道看你不时的拿出纸笔记下,这是?” “哈哈哈!阁下说的可是这个?”余世光拿出了身旁放着的提盒里的纸笔。 “身为读书之人,来世间走一遭,不能为官一方,造福百姓,总想着留下些什么。” “平日里喜欢看戏,看的多了,便想着能够写出一部精彩绝伦的戏本出来。” “若是能够流传世间,我着不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余世光说得神采奕奕,道人点了点头,却看向了盒子,里面放着的一卷竹简。 引起眉心道痕而动的,便是此物。 第九十章:梦天仙 青衫文士一边说着,喝酒的动作却不慢。 酒虫上来,好不容易有人请白喝一顿,一杯接着一杯,就着几粒花生米喝了半壶下肚。 有酒,自然就有故事。 “世光本来也想写一个关于神仙的故事。” “可惜殚精竭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戏本,前番写了几个,拿去梅园给吴班头品鉴,可惜都被婉拒了。” “今日看了这三场神仙传,果然好戏本是取自于现实经历,没有那切身的体会,又怎么能够写的出那渴求雨露的痛苦无助,还有那戏惩贪官污吏的拍手叫好。” 青衫文士略有不甘心:“我那仅凭臆想所得的戏本,与之一比,犹如天壤之别。” 道人问道:“既然如此,何不出去走走看看,云游四方?” 余世光笑着摇头,连连摆手:“我把家母也从云州接来了,所谓,父母在不远游。” “岂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喜好,就抛下老母远去。” 道人听完连连点头,对于余世光的孝义颇为赞同:“贫道这里倒是有个好故事,可让你不必云游天下,便能够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感受体会到故事的详情。” “保证让你写出名传天下、千载传唱的戏本。” 余世光顿时起了兴趣,激动问道:“故事在何处?” 道人提起酒壶,清亮的酒水落入杯中:“故事在酒中!” 余世光低头一看,竟然在杯中涟漪里,看到了云雾层层凝结,然后散开。 杯中云雾下,竟然是江山万里、大河滔滔,城郭乡野无尽。 仿若一方小世界,就在杯中。 “这?”余世光心中惊骇,彷徨不知所措。 “请饮尽杯中酒!”道人伸出手,笑着劝下。 余世光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端起了酒杯,饮下了这一杯酒。 酒杯刚放下,就感觉自云端坠落,迷迷糊糊之中来到了一处不知是何地的界域。 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背着包裹、手中夹着伞的俊俏少年人。 “董永!董永!” “你还站着干什么?你不是要去傅家吗?快些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村口,一位乡人迎面而来,对着他喊道。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姓董名永,因为家中父亲病故,无钱葬送,便卖身为奴到傅家。 此番,便是远去傅家上工。 途中,董永遇一女子,女子容貌甚为美丽,几番戏弄董永,最后双方却互生好感。 在一位老汉的见证之下,于槐树之下共结连理。 到了傅家之后,傅家家主百般刁难,妻子不但从容应对,并且还擅长织布,一夜能织出十担锦绢,织出来的锦犹如天上云霞,最后将三年卖身契化为了百日。 百日之后,夫妻双双还家,而且董永之妻还有了身孕,董永心中甜蜜,只觉此生无憾。 回家途中,再次来到当初共结连理的那棵老槐树下,二人情意绵绵,想着天长地久。 却未曾想,天上惊雷滚滚,有天上星君下凡而来,要带走自己妻儿。 妻子如实相告,董永这才知晓,自己娶的并不是凡人,而是天上仙女,天宫的七仙姬,当日为他们做媒的老者,正是当地土地公。 董永和星君百般争论,最后却激怒神仙险些身死,而七仙姬为了救下董永,无奈被带回天宫。 董永肝肠寸断,于槐树下和泣不成声,眼看着七仙姬踏着彩云离去。 泣泪连连、一片昏暗之中,董永骤然间感觉有人拍自己肩膀。 一声呼喊从云霄之外传来:“余世光!还不醒来!” 董永茫然不知:“余世光是何人?” “我是董永?” “不对,我是余世光。” 一句话说出,便挣脱了酒中故事梦境。 天旋地转,身形好似再次穿透九霄云外,余世光从桌上爬起来,已然是泪染衣襟。 午后的春风一吹,再无半分醉意,只觉恍若隔世,那相濡以沫的七仙姬仿佛已久近在眼前,肝肠撕裂之感依旧留于心间。 梦中百日,醒来天边的太阳都未曾挪动几许。 余世光已然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假。 他抬起头来,问道人:“刚刚那一切,都只是虚妄吗?” 道人依旧坐在桌子另一头,此刻酒家才将下酒菜端了上来:“你当作虚妄,便是虚妄。” “或许在另一方世界,便是真实。” 道人端起酒杯,仿佛在敬余世光,又或者在敬世间人。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余世光只感觉这句诗仿佛说到了那董永的心头,顿时再次悲从心中来。 再次回忆起了那老槐树下的诀别,默默念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余世光掀起袖子,擦了擦眼眶:“这故事实在是太好了,世光感觉文思泉涌。” “回去之后,定当将这戏本写出,也让世上之人知晓。” “哪怕天长地久,哪怕人仙之隔,也阻挡不住人间有真情。” 余世光站起身,躬身向道人行礼:“多谢道长。” 道人站起身来,笑道:“相遇是缘,离别也是缘。” “贫道去也。” 拂尘一挥,踏步犹如缩地成寸,几步就消失在了街头。 看到这一幕,联想起之前的杯中天地。 余世光这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真的遇上高人了,甚至极有可能是碰上神仙了。 “这……是活神仙啊!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余世光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提起箱子追了上去,一路跟着道人消失的踪影追了上去。 匆匆忙忙,急切不已。 但是仙人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无踪,再也无半分痕迹和影子。 余世光追到一处巷子,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 却未想到,转过身,却又在巷口树下看到了那道人。 道人目光看了过来:“酒饮尽了,故事也讲完了,为何还要寻贫道?” 余世光立刻上前跪下:“余世光有一事相求,我愿倾尽所有,求仙长答应。” 道人没有应允,只言:“说来听听。” 余世光立刻说道:“方才世光所说,家中有一老母,只是没有提及的是,家母双腿有疾久卧病榻之上。” “并且染病缠身,彻夜咳嗽夜不能寐,请了诸多大夫,都没有什么起效。” “家母也喜看戏,我之前所抄录吸词台本回去,也是准备马上赶回去念给家母听的,算是我能做得不多的事情了。” “希望道长能随世光回家看看,家母的病情。” 余世光一叩到底:“求仙长应允。” 第九十一章:相遇 余世光家就住在南门附近,规规矩矩的一座老宅子,家中只有一个老母,白日里不在的话就花钱托隔壁的阿婶来照看。 余世光确实是个大孝子,推门一进来就高喊着:“娘!我给您请了个仙长来给您看病。” “咳咳咳!” 屋内传来咳嗽的声音,一位老迈的大娘坐卧床榻之上,微微支起窗户缝隙看向外面。 “儿啊!你看戏回来了?” “快进来和为娘说说那神仙传的第三场是什么样的,神仙有没有驱走蝗灾,灵州的大旱有没有解?” 老人家年纪越大,越是笃信神仙,更喜欢听这些关于神仙下凡惩恶扬善的故事,更别说这样的故事还世真的,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更别说,年纪越大,就越享受和儿女在一起的时光,每日单纯的听着余世光坐在身边给她说戏本上的故事,台上那精彩的戏幕。 虽然不能亲自去看,光是听着儿子说,却比亲眼看到更让她乐开花。 不过老人家立刻又发现了,进院子来的不止一人:“怎么今天还有客人来?” 余世光提着盒子急冲冲进屋,坐在床前,替母亲盖好被子,将一件外衣披在了其身上。 “老妇见过小道长!” 道人点头一笑。 老妇说完又抱怨自家儿子:“儿啊!你又麻烦别人,为娘这病治不好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次不一样,今天来的是个真正的仙长,活神仙一般的人物。” “保证给治好,你也不用苦熬着疼痛,夜夜睡不着觉了。” “你啊!”老妇不太相信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头的小道长,有这么厉害的本事,不过也抵不过余世光的一片孝心。 余世光立刻将道人请到了里面:“仙长,您看看可能治好?” 空尘子微微一笑:“倒也不是什么难题,只是老人家身虚体弱,加上年事已高又卧病在床,所以这病症寻常大夫感觉无从下手,只能缓解,无法根治。” 余世光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其他大夫也是这般说的。” “贫道昔日炼了一炉活死丹,治理此症绰绰有余,应当还剩下几粒,待贫道找找。”道人说得轻描淡写,更是让余世光和床上的老妇喜出望外。 只是当道人从袖子拿出这丹药的时候,却更将他们吓了一跳。 “儿啊!莫不是我眼花了,这药丸竟然在放光?”坐在床榻之上的老人家紧抓着儿子的衣衫。 “这?”余世光看着这玉瓶装着的丹药,散发着淡淡清辉,也惊到了。 余世光看着道人:“仙长这恐怕是传说之中的灵丹妙药吧?作价几何?” 余世光之前虽然说愿意倾尽所有,但是此刻却知道,别说倾尽所有了,就是找遍这燕定府,也没有几人能够买得起或者见过这等神药。 道人摇头而笑:“世人万金不卖,只赠有缘之人。” “不必多说,速速给老人家服下吧!” 余世光感动得热泪盈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接下活死丹,倒出就水,扶着母亲用下。 没有多久,就看见那灵光和血气陪着丹药散开,传递全身。 原本咳嗽个不停的声音,逐渐平息,脸上逐渐的出现了红润之色,原本一片模糊的眼睛,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身上各种多年顽疾,顷刻间自愈。 “好了!好了!” “不咳了,胸口也不痛了!” 老人家一激动,突然腿也跟着一起动了。 “娘!您的腿!”余世光惊喜看着被子下面的腿。 老人家也发现了什么,在儿子搀扶下尝试着下床,发现自己真的能走了,还跟着跳了两下。 脸上现出了淳朴的笑容:“唉哟,这真的是神了?” “真的太神了。” 老人家看向了道人,激动的上前:“活神仙!您真的是活神仙啊!” 余世光也跟着一起跪下:“如此大恩大德,余世光当真不知如何报答,仙人但管吩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余世光也一定照办。” 空尘子摇头大笑:“不必上刀山下火海。” 目光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挥手就看见提盒之中的竹简飞了出来,落入掌中:“就这个竹简吧!” 余世光感叹仙人之高风亮节:“这是恩师赠予我的,据说是昔日学宫流传出来的古简,但是也不过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竹简,怎抵得上仙丹妙药。” 道人答曰:“在贫道眼中,此物却胜过千万粒丹药。” 余世光只当是仙人安慰自己,更是感激涕零。 道人拿走了竹简,拂尘一甩,转身大踏步跨门离去:“若是真的谢我,就将那戏本早日写出来吧!” 仙人走出门外,这个时候余世光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冲了出去。 “失礼失礼,方才心中急切,竟然还不知仙长名讳,出自何方?” 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只余留声音传来:“巩州云天观。” “空尘子!” 余世光看向了怀中揣着的,今日在那梅园之中抄录的戏词台本。 之上,还写着空尘道君的名字和故事。 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位神仙就从戏本之中走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余世光更是心神震撼,感觉今日的一切恍若一场大梦:“原是空尘道君当面。” 余世光回头激动的和老母大喊:“娘,原来这位就是在灵州哪位拿住了蝗神,和之前和您说的那位救活了整个灵州的神仙啊!” 二人对着门口又躬身又拜,连续三次之后才停下感叹。 “为娘早就看出来了,不是神仙哪里有这样的神药,只是我听别人说,神仙不是又回天上去了吗?” “这肯定是知道娘您的虔诚感动了神仙,所以神仙又特地下凡,为您送药来了。” 老妇开怀大笑。 余世光更是想起了之前城门口的场景,自己那般,神仙都没有怪罪。 也只有空尘道君这般道德真仙,才回如此吧! “真仙当面却不知,反而将真仙当作假道人,我余世光原来也是个有眼无珠之人啊!” 此刻想来方觉得本该如此,那些道经本就是神仙传下来,开启凡人智慧,消灾解难的。 而仙人怎会去背诵传给凡人的道经。 —————— 少年道人一手握着竹简别在身后,一手拂尘搭在肩上,悠哉悠哉的穿过城中。 心中欢喜,待竹简点化之后,便又是一位护法神随身。 夕阳斜下,青石板街。 迎面是四个人抬着的轿子,抬轿子之人像是江湖中人,只是衣着打扮有些奇怪,不似今朝,颇有些类似前朝古风。 轿子里是一身传白裙红衣的女子,大胆的露出模样看着路上行人。 轿子两侧站着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女,和轿内小姐笑着说道:“小姐!看那道士。” 女子罗扇掩面一笑,一双眸子露出笑意,对着高羡点了点头。 高羡只当是平常,一心只在竹简护法之上,回笑而过。 却不知,这一切,都和百年以前江州的某一幕一模一样,轿中女子内心的重映。 只是如今夕阳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罗扇掩面的女子缓缓放下绣着青鸾的扇面,露出一张仿若天人,美得有些没有香火气得容颜。 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然神色,继而化为落寞:“果然,他早就忘了。” “呵呵~” “凡尘众生,我等皆不过是他长生路中一过客。”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子的手紧紧的握着扇柄,内心极度不平静。 最后,万般苦涩涌上心头,只化为了一句充满了冷意的唱腔。 “尘世蚍蜉!朝生梦死!” 那绵长的戏腔穿过街头,向着远处飘去。 走在路上,悠哉悠哉的道人突然一皱眉头。 回头望去,却发现那轿子与人早已消失在了街头人群之中。 轿子停在了空无一人的登仙观下。 轿内女子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你们两个留下!按照我说的去做!” “是!神主!”双胞胎少女立刻停下了脚步,跪在地上。 “不用看了!” “回京城!” 轿子犹如一道红光掠过巷尾,顷刻间远去。 第九十二章:书老 方桌在前,空尘子大仙主位坐。 一卷普普通通的竹简放在身前,大仙闭目养神,不知道是在思考等待着什么。 门外缝隙前,左驴将军,右剑童子,云君护法居中间。 三大护法一同看向里面,也非常好奇这一次出现的新护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云君漂浮在空中老神自在:“蠢驴!你说这次来的是个什么护法?” 驴大将军扭头就啐了云君一大口口水:“呸!我看定然是个拥有储物神通的护法,到时候你这狗厌人嫌的云妖彻底坐冷板凳去吧!” 驴大将军眼睛露出了不怀好意:“然后我在老爷身边吹吹耳旁风,让老爷把你给封印了,彻底当成个玉佩挂在身上,再也不让你这妖云出来。 云君听完,的确是心头一激荡,有些慌乱。 只是口头上怎么能够认输。 云君嗤之以鼻:“本君就算没有储物神通,可是还能腾云驾雾的,仙人怎么能少得了本君。” 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仙人肯定少不了本君的,而你这头蠢驴就不一样了。” “这此要是出了个会炼丹喷火的护法,只怕是新人换旧人啊!” “到时候腾云驾雾有本君,炼丹有新护法,你这赶路又慢,做事懒驴上磨的蠢驴有何用?” 云君护法目光戏谑的看着驴大将军一身肥膘:“最近你这大肥驴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把自己养得体壮膘肥,我看尔距离变成驴肉火烧不远矣。” “不远矣!” “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这怎么可能?”驴将军一阵尬笑,声音之中充满了心虚。 驴大将军很想反驳,但是确实心中恐慌了,它觉得云君护法说的极有可能成为现实,自己不仅仅这第一护法的地位可能不保,最近吃得那么多,喝的也不少,可没少看到大仙不善的目光。 一双大眼都快蹬出来了,盯着里面转都不转。 青龙童子稳坐钓鱼台,怀抱青龙剑一言不发。 目光看着这两个家伙,连连摇头:“一个好逸恶劳之辈,一个蝇营狗苟之徒,吾一身正气的青龙童子羞于与之为伍。” 然后安心的看了看那竹简,一看这古旧竹简,就知道其就算衍生出什么厉害神通来,也定然是没有青龙剑帅气的。 高羡翻看了这本竹简,上面写的是古时诸子学宫时期的经典《衍道》,出自上古圣贤南子。 描述的是关于大道衍生万物的道理,更有着上古圣贤对于道德礼仪和天道人伦的探索。 高羡隐隐觉得,这可能就是这位上古圣贤亲手留下来的真迹。 如果真的是这般的话,高羡隐隐猜测到了封神的要素之一,可能就是功德,但是应该不仅仅只是功德,应该还有一些岁月沉淀传说以及其他方面的东西在里面。 驴大将军和青龙剑都陪过老道士仗剑天下,属于百年以前的传说,老道士自身的传奇故事虽然没有多说,但是应该也有大功德在身。 云壁和云君潭是云壁县的水源和传说源头,铭记在历代云壁县人口口相传之中,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这竹简也应该是如此,圣贤传到天下,功德就更不必说了,天下读书人一代代多少都是自幼读这圣贤经典到老。 高羡觉得以后寻找护法的时候,可以从这方面着手,不必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等着对方上门和机缘巧合之下撞上。 想清楚了其中关键之后,高羡便不再等了,端坐凝神的表情松开,眼睛睁开看向桌上。 手指并成剑指,在额头之上按了一下,就看见道痕亮起,一层层光芒涌出。 滔滔符箓和法纹就好像河流一样冲了出来,整个屋堂之内倒出都是光丝和符箓结成的锁链,仿佛将这片天地都封锁了。 直到接触到了桌上的竹简之时,才不断收缩,朝着里面灌输而去。 高羡也没有废什么功夫,直接将香火青气也拿了出来,护法点化和神通衍生一同进行。 “去! 青色的香火青气漂浮在高羡的掌心,也跟随着光芒一同落入了竹简内部。 光芒敛尽,满室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也随着一同消失。 只是原本桌子上的竹简不见了,而桌前却站着一个身穿着文士长衫的老者。 老者虽然满头银发,但是身体却站的笔直,手中握着的正是刚刚那卷竹简,只是此刻已经褪去铅华,变成了一卷犹如青玉一般的简书。 老者站定之后,用读书人的礼仪见过空尘子。 “书老见过仙人!” 这一次新护法神灵没有等高羡为他取名字,就自己给自己取好了名字,自称书老。 空尘子点头:“你拥有何种神通?又有何本事?” 书老说话一板一眼:“书老可教书育人,传授圣贤经卷、大道至理。” 空尘子听到教书育人就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刻伸手打住。 “有何神通呢?”道人立刻转移话题。 书老摇头:“神通哪里及得上教书育人重要,神通只可救一人,活百人。” “但是将圣贤之道传下去,却可救天下人。” 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下去:“小老儿的神通名为推演,可以根据已有的经典进行推演,最后演化出一卷新的经典。” 道人眼睛顿时一亮:“我想要一门直指大道的真经,可行吗?” 高羡不需要什么外物神通,毕竟有了护法神,这些外物神通对于其作用并不大。 但是直指大道的真经对于高羡来说还是很有用的,这算是高羡少有的一些真正需要的东西和追求。 高羡有些认真了起来,如果是真的,这个新护法虽然没有什么强大神通,但是在他看来,起的作用比起其他护法的作用还要大,还要重要。 书老却躬身一拜,摇头叹息:“对不起!小老儿办不到。” “此神通也不是凭空推演的,拥有越多的经书、典籍、秘术我就拥有更多的知识,方才能以此为根基,推演出想要的经典。” “而且想要推演经典,仙人必须给小老儿个方向,或者一个基础功法, “像直指大道的真经这种大而虚的要求,请恕书老无能为力。” 高羡一挥手,云君的风雨界立刻打开,桌子上面就出现了一叠叠书籍和经卷。 将那登仙丹经、三灾秘卷、灵祭之术、淫花仙经,以及最后的高羡自己摸索出来的一套修炼神魂的方法,也放在了上面。 高羡认真的对着书老说道:“书老!你看这些行不行?” “请以这炼魂之法为根基,结合其他经典秘卷,推演出一个可通往大道的经典玄经出来。” 书老再次一板一眼的行礼:“小老儿可以试试。” 这老头手中青玉书简一动,桌上的书卷经典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里面的文字一个个爬了出来,就好像小人一样朝着他手里的青玉书简钻进去。 密密麻麻的文字滑出,他真的把这些书卷之上的字全部都吞了,而原本放在桌子上的书籍,全部变成了白卷,一切经典秘术都藏在了那小小的青玉书简之中。 书就是他的食粮,以此为根基,可推演天下法。 然后就看见老者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青玉书简落在地上。 高羡建起一看,浩瀚文字自书简之上流淌而过,当其停止下来的时候,便应该是高羡想要的经典衍生出来的时候。 第九十三章:大道玄经 大清早,高羡正盘坐着魂游天外。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老头握着一本书简,站在自己面前。 老者和蔼慈祥的看着高羡,笑着说道:“起来了?该读书了!” 道人睁开眼睛:“???” 老者爽朗说道:“所谓是,读书不趁早,后来徒悔懊!” “今日书老要讲的便是。” “大道玄经:炼魂卷。” 高羡一看才明白,这是自己要的那部道经编撰了出来,也大概明白了这个书老的性格。 这是一个好为人师的老学究。 果然自己这些护法,一个个都拥有性格的。 空荡荡的前厅大堂之内,高羡撑着下巴细细听着,老者手持书简指点江山。 这一部大道玄经第一卷炼魂卷,将他之前那套粗糙的炼化丹药、转化灵韵、强化神魂的方法,彻底改变成了一套道典。 不仅仅推演完善了真正的道典,更有着三个配套修行的丹方,分别是小还丹、大还丹、还神丹。 没有什么神通法术,这部大道玄经的目的便是直指大道法则。 虽然目前只有第一卷,不过高羡相信只要给予时日,以及收录更多的经典,一定能够将这步大道玄经推演到完整的地步。 甚至,炼魂卷最后还提出了其中一个直指成仙的可能性,炼魂到一定境界之后,神魂便能够摆脱肉身束缚而成为长生不死的存在。 不过高羡觉得这个和自己想象之中的仙还是有些差别,只是总算是推演出了一个不借用妖魔之力,更没有隐患且直指大道的真经。 甚至还极有可能是这世界第一部不借助外物,直指长生不死的经书。 但是高羡坐在位置上听得茶水都喝干了。 这老头硬是将一部功法,通过引经据典,讲述古往今来、宇宙洪荒。 给他上了一整天的课。 也让他坐了一个从早到晚的小板凳。 “今天要讲的都讲完了,下次若是还想要听什么,仙人可再召小老儿出来。” 夜幕低垂之时,书老再次行礼告别。 然后青玉书简就直接化为了一道光,落入了高羡手中。 高羡一看,那一缕香火青气本源尽然被直接耗尽了,原来每一次推演,耗费的是护法神的本源之力。 下一次,高羡还需要一缕香火青气,才能够重新将书老复苏。 这一下书老没有了神通了,和之前的青龙剑一样,只是个普通护法,能够传递一些微弱的知识。 青玉书简也只能当作一个储存典籍秘术的卷宗。 —————— 燕定府,司天监司署。 “还没有找到仙人踪迹?”灵虚道人看着一个个跑进来报告的弟子,急切的问道。 不过带来的都是失望。 这个时候灵武道人突然冲了进来,兴冲冲的大喊:“师兄!城南小吏余世光碰见过了空尘道君,得赐仙药,治好了老母多年的顽疾和腿病。” 灵虚道人立刻站了起来:“当真?” 灵武道人连连点头:“当真,我亲自去看过的。” 灵虚道人喜不自胜:“这表示,仙人还未曾远去,如今应该就在城内。” “据那余世光所说,仙人应该暂时歇息在城北竹林的一座旧宅里。” 灵虚道人拍了拍自家师弟的肩膀:“好!实在是太好了!” “准备香案,就几个人去就可以了。” “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灵武道人点头:“我下去准备。” 灵武跨门离去之前,灵虚道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灵武你的剑呢?” 灵武憨厚的抓了抓头发:“忘带了。” 灵虚道人无奈摇头对着灵武道人说道:“你啊!还是这么马虎,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经常对你说过的话吗?” 灵武道人想了一下,说道:“斩妖除魔!卫道苍生?” “当然!你师兄我这辈子不仅仅斩妖除魔了,这次若是能够见到仙人,也算是卫道苍生了。” 灵虚道人捋了捋胡须,看起来心情不错。 而灵武道人则匆匆出了司天监司署,转过几条街,就打开一扇门。 正屋屋檐之上,月下两个肩并着肩手抓着手的少女。 “嘻嘻嘻嘻嘻嘻!” 两个少女长得和瓷娃娃一样,笑起来不仅仅模样和嘴角一模一样,连声音都重叠了。 随后一人开口说了一句。 “回来了?” “你办的不错!” 左边少女开口说道:“皇帝从仙人那里得不到的长生和力量。” 说到一半,右边少女接话:“我们都能给你。” “不过是成为妖魔罢了,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灵武道人说话脖子都硬着,身体有些发抖,仿佛内心在剧烈挣扎。 灵武道人和灵虚道人不是司天监那些普通弟子,因此他们更了解这个天下的真相。 灵虚道人是参加过大周开朝时期的妖魔之战的少年弟子,虽然当时年少,只是在战场角落里看着,但是也确实算得上是参加过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而灵武道人则是那一场大战的遗孤,双亲都死在了和妖魔的大战里。 普通弟子都以为司天监是大周柱石,二者却对于司天监已经支撑不住的本质看得清清楚楚。 借助传承新诞生的强大妖魔不断增加,更有一些当初前朝没有死绝和寿元未尽的老妖怪苏醒了过来。 而道门分裂,司天监只剩下一个桃神君,哪怕威慑加敕封的手段,都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一次玄朱火德真君上京,已经彻底将平衡打破。 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是灵虚道人和灵武道人却看得出来,想一想就夜不能寐,恐惧至极。 尤其是灵武道人,更得知各地另外一个大妖魔,竟然也在朝着京城赶来,仿佛是受了玄朱火德真君的召唤。 妖魔起源便是衍自于道门祖庭,前朝更是因为妖魔之祸一分为五,几场大劫,道门的力量已经削弱到了极致,而妖魔却不见少。 更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的道门弟子投入妖魔之中。 或许,再过不了多久,又是一次妖魔祸乱天下的大劫。 双子少女嬉笑说道:“何为妖魔?不过只是愚昧的凡夫俗子对我们的称呼罢了, “新的皇朝和天下之中,我等皆会有新的封号。” “那便是四方神祇,天地之神。” “我们这些地上神祇,才是天地万物、凡尘众生的主宰。” “高高在上,统御众生。” 双子少女一人说一句便换人说,就好像两个人是一体,连意志想法都是共同的。 “不要再说了!”灵武道人仿佛感觉到有些羞耻和恐惧。 双子少女娇笑道:“难道桃神君不是你口中妖魔?” “道门是怎么崩溃的?前朝是怎么灭亡后分裂的?” “凡人,终究只是凡人,救不了这天下。” “只有妖魔的力量才能够彻底镇压住妖魔,才能真正控制住这妖魔不断崛起的天下,你们司天监不也是因此借助那桃神君的力量,才崛起的么。” “还有仙人!”灵武道人激动至极的说道,犹如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嘻嘻嘻嘻嘻!”双子手扣着手,笑得乐不可支。 右边少女另一只手掩这嘴巴,指着下面:“妹妹,这人真傻!” 左边的妹妹反问道:“百年前他可能就是仙了,他救了那乱世了吗?杀尽了天下妖魔了吗?” “他眼中没有天地,视万物众生为岁月过客,视神鬼妖魔为魑魅魍魉,何曾真的将凡人放在眼里过。” “他只是在神仙洞府待得久了,下山走一趟红尘滚滚,你我不过皆是他眼中过客。” “他能在这凡间待多久?一年?还是十年?” “你还真当他来拯救世人来了!” 姐姐这个时候叹息说道:“他是仙!不是凡人。” “他怎么会懂得世人皆苦。” “又怎么可能为了凡人长驻世间?” “就像是天上的云怎么会知道地上蝼蚁日日辛劳的苦涩辛酸,他可能会在路过的时候瞥上一眼,同情你一瞬,但那又如何?” “只有我们才了解凡人的痛苦。” 一句话彻底将灵武道人彻底击溃,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痛哭流涕。 第九十四章:好锋利的剑 燕定府城北。 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个时辰后出发之时,天即将泛白,算是一大早就匆匆前来拜见空尘道君。 几个弟子还带着香案高香,和寺庙里赶早烧头香一样。 凌晨的城北竹林,匆匆出城的灵虚道人脚踏着竹林中的腐叶,一边嘱咐着身旁的灵武道人和几个弟子。 “等会你们都别说话,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早风之中竹叶摇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再往前行了一而里,隐隐听见山间溪流水声潺潺。 穿过斑驳幽深的竹影,就看见溪流旁有着一座清雅的竹屋小宅,在外面还有着一个石桌和四个石凳。 在燕定府呆了这么久,灵虚道人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般清雅的地方,加上清晨淡淡的雾气和流水,有种仙人本就应该居住在这种地方的感觉。 “司天监灵虚,拜见空尘道君。” 弟子匆匆搭起了香案,供奉香火,一同跪在地上。 灵虚道人毕恭毕敬的接着说道:“此番斗胆前来烦扰仙人,实在是因为无可奈何。” 灵虚道人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皇帝即将南巡访仙的旨意的诚恳,接着又说起了五神君教主玄朱火德真君如今就在京城之内策动着大谋的危机局势。 说完又和弟子一叩到底:“天子若是出现了意外,大周必将动荡,必定是一场浩劫。” “司天监势微力弱,所以才前来求仙人指点迷津。” 等了良久,竹林小宅的门终于打开了。 “吱呀!” 门打开之后,却不是仙人的踪影。 而是两个少女坐在屋内长桌之上,笑嘻嘻的看着外面。 其中一个提着大红色的灯笼,另一个赤着脚,双手向后撑着桌面,脚向前用力翘起俏皮可爱的脚趾头。 提着灯笼的少女掩嘴而笑:“说得太感人了,可惜仙人不在这里呢!” 另一个少女应俏皮应从:“不在呢!” 灵虚道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个人绝非人类。 而是妖魔。 老道士顿时感觉背脊冰凉,汗毛竖起。 “不好!” “我们中计了。” 灵虚道人一声大吼,转身招呼弟子们就想要逃。 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从背后的一剑。 灵武道人抽出背上的铁剑,迎面一剑将灵虚道人抓着自己衣角,想要带着他跑的手斩断。 “咻!”利器极速划过带起的破风声。 灵虚道人眼睛瞪起,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弟灵武,这位自己一手带大的憨厚高大道士,此刻目光之中满是决然。 鲜血飞溅,断掌落地。 而镶嵌在背心的白玉桃花花瓣瞬间化为了黑色,然后一点点湮灭成灰烬消散。 这表示着灵虚道人最强大的能力和手段被废了,已经逃无可逃。 灵虚道人一声惨叫,向着后面倒退,靠在了竹宅侧边的石桌之上。 但是其立刻就咬牙忍住了,目光望向了几个朝着自己围拢过来的弟子和师弟。 “灵武!还有你们几个?” “原来……哈哈哈哈……” 灵虚道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另一只手掩着自己的老脸,在手掌之下大笑,笑着笑着老泪就从手掌缝隙之中流出。 “原来不是妖魔想要我的命!而是你想要我的命。” 灵虚道人放下手掌,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至极:“为什么?” “啊!灵武?” 灵武道人走上前。 随着靠近,他的眼珠子里布满了重重蛛丝,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白纱,看上去恐怖儿阴森。 而更可怕的是,他脸上、脖子、胸口前也同时冒出了一只只眼睛。 看上去和虫子的眼睛一摸一样。 “因为凡人太弱小了,司天监和你的信念,救不了世人,也守不住天下。” “妖化!”灵虚道人身为司天监弟子,当然明白这是什么。 “怪不得你不敢用桃木法剑了,你难道不知道代价吗?不仅仅身体会妖化,连心性都会变成妖魔。” 说话的时候,灵虚道人另一只手隐隐抓住了剑柄。 师弟灵武已经站在了灵虚道人的面前:“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不用付出代价能够得到的吗?” “你知道个屁的代价!代价是我们付出的,是一代代司天监弟子的死换来的。” 灵虚道人怒而开口,话音未落就已经出剑了。 只是不是对着灵武,而是一跃而起,朝着屋内那两个女子刺去。 桃木煞气从法剑之内涌出,化为了一道黑色的煞光,朝着二者而去。 提着灯笼的少女抬起灯笼,灯笼里燃烧的不是火光,而是某个虫子,一声尖锐的鸣叫就将剑煞冲散。 另一个少女伸出手,掌心蛛丝如同一道白练冲出,瞬间将灵虚道人击得倒飞出去,手中的法剑也飞出了十几米远。 然后砸翻石桌,将其钉在了石桌之上。 而那些蛛丝,竟然海如同活物一样,沿着他的口鼻、眼睛、伤口,朝着其体内钻去。 灵虚道人痛苦哀嚎,挣扎。 掐着自己的喉咙,也阻止不了。 两个少女一同站了起来,连动作都一摸一样。 “金丝蛊他已经吃下了,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会化为蛊毒傀儡。” “时间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你们师兄弟之间的遗言了?” “毕竟我们姐妹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 “嘻嘻嘻嘻!” 一人说了一句,都是对着灵武道人说的。 灵武道人抓着染血的铁剑,来到了灵虚道人面前。 灵虚道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惨笑着说道:“记得入门的时候,我们都曾当着桃园陵说的话吗?” “入我司天监门!除魔卫道!镇守天下!” “我做到了!” “灵武!你呢?” 灵虚道人靠在碎成两半的石桌上,仰头笑着看灵武。 那笑容慈祥而和煦,却让灵武道人一瞬间如遭雷击。 趁着灵武道人心神失守的一瞬,灵虚道人向前一扑,对着灵武的剑一抹脖子。 灵武道人想要收手,这个时候已经迟了,只看见鲜血如同涌泉一般从灵虚道人脖子里涌出,呜咽了几下,便没有气息。 化为了一具尸体趴在了自己脚下。 灵武道人一下子软瘫在地,看向了手中抓着的铁剑,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一下子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妖魔双子少女也化为了一道影子站在了灵虚道人的尸体前,面上的嬉笑一瞬间变为了冰冷。 “真是个废物!这么近你都阻止不了他?”提着灯笼的少女开口。 “没办法了,只能你自己上了。”赤足少女说道。 灵武道人剧烈的喘着气,良久之后才平息了下来,脸色稍稍稳定了下来,拱手对着二女说道。 “二位尊使放心!” “我一定办好,回去我就拿着灵虚的印令去拜见燕定府府尹,一同上奏朝廷仙人就在燕定府登仙观等候天子,决定授予天子长生不老之药。” 双子少女冷声转身:“只有一次机会了,别再错过了。” 双子少女消失在了竹林之中,其他几个人只是将草垛盖了一下尸体,便匆匆赶回司天监司署。 ——————— 太阳升起,照落竹林之间。 淡淡的迷雾散去之后,整个竹林之间一片光明。 这个时候草垛堆积之中,突然出现了动静。 刚刚已经死去的灵虚道人突然拨开了一身杂草,出现在了阳光下。 灵虚道人一脸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手,依旧完好无损。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不见丝毫伤痕。 脖子上没有剑痕,刚刚流淌得稀里哗啦的血,也好像假的一样。 “??” 灵虚道人不明所以,再看看扔弃在草垛里的铁剑,这把之前染满了自己献血的利器,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个竹条? 这个时候,从丛林之中走出了一只摇摇摆摆,左摇右晃甩着耳朵的驴子。 凑近用一副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灵虚道人:“嘿!醒了?” 驴大将军可是还记得之前自己向这道人讨要好处,结果还挨了三记痛打的恩怨。 驴子这个时候又看向了扔在一旁的一根竹子。 竹子立刻飘了起来,驴大将军看着这细竹子装模作样的惊叫。 “嚯嚯!这把剑好锋利啊!” “哇哇哇!” “这一剑,驴将军脑袋可能就要搬家了!” 灵虚道人这哪里还不明白,刚刚的一切,他们众人和那妖魔双子可能都一同陷入了某种神乎其技的幻境虚妄。 而救了自己的,正是空尘道君。 只是不明白,空尘道君其中有何深意。 第九十五章:池中鱼 灵虚道人长松了一口气,坐在了草垛里,满身杂草且无奈的看着这惫懒而又滑稽的驴子。 原本散落在整个竹林的云霞聚集,云君这个时候从天上飘了出来,执导着刚刚那一幕的主角也出现了。 云君从天上飘落地面,顷刻间洒落竹屋旁边的空地之上。 “啊!真是让人感动的师兄弟相爱相杀的场面。” “本君突然感觉诗意大发!” 云君一转身,烟霞起,细竹落在了起手中,指着躺在草垛旁边的桌子。 满脸忧伤,痛苦至极的说道。 “师兄,你难道不明白的,司天监和道门早就已经输了。” “我们将会借助妖魔的力量建立起一个新的皇朝,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驴大将军最喜欢凑热闹了,一跃而起,翻身躺在了碎裂的桌子石板旁。 口眼歪斜,仰头望着云君。 词记得不大清楚不过不影响脑补。 “啊!师弟!” 驴子一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没有那种失望至极的情绪和感觉,反而让人立刻就想要笑出声来。 “你还记得我们入门的时候,一起当着桃园陵发下的誓言吗?” “入我司天监门!除魔卫道!镇守天下!” 驴头一甩,那眼神感觉和抛媚眼一眼看着云君。 “我做到了!” “灵武!你呢?” 然后驴大将军,一把朝着竹棍扑了过去,夸张至极的在竹棍上抹来抹去。 然后伸出舌头,歪倒在地。 倒下去的时候还抽搐了两下,瞪眼伸舌,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两个非人的护法,玩的开心至极。 果然不仅仅人与人的感情不相通,人很难对别人的痛苦和心酸感真正的感同身受,护法神灵这种存在和人类的心情更无法互相理解。 它们无法理解人的家国情怀、人生信念这种存在。 只是觉得,看着有趣罢了。 这个时候拿竹条突然飞起,对着驴大将军和云君就是一顿乱抽。 云君杯竹条抽几下,云体都散了架,发出求饶之声。 驴子更是下下抽在屁股上,直抽的驴子双蹄离开地面,疼得站了起来。 “老爷!错了错了!” “哟哟哟!嗷嗷嗷!” 坐在草垛里的灵虚看着这两个仙人手下的坐骑和法宝,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被这贱里贱气的驴子和这如同穷酸文人一般的云君一闹,原本凄凉至极的心态倒是缓解了不少,想起了正事。 “二位莫要再调笑贫道了。” “刚刚应该就是二位救下了贫道的吧!灵虚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 “另外,敢问仙人在何处?” 云君和驴将军忙着躲避从天而降的竹条,哪里顾得上灵虚道人说的话。 此刻,青龙童子抱着剑从竹屋靠近溪畔的小径走了出来,对着灵虚道人说道。 “老爷有请,跟着我来吧!” “劳烦童子带路了!”灵虚道人回礼。 跟着青龙童子沿着溪畔走,小溪到了不远处,汇聚成一个小池。 走过去,就看到一位道人正半卧倒在溪畔池边的一块大石上,哪怕只见背影,灵虚道人也认出了,这正是之前所见过的那位空尘道君。 空尘道君一只手撑着头,一手持着一根碧玉色的竹竿。 竹竿之上挂的竟然不是鱼饵。 而是一枚散发着荧光的丹药,就这样挂在水面之上高两三尺之处。 丹香扑鼻,虽然和那长生不老药不能相比,但也至少是一枚灵丹。 这样落入人间足以引起轰动的神药,就这样悬在钓竿之上,任由那池中鱼儿跃出水面哄抢。 水底之下鱼影重重,整条溪流上下,不知道多少鱼儿汇聚于此,只为那灵丹而来。 鱼儿一个接着一个竭尽全力挣脱水面跃起,张开嘴巴,朝着那挂在钓竿上的灵丹咬去。 但是在即将接近那灵丹的时候,却开始下坠。 最后只能失望落入水中,溅射起一团水花。 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看着这一幕,原本拱手站立的灵虚道人一瞬间失神了。 在这其中,灵虚道人仿佛看到了凡尘众生。 仙人坐于岸上,超脱于河流之外。 而凡尘众生,不就是那池中之鱼么。 不论帝王将相、乡野村夫,在仙人眼中都只是那拥挤在池中的金鲤、红鲤、白鲫。 钓竿之上挂着的鱼饵就好似长生不老之药。 王侯将相就是那金鲤、红鲤,平民百姓便是那白鲫。 此刻一条金鲤一跃而起,就差一步就咬到了灵丹,如同头戴金冠的帝皇极力张牙舞爪,追求着长生。 而仙人却钓竿一偏,将丹药给了此刻跃起的另一条鱼,池中一条普普通通的白鲫。 这简简单单的一幕,却给予了灵虚道人无比的震撼。 仙人不愿意给你,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求而不得。 白鲫、锦鲤,在仙人眼中无有不同,都只是池中之鱼。 而那夺得了灵丹的白鲫,最后也是落入池中。 吃了灵丹的它依旧只是一条鱼。 离了水,便会死去。 或许凡人苦苦追求的长生不老药,在仙人眼中就是如此可笑的一件事情吧! 仙人这才放下鱼竿,坐起身来。 “灵虚谢过空尘道君救命之恩!”灵虚道人连忙上前叩谢。 仙人转过身来,盘坐在溪畔大石之上,身后是滚滚溪流而过。 “你所说之事,我已经知晓。” 灵虚道人跪着直起身子,狂喜不已:“道君真的愿去京城?” 空尘道君摇头。 灵虚顷刻间有些急切了:“道君容禀,灵虚刚刚才想通了其中关键。” “此番五神教教主对贫道下手,便是为了向京城送去假消息,便是想要让天子下定决心离开京城,而我司天监监正陶显必定一同出行护卫天子。” “为的便是将桃神君、监正、天子三人分开,在外设下圈套对监正和天子下手,对内除掉唯一对它们有威胁的桃神君。” “天子若是出了意外,天下必乱。” “监正和桃神君若是没了,司天监再也无力镇住天下妖魔。” “所谓一石三鸟之计。” 灵虚再次恳求:“空尘道君,这一次真的是大灾将临,轻则天下大乱,重则又是一次妖魔之祸啊!” 空尘道君抬起手,灵虚立刻止声。 道君才慢慢说道:“京城已经成为了妖魔之窟,皇帝愿意出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灵虚道人抬起头,恍然大悟。 这才明白,为何空尘道君刚刚没有对那两个妖魔出手。 原来一切早就已经在仙人的算计当中,为的便是借助他们的手,让天子出京,刚好脱离险境,同时引蛇出洞。 空尘道君点头:“现在他们都当你死了,你正可悄悄赶回京城,和陶显商议此事。” 灵虚叩首:“灵虚知晓了!” 再次身,身前溪石之上空无一人。 池中鱼儿也已经散去。 第九十六章:虔诚感动了仙人? 燕定府,威武森严的官署之内。 可以看到大量穿着蓝、绿、黑官袍的官吏进进出出,整个燕定府上上下下的运转和公务便是从这里进出处理。 灵武道人换上了一副正式的官服,匆匆踏入这座官署,在一位小吏的带领下去见燕定府的府尹。 他不仅仅是道士,同时也是大周的官员,司天监燕定府属司的司丞,他的师兄灵虚道人则是司使。 灵武道人进门之后,就看见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国字脸蓄须男子坐在上首,这便是燕定府的府尹,正和身旁的一个蓝袍官员商议着什么。 看见灵武道人走了进来之后,府尹便叮嘱了蓝袍官员两句,让其下去。 灵武见礼之后坐了下来,府尹一挥手,还立刻有人端上了茶水。 黄府尹开口问道:“司丞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可是有何事?” 灵武道人坐下之后立刻拿出了灵虚道人的印令和一封看起来刚写好不久的书信:“这是师兄让我带过来给黄府尹的,府尹一看便知。” 看到了灵虚道人的印令和信,黄府尹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看起来二者在黄府尹心中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也可见灵虚道人在司天监的地位。 看完之后,黄府尹也为信上的内容发出一声惊呼:“灵虚司使已经面见了仙人了?” “空尘道君当真是这般说?要在登仙观与圣上论道讲经,并授予长生不老之药?” 这般消息太过真经,别说是他,如果皇帝看到了,更怕更要真经和狂喜,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那登仙观里去。 黄府尹知道这封信的重量,有些谨慎,问道:“为何不灵虚司使直接前来?” 灵武道人立刻说道:“师兄被仙人留下来了,听仙人讲道,这可是不可多得的仙缘。” “师兄不敢违逆仙人的意思,但是也知道陛下在等着燕定府的消息,所以特意吩咐我拿着他的印令和书信,速速赶来见黄府尹您,希望和您一同上一道密折,将仙人在登仙观等候天子的消息送到御前。” 黄府尹再次拿起了印令检查了一遍,又抬高纸张贴在眼前看了看信上的字迹,点了点头:“的确是灵虚司使的印令和笔迹。” 不过燕定府府尹依旧有着疑虑。 “可是陶监正之前来信与我说,京城之内有隐患,因此极力劝阻天子出京,如此一来,岂不是和陶监正之意有违?” 灵武道人立刻想办法打消黄府尹的忧虑:“之前是仙踪难觅、天意难测,监正是担忧天子一意孤行出京,最后只是落得一场空。” “如今仙人就在登仙观等候陛下亲临问仙,监正知道定然不会反对,黄府尹又何必担忧?” “再说圣上出京南巡访仙之意已决,岂是你我这些臣子所能够阻挡的。” 灵武道手伸手拱天:“仙意已定,圣上之意已定,这便是天意。“ 灵武道人一番话,彻底打消了黄府尹的忧虑,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写折子,司丞在外面稍候片刻!” 灵武道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加急的密折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当夜就抵达京城,直接送到了御前。 皇帝穿着一身道袍,最近一直都在云游殿内斋沐静心、虔诚诵经,随同一起的还有着扮作坤道女冠的李淑妃,二人在大殿之内一左一右,盘坐在帐幔之中。 香薰雾缭里,伴随着钟声和诵经声。 为的便是此次南巡访仙,能够顺利遇到仙人,感动上天,得赐长生不老之药。 此刻一个老太监手捧着一个折子,匆匆穿过金碧辉煌的大殿和朱红色的长廊,隔着老远就报喜高呼。 “圣上!圣上!” “大喜!大喜啊!” 皇帝正盘坐诵经,听到动静先是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然后又恢复的平常。 等到来人跪在身前,才问道:“是何大喜?” 太监激动的说道:“好消息!是燕定府送来了天大的好消息,灵虚道长已经见到了仙人,并且告诉了仙人圣上的诚信和向道之意。” “此意不仅仅感动了我等凡夫俗子,更是感动了仙人。” “仙人已经开了尊口,在燕定府仙山的登仙观之上,等候陛下亲临。” “到时候将与陛下坐而论道,更会赠予陛下长生不老之药。” 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一甩宽大的袖袍,从帐幔之中走了出来:“什么?这是真的?” 急匆匆从太监手里接过折子,皇帝急不可耐但是又不可错过其中任何一个字的看完。 看完之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扮作女冠的李淑妃也近前,皇帝忍不住的将折子伸了过去。 “爱妃!快看,快看啊!” “空尘道君已经开了仙口,在登仙观等着朕,还要与朕论道讲经,同游云霄。” “还要赐予朕长生不老之药!” 皇帝高兴得就和疯了一样,手舞足蹈。 “古往今来,有那个皇帝能够感动上苍和仙人,真正得赐长生不老之药。” “唯有朕!唯有朕!” “哈哈哈哈!” 美艳女冠行礼:“定然是陛下的功绩和虔心,感动了仙人和上苍,要不然仙人也不会在此时下凡而来。” 皇帝握着折子,只觉豪情万丈,满怀雄心壮志:“我看现在百官还有何理由阻拦朕,他们难道还能阻挡得了这浩荡天意和仙人?” “这一次朕就要带着文武百官去看看,看看他们的天子,朕是如何得到上苍和仙人认可的。” 说完又看了一遍折子,尤其是其中关于长生不老药的那几行,念叨个不停。 “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 之后又对着太监问道:“南巡访仙准备好了没有?还有朕要送给仙人的贺礼和供物,到底还要多久?” 皇帝急不可耐的心情已经流于言表。 老太监立刻回禀:“陛下放心,太府卿已经准备妥当了。” 此刻,大周神京也来了一个乔装打扮、行色匆匆之人,混过了城门之后,便一路朝着司天监官署赶过来。 正是一刻不停,以轻功脚力从燕定府赶来的灵虚道人。 一路之上绕开人群,不敢和司天监的人联系,直接前来拜见司天监监正陶显。 第九十七章:天仙配 灵虚道人进了司天监官署,立刻对着守门弟子下了禁口令。 “不许和任何人说我来京城了,速速带我去见监正。” 在后院的一座小楼里,灵虚道人衣服都没换,便直接走了进去。 身穿紫色道袍的司天监监正陶显此刻正在打坐,看到来人动静睁开了眼睛。 陶显一看到灵虚,便是一皱眉头:“灵虚?” “你为何匆匆赶回?” “我不是吩咐你在燕定府寻仙人踪迹吗?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灵虚立刻上前,将在燕定府发生之事和盘托出,还有仙人所说的那句话。 “当时,空尘道君言。” “京城已经成为了妖魔之窟,皇帝愿意出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随后灵虚便立刻赶往京城,前来见监正了。” 司天监监正陶显听完,仔细的揣摩着这句话。 “京城已经沦为了妖魔之窟。” “皇帝出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每一个字都仿佛喊有深意,细想更感觉惶恐不已,听完之后陶显监正叹息:“仙意不可测啊!” “空尘道君远在千里之外,对于京城却了如指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比我等身处神京还要看得明明白白,当真是神机妙算。” 说完,陶显立刻说道:“看起来京城的情况比我等知晓的还要严重,这种情况下,天子留在京城之内,确实更加危险。” “南巡访仙,反而能够打破局势。” 陶显大笑道:“这些妖魔想要祸乱天下,我看皆离死不远矣。” 灵虚道人表示担忧:“监正!司天监内部出了叛徒,不仅仅灵武已经化妖,堕入妖魔道了。” “我可以肯定,和灵武一般的,绝不止一人。” 陶显抬手,安抚下了灵虚道人:“这次我将随天子南巡访仙。” “到时候,这些魑魅魍魉都会显出原形。” “只要他们敢出头,便是死期将至。” ——————— 燕定府有名的戏园梅园。 余世光两天一夜未眠,赶出了戏本的初稿,便朝着此地赶来。 虽然看上去眼眶发黑,但是精神头却非常亢奋。 手中抱着戏本的稿子,就好像抱着千金之宝一般小心翼翼,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家中老母顽疾和腿病都已治愈,此番还写出了堪称是一生最有灵气和情感的戏本。 余世光走在路上只觉天阔云高、云光明媚,走路都虎虎生风。 下午梅园台上刚刚散席,此刻戏班的吴班头正在戏台之上安排着拆除着什么。 “吴班头!吴班头!”余世光一看到吴班头急不可耐的高喊,仿佛有什么重宝要献出一般。 “唉哟!原来是余书生来了。” 今天看到余世光的吴班头竟然没有往常一般有些嫌弃和怠慢,立刻走了下来相迎,还叫起了余世光的外号。 一问才知道余世光写出了新的戏本。 从余世光手中接过看了一遍,整个过程都让吴班头看得眼都不眨。 身为燕定府有名的戏班班头,吴班头当然能够看得出一个戏本的好与不好,老百姓喜欢看什么样的戏。 而余世光拿出的戏本,看得其直拍大腿,大声叫好。 “写的真的是太好了!这戏本叫什么名字?” 余世光刚写完稿子,就拿过来给吴班头看了,此刻愣了一下:“还没想好名字!你真的觉得可以拍成戏吗?真的好?” 吴班头立刻打起了包票。 “哈哈哈!当然,你这个戏本保证能够大卖,而且我们戏班马上就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排你这个戏,相信很快你就能够看到了。” “如今这大半个城里,谁还不知道你余世光遇上仙人了。” “说说?这故事莫不是从仙人那里得来的?要不然区区几日,你便能写出这般精彩绝妙的戏本?写出这般动人心魄的故事?” 那个从灵州来的戏班最近排的神仙传,已经彻底将吴班头的戏班给压下去了,吴班头正愁找不到好的戏翻身呢,没想到余世光就给他送来了。 余世光如实回答:“这是仙人告诉我的故事,不过戏本是我写的。” 余世光再次讲那一日的奇遇讲述了出来。 杯中幻境,一梦百日。 醒来天头之日都未曾下落半分,而梦中一切却历历在目。 吴班头一拍巴掌,激动的说道:“这定不仅仅是什么梦,而是真的神仙故事。” “或许在千百年前,真的有这么一个叫做董永之人,就获得了天上仙女的垂青。” 班头站起身来,在台下踱步,走来走去。 口中念念有词。 “这等仙人故事,还是仙女和凡人相恋的戏,再和你那杯中幻境,仙人所传的故事搭配起来,我相信能够在整个燕定府引起轰动的。” 随后他看向了余世光。 “既然还没有名字,不如就叫做董永遇仙记!” “如何?” 余世光连连摇头摆手。 “不好!不好!太直白了!” 余世光脑海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还是叫做天仙配吧!” 吴班头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天仙配?” “嗯!这个不错!” 随后其对着余世光一拱手:“放心,你这个本子我要了,钱绝对少不了你的。” “不过你这只是初稿,再完善完善!” “但是我们现在便可排戏了!对了,我这也边现在需要抄录一下你这个戏本,你看可行?” 余世光立刻犹豫了起来:“这……” 吴班头立刻说道:“这可是仙人给你的戏本,我们敢骗谁,还敢骗仙人的东西吗?我老吴难道就不怕遭报应?” 抄录完了后,余世光就拿到了一笔定金。 这才满足的回家去, 只是满心欢喜的余世光却没有注意到,一个白色魅影之前就在戏班里看着他,随后更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满屋饭香味。 “儿啊!你回来了,快看为娘给你做了什么?”灶台上,老人家拿着木铲子朝着外面呼唤。 “娘!您做了红烧肉?”余世光立刻急不可耐的将戏本放在了房间里,就赶了出来。 久病床榻的母亲第一次下床做了饭,吃得余世光都打起了饱嗝。 只是当他回到房中之时,才发现自己平日里写字的桌前,竟然坐着一个白衣罗裙的女子。 肤若凝雪,没有一丝瑕疵。 琼鼻美眸,好似画上之人走出。 仿若天仙,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美。 女子手中拿着余世光的戏本,此刻一双美眸生出了闪烁出了光芒。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女子闭上了眼睛。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睁开眼看着戏本上的文字长叹:“这样的诗句,也只有仙人能够写的出吧!” “不是长生久视的仙人,怎么懂得这种天长地久和绵绵绝期。” 借着晚霞穿透窗户的光,看着女子的脸,余世光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目光锁定。 女子扭头看向了余世光:“这便是仙人让你写的戏本吗?” “是……是的!”余世光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 女子满脸憧憬:“原来真的有天宫和仙界。” “这世上,也真的有仙人。” “你说说!仙人是什么样的?空尘道君和传闻之中的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余世光陡然惊醒。 “莫非!你也是天上的仙女?” “我写的这戏本真的将天宫的仙女招下来了?” 想到这里,余世光更是一个激荡,心想。 “这仙女莫非也是在天上看见我余世光孤苦可怜,所以下凡来……” 女子站起歉身:“妾身来自东山,名灵萝!” “不是仙女。” “而是狐妖。” 侧身的时候,余世光明明白白的看见。 那白色罗裙之下,露出一只毛绒绒的尾巴。 余世光这下才明白,面前这个人并非人。 而是妖。 余世光一下子差点杯吓得瘫倒在地上,没有想仙女没招来,却招来了个女妖精。 他一把撑住墙壁,才没倒在地上。 随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颤巍巍:“灵……灵……萝姑娘。” “世光不过是一普通凡人,不知道你……你……你……” “来寻我这一穷酸书生,究竟有何事?” 狐妖灵萝嫣然一笑:“妾身虽是狐妖,却不是那些食人的妖魔,而是道门的灵妖,和你们大周司天监同出一脉。” “只是他那一脉经过妖魔之祸后,依旧还强盛。” “只是我这一脉,已经衰落得只剩下我这一人了。” 看着余世光不明白的眼神,灵萝叹了口气:“总之,我和你们大周司天监的弟子一样,所以公子不必害怕!” “而且我们本来也是人,原本也是和公子是一般无二,没有什么区别呢!” “此番前来拜访,只是听闻空尘道君路过此地,前来追寻仙人。” “想要问一个答案。” 余世光看面前这姑娘礼貌端庄,也确实不像坏人的样子,这才收起心来,说起了那一日遇见仙人的情景。 只是再也没有了原本心猿意马的心思。 而面前这美若天仙一般的女子,仿佛也真的只是前来问关于仙人的踪迹。 听完之后,便离去了。 余世光看着女子消失的踪影,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是常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 而这个天地,也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宽广神奇,仙、神、妖、鬼、人都居住在这片大地之上。 “或许我不仅仅可以写出天仙配这样的戏本。” “还可以写出更多的神鬼故事,通过神鬼来写我的故事。” “哪怕不能以功名为官救济苍生,也可以故事戏本警醒世人。” 余世光再次灵感迸发,联想起了这苍茫大地,各方仙、神、妖、鬼与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第九十八章:群魔赴京 白衣罗裙的女子穿梭在燕定府城中,依旧没有找到空尘道君的身影。 在市井之中,灵萝听闻城内有人说,仙人在城北竹林出现过,便又立刻前往城北的竹林。 在竹林里找了几圈,也不见人影,女子有些灰心丧气。 “仙踪难觅!或许空尘道君早已离开了这燕定府。” 只是走到溪畔下游一处池前的时候,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灵萝立刻隐藏了起来。 小心一看,便看到了一奇景。 见一驴子在池中游泳,不时的钻下去浮起来。 池上还有一片雾气形成的云彩。 二者之间竟然在说话。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女子,也从未见过有云能够开口说话的,哪怕是能够说话的妖怪,除了人化成的妖魔,她也只过一只鹦鹉化作的妖怪。 从未见过驴子能够开口说话的。 “这是空尘道君的坐骑。” 灵萝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当然也听说过空尘道君的种种传闻,其中最为出名的特征便是眉间有道痕,座下有着一只能够火烧苍穹乾坤且能开口说话的神驴。 心下欢喜,看起来仙人依旧留在城中。 “岂有此理!那鱼竟然不乖乖呆在这池子里等着驴将军来找它?跑那里去了?”驴大将军一个猛子钻进了水里,到处查看着那条吃了固元丹的白鲫。 便寻不得,便责怪起了那条四处乱窜的鱼来。 今日趁着大仙还没起来,驴大将军就悄悄摸回来,来抓那条早已被它惦记上的白鲫。 “肯定还在这池子里,吃了一粒灵丹,这鱼烤起来可补了。” “味道一定是上流,再搭上一壶好酒,美滋滋。” 驴大将军浮想联翩,舌头从大嘴里滑出,口水都快掉出来了。 那鱼的味道一定是想不出的肥美。 天空之中飘着的云君惬意的随风而荡,看到这情况下嘲笑道:“古有痴人刻舟求剑,今有蠢驴守池捕鱼。” 驴大将军知道自己说不过云君,直接威胁道:“你要是不帮我找,下次我驴大将军就再也不带着你偷跑出来了。” “偷偷去梅园看戏也没有你的份。” 看到这二人斗嘴,女子不由得掩嘴笑出了声。 哪怕是掩嘴的轻笑,也立刻惊动了远处的驴将军和云君。 “谁?” “有人!” 这一下就不一样了,顷刻间就看见云雾封锁了天地,火光冲天而起。 灵萝瞬间就感觉不妙了,转身要逃,但是云雾已经将她封锁了进去。 那驴子化为一道火光脚踏烈焰而出,这个时候灵萝才真正感觉到了这只驴子和云君的恐怖。 别说自己,估计那些匆匆从地方赶赴京城的几个寿元将尽,活了几百年的大妖巨魔,也不是是这头看上去平平无奇还有些滑稽的驴子的对手。 “诶?这女子为何长了一条尾巴?”天空之中引起睁开了两只眼睛,目光灼灼看向了灵萝,让灵萝感觉无处遁形。 “哟哟哟!还是个狐狸精!”驴大将军这个时候开口就不一样了,火光绕身而过,眼睛都成了血红色,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魔,危险的气息让白色罗裙女子惊得脸色苍白。 “妾身灵萝,此番前来是求见空尘道君。”灵萝连忙说道,生怕面前这驴子一开口将将她给烧位灰烬。 “汰!你这狐狸精休要饶舌巧辩,驴大将军岂是你能够欺骗得了的?” 驴将军一副慧眼如炬的模样:“我驴大将军早就知道这里有妖魔出现,所以才特意前来此处降妖除魔。” 云君这个时候开口说道:“先抓回去问问大仙,别杀错了。” 这话听的白衣女子浑身瑟瑟发抖,空尘道君座下的这两个坐骑,当真是可怕。 “这此出来又立了大功,抓到了个女妖精,大仙一定喜欢。” 驴大将军嘎嘎大笑,好像它真的就是出来降妖的,而不是自己是偷跑出来来抓鱼的。 听到这里,白衣女子才松了口气。 云霞卷起,从天空飞遁,没有多久,便落入了一处院宅之中。 长廊亭子之中,一穿着云纹道袍的少年正坐在亭中长椅之上,看着一本青玉书简。 书籍之上千万字轮回变换,好似大道真言流转其上。 而道人眸子映衬出其中无数文字,仿佛将天地之间的一切隐秘尽收眼底。 “大仙请看!云君出门抓了个妖怪回来了!”云君一从天上落下,便上前宣扬功劳。 “是我抓的!驴将军抓的!”驴大将军一听,鼻子都气歪了。 道人抬了下手,一驴一云这才安分下来,不过驴大将军死死的瞪着那平日里酸里酸气还腹黑的云君,怎么也不挪开目光。 云君也是个厚脸皮,丝毫不怕这驴将军要吃人的目光,反而还挑衅的眨了眨眼睛。 白衣女子在云上一看便已知这位就是是仙人,自己要找的空尘道君,上前纳头便拜。 仙人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问所以的话,仿佛只扫一眼便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你这狐妖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明知道贫道在城内,还特意来寻我。” 灵萝开口说道:“空尘道君乃是有道真仙,想必一眼就能看出妾身不是那种食人妖魔,而是道门传承的灵妖一脉。” “我这一脉和大周司天监同出一脉,同样是镇压天下妖魔为己任,人力终有尽时,而妖魔之力却强横无比,所以道门只能借助妖魔之力对抗妖魔。” “只是百年前那场妖魔之祸中,道门彻底分崩离析,我这一脉也只剩下妾身一人。” “妾身辗转世间,少了宗门支持,力量也日渐衰落,但是却从未食过人。” “这一次路过大周,从一位妖魔口中得知诸妖大魔齐聚神京的计划,便匆匆赶来告知仙人。” 空尘子拿着青玉书简,头也没抬:“他们有何计划。” 白衣女子开口:“玄朱火德真君欲立下妖魔皇朝,敕封四方神祇,定下神规妖律,统御天下。” “四方妖魔都在观望,看玄朱火德真君能否成功,除了少数几个,少有前来投奔者。” “不过这少数几个,却都是天下有数的大妖巨魔。” “他们不是为了玄朱火德真君的妖魔皇朝而来,这些前朝历经道魔大战都未曾死去的妖魔一个个不仅仅本源受损,而且熬到了此时寿元将尽,建立不建立妖魔皇朝,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附带的。” “他们此来,更重要的是为了空尘君道您。” 空尘子嘴角翘起,仿佛早有预料。 灵萝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为的,便是为了弑仙。” 灵萝咬着牙说了下去:“传闻您百年前从被彻底封闭沦为死地的道门祖庭昆仑山下来,便顿悟成道。” “不借助外物,感悟天地法则而自衍仙道神通,从此不受生老病死束缚、不受天地法则管辖。” “成为世上第一个永生不死之仙。” “世人皆知道君身上有长生不死之秘,尤其是那些寿元将尽的大妖巨魔,更是笃信不疑。” “此等妖魔大限将至,心性完全被妖魔兽性吞噬,为了长生不死什么都做得出来。” 灵萝眼神凝重:“所以还请空尘道君警惕这些妖魔。” “这一次京城之中,不仅仅有着玄朱火德真君在筹划着惊天大谋,掀起又一次妖魔之祸。” “还有着这些上一次道魔大战遗留下来的妖孽在暗中聚集,估计就在前面等着道君。” 第九十九章:狐妖问仙 面对这群魔噬仙之局,空尘道君却不为所动,只是略有感怀。 “天地如棋局,众生尽入劫。” “既是空尘的劫,也是尔等的劫,更是苍生之劫。” 道君叹了一句,一声叹息之中仿佛道尽这苍生浩劫和黎民众生之苦。 灵萝一瞬间仿若看见了天劫孽火之中众生沉沦,唯有空尘道君端坐岸上俯瞰孽海深沉、无边无涯。 众生入劫,何人可渡? 灵萝抬头看向了空尘道君,这一刻才明白仙人之胸怀和心意。 或许便是不忍看着这众生沉沦孽火之中,仙人才会如此这般。 明明早已经脱离凡尘俗世,却又再次从九天仙界下凡而来,履足这充斥污秽业障的人世间。 仙人放下手中青玉书简,看向了白衣女子。 “你所言之事贫道已知晓!此番前来,可还有他事?” 灵萝听到这里,顿时跪着上前,拱手毕恭毕敬的说道:“灵萝此来,确实有事相询,妾身是想要寻仙人要个答案,以解心中疑惑和迷茫。” 空尘道君开口:“所问何事?” 白衣女子拱手抬头,目光清澈如水,直视着空尘道君的眼睛。 “妾身辗转世间百年,也算是看尽世间繁华沧桑,通晓世情人伦。” “只是活得越久,心中也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妾身此来有三问!” 说到此处,白衣女子灵萝身上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声音也变得强烈和满腔热血,心神也跟着自己所说的一字一句而激荡。 “一问!” “这世上可否有真的大道,大道又在何方?” “二问!” “我等道门弟子所秉持的道义是否是对的?我等不惜化身妖魔以身卫道,最后满门尽丧、身死道消。” “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终却只能换来个道消魔涨的结局。” “是不是我们错了?” “如若是对的?为何不见前路?” “三问!” “这世间妖魔日甚,天下苍生又该何去何从?” 白衣女子拱手叩头:“妾身只有此三问,别无他求。” 三问犹如大道昭昭,洗涤人心污秽肮脏。 又似天理浩荡下的钟声响起,传递四方。 空尘道君沉默了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问道:“倘若世间有道!” “你觉得是神好?” “还是仙好?” 灵萝顿时一震。 空尘道君开口便是神与仙,让她不知道从何答起。 道门至今除了面前这位空尘道君,便再无人成仙。 哪怕是神,也无道可循,所谓各方神祇,不过是一群妖魔自立为神罢了。 灵萝隐隐感觉到。 自己今日之问、之答,影响的可能就是这茫茫天地之间的大势走向,天地众生的前路何去何从。 而决定这一切的便是面前这位空尘道君,还有他此刻问自己的这个问题。 灵萝只觉肩头好似泰山压下,有口难开。 半晌之后只能说到。 “妾身不敢想象,不知这神和仙有何区别?” 空尘道君大袖一挥,手拿着青玉书简指向天地。 “二者都是直指大道的无上之门、永生途径,修成皆可长生久视,神通法力扭转天地法则。” 挥手大袖掠过城外万里河山,仿佛天地近在眼前:“神乃敕封而出,受天地法则约束,维护天地大道法则运转。” 说完抬手书简指向天外云霄:“仙可长生不死,超脱于天地之外,无拘无束只求一人逍遥。” “无上大道、永生不死。” 灵萝默默念叨而出,话语之中没有情感,实则身体都在发颤。 这八个字就好像烙印一样刻在有灵众生的骨子里,仅仅是听到就让人不能自抑,心生无边贪欲和渴求,哪怕是灵萝也不能例外。 灵萝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人心贪婪,若让灵萝选,当然是仙更好!” “长生不死,逍遥于天地之外,是何等快活肆意。” “只是……” 空尘道君露出了微笑:“只是什么?尽管畅所欲言,吾不会怪罪于你。” 灵萝直言而告:“若是相对于天下芸芸众生,恐怕还是神好。” “仙虽超脱于物外,却只求一人逍遥。” “神虽受天地拘束,却与天地万物众生相生相济。” 空尘子隐隐有所明悟。 这方世界有他一个仙就够了,不需要更多的超脱天地法则的存在出现。 众生需要的是受到约束的神祇,而不是超脱世外的逍遥之仙。 他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还没有完全想好。 或许这一趟红尘滚滚之旅走到终点的时候,才能真正找到答案。 空尘子翻过手,掌心的青玉书简已经变成了一副白玉浮尘。 丝如雪,玉如脂。 这白玉拂尘乃是灵州大灾过后,安乐郡的百姓为了感激他救了灵州而供奉之物,更象征着灵州百姓的感激之心和空尘道君的功德。 空尘子通过神火洗练之后,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虽然只是凡物,但对于他来说却不一般,时常带在身边。 此刻空尘子递出,却将此物赠予了面前跪着的白衣女子,向仙人发出了三问的灵萝。 灵萝上前接过,却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这浮沉,然后仰头望向空尘道君:“道君这是?” 空尘子收回手:“贫道此去红尘千万里!终有归来之时!” “此浮尘名为功德拂尘,虽然没有什么神通法力,却可记载功德罪孽。” “你能持此拂尘做上九十九件善事,每一件都能让世人知晓,让当地百姓感激于你,知晓这拂尘功德之名。” “我便告诉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大道之途。” 仙人说到这里,话语一转。 “或许!” “那便是你想要的解救天下苍生的方法,以及所有道门弟子所求的答案。” 空尘子在尝试着他之前的想法,当一件物品有着大功德、足够的传说底蕴愿力聚集之后,是不是就能够被点化为护法神。 灵萝此刻抓着白玉拂尘的手一下子变得用力至极,死死的握住了玉柄。 随后不敢置信的仰头望着仙人:“道君说的可是真?” “贫道从无虚言。” 灵萝不能自已,满腔悲欢同时涌上心头。 顷刻间泪水滑落脸庞,沿着着下巴不断滴落,打湿白色罗裙。 “灵萝谢过道君!” “也替道门弟子和天下苍生谢过道君。” 这个时候,盘坐在亭中的空尘道君却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去罢!” “去罢!” 大风云雾卷起,灵萝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站定之时已经是在城中大道之中。 大道通四方,人潮往来,擦肩而过。 灵萝抓着掌心拂尘,站在人流之中失神而立,直到看到手中拂尘才回过神来。 “九十九件善事!” “九十九桩功德!” 念了七八遍之后,脸上化为了眉开眼笑。 拂尘一甩,灵萝义无反顾的大踏步上前,沿着大道朝着远方走去。 此去再也没有任何彷徨茫然。 第一百章:天子出京 神京之内,引起满朝文武争议的天子南巡,终于成行了。 晨时,大周神京天街之上,沿街店铺和家家户户在店门前恭候,准备好了香炉迎接天子驾辇。 清晨迎着阳光,密密麻麻的持长枪甲士从皇城方向而来,同时伴随着钟鼓之声。 天街上的百姓便知是天子驾辇到了,携家带口捧着香炉跪在地上。 对于他们来说,神仙是天上下凡的来的,圣人天子也是从天上来的,总之都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存在。 长枪甲士整齐的脚步声迎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佩刀侍卫、以及弓弩手。 最后才是天子驾辇。 大周天子车架穿过神京天街,车前有奏乐乐师随行,典雅庄重,车后还有旗帜,上绘有日月和二十八星宿。 文武百官骑马随行,整个队伍浩荡绵长,将宽阔的天街大道塞得满满当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街山呼万岁,跪下的人头更是从街道这头,一直绵延到城门口。 天子驾辇之中。 司天监监正陶显也在御前随行,并且此刻还被招到了天子身旁,不离左右。 一方面是保证天子的安危。 另一方面,天子也是热情正烈,希望这位大周道门领袖一般的人物,给自己讲经说道,多熏陶熏陶,临近身边也更方便解惑提问。 这是在为仙人之邀做准备,到时候到了仙人面前,也好展露自己的虔诚向道之心。 要不然到时仙人一问三不知,岂不尴尬,还惹仙人不喜。 由此也可以得见,皇帝对于此次南巡访仙的慎重和期待。 车驾之内燃烧着熏香,天子正捧着一本道经,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又突然问道。 “陶爱卿明明几日前还反对朕出京,为何这几日却不再说了?” 陶显一拱手:“之前微臣只是担忧此次出京太过仓促,故而出言希望圣上能够多斟酌谨慎一些,而不是反对陛下访仙求药。” “如今既然空尘道君都已经邀圣上论道讲经,定是圣上的诚心感动了苍天和仙人。” “微臣岂有反对的道理。” 天子放下手中道经,开怀大笑。 “爱卿果然是朕的股肱之臣,深明朕意。” 说完天子看向了车驾之外,太阳照进车内,今日是一个艳阳天。 天子更觉得此行必定能成功,浮想翩翩着和仙人把臂同游云端,听仙人讲经论道,然后得授长生不老之药。 此后长生逍遥,江山美人皆在手。 城门大开,成千上万的人马护卫着天子出京,一路朝着南方而去。 ————- 燕定府西北方。 绵延大山的一座山谷之中,迎来了一位穿着浅色道袍的壮年道士,正是灵武道人。 明明是白天,这座山谷却冰寒如同深冬。 脚踏过之处地面都被冻硬了,到处都结着霜,呼气成白。 灵武道人前来到了山谷里的一座高数丈的巨大山洞前,毕恭毕敬的对着里面喊。 “贫道灵武,奉玄朱火德真君之命,来传达消息。” 洞内立刻传出了一声冷哼:“什么玄朱火德真君?一个偷学了高誓点传承的幸进后辈而已,靠着一部香火法身经的残篇,如今倒是成了气候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话语之中充满了嫉恨和对那所谓香火法身经残篇的贪婪。 他们活了这么久,历经数朝和道魔大战,被一个修行百年的后进之辈给迎头追上,心中当然有不平。 “一个戏子而已,高誓当年都没拿正眼看她,如今在我们面前倒是端起架子来了。”洞内不止一个人,着明显是另外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对于玄朱火德真君的过往极尽奚落。 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传了出来,其他声音便立刻平息:“进来吧!” 灵武道人小心翼翼的朝着洞内走去,如同深入魔窟血海,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刚刚进入洞穴之内,就看见整个洞窟都被改造成了一个如同殿堂一般的地方,顶部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照亮全景。 而环绕着洞窟高三四丈的高处,出现了一个个如同神龛一般的位置,里面坐着一个个魔气冲天的恐怖存在。 这些存在如同神佛一样坐在墙壁里面,俯瞰向了灵武道人。 距离得最近的是左上方一个长着羊角,浑身白毛的妖魔,没有瞳孔的眼睛看了下来,差点没把灵武吓趴在地上,这应该就是之前第一个说话的那个妖魔。 那竖长羊角,浑身长满的长毛,坐在上面不时的咳嗽一声,口里喷出的全是冰寒之气,这深谷的冰寒之气便是来自于他,可见其力量之强大。 光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灵武道人已经寒毛直竖,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力量恐怖的妖魔,也是第一次看到妖化到这种程度的妖魔。 人一旦借助妖魔的力量过多,就会逐渐被妖魔给同化,如同三灾散人那般,与蝗神融为一体之后,每一次蝗神都会与他同化一部分。 哪怕分离之后,他也开始逐渐的拥有蝗神的特征,这种妖化不仅仅能够他们带来绵长的寿命和力量,同样也会让他们无可挽回的朝着妖魔转化。 这妖魔已经彻底压制不住妖性,恐怕他自己都分不出自己,之前是人还是羊妖了。 而这样的妖魔,只能过坐在边上,灵武道人不敢再抬头看了,立刻拱手。 “玄朱火德真君让我来传一个消息,大周天子已经出京了。” 右边一个隐藏在黑袍里的人抬起头,面部竟然没有五官,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却依旧还活着:“一个凡人,杀了也就杀了。” 靠近里面的一个身体完全木化,像木雕多过像人的一个妖魔发出了如同老木门被打开的瘆人声音,次而至极:“当初大乾号称真龙,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的乾帝,最后不也被我们给吃了吗?” “如今大乾一分为五,区区一个大周的皇帝,不值一提。” 旁边的一座肉山竟然开口了,只看见恐怖堆积在一起的肥肉,一张脸从肥肉夹缝之中露出:“桀桀桀桀桀桀!那肉,难吃得很!难吃得很!” 这个时候,突然洞穴之内光华绽放。 灵武道人好奇的睁开眼睛,看了上去。 绽放光华的是一朵巨大莲花,犹如玉器一般放在了洞穴的最深处,正中央。 莲花层层打开,花瓣里竟然盘坐着一个道人。 只是这个道人邪异的很,一半身体是青紫色的,犹如僵尸,一半是正常的,看上去仙风道骨。 但是这样组合在一起,就感觉恐怖至极了,就好像硬生生拼凑在一起的模样。 身上的道袍也是如此,黑白分明犹如阴阳划分。 阴阳道人开口问:“仙人高誓呢?他在哪?” 灵武道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跪在地上:“空尘道君如今应该就在燕定府内,只是目前还不知踪迹。” “不过只要天子一出来,燕定府再出现意外,空尘道君必定会现身。” 阴阳道人冷笑道:“大周空尘子!北魏天机子!” “呵呵!他们这高氏一族的后裔,取道号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身旁的肉山大笑道:“别人可是堂堂昆仑祖庭下来的,哪里看得上和我们这些旁门末流?” 木像妖魔开口:“高誓果然悟出了成仙之法,难怪道魔之战的时候都不见人影,我当是他怕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成仙去了,还好他有出现了,这一次便是我们的机会。” 羊角妖魔气息更重了,冰寒之气席卷整个洞穴:“只要从他们身上夺得成仙之法,我们就也能够长生不死,再也不用受这日日折磨。 阴阳道人眼中露出无边的仇恨:“正好,这一次新仇旧恨一起报。” “这一次我也要让他尝尝,被人劈成两半的滋味。” 第一百零一章:炼丹要提前准备好! 神京久安坊。 久安坊临近天街,距离皇城也不远,最重要的是靠近南市。 所以此地居住的虽然不都是官宦,但是却有着大量豪商富贾购置家宅,家家户户都是富丽堂皇,奢华鲜亮。 其中一座宅子是最近搬过来的一家来来自于南方的商贾,其内仆从成群,每日进进出出也确实是高门富户的气象。 实则细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仆人每日进出的时间、动作、采买的东西都从来没有变过,循环不断,就好似一群被困在某个固定模式里的傀儡。 清晨城外所有人都前去迎送皇帝南巡,而这座宅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唯有主屋屋顶之上,坐着一对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天真少女远远观望着天子的车驾和随行的文武百官离去。 双子少女远远看着远去的大队人马,开心得直拍手。 没有多久,天边又飞回了一只飞鸟,落在了姐姐肩头之上,姐姐看完之后急忙说到。 “灵武那个蠢材也成功了,嘻嘻!又成功了一步!”妹妹看着姐姐笑道。 “只差最后了。”姐姐点了点头。 二人落下屋顶,穿过长廊抵达后院。 后院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竟然多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绣楼。 绣楼大门打开,里面站着坐着不少人,如同摆放好的人偶一般一动不动,直到有人进来才同时看向了外面,发现了双子少女之后,才扭头回去,又接着一动不动。 动作整齐划一,有些阴森恐怖。 二楼更是有着大量穿着戏袍的人,一个个站在戏台之上一动不动,如同背景一般任由双子从中穿过。 直到最上面才停下来。 屏风之后,五神教的教主正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戏服对着一面铜镜孤芳自赏,拿着笔在脸上画起了妆容。 “哼!” 画了几笔,突然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往昔,骤然怒气冲冲,一挥手将铜镜床桌全都打成一团乱。 深吸了几口气,脑海的画面才消泯了下去,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双子说道。 “说吧!” 跪在地上的双子着才敢开口。 “神主!” “皇帝和那司天监监正陶显已经出京了。” “灵武也回信来说,他已经将消息送到了阴阳道人那边,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动手。” “这下空尘子和这些老妖物们彻底对上了。” 红衣神主轻蔑一笑:“这些老贼岂是高誓那杀才的对手,阴阳道人上一次就被高誓一件劈成了两半,命大借助妖莲再生之力将自己拼了起来。” “从此以后,就变成了真正的阴阳道人了!” 说到这里,别说下面的双子少女,就连五神教主也笑了起来。 笑完,红衣女子的脸上再次转为了冷色:“这一次就送他们全部去死!” “他们还真的以为我是邀请他们来共建神朝的?他们要是不死,这神朝如何建立得起来,如何号令各方妖魔?” 红衣女子站起身:“告诉玉山上人和灵武,其他的他们不用管,但是皇帝和陶显一定得死,杀了陶显和皇帝,以后他们就是司天监的监正和京都城隍。” “那空尘道君呢?”这个时候,双子少女的姐姐突然问道。 提起这个人,红衣神主瞬间回过头来,脸色一下子变了。 一双杏眼变得凌厉至极,樱唇紧抿着开口。 。 “他能怎么样?他一个软弱逃避之人,凭什么道理阻止我建立这神朝,立下神规妖律。” “他要么就杀了我,杀了天下所有的妖魔。” ”要么就自己来。” 说到这里,脸上华为了嗤笑。 “你真当他是那种为了天下人甘愿放弃逍遥自在的人?他不可能的,他自称是天上的云,受不得一丝一毫的束缚。” 红衣女子从上面走下来,接过双子手中传信的鸟儿。 一伸手,飞鸟便冲出窗外,窜上天空不见。 “就好像这展翅云霄的鸟儿,你若是要给他套上绳索,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红衣女子仿佛早就知道是何种结局,也早就计算好了如何应对,嘴唇微微翘起说道。 “我就在京城等着他。” “他不是喜欢行侠仗义,自认为是道德真仙吗?” “我看他是救京都的数十万人,眼看着我立下神朝定下妖律神规,做到他当年能做而不愿去做的事情。” “还是为了救这天下,杀了我和这京都的数十万人。” “我看他这高高在上的神仙如何去选。” 红裙女子笑意从嘴角扩散到整个脸上,然后一甩衣袖,唱起了戏词,在台上翩翩起舞。 仿佛只要想象到那让高誓难堪和抉择的场面,她就能够感受到无边的愉悦。 ———————— 而此刻,属于一切风起云涌的中心点的空尘道君,却远比所有人想象的要悠哉得多。 今日太阳又大又烈,他正在树荫下坐在藤椅上,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算盘打来打去。 空尘道君虽然依旧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但是口上却小声念叨着。 “来了不少啊!” “如此多的材料,要全部炼成丹药,这得要多少药材佐之?” “至少得开炉好几次,早炼药效就越好。” “唉!这么多的药材,又要花好多钱啊!” “关键还不好凑齐。” 院子晒太阳的的驴大将军竖起耳朵听得瑟瑟发抖,估计常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人前一身仙风道骨、淡泊名利、乐善好施的空尘道君,背后是这么个模样。 不过驴大将军想的不是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属于妖魔,他这是生怕大仙痴迷炼丹走火入魔,日后把它也给炼了。 驴大将军觉得应该扭转一下大仙这喜欢用妖怪炼丹的坏习惯。 立刻挺身而出,一副忠肝义胆直言相谏的模样。 “老爷!是不是太狠了!” 驴大将军用一副平常从未见过的凝重和深沉目光说到:“我们在戏本里,不是正派人物的么?” “老爷啊!这样做,是不是不太正面呐!” 空尘子打着小算盘的目光看了过来。 “狠吗?” “要不你顶上?” 空尘道君眼睛一亮,看着这驴子,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你这样的,至少能抵得上两个。” 驴子高耸的头颅一下子低了下来,腿也软了。 立刻上前舔着脸说道:“不狠!老爷干的实在太对了。” “不仅仅要抽妖血、还要扒妖骨、肉也不能浪费了,一定要让他们知道祸害人间和与老爷做对的下场。” 驴子仰着脑袋极力高吼:“我与妖魔不共戴天!” 虽然极力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但是那四腿颤颤和屁股扭扭的模样,依旧还是猥琐得不行。 门外传来了车轮滚动的声音,运送货物的车辆已经到了。 这是之前下单的炼制小还丹的药材,几乎掏空了集市药行、各大药铺的珍藏,可是还是不怎么够。 这个时候天空的云雾飘下,监察四方的云君也飘落到道人面前。 “大仙!皇帝出京了!” 云君这几日没少去梅园偷偷看戏,此刻学着路边爱看戏的大爷那般,一副不大标准的戏腔高唱道:“啊~” “大戏开锣了了了了!” 空尘子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一百零二章:血月出,妖魔现! 南巡的大队人马停在了马安驿驿站。 车马如龙,行走不便。 历经两日,还得一日路程才能抵达燕定府,缓慢的速度根本追不上皇帝迫不及待的心情。 马安驿站是一座大型官署,旁边还有着驻军,这才能容纳南巡的大队人马。 大周过往大半的急报、奏折、密报和军情,都由这里中转,送往神京。 卫国公李国源穿着官府匆匆进入了皇帝的休息之所,高墙大院之外便被两个太监和一群侍卫给拦住了。 “刘公公,还请劳烦通报一声。” 身为太府卿,李国源头不仅仅是李淑妃的父亲,同时也是天子的重臣心腹,他便是负责此次南巡的准备工作和协调大队人马的官员。 做的事最劳心劳力提心吊胆,却并不讨好,依旧不断被文武百官弹劾。 刘公公还没有进去,一位穿着白色道袍气质脱俗的女冠走了出来,正是李淑妃。 李国源一见,立刻躬身下拜,哪怕是身为淑妃的父亲,此刻也必须得行礼。 “淑妃娘娘!陛下可曾休息?微臣有事要报。” 李淑妃立刻上前扶起了父亲:“陛下刚刚歇息了,父亲可使有什么要紧之事?若是不要紧的话明天再报吧!” 皇帝年迈,一路车马劳顿,也是有些吃不消。 李国源面露忧愁,刚刚有人来报来了一些不正常之事,让李国源隐隐感觉到了不详。 这个时候,守在墙外站成几排的侍卫突然指着天空:“怎么回事?天上的月亮怎么是红的?” 李国源立刻抬头望去,只看见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挂在天头,顿时惊呼出声:“血!血月?” 此刻一旁院子里的司天监的道士们也冲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众人都觉得心中惶恐不安。 “妖气!好强烈的妖魔之气!”有弟子那着桃木制成的罗盘,看着上面说道。 “有妖魔出现了,而且是强大至极的魔头。”众道士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感觉到了惶恐。 司天监监正陶显也走了出来,目光看向了天空的血月,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实则不是天空的月亮化为了血色,而是骤然间无边红光血魔之气笼罩在了马安驿站周围。 所以,此刻看去,不仅仅天空的月亮是血色的,大地和周围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 弥漫着一股邪气阴森之感。 “所有人立刻保护天子。”陶显立刻下令,一位位司天监的道士带着法剑、法器,结成阵法将天子的院子守护起来。 外面守着的侍卫一个个也严阵以待,突然爆发的状况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只是陶显还没踏入天子的休息之所,突然间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骤然全身一滞,一个寒颤从脚底板颤抖到了天灵感。 他缓缓扭过头来,朝着高处看去。 黑暗之中,血色光芒里,他看到了前面驿站最高的屋顶之上,一个道人正在血月之下踏着屋沿行走。 陶显一见,就好似心头深处最恐怖的梦魇爬了上来。 “阴……阴阳道人!”陶显瞬间脸色变了。 当年就妖魔之祸中,对方便是其中最强大的几个妖魔之一。 还只是少年弟子的他,眼睁睁的看着师祖,上上一代司天监监正死在了对方手中,被其吞噬成一具骸骨。 群魔乱舞,将大乾皇城吃成一空,白森森的骸骨堆积成一座大山,化为人间炼狱,连真龙天子都被分食。 道门几日之间血战,死绝了几代人,才打成两败俱伤。 随后道门崩裂,看着鼎盛的大乾王朝一分为五,天下大乱。 “不会!不会!” “怎么会是他?他应该已经死了,百年都没有出现,应该是本源耗尽,寿元耗尽死了!” 陶显心神大乱,挥手白色光芒随着桃花花瓣涌起,驱散千米红光,而他一路踏着花瓣而上,站在了屋顶之上。 只是他来到屋顶之上,那道人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原本弥漫在整个马安驿站的红光,也在顷刻间消散。 只是那消散的源头,正是大周皇帝居住之所。 层层血光化为了一个没有面孔的血人,凝结漂浮在了天子床前,然后朝着床中躺了下去。 熟睡之中的天子骤然间睁开眼睛,却觉得身体已然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一个恐怖至极的妖魔正躺在自己的身上,在与自己融为一体,层层血丝勾连在自己与对方之间。 那感觉,就好像两个面人逐渐揉和在一起,变成一个人。 老皇帝极力探出手,看向了守在床榻侧畔的一个白发苍苍的道人。 “救朕!” “救……” 而一旁道人只是眼睁睁的看这着一切,却没有任何动作。 眼睁睁的看着老皇帝被那无面血魔占据了身体,脸上只是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最后天子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躺在床上气息平稳,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此刻被形似阴阳道人的妖魔引走的陶显觉得不对劲,被那阴阳道人骇得方寸大乱的心神重新稳定了下来。 “不好!” 陶显从屋顶之上一跃,光芒闪烁了几下,就站在了天子居所之内。 陶显手中白色光芒涌动,脚下光芒沿着木板传递开来,看起来严阵以待,脸色冷峻至极。 此刻天子刚好从床榻之上坐起,愤怒不满的说道。 “怎么回事?外面又吵又闹的?” “不知道朕在歇息吗?” 陶显立刻上前,死死的看着皇帝,一边开口说道:“陛下!外面出现了一些异动,所以微臣来护驾了!” 法眼光芒涌动,皇帝身上没有任何妖魔之气,看上去和之前一般无二,担忧天子出事的陶显这才松了口气。 天子看到是陶显,面色好了一些:“朕好得很!护什么驾!” “外面发生了些什么吗?” 陶显回禀:“就是天色有变,既然陛下没有什么事情,微臣久先告退了!” “下去吧!天色不早了,爱卿也早点歇息吧!” “多谢陛下!” 陶显退下来的时候,立刻问起了一直守在皇帝身旁的那位白发老道人:“玉山!刚刚可看见有什么异常?” 这道人是司天监的少监,被人称之为玉山上人, 玉山上人抬起头来,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幕根本不存在一般:“监正放心,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再说有老道守着陛下,有什么情况都逃不出玉山的眼睛。” 陶显点了点头:“事关陛下安危和天下万民,万万不可懈怠。” 玉山上人一脸严正之气:“玉山知晓。” 天子没有出事,但是陶显依旧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刚刚那动静可不小,对方不可能只是为了露个脸而来,肯定是别有目的。 第一百零三章:谁的局? 冰寒彻骨的山谷洞穴之中。 处于最深处洞壁之上的妖异白莲光芒涌动,阴阳道人的身形再次出现,其他妖魔顿时发出了猖狂邪恶的大笑声。 几大妖魔依旧在,唯独不见了之前黑袍无面人的踪迹。 阴阳道人开口:“我等沉寂养伤百年,道门如今真的是没落无人了,一番试探,竟然连还手之力也无。” “无趣得紧!” 如同一棵枯木,露出的手臂面庞充满年轮木痕的妖魔却没有丝毫意外:“此世,除了高誓,还有何人值得我们联手之力?” 临近阴阳道人不远的那座肉山也露出了诡异的脸来:“果然还是血妖这一套好用。” 众多妖魔再次想起了当年的辉煌。 木头塑像一般的妖魔得意不已:“当年道门扶龙扶出的那乾帝,最后不就是死在血妖这一招下?我等才联手破了道门最后的底蕴,将他们的根都打烂了。” “若是论诡异,他这门邪术堪称是一绝。” “当初他们的老祖宗都没看出血妖此术的破绽,更别提道门这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了。” 长着羊角的妖魔仿佛和司天监有着深仇大恨:“此番过后,我要这世上再无司天监。” 阴阳道人抬起手,话音便终止。 其他妖魔都看向了阴阳道人,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计划。 阴阳道人早已定下了计策:“血妖已经控制住了大周皇帝,接下来我们按兵不动,就按照原计划让南巡进行下去。” “我们提前在登仙观周围设伏,若是皇帝登山访仙之时,高誓真的出现了,我们就一同出手,把他的手段都逼出来。” 阴阳道人一半生一半死的脸庞露出笑容,显得阴森无比。 “到时候他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凡夫俗子的皇帝翻身一变,就成为了要他命的绝命一击。” 木头塑像妖魔问道:“若是高誓不出来呢?” 阴阳道人也有应对:“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高誓若是不上当,那就按照之前的计划逼他出来。” “高誓最好的便是那套虚仁假义。” “到时候我就冒充高誓,在登仙观迎接这天子,看他出不出来!” 这个时候阴阳道人恐怖的嘴咧开:“他若是还不出来,我就以他的名义化为妖魔,将大周皇帝给吃了。” “再将文武百官全拿了,以他的名义一个个吃下去,他这横行无忌的杀才若还能坐得住?就不叫高誓了。” 肉山发出了恐怖的大笑:“我们几个隐藏在暗处,只要他一出来,就落入我们网中。” 木头塑像一般的妖魔开口:“我可封锁一方,如此一来,他一旦从天上下来,便没有了腾云驾雾、腾转挪移的空间。” 肉山妖魔这个时候说道:“我有金刚不死之躯,可以拖住他的飞剑之术。” 羊角妖魔喷出了一口寒气,整个洞穴之内冰霜不断蔓延:“本座还可以克制那头驴妖和火行神通。” 阴阳道人盘坐妖异白莲之中,眼中露出了期待致极的目光。 “我等就在登仙观上做这场群魔噬仙之局。” “然后……” 那眼睛一点点化为血红色,滔天妖魔之气从体内爆发而出,天空都在顷刻间阴暗了下来。 其他几位妖魔看得都心惊肉跳,禁声不敢言。 阴阳道人魔性的目光看着洞外的天空,仰天大笑:“分食他的仙躯,拿到成仙的秘密,享永生不死。” ————————— 马安驿。 司天监监正陶显刚刚离去不久。 皇帝起身,推开门两位宫女替天子穿上了龙袍,而一旁守在皇帝身旁的玉山上人,立刻跪地相迎接。 这恭敬,已经远远超出了之前面对天子那般,丝毫不敢拿捏姿态。 就好像在迎接着仙圣,连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皇帝披上龙袍,目光俯瞰着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那眼神瞬间变了,感觉就好像在看着地上的蝼蚁和食物,只是那恐怖而没有感情的目光一闪而过,立刻收敛了起来。 “都退下去吧!” 玉山上人丝毫没敢停留,出门站在了院门外,背脊已经湿透。 此刻天空之中突然云雾万丈,遮住了月光。 凌晨,淡淡的雾气开始扬起。 一个太监低着头捧着铜盆上前,皇帝上前将手放入铜盆之中。 只是手还没有探入铜盆之中,原本清澈的水里渲染开来一丝丝白气。 “嗯?”皇帝的目光之中出现了疑惑。 白气一层层散开,露出了云霞万里,一层层雾气凝结的光景。 “不对!” “有问题!” 皇帝脸色一变,立刻往后退,或者说他体内的血妖察觉出了不对劲,想要脱离面前这出现了异常的镜花水月。 但是一退,就发觉更可怕的事情。 他堂堂一个大妖魔,竟然连身体都不能动了。 “这不可能!”血妖这下彻底陷入了慌乱,甚至想要挣脱这具凡人的躯体逃离出来。 但是浩瀚的力量从铜盆之中云雾之中延伸了出来,锁定住了皇帝的魂魄与附在皇帝身体之内的血妖。 这强烈到极点的交锋,却没有丝毫的力量泄漏,甚至周围都没有人察觉到。 诡异至极,玄妙莫测。 若是司天监监正陶显这个层次的存在开了法眼去看,或许可能窥探到这双方诡异而强大的神通与妖术的拉扯,一个是涉及到空间和高深幻术的神通,一个是涉及到魂魄秘密和肉身层面的诡异恐怖妖术。 在肉眼凡胎无法看到的层面,此刻皇帝体内,层层血光不断爆裂开来,一个恐怖的血色妖魔挣脱身体,顶住了屋顶挣扎。 一道虚幻而朦胧的老年男子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在其中呼喊嘶嚎,那是皇帝被压制的魂魄。 但是盆中云雾像一个漩涡,将他们一同吸住,不断的往里面拖下去。 血色妖魔的极力挣扎,想要逃离,反而遭来了更沉重的打击。 这个时候,盆中云雾延伸出一道道云雾锁链,直接拴在了血色妖魔和虚幻老年男子的身上。 “哗啦啦!” “不!”血妖发出一声嘶吼,但是那吼声还没有出来,就好像锁链拴住了一条狗一般,将他拖了下去。 投入水中幻景却好像穿过了一扇大门,瞬间抵达了另一个地方,声音也一同被另一端吞没。 只是随同大周天子意识灵魄一同被摄去的还有着附在他体内的血妖。 盆中幻境之中,能够看到血妖那恐惧到极点的嘶吼和无力哀嚎。 最后云雾层层收敛而起,而他和大周皇帝的影子则朝着云雾之底无限堕落下去。 在外界看来,一切在顷刻间完成,在几个低着头和跪在地上不敢仰视的太监看来,皇帝不过是伸手还没有探入盆中,便倒在了地上。 “哐铛!” 铜盆打翻,几个太监吓得瘫倒在地,呼喊着朝着外面吼叫。 “陛下晕倒了!” “快来救驾啊!” 第一个冲进来的便是玉山上人,看着这一幕,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不知所措和骇然。 “陛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若是原本的皇帝晕倒了,还有可能,他可知道目前在这里的可不是皇帝。 而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强大妖魔,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回晕倒? 另一头距离不远的一间整理出来的房间里,摆放着香炉和道尊图,桌上还放着几本道经。 司天监监正陶显正感觉忧虑至极的查阅着前朝的秘密卷宗,回忆起一些往事,虽然当年他还年少,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也算是亲历过造成大乾王朝崩灭的道魔大战,并且还是大周开朝初年妖魔之祸的高层力量。 看到了酷似阴阳道人的侧影,加上今日的不寻常之事,它觉得有必要查看一遍过往的事情。 那着卷宗,看到阴阳道人的记录,他突然想起了当初大乾真龙天子之死,也非常的诡异。 他隐隐想起了一个曾经被上一代司天监监正提起过的神秘名字。 “血妖!” 陶显觉得自己回忆起了什么,又感觉脑袋一片混乱。 拿起桌上的茶壶,又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 苦思冥想,他终于想起了近一个甲子以前,师父和他说过的话。 建立不久的新司天监官署之内,一个老道士盘坐在桃林之中,对着年轻的陶显说道。 “血妖拥有能够化身和控制任何人的妖术,而且这种妖术极有可能直指魂魄,难以察觉甚至无法阻挡。” “我们猜测,很有可能就是他控制了当时的大乾天子。” “而当时,我们所有人却都没有发现。” “这才酿成大祸!” “难道……”陶显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此刻手中茶杯中云霞缭绕,如同镜花水月。 陶显目光刚倒影出了那云霞,意识就直接掉落进入杯中天地,朝着无尽深处坠落而去。 而在坠落云端的同时,陶显还看到了另外与他一同坠落虚而来的存在。 一只血海魔气滔天、冲天奴吼的妖魔,还有一个身穿龙袍的男子。 “血妖?” “陛下?” 不知所措的情景,迎面而来的一幕。 却彻底证实了陶显之前的猜测。 镜花水月的另一头,此刻血妖、大周皇帝、司天监监正陶显掉落的,正是云君的腹内天地。 空尘子早前就发现,此界不能容纳活物,但却可以容纳人的意识魂魄投入。 魂魄意识不可离体,离开身体即可便会化为灵韵消散,这仿佛是此方天地的法则,这也是他在这方世界从来没有见过鬼物的原因。 身体和魂魄就好像阴阳两面,身体离开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躯壳,魂魄离开身体顷刻间就会崩溃,这阴阳相生相济,失去了哪一面都会崩溃。 而云君腹中天地则不同,魂魄哪怕脱离躯体,在这云君腹中天地也不会消散。 之前高显就尝试过多次,余世光杯中一梦天仙配的时候,便是这般而来。 至于当时种种幻象,皆由云雾凝结而出。 这幻象倒是没什么难处,只是神识的一种运用手段,几个护法神都会使用,高羡也会使用,只是精妙手段有差别而已。 因此通过不同的用法,云君也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涌出,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储物和腾云驾雾的护法。 燕定府的小院之中,空尘子的意识早已经和云君联系在了一起,掌控着马安驿的一切。 月下亭中,道人一人独饮独酌。 石桌上,摆着一副象棋。 “啪!” 道人捻起一子,敲在了桌上,吃掉了对方一子。 手指一用力,敌方的棋子便碾为了一摊齑粉。 风吹过。 碎屑随风飘散。 夜,静谧无声。 第一百零四章:指间棋子 浩瀚!寂寥! 这是一片空无一物的天地。 唯有无边无际的云雾,还有永远触不到的天之底。 大周皇帝、司天监监正陶显、血妖三人,沿着一层层云霞而坠。 无尽沉沦。 “爱卿!救朕!快救朕!”皇帝坠落云霞之间看到了陶显的身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陶显有口难开,层层狂风掀起衣袂和长发,他此刻都还摸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犹豫之后大喊道:“陛下莫慌,此地凶险诡谲至极,不过万幸的是这血妖已经被锁住了。 “越是此刻,越是不可妄动。” 血妖本体进入了云君腹内天地,竟然还没有死,其本体和妖术果然诡异至极,有种介于灵与质之间的玄妙。 但是此刻,往日横行天下无往而不利的恐怖妖魔,就好像一头被拴住的丧家之犬,哀嚎挣扎。 血色的无面头颅和身躯就好像一个面人一样拉长,有时拉长到数十丈,身体稀薄得就好像一张薄纸。 有时血色阴森的头颅撑大到极限,如同恶鬼一般发出怒吼。 “这是哪?” “这到底是哪?” “这究竟是哪?” 血妖已经被这改天换地的神通吓得魂都掉了,慌头乱窜,哪里有空顾及掉落在远处的大周皇帝和司天监监正陶显。 那种恐惧到心肝肺腹的味道,流淌在全身上上下下。 “给我开!”血色的脸庞如同气球一般拉长,撑破出一个个缺口,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给我开啊!”血妖已经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 “哗啦啦啦!”拴住血妖的云雾锁链剧烈震荡,这一刻血妖扯动锁链冲了上去,仿佛有挣脱之势。 妖魔疯狂的朝着高处挣脱,仿佛再冲上去,就能够离开这诡异的天地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要比自己这诡异妖术还要恐怖莫测,玄妙神奇到根本无法想象的神通。 这哪里是术法,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血妖对于术法极限的想象,有什么术法能够将天地玩弄于掌间。 “哗啦啦!”绵长的锁链绷直到极限。 而血妖依旧看不到高空的尽头,更看不到任何逃脱的希望。 他已经堕入死局。 血妖顷刻间明白了,原来在自己等人算计对方的时候,他们也早已不知不觉落入对方的瓮中。 力量耗尽,从看不到尽头的高处,朝着无底深渊坠落。 “高誓!”坠落的一瞬间,血妖使劲最后的力气,怨恨嫉妒至极的高吼道。 “你这藏头露尾之辈!给我出来!” “你给我出来!” “高誓!空尘子!定然是你!” “你给我出来!” 声音传递上九霄。 随后,云开雾散。 无尽高处一道目光垂落而下,化为万丈光芒照落世间。 那无尽下坠之势骤然止住,原来他们感觉到的所谓下坠和左冲右突,冲上云霄,都只不过是在原地打转。 陶显身体一翻,停在了云头之上,目光之中出现了惊喜:“真的是空尘道君?” 同时附带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仙神之力真的能够达到这种地步吗?竟能改天换地?” 老迈的皇帝衰落在云霞之上,听到陶显所说之话,连忙朝着上空那万丈云光看去:“爱卿说什么?” “那云上的?” “便是仙人?” 可惜老皇帝极目望去,云光之中什么也看不到,反而让人头晕目眩。 而坠落高处的血妖,此刻也终于肯定了心中所想,发出绝望的哀嚎。 “原来我等早已落入你瓮中。” “而不自知!” 那天头之上的云光穿透一层又一层云霞,落在了身高数十丈的血色妖魔身上。 光是那目光,就已经灼烫蒸发得血妖身上的妖魔之气一层又一层消散。 血妖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死期将至。 就在此时此刻。 如同天命既定,无处可逃。 “啊!” 血色妖魔仰天长啸,这个时候目光反而沉静了下来。 “来!来!来!” 声音之中恐惧的颤音里,透露出了渴望至极的语气,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让我看看你这当世第一位成仙之人的力量。” “让我见识一下……” “这天地众生、道门、吾等追求了千万载岁月的大道。” 光芒涌动,一瞬间,一层层光线在云层脚下凝结。 此界就好像棋盘一般,他们落入局中。 血妖仰头望去。 看到了让他连心神、骄傲、勇气一同被击成粉碎的一幕。 那是一根巨大的手指从天按落了下来。 仅仅是一根手指,穿过了千万米的距离,遮挡住了天空之中一切。 层层光芒从那指间散开,云层一层又一层撕裂击散。 “什么?”陶显的语气几乎和那血妖一摸一样。 “这是?” “一根手指?” 老皇帝感觉自己对神仙的定义彻底被打翻。 手指在血妖、老皇帝、陶显的目光之中不断放大,犹如传说之中支撑天地的神柱。 “仙!” “仙!” “原来……” “这就是仙!” 血妖说话都在打颤,被那恐怖到极点压力和威势,直接压迫跪在了地上。 “这便是我等追寻了千万年的大道和永恒。” 颤栗过后,是从魂魄最深处发出的不甘和愤怒。 血妖突然声音都变了腔调,朝着天空怒吼。 “空尘道君!” “你为何不早千年出世!” “让吾等看到这直通永恒的无上大道,我等也不用去追求这看不到前路的妖魔之道!” “吾真的……” “好不甘心……不甘心……” 话音刚落,那一指从天而降,激荡起千里云雾,将血妖碾为齑粉。 空气之中只余留下回音。 就好似一只蚂蚁被按死在了虚无之中,又好似一个棋子碎裂在棋盘之中。 无边血气炸裂聚集,最后化为一个血球坠落云底。 而另一旁。 不论是天子还是司天监监正陶显,此刻都被这一幕震撼得头脑麻木,口不能言。 大周天子,良久之后才吐出了一句话 “仙……” “仙人……” 皇帝突然觉得他的王权霸业、美人如画、江山万里。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就好似一个笑话。 那云头之上的目光,看都没有看这大周天子,只是看了司天监监正陶显一眼。 一句声音从无尽高处直接传入到陶显的耳中。 “去罢!” “回去之后,一切如常!” “登仙观!” “便是炼魔之地!” 万里云光散去,陶显和老皇帝一同从云头之上跌落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直接从云中跌落了出来,穿过迷茫不知之地,重新坠落到了马安驿站之中,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第一百零五章:天变了!我们不变! 马安驿站。 司天监监正陶显依旧坐在屋内,烛光闪烁依旧,红蜡都未多燃烧半分。 陶显手中还握着那杯茶,杯中云雾却缓缓散去。 茶水见了杯底,不见杯中天地。 而陶显面色却难以平静,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得青筋都爆了出来,整个手都在不断颤抖。 茶水甚至因为握紧颤抖的手,洒落了一桌,打湿了桌上经卷。 心内也如同这杯中茶水一般,跌宕起伏,波澜潮生。 “唉!” 放下杯子,目光愣愣的看着烛台上摇曳的灯火。 仿佛在灯火之中再次看到了改天换地的云中界神通,还有那如同蝼蚁撼天一般死在一指之下的妖魔。 那血妖临死的呼喊,就好像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脑海之中。 “朝闻道!夕死可矣!”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此一句。 陶显可以感觉到了血妖临死前的心情,长生驻世数百年,除了长生大道,能够让他们渴求的东西已经不多。 这些化为妖魔之人,大多数,本身就是道门弟子。 剩余那些,也和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青年时可能也如同陶显、灵虚道人这般,仗剑镇守天下。 只是到了最后。 斩杀妖魔之人,却成为了妖魔。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长生不老和大道永恒。 陶显吹熄了灯火,起身速速朝着皇帝的居室而去。 此刻皇帝居所之外一片慌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还好当值的刘公公立刻止住了慌乱,才没让外面的人知道皇帝出了问题。 此刻陶显朝着里面而来,刘公公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斥退挡路的侍卫。 “陶监正!速速进来!” 居室之内,大周天子已经睁开眼睛醒来了, 地上跪着一大群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门口还有道士和侍卫,皇帝身旁则是掩面而泣恐慌不已的李淑妃。 天子醒来之后一言不发,直到陶显进来之后,立刻抬起了头。 “微臣见过陛下!” 老皇帝仿佛就是在等着着一刻:“爱卿不必多礼,这一次当真是好险,你又再次刚好护卫在朕左右,算是大功一件。” 说到这里,老皇帝目光看向了角落里跪着的另外一个白发苍老道人,目光化为了冷色。 玉山上人立刻就知道出了问题。 醒来的不是血妖,而是真正的天子。 “陶爱卿!” “玉山和妖魔勾结,速速将玉山道人拿下!” 天子刚一开口,白发道人立刻一跃而起,朝着高处掠去。 门口几个眼疾手快的大内侍卫同时出刀,朝着玉山上人斩去。 每一个刀锋封锁一个方向,让玉山上人无处可逃,可见都是高手。 玉山上人背上法剑出鞘,顷刻间斩出了数剑,快若光影。 桃木剑煞斩出,所有兵刃绞断成为粉碎,七八个大内侍卫同时丧命。 有人断为两截,有人头颅落地。 剑煞脱剑而出,将院中地面犁地一般割出一道道痕迹,墙壁也斩踏了几座。 玉山上人一飞而起,想要冲上屋顶。 “拦住玉山!”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的司天监监正陶显开口了。 更外面的诸多院中的司天监道士同时出手,十几柄桃木法剑带着剑煞之气朝着玉山上人围攻而去,如同一道剑网,想要将他压下来。 玉山上人一剑压住剑网,另一只手手臂之上的玉质桃花花瓣亮起。 一道雷霆炸裂,轰然击碎剑网。 电光绚烂,覆盖数十米,惊雷震响之声整个马安驿都能够听到。 眼看着玉山上人脱逃而出。 而这个时候方圆百米一同飘落花瓣,层层花瓣朝着玉山上人聚集。 成千上万,浩浩荡荡,然后将其裹成一个粽子一般的落在了地上。 陶显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一副神令。 “桃神令!”玉山上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他虽然是司天监的少监,但是他的力量都是来自于桃神君,如何抵挡的了这如同桃神亲临,手持桃神令的陶显。 一层又一层的侍卫、道士将玉山上人包围了起来。 陶显穿过人群,走到了白发苍苍的老道面前,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玉山!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投了妖魔道。” 玉山上人却冷静无比,丝毫不在乎那些司天监青年弟子不敢置信和视他为叛徒的仇恨目光,直直的看着陶显。 “什么妖魔道? “这天下间的妖魔是怎么来的,别人不知晓,难道你我还不知晓?” “妖魔道难道不是道门的一部分? “这些大妖大魔,哪个不是和我们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本身就是我们的祖师、叔祖。” “我有何错?” 陶显神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下了某种决断,闭上了眼睛:“你可记得,你在历代监正灵位面前发过誓。” “背叛誓言的后果是什么?” 玉上上人轻笑一声:“别和我提什么司天监的誓言和祖训。” “玉山一生都在除魔卫道,大乾末年的道魔大战玉山在场,大周初年的妖魔之祸我也在场。” “这誓言和祖训,我还贯彻得不够吗?” 玉山上人一头苍老的白发,一股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完全不能让人平淡的话。 “可这誓言和祖训已经守不住了!” “还是要我们所有人和你一样,抱着最后的信念和司天监一起死?” 玉山上人仰着头,平淡的目光深处,透露着绝望凄凉。 “天变了!监正!” “道门没了,天下已经不是我们的道门弟子的天下了。” 陶显低下头,目光贴着玉山道人那苍老的脑袋和眼睛:“可有些道总要有人来守。” “这道,从来不会因为时代而变。” 陶显目光锐利得好像有火焰在闪烁。 “就算天变了!” “我们不变!” 玉山道人看着陶显哈哈大笑:“呵呵呵呵!你这个傻子!”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玉山大笑而起,层层光芒从玉山体内爆发而起,卷起了包裹封印着他的桃花花瓣,一跃而起。 “轰隆!” 整个人连带雷光一同炸裂,化为了浓浓血雾,散落在了空中。 玉山上人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了陶显面前。 陶显转过身,立刻下令将玉山上人的几个弟子,以及怀疑有勾结的几个人都被拿下。 隔离审问,只是暂时不会对外宣扬,而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侍卫、太监、宫女、官员也都会封口。 皇帝也站到了门口,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陶显哪怕心中情绪激荡,依旧上前行礼:“陶显有罪!司天监内出了叛徒,竟然威胁到了陛下安慰,臣罪该万死。” 皇帝立刻上前扶起了陶显:“此事不是陶爱卿之过,陶爱卿不仅无罪,还有大功。” “若不是陶爱卿相护,朕恐怕早已没有了性命。” 陶显站起拱手:“陛下洪福齐天,遇事自然会转危为安。” 皇帝这个时候看向左右一挥手:“其他人都下去吧!” “陶爱卿留下,朕有要事要与你相商。” 皇帝回到了座椅之上,陶显在一旁站着。 “朕想要说的是南巡访仙之事。” 陶显心中猜测:“陛下难道是想要回京。” 才刚出京,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道魔大战中的阴阳道人、血妖现身,司天监之中少监和众多叛徒涌现,京城之内也是危机重重。 陶显就已经知道,自己和皇帝已经卷入了一场波涛汹涌的巨大漩涡之中。 这已经不是一场南巡访仙之旅,和引动京城暗手出现的布局了。 而是一场堪比道魔大战甚至超过的劫难。 仙人和妖魔之战。 一方,是摧毁了昔日一统八荒六合的大乾王朝,酿造天下浩劫的妖魔巨擘。 一方,神通广大可改天换地,以不可阻挡的威势压下来的在世真仙。 暗处还藏着一个不知底细的玄朱火德真君。 几方都在落子。 而这棋子,便是他们。 陶显不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这最后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 皇帝大手一挥:“不!朕既然已经出了京城,不见到仙人绝不回返。” “朕一定要去登仙观,仙人就在那里等着朕。” 皇帝的目光之中也透露着决然:“此番虔诚问道之心,绝不会动摇。” “要是半途而废,如同能感动仙神,如何能够让空尘道君知道朕的一片赤诚之心。” 天子想起了刚刚看到的哪一幕,翻手改天换地,那如此强大的妖魔,弹指之间烟消云散。 说得越来越激动,之后,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来。 天子立刻歪倒坐在了椅子上,陶显上前扶着皇帝,看着皇帝颤颤巍巍的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取出丹药服下。 如同金纸一般的脸色才渐渐有了红润之气。 原来其身体早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完全靠着丹药吊着。 越是这个时候,天子就越是恐慌,对于那长生不死的逍遥,高高在上的仙神就越是渴望。 老皇帝靠在座椅上,目光深远,说话都有些重复和不清楚。 “今日我方才知道,世上有如此伟力,方知真仙之伟岸和逍遥。” “朕一定要见到仙人,当面向仙人诉说。” “让仙人知道朕诚信和虔诚日月可鉴,哪怕仙人要朕的江山,朕也愿意送给他。” 天子看着陶显:“朕只是担忧,我这行如何才能感动仙人。” “刚刚朕发现,仙人仿佛对朕并没有那般看重。” “陶爱卿是世间高人,还望教朕。” 陶显一脸苦笑摇头,他若是知晓仙人之意,岂会如此苦恼。 如同这一场波云诡谲的棋局之中,他和皇帝一般,都是桌上的棋子。 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胜者决出。 第一百零六章:皆是魑魅魍魉 皇帝刚刚决定南巡访仙不变,明天一早直接出发,直奔燕定府之时。 阴森寒冷的山谷洞窟之中,盘坐在妖异白莲之上的阴阳道人和众妖魔一同看向了坐在右侧的木像妖魔。 阴阳道人开口:“藤木公!血妖已经按照计划附在了大周皇帝身上,明后日便可抵登仙观,引高誓出来。” “是该你出手的时候了。” 木头塑像发出干涸尖锐的大笑声。 “阴阳尊神既然如此看重本座,那本座就走一遭!” 整个山谷地面层层翻滚,仿佛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底之下涌动翻身。 恐怖的影子从黑暗之中挣脱而出,离开山谷。 燕定府北方群山之中,出现了异动。 有大妖魔从北方深夜而来,虽然不见妖魔之气,但是一路妖魔巨大的本体经过的动静,就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一个体型纵横数里之遥,由千万条黑色藤蔓纠缠在一起的怪物。 一路好似黑海倾泻碾压而下,山岭之间那黑色的影子从山头一直绵延到山脚下,不断蠕动前行。 无数条藤蔓扭动翻滚,如同铺天盖地的黑蛇从远方而来。 穿越丛山峻岭,沿途惊起飞禽走兽无数。 而这藤蔓的核心,便是一个人形木头塑像。 所有的藤蔓都是从藤木公的身下延伸而出,由其控制,沿途不断吞噬山间兽类生灵。 其再也没有了之前台上神灵塑像的感觉,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魔。 从北方群山下来之后,藤木公的动作就要小了很多,小心翼翼的借着黑暗行走在荒野之中,靠近等仙观方向。 在登仙观远处的另一座荒山山包之上,悄然露出了踪迹。 木头神像被千万条藤蔓拱出,屹立在山头之上,朝着登仙观遥遥望去。 “这便是登仙观?” 夜间,孤山耸立。 这是一座不起眼也不算高的小山头,连名字都没有。 山上道观也算不得什么名观大庙,之前也无甚香火。 但是因为空尘道君之名,便不再平凡。 天子百官、大妖巨魔、道门高人纷纷朝着这座不起眼的道观而来。 天子求长生,百官求富贵。 群魔乱舞,道门内患,天下风云皆因此而起。 藤木公凝神,藤蔓潜入地底,在借着藤蔓和大地感应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半晌之后终于安下心来。 “果真不在山上,应该是在城中。” “甚好!甚好!” 一重又一重的黑色藤蔓从木像妖魔脚底下盘旋而起,朝着登仙观而去。 覆盖住了整个地面的藤蔓推动着藤木公前行,如同拱卫着帝王一般,最后将木头神像推到了登仙观之上。 藤蔓从山头上一直蔓延到山下,然后覆盖到周围数里,不断蠕动。 藤木公看着登仙观的山门,那因为年久日深、风吹日晒而不再清晰的三个篆字。 “这登仙观。” “或许用不了几日,就得改名叫做殒仙观了。” 这群魔噬仙之局一旦成功,他们最少也能够获得仙人之尸延命,甚至得到成仙之术。 而天下各地妖魔都将为他们斩杀昆仑祖庭高誓,击杀当世真仙而震动,到时候别说是玄朱火德真君这等幸进后辈,五国妖魔都会纷纷来降,他们便是这天下的主宰。 几大盖世老妖明暗埋伏了几手,虚虚实实,只等着最后一刻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藤木公木头的脸庞露出了邪异的笑容,脸上和脖颈的木纹和年轮一层层蠕动而开。 抬起手,那一层又一层的藤蔓,便朝着地底之下钻去,不断消失在地面。 藤蔓和大地融为一体,而藤木公也一同被拖入了大地之下,朝着更深处而去。 藤蔓消失,地面抚平。 根须不断生长,扎根于此,与大地连接在一起。 在一层又一层的藤蔓最下方,木头神像闭上了眼睛,陷入沉寂之中。 好似真的成为了地底下的植物一般。 其隐藏在大地之下,借助着大地和植物再生之力,只要对方找不到他的本体,就屹立于不败之地。 而对方一旦落入其局中,千万根藤蔓倾巢而出,封天锁地,无处可逃。 只是藤木公闭上眼睛化为地底木像的时候,却没有看到。 在自己的本体之上,木纹密布的后脖颈,出现了一道青龙印记。 天空之中,云霞里一只小手拨开了云气,露出真容。 一个童子盘在青龙剑之上,坐在风中月下,目光冷冽的看着地面。 自始至终青龙童子都在看着藤木公的到来和潜伏,而对方悄然不知。 风吹云动,霞雾远去。 云上之影也消散无踪。 —————————— 小院亭中。 云君刚刚已经归来,正在空尘子面前邀功,它最近发现自己只要功劳多一点,就不会受到拘束。 偷偷出去玩耍、看戏,大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啊!自由!” “咚呛!咚呛!咚咚呛!” “你又回来了了了了了!” 云君漂浮在亭子前,转了几圈,就飘到天上去了。 驴将军则在空尘子身旁嘎嘎大笑,看着脖子上玉葫芦里抽出来的浩瀚血气,它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妖魔竟然有这么恐怖的血气。 这得活了多久? “嘎嘎嘎嘎!好血妖!这得炼多少丹药?” 驴大将军狡猾的眼珠子一转,一副忠心耿耿狗腿子的模样围绕在大仙脚下。 “老爷!小驴要是炼丹出上那么几分力。” “能不能分小驴一点,尝尝?” “嘿嘿!尝尝?” 凝心看着棋局的空尘子扭过头来,望了一眼驴大将军,说出了一句驴大将军到现在还没参透出的真实情况。 “炼丹不是有昆仑神鼎么?与你何干?” “????”驴大将军眼睛一瞪,陡然发现了问题。 继云君可以腾云驾雾之后,貌似以后炼丹也没它什么事了? 它隐隐看到了冷板凳在向着自己招手。 驴将军打了个冷颤,它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从第一护法神的位置跌落到了末位。 云妖和青龙和两个后来的奸臣贼子,一个浓眉大眼实则满肚子坏水,一个最近靠着须留拍马,竟然还爬到驴大将军头上去了。 “不能忍啊!”驴大将军鼻子一下子喷出了白气来,两只驴耳朵也同时竖起。 敏锐的危机感和嗅觉,让它觉得要改变这种状况。 “必须想个法子让大仙知道驴大将军的作用,让大仙知道驴大将军才是老爷手下最忠心的护法神啊!” “要让云妖、青龙这两个后来的叫奸逆之徒知道,只要我驴大将军在一日,他们想要上位,是不可能的。” 不过驴大将军立刻发现,自己除了会喷火以外,就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了。 这让驴大将军有些苦恼。 驴大将军的忧愁和苦恼无人知晓,这个时候浓眉大眼的青龙童子却正好归来了。 “老爷!已经办好了!”青龙童子站在亭子前。 空尘子依旧坐在亭子里,看着那副棋局。 道人听完青龙童子的汇报之后,再次拿起一子,敲在了棋盘上。 一子落下,胜负已定,生死已分。 一切皆成定局。 空尘子却突然想起了老道士的那句话,此刻越发觉得当时这句话里轻蔑之意。 “一群魑魅魍魉!” 起身,挥袖,青龙剑便化为了一道光芒落入袖中。 空尘子踏步离去。 第一百零七章:天子求仙 清晨天蒙蒙亮。 手持利刃身披铠甲的大周精锐士卒,列着军阵抵达了登仙观山下。 有将领骑马而出,指挥着里三层外三层将山峰围起来的兵卒,将几个上山的入口把守住,登仙观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皇帝和上山求仙问道而做准备。 有远到而来的商旅车队,不知道到底是何事,一个个对着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和阵仗指指点点。 ”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出动了这么多官兵?”商人看到这阵仗,顿时有些担忧。 当地一位出城的脚夫挑着担子迎面说道:“你还不知道么?神仙来燕定府了!” “前些日子,这登仙观里突然起了大雾,谁都没有办法上山,然后就有宫里来的人上山,当时山上突然就放光了。” “那光,你没看到啊!都照到天顶上去了,我当时在城里都看的老清楚了。” “后来人人都说,那登仙观山顶上有个仙鼎,放光便是是神仙在炼仙丹呢!” 商人立刻声音大了一截:“这神仙,莫非是空尘道君?” 脚夫停下了脚步,好奇问道:“没错没错,大家都说是这位大仙,你也知道空尘道君?” 商人和周围的几个伙计顿时大笑:“当然,我可是灵州那边一路过来的,灵州人谁不知道空尘道君啊!” “我们几个,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脚夫也有些高兴,仿佛找到了共同语言:“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城里梅园看了神仙传,讲的就是灵州的故事。” “灵州旱灾那个惨哟,要不是神仙下凡,灵州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咯!” 商人立刻拿出了几个大钱,放在了脚夫手上,对方连连拒绝。 “我怎可凭白无故收你的钱,不行不行!”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拍这么多兵将山围起来是为何?” 脚夫握着钱,犹犹豫豫说道:“我可是听别人说的,听说是天子要来了。” 商人眼睛一下子直了:“什么?圣人天子要过来?” 开始声音极大,说道后面立刻压低了声音。 脚夫拿了钱,也就都说了:“那是,城内都传遍了,先是有太监上山,然后这么大动静。” “听说圣上派人来请神仙,结果神仙认为圣上没有诚心,避而不见。” “于是这次,圣上就亲自来了。” 商人立刻激动万分:“多谢多谢,这下我可得多留些时日。” “既能看到天子,又能够看到神仙,这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 此刻,燕定府城外。 出城三十里外燕定府黄府尹就带着全府上下官员在这里恭候天子,灵武道人也在其中就站在黄府尹的身旁。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洒落大地。 众多站立等候天子车驾的官员,一个个被晒得全身发烫,浑身冒汗。 燕定府有避暑行宫,名为万寿台。 高台宫殿,富丽堂皇,天子每年盛夏之时便会到此,他们也会去那里迎驾。 但是这一次,皇帝直接避开行宫,直接朝着府城而来。 这让黄府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安置皇帝,但是天子已经下令直接往燕定府城而来,他们这些臣子也只能够匆匆前来迎接。 众燕定府官员直站得全身僵直,晒得头晕眼花,到了中午时分,远处才有人骑马而至。 “圣人亲临,速速迎驾!” 众官员这才打起精神来,一个个整理衣袍,严阵以待。 天尽头出现了天子仪仗,伴随着钟鼓乐声,还有千军万马整齐的脚步声而至。 车马人群绵延到天尽头,浩浩荡荡的大军如同浪潮。 皇帝便在那万人中央。 让人感觉天地和日月星辰都在围绕着其而转,如此威势,更衬托出了天子威仪。 一念可令天下乱,一言可号百万兵。 苍天之子,大周之主。 面对这样的冲击,众官震撼而瑟瑟发抖,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只剩下一句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车驾临前,百官下拜叩首,最后却只有黄府尹一人可上前觐见圣人天子。 靠近天子车驾听到的却是剧烈的咳嗽声。 良久之后,皇帝面色有些发白的走了下来,身旁跟着司天监监正陶显。 “臣叩见陛下!” 天子抬了抬手,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他越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了,所谓的苍天之子、圣人天子,也不过只是一具肉体凡胎。 生老病死,苦厄缠身,他一样也避免不了。 哪怕他是号称能主宰天下人的生死的皇帝。 最后也只能承认,他连自己的生死也主宰不了。 黄府尹跪在地上,皇帝一下来就匆匆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黄府尹立刻答道:“已经准备好了。” 天子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黄府尹顿时一愣:“陛下难道今日就要上山?” “可按照送来的礼仪流程,第一日得斋戒沐浴,第二日得……” “咳咳咳咳!” 黄府尹话还没有说完,老皇帝又咳嗽的几声,一顿车马劳顿,又受了惊吓,连服了丹药都没什么作用了。 “不!朕今日就要登上这登仙观!” 黄府尹连忙想要说些什么,天子却决然说道:“无需多言,冥冥之中仙人早已安排好了。” “朕何时来!朕如何来!仙人都已经知晓。” “朕就在山上等着神仙驾临!” 天子车驾刚停下,便再次带着文武百官出发。 连城都没入,直接奔向登仙观下。 山脚下,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大周精锐甲士。 更远处还有着燕定府的百姓,人人皆知道大周天子来了,农夫乡绅、商人走贩、在远处拥挤得水泄不通,还有着更多的人赶来。 城外到处都是人,都是为了来看一眼皇帝和仙人。 而通往登仙观山门的道路之下,天子车驾停下。 文武百官下行,一同跪在了地上,外面所有的士卒也一同跪下。 成千上万的头颅低垂,迎接着天子走下。 天子穿着龙袍,走出了车驾。 此刻正值午后,天上的云光直射而下,从登仙观上一路照射下来,照在了天子和文武百官身上。 惊天的惊呼声从更远处看着的大周百姓身上传出。 “真的是天子啊!” “圣人!圣人天子!” “皇帝!这就是咱们大周的皇帝!” “万岁!” “吾皇万岁!” 浩荡却不整齐的山呼万岁铺天盖地而来,天尽头所见的一切都在向着他诚服。 皇帝顿觉豪情万丈,仰头看向了那山上的道观。 山路崎岖,道观幽深,更显神秘。 “这便是登仙观!” “登仙之观!好名字,好名字!哈哈哈哈!” 天子今日难得的开怀大笑,脸上也涌出了潮红色,回头看向了身旁的陶显。 “陶爱卿!你说朕能感动上苍,感动仙人吗?” 陶显拱手,按照习惯想要说出恭维之语,只是看到皇帝这幅模样,张开嘴巴半晌却吐不出口来。 最后只能发出一句叹息,摇头。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臣如同这井底之蛙、夏之萤虫,岂能知苍天之意。” 皇帝脸色通红的说道:“朕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之人!” “定然能够感动上苍和仙人,得授长生不老之药。” 这话,仿佛是在肯定,又仿佛不愿接受其他的说法。 在天下瞩目,万人俯首之中。 天子迈步,朝着仙观迈步而去。 老皇帝眼神充满了渴望,急不可耐。 在他的眼中,那台阶的尽头,不仅仅是一座道观。 而是他渴求而不能得的一切。 第一百零八章:长生的代价 迎着灼热刺目的阳光,老皇帝拒绝所有人随行,独自一人步步攀高面见神仙。 哪怕气喘吁吁也没有停下,目光之中的渴求和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姿态随着渴求的强盛,变得越发的虔诚,仿佛这登山的阶梯,便是仙人对他的考验。 步履不停,沿途两旁花草树木,花草有违天时的全部盛开,树上挂满了瓜果。 老皇帝立刻想起了太监刘安所说的话。 仙人炼长生不老药,丹气从天而降,顷刻间百花盛开、千树结果,在场之人银丝化为乌丝,最前几人竟有返老还童之像。 皇帝原本力竭慢下来的步伐更快了,匆匆穿过百年风吹雨打的的登仙观山门,一口气来到了道观之前。 “大周皇帝陈庄求见空尘道君。” 大周天子行礼,看向了道观里面。 登仙观门虚掩着,漏出一条缝隙,院内隐隐看到有大树成荫,大殿之内道尊的神像。 “吱呀!” 风吹来了观门,里面早已是人去观空,不见昔日住在这里的道士,更不见仙人。 老皇帝踏门而入,站在院中,怅然若失。 “是朕心急了!” 皇帝准备在道观之内静坐诵经,等待仙人将临。 等了良久,天头之日缓缓落下。 道观大门之前终于迎来了奇景。 原本放置昆仑神鼎的陷坑底部,一朵散发着清辉的嫩芽发出。 迎风而长,不断扭动。 最后化为了一朵高数丈的巨型白莲,竖立在山顶之上,绽放出万丈光华,圣洁仙气笼罩山头。 山脚下的文武百官、侍卫将领和更远处观望的大周百姓们,第一时间惊呼出声。 这不属于人间凡人的力量和异像让天头下的万民群情激动。 “快看山顶之上!”一位穿着朱红色官府的大臣指着山顶上高呼。 “仙迹啊!圣人天子难道真的见到神仙了!”身穿蓝袍的文臣站在百官后面,对着身旁的同僚经惊问。 “仙莲!这肯定是仙界的仙莲。”远处的老百姓之中更为激烈。 “天子驾临,马上就有异象了,这是天命啊!”一大群出来踏青游览的文人士子们有着不同的解读。 更令人震撼的情景还在后头。 原本包裹着的莲花花苞仿佛在响应着万民的期待,一瓣一瓣盛开绽放,异香飘散数里。 而一个道人盘坐在莲花之中,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神仙!神仙下凡了!”这下,浪潮彻底止不住了。 “神仙保佑!空尘道君保佑!”跪倒的人群不断变多,叩头不断,有人求仙人保佑,有人求功名富贵。 “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没想到今天不仅仅能够看到圣人天子,还看到了神仙。”人群之中早上才得到皇帝和神仙要出现的商贾,此刻跟着身旁几个伙计激动得满脸通红,随后随从着所有人一同叩首就拜。 老皇帝在莲花展开的那一刻,便匆匆跨出观门而出,仰头望着盘坐在莲花之中,面孔被光气遮住,身形若隐若现的道人。 “仙人!” 老皇帝目光先是一滞,随后立刻惊声问道。 “真的是空尘道君当面吗?” 可是话音出口,他就自己确认了,激动不已的在巨大白莲底下俯身行礼。 “大周皇帝陈庄!拜见空尘道君!” 白莲之上道人开口问道:“听闻你向道之心甚坚!贫道听闻颇为心喜,特来看一看。” “若是真的,贫道刚好炼了一炉长生不老之药,可赐予尔!” 白莲上道人话音略微停顿。 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嗤笑意味。 “不知!” “可否是真的?” 大周皇帝陈庄听到这话,浑身发抖,堂堂皇帝之尊,竟然一下子扑倒在地上。 如同一条抢食的野狗,匍匐上前,直接冲到了道人和仙莲的脚下。 以头呛地,将头磕得咚咚响。 “陈庄一心向道,多年来打坐悟道,苦心修行,其心天地日月可鉴!” “还请道君怜悯,赐予陈庄长生不老药!” 盘坐在阴阳道人笑出了声,没想到这血妖演的就和真的一样,这模样当真是将那愚蠢的凡夫俗子演的活灵活现。 自己若是那高誓,说不定还真的被他感动了。 来者正是阴阳道人,其和众妖魔在周围等了半天,没等到高誓的踪迹,便亲自现身,准备直接将高誓逼出来。 双方眼中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场景。 一方,将妖魔当成了神仙,苦苦哀求着长生不老。 一方,将凡人当成了妖魔同道,幕后上演着尔虞我诈。 上演着一场滑稽而可笑的闹剧。 司天监监正陶显虽然在山脚下,但是一直开着法眼关注着山头之上。 当所谓的空尘道君出现之后,司天监陶显就隐隐觉得有些不正常,这和往常空尘道君的形象有些不符。 再隐隐一看,竟然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 细想,突然回忆起了之前血月妖夜之时,月下屋顶上出现的身影。 “不好!这不是空尘道君!” “是……阴阳道人!” 陶显心中惊呼出声,立刻想要登山救驾。 但是刚想要提劲,便发现不仅仅皇帝落入别人掌控之中,自己也早就被另一个恐怖的妖魔给盯上了。 脚底下层层细小藤蔓探入道袍之内,将陶显束缚住。 “呃……呃……咯咯咯咯!” 此刻陶显觉得身体一点点化为了木头一般的存在,僵直得连舌头都伸展不开,开口说话都不能,更别说做出其他了。 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山巅之上,皇帝一点点落入妖魔的瓮中。 登仙观前,闹剧依旧在上演着。 阴阳道人高高在上开口:“汝这道心有多坚?可否自证?” “尔可了解这长生的代价?” 大周天子苦苦哀求,泣泪成行。 长生不老就在眼前,幽冥勾魂就在身后,他已经什么都顾不的了。 “陈庄!” “不惜一切代价!” 这话,字字透露着对生死的恐惧,还有对不老的贪婪。 “不惜一切代价?”阴阳道人听到这句话,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失去了所有情感。 接着声音转化为了不可遏制的狂怒。 “你这愚蠢凡夫!知道一切代价是什么代价吗?你可知道这长生不老背后的痛苦!” “吾今日就让你看看。” “这长生的代价有多高!” 一声咆哮,阴阳道人彻底露出了真面目。 遮挡住面庞的光雾消散,妖异白莲彻底展开,露出了一半生一半死的恐怖身躯。 老皇帝一看到这张脸,一下子吓得魂都彻底丢了,瘫倒在地。 “啊?” “怎么回事?你是谁?” “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皇帝连连后退,突然的骤变让其措手不及,骇得六神无主。 “本座是谁?本座便是你求的空尘道君啊!” 阴阳道人那阴阳撕裂的脸露出笑容,比恶鬼更像恶鬼。 随着笑容一同而出的,还有着彻底异化的妖躯。 妖身和本体融合,彻底化为的妖魔。 阴阳道人没有等到高誓出现,准备按照原计划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吞了这大周天子,释放出血妖。 让天下人都知道,所谓的空尘道君,是一个食人妖魔。 逼迫那心比天高的高誓出来决战。 不是高誓死,就是他亡。 胜,他们逆天改命。 亡,也不过就是个提前身死道消的结局。 第一百零九章:皆堕劫中 仙莲耸立,神人端坐于其上。 帝王求仙药于下,得上苍天意承认,天命所归。 好一幕千古未见的感人场面,必定足以载入史册。 山脚下。 “陛下难道真的能得仙人赐下长生不老之药?”文武百官之中,有老者看着上面羡慕无比。 “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长生不老之药?”一切发生的时间不到十日,有些后知后觉的官员还不敢相信。 “我前几日进宫见了刘公公,你猜怎么着?刘公公竟然有返老还童之像,那便是之前在这仙山之上,吸了一口长生不老药的仙气,也不知道我等今日有没有那等机缘。”有官员早已从宫内打听到了部分真相,目光灼灼的望着山上。 众人还来不及对大周天子的羡慕嫉妒之中撤离而出,山头之上就发生了异变。 白莲化为了血莲,如同一个肉球一半不断蠕动,令人作呕的血气和滔天魔光从山头之上传递下来。 阴阳道人和白莲融为一体,最后从血光之中走出的,是一个巨人一般的妖魔。 它的全身如同藕节一样,不少地方长着一个又一个洞,血气和恶臭不断的从洞中弥漫出来,顷刻间山头之上便凝结出浓重的黑红色血云。 妖魔之躯一半是白色,神圣洁白。 一半是紫红色,腐烂散发着恶臭。 两者中间则是大片藕丝连着,藕断丝连,这才是他的妖魔本相,也是其被劈成了两半还没有死的原因。 妖魔黑洞洞的目光垂落向山脚下,两只眼睛一直眼睛弥漫着血云,一只眼睛流出滚滚黑烟。 目光往下面一扫,那恐怖得令人崩溃和疯狂的样貌,让人直接陷入癫狂。 一声咆哮,那是凡人绝对不可能发出骇人声调:“看见没有?这便是长生的代价!” “啊!”千万声惶恐尖叫凝结成同一个字,却拥有着不同的声调。 无形的压力和恐惧,就好像狂风暴雨一般摧垮了所有人的意志,将他们冲击在地,连滚带爬的亡命而逃。 “妖魔!仙人怎么会变成妖魔了!”有人一边跟着人群逃跑,一边摸不着情况的大喊。 “妖怪!妖怪啊!”有人的手脚并用的朝远处逃去,全身都吓软了。 “跑!快跑啊!” “完了!”下面文武百官也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冰凉。 “救驾!救驾!”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卒精锐此刻慌乱成一团,唯有将领在呼喊怒吼。 但是望着那山顶上身高数十米的妖魔,和毁天灭地一般的架势,没有人敢上前。 原本将山脚围得如同铁桶一样的架势,在这样的妖魔面前,却显得如此无力。 妖魔收回了目光,俯瞰向了吓的在地上爬的老皇帝,眼中只有嗤笑和蔑视。 “啊!皇帝?” “如何?” 粗旷的声音传递而出,大周皇帝连抬头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扑在地上遮住头脑。 仿佛只要看不见,那噩梦一般恐惧得令人颤栗的场景,就不存在一般。 越是这般,妖魔就越是愤怒,质问道。 “尔不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吗?” “为何会恐惧?” “怎么会害怕?” 妖魔一把抓起了老皇帝,就好像是捏住了一只虫子。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刚刚还一副仙人赐药、帝王天命的和谐场面,眨眼间就化为了妖魔食人的场景。 那张开的血盆大口逼近,皇帝也吓疯了。 “不要!” “不要!” 皇帝在妖魔指间痛哭呐喊:“朕……朕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活下去!为什么?” 妖魔大笑回应道:“吾等!所求之物,也不过只是想活下去!” “永远的……活下去!” “活下去,便是世上最大的贪婪!” 一语言毕,然后就准备将皇帝扔进嘴里。 一句话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浩浩荡荡,不分上下左右,仿佛来自于每一个角落,然后响彻回荡在耳畔。 就好像天宫的钟声敲响,清涤每个人心中的恐惧慌张。 “众生千欲!皆堕劫中!” 一句话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动作。 慌乱逃跑的,嘶嚎着冲向山上救驾的,痛哭流涕不知所措的,都一同而止。 张开了血喷大口欲将天子依旧吞下的妖魔阴阳道人,也停下了动作。 伴随着声音而起的,是茫茫大雾。 从远方而来,先是覆盖住了逃跑的,然后一路朝着登仙观山脚下覆盖而去,遮盖住燕定府城外的所有百姓,也逐渐遮盖住了山脚下的文武百官。 所有人都看不到其他人了,所有人都在云雾之中,只能仰头看到天空和高处。 众人也感觉到了,这云雾好像护住了他们,然后在云雾之中,推动着他们不断的朝着远方而去。 逐渐的推离得越来越远。 顷刻之间,天地之间好像除了山顶之上的妖魔和被其抓在手上的皇帝,再不见一个人。 大地化为了云端,山峰好像飘在云头之上。 此刻,一道人出现在了云雾之外,盘坐在半山腰的登仙观山门之上。 他就好像一个丝毫没有力量的凡人坐在那里,但是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天地万物都在以其为中心。 弥漫大地的雾气围绕着他而旋转,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其身上,不论是平民百姓、文武百官、道人妖魔。 随后,道人眉心的道痕亮起。 从开始的一个竖痕,变得越来越复杂,仿佛将天地法则网罗殆尽。 力量爆发出来,一重重光芒围绕在其身上,层层流光溢彩不断从身上溢散。 道人抬起头,那熟悉的面孔,顿时让阴阳道人全身一颤,藕断丝连的伤痛变得更深了三分。 “高誓!”这一声名字之中,充满了愤怒、仇恨。 还有恐惧。 别看阴阳道人算计高誓,但是也只有他们,才明白高誓的强大。 当年道魔之战,高誓看穿了其本质,不论道门与妖魔道,他们的本质都是妖魔。 不论胜负如何,妖魔都不会减少,最后的结局不会改变。 高誓最后选择上了一趟昆仑山之后,便不再出现,有人说他寻找到了永生不死之秘,也有人说他已经成仙了,不再涉足人间。 要不然,当年其也在的话,最后胜负如何,就难预料了。 道人目光看着山顶之上的妖魔,手缓缓抬起。 这一抬手,云雾从妖魔阴阳道人的手上环绕而起,刚刚还抓在手上的老皇帝已经消失不见了。 阴阳道人再一看,老皇帝竟然出现在了道人身旁。 “什么?” 阴阳道人妖魔之躯震惊之后,脸上显露出暗喜之色,他们最开始的计划,便是将血妖送到高誓的身旁。 然后出其不意,给予其重创和致命一击。 可是立刻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如此好的机会,那被血妖附身的大周皇帝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血妖?”只有几人能懂的暗语低吼。 山顶上的妖魔一声呼喊,却依旧没有回应。 “还不动手,欲待何时?” 眼看着,道人一挥手,皇帝飘落云雾里,随着云雾蠕动不断被推远,最后落入了司天监人群和文武百官之中。 不仅仅阴阳道人,暗处隐藏的两个妖魔,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阴阳道人感觉到了不妙,血妖竟然不在皇帝体内。 阴阳道人立刻知道了是什么情况,看向了白色石头搭建而成的山门上的空尘道君。 “哈哈哈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很好!” “很好!” 站在高处,妖魔阴阳道人的嘴角的弧度一点点翘起,最后扯开脸颊。 猖狂的大笑声炸裂而出,如同惊雷和狂风暴雨一般席卷数里。 黑洞洞的妖魔之眼中,血气和黑烟弥散得更浓烈了,其站在山头之上,仿佛要将天都染黑了。 “高誓!” “昆仑高氏一族继承古仙人之名,妄图逆天成仙,改天换命。” “结果昆仑祖庭都没有了,高氏一族都快灭绝了,而你这最后一代竟然真的成仙了!” “仙人高誓之名!你名副其实!” 妖魔阴阳道人将手插在了自己撕裂的两半缝隙之中,恐怖而瘆人。 其一边痛哼一边大笑。 “看到没有,你给我的这一剑!” “我可是一直都记着呢!这痛彻心扉的滋味,我尝了一百多年了!” “今日!便是清算一切的时候!” “就算你成仙了,我今天也要逆天斩仙!用你的命,改我们的命!” 阴阳道人咆哮如雷:“昆仑和道门的时代!” “结束了!” 阴阳道人的咆哮就好像一个信号一般,彻底点燃了局面。 大地轰鸣,无数根藤蔓从登仙观附近大地之下延伸向天际,那散发着黑色光芒的藤蔓舆图封天锁地,想要彻底断绝空尘道君的后路。 伴随着千万条藤蔓一同而出现在登仙观左右的,则是另外两个强大的妖魔。 左方,一个高大的长着羊角的妖魔出现在了山脚下,随着其出现,层层冰霜不断蔓延,半座山都冻结住了,所有花草树木尽数华为了冰晶,大地化为冻土。 右边出现了一座肉山,半边山峰所有植物直接枯萎,化为了精华血气吞入其腹中。 上下左右,都被封锁住。 一眼望去,仙人仿佛落入了妖魔瓮中。 那藤蔓浩浩荡荡而起,朝着天空凝结,即将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封锁。 盘坐在登仙观山门之上的空尘道君终于动了。 弹指之间,一道青光从指尖而起。 剑光瞬间化为了冲天的光柱,刺穿了天空的云层,力量炸裂开来,化为狂风呼啸。 云层如同一个光圈般炸裂开来,传递向四方。 “咚嗡~” “轰嗡嗡嗡嗡!” 这还只是天空,而剑光落下之处,是登仙观所在的山峰。 剑芒直接插入大地,将整个山峰击碎撕裂。 被推离到数十里外云雾里的文武百官和百姓,以及燕定府城之内看着这边的人,只看到光芒过后,大地剧烈震荡。 然后,整个登仙观、山峰、大地都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化为了一片废墟,中间留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在那大地撕开的裂口中,如同虫子一般层层蠕动的藤蔓嘎然而止。 众人看不到的黑暗地底更深处,一个散发着诡异邪恶光芒,衍生出千万条藤蔓的木神像。 在这震惊天地的一剑之下被抹去。 “啊!” 妖魔死前震天的惨叫声,沿着深渊不断震荡折叠,化为回声从地底传出。 不仅仅数十里之内都可以清晰听到,更如同一道利刃刺入了还活着的其他妖魔心中。 纵横数百年,击溃了道门,灭亡了大乾王朝的盖世妖魔鬼怪。 藤木公第一个陨落了。 第一百一十章:山崩地裂 虽然云雾封锁了登仙观,隔绝了大部分力量传递出来。 那从大地地下发出的震荡依旧强烈,小半个燕定府的人都接收到了震感,尤其是燕定府城之中,不少人感觉脚底下左右晃动,扶着墙壁或者蹲下才能站稳。 感觉最强烈的则是云雾之中诸人,轰然巨响炸裂之后,带来的是大地犹如地龙翻身,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直接掀翻倒在地上。 再起身,之前他们还可以仰头望到的登仙观山头,已经崩塌陷落。 迷雾北边,一群人连滚带爬,围绕在一起迈着急促的步伐跑远。 “保护皇上!保护皇上!”这声音有些尖锐,应该是个太监。 “太医呢?太医呢?”有人高声呼喊。 “太医走散了!”人群之中不知道多少人失去方向,四处乱撞。 “赶快逃离登仙观,离得越远越好。”这是司天监监正陶显的声音,人群听到了他的声音,才算安定了下来。 文武百官和司天监弟子拱卫着突然出现在他们中央的皇帝,驾着脸色苍白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天子陈庄匆匆赶向远处,躲向远方。 穿透迷雾就发现一座城墙的大门,他们已经抵达了燕定府城的城门口。 只是大批人在迷雾之中走散,最后一同走到城门口的,只有数十人。 “走出来了!我们走出来了!”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太监大喊道。 “这是燕定府南门!”文武百官之中也有人认出了这是哪里。 “我们走出来了!”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刚刚那恐怖的妖魔,大地轰鸣、天地翻转将他们吓破了胆。 此刻逃命的劲泄了,全身没有了一丝一毫力气。 被两个太监驾起站在燕定府南门霞的皇帝,这个时候却突然恢复了神智。 回头朝着登仙观方向望去。 刚刚他们站立的地方,屹立的大山,隐秘的仙观。 一切全部都化为了乌有。 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 “没了!全没了!”皇帝喃喃而语。 也不知道说的是那登仙观没了,还是他的长生不老之梦没了。 皇帝满头银丝散乱,目光无神,瞬间老了一大半,再也没有了之前龙行虎步的威势。 所谓大周之主、苍天之子,此刻望去也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翁。 “原来仙人自始自终都未曾邀过朕。” “原来所谓的坐而论道、授予长生,只是妖魔为朕设下的局。” “原来朕便是那井蛙夏虫,妄图窥天。” “原来……” “一切的长生问道、苍天之意,只是朕的心醉神迷。” 老皇帝探出颤颤巍巍的手,伸向了登仙观方向的天空,他渴求不已,苦苦前来,但是高高在上的空尘道君,看都却不愿意看他一眼。 “仙人啊!” “你为何看都不看一眼朕!” 燕定府城门口,门外全部都是云雾,城门紧闭。 南门城门楼上。 城门吏余世光和守着城门的士卒一个个站在上面,惊呆了的看着远处。 站得高看得远,没有云雾朦胧的遮挡,刚刚那一幕他们看得最为清楚。 “刚刚……那是剑?”有人于冲天光芒之中,看到一道剑影屹立于天地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空尘道君!原先出现在天子面前的,是冒充空尘道君的妖魔?”另一位小吏发现了真相。 “难怪世人皆称空尘道君为剑仙!这一剑,不仅仅天下众生,连天地都为止震惊!”余世光觉得自己新戏本的故事又有了,只是他又觉得,穷尽自己的才学,也难以将这惊天一剑描绘出。 “下面有人走出来了。”有人发现了城下迷雾里的动静。 余世光眼尖,一下子看出了穿着龙袍的皇帝:“是圣人!圣人天子安然无恙!” “快开城门,迎接圣人进城!” 城门打开,皇帝被匆匆迎进城去,城内传来了天子无恙的欢呼声。 而城外。 天地之间的仙魔大战,还没有结束。 —————— 山峰崩毁,大地撕裂,扬起漫天尘沙灰烬。 烟尘缓缓落下,尘埃之中的景象也显露了出来。 空尘道君依旧坐在山门之上,那高大的山门屹立在废墟中央,始终没有变过。 登仙观没有了,登仙观的山门依旧在。 剩下的三个老妖大魔随着灰尘落尽,也在灰蒙蒙之中露出了恐怖的身影。 弥漫着血气黑烟的妖魔阴阳道人,长着羊角冰封一方的羊妖,如同肉山一般压在大地之上的怪物。 一个接着一个从废墟碎尸之中爬出。 三位妖魔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 浑身虽然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在一个接着复原,刚刚那一剑并不是直接针对他们的,但是也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势。 只是,他们脸色难看的原因,不仅仅是空尘道君的强大。 更是从头至尾,他们就如同局中的棋子一般,任由人摆布, 他们以为自己是下棋布局之人,结果转眼之间,就沦为了他人指尖之子、案板之肉。 原本定下的群魔噬仙之局还没开始,血妖不知所踪,藤木公身死道消。 这种感觉,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局势之中。 而主导一切的,便是废墟中央的那个道人。 站在空尘道君正前方废墟之中的妖魔阴阳道人,脸色难看到极致之后化为的是无边的愤怒。 其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大喊出另外两个妖魔的名字。 “寒冥老魔!”正是那个长着羊角能将大地化为寒冰炼狱的妖魔。 “太岁神!”那肉山的本体便是一个太岁妖。 阴阳道人高数十米的躯体上前半步,浑身血气和黑烟弥漫得更快了,妖魔之躯也发生了变化。 探出手,一只手上不断长出紫黑色类似于荷叶一般的东西,包裹着整个右臂,然后不断延伸拉长,化为了一把紫黑色的怪剑。 那血气和黑烟环绕着剑而转动,凶威赫赫。 阴阳道人再次跨前一步,语气变为凶厉的怒吼。 “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还犹豫什么!” “群魔噬仙!杀了他!” 阴阳道人一跃而起,速度快得空气都炸裂开来,滚滚黑烟和血气裹在其右臂怪剑之上,朝着空尘子而来。 “高誓!”寒冥道人跟着一声怒吼,怒吼之声寒冰之力铺天盖地,覆盖大地朝着空尘子方向。 羊角妖魔脚踏寒冰大地,咚咚咚留下一拍震碎大地的脚印,掌间阵阵蓝光冰气凝结,朝着盘坐在轰击而去。 “死!”太岁神一跃而起,好似一座小山一样朝着空尘撞击而来。 三位妖魔一动就是惊天动地之势。 三路合围,正前血气魔烟滔天,左方寒冰覆盖大地,右方肉山如同陨石天降。 第一百一十一章:整整齐齐的! 狂风怒吼呼啸,吹得空尘子的道袍猎猎作响,满头长发飘飞。 盘坐在山门之上的空尘子动手了。 抬手三尺青光在掌间流转,最后化为了一把青龙剑。 举臂,挥出。 剑光迎风而涨,漫天尽是霞光溢彩。 剑气从四面八方不断聚集而来,最后凝结成一把巨剑从天空斩落。 浩浩荡荡,如天河落九天。 空气被割裂的刺耳声音不断拉长,呼啸而来。 迎面跃起的阴阳道人妖魔之躯还来不及冲到空尘子的身前,就不得不横起紫黑色怪剑阻挡。 那环绕在怪剑之上滔滔不绝的血气黑烟却一触之间,瞬而碾压为了粉碎,剑光直接轰击在了紫黑色怪剑之上。 当面这一剑斩落,直接将高高跃起的阴阳道人连人带剑从半空之中碾下。 压入大地。 “咚~” 废墟大地之中直接砸出了一个陷坑。 妖魔阴阳道人双臂扛起握住紫红色的怪剑,就好像抗着一座大山一般扛着这剑光,不断的被压入陷坑深处。 “啊!” 妖魔阴阳道人竭力嘶吼,红光黑烟围绕着起不断旋转,如同风暴一般。 带来的却不是从陷坑之中挣脱而出,而是扛在肩上上面的紫黑色怪剑裂开一道道缝隙。 那缝隙甚至从剑身之上一路蔓延,将伤势扩散到阴阳道人全身。 这一下,本身中间就裂开的妖魔,看上去就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一般。 左边方向。 冲过来的寒冥老魔携带者漫天冰寒之气而来,那寒冰力量一路冻结,蔓延到山门之上。 冰霜甚至一路沿着凝结出碰到了空尘子的衣角。 一剑压得阴阳道人抬不起头的空尘子藏在左袖的手缓缓伸出,浓烈的火光和灼热的红气从袖中旋转而出。 滔天烈焰随着一掌抬起而凝结于天,朝着寒冥老魔镇压而去。 巨大的火焰手掌,直接将寒冥老魔的冰封大地推了回去。 目光所及的一切冰霜全部融化,大地都化为了焦黑。 寒冥老魔眼睁睁的那火焰巨掌落下,手中水光冰晶不断凝结,浑身妖魔化得更厉害了。 个头不断的涨高,瞬间又窜出了十几米去,手脚已经再没有了人形,成为了彻头彻尾的魔物。 一层层水光在妖魔之掌间传递开来,凝成一个巨大的冰晶水涡,迎面朝着那火焰巨掌撞击而去。 水火不相融,冰炎碰撞。 “轰隆!” 剧烈的爆炸轰然诞生,水汽火光弥漫千米,寒冥老魔坠落站在地上。 但是天空之中的水气火光散去之后,屹立在大地之上的羊角妖魔却看到,一道巨大的火红色手掌破开水雾而下。 那火焰巨掌没有丝毫减少,依旧朝着他压了下来。 “这是什么?” “火如何能克水?” 寒冥道人不敢置信的呼号刚一出口,就被一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陷入了滔滔火海之中。 大地融化,一层层黑烟冲天而起。 驴护法大将军这神火在江里都能烧得着,更别说是在这里了。 整个过程,空尘子看都没有看寒冥老魔一眼,只是抬起一掌便将他压了下去。 羊角妖魔在火海里怒号嘶吼,口中寒光闪烁,白气呼啸而出。 不断喷吐着寒冰之气抵抗着神火侵蚀。 这个时候,火海之中却出现了动静。 火焰收拢,逐渐的另一个如同盖世妖魔一般的存在从火焰之中走出。 “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 那是一个驾驭着神火,站在一切火焰中央的神灵。 这将大地都融化成一座熔炉的火焰,伤不得其分毫,所有火焰都在拱卫着它。 “狡诈恶徒!可还记得我驴大将军?”驴大将军在火焰熔炉的上方看着羊角妖魔。 邪恶猖狂的大笑,双目的红光弥漫,比羊角妖魔更显穷凶恶极。 寒冥老魔立刻认出了高誓的这只驴子:“你这个孽畜……” “是不是冷了?看你驴爷爷给你加把火!” 驴大将军张口,九九八十一条火龙盘旋而出,就好像往这座熔炉里倒了一盆油。 轰隆一下子火焰直接窜到了天上了去。 直接将寒冥老魔的粗鄙之语压了下去,只剩下痛苦的哀嚎。 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 一剑斩落阴阳道人。 一掌镇压寒冥老魔。 本来就被之前藤木公的死吓到,犹犹豫豫落在最后面的太岁神,这个时候才抵达空尘子的面前。 空尘子终于抬起了头,朝着太岁神看了过去。 神光不断从道人衣袍之中溢出,化为一道道流光彩带飘向天空。 道人越发没有了人的气息,哪怕坐着一动不动,也有种天地无法容纳的感觉。 仿佛其本就不属于这方凡间天地,随时都有可能举?霞飞升而去。 目光落在了太岁神身上。 那迎面跃下的太岁神肉山,直接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竟然落不下来了。 此太岁肉山之上长出的那张妖魔之脸,已经满是骇然和恐惧。 “呃……呃……咯咯咯咯……” 停在半空,太岁神那张恐怖丑恶的脸上,汗如雨下。 太岁神听闻过高誓之名,也知道昆仑祖庭一直致力于逆天改命而成仙,以求长生不死。 高誓作为高氏一族末裔,继承上古传说中的仙人之名,极有可能已经成仙。 但是却从未想过,会强大到这种程度。 太岁神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尖锐至极,声音之中充满了质问和怒吼。 “这就是阴阳道人你说的?仙只不过比我们多个长生不老而已?” “而已?” “这叫而已?” 说完这句话,这太岁神竟然转身向着远方遁去。 抛下阴阳道人和寒冥老魔,头也不回的逃了。 被压在青龙剑光之下的苦苦支撑的阴阳道人,还有被驴大将军卷起九九八十一道火龙围困的寒冥老魔同时抬起了头。 这个时候太岁神那如同小山一般弹跃而起,窜入云端高空逃之夭夭的身影,显得如此清晰。 “太岁神!” 阴阳道人急怒攻心,原本苦苦支撑的心气一泄,勉强抵挡住青龙剑的力量也出现了破绽。 浩大的青龙剑光碾压而下,护住妖魔之体的剧烈红光黑烟的风暴消泯殆尽。 “铛!” 恐怖的紫黑色怪剑碎裂,剑光直接击中了阴阳道人的妖魔之躯。 妖魔道人愤怒的目光一下子化为了呆滞。 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裂缝一瞬间爆裂开来,就好像一个脆弱的瓷器杯敲碎,碎成一块又一块坠落在地。 上一次被一剑斩为两半,他还可以将自己拼起来。 这下碎成了几十块,就算拼起来也没有用了。 巨大的妖魔头颅滑落,滚到了山门之下,空洞的目光仰望着山门之上的少年道人。 少年道人目光落下,注视着阴阳道人这个纵横数百年妖魔的灭亡。 只剩下一个头颅的阴阳道人这个时候声音只剩下了平静和乏累。 “本座又输给你了!” “高誓!” “就到此为止吧!结束了!”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虽然同样的样貌,骑着同样的驴子,拿着同一把剑之外的不同。 一摸一样的面庞上,有着不一样的东西。 眉心之中复杂得让人头晕目眩的道痕绽放着仙光,映照天地八方。 他原本以为这是成仙的标志,此刻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一个从来没有人敢相信,只存在于数千年传说神话之中的隐秘浮上的脑海。 阴阳道人惊呼怒吼:“不对!你不是高誓……” “你不是高誓!” 阴阳道人本身就是自身道门,对于千年前崩灭的昆仑祖庭也有着了解,更是知道一些关于昆仑祖庭的隐秘,要不然也不会知道高氏一族的存在。 “竟然是你……” “怎么可能?” 阴阳道人哪怕已经濒临死亡了,临死前知道的真相也将他骇然到心神大乱。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高誓那个疯子,哈哈哈哈!” “高誓这个疯子……”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疯了一般的惊呼狂喊之中,头颅之上的紫黑色不断扩大,最后彻底占据了整个面庞。 阴阳道人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在疯狂震惊之中死去。 太岁神的逃离,阴阳道人的死,给仅剩的寒冥老魔巨大的冲击。 一同堕入妖魔道,一同冲击击溃道门,一同灭亡大乾王朝的几个妖魔同道。 眨眼之间逃的逃、死的死,仅剩他一个。 “阴阳尊神!阴阳道人!” “该死!” “该死啊!” 八十一条火龙围绕着羊角妖魔旋转,不断吞噬舔舐着妖魔之躯,将其烧成了一片黑炭,就这样他还留有一口气。 只是现在,这口气彻底撑不住了。 羊角妖魔在愤怒挣扎之中,驴大将军的邪恶猖狂大笑声之中,一点点被焚为灰烬,血气化为了长河落入了驴大将军挂在脖子上的玉葫芦里。 寒冥老魔也跟随着血妖、藤木共、阴阳道人之后,步入了灭亡的结局。 驴大将军一口气吞掉了所有火海,在岩浆炼狱一般的大地之中踏出,一跃而起到山门之上,跟在了空尘子身旁。 空尘子摸了摸驴大将军的脑袋,淡然说道:“还缺一个!” “一起送走吧!” 驴大将军咧嘴而笑,舌头都落出来了,仿佛开心得不的了:“没错没错!” “整整齐齐的!整整齐齐的!” 空尘子挥袖一道青光窜上了云霄,光芒丝毫没有停顿,朝着远处追击而去。 此刻太岁神已经沿着丛山峻岭和荒无人烟之地一路遁逃,别看其肉身但是其一跃之间,就是数里之遥,不过片刻之间就已经逃出了百里之外。 只是看上去有些慌不择路,此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逃到了何处。 “昆仑高誓!” “当年的昆仑祖庭真的这般厉害?” 太岁神又惊又怕,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上一道青龙印记亮起。 太岁神没有注意到青龙印记,但是却感觉到了天上的动静。 仰头望去,眼中的惊恐之色在也遮挡不住。 “千里飞剑!” 一道光芒撕裂云层的剑光从天而降,一剑戳入大地。 那号称金刚不死的太岁神躯,直接撕裂炸开。 这所谓的太岁神的金刚不死传说,顷刻间就被打破。 既不符合金刚之名。 也死得不能再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云起云散 燕定府的南门城头之上。 乌央央一片人头,拥挤在其上。 皇帝、司天监道士、京官、黄府尹带来的燕定府官吏,此刻都在其上。 一个个极目眺望着远处的场景,等待着最后的胜负。 结局决定着是乱局之始。 还是,太平久安。 司天监监正陶显法眼看到得最为清楚,也最为震撼。 那昔日里祖师爷都败在其手上的阴阳道人,被一剑压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 一掌,凶名赫赫的寒冥老魔便再也没有从火海之中爬出来。 顷刻间,几个妖魔接连授首。 陶显开怀大笑。 “大局已定!” “妖魔再也无力翻身,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 一个司天监的中年道士看着阴阳道人和寒冥老魔的结局用力的拍着城墙,大声叫好。 最后望着太岁神逃去的方向,叹息道:“可惜逃了一个!这几个妖魔要是都死在这里,我大周就真的安定了。” 话音刚落,一道青光冲上云霄。 陶显立刻想到了什么,传闻之中空尘道君的一招千里飞剑之术。 “这是?飞剑?” 其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这下!那太岁神也无路可逃!” 陶显只觉心中畅快至极,眼看着昔日杀死祖师和大批同门师兄弟的阴阳道人的几个魔头死在眼前,心中一股郁结之气从胸口吐出,忍不住的大笑。 其他文武百官也互相道贺从劫数之中逃脱,人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角落里,小小的南门城门吏余世光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上官,悄悄记录下这人生百相和众人所说之话,决定写进自己的新戏本里。 感受到太岁神也已经死去之后,盘坐在登仙观山门之上自始至终一动未动的空尘道君终于站了起来。 举起手,扩散在大地数十里的云雾霞气就以其为中心开始旋转。 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朝着中间收拢。 迷雾渐渐散去,那燕定府之外云霞密布的奇景也逐渐消泯,被云霞护住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身形。 散落在大地之上的阴阳道人魔躯和地底之下的藤木公木神像也一同消失。 众人抬头朝着。 只看到大地废墟的中央,一座孤立的高大山门耸起。 犹如镇压住一切的天门。 天翻地覆,群魔乱舞。 它依旧巍然不动。 山门之上一个身穿云纹道袍的仙人站立,手抓着浩瀚云霞不断聚集。 仿佛将天都抓在了掌间。 遮盖住大地的云最后聚敛成一道光落入了空尘道君手中,最后化为了一块方形玉佩。 “是空尘道君,这才是真正的空尘道君啊!”大地之上众人欢呼。 “原来这云是仙人放出来护住我们的!我们刚刚站的是仙云里面,这是仙雾啊。”有人恨不得多吸两口气,仿佛那云气是什么仙气一般,多吸两口他也能够长生不老。 “那些妖魔好生歹毒,竟然冒充空尘道君害人,我就说空尘道君怎么可能是妖魔。”刚刚高喊着空尘道君是妖怪的人,此刻摇头一变,恨恨说道。 “多谢道君救命之恩!”刚刚就在山脚下,差点连命都没了的人,一个个又惊又怕。 在万众瞩目和仰望之中,空尘道君扭头目光扫过了所有人,最后却没有说一句话。 天空云层开出一个大洞,金色阳光直落大地。 落在了登仙观的山门之上。 那原本显得又些骇人恐怖的废墟战场,突然间变成仙佛降临之地,神圣而充满仙韵。 仙人踏着云光走上天端,最后穿透那云洞,进入了万里云海上方。 云洞消泯,那金色的光芒也连同仙人一同消失不见。 妖魔飞灰湮灭,仙人举霞升去。 一场震惊大周的仙魔大战画上了句号,一切落下了帷幕。 但是对于天底下的凡人来说,故事才刚刚开始,将从他们口中传扬往天下各方。 司天监的道士带着人成群结队赶往原本登仙观方向,将这片废墟封锁,阻止任何人进出。 所有人小心翼翼,虽然妖魔已经死去,妖魔的残骸尸体也被仙人带走了。 但是哪怕只是剩下的部分力量和残余的危险,也很可能轻易夺走人的性命。 赶到这一场仙魔大战的中央,所有司天监道士看着废墟更是震撼无比。 看着原本的山峰大地化为废墟,一道撕裂大地直通地底的鸿沟出现在眼前。 冰霜冻结、大地焦黑、妖魔污染留下的恶心痕迹。 无一不在证实这之前那一场大战的恐怖,残留下来的力量也让他们心生恐惧,瑟瑟发抖。 众人才能真正明白刚刚那一战的危险。 别说那空尘道君,就是那几个妖魔的力量,便让人感觉不可抵抗。 “这些妖魔,恐怕任何一个都能和桃神君拼个不相上下吧?”有年轻道士惊叹。 “这些可是活了几百年,当年道魔大战活下来的妖魔巨擘。”有人觉得也正常。 “在京城,桃神君可借用大地之力,可以一拼,可惜桃神君不能轻易离开京城。”年长的道人点了点头。 司天监监正陶显走到了登仙观的山门之下,仰望着山门上的登仙观三个斑驳大字。 仙人已经不在,那镇压一切的威势仿佛还留存在这座仙门之上。 “只要这座山门在,恐怕再也没有什么妖魔敢轻易靠近于此吧!” ————— 远在百几十里之外的大山脚下,一座恐怖的肉山尸体堆积在山脚下。 田间乡间劳作的众多农夫乡人之前正在田间劳作,眼看着一座肉山从天而落砸入大地村子旁边。 还来不惊骇,从云外又一道剑光跟着而来,将那肉山和大地戳穿。 临死前肉山发出撕裂空气的痛苦哀嚎,整个村子和大山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地的乡老听到了动静,带着青壮慌慌张张朝着这边赶来。 乡老远远一看这东西,也吓得够呛。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怪东西?” 附近的几个乡民立刻七嘴八舌的说道:“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啊!轰隆一下,就冒出个这么个东西。” “然后天上又落下一把剑下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刚刚那吼声,代表着东西是活的。” “这是个妖怪啊!” 众人畏缩不敢上前,但是这一座肉山堆积在村子旁边,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这个时候从云头之上突然降落下一道道云雾锁链,缠绕在了肉山之上。 云雾聚集,然后消散。 那一座如同肉山一样的太岁神,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多乡民除了震惊和惶恐,根本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归之于神鬼仙佛。 第一百一十三章:飞天驴 燕定府,北方群山荒野之中。 刚刚收了太岁神妖尸的空尘子经过北方山脉,不经意间便发现了下面群山之中的一处不寻常之处。 一座冰霜覆盖的山谷前,道人的流云靴踩在了冰面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最后站在了那幽深高大的洞穴前。 这太岁神慌不择路按照习惯而逃,刚好逃到了他们几个老魔在燕定府安身的巢穴附近。 空尘子脸上露出笑意,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驴大将军跟随在身旁,鼻子好像嗅到了宝物的气息,朝着洞内望去,双眼都在放光。 “老爷!老爷!” “这洞里面铁定有宝贝,驴大将军已经闻到了。” “而且还是个大宝贝!” 这个时候青龙童子突然浮现在空尘子身旁,不卑不亢义正严辞的说道。 “老爷果然神机妙算!” “故意放这太岁妖离去,让它带着我们直捣他们的老巢。” “然后将这等妖物一同收缴,以免让其流落出去,为祸人间。” “老爷有大功德!大智慧!” 原本像是恭维的话语,用青龙童子这义正严辞的语气,以及满脸正气的表情说出,就让人感觉本来就是如此一般。 “除恶务尽!本应如此!” 空尘子一脸淡然,目光悠远,早已看穿一切。 仿佛一切早已在算计之中。 正往洞里探头探脑的驴大将军听到这声音一下子扭过头来,目光里的贪婪放光一下子化为了极度惊诧,猛盯着青龙童子。 好你个青龙童子,终于暴露出本来面目了。 这马屁拍得…… 我刚刚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驴大将军觉得自己不仅仅在其他方面输了,连最得意的拿手好活拍马屁竟然也被青龙童子超越,地位再次下降了一截。 冷板凳已经不是看到了,而是随着地位下滑贴在了屁股上。 大驴脸上浮现出了忧愁,原本热爱的寻宝之旅,也变得不香了。 高羡进入山洞,洞壁顶上镶嵌的几颗产自东虞的东海夜明珠,在凡间便是难得的宝物,也只有宫廷之中得有收藏。 不过高羡看中的当然不是这个,目光一转,便看到了驴大将军所说的大宝贝。 那是一面靠近入口的洞壁凹陷之上,放着一大块寒玉,犹如一个天然的座椅。 寒玉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东西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寒冥老魔留下的,文字便是寒冥老魔修行的异术妖法。 能够容纳寒冥老魔的妖躯坐在上面,就可以得见这块寒玉的大小和难得,也不知道其是从何处寻得的。 高羡抬手,将这一大块寒玉收进了云君腹内空间之中,整个山谷的那种阴森寒气也随之逐渐退去,不再那般刺骨。 另外高羡还找到了一袋妖莲种,一个像神龛也像棺材一样的巨大木盒子,和一大堆杂七杂八没有多大用处的东西。 除此以外便没有什么了。 这里毕竟只是一处临时巢穴,之前这些妖魔都是受到了玄朱火德真君的召集从大周何处隐秘之地而来。 为的便是隐蔽雷霆一击,布下群魔噬仙之局,打空尘子一个措手不及。 匆匆隐蔽而来,肯定不会随身带着多少东西。 高羡清理完了整个洞穴,随着寒意散去,外面的暖风吹进来,夕阳下山谷颇有一番丽景。 “这座山谷倒是个适合隐居的逍遥世外之所。”高羡站在山谷之中,看着夕阳落下,有了主意。 刚好高羡也准备找个合适的地方开炉炼丹,此刻突然觉得,这地方倒是挺合适的。 左右看了一番,附近荒无人烟,也没有什么人打扰,弄出了再大的动静,也不会太过惊人。 高羡最后准备,就在这里炼制大道玄经之中的小还丹。 在洞穴前面,山谷侧方的石地。 高羡寻了一处地方,将昆仑神鼎放了出来。 高数丈的巨鼎砸落,原本石质的地面都裂开了一大片,勉强才撑住。 刚摆出了鼎,高羡还没开始研究如何下手,以及复苏昆仑鼎。 驴大将军便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走到了空尘子的身边。 这模样,代表着驴大将军有话要说。 刚刚拍马屁也慢了一筹,再次输给了青龙童子的驴大将军觉得是时候将自己最近对于火行神通的新用法说出来了,提高自己在老爷心目中地位。 不能再迟了。 “老爷!小驴最近一直殚精竭虑,想办法提升小驴的神通。” “只有努力的提升自己,才能更好的帮助老爷您斩妖除魔。” “终于,在小驴天才一般的头脑,除了老爷您无人能及的聪明智慧之下,开发出了一种新能力!” 驴大将军摇头晃脑,其一脸神秘。 而且高傲的挺着透露,满脸显示着,它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不一般。 就好像有什么重宝要献上一样。 “哦?是何能力?” “展示出来看看。” 高羡停下了摆弄昆仑神鼎的动作,低头看向了驴大将军。 这驴子竟然还能自己开发出神通新的用法?引起了高羡的好奇心。 而且高羡觉得这种精神值得鼓励,如果真的开发出什么有用的能力,可以考虑给驴大将军一点奖励。 驴大将军听到奖励,高兴得忘乎所以。 在老爷、青龙童子、云君都出现在昆仑鼎下,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中。 驴大将军高扬着头颅,走到了山谷的正中央,对着太阳落下的方向。 驴将军头颅一甩,它要开始了。 “老爷!还有那个谁谁谁!” “看好了!驴大将军神威无敌!” 驴大将军说完之后,鼻子不断的喷出白气,腹部火光隐隐涌现。 正当道人和两位护法以为它要从嘴巴里喷出什么大招来的时候。 那火光倒着流淌而出,从驴大将军的屁股里喷射了出来。 “咚~”先是一声炸响。 “啾~”然后是绵长的声音。 驴大将军瞬间就呈现斜角,从大地之上化为了一道红光冲上了天际。 而屁股后面,拉长着一道长长的飞机云。 这一下,不仅仅空尘子惊呆了。 连两位护法神都吓傻了。 “嘎嘎嘎嘎!” “厉不厉害?” “帅不帅气?” 天空之中驴大将军的声音传递了下来,还带着回音,大笑之中蕴藏着无比的得意,猖狂嚣张。 “从此以后,不要叫我驴大将军!” “叫我飞天驴将军!” 更惊悚的还在后头。 天空之中,那从驴屁股后面喷出的火焰,不仅仅能够推动驴大将军飞天而去。 还能够根据喷射的角度调整,进行转向。 驴大将军在天空之中飞驰,一路火光带闪电,整个天空都是它屁股后面拖出的轨迹。 其纵横于云天之上,只觉天下在手。 “看飞天驴大将军这速度,云妖就是个渣渣!哪里是驴爷爷的对手!” 驴大将军从天空拖着火焰落下,极速穿过山谷上空,速度快得空气都在呼啸,刺耳至极。 伴随着的还有驴大将军远去的邀功之声。 “老爷!从今以后,您就再也不需要什么云妖了。” “只要有飞天驴大将军一个,就能够带着您飞起来了!” 驴大将军独自一驴得意,丝毫没有看到道人的表情。 空尘子嘴角抽搐,脸上一脸黑线。 道人觉得自己要是万众瞩目之下,坐上这种驴子载着自己一路火光带闪电一飞冲天,自己的一世英名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从今以后,千古流传。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道经和小还丹 山谷里,晚风凉。 驴大将军孤盘树下,双目望天,心悲切。 献上新能力的驴大将军得到了赏赐。 一根绳子。 一头拴在它身上,一头拴在树上。 大仙说它此招威力太过巨大,一旦用出轻则为祸人间,重则涂炭生灵。 不允许它轻易使用,更不允许在人前使出。 尤其是在人前大仙身边的时候。 驴将军不明白。 本驴将军开发出这么厉害的招数,飞的又快,又绚烂无比。 一旦用出,肯定是万众瞩目,天下震惊,想来最符合老爷的喜好,定能讨得其欢喜。 本以为立刻就让那云妖坐冷板凳去,为何和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感觉地位不升反降? 难道真的是因为威力太大了?动静太过于震撼? 最后驴大将军一声长叹。 “空有屠龙之技!世上却早已无龙可屠!” “我驴大将军!” “苦啊!” ————— 山谷的另一边。 不顾远处驴大将军的唉声叹气,空尘子盘坐在巨鼎之下,又要再次开炉炼丹了。 空尘子其实觉得驴大将军这个能力还挺实用的,至少以后要跑个远腿的时候,不仅仅可以派出云君和青龙童子,驴大将军也可以飞过去。 不过要让自己骑着这屁股喷火还带云迹的驴上天,实在是有伤堂堂空尘道君的风度。 不可取也。 昆仑神鼎复苏,鼎盖打开,内里的氤氲之气再次弥漫出来。 小还丹的仙方和整个炼制流程步骤,高羡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这丹方不仅仅和之前的固元丹一样需要大妖的血气力量,最关键的是,结合了登仙丹经之中的各种神丹的关键要素,运用了香火之力化为的氤氲之气。 集合整个血妖的力量,一缕香火青气化为的氤氲之气,佐以繁杂的药材灵萃而成。 效力定然不比以往,让高羡也有些期待这由书老护法耗尽本源推演出来的小还丹的作用,再搭配上大道玄经:炼魂卷的功效。 “铿!” 神鼎开炉,玉葫芦从道人掌中浮起。 葫芦口倾斜打开,里面的血气浩浩荡荡落入鼎中,鼎盖合上。 血气鼓动,红光升腾。 半夜时分,昆仑神鼎再次开盖。 盘坐在鼎下的道人一挥手,种种药材如同满天繁星落下,氤氲之气一卷,化为灵萃。 “铿!” 鼎盖再次合上,如同大海潮汐一般的声音传出。 天空满天星辰云海旋转,山谷似有大道玄音传唱。 静谧玄妙的意味在心间传递,让人只觉得时间岁月不断被拉长,却又在盘坐之间悄然逝去。 直到天际泛白,才停息。 昆仑神鼎的盖子打开,飘出了一颗纯白如玉的丹药来。 再没有其他。 和固元丹一开炉就是一大炉不一样,一炉天下难寻之宝,最后只炼出了这么一颗。 高羡目前积累下来的所有东西,也不够开上几次炉。 再朝着昆仑神鼎看去,原本丹鼎之内流光溢彩的光芒,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切力量都融入这粒散发着明月光辉的纯白神丹之中。 氤氲之气耗尽,昆仑神鼎一点点失去了光泽,锈迹斑斑都开始弥漫了上来, 若是再过些时日,可能就如同之前那般,化为了一个裹上一层壳子的腐朽大鼎,再也看不出半分神异。 高羡拿着丹药,几个踏步进入洞穴之中,一跃而起盘坐在了最深处中央的洞壁凹陷之中。 “驴大将军!青龙童子!云君!” 一声呼喊,红、青、白三道光芒一转。 飘在天上的云君,跟随左右的青龙童子,拴在外面的驴大将军,同时出现在了身前。 “驴大将军来了!老爷有何吩咐?”驴将军刚刚还悲伤话秋风,睡了一觉又是元气满满,好像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青龙童子在!”童子跟随着剑鸣而出。 “云……君……在……此!”云君说起话来虚无缥缈,因为它话的时候飘来飘去,一会在左边,一会在右边。 三大护法神灵就位,高羡盘坐在上处。 “老爷要打坐修行了!” “你们几个守住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高羡将散发着明月光辉一般的神丹吞了下去,一层层白光瞬间沿着身体传递到四肢和全身每一个角落。 高羡盘坐巍然不动,五心向天,按照大道玄经里的法门将丹药之中的力量融入体内,最后转化为灵韵,孕养神魂。 一道道白光朝着身体最神秘的地方汇聚,高羡的神魂变得越来越强大。 而且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渐渐渗透进神魂之中,改变着神魂的本质。 这种力量,让神魂变得更加强大坚固,甚至高羡感觉身体对于身体的束缚也在逐渐减小。 最后,盘坐着不动的道人一动,一道和身体重叠的影子站起身来。 他的神魂竟然从身体里走了出来。 随着高羡神魂一步踏出,原本身躯眉心之上的道痕也消失了, 而高羡的神魂之上,则出现了一个如同太阳一般绽放着浩瀚光辉的印记。 来到这世上,高羡还从未看到有人魂魄能够直接走出体外,出现在阳世人间的,更没有看到过魂魄能够脱离身体单独存活的存在。 除了凡人之外,这方天地的妖人术士的力量也不是源自于魂魄神魂,而是源自于妖魔。 他可能是世上第一个以这种神鬼的状态,行走人世间的人。 可是还是不能离体太久,他依旧感觉到肉身对自己神魂的牵扯,一旦脱离得太久了就会出问题。 光芒从洞窟之内照出,高羡神魂从里面缓缓走出。 那道痕涌散出来的光,衬托得高羡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整个山谷都被照成了金色,甚至盖过了远方初起的朝阳。 守在外面的三大护法早就察觉到了动静。 蹲在门口竖着耳朵的驴大将军一下子跳了起来,奇怪的看着高羡的神魂,鼻子嗅来嗅去,好像觉得不大对劲。 护法神的神识可以看到魂魄和神魂的存在。 “老爷?”青龙童子浮出在剑上也好奇的看着自家老爷。 唯有云君貌似见怪不怪。 “咦?怎么有两个老爷?”驴大将军脑袋探向洞里面,锐利的目光就看到自家老爷还盘坐在深处, 驴大将军平日里灵光不到正处的大脑袋一瞬间就判定,面前这个是假的。 这脑门顶着个太阳,自家老爷哪里有这么帅气霸道。 “汰!你又是何方妖孽所变?快快现出原形!” 高羡的神魂一挥手,驴子就自己不受控制的爬到了高羡神魂面前。 道人抬手重重的敲在了驴将军的脑门上。 “哎哟!” “哟哟哟!” “啊哦!” 这下驴大将军明白了,这熟悉的味道,还有让它连还手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的力量。 这是真的。 挨了打的驴大将军缩着脑袋,眼睛一瞪,看向了洞窟里面。 这么说来,里面那个才是假的?妖怪在里面? 好你个奸诈的妖怪。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和驴大将军玩起兵法来了! 看等会我家老爷不把你给炼了。 云君看着驴大将军的傻样子嘲讽道:“两个都是真的大仙!蠢驴!” 驴大将军不信:“胡说!老爷只有一个,怎么可能有两个呢?” 然后转头看向了空尘子的神魂,大声喊道:“老爷!我们把门的堵住了,绝对不能让妖怪给跑了!” 空尘子看着这有时候有些邪门的聪明智慧,有时候又蠢的很的驴子:“修行有成!算是出了一些成果。” “你们老爷现在是神魂状态,里面那个是你家老爷的肉身,以后都记住了!” 青龙童子此刻上前:“恭喜老爷修行更进一重。” 高羡则抬头看着云君。 根据自己修行大道玄经之后得来的神魂出窍能力,想起了云君腹内空间的作用,若有所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司天监内乱 燕定府城。 城外那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白天刚刚结束,城内的夜平静如水,往日里的烟花柳巷和夜市都无人问津。 大周天子陈庄暂时歇息在了城内一处王府大院之中,太医提着药箱从里面退出,几位宰臣和司天监监正才上前。 帐幔后面,天子没有露面,只是摆了摆手:“朕无事!” “你们说的事情,朕都准了!” “朕回去之后就下诏,解了太子的圈禁之令,至于太子辅政监国之事,回去之后再议。” “陶监正所说的事情,就按照陶监正和几位爱卿所说的办吧!朕已经让武仪司、王将军配合你们。” 说到这里,皇帝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尔等若是无事,退下去吧!” 司天监监正陶显欲言又止,最后拱手和几位宰臣退出门外。 陶显走出天子居所和重重禁卫守护的长廊院落,门外已经跪着一地司天监弟子,等候着陶显。 一位身穿紫色道跑的老道士上前:“监正,该做决断了。” 陶显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目光之中显露出一丝伤感。 “开始吧!” “是!”众多弟子起身,和早就安排好了一样各司其职、各就各位,雷厉风行。 针对司天监内部和被玄朱火德真君控制势力的大清洗正式开始。 司天监内部大大小小的叛徒和堕入妖魔道之人,多少投了妖魔的官员和舆图谋反的将领,都将浮出水面。 首先,玉山上人的几个弟子在密切监视之下,按照预定计划送出了信号。 立刻,早就准备好的一些隐藏在司天监内部的人,还有燕定府的司天监司署的人,以及部分官员、将领都动了起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场燕定府城内早已定下,针对司天监监正、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阴谋正式爆发。 可惜的是这一环节中最重要的玉山上人已早已被识破,前夜自戕于马安驿之中,不过只有当时院内之人看到和知晓。 一切早已注定。 天刚蒙蒙亮,首先城南起了大火,打更的更夫呼喊敲锣声穿过大街小巷。 火光盈天,引起城内慌乱,大批衙役和官兵赶去救火。 城北禁军营中趁乱爆发,几位统领带着人马叛乱,可是几位统领还来不及带着兵马冲出校场大营,就发现大街之上,已经到处都是兵马封锁。 他们已经被禁卫围困,堵在了城北这片死地。 “投降不杀!”一位穿着银甲的将军骑着马拖着长刀走出。 “投你娘个屁!和他们拼了!”领头的一位统领脸一横,一刀斩出朝着银甲将军斩去。 双方都是武道高手,顷刻之间战成一团。 长街之上,到处都是刀光枪影,还有那嘶吼和喊杀之声。 厮杀!血流成河! 燕定府一座座宅邸之中,大批武仪司的卫士冲进宅邸,将一个又一个点着烛火密谋、焦急等待的官员打翻在地,剥去官帽官袍,五花大绑拿下。 少数想要逃跑的当场被格杀,一个个院子里哭嚎惨叫声不断。 ——————— 靠近天子居所的一条大街之上。 天色阴暗,街道昏暗,清晨格外刺骨的寒风吹在身上,让人发颤。 灵武道人和二三十位司天监弟子脚踏屋檐化为黑影从天空之中穿过,人人轻功如飞,如脚踏飞燕。 每一个都是武艺高强,且身怀异术绝技之辈,司天监的正式弟子。 然而半路却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向。 一个穿着浅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屹立在最高处的屋檐之上,看向了灵武道人。 “灵武师兄!请问你这是要去何处?” 话音刚落,周围一座座屋阁之上也出现了动静。 一个又一个影子浮现,聚集于此。 顷刻间,高处寒风之中,到处都是司天监的弟子。 灵武道人脸色一变。 出问题了! 其朝着不远处司天监监正陶显居住的地方望去,没有一点动静。 按照计划一起,司天监的少监玉山上人会偷袭重创或杀死司天监监正陶显,最少也要将桃神令抢到手。 除掉这个最为棘手,也是天子身旁守护的最强大之人,天子身边等于就出现了最大的破绽,除了同为司天监的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护住天子。 而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则是在陶显那边出事或者被拖住的同时,乘乱诛杀大周天子陈庄。 陶显和天子没了,城北校场的兵卒出动,藏在暗处的官员和细作策应,整个燕定府都会落入他们手中。 挟持文武百官,京城随之而动。 那便是,天下易主,改天换地。 中年道士当然看到了灵武道人的视线,目光顿时变冷了:“不用看了!玉山老贼已经授首,你们的计划早就落败了!” 背上的法剑抽出,指向了灵武道人一行:“灵武!束手就擒吧!” “灵山!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灵武道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身上道袍一扯,袒露出上半身。 光着臂膀,肩膀之上皮肉撕裂扯开,第一个巨大的瞳孔显露了出来,咕噜噜的转动着看向了所有人。 随后胸前背后,一个又一个眼睛睁出。 这邪恶妖异的模样,别说是普通人,连司天监的弟子都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妖化!”一个又一个道人惊呼出声。 “灵武你这个叛徒!果然背叛了司天监!”有人痛恨怒骂,对于灵武道人这幅模样痛恨到了骨子里。 领头的灵山道人怒而开口:“你这妖种恐怕是那玄朱火德真君给你的吧!那妖魔用这个东西就收买了你?就让你背叛了我们?” “你祖祖辈辈都是司天监弟子,灵虚师兄亲手将你渡进门,一手传授你技艺,你就为了这个杀了他?” “你对得起你祖祖辈辈,对得起灵虚师兄吗?” 灵山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连个畜生都不如!” 提到灵虚道人的名字,灵武道人激动莫名:“没错!我父亲、祖父、高祖都是司天监的人。” “我祖祖辈辈都是司天监弟子,一生都在斩妖除魔!” “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死了一个又一个!” “但是那又如何?这妖和魔除尽了吗?” 灵武道人看向了身后跟随着自己的一个又一个人,咬着牙齿说出:“我们是叛徒吗?” 随后他无比确定的说道:“我们不是!” 灵武道人越激动,其身上的眼睛就睁开得越多,整个身形都开始膨胀,那眼睛之中散发出诡异的光。 最后他抽出腰间的利刃,指向了对面的道人,针锋相对。 “是你们的方法不行!既然都是用妖魔斩杀妖魔,为何不建立一个妖魔的皇朝,用妖魔统治妖魔。” “我们将建立一个神规妖律的王朝,终结这永远没有休止的道魔之战。” 第一百一十六章:妖魔之死 灵山道人仿佛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了,紧紧的握住了剑,闭上眼之后又睁开。 “一派胡言!” “妖魔之心没有止境,这样的做法带来的只有天下浩劫,苍生堕入无边炼狱。” “妖魔高高在上,将人当成猪狗食粮一般圈养!” “光明何在?道义何在?” 灵山道人最后说道:“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一番言语交锋,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同门道义,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对决。 灵武道人一跃而起,化身妖魔之躯朝着灵山道人斩去。 “来吧!休要多言!” “没有谁能够说服谁,看看这苍天要谁赢!” 灵山道人法剑之上煞光层层亮起,朝着化为妖魔的灵武斩去。 双方桃木法剑和神兵撞击在一起,余光就将脚下地的屋顶撕裂,坍塌了下去。 两人落地又是一番激战,撕裂墙壁而出,冲到了大街之上。 灵山仗着剑煞锐利,将大街割裂出一道道剑痕。 灵武仗着妖躯强横,举手投足踩碎大地,撕裂屋壁。 灵武和灵山激战的同时。 其他人也立刻动手,一场大混战在这里展开。 法剑煞光亮起,隐隐带有雷霆的炸裂之声,还有幻术的交锋。 “掌心雷!” “冲霄一剑!” “叛徒!受死吧!” 来的司天监弟子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每个都有拿手的东西。 要么武道意势高强,要么法剑锐利,要么就是雷法幻术。 这一番大战下来,周围顷刻间房屋倒塌,一片狼藉。 还好因为皇帝入住这里,这周围的百姓早就迁走了,要不然着一番激战,恐怕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随着激战的开始,周围街道各个入口也开始涌现出了禁卫的影子,重重穿着铠甲的士卒将这一代团团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但是他们也没有干涉里面的大战,着司天监内部之事,本就由他们内部解决。 灵山和灵武激战到深出,终于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灵山一手剑法,一手雷霆朝着化为妖魔的灵武轰击而去,直轰击得灵武妖魔之躯片片焦黑,还被刺中几剑。 常人这伤势早就死去了,但是只要没有击中要害,对于化为妖魔的灵武就等于皮毛外伤。 这也是妖魔强横的原因之一。 受了伤,灵武道人身上的眼睛终于展现出了力量,绽放出了道道光芒。 那眼珠子所注视的人,立刻就感觉头脑麻木,连剑都抓不住,再快的动作也会缓慢下来。 这眼珠子能够影响人的心神。 那灵山道人虽然每每都躲开了灵武的致命一击,但是却总是慢了一步不能够完全避开,没过多久,便全身是伤,鲜血淋漓。 不过相对的是,灵武带来的其他人在战斗之中逐渐的没有了生息。 越来越多的朝着灵武和灵山两人的战场聚集而来,朝着他围攻。 最后,只剩下他独自一人陷入群围之中。 这个时候,灵武已经彻底爆发出了所有力量,浑身眼睛全部都睁开,一道道光芒直射,所有靠近他的人全部受到影响。 被数十道人围攻,灵武竟然依旧能够支撑,甚至不断有人遭受重创,退出战场。 只是他独自一人陷入群围之中,也不可能逃走,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哪怕已经陷入了绝路,灵武依旧绝命死战而不认输。 那疯狂的模样,就好似不肯认输的赌徒。 “让陶监正出来!” “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的道义?” 灵武道人脸上的眼睛也睁开了,光芒照向了灵山道人,一剑快过一剑,砍得灵山道人节节败退,将后面的墙壁都砸穿了落入其中。 “我是对的!” “我是对的!” “我没错!” “让陶显出来!让陶显出来!” 灵武道人光着上半身,全身一道道光芒从眼睛里照出,一把神兵挥舞得密不透风。 迎面将一个冲上来的弟子轰击在地,就要补上一刀的时候,一把剑却挡住了灵武道人的剑,将他击得倒退了回去,将神兵插在地上,才止住了退势。 “我有这个资格吗?” 这个时候,一个道人走了出来,看向了灵武道人。 “灵虚师兄!你没死?”灵山道人看着灵虚老道,之前他们都以为灵虚已经死了。 “灵虚师叔!怎么可能?”躺在地上被灵虚救了一名的弟子也惊呼。 在场的众多弟子惊讶无比,谁也没有想到,认为死掉的灵虚道人也走了出来。 最为震惊的当然是灵武。 此刻他看到灵虚的脸,吓得连撑在地上的剑都抓不住。 直接倒在了地上,不断后退。 其已经满身是伤,高大壮实的身躯和头发满是血污,胸前背后长满妖魔之眼。 狼狈无比,而又狰狞而丑陋。 “怎么可能?” “师兄?” 灵武极力的大声嘶吼,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你死了!死了!死了!” “死了死了!” “我亲手杀的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灵虚道人开口说道:“空尘道君救了我!” 其手握着法剑一步步上前,最为了解灵武道人的他,一眼看穿了灵武的心结。 “灵武!你爹你娘的死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还不肯放下吗?” 灵武散发的血污长发甩起,朝着灵虚老道怒吼:“我早就放下了!” “我只是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死了,却什么都没能改变?” “他们白死了,白死了啊!” 化为妖魔的灵武道人怒而起,拔出插在地上的神兵长剑而起,朝着灵虚道人斩去。 “我要改变这个时代!”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有价值!” “啊!” 急怒的大吼声,伴随着的是灵武大开大合的出招。 却好似最后的发泄,充满了破绽。 灵虚掌间剑煞一道道斩出,挥剑一道道煞气在长街之中穿梭。 两人的身影不断交错、转折,快得不可思议。 所有人全部都让开了,仿佛知道二人不愿意有人插手他们之间的战斗,或者也都看出了灵武道人的死意。 一道道剑煞在灵虚老道剑上汇聚成一刀光芒,最后化为冲霄一剑插入化为妖魔的灵武道人身上。 灵武道人妖魔一般强横的肉身中央开出了一个大洞。 剑煞穿心而过,无人能救。 灵武道人疯狂的身影嘎然而止,高大的身躯跪在了地上。 身上那一个一个狰狞丑陋的妖魔之眼收起,最后只剩下本来面貌。 一个高大憨厚的中年汉子。 灵虚老道收起了剑,踏步缓缓上前,站在了灵武身前。 灵武道人仰起头。 那张大脸之上再次浮现出了憨厚的笑容,看向了灵虚老道。 “师兄!我只是想救这个天下!想救司天监!” “你信我吗?” 灵虚老道双眼老泪纵横:“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 “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灵武道人一番大笑之后,倒在了地上。 妖魔死去。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 所有司天监弟子只有沉默。 第一百一十七章:戏里戏外 天一亮,街上之人被拖走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还有泼水冲刷血迹的声音。 如此大的动静,直吓得城内商户和人家天大亮了,阳光直射大地,才敢出门探看。 看到的只是,街道青石板上的血还未洗尽,血腥气依旧弥漫于耳鼻。 天子居所之中。 几位宰臣和司天监监正陶显站在最前面,随后的还有几位将领,一同面见着皇帝。 皇帝已经起身坐在桌案之后,披着龙袍一边急书,一边询问着昨夜的具体情况。 “陛下!所有叛军都已经清理干净。”其中一位将领喊道。 “所有叛逆附从的贼子也已经拿下。”这位是武仪司的,那些密谋叛逆的官员都是他们捉拿的。 老皇帝一生经历过多次叛乱,有其亲兄弟,也有儿子和将领。 此刻皇帝脸上看上去波澜不惊,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 生在皇家,这种事情本就不可避免。 说完了正事情,天子终于想起了什么,开口缓解了压抑的气氛。 “我刚刚听黄安说,城中一位小吏得遇到了空尘道君,言写不出好的戏本。” “空尘道君以杯酒化为天地,其落入杯中进入了另外一方天地,让他真真切切的看到和经历了一个故事。” “杯中天地百日,醒来不过一瞬。” “听说是天上的故事?”天子问起了弓着腰在角落里的太监。 太监立刻上前:“没错,据说这故事可能是上古时候一个叫做董永之人遇仙的故事,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神仙传说,只是仙人假杯中天地,告诉了这小吏。” 身旁的妃子也说道:“妾身也听说了,是讲一位神仙与凡人相恋的故事,原本今日就要在城中开唱呢。” “只是因为城中下令禁止了一切饮酒作乐,所以推迟了。” 皇帝点了点头:“何必如此!” “一点小小的乱子,动摇不了我大周。” “天下!依旧还是我大周的天下!” “让燕定府府尹解了这禁令,大家该如何就如何,好好一个繁华的燕定府,弄得和个一潭死水一样。” “刚好朕也去看看这神仙的故事!几位爱卿也随朕一起看看!” 太监恭谨说道:“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去安排!” 皇帝抬了抬手:“不用扰民了,给朕和几位爱卿安排个地方就好,也算是与民同乐。” —————————— 昨日里发生了太多变故。 先是一场仙魔大战,将城外的一座大山打成一片废墟和沟壑,震撼和惊悚的画面,让看到那一幕的百姓还没回过神来。 夜里城中又出现了大乱,叛军和禁卫厮杀,到处都是捉拿叛党的声音和喊杀声。 城中人心惶惶,急需冲刷去内心的阴霾和恐慌。 这个时候城中禁令也解除了,吴家戏班和梅园宣扬多日,百姓期待已久的戏曲《天仙配》开锣登台了。 余世光在梅园之中,搀扶着自家老母在最靠近台前的桌子上坐下, 穷酸小吏终于换去了那洗得发白的袍子,换上了一身新衣裳,也给自家母亲置办了一套,穿得光鲜亮丽出现在人前。 “余书袋!你这次可真的出名了!”有熟人随着余世光高喊。 “侥幸侥幸!”余世光拱手。 余家大娘则眉开眼笑,逢人就说。 “我儿子写的戏!” “我儿子写的!” 今日梅园一如既往的爆满,戏票全部卖光了,重金难求。 来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达官显贵,还有不少女眷跟随而来,都杯安置在右侧的屏风之后,只能够看到倩影和莺莺燕燕之语。 楼上屋阁更是各处都有人守卫,戒备森严。 随着铜锣一敲响,大幕拉开,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人,披麻戴孝在坟前哭泣。 这便是扮演董永的戏角。 从董永卖身葬父开始,其举措将天上的仙姬感动,一个关于仙凡之恋的故事娓娓道来。 仙姬下凡,土地神相助。 明明有着天然之别身份的神仙与凡人,在槐树之下共结连理。 凡人的众生相,董永的真和诚,仙姬的美与善。 看得台下人痴痴如醉,跟随着戏里人生而飘向远方,仿佛已经不在台下,而是台上戏角。 百日恩爱,郎情妾意。 但是一切都抵不过那的天意,抵不过那仙与凡的沟壑。 仙姬无奈飞天而去,董永在槐树之下肝肠寸断。 满堂客皆摇头兴叹,屏风后面的女眷传来啜泣之声。 直到最后,余世光将仙人当时当着他面说的那句诗也写了进去。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整个梅园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全场人念着这首诗掩面而泣,或者拍手叹气,坐在位置上不肯离去。 哪怕台上已经曲终人散。 台上唱着戏,台下百像生。 每个人对于台上上演的戏曲有着不一样的解读,有人看到的是爱情,有人看到的是真善美,有人看到的是仙与凡的差别,还有人看到了天意难违的无奈。 戏台对面二楼。 皇帝身旁的妃子哭泣连连,眼睛通红。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故事也太凄凉了。” “为什么总没有一个好结局呢?连天上的仙姬也是如此。” 老皇帝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仿佛从这故事里悟出了什么。 在他看来,这故事就像是仙人特意讲述给自己听的一般,就是自己千里迢迢而来寻求的那个答案和结局。 “仙凡两绝!” “原来哪怕天上之仙,也得受天条约束,也有求而不得之事。” “或许自古以来天子不得长生,寻不到仙人,便是因为如此吧!” “江山美人!长生不老!” “果真如那鱼与熊掌一般,不可兼得!” 老皇帝看向了一旁的紫衣道人:“陶爱卿!你说仙人是不是想要告诉我这个?” 陶显仿佛再次想起了过往,想起了道门千年风霜雨雪,想起了一张又一张面孔。 言语之中充满了无奈和唏嘘。 “仙人哪怕有改天换地之能,也填不平这欲望鸿沟,度不尽这人心如魔。” 皇帝彻底熄灭了寻仙求长生的心思,起了回京的念头。 “回去吧!” “回京!” 皇帝离去,台下人疯狂的往着上面撒钱,朝着饰演董永和仙姬的戏角大喊。 而余世光则也在其中,跟随着戏班的人一同上台答谢。 一场《天仙配》,让余世光一夜成名。 随着这戏曲的传唱和一场场上演,名声传扬到天下,成为了京畿之地有名的戏本家。 借着成功的第一次,和好似被仙人开悟的灵光一闪,余世光后来更是写出了不少经典戏本。 其中有讲述爱情的,有借古讽今的,有描写众生的。 多年以后,成为一代大师。 如同他所想的一般,他跟着这些戏本一同名载史册,千古流传。 第一百一十八章:神京疑云 燕定府城司天监司署。 监正陶显抚须开怀大笑,心情看起来还是不错。 跟随在陶显身后的灵虚老道再次踏入这里,心境是无比的复杂。 陶显见过了所有弟子之后,单独和灵虚老道在大堂之内说起了最近之事,赞许了灵虚老道在燕定府的功绩,更承认了灵虚这一次立下的大功。 说完再次想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陛下看了一场戏便回心转意,联系上此前发生的种种。 “仙人一举一动看似羚羊挂角,没有任何联系,冥冥之中却早已料到了一切。” “天子出京,血妖之谋,登仙观之局,就连那守城门的小吏和今日这台上之戏,也是早前就已经落下的子。” “一环扣一环!就好像天意早已注定一般!” 陶显深为叹服,只感觉这一切仿佛都逃脱不出空尘道君的意思。 冥冥之中,不论是皇帝、百官、司天监、还是妖魔,所有人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仅仅厘清了我司天监内部的祸端,也除掉了阴阳道人、藤木公、太岁神、血妖、寒冥老魔这五个妖魔,我们司天监的处境,不再像往日那般危急,还能趁此机会压下各方妖魔。” 陶显踱步走来走去,最后停下看向灵虚道人:“虽然陛下此行未能得长生不死之药,不过这南行对于我大周,实在是一件大幸事。” “外忧内患!一同消泯。” 灵虚老道惊讶开口问道:“监正您早知陛下此行所求长生不老之药不可得?” 陶显当着灵虚的面也不怕说,直接点头:“算是有所猜测吧!” “仙人可能会授予任何人长生不老,却唯独不可能会授予天子长生不老之药。” “其实不止是我,很多人早已看出,只是无人能说穿。” “有些话和道理,说和劝是没有用的,得陛下亲自前来,才能领悟。” “天子今日也已经悟出了其中道理。” 陶显目光锐利:“江山和长生岂能兼得?” “凡人长生,不过只是一人之事,天子长生,那可是天下之事。” 后面的话已然不适合再多说了,陶显话语一转。 “不说此事了,这一次,你便随我回京城吧!” “玉山堕入妖魔道,少监的位置刚好空置,我会向陛下禀告,让你接替这个位置。” 言语之中,隐隐有将灵虚老道当作下一任司天监监正培养的意思。 灵虚老道心中虽然激动和欢喜,但是此刻却说出了另外一个忧虑。 “外忧内患虽然已经破除,可是玄朱火德真君如今还在京中,此刻返回京城,是否有不妥?” 陶显这个时候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连我也没看清!这玄朱火德真君到底是何意?” “她召集群魔入京,却在群魔噬仙之局中动也未动。” “我甚至隐隐感觉到,她这貌似是在借刀杀人,借仙人之手,除掉阴阳道人等五大妖魔。” “但是阴阳道人等五大妖魔死在了空尘道君手里,她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仙人之怒?” 灵虚道人猜测:“莫非这玄朱火德真君自持有什么厉害的招数或者宝物,能够对付仙人?” 陶显想不出来,之前空尘道君那通天一般的法力神通,让他实在想不出这玄朱火德真君有什么自信能够对抗这等神仙。 “不过不论这玄朱火德真君是什么意思,既然皇帝还在,我还在,那么她的阴谋就不可能得逞。” “前番出京之前,群魔入京,内忧外患。” “此番回京之时,妖魔退散,忧患全无。” “此一时彼一时,此番回京正好和她斗上一……” 话音未落,天现异相。 “轰!” 晴空万里一道惊雷炸裂响起,震得耳膜生疼的凭空巨响吓得全城百姓一个激灵,纷纷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抬头朝着天空发出雷声的地方望去。 正好看到一道雷霆从云头降落, 而那一道雷霆,不偏不倚正好直接轰击在了司天监司署之上。 雷光炸裂,惊耀四方。 司天监司署大堂上方开出一个大洞,成片的瓦砾坠落在地,让外面的太阳直接照射了进来。 刚刚还要和玄朱火德真君斗上一斗的司天监监正陶显,正好被那一道雷霆劈中。 其浑身上下一道道光芒不断涌出,一身从桃神君那里借来的力量不断朝着外面溢出散去。 原本和其融为一体的桃神令也浮现了出来,升在半空之中。 剧烈抖动之后。 桃神令,炸开了。 化为一道道花瓣光影散落,坠落就成为了粉尘。 这下陶显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一大口血喷得面前的地面红了一片。 作为桃神君执掌者的陶显,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桃神君?” “死了?” “怎么可能?” 三句本可以连成一句的话,陶显脸色惨白的说一下顿一下,仿佛不敢相信。 司天监监正想过自己出城之后,京城回出现什么变故,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京城大乱易主,桃神君不敌玄朱火德真君被封印。 但是没有想过桃神君竟然会死,这可是司天监最大的底蕴,只要在京城之内,它就是最顶级的妖魔,还有着强悍的生命力。 就算是能击败它,也很难杀死它。 但是如今,桃神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甚至桃神君在死之前,连动静都没有发出一个,更没有提前向陶显预警。 那位玄朱火德真君的恐怖程度,已经完全超过了他之前的猜测,也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陶显重伤跪在地上,浑身上下一块块老年斑和褶皱不断浮起,头发全部化为了白发,然后一根根脱落。 别看陶显之前还健朗的模样,这都是因为其吃了丹药和桃神君的力量,其年岁已经过了百岁,抵达了凡人寿命的极限。 陶显也知道自己要是不化为妖魔,也撑不了几年。 所以才之前起意,有心将灵虚道人培养成下一代监正。 一旁的灵虚道人急忙上前搀扶起陶显,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不知所措。 “监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显抓着灵虚道人的手,虚弱无比的说道。 “玄朱火德真君让阴阳道人当了马前卒,吸引了我们和空尘道君的注意力。” “京城肯定出了大变故,桃神君死了,如今万万不可回去。” “立刻去告知陛下!” 大堂高处动静再次出现,灵虚道人抬头一看。 上方供奉的燕定府司天监司署的九天荡魔桃神君牌位,此刻桃木神牌之上一道道缝隙蔓延,裂了开来。 随后,从高处落下。 直接摔成了粉碎。 紧接着是灵虚道人修持了一辈子的法剑和手臂上镶嵌的白玉桃花瓣。 上面的灵韵桃煞一瞬间散去,再也没有了任何力量,化为了一柄普普通通的木剑。 灵虚道人这下脸上也变得毫无血色。 不仅仅司天监监正陶显和灵虚道人出了异常。 燕定府城内,京城,天南地北。 整个司天监所属所有弟子同时遭受此变故,修行桃木法剑的再也发不出桃神煞气。 修行雷法幻术的遭受反噬。 他们力量来源自桃神君,理所当然随着桃神君逝去,也一同消失。 ——————— 天子居所。 皇帝陈庄已经决定返京,所有人都在准备着返程之事,虽然来去匆匆,但是却也不慌乱。 皇帝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白日惊雷!不是什么好事啊!” “京城这两日的折子呢?怎么还没有送过来?” 黄公公上前说道:“已经命人去催了。” 此刻一个太监突然冲了进来,拿着从北方送来的折子。 “陛下!京城出事了,京城出事了!” 皇帝身体和精神刚好了一些,此刻听到京城出事,脸色立刻变得严峻至极,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回事?出了何事?” 皇帝接过折子,跪在地上的太监也一边说道。 “京城从前日夜里城门关闭之后,就没有再开过城门。” “既没有任何消息传进去,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皇帝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什么?” 之后连忙质问道:“难道是太子作乱?还是谁又要反朕?” “李相呢?朝中的官员呢?孙将军呢?” 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没有任何动静。” “京城就好像一夜之间,就好像变成了死城一样。” “城门紧锁,没有人出来,进去的人也音讯全无。” 这个时候又有人匆匆前来,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 “禀告陛下!司天监燕定府司使灵虚前来,说……” “陶监正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薪火相传 列着队的禁卫从街道之中冲出,将司天监燕定府属司的官署围得水泄不通。 天子匆匆驾临,看都没有看门前恭迎的几个老道,直接问道。 “陶监正呢?” 一边喊着,一边丝毫没有停留的朝着司署里冲了进去。 院子里成群的司天监弟子惶恐不安,监正陶显骤然出现意外,更可怕的是众人修行了半辈子一生的法剑、雷法幻术,在顷刻间全部失效。 这等于整个司天监弟子在一瞬间废去了所有异术,再也没有了抵抗妖魔精怪的力量。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众弟子感觉天都塌了一般。 司署大堂之内站着众多司天监的老一辈,而被他们围绕在其中的正是监正陶显。 看到天子驾到,所有人才匆忙行礼迎接。 天子一进来,也看到了陶显的模样,先是差点没认出来,之后瞬间大惊失色。 “陶爱卿?” “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陶显盘坐在大堂正中央,鸡皮鹤发,看上去连睁开眼睛仿佛都要用尽全力。 听到了动静,这才朝着皇帝望去。 “陛下!你终于来了!” 皇帝立刻上前,蹲在了陶显前面:“陶卿!到底发生了何事?” 陶显声音骤然变得严苛起来:“桃神君已死,京城必然已经出了大祸。” “微臣冒昧请陛下前来,便是想要告诫陛下的是,京城已经沦为妖魔之窟,陛下此刻万万不可去。” 天子陈庄面上看到陶显这个模样,依旧挂念着自己,脸上显露出了感动和哀伤。 但是随后更是想起了刚刚的急报,两两一结合,更觉得震惊和不安。 急忙说道。 “神京从前日夜里城门关闭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启。” “无人可进,也无人可出。” “想来便是爱卿所说的妖魔作祟了。” 陶显微微点头,目光浑浊:“此妖魔名为玄朱火德真君,原本乃是我大周境内最强的妖魔之一。” “不过贫道低估了这妖孽,这数十年里,其妖力突飞猛进,力量暴涨,已经超过了阴阳道人这些老一辈的妖魔,桃神君便是死在了其手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其才如此猖狂,想要颠覆我大周,建立妖魔王朝。” “之前的一切,都是其在暗中布局。” 陶显娓娓道来。 “阴阳道人、藤木公、血妖、太岁神、寒冥老魔皆受其召而来,昨夜里的乱局也是其安排的。” “为的便是以人饲养妖魔,建立起一个妖魔为主的天下。” “如若不是仙人点拨,逆转乾坤。” “恐怕我等早已不知不觉落入其瓮中,任由其宰割,而这天下,也早已落入其掌中。” 皇帝立刻想起了什么:“五神教?” 陶显点了点头:“没错!陛下您之前也应该听过此妖魔之名。” “本朝开国之时,其当时妖法未成,想要借助扶龙完成其野心,。” “不过其心思早已被我司天监上一代监正识破,最后一番争斗之下其退走,但是上一代监正也奈何不得她。” “最后只能敕封其为玄朱火德真君,将江州一带划分给了她,明面上江洲隶属我大周,暗地里,她其实才是江州之主。” “前些日子里,空尘道君路过江州,斩了五神教的四神,陛下你也清楚。” “只不过五神教虽然没了,玄朱火德真君却逃走了。” “其悄然潜入京城,再次图谋其当年的野心。” “这便是一切之始。” 想到昨日那仙魔之战的场面,那妖魔骇人的妖术和不可抵挡的力量。 如今提起妖魔,皇帝就感觉背脊发凉:“陶爱卿,朕该如何?” 陶显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静守城中。” “燕定府的妖魔都被空尘道君所斩,等闲妖魔没有人敢靠近燕定府城。” “京城那位妖魔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是针对空尘道君而来。” “所以我们无须担忧这妖魔,自有空尘道君收伏这魔头。” “此刻陛下最急切之事,当是立刻稳住局势和四方,让天下人知道天子还在,大周之主还在。” “神京落入妖魔之手,但是大周万万不可乱。” “同时提防北魏西蜀等国,小心他们乘虚而入。” “不要妖祸未除,人祸又至。” “……” 话音说到后面,声音也越来越小,仿若气力耗尽,连嘴巴也不能够轻易张开,开始大喘气。 谁都看得出,陶显已经是油尽灯枯。 皇帝激动不已,上前抓住陶显的手:“陶爱卿!” 陶显乃是数朝老臣,大周司天监第二任监正,算起来还是皇帝的长辈,一手扶着其登上皇位之人,也是扶着大周在这妖魔作祟的天下巍然不乱的镇国之柱。 如今这根撑起大周天下的一根柱子,却马上就要倒下。 陶显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桃神君已死!微臣为桃神君执掌者,也遭受反噬,命不久矣。” “陛下!老臣守了大周一辈子,如今也到了惜别之时。” 陶显浑浊的目光却透露着一股看穿岁月的智慧,落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死死抓着陶显的手:“可是朕、大周,不能没有爱卿啊!” 陶显充满褶子的嘴角翘起,灰暗长满老年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陛下不必哀伤,世间万物自有其道,贫道有贫道的结局,您和大周有苍天护佑,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天意早已安排好了贫道的结局,也安排好了一切。” “再说!” “贫道已经活了百年了,凡人能有几人活到贫道这个寿数的?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老人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不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吗?” 陶显不再看皇帝陈庄,扭头看向了身旁颜面而泣的灵虚道人,还有朝着他跪了一地的司天监弟子。 突然想起了往日记忆,眼前的一幕和往昔的一幕重叠在了一起。 上一代司天监监正,他的师父死去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站在身旁,泣不成声。 一切犹如一个轮回。 生死交替,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永不断绝。 这便是人族道门的传承。 “灵虚!本想再等几年的,不过已经等不及了。”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下一代司天监监正。” “守住司天监!” “以后……” “都靠你了。” 灵虚道人跪在地上,头猛力的磕在地上,朗声高喊。 “弟子灵虚一定竭尽全力,继承司天监的意志。” 灵虚道人再抬起头时。 身前的司天监监正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抱在怀中的拂尘滚落,砸在了地上。 所有司天监弟子痛哭叩首,从大堂在外面,尽是一片哀声。 屋顶开出的大洞,阳光正好照在紫衣道人的尸身之上,仿若羽化登仙。 第一百二十章:魂归来兮 云深不知处传来呼喊之声。 那声音虚无缥缈,忽左忽右,却越来越近。 然后在陶显的耳畔回响,叠加在一起。 “魂归来兮!” “魂归来兮!” “陶显!” “陶显!” 紫衣道人茫茫然,感觉自己好似没有感觉,只是遵循着呼声自觉的朝着前面走去。 目光极力想要睁开,却无法睁开,只是听着那声音回荡,觉得周围是一片开阔无比的地界。 “这是何处?”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又是何人在呼喊吾名?” “这里难道是传说之中的幽冥之地?” 世间传闻天有三十六重,天外之天便是神仙天宫。 地有七十二重,地底深处便是幽冥之地,万物魂魄的居所。 万物生灵诞生自大地,死后又归于大地。 只是从来没有人飞上过三十六重天,也从未有人看到过七十二重地之下是何等模样。 走到高处,陶显的眼睛才透进了一点点光芒。 光芒不断放大,缓缓的看到了周围的景色。 云霄重重,堆积成白色的大山。 万里云光明媚,金色的海洋荡漾在云层之上。 这熟悉的景象陶显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一看见就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幽冥之所,而是天上之阙。” 上次回去之后,他就猜测,自己、云妖、皇帝可能就是掉入了传说之中的三十六重天,神话里仙人居住的地方。 此番重新归来此地,更觉得是如此。 这里便是天上宫阙,神仙洞府。 那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近在眼前。 “陶显。” “敢问阁下是?”紫衣道人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位衣着装扮都充满了前朝古韵的青年站在了自己身后。 这是云君。 外面的云雾是云君的本体,此刻在云中界的便是云君的神魂, 身披神君袍服,带着几分文雅和高贵气质。 这一副卖相,确实配得上云上之君的称号。 只是。 一开口,就暴露了那一股酸书生的本质。 “吾名云君!乃是一个逍遥自在的天上之神。” 陶显却只觉面前这人气度不凡,尤其是自己明明死了却突然出现在此处,肯定和面前这人有关,更隐隐猜测这云君和空尘道君之间的关系。 立刻行礼:“贫道怠慢了,不知竟然是真神当面。” 云君一挥手,一道道云梯通往高处,仿佛链接上三十六重天的上一层天。 “空尘道君让本君来迎你!上来吧!” 紫衣道人心道果然如此。 小心翼翼上前,跟在云君的身后,朝着云梯之上往高处走去。 “敢问真神,贫道这是……” “死了?” 紫衣道人也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一团气体,轻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够飘走,反正肯定不是活着的状态。 虽然没有见过死者和魂魄,但是紫衣道人却能够猜测道自己的状态。 说到死,云君立刻联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回头望天,对着陶显一声长叹。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人生。” “不过只是一场梦幻泡影,一涟镜花水月。” 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和没说一样。 紫衣道人也看出了面前这人的不靠谱,不过却不敢反驳:“神君说的是!神君说的是!” 接下来再也不敢叨扰这位云上之君。 直到云梯走到了高处,穿过层层云霞,又是一重天。 在这里,陶显看到了一座宏伟的仙宫。 仙宫之前摆着一座巨大神鼎,陶显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昆仑神鼎,一座座宝库大门紧锁,中央宫殿两侧放着一排排书架,可惜大部分都是空的。 这方世界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虚幻的,比如那宝库是虚幻的,但是宝库内的宝物是真实的,书架是虚幻的,书架上的书却是真实的。 而这里便是高羡用来藏宝物和珍藏的地方,被云君打理得紧紧有条,一丝不苟。 宫阙的尽头,书架的最深处是贯通的,直接通向了一片云涡之地。 一位道人盘坐在云海之上,受持着一本遇见,身披万丈金光。 陶显便明白,这就是空尘道君。 空尘道君盘坐云涡之上,俯瞰着云层之下,拿着一本白玉书简,无数的字迹从白玉书简里面涌出,涌入一张张白纸之上。 最后化为一本又一本书籍,然后落入书架。 种种玄奇,让陶显惊叹。 “大仙!陶显来了!” 云君上前恭敬说道,不过目光却落在了书架之上,目光之中充满了焦虑。 刚刚有本书竟然摆放得不正,歪了一点。 这简直不能忍哪! 空尘道君望了过来,顷刻间那光芒更甚了,眉心印记就好像一个金色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陶显见过道君。”陶显迫不及待的上前,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和空尘道君当面。 空尘道君看了一眼,仿佛就明白了陶显心中疑惑。 “此处乃云中界,并非凡间。” “而你肉身已死,如今至此的,只是魂魄。” 陶显虽然早已有猜测,但是此刻从空尘道君口中得到确认,依旧还是震惊不已。 原来天外真的有天,原来人真的有魂魄。 道门追寻了数千年的长生不死,直至今日,依旧还是遥不可及。 而在仙人眼中,长生不死却好似不值一提之物。 仙人目光看到的已然是另外一番光景。 那便是天地万物的本源和世间大道。 陶显跪伏在地:“陶显无能,身为道门司天监监正,不仅仅无力镇压妖魔,拯救世人。” “如今更是死在了妖魔算计之中,还劳烦仙人出手度陶显。” “实在是愧不敢当。” 白玉书简之中的文字不断弥漫而出,在金光之中环绕着仙人而旋转,仙人巍然不动。 “哦?这妖孽是何来历?” 仙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不经意间问道。 陶显当然知道仙人问的是谁。 “空尘道君久未履足人间,可能不知。” “这妖孽并非是早就崛起的妖魔,真正展露头角时在前朝末年。” “崛起之时,还是在今朝。” 陶显娓娓将玄朱火德真君的背景来里说来。 “其真名叫做?李清尘,本是前朝五毒教的教主之女,大乾末期天下隐现乱象,妖魔四起,四方割据。” “她原本也不过只是乱劫之中的一个普通凡人女子,随波逐流,甚至沦落为一个戏子。” “但是后来却不知突然继承了哪一方的传承,骤然崛起成了气候。” “算是比贫道早上二三十载,和上代司天监监正同一个时代的人物。” “道魔大战之时,她还不曾显眼,只是妖魔割据作乱四方时候的一员。” “然而仅仅才过去了二三十载,她便成为了一方大妖巨魔,甚至大周定鼎天下的时候也有其背后推动。” “当时其欲建立妖魔王朝的野心便已经昭然若揭,欲要暗中下手,控制太祖皇帝为傀儡,只是被上代司天监监正识破。” “彼时大周刚刚立朝,这一场大乱又酿成了一场波及整个大周的妖魔之祸,当时死伤无数,我司天监弟子再次遭受重创。” “最后上代监正联手桃神君将其打成重伤,逐出京城。” “但是因为其势大难制,不得已之下,双方只能妥协,朝廷敕封其为玄朱火德真君,将江州划分给了她,她也不再踏出江州一步,从此便有了五神教。” “其蛰伏数十年,此间倒是一直安稳未曾有过别的举动。” 说到这里,陶显直起腰来看着空尘道君。 “至于后来之事,便是道君履足人间之后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吾有一法 仙宫深处,云涡之上。 空尘道君手握着玉简,听完了陶显所说之事,其目光从平静如月慢慢变了。 “何来妖?” “何来魔?” “一切尽是人心之魔!” 手一挥,面前可以俯瞰到下一重天的云涡缓缓旋转,闭合而上。 玉简收起,浩瀚散开在云上天空的墨色文字一点点收回了玉简之中,再也不见了一丝一毫的文字。 犹如传说之中的无字天书。 凡人观之,一字也无,仙人观之,可见大道。 仙人终于停下了手中之事,玉简一抛,朝着书架的最顶高处落去。 那不知是何等宝物的玉简天书,和其他书籍一般,就放置在了这书架之上。 陶显便知道,这是空尘道君要和自己说起正事了,可能关系到京城数十万百姓的生死,甚至是整个大周天下的存亡。 连忙将腰杆挺得笔直,目不敢斜视,严肃恭敬至极。 空尘道君转过身,面向紫衣道人盘坐,身后的无边云海,身前是天宫仙阙。 陶显哪怕不敢直视,也能够看到层层仙光从空尘道君身上流淌下来,那光丝和流光细看竟然是由无数细小的符箓结合而成,不自觉的围绕在空尘道君身畔。 仿佛道君,其就是大道法则的本身。 “京城之祸,吾已知晓。” “那李清尘想要建立妖魔皇朝,以妖魔统御大周祸乱人间,本也不是什么棘手难事。” “难的,是京城那数十万百姓。” “劫祸一起,便是生灵涂炭之惨象。” 陶显匍匐在地:“仙人怜悯世人,还请搭救这京城的数十万黎民。” “若是有用得着陶显之处,哪怕魂飞魄散,陶显也甘愿。” 空尘道君摆手:“那倒是也不必。” 仙人一挥手,一截被火烧得焦黑的桃木枝杈出现在手中,虽然烧成一片漆黑,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气上的强大灵韵。 空尘子虽然一直在燕定府,同时一直着手将阴阳道人几个妖魔引入瓮中,在登仙观一个不漏,一网打尽。 同时也算计着京城那边的动向,只是此番才腾出手来,从这方面来说,那玄朱火德真君李清尘的计划倒是成功了一大半,拖住了高羡的步伐。 京城那边出了事之后,云君留在燕定府之上防止意外,他就派青龙童子前往京城查看,尤其是查看桃神君之死。 这一截枝杈就是从司天监桃园陵墓之中,桃神君死去的遗骸上拿到的。 空尘子拿到手,立刻就发现这桃神君竟然也能够被点化为护法。 这结果,更加证实了他之前的想法, 桃神君是大周京畿之地甚至各州郡都有祭拜的神灵,神话传说底蕴深厚,有众生愿力在身,有司天监镇守大周天下的功德,符合点化护法的条件。 空尘子将这截桃木枝杈递给了陶显。 陶显对于桃神君的了解,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什么,惊呼出声。 “这是?” “桃神君?” 陶显抬头看向了空尘道君,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空尘道君点头,随后开口说道。 “桃神君已死!你肉身凡胎也遭反噬而亡。” “桃神君空留遗蜕,你残余魂魄。” “现在,吾却有一法!” “可令你借助京城之内的桃神君的遗蜕死而复生,司天监新的桃神君将再度出现在世间,依旧支撑着司天监守护大周百姓,镇压妖魔。” “且从此以后,桃神君再也不是妖魔,而是真正的天地神祇。” “应世间大道法则而出,感众生愿力功德而生。” “自此,再也不必吞噬生灵灵韵,更可得长生驻守世间。” “你!” “可愿意?” 这通天一般的神通,逆转生死的手段,听得陶显震撼无比。 心中的惊骇未经过大脑,便直接说了出来。 “死而复生?” “人真的能够死而复生吗?” “这世间除了妖魔,真的还有这等神祇?除了成仙,还有他途直通长生不死?” 空尘道君笑而不语,只是盘坐在陶显面前看着他。 陶显哑口无言,低头自嘲而笑。 自己这话,就好像之前的大周天子一般愚昧无知。 就好似井底之蛙妄言天有多大,夏之萤虫开口说冬有多寒一般,令人发笑。 别说凡人,就是道门数千年,连长生不老都参悟不透。 更别说是生死轮回、天地大道。 但在仙人看来,这些东西可能就是触手可得之物。 千言万语,满心震撼最后只能化为一句。 “陶显愿意。” “我愿化为桃神君,生生世世永镇世间,直至荡尽世间妖魔。” 空尘道君欣慰的点了点头。 “甚好!” “那妖魔将京城化为魔窟,封锁天地,大周京城已成群魔乱舞之像。” “不日吾将启程前往神京,解开这番大周妖祸、苍生浩劫。” “吾将在神京之内,将你敕封为真正的天地神祇。” “彼时,你便可以借助天地之力,桃神君神祇神通和在京城的根基,打破妖魔对神京的封锁,反客为主,让妖魔沦为瓮中之鳖。” “若是能够成功,便是是上上之策。” “不伤一人,且能护住全城百姓。” 陶显:“道君神机妙算,一切全凭道君吩咐,陶显莫有不从。” 说到这里,空尘子对京城之行的一步重要之棋已经落下。 “你乃魂魄离体之相,唯有这云中之界可容纳于你,暂时不能够出现在人间凡界,否则便会遭天地不容。” “暂时只能在这云中界之中停留,若是有事或者烦闷,云君也在此,你可寻他。” 空尘道君的目光望过去,云君正站在书架前,小心翼翼的将刚刚的每一本书籍玉简卷起抚平得一丝不苟,摆放得整整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陶显没看到这一幕,听到仙人留他在云中界,此刻满心欢喜。 这云上之界一看就是天外仙界,能够留下来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能够居住在这云中仙界,陶显万分欣喜,岂有烦闷之理。” 空尘子准备离去,这个时候陶显却想起了什么,再次上前。 “还有何事?”空尘子问道。 陶显开口问道。 “自千年前昆仑祖庭崩毁,妖魔便开始横行世间,道门千年来致力于斩妖除魔,而妖魔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横。” “斩杀了一代妖魔,新的妖魔又随后诞生。” “我们道门弟子唯有借助这妖魔力量才能斩杀妖魔,最后又化身为妖魔,世世代代,轮回不休。” “百年前道门分裂,我等道门弟子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敢问仙人,如何才能终止这永无止境的轮回。” 陶显叩首而拜。 “陶显!” “想求一个解救世人和我等道门弟子的方法。” 空尘道君摇头:“妖魔易除,心魔难平。” “哪怕有一念海塌山平的神通,也填不平这人心欲壑。” 说到解救世人和道门弟子的方法,仙人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陶显,笑而开口。 “至于方法。” “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空尘到君踏步踩着云光从陶显身旁离去,声音也越来越远。 “你便是那一颗种子,开花结果的那一天,便就是答案。” “至于能不能成!” “在我!在你!” “也在这天下众生!” 陶显恍然大悟,转过身对着空尘道君消逝的影子一叩到底。 脸上显露出来的是无尽欢喜,甚至是热泪盈眶。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紫衣道人高呼:“陶显谢过空尘道君。” “也替所有道门弟子和天下众生,谢过道君。” 第一百二十二章:仙人赴京 燕定府北方群山。 春日暖风吹进山谷,蝴蝶在花草间追逐,谷外鸟声虫鸣不断。 盘坐在花草之间,大树之下的一个道人身上两重影子缓缓重叠。 神魂归位,睁开了眼睛。 “青龙童子!” “老爷!” 青龙童子侍立在一旁,跟着一同显出了身形。 见空尘子醒来,立刻说起了在京城看到的情况。 “今日我去那大周京城之中,整个司天监倒塌一片,桃林一片焦黑,桃神君已经死了。” “城门紧闭,城内却依旧歌舞升平,车水马龙,和往常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没有人察觉到京城的异常一般,更没有发现城门已经关闭了好几天。” “我下去偷偷看了一下,发现不少人认为城门就没有关过,他们对一些奇怪的地方和种种异像视而不见。” “一些好几天前进城的商队,认为自己才刚刚进城来,奇怪的很。” “那些百姓虽然看上去正常,却好像偶戏里的木偶人一样,落入了别人的摆布之中而不自知。” 道人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叠半透明的细小白丝,其好像活的一般,在到人的掌间蠕动。 看上去漂亮而奇异,但是蕴藏的危机却让人胆寒。 这正是上一次在燕定府城城北竹林里,双子妖魔原本想将灵虚老道炼化为蛊毒傀儡的蛛丝,被空尘子拿到手之后,一直藏匿在身上。 空尘子眸子细细的看着这一团蛛丝,其仿佛在想尽办法,朝着人身体里面钻。 “是蛊毒!” “整个京城的百姓中了那玄朱火德真君的蛊毒,变成了其蛊毒傀儡,昔日那五神教蛊神的手段,比起这位五神教教主就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这五神教教主李清尘的打算,就是等着我上京城。” 空尘子的嘴角翘起。 “在她看来,我只有两个选择,杀了她,或者和她妥协。” “我若是杀了她,中了蛊毒傀儡的数十万京城黎民,就会随着她一起死去,跟着她陪葬,等于间接死在我手里,她认为我狠不下这个心来。” “还有就是和她妥协,等于坐视其建立妖魔皇朝,认同她以妖魔治理妖魔,建立神规妖律的理念。” 青龙童子怒不可遏:“这妖魔好歹毒的手段!” “老爷!绝对不能够让她得逞!” 空尘子反手将那蛛丝握住:“不过。” “我选第三个。” “人我空尘子要救!” “魔我空尘子也要除!” 青龙童子喜不自胜:“童子愿为前驱,替老爷斩妖除魔,拯救苍生黎民于水火。” 空尘子笑了笑:“甚好!果然是和我一般一身正气嫉恶如仇的青龙护法。” “不过正因为那妖魔歹毒狠辣,所以不可强来。” “陶显只是其中一步很重要的棋。” “还有一步关键的棋子没有到位。” 空尘子盘坐在树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时候,天上传来了声响。 那动静,是相当的大。 天际远方一道火光从高处滑过,身后拖出一条美丽但是让人感觉带点味道的白色轨迹,极速而来。 顷刻之间,就从天尽头冲到了群山上方。 随后那火光调转方向,从天空之中降落下来。 先是一个黑点,然后黑点不断放大,竟然是一只飞在天上,屁股喷火的驴子。 那熟悉而猖狂的大笑声响起:“嘎嘎嘎嘎嘎嘎!” “老爷!您最忠心的驴大将军回来。” “看看驴大将军的速度,要多快就有多快!” “天下第一,无人能挡,嘎嘎嘎嘎嘎嘎!” 驴大将军背上还驮着一个长长卷起的包裹,看上去里面像是个棍状物。 道人目光眯起,面带微笑。 “棋子回来了。” —————— 京城遭祸的消息是遮盖不住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京城城门紧闭,还有内里的异常,消息也随着人群越传越远,惊动天下。 先是整个京畿之地都知道了,随后通过急报和商队,开始朝着更远处的各州郡蔓延。 京城有一百多坊,口七万户,算上拱卫京城的禁卫、皇族、宫女太监、道士和尚、进京举子等等,有近七八十万人。 如此多的人,堂堂大周神京,竟然一夜之间失去了联系,惊骇了所有听闻到了这个消息的人,让人感觉不敢相信。 就连燕定府里面,也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街头巷尾有人小声问着其他人。 “京城出事了!好多天,京城的门都没有开过,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有人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和见到的情况。 “怎么可能?神京那么多人,突然就没了?”有读书人立刻打听着情况,担忧他在京城的亲朋友好。 “听说妖魔将里面的人都吃干净了,整个京城变成了一座空城。”消息越传越恐怖。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周的天子陈庄如今就在燕定府之内,而且立刻将消息昭告了天下,稳住了局势并且迅速在燕定府的行宫和百官安定了下来,几位随行的宰臣也开始处理政务。 “还好天子安然无恙。”燕定府之人又恐慌,又感觉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这是仙人保佑,空尘道君保佑啊!”有人纷纷来到城外登仙观的山门方向,朝着那山门不断叩拜。 远隔在数千里之外的吕沧海,此刻刚好在云州的刺史府上做客,通过朝廷的诏令立刻知道了最近的消息,也从云州刺史那里知道了最近在京城发生的事情。 云州刺史街道诏令的时候还不觉得,直到知道全部消息的时候,吓得脸色惨白:“妖魔竟然如此猖狂,竟然敢对天子下手,连神京都落入妖魔之掌。” “传闻前朝大乾之时妖魔作乱,大乾因此而亡,妖魔割据四方,人间沦为炼狱,最后道门出手和妖魔斗得个两败俱伤,从此天下才太平。” “这百年来虽然偶有妖魔听闻,却也没有这般惊人的妖魔出世。” “我还只是传说野史记载,曾嗤之以鼻。” 云州刺史满心慌张:“难道那样恐怖的浩劫又要再次发生了? 做客当地的吕沧海开口说道:“有空尘道君在,天下乱不了,定然能够转危为安。” 说到这里,吕沧海感叹莫名。 “昔日有缘遇见道君,当时听道君言,下人间是为除魔卫道,拯救苍生。” “没有记于心上。” “如今想起,果然是天下将有妖魔出世,乱象横生。” “所以他这般仙人才会下凡而来,拯救人间众生。” 消息传播开来,人心惶恐不安。 这个时候,数十万人化为傀儡的魔窟、阴云密布的京城终于迎来了转机。 下着绵绵细雨的神京之中。 天空乌云破开一层光芒,照落向城中。 一道目光随着那道光芒,俯瞰向了黑暗压抑一片的京城之内。 第一百二十三章:妖魔之城 皇城之内,成千上万的禁卫甲士依旧在巡逻,守卫着皇宫,穿梭在甬道。 仿佛根本不知道,京城已经换了主人。 城中的各个角落,还多处了不少诡异阴森之物,一座座玄朱火德真君的塑像屹立在各方。 这些地方都有着妖魔在游荡,有高三四米,皮肤如同山石的怪物,有吞云吐雾,面目丑陋如同蛤蟆的妖人。 有妖魔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赤红色蛇尾,如同传说之中的赤练美女蛇,也有如同灵武道人那般,浑身长满了眼睛的壮汉,盘坐在神像之下。 虽然都是一些获得了妖种的低劣妖魔,更谈不上什么厉害的传承,但是数量却不少,从而得知玄朱火德真君有着制造妖魔的能力。 这些塑像之下,有着成千上万的人对着其朝拜,静谧而诡异。 皇宫之内,春流池湖心岛之上,不知道从何时多出了一座绣楼,还架起了一座桥通往岸边。 绣楼内成群的戏服人物跪在地上,仿佛在等候着某个人出来。 顶楼之上两个少女正捧起一件复杂的衣袍,亦步亦趋缓缓进入里面。 那是一件金黄色的龙袍,龙是红色的,样式有些紧致阴柔。 不像是给男人穿的,反而像是女子。 果然,站在里面的五神教教主李清尘一袭白色内服,两位少女小心翼翼的上前,双手捻成兰花指穿上了龙袍,戴上了金冠。 龙袍加身,转过身来。 充满冷意的妆容,狭长深色的眼线,精致的画眉,艳丽却显的有些没有人气。 尤其是那双眸子,黑得发亮,好像能够吞噬一切光明。 其中一个白衣少女笑嘻嘻的开口说道:“嘻嘻!神主穿这身龙袍太好看了,威武霸气完全超过了那个废物大周天子。” 另一个黑衣少女万分欢喜憧憬,好像是自己穿上了这身龙袍一般:“这世上还从来没有女人当过皇帝呢,神主您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五神教教主李清尘一挥衣袖,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了两人,冷冷说道。 “男人做得!” “为何我们女人做不得!” “我不仅仅要做第一个女皇帝!还要建立一个世上从未有过的皇朝和天下。” “我就是要告诉世上所有人,女子也可以主宰天下,掌握日月乾坤。” 面前画着山河日月的门扉拉开,露出了外面的金碧辉煌大堂。 成群穿着戏服的人如同文武百官从上到下全部跪下,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神教教主李清尘还来不及走下,突然外面发生了异变。 此刻乌云之上破开一个大洞,光芒破开乌云落下,朝着城中照射。 先是落在了天街大道之上,随后光芒沿着大地扫过,朝着皇宫之内而来。 扫过阴霾潮湿,破除一切阴暗,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李清尘抬头朝着天上看去,身穿黑白裙裳的双子少女已经站在了门口,朝着天空看去。 这么大的动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出的,所有人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浮出了一个影子。 两人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之后,回到了龙袍女子身旁跪下。 黑裙少女第一个开口:“神主!那人来了!” 白裙少女紧随其后:“他在找我们哩!” 五神教教主早就料到了,仿佛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差不多该到了。 “终于来了!” “让他看吧!不让他看清楚,怎么能让他认清局面。” “不看得清楚一点,高高在上的他怎么会愿意坐下来,放下他的傲气和我们谈。” ————————- 春雨绵绵,虽然不大,但是却总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神京城中的光芒消失,乌云也缓缓的合上,那明媚的阳光也就此不见。 “呜呜~” “轰嗡~” 紧闭多日未开的城门,这个时候却打开了。 缓慢,但是不可阻挡。 城门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丝,将城门彻底封印,蛛丝的正中央还睁着一个恐怖的虫眼,注视着所有靠近之人,不断转动。 敢于靠近和接触这座城门之人都会被那虫眼给控制,然后被蛛丝蛊毒侵蚀控制,瞬间化为蛊毒傀儡,如同城内的所有人一般。 随着城门轰鸣,此刻那恐怖的眼睛剧烈的抖动,转得仿佛出现了重影,然后轰然炸裂。 蛛丝一点点焦化,化为了黑灰飘散。 恐怖的城门化为正常,黑暗的城门甬道随着推开一点点迎来光明,然后豁然洞开。 这感觉,就好像是闭塞已久的老房子被推开,新鲜的空气和外界的通道被打开,迎来了生机。 “哒!哒!哒!哒!哒!” 从城外缓缓走进来一个道人,目光看向了城内。 这是多日以来,第一个堂堂正正走进了大周神京的人。 道人身后跟着一头驴子,腋下夹着一把油纸伞,朴素无华。 映入眼帘的是雨中急相奔走的车马商队,还有人群的大喊声,成群结对的远处的高大坊门和宽阔街道。 “不要挡路!快一点!” “把货都遮住,全部都遮好。” “赶紧去西市,这批货必须今天运到。” 这些人仿佛停留在了一个怪圈之中,始终以为他们都是第一天进城,在他们的意识之中,城门依旧开着,城内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清晨运着货物,匆匆赶到城门口赶往西市,然后第二天开始又重新赶回来。 街上除了进城的商队,来往的行人也行色匆匆,但是却没有慌乱和惊恐。 城门甬道中桌前桌后,还坐着一堆小吏和士卒,此刻他们对着空气忙前忙后个不停,刚刚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他们。 这些人却好像根本看不到高羡一般,仿佛他根本不不存在,也看不到城门的异常景象。 道人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撇过了一眼,立刻看到了他们眼底深处的蛛网白丝。 这些人早已化为了妖魔的傀儡,这是一个真正的妖魔之城,一切都落入妖魔的掌控之中。 所有人就好像提线木偶一般,这座城就是一个戏台。 驴大将军看到这诡异惊悚的景象,也感觉有些心底不舒服:“完了完了,这么多人全完了。” “不怕那妖怪厉害,就怕那妖怪狡诈多端啊!” 道人只是撇了一眼,就走出城门甬道。 然后撑开那把油纸伞,遮在了头上。 踏着石板朝着城中走去。 波澜不惊,仿佛这不是一座恐怖的妖魔之城,他也只是个过客。 第一百二十四章:虚幻和真实交错 少年道人身着云纹八卦道袍,打着雨伞路过穿过人群匆匆的天街。 一跃而起,飘飞坐在了商队车马的后面。 跟着车马大队穿过大街小巷远去。 远处的驴大将军那又胖了几分的身子跑起来感觉动静又大了一些,踩得青石板路哒哒作响,水花溅起。 在细雨之中冒雨奔跑的落汤驴愤愤不平的呼喊:“老爷你等等小驴啊!” 跑了几步,结果这驴子又发现,这下雨好像还挺有意思了,立刻在水中撒起了欢。 踩起一个又一个大水花,一路犹如水浪滔滔一般的跟着车后。 路旁的不少店铺也都开张了,店内的老板小厮忙里忙外,街上骑马牵驴奔走的人,坐着轿子匆匆而过归家的官宦人家络绎不绝。 繁华京都,即使下着雨也依旧纷纷扰扰。 如果不去考虑这背后的恐怖真相,此刻这神京依旧是一幅红尘滚滚的人间繁盛画卷,描绘着大周的太平盛世。 跟着来到了西市,再往前便是英华坊,京城官员群集之地。 也是司天监的官署所在。 正是高羡的第一个目的地。 高羡一路之上也在看着京城的点点滴滴,比他想象之中的要更加繁华,因此一朝沦为妖魔之窟,才更加让人惋惜。 突然之间,前面出现了动静。 成千上万的呼喊声传来。 “玄朱火德真君!” “玄朱火德真君!” “……” 西市坊门门楼前大道之上,跪着成千上万的百姓。 皆朝着坊门楼之上朝拜,状若癫狂,声嘶力竭。 那是一只巨大金蛛塑像,趴在门楼顶部,狰狞阴森的蛛眼,朝着下面望着,仿佛在注视着所有经过此处的人。 之前在天上看的时候就发现,城内像这般巨大的金蛛塑像一共有九只,分布在各处。 朝拜的信众之前,坊门左侧的柱子下,还盘坐着一个面目狰狞丑恶,呼吸不断吐出烟雾的妖人,面目之上长着一个又一个脓包,就好似懒蛤蟆背上的肉瘤一样,让人作呕。 这是一只蛤蟆妖。 其左右还站着两个矮小佝偻的侏儒,一个背着一把剑,一个抱着一把刀。 “刚刚天上的光是怎么回事?”背剑侏儒问道。 “雨可能要散了,从云上漏下来的光呗!大惊小怪!”抱刀侏儒没放在心上。 “可是那光怎么会动?感觉不大对劲啊!”背剑侏儒觉得有些奇怪。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谁还能从天上放一道光芒下来照一遍城中?谁会这么无聊?”抱刀侏儒貌似对其很看不惯。 这个时候,为首的蛤蟆妖睁开了眼睛,嘴巴呼出的烟雾更大了,围绕着三个人转了一圈。 再张口,又吸了回去。 蛤蟆妖不满的瞪了这二人一眼。 “别吵了!安心守着,这九座香火法身已经祭炼圆满,神主通天大法已成。” “如今大周神京都落入了我们手中,用不了多久,整个大周将会是我们的。” 蛤蟆妖人脸上露出了万分敬仰之情:“神主将要建立一个无上神朝。” “我们以后跟随神主,以后定然是一方神祇。” “到时候这大周各地,我等都是人间之神。” “人间之神!” 蛤蟆妖魔一说到这里,就忍不住的喜从心来,对那当神做祖的日子期待不已,狂然大笑:“哈哈哈哈!” 身旁的两个小妖一边跟着笑,一边恭维道。 “没错没错,爷是大神!” “我们就是小神。” 此刻面前一队商队车马行驶而来,从人群中央空出的地方穿过。 三个妖魔也没有在意,这些日子,每天这个商队此刻都会从西市坊门楼经过,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那背着剑的妖人谨慎一些,发现车队的最后面多出了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人。 立刻发现了那打着油纸伞的道人身影,奇怪的看着对方从不远处过去。 “什么时候车上多了个道士?” 那道人从雨中伞下扭过头,淡然的眸子看了他们一眼,便扫向了他方。 就此一眼,但是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蛤蟆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道士?什么道士?” 但是目光立刻就看到看到远处雨幕跟着闯来,不知道大呼嚎叫着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的驴子。 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 再看向那打伞的身影,仿佛置身于冰窟,面色瞬间煞白。 “空……”话都不敢说完,直接化为了另外一个字。 “跑!” 刚一连想到,他也不管是不是确认,立刻扭头就要跑,烟雾缠身准备遁走,也不管身旁两个属下。 但是已经迟了,街道尽头撒着蹄子狂奔的神驴,眨眼之间已经跨越过长街。 一跃而起到了其上方。 驴将军从天而降,蹄子犹如大印一般压下。 大地石板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瞬间碎裂凹陷了下去。 三个妖魔一同压下,跟着一同踩入了地底。 “受死吧!妖孽!”驴大将军的开心和期待笑容已经溢于言表。 三个妖魔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被巨力踩下,身死当场。 青石板街一道道裂缝传递开来,中间形成一个大坑,化为了一滩血池, 刚刚那三个还想着当人间之神的妖人,眨眼之间化为了肉酱,按入地里,和石板碎屑大地尘土融为一体。 “嘎嘎嘎嘎嘎嘎!”驴大将军落地大笑。 它极度享受这种碾杀……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快感。 三个妖人死了,长街之上不断叩首的人,一个个就好像变得茫然了起来,好像提线木偶一般起身,朝着各处走去。 但是此刻,那趴在坊门楼之上的金蛛塑像,却动了起来。 这大得有些出奇,分布在城内各处的九只金蛛,竟然是活的。 那巨大的金蜘原本收起的蛛腿伸开,光是蛛腿就高达七八丈长,从城门坊楼上落下,直接插入大地。 一只又一只蛛腿落下,那金蛛庞大的体型彻底显露了出来,高过了京城的大多数建筑,屹立在城中犹如一座小山。 “还有一只?” 刚刚没有尽兴的驴大将军更嗨了:“狡诈魔头,本驴大将军早就看穿你了,还不快速速下来受死。” 驴大将军张口,一条条火龙呼啸而出。 一条条火龙咆哮,天空之中倒出都是龙吼和火光,朝着前方高处那金蛛包裹而去。 只是驴大将军没有想到的是,那金蜘目光一动,眼睛里竟然生出火焰来。 火焰不断旋转,形成铺天盖地的火海,和驴大将军的火龙撞击在一起。 这火竟然和驴子撞了一个不相上下。 更可怕的是,原本不大的火焰,随着撞击不断扩散变大。 循环不息。 这绵绵细雨仿佛下的不是水,而是油。 顷刻间天空高处,火海连天都遮挡住了,雨水还未曾落下就被点燃蒸发。 看不见天空,雨也停了。 漫天大火纷飞,但是落地超出二者掌控立刻消散。 二者使用的都不是凡火,而是神火。 这一点和其他之前妖魔不太一样,这金蛛用的妖术不仅仅是源自于妖魔血脉,还有着源自于魂魄力量的特征。 能放能收,控制自如,就好像懂得剑在高手的手中和在稚童的手中一般,杀伤力强于普通妖魔异术十倍以上。 一蛛一驴不断运用着火焰交锋,沿着长街纵横。 坊门门楼直接坍塌,光是肉身的力量进退,就让青石长街毁于一旦。 更别说那神通妖术之力。 天空火焰不断炸裂发出巨大的声响,高处气浪掀起一重又一重。 二者打得天翻地覆,那商队依旧按照既定的路线穿过坊门门楼进入西市,整个京城百姓也无人朝着这边看过来。 商队车后的少年道人举着油纸伞坐在马车后面,也对一切视而不见。 淡定得让人害怕。 哪怕面前的那高大宏伟的朱红色门楼坍塌,其也只是微微将油纸伞倾斜了一下,挡住了面前扬起的灰尘。 然后再次竖起伞,随着车队的车轮滚滚,面对着那战场远去。 这诡异的感觉,就好像除了那激烈打斗的神驴和金蛛是真实的之外。 京城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象。 第一百二十五章:香火法身经 火海冲天而起,滚滚焰火如同浓烟一般渲染开来,遮住了京城西市坊的天空。 火海之中金蛛屹立在京城大地之上,高过重重屋宇,支撑起的蛛腿好似一根根巨柱。 但是那席卷着一条条火龙而起的驴大将军也不可忽视,席卷而来的威势犹胜那金蛛,一看就知道是一个顶级妖魔。 整个京城百姓虽然视而不见,皇宫之外附从玄朱火德真君的诸多妖魔,却被这骤起的一幕吓得够呛。 此刻距离不远处的一座官署之中的妖魔感受最为强烈。 一个个穿着官袍的人影从官署之中走出,迎面看到的就是火红色的天。 随着双方的力量碰撞,那空中掀起炸裂的气浪,横扫一空雨滴半天都下不来,神火传递下来的温度,烤灼得头发都仿佛能够闻到焦味。 这些人面目怪异,一个个看上去虽然像人,但是又干又瘦,小小的脑袋绿豆眼,前面两个牙齿老长。 尤其是细长的胡须,就好像仓库里的老鼠一样。 这些人冲出来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只能看到残影,先是一闪就出现到了门口,再一闪,所有人站在了官署瓦砾屋檐之上。 “是西市坊那边出事了,连神主的香火法身都惊动了。”左边穿着蓝色官的人绿豆眼盯着远处惊骇喊道。 “那是什么东西?驴妖?”右后边的人眼尖,立刻看到吐出一条条火龙的驴大将军。 “什么驴妖,那是空尘子的坐骑,这是空尘道君来了!”为首穿朱红色官服的仔细一看,身体一抖,脱口而出。 更遥远的神京城东距离不远的一座名为参元观的庞大道观上,同样有着一只金蛛盘着,道观大殿前的大鼎香火熏天,观内大殿拥挤的人群正在跪伏在地不断叩拜。 远处的惊天震响,惊动得观内妖人群体冲出。 那是七八个老中年道人,看上去和常人一般。但是一出手就显露了其妖魔本质。 领头的道人手伸出对着天空,掌心中张开一只恐怖恶心的眼睛, 其他人也一个个出手从额头手臂之上放出妖眼,妖眼放出光芒观测着远处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那天上降落下来的光果然不对劲,是空尘道君到了!”领头的道人面色凝重至极,或者可以说透露着恐惧。 “不是说阴阳道人、藤木公、血妖、寒冥老魔、太岁神五个妖神布下群魔噬仙之局已经成功了吗?怎么这空尘子这么快就过来了?”这些妖魔明显比那官署的妖魔知道得更多。 “这不是说……”身后一个年轻一些的,张大嘴巴惊恐说道。 “蠢货,阴阳道人他们五个肯定死了!连一天都没有挡住,甚至这空尘道君连一点伤都没有受,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来了。” 说这话的妖魔虽然在怒骂,但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在摇摆,仿佛那内心发颤的恐惧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 领头的道人收起了手中的眼睛,朝着身后的几个人一声怒吼。 “慌什么?” “神主修行无上神功香火法身经已经大成了,堪称是在世神灵,天神下凡。” “数十万蛊毒傀儡为根基,九大香火法身不灭,神祇妖国已成,玄朱火德真君在这城中便是在世神祇。” “就算是仙人,又能如何。” 只是说这话的他,底气好像并不是那么足。 阴阳道人等五个妖魔巨擘,纵横道魔大战灭亡大乾王朝而不败,这等盖世魔头五人联手,都死在了空尘道君手上。 此刻对方人影都没有出现,一个坐骑已经是这般滔天凶威,实在让众妖魔心慌神乱。 —————— 巨型神火金蛛蛛腿如同利刃一般划过大地,层层青石板掀飞撕裂,地上流出一道狭长的沟壑,靠近的几座院墙也倒塌了。 双方在天空操控着火焰不断轰击,最后发现只是徒劳。 几番奈何不得这妖魔,驴大将军觉得颜面大失,连一个小小的妖魔都拿不下,以后不是在那云妖的小小童儿面前更抬不起头来。 怒了:“汰!你这妖孽竟然还敢顽抗,你驴爷爷要出绝招了!” 驴将军立刻用出了最近凭借着自身聪明智慧,在飞天之法上又开发出的一招。 其张开嘴巴,一条条火龙收回,被它一下子吞入了腹中。 那漫天火海吞入腹,整只驴子顷刻之间都可以看到火光在其体内蔓延。 火光沿着全身的毛孔不断的朝着外面溢出流淌。 最后,将驴大将军化为了一只浑身散发着火焰的存在,犹如传说之中的神兽。 火焰就好像一层护甲不断在其体外燃烧,裹住了其本身。 然后。 驴大将军的屁股喷出了一道强烈的火焰,整只驴变成了一道流光朝着神火金蛛轰击而去。 那流光快得不可思议,顷刻之间就接近。 神火金蛛眼睛立刻扫了过来,火海跟着一起出现,朝着驴大将军拦截而来。 “咚!” 驴大将军化身一道光束冲出了火海,贯穿了巨大的金蛛,将金蛛的身体穿透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巨大的金蛛顿时一个不稳,差点倒在了地上。 “小小妖孽,竟然敢和你驴爷爷作对!” “驴爷爷稍施手段,你死期就到了!” 浑身火光蔓延,犹如在世火神一般的驴大将军冲上高处回头看,发现自己这一招的威力远超乎自己的想象,顿时激动得意不已,姿态变得更嚣张了。 其屁股后再次冒出神火,变成一道流光,从天而降。 “咚嗡!” 再次穿透金蛛。 之后又立刻从下往上,从左往右,从右往左,不断来回穿插。 “咚!咚!咚!咚!咚!” 一时,天空之中只能看到驴大将军化为火光的残影,不断的朝着神火金蛛撞击撕裂。 几个来回,打得那神火金蛛不能还手。 犹如一把利刃,火焰流光将金蛛撕成了一团烂肉。 最后那金蛛完全支撑不住了,火光涌动,整个炸裂开来。 化为了大片火光和残骸,落入了各处, 犹如最绚烂的烟花绽放。 驴大将军嘎嘎大笑,从天上奔赴而下,追赶着自家老爷而去。 它觉得这回自己的地位,稳妥妥的要上升了。 “老爷!” “看!” “快看!” 驴大将军从天而降,追着那远去的车队落在了道人身旁。 “驴大将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斩杀了这等妖魔。” “后面都不用老爷您出手,更不需要什么云啊剑啊的,只要派出驴大将军,就足以横扫一切魑魅魍魉了。” 驴将军紧随车旁,高傲着头颅,小蹄子踏得哒哒响。 一副卖功邀赏的模样。 “嗯?” 道人却突然抬起头,再次朝着那西市坊门方向看去。 驴将军还没来得及邀完功,跟着回过头,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刚刚还被它彻底击杀的神火金蛛,散落各处的残骸在片刻之间纷纷聚集向西市坊门方向,再次化为了一只巨大的金蛛。 那神火金蛛死而复生,完好无损。 并且转身,抬起了头。 恐怖的蛛目朝着驴大将军和高羡所在的方向看来。 “我的乖乖!这妖孽还会死而复生!” 驴大将军张大着嘴巴,舌头歪斜到一边。 坐在马车上道人却终于起了一点兴趣。 肉眼看不见,但是空尘子透过神魂看本质,将刚刚实际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香火之力!” 高羡下山以来,除了那副香火神图,之后便从未见过能够使用香火之力的人和妖魔。 但是既然香火神图和昆仑神鼎出自昆仑祖庭,那么曾经肯定道门有人,尝试过利用这种神奇的力量。 终于在这里碰到了。 高羡目光离开那金蛛扫向城内各处,不灭的神火金蛛只是表象,真正的秘密在这座庞大的神京城池之中。 一行下来他并不是真的闲情逸致观看神京繁华,也更看清楚了这座妖魔之城的秘密。 整个沦为魔窟的神京是一体的,数十万蛊毒傀儡为根基,九大神火金蛛互相勾连,形成了一个妖城。 这种蛊毒傀儡的可怕之处便是在于,这满城数十万百姓都还活着,他们的意识也还在,他们甚至不认为自己被控制,他们的认知里,京城依旧太平,玄朱火德真君是他们信仰的神祇。 但是这一切只是他们自己以为,蛊毒不仅仅控制了他们的身躯,还扭转了他们的意识认知,他们看不到一切异常,沦入玄朱火德真君为他们编织的京城烟云里。 也正是因此,香火愿力才可以诞生。 那玄朱火德真君就好像京城天空之上的神祇,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他掌间的提线木偶,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有着一条线握在她手中,一切任由其摆布。 只要数十万蛊毒傀儡还在,这香火愿力不断,这些神火金蛛就不会消逝。 借助这神京数十万百姓之力,香火法身不灭之术,在这里玄朱火德真君就等于天然屹立于不败之地。 这等神通和手段,难怪生出开创妖魔神朝的野心。 马车不断向前,此刻又穿过了一道坊门,远远的能够看到司天监所在。 然而,此刻不仅仅之前西市坊门那边的神火金蛛开始朝着司天监这边而来。 散布在全城的九只香火金蛛全部动了,一只接着一只。 顷刻之间神京城中,屹立起了一座有一座的金山,探出犹如柱子一般的蛛腿,在细雨之中出发。 它们的目标,同样是朝着司天监的方向。 九个不死不灭的香火法身,神火焚天的巨大金蛛围拢过来了。 整齐的步伐,大地仿佛都在颤动。 第一百二十六章:陶神君 插着商铺旗帜的车队,将道人送到了司天监府大门,便缓缓远去。 道人落下,流云靴踏着大地。 一手举着伞,微微抬起伞沿,目光朝着大周司天监那百年匾额望去。 只是。 如今司天监府门垮塌,匾额早已断裂为两截,左右挂着的桃符对联也烧成漆黑,一切在雨水里被淋得湿透。 门下干着的地面还染着血迹,没有被雨水冲刷尽,一看便知经历过一场大战。 整个司天监内,大半的建筑已经毁于一旦。 大火将地面建筑烧成一片焦黑。 内里的道门弟子也消失无踪,想来要么葬身于火海,要么葬身于妖腹。 远处咚咚巨响的步伐声传来,那是神火金蛛不断靠近的声音,雨声完全遮盖不住。 九大神火金蛛接踵而至,有快有慢。 它们仿佛想要九只同时齐至,联手以雷霆之势压向司天监。 凌驾于城上的巨大身躯和威势,惊世妖魔层层包裹过来的局面。 将京城外发现异动跑过来探查消息的几个探子魂都吓飞,骑着马狂奔而逃,将京城再次发生变故的消息送了回去。 而跟着道人踏入司天监的驴子回头一看,火冒三丈。 “汰!这些妖魔见识到了驴爷爷的厉害,竟然还敢来找死!” ”本驴大将军看看将它们烧成灰,这妖孽还能死而复生不。” 驴大将军鼻子一哼,极度不爽。 颇有跃跃欲试,以一敌九的意思。 然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了驴大将军的毛脑袋,将不安分的驴子给压制住。 “不急!” 刚刚西市门街下雨无人,三个妖魔死去朝拜的人也散了,加上街道宽阔,所以任由其试探。 就算如此,整个宽阔如同广场一般的大街和宏伟门楼也毁于一旦,这还是因为二者交锋多在高空。 若是在城中和九只神火金蛛打起来,得多大动静。 道人看都没看外面的情况,按照早已定下计划,踏入了司天监之内。 穿过了烧毁的废墟,迈过垮塌的墙壁。 就看到了一片化为焦黑的大地,还有成千的碳化桃树残骸。 昔日桃花盛开的美景,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地面一片泥泞。 在火焚过后的桃园深处,一棵高数十米的神异桃树巨木被连根拔起,横倒在大地之上,留下一个大坑。 巨木上一片炭黑,繁花落叶烧尽,光秃秃的。 甚至还能看到一道从中间劈开的痕迹,差点没将其劈成两半。 这便是司天监的桃神树,如今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生机。 空尘子一看到这神树,眉心道痕就浮现了出来,力量自身上涌出,光芒自道袍和体内向外溢散。 犹如光化之后的神人一般。 其一步步上前,那死去的桃神树一点点跟随着一同散发出光芒,随后慢慢竖起,重新屹立在大地之上。 层层荧光从树上散发出来,就好像有着亿万萤虫围绕着桃园旋转。 道人止步,收起了油纸伞站在桃神树之下。 整个桃园都变得虚幻朦胧了起来。 “咚嗡~” “咚嗡~” 那缓慢但是动静巨大的步伐声逐渐靠近放大,转眼之间已经近在咫尺。 九大神火金蛛联袂而来,抵达司天监旁。 一个接着一个停在了四天监周围,将周围围堵得水泄不通,俯瞰向一片废墟狼藉的司天监府桃园之内。 从天空之上看去,它们将司天监围绕成一个大圈,只要齐放神火,就能够将司天监化为乌有。 藏匿在京城各处的妖魔也一个接着一个出现,跟随着九大神火金蛛之后,落在了英华坊的各个宅院之上。 一时之间放眼过去,妖魔遍地,仿佛整个大半个大周王朝的妖魔都聚集于此。 “那就是空尘道君!”有妖魔看到了司天监府桃园内的身影。 “昆仑高誓,我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也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存在!”一座大宅屋顶木雕旁,拄着铁拐的浑身长着红毛的老怪说道。 “神主九大香火法身齐聚,大战号称仙人的空尘道君。” “仙神相战,这场面堪称是旷世难遇!” 说这话的是跟随五神教教主数十年的老妖魔,身高近丈,浑身皮肤硬如磐石。 “赢得必定是我们!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我们的妖都!”身旁另一个张口嘴里吐出蛇信的女子一甩鞭子。 言语里流露出对于自家神主的憧憬,对于玄朱火德真君将要建立起一个妖魔王朝笃信无比。 说话之时,那一个个围向空尘道君的神火金蛛已经动了。 九只一同出手,那头颅一动,妖眼火芒闪烁。 火海凭空出现,从高处一同压下。 欲要将一切焚尽。 这个时候,道人伸出手,点在了桃神树之上。 刹那间。 天地复苏,万物春来。 冲天的光芒驱散了所有铺天盖地而来的火光,一棵巨木从光芒之中拔地而起。 不断生长,枝杈延伸开来,层层花叶在光芒之中诞生。 根须藤蔓扩张蔓延,覆盖吞没整个桃园,占据整个司天监府。 然后更多的树木枝蔓穿透地面而出,司天监和周围的建筑、地面完全不见了。 只看见一片树海。 这个时候九只金蛛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聚集在一起给予不了对方压力和打击,反而给予了对方一网打尽的机会。 急忙朝着后面撤退。 一根又一根巨大的蛛腿拔出大地,朝着后面迈去。 但是此刻地面千万道枝杈树木冲出,沿着蛛腿蔓延而上,阻住了神火金蛛的退势。 “嘶!” 神火金蛛嘶鸣,直接倾倒在底。 更多的枝杈树木衍生而出,快速将九大神火金珠包裹了进去,将高高在上的它们拉下地面。 九只神火金蛛极力挣扎,火焰不断喷吐而出,朝着周围倾洒。 但是层层枝杈树木裹了进来,这树木仿佛带有克制妖魔力量的神通,不仅仅火焰刚刚出口顷刻间熄灭,被缠住的神火金蛛也感觉体内的力量不断被封印镇压,渐渐衰弱。 神火金蛛的腿被压断,一个个轰然倒地。 神树枝杈不断的朝着中央挤压,将它们好像粽子一样的包裹起来,贴着大地死死按住。 神火金蛛朝着枝杈喷火噬咬,全身被封印,头却从其中探出朝着天空嘶鸣。 最后被枝杈覆盖,连头颅和眼睛都遮盖,没有了生息。 九只神火金蛛被封印在了其中,无法动弹,不会死去自然也不会再度复生。 不断聚集而来的妖魔从城中各个角落赶来,还没来得及聚齐,九大神火金蛛九已经被淹没。 “开什么玩笑!”众妖魔正仰着头,等待着一场盖世仙神大战。 这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不好!快逃!”刚刚站在远处观战的红毛老怪吓得转身就逃,就算是这个距离,他此刻也感觉不到安全了。 “快回去!撤!” 众多妖魔迅速止步,连飞跃在高处都不敢了,直接落在了地面。 来得有多快,逃回去更快。 而一切的中心,英华坊的中央。 桃神树却不断攀高,一截高过一截,主干粗壮得犹如探向天空的柱子。 枝繁叶茂遮住了整个英华坊。 空尘道君盘坐在桃神树最顶部的粗壮枝干上。 从平视大地,到览尽城中,直到能够俯瞰城外大地。 桃神树真正的成为了一棵神树,屹立在京城的中央。 别说是京城之中,就是城外隔着数十里之地的诸多乡野百姓,也能够看到乌云盖顶细雨不断的京城之中,长出了一棵仿佛直接探入云霄的巨木。 空尘道君左边站着驴大将军,右边则是一个中年道人,正是新生的桃神君,或者如今可以改称为陶神君出现 空尘道君目光落下,随着桃神树拔地而起,注视着城内的一切魑魅魍魉。 那目光垂落下来,所有妖魔心惊胆颤,刚刚好嚣张的奔赴而来的妖魔,顷刻间隐身匿迹,再也没有人敢漏头。 阴沉的天空,绵绵细雨,到处都是藏污纳垢之地。 而这片阴暗之所,就是妖魔的藏身之地。 此刻,盘坐在桃神巨树最高处仙人手抬起,往天空一推。 天空层层乌云,以手掌为中心,不断旋转。 万里云海尽在其手,举掌便是天地变色。 轰然见乌云退却,云开见日。 雨停风止,日光落下。 站在仙人身旁的驴大将军无势还要压人三分,此刻得势那还得了。 紧贴着自家老爷的大腿,发出得意狂嚣的大笑,那笑声从高处不断传递而下,蔓延向城中各处。 “颤抖吧!恐惧吧!” “妖魔们!” “这就是……” “邪不胜正的力量!” 明明站在正道的一方,但是只要是驴大将军一笑起来,就让人感觉正魔双方好似倒转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镇魔法界 皇城之内。 金銮殿中文武百官站立,皆是原本红色绣楼之中的戏中人物。 这些人看上去像人,但是却不是人,拥有似妖的力量,却也不是妖。 没有欢喜,没有恐惧,和真正的偶人一样,随着玄朱火德真君牵丝而动。 看着那高耸入天的神树,举手拨云见日的仙人。 玄朱火德真君高坐在金銮殿龙椅之上,一左一右两位宫女裙裳打扮的黑白尊使则忍不住的开口。 “哇喔!太夸张了!”白衣少女探着脑袋往外看,根本不知道恐惧是什么,只有兴奋。 “神主!这高誓当年就这般厉害吗?”黑衣少女也开心得不得了,刚刚又是烟花,又是大火,绚烂至极。 最后这神树拔地而起,抬手云开见日的场面,更不用说了。 身着龙袍的李清尘原本手指只是在敲打龙椅,突然之间眼中首次出现了疑惑。 “昆仑高氏,号称世界上最接近仙的一群人,千年以前昆仑的象征,可惜随着昆仑覆灭,高氏一族如今只剩下两个人。” “全盛时期的昆仑高氏一族,有多强如今早已无人知。” “只是……” “这性格,不像他!” 李清尘目光穿透了遥远距离,看到了那盘坐在桃神树上的身影,目光突然显出了一丝茫然。 和记忆里一摸一样的身形样貌,却让人感觉截然不同的两面。 一者如同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一者好似大日烈阳,浩浩荡荡横扫世间。 “高誓性子平和,手段也多柔和,如今为何变得这般酷烈。” 白衣少女小心翼翼问道:“会不会不是高誓。” 李清尘立刻开口否决。 “不可能,我岂能认错,就是他。” “那神驴虽然是他离开江州以后收伏的,但是那一柄青龙剑,我还是见过的。” “高氏一族唯二的另外一人天机子寿元将尽,容颜开始枯老,命不久矣。” “昆仑早已灭亡,不可能再有新的高氏族人出现,他们的力量和姓氏都源自于真正的仙人。” “只是为何……” 一股莫名的陌生感涌上心头,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黑衣少女有些疑惑的自问自答:“可有为什么他只是叫自己空尘子,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叫高誓呀!高誓以前有空尘子这个道号吗?” 一句话,说得帝座之上的女子立刻扭头望向了她。 “你说什么?” 原本清丽冷艳的脸骤然变色,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这个时候,外面再次传来了变故。 ———————— 神京多出了一棵耸立起来要顶入云霄的桃神树,还有坐在神树之上的仙人。 不论是眨眼之间九大神火金蛛被封印,还是挥手翻云覆雨。 都将城内妖魔吓得魂飞魄散。 恨不得马上就再多长出几条腿,逃出京城去。 他们怀疑自己附从玄朱火德真君命令而来,建立这个妖魔王朝是不是疯了? 开始质疑这个妖魔王朝到底建立不建立得起来。 完全忘记了玄朱火德施展香火法身之术时,九大神火金蛛从天而降带给他们的震撼。 千万道蛛丝铺天盖地落下,满城数十万百姓瞬间落入掌中沦为傀儡,大周神京化为妖魔之都时他们的疯狂。 看着往日里高高在上令其闻风丧胆的司天监和桃神君倾刻间灰飞烟灭,他们一个个群魔乱舞的狂呼呐喊着。 “神主万寿无疆。” “神主万寿……” 当时只觉得天下在手,以后便是妖魔的时代。 此刻却如丧家之犬。 乌云从中央逐渐散落,阳光一点点扩散开来照落大地。 驱散一切阴霾暗角。 “神主!” “神主呢?”一群穿着官袍的鼠妖在大街之上疯狂逃窜,化为一道残影朝着他们的老巢奔跑而去。 “神主为何还不出手!”拖着蛇尾的妖魔,看向了皇城方向。 “黑白尊使呢?为何这个时候了还不出现?”浑身长满红毛的铁拐老魔极度奔跑在一个个屋顶之上,朝天怒吼。 那大日之光所过之处,妖魔一个个疯狂躲避。 仿佛那不是天上落下来的日光,而是神仙看下来的目光。 只要被那光芒照中,就死期将至一般。 妖魔之辈,就注定只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一旦出现在阳光下和仙人的目光中,便是命不久矣。 人人疯狂的躲避阳光,急着钻入各处妖窟魔宅,打定主意后面空尘道君和玄朱火德真君之间不分出胜负,再也不冒头。 不过就算如此,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不准备放过他们。 京城化为妖魔之窟这些日子,这些妖魔不知道吃了杀人多少人,更不要提起这些大小魔头过往的斑斑劣迹。 这也是为什么空尘子一做好准备,就飞速出现在了京城的原因。 空尘道君看着这些妖魔的丑态百出,眸子闪烁出冷光。 “镇魔法界!” “起!” 拂袖无尽光芒从其道袍之中甩出,风跟随着呼啸而起。 光和风从高高在上的神树上而来,落下城中。 刹那间。 整个京城下起了桃花雨。 漫天花雨,飘飞不尽。 桃花落入一座座屋宅楼宇,浩浩殿堂。 随风穿过大街小巷。 这美丽到极致的场面,对于城中所有妖魔来说,却好像临死前的奏乐。 桃花过出,异变出现了。 城中街道种着的桃树,跟着一同开花绽放,金色的光芒沿着街道不断蔓延,扩散至全城。 整个京城一百零八坊,一道道光芒纵横封锁,阻挡住了所有通道,划分出了一座如同棋盘的天地法界。 一个从天空跃起的妖魔背上长开了一双肉翅,竟然想要从天空飞出去。 没有想到,迎头撞上了天空落下的花瓣,那白色花瓣不断放大,花瓣之上的镇魔符印亮起。 “不!”其脸上充满了绝望,哀嚎声传遍地方。 瞬间封印包裹,化为了一枚花球,落入了大地之中,湮灭成灰。 一群背着剑的妖道迎面冲到了一处坊门,坊门匾额之上,金光闪烁,一道巨大的镇魔印压落下来。 刹那间两名妖道就焚烧为了一团灰烬,其他人吓得连连逃跑。 “不好!”领头的妖道一声惊吼,连忙转身倒退。 “退!”其他道士也看着那散发着金光的坊门和桃木匾额,不断溃逃。 “退!” 结果逃跑的时候,身后街道两侧种着的桃树也被激活。 镇魔金光不断蔓延,一枚枚镇魔印朝着他们照射过来。 转身逃得最快的一个被金印击中的妖魔发出一声惨叫,便化为焦炭。 “进屋子,进屋子。” “赶紧进屋!” 众多妖魔上蹿下跳,开始朝着各处屋宅里面躲。 京城各个坊市,着一幕同时出现。 天上地下,阻挡了所有妖魔逃往其他坊和出京的可能性,沦为瓮中之鳖。 这是要将所有妖魔一网打尽,一个不漏。 无人可逃。 妖魔尽落局中。 不过这仅仅只是第一步,大周京城千家万户,家家户户都有挂着桃符。 这些桃符都是取自于桃园和神京城内外各处桃树,算得上是桃神树的子株,这也是百年来司天监的布置,原本是用来监察城内是否有妖魔侵入的。 此刻却和陶神君的神通结合在了一起。 所有写着对联的桃符不断亮起,一道道镇魔符文在木纹之上自动流转形成,刹那之间就是以万计树的桃神符形成。 每一座贴了桃符的屋宅都散发出金光,桃符漂浮而起,朝着屋内妖魔镇压而去。 这便是桃神君的神通——镇魔法界。 第一百二十八章:生来从不妥协 镇魔法界一成,局势立刻变了。 新护法神陶神君本体神树依旧不能挪动,算是丧失了最大的灵活性。 但是以此换来的便是和京城大地融合在一起,这神京大地便就是他的神通法界,妖魔不可入侵之地。 随着一枚枚桃神符复苏,悬浮在家家户户门口。 各处的妖魔彻底没有了活路。 一群披着官袍的仓中之鼠,因为老巢距离所在的地方不远,匆匆逃避逃入了官署之后,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桃符瞬间亮起。 “仙……仙……这仙人也太离谱了。”穿着蓝袍的鼠妖说话的时候两枚前牙都不断的打着颤。 “怎么办?怎么办?”其他几人也在官署内急的团团转,大祸临头,他们谁也跑不掉。 一群妖唧唧不断,害怕得和被人堵住洞的老鼠一摸一样。 “还怎么办?整个京城都被那空尘道君锁死了,他这是要我们全部都死在这!”穿着朱红色官袍的妖首一声咆哮。 说完其看向了皇城方向。 “只能寄希望于玄朱火德真君了,要不然,今日我们全部都死定了。” 话音刚落,突然间其他鼠妖一同看向了其背后,绿豆的眼睛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朱红色官袍的鼠妖还来不及回头,两道桃神符从天镇压而下,冲入官署大堂之内。 金光重重,化为一道道镇魔符压下。 剧烈尖利的惨叫穿出官署之外。 金光平息之时,地面只剩下一件件官袍,还有湮灭的黑灰。 其他各处匆匆躲进屋宅的妖魔,一个个随着桃神符复苏,都是一般下场。 漫天桃神花飘落。 街道之上桃树绽放出光芒封锁。 以万计数的桃神符飘在千家万户之上,镇魔金光流淌。 那光芒和花瓣。 对于城中百姓,是庇佑。 对于妖魔来说,是灭亡。 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妖魔死于其中。 神树之上,浑身绽放着白色仙光的仙人之畔。 驴大将军低着头,仿佛在数着那些妖魔死了多少个。 “死!死!死!” “又死了,又死了,那个也死了。” “死了死了,全死了。” “嘎嘎嘎嘎嘎嘎!” 驴大将军扭头看向自己老爷,再次施展起了自己的独门神功。 “老爷!您真的是太厉害了!” “这次下山可能将大周的妖魔都杀绝了种了!” “从此以后,天下太平。” “这全都是老爷您的功德啊!” 驴大将军感觉舒服了,这才是正道的力量,无可匹敌的碾压。 任你狡诈多端,也不可抵挡。 而作为站在正道的一方,驴大将军突然觉得,当个正面人物貌似也很痛快。 不对!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正面人物,空尘大仙座下第一降魔护法。 自下山以来一直都是匡扶正义,拯救万民苍生。 是个满腹道德的好护法神啊! 驴大将军突然悟了,怪不得那满肚子坏水、马屁神功超绝的青龙童子,总是一副嫉恶如仇、一生正气的模样。 驴大将军立刻学着青龙童子一般,昂头挺胸,双目凝视。 只是那模样。 用东施效颦都能算是夸奖。 空尘道君理都没有理会驴大将军,目光只是随着镇魔法界的立下,从城中一点点看向城外。 最后定格在了神京城墙之上。 镇魔金光传递过来,京城四方一座座城门上的妖魔封印全部崩散。 所有大门全部打开,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沿着宽阔的天街街道通向另一头。 这一刻,妖魔立下的封印彻底被打破。 京城的掌控权不再完全属于妖魔,而是落入了空尘道君之手。 ——————- 空尘道君的动作太快,皇宫之内的妖魔刚来的及反应。 局势已经突然骤变。 那镇魔法界升起的时候,连五神教教主李清尘都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恶!” 清丽的脸上露出了羞辱的神色。 其布置了这么久,甚至百年才悟出的东西,顷刻间就被对方破解了。 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趁着空尘道君开启镇魔法界之时,突然间被封印在英华坊的九只突然死去,逃脱出了陶神君的镇压封印。 等到空尘道君目光看向下面的时候。 一道道金光从下面钻出,冲向半空,凝结在桃神树之畔。 那九只神火金蛛,再次出现,将桃神树环绕包围。 只是这一次其面对那巨大的桃神树。 这感觉,就好似蚍蜉撼树一般。 一道道蛛丝挂向天上,探入云中。 九只神火金蛛就这样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更多的蛛丝吐出,互相纠缠,在空中结成了一个大网。 空尘子也没有打算,只是静静地看着。 镇魔法界已成,对方既然愿意出来,当然更好。 蛛丝不断凝结,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金蛛背上。 一黑一白,穿着宫女裙裳。 “拜见空尘道君!”二人倒头便拜。 “我是玄朱火德真君座下白尊使!”白裙少女开口。 “我是玄朱火德真君座下黑尊使!”黑裙少女紧接。 驴大将军立刻上前,露出嫉恶如仇的目光,装模作样的大喊道。 “老爷!两个前来送死的女妖精!” “如此嚣张!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嘻嘻!好凶的驴儿!你想杀我?”黑裙少女立刻掩嘴笑了起来。 “什么驴儿,是你驴爷爷!”驴大将军不爽了。 黑裙少女仿佛非常喜欢驴大将军,看着其生气,反而更高兴了。 “没有用的!” “给你看看!” 黑尊使一挥手,抚过自己的脸颊,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刚刚还童真可爱的脸庞,眨眼之间变成了白线组成的面颊。 没有什么少女,黑色的裙裳之下,只有一团团蛛丝串联,好似棉线绑成的偶人。 没有心跳,没有魂魄,只是保留了生前的记忆。 她们根本就不是一种生命,只是一个玄朱火德真君制造出来的玩物。 “看见没有?我们不会死!”黑尊使笑着说道。 “神主在修行香火法身经之前,就尝试着制造出了我们,我们只是香火法身的失败赝品。”白尊使解释。 “我们生前是人。” “我们现在不是人!” “我们也不是妖!” “我们只是蛛丝偶。” 二人一人一句,解释了自己的来历。 脸上挂着同样的笑,仿佛开心不已,不知道哀伤。 但是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只有悲凉。 不能生,不能死。 非人非妖。 只是她人的提线之偶。 空尘道君的目光看了过来,眸子里露出了冰冷的神色。 不知道是厌恶这种亵渎生灵的诡术,还是憎恶施展这术的人。 “李清尘要见我!” 双子少女同时开口。 “你先回答我们一个问题,神主才会见你。” 白尊使:“结局如何!” 黑尊使:“由你做主!” 两人熟练的交替着说着话。 “我们要建立一个妖魔王朝,结束自昆仑祖庭毁灭以来的妖魔之祸,结束这个乱世。” “你是选择乱世。” “还是选择秩序!” “是选择城中百姓!” “还是选择天下黎民!” 那声音从开始的细小,不断放大,直到整个神京甚至之外都能够听得到。 黑白双子尊使同时一起笑着开口:“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人么?” “你选什么?” 道人冷漠的反问:“说完了?” 黑白少女等待着空尘道君的答案。 这个时候,一道黑光从天而降,直插大地。 “咚嗡~” 空尘道君后面的话才从高处传递了下来,扩散向远方。 “可惜!” “我空尘子!” “生来就不会妥协!” 字字斩钉截铁,如同天条神律一般不可更改。 上架感言 又要上架了,写过挺多次上架感言了,不过每次心情都很复杂。 这本书算是我写书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本吧,不过感觉成绩越好我压力就越大,总在想着,这么多人看,我要没写好丢人也丢得更厉害,于是总在翻来覆去的看和改,整天脑子里就挂着剧情和人物,小心翼翼的,反而写得更慢了。 另外也是蛮高兴的,因为感觉自己算是有点进步,也开心有这么多读者能喜欢。 顺便说一句,这本书是我所有书里面被骂得最少的,这点比成绩好更令我开心,表示这本书还是一本能够给大多数人带来快乐的书,而不是烦恼。 后面作者也会尽力写好所有情节,让大家看得开心。 上架世间大概是晚上十二点半左右,虽然起点通知说是十二点,不过一般都会延迟一点。 大家如果喜欢这本书的话,希望能够看正版吧,没有经济能力的话尽力订阅一下第一章,只要几分钱,第一章数据好看点,对一本书的影响也是挺大的。 然后推荐一下作者的好基友的书。 《无限世界投影》,作者是起点一朵花的陈洁男,原本是咸鱼一条,最近据说变异了,肚子里面长满了肝,更新很快。 虚鸣的《灵魂冠冕》,这个作者一直都是奇幻类型的书,旧作带有浓烈的克苏鲁风格。 老作者新马甲的《带着属性版去修仙》,同样是仙侠类型的,各方面还是有保障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瘟神幡 黑芒从天而降,刚好插在了四面纵横的天街中央,四座坊门的中心交叉处。 此刻其才显露出了本来面貌。 一杆纯黑色的长幡。 不是他物,正是之前灵州祸乱的三灾散人留下的瘟神幡。 三灾散人的传承之中有提到过,这瘟神幡取自一棵名为瘟神树的主干,原是安乐山里的一株奇异妖树。 天生拥有一股神奇的摄取控制之力,克制各种瘟瘴毒蛊,更能够吸纳各种蛊虫毒物入己身,化为力量使用。 凭借着这股力量,将安乐山一处深渊化为死地。 后被其师祖发现,斩下其主干,制成了瘟神幡。 之前的三灾散人就是利用这瘟神幡吸收了瘴气,使其可以操控滚滚黑烟瘴气,当时将灵州的天穹都给遮挡住了,从而可想这瘟神幡的不凡之处。 可惜的是,灵州一战此幡被高羡斩为两截。 高羡上一次让驴大将军回到灵州安乐山,找到了这棵瘟神树的根,借助这瘟神树的底蕴重新修复这被自己斩断为两截的瘟神幡,同时洗去了原本的瘴气。 释放出了其真正的力量,便是用在此时。 此刻瘟神幡插在纵横四道的天街正中央,其幡面之上多出了一缕蛛丝,其不断蠕动挣扎。 大地之下一株株桃树根系破开地面,攀附在瘟神幡之上。 瘟神幡借助着陶神君的力量,幡面黑光一闪,这蛛丝就被吞噬炼化。 随后。 全城忙活在各处的百姓、商贩、公卿官宦一瞬间全部停住了脚步。 如同台上的偶戏嘎然而止。 这才是整座京城的真相,所有人不过只是被操控的傀儡。 只是此时,天空之中提着线的巨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按住了,再也无力控制这些傀儡。 这瘟神幡炼化了蛛丝蛊之后,竟然和玄朱火德真君争夺起了蛛丝蛊毒的力量。 皇宫之内坐在龙椅之上的女子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釜底抽薪!” 先是镇魔法界夺取了整个京城的控制权,随后从根本上破解自己的香火妖国。 一环套一环,让女子感觉她好似一开始就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中。 自己要开创妖魔皇朝的豪言,此刻就好像一个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 如同小孩子过家家的玩闹,对方一出手就全盘倾覆。 狭长的眸子再次闭上,全力控制起了整个神京数十万蛊毒傀儡。 “我的蛊毒,那说解就解!” “哪有那么容易!” 神京所有百姓身体之内蛛丝蛊应从玄朱火德真君之令,开始活动了起来。 每个人的眼中都是茫然,蛛丝不断蔓延,眼睛尽数化为了白色。 原本失去控制的全城百姓,再次动了起来。 但是紧跟着瘟神幡也绽放出强烈的光芒,在京城之中掀起了一股风暴。 瘟神树那强大的摄取之力从空中生出,针对的不是任何外物,只是针对蛛丝蛊毒。 仿佛它才是一切瘟瘴蛊毒之神,在世瘟神。 霸道的号令着世间的蛊毒瘟气归位。 只不过这一次散出的不再是黑烟,而是凝聚到极点的黑色光芒,轰然扩散,朝着全城震荡开来。 瘟神幡剧烈的旋转而起,所有蛊毒傀儡全部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一道道蛛丝蛊不断的他们体内挣脱而出,朝天而去。 先是一缕,然后是千丝万缕。 一人,十人。 数十万人。 无穷无尽的蛛丝蛊毒汇聚于天空,浩浩荡荡的朝着瘟神幡聚集而起。 然后被瘟神幡吞噬。 玄朱火德真君再次大败亏输。 这场景,激得皇宫之内的女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仿佛身子都在颤抖。 最后又坐下。 不发一言。 玄朱火德真君想要以城中数十万百姓来威胁空尘子,但是此刻连最后的底牌都被其破解。 神幡旋转不定。 无数的蛛丝蛊融入瘟神幡之中,那幡面也一点点由黑色化为了白色,其力量也随着融合和控制的瘟瘴蛊毒而发生着变化。 一个接着一个京城百姓随着体内蛛丝蛊被抽离干净,从而苏醒过来。 城中的百姓一个个都从玄朱火德火德真君给他们构建的虚幻京城之中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身上为何这么臭?”这些人多日以来没有换过衣服,更是有不少人淋着雨,如今身上又酸又臭。 “我不是在国子监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书生站在大街中央莫名其妙。 “我这衣服怎么全湿了?”有人连忙朝着家中赶去。 然后,更多的人,一抬头发现了更大的异常。 “树!好大的树。”有人瞪眼惊呼,那高耸入云的桃神树仿佛和神话传说里的神树一样,任由谁看到都感觉难以置信。 “树下面还有东西,好大的蜘蛛!那是什么东西!”更多的人也看到了结网攀在半空之中的九只神火金蛛。 “好多的花瓣!这是桃花开了!从那树上飘下来的!”漫天花雨的场景,让不少人捧起花瓣。 “桃符!桃符飞起来了!”有人走出家门,一看到飘在头顶上的桃符,吓了一跳, “妖怪!妖怪啊!”有人看到了城内躺着的妖魔尸体,狂呼乱叫,朝着远处逃去。 那城内各处散发着金光和镇魔印,但是却只是针对妖魔,对于凡人来说他们看不到,镇魔印的力量也无视他们。 对于城中百姓来说,这几日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骤然之间,京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让众人根本回不过神来。 桃神树之上,俯瞰大地的高空。 盘坐着的空尘道君一抬手,那瘟神幡不断升起。 漫天蛛丝也跟随着一起而来,一边升起一边融入,直到最后一丝也融入其中。 然后飞落入仙人掌中。 这么大的动静,引得整个神京的百姓也一同望了过来。 众人这才发现,那树上还有人。 一个穿着云纹八卦道袍的少年道人。 更多的惊呼声从地底之下传来,一直传到高处。 黑白双子尊使终于等到了答案。 白:“原来如此!” 黑:“仙人可真的贪心呢!” 白:“什么都想要。” 黑:“又都能得到。” 白:“可惜!” 两人一同抿嘴笑了起来。 黑:“我们想要什么!” 白:“总要付出代价。” 话语之间,其脚下的神火金蛛开始消散崩灭。 香火妖国被打破,玄朱火德真君的九大香火法身自然也跟着一起灭亡消散。 漫天金光崩裂解体在天空。 玄朱火德真君座下黑白尊使身上也跟着一起燃起了火焰,他们和香火法身是一种类似的存在,是香火法身经的附属产物。 白裙少女对着空尘道君说道:“空尘道君,神主就在皇宫之内等着你。” 黑裙少女显露出了本体,完全由蛛丝组成的丝偶之躯,一点点化为焦黑,还朝着驴大将军挥手。 “再见了!小驴驴!” 脚下的蛛丝网也崩裂,二者朝着大地坠落而去。 越往下坠,燃烧得越快。 半空之中便燃为灰烬。 什么都没有剩下。 第一百三十章:我自有我道 仙人高高在上,众生仰视惊叹。 “仙人!” “快看,是仙人!” 成千上万的人高呼。 “树上有神仙!那是神仙!”更多的人朝着神树所在的英华坊方向聚集而来。 “真的是神仙,这神树是神仙变出来的。”距离树木脚下的人,仰头看得更清楚。 “妖怪!好多死的妖怪,这肯定都是死在仙人手里的。”刚刚发现了妖魔尸骸的人说到。 “京城竟然有这么多妖怪?”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妖魔的残骸。 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只是刚刚醒转过来,便看到眨眼之间,天上九个巨大的妖魔灰飞烟灭。 看到高耸入云的桃神之树,看到盘坐在树上仙人那伟岸无边的力量。 然后,盲从的跟随着别人呐喊朝拜,祈求仙人保佑他们升官发财。 人们叩拜的不是仙人拯救苍生、护卫正道的道德品行,而是那无所不能的力量。 “该结束了!” 空尘子从桃神树上站起,目光看向了皇宫之内。 这下神京内的百姓更加激动了,以为这是仙人对他们祈祷的回应,纷纷叩拜,祈求着仙人赐予他们金银官爵,保佑着他们升官发财。 空尘子抚摸着驴大将军毛茸茸的脑袋,将它留在了原地。 陶神君站在仙人身侧毕恭毕敬的行礼:“恭送道君。” 道人直接跨出。 一步步从天空走下。 花瓣从天空落下,不断擦过衣角, 一路所过,千万人在脚底下叩拜,狂呼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最后落在了皇城之前。 皇城城门打开,里面可以看到甲士、太监、宫女慌乱无比,从皇城的各个大门逃向外面。 成千上万的宫人摆脱了蛊毒傀儡,恢复了自我之后,立刻被皇城内的恐怖景象和诡异无常吓得往外逃,秩序完全失控。 逃亡之人刚冲到外面,看到看到天上仙人降临,一个个全部跪在地上。 直到身披霞光的仙人远去之后,才敢爬起身来,更不敢停留在皇城之中。 穿过重重宫门,宏伟浩大的广场,直达金銮殿下。 高羡探出手,摘下了头上的木簪子。 廉价,平凡。 甚至因为上了年头显得发黑。 这是他下山时候带的木簪子,老道士更是一直带着这个簪子。 小道士曾经问过老道士,没有得到回答,只是临死前插在了他头上。 如今高羡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没有想到老道士留下的烂摊子,如今却轮到了他去收拾了。 只不过。 昔日高誓是一个狠不下心做决断的人,最后也没有勇气改变一切。 高羡却不一样,他没有高誓那般的柔情百转,只秉承己道而行。 他们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两面。 一头乌黑长发散开,洒落在肩头两旁,抬头朝着皇宫之内走去。 皇宫之中。 穿着龙袍的女子静坐无声。 她已经明白,她苦心等候而来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看着层层光芒在金銮殿前亮起,一个身穿浅色道袍的神人踏着台阶而上,站在了殿门之前。 光芒将里面和外面一同照亮。 如同空尘子的所作所为一般,浩浩荡荡,容不下半点阴霾。 在玄朱火德真君李清尘的目光之中,面前这人的模样和记忆之中那人的模样逐渐融合。 然后重叠在一起。 却立刻发现,二者酷似却拥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眼睛。 一者平淡如镜,一者锋芒毕露。 穿着帝王龙袍,自认为是妖魔神主的女子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 “生来从不妥协!” “呵!” “高誓绝对说不出这般话来。” “他这一辈子,不就是在妥协和逃避之中度过的吗?” 神人跨门而入。 殿堂内那些扮作文武百官的魑魅魍魉一同机械式的扭头看过来。 然后在这神光之下一个接着一个消融,只剩下官服落在地上。 顷刻之间,整个金銮殿就只剩下从天而降的仙人道君和坐在上首的妖魔神主二人。 空尘子如剑芒一般的目光看向了玄朱火德真君,双方目光碰撞在一起。 “高羡。” “高誓的弟子!” 玄朱火德真君嫣然一笑,笑声之中充满了嘲讽。 “高誓呢?他怎么不来?” “怎么?” “狠不下心来杀我?所以让自己的弟子来?” 空尘子淡然说道。 “他死了!” “若没有一颗长生永恒之心,没有孤守万古岁月的勇气,长生对于人来说只不过一种折磨。” “他最后选择了坐化!可能是寿元尽了,也可能是活累了!” 道人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你和他之事,我并不知晓。” “但!” “我不是他!” “杀你!也与他无干!” “我自有我道!自行我事!” 女子听到高誓已死的消息,先是错愕。 随后浑身一个寒颤,连手指都抖了起来。 却又好似害怕被人发现,迅速用手掩面而笑。 “哈哈哈哈!高誓死了?” “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其用力的一挥袖袍,将面前桌子上的奏折印章全部击飞了出去,秀眉和琼鼻完全皱道了一起,面目恨恨的怒道:“就这么死了?他不是昆仑高誓么?怎么会死!” 狂笑不已,声音交叠在一起。 顷刻间柔美的嗓音一瞬间变得破音沧桑,“你个老东西……” “就这么死了!” 不过立刻对方就想到了什么。 抬起头,看向了高羡。 一双杏眼涌生出无边怒气。 “你骗我!” “你若真的是高誓的弟子,他若死了,你便是这一代的高誓,你这一族继承古仙人之名,到了你着一代终于累积成仙,怎么可能放弃这世世代代守护的仙名。” “他怎么会给你取名叫什么高羡……” 说到羡这个字,玄朱火德真君突然一下子卡住,仿佛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不对!” 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了高羡,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你是羡……!” “这怎么可能?” 女子仿佛看着高羡,最后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神话传说里的东西从画卷里走出来了一样。 ,震惊之后便是大笑。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笑高誓,还是笑那无数期待着成仙的道门弟子和妖魔。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人成仙,人能成仙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谎言,原来这就是高氏一族!” “什么高羡!” “他竟然把你带了下来。” “高誓是彻底绝望了吗?” “他觉得自己救不了道门,救不了这天下。” “所以最后没有选择参加道魔大战,而是选择了上昆仑山。” “希望你来终结这个道门分裂,妖魔崛起的天下?” 玄朱火德真君身穿一身龙袍,越笑,那笑声之中的绝望意味久越浓烈。 绝望的不仅仅有高誓,还有她。 笑完之后,只有悲凉。 其从未亮起过的眸子看向了空尘子。 “喂!” “你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吗? 空尘子:“我要的答案,我自己寻。” “无需他人告诉我。”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无话可说。 空气之中只剩下冰冷。 玄朱火德真君缓缓从帝座龙椅之上站起,抽出了一把红色的长剑。 “很好!你比高誓还要高傲!” “可惜!我李清尘也一样!” 冷艳的脸庞侧着看向高羡,眸子里寒光崩裂。 “这世上!” “没有人可以审判我李清尘!” “高誓不行!” “你!” “也不行!” 红色的长剑指了下来,剑锋高高在上对向空尘子。 同时,巨大的火德玄蛛从天而落。 “轰隆!” 巨大的力量压下,皇宫最高处的殿堂朝着大地垮塌了下来,凹陷了下去。 裂缝沿着石板和大地层层传递开来,浓浓的烟尘卷起。 大周王朝的权力象征,帝王统御天下的金銮殿。 沦为了一片废墟。 第一百三十一章:终末之局 滚滚烟尘落下。 废墟中央。 道人依旧站在原本的位置一动未动,浑身清光流转,眉心道痕纹路延伸变换。 李清尘却已经退向了远方废墟边缘,坐在了自身妖躯火德玄蛛头上。 手中长剑之上层层火光亮起,一头长发散开,不断抚过脸庞。 只是她再怎么退,也不可能退出陶神君的镇魔法界,封天锁地,从其立下的那一刻开始,除了一切结束便无人可逃离。 李清尘剑锋画出一个圈,缓慢说道。 “你师傅的香火法身经,高氏一族的传承。” “我一样用的不比高氏一族差!” 火德玄蛛一声嘶鸣,身上层层火光亮起,朝着李清尘身上包裹连接而去。 神火化为了一层铠甲,笼罩在火德玄蛛和李清尘身上。 “疾!” 李清尘一抬手,整个天空变成了红色。 滔滔火海,着朝着道人压了下来。 那大火落下能够将整个皇城点燃,甚至还未落下,剧烈的温度就将皇城内的花花草草就灼烧枯萎。 然而,道人却只是挥了一下袖。 那漫天火海便好似天空之中的污痕被擦拭干净。 瞬间烟消云散。 李清尘也知道那一招奈何不得道人,释放的一瞬间就驾驭着火德玄蛛极速冲向道人,挥舞着手中红色宝剑斩落。 剑光脱离剑锋而出,瞬间跨越数十米,朝着道人落下。 剑锋未曾落地,废墟大地之上就形成一道漆黑的沟壑,从远方绵延。 而沟壑的尽头便是屹立在大地之上的空尘子。 道人却只是探出手轻弹。 “噔!”仿佛空间都被敲碎的巨响传出。 弹指之间,剑光崩裂,红色剑光碎裂在空气当中。 这个时候李清尘已经近在咫尺,驾驭着火德玄蜘蛛从天撞击而下,要以妖躯直接撞向空尘子。 空尘子目光静静的看着那如同山一般的火德玄蛛从天而落。 然后抬起手,那庞大的火德玄蛛携带着万钧之力砸下的妖躯体,就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怎么也落不下来。 覆掌。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火德玄蛛压入大地,几条蛛腿全部断裂,全身崩裂开来,金色的血液朝着外流淌,将地面都涂抹上一层金漆。 但是在落地压下的一瞬间,火德玄蛛却好似阴谋得逞,偷袭一般从天空之中放出了完全由火焰蛛丝编织而成的蛛网压向道人。 铺天盖地,整个废墟之上火焰蛛网层层凝结,想要将道人封印。 那蛛网不断衍生,将大地包裹出一个大球茧。 茧上还长出一个又一个妖魔之眼,左右转动,恐怖阴森。 “轰隆!” 但是一声炸裂,金光从内部不断蔓延,那球茧便撕裂化为飞灰,和纸糊的一般。 道人依旧站在地面之上,看向了面前的玄朱火德真君。 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更没有任何感情。 此刻火德玄蛛受的伤已经恢复,所有断裂的蛛腿重新长出。 但是李清尘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对方站在原地,步伐都没有挪动一下的姿态。 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 连声音变得愤怒尖锐无比。 “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还是在瞧不起我?” “高誓一样!” “你也一样!” “你们这些男人以为我们是什么。” 使尽全力,连让对方脚步动弹都没有办法动弹一下,连逼得别人后退一步的力量都没有。 百年修行,一生的付出,化身妖魔和惨痛无比的代价。 换来的就是这个。 在对方的面前,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张牙舞爪一般。 可笑而可怜。 李清尘的骄傲接受不了这种结局,这比死更难以让她接受。 身穿帝王袍服的女子驾驭着金色的神蛛再次一跃而起,举剑朝着道人斩落而下。 火焰好似不要钱一般的喷射而出,将整个金銮殿的残骸都点燃,熊熊火焰和滚滚黑烟不断冒出。 使劲各种手段不断的朝着道人轰击而来。 就好似疯了一般。 “给我出手!” “出手啊!” “怎么?顾忌高誓那老东西的颜面,不忍心杀我?” 李清尘越说越是狂怒,更是想起了往昔种种。 大乾末年,妖魔四起,她也因此陷入风雨飘零之中,一切的痛苦和根源都是源自于那个时候。 “出手啊!” “这一切都是你师傅的软弱造成的,如果他狠下心杀光所有道门弟子,杀光他的那师兄弟和道门徒子徒孙,杀光这世上所有的妖魔。” “一切早就终结了!就不会有道魔大战,就不会有妖魔之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痛和离别。” “如果不是他狠不下心来杀了偷香火法身经的我,如今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软弱无能造成的,他这个昆仑最后一代掌门,堂堂昆仑高誓,最后和一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进了山里。” “你不是要纠正你师傅的错误吗?” “来啊!” “来啊!” “你也是个懦夫吗?” “轰隆!” 火德玄蛛再次被按入地下,结果顷刻间伤势再次复原,再次朝着高羡冲了过来。 长发凌乱的粘在脸和脖子上。 李清尘的龙袍之上已经满是金红色的鲜血,有她的,也有火德玄蛛的。 空尘道君探出右手,青色光芒流转,青龙剑就出现在了掌中。 李清尘驾驭着火德玄朱迎面而来,手中剑光再次流转,朝着空尘子斩落而下。 青龙剑起。 晴空风云变色。 浩浩荡荡的剑光迎上对方的一剑,直接撕裂了李清尘的剑光。 然后顺势,将火德玄蛛斩成两截。 “嘶!”火德玄蛛刚刚嘶鸣惨叫出声,便从中被剖开,死得不能再死的落在地上。 剧烈的火焰炸裂开开,将倒在地上的半座宫殿废墟彻底点燃,巨大的火德玄蛛尸骸熊熊燃烧。 那火焰扩散开来,将半个废墟都化为火海。 火光和黑烟冲天而起,整个神京甚至城外都能够看到。 李清尘却在火德玄蛛死亡的那一刻,不管不顾的从火德玄蛛上一跃而起,脱离了和其联系。 从上持剑刺向了高羡。 “死!” 其眼中看不到一丝理智,只有疯狂和绝望的呐喊。 高羡侧身偏过李清尘的一剑,抬起青龙剑迎面而来。 普普通通,没有带有任何超越凡俗力量的一剑,穿透了衣衫,刺入李清尘心脏。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龙袍。 剑锋抽出,献血染红了高羡的衣袍和脸庞。 是热的。 高羡斩杀过这么多的妖魔,这却是第一次沾染上妖魔的?血。 甚至有些滚烫。 第一百三十二章:无情自在逍遥仙 所有的疯狂和不甘,呐喊和绝望, 全都在这一剑下戛然而止。 堆积成一座大山的火德玄蛛尸骸带起的火焰不断扩散,点燃几座坍塌的宫室。 焰火燃烧冲起十几丈高。 刚刚翻狂的战斗声停息,只有周围的熊熊大火在燃烧的迸裂之音。 “呵呵!” “没想到最后,我竟然会死在青龙剑上。” 李清尘脸上没有错愕,没有痛苦,只有一切归于落幕后的平淡。 甚至还有着一丝落寞,她的落幕退场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动人,更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一剑穿心,她依旧还没有死去。 只是血液不断涌出,将龙袍化为大红色。 她站都站不稳,差点跪在地上。 但是骄傲却让她不愿跪下的强撑着,一只手撑住在了道人身上。 道人也没有抗拒,更是一动不动,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 仿若一个木头人。 李清尘抬头看着高羡的脸,极度欣赏他的这种漠然,这种大道无情。 仿佛这才是她心目之中的仙人。 “好!” “好!” “长得可真像啊!和传言里的一样!” 濒临死亡,李清尘那冷艳的脸,逐渐的变得柔和了起来,坚定冷冽的眸子,也开始流露出一丝涣散。 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可惜,你不是他!” “如果,高誓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他这个懦夫。” 说到这里,李清尘骤然笑了起来。 “你果然是个仙人……” “无情自在,逍遥为仙!” “或许也只有你这等无情之仙,才能忍受那万古不朽的岁月,孤守沧海桑田直至永恒。” 李清尘目光迷离的盯着高羡的脸看了半晌,终于低下了头。 转身,看向了身后。 “高誓累了,我也疯了!” “他软弱逃避,我执迷不悟。” “我等……” “皆是凡人。” “长生不老也解脱不了这苦海深沉,永恒不朽带来的只有折磨,大戏落幕之时就应该退场散去。” “何苦来哉苦苦强留。” 其眸子里映出那冲天大火,还有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火德玄蛛的尸骸。 火光之中倒映着她的一生,倒映着她的不甘和不舍,还有思念之中的人。 这整个京城,就好似一个宽大宏伟的戏台。 玄蛛已死,她也即将退场。 这是她的最后一幕。 龙袍女子迈步向前,手中宝剑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清脆响声。 弹起落下。 剑扔下,就好像扔下了她的执迷不悟。 迈步朝着那火德玄蛛化为的滔天大火之中走去。 熊熊烈焰散发出火舌吞噬着一切,将其身影笼括了进去。 火光里,那染红的龙袍就好似嫁衣一般显眼。 紧随着在大火之中,传来了绵长的戏腔。 唱的竟然是如今在燕定府排戏连连的《天仙配》唱词,原来她也看过,也知晓戏中的一幕幕。 只是,她原本以为是那人为自己所写。 临了最后,却发现只是一厢情愿。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 “无!” “绝!” “期!” 李清尘在翩翩起舞之中,化为灰烬。 大火之前,道人目光看着前面,一动未动。 直至大日缓缓落向西方,火焰的高度一点点降落而下,才低下了头。 他将手塞入怀中,从怀里拿出了老道士临死前插在他头上的簪子朝着大火之中走去。 然后将那簪子,也扔进了大火之中, 簪子划出一道抛物线,还未落地就化为一团火焰,落地没有多久就化为了焦炭。 “啪嗒!”发出一声火星炸裂的声音。 一切跟随着这根簪子而烟消云散。 高誓和李清尘穿越百年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空尘子从江州一路而来,和五神教的恩怨纠葛,也在这大周神京金銮殿之上。 落下了断点。 ————————- 夕阳落下,皇宫中央的大火缓缓落下,滚滚黑烟也一点点平息。 一个身影从皇城之内走出。 穿过内廷的甬道,高大的日华门,才看到外朝的宏伟建筑。 站在高处,抬头朝着落日看去。 浩浩荡荡的皇城宫殿,只有他一人。 孤家寡人。 皇城城门楼的大门口,一只驴子早早的就趴在了那里,等候着空尘道君出来。 驴大将军前来迎接自家老爷了,不过它仿佛也知道高羡的心境,敢嬉笑憨憨,而是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在大门口等候。 看到人影才一跃而起,朝着前面看去。 少年道人走出来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远方而来,远处夕阳的余晖落在身上都感受不到什么温暖。 殷红点点的道袍,染血的脸庞,冷酷得就好像一个魔仙。 这一刻的道人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玩世逍遥,不将一切放在心上的表情, 只有大道无情的冷漠,看不到一点人气。 仿佛现在才是高羡的本来面貌,仙人本相。 道人低头看着驴大将军:“驴将军!你说……” “我是无心之仙吗?” 那目光,直看得驴大将军都心地发毛,连忙恭维道。 “老爷是功德之仙!” “老爷有着一颗大善心啊!” 道人抬起头来:“她或许说得没错!” “我没有心,我只信道!我心中的道!” 说完,抬起头看向天空。 再低下时,那张冷冽好似魔仙一般的脸突然变了。 再次恢复到往日那般,嬉笑怒骂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表情。 用力一拍驴大将军的脑袋,大笑着说道:“你这奸滑的驴子。” “又在装疯卖傻,你也一定认为我不是人,我没有心。” “有心之人是活不长久的,他们一边渴求着长生不老,得到之后又在苦海里沉沦挣扎!” “得不到是苦,得到了还是苦。” “只有你和你家老爷我这样,这等没心没肺的,才能活得舒坦安心。” “你说对也不对?” 老爷都笑了,驴儿岂敢不笑,立刻跟随着大笑。 “嘎嘎嘎嘎嘎……” “没错没错,老爷有大智慧啊!您说的这些道理实在是太高明了!” “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嘎!” 最后高羡倒骑着驴子,一人一驴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出了皇城。 一个贱驴子,一个疯道人。 驴子的笑声是真的,道人的笑却有些虚幻。 夕阳落下,影子不断拉长。 流露着一丝绵长,但永无休止的孤寂。 第一百三十三章:人神有别 燕定府。 城内一片阴霾,京城出了变故,天下震惊。 天下各州府人心惶惶,多少人议论纷纷,就是燕定府内,不安也在不断传递。 燕定府司天监司署之内,陶显的遗蜕和棺椁就停在大堂之内,司天监大半弟子和新任司天监监正都在此处。 按照惯例,司天监监正的遗蜕都要葬入神京桃园陵墓,可如今神京失陷,众多弟子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人人面带惶惶还有迷茫。 新任司天监监正灵虚盘坐在陶显棺椁前,替陶显守灵。 只有看向他的时候,众多弟子才能稍稍有那么一丝安心。 待到人群散去之时,灵山道人才上前问向了监正灵虚。 “监正!接下来,我等该怎么办?” 这不仅仅是他一人,也是整个司天监弟子的问题。 桃神君死了,陶显监正也死了,他们所有人失去了最根本的底蕴和借助桃神君修行而来的力量。 可以说数百年以来,司天监已经进入了最危急的时刻。 一个不慎,司天监就可以如同当初的道门一般四分五裂,甚至连道统都被打断。 灵虚道人睁开了眼睛。 “根据传来的消息,空尘道君已赴京城,此次大劫,定然能迎刃而解。” “我们只需静待京城之乱平定,然后护卫陛下入京。” “此刻绝不能乱。” 谁都可以乱,此刻作为新任监正的灵虚都不能乱,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都会引发各种问题。 灵山道人追问道:“可是监正。” “桃神君死了,吾等……” 监正灵虚头立刻扭了过来,盯着灵山道人。 “当年道魔大战之时,我司天监也没有桃神君,上上代监正和上代监正力挽狂澜,才有了后来的桃神君和大周司天监。” “只要司天监的传承在,我等的誓言在。” “司天监就在!” 灵山拜服:“吾等知晓了。” 灵山道人起身,恭恭敬敬的退出大堂。 可还未走出,骤然之间,一道道金光从屋内亮起,吸引了灵山道人和监正灵虚的注意力。 “哪来的金光?”灵山道人疑惑。 “是神龛下面。”灵虚立刻注意到了。 二人目光望了过去,就发现发出光芒的,竟然是原本碎裂成一块块的九天荡魔桃神君神位。 此刻这一块块桃木碎片缓缓升起,一丝丝光芒从那桃木里释放出来。 所有的碎片拼和在一起,金光好似金漆一般黏合而上。 那九天荡魔桃神君的神位就这样重新复原了。 “嗡~” 神灵牌位陡然升高,悬浮在了整个大堂的高处,发出一声巨响。 金光朝着整个司署内传去,官署之内各个屋宅之中,原本彻底失去力量的数百柄法剑呼啸而起,朝着天空飞来。 金光乱舞,漫天剑影。 顷刻间所有的道士都被惊动了,冲出屋内。 一个个朝着天空之中盘旋冲入大堂的法剑望去,速速朝着中央大堂聚集。 “怎么回事?怎么法剑突然都飞起来了?”几个人踩着院墙飞起,快速的落在大院之内。 “法剑的力量好像又回来了?”众人看着自己的法剑,又是惊讶,又是狂喜。 最后众人跟着法剑其闯入大堂之内,看到了监正灵虚站在中央。 “弟子见过监正。”人人皆执弟子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灵虚道人头也没回,一直抬头看着上面,目光闪烁,脸上涌现出了喜色。 众人起身,就看到所有法剑在围绕着九天荡魔桃神君的神位而旋转。 纷纷咂舌称奇。 良久之后,才从天上落下。 “我的剑!”之前就算失去了力量,所有人也对自己这修行一生的法剑宝贝至极,此刻迅速上前寻找。 “我的剑在这!”另外一人立刻找到了自己的法剑。 “真的回来了,力量真的回来的!”有人持剑一挥,立刻发现上面金光闪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狂喜过后,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众人更是发现,这法剑的力量不仅仅回来了,而且威力,更胜往昔:“怎么回事?好像变得更强了?” 一名弟子挥舞着法剑,看着那金色的光芒:“原本的桃煞变成了这金光,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好像对于妖魔之力有种天然的克制。” 有人将剑贴在眉心,静静的感悟这和自己相伴一生的法剑,仿佛冥冥之中有种感悟。 缓缓念叨而出这力量的名字:“镇魔!” 司天监的几个老一辈的人也走上前来,站在了监正灵虚身后:“这定然桃神君,桃神君复生了!” “若不是桃神君复生,这牌位和法剑怎么会突然再次拥有了力量。” 灵虚道人一直盯着九天荡魔桃神君牌位的眼睛也垂落下来,而牌位之上的光芒也越来越甚。 他转过身来,对着灵山说道:“快速速去请陛下过来,这是桃神君有法谕示下。” “定然是京城那边局面出现了新的变化。” 多日以来,灵虚道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喜色:“应当是空尘道君已经斩杀了那妖魔,并且复苏了桃神君。” “京城妖祸,应当解了。” 万寿台行宫。 老皇帝多日以来的各种压力堆积上来,已经显的格外憔悴。 虽然诸多政务宰臣们已经帮着在处理,但是各地的隐患和问题还是不断的压上来。 其每隔上一段时间便会问起身旁的太监京城的情况。 此刻再次有人从外面进来,老皇帝条件反射一般的问道:“怎么回事?有没有京城那边的消息?” 太监黄安立刻上前跪在地上,高声大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刚刚飞鸽传书而来的消息说,京城之内出现了大变动。” “一颗巨大无比的桃神之树从城中拔地而起,一道光芒从城中亮起,弥漫在京城多日未散的阴雨乌云顷刻间散去。” “应当是京城出现了转机。” 老皇帝一拍桌案:“这是空尘道君到了,那敢霍乱我大周江山的妖魔,这次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狂喜的站起身来,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这个时候立刻有太监带着灵山道人走了进来。 灵山道人也是满面喜色:“陛下!桃神君复苏,京城那边应当是局势大好。” “桃神牌位金光闪烁,即将传下桃神法谕。” “监正命我来告知陛下,请陛下移驾司署,通过桃神君的法谕便可得知京城那边的消息。” 老皇帝迫不及待:“快点备驾,朕马上就要知道京城的情况。” ————— 禁卫再次进城,又一次将燕定府司天监司署团团围住。 灵虚道人在门口将天子迎了进去,众人更是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天子踏入大殿。 此刻那漂浮在空中的九天荡魔桃神君牌位,好像也感应到了什么。 金光一震。 朵朵桃花落下,凭空刮起了风。 光芒涌出。 瞬间天地改换。 天子陈庄和众多司天监弟子就立刻发现,整个大殿开始消融解离,然后周围的大地也开始出现了变化。 周围的一切,都换成了如今京城桃神树下的场景。 通天神树在面前拔地而起,看不到顶部的桃花花海和枝叶,更是让一个个司天监弟子和天子陈庄瞠目结舌。 在那桃神树之下,众弟子纷纷惊呼。 “这是桃神树?”有人仰头望天,嘴巴张得老大。 “怎么可能?这桃神树何时变成这般模样?成为擎天神树叶不为过啊!”有不少道人在京城住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次桃神树,现在再次见到也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这里就是司天监府,只是怎么变成了这样?”有人则看向了周围司天监的废墟。 “大祸啊!当真是大祸啊!”几个老道士趴在地上痛苦流涕,哀伤司天监之内的弟子遭此横祸。 皇帝也是刚刚听闻京城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桃神之树,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景象。 随后,桃神树绽放出一层又一层金光。 从宽阔的神树之内,一个神人从其中缓缓走出。 金光散去,渐渐显露出了神人模样。 是一个穿着紫绶八卦道袍的中年道士。 “陶爱卿?你竟然还活着?”看着尽在咫尺的陶显,那熟悉的面孔,老皇帝顿时吃惊喊出。 “陶监正?”众多弟子更加震惊,其棺椁如今还在司天监内停放着呢,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就见到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了。 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让众弟子不知所措。 身穿紫色道袍的陶显却笑着说到。 “见过陛下。” “陶显已非昔日陶显,也再非生人。” “仙人感念世间妖魔作祟,故封吾为桃神,吾在仙人面前立下大愿,斩尽世间作恶之妖,除尽天下祸乱之魔,以报此大恩大德。” “日后也不必再提陶显之名,称吾为陶神君便可。” 皇帝震惊上前,仿佛想要问什么,但是还没开口,陶神君便将其打断。 “陛下是想要知道京城之事情吧,吾此来也是因为此事。” “仙人已将城内妖魔降伏,数十万京城百姓皆已脱出魔掌。” “如今京城安然无恙,危机已除。” “不过天子不在其位,人心依旧惶惶不,皇帝当速速归京,安抚城中百姓,安抚天下黎民。” “如此一来,此番祸劫才算真正过去。” 天子陈庄立刻问道:“爱卿如今已是陶神君,入京后可否再次相见?” 说到这里,陶神君向天子陈庄行了最后一礼,仿佛在和往日作别。 “陛下乃人间天子,臣如今是神祇。” “人神有别,不可轻易再见。” “若是有事,可来桃神树下上柱香,陶神君便会知晓。” 说完,陶神君起身,光芒朝着其身影不断收敛。 桃花落尽,一切消散。 所有人依旧站在燕定府司天监司署之内。 有人惊喜,有人感叹,有人怅然若失。 随后,京城更多的消息传来。 更有朝中大臣从京城而来,给天子送来了信函,详细诉说了城中如今的情况,和当日的情形。 第四天,停留在燕定府的皇帝和文武百官也正式启程,踏上了返京的途程。 第一百三十四章:体现仙风道骨的时候 繁华神京,纷纷扰扰。 苦难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短短几日整个神京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西市商旅车水马龙,烟花柳巷灯火不眠。 皇帝和文武百官前日从东门天街而入,和去时家家户户来拜,人人捧着香炉相送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匆匆而过,便入了皇城。 对于皇帝来说,去时豪情万丈,归时窘迫狼狈。 但是对于大周和天下百姓来说,去时外忧内患,群魔乱舞。 归时天下太平,妖魔尽散。 大周也浴火重生。 对于司天监的弟子来说就更不一样了,因为他们的上代司天监监正陶显化为了神祇。 不是往日那般称之为神,实则妖魔的神祇。 而是由仙人空尘道君敕封的天地之神,应世间大道法则而出,感众生愿力功德而生的正神。 整个司天监不再会陷入借助妖魔之力斩杀妖魔,最后又化身为妖魔的结局之中。 从那道门和妖魔永恒不休的怪圈之中挣脱而出。 他们是真正的仙神正统,世间正道。 皇城之内。 几位宰臣正忙着朝内朝外的各种政务,还没来得及修缮之前空尘道君和玄朱火德真君大战里烧毁的金銮殿和多处宫殿。 突然政事房内有太监匆匆闯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进来直到靠近了才细声说道。 “诸位!陛下相召!” “到底是何时?”当朝李相问道。 太监没有说,只是摇头,伸手请诸位随他而来。 几位宰臣立刻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 匆匆跟着往皇帝寝宫而去,一进去就看到了满宫室的太医和浓郁的药味,以及帐幔后躺在床上的身影。 天子陈庄病倒了。 刚刚入城,就重病缠身,而且病来如山倒,让诸多朝臣心中埋下了一层阴云。 此次天子出京。 先是血月妖夜,百年前灭亡大乾的魔头血妖现形夺身。 后是登仙观前,盖世老魔阴阳道人冒充仙人,四大妖魔围攻空尘道君,爆发仙魔之战。 再紧接着又传来了京城陷落妖魔之手的消息。 种种剧变和惊闻传来,足以将人吓得肝胆俱裂,老皇帝虽然强撑着,但是此刻心中一口强撑提起的气散了,便也坚持不住了。 ——————— 大周神京城西多出的了一棵桃神巨树,成为了京城最宏伟的景致和奇观。 树下立下了一块巨大石碑。 朝廷甚至将整个英华坊都划分给了司天监重建官署,坊门和院墙都成为了司天监的院墙。 可以依旧阻挡不住城内百姓蜂拥而至,颇有种将司天监当成了陶神君的庙宇的意味。 每日都有着成千上万的人前来祭拜,坊门和各处,都能够看到线香燃烧后留下的木棍。 桃神树高处树冠。 层层葱葱绿叶,密密桃花深处。 一根粗壮的枝干上。 空尘道君躺在桃神树树枝之上,枕着空荡荡的酒坛嗅着桃花香,好似睡着了一般, 驴儿踩着宽阔达到数米的枝干,悄悄的靠近。 说起了它去御膳房大吃大喝的时候听到的消息:“老爷!听说那皇帝老儿要死了!” 空尘道君说:“人不都是会死的么?” 驴大将军小心翼翼的上前,那一看就不老实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起来。 然后,故作一声长叹,惋惜至极。 “那皇帝老儿死了就死了。” “只是,可惜了那后宫三千,还有宫里那么多宝贝了。” “还有那李淑妃,那样貌、那眼睛、那鼻子,倾国倾城啊!” “还有那什么丽妃、嗯……这妃、那妃。” “啧啧啧,前凸后翘,肤白貌美。” 说到这里,驴大将军突然话语一转,突然劝进。 “老爷你要不留下来当皇帝得了,这京城,比江州还快活。” “这大皇宫,比我们那漏雨漏风的破道观强一万倍。” 说到这里,驴大将军突然打个了饱嗝,满口酒气且憧憬的说道:“尤其是那御膳房,伙食可老好了。” 最后一句话,就说秃噜了嘴。 暴露了这驴子的真实目的。 要是空尘道君留下来,不就不用在整日风里来雨里去了么,不就要啥有啥,顿顿吃皇宴,餐餐喝贡酒了么。 空尘道君当了皇帝,到时候它作为空尘道君座下第一护法,按照凡人的官职来说就是什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错,宰相! 驴宰相。 驴大将军激动得鼻子里都冒白烟了。 心动了!心动了! 空尘道君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将驴大将军那点小算盘看得清清楚楚。 意兴阑珊的问道:“这么好?” 驴大将军舔着脸说道:“就是这么好啊!” “这么说老爷您同意了?” 空尘道君开口:“要么直接让你驴子做皇帝怎么样?” “真的?”驴大将军耳朵一下子竖起,全身都绷紧了,连舌头都吐了出来。 瞪眼歪舌。 驴宰相变成驴皇帝了,想想更激动了。 “嗯,等会我就把你护法神通给收了,送你下去,你去当皇帝去吧。”空尘道君一句话直接让驴大将军耳朵耷拉了下去。 它别看平时嚣张,但是还是看得清楚的。 没有了那一身神通,老爷的金大腿撑腰,拿什么去嚣张,还当皇帝,连城都没出去,它驴大将军就得让人给做成驴肉火烧了。 这年头,妖魔那么多,坏人那么多,它这样老实又本分的驴子。 真的是太难了啊。 驴大将军想起一些可怕的场面,立刻全身一个激灵。 立刻打消了念头,愈发认识到了要抱紧老爷的金大腿。 “老爷您这是哪里的话,小驴对您的忠心可是感动天地,日月可鉴哪。” “什么江山美人,什么黄金万两,对于小驴来说,那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小驴不愿做那驴皇帝,只想鞍前马后的为老爷您效劳啊。” 空尘道君懒得理它,伸手,又是一壶酒出现在了手上。 驴大将军瘪了瘪嘴巴,舔了舔嘴唇。 决定这几天一定多跑几趟御膳房,吃个够本。 吃得饱饱的驴子趴在神树高处枝干上往下看。 树下,除了普通来上香的香客之外。 还有无数男男女女因为其他各种所求而来,有来求子了,有求姻缘的,求金榜题名高中的。 一时之间陶神君在城中百姓眼中,颇有化为全能神祇的倾向。 不仅仅能够镇魔降妖,护家安宅。 还能送子、牵红线、掌文运。 甚至城内最近不少人将所求所愿刻在石子上,投入桃神树脚下,据说这样所求就有所得。 这感觉,仿佛陶神君整天什么不做,就帮他们实现心愿一般。 驴大将军边看边嘲讽这些人太蠢了,和它驴大将军的智慧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些人真的蠢啊!” “求神还不如求己啊。” 驴蹄子用力一敲树干,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上柱香又什么用,得来点干脆的啊。” “还不如求我驴大将军。” “只要有银子,你驴爷爷也可以帮你们实现愿望啊!” 这个时候青龙童子突然浮现了出来:“若是没有银子呢?” 驴子脱口而出:“抱歉!” “本驴大将军不渡穷……” 驴子刚说出口,突然惊觉,扭头看向了自家老爷。 发现没有动静后对青龙童子怒目相向。 好你个青龙童子,竟然给驴大将军挖坑。 驴大将军瞪着青龙童子,将这个仇记下了,后面就在大仙身上打这厮的小报告,给他小鞋穿。 回过头,依旧爬着消食。 驴大将军百无聊赖的目光四处寻索,却突然停下。 定格在跪在英华坊门前,陶神君神碑下的一个熟悉身影上。 “咦?” “看!又有个人来拜神了,还是个熟人。” 驴大将军回头朝着自己老爷高喊,觉得又是一个立功时刻到来。 “老爷,装……体现空尘道君仙风道骨的时候又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归天 英华坊中行人来去匆匆。 虽然这一处被划分给了司天监,但是坊中街道依旧通行,过往的行人路过都会停留拜一拜。 一辆马车行驶过石板路,在此停下。 “小姐!咱们到了!” 车旁的女婢掀起帘子,一位襦裙丽人从马车内走下,仰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桃神树树冠,站在树下看去,更觉震撼。 婢女问道:“听闻陶神君可灵验了,赵侍郎家的夫人前日过来求子,第二天就被大夫验出有喜脉了,都说是桃神送子来了。” 连赶路的老车夫也说眉开眼笑说道:“小老儿昨天也来拜了,回去路上你猜怎么着?我就捡到三个大钱了,果然拜神就能转运了。” 小姐问道:“好了!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灵么?” 二人不容反驳:“真的很灵。” 襦裙女子掩嘴而笑,让几个小厮仆从拿出贡品和线香,开始参拜。 神树枝繁叶茂,根本没有人看到百米高空树冠的层层枝叶里。 有着醉卧饮酒的仙人和一只独自找趣的驴子。 驴子兴奋的喊着,空尘子提着酒壶的手垂落下去,只是斜过头去看了一眼。 确实是个熟人。 正是空尘子大雪寒冬下山,入巩州城之时。 从银花公子手里救下的女子,回想了一下,貌似叫做李榕儿。 卫国公之女当朝李淑妃的妹妹。 当时月下花开匆匆一睹,没想动又在这里见到了。 不过和闲的发慌,吃饱了撑得没事做的驴子相比,空尘道君的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又抬起了酒壶,对着壶嘴一口饮尽。 驴大将军眼睛一直,突然觉得女人好可怕,连大仙都不敢招惹。 驴将军长叹:“果然,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都可怕的很!” “可怕的很。” 驴子拉长着脸,目光悠悠,一脸看穿爱恨情仇,仿佛顿悟成空,心中想起了那玄朱火德真君李清尘,不就是老道士招惹上的么。 这些女人果然凶残的很,惹不得,惹不得啊。 “哎哟!” 驴大将军的腹诽仿佛也被空尘子给听到了,紧跟着头上就挨了一下,一个大包马上股起。 刚刚顿悟成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眼泪汪汪。 空尘子这个时候也坐起身来了,伸了个懒腰。 神树之下,陶神君石碑前跪着的女子终于祷告完毕,将手中线香插在了香炉上,然后将一枚刻有字的石块扔出,落在了远处桃神树的盘结的树根上。 周围同样还散落着各种各样刻着字的石子石块,都是这几日城内善男信女投下的。 空尘子伸着懒腰的手收了回来,五指散开,刚好是一枚小石块。 石块上刻着空尘道君四个字。 道人看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老头子有些话说的还是不错的。” “有些因果结不得,世上纷纷扰扰便是因此而起。” “一念因起!一念劫生!” 老道士便是一时之念、一念之差,其亲手酿下的灾祸贯穿了大周百年,最后终结在了空尘子手上。 道人说完,五指收拢。 将那石子捏为了粉碎。 石粉成沙,从指缝间流出,散落天涯。 神树之下,襦裙丽人起身刚准备离去,身旁的婢女仆从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突然间天空风起云涌。 层层云霞从天空之中落下,缭绕在树冠之上。 街道之上多少人抬起头来,骑马拉车而过的人影全部停下。 “天上怎么回事?”眼尖的人立刻看到了天上的情况。 “这云有点奇怪啊!”这云凝聚而下,仿佛形成了一条天路,在迎接着谁上天。 “显灵了!这是神祇显灵了。”城中百姓各种百姓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云光之中,有人影随着天云而上。 浩荡声音从无穷高处传递而下。 “陶神君!吾去也。” “莫忘了汝之大愿,除尽天下妖,荡尽世间魔,永镇人间。” 这个时候桃树之上金光闪烁,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神树之上浮起,朝着仙人行礼。 “陶神君接道君法旨!” 最后,空尘道君选择离去也没有带上陶神君,而是将其留下。 陶神君也是其第一个没有随身带在身边的护法神,因为其神通便是镇压妖魔和镇守一方,留在这京城才是最大的作用。 霞光万里,仙人踏云而去。 此去万里,不知归期。 整个京城百姓有人欢呼恭送,有人叩首相拜。 当日里,更多的人来到树下祭拜陶神和空尘道君。 甚至接下来的几日里,城外都不断有人匆匆赶来,进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祭拜陶神君。 —————— 皇宫之内,到处都是一片凄惨和哭泣之声。 皇帝寝宫之外跪着一大片人,不知道多少心慌意乱和瑟瑟发抖。 老皇帝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中途昏迷了几次,太医院的医师一个个都摇头。 人人都已经看出,皇帝已经不行了。 在仙人离开京城的同时,皇帝也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想着传位之事,也没有叮嘱或者想见太子。 而是喊起了陶显的名字。 “朕答应过陶爱卿,回京之后,就去见他。” “可惜,就近在咫尺,朕却不能赴约。” 老皇帝浑浊的眼睛看着跪在床榻之前的几个大臣,再扫过身旁的妃子和太监。 “你们说,陶爱卿会来迎朕吗?” 李相立刻回答:“陶爱卿生前最敬重陛下,定然会来。” 老皇帝念念不忘应约给陶神君上一炷香,听到这话,脸上浮出了笑意。 这个时候,京城之中传出了震天的欢呼和呐喊声,还有声音从云外传来。 “城外出了什么事情?”老皇帝立刻问道。 有太监立刻跑了出去,马上回来:“陛下!空尘道君架云而去,陶神君也显身相送。” 瞬间,老皇帝一下子变得激动不已。 其躺在床上的身躯一下子变得极为用力,背脊都躬了起来。 “真的?” “真的?” 目光瞬间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啊!朕看到仙人来接我了,仙人来接朕了。” “仙人!寡人在这,寡人在这。” “陶爱卿!你也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呼喊之中,老皇帝彻底闭上了眼睛。 老迈干枯的手也落下,垂落在龙榻之上。 震天的哭喊声从寝宫朝着外面传递,成千上万的宫人、太监、侍卫一同跪倒在地。 皇城之内的钟声跟着敲响。 整个京城的百姓一听到这钟声,立刻抬头朝着皇城的方向看去。 大部分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天子驾崩了。 仙人刚刚腾云而去,天子便驾崩归天。 仿佛仙人离去,将天子的魂魄也跟着一起带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天下皆拜空尘道君 天子驾崩,太子登基。 金銮殿没有修好,匆匆在太元殿举行登基仪式。 新帝穿着龙袍走出站在高处,灵虚道人和几位宰臣站在最前面,率领着文武百官叩首。 一番山呼万岁,天下便换了主人。 站在此处,望着天尽头的一切都在想着自己臣服,才知道权利的滋味和老皇帝的依依不舍,为何临死都抓着不放。 那味道,噬骨入髓。 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登基之时也是两鬓生出白丝,加上之前因为劝阻先帝修道炼丹被圈禁,新帝显的有些清瘦。 新帝见完了几位宰臣之后,立刻召见了司天监监正灵虚。 灵虚道人穿着朱红色的袍服等候在御书房之外,心中激动难平,他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的象征,从一个燕定府司天监的司使,一跃而成为大周司天监的监正。 也只有在司天监里才会发生这等事情。 从此便进入了权利的中枢,一令可让天下平,一策可让百姓安。 “监正!陛下相召!”来了一个新面孔的公公。 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换了,往日里熟悉的身影都不见。 灵虚回礼,跟着太监往里面走去,一路心中想着早已准备好的各种问策,如何平定大周各处盘踞的妖魔,如何收回各方敕封神祇的封地等等。 入内,行礼。 “赐座!” “微臣谢过陛下。” 只是让灵虚道人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坐下,天子问的第一句话便是。 “听闻监正乃是司天监最擅长炼丹之人,可否是真的?” “陶神君可曾传下什么秘方要术?甚至是仙圣道经?” 天子小心翼翼,屏退了左右,问得有些急切和直接。 仙人已去不可寻,这陶神君和道门的领袖就在眼前,在皇帝看来,就算是继承和学到一点皮毛,延年益寿、长生驻颜应该不成问题吧。 新帝的话,刹那之间将灵虚道人满腹策论都逼了回去。 呆住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之前屡屡上奏代表天下和群臣劝诫先帝不要崇道炼丹、耗费国帑的太子,文武百官和天下人眼里的下一代明君圣主。 转眼之间那影子,和先帝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直到夜色降临之时,灵虚道人才走出皇宫,坐在了守在皇城门口的马车朝着桃神树所在的方向回去。 今日,天子看上去和灵虚道人相谈甚欢,一副君臣相宜的模样。 只是灵虚道人离开皇宫之后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来时心中有万千韬略,归时意兴阑珊满腹失望。 夜里,司天监新建起的府院上方数百米高空的桃神树冠之上,流淌出点点荧光。 在月色星空之中,漫天花叶之下。 显得静谧而神异。 一道光影从荧光之中化出落下,最后踏入司天监府内,迈入一座紧贴着桃神树粗壮树干的小楼之中。 躺在床榻之上的司天监监正灵虚骤然醒来,睁开了眼睛。 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急急忙忙下楼,远远从窗户看到神人从天而落,急忙跪在大堂之内相迎。 门打开,神人带着荧光点点而入,月下连影子都没有。 “弟子拜见监正。”灵虚毕恭毕敬的喊道。 陶神君却大笑:“监正不就是你吗?此处何来的监正?” 灵虚脸色立刻明白了,马上改口。 “灵虚拜见陶神君。” 陶神君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式进门而来。 灵虚道人也有些激动,自从陶神君被仙人敕封为正神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和见过其他司天监弟子,他这个监正归来也有一些时日了,却连其人影都没有看到。 哪怕是上一次燕定府传下法谕,也只是言明京城安宁,请陛下速速归京。 当场没有和灵虚道人说一句话,连看都没有看其一眼。 而此次深夜前来,定然是有重要之事和传承要说,颇有法不传六耳之意。 灵虚道人先是说了一番今日新帝登基之事,更言述了自己内心失望难平。 陶神君却丝毫不奇怪。 “有人能看穿爱恨情仇,有人能放下江山富贵。” “唯独这生死二字,没有几人能看透。” “不是死到临头,谁会放下。” 陶神君看向了灵虚:“而我道门之祸,不就是因为这生死和长生而起?” “妖魔因何而来?昆仑祖庭为何而灭?道门为何四分五裂?这妖魔为何日渐强盛?” “不都是。” “因为看不穿这生死二字。” 灵虚道人感叹:“只是新帝刚刚登基,便和往日截然不同,实在是令弟子惊诧。” 陶神君不再说此事,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块散发着金光的神令,一柄生者木纹质似金铁的法剑。 神令和之前的桃神令形似,但是却截然不同, 上书篆文二字——镇魔。 “此令名为镇魔令。” “在这京城有桃神树神力镇压,无有任何妖魔敢于作祟,但是大周天下各处妖魔却依旧繁多,而且还有着不少上一代的妖魔苏醒过来。” “持此镇魔令,在大周之内哪怕远隔千里,都可将镇魔法界投影而出,压制妖魔。” 还有另外一柄法剑。 “此剑名为桃神剑,可搭配这镇魔法界使用,相生相济,更可操控镇魔法界内的其他持有桃木法剑,一同增强镇魔法界的力量。” “我司天监弟子在这镇魔法界之内越多,镇魔法界之力便越强。” 陶神君脸上露出笑意:“如此一来,天下无有除不了的妖魔。” 司天监哪怕变强了,拥有了陶神君这般正神,也没有改往日一拥而上斩妖除魔的习惯。 灵虚道人接过这镇魔令和桃神剑,喜不自胜。 有了此二物,司天监便一改往日守势,可以浩浩荡荡之力荡平大周境内所有妖魔。 “弟子多谢陶神君所赐。” “灵虚定当持此物,斩尽天下妖魔。” 灵虚道人高高捧起二宝,跪地叩首。 说完这些,陶神君最后叮嘱道。 “我身为人间之神,频繁现身,难免引人关注,带来诸多事端。” “所以说,人神有别,不可轻易相见。” “日后你若是有事,以镇魔令起坛书信于我,不论在何处,我都能收到。” 灵虚道人今日刚刚见过皇帝,深深明白陶神君此意。 “弟子知晓了。” —————- 燕定府。 城外一片废墟之地。 原本的山没有了,登仙观也在仙魔之战之中化为无有,但是登仙观的山门依旧还在,屹立在废墟中央显眼无比。 春日里,废墟之中各个角落长出了一层层杂草,铺满绿意。 仿佛在死亡里绽放出新生。 在山门之后,一座由燕定府百姓和城内豪绅出资建立的庙宇,在此地快速拔地而起。 庙宇看上去颇为大气,占地不小。 大殿森严,长廊折回,一群群道士扎起袖子在里面忙活着。 甚至还有不少户人家就近建立起了房子,说此地有神灵护佑,妖魔不敢靠近,这废墟隐隐有化为了一个城外繁华镇落的模样。 “快点挂上去。” “歪了!歪了!” “往左边一点。” 终于,在欢呼之中匾额之上的红绸被撤了下来,之上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道君庙。 庙宇和大殿殿门推开,光芒照射进里面,可以看到大殿之中一座高大威严的仙人塑像盘坐在神台。 “让开让开!”有高大的汉子使劲往着里面挤。 “今天这头香我王大头要定了。”面目狰狞的男子死死的抓着前面人的衣服。 “给我冲进去,把他们都拦住。”某个豪绅更是一挥手,家丁奴仆一起上,朝着里面冲去。 一层一层的人往道君庙里面拥挤进来,门框都险些挤掉了下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就和要杀人劫货一般。 实则,是在争着抢着要上第一柱香。 不仅仅是在这燕定府,整个大周,一座座道观之中也同样竖立起了各种空尘道君的神像。 有骑驴的,有持剑的,有站姿,也有坐卧之姿。 一时之间,大周王朝关于空尘道君的信仰风靡各方。 没有这空尘道君的神像,香火比起他处就要差的多。 就连那连司天监里各处司署里,空尘道君的神位都摆放在陶神君的上面,四处挂着道君的神像。 仿佛一夜之间,空尘道君就成为了天下道门的祖师爷。 人人都拜空尘道君。 第一百三十七章:天云之上的相遇 大乾灭亡以来,天下一分为五。 大周占据中原腹心之地,继承了大乾最繁华富庶之地和力量,立国之时不仅仅有着大乾最精锐的兵力,还有道门剩余的力量支持和大乾京城留下的庞大财富。 大周王朝往东是大虞,北边是大魏。 西边是蜀国,南边是陈国。 五国虽早先几十年互相征伐不断,但是最近二三十年随着大周和弱势的南朝陈国结成盟友,一边对东虞进行联姻拉拢。 五国之间倒是逐渐的安定了下来,西蜀偏隅一方,固守不出,魏国虽然蠢蠢欲动野心勃勃,但是独自一国也不敢对大周出兵。 相互之间形成一种稳定的局势,少有大型战事发生,天下安定,倒也是一件幸事。 此刻,大周王朝北方。 天空之中一朵祥云一路逆着风,朝着和其他云层完全不一样的轨迹北去。 云雾缭绕,重重包裹之中,摆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 空尘道君卧躺在桌子前,桌上放着一个茶壶,一只手拿着茶杯。 在其面前,一个个做工精致边角打磨得放光的木头牌子分散成一排,凭空漂浮在空中。 每间隔一小段距离一张,排列得整整齐齐。 是一张张桃木牌。 桃木牌上刻着各种形象,有穿着蓝衣的小官,有穿着朱红色袍服的高官,还有着穿着龙凤袍服的天子和皇后。 一道人,一驴子,一童子,一云雾凝结成的人形, 一人三护法,刚好凑成一桌。 “县令!”道人眼睛扫过,一张刻有带着官帽小人形象的桃木就弹落了下去,啪的一声敲在桌上。 “郡守!管上!”驴大将军坐在道人右边,一边打牌一边发出嘿嘿嘿的声音,仿佛根本不知道忧愁是什么,整天嘻嘻哈哈。 “……” “皇后!”云君打出了一个穿着凤冠华裳的女子,每出一张牌都小心翼翼的模样,慢得要死。 “皇帝!”道人手指一敲桌子,最大的那张牌压下。 驴将军一下子抬起了头,耳朵动了起来,一排大牙从嘴巴里露出。 瞪着眼睛将驴蹄子都伸到桌上来了,高喊道。 “四个大将军!” 四张刻着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将军木牌,从驴将军面前悬浮的一整排木牌中上掉落了下来。 驴大将军觉得说一边还不够表达自己这牌面的厉害,又加上了一句。 “四个大将军!造反!” “皇帝也压不住本驴大将军,造反,我要造反了!” “嘎嘎嘎嘎。” 驴大将军得意的声音压都压制不住。 不过刚得意完,驴大将军就如同马车失蹄。 半路翻车了。 驴大将军将四个大将军出完之后,手里就捏着一把七八九品的县丞县令了。 出了一张之后,再也没有一张打出去。 足以得见驴大将军实在不是什么有着长远目光的驴子。 最后结局以道人的胜利收场。 第二局开始,驴大将军刚刚拿到了桃木牌,便又不老实了起来。 那囧囧有神恶驴眼左顾右盼,打起了坏主意。 然后闭上了眼睛,竟然用神识偷看起了别人的牌来。 刚刚学会打老爷教的桃木牌,就知道怎么作弊了。 只是这厮不仅仅偷看云君和青龙童子的牌,竟然还要偷看自家老爷的牌。 青龙童子只是剑鸣一声将驴大将军的神识给挡了回去,云君立刻操控着云雾将桃木牌挡住。 老爷就不一样了。 老爷抓到了它之后,不仅仅又敲打了它一顿。 还名正言顺的将驴大将军放在桌子上面炫富的一堆碎银子和银票全部都没收了,收入囊中。 这可是最近驴大将军鞍前马后效劳换来的银子,还有从陶神君那里索要来的,顷刻间驴将军倾家荡产,小金库彻底掏空了。 欲哭无泪。 不过驴大将军马上从失败的打击之中复苏了过来,并且马上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发现的疑点。 如果偷看可以作弊的话,那么洗牌发牌的老爷是不是也。 “好啊!怪不得赢的总是老爷!”驴大将军痛心疾首。 然后,双目望天。 我驴大将军就是太单纯,太善良了,太年轻了啊! 不过它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可是个发家致富的好手段啊! 果然,只要跟着老爷随便学几手,就足以横行天下了。 一阵玩闹之后,云君将桌子上面的桃木牌一个个收起,按照大小顺序,整整齐齐的放到了一个木盒里面,收入了云中界。 青龙童子目光则看了一眼云头之下,就发现天尽头,滚滚大河浪涛汹涌,有气吞万里之势。 “老爷!看到界河了。” “看到界河了吗?如此说来马上就要到邯世关了。”道人下一站的目的便是这里了。 这界河之名源自于天界之河,其一路从大魏更北方的地方而来,古时都认为这河流是从天界流下来的。 没有源头,是天下水脉的起源。 如今也有将此河当作大周和大魏边境的界河的意思, 邯世关是天下闻名的雄关,大周和大魏围绕着这座重镇要关争夺多年,如今归属大周所有。 出了这关便是北魏境内。 当然,北魏这只是大周的称呼,在北边都自称大魏王朝,和大周一般,自认为才是继承了大乾正统。 “还得多久才能到邯世关?”道人问起了云君。 云君目光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天底之下。 “道君放心!这天下还没有谁能够比我云君更快的了。” “只需要片刻便可到邯世关。” “比起那谁谁谁。” “古人有云,朝游北海暮苍梧,说的便是吾云君……” 云君的自卖自夸之语还没有说完,突然身后传来了动静。 “吱呀!” “吱呀!” “……” 层层云雾之中,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好似木头吱吱呀呀的声音,但是极具节奏感。 而且还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对方速度极快,顷刻间那声音就能够清晰的听到了。 是两个男人声嘶力竭鹤恐慌的怒吼。 “慢点慢点!” “慢不下来了!” “完了完了,这怎么降落?” “速度慢下来就降落了!” “那不就是死定了吗?你做这机关飞鹤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我这不是按照祖师爷传下来的秘典第一次做吗?” 一只个头不小的存在冲出云雾,从空尘道君乘坐的祥云旁边路过。 那是一只展翅而飞的木头机关鹤,上面还坐着两个穿着书生长衫,死死抱在一起的男子,寒风之中泪流满面。 一边是道人和护法神一同乘坐祥云遨游天际,饮酒作乐、潇洒惬意。 一方二人乘坐着古怪木鹤,在狭窄的木仓里瑟瑟发抖。 双方在这万里晴空,白云之上。 目光对接。 “?” “??” 目光对接一瞬而过,眨眼之间对方就乘坐着机关飞鹤冲入前面高耸如山的云海。 云雾收拢,渐行渐远。 空尘道君乘坐的祥云就这样轻易被对方轻易超过,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 云君没有说出来的后半截话,在这一幕下顿时咽了回去。 驴大将军刚刚被人嘲讽,此刻顿时坐不住了。 大笑嘲讽。 “哎哟!好快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快的云,连个木头壳子都追不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公输家和机关飞鹤 精致机巧的木鹤展翅而飞,穿透云雾而出,坐在上面的二人才回过神来。 动作整齐划一的朝着后面望去,目光呆滞。 “刚刚那是啥?”年轻一些的黑脸书生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我好像看到了云上有人?”年长一些的白脸书生肯定了他们看到的一切。 “还有一头驴子?”黑脸书生补充道。 “他们好像在云上喝茶?还摆了张桌子?吾弟,你不是说咱们是第一个飞上天的人么?”白脸书生更觉得惊异。 两人刚刚开始按照公输秘典改造完善,从而成功制作出这种前人只是想想,如今真正能够翱翔在天空的机关飞鹤。 两人激动不已,头脑一热便驾驭着这机关飞鹤冲上了天,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飞上天空的人。 没有想到飞上天就发现,天上早就有人了。 “驴子会飞?还是人会飞?”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是?神仙?”黑脸书生激动不已。 这个时候不断发出吱吱呀呀声音的机关飞鹤又是一震,要不是被绳索束缚,两个人差点被从机关飞鹤之中给弹出来。 “别想这些了,我们俩就要完蛋了。”白脸书生立刻想起了自己两人的危险处境,其立刻在机关飞鹤上到处查找。 手忙脚乱。 “这东西到底怎么降落的?” 黑脸书生一脸无奈的靠在里面:“没有办法降落,只能等控制着机关飞鹤的妖树心力量耗尽了。” 黑脸书生手做出一个滑翔的动作,非常肯定的说道:“到时候我们便会跟着机关飞鹤滑下去,平缓着陆在地面上的。” 很安全的。 这个时候,突然之间振翅的木鹤嘎然慢慢减缓了下来。 白脸书生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黑脸书生看了一下,说道:“哦!应该是妖树心力量耗尽了。” 话音刚落,机关飞鹤彻底停止了动作。 然后。 从天上直接坠落了下来。 狂风呼啸过耳畔,两人感觉强烈失重,身体却被绳索束缚住。 “这哪里是滑下去的?这明明是直接砸下去的。”白脸书生这下脸色再次白了几分,连一丝血色都看不到了。 “呜呼哀哉,你兄长我今日就被你给害死了。” 黑脸书生也慌了:“我就说这东西还没有完全成功,是兄长你拉着我说要当第一个飞上天的人的。” 白脸书生在剧烈下坠重狂呼乱叫:“就是你害死了我,等我到了幽冥地府,定然要告上你一状。” 黑脸书生抱着兄长大喊:“明明是你自己拉着我上来的,怎么还反咬我一口。” 兄长怒斥:“明明是你这机关飞鹤做得有问题。” 弟弟听闻质疑他的机关术,这让他不能接受,怒火冲天:“什么?我这机关飞鹤哪里有问题?不是已经飞起来了吗?飞起来的时候你也没有问要要不要降落啊!” 兄长惊诧:“我……” 转而破口大骂:“这种愚不可及的问题还用问吗?我等二人上去了难道就不下来了?” 弟弟绝不承认自己的机关术和飞鹤又问题:“反正是兄长你没有问,不是我的问题。” 死到临头了,两兄弟还互相甩锅。 眨眼之间已经下坠到了地平线之上。 下面刚好是界河,宽阔不见对岸。 水流湍急,河深浪高。 眼看着二人就是要和那机关飞鹤一同坠毁河种,毙命当场的结局。 “啊!” “啊!” 两兄弟二人同时爆发出绝望的吼声,这个时候倒是默契得厉害,死死的抱在一起,闭目等死。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天空之中摄住了机关飞鹤和二人,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 “没死?” 二人睁开了眼睛,一人朝着周围看去,一人朝着下面看去。 下方是波浪滚滚,距离他们不过数米。 几乎是命悬一线之局。 “怎么回事?”白脸兄长对于这飘在半空之中的景象震惊不已。 “没掉下去!”黑脸书生惊喜不已。 “谁救了我们?”白脸书生觉得这事情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四处寻索。 “莫非是我们刚刚在那那天上碰到的……”黑脸书生则想起了刚刚那云中奇遇。 果然。 这个时候天空之中云雾滚滚而下,朝着界河河面倾斜而下。 祥云之中一个道人盘坐着从天上落下,目光看了过来,二人立刻感觉全身紧张到了极点,不由自主的咽起了口水。 道人身旁还有着一只驴子,装模作样露出一副威严凝重的模样,但是那眼睛骨碌碌的不时好奇的看向那能飞上天的机关飞鹤,仿佛对这玩意格外感兴趣。 黑脸书生震撼无比:“这?我们刚刚在天上难道真的碰上了神仙?” 白脸书生也有些慌了:“完了完了,定然是你这机关飞鹤在天上乱飞乱撞,将天上的神仙也惊动了,这是仙人下界来问我们俩罪呢。” 这里是大周的边境,京城那边的消息就算再快也没有可能这么快过来,二人看到道人也没有多作联想。 反而认为是他们乘坐的机关飞鹤冲到了天上,故而惊扰惊了天上的神仙。 道人一挥袖子,云雾不断扩散。 雾气卷起二人和他们的机关飞鹤,一同落在了界河之畔。 仙人也从云上盘坐而起,站立在了地面之上。 两位书生立刻解开了绳索,手忙脚乱,你推我攘的从机关飞鹤上跳了来。 然后整理衣冠毕恭毕敬的来到道人面前,朝着道人行礼。” “我叫公输道!”这是白脸书生。 “我叫公输德!”这是黑脸书生。 黑脸书生对于仙人能够腾云驾雾鹤飞在天上极度感兴趣,立刻上前介绍自己并问道。 “我二人是兄弟,出自诸子学宫的公输家。” “道长可腾云驾雾,莫非是天上下凡而来的真仙?” “问这些干什么,还不快谢谢仙长的救命之恩。”公输道拼命挥手使眼色。 二人立刻连忙跪地叩谢仙人救命之恩。 仿佛生怕仙人因为惊扰之罪而惩罚他们,话本里不是多的是这种故事么。 空尘子出手相救,是觉得这两人倒是一个人才。 这足以让凡人震惊和不知所以的机关飞鹤对于其来说虽然不值一提,但是却让其有一种格外的熟悉感,让来自于天外的道人起了一丝惜才之意。 相比于那些文韬武略的将领,才高八斗的诗者,或许这样的人或许更显的珍贵。 空尘子问道:“这木鹤是你二人造的?” 公输德立刻上前:“是公输德所造,没有想到竟然会冲撞了仙人,仙人若是要责罚,责罚我一人即可。” 公输道立刻说道:“我二人愚昧无知,还请仙人宽恕。” 空尘子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只是问道:“你二人造此物做甚?” 这个时候,公输道作为兄长立刻上前,娓娓道来二人建造这机关飞鹤的原因。 “仙长您不知晓,我兄弟二人离开学宫游历天下。” “公输道善于土木筑城之术,吾弟公输德善于机关术,这邯世关乃是天下闻名的险关要塞,我二人游历至此,便是想要提升自身技艺。” “但是最近邯世关来了一只巨大的黑色妖鸟,经常从天上一扑而下,便抓走孩童女子甚至成年男子,半年人食人无算,闹的邯世关附近百姓和商旅人心惶惶。” “城中下了告示,布下陷阱,但是这妖鸟狡诈多端,都是徒劳而归。” “更有不少江湖侠客出手,名镇天下的云霞剑如今便就在城中,想要斩杀这妖孽,更是伤了这妖物。” “可惜这妖鸟会飞,一击不成便立刻逃走,几番过后反而彻底惹恼了这妖鸟。” “原本其还只是因为食欲而吃人,后来变成了报复性的伤人,沿途袭扰城中和各地村庄,更有不少商队被其袭杀。” “我兄弟二人痛恨不已,便尝试着造了这机关飞鹤,想要除掉这妖孽。” 二人再次拱手弓腰:“可惜我二人学艺不精,让仙长见笑了。” 空尘子露出了赞赏的目光,点了点头。 对于常人来说,这些妖魔精怪都称之为妖魔。 但是按照道门的划分,这其实只是是一只精怪,精怪是拥有异术的飞禽走兽,大多数并算不上强悍,也难怪被一个江湖客给伤了。 而最恐怖和令人害怕的妖魔,其实是由人堕入魔道而化成的。 第一百四十章:桃神之箭 界河之畔,滔滔水声。 仙人背靠着宽阔不见对岸的河面,二书生毕恭毕敬的言说着最近在着邯世关内外所发生之事。 空尘道君声音不大,但是却盖过水声滔滔。 “听你二人所说的,此物并非妖魔,只是一只飞禽化为的精怪。” “常人面对这精怪,早已吓得肝胆俱裂,避之不及,你兄弟二人倒是颇有一番侠肝义胆,肯为了百姓和他人生死挺身而出。” “虽说有些鲁莽,但是其心可嘉。” 公输道和公输德二人跪下:“原本想以此法除掉这恶鸟,如今看来并非我们兄弟二人想象的那般简单,今日有缘得遇仙长,还请给我二人指点迷津。” 空尘子伸出手,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支桃木箭。 箭矢之上纹路鲜明,犹如符箓咒文天然生成。 兄弟二人先是惊讶这凭空变物的手段,而后更是被着桃木箭矢所吸引,心道这绝非凡物。 仙人道来了这箭矢的来历。 “此箭出自桃神树枝杈,其上附有陶神君神通法力,其力可镇世间妖魔。” “若是下次那妖孽还敢再出现,你持弓将此箭矢射出,那恶鸟定然授首当场。” “[ fo]从此,再也不能害人。” 对于空尘子和陶神君来说,此物并不是什么宝物和稀罕之物,但是击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妖魔精怪,还是轻而易举的。 正是整个邯世关内外百姓、商旅所最渴求之物。 “多谢仙长恩赐。” “多谢仙长恩赐。” 公输兄弟二人连续说了好几遍,才上前。 “我兄弟二人,还有全城百姓,都将铭记仙人恩德。” 兄长公输道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小心翼翼的接过桃神之箭。 公输德则好奇不已,这样的能够轻易斩杀妖魔的神物哪怕是在诸子学宫,也难以见到,看着那镇魔金光,里面定然藏匿着凡人难以想象的秘密和大道。 和公输家传承下来妖树心一比,不可同日而语。 公输道刚刚接过了桃神之箭,目光全完集中在这宝物之上,余光里就骤然发现。 面前的仙人不见了。 好似一瞬间凭空消失在原地。 二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但是对方就这样不见了。 “汝等二人近时若是还有他事,可来太初宫寻吾。” 临去前,留下了话语。 刚刚转念一想,这二人的能力对于空尘子来说,还可能用得上。 刚好暂时要在这邯世关的道门遗迹太初宫暂作停留,于是留下此言。 公输兄弟二人急急忙忙站起身来,左顾右盼,四处都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连那头驴子也不见了。 这才确定对方真的眨眼间就离去了。 “哎呀!忘了问仙人名讳。”公输道起身,一拍大腿遗憾至极。 “听闻真正的道德真仙做善事从不留名,吾弟,你这境界,可还差得远呢!”公输德摇头叹息,那目光看着自己的二弟,就差直接说,你不仅仅境界和仙人差得远,和你兄长我也差得远呢。 公输德懒得和自己兄长争吵,宝贝至极的冲到自己的机关飞鹤左右看来看去,深出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应该没有摔坏。” “里面的妖树心应该也无恙的,只要拿出来吸收日华,下次还能用。 别的还好,唯有这妖树心,是公输家的传承宝物,万万出不得意外。 看到其无事公输德才放下心来。 公输德按了一下把手,下面的两条鹤腿收了回去,两个木头轮子沉了下来。 二人使劲全力,推着这机关飞鹤往远处的城池而去。 漫长的征程,灼热的太阳,两人到邯世关城门口之时,已经是精疲力竭,脸色发白唇口干裂。 兄弟二人上天的时候潇洒惬意,落地的时候丢魂失魄,归来的时候如丧考妣。 邯世关大门口也有着人在看着外面,发现二人的踪迹和机关飞鹤之后,立刻朝着城内高喊。 “回来了!” “回来了!” “公输兄弟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城内一下子冲出来了一大群人,有着官吏、商贩、军卒。 邯世关关内少大多数都是戍边军卒、官吏家眷,剩下的便是参与大魏和大周两国边贸的商队走贩。 “我还以为他们被留在天上了呢。”一名士卒看着远处回来的人影,啧啧称奇。 “这公输家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有小吏也是听闻过诸子学宫公输家的名字。 公输道、公输德兄弟二人造出传说之中德机关飞鹤,当时就引得整个邯世关全城上下关注。 凡人也能上天,这怎么可能? 当公输兄弟二人启程乘坐机关飞鹤要上天之时,更是城内不知道多少百姓前来观看,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全部都来到场了。 成千上万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二人驾驭着木鹤上天而去,最后冲入云霄。 此刻,城关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更有着大量甲士朝着这里而来,镇守邯樊将军也带着一大批卫士也出来迎接公输兄弟了。 最近那黑翼妖鸟不断掠人伤人,对于其来说也是头痛至极的事情,若是公输兄弟真的能够造出飞上天的机关飞鹤,那黑翼妖鸟说不定便真的可以被除掉了。 看着那公输兄弟推着机关飞鹤抵达城门,樊将军立刻带着人上前。 看着那之前飞上天的机关飞鹤激动不已,连续看了几眼,才匆忙走到了公输兄弟面前。 “好好好!” “二位真的造出了可以飞天的木鹤,想必这一次那妖孽,定然是可以降服了。” 周围众人跟着一起齐声欢呼,这对于城中所有人和商贾来说,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啊。 谁也不想出门的时候无端就碰上那妖孽,丢了性命。 更别说这半年来,多少死在了那妖孽手上之人的亲眷家属,对其是恨之入骨,早就盼着对方死了。 公输德不善于与人交际,看到众人对他的期盼,有些羞愧的低头:“这机关飞鹤虽然造出了,但是却还不完善。” “虽可以飞上天,但是不可随意操纵方向和降落,还需要完善。” 樊将军面色低沉:“这么说来?是不能用了?” 公输德点了点头:“这机关飞鹤还需要改进,才能够追上那黑翼妖鸟。” “如若不然,飞上天反而容易迷失方向。” 众人失望的眼神刚刚露出。 这个时候公输道立刻上前,话音一转。 “大家不要担心,虽然过程出现了一点波折,但是我们这一次上天,却有了奇遇。” 其大声喊道:“我们兄弟二人给大家找来了降服那黑翼妖鸟的方法。” “而且!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城关门口立刻传来了嘲讽的声音,人们对其这番话一点都不信。 “说什么大话呢?那妖孽多凶悍,狡诈多端,打不赢还会飞,还能有万无一失之法?”一名身上带着伤的兵卒之前就差点死在了这妖鸟手中,此刻对于公输道这番极度轻视那妖鸟的话语极度不满。 “我们剑主都拿这妖孽没有办法,你一个书生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一群穿着江湖装扮的剑客男女喊道。 “什么奇遇?难不成你们还真的在天上碰到了神仙?”还有人嗤之以鼻。 公输道立刻指向了这人。 “没错!你还真的就说对了。” “我们兄弟二人这次上天,在云层上面,还真的碰到了神仙。” “而且仙人听说我二人的故事之后,夸我兄弟敢于挺身而出的精神可嘉,特意赐下了降服妖魔的法子。” 城关门口的人群先是同时一静,然后不少人瞪着眼睛看着公输道。 “什么?” “什么?你们飞到天上去,遇到了神仙?” 身穿铠甲威严庄重的樊将军在二人身前,先是一惊。 然后皱起了眉头:“你二人所说是真是假?切莫要大话。” 公输道这个时候拿出了桃神之箭:“诸位请看。” “这便是仙人所赐的神箭,用来降服拿妖孽的宝物。” “只要有此神箭,那妖孽若是再敢来袭扰我们,便是死路一条的下场。 公输道高高举起仙人所赐的桃神之箭,激动不已的大喊道。 这一下,整个街道和四方的百姓都轰动了,人们群情激动的朝着前面拥挤,目光全部盯着那桃神之箭。 “天上真的有神仙?”有人惊呼,感觉还是难以置信。 “云上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天宫和仙界?”有人认为云上面本就应该有神仙,这二人之前冲到了云层之上,城中就有不少人说他们去了神仙宫殿去了。 “神仙长什么模样?”有和公输兄弟二人相熟的人高喊道。 “你看这箭,竟然在放金光,而且这天然生成的纹路,果然是天上带下来的宝贝。”更多的人对着那桃神之箭指指点点,对于那宝贝露出渴望的神色。 这下,所有人都相信了公输兄弟二人所说的话。 二人去过天上,回来之后带来了一杆神箭,这不是仙人所赐,还能是谁所赐? 别说其他人了,连樊将军都对于这二人的云雾羡慕嫉妒不已。 接下来,众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迎接着二人入城。 公输德老实巴交的请人帮忙推机关飞鹤,公输道捧着桃神之箭,出尽了风头。 整个邯世关,与其说是像一座城池。 不如说是更像一座军营和集市。 城内住的都是戍边的军卒和家眷,来往的都是商贾和货物车马。 人潮翻涌,浩浩荡荡的进了一座府衙。 将军、官吏、卫士不少都随同进去,更多的人在府衙外面看着。 公输兄弟这才细细讲起了之前的一番奇遇。 详细讲述了他们乘坐机关飞鹤,如何在云上遇到了仙人,仙人问他们为何造这机关飞鹤,他们又是如何感动了仙人,得赐降妖之宝。 当然细节里面有不少美化和夸张的地方,但是大体没有差太多。 比如仙人的模样,身旁有着一头驴子,穿着云纹八卦道袍,乘坐祥云从天而降等等。 此刻坐在府衙一旁的一个二十几许的女子站了起来:“身着云纹八卦道袍,少年不老模样,以驴为坐骑,还能够腾云驾雾。” “公输兄弟所说的这般特征,我倒是曾有听闻过有一位仙人便是这般。” 樊将军立刻问道:“哦!云霞剑主难道听过这位神仙的名讳?” 云霞剑主点头,看向了公输兄弟:“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二人碰上的应该便是传说之中的空尘道君。” 这女子便是原本天下排名第二的云霞剑,最近滑落到了第三。 因为原本天下第三的剑客心剑吕沧海前段时间一剑天外飞仙击败了天下第一的司马飞星,成为了当今天下第一剑。 其当然知道空尘道君的传闻,哪怕没有见过,江湖客这位神仙大名鼎鼎的故事也起码有听闻过。 更别说那吕沧海的飞仙一剑便是从仙人那里悟到的,其对于这位空尘道君的样貌形象,记得颇为清楚。 樊将军也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和狂喜不已的问道:“难道是那位收伏了蝗神,降下了甘霖救了整个灵州百姓的空尘仙人?” 如果真的是这位神仙赐下的降妖之宝,这一次他们真的就可以除掉那个让整个邯世关人人惶恐的妖怪了。 云霞剑主点头:“没错!我说的便是这位道君。” “我也听说过,这是一位真仙人啊!” “在江洲,其一剑斩开了大江,杀了四个凶悍无比的妖魔。” “灵州大灾这位仙人还凭空变出了粮食来,救了不知道多少人哟。” 里里外外,所有人都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故事。 哪怕此地处于大周边关,也隐隐有听闻过这个名字,都是和所谓的巩州剑仙、江洲除妖,以及灵州大灾有关。 但是京畿之地发生的消息,还没有这么快传过来,甚至连天子驾崩,改朝换代的消息,现在都还在路上。 公输道、公输德二人四目相对。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自己遇到的是哪一位仙人。 二人这更是懂得今日是何等奇遇,互相看着脸上也激动不已。 这可是足够传扬一辈子的遇仙之事。 说不定千百年后,他们还能够凭借着这个故事名载青史呢。 不过更是因为如此,他兄弟二人将仙人说他门可去太初宫寻仙之事闭口不谈。 此刻天空无尽高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绵长无比的鸟叫声。 那叫声如同风声鹤唳,一瞬间让整个城中百姓脸色发白,人人心中浮现出了一层阴云。 “啾!” “不好,那妖孽又来了。”府衙门口人人脸色大变,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人群瞬间一哄而散,四处寻找角落躲避,生怕哪天空之中出现的存在发现了自己。 “这妖孽,这么快就又出来伤人了。”堂中坐着的将率官吏,一个个起身,怒不可遏。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它再害人,更不能让它再逃了。” “没错,要不然以后还有何人敢入城?我等颜面何在?” 此刻,里里外外的人,全部都同时看向了公输兄弟。 公输道和公输德也是神情紧张,提起了一口气看向了外面,朝着外面走去。 一群人随同而出,站在了府衙门口。 朝着天空看去。 此刻天色已经微微发暗,但是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天上的景象。 一只展翅能有十几米的黑翼巨鸟在低空之中盘旋,俯瞰着城中,凶厉的眼睛看着下方,散发着恶气。 翅膀展开,俯冲划过城池之上,刮起的狂风沿着街道席卷。 街道之上烟尘和杂物卷起,不知道多少人发出惊叫。 然后得意的发出一声鸣叫。 满城人都恐惧难当,瑟瑟发抖。 看到这妖孽如此嚣张,公输兄弟也怒了。 公输道看向了公输德,公输德点了点头。 “我来吧!” 公输德接过桃神之箭,看向了身后。 “速速拿弓来。” “我这里有弓!”樊将军身旁的一个弓箭手立刻将身上的长弓取了下来,递给了公输德。 这个时候的书生不仅仅要读书,同时也要勤学武艺,不能说弓马精湛,起码也得能纵马开弓。 二人作为诸子学宫的传人,更是公输家的嫡传,离开家乡行万里路磨练技艺,当然不是死读书之人。 其中尤其以公输德最为擅长开弓射箭,体格健壮。 城中各处人人都躲了起来,动作异常快捷迅速,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如今只有府衙之前,还聚集着大量的人。 当那黑翼妖鸟从天上扑下之时,便瞄准了邯世关府衙。 这一次,其竟然直扑人群之中穿着铠甲的樊将军。 其果然通智慧,而且狡诈至极。 也知道这位才是这里最重要的人物,只要杀了他就能够震慑所有人,将这里彻底化为自己的猎场。 巨大的妖鸟从天空而下,黑色的影子将整个府衙都罩住。 公输德则不紧不慢的将桃神之箭架在了长弓之上,对准了黑翼妖鸟。 其眼神里露出了轻蔑的神色,之前这些凡人使用过不知道多少次弓箭,连其羽翼都没有射穿,根本毫无用处。 那桃神之箭开弓绽放出镇魔金光,化为一道金色流光射出,对准那黑翼妖鸟而去。 金光一现,那妖鸟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啾!” 一声鸣叫,竟然在在半空之中凭空刮起了狂风,带着自己化为一道旋风冲上了天,刚好偏凯了箭矢。 “不好!这孽畜又用了妖法,没射到。”云霞剑主一声大喊,清晰的看到了妖孽刮起了异风,躲过了桃神之箭。 “大家立刻散开。”樊将军立刻让人散开躲避,然后其和云霞剑主几个武功高强之人来应对驱赶这黑翼妖鸟。 如同往常一般。 但是更想不到的是,那桃神之箭冲上天之后,立刻又折返了过来,朝着那妖鸟而去。 金光穿梭天上,好似追星赶月一般而来。 黑翼妖鸟这些彻底恐慌了,展翅操控着风朝着高处飞去,想要逃出城中。 妖风一卷,顷刻间就冲出了城外。 但是任由那妖孽怎么挣扎,怎么躲避,那桃神之箭的金光就死死的追在后面,怎么也不肯罢休。 明明是精怪,那妖孽在惶恐之下竟然开口说话了。 “是谁?” “是谁?是哪位高人。” “我乃阴阳界城之夜游神。” “放过我!放过我!” 但是此处没有高人,只有哪紧追而来的桃神之箭。 其仿佛继承了陶神君那斩尽世间妖魔的意志,开弓不击杀妖魔,是绝对不会回返的。 “啾!” 那妖孽最后在云层之中,发出了一声惨叫,被桃神之箭所化的金光穿体而过。 镇魔金光扩散,打入其妖躯之内。 哪怕再强横的妖魔之躯,碰到着克制的力量,也不能够再生和复原。 妖孽只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鸣叫,便彻底死去。 黑色的巨大肉翼没有了动力,从天空之中坠落而下,朝着城外大地而来。 最后落在了地上,如同钢铁一般的羽翼和石头一般的妖躯,之内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死了?”众人面面相觑,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惊。 “真的死了?”有人脸上露出狂喜。 “就在城外,我们速速骑马赶过去。”樊将军立刻下令道。 “没错,着妖孽就算没死,如今肯定也是重伤,是杀它的最佳时刻,绝不能错过。”云霞剑主也紧跟着说道。 众人骑马出城,浩浩荡荡的的朝着那妖孽坠落之地而去。 到场之时,那妖孽连挣扎喘气的动静都没有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危害邯世关半年之久的妖鸟,如此轻易就解决,甚至就在今日解决,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快得难以想象,也简单得难以想象。 公输兄弟骑在马上,下地看着这好似一座小山一般的妖孽。 激动至极。 “这桃神之箭竟然如此厉害。” “我觉得杀这妖魔实在是大材小用,完全不用吹灰之力啊。” 这桃神之箭厉害和威力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堪称得上是神兵仙器。 一箭射出,任由妖魔如何挣扎逃脱,都被那镇魔金光巡着妖魔气息死死追寻,一旦咬住就绝不放手。 至死方休。 两兄弟立刻上前,想要收起那桃神之箭。 没有想到的是。 那插在妖鸟身躯之上的桃神之箭在此刻,突然化为金光一闪,脱体而出,朝着天空而去。 “诶?” 兄弟二人看着天空,张大了嘴巴。 原来这箭不是送给他们的,除完了妖魔就收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高氏一族 大魏王朝,神天府。 八百里平原大地之上,全是肥沃的良田,还有着界河从中川流而过,乡村屋宅一个挨着一个。 这里有着整个大魏最多最密集的人口,最富庶的土地,大半豪族权贵,聚集着大魏最精华的部分。 却独独在中心竖起了一座宏伟山岳。 那明明不算大魏最高的山峰,因此显得格外突出高大,如此神圣。 犹如独尊宇内的帝王,人人皆言此地有龙气。 大魏的京城因此就建立在此山之下,称为高京。 山上建有祭坛,历代大魏皇帝登基之前,必须上山在祭坛祭拜神灵。 如此才算是得到苍天和神祇的认可,继皇帝位。 清晨起了浓雾,从山上往着山下蔓延,整个高京都一片茫茫。 风一吹,清晨的浓雾散去,隐隐约约露出了帝山之上的景象。 只见那面临京城的山岳峭壁之上,竟然有着一尊从山底蔓延到山巅的巨大神像。 神灵石像盘坐在地,头顶着苍穹和云海,俯瞰着高京之内的一切。 而模样。 看上去竟然和高羡极为相似,只是老迈了一些。 “啾!” 此刻一只金色的神鸟从天空划过,在阳光下羽翼流淌着光芒,直扑天底下的神山。 神鸟从神像下盘旋而过。 在茫茫大雾之中朝着高京内落去。 ———————— 高京城内四通八达,街道宽数十米,犹如广场一般。 因为太过宽阔,人不仅仅是来回走,而是前后左右交叉纵横。 城内宅院和各种建筑也与大周的完全不一样,充满了上古王朝的风格而且极具宗教色彩。 各色神鬼的雕像屹立在门前门后,面目夸张狰狞。 屋檐街角,还有着小鬼异兽的塑像。 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灯笼,街道之上亦是如此。 大清晨趁着天还没亮,一支送葬队伍沿着大街远去。 名为送葬,却极为诡异。 因为没有棺材,众人只是抬着一个白色的轿子,而且人人带着恶鬼的面具,看上去恐怖瘆人至极。 轿子里的老者也没有死去。 而是极力支撑着,仿佛在等待着某一刻,直到那时,他才能安心死去。 冲在白色轿子前面,一个带着神鬼面具的人提着灯笼开口以怪异的腔调高喊。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魂归阴界,永享极乐。” “……”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魂归阴界,永享极乐。” 街道之上早起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让路,不敢阻挡。 这是大魏神天府之地的习俗,将要即将死去的老人,都会被送入地底之下, 传说,死亡只是开始。 大地之下还有阴界,人死之后可以进入阴界,享受阴寿。 那里有阴宅福地、无病无灾。 还有神祇庇护。 但是,想要进入阴界,必须在人死之前,将它们送入到进去。 如此一来,他们的魂魄,才会直通幽冥。 要不然只能成为孤魂野鬼,痛苦的人世间承受折磨,直至魂飞魄散。 送葬队伍一路直奔,抵达了城中的一处庙宇之前。 但是上面却写着——界衙。 “生死至!” “轮回开!” “开!” 一个穿着白衣的法师早早等候在此处,高喊着口号。 命人打开庙门,迎接送葬队伍和白色轿子入内。 庙内长廊柱子下,两侧地上跪着一个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女,形成一条送阴人上路的通道。 送葬人一步不敢停留,直奔一处大殿之内。 殿内没有神明,只有一口巨大的散发着阴森寒气的深井。 这里大魏传说里,将人送往阴界的入口。 大殿左右还写着字,据说是阴文。 左侧是:“阴世之井。” 右侧是:“幽冥之门。” 众人将轿子抬到了阴井的上方,永锁链绑着将其放了下去。 “哗啦啦!” “哗啦啦!” 随着锁链的声音。 轿子一路朝着下面沉下去,肉眼根本看不到底部,也没有人送葬人敢看。 在大魏各处都有着这样的界衙,阴界之衙。 每一处界衙之内都有着一口阴井,但是以神天府和京城的最为特殊。 这里的阴井都仿佛真的通往幽冥,深不见底。 众人跪在地上送阴人上路,没想到此刻天空之中却传来了动静。 寒冷的早晨阴雾茫茫,天空之中传来金光闪烁。 正是那金色神鸟从天上擦过,所有人直接跪在地上。 不敢抬头。 直到那影子消失不见,才敢起身。 那金色神鸟直接抵达在了皇宫边上,最大的的一座界衙之上。 收翅落下。 在众多法师和弟子的跪地相迎之中,那神鸟的头部剧烈挣扎,然后变成了一个男子的人头。 浑身羽翼不断收敛而起,化为了皮肤。 体型也在渐渐缩小。 手脚探出。 最后,变成了一个高大威猛的青壮男子。 这完全打破了以往道门之人对于人化为了妖魔的说法,而是精怪变成了人。 这是一个完全和人类没有关系,却独立出来的族群。 而且看起来应该出现不久,就在这百年之间才出现在大魏,连司天监都未曾见过和知晓。 一位白衣法师一挥手。 两个女子就上来给妖人披上了深色的神袍,上面有着金色的纹路,还有着在大魏代表着神祇的符箓纹饰。 宽松的神袍也遮挡不住妖人那结实的身体,一头浓密的黑发散开披在肩膀上。 几位法师下拜。 “参见壶州日游神。” 男子丝毫没有羞耻感,任由人观看自己的身体和给自己穿上衣服。 或者说,他就没有把面前这些人。 当成人。 开口声音粗狂:“本神要见界主。” 几位法师弓腰让开,轻声快步带着壶州日游神进入最深处最华贵的大殿里面。 里面金碧辉煌,到处刻着阴文。 地面铺的都是金板,板上都是符咒。 中央也是一口阴井。 只是大了十几倍,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通往地底的深渊巨洞。 上面悬挂着一个锦绣小楼一样的木屋,红漆方窗,精致无比。 层层锁链缠绕。 两扇木门自动打开,这妖魔直接跨入其中。 那红色绣楼便一路顺着阴井,朝着大地沉入下去,铁锁哗啦啦的响起。 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只有锁链的声音。 良久之后,镂空的大门外骤然亮起。 黑暗之中,一个个灯笼漂浮在半空之中,其中诡异的青色火光闪烁。 密密麻麻。 更恐怖的是,灯笼转过另一面来,上面竟然有着一张人脸不断变化,在观测着周围。 随着红色绣楼的下沉,不断从旁边擦过。 每一盏灯笼上都有着字。 “阴阳界城!” “生人勿进!” 原来,高京便是阴阳界城。 上为阳。 下为阴。 阴阳两界如同光暗一般划分明确。 是为,阴阳界之城。 “轰隆!” 锁链收紧,骤然停下。 外面出现巨大的洞口,洞口往里去一点,便是一扇宽阔高耸的铜门。 铜门外面屹立的石碑上面写着。 “第一层!” 石碑之上,纹路红光闪烁,中间出现一条缝隙。 缝隙裂开,骤然从上面睁开了一只恐怖的魔眼,朝着里面看来。 这妖人身体一紧,丝毫不敢反抗,但是背脊发凉,瑟瑟发抖,仿佛极度恐惧这魔眼,知道其背后的恐怖。 魔眼扫了他一眼之后,铜门缓缓打开。 露出了里面的世界。 那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高处漂浮着无数的人面灯笼,照亮黑暗的世界。 同样有着绵延的屋阁楼宇,里面街道之中,可以看到一具具明明已经死去的尸体竟然还保留着意识,在街道之上行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妖魔在其中生存,有身高三米的长着马蹄的马妖,只剩下一个头颅飞在天空之中的妖魔,还有长着几个头颅几条手臂如同小山的恐怖存在。 一个个在城内招摇过市,这里不是人的世界,而是妖魔和死者的世界。 但是壶州日游神并没有进去,而是等待着门缓缓合上。 再次往下而去。 一层。 又一层。 一路下行,仿佛直至地底的尽头,死亡的底端。 一连停了九次,仿佛才抵达了极限。 最后一扇巨型铜门打开,这次里面的城池要小上很多。 并且这座阴界第九层的城里,到处都是纵横的河流,四通八达,河上还漂浮着一盏盏莲花灯。 细看便可以发现这些莲花灯底下,白色的根须蠕动,缠绕包裹着一具具尸体。 一座座船航行在水面之上,船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往各处而去。 都和壶州日游神一般,穿着神袍,表明着他们的身份。 这里看不到死人了,已经完全都是妖魔的城池。 或者说是阴阳界城神祇的城池。 壶州日游神走到了门前,从城门之上缓缓垂下了一个足不沾地,身披金色神袍的人影。 先是见脚,然后才看见下半身,最后是上半身。 其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具尸体悬在空中,然而身体不断往下落着火光,犹如在燃烧的柴火往外炸裂着火星。 声音便传了出来。 “壶州日游神。” “因何入阴界九层城?” “奉界主之命。”壶州日游神毕恭毕敬的说道。 入城之后,有龙船沿河而来。 壶州日游神老老实实奉上了一枚充满诡异花纹的圆孔冥钱到撑船的老汉手上,才敢登船。 上船之后坐都不敢坐下,只是站着。 外面尊贵无比的壶州日游神,到了这里卑微至极。 踏入着这阴界之城中才能够感觉到,四处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香火燃烧的味道,整个阴界之城里到处都是,仿佛这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座庙宇一般。 龙船越行越远,穿过充满宗教风味的两岸建筑,水下是一盏盏缠绕着尸体的莲灯,最终抵达中央的界主殿前。 地面是一个巨大的五行八卦。 头顶上是无数的灯笼挤压在一起,犹如无数个人头在蠕动。 台阶一路往上,界主殿在上面俯瞰着一切。 壶州日游神上岸,穿过五行八卦,登上台阶。 最后没敢进殿,直接跪在地上,高声喊道。 “壶州日游神拜见界主。” “邯世关死了一位夜游神,是界主半年前吩咐我安排过去的。” 其说的便是那所谓的黑翼妖鸟,也就是夜游神。 这个时候,大殿之内光芒闪烁,层层金光散开,照亮黑暗。 一位神祇盘坐在界主殿之中,其一出现,金光投射而出,照亮内外。 其睁开眼睛,便掐指一算。 仿佛在演算天机。 之后点头一笑。 “原来!已经到了门口了!” “这是要来找我了?” “还是要再次回昆仑之巅?” 神祇抬起头,露出了脸。 那张脸,竟然和高羡长得相似无比,看上去完全就是高羡老去之后的模样。 和地面山上的神像,更是一模一样。 第一百四十二章:道尊下凡? 山下界河川流不息,远处雄关要塞。 太初观便坐落在这峭壁山上。 坐看关内关外千载风云,还有那大河西去逝者斯夫。 道人骑着驴子沿着崎岖小道往着山上走,山路危险,常人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下去。 粉身碎骨。 青龙童子盘坐在剑上,环绕着天空转了几圈,然后落下在道人的身旁。 “老爷!此地好像也没有太特别的地方?为何要来此处?” 空尘子说道。 “这太初观是道门重地,传承数千年,藏有道门最多的典籍和经书。” 太初宫是古时道门的一处玄宫重地,古时不少道门高人从北南下,入关经过此处,在这座玄宫传道讲经。 高羡也曾听老道士高誓说起过,全盛之时此处有上千道人, 老道士昔日便在此处停留过多年,虽然没有收弟子,但是也教授过不少道家门徒,算是有过一段香火之源。 高羡抬手露出手指,指向这陡峭的山路,回头看去山下的一切都显得渺小无比。 是一种意境,但是却也危险至极,走这路便是一种对人心的考验。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小道又名问心道,古时道人上山求阅真经,都必须经过此道。” “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从这里上山,求仙问道。” “早前就想过,若是有缘,定然要来此处看一看。” 驴大将军离开京城繁华之地,又被老爷收了小金库。 此刻走路都垂头丧气,听到老爷说完小声嘀咕道。 “说得这么好听。” “明明就是冲着那些经书来的。” 然后腹诽的说出了后半句:“山上的道士们可要小心啦,扒皮大仙要上山了。” 道人立刻低下头来,目光如炬。 “嘀咕啥?” “莫不是……在说老爷的坏话吧?” 发现老爷注视了过来,驴大将军刚刚那还极度不满和腹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热情贴心至极。 “哪能呢,小驴这是说老爷您的向道之心坚定无比,无人能及。” “实在是苍生之福啊!” 道人目光看向了山上,没有再盯着驴将军。 “走快点!” “别磨蹭。” 驴大将军步伐立刻变快了几分,边走还边舔着脸解释。 “是!老爷。” “小驴这不是想让你体验一下古人问心的感觉吗?” “放心,驴大将军只要一用力,马上就到了!” 驴子跃起落下,沿着山路快速上去,穿过丛丛灌木幽林。 终于抵达山腰,看到了耸立的山门和变得宽阔的阶梯。 直通高处的一层层大殿和道观。 只是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旧时宫殿观宇无人居住和修缮,早已荒废。 大殿年久失修,昔日遍布山巅的宫阁如今已经剩下和有人打理的,只剩下十几间宫室。 上上下下总共十几个零零散散的道士守在这里。 一看,仿佛就和没有人差不多。 高羡到来之时,道门没落,昔日的道家重地,也变成了此般模样。 “这看上去也太破落了吧?” 骄奢淫逸的驴大将军嫌弃至极,开始怀念起大周皇帝的皇宫华殿和美酒佳肴来。 驴大将军的头号天敌云君开口说道:“蠢驴果然眼里只有那些肮脏俗物,臭不可闻。” 云君转着身子飘了起来,潇洒又自在。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陋室也有德馨之人居住,更别说此处还有道藏三千。” “啊!我已经闻到了书卷墨香。” 驴大将军白眼一瞥:“你这整天就知道喝西北风的云妖,那里懂得酒肉穿肠过,金银兜中留的快乐。” 在驴大将军的眼中,这里最快乐的人当属自家老爷了。 因为老爷最有钱。 有钱老爷的快乐,驴大将军根本想象不到。 道人没有去管护法神之间的打打闹闹,而是抬头看向了高处,这一次确实冲着那太初观的典籍道经而来。 虽然,空尘道君不怎么看。 但是云中界那么宽阔的一排书架,怎么也不能一直这么空着。 再说书老是根据道藏和经典来推演的,收藏的书籍越多,以后说不定都能用得上。 只是看这模样,不知道昔日经典如今还能剩下多少。 ———————- 太初观,空明殿。 老道士守元带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道士一同诵经,做完晚课才起身,看了看下面跟随着自己的弟子,叹了口气。 道门衰落至此,令其惊叹,昔日太初观也是一处道门重要传承。 如今完全丢失,和普通道观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昔日道门高人留下的言论、讲述的经典还残留部分,只是都无关于修行,也正是如此,太初观如今才如此安宁。 守元老道站起身来,对着一个中年弟子说道。 “道玄你等会记得去敲暮钟。” 随后看向了第三辈中比较稳妥的两个:“明心、明光你们两个巡视一下周围,尤其是藏经殿那边,若是无事,便早些安歇吧。” 天色昏黄,钟声响起。 “咚咚咚!” 代表着一天的结束。 两个道童巡视着依旧保存完好的一个个大殿观宇,从山腰走到山顶。 天色暗淡,两人点起了灯笼。 终于来到山巅一座仿佛镶嵌入山壁之中的殿宇,这里便是太初观的藏经殿。 只是两个道童还没来得及走到山顶,在阶梯之上就看到了藏经殿之中竟然亮着光。 “怎么回事?藏经阁那边怎么亮着?”明心童儿提着灯笼,凑着眼睛往上看,奇怪说道。 “不会着火了吧!”明光惊呼出声。 两个童儿一下子慌了,急急忙忙朝着上面赶去,来到了藏经殿前。 “你听……”明心道童指着里面。 “有声音。”另外一个童儿点头。 两个小道士小心翼翼的上前,听着里面的说话声,有人的声音,还有传来仿佛是驴子叫的声音。 好啊! 不仅仅人偷偷跑进来,还把驴子给牵进来了。 实在是太嚣张了。 二道童蹑手蹑脚,走到殿门前。 然后,骤然推开门。 “谁!” “太初观藏经重地,不得擅闯。” 两人推开门就是扯着嗓门一声大喊,仿佛在壮胆。 但是打开殿门之后,里面却是一片漆黑。 隐隐可以看到一排排书架塞得满满当当,还有着墙壁之上开出的一个个格子,里面也都是书籍,一旁还放着一个个梯子,方便人爬上爬下取书。 但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火光,没有人影,更没有驴子。 两个小道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抓了抓头上的道髻。 “看错了?” “怎么回事?” 拿着灯笼站在门口往里面照了照,还是没有人,并且感觉有些恐怖。 没敢进去。 只能满头雾水的关上殿门。 接过刚走没几步,回头一看。 里面又亮了。 这一次看得更清楚,在藏经殿的深处有着一个人影盘坐着,手上好像握着书简。 那光芒不知是从何处发出,亮得不似烛火。 整个藏经殿的书都在哗啦啦作响,仿佛在同时翻动。 两人继匆匆上前,再次推开了门。 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明明看到里面有人?” “为什么打开就没有人?” 两个小道士瑟瑟发抖。 心道,莫不是见着鬼了。 “不好!” “快下去请师祖过来。” 二人提着灯笼慌慌张张下山去。 太初观空明殿之中。 此刻老道士依旧在道尊神像下,没有离开,小心翼翼挑起油灯灯芯,防止夜晚灭掉了。 太初观的道尊神像和起他地方的不太一样。 三尊神像虽然都是分别为老年、中年、少年的模样,但是模样极为酷似。 顺着灯火闪烁往上看去。 光影掠过,那塑像明明就是高氏一族之人的相貌。 分别隐指昆仑高氏的三个人。 两个道童匆匆闯入进来,看到自家师祖之后,大叫着上前。 明心道童高呼:“师祖!藏经殿里面……” 明心童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明光立刻替他说出了下半句:“有人……有人……” 明心立刻反驳:“什么人?是鬼啊!” 明光也不知道该说是人还是鬼,只能匆忙比划:“里面有光,有人,我还听到了驴子叫。” 一番喧闹,老道士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有人来了吗?” 老道士守元带着所有道人匆匆朝着藏经殿赶来。 其比那些没有经历过,自小就是平安祥和里长大徒子徒孙知道得更多。 其年少的时候,正是各路高人经常往太初观跑的时代,为的便是传说之中太初观的道藏。 只是道门分裂的时候,太初观真正有传承的东西,早就被那些道士带着下山去了。 登上山顶,众人齐聚藏经殿,万分戒备。 “贫道太初观现任观主守元。” “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请贵客海涵。” “敢问阁下是?” 藏经殿内之人一挥手,光芒沿着衣袖旋转而出。 打开殿门,照向外面。 光芒铺盖地面而出,洒满整个山头。 两个道童顺着那打开的殿门看进去。 藏经殿最深处坐着一个道人。 只是,那人不是盘坐在地上,而是直接坐在了空中。 那光芒也不是从什么蜡烛山上发出,而是直接从道人身上溢散而出。 千万本经卷飘在空中,围绕着道人不断旋转。 无数的大道经典文字在空中流转,不断的流淌入道人手中的青玉书简,然后又流淌了出来。 仿佛天地法则都在围绕着起旋转。 道人睁开眼睛,看向了外面。 老道士也凝目起头,认真的朝着那道人看去。 “什么?” 看到了那道人的样貌,不仅仅老道士吓一跳,连其他道士也吓了一跳。 这道人竟然和太初观的道尊神像长得极为酷似。 尤其是其中最后一尊,竟然和刚刚那道人的样貌一摸一样。 老道士颤颤巍巍的看着里面,瞳孔瞬间放大。 “这是?” “道尊下凡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供奉仙神 藏经殿内。 那浑身散发着光芒,盘坐在无尽经卷和文字之中的道人终于放下了手中青玉书简。 目光望过来,那围绕着仙体鹤玉简不断旋转的大道经言也随之而停。 开口说道。 “乘云路过此地,听闻太初观藏经殿有道藏三千。” “特来一观。” “。。。。。” 太初观的几个道人都有点吓懵圈的架势,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怎么回答。 因为骤然之间带来的冲击太大。 本以为上山来抓是谁来偷阅自己观中道藏。 没想到,这打开门一看。 结果里面坐的竟然是自家前百年来日日祭拜的道尊,手中的宝剑一个个掉落在地上,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威势一下子散了。 更惊人的是,那往日里高坐在神坛之上一动不动的至高仙神,竟然还开口和他们说话了。 这强烈感觉和震撼,足以震得让人捂住右胸倒在地上。 看着那神光四溢,盘坐在无尽大道真言之中的仙神。 最后众道士两股颤颤,只能六神无主的挤出几个字来。 “请观之……请……” “随意……随……没……” “打扰了……打扰了……” 大小道士急冲冲犹如火烧屁股一般赶上山巅藏经殿,一个个年轻的道士扛着宝剑拿起日日习武的劲来,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嚣张,让他们知道太初观就算没落了也不是好欺负的。 下山的时候一个个却和丢了魂一样。 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了。 夜风一吹。 众道士身体一个颤抖,才感觉魂从天上回到了身上。 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头,差点跑到山下去了。 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道士开口问道:“刚刚那是?道尊?” 另外一个道士嘴巴张大得将脸都拉出老长:“道尊为何出现在藏经殿内?” 最小一辈的明心童儿听得最清楚:“道尊说乘云经过我太初观,所以下来看一看。” “原来道尊真的存在,原来往日里我们整天诵经烧香、敲钟打坐真的有用。”眼角长着一颗痣的中年道士道玄这一开口,瞬间暴露了其往日里并不虔诚的真相。 众多道士人人激动不已,太初观没落这么多年了,大家对于自己的那些辉煌过去也只是当作吹嘘看待,没想到今天碰上了道家至高神祇,难道那往日里的传说,都是真的? 老道士守元这个时候回忆往昔。 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说道,伸手阻止了其他人胡乱猜测下去。 “不一定是道尊,但是我等极有可能是碰上了真正的神仙了。 “贫道曾经听我的师祖,也就是你们的祖师爷第八十七代观主说过。” “昆仑之上有神,这些神祇据说样貌互相之间一脉相传,是大道神祇本相。” “神山之上为首的大神,便称之为道尊。” “但是这是千年前的传说了,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就算是这传说,如今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只有我太初观传承数千年,据说每过几百年就有昆仑下来的神祇仙人,经过邯世观之时甚至会驻留在我观中,所以我太初观才得以知晓这等隐秘。” “我还只是当传说不可信,如今想来竟然是真的。” 老道士越说越兴奋,就好像重新见证到了自家的辉煌历史。 那青年道士性格比较跳脱,顿时一拍大腿:“所以我说我们太初观的道尊神像和其他道观的不太一样,原来我太初观的道尊神像,才是最符合道尊本相的神像。” 道玄则关注起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师祖!” “所以,我们今夜是真的……碰上仙人了?” “这位仙人也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也要暂时停留在我们太初观?” 众人齐齐看向了观主守元,目光灼灼。 老观主虽然也心中激荡难平,脸色通红,但是却依旧强行维持着自己往日波澜不惊的样子。 “咳咳!” “真仙降临本观,是下凡巡查人间,清扫世间罪孽。” “吾等那点凡尘俗事,岂可惊扰仙人。” 看着众弟子期待的目光,最后选了二代和三代最年长和聪慧的三个道士。 “道玄,你明日清晨带着明心、明光上山巅藏经殿。” “问仙人可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老观主生怕这三人出什么纰漏,极力叮嘱道。 “记住!一定要心诚!” 其他人极为羡慕嫉妒的看着这师徒三人,这可事能够亲面仙人的缘分。 天下之间能又几人有这等机遇。 —————— 第二天一大清早。 太初观的二代首徒道玄匆匆爬起来,催促着明心、明光两个童儿起床准备。 “明心,去后山里摘一些新鲜果子回来。” “明光你叫起所有弟子,马上开始准备供品,用最好的,还要准备一些糕点,还有上好的线香。” “就和平常初一上供道尊时候一样。” 道玄熟练的指使起了自己徒弟。 明心明光两个道童不明白为什么。 “仙人也要吃东西的吗?” 道玄恨铁不成钢的用力的拍起了两个愚笨徒弟的头。 “不论仙人吃不吃,也要准备,这是我们的心意。” 说完还举起了例子,指着大殿方向。 “道尊神像前的供品你看见道尊吃过了吗?” 两个徒儿摇头:“没见过。” 道玄一拍巴掌,眼睛一瞪大声说道:“我们还不是要天天供奉。” “仙人要不要,需不需要是一回事。” “我们诚心不诚心,虔诚不虔诚,又是另外一回事。” 两个道童这才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原来这就相当于神坛上的供品啊。 明光穿过一个个院子,叫醒了所有师叔师兄弟。 整个太初观的弟子都匆匆忙忙开始准备起了,听从道玄的安排而行动,同时心中激动但是又带着一丝惶惶不安。 作为道家弟子,对于仙神的憧憬是无需多言的。 不安的是,高高在上的仙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是不是又和传说之中的一样呢? 就好似叶公好龙一般,没见到的时候期待,见到了之后又惶恐害怕。 同时。 在山上太初观的道士们开始忙活之前,天蒙蒙亮就有人从山下上山而来。 正是出自诸子学宫的公输兄弟。 二人推着一辆精巧奇怪的木车上山,那木车竟然自己会动。 逢路能走,逢阶能跨。 轻松不费力的就沿着山道,带着公输兄弟二人上山而去。 抵达半山腰之上,道路平缓了之后。 将机关车卡在了一处岩石之中,选了一处早已定好的峭壁将锁链放了下去,山下早就有人等待着,锁链收起,竟然拉起了一具如同小山般巨大而沉重的妖魔的尸骸。 二人通过公输家的机关术,将那阴阳界城的夜游神运到了山上。 机关车接着好似千斤顶一样,收束顶起了妖魔尸骸,在二人的驾驭之下,朝着太初观内部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还有那妖魔尸骸,立刻就引起了太初观内道士的注意。 山门后的弟子,大呼喊叫。 “有人上山。” “有人上山了。” “不对!是有东西上山了。”再看着那奇怪的机关车和车上的妖魔,那弟子也不确定这上来的是不是人了。 众多弟子听到呼喊声,纷纷冲出来,一个个拿着宝剑来到了山门之前。 就看到了巨大的黑翼妖鸟。 “妖怪!这是精怪啊!”年长的几个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吓得连连后退。 “这不是最近到处吃人的那个妖孽吗?”最近下山采买的几个道士,也认出了这妖鸟的来历。 “但是好像死了。”几个道童胆子比较大,靠近了观看,立刻被他们的师傅拉了回去。 这个时候道玄带着明心明光二道童,从观中沿着阶梯一步步走了下来。 首先看着那黑翼妖鸟和古怪的机关车一惊。 随后望向了公输兄弟二人。 拱手说道。 “对不起二位!” “本观非香火观,不接受香客供奉和香火,也不允许外人进出。” “二位还是请回吧!” 公输兄弟躬身弯腰回礼。 “在下公输道。” “在下公输德。” 随后道明了来意。 “我兄弟并非上山来上香的。” “昨日我兄弟二人为了降服这祸害人间的妖鸟,乘坐机关飞鹤误入云霄天外,在天上出了一些意外,惊扰了空尘道君法驾。” “不过幸运的是,道君不仅仅没有责怪我等兄弟二人冲撞之罪,反而出手救了我兄弟二人。” “知晓我兄弟为何造机关飞鹤之后,空尘道君更是出言指点和赐予降妖仙物。” 公输道此刻指着身后的机关车和庞大的妖魔尸骸。 “便是借助仙人赐予的降妖之宝,我等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除掉了这祸害邯世观的妖孽。” “但是这妖孽剩下的尸骸,我二人也不敢妄动。” “空尘道君曾言我兄弟二人若是有事,可来太初观寻仙。” “今日上山,便是想要询问空尘道君。” “这妖孽的尸骸,我等该如何处置。” 道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昨天在山巅藏经殿碰到神仙就已经够离奇了。 这兄弟二人竟然造出了一个木鹤飞到天上去,在九天云外碰到了神仙。 不过他们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公输兄弟所说的空尘道君,和他们昨夜里遇到的仙人,极可能是同一个。 第一百四十四章:夜游神 太初观藏经殿内。 云中界里早就备好的白卷纸张不断拓印而下,一本本书籍在云雾之中生成,然后归于云中界的书架之上。 太初观历代积累下来的道藏,全部被拓印了一份,融入了云中界藏书库之中,同时也补充了青玉书简的道藏。 天亮之后,这些书册和书卷、竹简才落了下来,重新归于书架经楼之上。 整个藏经殿恢复平静。 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云君,比起原本装的各种杂物,果然书本道经这种东西更得他的喜爱。 其云雾凝结在身躯一会化成雾气,一会化成人形,穿梭在书架之间,然后一跃而起飞天盘旋。 “啊!本君这满腹诗书。” “我这肚子里,全部都是才华啊!” 或许是因为太过得意忘形,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仿佛是在嘲讽某腹中空空的道人。 此刻这位某道人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云君,云君还没转过身来,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危机。 身形没有转过来之前,话音已经变了。 “但是我的才华,都是来自于道君所赐!” “我的才华!就是道君的才华。” 云君化为人形从天上落下。 “道君放心,云君定会替您守好这才华……不对……守好这道藏三千的。” 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有空多读读道经,别整天的念那些酸诗。” “是!道君!” 云君小心翼翼的告退,连连称是。 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心口不一。 让他不要念诗,那自由何在,潇洒何在? 面前的若不是空尘道君,他定然好嘲讽一番对方没有品味,不识他诗中才情。 “就到这里吧!” “老爷要打坐悟道了。” “若是无事,别让人来打搅。” 道人盘坐着的身子站了起来,手中青玉书简一扔。 随着云雾起,青玉书简消失在了雾气里面。 云君看到了这一幕来到了角落里,驴大将军和青龙童子身旁。 三护法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云君小声嘀咕:“道君为何还不把书老重新复苏出来,我还准备向他研讨一下诗词歌赋呢。” 说完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模样。 “唉!这里也只有这老头勉强能够跟得上本君的才华,算是有点共同语言。” 说完看向另外两个护法。 一个冷脸寡语半天屁都崩不出一个来。 一个蠢驴俗不可耐、愚不可及。 他堂堂云中之君。 寂寞啊! 青龙童子义正严辞的替老爷辩护,一副老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模样:“老爷说过了,还未到时候。” 驴大将军目光如炬,早已看穿了一切:“果然,敢让老爷坐小板凳的,老爷就让他把冷板凳坐到底啊!” “这书老,凉凉!” “凉透了。” 话语之中没有同情,反而还有着窃喜,其他护法倒霉,就是驴大将军的胜利。 因为这样算下来,它怎么也不可能垫底了。 此刻。 山下一行人正往着山巅藏经殿而来。 为首的是老观主,紧跟在后面的是驾驭着机关车的公输兄弟。 一群道士围着那妖魔尸骸和奇特的机关车指指点点,惊奇不已。 哪怕对于他们这些道门弟子来说,妖魔也是个罕见的玩意。 这么大一只妖鸟,不惧刀枪剑戟,不惧水火箭矢,能展翅高飞,更能操控妖风,想想就知道何等可怕。 凡人就算出动一整支大军,都奈何不得这妖物,天下绝顶的高手持神兵利器哪怕能击伤它,也留不住它。 “这车到底是怎么动的?”小道士们好奇的围着机关车打转。 “无需马匹,更不要人拉,就自己动起来了?”年长的道士们也窃窃私语,对于这公输家的玄奇机关术,算是见识到了。 “这精怪和记载里的一般精怪不太一样?感觉要强许多。”道玄想起了典籍里关于精怪的篇章,觉得有些不同。 “你看这妖禽的爪子。”一个道士拿着木棍一碰,木棍直接削为两截,可见其锋利。 慢慢的,众人来到了山巅之上。 面前已经是平缓山地,还铺着石砖,虽然砖头因为岁月悠久不少都碎裂。 清晨阳光明媚,站在此处可以俯览整个关内关外,远处界河尽收眼底。 顿时让人觉得豪情万丈。 长居此地,必定能够让人生成壮志凌云,一览天下小的情怀和道心。 到了这里,没有人再敢上前。 观主守元早就叮嘱过,所有弟子不得轻易上山巅,打搅仙人修行。 守元老观主伸出手对准嵌入石壁的藏经古殿,对着公输兄弟说道。 “仙人就在此处。” 公输道拱手:“我兄弟二人来者是客,还请道长代为通报。” 守元老道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更没有遇到过仙神,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传说之中的存在。 不过公输兄弟说得不错,他们才是太初观的道士和观主。 守元老道眼神一飘,落在了弟子道玄身上。 道玄立刻知晓了,上前带着两个道童小心翼翼的上前,到了藏经殿门口,开始布置。 道玄抱着一个桌子放在了殿门口,指使着两个童儿。 “快快!” “供桌摆好了,香炉放上来。” 两个道童一个手上提着食盒、供果果篮,一个抱着沉重的香炉。 要不是从小修行武艺,一般成年人还不一定能够抱着这香炉走上山来。 香炉安置,高香插上去熟练的用火折子点燃,瞬间烟熏缭绕,有了一股神灵在场的气氛。 那供果和供品摆上了桌案。 道玄、明心、明光三人还没来得及跪下祷告,就听见一声轻响。 “咻!” 供果不见了。 “?”两个童儿瞬间傻眼。 “咻!” 点心和供品也不见了。 这下两个道童看得清清楚楚,害怕得一下子退了下去,齐齐躲在了自家师傅道玄的背后。 里面传出了舔嘴巴和嘎嘎大笑的声音。 “嘎嘎嘎嘎嘎嘎!” 门微微露出一条缝,露出了一个又大又亮的眼睛,还有个毛茸茸的耳朵。 “门开了!门开了!”明心用力指着门口。 “门后面有眼睛在看我们。”明光更加惶恐。 因为门口那眼睛,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的眼睛。 隐隐冒着邪光。 道玄用力抓着二人,训斥道:“赶快跪下!不可放肆!” 之后连忙叩首:“道君莫要怪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踏步而出。 走出来的不是道君,却是只驴子。 大嘴巴嚼得呱呱响,然后咕噜吞咽了下去。 吃完还摇了摇头。 驴大将军对这些凡人上供给自己的供品不太满意。 “一般般!只能算是新鲜!” “下次记得搞点好的!再送壶酒来!” 品头论足,挑三拣四。 “驴子!”道玄看到驴子的一瞬间呆住了。 “真的有驴子!”两个童儿立刻想起昨天夜里提着灯笼经过此处的时候,曾经听到了驴子的叫声。 “什么驴子!什么驴子?” 驴大将军扯着大嗓门一喊,声浪在整个山头回荡。 差点没将两个童儿吓的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没有礼貌!” “叫驴爷爷!” 道玄和公输兄弟二人则要稳重得多,道玄毕竟是太初观的二代首徒,对于一些妖魔精怪的东西知晓得还是比较多的。 而昨日里公输兄弟可是听了一脑子的关于空尘道君的传说和神话,虽然有着各种夸大和美化之处,但是大概真实度还是八九不离十。 其中关于驴大将军的传说就有着不少。 人人皆言空尘道君身旁有着一只会说话的神驴,能够放出火来将大江都烧开了,将天都烧红了。 “这是空尘道君座下神驴。”公输兄弟立刻上前向道玄和两个小道士说明。 “公输兄弟见过驴爷爷。” 随后立刻上前行礼,喊起驴爷爷来没有任何不顺口之处,尊敬至极。 按照传言,这驴子的年龄别说做他们爷爷,做他们老祖宗都可能够了。 驴大将军从门缝里彻底走了出来,抬高头看了这两个家伙一眼。 空着手来的。 驴眼里立刻露出了嫌弃的神色,鼻子呼出一道白气。 “你们两个怎么又来了。” “空尘道君正在打坐修行,没空见你们。” 公输兄弟丝毫不明白驴大将军的心态,立刻指着后面机关车上的夜游神尸骸,再次说明了这一次的来意。 求见空尘道君,希望空尘道君告知他们该如何处理这妖魔尸骨。 在大周京畿之地,炼了阴阳道人、血妖这一流妖魔之后。 对于这些小精小怪的,驴大将军也不大看得上了。 嗤之以鼻。 “太初观乃是天下之关,龙气由此入关交汇,空尘道君路过此处,要在这里悟道一段时日。” “你们在外边等着吧!道君醒……” “打坐悟道结束之后。” “要见你的话,自然会见你。” 公输兄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为打搅了空尘道君悟道而感觉到惶恐。 “我二人来得冒昧唐突了,还请道君赎罪。” “也谢过驴爷爷通传。” 说到这里,黑脸弟弟公输德突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石做成的酒壶,上面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机关按钮,递到了驴将军面前。 “听闻驴爷爷喜欢饮酒。” “这是公输德做的个小玩意,希望驴爷爷喜欢。” 驴将军一看,眼神一下子变了。 这东西是玉的,应该很值钱。 嗯?面前这个家伙还是很上道的嘛。 驴将军欣慰的点了点头。 “嗯!孺子可教也!” “你这个书生,驴将军喜欢你。” 兄长公输道立刻看向了自家弟弟,没有想到关键时刻,这家伙脑袋竟然比自己灵活。 可惜,驴将军说完也没有回什么好处,更没有什么许诺,神力一动,玉壶就不见了。 殿门关上,驴将军白拿着就走了。 道玄和两个小道士更是听着刚刚驴大将军说的话而思绪万千,他们太初观的地理位置这么重要?仙人都要在这里悟道? 怪不得历代昆仑山下山来的神祇一般的存在,都会在太初观停留。 道玄恍然大悟。 他们这里,竟然是一块宝地啊。 大日升起,烈日炎炎。 三人依旧跪在藏经殿门口,一动不敢动。 空尘道君没有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走,更不敢进殿内去询问。 就这样跪着直到午后,里面才传来了动静。 藏经殿的大门轰然洞开。 层层经卷书架的最深处,洞壁经殿的最里面。 午后的阳光和照入大殿,风吹起层层书卷页。 一个眉心道痕散发着清晖的仙圣盘坐着,终于醒了过来,抬起头看向外面。 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了头。 只闻淡然如水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响彻在耳畔。 “你二人来了。”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仿佛注定二人会上山而来。 说完空尘道君的目光落在了机关车和那妖魔身上。 “这妖孽,倒是有些不一般。” “这才是尔等送它过来的原因吧?” 空尘道君目光落在公输兄弟身上,仿佛从一开始早就看穿了一切。 让公输兄弟二人心中一抖。 第一百四十五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公输兄弟立刻互相看了一眼,说起了此行来要说的事情。 公输道善于言辞,又是兄长,兄弟二人每次需要开口说话都是以他为主。 公输道拱手细细诉说。 “在大周,百姓们没有见过这妖禽,将其称之为黑翼妖鸟。” “在大魏,实则这黑翼妖鸟在大魏实则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名为夜游神。” “神?这就是大魏供奉的神?”道玄也曾去过大魏几次,直到大魏那边的一些习俗,他们有供奉各种各样的神祇,大大小小的神灵,尤其是井葬的习俗,和大周这边差异非常大。 尤其是一些下面的州郡,甚至还保留着上古时期的各种诡异恐怖的祭祀仪式和习俗。 公输道点头称是,回应起了道玄的疑问,也同时在向空尘道君讲述。 “没错。” “大魏王朝有一职司权柄极重的衙府,名为阴阳界衙,总府设立在高京,管理天下所有法师、道人、道童,总揽一切神道生死之事。” “若是说大魏朝廷管辖的是阳间人世。 “阴阳界衙管的,便是所谓的阴界轮回。” “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实则深入到大魏的所有角落,朝堂、地方、乡野,就连魏帝都受约束于他们。” “这夜游神便是大魏阴阳界衙敕封的神祇,受命于更高一层的日游神巡视大魏境内,一般昼伏夜出,常人难以见到。” 公输道说完了这夜游神的来历,接着就说起了关于这夜游神的民间传闻。 “大魏民间传说,这些夜游神开口能言,可决断人罪孽善行。” “荒野深夜若是遇见,他们便会开口问人生死罪恶。” “善者生,恶者死。” “唯独这一位夜游神,不知道为何竟然跑到了大周境内来了,没有阴阳界衙约束,肆意食人作恶,我兄弟二人猜测,应该是叛逃出了大魏阴阳界衙的夜游神。” 道人听完,点了点头。 “说说那阴阳界衙。” 公输道点头,组织了一下言辞。 “这阴阳界衙出自于约百年前,是跟着大魏王朝建立一同出现的,据说是一个名叫天机子的人所创,但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个人。” “我学宫诸子一直认为,这阴阳衙之后定然有着巨大的秘密和阴谋,可惜每一次查询和探索,都没有结果,反而招来了横祸。” “这一次我兄弟二人游历天下,没有想到在此地碰上这夜游神在此地肆意食人。” “所以想要降服这妖孽,除了是为了除掉这祸害,还有着这样一重心思,想要看看这夜游神和阴阳界衙,到底是什么。” 公输道彻底说明了自己知道的东西,之后没有再说话,等待着里面空尘道君的回答。 高羡不是第一次听到天机子这个名字,更知道其就在大魏。 天机子也肯定知道,高誓就在大周。 高誓哪怕避世不出,居住在姥山云天观百年未曾下山,这天机子竟然也未曾踏足大周一步。 因为在天机子的眼里,这大周王朝便是高誓的。 而大魏王朝,则是他的。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高羡更是隐隐看出,这夜游神恐怕不是什么叛出了阴阳界衙的精怪。 其刚好是他出现在红尘人间之后,同步出现在了大周边境。 有着查探的意图,看看他是不是要跨越这河水的意思。 可能这夜游神自己以为它脱离了阴阳界衙的管束,逍遥自在,肆意吞食活人。 实际上早就被人安排成了一个棋子,落在了这大魏和大周必经之路的邯世关上,在这里等着空尘子的到来,或者说等着高誓的到来。 高羡一声冷笑,先不谈这阴阳界衙是正是邪,毕竟这不是一时半会、一人言说能够评判出来的。 但是这一个试探落子的手段,就放出妖魔吃了半年的人。 高羡就极为不喜。 道人看向了公输兄弟。 他不仅仅把天机子的落子看得清清楚楚,也将公输兄弟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们送这夜游神过来,是想要看明白。” “这夜游神是什么?还有阴阳界衙是什么?” “刚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 “吾既然将要入大魏,到了对方门口,也得去打声招呼。” 光芒外散,仙人站起。 众人只能看到一个金色的光影从藏经殿深处走了出来,却没有看到还有一个空尘道君依旧坐在里面。 这是神魂出游。 神光扩散之处,一切都全部静止,落入空尘子掌控之中。 一草一木,一花一叶。 同时停止摇曳,蝶虫同时定在起飞的姿态。 连风都无法在这里流动。 金光笼罩整个山头,远处躲着偷偷瞧这这边的守元老观主和大大小小的道士也一同被这光芒笼罩在其中。 所有人一动不能动,只能够看到冷汗从身上冒了出来,瞳孔之中的惊诧震撼怎么也遮挡不住。 神人踏步从经殿之内走出,身后拖出一重又一重影子。 跨出殿门而出。 那神人影子直接穿透了香炉和桌子,仿佛世间的一切在其面前都是不存在的一般。 从归着的道玄师徒三人、公输兄弟二人身旁擦过,几个人唯一能动的瞳孔挪动看了过去,只能看到无尽金光,还有层层大道符箓在其中流转闪烁。 那金色的光芒仿佛照彻进魂魄,让人感觉浩荡光芒落入心底。 古旧石板铺成的山巅广场之上,道君一指点出。 机关车上的锁链层层解开,夜游神的尸骸浮起。 一块石质神令从妖禽尸骸的身上飘出,上面用着阴阳界城的阴文写着。 “夜游神!” 空尘子一把握住了这夜游神令,一个黑色的漩涡在脚底下生成,旋转开来。 不断扩散,越来越大。 那黑色好像透过了大地,看到了无尽地底之下的场景。 众人瞳孔下挪,往着脚底下看去。 黑暗之中,映出来的,是一座城池。 但是那绝对不是人的城池,入目的第一眼便是天空漂浮着的无数惨白色和殷红色的灯笼。 一瞬间就让人联想起了尸体和血液。 灿白色的灯光和殷红色的烛火照亮街道,可以看到街道之上的影子,还有那建筑之中的存在。 看清楚之后,反而更可怕了。 不论是街上走的,还是屋里住的。 都不是人。 死者和妖魔混居,精怪横行于大地,邪神行走于天空。 宏伟古老的城池之中,成千上万的死者行走于街上,他们面部腐烂,散发着恶臭,但是依旧保留有意识。 死人撑着伞驻足街上,无头女子游荡于大街小巷。 身材高大的邪神魔祇坐卧于一座座大殿之中,或者被一群群精怪簇拥着行走在街道之上。 有如同塑像一般画着彩色脸庞的邪神盘坐在巨大的殿堂之中,还有头戴金冠三头六臂的魔物手臂探出神坛,伸向街道之上。 身披金袍的狼头邪物坐在巨大的神象之上,长着三条猫尾的女子乘坐着一群小精怪抬着的法驾游街而过。 诡异恐怖的景象,映照心底。 骇人得能够直接撕裂人的心胆。 那恐怖阴森从地底往外溢散,彻骨的寒意从下面涌出,沿着脚部不断上扬,朝着头盖骨涌去。 正是阴阳界城的景象。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每个人心中都在怒吼,恐惧在心中呐喊。 但是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也挪不开目光。 “这就是阴阳界衙?”公输德感觉身体不断的发颤,那完全不是身体能够控制的颤栗,而是源自于魂魄。 “阴间,这是阴间啊!阴阳界衙真的有接引死者入幽冥轮回的能力。”公输道从其中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但是直到真正看到了之后,感受到的却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无助。 此刻,下面那仿若阴世幽冥之中的死者妖魔,也感觉到了什么。 抬头朝着上面看来。 人人头皮都冰冷麻木得,没有了知觉。 但是另一边看到的景象则又完全不一样了。 大魏高京,无尽深渊地底。 阴阳界城第九层。 天空突然传来了雷霆一般的巨响,层层光芒从中心传递而出,沿着地底神城的天空不断扩散。 游荡的邪物,行走的死者,一同朝着天空看来。 不论是邪神还是死尸,此刻的心情和太初观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他们看到的,同样是足以吓得他们魂飞魄散的的景象。 一个浩瀚无垠的神人之影从黑暗之中俯瞰了下来,目光落向了阴阳界城。 一个个白色红色的灯笼,在那金光之下层层散开,躲避不及。 金光纵横整个城池,所有人吓得疯狂逃窜。 街道之上的死者一个个窜入各个建筑之中,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游荡的邪物恶神纷纷化出妖风黑烟躲避金光,慌不择路。 空尘子的目光直接从第一层一层层看了下去,最后望到了阴阳界城第九层。 最深处的中央,巨大的五行八卦神殿之上。 盘坐在的神祇也抬起了头,和空尘子接触在了一起。 双方目光一触即散。 随着夜游神的石质神令碎裂,双方之间的联系和渠道才被斩断。 结束了这一次照面。 ———————— 阴阳界城第九层。 天机子看着天空之中的光芒消散,那垂落下来的视线也扯走远去。 目光闪烁。 “监察万里?” “果真是仙人手段!” 太初观之上,层层光芒收敛,神魂重新归于体内,空尘道君睁开了眼睛。 “香火神境?” “有点意思!” 看到过李清尘用香火法身经的残篇的用法,可以得知高氏一族不同于普通妖魔,只会运用妖物的血脉之力,而是善于使用香火之力。 这天机子身为高氏一族,拥有完整无缺的香火法身经,这营造出来的东西,完全就和大周神京的不一样了。 李清尘的妖魔之城此刻和这天机子一比,就如同小巫见大巫。 说完话之后,空尘子和天机子两道人同时轻笑而起。 一人在远在大魏高京,一人在大周邯世关。 相隔万里,但是那笑声却一摸一样。 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笑声之中的意味却截然不同。 第一百四十六章:公输兄弟的心意 阴阳界城那群魔乱舞、妖邪横行的景象散去。 漆黑如墨的涟漪沉入地底。 太初观仿佛才脱离了阴世冥府之地,重新回到了人间。 日光洒落,照在身上。 太初观中众人才知人世间之美好,大日骄阳之可贵,躯体恢复了知觉。 “原来这就是阴阳界衙,难怪大魏要推行这井葬之仪。” “难怪诸子说我大魏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难怪祖父临死前宁愿火焚己身也不愿下葬,言说我等只不过是被圈养的猪羊。” 公输道此来是想要弄明白这阴阳界衙和夜游神背后的秘密,但是此刻看到之后,却越想越害怕,越猜测越觉得恐惧。 面色惶然,不知前路何去何从。 公输德和自家兄长不一样,先是低头看着大地,随后仰望看着天空。 “不论是三十六重天还是苍茫大地,我等凡人几千年来,都未曾触摸到其一丝一毫的真面目。” “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玄妙,是我等未曾知晓的。” 公输德眼中露出了痴迷的神色,如同他造出机关飞鹤想要飞上天空,探索九霄云外的模样。 他和其兄长不一样,虽然因为出身诸子学宫一脉都有着一辈辈传承下来的浩然正气性格。 但是相比于兄长关注各种朝廷政事,天下民生。 他更向往着追求机关术的极致,探索九霄云外和天地之大。 其他众多道人一个个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打坐诵经了一辈子半辈子,本以为这天地之间的神鬼都不过是传说罢了,偶有妖魔精怪出现,就已经是极限了。 如今。 不仅仅天上有神仙下凡而来。 地下还有阴世界衙掌控生死。 将他们对于这个天下的认识,他们眼中的天地,撕碎得一点不剩。 公输道良久才平复下了心绪。 叩首拜谢空尘道君告知他这一切。 “多谢道君指点迷津。” “我兄弟二人欲返回学宫告知诸子此事,不能在这邯世关多盘留。” “上次蒙道君搭救,我兄弟二人才免遭横祸。” “如此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不知该如何答谢道君,更知道君看不上这凡尘俗物,救我等二人也是因我二人飞鹤降妖之举,看重的是品性德行。” “不过我兄弟二人依旧感觉愧不敢当,思来想去,我兄弟二人也唯有这机关术算是精巧出奇。” “虽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是却也是个红尘稀罕玩意,明日便会完工送来。” “还望道君收下。” 空尘道君丝毫没有提及所谓答谢的事情,对其毫不在意,仿若不闻。 而是开口说起了关于那阴阳界衙之事。 “这世间有些事情不能因一人言说,一人体会,一人立场就评论其善恶对错。” “你说大魏是个囚笼,这世间又如何不是一个囚笼。” “是正是邪。” “是对是错。” “时机一到,自有决断。” “诸子学宫乃上古人族圣贤之所,若是有缘,吾也会前往诸子学宫一趟。” 书老就是诸子学宫的圣贤书简点化而成,空尘子对于这诸子学宫还是非常感兴趣的,早就有前去一观的心思。 公输兄弟一下子抬头,看向了空尘道君。 也隐隐明白了道君这一番话的意思,更知道这个时机,便是空尘道君入魏之时。 这阴阳界衙是正,是有利天下苍生之举,自然是天下之福。 若是邪,这也不是凡人能够左右插手得。 阴阳界衙号称掌控生死轮回,建阴世冥府,这等手段,可以想象背后是何等存在。 岂能是凡人能够轻易插手得了的。 世上恐怕也只有空尘道君着等仙人能够去评判这阴阳界衙,也只有他能够奈何得了这阴阳界衙。 两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我诸子学宫恭候道君法驾亲临。” 空尘道君抬起手。 “就到此为止吧!” 公输兄弟起身拱手,小心翼翼的退出了供桌香炉之前。 沿着下山而去。 太初观的众多道士却没有敢退下去,依旧等着上面的空尘道君开口。 空尘子望了过来,所有人也注意到了那视线,变得更加拘谨。 诺大的太初观,十几个道士跪成一排,稀稀落落。 太初观和老道士有过香火情,可以说和他有一段因缘。 更别说此前更是道门重地,高羡此来拓印的道藏三千,都是太初观这些道士们一代守着一代传承下来的。 随着道门四分五裂,如今没落成这个模样,实在是有些丢道门的颜面。 正好,高羡此次来邯世关还有着另外一重目的。 沿着邯世关进出关内关外,一路可直达西域和北漠,是天下最繁荣昌盛的商贸之路。 其中药材便是这条商路和邯世关周魏二国集市上最重要的一项货物。 高羡上一次在大周燕定府凑齐了小还丹的主药,却没有凑齐小还丹的辅材,开了两次炉之后,便耗尽了。 放置得越久,主药效果就逐渐变差。 并且刚刚神魂出窍,已经初步展示了大道玄经的玄妙。 甚至高羡觉得自己如果神魂更强大一点,甚至神魂能够直接跨越万里,直接走入高京的阴阳界城。 这就是质变了。 高羡若是真的能够达到这一步,以后哪怕坐在山中不动,也可一日之间游遍三山五岳,知天下任何一个角落之事。 对于这炼丹和大道玄经之事,空尘子也变得开始上心了起来。 可以借助这太初观的道士还有那邯世关的集市,将这些天下难寻的小还丹辅材收集齐全。 下午的太阳有些灼人,守元老观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个时候藏经殿之中再次传出了声音。 “几日后,吾将在此处开炉炼丹。” “需要两个炼丹童子看守火候。” “守元观主,可有何人推荐。” 众道士齐抬头,身体全部都紧张了起来。 目光之中充斥着惊喜、骇然、难以置信。 老观主守元心中在狂呼呐喊:“来了!终于来了!” “我们太初观果然和仙人有着因缘!” 守元老道这还哪里不明白,仙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这是表明了要间接传他们炼丹之术啊! 老道士连忙回应。 “我三代弟子中明心、明光乃是太初观嫡传,聪慧灵巧,机智过人。” “仙人看是否可行?” 仙人只是随口一问,机缘只有一次,该如何选择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可!” 众道士齐齐叩首,整齐划一的呼喊。 “谢过道君恩赐。” “谢过道君……” 公输兄弟下山之时,还心有彷徨。 众道士下山之时,却是人人脸上带有喜色,但是却没有人敢多言开口。 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明光、明心两个小道童。 他们太初观的发扬光大和重新崛起,可能就在这两个小道士的身上了。 直到走到了山腰大殿前,老观主才回过头来,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徒孙。 往日有些浑浊平静的目光,已经满是泪水。 守元老道手按在了两个童儿身上。 “明心!明光!” “师祖!”两个童儿立刻跪在了地上,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家师祖这个模样。 老道士死死的抓着二者的肩膀。 “我们太初观的前程和光大就在你们身上了,你二人谁能够学到更多。” “谁就是……” “将来的太初观观主。” 这已经不仅仅是承诺了,而是对于未来的期盼和无尽的祈愿。 想要太初观重现昔日光景的想法深埋在老道士的心底,那种强烈的渴望是这些后辈弟子所不能完全理解和感受到的。 二道童眼中茫然,只知道回应。 “是师祖,明心(明光)定当竭尽全力。” ——————- 第二日,一大清晨。 公输兄弟就将他们承诺的东西送到了藏经殿外。 没有见到仙人,藏经殿也是大门紧闭,只有清晨的虫鸣鸟叫之声。 二人三跪九叩,行大礼之后,静默下山离去。 公输兄弟结束了游历天下之旅,踏上回返诸子学宫的路途。 直到太阳升起,照在了藏经殿的门上。 金色的日光过纸窗落进里面之时。 殿门才缓缓推开,露出了一条缝隙。 驴大将军那毛茸茸又带着贱笑的脑袋冒了出来。 驴将军的眼睛左顾右盼,一下子就看到了放在殿门前石板上的东西。 高大概有两米多,用一个大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 哟,看起来还不小呢。 驴大将军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难道是金子?” “这么大,肯定有不少值钱宝贝。” “这两个家伙也是有钱银啊!” 驴大将军激动难耐,头收了回去。 驴蹄子欢快的跳起,一溜烟的窜到了道人面前,立刻催促起了自家老爷。 “老爷!老爷!” “公输兄弟东西都送来了。” “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还是去看一看吧!” “我可是看过了,好大一堆呢!礼不轻呢!” 明明不是送给它的,驴大将军却比自家老爷还激动。 空尘子盘坐在蒲团之上,在在看一本书册。 看似是在一本正经的苦读经书,好一副一心向道苦心参研的模样。 可是细看就能够发现,那书封上面隐约写着剑侠传三个字。 道人丝毫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摆了摆手,让驴将军莫要打扰自己:“莫要吵闹。” “你若是感兴趣,就自己去拆开吧!” 驴大将军等的就是这句话:“得令嘞!” 驴子欢呼雀跃冲出了藏经殿,来到了那红布盖着的东西前。 大嘴一张,一阵风立刻吹起了红布。 连云君和青龙童子都好奇的从殿内跑了出来,漂浮在空中,想要看着这公输兄弟送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红布掀开之后,终于露出了下面的物件。 是一辆马车。 不对,或许应该说是一辆驴车。 没有驴,只有车。 仿佛在等待着将其拴在某头驴身上。 刚好按照驴大将军的身材尺寸造出的,公输兄弟虽然没有量过,但是看过一眼,就已经有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不愧是公输家的传人。 “?” 驴大将军彻底傻眼了,前蹄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哈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太好了!” 云君和青龙童子再也忍不住了,看着那驴车还有一脸呆滞的驴子,爆发出惊天大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云车北去 几日内,太初观的道士前往邯世关边关集市之上,大肆购买和收集各种珍惜草木药材。 引起了城内不少人关注。 终于到了开炉炼丹的日子,整个太初观封闭山门,上下虔诚诵经祈祷。 两个童儿斋戒沐浴数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道袍。 肩负着众多师长鹤整个太初观的期盼,在众道人的迎送之下登山而上。 却见。 山巅云雾缭绕,隔绝内外一切探查的目光。 “怎么起了这么大的雾。”有弟子惊讶,毕竟往日里这个时候山上可没有见过雾。 “毕竟是仙人炼丹,岂容外人窥探,莫要多言。”守元老道心情也有些紧张,立刻训斥道。 “没错,我太初观碰上这等事,已经是洪福齐天了,仙人炼丹,岂能是凡人能够轻易的见的。”道玄点头称是。 一边,道玄立刻扭头看向了自家徒儿。 小心翼翼的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毛笔、装着墨的竹筒和空白书册。 “你们两个平日里偷懒耍滑为师不计较了,但是这一次,仙人所说的每一个字,你们先记住,得空都要写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等二人玩心大,忘性也大,但是这一次却万万不容出现差漏。” “因为可能错一个字,便是差之千里,日后你们哪怕是哭,也哭不回这仙缘来。” 道玄再三叮嘱。 “仙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哪怕是不经意的,其中可能就藏匿有无上真意,妙法神通,万万不可懈怠。” “知晓了!师傅!”两个童儿这一次比起往日沉稳了许多,拱手称是。 明心、明光二道童往上走去,站在云雾前回头看。 自己的师兄弟、师傅、师叔、师祖全部都站在了原地,看着他们俩。 二人就这样走进了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往日熟悉的山路,却变得神圣和隐秘无比。 步步登高,站在了云光之下的山巅。 一个道人已经盘坐在了藏经殿的门口,一切云雾都是环绕着他二旋转。 二童子匆忙上前,学着往日拜道尊一般的姿态。 “道君!” 空尘道君只是点了点头,手指一点。 只见,山顶之上多出了一座大鼎。 看着凭空出现的大鼎,二道童还没来得及惊讶,一缕青气从道君指尖落入大鼎。 大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上的锈迹斑斑和石化之痕一点点褪去,化为了一个散发着氤氲神光的青铜丹鼎。 鼎上有着昆仑二字。 二道童立刻想起了自家祖师之前说过的话,关于昆仑山的传说。 仙人果然是昆仑神山之上下来的。 香火青气融入,昆仑神鼎复苏,鼎盖冲起。 这小还丹每开炉一次,还要消耗一缕香火青气,实在是耗费颇大,非比一般。 “这莫不是天上的仙鼎吧!”明光道童张大了嘴巴,眼睛放光一样关注着丹鼎的种种细节和变化。 “我们这一次就要用这个鼎辅助道君炼丹?就和传说之中天上道尊身边的炼丹童儿一样?”另一个童儿则浮想翩翩,想起了各种神话传说里的故事。 然而。 道君再一点,又一座圆形丹炉落了下来。 丹炉下面有火灶,和那昆仑神鼎依靠氤氲之气炼丹不一样。 这是烧火的。 驴大将军从一旁走出,骄傲的走到了两个童儿面前。 “驴爷爷!”二道童再次起身。 驴大将军走到这两个童儿面前,颇为嫌弃,不过想一想老爷可是说过了,这一次它炼的丹一半都归驴大将军,就突觉动力满满。 看着两个童儿望着昆仑神鼎的目光,立刻知道了两童子心中的意思。 “你们两个还想跟着老爷炼这种仙丹?” “连凡丹你们都炼不好,还想一步登天哩。” “不过今天驴爷爷破例,直接教你们炼灵丹。” 驴大将军一声令下,颇有着一番俗世将军的威风,号令着两个童儿风风火火的动了起来。 堆柴,烧火。 煽风,捣药。 忙得不亦乐乎。 驴大将军趴在地上,吆五喝六,二个童儿七手八脚,忙得头晕目眩。 偶尔回头一看,昆仑神鼎之中散发出的氤氲神气冲天而起。 一个个灵药盘旋在天空,按照次序落下,氤氲之气一卷,吞吐着一个个草木药材化为灵萃落入鼎内。 空尘道君盘坐在昆仑神鼎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两童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蒲扇和药杵。 一个被烟熏得黑头焦脸的模样,一个捣药捣得汗流浃背。 再看一看那烧火丹炉。 这差距也太大了。 驴大将军看到这两个道童偷懒,立刻大喊道:“还没好?火都快烧过了!” “就你们两个连火都烧不好的模样,还想用昆仑神鼎炼丹?” “速速动起来。” 空尘道君在一旁炼小还丹。 驴大将军带着两个小道童用夜游神的尸骸炼起了固元丹。 两炉齐开,此刻太初观当真有一种仙家丹阁的气息。 两个小童儿忙得满头大汗,看着驴大将军炼化夜游神血气,一个个辅材落入炉中,炉子关闭,才终于可以坐下停一会。 此刻,昆仑神鼎的鼎盖也合上,氤氲之气的霞光消泯,内部传出了如同潮汐海浪一般的声响。 得空,空尘道君骤然开口,问起了两童子。 “炼丹最基本的是什么?” “火候。”明光拿着扇子,看着丹炉之中的火光。 “材料。”明心拿着药杵,停下思索了一会之后说道。 空尘道君目光看了一下两个童儿。 一声轻笑摇了摇头。 “皆不是。” “道家炼丹,是想要通过炼丹之术调理人体,从而实现超凡脱俗、延年益寿、无病无灾之愿。” “最看重的是丹药、气血、人体之间的变化,只要掌握此三者之间的联系,你便能知道丹药因何而成。” “炼丹只是表象,而真正的奥秘,在于人体之内,万物之内。” “再往上一层,便是人体大秘和灵韵玄妙之间的变化。” “何为灵韵。”明心好奇问道。 空尘道君指向了周围。 “万物有灵,一草一木,飞鸟鱼虫,仙人神鬼,皆有灵韵。” “若是你们有朝一日能够悟通到这一层,距离道已不远矣。” 明光则想起了那有些恐怖瘆人的夜游神:“道君,这炼制灵丹,难道一定要妖魔之血吗?” “如果有朝一日,世间没有妖魔了呢?或者说再也难以寻找到妖魔了呢?” 道君笑曰:“那不是一件大善之事吗?” “世间没有不变之事,没有不变的妙法和道术。” “天地万物一切都在随着时势变迁,唯大道永恒。” “炼丹用妖魔之血,是因为妖魔兴起猖獗,此法流传可灭除世间妖魔。” “就算没有了妖魔炼丹之术,自有草木炼丹之术,自有香火炼丹之术。” 明心和明光两个童儿将道君所说的一言一字,全部都记下。 这番对话,日后甚至成为了太初丹经的总纲,记载在了最前面。 整个炼丹过程之中,空尘道君没有说多少关于各种丹药、丹方的炼法,皆是在炼丹时随口而言的各种关于天地万物、人体玄妙、有灵众生。 这本丹经,上半卷记录的便是空尘道君炼丹之时的随语。 时人多看不透其中玄机奥秘,但是在随着丹术精进,对于天地万物和人体躯壳的理解发生变化。 才明白其中玄妙。 历代弟子不断注解,更觉得道君传下的不是什么炼丹之法。 而是人体之秘,大道之秘。 下半卷则是历代太初观弟子往上添加的各种丹术丹方,多年以后,汇聚成了一部仙经丹典,成为太初观的无上传承。 连开几炉。 太初观山巅之上丹香溢出,万物盛开, 每一次开炉就看见成千上万的飞鸟靠近,和传说神话之中的异象一摸一样。 却不敢靠近,最后盘旋离去。 山腰之上的众道人一直观望着山巅之上的动静,看到这景象啧啧称奇。 “炼丹之时群鸟来贺,这定然是传说之中的仙丹矣。”站在山门之下,仰望着山头云雾的老观主守元,感慨万千。 一旁的几个弟子也点头称是:“没错,这定然是传说之中的仙丹,我前几日可听说了,空尘道君曾在燕定府开炉炼长生不老之药,连天子都前去求药,都求而不得。” 一说起长生不老药,人人都是面色憧憬,空尘道君之神通广大让人感觉高山仰止。 对于道门弟子和道家之人来说,这堪称得上是他们的终极追求之一。 立刻有道人对于天子求药之事嗤之以鼻:“天子也不过只是凡人而已,不修德行不积功德,就想着一心求药,仙人怎会理他!” 还有个青年道人说道:“我今早下山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说起了最新的消息,前段时间整个京城都沦入一个恐怖的妖魔之手,京城数十万百姓化为傀儡。” “整个京畿一片混乱,天下危在旦夕。” “正是空尘道君出手,降服了这妖魔,我大周才安然无恙,天下百姓才得享太平。” “什么?竟然发生了这等事?”其他还没有听闻此事的道士,一个个惊呼出了声,连连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道人细细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诉说了出来。 燕定府妖魔齐聚,神京化为妖魔之城。 两场大战,高山化为废墟,皇宫一片火海。 种种触目惊心的场面,光是听到就让诸道人心惊胆颤,更别说若是真的当场看到了,该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大妖巨魔齐聚京城被空尘道君反掌覆灭,沦落魔掌的京城数十万百姓也是被空尘道君解救了出来。” “现如今,京畿之地家家户户供奉和祭拜空尘道君。” 人人激动不已,感觉身为道门之人与有荣焉。 刚刚开始如果只是因为道君仙人身份而恭敬,如今则是因为空尘道君的道德之举而敬仰。 一个个望向了山头藏经殿方向,对于空尘道君的憧憬更是加深了几分。 “空尘道君真乃功德之仙也,有这样的仙圣降世,是天下苍生之福,也是我道门之福啊!” 此刻天空之中盘旋的鸟儿也散去了,朝着各处而去。 众人再次议论起了炼丹之事。 却不知,那鸟儿实则是贪图仙丹灵气,却又畏惧云君威压不敢落下。 才营造出了这般奇景。 傍晚。 晚霞浓,红云烧。 仙人终于挥袖,收起了昆仑神鼎。 停下了一切动作,一言不发。 只是看了一眼天际的云霞。 “就到此为止了。” “日后!吾希望你二人和太初观,将着炼丹之术用于正途大道,行善积德,普济黎民。” “若是敢用于邪门歪道。” “恐取祸之日不远矣。” 仙人虽然说得漫不经心,但是明心和明光两人却感觉背脊发凉,迅速跪地叩首。 “我二人虽然年少,但是也时时刻刻铭记自身是道门弟子。” “道君所言,字字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空尘子取走了道藏三千,也还了对方道经一部。 如今丹成鼎收,也是时候该离去了。 道人望向了大魏,又回头望了望云天观和姥山方向。 此去便是彻底离开了大周。 原本只是下山走一走,不知为何却越行越远。 仿佛无尽远方,那座名为昆仑的神山,冥冥之中吸引着他往那里而去。 云霞起,盖过了跪在地上的明心和明光两童子。 两人抬起头,不见了面前空尘道君的身影。 身周迷雾茫茫。 此刻,天空之中传来了声响。 高空之中,一个浑身散发着火光的影子,拉着一座精致华丽的车架,穿透云霞踏着雾气冲天而起。 破雾而出,迎着晚霞而去。 两人立刻站起,匆匆朝着北边跑去,直到站在了悬崖边上。 看着那火光拉着云车一路北去,从邯世关上空穿过。 山腰之中众多道人也看到了这景象,先是一愣。 然后立刻就明白,这是空尘道君离去了。 “恭送空尘道君出关。” “恭送空尘道君出关。” “……” 仙人乘车而去,诸多道门弟子跪地相送其出邯世关。 第一百四十八章:小驴定当好好感谢他们 邯世关。 一群人劲装打扮,手持长剑的江湖客走出了雄伟关城,朝着太初观方向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女剑客,模样周正,就是带着一股江湖气。 眉眼含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 来者是云霞剑派的剑主和弟子们,他们因为那黑翼妖禽聚集而来,此刻妖孽伏诛,也欲将离去。 事起而聚,事了而散。 来去匆匆,天地为家。 就如同其他的江湖之人一般,追逐着名气和侠义,或许初心并不单纯,但是此番不顾生死前来降妖除魔的义举却值得赞叹。 不过离开邯世关之前,他们却听到了某个传闻。 “剑主,那太初观真的有神仙?”有剑客看着远处的大山问道。 “我们这样冒昧上去,真的好吗?”有人心生担忧,有些不安。 “我们又不是上去寻仙的,我们只是去太初观上门借宿的。”年长的剑客脸皮就要厚得很多,找起借口来面不改色。 云霞剑主则是期待不已,手紧紧抓着宝剑剑鞘。 “我等剑客修的便是这一柄剑,炼的则是一股剑道意境。” “本剑主自从悟出云霞剑的最高意境之后,数年来,再也没有突破过。” “那吕沧海一剑飞仙,竟然令司马飞星剑都没敢拔出来,就身败当场。” “昔日我在云壁县观云君潭都能够悟出剑意,若是这一次能够得见仙人。” “哪怕只事远远观一眼仙人道君法相,就足以令我的剑术更上一层楼。” 却不想,众人刚刚出城。 迎面就碰上了远处云光蔓延,一路从南方朝着邯世关蔓延而来。 云霞起,从天尽头一路拖向此地。 随后。 一头浑身散发着火光的神兽拉着一架精致内敛的云车,穿云破雾而出。 从他们的头顶上掠过。 “火麒麟?” 看着那踩着云层,浑身火光的神兽,众人一瞬间和传说之中的祥瑞神兽联系到了一起。 云霞剑主呆立当场,目光跟着那云车一路远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原来,云霞剑的最高奥义不仅仅是云霞。 云之上,还有操控一切的云上之君、仙神之尊。 邯世关城墙之上巡逻的士卒一个个看着远处接天连地的云霞,还有驾驭着云霞的云车和神光,根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够慌张的敲响了铜锣,整个关城内的商贾、附近百姓、军卒、军眷、江湖客纷纷都被吸引过来了目光。 那洪亮的锣声仿佛在迎接着仙神的到来。 一响起,众人就刚好看到了神仙车驾踏云而来。 城内热闹的集市瞬间炸开了锅,人人跪倒在地。 将军府衙之中。 镇守邯世关的樊将军带着众多官吏武将也跑了出来,一个个面色严峻至极,突然的变故让众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甚至是外敌寇边。 此刻抬头,却发现霞光漫天。 神人驾车踏云过境。 “这?”众官员面露百般相,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瞠目结舌,有人惶恐后退。 “麒麟拉车?神人出关?”有人眼神好,看得比较清楚。 “这是祥瑞啊!祥瑞之兆啊!” “恭喜樊将军。” 还有人立刻上前,恭贺樊将军。 樊将军却若有所思。 不久前刚刚收到朝廷诏令的他才知道,先帝驾崩新帝即位。 更是从其中知道了关于空尘道君之事,此刻看到这景象,立刻和这位最近听得最多的仙人联想到了一起。 “这?” “难道是空尘道君法驾?” 人人仰头而望,整个邯世关的人就这样看着浩荡云气一路北去,跨关而过。 最后消失在天尽头。 留下的,只有漫天消散淡去的云霞。 远处的云霞剑主看着消失的神人车驾,突然动了。 长剑出鞘,寒光遮眼。 一剑起,仿若神人龙马驾云而出,九霄云霞伴随而起。 所有云霞剑派的弟子立刻明白。 云霞剑主这悟出了新的剑意,剑术更上一层楼。 “恭喜剑主剑法大成。”诸多弟子脸露喜色,纷纷上前恭贺。 “回去!这一次我要看看司马飞星、吕沧海到底有多强!”云霞剑主豪情万丈。 空尘道君彻底离开了大周。 却再次在邯世关留下了一段传说。 而太初观,也从这一刻重新兴起。 从此后,成为了天下闻名的一处炼丹之地。 山巅的藏经殿彻底成为了禁地,非核心弟子不能入内。 此地不仅仅成为了藏经之地,也同时成为了炼丹之所,所有弟子皆言,昔日仙圣就是在此地炼成无上仙丹,因此在这里炼丹,就能够借助昔日仙圣道君的力量加持,更能悟出丹道至高之法。 多少道士和慕道崇道的文人墨客向往的朝着此地聚集而来,一方面是瞻仰昔日空尘道君跨关而出的邯世关,想想着当日那一幕的景象。 一方面便是因为太初观。 太初观一座座宫殿重新修葺了起来,一个又一个道门弟子[男人 ]重新归来,投入门下。 重现昔日光景。 ——————— 大魏王朝。 壶州境内,洞县。 一辆马车行驶在小道之上,大魏王朝的一座下县县城若隐若现,城郭建造用的泥土略显红色,看上去有些厚重。 道人坐在马车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老神自在的靠着上面打着盹,如果没有什么变故,很可能等会就会变成回笼觉。 公输兄弟离去之前送的这辆驴车,轻便舒适,哪怕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也走得稳稳当当,没有丝毫颠簸感。 不得不说深得空尘道君喜欢。 至于驴大将军喜不喜欢,空尘道君也是问过的。 毕竟空尘子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老爷,还是非常体贴关心护法神们的。 驴大将军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小驴太喜欢了。” “有了这车之后,小驴就能更好的鞍前马后的,为老爷您效劳了。” “小驴日后若是再碰上了那公输兄弟,定当好好感谢他们一番。” “好好感谢他们一番!” 至于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还说了两遍。 定然是驴大将军欢喜得过头了一些,不足为奇。 而且这车驾来得也刚好是时候。 高羡原本准备乘云从大魏境内过去,除了预定的几个地方,不准备多做停留。 如今反倒觉得,要好好在大魏地界走上一走。 看看这天机子阴阳界城之下的大魏,是何等景象。 天机子的阴阳界城,和那李清尘的妖魔之京。 又有何不同之处。 第一百四十九章:土地娘娘 洞县县城就在远方,越靠近县城,城外开辟的农田就越多,村庄也就越密集。 驴车穿过农田乡村之间,人人脸上也带着悠闲的神色,看上去大魏王朝的民生还不错。 田地里的农夫们扛着锄头喊着种田的号子,中午还有着妻小送饭来,簇拥在田埂之上一起吃。 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这里人说的话和大周那边差不多,但是却带有浓烈的口音和俚语,道人能够听懂,但是却又很难全部听懂。 这个时候。 一位穿着草鞋,背着木箱的男子经过道人驴车旁。 看着不像是个农夫猎户,也不像是书生商贾。 身上弥漫着一股药味,应该是个大夫郎中。 其明明已经过去了,却突然往后倒退了几步,扯着脑袋看着坐在车厢外面,欣赏着风土人情的道人。 盯着高羡的那张脸死死的看了半天。 直到高羡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来了? 难道空尘道君的传说和形象,已经跨越邯世关,抵达了大魏王朝? 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应该是个郎中,这该不会是要卖自己药吧? 道人突然想起了云壁县卖大力丹的五通大师,眼神立刻变得不善起来。 没有想到,此人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摇头叹气的话语。 “唉!又是个长得俊俏的家伙。” “。。。。” 驴车步伐没有停下,穿行道路而过,依旧朝着洞县而去。 那人却停下步伐,转过身来。 看到道人朝着洞县而去,对着道人扯着嗓子喊道。 “我要是小道长你,就不会傻乎乎的进城去。” 驴车终于停下了步伐,停在了路上。 青年郎中背着木头箱子追了上来,站在了道人身旁。 道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 “不知阁下何出此言?” “难道这洞县,贫道还进不得了?” 青年郎中摇了摇头,立刻说道。 “平日里你若是要进洞县,当然无事。” “可是明天就是十五了。” 青年认真说道,仿佛这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明天城中要彻夜祷祝,人人都要斋戒沐浴。” “焚香祷告,祭祀神明。” “神祇可能会出行游街,你这个时候进洞县,小心命都没了。” 道人眉头皱了一下:“十五?难道这个日子还有什么说法?” 青年再次打量了道人一番,仿佛从此看出了他的来历。 “听你口音,本以为你是外地来的。” “现在看来,小道长你不是大魏之人吧?” “贫道从大周而来。” 男子点了点头,肯定了之前自己的猜测。 “难怪。” “小道长来自大周可能不知,我大魏各县、各郡州,都有供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神祇。” “有的神祇香火庙宇遍布数郡甚至一州之地,有的神祇则只有一县之地。” 青年郎中看了一眼远处的洞县县城:“而在我们洞县,所有百姓信奉的便是洞县土地娘娘。” “城中每逢初一十五这个时候,白日里城内之人都会停止劳作,每个人当天必须斋戒沐浴。” “到了夜晚,界衙的法师将会出面,迎接神灵法驾降临凡尘人间。” “所有人天一黑都必须出门跪迎,焚香祷告神灵驾临洞县县城,城中锣鼓喧天,热闹至极,直至子时才结束。” “每次初一十五的时候,经常会有人无故消失,而且都是俊俏的儿郎和模样周正、姿容美艳的女儿。” 青年郎中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痛楚之事。 “世间久了。” “人人皆言,土地娘娘最喜欢俊俏的人儿。” “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土地娘娘带到地下去了,服侍土地娘娘去了。”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城中的一些儿郎少女,都会想尽办法躲避到城外的宅子里面,没有像道长这般还敢往里边跑的。” 青年郎中好心劝道:“小道长你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这个时候就莫要进城里去了。” 道人听得皱起了眉头:“还有这等事?” “如此这般?还能称神?” 青年郎中抬起手,仿佛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叹息道:“神祇之事,又岂能是你我凡人能够揣度的。” 越是这般,道人越是要去看看,这所谓的土地娘娘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道人听完了,没有说话。 只是驾驭着车朝着洞县而去。 青年郎中立刻再次追了上来,大喊道。 “诶!” “诶诶诶!” “你这人怎么不听人劝呢?” “如此不知道好歹,好心当作驴肝肺。” 道人没有说话,青年郎中背着木箱一路小跑,一边说道。 “现在城中的客栈都关闭不接待外客了,道长若是找不到落脚处,可到久平巷寻我,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只要不出来,躲在里面就好了。” 道人停下看了一眼这青年郎中,说了一句:“你倒是个老好人。” 对方仿佛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笑出声来:“人活在这世上,当坏人也是需要勇气的,我生来胆小,没有什么胆气,所以只能当个好人了,让我觉得心安也快乐。” 青年一拱手,自我介绍道 “在下陆小郎,是个郎中。” “平日里帮着药铺里抓药,各乡各村的农汉山民们,也时常请我去看病。” 道人点头说道:“贫道空尘!” 陆小郎记住了这个名字:“空尘道长,在下还要去解家村给人看病,估计得下午才会回来。” “道长记得啊!若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就来久平巷寻我。” 说完,陆小郎就背着木箱匆匆离去。 转过田间小道,消失在路上。 驴大将军这个时候才敢开口,这驴子听到这等可能和妖魔鬼怪有关的奇事,反而开心至极。 “老爷!这破县城里面的妖怪不一般啊。” “竟然还是个好色的女妖精,万万不可放过她!” “老爷速速祭出法宝,降服了这女妖精。” 道人听完,只是一下子抽在了驴屁股上。 “哟哟哟!” 驴将军立刻一声哀嚎跑得飞快,朝着城中奔去。 经过县城城门的时候没有什么麻烦,不过城门守卒和陆小郎一般,奇怪的看了道人一眼,然后等他入城之后便窃窃私语,对着其指指点点。 道人驾驭着马车,围绕着城中转了一圈。 洞县县城街道并不算宽阔,整体面积也并不大,毕竟只是一个下县。 东边是县衙官署,和大周一般。 但是在西边,却多出了一座独立的充满了宗教神鬼色彩的建筑,门上挂着一块匾额。 上面写着两个字——界衙! 这便是大魏的阴阳界衙了,传说掌管生死轮回之地。 透过大门就可以看到供奉着一位形态和人类似,但是面貌模糊的神祇。 想来就是陆小郎所说的土地娘娘了。 在深处大殿之中,一处阴森森的大井直通地底深处,便是阴阳界衙必备的阴井了。 高羡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魏的界衙,也是第一次触碰到了天机子建立的这套感觉有些诡异的阴世体系。 原本以为,这里会不会也存在着和阴阳界城一般的地方。 不过此时到了这里,一看便发现。 这里的阴井之下虽然通往一处宽阔的地方,更可以感觉到有生灵气息在地底活动。 但是应该只是一处地宫,那所谓土地娘娘的宫邸。 像那阴阳界城一般化为香火神境,可容纳死者建立阴城的地方,应该只有一处。 这天机子,对于香火之力的运用,也不是没有极限的。 想到这里。 坐在马车之上看着洞县阴阳界衙的道人,目光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既然阴阳界城只能建立起一处来,那么天机子设立这么多的阴阳界衙和神灵干什么?又有何用处? 安抚大魏妖魔? 天机子这等人物,用不着和妖魔妥协,所有妖魔精怪对于其来说,不过是奴仆走狗。 那么这些妖魔精怪,定然是有着用处,还是天机子创立的阴世体系的一部分。 控制大魏? 高羡根本不做这个想法,像天机子那样的高氏一族之人,想要控制一个凡人王朝,根本用不着任何手段。 道人觉得,原因可能和明日十五的祭拜神祇有关。 因为听陆小郎说,这习俗是由大魏朝廷定下的,自近百年前就开始流传。 这就有些不一样的意味在里面了。 第一百五十章:神灵居所? 洞县阴阳界衙之内忙成一片。 土地娘娘的神灵法驾就摆放在了大殿之中,数十个身穿黑衣盘坐在一旁,提前一天就开始斋戒静心,迎接神祇。 身穿白色袍服的法师从外面走了进来,周围七八个道士随同。 那白袍一看便知是界衙的管事之人,大魏称之为界衙阴官,民间称之为轮回法师,专门送人入阴世幽冥。 这进来的八九人,便是整个洞县界衙的所有人了。 皆是真正隶属于阴阳界衙体系、道籍在册的道士。 白袍法师看了一眼神灵法驾,点了点头。 然后问起了身旁的一个道士:“明日的香火醮祀准备得如何了?” 界衙道士拱手:“按照惯例,早就准备好了!” 排在后面的另一个道士上前:“城内家家户户今夜开始闭户念诵土地娘娘神名,我等也都去查看过了。” 站在末端的一个十七八岁的道士也说道:“徒儿也亲自送信入阴殿,得到了土地娘娘的回应。” 虽然是每周一十五都要例行举办的香火醮祀之事,但是这些洞县阴阳界衙道士门一个个办起来,都异常谨慎,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出现差错。 可以见得此事对他们非常重要,和他们的性命前途息息相关。 白袍法师看了看那神祇法驾,还有土地娘娘的神像:“希望这一次的香火醮祀的收获能多一些,你我也能熬出头,早一日离开此地,去往郡城。” 看起来这洞县界衙阴官,对于在这么一个下县当值,颇有些不甘心。 没有人注意到界衙之前经过的车驾。 更没有看到轮回阴井之上,突然弥漫出淡淡烟气。 和那寒气有着微微的不同,虚无缥缈。 车驾远去,云君却突然出现在了马车前。 “道君!都已经办妥了!” “整个洞县一举一动都已经在云君掌控之下。” “轮回阴井大约深数十米处,下去之后没有多久,会看到洞壁之上挂着几盏白色纸灯笼。” “灯笼正面写着洞县阴殿、生人勿进。” “背面却有着一张画上去的鬼脸。” “那灯笼的光有些问题,若是凡人应该当场剥夺神智,而且画上去的鬼脸还有着警戒的作用。” “只是这种小把戏,根本发现不了本君。”说到这里,云君惯例进行了一番自吹自擂。 道人问道:“下去之后呢?” 云君立刻停了下来,接着说道:“深入底部之后有几个岔道。” “一处通往地脉火室,是一个焚尸之地!” “一处通往一座地宫,四通八达,上面写着阴殿四个字。” “云君看了一下,里边一共有着四十五人,只有一个妖怪,应该便是那什么土地娘娘。” “界衙的那些人负责外边祭祀,这土地娘娘住在里边,不知道是起什么作用。” 道人点了点头,驱赶着驴儿转向,绕过大道向着小巷里边走去。 “走吧!明日看看这所谓的香火醮祀到底是个什么祀法!” “就知道这阴阳界衙的妖鬼之神,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 陆小郎背着药箱一路小跑,来到了自家门口。 左顾右盼,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那驾驴车,眼中露出担心的神色。 但是进院子里之后,就看到一只驴子爬在院子里双目望天,自家的一双儿女正欢笑着围绕着其大专院校。 阳光照落的地方,一个道士坐在坐在木椅之上靠着看书。 车驾停放在了院子的角落里,驴大将军也终于从驴车上下来了。 虽然这驴车的重量对于驴大将军来说和没有也差不多,但是对于天性好动的驴大将军,拖着这么一架车,感觉就不能撒欢的奔跑了。 摆脱了车驾的束缚刚过去没有一会,驴大将军还没撒欢冲上几圈,院子里的两个小鬼就盯上了它。 此刻,一个小心翼翼的摸着驴大将军的毛耳朵。 一个摸着驴大将军的肥屁股。 任由驴大将军扭来扭去,这两个小鬼就是不肯放弃。 驴大将军要爆炸了。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两排白牙,想要出声吓唬这两个孩童。 结果迎面就被塞了一个萝卜嘴巴里面。 驴大将军顺势就咀嚼了起来,两片厚嘴唇崛起,嚼得格外欢快。 “咕夸!” “咕夸!” 只记得吃,一时就忘记了原来想要干什么了。 “小驴儿,吃萝卜!”小男孩摸着驴大将军的脑袋。 “爹!来客人了,来客人了!”爬在驴大将军身上的小女孩听到推门声,一下子抬起头来,看见是陆小郎之后高兴得大喊。 “来了个道士,还有个驴子。”男孩也站了起来,开心的说道。 “这驴子好大!好肥啊!”小女童在空中划着圈,仿佛在形容驴大将军的肥屁股。 “比我们之前看到的驴子高多了也肥多了。” 陆小郎上前拱手:“空尘道长。” 空尘子站起身来:“打搅了。” 天色已晚,吃过饭之后,陆小郎在门外收拾着自己的药箱,整理着药材。 道人跨门而出,看了看天空之中升起的圆月。 明日就是十五,今日的月亮已经如同一轮银盘了。 道人却突然开口问道。 “陆郎中,令夫人也是被那所谓的土地娘娘带走的吧?” 道人突然开口,吓了陆小郎一跳,而其问出的问题,更是令陆小郎震惊不已。 “你怎么知道?” 道人略微一笑:“贫道也不是瞎子,你说起那土地娘娘的时候,各种怀疑猜测,和城内其他人不一样,没有丝毫敬意。” “谈起初一十五时常有人失踪之事,更是眉眼有伤痛隐现,更是代表着你必定有亲近之人也遭此祸劫。” “而你家中,只见一双儿女,却不见令夫人。” “稍作联想,便已然知晓了。” 陆小郎起身行礼:“道长一双眼睛好是锐利,说得一点都没错。” 道人看着陆小郎问道:“说说令夫人之事吧!” 这便是道人此来的目的,要从这个陆小郎身上,明白这个土地娘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陆小郎长叹一口气。 “我陆小郎也是个有福之人,虽然我长得其貌不扬,当时也只是平安药铺里的一个学童,但是却娶了一个美似天仙一般的妻子,还生下了一对儿女。” “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日子也过得平淡,但是对于我陆小郎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就在几年前,一次初一的醮祀之仪上,我和妻儿跟着一起拜土地娘娘,想要求娘娘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 “当时土地娘娘的法驾刚刚从我们身前路过,锣鼓声不断,我跪在地上没敢抬头看。” “结果等道法驾过去,起身之后就发现,我娘子就不见了。” “我当时慌张无措,连夜四处查看,更是几日里找遍了整个城里城外,都没有找到人。”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眨眼不见了。” 陆小郎说到这里,泪满长衫。 “后来别人都说,我家娘子是让神祇给带去了。” 陆小郎摊开手:“这让神祇给带走了,我等凡人如何去找,还能去神居之地去寻找么。” 道人皱眉问道:“城中这样失踪的人多么?” “以前我们洞县供奉的并不是土地娘娘,是最近几年才改了供奉这位神祇的。” “自土地娘娘来了之后,这些年算下来,陆陆续续失踪了有四五十人了。” 高羡一算,这倒是刚好和地宫里面的人数对上了。 这土地娘娘倒是和高羡想的不太一样,所有被其掳走的人都还活着? 虽然这土地娘娘掠人服侍自己,但是没有进行食人之举,对于妖魔精怪来说,已经是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难道这阴阳界衙的约束力如此之大,让这些妖魔精怪都能够改了本性? 精怪天生兽性自然不用说,就是妖魔在逐渐的同化过程之中,也会失去本性。 一旦成为妖魔,食人血气灵韵就好像人要吃饭一样,是一种本能。 道人决定求证一下。 道人手一挥,一片涟漪凝结于面前。 涟漪之中隐隐幻化出了一座宫殿之中的景象,是一处阴暗之地,光线暗淡。 宫壁之上燃起灯火,来来往往的人提着灯笼,有人端着食盒餐盘,有人提着琵琶乐器。 涟漪变化,一张人脸浮现在了其上。 “这……” 陆小郎惊讶无比,看着道人。 没有想到自己随手邀请过来的一个少年人,竟然有着这样的手段。 道人没有关注陆小郎的震惊,直接问道:“你看这其中人,可有你家娘子?” “什么?空尘道长?” “你是说我家娘子很有可能就在这里面。” “难道这里就是神灵居住的地方!” 陆小郎这下不是震惊了,完全是骇然。 更没有想到面前这少年道人随手一挥,映照出来的是传说之中的神灵居所。 随意便可窥探神灵之所,幽冥之界。 这哪里是凡人的手段,只能是神仙手段啊! 道人却丝毫没有觉得这手段有什么高明之处,只是淡淡说道:“细细观看,莫要错过了。” “毕竟,距离当日已经过去了数年时间。” “汝娘子模样出现了一些变化,也是有可能的。 一听这话,陆小郎连呼吸都屏住了,死死的看着面前浮现的涟漪。 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一个接着一个人的模样出现在涟漪之中,有人小声和身旁人聊着天,有人躲在角落里哭泣,有人已经习惯,面色如常。 “这是胡家的小娘,我之前替她看过病,她也在这里。” “这是罗家的二公子,半年前失踪的。” 陆小郎越看越激动,那些失踪的人都一一出现了,他娘子也极有可能也在。 果然,没有多久。 一个穿着侍女裙裳,梳着的流云发髻的女子出现在眼前,陆小郎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全身一下子绷紧,说话都带着颤音。 “娘子!这是我家芹娘。” “这是我家娘子芹娘啊!” 道人看了一眼,问道:“确定没有认错?” 陆小郎浑身发抖的的看着道人:“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这就是芹娘,我家娘子。” “我认错谁,都绝不会认错我家娘子的。” 陆小郎一把跪在了地上,又作揖又磕头的。 这一下,其对面前这位空尘道长的手段彻底心服口服了。 “道长!仙长!” “请救救我家娘子吧!” “我们家不能没有她啊!” 道人得到了确认,点了点头。 抬手,一股力量凭空生出,便将陆小郎托了起来。 “莫要惊慌,看样子你也知道,你妻子安然无恙。” “明日莫要打搅贫道,明晚醮祀大仪过后,不仅仅尊夫人,所有城中失踪之人也都会平安回家。” 道人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陆小郎不断擦拭着眼泪,看着道人离去的方向。 “高人!高人啊!” 而道人却对这?阴阳界城的体系,更加好奇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香火醮祀 白日里,满城空巷。 天一黑,钟鼓响起。 先是浓密的鼓声从城西敲响,界衙高楼之中最顶部的灯火点起,通过圆形凹陷的铜盘折射,化为一道光芒从西方照向东方。 代表着香火醮祀大仪的开始。 从城西街道开始,一扇扇大门打开,家家户户提着灯笼走出,挂在了门口。 整个洞县县城瞬间就被点亮。 万家灯火,街道通明。 “快点快点!”一家老小齐齐跨门而出,在家门口忙活着。 “香炉!火折子!”另一人立刻递上。 人人在家门口摆上香案供桌,点燃线香,放上供品。 迎接着神祇驾临。 大部分人脸上带着崇敬和端重,仿佛对于神祇和香火醮祀之事极为狂热。 大魏推行阴世体系、神祇信仰百年,成效还是颇大的。 界衙的大门终于推开,数十名穿着黑衣的大汉抬着神灵法驾跨门而出。 一名穿着界衙法衣的人走在最前面,手上高举着长达数米的杆子,一个充满了神鬼符文的灯笼悬在空中。 灯笼那诡异的光影散发出来,高高在上照向远方。 城中百姓隔着几条街远远看到这天灯,就能够知晓神灵法驾到何处了。 举着灯笼的界衙差役身后两个人,此刻同步敲响铜锣。 “咚嗡~” 然后二者同时用一股沧桑而沉重的腔调喊道。 “天灯引路!万民恭迎!” “冥府大开!阴神出游!” 众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踏着石板路,沿着街道往下走去。 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吹着乐器,紧随着其后。 人数多达百人以上的队伍,拱卫着神灵法驾浩浩荡荡游街而过。 街道两侧等候的百姓看着那法驾从远处而来,首先听到声音,然后看到的便是天灯,最后是神祇法驾。 纷纷俯首,不敢抬头再看。 等到神祇法驾抵达身前。 双手高举,磕头拍地。 “恭迎土地娘娘。” “土地娘娘保佑。” “请保佑我家先祖在阴界得享安宁。” 一个个高喊大呼,生怕神灵看不到他们的虔诚一般。 有人祈求阳间富贵,更多人祈求阴世幽冥之事,希望祖先得到包邮,希望死后神祇来接引他。 然而神灵法驾脚步不断向前,丝毫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驻足停留。 那法驾整体以木头打造而成,外面罩上数层黑色帐幔,肉眼根本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 如此一来,就更显得神秘莫测,庄严厚重。 下方基座更是不小,需要数十名大汉分别扛着一个把手,才能稳稳当当抬起。 一路从城西大道不断往前,穿过街道两旁的红色灯笼。 一股视线从神灵法驾之中扫过下方,不断观测打量着下方的人相貌,这仿佛是这位洞县阴神的特殊爱好。 有些轻柔的小声的窃窃私语。 “咦!歪瓜裂枣!”嫌弃至极的声音传出,尤其是那歌咦字,拖得老长。 “这个也不太好看。”指指点点。 “我以后要是变成人,绝对不能变成这样。”挑三拣四。 “这个长得不错。”终于碰到了一个满意的。 “不行不行!阴殿里已经够多人了,再抓阴阳界衙的法师就会弹劾本阴神了。”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最后只能放弃。 法驾之下呼号祈求。 法驾之上嗤之以鼻。 从下往上看,是如此庄严肃穆。 从上往下看,却是如此滑稽可笑。 神灵法驾的前进的速度缓慢,当游到城中之时,这一场香火醮祀才进行了三分之一,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突然之间,却有动静吸引走了原本注视向神灵法驾的诸多目光。 越来越多的人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怎么回事?”有人发现天空之中一点光芒不断放大,好像星辰在闪烁。 “现在不是夜晚么?哪来这么大的光?”但是那光好似在不断接近,光亮越来越大。 最后照亮了整个洞县县城。 成千上万的人站起身,仰头而看,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光芒之内。 竟然隐隐可见,一位神人只影在光芒之中若隐若现。 这神人如同一轮大日从天而落。 将光明带入世间。 抬着神灵法驾始终没有停过的步伐,此刻嘎然而止。 抬着神灵法驾的几十位壮汉,看着天空的异相,恐慌至极的望向了阴阳界衙得人。 但是所有洞县阴阳界衙的阴官和诸多道士们此刻一个个看着天空走下来的神人光影,也骇然得头皮发麻。 他们也同样错愕惊诧至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灵下界!” “神灵下界了!” “恭迎神灵下界!” 但是城中百姓哪里知道这么多,只知道齐呼欢呼,以为这便是神灵下界的真正场面。 在众人的骇然、惊诧、不解和欢呼之中。 神人携带着浩瀚光芒,一点点从天空履足人间。 万众瞩目之下,走进了凡人看都不敢细看的黑色帐幔之中,坐在了神灵法驾之上。 仿佛坐上了本就应该属于其的位置。 身穿白袍的界衙阴官和诸多界衙差役互相看着对方,面面相觑。 互相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和惶恐。 “这是哪一方的大神来了?”能够有这般威势的,绝对只有神祇,所有人不做他想。 “这是不是跨界而来?有违阴阳界律的!”立刻有界衙阴差说道。 领头身穿白袍的界衙阴官却仿佛想到了什么,回头呵斥道:“别乱说话,大日从天而降。” “这定然是日游神巡游至此,下界查探我洞县香火醮祀之事是否尽力。” 一听到日游神的名字,洞县界衙得阴官和阴差顿时身体一抖。 “什么?日游神?” “这样的大神怎么会突然降临我洞县?” 此处不过只是一个壶州边界的下县县城,在场也不过只是阴阳界衙得下层人物,日游神这样的神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高得远不可及。 众人之中未曾有人真正的见过日游神这等存在,但是不妨碍他们联想。 刚刚那如同大日巡游世间的神祇,这不就是传说之中的日游神吗? 瞬间所有人都确认了下来,这就是日游神路过抵达了洞县,来巡视他们的香火醮祀之仪。 想到这里界衙阴官越士恐慌得浑身发抖,生怕出现了什么错漏。 对着所有人呵斥,却又不敢大声,生怕吵到了高高在上的神祇。 “看什么!神灵法驾怎可停下!” 一旁提着铜锣的人立刻手忙脚乱的再次敲响铜锣,高声喊道。 “天灯引路!万民恭迎!” “冥府大开!阴神出游!” 数十名壮汉抬着神灵法驾再次起步,抬着神灵法驾按照既定路线远去。 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连呼吸都变得轻缓了许多。 日游神这个名字可比所谓的洞县土地娘娘令人震惊和让人恐慌得多,这可是真正的代替阴阳界城巡查镇守天下的神祇。 而神灵法驾之中,坐着的洞县土地娘娘,阴阳界城敕封的阴神。 从那神人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从神灵法驾之上滚落下来。 神人踏进,浩瀚光芒照进黑色的纱幔。 里面的土地娘娘终于露出了本来面貌。 一只大兔子,就好像人一样坐在神灵法驾之上,毛茸茸的头上还带着金色神冠,套在两个大耳朵上。 此刻其惊骇得兔眼不断左右闪烁,腿好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那神人一进来,兔精直接瘫软滑倒在地,然后翻身跪服在地上,迎接着神人降临。 和刚刚洞县百姓跪它的模样,完全翻转了过来。 这一刻,它也不过只是对方脚下的一只蝼蚁。 只要其抬起脚,它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神人看都没有看这洞县土地娘娘一眼,直接踏着虚空而下,踩落在神灵法驾。 转身,坐上了帐幔神座。 神人脚抬起,兔精立刻明白了,匍匐上前。 身体抖得不成样子的上前趴在了神人脚下,任由对方将其当作脚垫一样搭在上面。 毛茸茸的皮毛,显得格外舒适。 这位洞县高高在上的“土地娘娘”此刻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完全没有任何违抗的勇气。 它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存在,远远看到散发出来的神光,就感觉好似整个天都垮塌了下来,朝着它覆盖而来。 下面的人猜测是日游神,“土地娘娘”此刻恨不得骂娘。 这威势,已经远远超过了它被敕封之时看到的日游神,就是阴阳界城和阴界神隍,都不可能有这般威势。 这绝对是阴阳界城里的存在出来了,甚至有可能是…… 想到那个名字,“土地娘娘”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神人从天而降,落入神灵法驾之中后。 此刻这神祇法驾那一股神灵巡视城中的意味更强烈了。 城中百姓只要抬头,就可以直接看到无上神影坐在其中。 神灵之光从其中照射出来,洒满街道,沐浴在所有人身上。 街道之上的狂呼和呐喊之声更大了。 神人也从上面看着整个街道和地方,锐利的目光横扫四方。 高高,俯瞰一切。 将整个洞县看得清清楚楚。 也将这所谓的香火醮祀仪式看得明明白白。 空尘子可以看到,随着四面八方信众的狂热呼喊和朝拜。 面前这“土地娘娘”体内的一枚石质古朴神令正不断闪烁着光芒,那是阴阳界城敕封的阴神令,此刻在吸纳沾染着劣质愿力和污秽香火气。 和香火神图的纯净香火青气不能比,但是却胜在广泛和量大。 这便是香火醮祀的真相和本来面貌,阴阳界城在通过这种仪式和阴神,收集着香火之力。 然后用于维持阴阳界城的运转。 可以看到,只有在靠的极为近的时候,这阴神令才能够奏效,接纳到香火之力。 距离得远了,便感受不到香火。 而且这种阴神令只有和妖魔精怪结合在一起才能奏效,这也是为什么阴阳界城要敕封这些妖魔精怪为阴神的原因。 神人坐在神祇法驾之上,巡视过整个洞县县城街道。 法驾被前呼后拥抬着经过陆小郎家的时候,空尘子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陆小郎和其一双儿女。 陆小郎跪在门口前面,两个孩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不过陆小郎家的女儿有些不太安分,或者说年少没有常人那么复杂的心思和敬畏之心,之前连驴大将军的屁股都敢摸,此刻在其他人都低着头的时候,更是好奇的一直看着层层黑色纱幔之内的神人之影。 然后一双大眼睛放光,仿佛认出了道人的影子。 直接开口说道:“怎么这影子好像今天看到的那位道士哥哥。” 坐在法驾之上的神人嘴角翘起,对着小女孩点了点头。 女童看到法驾之上的神人点头了,立刻确认了,高兴得不的了:“就是今天的那位哥哥,他对我点头了。” “爹!你看啊!” 陆小郎抬头看去,法驾已经远去,看着指着远去法驾的女儿,立刻将其手臂按了下来。 在刚刚那神人天降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有猜测,此刻听女儿这么一说越想越骇然震惊。 “什么道士哥哥!不要胡乱瞎喊!” 陆小郎看着远去的神灵法驾,激动不已的说道。 “我们今天……” “是真的碰到神仙了!” 整个城中奏乐锣鼓声不断,夜晚热闹犹胜白日,一直到夜半才停息。 最后整个界衙之人拱卫着神灵法驾,绕着洞县县城一大圈,重新回到了界衙。 神人就这样坐在法驾之上,被抬着一起回去。 脚踏着洞县百姓信仰的神祇,进入了阴殿。 第一百五十二章:妖族之始 地底深处。 一路下行仿佛到了幽冥之地。 这洞县阴殿比想象之中的要宽敞,修建得也是大气宽阔。 有主殿三重,有长廊过道点满了灯盏,有偏殿屋宅二三十座。 一看就知道建起绝非一时一日之功,应当是百年历代不断修建、扩张而成,才有今日样貌。 要不然一个小小的洞县,哪里可能几年之间,在地底深处建成这样的殿堂。 如今这“土地娘娘”,便是从上一代的洞县阴神手中将这阴殿继承来的。 主殿上挂着灯笼,灯光闪烁幽暗。 但是看得久了,就渐渐觉得明亮和习惯了。 兔精趴在地上,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普通兔子,连开口都不能了。 “这就是土地娘娘?”童子开口质问,这土地娘娘和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还真是地里的!”云君觉得这兔子和土地娘娘这个名字还挺搭配得,不算是乱起的。 “红烧兔肉?美滋滋!”驴大将军却流起了口水。 兔精听得瑟瑟发抖。 左边是眼露恶光的驴将军,右边是杀气腾腾的剑护法。 天空还飘着一个虚无缥缈犹若鬼怪的云君。 凶神、恶煞、诡云其上阵。 各色目光齐齐盯着这兔子。 “土地娘娘”不论往左往右还是往上看,都感觉自己是死路一条,往日里哪里见过凶恶的驴魔和煞气冲天、波云诡谲的存在。 而这样的难以抵抗的存在,只不过是此刻坐在殿上之人的从属而已。 “土地娘娘”上前,毕恭毕敬的说道。 “不知是哪位大神亲临,小妖未曾远迎,还请大神赎罪。” 坐在阴殿神台之上的道人开口问道。 “世间精怪虽然有生而能言人语之辈,但是你却不属于这一类。” “你这喉中横骨,是谁替你化开的?” 兔精的两个耳朵动了动,心道:“这大神难道是来自于大魏之外的?为何连这等事都不知晓?” 不过想到这里,就更害怕了。 不论是大周那些残留下来的上个朝代的大妖,还是西北方的那些恐怖邪魔。 哪一个在传说之中不是杀人盈野,脚下尸骨成山。 这难道是哪个前朝甚至活了几百年的大妖魔入魏国了? “土地娘娘”越想越惶恐。 “吾等这些小妖开了灵智,觉醒了血脉,便会受到阴阳界城召唤。” “按照妖力、血脉、种属不同,敕封为大小阴神。” “每位阴神在接受阴阳界城敕封之时,都会赐下通言丹、阴神令、灵灯盏三物。” “小妖便是吃了阴阳界城的通言丹,化去喉中横骨,自然就能开口说话了。” 仿佛生怕自己说得不够,面前这道人不满意,兔精绵绵不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啦啦的说个不停,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仅仅如此,阴阳界城还有化形丹。” “食之可化为人形,小妖曾经在每年一度的州城妖宴之上曾经见过这样的大神,看上去和常人一般无二。” “可这种神丹就不是小妖这种品序的阴神能够得到的了。” 道人目光幽幽,看向了殿外跪着的几个女子,还有整个阴殿之内忙忙碌碌的仆人侍从。 “你为何没有吃了他们?” “土地娘娘”倒是没有觉得这问题有什么奇怪,毕竟在外界妖魔看来,他们这些妖魔精怪不食人,才是怪胎。 土地娘娘说道:“阴阳界城有令,禁止所有阴神未得阴阳界衙允许,擅自人前显圣。” “禁止所有阴神擅自食人,因此颁布了一套完整的阴阳界律。” “吾等阴神镇守一城,收集香火。” “每年鬼节妖宴之时,必须前往州城一次,上缴香火生成香火神钱。” “这些香火神钱我们没有份,但是每月城中死去的人化为的灵油,吾等阴神却有着一定份额,足以让吾等阴神增长妖力,抑制妖魔本性。” “当然,也有阴神暗自食人,却不敢明目张胆。” “妄自食人被人发现,属于破坏阴阳界律,一旦惊动上神,日游神会派遣夜游神前来盘查。” “到时候小妖就彻底死定了。” “小妖不过只是一区区洞县阴神,登上这阴神之位不过几年岁月,哪里敢啊!” 道人算是明白了一些这大魏王朝阴阳界衙的面貌。 阴阳界城敕封妖魔精怪为神祇,再颁布阴阳界律加以约束。 一边以他们为根源收集香火之力,一边又以各地死去之人炼化的灵油作为俸禄发给这些妖魔。 道人接着问道:“一个精怪便能够当一县阴神,那由人化成的强横妖魔,该担当什么神位?” 兔精却说出了一个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大神不知,在我大魏境内,禁止任何凡人化为妖魔。” “一旦发现,州城日夜游神便会顷刻蜂拥而至,围剿妖人。” “甚至阴阳界城都会派出上神前来,丝毫不会容忍。” “按照阴阳界律,各地一旦发现有这种状况,有妖人踪迹都必须立刻上报,否则按照判出阴阳界城论处。” 兔精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在其看来,面前这个道人应该就是来自于大魏之外的妖人了。 按照阴阳界律,它就必须上报。 可是报上去就是个死啊!但是不报也是个死。 土地娘娘心中哀嚎不已,它这次可真的是大祸临头了。 声音也变得有些凄凉。 “小妖倒是听闻阴阳界城里面有妖人的存在,但是小妖只在州城日游神府接受过敕封,没有踏入过阴阳界城。” “因此也从未在外面见过由人化为的妖魔。” 道人瞳孔闪烁:“没有妖魔?” “只有精怪?” 洞县土地娘娘点头称是。 “我大魏所有大小神灵,基本都是在这百年之中出现的。” “每一个都是在这百年里由阴阳界城敕封而来,至于之前大魏境内的妖魔哪里去了,小妖就不知晓了。” “初时阴阳界城据说大大小小的神祇不过百,如今百年下来,我大魏境内,大大小小少说也有数万神祇。” 道人手指敲打着神台座椅,轻声念道:“数万妖怪!” 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了,而且还在不断增长之中,这定然是阴阳界城有意为之。 空尘子有些看不透这天机子的做法了?他这是要干什么? 用妖来统御凡人? 还是。 要用妖来代替人。 这已经完全是一个新的族群,有别于人却力量又强于人的族群。 “妖族。” 空尘子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不过这问题已经不是面前这只小小洞县阴神能够回答得了的。 空尘子思虑了一番之后,暂时放下了心中疑虑,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所以你抓洞县凡人进入阴殿,只为为了抓一些仆从侍者?” “为何只挑选模样周正、年轻姣好的男女?难道你这妖怪,也知人之丑美?” 兔精立刻说道:“妖也可化为人形,并且也是上神的象征。” “吾等妖怪当然也知人之丑美,小妖昔日在见一位上神化为人形。” “彼时光彩夺目,众妖惊呼。” “小妖羡慕至极,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够如此一般。” “所以抓了一些长得好看的,想着日后小妖若是也能够变成人的话,就一定要变成自己钟意的模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妖怪也有百般相 通言丹已经被吃掉了。 剩下的就只有阴神令和灵灯盏。 灵灯盏同样是一件怪异的法器,力量应该是来源自阴阳界城的某个妖魔,可以勾连大地阴火而出。 阴神令在“土地娘娘”体内,已经和其妖躯融为一体,并不是那么容易随意取出的。 这个时候驴大将军提议,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和恐怖的微笑:“老爷!” 目光带着微笑望着兔精:“宰了它,不就可以拿出来了么。” 那嘴巴和舌头甩得,就差流哈喇子了。 “哼!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青龙童子对于妖魔从不姑息,剑锋一亮,发出一阵嗡鸣,意味不言自知。 “玉兔在此,却不知那天上的嫦娥在何方!”云君照常和另外两个护法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只能悲话秋风。 土地娘娘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 内心绝望的呐喊,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变成了一盘盘热菜,为首的便是一个麻辣兔头。 “大魏之外的魔头果然凶恶!他们不光吃人,连妖都要吃啊!” “我命休矣!” “谁来救救我!” 道人却没有答应,摇了摇头。 土地娘娘抬头看了过来,目光里仿佛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果然这位看上去穿着道袍的神人比较靠谱和有道德啊! 对方脱口却说出了两个字:“不急!” 二字如同一柄钢刀插在了“土地娘娘”的胸口,双眼彻底化为黑暗。 空尘子直接神魂出窍,伸出手一道金光闪烁。 就从“土地娘娘”体内抓出了一枚古朴的石令。 而另一只手,则凭空在空气中抽出了一轴长卷。 再次拿到这阴神令,空尘子立刻拿出了香火神图进行对比。 毕竟这两样东西还是极为相似的,都是收集香火之力的容器。 没有想到,刚刚拿出香火神图。 那阴神令就直接化为一道光芒冲进了香火神图之中。 随后香火神图内发生了变化,所有香火青气和那阴神令结合在了一起,化为一道神光从图中照射而出。 神光落在了阴殿之中,一股浓郁的香火气味弥漫在阴殿地底各个角落,所有人都感觉神魂仿佛被一层光芒笼罩。 原本感觉阴冷的地底阴殿,一瞬间变得犹如暖春盛夏。 坐在大殿神台之上的道人眼睛眯了起来,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 “香火神界!” 原本只是作为香火青气源头的道尊神图,和阴神令结合之后,竟然在此地生成了一方香火之界。 这阴神令或者说其源头所在之物,必定和香火神图存在着强大的关联和联系。 犹如之前的昆仑神鼎一样,本身就是一套的法器。 “难道这才是香火神图的真正用法?” 香火之力和高氏一族有着关联,妖魔起源于道门祖庭,神图是从昆仑神山之上带下来的。 三者本身之间仿佛就存在着某种联系。 道人隐隐猜测出了昔日昆仑祖庭的做法。 “这是想建立神庭?” 但是最后昆仑祖庭还是灭亡了,这表示他们失败了,而且应该是出现了大问题。 要不然也不会波及整个昆仑,让高氏一族也几乎断了传承。 从而可以推测出,仅凭着阴神令源头之物的天机子,其创下的这套阴世体系也必然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空尘子脑海里关于这些猜测和思路一闪而逝。 然后,收起了香火神图。 那从图中照射下来的光芒也瞬间消散。 神图收起,里面的阴神令也落了下来,只是原本里边储藏的香火之力,却空无余留。 阴神令扔了下来,“土地娘娘”立刻上前,两只白绒绒的兔腿一下子捧住,仿佛生怕摔碎了。 “多谢大神!” “多谢大神。” 空尘子看了一眼这土地娘娘。 按照以往对妖魔的认知,一剑杀了当然是最好的结局,碰上这种没有害人反而维持秩序的妖魔,道人倒是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杀之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给洞县带来隐患和紊乱。 不杀暂时虽然看不出祸端,但是岂止日后会不会为祸人间。 最后开口说道。 “念在你没有害人的情面之上,贫道也不杀你。” “只是!” 这个时候站在道人左手边的青龙童子弹指而出,一到青色的神龙呼啸而出,打在了“土地娘娘”身上。 青龙童子眉眼皱起,一脸煞气的说道。 “打上了这枚烙印,你以后便听我和老爷号令。” “你若是敢为非作歹、为祸害人,亦或者抗命不尊,吾在天涯海角我也能够瞬间知晓,并且找到你。” “到时候你便知晓扒皮抽骨、挫骨扬灰这八个字究竟是何等惨烈。” “别说你背后的那些号称神灵的魑魅魍魉,就是你躲到阴阳界城之中去,也逃不过本童子的手掌心。” “土地娘娘”不断叩首,大兔子身体也跟着一起抖,上下摇晃。 根本分不清是磕头磕的,还是害怕抖的。 “大神!大仙!” “小妖定然唯命是从。” “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妖绝对不敢反抗。” 青龙童子的黑脸唱完了,该空尘道君出场了。 道人抬起手:“诶!” 长叹一口气:“过了!过了!” “贫道也不是那种冷面无情之辈。” “用不着扒皮抽骨!” 话语一转。 “挫骨扬灰就够了!” “土地娘娘”欲哭无泪,它发现面前这些家伙,果然没一个好人哪。 而且越士长得一表人才、一身正气的,就越是心黑无比。 此刻扭头朝着那驴魔头看过去,突然觉得。 还挺慈眉善目的。 一番敲打过后,空尘子接着问道:“你方才说,州城鬼节妖宴。” “是指何物?” 兔精彻底服气了:“每年一度,我等县阴神要持香火阴神令交到郡城,然后在郡城那边由郡城将香火之力全部化为香火神钱。” “每年鬼节之时,郡神则带着我等一同前往州城,便是将这香火神钱送到日游神座下。” “鬼节当日,天一黑。” “彼时州城街道全部要点起灯火,州城中灯火通明,城中早早准备好迎接吾等神祇,我等州下各郡各县的阴神将会一同踏入州城,随着送神法驾,进入人群之中。” “这是属于吾等的神祇盛典、妖魔夜宴!” “人魔共舞,群妖云集。” “是每一年最热闹,也最有趣的日子。” 这“土地娘娘”听上去还颇为期待:“往日里我都早早准备,就期盼着每年这个时候能够快点到来。” “当日有各种美食美酒,载歌载舞。” “凡人们还会为我们登台唱戏,表演各种各样的戏幕,精彩纷呈。” “子时还会绽放烟火,美不胜收。” 高羡点了点头:“很好!接下来贫道就要看看这香火神钱是如何制成的。” “也要去看一看这鬼节妖宴,看看你这大魏的妖与人,是怎么共处的。” 说到这里,道人突然开口。 “明日一早,汝便这阴殿的仆人侍从全部驱散,放他们回家。” “土地娘娘”听完一愣,这兔子反而为起自己这殿中仆从说起话来了。 “小妖从命!明日一早便将他们遣散归家!” “只是为什么要放他们回去呢?我这阴殿之中,他们无忧无虑,吃喝不愁。” “不用日日辛苦劳作,不用被人欺压凌迫。” “他们过得可比外面好多了。” 道人看了这兔精一眼:“汝想化形为人,却不通人之悲欢喜乐。” “距离真正成为人,尔还差得远呢!” —————— 石门郡。 郡城阴殿之中,一披着黑色铠甲带着头盔的将军坐在了高处神台之上。 身材高大魁梧,竟然有近三米高。 明明是石头的座椅,其坐在上面却被压得好像要垮塌了一般。 其穿着铠甲头盔虽然看上去和凡人的武将一般,但是探出来的黝黑爪子却暴露了它的身份。 神台被帐幔罩住,阶梯下面,则站着一个个妖怪小吏。 为数不少,当真还有凡间官府衙门的气象。 妖怪小吏里有半人高的老鼠披着神袍,扮作人一般弓着腰。 有罩着黑袍,下面却露出了鸡爪和嘴喙的精怪。 鼠精上前说到:“禀告煞风神!” “今年的香火份额又不够了,若是今年还没有凑齐,我们这一次鬼节妖宴恐怕又是什么都捞不着。” “而且!” 鼠精犹豫了一下:“今年是第四年我们没有凑齐了,如果明年我们再没有凑齐,估摸着尊神和吾等都得上州界衙得斩神台。” 听到斩神台,上上下下的妖怪们全身都是一抖。 煞风神一拍桌案,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每年都凑不齐,年年如此!” 鼠精一下子吓得爬在了地上:“煞风神!这不能怪我等啊!” “是下面的那些阴神都是废物!” 这妖怪构成的草台班子,看起来就不太靠谱,毕竟这些妖怪就算是开了智、能人言,但是很多方面还是不能够与人相比。 大多数都有些蠢笨,就算是有些聪明伶俐的,也尽是一些小聪明,看不到长远。 一旁的鸡怪上前迈步,开口说道:“尊神,要不要用那个方法?” 煞风神问道:“你说什么方法?” 黑袍鸡怪的声音变得尖利阴森至极:“活人牲祭之法!” “和香火醮祀差不多,只需要在里面多加上一层用牲人献祭的手段,就能够让信众的愿力香火变得极为强烈。” “咱们西边临州的不少神祇都在偷偷用此法呢,据说非常好用,而且也不麻烦。” “只要牲祭一人,就可令香火神钱多出不少,还能顺便得一滴灵油。” “牲人祭得越多,效果就越好。” “香火钱虽然质量差了一些,但是一般也很难看的出,州界衙爷分辨不了。” 鸡怪说到这里,语气之中充满了向往,并伴随着奸笑:“那些神祇,凭借此法,捞足了油水。” 阴阳界城却少了香火神图,吸纳香火的手段有些粗糙。 这收上来的香火神钱本身就劣质不堪,再污秽参杂一点,也看不出太大问题。 煞风神在犹豫,但是这个时候,其体内的阴神令突然绽放光芒。 这铁甲妖将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之中充满了震惊和怒吼。 “神牌突然显示,洞县阴神令香火被人动过。” “小小洞县阴神,竟然敢贪墨香火。” “当真是不知死活。” 煞风神愤怒之下立刻指着鸡怪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选在洞县进行。” “我不管你怎么办到的,但是今年的香火神钱一定要足额。” 黑袍鸡怪点头:“尊神放心,下属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其话语虔诚恭敬,看似忠心无比。 实则心里却想着,这次能够顺便给自己捞到多少油水。 这些妖魔,将凡人官吏好的那套没学到。 这一套倒是学得快的很。 第一百五十四章:消失的司晨神 “喔喔喔!” 天蒙蒙亮一亮,鸡鸣之声响起。 连同一起的还有狗吠,仿佛是嗅到了什么。 随后,久平巷陆宅的门被拍响,显得有些急促。 陆小郎此刻刚刚起身,急急忙忙的朝着门口赶来。 “谁啊!” “是谁?” 陆小郎一边穿过院落,来到了大门前抽开了门栓。 迎面看到的,就是一个背着包裹的女子,面相看上去有种许久没见过天日的白色,但是精气神依然在。 二人一相见,都呆住了。 陆小郎瞬间热泪盈眶。 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想到自己仅仅是一次外出乡下替人看病,路上碰到个道人,竟然就是传说之中的神仙。 神仙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家的问题,并且还前往幽冥之地、神灵居所进行寻访。 最后不仅仅在神灵之地找到了他的娘子,并且说几日内他娘子便会归家,这更是让其心境激动难平。 好不容易睡着,梦中总是梦到各种场景。 旧日里的记忆画面,昨夜香火醮祀里大日神人落下的震撼一幕,涟漪水镜之中看到自己妻子的相貌,还有自家娘子突然回家拥抱儿女对着自己笑的场景。 却没有想到眨眼之间,梦中之景就已经化为了现实。 “你回来了!” “你真的回来了。” “我这不是又在做梦吧!” 陆小郎抓着门框,不断的擦拭着眼泪。 女子一手抓着包裹,一边抿着嘴唇不断点着头,泪珠也是下滑流淌成线。 “嗯嗯嗯!” “我回来了,郎君!” 陆小郎立刻朝着屋子里面大喊自己一双儿女的名字,两个孩子夜揉着眼睛推开门走了出来。 看到了母亲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立刻朝着外面冲了出来。 “娘亲!” “娘亲!” 一家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个时候陆家长女却开口问道:“爹!是不是昨天那个神仙将娘亲给带回来了?” 陆小郎摸着她的脑袋点头:“嗯!所以我们要谢谢那位空尘神仙,他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你们以后都要记得他的恩德!” 除了陆小郎家之外,洞县城中数十户人家,这一幕也在同时发生着。 有妙龄女子匆匆归家,爹娘家人震惊莫名,还以为是自家女儿的鬼魂归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良久才接受,之后满大街呼喊。 “我女儿回来了,我女儿回来了!土地娘娘放我女儿回来了!” “多谢土地娘娘!感谢土地娘娘啊!” 有少年回家,家中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只剩下家人在等待着他。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你可算是回来了。” 几年间失踪的人全部都回了家,大清早整个洞县喧闹不已,家家户户全部都听闻了这件事。 有人啧啧称奇。 有人说土地娘娘是个好神祇。 有人则说起了月半香火醮祀之时的大日神人走下的画面,猜测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要不然为何突然之间,这“土地娘娘”就把之前带走的人都给放回来了呢。 洞县县城城一片欢呼和喜庆,不少人家燃放着鞭炮,门口一整天都在燃香祷告,感谢神祇将自家儿女放了回来。 还有大户人家请戏班来唱戏,敲锣打鼓祭祀神祇。 这个时候石门郡的阴神之殿。 黑袍鸡怪坐在偏殿的神台之上,问起了下面的几个穿着黑衣的凡人。 “如何?准备好了没有?” 黑衣阴差开口:“禀告司晨使,我翻阅过整个石门郡的户籍文册。” “这洞县上下一共有两千余户,往年里每年上缴的香火份额在诸县虽然算不上第一,但是也是在前列,当地百姓对于阴神的供奉和信仰还是很高的。” “这洞县的界衙阴官颇有能力,当地的阴神土地娘娘,也应是个灵验而又不太苛刻的神祇,下差也颇有耳闻。” 黑袍鸡怪一声尖笑:“什么能力和名声,那都是愚昧凡人的东西。” “神灵何须关注凡人对吾等的看法?这土地娘娘简直蠢不可及。” “而且身为阴神,竟然敢贪墨香火,这就是死罪。” “洞县身为其治下之民,也必须付出代价。” 说得这么多,这黑袍鸡怪就是要找理由用洞县百姓的命去补他们的亏空,顺便贪墨上一笔。 随后黑袍鸡一双斗鸡眼变得迷茫。 “两千户……两千户……” 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两千户大概是个多少人来。 黑袍下的翅膀一挥:“那就凑个吉利数字,香火牲祭九十九人吧!” 这口一张。 话说的,比碾死八十八只蚂蚁还要轻松写意。 “你速速前去阴县界衙,将煞风神神谕下达。” “告知那洞县界衙阴官,洞县阴神土地娘娘违反阴阳界律,命他们悄悄封锁阴殿。” “本司晨使抵达洞县之后,再做区处。” “活人牲祭之事,先不必对那洞县阴官祝观山说,但是你要记在心上。” “抵达洞县之后,必须先物色准备起来,我将那洞县阴神土地娘娘拿下之后,马上就要着手开半。” “今年的鬼节妖宴已经快到了,务必要赶在那之前,凑齐今年的香火份额。” “要不然煞风神怪罪下来,我讨不了好,你就得死。” 穿着黑袍的阴差点头:“司晨使放心,下差这就去办!” —————————— 洞县,阴阳界衙。 从郡城而来的马车进了界衙官署大院,人都还没下来,整个洞县界衙就已经严阵以待。 一地仆役跪倒在地。 洞县界衙的阴官祝观山带着上下官吏一同迎接,弓腰等候。 来人品级虽然不高,但是县官不如现管,对方刚好就是管着洞县界衙生死的现管,捏着他们的生死。 一个穿着黑色神袍的郡城阴差走了下来,将一封写着神灵符号纹路的折报递给了洞县阴官祝观山。 “你们洞县办的好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看吧!” 祝观山先是错愕,根本听不懂其说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接过折报来一看,脸色就变了。 面色越看越难看,然后充满了不安。 对方仿佛想要看到的就是祝观山的这个表情,嘴角翘起:“知道该如何做了?” 祝观山立刻后退了两步,躬身弯腰行礼:“下官知晓了!” 石门郡城阴差点了点头:“很好!” “给我安排个住处,将洞县的籍贯文案、香火醮祀之仪记载都搬到我哪里去,我要看看你们最近的所有情况。” 祝观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对方确实有权力如此去做:“下官马上命人办好,办妥当!” 郡城界衙阴差安排走了之后,祝观山带着一众属下阴官阴吏立刻回到了官署之内。 祝观山拿着折报刚刚座下,屁股还没有落在椅子上,又立刻站了起来。 在最前面左右踱步,脸色难看得发黑。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这一次真的是出大事了。” 一旁的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观山拿起了折报,高举着说道:“郡阴神说我洞县阴神土地娘娘贪墨香火,违了阴阳界律,现已罢免了其洞县阴神神职。” “其座下司晨使今夜便到,命我等协助其拿下土地娘娘,押回石门郡界衙受审。” 众人一下子惊动了,这可不是小事,而是牵连到他们每一个人。 祝观山回忆起了郡城的传闻:“听闻煞风神麾下有着子鼠使和司晨使二使,这一次来的司晨使是最难应付的,其性贪婪暴虐,一旦来了我们洞县,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煞风神派其过来,这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洞县这次要遭灾了。”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昨日日游神巡查至此处,发现土地娘娘的问题,嘱咐了郡阴殿和界衙。” “因此郡阴神煞风神才派人前来查看?因此命这司晨使来敲打我等。” 座下之人纷纷摇头叹气:“这土地娘娘出了问题,我等也会跟着一起遭殃。” 有人又惊诧又难以理解:“这土地娘娘怎么敢?竟然动香火之力,难道不知道这是阴阳界律的死律吗?这是要上斩神台的。” 祝观山抬了抬手,这么半天,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郡阴殿的司晨使今夜就会到,目前最重要的是迎接这位司晨使,配合其拿下土地娘娘,千万不能够任由其借题发挥。” “要不然遭殃的可不仅仅是土地娘娘和我等,整个洞县百姓,恐怕全部都要遭殃。” 祝观山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徒弟:“鲁西河,你将东西给上差送过去。” “同时记得摸索一下,他们这一次过来的情况。” 然后目光看向了其他人:“其他人开始准备吧!” 洞县界衙忙忙碌碌,天色已黑。 大日落下,黑暗降临之时。 界衙官署小楼顶部的火炉再次点亮,通过铜盘折射一道光芒照向天际。 极为显眼,方圆数十里都能够看得见。 仿佛是在替神祇指路。 石门郡。 黑暗里一只展翅的红羽巨鸟趁着黑暗窜上天空,借助着风力而行,顷刻间便冲上了天空,出了石门郡郡城。 细看却发现,这不是鸟,而是一只鸡。 一只长着鸡冠,还有点斗鸡眼的雄鸡。 翅膀掠过天空,飞跃大地。 这样的速度,从石门郡到洞县,用不上一个时辰。 夜色渐暗,云深月淡。 黑暗之中辨别方向就不容易,更别说认路了。 鸡怪勉强认得方向,预计着差不多该到了的时候,一双斗鸡眼立刻看到了远处的光芒。 那是从界衙穿向天空的光芒,为它指引着方向。 “到了!” 鸡怪的脸上露出的喜色,斗鸡眼变得更加凶恶。 “这一次起码能够得几十滴灵油,妖力定然能够再涨上一截。” “过几年,我司晨神也可以争一争郡城阴神之位。” “那蠢熊煞风,脑子死硬蠢笨的很,凭什么压在我的头上。” 得意洋洋,怀着贪婪。 “这一次只是第一次牲人祭祀,以后可以忽悠着那煞风多办几次,反正最后都是这蠢熊背锅。” 它距离洞县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在黑暗里看到洞县的城郭。 翅膀变向,减速,滑行。 朝着城中落去。 结果还没有落下,一股狂风和烟霞突然迎面而来。 鸡怪冲进了烟霞里,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它恐惧至极的东西,原本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的语调一下子变得色。 尖锐得和被人卡住了喉咙一样。 “谁!” “放开我!放开我!” “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 烟霞落尽,只留下了一地鸡毛。 不见了那堂堂郡城司晨使的踪迹。 下面洞县县城之中。 界衙上下所有人在院子里摆上了供桌香案,准备好了全套的迎神礼仪,全部就位。 那位从郡城来的阴殿上差也同样在场,不时的看着天空,等待着神祇的驾临。 每个人面色严肃凝重,严阵以待。 但是。 二更天过了。 三更天过了。 四更天也过了。 天都快亮了。 他们迎接的神祇依旧没有到。 洞县界衙之内,众人满头雾水。 洞县界衙阴官问起了身旁的郡城阴殿阴差:“不是说郡城煞风神阴殿之中的司晨使上神夜里就会到么?” “为何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上神法驾降临?” 黑袍阴差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这?” 然后突然想起了那鸡怪的不靠谱之处,恍然大悟:“司晨使大人记性不太好,可能忘记了日子,想来迟一些便会到了。” 众人都是阴阳界城下的官吏,对于妖怪的某些地方还是比较了解的,也没有太过奇怪。 鸡这种存在脑子本来就小,记性不好也是可以想象的。 纷纷点头。 “哦!原来是这般!” 第一百五十五章:这是杀鸡灭口啊! 洞县阴殿。 “咯咯咯咯!”这是鸡叫的声音。 “噗嗤噗嗤!”这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黑暗里。 主殿空中一条条云雾锁链穿梭而过,将一只大得出奇的公鸡绑在了空中。 鸡怪被锁得严严实实,连嘴巴都没有办法张开,只能够发出类似呜咽的咯咯叫声。 主殿的灯盏一个接着一个亮起。 露出了黑暗里的影子。 神台高处,首先露出的是一双邪恶的眼睛。 天空青龙盘绕,一个杀气冲天的剑童子冷冷看着鸡怪,另一边则是擒住鸡怪如同拿下,让其连任何妖术都无法使出,直接授首的云中之神。 驴大将军装模作样坐在神台之上,屁股着地,双腿前撑,一副威严赫赫的模样。 青龙童子和云君漂浮在天空两侧,看上去颇有点三堂会审的气势。 驴大将军蹄子重重敲下。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呐!” “老实给我交代,你的银子都放在哪里了!” 驴将军说着不知道是从哪个戏本里学来的不正经戏词,一开始就让一场庄严肃穆的审妖案变了味道。 驴大将军却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深沉肃穆的目光缓缓从高处落下。 目光下垂,刚刚好和那鸡怪的目光对上。 邪恶驴眼对上了斗鸡眼。 双方都是一愣。 驴子被这丑相吓了一跳。 “哟哟哟!” “这小妖怪!” “长得还挺别致!” 这个时候,绑住鸡怪嘴巴的锁链已经松开,其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不过石门郡鸡怪司晨使又惶恐又害怕,左顾右盼。 如此一来斗鸡眼得更厉害了。 看着那那擒住自己的诡异云雾之人,再看看浑身煞气虚空而立,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的青龙童子,最后抬起头望着神台上的驴魔头。 没有一个它惹得起的。 鸡怪瑟瑟发抖,没有想到一次下县巡视捞油水之行,竟然一连碰上了三个根本看不清底细的妖魔。 什么时候,我小小的石门郡竟然一次出现了三个大妖魔,这就是打入州城去,州城也承受不住啊! 这些大妖们不都应该呆在阴阳界城之中的吗?没有界主之令,怎么能够私自外出? 顷刻间,司晨使就已经判定了。 这肯定是来自于大魏之外的妖魔。 鸡怪之前几次下各县巡视都是一帆风顺,让其有些得意猖狂,这一次真的是撞到鬼了。 只能够搬出阴阳界城的名头来了,势压天下的阴阳界城,不信这些外界妖魔们不怕。 “吾乃阴阳界城石门郡煞风神座下。” “堂堂司晨使是也。” “尔等哪来的野神,竟敢对本神不敬。” “还不快速速放了本神,要不然阴阳界城发现尔等,尔等皆是上斩神台的下场。” 三大护法盯着这鸡怪,同时露出了错愕的眼神。 “?” 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驴大将军和云君双面相对,只能够从对方面上看到三个字。 “搞死它!” 缠绕着鸡怪的云雾锁链马上收束,将鸡怪层层锁住,两端却拉长合并为一条。 然后其剧烈旋转,漫天飞羽一般的鸡毛扬起。 “咯咯咯!” “咯咯咯!” 鸡怪疼得不断咯咯叫,飞羽之中连原本的影子都看不见。 直到鸡毛落尽,这拥有着一身漂亮红羽的鸡怪,顷刻之间就变为了秃毛怪。 “嘎嘎嘎嘎!” “毛都拔干净了,本驴大将军再来添把火。” 驴大将军狂笑之中一张口,火龙喷吐而出,瞬间彻底点亮了整个大殿。 鸡怪的斗鸡眼倒映出火龙,鸡爪绷直,两条鸡腿抖得和筛子一样,仰着脖子高喊。 “不要!” “别别别!” 火焰缠绕而上,环绕着鸡怪旋转,但是却没有完全围拢上去。 只是那火舌,时不时的舔舐鸡怪一下。 鸡怪发出剧烈的惨叫,空气之中还传来的鸡肉的香味。 看上去凄惨不已,但是驴大将军暂时却没有杀了它的意思, 这下它彻底明白了现状,这些妖魔是那等最最凶恶的顶级妖魔,连阴阳界城都不惧啊! 它这小小的鸡怪,今日恐怕是要被对方给烧熟了。 回想起之前对方仿佛有什么话要问它,鸡怪立刻反应了过来。 “小妖错了!” “小妖错了!” “驴爷爷,各位妖魔爷爷!” “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小妖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驴大将军笑得更大声了:“汰!你这丑妖精,不给你点厉害尝尝,就不知道说实话。” 拷问声中,咯咯咯的惨叫,嘎嘎嘎的狂笑声。 络绎不绝,绵绵不断。 阴殿三重的最后面,一座宽敞舒适的大院。 上面顶部石头雕刻着花纹,地面之上铺着石板,外面红砖青瓦,内里屏风灯盏。 加上地火室那边不时的卷起热风,驱散潮湿和阴冷,如果不是难以见到天日,这地宫之内倒是一个好住处。 道人起床深了个懒腰,掐指便知道是午时了。 摊开手,云纹八卦道袍就套在了身上。 往前踏步,鞋履就自动出现。 推开门,两侧灯笼高高挂。 云君、青龙童子,土地娘娘三者同时出现在外面等候。 三人同时上前,青龙童子首先禀告:“童儿和驴大将军、云君一同烤问过了那妖孽,其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天机子之命,天机子虽然知道老爷要来,不过目前应该还不知道老爷到了何处。” “而是因为之前阴神令里面的香火被人动过。” “阴阳界城给郡城阴神发下的阴神令,可以监察下面阴神的方位和所在,更能够查到各大县阴神的香火搜集份额,所以才引得郡城那边的阴神煞风派人前来查看。” 土地娘娘听这青龙童子说起天机子,目光之中骇然得无以形容,面前这道人竟然是冲着界主来的,而且这道人和界主貌似还认识? 再听说那鸡怪竟然是因为香火之事前来,更是身子一抖软瘫在了地上。 青龙童子接着说下去,只是这个时候眸子变得凌厉了起来。 “不过这只是理由,这鸡怪和那煞风神同时还打着主意借题发挥,在洞县香火醮祀之仪上用牲人祭祀之法,通过血祭和恐惧压迫,来大肆收集香火钱。” “阴阳界城每年都给各州郡定下了香火份额,今年石门郡的香火神钱份额不够,他们便用这个办法来补足份额。” “而且在这之前,听那鸡怪所说,阴阳界城属下,已经有不少神祇使用过这种方法募集香火钱。” 空尘子淡淡说道:“用妖魔来治人,果真是不靠谱!” “这天机子就好似拆东墙补西墙,窟窿越补越大,一旦出现意外,这大魏瞬间就会化为了妖国。” 空尘子看向了土地娘娘。 这兔精看到了道人的目光,立刻上前,急急忙忙说道。 “大神!小妖这一次死定了。” “阴阳界城如果发现小妖阴神令的香火没了,小妖这次是说什么也解释不清了,他们一定会把小妖送上斩神台。” 道人伸手阴神令出现在掌中,光芒一闪,又弹入了“土地娘娘”体内。 一切就和之前没有动过一般。 然后道人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既然这阴殿妖魔不靠谱,那么就看看这作为监察体系的阴阳界衙,在这天机子的掌控下是不是能够起到效用。 空尘子也在摸索着这方天地到底适合什么样的体系,目前天机子创立的这套阴世体系,可以说能够给予他最大的借鉴地方,也可以让他看到优劣弊端。 “那郡城来的阴差已经被擒住了,你带着他去见见那洞县界衙阴官。” “展示你的阴神令,说香火从来未被动过,那郡城阴神借题发挥,想要在洞县实行牲人活祭之法。” “贫道要看看,这阴阳界衙是如何应对这种情形的。” 道人心情不好,目光幽冷。 说出的话更是让土地娘娘如坠冰窟。 “土地娘娘”立刻说道:“上神放心,我马上回去办妥这件事情。” 青龙童子这个时候问道:“那煞风妖呢?老爷!” “听那鸡怪所言,这煞风妖才是主恶。” “而且其不仅仅喜欢食人,还在阴殿里建有血池修炼妖术异法。” 道人对着青龙童子说道:“青龙童子你去一趟州城,在那边先等着我,同时观望一下情形。” “阴阳界衙若是不动这煞风神,尔给我将它头颅取回。” 青龙童子拱手:“老爷放心,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道人一挥手:“这不过是疥癣之疾。” 其目光一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若天机子的阴世体系都是这般,说不得贫道这一次就要在这大魏,实行斩尽妖魔之事了。” 道人说出这话来,别说是几万妖怪,就是几十万妖魔。 他若是想,也能给其杀戮一空。 “那只鸡怪呢?” “还有,驴大将军呢?” 道人看向左右,少了那奸滑驴子贱贱的声音,突然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明明都已经审完了,这驴大将军怎么还不将那鸡怪带过来。 这个时候,从三重阴殿之前,最前方的主殿方向。 传来了阵阵肉香,香味扑鼻,萦绕整个阴殿。 “嗯?” 空尘子一挥手,其和云君、青龙童子、土地娘娘一同出现在了阴宫主殿之前。 跨进门进去,只见一地鸡毛。 驴大将军已经舔着脸迈着小腿从神台之上冲到了自家老爷的面前,一脸忠诚的说道。 “驴大将军在这呢?老爷!” 然后头一扭,让老爷看向挂在空中烤得外焦里嫩,金光流油的烧鸡。 “这可是天下一流的烧鸡,世间罕见,比京城御膳房的还要香。” “老爷您早上还没吃吧!这是小驴特意为您准备的。” “要不要尝尝,味道好极了。” “土地娘娘”瑟瑟发抖。 其险些,就是和这郡城煞风神座下的司晨使,一个下场。 空尘子目光闪烁,然后低头看向了驴大将军。 他觉得有问题,这驴大将军平日里只是嘴上殷勤,其又懒又奸又滑,什么时候在行动上这么殷勤过。 驴大将军果然左顾右盼,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青龙童子这个时候戳穿了真相。 “老爷!刚刚驴大将军独自留了下来,貌似是在问这妖怪的金银财宝放在哪里了。” 驴子一下子全身绷紧,目光猛瞪着青龙童子。 正欲要解释。 这个时候云君悠悠开口,补上了一刀:“这是杀鸡灭口啊!” 空尘子的目光带着耐人寻味的意味看向了驴大将军,驴大将军顿时感觉到了不妙。 但是作为奸诈滑溜代表的驴将军,立刻本能一般的在生死一线里找到了出路。 驴子立刻高喊道。 “老爷!我这不是忘了禀告么?” “小驴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老爷啊!” “小驴找到这财宝之后,都准备如数上缴给老爷,给老爷留着以后救济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啊!” “小驴这完全是一片忠心啊!您可千万不要听信这小童儿和云妖的谗言。” 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脸上依旧是光明正大,外形依旧是一身正气。 “你家老爷是贪图金银之人吗?” 话语一转:“不用给我,放在云君那里就好了!” 兔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好好学好好看是怎么样做人的。 突然间若有所悟。 “果然,人真的是太复杂了。” “我这距离变成人,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 洞县,界衙官署。 半夜三更,光芒先是在在大殿之内亮起,引得界衙上上下下全部聚集于此。 然后是土地娘娘现行出现在了神台黑色帐幔之中,那从州城而来的阴官也随同一起出现,被绑在了神台之下。 众人惊诧和不知所措的时候,土地娘娘诉说起了关于司晨使者此次前来的目的和所为。 除了那郡城而来的阴差人证,并且还将司晨使带来的煞风神的手谕,人证物证俱全。 看着这一切,众人这才明白昨日里为什么那司晨使为什么没有到,原来竟然是栽在了土地娘娘手里。 众人一边骇然着真相竟然是这样,一边也震惊着土地娘娘竟然如此强大,郡城阴殿的司晨使,就这样折在了其手,其妖术力量恐怕已经超过了他们原本的想象。 土地娘娘退去,大殿之中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被捆绑在地的郡城阴差。 还有放在神台之前的煞风神手谕。 洞县阴官祝观山怒而出声,白色法袍都遮挡不住微微发颤的身躯:“当真是岂有此理!” “那煞风神疯了吗?还是当阴阳界衙不存在?当阴阳界律不存在?” 其越想越害怕,若是那司晨使顺利至此,握着他们洞县上下贪墨香火的把柄相要挟。 贪墨香火这种事情,碰到的就是个死,司晨使说是阴神土地娘娘一人所为,就是一人所为,说是他们整个洞县界衙所为,他们也全部都跟着逃不了干洗。 到时候他们要么死路一条,要么只能接受胁迫同从其号令。 不从也得从。 而一旦从了,这牲人祭祀也同样是大罪一条,他们从此以后都逃不得干系,算是彻底被那司晨使和煞风神握在了手心里。 这也是其他州郡的阴神使用此法的一贯手段,上下一体,全部都拖下水。 一旁的一个阴吏问道:“法师,我们该怎么办?” 祝观山思来想去,立刻有了决断:“我认识州城界衙的柳判官,我立刻书信一封,鲁西河你现现在就去备马,准备连夜出城。” 祝观山看着人群末尾的一个年轻人,其立刻走出拱手。 “等会拿着我的信,速速送到柳判官手上。” 年轻的道士跪在地上:“是!师傅!” 祝观山点头,叮嘱说道:“一定要快,必须赶在郡城煞风神反应过来之前送到。” 鲁西河回话:“师傅放心,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路上一刻都不会耽搁。” 半夜洞县城门打开,一小道士骑马披星戴月朝着州城方向而去。 千里奔袭,一刻不敢停。 第一百五十六章:一剑削首 石门郡界衙底部,阴神之殿。 子鼠使对着坐在上首的黑甲将军行礼,脸上挂着逢迎的笑,连带着两撇小胡子不断抖动。 “司晨使已经抵达洞县,将那土地娘娘拿下。” “其座下阴差回信过来,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这一次定然能够将缺的香火份额补上。” “并且还能超出不少,足以让我们石门郡神祇也能够在日游神爷爷面前露一把脸。” 煞风神头盔下发出了满意的笑声:“好好好!这一次鬼节妖宴的阴阳界城封赏,必定有我们一份。” 座下所有大小妖怪同时行礼。 “恭喜煞风神,贺喜煞风神。” 这些鼠、狗、猫之类的妖怪,一个个学着人的模样,看上去既滑稽,又惊悚。 煞风神开心得不行:“到时候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上上下下,其乐融融。 所有妖怪闭口不提这补足和超出的份额是如何来的,这一次那鸡怪司晨使又是准备牲人活祭多少人。 仿佛这种问题本来就无关紧要一般。 众妖的欢笑声中。 一道金色文书从阴井而落,悬在了阴殿大门之前。 金色光芒扩散,落向内部,刚好照在了大殿内诸多妖怪的身上。 其上显露出了一个如同太阳一般的神印。 众妖群怪纷纷回头,有些妖怪不明所以,有些妖怪则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众多妖怪发出了声音。 “州城的日神诏!”子鼠使高喊道。 煞风神面色震惊,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这个时候州城的日神诏会突然下达。” 半晌之后。 竟然没有妖怪出去,迎接这州城日游神府下达的日神诏。 所有妖怪都已经看到大祸临头的阴云压在头上,一动不敢动。 此刻在地面之上,刚好是傍晚。 日落西山,暗幕裹地。 石门郡阴阳界衙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包裹了起来,上百名穿着深色阴阳道袍的道士站在院子内,地上跪满了石门郡的阴官阴吏。 所有界衙的阴官阴吏已经全部都被擒拿,等候受审。 最深处的殿堂和阴井之上,一个身穿类似神袍又像道袍的紫衣人站在井口之上。 其手中提着一盏青铜灯笼,一挥一道光芒轰击中了煞风神的神像,将其炸为四分五裂。 天空之中高处可以看到一个个黑点在盘旋,那是一只只夜游神在观望。 煞风神没有等到司晨使回来,却等到了州城神府的夜游神和界衙的判官。 紫衣人站在阴井之上高声宣读:“石门郡阴神煞风!” 厚重无情的声音传递而下。 从石门郡阴神之殿四面八方响起,响彻在所有阴神妖怪们的耳朵里。 “石门郡阴神煞风,违反阴阳界律第七条、第二十八条、第三十九条。” “妄图以牲人祭祀,食人血食,扰乱阴阳……” “数罪并罚!” “现剥去煞风阴神之位,削去煞风神祇位格。” “石门郡阴神之殿上下阴神,尽数押往日游神府受审。” “石门郡阴阳界衙衙主阴官同流合污,同罪论处,削去阴官之职……” 一声令下,日神诏绽放出层层光芒。 首先灵灯盏彻底熄灭,整个地底阴宫化为了一片阴暗。 然后是阴井的灯笼,一个个由字的一面转为了人脸的一面,又哭又笑之下,一股奇特的光芒从内部绽放而出,封闭了阴井。 这一下整个阴殿都被封禁,断绝了上下的入口。 阴殿之内所有的阴神精怪全部都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会被发现吗?” “其他郡的都没抓,怎么就抓我们?” “这下怎么办!这下彻底完蛋了。” 镇定和嚣狂的时候,还有着几分妖魔鬼神的样子。 此刻一乱,那畜生相便彻底暴露无遗。 随着日神诏一下达,天空之中几只夜游神从天而降,沿着阴井冲入其中。 这夜游神和之前在邯世关的夜游神就完全不一样了,一个个利爪之上套着青铜符爪,来自于日游神府的法器。 一抓之下能够破除妖术,被擒住之后便会封印住血脉妖力。 普通妖怪碰到这夜游神,只能束手就擒。 顷刻间。 石门郡阴殿一片惨叫呼号,一道道妖风卷起,朝着阴井撞击而去。 大部分妖怪都想要通过此逃出去,只要逃到地面便能够有着一线生机。 但是那几个白色灯笼禁绝了上去的通道, 一个接着个妖怪被夜游神擒拿而下,抓上了地面。 然后被关入了阴阳界衙铸造的玄铁笼子之中,盖上了黑布,等候着押送到州城受审。 然而抓遍了整个地宫,寻遍了整个阴殿。 却不见煞风神的踪迹。 在石门郡南门附近,一座荒废的宅邸里。 枯井之中,一团黑气骤然从井中冲出,出现在宅院之中。 那是一只身高近丈穿着铠甲的将军,踏步而出,地面留下厚重的脚印,大地都在震颤。 正是煞风神。 此刻天已经黑了,这煞风神走出荒宅,这里是一处小村落。 村民天一黑就早早歇息,如今村中一片宁静。 煞风神几步趁着黑暗跨出了村外,一路朝着南方而去。 地面震荡的动静,引起一些村民起身透过窗户和门缝朝着往外看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无比惊悚的一幕。 黑暗之中,他们隐隐看到一个比屋子还要高披着铠甲将军经过,黑色的面甲之下,喷吐着黑色的气息。 每跨过一步,地面就跟着发出沉重的响声。 看到煞风神模样的村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紧紧的捂住口鼻,连喘气都不敢喘。 生怕惊动了外面那一看就知道是鬼神妖魔的存在。 煞风神走出了村落,粗旷的声音发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还好石门郡地处边境,只要逃出了大魏,他这样的一个小小郡城阴神,阴阳界城一般都不会再追捕。 听说大周那边的妖魔逍遥又自在,无拘无束。 只有一个没落的道门分支司天监,根本无力奈何得了妖魔。 煞风神准备去那边。 然而刚出村口,就看到村口石碑之上坐着一个童子。 煞风神心生疑惑:“哪里来的小鬼?” 但是却没敢停下步伐,用不了多久夜游神可能就会追到这里来,它已经没有时间耽搁。 “不对劲!这小鬼怎么没有影子?”煞风神越走越近,其立刻关注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在月下,那抱着剑的童子只能够看到剑影,看不到人影。 但是此刻已经晚了。 那抱剑童子睁开眼睛,冷冽的寒光沁透煞风神的体内。 光被那眼睛盯着,煞风神就已经不能动弹。 煞风神嘴不能开,但是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人形妖魔?” “难道是日游神府的人?还是阴阳界城的人?” 剑光一闪。 身穿着铠甲的煞风神就失去了知觉,双目呆滞,化为黑暗。 “啪嗒!” 身首分离,头颅落地。 头颅落在地上的时候,面盔终于分离开来。 那是一只黑熊的脑袋。 剑光从天上回转,落入了青龙童子抱着的剑鞘里。 青龙童子站起身,从石碑之上落下。 转身离去。 石门郡界衙那里,来自壶州州城的柳判官正在用秘术搜寻着煞风神的所在。 煞风神是阴阳界城敕封的神祇,若是阴阳界的上神走出,一个压制就能够让煞风神不能抵抗。 哪怕不是阴阳界城出来的人,州界衙的判官也同样可以用秘术查找他们的踪迹,按理来说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去都摆脱不了阴阳界城的掌控,只是看阴阳界城愿不愿意花代价去追究了。 紫衣柳判官立刻查处了煞风神的所在:“在西边!” “绝对不能让它逃了。” 几只夜游神带着紫衣判官立刻冲出了城外,朝着煞风神的方向追去。 然而到场的时候,只看到一具倒在地上头身分离的尸体。 尸体已凉,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几只黑翼妖禽盘旋在天际,查看完四方之后落在了煞风神身旁。 夜游神对着柳判官问道:“是不是金蝉脱壳之计?” 柳判官剑指割开了煞风神的尸体,从其体内抓出了阴神令,再提起煞风神的熊头看了一眼。 摇了摇头。 “是石门郡阴神之令,本相也对得上。” “不会错。” “这个就是煞风神。” 柳判官也不知道其是怎么死的,不过他的任务只是抓到煞风神,不论死活。 至于其他事情,和他无关,只需如实禀告上去便可。 检查了一遍之后,一挥手:“带回去复命。” ——————————— 洞县县城。 一道由州城发出的日神诏落入界衙官署,照亮了界衙大殿。 从州城界衙而来的几位道官浩浩荡荡闯入,站在大殿之前。 神灵隐藏于神台帐幔之中,洞县上下阴官阴吏在殿中迎接。 身穿阴阳袍服的道官雷厉风行至极,展开日神诏便高声宣读。 “洞县阴神土地娘娘忠于职责、敢于任事,如实上报郡城煞风神违反阴阳界率之事,并且擒拿诛杀煞风神座下助纣为虐之司晨使,致使一场灾劫消泯无踪。” “加上其任职洞县阴神历年来功绩卓著,治下香火日渐鼎盛,民生安泰。” “数功并赏,特擢升为石门郡阴神。” “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郡城阴神殿一扫而空,矮个子里拔将军,这就便宜了土地娘娘这位神祇了。 道官持有日神诏,将一道全新的阴神令打入了神台帐幔之中,原本的阴神令飞出,落在了道官手上。 随后,日神诏和几个盒子也被一旁的道官捧着,放在了土地娘娘帐幔里,阳人阴神不可轻易相见,也是阴阳界城规定的。 盒子打开后,可以看到是两件法器。 日神诏上面写的字和刚刚道官念的一般无二,只是日神诏虽然是以日游神的名义发出的,但是上面却盖着州界衙的阴官印。 二者合一,如此才算正式奏效。 界衙虽然也属于神灵治下,但是却自成体系,算是监察神祇行为的机构。 说完,道官再次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书。 这一次则是完全以州城阴阳界衙的名义发出的,也简单无比。 “洞县界衙阴官祝观山,调入石门郡任职……” 宣读完之后,来自州城的道官转身便离去,顷刻间离开洞县不见了踪影。 一刻不停留。 随后整个洞县大殿之中爆发出了喜悦的声音,众界衙官吏互相恭喜。 大起大落来得实在是太快,前几日众人都是惶恐不安,觉得死路一条,最低也免不了责罚。 如今却是人人论功行赏。 祝观山却转身恭贺起了神台之上的神祇。 “恭喜土地娘娘升任郡城阴神神职!” 众人也反应了过来,跟随着一同恭贺神台之上:“恭喜土地娘娘……” 帐幔之中传出了女子之声:“也是诸位全力助本神,算是同喜!” 随后界衙大殿之上光芒一闪,台上的神祇也消失不见了。 转而出现在了阴殿之中,匆匆和某位道人报告去了。 红砖红柱大殿里点满了灯盏。 四处充斥着香油和线香燃烧的味道。 道人正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 土地娘娘、云君、驴大将军跟在身前,向他汇报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事情。 听着土地娘娘说完了关于这一次事件阴阳界衙是如何处理的,还有煞风神的下场,以及关于自己升任郡城阴神之事。 这兔精那种喜悦的情感已经流于言辞,行于面上。 光听声音就能够感受到它内心的激动。 空尘子翻过书上的一页,脸上露出了笑意。 “倒是还有点意思!” 也不知道说的是那书中的故事有点意思,还是这阴阳界衙有点意思。 良久之后,道人再次开口。 “准备一下!” “去石门郡!”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医世家 又是一个正午,烈阳正盛。 陆宅。 陆小郎的妻小正在院子里晒着草药,其乐融融,两个孩子摆弄箩筐,就忽然捡起了树枝追追打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一大清早就下乡帮人看病的陆小郎回来了。 看到两个孩子打打闹闹,放下药箱便将自家孩子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这几日见了光芒又回了家,越发变得娇柔清丽的陆妻站了起来,急忙上前迎接。 说了一句明明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却让人感觉充满暖意和归家时最期待的话语。 “回来了!” 陆小郎笑了起来:“嗯!回来了!” 帮着自家丈夫拿起了药箱,顺便问了问出去问诊的情况:“怎么样?简家庄的简老汉得了什么病?能治吗?” 陆小郎想到这个问题便皱了皱眉头,最后摇了摇头:“我还没有看出是什么病,只是简单开了一副止痛之药。” “准备回来翻一翻各大医书,然后再说。” 陆妻贴心的说道:“我相信郎君你定然可以的,帮人脱离苦痛,不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陆小郎叹了口气:“这世上疑难杂症之多不胜烦数,许多病症就算是医圣也无能为力。” “我不过是一个乡野郎中,哪里能够开下这种海口咯!” “包治百病这种事情,恐怕只有神仙才能真正做到了。” 这个时候。 陆小郎突然听到门口有车辆缓慢路过,那声音隐隐又些熟悉。 其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起身来到门口。 从并未关上的大门往外一看。 一辆熟悉至极的驴车已经停在了那里,还有那头又高又壮皮毛发亮的驴子。 一个穿着道袍带着斗笠的人影坐在前面,懒洋洋的躺着,仿佛在晒着阳光,也不管那驴子究竟往何处走。 斗笠是从姥山之上带下来的,有些旧,但是高羡一直都留着。 陆小郎看到人影立刻倒头就拜,感激涕零的喊道。 “陆小郎谢过神仙!” “帮我寻回娘子,帮我全县数十家百姓救回了儿女。” “我全家上下,感激不尽。” 和之前不一样,道人受了他着一礼。 低头看了陆小郎一眼:“各取所需罢了!” “汝等需要天下太平,想求一家安康。” “而吾!” “喜欢看这世间繁华,红尘嚣嚣。” “喜欢听这人世欢声笑语,歌舞升平。” 平淡的话语,没有神仙的那种高高在上。 宁静祥和。 却让人感觉更似仙圣。 道人抬起手,一本翻得有些发黄的旧书出现在了道人手中。 这是在陆宅无聊闲暇之时,拿着看的一本医经,其中有不少错漏猜测之处,还有许多凡人的浮想翩翩。 当时道人只是当作一本错漏百出的笑话来看待。 “此来,是还书的!” “你的医经,还给你。” “贫道闲时改了一下,算是做了一下注解。” “我救了汝娘子。” “你就替我多救一些这世上受病痛缠身之人吧!” 书飘起,落入陆小郎手中。 陆小郎拿着医经,呆若木鸡的翻了开来。 翻开后上面一个个文字在蠕动,仿佛是活的一般。 随着陆小郎的目光掠过,在上面做着注解,一瞬间陆小郎心神失控。 自己刚刚还在感叹世上疑难杂症,连医圣都无能为力,而转眼之间,仙人便抵达面前。 将这本医圣编撰的医经注解,赐予了自己。 仿佛其早在多日之前,早就已经算到了今时今刻,如今的场面。 果然是真神仙,一切所为,就好像天命注定。 冥冥之中其早有安排。 抬起头,面前的驴车却已经启程,向着北门而去。 “莫要相送!” “此去!后会无期!” 驴车没有丝毫停留,沿着街道,消失在远方。 陆小郎原本迈步想要追赶的姿态,瞬间定格。 最后只能长叹:“这一举一动,所行所为,皆是仙人风范。” 驴车远去,但是那身影却永远的留在了陆小郎的心中。 这空尘道君完全改变了陆小郎往日对于神灵仙圣的看法。 曾几何,他以为神祇便是如同土地娘娘、煞风神那般的存在,却没有想过,世上还有这般的神仙。 此刻里面的妻小才敢靠近过来,之前也仿佛感觉到了是某个想象之中的存在降临,没敢上前。 陆妻打开门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最后盯着站在门口的陆小郎。 “郎君!刚刚那难道就是那位神仙?”陆妻虽然没有看到空尘道君,但是也知道自己被土地娘娘放回家的原因,便是因为有更大的神仙突然降临。 陆小郎拿着医经转过身来,对妻子说道:“人人都说我陆小郎愚笨,是个老好人。” “不少人嘴上貌似是在称赞,实则将我看作蠢不可及之徒。” 陆小郎举着医经给妻子看,咧开嘴笑得和个孩子一样:“但是正因为我这老好人之举才能得遇仙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仙人才会赐予我这仙经医典。” “做好人,也是有好报的。” 陆妻掩着嘴巴:“这是神仙赐下的?” “小驴子也过来了?”陆家小儿跨出门,立刻看到了地上的驴蹄印。 小儿左顾右盼,没看到颇有些失望,孩子根本不在乎什么医经,只想着那有趣的驴儿。 “明明又肥又胖!”陆家长女就是之前一直摸驴屁股的那个,此刻立刻指出了弟弟的错误。 陆小郎凭借着这部医经,成为了一代名医。 临死之前,还将仙人告诉他的多救世上受病痛缠身之人这句话,当作祖训传承下去。 一代代传承下去,陆家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医道世家。 因为传言之中,陆家有着一本天人神仙赐下的医典。 陆家也被人称之为天医世家。 ————— 石门郡比洞县要大得多,也要繁华得多。 空尘子一路慢慢悠悠,到来之时。 土地娘娘和那洞县阴官祝观山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早已赶来此地安排就任之事。 驴车抵达石门郡郡城门口的时候。 一道青光从天而降,穿入车厢之内。 一个童子已经站在了高羡的面前:“老爷!青龙已经等候多时了,一切早已安排就绪。” 道人正斜躺着柔软的靠垫上,桌上放着一壶酒和小点心,手上捧着一本长卷。 卷头上面写着五个字。 “香火法身经!” 李清尘死后,高羡也将其那座红色绣楼也搬走了,这香火法身经就是从里面找到的。 只不过不完整,只有残篇。 拿到这本香火法身经的时候,高羡一直在想。 有这么多好东西,有这么多的宝贝,堂堂昆仑高誓。 结果,最后给小道士留下来的就是一个漏风的破道观,还有一头不着五六的驴子和一柄短剑。 或许老头子是觉得小道士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想一想,突然觉得。 还真的有可能。 细细看着这本香火法身经,高羡觉得这部真经还是有些意思的。 其代表了高氏一族的力量,也显出了昔日昆仑祖庭,对于香火之力的运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其方法其实就是将肉身和魂魄融为一体,通过香火转化为香火法身,从此来获得长生不老。 属于高氏一族的秘典,算是在妖魔道之外,重新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虽然依旧存在着种种隐患,不得长生不死,但是却比妖魔道要强得多。 没有魔性吞噬本性的弊端,更无需食人精血灵韵来维持本身力量。 但是除了高氏一族,也只有李清尘得了这一部残篇。 毕竟,就算高氏一族没落了,昆仑祖庭没有了。 高誓和天机子这两个还存在。 拿了高氏一族的东西还想要在他们两个面前活下去,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这残篇之中,没有了最后的凝聚香火神躯之法,李清尘却另辟蹊径,和自己的妖魔道金蛛力量融合在一起。 最后化为了香火妖国和九大神火金蛛,凭借着这残卷做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其才情确实极高。 看到正酣畅之时,青龙童子进来了。 高羡只是点了点头:“说吧!” 青龙童子立刻接着说下去。 “老爷!新的郡城阴神登临神位,这几日里整个石门郡的各方妖怪都在往郡城赶。” “明日夜里既是新神登位之时,也是石门郡妖怪齐聚之日。” 道人没有问太多,仿佛并没有太放在眼里。 青龙童子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而且住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在郡城最好的神宁街,距离界衙不远。” 这个话题立刻惊动了前面拉车的驴大将军。 其立刻回头:“大不?宽敞不?” “有没有备够美酒和美食?” 青龙童子没有回答驴将军,不过回答自家老爷的时候也一并回答了。 “都是老爷最喜欢的。” 空尘子点了点头:“青龙童子果然甚得吾心。” 驴大将军看着那受宠的青龙童子,撇了撇嘴巴。 嘴上嘀咕着说道:“我驴大将军平日里最看不起这种拍马溜须之辈!” 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可恨哪!” 明明一直拉着老爷,鞍前马后服侍老爷的都是本驴将军啊! 果然。 这年头干实事的办的再好,都不如马屁拍的好啊! 驴车入城,穿过街道。 石门郡郡城的人数比起洞县,起码多了数倍,这还是因为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 而街道和店铺,多了十倍不止,驴车穿过的街道,一路之上拥挤不已,走走停停。 人流不息,车水马龙。 最后驴车在小二、商贩、店老板的叫喊声中,抵达城北界衙附近的一座郡中商人文士聚集之地。 青龙童子喊停:“到了!老爷!” “就是这里。” 这是一座宽敞却又不显豪奢浮夸,精致典雅的宅邸。 空尘子满意的走下了车,点了点头。 果然是青龙童子啊! 和本道君一样,低调而又有内涵。 第一百五十八章:鬼神 夜里。 门紧闭,驴车卸在一旁。 驴大将军喋喋不休的抱怨着青龙童子:“所以那煞风神是只黑熊?” “然后你就出了这么一剑,然后就走了?” “熊掌就这么扔了?” 青龙童子冷哼一声:“本童子又不似你那般馋嘴。” 驴子想起了那只烧鸡的味道,哀嚎长叹:“暴殄天物啊!” 高羡坐在长廊里,面前云雾涟漪折射出石门郡地下阴殿的场景。 新神登位,群妖来贺。 比洞县阴殿宽阔了数倍的大殿之上。 “土地娘娘”带着金冠,神祇金冠刚好将耳朵露出来,身上也披上了一件神纹罩袍,将四肢身躯全部遮住,只露出头颅。 身躯直立而起,看上去当真有几分人的模样。 土地娘娘笑得兔唇都快崩开了,两枚白牙露出,看上去有些滑稽。 “今日本娘娘荣登郡阴神之位!” “请诸位畅饮!” 神台之下,跪了一地妖怪,有学人穿着衣服的,也有兽性难驯的。 但是此刻全部都整齐划一的齐声高呼。 “恭贺上神!” “贺喜上神!” 石门郡郡城和各县的大妖小怪几乎全部都到了,济济一堂,有五六十之数。 加上阴殿的阴差仆役,当真是好大的声势。 夜色下,长廊里的道人看上去面无表情,但是手指却一直敲打着靠椅把手。 缓慢,而有节奏。 光一个郡,就已经有如此多的妖物。 那州城该有多少,阴阳界城该有多少,整个大魏又该有多少。 可以想象大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还仅仅只是百年间就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给予它们一千年,这世上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 这到底是人的天下,还是妖的天下。 ———————— 第二天天亮之后。 一个个头不高穿着白色罩袍,将头脚全部遮盖住的身影,敲响了空尘子暂时停留宅邸的大门。 烟雾缭绕而起,抽开了门栓。 云君的影子飘在了空中,早已知道门外是谁。 “进!” “多谢云君爷爷!”罩袍掀开,是一只兔子。 兔精昨天晚上收获不菲,拖着一个大箱子进来,迎面就递上了一本书册。 “这是大魏名士许良元的诗集,献给云君爷爷。” “嗯?” 云君还是第一次碰上有人送他东西,云气包裹着书册飘向高处。 翻开之后,喜不自胜:“啊!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云君立刻拿着他的爱书,沉浸到颜如玉和黄金屋之中去了。 丝毫没有回应送礼之人的习惯。 驴大将军正趴在正堂的门槛上,大脑袋枕在一个软枕头上面,舌头歪斜,眼睛半眯,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依旧还躺着。 原因正是一旁倒地侧翻的酒壶。 正是公输兄弟送给它的酒壶,虽然心中不知道咒骂了那公输兄弟多少次。 但是这送的玉酒壶,它还是非常宝贵的,平日里装着最好的美酒寄存在云君哪里,时不时的闲暇之时偷偷拿出喝两口。 人是人,玉酒[ ]壶是玉酒壶,驴将军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驴爷爷!这是送给您的。”土地娘娘殷勤的放上了一块大金锭。 驴大将军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里倒映出了和金子一般无二的光芒。 青龙童子也送了一个精致的剑穗,其一言不发,似乎没有理会这兔精,但是眨眼间东西就不见了。 都是一些简单东西,但是刚好都是三大护法最喜好之物。 看起来这兔精这段时间学做人,已经有了非常大的长进。 土地娘娘最后穿过大堂来到后院,亭子里空尘子依旧拿着香火法身经的长卷在看,这几日格外的热衷。 土地娘娘带着箱子近了亭子前,跪下说道。 “这是下面神祇们进贡,有各种普通字画(名家手笔)、一些寻常的用具(都是金银打造)。” “都是些寻常玩意,小妖也用不上,特意拿来道君的,方便道君日常所用。” 道人抬起头:“来了!刚刚好!” 土地娘娘立刻上前:“道君有何吩咐?” 道人仔细认真打量了一番这兔精,最后仿佛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当这兔精不知所措,茫然不已的时候。 道人开口了,面带微笑。 熟悉道人的人一般知道,只要他脸上挂着这种笑的时候,就得小心了。 “贫道觉得你是个人才,所以想赐你一个机缘!” “你不是想变成人吗?” “吾这里有一法,不仅仅可以让你化为人形。” “而且可以让你重塑身躯之时,想变成什么样子,便能够变成什么样子。” “不论是九天之上的神女之容,还是倾国倾城的妖女,都可如你所愿。” “不仅仅寿数绵长,而且从此以后只需要香火便能够存在下去,再也不用般被妖魔之躯的魔性所控制,更不需要食人精血灵韵才能够维持妖力和寿数。” “你可愿意。” 高羡得到香火法身经之后,孜孜不倦的研习了这么久,加上最近对大魏阴世体系的观察,终于衍生出来了一些新的想法。 香火法身经既然能够将人转化为法身之体,高羡从其中修改了一下。 借助香火神图的力量,能够将任何生灵通过消耗香火,改为鬼神之躯。 这是一种类似于神魂,但是却又介于神魂和肉身之间的体质。 魂魄包裹在内,肉身被香火之力同化化为一层外壳包裹在神魂之外。 既让魂灵没有直接暴露在外界法则之下,导致魂飞魄散,鬼神之躯也保留了干涉阳间人世的能力。 从此再非生人,也非妖怪。 似鬼非鬼,似神非神,可以称之为鬼神。 此法,不仅仅可以将妖怪变作鬼神,更可将人变成鬼神。 更重要的是这种鬼神没有妖魔的魔性兽性影响的弊端,更脱离了妖魔那般食人精血灵韵的束缚,只需要香火,便能够长驻世间。 不像妖魔和凡人,再怎么加以约束和掩饰,也遮盖不住凡人只是妖魔口中之食的本相。 而高羡设想中的凡人和鬼神,是一种互相转化,相辅相成的状态。 鬼神需要的只是凡人的香火,凡人也只要付出香火便可以供养鬼神。 这是一种可以和人相互共存的存在。 鬼神若是能够施展能力庇护凡人,治下便能够变得更加繁荣昌盛,人口、农业、信仰也也会越来越强盛,自身也能够变得更加强大。 凡人信仰鬼神,鬼神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能够更好的庇护他们,鬼神之力强大之后可能干涉天时、地脉、商贸等各个方面,凡人也能够从中获取更多的富足安康。 加以约束,双方便能够相生相济,荣辱与共。 当然,这是最完美的设想。 也只是高羡目前的想法,具体施展下去,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局面。 目前还不得知。 “真的?” “这么多的好处?” “实在是太厉害了。” 土地娘娘却不知道道人心中的诸般考虑和想法,只要想到能够变成人的模样,就已经喜不自胜,开口惊呼。 只觉得这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无上妙法,果然是真仙人,这样的手段都有。 这兔子差点直接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两只兔耳朵一前一后的摆动,眼睛瞪得老大。 “道君!道君!” “小妖一直都想要变成人。” “还请道君成全。” 不过说完之后又担忧害怕了起来,兔子上前走得更近了。 心中就好像十五个竹筒打水,七上八下。 不是害怕不成功,或者道君这仙术不灵,而是害怕变得不美。 “真的变成什么样的都可以吗?我听说就算是化形丹也不能够控制自己最后化形的模样,所以之前才想着多看一些漂亮俊俏的人儿。” “想着自己看得多了,以后化形的时候也能够变得美一些。” “小妖变成人,不会变得很丑吧!” 道君一抬手,一脸风轻云淡。 仿佛这等小术,不值一提。 “本道君法术通天,岂会忽悠你。” “你到时候想变成什么模样,就可以变成什么模样。” “但是切记,要心无杂念,守住本心。” 道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心有杂念,就不灵了。” 兔精一下子变得认真不已,屏气凝神,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角落里。 三大护法接连冒出头,早已将真相看得一清二楚。 驴大将军小声的说道:“来了来了,老爷以前炼丹先是让人试药。” “如今更进一步,让人试法了!” 接下来,当听到老爷说,心有杂念就不灵了这段的时候。 驴大将军脑袋上更是浮出了一个问号,扭头撅嘴苦思。 这句话。 为什么这么耳熟? 云君长叹一口气,仰头望天,感觉这宅邸之内自己在聪明智慧之上的无比优越感。 “前有蠢驴一只,如今又来了一只傻兔子!” 青龙童子坚定的相信老爷:“这是仙人恩赐!” “老爷拿出的东西,必然是世上最完美之物,怎么可能会有缺陷。” “明明你们两个心神不诚,整天就知道胡乱猜测。” “以小人之腹揣度老爷圣人君子之心。” 云君和驴大将军一同回过头来,恨不得狠狠啐上这青龙童子一口,这么久时日下来,二者将这童子的真面目彻底看透了。 亭中,道人站起身来。 伸出手,香火神图便出现在了掌心。 “尔可准备好了吗?” “道君!小妖已经准备好了。” 道人追问:“无悔?” 土地娘娘跪地,前肢捧起,作揖叩首:“无悔!” 神图一抖,展开悬挂在半空。 道人一挥手,香火神图之中的道尊动作和道人也同步化为一体。 神图之中的香火云雾旋转而起,形成一个漩涡,对准了“土地娘娘”。 “静心!守意!” “若是心猿意马一起,没有守住你想要的本相。” “到时候你鬼神之躯变成何种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兔精连眼睛都闭上了,此刻香火神图之中的道尊和外面的空尘子一同做法,层层光芒从神图之中给你照射而出。 一道香火青气在光芒之中窜出,跟随着光芒一同将“土地娘娘”淹没。 兔精原本的身躯不断光化,在光芒之中与那香火之力融为了一体。 一个光影在光芒之中不断拉长,可以看到婀娜多姿、翩若惊鸿的身影在光芒中凝聚生成。 先是身躯主干显现而出,接下来是手深处,脚,头。 那跪着的美人轮廓在光芒之中直起身来,一头长发洒落而下。 然而,光芒落尽。 什么都没有剩下。 “兔子呢?”驴大将军瞪着眼睛,却发现人不见了。 “在图中!”青龙童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香火神图发生了变化。 神图中和空尘子长得一模一样的道尊身前,多出了一个身披霓裳的神女。 神女一身霞衣神光,赤足而立,头戴神冠。 躬身在如同仙佛巨像一般的云上道尊之下。 空尘子此刻额头之上,突然道痕大放神光,纹路不断拉长绵延。 其目光看向了香火神图,还有里面多出的神女倩影。 这神图此刻触发了某个契机,竟然能够被点化了。 “怎么回事?” “这兔精身上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功德?让香火神图也迈过了护法神点化的门槛?” “或者说,神图将妖怪化为鬼神这件事,对于天地有大功德?” 功德本就不是可以直接观测和看到之物,高羡也不明白到底是这两种情况之中的哪一种。 第一百五十九章:赤霞元君 晴空万里,亭阁之下。 道人剑指点在眉心,剑指一抽,如同锋尖划破空气。 “敕!” 指尖千万大道法则真符牵引而下,汇聚成一道浩瀚长霞,包裹亭阁。 而后,冲入悬于空中的神图之内。 香火神图一抖,纳入浩瀚法则真符。 层层香火烟气不断涌出,天空化为了一片赤红色的云霞。 最后从天空之中落下一个身披华丽赤色神袍的神女,云霞落下印入神袍,袍上便带上神鬼莫测的纹路。 如同空尘子之前所说的一般。 一眼望去眉如翠羽,肌似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从云霞之中落下,如九天神女临凡降世。 再看那赤红妖艳的袍服,一揽收尽天下风华的姿态,又好似倾国倾城的妖女。 其睁开眼睛,对着站在亭上的空尘道君叩首。 “妾身拜见道君。” “今日道君敕封为神,方知真神为何!方知神道之贵!” “从今往后,吾之天命唯道君能主!” 空尘道君眉心道痕渐渐隐去,开口说道。 “土地娘娘此名以后不必用了。” “汝因香火赤霞成道,元君乃道家指女子登仙神之位美名。” “尔以后便名——” “赤霞元君。” 赤霞元君光听这名字,不论是赤霞二字还是道家元君之名,都感觉贵不可言。 和她原本的神名,高到不知何处去了。 “多谢道君赐名!” 但是赤霞元君又心中惴惴不安,觉得此名过于神贵。 “妾身出身低贱,用此名会不会太过了。” 道人觉得这个名字刚好可以用来镇得住场,对应自己后面的计划没有一个神贵一点的名讳,还真压不住场面。 “不为过!” “甚好!” 得到了空尘道君的认可,赤霞元君才真正安下心来,受下了空尘道君给自己取的神名。 神女万分欢喜的再[新 fo]次叩首。 答曰。 “赤霞元君谢过道君!” 心神一激荡,突然头上出现了变化,白色的毛绒绒之物从黑色长发之间钻了出来。 两只毛茸茸兔耳一闪又再次出现了。 赤霞元君叩首起身,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 两只手上扬,便摸到了自己兔耳。 “啊!我的耳朵!”慌乱之下发出了一声娇呼。 这一喊,心神更是乱了。 整个兔脑袋也出现了。 赤霞元君变成了一个婀娜多姿曼妙身材的女子,却顶着一个兔首的神人。 躲在角落里一直看着这便的三个影子,一下子动了,先后发出了声音。 云君最先看到了耳朵冒出来了,一出现便喊道:“耳朵!” 青龙童子摇头:“心猿意马!心猿意马!一旦压制不住便露了本相!” 驴大将军:“嘎嘎嘎嘎!” 等到那兔首也冒了出来。 云君、驴将军、青龙童子三个护法神彻底掩盖不住不怀好意的大笑声了。 空尘子嘴角翘起,发出一声轻笑。 倒是觉得这兔首人身的模样,倒是更符合凡人对于鬼神的想象,和种种上古神话之中人对于神祇的想象更为贴切。 赤霞元君听到后面的大笑声,又羞又恼。 其最怕自己不美的一面被人看到了。 迅速掀起宽大的赤红袖袍遮住面庞,再落下之时,重新恢复了人面相貌。 空尘子转身入亭子,坐在亭内石桌前,摆弄着桌上的棋局。 赤霞元君也亦步亦趋跟着其进入亭子内,等候着空尘道君的吩咐。 空尘子一边摆着棋子,一边说道。 “赤霞元君!” “汝之神通为何?又有何般妙用?” 赤霞元君行礼之后细细答来。 “妾身之神通与香火有关,可将妖怪凡人等有灵之物转化为鬼神,每一位鬼神转化需耗费香火青气一缕。” “而妾身所转化之鬼神皆受香火神图约束,三魂七魄留有一缕天魂于神图之内,从此天命生死,一切皆由神图掌控。” “而神图所转化之鬼神每一个本身就有接纳香火的能力,接纳香火的范围按照本身能力而限定。” “无需像阴阳界城那般每初一十五举行香火醮祀之仪,更无需每年一度制成香火神钱缴纳至阴阳界城。” “鬼神居于神殿之内,便可随时随地受纳香火,妾身执掌香火神图,更是随时随地能够将他们的香火收入神图之中。” 道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和吾猜的一般无二,汝因香火成道,因鬼神之躯与神图相连。” “最后得出的神通便是与此有关。” 空尘子说到此处,抬头看向了赤霞元君。 赤霞元君欠身,低眉顺眼。 “如今石门郡阴神妖怪齐聚,也是吾此刻赶到郡城的原因之一。” “尔归去之后,即刻召集所有石门郡阴神妖物。” “为非作歹之辈,就势打杀,行善守律之妖,化为鬼神留用。” “对于石门郡之外的阴神妖怪,也如此一般。” “此后,非品行端正闻于乡里,功德昭著众人皆知之人,不得轻易封为鬼神。” “至于众鬼神所得香火,也不可全部收入神图。” “日后定下品序按照品序抽取多少,剩下的归鬼神自身留用。” 赤霞元君将空尘道君所言一字一句尽数记下:“是道君!妾身回去之后立刻按照道君仙旨去办!” 棋局终于摆好了,空尘子将双手揣入袖中,作出这个姿势,代表着他的局已经开始了,就等着对方如何落子了。 “就从这里开始吧!” “石门郡便是鬼神源起之地。” 这种赤霞元君和香火神图转化的鬼神,和护法神这种可以说是掌握了天地法则之神,还差得远。 介于鬼和神之间,所以称之为鬼神。 算不得开辟出了空尘子心目之中的道路,不过空尘子却觉得,这鬼神便是这条道路的开始。 或者说种子。 道人对着赤霞元君看了半天,最后目光停了一下。 还是问道:“贫道的香火神图你给放在哪里了?” 赤霞元君答曰。 “妾身身上所披霞衣,便是香火神图。” “此图已经和妾身融为一体了,刚刚落下的时候,妾身便披在了身上。” 赤霞元君刚刚化为人形,也不懂得什么凡人礼仪。 见空尘道君闻到,立刻就势要脱下来。 空尘子抬手。 “不必!” “日后这香火神图便由你执掌了。” ——————————- 石门郡阴殿。 殿内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大妖小怪们放浪形骸,整个阴殿热闹喧哗一片。 灯笼下,妖影怪笑不断。 影子拉长,显出一片令人感觉到诡异的热闹。 众妖前来恭贺新神登位,欢庆了一整日。 阴神妖怪们推杯换盏,醉意醺醺。 却没有看到,中途有着几个妖怪骤然离场。 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都是些平日里食人血食,作恶多端之妖。 随着夜幕降临,也到了众妖群怪归去之时,作为一郡阴神妖怪之主的娘娘也该出现了。 “噔!” 随着神殿高处的磬声敲响。 一高贵华丽的神祇从黑暗之中走出,惊艳了整个地宫阴殿。 赤霞元君换上了阴阳界城的神袍,屹立在上首神座之上。 一挥神袍,坐了下来。 “土地娘娘?”众妖气息灵敏,立刻察觉到了,这位便是之前所见的郡阴神。 “人形?怎么可能?”但是这突然的变化,让众人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毕竟人形对于阴阳界城来说,可不仅仅是变换了神形的意思,更意味着是顶级神祇才拥有的特征。 立刻有善于拍马屁的阴神妖怪反应了过来,上前跪在地上大喊:“恭喜娘娘妖法大成,得阴阳界城赐下化形丹,从此以后脱离凡胎妖身,再非凡俗中人。” 赤霞元君美眸扫过,目光所及,所有阴神妖怪感觉好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下面的这些妖怪比起之前恭敬了不知道多少,甚至有瑟瑟发抖的模样。 因为不到一日之内。 赤霞元君这威压和高高在上的气势,比起之前里强盛了百倍不止。 一个个阴神妖怪心中震惊无比。 “怎么可能?短短一天之内,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一只羊怪低头眼中露出惶恐。 “娘娘这是成了顶级妖魔了?怎会变得如此恐怖?”一只狸花猫眼露骇然。 赤霞元君接着说到:“今日得成神躯,算是一桩喜事。” “便与诸君分享一番。” 众妖抬起头来,还没反应过来赤霞元君的意思。 就看见赤霞元君挥手,一张神异至极的道尊图悬挂于阴殿之上。 神图展开,道尊法相屹立于云端,天人神女恭立于身侧。 赤霞弥漫,浩荡流下。 云雾结成一个漩涡,众妖还来不及反应,漩涡便将殿下所有阴神妖怪尽数吞噬。 赤霞收回,香火神图之中映出了一个个又一个鬼神。 这些鬼神有的呈现完全的人形,有的半人半妖。 有胖的不成样子的猫鬼神,也有瘦得和个竹竿似得老者,那山羊一般的胡须露出了其本来面目。 鬼神之躯呈现百般相貌,根据他们内心本相而显现。 云上道尊法相之下,赤霞元君拱手而立,这些鬼神便匍匐在道君脚下,无人敢抬头。 每一个鬼神的诞生,便是消耗一缕香火青气。 不过随着这些鬼神回去,收集香火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怎么算都比之前空尘子拿着香火神图游览各方,被动的接受零零散散的香火之力强。 赤霞元君一抖香火神图:“出来吧!” 一个又一个鬼神如同皮球一般从神图之中滚落而下,那神图之中匍匐在道尊脚下之鬼神,接二连三的出现。 “从今日起,尔等便是鬼神,再非妖怪。” “以后若是再行那妖魔之事,便是尔等魂飞魄散之日。” 众鬼神落下之后,左顾右盼,眼中既是震惊又露出狂喜。 看到赤霞元君发话之后,立刻拱手叩头。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一个男子高喊的时候舌头也吐了出来,这是一个狗精化为的犬鬼神。 “我们也变成人了,我们也变成人了。”狸花猫化成的大胖子高喊个不停。 “我感觉这身体比吾等原来的妖躯厉害多了,我们不再是妖怪,好像真的成为了神灵一样。”山羊胡老者则注意到了更多。 跪在下方的那些妖怪完全沉浸在狂喜之中,没有注意到他们虽然从香火神图之中出来了,但是他们的影子依旧拓印在香火神图之中。 一个个鬼神之影依旧跪倒在道尊法相之前。 只是那道尊高高在上,目光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 但是道尊法相前的神女,却将鬼神权柄握于掌中,捏着他们的生死天命。 天魂在图,他们从此以后的一切都在香火神图的掌握之中。 赤霞元君挥手收起了香火神图。 “从今日起,吾便叫赤霞元君。” 众鬼神齐呼。 “下神拜见赤霞元君!” “拜见赤霞元君!” “拜见……” 赤霞元君坐在高台神座之上,望着下面满地的鬼神,恭敬的喊着她的神名。 此刻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神道。 从此脱离了妖魔之形,不再受妖躯魔性束缚,真正的踏入了大道,得享神道逍遥自在。 第一百六十章:妖宴提前 赤霞元君将石门郡所有阴神转化为鬼神之时。 高京,阴阳界城第九层。 层层红白灯笼密集拥挤的中央之处,高台神殿耸立。 神殿之内环绕四周的墙壁之上,细看便能够看到并不是平整的,而是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凹陷。 上上下下全部都是供奉神祇牌位的神龛。 密密麻麻的石牌神位环绕,一个个上面写着各州各郡县阴神之名,阴阳界城治下所有神祇,网罗大魏天下生死轮回、阴阳之事。 其中一个角落里。 一大片的阴神神位一同倒下,碎裂成一块块石子。 上面写着。 “壶州石门郡阳县阴神!” “壶州石门郡门下县阴神!” “……” 一个个皆是来自于壶州石门郡的阴神。 黑暗之中,目光睁开。 金色光芒照亮整个第九层阴阳界城。 仿若烛龙开眼,便是日间光明之时。 大殿的最高处,一个老者坐在其上。 老者身后是一块巨大古朴的石碑,和整个大殿融为一体,嵌入墙壁。 看上去就好像神台的背景一般,亦或者是神祇之座。 石碑和所有神牌的材质一般无二,呈现古老沧桑的气韵。 整个大魏阴阳界城界城的阴神令便是来源于此,这就是阴阳界城的根基。 老者看了一眼那倒下碎裂了一片的神牌,掐指一算。 眼中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观花而过,大魏境内各处的景象,一一显现在了其面前。 天机演算,最后一副道尊神图定格在眼前。 代表着这是石门郡之事的起源。 “香火图?” 天机子仿佛对于这幅神图熟悉得不能够再熟悉,紧跟着在这个名词后面喊出了那个名字。 “高誓!” 对这个名字,天机子有着复杂至极的情感,不仅仅针对高誓之人,这的名字本身就对高氏一族有着强烈扎根于血脉魂魄之中的意义。 “咚嗡!” “咚嗡!”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但是来者绝非是人,这步伐和力量,就好似巨人一般。 两位高数米胖如小山,但是却穿着肚兜的童子踩着台阶慢慢悠悠的上来,等候在了神殿之外。 “界主有何吩咐?” 天机子的声音传出。 “告知各城神隍、各州日游神,今年的鬼节妖宴提前一个月。” “下达界主令给壶州日游神,今年壶州神祇考核一等上佳,特准鬼节妖宴按照天罡之仪准备,沟通阴阳界城,必有封赏。” “命壶州日游神精心准备,各郡上下大小阴神必须全部列席,一个也不能缺漏。” 两个童子听完之后,退了下去。 天机子摸了摸胡须,身体虽然已经是神祇之躯,身为高氏一族,但是依旧阻挡不住最后天人五衰的到来。 老迈的身体之内,阻挡不住的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不是腐烂的恶臭,而是一种尘封了千年的腐朽,仿佛从岁月流逝里散发出的味道。 再辉煌的过去,再荣耀高贵的姓氏,也改变不了自身依旧是天下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 名为生死轮回之主。 临了头,自己也要死。 只是不知道那收魂的,又是谁。 “吾倒要看看,高誓你这是要做甚?” “一别多少年没有再见过面了,这时候下山!” “是来给老夫送行?” 嘴角翘起:“还是说怕老夫临死前发了疯,效仿三代道尊之事?” 老者回忆起了往昔,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的少年道人从一座插入云霄,贯穿天地的神山之上仓皇逃下。 回头仰看,目光只有骇然和绝望。 最后。 一人狂怒呐喊,一人起身东行。 “你以为你就是第四代道尊了吗?你只是个最后时刻,被冠上高誓之名的可怜之徒。” “昆仑没了!高氏一族也没了!” “没有第四代道尊了!” “一切到此为止了!” “高誓这个名字也没有意义了。” 另一少年抓着一把剑,转身离去。 “昆仑和高氏一族都没了。” “但是一切因为我们而起,大劫因为吾等而生。” “自然该由我等去终结。” 高誓回过头,曰:“高衍,高氏一族没有了,你也不用背负这高氏一族的因果。” “往后!”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我是昆仑高誓,一切便该由我来承担。” “我要去寻求一个解脱这灾祸的法。” 往日画面一一浮现,哪怕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历历在目。 天机子脸上嘲讽的意味越发强烈:“这愚蠢至极的想法还没放弃吗?” 胖乎乎的大童子从高处走下,走到下面五行八卦广场之上。 “啪!啪!啪!” 二者同时拍了拍手。 高处灯笼蠕动。 从灯笼密集之中,坠下了一盏盏缠绕着锁链的铜灯。 铜灯之上对应着大魏各州的名字,小山一般的童子其中一个吹了一口气,火焰灌入铜灯之内,一个接着一个亮起。 另一个童子目光绽放出金光,一个个化为阴文流淌入铜灯之内,传递向远方。 各州日游神府之内,供奉的界主殿内,同时也听到了钟声响起。 金色神旨飘荡于殿内,一位位日游神恭候阴阳界城神旨下达。 ——————— 石门郡。 距离界衙官署不远处的一座宅邸之中,正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院内摆放着一个铜盘,上面漂浮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特殊石头。 赤霞元君捧着这块石头,将阴神令插入其中,便能够看到石头被阴神令内的香火之力灌入。 一枚枚圆形方孔钱生成落下,随着香火之力的浸入,逐渐的化为各种颜色。 质地也变得似石似铁,坠入铜盘之中。 “叮叮叮!” “叮当!” 有的金色,有的黑色,有的五彩斑斓。 赤霞元君在给空尘子演示着香火神钱的制造之法,此法也只有各郡阴神才懂得。 空尘子拿起一枚香火钱,仔细翻看。 道人之前就想看看这所为的香火神钱到底是如何一回事,目前看到,却摇了摇头。 “这就是香火神钱?” “如此污秽不堪,怎能大用?” “这凝聚容纳之法,虽然有些巧妙之处,但是也太过粗糙。” 就算是香火青气,高羡都觉得这东西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不敢轻易用在自己身上。 更何况这种香火钱了。 赤霞元君却说到:“对于阴神来说,此物已经是非常稀罕的东西了,之前都要尽数上缴到阴阳界城。” “若是能够得到一些,甚至还能够通过这香火钱,再结合阴阳界城的秘法,就能够打造出属于自己的法器。” “拥有法器的神祇,几乎都是各地一方有名的阴神,或者是州界衙的主官判官一流人物。” 道人点了点头:“最近石门郡的情况如何?” 赤霞元君说道:“各方鬼神已经回到了辖地,最近香火收集了不少,而且我也敕封了几个凡人为鬼神,代替了那几个作恶多端为祸一方的阴神。” “目前勉强维持着了现状,阴阳界衙都没有发现有异常。” 道人摇头:“没有什么意义。” “也不必隐瞒!贫道也正想看看阴阳界城的动静!” 随着鬼神回到了各自的辖地,如今这石门郡,可以说明面上看上去巍然不动,但是暗地里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可以说,鬼神之种已经种下,就等着开花结果了。 看完了这香火神钱的用法之后,赤霞元君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道君!上次您说要去州城看一看那鬼节妖宴是何等局面,看一看人与妖是如何共处的。” “本月应该就可以启程了。” 道人皱起了眉头,这鬼节妖宴按照时间算的话应该是下个月。 “哦!为何突然提前了?” 赤霞元君回答说到:“道君!今年润一个月!” “按照惯例原本应该在下一个月才是妖宴举办之时,不过日游神府发来诏令,说下月是大魏天子大婚之日。” “现在,提前了一个月。” 道人将香火神钱仍在了铜盘里,踱步游览花园,赤霞元君迈着轻盈小步跟在后面,这个时候才敢抬头用眉眼看一下空尘道君的背影。 空尘子也没有回头,随口问道:“往常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赤霞元君想了一下。 “有倒是有过,不过比较罕见,只发生过一两次。” “妾身也只是听闻过,还从未经历过。” 道人笑了起来,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次鬼节妖宴,肯定比尔之前参加过的几次,要热闹得多。” 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道。 “那你先回去吧!” “也没几日了,准备好之后就去去看一下,今年这鬼节妖宴!” “那妾身马上去安排。” 赤霞元君欠身行礼,化为一道赤色烟霞,消失在了空中。 第一百六十章:云上仙圣 祝观山任这郡城阴守上任已经有一段时日。 因为之前石门郡界衙和煞风神上下勾结收到牵连,不仅仅副职阴守之位空置,连阴官都被拿下。 所以其现在还暂代着石门郡阴官的职责,等待着阴阳界衙派下新的石门郡界衙阴官。 阴阳界衙的事情并不少,除了初一十五的醮祀之仪,各种生死轮回之事,比起洞县也多了十倍不止。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于下面各县的涉及阴阳、妖怪、香火之事,都需要郡城阴阳界衙处理。 好不容易得空,走出界衙官署。 “真是个好天气。”惬意自在。 界衙大门之外,来来往往的人不多,经过的车马倒是不少。 唯一让祝观山感觉到不安的就是,来到郡城之后,妖怪也变多了,不时的能够看到妖怪的神轿深夜入城,城内妖怪神祇的踪迹,也显露得格外频繁。 这还只是郡城,若是到了州城,就当真是凡人、阴神、妖怪三者混居。 在高京,已经可以说是神祇之城、妖魔之京。 每到夜里,根本分不清那街道之上行过的到底是人,还是那一路神祇。 鲁西海凌晨刚刚送走了一位阴神几位妖怪,此刻走到了师父身旁:“师父!有时候我很难分辨,这到底是一个属于人的大魏,还是属于妖魔的天下。 祝观山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膀:“所以才需要我们阴阳界衙,来理清这大魏阴阳的秩序。” “我们便是阴与阳之间的界限,镇守两界通行之官。” 鲁西海点了点头,觉得师父这番言论着实振奋人心。 祝观山准备回去接着忙于公务。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从门前闯入了进来。 正是祝观山家宅的仆人,一进门看到白色法袍的背影就立刻大喊:“家主,出事了。” 祝观山扭头看了过去,一看到满头大汗好似天塌下来的表情的仆人,脸色立刻变了。 鲁西海跟着师父一同急忙赶到了祝宅,宅子里已经来了好几位大夫,齐聚在宅子左边的一座屋子里。 祝观山带着鲁西海和仆人闯入进来,目光立刻看向了床上。 上面躺着一个孩子,此刻在上面疼得死去活来,剧烈挣扎。 几个成年汉子都没能按住一个刚刚高过膝盖的孩童。 “吱吱吱吱吱吱!” 孩童这个时候发出了叫声,如同一个小老鼠一般。 更可怕的是随着他的叫声,其牙齿和面向,真的开始老鼠转化。 叫得越快,变化就越肉眼可见。 还有鼠须也从嘴巴上面长了出来,一股诡异的气息和力量从孩童身上涌出。 “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变化,彻底将围在一旁的诸人吓得脸色煞白,原本按住孩童的汉子一个个吓得连连后退,倒在了地上。 “这……” “这不是病啊!” 大夫惶恐,看向了祝观山。 别说是祝观山,就连祝观山的徒弟鲁西海,也看出了这是什么。 鲁西海脸上先是震惊,然后化为了愤怒:“妖种。” “师父,这是有妖魔在报复我们啊!” 一直在床前坐立不安,泪如雨下的中年女子看到了祝观山立刻扑了上来。 “夫君!你救救咱家儿子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救救他啊!” 祝观山抓着门框的手一用力,将门框也捏碎了,额头青筋暴起,也可以看出其此刻内心之狂怒。 妖魔分为几种,除了精怪之外,人想要变成妖魔也分为几种方式。 有有五神教教主、阴阳道人这等,将妖魔之体彻底炼化,随意掌控妖魔之力,举手投足便是天翻地覆,几乎抵达巅峰的妖魔。 也有三灾散人那般通过异术和妖躯共生,弊端也大。 视妖魔培养之强弱,力量上限可如三灾三人那般可呼风唤雨,下限弱小得甚至能够被江湖高手斩杀。 但是其中最为普通常见,也最为弱小的便是融入妖种的妖魔,这种妖魔只是能够得长生而已,弊端最严重,妖力也最不堪。 如今这面前小儿,便是被人融入妖种,正在化为妖魔。 这些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里是大魏。 阴阳界城严禁妖人出现。 一旦被发现,不仅仅日游神府会日夜游神会亲自出手,严重的话,阴阳界城的大神都会亲自前来。 下此毒手之人,便是看穿了这一点,故意如此。 祝观山要么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要么就得牵连自己一家老小,甚至连自己的弟子门徒都脱不得干系。 如此残忍很辣的手段,若不是恨极了祝观山,绝对不会如此。 而和祝观山有如此仇恨,有能够轻易办到这种事情的,无非便是之前煞风神妖案牵连之中的妖怪阴神。 除了煞风神莫名其妙死在了城外,大多数和煞风神有关的妖怪阴神也都死在了州城斩神台之上,但是总有一些人没被牵连到其中。 也难怪鲁西河一进来看到这一幕便说道,这是妖魔报复。 祝观山脚步蹒跚的上前,那孩子在床上不断的挣扎,抓着自己的面庞和喉咙,仿佛感觉里面有异物不断的往外钻一般。 孩子看到父亲的面庞,立刻伸出手来喊道。 “爹!我好痛?” 听到自家儿子这一喊,祝观山立刻掩面,彻底不知所措。 惶然之间,祝观山立刻想到了如今改神名为赤霞元君的郡神。 之前赤霞元君被污蔑贪墨香火,煞风神派人前来拿她,正是祝观山最后安排妥当,派鲁西河前往州城找柳判官报告此事,最后赤霞元君才得以脱身,甚至最后升任郡神也是因此,赤霞元君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若是论到手段之多之玄奇,还属这些阴神妖物最为神通广大,更不要说这本神就是妖物所为。 在满屋子的骇然变色,妻儿的啼哭之中。 祝观山立刻抱起了自己孩子,和鲁西海钻上了门外的马车,朝着阴阳界衙奔去。 进了官署直奔后面的大殿和阴井,看守阴井的阴吏看到界衙阴守当面,没敢阻拦直接打开了大门。 鲁西河此刻劝道。 “师父!我们是阳人,就算是联系阴神也必须通过阴阳信鉴,不可轻入阴殿!” 祝观山抱着孩子,抓住了阴井上面的锁链和上下通行的架辇。 “事急从权!现在也顾不得了!” 二人登上架辇,锁链一响,便向着下面沉了下去。 “哗啦啦!” 二人直接通过阴井下了阴殿,先是上面的光亮一点点消失,然后周围化为了一片漆黑。 越沉越深,终于看到了脚下远方出现了光芒。 随着靠近,便发现那是一圈飘在空中的灯笼,散发着惨白色的光芒。 上面写着字。 “阴神之殿!” “阳人勿近!” 灯笼一扫,一股奇异的力量浸透二人身躯。 祝观山和鲁西河耳畔响起了恐怖诡异的笑声,然而全身上下都开始一点点僵硬,从脚步开始,慢慢传递向上。 那灯笼有字的一面不断扭转,露出了画着骇人鬼面的背面,那强烈的危机就越发浓烈。 祝观山拱手行礼:“我乃石门郡界衙阴守祝观山,有急事求见赤霞元君。” 说完这句话,那灯笼转动的轨迹才嘎然而止。 光芒也收起。 这下,他们才可以接着通往下面。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地步,穿过差到,还有着几个穿着神纹袍服的阴差前来迎接二人。 穿过地宫大门,挂着灯盏的地下甬道,终于来到了大殿前。 二人还没看到人,跨入大殿,便躬身行礼。 “祝观山见过赤霞元君。” “鲁西海见过赤霞元君。” 毕竟郡神可以说是他们的顶头上官。 神台之上坐着的神祇看向了二人:“祝观山、鲁西海,之前多劳二位,才除掉了作恶多端、为害一方之煞风神。” “如今你二人应当是升任高位,春风得意之时。” “为何缺一脸恍然匆匆来到阴殿要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到此处,赤霞元君美眸看向了祝观山手上的孩童,已经猜出了是为什么。 祝观山、鲁西海二人抬起头来答话,还没有开口,看到神台之上坐着一个女子便是一愣。 二者还是第一次没有通过帐幔,直接看到这位神祇。 一看就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位神祇竟然是一个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一般,长得和人一般无二。 二者心中震惊无比,但是又感觉颇符合猜测,之前司晨使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加上煞风神之死有些蹊跷,之前也又人猜测,是死在了这位赤霞元君之手。 人人皆言这赤霞元君乃是一位妖力强横至极的神灵,只是二者没有想到,这赤霞元君竟然已经化成了人形,二者之前最多也只是听闻州城有这般神祇。 震惊过后便是面露喜色,对方越是强大神秘,便越有可能解决二人此番前来的问题。 祝观山详细诉说了来意,语气急促,充满了对于作恶之人的仇恨和愤怒。 神台之上的神女眉头紧促:“竟然有此事。” “灵使何在?” 赤霞元君挥手,一位鬼神飘然而出,前往郡城之中。 没有多久,就看见这鬼神擒着一只鼠精回来。 那鼠精被鬼神压在了身前跪下,赤霞元君对着祝观山说道。 “将妖种种入祝阴守之子体内的。” “便就是此妖了。” 祝观山和鲁西海发现此来的震惊一个接着一个,这赤霞元君的神秘和强大更是远远超乎了二者之前的印象。 如此之快的时间,只是派出了座下一位使者,便在庞大的郡城之中抓到了作恶之妖。 不过祝观山马上被愤怒充斥了头脑。 上前大声愤然质问:“尔这妖怪!” “本阴守与你有何仇怨?尔为何要害我?” “就算与我有仇,为何要害我子嗣?” 鼠精被锁链缠住,不得动弹,也挣扎不得:“我是子鼠使之后,你让我满门遭劫,我就让你尝尝这滋味。” 这鼠精正是子鼠使的诸多后代里,唯一一个开启灵智和妖血化为精怪的。 子鼠使上了斩神台,这妖怪将祝观山当作了一切的始作俑者,恨到了骨子里。 祝观山怒然:“煞风神、子鼠使违反阴阳界律,自寻报应,与我何干。” 鼠精大笑:“区区凡人!不过是吾等养的家畜,吾等神祇让尔镇守阳间,已经是不知多大的恩赐和福报了。” “尔等凡人不思回报,还反噬神主,此等奴仆,我岂能饶了你。” 祝观山和鲁山海眼睛瞪得老大,他们以为自己是阴阳界衙之阴官,看守的是阴阳界律。 没有想到在这些阴神妖怪严重,凡人只是食物,他们这些阴官只是奴仆。 鼠精越说越怒,仿佛遭遇不公的是它一般。 “吾等有何错?不过是牲祭之法而已,为了一些凡人竟然将神都斩了,何其不公。” “我等才是这大魏的主子,是大魏的神。” 说到最后,鼠精头一扭,只剩下大笑。 赤霞元君一声冷言:“阴阳界律言明,阴阳平等,二者不可随意干涉。” “尔等自作聪明,连阴阳界律都不放在眼里。” “全然是自寻死路。” 最后神台之上赤霞元君指尖一点,这鼠精便形体灰飞烟灭。 祝观山和鲁西海感觉胸中不平抒发出来,但是祝观山面前抱着的孩童,异化得更厉害了。 此刻其已经连人言都发不出了,不断的发出吱吱吱的老鼠声音。 祝观山抱着孩子上前再次行礼:“多谢娘娘替我报了此仇,祝观山感激涕淋,日后定不相忘。” “但是我儿是完全无辜了,请娘娘救救我儿。” 赤霞元君看了一眼,便深叹一口气:“妖种与血脉相连,取出必死无疑。” “此事你寻遍天下也无用,人想要变成妖魔易,想要重新变为人。” “难矣!” “哪怕是化形丹,也只是改换外貌形体,而无法改变妖魔本质。” “世上恐怕只有仙神,才能够救得了祝阴守之子。” 祝观山听到这里,顿时瘫坐在地,抱着自家儿子,泪如雨下。 “我祝观山一生行事,不说公允公正,但是也能说无愧于心,从未做过何等伤天害理之事。” “吾年过四十才得此一子,欢喜至极。” “没想到最后落得一个绝后的下场。” 鲁西海看到师父如此伤心,感同身受,上前跪倒在赤霞元君面前。 “元君神通广大,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赤霞元君沉默良久,最后开口说道。 “吾虽然没有办法,但是倒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祝观山和鲁西海脸上立刻显露出了喜色:“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办法,还请娘娘施以援手。” 赤霞元君:“刚好!那一位也想要见一见你!” 祝观山和鲁西海相互看了一眼,最后祝观山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元君说的是何人?” 赤霞元君清丽雍容的面上挂上了一缕笑意:“本神不是说过了吗?世上能够救得了祝阴守之子的,恐怕只有仙神了。” “这一次你要见的,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话音刚落,赤霞元君便从神台之上走下。 脚下云霞起,弥漫整个大殿。 二人立刻感觉脚下如同万丈深渊顿现,魂魄脱离身躯,朝着下面坠落而去。 骇然之中,穿过层层云霞,不断下落。 跟随着赤霞元君来到了一处云上天宫之处,站在了一座如同天宫一般的大门前,门前还屹立着一座巨鼎。 突然的骤变,如同改天换地。 彻底打破了祝观山和鲁西海的认知。 更令人震撼的事情紧随其后。 宫门轰然打开,露出了后面的云宫天殿。 无尽云海漩涡之上,一个浑身上下绽放着神光的仙圣看了过来。 神光光照万里,彻亮云海。 二人立于云光之上,仰头看着那仙圣。 只觉看到的仿佛不仅仅是一道光影,而是大道法则本身。 第一百六十一章:守万家灯火 祝观山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最后停在宫门之前。 手触摸在巨大的神鼎之上,还能够感受到那千古岁月蹉跎留下的沧桑,氤氲之气蒸腾弥漫,其内在孕育着大道仙丹。 祝观山瞳孔瞬间放大,想起了之前赤霞元君所说:“赤霞元君当真没有戏言?这是带着我们进了神仙天界?” 鲁西海没有祝观山那么镇定,不敢向前,反而不断后退,脸上唯有惊疑不定:“云上天宫?神仙洞府?” 神女带着祝观山和鲁西海二人来到云中界,此刻朝着天宫仙殿之内走去。 第一步踏在宫门之前,第二部已经进入仙殿,最后已经穿过重重仙殿,站在了云海漩涡之前的仙圣身侧。 “空尘道君!祝观山、鲁西海二人已到。” 云上空旷无垠,八方寂静无声。 哪怕一点点声音,也不断回荡传递出来。 祝观山二人这才明白自己见到的是哪一位仙神。 大魏关于空尘子的信息不多,民间传说就更少了,毕竟大多数大魏百姓听了也不在意。 在大魏这片土地,最不缺的便是各种神鬼传说。 一些为官之人和上层阴神最近反而听得不少,尤其是这些日子庙堂之上关于大周王朝的消息,都和这位空尘道君有关。 人人皆言,大周王朝那边出了一个真正的仙圣。 其法力通天,可呼风唤雨,可敕鬼封神。 灭亡大乾雄踞大周的阴阳道人、藤木公五大盖世妖魔在其手中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化大周神京为妖国,操控着数十万傀儡、大批妖魔的玄朱火德真君,最后命丧皇城大火之中。 至今那耸入天际的桃神树,震慑着所有妖魔不敢踏入大周京畿之地一步。 这是一位绝对拥有着大神通的仙圣人物,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人世间的存在。 二人越想越是惊骇。 这样的人物降临出现在大周,大周便是横扫一切魑魅魍魉。 此番出现在大魏,带来的又是何等景象? 来不及多想,那空尘道君目光低垂,二者便同时出现在了面前。 天涯咫尺,缩地成寸。 突然的变化让二人身躯摇晃个不停,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行礼,只是心神的震撼完全流于面上。 “大魏祝观山(鲁西海),拜见空尘道君。” 惶惶然之中,二人还没抬起身。 空尘道君一挥手,摆放在天宫大门前的神鼎出现了变化。 氤氲之气轰然炸开,那神鼎之中孕育的丹药揭鼎而出,在天空拉出一道彩霞。 韵光霞气铺天盖地,一粒丹药冲上天际,欲要化为星辰。 赤霞元君素手探出神袍,将这化为流光的丹药摄取落下。 再一推,递到了祝观山面前。 祝观山匆匆忙忙接过,脸上却是茫然不知所措。 那绽放着光芒的仙丹妙药漂浮在掌心,散发出来的灵韵让魂体都感觉到有一丝灼烫。 祝观山抬起头看着赤霞元君。 赤霞元君在云海漩涡之前开口说道。 “此乃道君赐予尔等的祛尘丹。” “原是祛除体内杂质污垢,化为道体的灵丹。” “用来祛除妖种有些大材小用,不过算是对症下药。” “拿去服下,妖种自会脱体而出。” 祝观山和鲁西海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开始,他们束手无策如同走入悬崖绝路的难题。 顷刻间已经迎刃而解。 祝观山捧着这丹药,哪怕感觉有些灼烫,也瞬间握紧得死死的,生怕掉落下云层,便再也找不到了一般。 “谢过空尘道君救命之恩!” “谢过空尘道君!” 二人振奋雀跃,连忙叩谢空尘道君。 然后也不忘了此刻引领他们见到神仙的另外一人,同时再拜赤霞元君。 “谢过赤霞元君!” 云海之上,静谧祥和。 空尘道君看着二人终于开口。 “汝等二人身为大魏之人,世世代代生于斯长于斯。” “比吾这高高在上,俯瞰着云霞万千之仙要看得更为清楚,也感受得更为深重。” “便说一说。” “这阴阳界城的阴神妖怪之司!到底是好?还是坏?” “功过如何?利弊如何?” 祝观山先是思虑了一下,然后面色一变,马上听出来了这话语之中的含义,毕竟其也是在阴阳界衙之内摸爬滚打向上爬的人物。 其眼皮上抬,额头之上的抬头纹瞬间全部涌现,眼睛看着空尘道君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位空尘道君哪里是在问阴阳界城的功过。 极有可能是此刻心中在思虑着是否要这阴阳界城都给废弃,将那高高在上的阴阳神祇尽数扫落。 阴阳界城凌驾于众生之上,控制大魏已经有百年之久。 他们的祖辈数代都是在阴阳界城之下生存,难以想象没有阴阳界城的天下,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一时间祝观山骇然得连话都说不出。 也不敢说。 但是年轻一些的鲁西海,却终于忍不住了,上前说道。 “道君容禀。” “吾等阴阳界衙之阴官法师,早前也皆出身于道门,也是知晓千年妖魔之祸,听闻过道门和妖魔道之争。” “当年道门和大乾,扶起一位真正长生不老、神通盖世之真龙,欲以真龙一统天下,然后灭掉天下妖魔,只保留真龙一脉。” “最后真龙陷入狂乱,道魔之战一起,便是天倾地陷。” “厮杀到最后陷入癫狂,不论是道门还是妖魔,皆魔性大发。” “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据说当时血雨连下了月余,仿若天地都在哭嚎。” “彼时,已经没有人能够分得清。” “谁才是道!” “谁又是魔!” 说到道魔之战,不论祝观山还是鲁西海,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这是每一个道门弟子身上最后的信仰彻底崩塌时刻。 “道门彻底崩溃分裂,不仅仅是因为妖魔日渐强盛,更是因为这一场大战彻底撕开了道与魔的真面貌。” 不论是谁,想到这种画面,至今都感觉胆颤心惊,那种恐惧仿佛从祖辈的记忆里,绵延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鲁西海这个时候眼中露出了一丝憧憬,同样也是每一个阴阳界衙之阴官阴吏对于阴阳界城的看法。 “界主于一片废墟之中,建立起了阴阳界城和大魏。” “是有大功德,堪称扶天倾,挽人族于狂澜风雨之中。 “只是从此阴阳界城不再信任道门,也不再用妖魔。” “而是只用精怪敕封为阴神。” 说到这里,鲁西海摇头不已。 “看似比那扶真龙之法更加巧妙,但是依旧如同饮鸩止渴。” “甚至比那妖魔之祸,更为可怕。” “百年以来,大魏阴神妖怪日渐增多,百年前大魏只不过有着数十百余精怪,如今光是一郡之地,就有如此之多。” “而我等人族供奉这等阴神,这些阴神妖怪强盛之后,却将吾等视为猪狗牛羊。” 鲁西海再想起今日之事,想到那鼠精最后所说的话,愤然说道:“妖就是妖!人就是人!” “和道门用妖魔来守护人间一般,阴阳界城用精怪来镇守天下,同样是何其可笑也。” 鲁西海说到此处,激动不能自已。 跪在地上双拳紧握。 “我们才是人间的主宰,何几时,竟然变成了精怪口中的食物、奴仆?” “如此下去,终有一日。” “吾等大魏千万黎民将尽数丧于妖魔之口。” 祝观山虽然同样眼睛通红一片,但是此刻依旧比较理智和客观,立刻上前补充了一句:“可是若是没有了阴阳界城,没有了诸多阴神。” “整个大魏秩序崩溃,带来的灾难同样是无法想象。” 坐在云海漩涡之上的空尘道君听完二者所说的话之后开口叹息。 声音悠远空洞。 “阴神妖怪摈去,人心妖魔又起。” “所以吾欲以香火鬼神之道替阴阳界城阴神体系。” 祝观山和鲁西海相互看了一眼,立刻问道:“何为鬼神?和阴神又有何不同?” 空尘道君一挥手,赤霞元君麾下灵鬼使便出现在了眼前。 “此乃鬼神。” “鬼神乃有灵之物所化,人可化为鬼神,妖魔精怪也同样可化为鬼神。” 吹口气,灵鬼使化为烟雾散去。 随后又在祝观山二人身前凝结:“鬼神之躯由香火所化,聚散如烟,其无需外物,只食香火,更不会受妖魔血脉心性侵蚀。” “鬼神因香火而生,因香火而强大,而同样受香火束缚。” “其诞生于香火,起源于有灵众生,因此人族越是强盛,香火越是鼎盛,鬼神就越强大。” “反之,人族衰落,众生香火断绝,神祇也随之消亡。” “与妖魔精怪独立于人族之外不一样,鬼神从诞生之初,便和人族捆绑在了一起。” 空尘道君演示着香火和鬼神之间的变化和关系。 “其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人族香火所带来的附属之物。” “人供养鬼神香火,鬼神庇护凡人,人与鬼神,相生相济,直至有朝一日双方一同共存于天地之间,相互不可或缺。” 空尘道君说完了鬼神之道的特殊之处,直看得祝观山和鲁西海二人眼睛发亮。 这鬼神之道,仿佛能够彻底解决千年以来,妖魔诞生带来的隐患。 鲁西海:“这!便是鬼神之道?” 祝观山:“妙!实在玄妙莫测,妙不可言!” 空尘道君说到此刻,终于说到了正处。 目光看着二人。 “几日吾将启程前往州城鬼节妖宴,彼时定会与那阴阳界城之主一晤。” “到时将会开始决定,这大魏到底是阴神精怪体系,还是香火鬼神之道。” “彼时。” “赤霞元君随吾前往州城,石门郡自此便需要一鬼神镇守。” “相比于妖怪化为的鬼神,吾更希望有一人化为的鬼神镇守石门郡。” “你二人,可有人愿意出任这石门郡鬼神?” “至于这祛尘丹,吾既然已经赠出,自然不会再收回。” 祝观山还在犹豫之中,鲁西海却已经挺身而出,拱手高声说道。 “鲁西海愿化为鬼神,生生世世镇守石门郡万家灯火、千户安平!” “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哪怕向道而死,也一往无前。” 空尘道君笑曰:“善!” 弹指之间,一片赤霞冲入鲁西海魂魄之中。 天地再次翻转。 祝观山带着祛尘丹,鲁西海带着赤霞一同从云头落下,归于阳世人间。 重新站在了石门郡阴殿之中。 二人刚刚站定身形,左顾右盼。 便发现一切和之前没有变化,殿内的鬼神阴差都还站立不动。 只是阴殿之中不仅仅看不到空尘道君,连之前立于神台之上的赤霞元君,那仿若九天神女一般的身姿也也消失无踪。 空中只于留下一句话。 “鲁西海!日后你便是石门郡郡神!” 那声音是赤霞元君从另外一方天地传来,响彻在二人耳畔。 二人这才明白,赤霞元君这是跟随着空尘道君而去了,这诺大的石门郡完全已经托付给了二人。 话语刚落。 突然鲁西海身体便和那赤霞起了剧烈反应,光芒不断从起体内溢出。 其身躯逐渐消散在烟雾霞光之中,化为光芒的轮廓。 再次从霞光之中走出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位真正的鬼神。 此时,鲁西海身着鬼神袍服,面上还有着香火之力凝聚而出的鬼神之纹,显得威严无比,一股浓烈的威压凌于整座阴殿之内。 庄严肃穆,但又如同大日光芒一般,让人感觉堂堂正正。 新任郡神鲁西海看向了神台,走了上去。 坐在了郡神之位上。 整个阴殿之中给你的几位鬼神和阴差上前就拜,高声呼喊。 “参见郡神!” 祝观山站在下面,看着鲁西海,手持着仙丹突然怅然若失。 刚刚他只差一步,这个鬼神之位,便是属于自己。 不过鲁西海只是呆立了片刻,就立刻抱着自己的孩子,将祛尘丹放入其口中。 没有多久,孩子口中吐出了一堆堆秽物,散发出浓浓恶臭和诡异的气息。 原本不断异变的身形,也逐渐的化为正常。 看着孩子恢复如初,祝观山脸上也再次挂上了笑容。 :。: 第一百六十二章:把头藏好了 石门郡最近夜里城门的开关没有如此频繁了,深夜通往界衙的道路也不再天天挂着一个个灯笼。 表示着入城离城的阴神妖怪开始不再那么频繁。 整个石门郡看上去和之前一般无二,内里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初一十五的香火醮祀之仪还保留着,但是原本显得恐怖阴森的送葬仪式,却开始受到了限制,一旦到了某个契机,鬼神之道走上台前,宣告天下,可能便会酌情废除。 各地也不再发生那等,动不动便有凡人失踪,孩童被神灵带走的恐怖妖鬼之事。 阳人与妖鬼之间的界限,逐渐变得分明,不再直接的进行碰撞影响。 鬼神之道带来的改变正在潜移默化的深入到石门郡的郡城和各县。 距离界衙官署不远处的宅院中,宽敞明亮的大堂里。 香火神图悬于空中,下方一个道人束手而立,目光盯着神图之中。 赤霞元君立于身后,微微躬身低眉。 香火神图和之前发生的变化是天翻地覆的,神图道尊法相下面跪着的诸多鬼神不必说,鲁西海身披神袍跪于最前方,后面各色带有非人特征的鬼神看上去更是充满了神秘色彩。 而另一方面便是看到香火云霞的变化,还有云层下面原本的一片茫茫,如今竟然显露出了城郭和大地村庄。 云霞的变化,是因为一缕缕香火之力从云下汇聚而来,然后钻入道尊法相座下汇聚成香火之霞,原本的一小片云霞,不断增长至遮蔽苍穹,香火青气便是从其中提炼而出。 而云下的城郭和村庄。 空尘子看着云霞城郭的轮廓“这是石门郡吧?” 赤霞元君立刻答道“正是!妾身将各地阴神妖怪转化为鬼神之后,随着各地的香火之力聚集而来,下面竟然开始出现了石门郡的影子。” 最近转化了不少鬼神,将原本香火神图内积赞的香火青气,都消耗一空。 不过目前看来,这不算是一个亏本买卖,甚至算是一本万利。 如今这香火之力聚敛速度,就已经如此惊人。 从而可以想象,若是将整个大魏都化为鬼神体系,甚至是整个天下,那又将聚敛多少香火之力。 神图内,必定是浩瀚的鬼神从道尊脚下,沿着云层一路跪到尽头的场景。 这还只是空尘子设想的神道体系第一步,转化鬼神只是一粒种子。 是为真正的神道体系打下的基石。 毕竟这鬼神之道粗陋不堪,依旧漏洞重重。 依空尘子的设想,一众鬼神必须以功德为考核,定鬼神品序。 功德昭著者上台为神,罪孽缠身者罢落为尘。 其中功德泽被天下、众生感念之鬼神,甚至还可以点化为护法神这等掌握着大道法则之力的神祇。 循环不断,最终将这神道笼罩到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目前功德之力到底是何等一种存在,空尘子能够隐约感觉得到,却又无法真正触及。 想要完善这一环节,恐怕还需要点化一位和功德之力有关的护法神灵。 道人突然想到了那狐妖灵萝,当时自身赐予其功德拂尘,命她积赞功德,聚众生愿力。 便是想要看看这护法神和功德之间的联系。 空尘子隐隐感觉得到,最后神道体系的关键一环,可能要落在这上面。 空尘子一边观看香火神图的变化,一边对自己和这方天地未来的道路,也看得越来越清晰明白。 良久之后道人转身“收起来吧!” 赤霞元君恭谨的将香火神图收入袖中,小声向空尘道君问道。 “道君!” “您上次所说的话,妾身愚钝,回去之后思虑了良久。” “道君是说阴阳界城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吗?” 说完,赤霞元君面露担忧之色。 “这般的话,道君与妾身进壶州观鬼节夜宴,万一这壶州城是一个陷阱怎么办?” 空尘道君听完。 只是轻笑,没有回答。 赤霞元君一头雾水,不明白其中意思。 挂在墙上的青龙剑出现了变化。 一位穿着华贵袍服,拥有真龙气息的俊俏童子显露身形。 直接开口,言语之中对赤霞元君的担忧嗤之以鼻。 “那不正好吗?” 青龙童子剑锋露出“把这群魑魅魍魉部都斩了!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青龙剑露出锋芒,那杀气贯穿云霄。 仿佛能够看到无数魔头在剑下怒吼哀嚎,妖骨堆积成山。 有死在高誓手中的,也有死在高羡剑下的。 这一把神剑,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妖魔。 哪怕是在强大的妖魔和纵横天地之间的巨擘,最后只能饮恨剑下,魂归天地。 赤霞元君听到这充满杀气的话,身子顿时一抖。 兔子的那一面不由自主的又显露了出来。 哪怕成为了空尘道君的护法神,她依旧感觉和其他几位护法神格格不入。 不论是青龙童子,还是驴护法,亦或者那虚无缥缈但是感觉无处不在的云君,这些家伙骨子里都是那种极度自我而又强势无比的存在。 哪怕他们表面上看上去仿佛不太靠谱,但是那种面对妖魔的高高在上,赤霞元君之前可是深有体会。 空尘子突然看向了四周,发现身边少了些什么。 “为何不见驴大将军?” 刚说到驴大将军,驴大将军就出现了。 “吱呀!” 宅院大门推开,一头驴子突然从大门冲了进来,跨越进大堂之内,停在了道人面前。 “老爷!有何吩咐?” “驴大将军在这呢?” 其一脸贱笑,而且看上去好像一路急奔回来,道人更是嗅到了一股酒气,看样子就知道这头驴子出去没干好事。 空尘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这驴儿,一大清早就不见了,背着老爷去干什么去了?” 驴大将军故作淡定,但是耳朵都竖了起来,显露出了其内心紧张。 “老爷!小驴呆在院中烦闷,所以只是出去溜溜弯!” “嘎嘎嘎嘎!” “溜溜弯而已!” 这不笑还好,一尬笑,就显得更有问题了。 空尘子目光如炬,一眼看出了这驴子的问题,并且有一万种办法对付它。 一声呼喊,另外一位护法神灵也出现了“云君!驴大将军干啥去了?” 空中云雾凝结,雾气凝结成的影子出现。 正是云君。 云君一直监察着整个石门郡的动向,这里的所有人一举一动都在云君的掌控之中。 当然,也包括驴大将军鬼鬼祟祟的行踪。 “道君容禀!” 云君拱手行礼,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一般。 “驴大将军今日一大早出发,嘴里当时说着,嘎嘎嘎嘎!老爷果然将那司晨鸡怪的财宝都忘记了,这下部都归本大将军的了。” “然后,朝着城西而去。” 云君不仅仅记录下了行踪动作,还有说话的语气腔调,一字不差。 驴大将军原本还想辩解,看着记录分明的本子,还有自己当时一字不漏的话语,直接被惊得呆住了。 但是云君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接着念道。 “于城西柳风巷掘得财宝一箱,说,汰,这个中饱私囊的妖精,竟然贪了这么多,本驴大将军替天行道,一定让这些财宝用在正途之上。” “前往……” “使用幻术和人交谈,在当铺出售所有财宝,得银七千六百三十两,皆是永德票号银票。” “通过牙行将宅院售出,得银八百两,趾高气扬的对牙人喊道,给爷兑成银票一百两一张的。” “经过……” “总计,八千四百五十六两七钱。” “回来路上,又在春风楼停留,吃遍楼中招牌菜,饮酒三坛,花去银子……。” “剩下……”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部都被云君记录在册。 说了大半天才说完。 云君收起了小册子“道君!就这么多了。” 驴大将军整个场面直接看傻眼了,嘴巴越张越大,舌头掉出来了都不知道。 中途越听腿越发软,直接前蹄跪下,下巴都磕在了地上。 内心却在狂呼怒吼“这云君奸诈小人,鹰爪之徒,竟然一直都在盯着本驴大将军。” “完了完了!本将军如此忠良之辈,今日要栽在这小人之手了。” 空尘子眼睛看过来。 驴大将军哭丧着脸,瑟瑟发抖的交出了银票,厚厚的一叠。 银票被云君收起,放入云中界宝库之中。 云君点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口说道“就这么多?该不会藏私了吧?” 驴大将军大眼睛都直接要瞪出来了,鼻子白气喷出老长。 直接趴在了地上,就差委屈得打滚了。 “没有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驴现在穷得连三钱银子的散装酒都喝不起了。” 听到驴大将军如此委屈的声音,确实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空尘道君拍了拍驴大将军的脑袋。 “没钱喝就少喝点。” 随后一副感怀天下的语气。 “在你喝着美酒佳酿的时候,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还吃不起饭呢!” “你的这些银子,老爷会施舍给那些穷苦百姓的,到时候也算是你的一番功德。” “你少喝一顿酒,不知道要救多少人啊!” 驴大将军目光看向了放在桌上的酒壶喝上等点心。 心道。 老爷你怎么没见少喝啊!喝的还都是最好的! ————————— 壶州城。 日游神府和阴殿不一样,而是建立在城内地面之上,正好在州城中央。 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庙宇,其内摆放着诸多神祇塑像,日日香火不断,从早到晚不断有人登上庙宇大殿之中上香,供奉神祇。 庙宇之后便是禁地,四面八方完被一种奇特的树木包围,外面还有着阴阳界衙层层守卫,没有人可以闯入其中。 这里才是真正的日游神府。 一州阴神之主,代阴阳界城巡游监察天下的日游神之居所。 此刻在神府大殿最高神座之上。 站着一位穿着神袍,身材高大壮实的男子,露出的肌肉如同刀劈斧凿。 阳光刚好从高处天窗照入,沐浴在神座之上的日游神身上。 下方阴神站立两侧,如同臣子朝拜君主。 这位日游神正是当初将邯世关夜游神放出去的那位。 空尘道君即将入关进入大魏,也是由这位壶州日游神禀于阴阳界城之主的。 今日日游神府上下聚集,本应该是商议鬼节妖宴之事的。 但是此刻却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众阴神妖怪面面相觑的看向高处。 一州最高神祇,凡人和众妖眼中无上的存在,此刻却在神府之内坐立不安。 日游神府之内诸多阴神,数十年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神祇生出这样一副表情。 那是惶恐,是颤栗。 下方交头接耳,一头雾水的诸多阴神之中,一位人身狗头的阴神上前。 “日游神爷爷!阴阳界城不是说吾壶州今年考核一等上佳么?还赐予吾等举办天罡之仪的鬼节妖宴。” “彼时更会勾连上阴阳界城,将有神人下界,赐予吾等恩赏。” “这可是大喜之事,日游神爷爷神之可能更进一步,迈入阴阳界城之中。” “为何现在,日游神爷爷却一副……” 其犹豫了一下,最后只敢说道“闷闷不乐的模样?” 壶州日游神一扭头,目光阴冷的盯着这位狗头阴神。 整个日游神府和州城阴神,都以为是这一次阴阳界城是大喜,得到了阴阳界城的认可和嘉奖。 只有他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突然提前的鬼节妖宴,还有那来得莫名其妙的恩赏和天罡之仪,让他立刻和之前入阴阳界城朝拜界主之事,联想在了一起。 在场的十几位阴神都是神府的心腹,跟随了壶州日游神几十年的存在,说是下属,更相当于其家臣奴仆。 其也不怕他们知晓,直接冷哼一声。 “尔等一无所知,吾等壶州之神,这次是大难临头了!” “阴阳界城这是要在壶州摆下大局,我等已经都是局中之子。” “是那人!” “那人来到我壶州了……” 其语气带着颤音的说出了那存在的名字“空尘道君!” 关于空尘道君的神话,只有他们这一层的存在,才知道其真正的恐怖。 下面那些凡人小妖,哪怕知道空尘道君之名,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到这名字背后的力量。 日游神府中列位阴神听到这名字,出现了骚动,众人最近也听过不少次这位仙圣之名,还有其在大周之事。 另一位穿着神袍的狐狸走上前来,认真说道“日游神爷爷,这等人物来了我大魏,必定有所图!” “我等是不是要准备一番?” 日游神目光抬起,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真的被这狐狸蠢到了,狂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准备? “准备什么?” 笑完之后。 直接一巴掌把这狐狸按在了地上,差点没将其轰成肉泥。 怒吼而出“准备去死吗?” 壶州日游神从神座之上站起,目光扫过下方。 “天罡之仪的鬼节妖宴!勾连阴阳界城,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到时候界主都有可能出现。” “一位昆仑高誓!一位是我阴阳界之主。” “到时候都可能降临我壶州城内。” “和这两位云端之上的神圣比起来,我们不过是地里的蝼蚁。” 日游神愤怒之中透露着惶恐的眼睛,扫过殿内迅速跪下的诸多阴神,俯瞰着着一群被骤变吓得跪在地上的阴神。 这位阴阳界城神祇疯狂的通过怒吼宣泄着内心的恐惧。 “怎么着?在这样的仙佛一般的存在手中,你们还想蹦跶几下?怕他看不见你?” 良久之后,壶州日游神才平复下惊恐的情绪。 冷冷的看着下面的列位阴神。 “把头藏好了,埋到地里去。” “天塌下来,自然有界主在!” “与我等无关。” “按照阴阳界城的法旨,此次鬼节妖宴一切照旧进行。” 壶州日游神朝着殿内通道走去,离去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今日本神所言之事,绝对不可外传,尔等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 第一百六十三章:鬼节妖宴 大魏鬼节乃是北方一个源自于古时的节日,原本是祭祀先祖魂灵的盛典。 至于后来和妖魔精怪联系在一起,以及一年一度的盛大妖宴,直到最后变成了比过年还要热闹的重要节庆。 还是从本朝立鼎开国后开始。 壶州城白日里就已经是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忙着布置。 集市和街头巷尾之上出现大量卖鬼面具和灯笼的,不少手艺人商贩早就张罗着今日,等候着在这一次鬼节里开张,赚上一些银钱补贴家用。 城内官府差役巡逻不断,一家家敲开街头的店铺询问。 “准备好水没有?注意防火防盗。” “家家户户都要备水,出现任何走水的情况,周围各家都要及时灭火。” “今夜必须开张!但是天黑之时必须摆上香案,日游神府的钟声敲响了才能收。” “记得看清楚了周围的孩子,神灵夜游之时,别让他们乱跑。” 店家立刻说道:“晓得晓得!小老儿在这街上开了十几年的店了,哪里还不清楚。”\ 差役一张铁脸:“每年还是得说,到时候冲撞了神灵,别怪我没和提前你们说清楚。” 店家立刻称是,差役们便接着敲下一家的门去。 街道之上人人忙前忙后,将沿街挂满了灯笼,各坊坊门之前更是竖立起了各色阴神塑像。 天一黑。 州城中央最高处的庙宇,日游神府前点起了金灯。 以其为中心,纵横四方的街道灯笼一个接着一个亮起。 城门口的城门之上的守卒抬头,看着神府金灯亮起。 立刻动了起来。 “快快快!” “打开大门。” “开城门!开城门!” 四面城门大开,目光穿过门洞。 可以直接看到城外面的景象。 城内四处忙活的百姓和街头商贩同时停下脚步和动作,一瞬间整个州城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敢大声吆喝和说话。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 “来了来了!” “快看!” 街道之上,几个孩童追逐打闹,掂着脚蹦起来朝着城门外面看去,立刻被门来冲出的大人给拎了回去。 一顿好打! “叮!” 良久之中,城外黑暗里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亮光闪烁。 一点!两点! 连接成排! 暗中,出现了一盏盏灯笼。 好似一条长龙一般在城外起伏,绵延向远方,不见尽头。 成群结队的阴阳界衙之人提着灯笼,来自于壶州各郡各县,拱卫着一架又一架神祇架辇抵达此地。 架辇和黑色纱幔之中是一位位郡神,而各地县神坐的则是轿子,紧随郡神架辇之后。 进了城。 长街古道之上,街道两侧人人带着鬼面,家家户户跪地恭迎,摆上香案和供果。 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像是小鬼托着神灵的法驾一般。 提着灯笼的阴阳界衙之人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过灯笼照亮的街道,靴子踩过青石板的声音都整齐划一。 “叮!” “金灯广照!万民恭迎!” “冥府鬼节!阴神出游!” 阴神妖怪们的目光穿过神祇架辇和神轿,扫向街道。 不时的可以看到供果、小贩献上的供品,骤然消失。 那是被过路的神祇接纳了。 发现这种情况,城中百姓和小贩不惊慌,而是喜不自胜。 城中过道之处,还有一些地方架起高台唱着戏,欢迎八方神祇的到来。 只是台上打得精彩纷呈,台下却没有人看, 这是为神祇准备的,也只有过路的神辇和神轿偶有停留,但是也只有看了几眼便远去。 八方神祇穿过四方街道,最后全部汇聚到日游神庙之下的广场之前。 这里四面八方的街道全部都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神灵架辇抵达这里之后,连阴阳界衙之人都得退出去,只留下全体阴神,和作为阴神属臣的阴差。 八方神祇的法驾和大队鱼贯而入,最后都被日游神府吞下,消失在城中。 这个时候,日游神府的钟声便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 连敲十二次! 阴神过后,便是阳人的节日庆典。 州刺史率领朝廷官吏走出官署,身旁的一文吏上前宣读关于鬼节庆典的文书。 上祷告天地,下祷告阴神妖鬼。 最后,城墙之上美丽的烟火窜上天际,此刻整个城中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家家户户走出门外,街头人人雀跃,享受着节庆带来的喜悦。 灯会中,花展前,夜市里,戏台下。 尽是人山人海。 彻夜不眠。 街头大人孩童带着鬼面,穿街走巷,街道中央,装扮做神鬼的卖艺打把式的就更多了。 各种技法、把戏,看得众人大声叫好。 烟花里,喧闹中,在这壶州已经彻底模糊了阳间与阴间的界限。 大周京畿之地夜间寻常也难以得见这样的庆典场面。 街头上,一个牵着驴子正在买鬼面的道人,扭头看着那漫天烟火。 “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外面阳人的庆典如火如荼。 日游神府,关于阴神妖怪们的妖宴也在同步开启。 台阶之上的神府高处。 天空之中落下了一只只夜游神,降临在了神府各个角落,如同雕塑一般屹立在角落一动不动。 但是目光却死死的盯在广场之上,那恐怖阴森的压力降下来,诸多阴神妖物都感觉紧张了起来。 一位狗头人身披着银色黑纹神袍的神祇走庙宇之内走出,跟随着其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整排州城阴神,站在高处看向了下面一个个神轿。 狗妖念到一个名字,便看到一个神轿之内的阴神走出,皆是一个个披着神袍的异类,高大矮小不一,同时成群结队的登上台阶朝着日游神府内走去。 “廊中郡马面神率全郡阴神入殿!享鬼节妖宴!” “……” “黄塔郡无头神入殿!” “……” 一个又一个名字念到了,当其中一个名字显露在眼前的时候,狗妖声音却突然一滞,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难题。 卡了良久之后才强压着平静的语气说道。 “石门郡赤霞元君率众入殿!” 这名字加上人身狗头妖的异常,却引得日游神府中的不少目光左右寻索,仿佛在好奇这位赤霞元君到底是何人? “这赤霞元君是谁?”有妖小声问道。 “听闻最近石门郡刚刚登上郡神之位的那位土地娘娘改了神名,便叫做赤霞元君。”关注过煞风神之事的其他郡县阴神立刻回答说道。 来自于州中下面郡县的阴神,一个个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日游神府高处的一位位阴神却目光紧紧盯着石门郡方向的神辇和神轿。 处于左边的一个个神轿突然倾斜,一只只靴子跨出来,踏在了日游神府的广场之上。 石门郡的鬼神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神轿,显露出了身形。 藏在轿子里还好,这一出来,场面顿时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啊?”不少人惊呼出声,声音之中的惊疑和骇然怎么也遮挡不住。 因为此刻,走出神轿的,每一位都是人形的鬼神。 身披神袍,身带鬼神之纹,香火和神祇的压力散落开来,让妖物感觉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 “什么?小小县神怎么可能是人形?”下面掀开轿子帘向外看着的一众异类妖物眼中露出了震惊,看见这等存在竟然是从神轿之中走出的,同时冒出了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石门郡的?怎么可能?”有妖物将兽首直接从轿子里挤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几位强大的郡神感受到了强烈的香火气息,这明显不是普通的阴神妖怪。 “这是哪里来的妖魔?”有不少阴神直接认为这是妖魔入界,看向了上方。 但是上面的人身狗头阴神却也同样不知所措,和周围的州城阴神发生了争议。 “果然!这石门郡……这石门郡!”人身狗头阴神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一连走出一大排人身散发着强烈威压的鬼神,连它也惊到了。 “日游神爷爷说了!不关我们的是,别管闲事!” “这还是我阴阳界城麾下神祇吗?” “我不清楚,今天老狗你做主,不关我们的事!” “今天我们的任务只是举办天罡之仪的鬼节妖宴就可以了。” 一个个互相推卸,没有人敢拿主意。 当真和将头埋到了土地的鸵鸟差不多。 而此刻石门郡的那些鬼神却动了。 鬼神走出神轿,移形换影一般的骤然同时齐聚于神辇之下。 抬起神辇直接飘在空中,飘过阶梯,朝着日游神府之内而去。 然后站在高处的狗妖和一众日游神府神祇,却没有敢阻拦。 就这样任由其进入了府内。div 第一百六十四章:日游神之死 赤霞元君的架辇一路飘过高高在上的庙宇,沿着重重殿堂向着日游神殿而去。 那里就是壶州的中心和最高处。 每日晨时升起的大日光芒洒落在日游神殿的金顶上,折射出来的金光是如此耀眼。 坐在那里。 仿佛就能够握住壶州无数黎民、群妖诸神的命运。 此刻在整个日游神府之内,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大批阴阳界衙之人、阴差、仆役各司其职,准备着接下来的鬼节妖宴。 那壶州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天罡之仪级别的妖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麻利一点!这些东西马上都要送过去。”穿着神纹之衣的人高声呼喝。 “怎么回事?怎么都停下来了?” “你们赶紧给我……” 其大声呼叱,急不可耐。 下方忙忙碌碌的阴差仆役却停下步伐,一个个震撼的看着天空之中。 那身穿神纹之衣的阴差说到一半,也顺着其他人的目光抬头往上看去。 赤色烟霞卷过天空。 十几位人形鬼神抬驾行过。 脚踏虚空,留下淡淡雾霞的痕迹。 层层光芒从法驾之内涌出,映出帐幔内部的神人之影。 盯着飞过头顶的神灵法驾,还有一位位穿着神袍的鬼神,这人口中的后半截话语再也无法说出。 其望着那坐在法驾之内的神人之影。 光是注视到那影子,仿佛就看到了一道香火烈阳横扫世间阴暗的场景。 “这又是谁?” “究竟哪一位神祇?” “竟然将法驾抬入了日游神府内!” 最后神灵法驾停在了日游神殿殿门之外。 法驾落下,鬼神一个个跪在地上,面向赤霞元君。 光芒涌进大殿之中。 高高在上的的一郡神祇之主,巡查天地日游之神。 此刻身穿着金色的神袍,正坐在神座之上忧烦的思虑着什么,无人敢上前打扰。 感受到了外面的动静,壶州日游神骤然站起。 “谁?” 刚好看到了从高处带着烟霞落下,停在了日游神殿之外的赤霞元君法驾。 一人立在大殿神座之上,身披金神袍威严赫赫。 一人坐于大殿之外法驾之中,隐于纱幔之中神秘不可测。 双方目光对接,壶州日游神立刻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 赤霞元君盘坐在纱幔之内,声音清雅却掷地有声。 “壶州日游神!” “尔放出夜游神入邯世关食人无数,纵容数郡阴神行牲人血祭,为收集香火神钱炼制法器日月白骨刀屠戮众生。” “数罪并罚!” “判神魂俱灭之刑!” “汝!可认?” 神座之上的壶州日游神坐下,仿佛被逗笑了:“神魂俱灭?谁来行刑!” “谁敢行刑?” 神灵架辇之内的神女却语气都没有变化的说道。 “今时今日!” “此时此刻!” “日游殿内!” “便是——行刑之时!” 声音虽轻,但是却带有不可置疑的意味。 仿若阎罗索命。 说要你三更死,那便是三更死。 不是威胁,没有恐吓。 而是天命注定。 壶州日游神此番脸色微变,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神灵法驾内的神女开口说道:“空尘道君座下神灵——赤霞元君!” 听到空尘道君四个字,壶州日游神顿时一下子身体一震。 手上的肌肉却瞬间绷紧,死死的抓在了神座把手上。 哪怕他已经做好了服软的准备,甚至不论是阴阳界城之主和空尘道君二人一旦作出决断或者胜负,它便向那边倒戈。 可惜空尘道君不是个听得进好话的人,也不信服软的人。 该死的。 最后还是得死。 其所作所为早已注定了其下场。 壶州诸多神灵用牲人血祭之法,其明知却为了收集香火故意纵容,昔日为了炼制法器,更是心狠手辣用人族尸骨血骸堆积而出。 至于之前的煞风神,是证据确凿之下的违反阴阳界律法,才最终颁发的日神诏,州阴阳界衙派下的人将煞风神拿下,最终将石门郡的一众阴神送上了斩神台, 更重要的是。 接下来,这壶州已经不再需要一位日游神了。 日游神目光巡视向了外面。 发现只有法驾神辇内一神女抵达,外面除了抬架的鬼神,再无他人。 “赤霞元君?” 嘴角扯动了起来,本想露出嘲讽和不屑的笑容,面相却因为内心的不平静而变得极度的癫狂。 “真是霸道啊!” “这就是仙人吗?随随便便派出一个奴婢来,说让本神死……” “本神就得死?” 说到这里时,壶州日游神的声音已经提高到了凡人的极限。 壶州日游神目光露出了属于妖魔的彻骨冰寒,魔性毫无遮拦的显露出来。 这一次,从其喉咙里。 发出了绝对不属于凡人的咆哮声。 声音撕裂空气,不断震荡朝着外面传递。 “汝又是什么东西?何敢在吾这日游神殿大言不惭!” “若是空尘子亲至在此,本神说不定就跪地授首了。“ “你一个贱婢,血脉卑劣的兔精。” “何时轮到你对本神说这种话!” 抬手,一道金光从袖间炸裂,从日游神殿上的天窗冲上天际。 化为了一道竖起的光芒,和远处州城内绽放的烟花融合在一起。 天空之中,传来了夜游神的声音。 “啾!” 一只只展翅十几米的巨鸟铺盖而下,朝着日游神殿扑了下来。 其利爪之上闪烁着寒光,闪烁出一道道符印。 黑色的翅膀扇动之中,在夜里卷起层层风刃如同刀芒一般朝着下面而来。 而赤霞元君身旁的两位鬼神冲天而起,半空之中各自拔出一把剑。 剑光冲天,迎面便斩碎了那夜游神轻易擒拿阴神妖物的神爪符印,将一只偌大的夜游神交叉斩成了四块。 天空之中狂风大作,妖魔嘶吼。 爪光剑光四溢,最后化为了一块块尸骸掉落在地。 夜游神尸骸砸落下来的动静更是巨大无比,将一座座殿堂轰穿。 血流成河,尸骨从日游神殿上一直堆积往下而去。 顷刻间。 那日游神府的夜游神就被斩杀殆尽。 而两大鬼神收起长剑,落下依旧跪在赤霞元君的法驾之前。 壶州日游神最初打算的逼赤霞元君出手,然后寻找破绽的打算连一点点都没有实现。 自始至终,赤霞元君都只坐在法驾之内,头都没抬一下。 这下,壶州日游神面色铁青。 他发现,自己很可能就要死在这个多日之前还不过只是一个卑贱兔精的存在手中了。 而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空尘道君竟然真的就派出了这么一个人物,想要他死。 他便。 不得不死。 想到此处,壶州日游神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心底里涌生出来。 其从神座之上走下,握住跨在右边腰上的剑柄。 “狐、牛、狗、猪四使何在?”壶州日游神高声呼喝。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日游神殿之下。 三重宫殿,回廊曲折。 此刻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一样。 刚刚那两大鬼神使出手,斩杀漫天夜游神的场景,已经让下面彻底化为了宁静。 所有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无人敢冒头。 别说是狐牛猪狗四使,连那些往日忠心耿耿的各大心腹,看到这种场面,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 他们也都预感到了他们的主子,这一次很难有什么好下场了。 壶州日游神习惯了一喝既至的场面,此刻空荡荡的场景,让其极不适应,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到回过神来,便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 最后从牙缝中吐出四个字:“一群废物!” “物”字话音未落,而壶州日游神腰间的日月白骨刀却已经出鞘了。 金光闪烁。 日游神化为了一道影子冲天而起。 刀声鸣,金光起。 一刀扬起,直接将日游神殿的顶部撕裂。 刀光然后从最高处的日游神殿落下,穿向空中,朝着下面的两重殿堂落去。 纵横百余米,堪称是绝世一刀,接近顶级妖魔普通一击的力量了。 然而神辇之内,神女抬手赤色云霞起。 那刀光落下,根本就没有落到地上,仿若劈进了虚妄之中。 落入云霞,消泯不见。 壶州日游神显然经验丰富,刀斩落的一同时,朝着赤霞元君所在奔来。 左手金焰起,神光炸裂。 “咚嗡!”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日游神府坍塌成一片。 金色光芒从日游神府高处照亮,照亮了整个日游神府。 神灵法驾之中的神女终于走了出来。 其带着层层赤霞踏足而下,那金光遇到赤霞便消散。 赤霞元君这赤霞有吞噬妖力法力的效果,不仅仅消泯了这日游神足以轰平两座宫殿的力量,更是直接将日游神的力量驱散。 赤霞元君走下停住。 伸出手。 日游神冲上来的姿态,就好像送死一般,直接送到了赤霞元君的掌中。 被其握住了喉咙提起。 壶州日游神发出暴怒的吼声:“该死!” “放开本座!你这妖婢,怎么敢!” “你怎么敢……” 神女高挑的身材,挺拔的英姿。 五根修长的手指捏着这日游神,竟然好像掐住了一个小鸡崽,令其剧烈挣扎都不能动弹。 日游神仿佛还依旧沉浸在往日的荣光里,怎么也不能够接受这昔日还只能够匍匐在自己脚底下的卑微小妖,如今杀死自己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姿态。 赤霞元君弹指之间,将一道赤红色的光影打入了日游神体内。 立刻看到壶州日游神的神魂之内光芒亮起,一支寻常根本看不到的线香仿插在了其神魂之中,燃烧冒出青烟。 香火之力,最为诡异玄奇。 直接针对生灵的魂魄,犹如诅咒巫蛊一般。 日游神不断挣扎,狂呼怒吼着。 头颅化为鸟头,层层金羽伸展开来,体型不断膨胀。 最后在赤霞元君手中由人显露出了本相原形。 挣脱开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色大鸟,展翅狂风呼啸,金羽之间仿佛闪耀着大日烈阳的颜色。 日游神化形想要逃向天空,离开壶州城。 金色的翅膀震荡飞向天空。 一飞冲天,振翅便是数百米开外,天云近在咫尺。 生机就在眼前。 赤霞元君却闭上了眼睛,心中显露出了鬼神朝拜道尊的神图,神图之上也可以看到一只金色大鸟展翅高飞。 其意念一动,神图之中的金色大鸟便被斩落头颅。 力量直接作用于日游神神魂之上,然后显露于妖躯。 “啾!” 天空之中逃离的壶州日游神,瞬间也和图中景象一般。 巨大的鸟头和身躯分离,化为两部分从天空坠落。 最后喋血坠在了日游神殿前的台阶之下。 巨大的妖躯尸骸砸落在地,发出轰鸣的响声。 庞大的鸟头从阶梯之上一路滚下去,落在了最底部。 原来这日游神和夜游神死亡之时的叫声也差不多,甚至尸骸的模样都极为酷似。 只是一个是金色。 而一个是黑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斩! 日游神殿化为一片废墟。 金色神鸟的头颅从高处滚落,如同巨石一般砸下。 对于整个日游神府之中的人与妖来说,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也太过惊人。 所有阴神妖怪、阴官阴差、仆役妖奴,一个个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头皮炸裂,全身发麻。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头顶钻出来了一样。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日游之神,壶州阴神的神主。 几个照面,不过片刻。 便已经化为了一具尸骸。 死了! 赤霞元君站在顶端的日游神殿废墟之上,目光看了下来。 其脚下就是金色神鸟没有头颅的尸骸,还有满地的夜游神残骸。 三重殿中往上走的妖怪们,最下面庙宇之前站着的诸多阴神,仰头看到这一幕。 这些妖怪不少身体直接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各种尖锐粗旷,不似人声的叫喊从下面传了出来。 “死了?”一只浑身罩在袍子里如同螳螂一般的怪物喊出声来。 “日游神爷爷被杀了!”不用他说,在场的谁都不知道,但是其依旧还是忍不住的内心的惊诧。 “逃!赶紧出去!”脑袋清醒的妖怪们立刻想要寻找出路。 “走走走!” 一大批阴神妖怪欲要往外面逃去,不过诸多阴神妖怪刚刚扭过头。 立刻发现。 日游神府之外,不知道何时竟然立起了一道淡淡的云雾之墙,弥漫在日游神府外面围成一圈的树林之中。 往日阻挡凡人擅闯日游神府的界限,如今成为了堵死他们逃亡外界的屏障。 淡淡雾气,在黑夜里显得极不起眼,若不是妖怪们异常的目力,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但是冲进去立刻就会被弹出来,那云雾好像存在实体一般,甚至想要从天上离开,都不可能。 “怎么回事?” “出不去?” “是赤霞元君将外面都锁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异术?竟然直接操控天地之力?” 几位郡神彻底为这赤霞元君的手段惊骇。 妖魔精怪再厉害,用的妖术法也都是由体内力量释放出来的。 这种大范围调动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手段,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恐怕只有阴阳界城的界主和少数几个大神才能够做到吧? 众妖这下彻底没有了选择,一个个望着日游神府的最高处。 有人目光闪烁,有人惊恐不定。 壶州日游神座下的狐、狗、牛、猪四使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四个老奸巨猾的妖精看了一眼,便已经得出了答案。 狗头使站在中央,开口就说道。 “诸神听令!” 一声高喝,下面阴神纷纷注目。 狗头使扯着嗓门大喊,声音抑扬顿挫。 不仅仅下面的阴神能够听到,连日游神府高台最上面,都能够听到。 感觉他明明是面对着下面阴神喊话,却仿佛不是说给下面的阴神妖怪们听的一般。 “赤霞元君乃是空尘道君座下之神!” “是仙人所敕,道德之神。” “如今这为非作歹、违律阴阳的日游神终于得到了惩罚!被赤霞元君所诛杀!” 狗头神说到这里,目光里透露出铁骨铮铮,言语里表达出义正言辞。 使尽全身力气的愤怒吼出:“当真是苍天有眼呐!” 众妖群怪先是张大了嘴巴,看着这往日里的狗腿子如此不要面皮的说出这种话,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一回过神来,便是云集响应。 几位郡神带头高呼。 “没错!” “狗头尊使说得太好了!” “吾等终于得见真神!赤霞元君来救我们来了!” 剩下的县阴神跟着自家上神身后摇旗呐喊,赌咒发誓。 “这日游神为非作歹,今天终于得了报应!” “死得好!死的太好了!” “吾等谢过赤霞元君!” 狗头使拱手向着日游神殿之上遥遥而拜。 “这一切全部倚仗赤霞元君,才将我壶州诸神、芸芸众生脱离苦海啊!” “吾等还不速速弃暗投明,转投真正的仙神门下。” 狗头使大袖一挥:“诸位随我一起,前去觐见赤霞元君。” 下面立刻有妖怪速表忠心:“吾等已经迫不及待了!” 有妖怪已经迈开步子朝着上面冲去:“尊使快快带着吾等上前!” 四使带着诸阴神迅速穿过三重殿,群集抵达日神殿的台阶之下。 仰头看着那堆积一片的日夜游神尸骸,众怪没有任何口号,瞬间同步脚下发软的跪了下来。 浩浩荡荡,大大小小上千妖魔精怪一同呼喊,整个壶州各郡各县的阴神妖怪,几乎全部都到场了。 在这日游神府,被一网打尽,一个不漏。 “狗头使者拜见赤霞元君!” “狐使拜见赤霞元君!” “……” “马面神拜见赤霞元君!” “……” 朝拜赤霞元君。 从上往下望去,各色妖物齐聚,甚为壮观。 再多一些,恐怕就是万妖来朝的阵仗。 赤霞元君没有动,守候在一旁的座下鬼神却站起身来,拿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神诏。 对着下面宣读神诏法旨意。 “今日!壶州重定秩序法度!” “祸乱阴阳、危害苍生、不守法度之辈!” “皆不可为神!” 众多跪在地上的阴神妖物先是一愣,这是要废除一批神祇吗? 而然结下来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血淋淋的味道和杀气,刺激得所有妖怪们抬头。 “狐使谋划牲人血祭之事数起!死!” “猪头使以活人人血化为血池炼器!死!” “马面神行牲人血祭之事!死!” “……” “双头鸮食孩童近百!死!” “喜神借**为名,吞食崇河县少女三十四人!死!” 一个名字念到一个名字,念到名字的妖怪皆是身子一抖,再听到那个死字,更是不敢置信的抬头朝着上面看去。 但是上面没有人理会他们。 更没有人在乎它的恐惧、绝望和任何想法。 那鬼神依旧照着名单念下去,名单绵长,仿佛听不到尽头一般。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已经将在场大半的阴神妖怪囊括在其中了。 而判罚,只有一个字。 死! 下面立刻掀起了波澜,一大片跪着的阴神妖物,全部站起身来,对着高高在上的赤霞元君怒目相向。 “赤霞元君!你莫要做得太绝了!”一位马怪口中吐出绿色的怪烟,朝着上面吼叫。 “什么赤霞元君,以为杀了日游神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们这么多人,和她拼了。”有妖物推动所有人一起反抗。 “吃了几十个人就得死?开什么玩笑?”有妖物认为他们吃人,就好像人吃畜生一般,本就是天理循环之中的一部分,没有罪责。 “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你好过!”不少阴神妖物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吾等是阴阳界城的神,空尘道君再强势,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杀了她!然后去高京让界主为吾等做主!”狐使拿出了一把像是刺的法器,第一个冲了上去。 一个个妖怪卷起各种妖风,或者化为影子,从台下朝着上面冲去。 顺进台阶之上,半空之中,都是妖风、光芒、影子。 众妖齐齐动手,想要对赤霞元君形成围攻之势。 但是还没有冲到上面去,异变就出现了。 迷雾之中一条条锁链冲了出来,将这些阴神妖怪们一个个捆起吊起。 奔跑的,瞬间扯住束缚在地。 卷起妖风的,顷刻间被从低空拉下。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个妖怪被锁链囚困,剩下的骇然无比,转身想要逃。 最终,也没有逃过被云雾锁链束缚住的下场。 虚空之中一道道锁链冲出,无影无形,没有任何踪迹可循,不断将这些被点名的妖怪们拿下。 一个个被困得严严实实,落在了地上。 全部不漏。 几位鬼神上前。 将所有被点名的阴神妖物提到了阶梯之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被束缚住的妖魔一动不能动,甚至连喊叫声都发不出。 数百妖物,一直从台阶上面,摆放到了台阶下面,占据了台阶的三分之一。 他们身躯被束缚呈现跪姿,犹如刑场之上面临砍头的死囚。 此刻赤霞元君座下宣读神旨的鬼神再次开口,更是证实了确实如此。 “行刑!” “狐使!斩!” 一声落下,日游神座下四尊使之首的狐妖,被砍下了头颅。 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只有血淋淋的狐狸脑袋落下。 “马面神!斩!” “……” 每一声斩字落下,伴随的是手起刀落的声音。 死的。 皆是往日里高高在上,掌管着一县甚至一郡幽冥轮回的阴阳界城之神。 其他没有被点名的阴神,此刻比杀鸡儆猴的猴子还要惶恐,跪在地上的身子恨不的全部贴在地上。 瑟瑟发抖,余光微微打量一下上面的场景,便没有勇气再次抬头去看。 那些被砍了头颅的妖物,这些看上去充满了阴森鬼气、神秘莫测的阴神。 死的时候露出神灵罩袍下的本来面目,也不过是普通兽尸。 所谓的的神祇。 此刻看起来不过就是一只只畜生。 砍杀声不断。 顷刻间,整个壶州妖物阴神,死了大半。 这些阴神,前赴后继的倒在日游神殿下的阶梯上,一个接着一个头颅被砍下顺着上面滚落,滚到最下方其他还活着的阴神妖怪们身旁。 带动的是还活着的妖怪们,抖得和筛糠一样。 尸骸和妖血稀里哗啦的从台阶上面流淌下来,滴滴答答的粘稠血液,将绵长的石阶染成血红色,流淌到他们脚下,将神袍下摆染成血红。 空气中一片宁静,没有丝毫的声音。 立于台阶最顶上的神女这个时候却开口了。 “狗头使何在?” 狗头使高声呼喊:“在!小妖在此!” 这个时候,狗头使无比庆幸自己因为出身在凡人之家,所以习惯习俗和其他妖怪不太一样,对凡人没有太大的恶意并且还有些好感。 之前正因为如此之前也不大得壶州日游神信任,什么好事都没有他的份。 要不是狐使上一次说错了话,其他二使畏畏缩缩,这一次鬼节妖宴,也轮不到他来主持。 如今没有想到,这往日里的坏事如今竟然变成了好事,倒是让他死中求生,逃过一劫。 狗头使顺着阶梯往上爬,他是跪着来到赤霞元君的脚下。 磕头在地上,额头上还沾染上它前任主子壶州日游神的血。 “赤霞元君!小妖在此!” 赤霞元君目光落下看着这狗头使:“吩咐安排下去,继续宴席。” 狗头使问道:“这……鬼节妖宴……” “还办?” 赤霞元君:“废除鬼节妖宴之名和最后沟通阴阳界城的步骤。” “改名鬼神之宴。” “往后没有妖魔之宴,只有鬼神之宴!” ———————— 州城中央被一圈树林围着,如同高台神宫一般的日游神府,在夜间爆发出种种异象,当然也引起了城中瞩目。 有街上游玩的少年学童看到山上金光亮起,传来轰响:“看!日游神爷爷竟然也在放烟花!” 年长一些的老者立刻说道:“神祇幽冥之事!不可窥探,不可问!”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莫看莫看!往日也有这般,少看一些为好。” 壶州城内平民百姓丝毫没有当成一回事情。 日游神府内阴神妖物尸骸堆积如山。 州城之内,依旧是一片祥和宁静。 “咻!” “咚!” “咻咻!咚咚!” 烟火漫天,散落成满天星。 热闹喧哗、敲锣打鼓、带着鬼面具表演杂耍游街的动静,将那边的动静也隐隐遮盖了下去。 道人手中拿着一张鬼面,在街头走街串巷。 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带上。 空尘子行在人群之中,独自一身逆流而过。 看着一家老小全家出动卖着吃食,携家带口在路口看戏,夫妻恩爱路过身旁看着烟火。 热闹喧哗之景,显露出了红尘之美。 却不属于道人。 就好似手中的鬼面,没有带上的意义,因为没有人会去看他带上这面具。 转过街角,香味扑鼻。 是一家卖着卤煮的老汉,周围围着不少人,因为味道极香,引得不少人嗅味而来,老汉都来不及煮便被抢购一空。 道人看了看里面的丸子,摸了摸袖子,一时匆忙之间却没能找到零散铜板。 “我要四串肉丸!” 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孩童却抢先一步,买走了最后几串肉丸。 道人手揣在袖子里,立刻急忙说道:“诶?贫道可是先来的,你没看见?” “我先给的钱!”那小胖子得意洋洋。 还向道人翻着白眼:“呜噜呜噜呜噜~” 然后用舌头舔了舔肉丸,那眼神和得意猖狂的表情。 比空尘子见过的所有反派。 还要反派。 道人背过身去,小胖子放下肉丸串疑惑的看着少年道人在做什么。 没想到其突然转过身来,却带上了一副鬼面突然弯腰贴近,吓得熊孩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驴大将军骤然偷袭,一口咬在那小鬼手上拿着的四串肉丸子上。 一扫而空,逃之夭夭。 只留下标志性的贱笑:“嘎嘎嘎嘎!” 小鬼看着空荡荡的竹签,再一看,那之前牵着驴子的道人也不见了。 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远处。 道人带着狰狞的鬼面具招摇过市,驴子咀嚼着肉丸行走在大街之上。 二者得意洋洋,仿佛比曾经斩杀了阴阳道人五大妖魔还开心。 “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 那笑容,一般无二。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驴。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阴阳界衙不远处的街道。 往日里十二个时辰都敞开着大门的州城阴阳界衙,今日里却大门紧闭。 界衙的主官和各大判官,往日里穿着白袍的法师今日入夜之后一个也不见,极不寻常。 道人和驴子经过这处的时候,隔着几条街抬头看了一下远方大气的界衙官署。 没有人看到,月下界衙的屋顶之上。 一个童子正盘坐着上面。 第一百六十六章:金灯神隍 日游神府内的动静,如此巨大。 但是隔在不远处的阴阳界衙却无动于衷。 官署大堂之内。 壶州阴官、阴守、几大判官、各司道官全部到场,按照次序列座。 众人沉默不言,看着日游神府方向。 那壶州阴官和阴守,皆是头发和胡须皆白的老者,穿着白色的神袍,看上去当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壶州阴官目光紧盯着日游神府方向。 看着烟云生,大战起。 最后眼睁睁看着壶州日游神死了。 表情都没有看到一丝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目光里,那日游神化为金色神鸟冲天而起。 最后,断头而落。 如此震撼的画面,换来的只是一句。 “空尘道君果真已经到我壶州城内了!” “开始吧!” 壶州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日游神府。 阴阳界衙看似不是那么起眼,仿佛只是日游神府下面向凡人的官署一般,但是其同样也是阴阳界城二元体系之一。 阴官和阴神成鼎立之势,才是壶州的阴世神祇全貌。 一位道官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天罡之仪日游神府那边早就在地宫祭坛之中布置好了。” “不过目前缺了日游神令,只能我们这边来开启了。” 座下以为主管醮祀之仪的判官站了起来:“并非如此,我壶州第一次举行天罡之仪,你等还不知晓。” “这天罡之仪不仅仅需要地宫祭坛的布置,关键我们还缺了最少数百以上阴神坐镇,每一个阴神都是一个香火阵脚,缺少了他们,这天罡之仪我们开不了。” 所谓的天罡地煞之仪,只是对于不同级别的鬼节妖宴的称呼。 皆是利用香火的力量,打开一个连接香火神境的通道,一些由香火炼制的特殊之物,便可以传达下来。 一般用在各州每年一度的妖宴之上,日游神率众为阴阳界城献上香火神钱,同时便会有来自于阴阳界城赐下的恩赏。 恩赏的东西不一,各种各样都有。 将妖怪化形为人,恩准进入阴阳界城,或者赐下法器、异术、丹药等等。 若是遇上了紧急状况,也可以将各种信息迅速禀告至阴阳界城,阴阳界城的九大神隍和界主,甚至能够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干涉当地的局势。 所有阴官阴吏全部看向了壶州阴官,这位界衙之主。 壶州阴官果然早就有了准备:“早日得知空尘道君已经抵达我壶州境内,我便亲自前往了阴阳界城,虽然未能得见界主,只是得了一句话。” 壶州阴守立刻站了起来,看起来阴阳界城之主在他们这些道门弟子的眼中还是非常高的:“界主说了什么?” 壶州阴官摇头:“界主言!”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界主演算天机,能知晓过去未来,吾等凡人之躯,哪里能够猜得透界主的心思?” 这个时候,其话语一转。 “不过!界主他老人家虽然已经看到了一切,我等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在离开之前,得到了阴阳界城九城神隍之中,第八层的金灯神隍的暗中叮嘱。” 其一挥手,提起了一盏金色璀璨的神灯。 完全由黄金打造,上面是复杂的纹路,散发着浓郁的香火气息。 更可怕的是,金灯上面有着神人之面,此刻上面的眼皮子在缓缓而动,表情也在变换着,仿佛睡得正香甜。 “金灯神隍已经赐下香火金灯,如今以万家灯火众生愿力,便可以直接点燃此灯。” “彼时!” “金灯神隍将会在这香火金灯之中借香火之力化身而出,开启天罡之仪,将整个壶州临时化为香火神境。” “那就是我阴阳界城最强大的力量体现。” 壶州阴官说到这里,目光变得越来越凌厉。 他去往阴阳界城之时候,已经知晓了。 空尘到君这一次极有可能是想要废掉阴阳界城花费了百余年建立起来的阴世神祇体系。 这一点,是将一辈子付出到里面去的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到时候就算是空尘子如今就在城内,也别想做成任何事。” “他的任何想法和阴谋,都别想得逞!” “这壶州!是我阴阳界城的壶州!” “这大魏!是我阴阳界城的大魏!” 壶州阴官面上有些阴冷,甚至对于那位空尘道君有着无比的敌视:“谁也不能够从我们手中打破这阴世轮回。” “这是我们耗费了一辈子心血,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阴世幽冥。” 这一下,座下的所有阴官阴吏全部站了起来,仿佛座下的椅子化为了赤红滚烫的铁板一般。 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惶恐。 “金灯神隍?” ?众阴官都听说过这位存在,可以说是阴阳界城最顶端的几位大神,这位便是一切鬼灯的源头。 不论是在各郡各县的哪一出地宫阴殿之中,都能够看到鬼灯的踪迹。 可以说,阴阳界城体系建立起的一部分,是借助这位神隍的力量达到的。 其是阴阳界城九层神隍之中,力量最为强大,排在前三的神隍。 强大无比,也异常令人惶恐的存在。 壶州掌管界律刑罚的柳判官直接从座上走了下来,站在了大堂中央,朝着上面拱手。 “还请上官三思而行!” “空尘道君乃是有德之仙,此来我壶州,也绝对不会对城中百姓有不利,更不可能造成对大魏百姓有祸之事。” “而这金灯神隍降临!” “今夜,我壶州必成生灵涂炭之局!” 阴守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其和壶州阴官一般,算得上是阴阳界城治下的封疆大吏了。 不仅仅如此,他和壶州阴官还有这另外一冲身份,是当年道门分裂余留下来的人物,因此对于当年道门和大魏建立发生过的种种事情和秘辛知晓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站出,也站在了柳判官一边,目光看向了壶州阴官。 甚至直接喊出了他当年的道号,仿佛希望因此点醒他。 “虚真!你难道忘了,这些神隍都是昔年大乾王朝灭亡之时留下来的妖魔巨擘,哪一个不是魔气滔天杀孽如海之辈。” “他们被界主降服之后,界主将其妖躯融入香火,运用无上神通炼化为了一件件香火法宝。” “大魏初立之时,界主用他们建造起了阴阳界城。” “阴阳九层城,香火之力从上而下,层层净化。” “这九层神隍,分别代表着众生不同的恶欲之念,吞噬欲念而存在。” “而金灯神隍,同样是这恶欲之念之一。” 台下的众多阴官,也一个个惊讶无比,第一次得知这等事情,知晓当年阴阳界城建立的本来面貌和真相。 壶州阴守没有丝毫停止,不断的往下说着。 “阴阳界城九神隍,在香火神境之内还能够借助香火之力压住魔性恶念,还能有界主束缚住他们。” “一旦走出阴阳界城,你想一想究竟是何种场面?” “这金灯神隍就是看出了你这种心思,想要借助你手降临壶州,其是没安好心啊!” 壶州阴官心意早已定下:“可若是现在不拦住这空尘子,一旦让其在壶州所谋之事成了!” “天下州郡阴神体系崩溃,是何种场面你想过没有?” “没有我阴阳界城。” “当年的妖魔之祸,就在眼前!”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此刻绝不能停!” 白衣老者一挥袖袍,完全不听壶州阴守和柳判官之言。 “再说这金灯神隍乃界主座下,界主洞察天地,金灯神煌行此事界主岂能不知晓,其自然知晓分寸。” 老者提起神异金灯。 “且!” “你们说得太迟了,早在之前,我就已经启动了这香火金灯。”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 他提在手上的金灯,其上的神人之面已经苏醒了。 那恐怖诡异的金人神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化作狂风席卷而去,从窗户大门各个角落朝着外面冲去,卷上天空。 金灯神人之面在嘶吼声中睁开了眼睛。 神灯内的火焰剧烈燃起,绽放出诡异的白色光芒照向四方。 整个官署化为一片炽白,堂内众人不仅仅捂住了耳朵,此刻眼睛也除了白色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壶州城内。 城内万千灯笼闪烁着的灯火,挂在一座座坊门之上的鬼灯,一切的火焰都在跟随着阴阳界衙官署内的香火金灯火焰的节奏而动。 同时大放光芒,将整个壶州城照得更加明亮。 城内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而在节庆的气氛里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亮了!亮了!”孩子扯着妇人对着高处的灯笼指着,高兴得跳个不停。 “这也是日游神老爷为鬼节准备的?”有人对这异常进行了猜测。 “太亮了!要是年年多举办几次鬼节多好啊!”还有人在喧哗热闹的集市之中看着美丽的灯火,虽然距离子时还远着,但是其一精对鬼节的结束有些依依不舍。 城中百姓人人抬头望着街道和坊门高处的灯笼,却没有注意到。 随着灯火的闪烁,大地之下也营造出了一片片黑影。 那影子随着灯火的变化穿梭街道,散发着诡异的波动,扭曲的身形远去。 仿佛从虚无之中汇聚而来,然后不断融入城中。 在这黑暗里,有着什么东西在蠕动,要从大地之下爬出。 那定然是一个恐怖而又身形庞大到极点的存在。 整个壶州城,在这力量之下,一点点被香火之力浸染,人人都可以闻到一股线香燃烧的气味。 一旦完成,便是香火神境降临之时。 到时候从黑暗之中的存在爬出,估计又是一场与玄朱火德真君在大周神京造成的局面类似的场景。 壶州阴官走出官署大堂,站在前面。 带着香火金灯的光芒照亮外面炽白的一切,对着身后的诸多年轻阴官阴吏说道。 “尔等没有看过吧!” “香火神境!” “这便就是!” 壶州阴官目光憧憬。 “当年界主向我等所说的,神灵之界!不老不死且没有痛苦之域!” “若是天下都能够化为此境,人人皆能得入其中,得享永宁自在。” “那是何等美妙之事!” 但是话音刚落,高处却传来了反驳和讥讽之语。 有些稚嫩的声音从高处传下:“你这老东西。” “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行事却龌龊不堪。 “牺牲别人去救天下!你自己怎么不先去死?” 壶州阴官扭过头,就看到了月下界衙高处屋顶之上盘坐着一个穿着华贵神袍的童子,怀里还抱着一把神剑。 其目光却没有看向下面,而是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你是何人?” 这是青龙护法的目光才落下。 只是。 回应他的却不是话语,而是贯穿天地的一剑。 寒芒冲天而起,如同九天银河卷落。 一道剑芒斩落而下,贯穿了香火金灯淹没了壶州阴官。 剑光里,香火金灯上的鬼面发出了恐怖的怒吼和嘶嚎,仿佛在诅咒着破坏他降临的青龙童子。 但是剑芒收敛而起,嚎叫声就随之消泯无踪。 壶州阴官依旧站立着,拿在手里的香火金灯却落在地上。 这法器之上开出了一个大洞,彻底废掉了。 那童子从高处仿佛一片柳叶一般随风落下,轻轻踩在地面。 “啪嗒!” 顺手拿走了香火金灯,扛在了肩上。 在众多壶州阴官阴吏眼中,其轻松洒脱的穿过界衙官署的大门,影子消失在了黑暗里。 众人再回过头。 那站立在院中一动不动的壶州阴官,风一吹便化为了齑粉,飘散在空中。 城内各处出现的异变,大地之中浮起的影子。 此刻。 戛然而止。 城内重新恢复平静,依旧是那个热闹喧哗的庆典之夜。 第一百六十七章:穿越半个大魏的一箭 “当当当当!”急促的乐器敲打声。 “阵前何人?也敢犯我大魏!”台上主角是一位穿着甲胄、手持长枪,画着英武妆容的女子。 三两下,便将对方打翻在地,跪地求饶。 “好!好!”台下纷纷高呼。 花哨的戏服,油彩涂面,功底扎实的打戏,戏台之上一群人演绎得精彩纷呈。 台上讲述的是一个女将军率军抗击外敌入侵的故事,故事里还夹杂着神鬼相助、权力斗争、贪官污吏的戏码。 至于最大的反派,则是大周王朝的一名将领,大周家喻户晓赫赫有名的战将和英雄人物。 彼之仇寇,吾之英雄。 反之亦然。 人们依旧沉醉在戏剧的故事里,却没有人注意到刚刚他们已经在生死里转了一圈。 戏台对面的对面屋顶上。 一道人和一驴子坐在屋脊之上,全身贯注着看着戏台上的热闹纷呈。 道人的鬼面具推到了头顶之上,驴大将军则吃得饱饱的,跪趴在地上还蹭了蹭自己的肚子。 道人身旁还放着差不多吃干净的食盒,盘上乘放着已经见底的酒壶。 一道青光落下。 青龙童子捧着破开了一个大洞的神异金灯来到了道人面前,亲手递上。 “老爷!” “壶州阴官和阴阳界城金灯神隍想要用这分身和万家灯火之力,将壶州城化为香火神境。” “一旦成功便是昔日大周神京之事重演,童儿情急之下斩破金灯,诛杀了壶州阴官!” 道人斜躺在屋脊之上,月光洒在身上,伸手接过了金灯。 这金灯可以说是一件法器,也可以说是那金灯神隍身躯的一部分,可以看出金灯神隍是一个介于法器和妖物之间的诡异妖魔。 道人提着金灯,轻声一笑。 “等了半天,来的却是这么个角色?” 空尘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这金灯神隍自寻取死之道,吾便提前送他一程!” “顺便给那天机子说一声!” “他也该到场了!” 道人醉意醺醺之中,取出了一枚神箭。 正是桃神之箭! 桃神之箭掠过香火金灯,里面的灵韵被提炼了出来,一缕缕魂灵气息锁定在了桃神之箭的镇魔金印之内。 而香火金灯,则在失去灵韵之中,再也没有了那神异。 甚至原本金色的质感都直接失去,化为了一片灰暗,锈迹斑斑。 再一伸手,道人另一只手又出现了一副弯弓。 搭箭拉弓,面对银月。 仿佛要将天上的月亮射下来一般。 戏台之上。 面朝着屋顶这边的戏角最先发现了高处的状况。 打戏里的几个角色在激烈的打斗和演绎之中,不时的看向对面二层小楼屋脊之上的人影。 画着英武妆容的主角女将军频频眨着眼睛看向上面,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再一看。 确实没有看错,上面的确有个道士,身边站着一个童子,还有一头驴子。 “那是谁?” “怎么跑到屋顶上去看戏?” 想起今天是鬼节妖宴之日这个特殊的节庆,满城皆是妖魔鬼怪入城而来:“该不会是哪一方神灵吧?” 台上戏角正在疑惑之中。 月下屋脊之下,神人已经站起。 顷刻间拉弓射箭。 赤霞一般的浩瀚力量从道人的袖袍和指尖流淌注入之中,桃神之箭的镇魔金印光芒愈来愈亮,阻挡不住的蔓延在整个箭身,然后溢散在空中。 一箭射出,地破天惊。 戏台之上所有的角色全部停下,同时仰头望天,双手垂下,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 戏台之下的看客也纷纷站起,集体抬头,动作整齐划一。 他们的瞳孔里看不到天空和星海。 只有金色的长虹。 那是比世上最绚烂的烟火还要美丽的场景。 如同一颗金色的流星。 撕裂云海,穿破云层。 金光散开,在天空化为一片璀璨的河流。 拖着长长的尾巴。 不知去向何方。 城中各坊、街道、夜市之中,人人都抬头朝着那方向望去。 “哇喔!”不少冲在石板街道酒肆巷口的少年和孩童,同时发出了呼声。 “这一次鬼节妖宴神灵爷爷们怎么都接连显露出神迹?”不少人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之前日游神府的烟火,后来的万灯齐放光芒。 到现在的这场景就更震撼了,那金虹长霞将天空云海浸染,将地面都映照成了金色。 这一夜的美景,永久的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成为他们一生之中永远无法忘怀的鬼节盛典。 界衙官署之中,众阴官阴吏还站在了院子里,为刚刚发生之事激烈争吵,还有年轻的弟子在为壶州阴官收尸,但是却除了一片衣角外,什么都找不到。 在箭出的一瞬间,所有阴官立刻就看了过来。 他们对于异常的敏感异于常人。 “不好!” “又出事了!” 有人用异术看到了金光之内是一只神箭:“是空尘道君!” 他指向了戏台所在的方向:“空尘道君在那个方向,拉神弓射出了一箭!” 人人聚集到西北边,站上前来,看着桃神之箭远去的方位。 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惊骇之色:“那方向!好像是高京?” “空尘道君莫非想要一箭从我壶州射到高京去?”一位道官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是开玩笑,语气之中有些不敢置信。 但是后面又接了一句:“应该……不可能……吧!” 但是看其他人的表情,虽然面上不敢相信,内心却在隐隐相信了这个震撼至极的想法。 在天空之中,那桃神之箭一路穿过无尽苍穹。 城外乡野里,山里赶路的货商正在烤火取暖,此刻抬头看到头顶上穿过的金色流星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远去,立刻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是什么?” 沿途几个也在举办着鬼节的州城,同时看到了这一幕,皆欢呼雀跃,以为神祇过境显灵。 神天府平原之上,界河浩荡。 界河之上夜船渔翁,正在拨开水草,突然发现河水里出现了泛滥的金色,吓得不知所措。 但是他立刻觉得不对劲。 扭头看天。 他才发现,那金光不是在河里,而是在天空。 天空的金虹穿梭在云海星河之下,宽大平静的河面倒影初那亮光,让其也同时荡漾在江河之上。 久久才散去。 桃神之箭跨越数州,穿过界河。 速度越来越快,天空高处甚至都传来了撕裂炸开的声音。 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就已经抵达了高京之内。 高京的鬼节妖宴庆典比起其他各州城都要盛大,彻夜不眠,真正的妖魔鬼怪齐舞。 街道之上甚至还有高大的异兽,驮着神灵的法驾游界而过,无数的信众在下面跪着随行。 祈祷颂唱的神秘诡异的歌声,沿着街道整夜停歇不下来。 但是此刻天空之中的镇魔金光闪过,城内的一个个妖魔鬼怪立刻人仰马翻,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受到了剧烈冲击。 妖怪们骇然的逃离街道,甚至显出原形奔逃藏匿。 “这金光有问题!”不少隐匿在人群中的妖魔狂呼呐喊,浑身开始出现被灼烧的痕迹。 “我的原形露出来了!”有人直接在京城街头化为了一只巨大的蟒蛇。 “是谁?到底是谁?”妖魔鬼怪齐齐看向天空,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造成这样的景象。 皇宫内外一大批法师阴官也冲了出来。 抬头望去,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跨越无尽天云而来的神箭已经从远处抵达了高京上空,从天云之上坠落。 虹光如同流星落下,天云尽是一片金色。 如此美丽的场景,却将全高京之人吓得魂飞魄散。 “不好!它要落下来了!”众人齐呼。 “这是冲着我高京来的!”一位白袍法师吓的手舞足蹈,就好似发了癫病一样。 最后那金虹落下,直接落入了阴阳界衙的总衙。 从皇城之内最大的阴井,那好似无底深渊一般的巨洞灌入进去。 剧烈的镇魔金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光柱冲向了天空。 伴随的是,大地之下发出的轰鸣声。 还有那绝对非人能够发出的,凄惨到极点的扭曲惨叫。 惨叫从大地之下发出,响彻在高京内外百万黎民百姓、达官显贵的耳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死去的绝对是大地幽冥之下,他们不敢想象的存在。 阴阳界城。 第八层。 享受着永无尽头的欢愉的妖魔鬼怪和死者,肆意吞食着凡人献上的供品,正在香火神境之中开始着他们的极乐之宴。 然而宴会进行到一半,界城之门轰隆一声炸穿。 整个阴阳界八层城被一道金光扫过。 大半坍塌,化为了废墟。 大批妖魔鬼怪灰飞烟灭。 中央的一座供奉着金灯神隍的无上神殿,正是一切震荡的中心。 可以看到那里大地深陷,层层裂痕不断扩散开来,尽是断壁残垣。 凄惨至极的哀嚎落尽,光芒散去。 废墟之中跪着一个高十几米,浑身绑着锁链,头颅是个巨大灯笼的妖魔尸骸。 灯笼之中的金色神火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妖魔之躯上,金色的光芒和灼烧的痕迹不断蔓延开来,皮肉一点点化为黑色的飞灰,如同纸钱燃烧过后的灰烬。 最后巨大的妖魔尸骸化为乌有。 只剩下头上那金灯和锁链落下,砸落在地。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妖魔鬼怪彻底吓疯了,就好像看到了最可怕的噩梦,仿佛亲眼目睹信仰的神佛陨落在眼前。 “神隍死了!” “神隍死了!” 这是阴阳界城建立百年多一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更想不到,杀死金灯神隍的是一支箭。 一支从从大魏边境的壶州而来,跨越千万里的神箭, 就将阴阳界城的九大神隍之一诛杀。 阴阳界城最底层。 五行八卦神殿之中,依旧是一片黑暗。 那老者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沉睡之中。 此刻感受到了异常,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其睁开眼睛,整个阴阳界城都好似随着其醒来,也一同复苏。 淡淡的话语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 “好霸道的人!” “高誓可没有这般决然冷冽的气质。” 天机子抬起手,整个阴阳界城一层层香火之光蔓延开来。 而阴阳界八层城的废墟之上,一切都开始恢复。 坍塌的建筑、磨灭的街道、垮掉的庙宇,一个接着一个复原,在这香火神界之中重新构建而出。 就连那炸毁的界城之门,好像活物一般生长而出,重新复原至本来面貌。 但是死去的金灯神隍,却怎么也无法苏醒过来了。 那桃神之箭就是锁定金灯神隍而来,镇魔之力全力镇杀,将那金灯神隍的本源都彻底磨灭掉了。 天机子浑身光芒万丈,目光透露着沧桑。 “也太心急了!” “不过,也是时候见一见了!” ————————— 日游神府。 最高处的金顶日游神殿化为了废墟,但是下面的几重神殿还保存完整。 盛大的鬼神之宴开席,满殿灯火通明。 赤霞元君坐在上首,一身神袍和威压,让这场神宴变得有些紧张。 ?鬼神守候在侧。 脚下匍匐着的是尽是阴神妖怪。 赤霞元君开口。 “汝等剩下的皆是心有所持、所行有规之神。” “本君甚慰。” “鬼神之宴!自然是转化鬼神之宴!” “今日便会几位鬼神,在此诞生而出。” “不论妖力强弱,不论血脉贵贱,以功德品行昭著者为神。” 鬼神使上前,高盛呼喊:“鬼神之宴!” “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空尘子和天机子 法座之下,六个妖怪捧着玉杯。 这便是将会在这一次鬼神之宴上化为鬼神之躯的阴神妖怪,也将会是壶州除了石门郡之外的六郡之神。 玉杯中空空荡荡,妖怪们虔诚而期待,同时还有些忐忑。 因为稍后,他们便能够和之前斩杀夜游神那两位强大鬼神一般,拥有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人身,摆脱种种束缚,跨入神道的门槛。 虽然也仅仅只是门槛。 叩首齐呼。 “请赤霞元君赐宴!” 座上神女伸出素手,一卷神图凭空出现。 画着鬼神朝拜道君的神图画卷摊开,卷过容纳了数百人的宽阔大殿,座上诸多阴神妖怪凝目望去,只能够看到道道神光。 最后神图横在了大殿最上方。 众妖、仆役、阴差全部抬起头才能看清楚那画卷之中画的是什么。 道尊法相坐于云海之上,仿佛天地大道的本身立于天地之间。 赤霞元君侍立于空尘道君身侧,代替道君执掌鬼神之道。 浓郁的赤霞云气从画卷之内流淌而出,顷刻间这座大殿也仿佛和那图中云霞连在了一起,化为了天上云界。 众人群妖越看。 越觉得这神图之内蕴藏的深意之震撼玄妙,仿佛这不仅仅只是一副鬼神朝拜道尊的图画,而是代表着这方天地的未来。 道尊高高在上,诸神治理人间,而他们则是这一幕的见证者。 见证着大道尹始。 跪着的六个预备鬼神靠得最近,也看得最为清楚。 “吾等便是那跪于道尊之下的鬼神,替道尊统御治理人间之神祇。” 六位预备鬼神,骤然间心神激荡,无与伦比的荣耀涌入心间。 赤霞元君再一挥手,神图之中溢出的赤霞就更多了。 六道霞光顺着赤霞流淌落下。 一道道霞光追逐穿梭在空中,犹如活物。 最后落于他们捧着的玉杯之中。 “滴答!” 那声音明明用耳朵听不到,所有人却依旧听到了。 这是响彻在魂魄里的声音。 众人有所明悟。 跪在赤霞元君法座之下的六名预备鬼神同时朝着玉杯中看去。 玉杯之中啾啾涌出泛着赤霞红光的酒水。 酒水不断上升,最后溢满杯沿。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刚刚好。 目光看向酒水中,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里面倒影着的却不是他们的面貌,而是他们内心的场景。 是他们想象之中的鬼神本相。 有人化为艳丽的女子,有人化为强壮威武的男人,有人化为了仙风道骨的老者,有人变成了自己想象之中人身兽首神秘莫测的鬼神之相,既有着他们渴望的人躯,又保留了他们喜欢的样貌。 所有阴神妖怪、奴仆阴差也在远处朝着那杯中之物眺望而去。 哪怕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从体内发出。 那种渴望远甚过身躯最极致的贪婪,是魂魄深处在嘶吼渴望。 他们头顶之上,高高法座之上的神女这个时候开口了。 “饮下杯中鬼神宴酒!” “从此脱离妖躯人身,便是人间鬼神!” “非人非鬼非神非仙!” “尔等皆是介于鬼与神之间的存在,只要香火不断,便可长生千年!” 捧着酒杯的狗头使心中激荡兴奋,头脑一发热,问出了一个让自己立刻后悔的话:“那千年以后呢?” 赤霞元君目光落下,狗头使瑟瑟发抖,生怕神女怪罪,捧着酒杯头都快伏到地上去了。 但是神女却开口回答了其这个问题。 “千年之后!” “魂魄腐朽,神魂陨落。” “天人尚有五衰,不成大道,怎得长生不死?” 众预备鬼神倒是没有任何失望,心中只有憧憬和欢喜。 能活千年,已经是他们这等小妖闻所未闻之事了,更别说鬼神之躯带来的力量,且没有妖魔之体那种可怕而又无法抑制的弊端。 这世上哪怕最强大的妖魔,都未曾听闻有哪一位能够活过千年的。 而他们只要饮下杯中之酒,化身为鬼神,便能够在寿命上抵达极限,哪怕还有着香火的限制,但是比起妖魔之躯的那些弊端相比,就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赤霞元君话说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后面才是真正让他们震撼心灵,惊得不能自己的大道箴言。 “不过!” “鬼神之道并非尽头!” “空尘道君有大智慧、大慈悲,欲要开神道渡众生脱离苦海,解救天下有灵众生。” “哪怕吾等妖魔精怪,也给予吾等一线机会。” “道君曾对本君言过。” “鬼神之道只是初始,尔等想要往上走便是功德成道,只要积累功德,最后便可以浩瀚功德自证神道化为真神。” “得天地所钟,聚敛功德大愿而出。” “从此功德傍身!享天地众生供奉,得无上逍遥自在!” 此言一出,众人仿佛看到了无尽光明现于眼前。 光芒之中有一条通天大道,直通云海之上。 “原来!这就是大道!”有阴差直接跪地眼中含泪,不是此界众人,不知道那种苦苦追寻只是一场空的滋味。 “空尘道君大慈悲!”一些阴神也高声呼喊。 此方世界没有大道,芸芸众生皆不得超脱。 但是不论是人或是妖,万物众生,那种向往真正大道之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如今得见大道在眼前,众人皆不能自已。 此刻,那六位预备鬼神方才恭敬按照礼仪,举行玉杯。 一口饮尽杯中神物。 层层烟霞从体内流淌而出,他们在烟霞里化为了光芒,一点点褪去了妖躯凡胎。 身上层层鬼神之纹出现,披上了鬼神袍服。 最终光芒敛尽,落在了地上。 这些妖怪化为的鬼神,因为自带的信仰和愿力,一开始就要比鲁西海那等凡人化出的鬼神要强大一些,尤其是他们原本的血脉异术,也一同带入了进来。 一化为鬼神,便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战斗力。 不过转化为鬼神之后,他们的一缕天魂,也同样留在了香火神图之内。 此刻神图之内,跪在道尊之下的鬼神之影,又多了六位。 六位鬼神左顾右盼,互相看着对方,摸着自己的脸庞。 脸上皆是惊奇、欢喜。 之后齐齐对着高处法座之上的赤霞元君拜去。 “谢赤霞元君!” “小神从今往后,定听从元君嘱咐,积攒功德,多行善事!” 大殿之中,诸多阴神、奴仆、阴差也一个个看了过来,激动的指指点点。 “真的!这是真的!”一些刚刚才登上阴神之位的小妖羡慕至极,只感觉一方新的天地在向着自己展开。 “看!变成人了,都变成人了!”哪怕是日游神府内的阴差,之前也没见过几次妖怪化人的场面。 “这不是人,是鬼神!这是真正的神啊,不是阴阳界城敕封给我们的那种神号。”这阴神看得眼红至极。 “当真是玄奇至极,这鬼神之道,不愧是真正的仙人道君开出的大道。” 鬼神之宴至此,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达到了这一次前来壶州的其中一个目的。 算是将鬼神之道,开拓到了整个壶州境内。 不过。 殿中欢喜的气氛还没有片刻,异变就发生了。 在场所有阴神突然剧烈颤抖,身躯失去控制,这些妖怪体内的一块块阴神令脱体离去,身体才恢复了知觉。 不仅仅是他们,清理在林子里的妖怪尸骸里的阴神令也一同冲出。 上千道阴神令同时化作流光穿梭天际。 最后在最高处日游神殿废墟之上凝结。 天空之中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晴空霹雳。 “轰隆” 不仅仅将日游神府二殿内的鬼神、阴差震得纷纷起身,人人不知所措的追看向阴神令汇聚而去的方向。 也将整个壶州参加鬼节妖宴的百姓,吓了一跳。 那雷声实在是太过响彻,一瞬间将人心之中的惶恐放大,所有人都站立原地,仿佛魂魄都惊的离了体。 整个壶州城鬼节盛典的节奏一下子出现了断档。 有些人隐隐约约感觉到,之前的种种异象,恐怕不是鬼神相贺那么简单。 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同时。 日游神府所在的大地也开始摇晃,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整个日游神府二重殿所有柱子都开始左右摇晃,已经有了要坍塌的模样。 殿内众人群妖纷纷站起,只是还来不及逃跑。 赤霞元君一挥手,便带着诸位鬼神和所有人一同离开了殿内,站在了第三层大殿前的石阶之上。 “那是什么?” “阴神令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阴阳界城!这是阴阳界城知道壶州之事了!” “快看高处!日游神殿那里!” 日游神府这座在由人神修成的高台小山,最高处的日游神殿。 层层沙石裂开、聚集。 “轰咚!” 第二重殿终于坍塌了。 第三重殿也坍塌了。 震人心魄的场面出现了。 一座巨大的石头神像在日游神殿的废墟里拔地而起。 不断升高,一点点浮出地平线。 最终出现在了整个壶州城的中央。 那是一高七八十米的庞大神像,盘坐在壶州城中,化作高高在上的仙神巨像俯瞰着整座壶州城。 而其眨动的眼睛,还有动起的手臂和手指。 更是证明了这神像是活着的存在。 “界主!”原本的牛使者指着那石头神像,骇然的不断后退。 “这是……阴阳界城之主啊!”也有其他资格比较老的阴神去过高京,亲眼看过那京城最为显眼的界主神像,和此刻这石像一般无二。 日游神府之内,所有阴神阴差一听到这个名字,同时一个寒颤从脚底板打道了后脑壳。 不少阴神阴差直接双膝瘫软,跪在了地上。 阴阳界城积威百年,界主的强大和恐怖,已经深入他们所有人的内心,对其的畏惧也都刻在了骨子里。 赤霞元君没有去过高京,更没有见过阴阳界城之主。 但是此刻看着那和空尘道君酷似无比的样貌,她也已经知道面前这化为巨大神佛石像的老者是谁。 “阴阳界城之主!” “天机子!” 阴阳界城之主的石像终于彻底升上了地面,那轰鸣不断的声响也终于停止了下来。 日游神府脚底之下,众人抬头看着那巨大的神像,刚刚那雷霆仿佛连绵不断的在耳畔炸响,除了那界主神像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而壶州城内的百姓,更是瞬间发出各种声音。 尖叫的,祈祷的,呼喊家人的,催促关门的。 有人惶恐逃跑,有人跪地拜神,有人傻愣愣的站在街头,如同一个木头人。 立于壶州中心的石头神像终于缓缓睁开眼睛,那苍老的面孔和目光垂落下来。 立刻看到了赤霞元君。 更看到了香火神图。 赤霞元君站在石阶之上,仰头望着界主神像,直视其目光。 因为她知道,空尘道君就在她身后。 而且哪怕她并不是一位如青龙童子、驴大将军那般擅长斗法的神灵,也知道他被空尘道君化为护法神之后,她就已经站在了世上的巅峰。 阴阳界城之主就算再强大,绝不可能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石头神像目光盯着那香火神图,开口突出了有些沙哑的话语。 “香火图!” “昆仑鼎!” “灵界碑!” “当年吾昆仑祖庭的三大至宝,如今也算是一同重见天日了。” “这可是好多年没见过的场面了!” 话音刚落,天机子巨大的石头巨掌从天而落。 仿佛想要将赤霞元君持有的香火神图夺走。 赤霞元君也看出了天机子的打算,冷哼一声,挥手香火神图大放光芒,浩瀚赤色云霞卷起。 无尽云霞,和天机子的巨掌轰击在一起。 地动山摇,狂风炸裂。 浩瀚的力量席卷而出,将山峰之中目光所见的一切再次摧毁了一遍。 要不是赤霞元君站在前面,她身后的那些阴差、奴仆、妖怪都得死。 赤霞元君立被震得不断滑落,从高处重新落回了地面。 甚至山脚下的日游神庙也直接坍塌了,要不是云君封锁住了整个日游神府,那力量传递出去,恐怕壶州城中心都要垮塌成一片。 天机子发出了笑声。 “小娃娃,香火之力用得不错!” “你这力量竟然还有着一丝规则法力的味道,不简单啊!” “但是吾高氏一族,继承仙人血脉。” “昆仑祖庭三代道尊,从上古之时,就开始用着香火之力了!” “你!” “还是太稚嫩了一点!” 天机子巨掌之上浩瀚香火金光凝聚,整个身体都开始化为了法相金身,要压下赤霞元君。 这个时候从日游神府正方黑夜里,一道火光弹指而出。 火星弹指化为了火球,火球膨胀化为火海,火海升腾之中给你一条赤龙咆哮而出。 天机子终于面目凝重之色,不得不伸出另外一只手匆忙迎接。 但是这一次和刚刚那赤霞元君的力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石臂金光和赤龙烈焰撞击在一起, 天机子的整条右臂都震裂,火光和裂缝不断朝着上面蔓延。 巨大的力量差点将整个石头巨像掀翻在地,垮塌了下去。 其不得不收回左臂,压制住了那不断朝着其纠缠上来的赤龙。 从右臂开始不断传递的碎裂终于止住了,金色光芒流转,整条右臂再次凝聚出来。 “来了!” 天机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赤霞元君。 其知道刚刚那一击绝对不可能是赤霞元君发出的。 目光转而投向了日游神府之外,长街大道之上。 赤霞元君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面带喜色,朝着下面看去。 两位绝巅一般的人物都看了过去,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 只看见日游神府前的宽敞大道之上,一个人影正从黑暗里踏着石板缓缓走近,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 脚步缓慢。 仿佛是刚刚在街边鬼节夜市里喝醉了酒一般,慢慢悠悠伸着懒腰的的走了上来。 “这是谁?”有阴差发现黑暗之中走来的仿佛只是一个喝醉了的酒鬼。 “凡人?”赤霞元君身后的人隔着老远看不到空尘道君的样貌,不明所以。 “莫非是!” 更多的人心中却有了猜测。 能够弹指火星,将阴阳界城之主逼得如此狼狈的。 此刻也只有那一位了。 “道君!”赤霞元君开口,终于确定了众人的猜测。 神女脸上露出了微笑,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毕竟不是青龙童子那样的绝世杀剑,也非驴大将军那边的无法无天之辈,面对天机子这样的人世绝巅,天花板一般的存在,难免心中惶惶。 此刻看到空尘道君出现,才宛若找到了主心骨。 众人这才明白,面前的这位,便是那位闻名天下的真正仙人。 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够将阴阳界城逼到如此地步,逼得界主亲自降临此地。 “果真是空尘道君!”狗头使化为的青壮鬼神,此刻目光瞪得老大。 “我壶州今日当真是恐怖,界城神主降临,长生不死仙圣亲至,恐怕千万年都看不到这样饿场面。”牛使者目不转睛的看着走来的道人。 道人提着酒壶抵达日游神府,封锁了这片天地的云君立刻现身,打开了封天锁地。 道人穿着宽大洒脱的云纹道袍,踏过废墟,走上石阶。 经过了赤霞元君的身边,抿了一口美酒之后歪着头说道。 “回去吧!”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 “剩下的与尔等无关了。” 赤霞元君恭敬拜别,卷起赤霞带着其他所有人离开了日游神府这片狭窄但是却挤着两位神佛一般人物的死地。 道人步履不停。 最后走到了原本的第二重大殿之上,盘坐在了高台第二层石阶半腰的广场上。 将酒壶摆放在一边,仿佛这不是异常神主与仙圣之争,而只是一场夏夜小憩,过路欣赏美景的旅程。 虽然其形体和那拔地而起的界主神像相比,显得如此渺小。 但是其仿佛根本没有将那高七八十米的石头巨像当成一回事。 天机子化身的石头巨像看向了高羡。 高羡也望向了这位老道士的同族,世上最后一位高氏一族族人。 一老一少。 两张酷似无比的面庞相对。 这一场大戏的两个主角终于尽数到场了。 阴阳界衙之前,壶州阴官阴吏看到这一幕,一个个脸色煞白。 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最可怕的场景降临。 壶州阴守惨笑出声。 “界主!” “空尘道君!” “当世两位仙神一般的人物,都到场了!”说这话的时候,壶州阴神看起来脸上在笑,但是身体却在发抖。 柳判官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们……他们……” “不会在壶州城内打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羡门 石头巨像俯瞰着壶州内外。 万家灯火,繁花似锦。 “如何?” “吾之大魏是不是比起那所谓无为而治、鬼神妖魔不显的大周还要繁华?” 其仿佛是在诉说,自己的道要更胜过高誓。 天机子目光落下,话语一转。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其看着高羡,从面孔上,辨别不出来有任何区别。 但是从气质上,便能够知道,其不是高誓。 “你是谁?” “第五代高誓?那第四代高誓如今安在?” “死了么?” 道人言:“高羡!” 天机子回应:“高羡?” 先是疑惑,仿佛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 然后是嘴角一点点拉开,终于明白了什么。 只是越想越觉得离谱和可笑。 天机子望着高羡的面庞,古老而久远的回忆涌现在了脑海。 其回忆起了昆仑神山之上的岁月,那是近一千年之前,昆仑祖庭最鼎盛也是最强大的时候。 昆仑神山高入云端,处于塞外之地,周围尽是荒漠极地、雪岭禁域。 唯独昆仑山一带,平原草地葱郁,沃土千里。 山下丛林茂密、巨兽奔腾。 如同世外桃源。 云层环绕在昆仑半山腰,而道门祖庭就建立在云层之上。 层层神殿玄宫立于云海雾气弥漫之中。 号天宫仙阙,乃是神人居住之所。 一切的道法神通、神人妖鬼都于这里开始。 山鬼妖奴被作为奴仆豢养,用以修建宫殿、炼丹养兽、敛聚灵材。 灵兽作为牲畜坐骑,有神人乘坐仙鹤从云中而落,降落在神山之上,山下绵延不尽的丛林之中传来各种妖物异兽咆哮,仿若昆仑神人的兽栏。 昆仑之上的最强大的神人,第一代道尊造出了各种妖物、灵兽、精怪,昆仑由此而立。 山下有昆墟古国,此古国中人身材高大近丈,如同巨人。 连孩童都可以生撕虎豹,只是这昆墟古国之人并非天生地养自然孕育而来,而是第一代道尊凝聚造化而出的。 第二代道尊运用香火之力成道,创香火法身经。 第三代道尊在香火之力上更进一步,造出香火图、昆仑鼎、灵界碑三大重宝神器,更欲要立下神庭天界。 最终企图以此得道成仙,证长生不朽之道果。 香火神图聚敛众生香火,灵界碑借助香火之力将昆仑山化为香火神界,昆仑鼎源源不断的炼制出妖奴,是为神庭座下的天兵神将。 正是借助这力量,天下众生皆拜昆仑道尊。 香火之力才从中原战国、北漠戎族、西方部落之中源源不断的传递而来。 三件神器源源不断的运转,第三代道尊所在的千年,昆仑祖庭进入了最强大的时代。 高氏一族,就是天底下真正的神祇。 昆仑神山化为了一片神域,在天下众生的香火愿力浸染之下,隔绝于天地之外。 哪怕是凡人,只要登上昆仑神界之中,便可得长生,摆脱凡间种种生老病死之苦。 天机子高衍便是降生在这样的昆仑祖庭之中。 从一出生,他就是昆仑之上的神。 目光所及的一切众生,皆是跪在他脚下的凡尘。 一日跟着师尊骑着神鹤从远方归来,那是高衍第一次离开昆仑神山,前往外界游历。 神鹤展翅掠过云海,他们二人立于金色日光之下。 天地之下有凡人在仰望跪拜着他们。 二者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和喜悦的。 仿佛本应如此。 因为他们生来就是高高在上。 高衍却问道。 “师尊!为什么我们长得都一样!而山下的那些人,长得都奇模怪样的,都长得不一样!” 师尊坐在神鹤之上,鹤发出鸣叫朝着西北方的昆仑山飞去。 “你可知我高氏一族由来?” 高衍在昆仑神界之中,自然没少听过此事:“禀师尊!” “上古之时!传闻天地之间有长生不死之人羡门、高誓二者!” “我们是仙人高誓的后裔,所以姓高!” “而历代道尊继承仙人之名,所以道尊也名为高誓。” 师尊却哈哈大笑。 “仙册玄典上是这么写的,不过!” “如今你也上了年岁,也该告诉你一些仙册玄典上没有写的。” “羡门!高誓!二者皆是古仙人也。” “但是我昆仑一脉,其实不是高誓的传承,也不是高誓的血脉。” “而是得自羡门的传承和继承自他的仙人血脉。” “我高氏一族之人出生之时,都会进行传承仙人的力量,如此才能有这般绵长的寿命和天人之躯。” “你我的相貌和力量自仙圣而来,继承仙圣的力量,便同样拥有了这仙人本相。” “我等的样貌!便是羡门仙相,是世上最高贵神圣的样貌!” “仙人之相!” “下界凡人,怎么可能和你我相似。” 师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高傲。 可以看得出,这样貌,是高氏一族所有人的自豪,是他们为人间神圣的象征。 高衍惊讶无比:“那为何我们却姓高不姓羡呢?” 师尊娓娓道来。 “上古之时古仙人的传说之中,以羡门的传说最为广大。” “昆仑开创之前,千百年来人人皆道寻羡门,相求长生不老之术。” “羡通仙,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寻仙门求长生。 “仙之一字由此而始!” 话语说到这边,便语气变得悠长沧桑了起来。 “一代又一代的方士、诸侯、天子寻遍四方,依旧求而不得。” “仿佛羡门、高誓之传说,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有人找到了羡门。” “那人!” “便是第一代道尊!” 高衍这位高氏一族的后辈,终于知道了自己这姓氏和背后的秘密,激动得不能自已。 “难道!羡门这位仙人就在昆仑?” 师尊却只是拍了拍高衍的肩膀,没有再说下去,转而接着说起了高氏一族姓氏的由来。 “第一代道尊本不叫高誓,但是寻到羡门之后,便改名叫做高誓。” “道尊言!” “世间成仙者有数,羡门仍在,高誓不存!” “只要继承这高誓之名,承接仙人命格气运,吾等高氏一族,终将有人继承高誓的道果,在某一世证道成仙。” “吾等便随着一同随了仙人姓氏,沾染这仙名的气运。” 师尊拍着高衍的肩膀:“如今我昆仑三代道尊开创神庭天界,定然能够以此成仙。” “以证仙人高誓之名。” 远方半截在大地,半截在云上的神山终于显露在眼前。 二者同样眼怀着期待。 期待着三代道尊,能够带着昆仑祖庭和他们踏入真正的永恒。 可是最终。 高氏一族等来的不是第三代道尊的得道成仙,更没有带着他们立下天界神府。 反而是倾天祸劫。 那恐怖之中祸劫之中,整个昆仑神界化为死域禁地。 那一天。 无尽的黑暗覆盖天际,遮盖了云头。 黑夜笼罩大地,仿佛大日再也不会升起一般。 大地腐烂,万物凋零。 密密麻麻的妖魔在黑暗之中诞生。 更恐怖的东西在昆仑神界之巅出现了。 那是要吞噬一切的邪神古魔,在滚滚浓烟里朝着天穹怒吼咆哮。 一切灵兽精怪全部陷入癫狂,山下的昆墟古国之人,也化为可恐怖的人魔。 居住在神界天宫之上的高氏一族前赴后继的死在了昆仑之中,连逃都来不及逃走。 反而是山脚下的妖奴灵兽冲出了昆仑山,自此后天下道门同时彻底失去了控制。 妖魔之祸由此而起。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这样?” “师尊!师祖!道尊!” “死了!死了!全部都死了!” 高衍哭嚎绝望着如同一个凡人孩童一般,穿着那往日里象征着神的袍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匆匆逃到昆仑神界的出口。 离开之前。 他满脸惊惶且绝望的扭头朝着昆仑之巅看去。 他看到了其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噩梦,还有最震撼的场景。 神宫山巅之上,最恐怖的邪神从山巅滚滚黑烟和死亡凋零里踏出,恐怖的相貌哪怕看上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神魂要被吞噬掉。 突然间,神宫之中万丈光芒绽放,无尽的大道真符化为锁链而出。 “轰隆!” 天空的黑暗被驱散,无尽阴霾被破除。 一切邪神、妖魔在那光芒之中,尽数被镇压封印。 “那是什么?” 锐利的目光穿越重重障碍,其终于看到了那放出光芒破除黑暗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神玉,屹立在山巅神宫之内。 而神玉之内,躺着一位仿佛将天地大道都藏于身躯之内的仙圣,那无尽力量和大道真符就是从其眉心发出。 长相和年少的高衍一般无二,但是却在沉睡之中。 哪怕如此天地大劫一般的场景,都没能让起复苏过来。 高衍目光失神当场。 他终于想起了师尊说过的话,更知道了他此刻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高氏一族的起源,这世上唯一的真仙。 嘴里吐出一句话。 “羡门~” 此刻,一个高氏一族的少年拿着一把剑从天空黑烟里御剑而下,刚好看到了高衍。 “看什么?赶紧走啊!” “昆仑神界马上就要被彻底封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少年御剑而下,顺手抓起了高衍,穿过散发着金光的界门,逃离了出去。 其就这样被第四代高誓,匆匆拉着逃出了昆仑神界。 昆仑神界从此封闭。 他一生再也没有回过那里。 从此。 再也没有了道门祖庭,高氏一族也只剩下二人。 ——————— 天机子目光仿佛跟着回忆陷入了失神,良久才回过神来,紧盯着高羡。 千年前昆仑之巅神宫之中,神玉里看到的仙圣身影。 此刻和面前之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天机子目光之中,瞬间千万种情绪复杂凝结在一起。 其已经不是当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昆仑大劫的少年,如今历经沧桑变得垂垂老矣。 而对方,却跨越了千古岁月,一代代王朝,贯穿了整个高氏一族的兴衰荣辱之后。 踏破了岁月传说和亘古神话。 亲自来到了他面前。 天机子用手遮住面庞,发出苍凉沙哑的大笑。 “我还以为他最后选择冒死上昆仑山,是想要将高氏一族留下传承,没想到……” “他做出的选择是这个!” 天机子放下手,目光死死盯着高羡。 称呼起了他真正的名字。 那被记载在人族史册里,贯穿和上古和无数王朝的神话之名。 “羡门!” 天机子停顿了良久,才终于接着说道。 “你终于醒了!” “一切的开始,神人妖仙的起源,长生不死的永恒之仙!” “原来……” “高誓解救天下的方法就是这个。” “他竟然把你从昆仑背下来了,他这是在赌天命吗?” 第一百七十章:大道之争 天机子说了这般多,端坐在台下的少年道人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只是独自饮着酒。 不知道其是天生就是这般,还是因为没有人能够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天机子此刻却问出了一个从千年前就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或者在一代代高氏族人苦苦追寻的答案。 “羡门!” “你……” “真的是仙吗?” 盘坐在石阶下广场的道人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什么是仙?” 天机子面对这像反问,更像是回答的答案,沙哑的声音爆发出了整个壶州城都能够听到的大笑声。 接下来的声音却变得低落了起来。 “没错!” “没有错!” “仙之一字便是由羡门的羡字而来。” “何来的仙,不过只是吾等对你的称呼罢了!” “一切不过只是痴愚众生对永恒不朽之羡门,长生不死的高誓。” “二位古之神圣的臆想而已!” 神灵石像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第四代高誓呢?” 道人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拿着酒壶,仰头望着云和月:“去岁!坐化于一风雨之夜!” 天机子仿佛之前已经知道了答案。 “高誓果然也死了!” “吾曾见梦中得见花谢重开,梦里他在青萍白莲之上,对吾而笑。” “还当是高誓于生死之中参破大道,终于借仙圣之名在此世成仙,喜悦之情难以自抑。” 明明是悲伤的话题,但是天机子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悲伤。 只有无尽的沧桑。 “果然,所谓借高誓之名成仙。” “最后不过只是吾等高氏一族的痴妄之念。” “昆仑高氏,最后只余留吾之一人了!” 到了这里,天机子便没有再开口。 仿佛在等着下方的仙人回应。 回答了两个问题,高羡也知道自己想要的部分关于自己的答案。 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吾今日来!” “是想说,你的道错了!” “走到这里!你的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到此为止吧!” 天机子摇头:“吾老了!见的事情多了!” “便没有什么敬畏之心,那怕你是我高氏一族的起源之仙。” “也莫当吾是那魔性难制的孽畜,亦或愚昧的凡人。” “你又不是我,怎么懂得我的道,怎可以几日见闻来评说吾之道。” 双方沉默了。 到了高羡、天机子这一步,这种存在都有着极为坚定不移的信念,和自己所认为的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羡、高誓、天机子三人都可以说是有着极为偏执的一面。 绝对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说动或者劝说得动的。 天机子终于说出了他来此的打算。 “何不赌上一局!” “吾用吾这耗尽心血的一切和整个大魏,与你赌这最后的一场大道之争。” 高羡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仿佛没有丝毫在意,只是随口一问:“赌什么?” 天机子:“你我二人之争,非意气之争,而是大道之争。” “你既然认为你之道强于吾这阴神之道,那便来试上一试。” “你若是胜了!我这大魏和一切都归于你!” “从今以后,便是鬼神之道行于世上。” “你若是输了,我要昆仑鼎。” “从此以后便是吾之阴世神祇之道行于世间,你不得有丝毫的阻挠。” 天机子说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傲然的神色。 “吾这阴世神祇之道可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般,所谓阴神妖物,只不过是阴阳界城操控下的奴仆,只要阴阳界城一日不倒,这些奴仆便是治下阴神。” “弱者放于外界,镇守一方压制祸患。” “强者收于界城,炼化本源巩固阴阳。” “轮回不休,阴阳界城日渐强盛,妖魔不过是被收割和控制的草芥罢了。” 天机子对于自己自信至极,丝毫不相信这些阴神妖怪能够翻得出他的手掌心。 “我一生修行,参透香火阴阳之道,于百年前终于立下阴阳界城。” “又耗费了百年岁月,立下数万阴神和阴阳界衙,如今将阴阳界城彻底化为了完整的香火神界,隔绝阴阳。” “如今只差一步,阴阳界城,便不再是阴阳界城!” “而是阴世轮回!” 高羡终于起了一丝兴趣:“差哪一步?” 天机子坦然说道:“差吾之死!” 那平静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他人。 “吾死之后,吾之神魂和一生信念彻底融入阴阳界城之中,加上众生愿力融入其中。” “阴世轮回便会按照吾之意志不断的运转下去,九大神隍被吾之意志一同彻底炼化,化为只是按照规则运转的神灵,所有阴神全部化为阴世轮回治下的傀儡。” “到了这个时候,阴世轮回彻底成型。” “若是不断演化下去,终有一日,吾之道便会化为天地之间的一道法则。” 高羡道:“如此一来!你便彻底消亡了!” 天机子:“死何足惜?” “高誓都能够参透生死,吾又岂能输于他?” 天机子仿佛依旧在执着于这高誓之名,或者是第四代高誓这个人,难以放下,总想与其比个高下。 “历代高氏一族皆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吾就算是死了,依旧有道留于世间。” “身死而道不消!” “这便是吾之道!” “我留在这世上的东西,烙印在世上和天地之间,永不磨灭的痕迹。” “若是走差了呢?”道人更是看出了,这天机子完全是在玩火。 他以为能够控制和计算好了一切,对着自己的道有着自信和坚持。 但是谁知道,最后他死之后,阴阳界城出来的是他想象之中的阴世轮回,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人都死了,一切走向便是不可控和未知。 天机子却显露出了老人不要面皮的特点:“那就是吾输了?该你来了!” 高羡也看出来了,他一直都在这大魏等着这一时刻。 只是他原本以为他等的是高誓,没想到此刻等来的。 却是高羡。 但是结局没有差,都是一旦出现意外,世上唯二能够替他收住烂摊子的存在。 高羡没有任何表情:“你倒是好算计!” 虽然依旧觉得天机子这道路有着巨大的问题,但是高羡不欲现在就直接和天机子全面开战。 起码这个时候还不行。 天机子手里握着整个大魏,力量和主动权都太强。 而不像李清尘那般,完全被高羡一步步握在了手里。 高羡有把握胜过天机子,数万妖魔和整个阴阳界城他也不放在眼里,但是这最后造成的代价,就太过于惨烈,称之为生灵涂炭不为过。 若是天机子以大魏为要胁逼迫高羡妥协,高羡就让其知道什么叫做百般算计抵不过擎天一掌。 不过此刻天机子却和他赌这大道之争。 反倒正和高羡之意。 不论输和赢,都能够接受,刚好印证一下,他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也有着巨大的差漏。 毕竟。 他从某种程度上和天机子都是一类人。 总是对自己的走的道路和认准的道理,有着迷一般的自信。 道人站起身来。 看向了天机子的眼睛,道了一句。 “好!” 风轻云淡的一个字。 说完也没有什么天现异象,地涌金莲。 话音落下,只是一个普通的赌约在口头上生成。 但是却代表这阴阳界城之主和在世真仙的大道之争在此刻正式开始。 什么江河万里,什么国祚天下。 在此刻,都变得不值一提。 因为他们赌的是整个大魏甚至整个天下的气运,万万年不移的大道。 争的是那心中所持。 天机子抚须而笑,欢喜至极。 不知道喜的是高羡答应了赌约,还是欢喜那自己一生所持的道路,终于可以实现了。 天机子抬手,金光闪烁。 整个大魏的地图显露出来了,巨大的手指一划,将大魏分成了两份。 “以界河、天关为界,以南皆归于你。” “七州四十郡之地!从此没有阴神和界衙!” “你若是能不亲自直接出手的情况下,依靠你的鬼神体系维持住这七州四十州没起妖魔之祸,胜过有阴神和界衙所在之时。” “证明你这鬼神之道更胜过吾这阴世神祇之道,便算你胜。” 道人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留下一句话。 “要不了多久!” “吾便会去阴阳界城找你收贫道的东西。” 天机子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笑。 “吾等着你!” 然后那挂着笑的嘴角开始崩裂,一点点的不断朝着整个神人巨像扩散开来, 巨大的岩石崩溃垮塌,化作无数沙石滑落。 神灵巨像化为沙石。 仙圣神人消散如烟。 ————————— 一切落尽。 街上的百姓才一个接着一个站起身来,或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街道之上依旧灯火通明,鬼节盛典还没有结束。 但是今夜发生之事太过于震撼,让众人在惊骇恐惧过后,内心紧接着生出了无比的躁动和崇拜的情绪。 仰头看着化为一片废墟的日游神府的壶州百姓,一个个没有心思玩乐,人人争论诉说着刚刚的景象,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心神完全聚集在刚刚所发生的仙神降世之事上面。 终于,在某一群人的首先带领之下,人们纷纷朝着日游神府聚集。 日游神府内不见了那作为一州神主的日游之神,广丽堂皇的庙宇慎点,更不见了那传言里诡异阴森的阴世神祇和重重戒备。 他们朝圣一般的跪在那废墟之下,跪拜刚刚出现在城内的两位神仙。 发出震天的欢呼和祈祷声。 当夜就在这日游神府之前,众人燃烧起篝火,祷祝着神明。 一场场戏剧等台开唱,打把势的卖艺人扮作鬼怪跳着舞,人们将日游神府围成一大圈,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 全城百姓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庆祝,感觉自己在仙神的注视之下,得到了保佑。 饮酒作乐,直至天明。 阴阳界衙之内。 这些被阴阳界城之主和空尘道君降临,吓得两股颤颤的法师、阴官们。 在看到道阴阳界城之主天机子和空尘道君一番交谈之后,退场离去之后。 一个个狂呼了起来。 这对于他们来说,便是最好的结局。 “没打起来!没打起来!”有人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众人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位仙佛一般的存在一旦在壶州打了起来,将会是一种什么阳的场面。 “道尊保佑!界主保佑!空尘道君保佑!”有人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四方跪拜。 湖州阴守、柳判官和另外几位阴官却坐了下来,长舒了口气的同时,也想到了刚刚阴阳界城之主的赌约。 皆陷入了深思。 这一场仙与神之间赌注决定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命运,还有子子孙孙的天命。 众人更是隐隐感觉到。 这方天地将会迎来千万年来,最为重大的一次变化。 柳判官抬头望着苍天,叹了口气。 “望天下安定,大道永昌!” 第一百七十一章:全面撤离 壶州阴阳界衙。 界衙外喧闹不停,城中百姓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聚集在日游神府外,而阴阳界衙的籍册楼里却灯火通明。 一位穿着紫衣的界衙判官正端着油灯,穿梭在繁琐浩瀚的书籍卷册之中。 此处的藏书对于天下各处发生的神鬼之事、上古今时发生之事,神话传说。 都有着详细的记载。 作用就是便与壶州阴官调取查阅,应对各种出现的妖魔精怪、奇诡异事。 历年来不断补充,便化作了这样一座籍册楼。 柳判官深夜来此,是想要查一些事情。 听到阴阳界城之主和空尘道君之间的谈话,其他阴官阴吏只是注意到了那令人感觉惊世骇俗,决定整个大魏千万黎民百姓命运的赌约。 而柳判官则更在乎阴阳界城之主提到的两个名字。 “羡门!” “高誓!” 其总觉得羡门和高誓这两个名字有些熟悉,更是隐隐感觉到,这名字里面定然藏着他不知晓的,惊天动地的秘密。 而且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哪里听过或者看过这两个名字,还应该不是近时的书籍里,而是关于上古时代的神话和典故里。 柳判官所过之处,书籍无风而动。 今朝、大乾、陈朝、书架不断往前,书籍卷册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柳判官仿佛在沿着岁月逆流而上,一直到诸子时代和大虞王朝。 果然,都没有找到关于羡门和高誓相关的名字和记载。 仿佛从某一个时间节点之后,这两个名字就成为了某种禁忌,不允许凡人再轻易提及。 最后在大虞王朝前期的一卷史册之中,看到了这两个属于禁忌的名字。 那是四千年前。 柳判官翻开了《大虞史记》,上面记载着虞帝派遣方士寻访仙山昆仑,寻找传说之中的羡门、高誓二人,求长生不死之药之事。 羡门乃上古神话之中的神圣,仙之一字的起源,道门最古老和尊崇的仙圣。 高誓据说是昆仑山下的神人,擅长炼制长生不死之药,只要找到他便能够得长生不老。 从这个时间点再往前,就能够看到更多关于羡门和高誓的传说。 他们的名字开始一路贯穿中原历代王朝,和神话绑在了一起。 一代代诸侯、国主、穆朝天子皆派人寻找过昆仑神山的所在,羡门、高誓这二者彻底成为长生不老的代名词。 最终,柳判官终于翻到了一卷名叫《褒共帝传》的书册, 这里,已经不是史书,而是上古人帝的神话传说和记载了。 书册里记载着上古蛮荒初开,人族还处于刀耕火种和部落时期的传说,一位名叫褒共的人族上古帝王的一生。 时期大概是距今大约六千多年前,这是真正的上古时代,人族刚刚从愚昧走向文明的初始。 而且这个褒共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王朝,至今都有史家争议不定,更不要说其到底是诞生于何时,又灭亡于何时,都并没有详细记载。 褒共帝与其说是历史人物,不如说更像是神话里的人物。 竹简里记载,褒共帝曾率领大军征伐戎族,大胜归来,但是在途径西北方的时候,误入一处玄奇之地,曾经见过一座神山。 那是一座比天还要高的山峰,云层只能覆盖到山脚下,如同通往天外的神柱一般直插苍穹。 褒共路过此处之时,突然之间天空万里云层消散无踪。 只见神山之巅散发出万丈光芒,突破云层而下。 褒共抬起头,见一神人立于山巅之上,那光芒正是从其身上发出。 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座神山,大地之上千万里的野兽群鸟奔袭而来,跪于神山之下,天地万物共拜。 褒共帝知遇到了神人,匆匆来到山脚下,登山问神人何名。 彼时狂风呼啸,风声之中,天地隐隐在齐呼神圣之名。 羡门。 没有多久,金光散去,云雾收敛。 神山的上半截被云雾遮盖,没有人再能够登上山去。 褒共帝下山归来之后,人们发现其已经不再是凡人。 历经悠久岁月,一代代人死去,而其始终没有变老。 仿佛在那神山脚下,他被神人赐予了长生不老之躯一般。 最后这位上古帝王活了近两百年之后,突然消失不见,是上古蛮荒时候的一位极具神话色彩的帝王。 这是羡门这个名字最初的由来和世人追求长生不老的开始。 也是最古老的传说了。 神话里没有高誓,没有昆仑山。 只有关于神山和羡门的记载,还有一个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最后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消失了的上古人帝褒共。 柳判官停在了这里,抓着《褒共帝传》矗立着看着结尾。 此刻,这位紫衣判官仿佛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魂魄也跟着那神话传说,飘向了上古蛮荒的时代。 柳判官放下了书册,朝着朝着外面走去。 结果差点被门槛绊得一个跄踉,差点趴在了地上。 柳判官顺势就坐在了门槛上,再次看着手上的《褒共帝传》,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神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呵?” “六千年前?上古神帝褒共?” 仙人虚无缥缈,或许还能够让人接受。 但是当看到一个神话传说里的存在,从人族蛮荒上古人帝之时就记录在史册之中,影响了一代代又一代诸侯和天子人王。 贯穿整个人族的无数王朝,历经亘古岁月而不变,最后活生生出现在其面前。 这真相实在是太过骇人,也太过令人颤栗。 柳判官不断翻看着所有和羡门有关的书籍,最后一直孤坐到天亮。 直到天亮时分,壶州阴守前来寻柳判,便看到其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 身旁的油灯早已熄灭。 壶州阴守一看他这模样,顿时下了一跳。 “柳判官,为何这般模样!” 紫衣判官抬头看着老者,然后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了自己看了一晚上的书卷。 “阴守!” 紫衣判官脸上露出有些难看的笑:“看一看吧!” “这便是……空尘道君的来历!” 壶州疑惑着接过了壶州阴守递过来的几本书册,看着上面用毛笔做上了标注的内容。 “空尘道君的来历?” 越看越是惊骇,仿佛手上握住的不是书册,而是火炭一般。 被这个惊世骇俗的真相吓得语无伦次。 “羡门?” “这……这……空尘道君是从上古一直活到现在的人物?” “褒共帝的时候,其就已经成仙了?” “不对不对!按照这上面连起来看,羡门之前就没有仙这个字!” “羡就是仙!羡门就是仙门!” 老者感觉自己知道的一切真相,从小被道门传承的种种概念和传说,全部被推翻。 一切的现实和真相,赤裸裸的摆在他们面前。 反而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二者矗立良久,静默无言。 壶州阴守突然间问起了柳判官:“你觉得空尘道君的鬼神之道,是否可行?” 紫衣判官:“如果这样的存在,都不能抹去妖魔之祸,不能够开创出道门新的天地。”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 此刻阴阳界衙的官署正堂之中,突然一道金光绽放了出来。 界主法旨降临。 阴守和紫衣判官匆匆而入,就看见金色的神旨光芒散落在空中。 所有人跪地迎旨。 壶州阴守上前宣读。 “命壶州、封州、河州等七州阴神速归神天府阴阳界城,限三日内持神令过界河入天关,违者杀无赦。” “各地阴阳界衙阴官、道官、法师等一干人等,十日内撤离大魏南方,由阴阳界衙天官安排尔等去向,违者按叛道论处。” 当听到神旨的内容之后。 众多阴阳界衙的阴官阴吏面色是大惊,一个个看着对方不知所措。 哪怕昨天隐隐有了猜测,但是这么快接住法旨就下来了,还是这种不论阴神还是阴官全面撤离的法旨,依旧让他们感觉难以接受。 这还只是壶州之内。 至于大魏界河以南的其他州郡,更是掀起了狂然大波。 诸多阴神、各州阴官,一个个看着这法旨,感觉就好像天崩地陷一般,不知该如何。 —————————— 云中界。 除了一座座库房大门紧锁,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之外,宫室都是敞开的,原本的大殿左右的书架全部塞得满满当当。 其中一座宫殿之中,上首放置着之前从寒冥老魔那里得到的寒玉法座,晶莹剔透,散发着玉光。 庞大的寒玉法座看上去就像是给神佛的法相而准备的,大得有些过了头。 此刻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神人正在依靠在上面,同样在看着《褒共帝传》,只不过是刻在竹简之上的。 放下《褒共帝传》,高羡又拿出一本太初宫得到的一本道经。 里面记录着关于昆仑祖庭的传说。 根据书中记载,昆仑祖庭出现于四千年前,彼时正是大虞王朝。 再看向大虞史记立关虞帝派遣方士出塞外,前往西北天之尽头昆仑山寻仙的史册实。 道人便隐隐猜测到了,那前往神山昆仑寻找羡门之方士。 想来极有可能便是昆仑的第一代道尊。 将所有关于羡门和高誓的记载看完,道人靠在法座之上,目光悠远。 高羡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向了一旁玉壁之中倒影里,自己的面容和眉心的道痕。 “羡门?” 自己难道几千年甚至在更遥远的年代就已经降临在了这方天地,历经万古岁月,才终于觉醒记忆醒来。 正当高羡陷入沉思之时。 赤霞元君此刻走了进来,对着高羡说道。 “道君!” “壶州、封州、河州、埙州等七州,所有阴神、界衙都接到了阴阳界城的法旨。” “所有限其三日内离开属地!前往阴阳界城!” “阴阳界衙一众阴官、道官、阴吏今日也必须听从神天府阴阳界衙的安排,全部撤往大魏北境。” 道人这才从沉浸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听到赤霞元君所说之事,顿时笑了起来。 “这是那天机子给贫道出的第一个难题!” “要看看我接手这个烂摊子,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这鬼神之道毕竟只是初立,片刻之间那抵得上他那阴阳界城运转百年,我一旦应对不上,便是输给了他。” 道人看向了座下神女。 “壶州城隍有人选了吗?” 赤霞元君立刻说道:“禀道君!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就等着下一步了!” “但是如今不仅仅是壶州,一共有着七州四十郡。” “阴阳界城突然如此大规模的将阴神、阴官撤离,我们短时间还好,如果长期没有鬼神镇压一方,很可能有便会出现各种问题。” 空尘道君早已料到了这种状况。 “先将壶州定下!” “至于剩下的,我已经有了定案。” 第一百七十二章:万妖北渡 封州日游神府,一位穿着金色神袍的鹰目男子坐在神座之上,下面群妖侍立。 此刻这些妖怪一个个错愕慌乱,争吵不已,根本不明白为何阴阳界城会突然下达这样的法旨。 这一个个妖怪土皇帝当惯了,各自在一方就是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神祇,此刻让他们放弃治下之所,有不少阴神当然感觉心不甘情不愿。 “界主为何突然下这种法旨?” “吾等全部都离开了,也没有接任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也不是调任啊!直接让吾等前往阴阳界城,闻所未闻啊!” “嗯?”神座之上的声音传来,下方的争论立刻平息。 鹰目男子那锐利的目光看了下来,诸多妖怪如同一只只小鸡崽一般,低下了头颅。 封州日游神一声冷哼:“哼!” “界主法旨!尔等谁敢不遵?” “尔等一个个披毛带甲、不成人形之辈,如今三生有幸竟然得界主亲睐,入阴阳界城,享极乐长生。” “不思回报!还敢在此饶舌!” 封州日游神下达了最后通牒:“只有三日!三日之内还未北迁动身得,莫怪本神将尔等全都送上斩神台。” 众人也是知道阴阳界城的规矩的,如果不是被法旨神令特召进界城之内,阴世神祇只要进了阴阳界城,就不能够再出来了。 从此以后,直至彻底消亡,都不能再够踏出一步,完全化为了阴阳界城的一部分。 若是从一州府神或者神使的任上升上去,这当然是大大的好事,进入阴阳界城就相当于凡间王朝的京官了。 但是此刻他们这一个个大部分不过是普通的县神、郡神以及一大堆连正神都没有捞到的妖怪。 他们这等小神小妖在外面是作威作福,一方神祇。 进去神天府和阴阳界城,到时候面对遍地大神,妖魔横行之域,就是蝼蚁。 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局。 不过日游神是阴阳界城拍下巡察镇压天下各州之神,在其铁腕和力量面前,这些阴神小妖只能叩首听令。 “谨尊界主法旨!” 河州神府。 一只金色的神鸟从州城展翅而起,所过之处沿途阴神跪迎。 阴差下达日神诏,催促着河州各郡各县阴神,速速动身。 大批的夜游神盘旋在天际,那叫声就好似催命的号角一样响起。 法旨之上虽然没有说原因,但是壶州那般大的动静,肯定遮挡不住。 但是只要一打听,壶州之事便立刻传遍了四方。 埙州就在壶州旁边,第一个知道了消息。 “变天了!变天了!大周的空尘道君竟然在壶州逼的界主现身,立下壶州之约。”众妖还在日游神府之下等候着日游神的安置,有小妖冲了进来,脸色惨白的大喊大叫。 “什么?空尘道君到了大魏了?而且就在壶州?”不少妖怪直接震撼而起,虽然立刻了然和理解为何阴阳界城会颁布这样的法旨,但是那种惊骇和恐惧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 “鬼节妖宴当夜,那天空之中金色的光芒是空尘道君发出的?还一箭将阴阳界城的金灯神隍给射死了?”更震撼的消息来了,当夜各州阴神不少可是被那一箭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更想不到,这一箭竟然是从壶州射出,针对阴阳界城的。 堂堂阴阳界城神隍,就好似一只蚂蚁一样,被空尘道君随意诛杀掉了。 得知这消息的众妖,对于空尘道君力量的恐惧,更是扩大到了极限。 连在阴阳界城的神隍都说死就死,他们这等存在,一旦暴露在空尘道君的眼中,那还能逃得了? “鬼神之道和阴世神祇之道!这些法力通天的存在,又要把世道改了啊!” “千年前妖魔之祸,后来的道魔之争,如今的阴阳界城。” “这一次要在这大魏行鬼神之道和阴神之道,这能成吗?” 各大界衙的阴官、阴吏却看得更加明白,大部分人没有觉得欣喜,只觉得焦虑不安和惶恐。 因为每一次世道的转变,附带的都是尸横遍野。 更多的妖怪听到空尘道君这个名字,就已经吓得坐立不安。 “空尘道君?听说那阴阳道人、藤木公、太岁神、寒冥老魔、血妖被其几剑斩了,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撑住,和杀一条狗一样。” “连玄朱火德真君都死在其手里,这些可都是百年前就横行天下的主,阴阳道人更是几百年前成名的巨擘,我们留下还不就是个死啊!” 原本还有不少阴神妖怪想打定主意偷偷留下,此刻听到空尘道君将这七州四十郡之地,划分为了鬼神之域。 一个个恨不得多长几条腿,马上就跑过去。 所有阴阳界城下的阴神妖怪得知消息的第一感觉就是。 天变了。 尤其是在壶州边上的阴神妖怪们,接到消息就立刻动身北去,有多远就想跑多远。 仿佛生怕渡界河晚了一些,就被空尘道君给留下了一般。 夜里,界河之上。 住在界河两岸的村庄,看到了前无古人的奇特之景,并且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人看到。 河面之上,月色之下。 一艘艘点着白色神灯的船,出现在了远方,缓缓而来。 一艘连着一艘,恐怕有上千艘大小船只。 当真是千帆竞发,在夜里驶过界河远去。 不过最让界河两岸的百姓最为震撼的是,那挂在船上的一盏盏神异的灯笼,每一盏都绘着属于神祇的纹符。 光晕笼罩住整个船只,压制住河上波澜。 这代表着。 河上的每一艘船,便是一位神祇。 “神祇夜游?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神祇?”停泊在岸上的老渔翁走出了船舱,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爹?这是什么啊?”一位渔女探出脑袋,看着这美丽而又诡异的景象,有些激动。 “这些全部都是神祇?”有岸上村庄的少年站在河畔水草里,水没过膝盖,瞳孔映着河面的千盏帆船,万盏神灯。 如同满天星辰。 界河旁的一个又一个村庄的人被惊动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震惊的场面,更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神祇。 千妖渡河入神天府。 满河尽是神灯,散发着光圈鲜明的光晕。 倒影在河里,也一同翻起了和光一样的波纹,整个界河都被照亮。 大魏天关。 夜里进关的神轿络绎不绝,不断有神祇过天关入大魏神府之地。 几日里天官不论白日夜里都没有关闭城门,天黑之后更是整个城池无人敢出。 街上不断响起抬轿子的脚步声和铃铛声,沿途街道灯笼彻夜不息,不断有阴差巡街替换照看。 偶尔有人透过窗户缝好奇往外看。 便能够看到浩浩荡荡的阴差抬着法驾、神轿穿过街道,连绵不休。 各州各郡夜里,山岭夜路之上。 都能够看到提着灯笼的绵长队伍在夜间穿过。 阴神过境。 万妖北渡。 ———————— 壶州阴阳界衙。 柳判官这几日不仅仅看了关于羡门和高誓的种种传说,更是看了空尘道君在大周的各种传说和所为之事。 相比于古老的传说,这些最近才发生在大周的事情,更显得真实。 越看其越觉得激动不已,甚至直接拿到了壶州阴守面前。 “阴守!您看空尘道君的所作所为,当真有在世真仙的风范!” “皆是站在吾等人族的立场上。” 壶州阴守点了点头,不过心思却更关注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界主之道,和空尘道君所行之道,哪一个更有可能胜出?” 柳判官放下了手中的信件:“相比之下,我更喜鬼神之道。” “所谓阴神,不过全然是一些精怪罢了,和妖魔一般无二的东西。” 壶州阴守突然看向了柳判官:“哦?如此说来,你貌似有了决断?” 柳判官躬身行礼:“没错!柳某不准备北去了,准备留在壶州。” 壶州阴守说道:“留下可是会按照叛道处置!” 柳判官据理力争。 “我们是道门弟子!” “界主是当今道门之主。” “空尘道君却是吾等道门之祖。” “何来叛道一说?” 柳判官接着说道:“更何况!吾不喜妖物骑在吾等人族头上的这种日子!” “吾等才是天地之间的主角。” 说到这里,柳判官也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了,直接将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请恕柳某直言,在界主的眼中。” “恐怕不论是妖魔、人、精怪,都一般无二。” “其高高在上,不偏不倚,行那万物为刍狗之道。” “恐怕最终妖怪代替了人作为天地之间的主宰,他老人家也只会坐视不理。” “妖魔之祸其出手,不是因为妖魔祸害人族,而是因为妖魔破坏了平衡,最终导致的结局只能是人族皆亡,群妖众魔吞噬一切。” “以妖治人?界主不可能看不到这其中的弊端,可是其依旧这么做。” “为何?” “因为不论是人亦或者是精怪,都只是天地间的普通生灵。” “相比于界主!” “空尘道君更像是人!” “吾不喜界主那样高高在上视众生皆为平等的神主,更崇敬空尘道君这般仙人。” 柳判官说完,老一辈跟随者阴阳界城之主创下阴神体系的壶州阴守立刻反驳。 “莫要胡言乱语!” “你这小辈,哪知道界主的功德!” “当年妖魔之祸,何等恐怖,道门四分五裂,天下皆乱。” “如果不是界主立下阴阳界城,创下阴神体系,这妖魔之祸怎么可能平息?” “这天下如何来的今日安宁?” “人心之贪婪魔性,人之可怕你这后辈没有见过。” “用你那心思去揣度界主的心思,简直是愚昧愚蠢至极。” 双方一番争吵,不欢而散。 仿佛是感应到了柳判官的想法。 当天在梦中,一位鬼神入梦而来给柳判官送来了一封信函。 “月初之日,云中之界。” “城隍大考,请君赴会。” 其醒来之时,从卧榻之上起身。 梦中的场景依旧清晰可见。 柳判官并非一般凡人,立刻觉得这梦不仅仅是一个梦,而是一种预兆。 “壶州城隍?” 柳判官突然想起了那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的赌约。 “莫非这是要选出,鬼神之道的壶州鬼神之主?” 柳判官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什么。 不仅仅是柳判官,城内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吏,颇有善名的老者,有心鬼神之道的道门弟子。 皆在梦中收到了这信函。 毕竟想要成为一州城隍,不仅仅需要鬼神之力,还需要控制住全州的手腕和开拓性的能力。 目前妖怪化为的鬼神已经有不少了,战力颇强。 派出去镇压一些作乱的小妖魔祟足够了。 只是。 这些鬼神镇压一方还行,治理一方和完善鬼神之道,却还差得远了。 更重要的,这壶州城隍,必须是个人道鬼神。 第一百七十三章:壶州城隍 壶州城内,街头巷尾。 “听说了吗?咱们壶州、封州、埙州等七个州的所有的神祇爷爷们,全部都走了,一个都没留下。”有人讲述着最近界河天关,以及夜间各地发生的诡异之事, “界衙里的法师我看见都要撤走了,我可是听说了,以后大魏以南的神都归空尘道君来封了,所以这阴神、法师都得走。”有人说着从界衙法师那边听到的消息。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众多,口口相传,大家都知道了。 “我们这里的神,归空尘道君来敕封了?”有人震惊和不敢置信,大魏阴阳界城立下百余年了,这骤然之间天说变就变,让许多人根本不相信。 “空尘道君?大周的那个神仙?”有些人也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我们那天在日游神府看到的神仙,什么大周的神仙,神仙还分哪里的?”众人抬起此事都是小心翼翼,妖鬼之事都让人忌讳,更别谈高高在上的仙人了。 这还仅仅只是民间传闻。 而城中一些官宦世家、道门弟子、豪商富贾已经知道了更加震撼的消息。 “城隍大考!” “壶州之神?” 刺史府衙后堂,一穿着朱红色官府的官吏突闻这消息立刻站了起来。 穿着蓝色袍服的属官跟在其身后,不紧不慢的说着:“刚刚从京城退下来的周侍郎,据说已经受到了神人之邀。” “不仅仅如此,下官还听闻各州郡陆续有人都在梦中遇神人送来信函。” “下月月初之日,城隍大考,为首者便是壶州鬼神之主。” “统御万千鬼神,更可久驻人间。” “哪怕当不上壶州城隍,据说只要入选,也可为一方郡县鬼神,治理一方阴司之事。” 蓝袍官吏一拍手掌,激动的说道。 “刺史!” “从今以后,咱们这里神道就属于空尘道君治下了。” “连那阴阳界城之主,面对这空尘道君,都不得不退让,而且整个大周都信仰空尘道君。” “这天,您说是不是真的变了。” 蓝袍官吏意有所指。 壶州刺史还是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只要被选中,凡人都可以当神?” 大魏的凡人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也可以成为神。 壶州刺史闻之坐立不定:“这神也能够由人来做?” 蓝袍属官点头称是:“那是当然,此乃空尘道君钦点,一州正神之位啊!” “据说只要品行端正、功德修身之人,皆可入云中神界,与会争夺这城隍正神之位。” 刺史痛心疾首:“为何本官没有接到神人之邀,本官也自认是清廉洁身,更将这壶州治理得安居乐业,也算是有几分功绩。” “奈何神人不亲睐于我啊!” 属官立刻说道:“您贵为一州之长,阳世百姓父母官。” “若是去当了这城隍正神,阳间之事,不就无人打理了么?” “想来仙人也是因此,没有遣神人相邀。” 壶州刺史却长叹了一口气:“这凡人之官,哪里能和神相比啊!” 大魏崇尚神道,人人有此想法也不为怪。 看一看那往日日游神是如何高高在上就可想而知了,流水一般的刺史,其百年如一日不变的居于壶州中央神府,被万民朝拜。 那属官立刻上前,替刺史分忧。 “刺史莫急!” “下官从大周那边得来了一副空尘道君的画像和神位,据说极为灵验。” “只要斋戒沐浴,燃香祷告。” “空尘道君定当得知您的心意。” 壶州刺史脸上露出大喜:“当真?” 蓝袍属官立刻说道:“据说此画像和神位,是出自大周神京的道君庙的。” “那道君庙乃是昔日道君传承登仙观,炼长生不老药之地,最后为了灭魔化为了一片废墟,但是至今山门依旧在,镇压着四方妖魔不敢靠近大周京畿之地一步。” “那卖我此物的道人说了,只要心诚,不含杂念,必有灵验。” 蓝袍官吏信誓旦旦。 一时之间,壶州各地空尘道君的画像和神位卖得火热,人人蜂拥而抢。 有人不惜一掷千金,只因那神位据说在大周司天监供奉过,木材更是取自大周神京桃园神树。 贩者皆言。 手中之物乃是出自大周道君庙、司天监,甚至还有人说是出自姥山之下。 珍惜难得,限售只此几副。 可是卖得州城郡县内四处皆是。 这限售卖的几副,还没有卖完。 —————————————— 月初之夜。 夜幕降临,有人在家中焦虑不已,坐立难安,仿佛生怕错过了时辰。 有人早早斋戒沐浴,静坐于空尘道君像之下,一旁还挂着赤霞元君的神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虔诚无比的念诵着道经,但是实则心中依旧惶惶。 还有人抱着圣贤经卷临时苦读,仿佛将这城隍大考当成了科举应试一般。 这些皆是受到神人相邀之人。 有垂垂老矣的老翁,也有年富力强的壮年男子,大多数都是上了年龄的沉稳饱学之人。 一半饱读诗书之人,并且大多数都有为官一方的经历,并且官声斐然,政绩昭著。 还有一半是各路道门弟子,就任一方阴官的人物。 所有人此刻焦虑不安,是因为不知道那城隍大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 无人能够猜得到仙人之手段,只有满心期待和焦虑不安。 等到月上树梢,微光照亮世间,银辉洒满大地。 众人突然感觉脑袋一沉,刚刚想要趴下睡着,然后突然惊醒。 奇异之事发生了。 人人皆感觉身轻如风,竟然朝着屋顶飘去,云雾环绕着他们而生,推着他们飘出屋外,一路朝着天空高处而去。 众人先是惊呼,然后逐渐的熟悉了,只剩下欢呼雀跃。 这等场景,他们只在书卷里见过,那有过这等体验。 看着云层载着他们越飞越高,他们此刻才明白,原来云中之界,真的是要在天上去应这城隍大考。 脚底下的城池越来越渺小,天空的云层越来越接近。 他们开始看到,不仅仅有着自己一人飞天而上。 远处一个又一个和他们一般应城隍大考之人,乘着云雾朝着天空云层而去,随着距离天穹云海越近,互相之间就越近。 一时之间,多多少少恐怕有上百人。 其中还有不少人互相之间都是相识之人。 “周兄,您竟然也来了!” “胡老!你也是,我之前可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 “老秦,你也在?你可真是瞒得我好苦啊!” 还有几个道人之间看到对方,更是面面相觑。 “龙华道兄!你昨日不是说马上就要去北方了吗?”有人惊呼,眼睛瞪得老大。 “惭愧!惭愧!” “仙人相邀,神人之考,实在不敢随意宣扬!南谷老弟你不也是口风紧得很,老夫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啊!”对方拱手说着惭愧,只是脸上根本看不出惭愧。 不少人直接在高空之上交谈了起来。 不过却也没有说太多话,每个人心中都是满心思虑,心思全然不在寒暄叙旧之上。 渐渐汇聚,一路抵达云层,周遭云雾升腾,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终于突破了云层来到了云海之上,却看见上方大放光明。 “这里便是云中之界?”有人看着四周,云雾缭绕,一片金色,光芒照得其感觉有些耀眼,连忙遮挡住。 “云上面为何是白昼?”也有人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不是太阳!是仙人,是仙圣!”有人抬头惊呼。 众人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光芒来自何处。 就发现。 头顶一层层云霞之上,开出一个巨大的云洞,云涡之上显露着神圣浩大的天宫仙阙。 不过此刻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云涡之上坐着的一尊神人。 就好似一尊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巨像,浑身金色光芒将万里云海照彻成金云。 仙人法相的身侧,一位神女站立在一旁。 二者俯瞰在下层云海,这场景突然让不少人想起了他们曾经参加会试之时,高高在上摆着的圣贤塑像,也这般看着他们,仿佛洞穿所有人的内心丑恶和光明。 只是那个时候,神台之上的只是泥塑雕像。 而此时此刻。 他们面临的却是真正的仙神。 他们考的也不是凡尘官吏,而是仙神座下的鬼神。 这震撼和压力,远胜千倍万倍。 他们就在这云之上,应那城隍大考。 在仙神和天地的瞩目之下。 由不得一丝一毫的作假和浮华,考的不是他们的文韬武略,而是他们面对这天地的本心。 柳判官就在人群之中,抬头看着空尘道君:“那就是空尘道君的真身吗?” 柳判官突然想起了《褒共帝传》里所书。 褒共帝曾经于神山之下仰望仙圣羡门,看到的或许,就是这种场景吧? 众人齐拜。 “拜见空尘道君!” “拜见赤霞元君!” 这个时候,云海之上云雾里走出了一位位身穿神袍的鬼神,为首的便是赤霞元君座下的鬼神使。 沿着云海之上也出现了十几个鬼神之座,列成一排。 正前方中央便是鬼神使,是这一次的主考之鬼神。 更多的鬼神从后面走了出来,和他们一般站在了一起。 原来这些鬼神,也要和他们一同,争这壶州城隍之位,或者说是争夺州城隍府的其他神位。 鬼神使高喊:“鬼神者!” “掌管幽冥鬼事,镇压妖邪魔祟。” “不属人间,不归阳界。” “从此阴阳相隔,不可轻易显身人间,更不可随意插手阳间之事。” “不愿者,现在立刻转身离去,归于下界人间。” 来到此处的人大多都已经想好了,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年岁不小,能够有此机会,当然不会放弃。 不过还是有些人犹豫了起来,鬼神使也没有多说,直接送他们回去了。 顷刻间便落下云头,坠落阳世人间。 这些人惊骇的从坠落之感中惊呼醒来,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家中,仿佛刚刚的只是一场虚幻之梦。 而云海之上,城隍大考依旧在进行之中。 鬼神使再一挥手,人人面前出现了桌案,拜访好了笔墨纸砚。 众人还有列为应试的鬼神拱手行礼坐下之后,就发现桌案已经摆放好了长卷,并且列出考题。 开头只有四个字。 “若为城隍。” 来者都已经知道了城隍便是壶州鬼神之主,但是却不知道,这城隍到底应该干些什么,顿时一个个皱起了眉头,拿着笔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柳判官却从容一笑。 应城隍之考前,特意前往石门郡,去拜访了石门郡神鲁西海。 问了一句:“敢问!” “何为鬼神?” 鲁西海当时便将空尘道君当时对其所言对其说了一遍,柳判官终于明白了这鬼神之道和阴神体系的区别。 所为阴神不过是披着神皮的一群妖物而已,而鬼神,才真正的是神道。 落笔即写道。 “他朝我若为城隍!” “当庇护州中黎民百姓,纳众生香火而反哺众生。” “若为城隍,当定鬼神之律!分阴阳秩序!” “若为城隍,当除天灾之害!灭妖祸魔患!” “……” 柳判官一字一言写下去,对于鬼神知道和城隍应当何为,也愈来愈清晰。 “咚~” 随着云海之上,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所有人才停笔起身。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心中惴惴,有人胸有成竹。 高高在上的仙神终于目光垂落了下来。 鬼神使一抬手,所有长卷便排成一条长龙飞上云海,在云涡之中旋转。 所有长卷绽放出金光,上面的一字一句都飞了出来,环绕着仙圣。 最后又重新回到了长卷之上。 只是此刻,上面每一卷都已经定下了次序。 “按照此序定吧!” 金光不断收敛,众人抬起头,便发现天慢慢暗了下来。 最后仙人跟随着金光收敛,消失在了云头之上。 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了过来,此时原来正是夜晚,而不是白日。 云海之上,赤霞元君终于开口。 “周幕!任龙首县县城隍!”听到这名字的老者先是狂喜,然后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自己这个城隍前面为什么带上了一个龙首县? “卢为方,任方南县县城隍。”第二位鬼神的出现,才让众人确定,原来这城隍之位,每一郡一县皆有。 “……” 说完了最下面的关于各郡县的鬼神之位后,终于来到了州城隍府的鬼神之敕。 “龙华!任城隍府下文判!” “南谷!任城隍府下武判!” “狗头使,任城隍府下枷锁将军。” “牛使!任城隍府下牛头将军!” 终于,最后来到了所有人最为关注的全州无数鬼神之主,壶州城隍之位。 “壶州州城隍!” “柳元朗!” 最后一个名字定下,剩下落有落选之人,直接坠落云端,返回阳世人间。 众人立刻目光看向了那站在最左边第二排的紫衣小胡子男子,一个个目光之中充满了羡慕,这可是真正的一州鬼神之主啊。 可是此刻亲自由仙圣定下次序,赤霞元君亲封,其这神位已成定局。 柳判官跪倒在地,毕恭毕敬:“谢空尘道君!谢赤霞元君!” 赤霞元君也转身离去。 天空之中巨大的云洞合上,众人再也看不见那美妙绝伦的天宫仙阙之景。 这个时候坐在前方的鬼神使上前,姿态变得平等了许多。 毕竟这些以后便是和他们一般的鬼神。 “诸位回去之后立做准备,三日之后,便是登神之时。” “彼时尔等将化为鬼神前往各自封地赴任,从此不可再轻易干涉人间之事。” 这一场城隍大考,终于结束。 新的鬼神之道,城隍体系之中。 不仅仅新敕封了由人化为的诸多城隍、鬼判,也有妖怪作为鬼神将军的位置。 毕竟这妖魔血脉已经融入到了天下不尽其数的野兽牲畜之中,杀是不可能再杀绝的,一代代必然不断有妖怪不断出现。 但是将其一同融入神道体系之中,却可以化妖怪为鬼神之道所用,解决这个问题。 从这壶州开始。 鬼神之道、城隍体系正式拉开序幕。 第一百七十四章:香火神境!鬼神之域! 壶州阴阳界衙。 一辆辆马车排成整齐的队形,拉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数百名穿着阴官阴吏袍服的人牵着马站在门口,整条街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牵着马的界衙阴官阴吏目光突然看向了街角,看着前来相送他们的几个人,停在已经搬走撤离一空的阴阳界衙门口。 他们皆是选择留下的人。 正是原壶州界衙判官柳元朗、道官龙华、南谷。 三者都选择留下了,他们将成为新的鬼神城隍体系之中的一员。 除了壶州城,下面郡县也有不少界衙之人选择留下,皆是对阴神之道并不看好的道门弟子。 有人目带仇视,认为对方背叛了他们,有人则是表情复杂,仿佛联想了当年道门四分五裂的岁月。 他们又一次在这里被分割成了两半。 同样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仇恨。 而是因为所行的道有所不同,心中所持之理的分歧。 一位老者从界衙里面走了出来,所有人皆弓腰行礼。 哪怕是柳元朗、龙华、南谷三人都没有区别。 因为壶州阴守不仅仅是柳元朗的上官,这位老者同时还是他的师叔祖辈分的人物,可以说得上是这壶州所有界衙阴官阴吏老祖宗一般的存在。 老者今天没有穿代表着壶州阴守的神袍,而是穿上了一身道袍,白发梳成道髻。 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老道人。 老者出来之后,扫了一眼所有在外面等候这所有人,发现众人颓废不已,人人感觉自己仿佛被驱逐离去。 老者却微微一笑,高声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这些年,吾等在壶州做得不错。” “吾等不是因为败亡而去,而是因为界主相召北赴。” “低着头干什么?跟着我一起北上!吾等皆是凯旋的将士!” 一句话立刻让原本垂头丧气的所有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甚至热泪盈眶。 一个个使劲全身力气高呼。 “愿随阴守北赴!” 壶州阴守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头看了一眼界衙官署,仿佛充满了不舍,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 落在了柳元朗三人身上。 面对老者的目光,柳元朗三人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老者伸出手,拍了拍柳元朗的肩膀:“不错!” “你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 “这鬼神之道,我不知是对是错,不过既然能由我人族来担任,还是我道门弟子任壶州城隍,老夫还是非常欣慰的。” “只是界主说不从法旨之人皆按照叛道处置,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再次见面!或许就是仇敌了。” 柳元朗却说道:“我却觉得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见面。” 老者问道:“哦?为何?” 柳元朗:“因为这一场鬼神之道和阴神之道的最后,必定是空尘道君胜出。” “不论是大魏还是大周,亦或者整个天下。” “必将因鬼神之道而大兴,人族也必将因此而昌盛。” 柳元朗越是接触鬼神之道就越是笃信,这就是他和全天下人和道门弟子想要的未来,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笃定无比。 壶州阴守哈哈大笑,只是对着柳元朗这么说。 “吾等当年跟着界主开创阴阳界城之时。” “也是和你一般无二。” “有些东西,只有岁月才能证明对错。” “或许最后,谁都没有对,吾等只是才错误的道路上无尽轮回。” 壶州阴守坐上了马车,带着车队出城北去,赶赴大魏北境。 浩浩荡荡的车马穿过城门,也同时代表着阴阳界城的势力,彻底离开了壶州。 三人驻足在界衙门口,看着往日里的同僚、同道北去的身影,每个人都思绪万千。 空荡荡的界衙,只留下他们最后的三人。 没有多久之后,这界衙更是不会存在。 柳元朗三人登上界衙正堂。 按照往日的次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三日内他们已经处理好了一切身前身后之事,就等着赴任壶州城隍和文武判官之职。 沉默无言,仿佛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此去无退路,阴阳分两边。 天色一暗。 黑暗逐渐笼罩在界衙门口,动静终于出现了。 “咚嗡~” 先是清脆的铜锣声响起,然后是缓慢但是却极速靠近的脚步声。 柳元朗三人就知道前来接他赴任的鬼神到了。 风贯穿而入,几重大门被吹开。 显露出了外面骇人的景象。 浩浩荡荡的鬼神立于府外,迎面看到的便是狗妖化为的枷锁将军,和牛精化为的牛头将军二将。 二者率领着诸多壶州城隍庙下属鬼神抵达阴阳界衙之前,?每位鬼神手里提着一盏香火神灯,神异的光芒将街道照得通亮。 众鬼神跪下齐呼:“请城隍爷赴任!” 一位鬼神捧起城隍大印,附有文武判官大印。 毕恭毕敬的送到了三人身前,这三人便是日后整个壶州鬼神最顶点的存在。 三者起身,接过了各自的神印。 印内赤霞烟气如同一条条赤龙从神印之中席卷而出,涌入三人体内。 云霞散开,然后收起。 壶州鬼神之主的神道之躯就在那烟霞里孕育而出,威压和持有神印天然的权柄,压制得所有其他鬼神不得不低头。 再出现之时,三人已经再非生人。 三个身穿神袍头戴神冠的威武鬼神站在了大堂之内,跨出了阴阳界衙之外,浑身的香火之力带来的光芒不断朝着外面传递。 诸鬼神叩首高呼。 “参见壶州城隍!” “参见壶州文判!” “参见壶州武判!” 城隍出,法驾起。 众鬼神拱卫着城隍法驾,穿过城池最宽阔的街道,一路朝着壶州城的中央而去。 街头之上的夜行的路人依旧匆匆,却仿佛根本看不到那一道道从身旁擦肩而过的恐怖身影。 更看不到那法驾之上,香火赤霞缭绕之中,面带着金色鬼神纹路的壶州鬼神之主。 在凡人的眼中的天地和鬼神的天地完全不一样的。 鬼神之躯是一种介于虚幻和真实的存在。 若是不顾意显露身形,阳人是看不见他们的。 阴阳分两界,从此刻阳人的世界和鬼神的世界真的就此分开,不互相直接进行干扰。 州城隍法驾来到了原壶州日游神府之地。 这片废墟之上已经匆匆修建起了一座庙宇,看上去有些匆忙简陋,称不得宏伟壮观,更不能够和原先的日游神府相比。 上面挂着牌匾。 “壶州城隍庙!” 鬼神法驾浩浩荡荡入内,进入殿堂之中,然后停下。 神台之上立着一座神像,一位披着红色神袍的城隍爷坐在法座之上,而这塑像看上去正是柳元朗的模样。 壶州城隍柳元朗自法驾之上站起,踩着虚空一步步上前,光芒带着神袍不断舞动。 众鬼神皆在下面站着等候,露出期待的目光。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城隍转身。 将鬼神之躯融入神像之中。 其他各路鬼神也一个个就位,融入了自己在神台之上的神祇塑像之中。 这一下,仿佛彻底激活了整个城隍庙。 剧烈的香火之光从一座座神像之内炸裂而出,浩浩荡荡的扫过整座城隍庙。 而整个壶州城都有所感应。 以鬼神塑像和城隍庙宇为基点,州城之内那目前的对于城隍庙旗下各路鬼神的香火信仰朝着天空涌现,化为一点点光芒朝着城隍庙汇聚而来。 虽然稀薄无比,但是却源源不断。 城隍庙下的土地,被鬼神的力量还有城内的香火之力浸染,衍生出了某种特殊的变化。 在这壶州城隍庙下,一个小小的香火神境正在缓缓诞生。 和阴阳界城那等没的比,更不可能容纳死者和妖魔,唯有鬼神这等介于虚无和实质之间的存在才可以存于香火神境界之间。 神像金光震荡不断,整个庙宇都在晃荡。 “城隍神境!” “立!” 州城隍柳元朗的一声高喝传出。 香火神境下沉,一个虚幻且只属于鬼神的界域诞生,并且和这片土地结合在一起。 光芒落尽。 只看见一片充斥着金色的神殿和庙宇诞生于虚无之中,比那城隍庙至少大了十倍,城隍大殿也宽阔高大了十倍。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看上去不像是一座庙宇,更像是一个宫殿群。 诸位鬼神和在庙宇里的排序一样,坐在大殿的神座之中。 州城隍柳元朗高居其上,文武判官分列左右,两侧便是各路鬼神。 “恭喜城隍爷!” 柳元朗一抬手,手掌抚过胡须,面露开怀之色:“诸君同喜!” 诸多鬼神相视之后,跟随着城隍爷一同大笑出声,人人看起来都是欢喜不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到了这一步,他们终于有了一州鬼神府衙,堂堂州城神道之主的气象。 城隍神境刚刚立下,壶州城外的动静却又发生了。 各郡各县的鬼神奔赴城隍庙香火神境而来。 匆匆入城,神鬼过境。 目前这些郡县大多数郡城隍和县城隍都是孤身一人,不少自己都是刚刚上任,更不要说将座下鬼神补齐。 一位位鬼神穿过城隍庙那大门,门口泛起一丝金色的涟漪。 一瞬间他们就好像跨越了阴阳两界的界限。 没有进入庙宇大殿之内,而是进入了大地之下的香火神境之中。 抵达了城隍神境之内,屹立在了那看上去壮阔森严的城隍庙之下。 诸位鬼神立刻便惊到了。 这城隍香火神境目前也是仅仅在州城试行,郡城隍和县城隍,依旧还居于旧时阴阳界城留下的地宫阴殿之中。 此刻看到这般和鬼神契合,又神异无比的神境,一个个又是震撼,又是羡慕。 “若是吾等那郡城隍庙,也能够如此这般大气就好了。” “这就是香火神境?当真是妙不可言!” “阳人居于人间,鬼神居于幽冥,这鬼神之道,当真将这幽冥阳间划分了出来了,给吾等演化出了一个属于鬼神的界域。” 带着种种情绪,进入殿内参拜壶州城隍。 直到月当正空之时,全壶州鬼神才抵达此处。 此番才真正开始了壶州鬼神的第一次朝会,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小朝廷在议论着朝政。 只不过与会的不是凡人而是鬼神,议的也不是生人之事,而是鬼神之事。 居于州城隍柳元朗左侧的文判官南华提议道。 “如同鬼神城隍之道已开,旧时的阴井送葬之仪是不是也该废弃了。” “此等恶习,将人当作妖怪口中之食,就不应存于世间。” 州城隍柳元朗则说道:“阴井送葬之仪已经实行百年,已经深入人心和民间。” “百姓人人皆信此法可入轮回阴世,匆匆废去,反遭其弊。” 柳元朗思索了一下:“改阴井送葬之仪改为葬仪招魂之仪,告知壶州百姓,此后人死之时只要行招魂之仪,各地城隍自然便可接引亡魂入阴世轮回。” 下面众鬼神拍案叫绝:“此法甚好!” 武判官南谷则说道:“阴阳界衙撤离,但是依旧有大批小妖孽畜依旧留在了我境内,吾认为此刻更应该将监察死方和镇压妖魔之事作为首件要事。” “……” 壶州城隍庙香火神境之中,一件件紧急要事,定了下来。 天亮时分,各郡县城隍才离去。 一切都是草创,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所有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但是鬼神城隍的体系,就在这样的争论之中,一点点诞生于世。 总结起来,便是最初的神鬼之律。 ——————— 壶州城外的一处桃园之中,空尘子正坐在桃林里看着这一切。 面前云雾之镜里,显露出的正是壶州城隍庙香火神境之内的场景。 一旁的驴大将军在桃园的角落里吐着火,在烤着一头羊,香味四溢。 云君飘于天穹,渺无踪迹,青龙童子则抱着剑隐藏于桃树的花叶之中。 唯有赤霞元君小心翼翼的站在空尘子身后,在等待着空尘道君的评判,这鬼神之道可以说正是其作为空尘道君座下真神的价值,也是其被空尘道君赋予的职责。 能不能做好,代表着其日后能不能得到空尘道君看重。 道人看完后点了点头。 回手抹去了云雾之镜,站起身来,行走在夜色里的桃林之中。 “不错,这柳元朗、龙华、南谷都是鬼神之才。” “吾道门之中果然人才辈出,可惜千年内耗分裂之中,崩裂溃散。” “如是真的找到了大道坦途,这天下恐怕早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赤霞元君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欢喜。 能够讨得道君夸赞,可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而空尘子则一空开始思虑起了另外七州四十郡。 壶州鬼神之道定下,是一件好事,但是这诺大的七州之地,如今却是一片空白,所有阴阳界衙势力全部撤走。 连当初在大周那般,连个势弱的司天监监管都没有。 他空尘子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一双眼睛能够盯住这七州四十郡这么大的地盘。 时间短期还好,他的这空尘道君的威势和过往的?杀伐之名,足够吓住这些隐藏潜伏下来的精怪和外界馋着这片土地的妖魔。 时间一长,发现他手长莫及。 难保暗中那些妖魔邪祟不起心思。 甚至在北边阴阳界衙那边的阴神、阴官,也难免不会为了自家界主,暗中给他这位空尘道君下绊子,阻挠其这鬼神之道行于世间。 第一百七十五章:壶州之变 一大早,壶州城隍庙打开了大门。 阴阳界衙留下的一些道门弟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城隍庙的庙祝。 而庙门在打开之前。 大道之上则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从街头到街尾,纵横两边,全部都是人。 甚至还有更多的人在街道两侧屋子内、窗缝朝着这边张望。 脸上有着畏惧、不安,和惶恐。 来者有沿街的小贩,也有着特意赶来的城中百姓,也有前来观望形势的官吏文士。 全城百姓都知道从今日开始,壶州神祇换了主人。 人人自发的聚集于此,前来朝拜迎接这位壶州鬼神之主。 他们见过州中刺史官吏如同流水一般你来我去,见过一代代凡人轮回不止的,但是却没有见过壶州神主给换了的。 从一百年前。 日游神府高高在上,往日那壶州日游神便是壶州的天。 地上的凡人生老病死不断轮回。 而天则不会变。 虽为阴神,但是实际上阳间之事日游神也有着高过壶州刺史的权柄。 阴阳混淆,人鬼不分。 这便是之前大魏之前的现状。 壶州神主换了这般大事,对于壶州百姓来说,造成的影响力和变动,远远超过壶州刺史给换了。 也难怪百姓皆称,天变了。 看到门开了,不少人立刻喊道。 “开了开了!” “法师出来了!” 门开之后,街上所有人更是齐齐直接就跪下了,人人皆是如同温顺的牛羊,任由神祇任意驱使。 这是百年来阴神妖物化为神奴役众生,和年年月月不休的香火醮祀留下来的习俗和阴神恐怖高压下威势。 “吾等凡人拜见城隍神爷爷!” 庙祝带着十几个道士走出,抬手让众人起来。 “莫要拜我,若是想要拜神,入庙上香便可。” “也可捐香火钱求一副城隍爷的神位回去,放在家中可保平安。 有文士大胆上前问道:“敢问!这城隍神祇爷爷管的是什么?” “日后初一十五举办香火醮祀之仪有何不同?供奉还是按照惯例吗?” 庙祝却说出了一副让全城百姓变色的话语:“从今往后,香火醮祀之仪彻底废止。” “诸位若是心诚,来城隍庙上柱香便好。” 众人惊呼,感觉不可思议或者无法理解,这每月初一十五的香火醮祀之仪都传承百年了。 城隍爷这位神祇一来,就这样废止了? “为何?”往日里月月献祭,感觉难以支持,如今不用献祭了,众人反而心生惶恐,感觉惴惴不安。 “这香火醮祀之仪从此以后都不办了?”这人的声音极大,看上去有些不相信。 “城隍爷也不需要每个月的供奉?”这也是城中百姓极为关注的一件事情,往日里家家户户,敢少了什么,不敢少了这个。 因为这可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庙祝说道,大笑说道。 “因为城隍爷乃是空尘道君敕封的真正神祇,不是尔等之前祭拜的那种阴神妖魔之物可以比拟。” “神灵不食凡间之物,尔等若是心诚。” “上一炷香,供奉一番。” “城隍爷不论在何处,都能够知晓尔等心意,受纳尔等香火。” 这一下,城隍庙从原本高高在上的壶州之主神殿,颇有种化为了大周那边普通庙宇之相。 这也是之前空尘道君和赤霞元君定下来的。 将阴阳之事彻底分开。 阳人之事自有官府管辖,城隍管辖神鬼妖邪之事,算是将神道的权柄削弱了。 只是再怎么普通,也无法真正的成为一般庙宇。 因为这庙里面供奉的是真正的神祇。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又抬头看着那壶州城隍庙庙祝,确认是真的之后,一个个齐声高呼。 这呼声之中,是真正的喜悦。 “多谢城隍爷!” “谢谢城隍老爷!” “城隍老爷才是真正的善神!为我们老百姓考虑和作主啊!” “以后大家都好过了啊!” 少了每月两次香火醮祀的开销和固定的供奉,令不少人家从此算是摆脱了重大束缚和枷锁。 原先这两样东西,比朝廷的赋税还要令人感觉无法承担,但是却无人敢少。 只此一件事,就足以让壶州城隍近期马上收到大批香火和信众。 州城隍庙的庙祝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街道之上的诸人震撼莫名。 “城隍爷主幽冥鬼魂之事,神通法力直通阴府,管辖壶州境内一切亡魂生死轮回。” “从今以后尔等不用再行那阴井送葬之仪,只需要以城隍之名招魂便可。” “日后尔等若是家中有生死轮回之事,便可指引魂灵前往城隍庙报道,城隍会定期送他们前往幽冥地府入轮回。” 这可是全壶州百姓深为笃信和最为关注之事,哪怕是官宦权贵世家,哪一个不关注死后幽冥之事。 “只要行以城隍爷只命进行招魂,便人人皆可入轮回阴世?”有人激动不已的问道,身后更是爆发出了震天一般的欢呼声。 “我们大家,家家户户都行?” 在之前,想要行阴井之葬的可不是一般人,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轮得上的。 州城隍庙主答曰:“不错!各州、郡、县皆有城隍管辖,只要以魂灯引路,写上城隍之名。” “只是善者入幽冥得善果,恶者入阴世得恶报。” “举头三尺有神明!” “尔等在阳世行事!还望三思而后行。” “若是作恶多端之人,死后莫怪落入城隍手中,受冥狱之苦。” 众人连连躬身。 “不敢不敢!” “吾等都是好人呐!” “城隍老爷放心,吾等一定做个好人,日后到幽冥之地享福!” 人人虽然内心有些畏惧,但是觉得这城隍老爷的做派,和之前那日游神府和各路阴神完全不一样。 让人感觉堂堂正正、一股浩然正气。 州城隍庙祝说出了最后一件事情,却让街道之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空尘道君立下各州城隍,欲要横扫一切世间魑魅魍魉,从此不允许有任何害人祸民之妖物孽障存于世间。” “若是尔等发现有食人害人之妖,祸乱一方知魔。” “不必惊慌害怕,皆可前来城隍庙燃香祷告,自有回应。” 这下众人畏惧退缩了,在他们眼中,那些妖物魔祟都事神祇,哪里敢和他们作对。 有人瑟瑟发抖,连连摆手。 “城隍老爷是神!” “它们也是神,我等凡人,哪里敢插手这等事情。” 庙祝却怒斥:“这如何能比!” “城隍老爷却是我人族之神,真正的神灵,由道君点化而出,为庇护我人族百姓而镇守人间。” “而此等不过只是一群食人害民孽畜妖魔罢了,如何敢和城隍爷相提并论?” 庙主拱手拜天地。 “从今往后。” “我等人族上拜空尘道君、赤霞元君二位仙神道尊。” “下有我壶州各地城隍,无尽鬼神坐镇。” “什么妖物敢在壶州作祟?” “日后若是再有阴神妖怪敢在我壶州现身,城隍爷立刻就会派遣鬼兵神将前去将它擒拿治罪,将其打入冥狱,永不超生。” 庙祝此刻更是说道:“壶州日游神府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无数阴神鬼怪亡命北逃。” “这便是这等宵小孽畜在面临真正的大道仙圣之时,注定的下场。” 众人想起了那一日看见的那位仙圣,再想起最近的种种传言。 一些饱受妖鬼魔物之害的百姓立刻站了起来:“没错!以后我们不用再容忍了,有空尘道君和城隍老爷给我们做主,这些妖孽还敢出现,就要让他们知道害人的下场。” “我家小三子就是死在那阴神的手中,这哪里是什么神啊?这就是一群妖怪!” 更多的人站了出来,说起了关于阴神所作所为的种种恶事丑事。 一个个人站了出来,城隍庙门口仿佛成为了诉讼妖魔恶事的官署。 彼时,街道之上唉声叹气和哭泣哀嚎声一片,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止发生在一家一户之中。 更多的人更是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这一下。 更是将整个壶州百姓对于壶州城隍的认同感,再次提高。 城隍体系之后立下的三件大事。 第一:废弃香火醮祀、神祇月供这等劳民伤财之事,瞬间得到了全城百姓的好感,树立起了城隍正神的形象。 第二:城隍管生死轮回之事,供奉神隍行招魂之事,便可将死者送入幽冥阴世,一时之间全城百姓皆在家中摆上了城隍的神位,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朝着城隍神庙汇聚而来。 第三:行诛杀、镇压、收复妖魔精怪之事,既显露了神迹让壶州百姓得知城隍和鬼神之伟力,也同时将城隍体系一点点深入到了各处,掌控住了整个壶州的鬼神之事。 ——————————- 桃林宅邸之中。 赤霞元君拿着香火神图到空尘子面前。 “道君请看。” “鬼神之道已经彻底开始成型了,香火之力不断从壶州各境汇聚而来。” 空尘子抬头,看向了香火神图之中。 图中道尊法相下的香火云霞更加浓郁辽阔,原本香火神图下方的石门郡的景象,更是变成了整个壶州的景象。 云头下方直接可以看见的,不是石门郡的郡城,而是壶州城。 从烟霞里诞生出来的青气也变得更多了,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聚集到各地城隍庙之中,最后的终点,却是赤霞元君所持的香火神图。 神图之内一缕缕香火青气缓缓衍生而出,原本耗尽的香火又开始不断衍生。 而且诞生出来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鬼神之道从消耗,终于到了开始反哺和收获的地步。 空尘子点了点头,到了这一步,总算是和他最开始设想之中的鬼神之道的第一步完全契合。 空尘道君说道:“壶州、郡、县的城隍和鬼神做的不错。” “可将香火之力化为赏赐嘉奖下去。” “同时再命各地城隍举办一次鬼神之宴,将所缺神吏神将补缺。” “如此一来,壶州的神道体系才算是初步圆满。” “妾身这就命各地城隍去办。”赤霞元君当即持有香火神图,消失在了空中。 壶州各地城隍庙神境之内挂着的赤霞元君神像,同时闪烁起了光芒。 正在忙碌着的诸位城隍和旗下鬼神发现了动静。 立刻走上前去,跪迎赤霞元君。 “壶州城隍柳元朗拜见赤霞元君。” ”壶州文判龙华拜见赤霞元君。” “……” 浩浩荡荡的声音齐齐响起。 画上的赤霞元君显现身形,踩在云霞之中对着下面说道:“壶州之事!尔等做得不错,空尘道君和本君都非常欣慰。” “特恩准今夜举行鬼神之宴,封赏有功之神,敕封新晋之鬼。” “鬼神之道初立!望尔等将此道在壶州彻底发扬光大,成为万载岁月不移的大道。” 众鬼神狂喜,纷纷拜倒。 “谢空尘道君!” “谢赤霞元君!” “吾等定当秉道君和元君教诲,将鬼神之道发扬光大。” 当日夜,壶州城隍香火神境之中开启了鬼神之宴。 各郡城隍匆匆赶来,满座鬼神齐聚一堂。 然而,一进神境便发现。 州城隍香火神境在几日内又发生了变化。 随着城中百姓的香火愿力聚集,这神境不仅仅变得更加宽阔真实,多处了几重殿堂楼阁。 大殿之内,各种华丽堂皇的壁画、屏风、编钟、塑像也开始出现在香火神境之中。 再次到场的郡县鬼神,一个个看着这般场景,更是震惊,同时羡慕不已。 这哪里是凡间该有的景象,恐怕天子的居所都没有这般华丽。 匆匆而来的鬼神坐于城隍神境大殿之中。 感觉自身已经进入了真正的神境仙界,天人洞府。 州城隍柳元朗一挥手,香火之力凝聚,化为了桌上的美食、美酒、供果。 “诸君请!” “谢城隍爷赐宴!” 这东西对于凡人无用,但是对于鬼神来说,确是一等一的美食。 香火之力化为的食物,不仅仅可以巩固和加强自身的鬼神之躯,还能够增强自身鬼神之力。 也只有赤霞元君赏赐开鬼神之宴,壶州城隍柳元朗才舍得这般大气一回。 欢乐不止,众鬼神其乐滔滔。 突然间,州文判官龙华突然提醒壶州城隍柳元朗道:“城隍!鬼神之宴的时间到了。” 柳元朗这个时候才想起了什么,立刻拍了拍手。 “诸位!鬼神之宴起!” “请随本神前往一起迎接新神!” 诸多在宴席之中推杯换盏的鬼神立刻站了起来,看了看左右,站起身来。 他们的身形一同消失在了香火神境之中,浮上了地面的阳世人间。 人间阳世的壶州城隍庙。 此刻是一片寂静的黑夜。 庙宇大堂内点着油灯,照亮着一微微城隍和座下神祇的塑像。 和下面地底之中的城隍香火神境,完全是两个天地。 但是此刻在城隍庙之中,还等候着一些凡人、妖怪。 一个个跪立小心看着周围,不敢开口说话。 此刻,突然间那一座座神像泥塑突然亮起。 众凡人和妖怪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鬼神降临了。 在凡胎肉眼看不到的另一层界域里,鬼神们一个个站立在神台之上,同时看向了下面,望着这些即将成为鬼神的存在议论纷纷。 壶州城隍柳元朗一抬手,早已准备好的鬼神之酒上来了。 在下方跪着的凡人眼里,则看见虚空之中一杯杯泛着赤色光芒的玉杯凭空出现。 落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立刻叩首行礼,按照早已定好的鬼神之仪,饮用下杯中之酒。 饮下此酒,放弃凡胎肉身。 从此便非阳世之人,化去妖身魔躯。 在烟霞吞吐里,他们一个个全部都转化为了鬼神。 再抬起头,便看到了整个大殿和神台之上的诸多鬼神,目光之中给你充满了惊奇,然后迅速低下了头。 “谢空尘道君、赤霞元君恩赐!” “谢城隍爷恩赐!” 原本收复的不少没有作恶的妖怪,此刻在一起全部转化为了鬼神将军。 将其化为城隍鬼神之道体系下,重要的降妖伏魔的武力,更是镇守一方所需的关键。 另外一些凡人,则转化为了鬼神小吏,辅佐城隍开创鬼神之道。 双方各司其职,融入了目前人手急缺的鬼神体系。 “哈哈哈哈!” “不错!不错!” “今日我鬼神之道,又迎来了一批新晋之神,日渐昌盛啊。” 众多神台之上的鬼神哈哈大笑。 壶州城隍柳元朗一挥袖袍,金光拂过,所有鬼神,一同堕入了香火神境之中。 而城隍庙的大殿里,光芒收敛。 原本跪着的影子,一个也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神之宴,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七十六章:太平安康 壶州城外。 西边紧挨着的便是迟安县,土地丰饶,临近州城。 州城的高门大户在迟安县皆有着庄子田地,沿途可以看到,田地里刚刚成熟的苞米遍地都是。 县人还喜种桃树,各村村口村内不少人家皆有。 近日里最为乡人津津乐道之事。 便是连续几个隐藏在州城外附近的小妖被鬼神所斩杀,甚至还有人在夜里,亲眼目睹到了鬼神斩杀妖孽的场面。 各种关于城隍和鬼神将军斩妖的传言流传在城内城外、乡野村落之中。 这样和那石门郡鼠精一般,和阴阳界城座下阴神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但是又不归于阴阳界城门下的妖精,在壶州各地都有着不少。 他们的不少靠山早就死在了日游神府之中,被赤霞元君砍了妖首。 至于剩下靠山还在的,下场更惨。 他们的靠山正在四处寻找着他们,想要砍了他们的脑袋向上面表忠心。 它们也不能像阴神和阴官一般北渡。 毕竟妖怪也是分势力的,北边的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它们这种没有根脚的,过去碰撞上神天府和北边的妖魔们,只有死路一条。 它们暗含侥幸之心,想要隐藏下来。 隐藏在城外乡村里,隐藏在山野林间。 想着等到风头过去,便又是自在逍遥。 但是哪怕它们躲在城外乡野,只要稍有动作,便会立刻就被上报到各地城隍那里。 一个个妖怪显露出踪迹,立刻有鬼神前去追杀它们。 而追杀它们的,不是别的鬼神,正是一个个城隍府下的鬼神将军,甚至是妖怪化为的鬼神城隍亲自带队。 这些妖怪化为的鬼神,对于这些往日的同族下起手来反而是最狠的。 恨不得将它们一个个全都杀光了,连个解释和求饶的机会都不给。 不如此如何能够证明它们已经痛改前非,全心全意加入了鬼神一脉? 如何能够证明它们的心是向着城隍爷,完全拜入了空尘道君这位在世真仙的座下。 一场场鬼神斩妖除魔和城隍爷显灵的征兆,还有逐渐安定下来的各方。 更是让壶州百姓,对于城隍爷这位神祇变得笃信无比, 各地的城隍庙,香火从早到晚就没有断过。 人人皆传。 山中出现精怪、恶兽肆虐,城中乡野有诡异之事发生。 只要前往城隍庙烧香祷告,便有灵验。 无独有偶。 壶州城外的迟安县也闹了妖怪, 这不。 下午同一个村子的数十人齐进迟安县县城,浩浩荡荡朝着县城隍庙而来。 听了城隍老爷如此灵验的传闻过后,犹豫了良久,村中百姓终于决定来城隍庙求神帮助他们。 在村老的带领下,领头的几个人和一个嚎啕大哭的孩童走进了城隍庙,跪在了城隍爷神像之下。 村老叩首,细细讲述了它们村中遭害的全部过程。 “城隍老爷啊!” “我们都是桃花乡的,是您治下的老百姓。” “前些日子,我们村子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了一头驴妖。” “甚是凶恶啊!” 村老说起来,饱含泪水,仿佛村中已经有不少人已经遇害了一般,点点滴滴都在控诉着作恶之妖的恐怖和凶恶。 “这驴妖!整日偷吃我们村子的苞米。” “吃完还不算,它还要打包带走啊。” 老者边说边拍着巴掌:“后来变本加厉,还把我们村子里放的羊也给叼了一只走了,叼都就跑啊!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有追上它!” “我家二狗子去拦它。” “结果,结果这妖怪还开口说话了,我家二狗子倒在地上,它还将我家二狗子的两个铜板都给抢走了。” “哎哟!把我家二狗子那个吓得啊!” “可吓坏了!” “这妖怪一开口,我们才知道。” “这哪里是什么驴子,这是个妖怪啊!” 老者讲一旁的孩童拉了上来:“二狗子!二狗子快上来和城隍爷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城隍爷会给我们做主的。” 二狗子正是这个孩童,村里面喜欢给孩子起贱名,据说这样好养活。 孩童嚎啕大哭,跪在地上跟着爷爷一起控诉那驴子的凶恶,讲述着整个经过。 根据其所说,当日那驴子来偷羊的时候,他刚好在前面。 去堵住那驴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在地。 袖子里的两个铜板掉在了地上。 结果那驴子看到钱就眼睛发了亮,绽放出恐怖的红色光芒。 当场爆发出嘎嘎嘎的恐怖大笑声,震得所有人耳朵都快聋了。 “啊嘎嘎嘎嘎嘎!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财。” 想到铜板这孩童哭得更厉害了:“那头驴子就是这么说的。” 村老立刻拉回了孩子,叩首再拜。 “求求城隍老爷。” “请帮我们赶走这头妖驴吧!” “我们村愿意在秋收过后,供奉两头羊,献上香火钱。” 神台之上。 凡人看不到的三位鬼神此刻表情一个赛过一个怪异。 因为这老头和孩子说的话,三位鬼神感觉越听越感觉不靠谱。 这事一听就不太像是妖魔鬼怪干的。 “这真的是妖怪?”县城隍发出了疑问。 “我觉得不像是妖怪干的,妖怪吃人的我听过,还用去偷苞米?”一位鬼神之吏摇头。 “还被人追得到处跑?还抢这个孩童的两个铜板?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说到这里,连这鬼神将军自己都笑出声来了。 不过毕竟和妖魔有关,还是决定前去看一看。 他们可不想登上城隍和鬼神之位没有多久,便被上头治一个失职失察之责,打落罢免神位。 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瞄着他们这神位呢,一大堆道门弟子和官府高官堪称是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能够取他们而代之。 而且若是真的,它们还可以赚上一笔功绩。 不仅仅能够在上神眼前露脸,来年鬼节的鬼神之宴上,还能够得到更多的香火恩赏。 迟安县城隍庙的两位鬼神赶到桃花乡的时候,没有看到那据说嚣狂到极点的驴子。 但是看到了驴子最后消失的踪迹。 地面出现一个大坑,驴子的足迹消失不见,方圆都找不到其他的踪迹。 根据迹象,可以表明这驴子从这里飞走了。 至于飞到哪里去了,这更无从得知了。 两位鬼神面面相觑。 “会飞的驴子?” “竟然是真的?这些凡人说的没错,真的有妖怪。” “这何处来的妖怪?绝对是个大妖魔啊!” 一想就知道,能飞的妖怪有很多种,但是还没听说过驴子能够飞的。 能飞的驴子绝对不是一般什么小妖小怪。 不过两位鬼神依旧感觉诡异莫名。 “这等妖魔,为何竟然落魄到这种程度, “偷农家的苞米?还抢田野小儿的铜钱?” 二者搜刮了脑海里的记忆,最后确定。 从未见过这等惨的妖魔。 —————————— 桃花乡三十里外。 平坦大道之上,一头驴子拉着车驾远去。 精致的木头车厢内空间颇大,不仅仅可以容纳三四人,还摆放着一张小桌子。 穿着八卦云纹道袍的少年道人靠在软垫之上,面上一张地图悬空展开。 正是整个大魏的地图,而他在看的则是南方七州四十郡之地。 一位赤衣神女为空尘道君沏茶,泡满茶杯。 赤霞元君问道:“道君!我们这是去哪?” 道人曰:“封州!” “为何是去封州?”赤霞元君好奇问道,毕竟七州四十郡,封州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是正好在壶州的北方。 道人端起茶杯,里面月牙一般的茶叶散发着清香。 轻嗅一下,闭上了眼睛。 “因为穿过封州,便是河州。” “河州是诸子学宫的所在之处,天下文脉的中心,所有读书之人的圣地。” “鬼神之道想要真正和人族天下合为一体,想要真正在大魏压过天机子的阴神之道。” “天下的读书人,便不可或缺。” “什么?诸子学宫?”外面拉车的驴子突然回过头,一遍跑着,一边回头看。 “不就是那啥公输兄弟的老家吗?” 驴大将军可没忘记它是怎么轮到拉车这个地步的,全都仰仗这公输兄弟啊! 驴大将军不仅仅拉着车,可以看到它身上还驮上了两筐苞米当零嘴。 一路悠哉悠哉的跑着,不时的吃着零食,好不惬意。 车窗打开,道人目光看向了外面。 立刻从外面传来了烤熟的苞米香味。 此刻正好是苞米刚熟季节,壶州所产的苞米又甜又嫩。 驴大将军口中卷起火焰,片刻间就将苞米烤熟。 张着嘴,那一排板牙就好似刨子一般将苞米一圈啃得干干净净。 道人问道。 “尔这苞米何处来的?” 驴大将军听到老爷所问,背脊顿时一僵硬。 老爷接着又开口:“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三连质问到来:“还有你前些日烤的那头羊,可曾给了银钱?” 驴大将军更紧张了,眼睛都瞪大了。 不过其早有准备。 目光深处露出了狡诈奸滑的光芒,这一次它可是一直盯着那云妖的呐,等到对方不在的时候才展开行动的。 用同一种方法对付驴大将军是行不通的。 本将军绝对不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绝不会。 驴大将军对那云妖发出了出离于愤怒的抗议,面上却装出一副叫屈的模样,底气十足的大声嚷嚷。 “怎么可能?” “买的,买的!” “老爷!你看我驴大将军是那种买东西不给钱的驴吗?” “我驴大将军可是有节操的!” 驴大将军信誓旦旦。 道人仿佛真的信了,话语一转。 问起了另外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哦?” “如此说来,你身上还有钱咯?” “这钱又是何处来的?” 道人看向了挂在驴大将军脖子上,绳索收紧袋子口的小布包,驴大将军平日里就将它的银子银票放在里边。 云君这个时候出现了,按照惯例的上奏谗言。 “老爷!上次驴大将军一定将那本该上交的银子打了折扣了。” 驴大将军彻底傻眼了。 发现自己从一个大坑跳入了另一个大坑之中。 这下自己说是买的是个坑。 不是买的,也是个坑。 驴大将军左右徘徊,最后心在滴血却又不得不将自己的小金库袋子交了上去,落入了老爷御前大管家加鹰犬的云君手中。 云君结过打开之后,嫌弃至极。 “怎这么多零碎的了,都不整数了。” “为何不换成银票啊!” “银票早就被你给收走了!”驴大将军哀嚎,咬牙切齿的瞪着云君。 云妖仿佛根本看不到驴大将军的目光。 还一副完全为驴大将军考虑的模样,将最后让他感觉极为刺眼突兀的两个铜板留下。 “这两个铜板我也就不收走了,驴子你就留着买苞米吃吧!” “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驴大将军,我这是为你保留了身前身后名啊!” 驴大将军听完,更气了。 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家伙。 只是。 看着这两个铜板,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云君化为云雾消失之前还说道:“对了,老爷说帮他也烤几个!” 驴大将军最后的小金库被横扫一空,还不得不负责帮老爷烤起了苞米。 车厢内,空尘子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又香又甜。 将一旁的酒壶扔了出去:“还没开封,给你了!” 低头丧气的驴大将军立刻欢喜了起来:“嘎嘎嘎嘎嘎嘎!是壶州最好的女儿红,六十两一坛!” “老爷豪气!” 驴大将军高兴得屁股都扭了起来。 而此刻,一道青光穿窗而入。 车厢内青龙童子化形而出:“老爷!苞米和羊的钱都留下了!” 道人淡淡点了点头:“嗯!” 算是给了驴大将军一个教训。 至于长记性,这驴子从来就没有记性这种东西。 看着它现在叼着酒坛乐歪歪的模样,就已经清楚了。 去往封州的路上,一路平静。 而道人离去之后的壶州,也是太平安康。 从此之后多少年。 再也没有听说过大范围的妖魔之祸,更没有那种整个村子庄子的人被吞食或者被牲祭之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沧海桑田 暴雨连日,道路泥泞。 大雨磅礴之中,两个人在亡命追逐。 跑在前面是一个灰色布衣打扮的壮硕男子,一身古铜色的肤色和肌肉,显露出横练的武功。 然而此刻其在拼命逃亡。 后面追着的却是一个书生。 这书生好生厉害,将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追得那布衣壮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两个人一路跑过几座山,终于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铿!” 书生累的将大刀插在地上,浑身累的晃晃悠悠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前面那壮汉。 “今日!” “我非得砍死你这满口胡言乱语,骗人钱财的恶徒!” “停停停停停!” 布衣壮汉仰着头接着雨水直接咽下,终于歇了一口气的说道,好言和那书生摆下阵势。 讲道理,说分明。 “尔身为读书之人!” “为何一身戾气,这读的是哪门子书?” “再说这刀是我的东西,你这书生怎平白抢人东西呢?” 书生立刻将刀抽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指着布衣壮汉。 两人立刻再次动了起来,在山路两侧绕起了圈圈。 “你明明不认识路,却装作认路骗人钱财。” “若不是你瞎指路,要不然我怎么会在夜里被猛虎追击,随从一个个被吓得返路尔逃弃我而去,然后我又在逃亡路中碰上山崩将马给压死了,行礼也都全丢了。”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 “哈哈哈哈!”说到这里,雨里狼狈的书生不由得解恨的大笑而起。 “好在天道好还,又让我碰到了你这厮!” “这是天要你亡啊!” 布衣壮汉拿出了钱:“我就骗了你十个铜钱,你这就要杀人,也太过了吧!” “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法律?” “还有你这刀法哪里学的?你这哪里像是一个读书人?” 布衣壮汉还从未见过,将自己这么重的大刀舞得这般顺溜的读书人。 书生冷哼一声: “君子六艺,吾等读书之人文武皆习。” “上马能定江山,下马能安天下。” “不论是哪方面,都不是你这等坑蒙拐骗之徒能够比得上的。” “你这坑蒙拐骗之徒,今日遇到我,便是你的死期将至了。” 两人站在泥泞的山路两侧,终于歇足了一口气。 一场你追我逐又将诞生。 然而此刻,突然之间雨骤然停了。 日光从天空落下。 两人抬起头,看向天空。 “雨停了?” 然而却看到了令他们瞳孔瞬间放大的一幕。 天空之中密集的层层乌云裂开了一条缝隙,金色的光芒从缝隙照落而下,化为了温暖的大日之辉落在二者身上。 只见。 金色的光芒和乌云之上,一脚踏着烈焰和火光的神兽拉着一架神车而过。 破开层层乌云而出,撕裂黑暗而去。 震撼而动人心魄的景象,让二人同时矗立望天,头颅随着金色光影而动,直至那神人车驾远去。 随着乌云的弥合,消失在了二人的目光里。 神人车驾过后。 雨水再次降临,洒在二人身上,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布衣壮汉指着天上:“这是何方神圣过境?莫非是天上的神仙?” 书生也显得有些心慌意乱:“非神便是圣,岂是你我二人随意能够猜测的。” 两人震惊之余,又有些惶恐。 加上天色不早,二者一番追逐拼杀,也感觉精疲力尽。 此刻一口心气泄了,也无心再继续下去了。 “算了算了,不打了不打了!” “此地不可久留。” “速走!速走!” 原本作生死仇敌一般的读书人和江湖客,匆匆离去。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二者也终于从山里走了出来。 沿着黑暗的山路而下,他们终于看到了山下的景色。 “走出来了!走出来了!”布衣壮汉穿着草鞋,高兴得举臂高呼。 “你这厮!这次总算是没有带错路!”读书人也长松了口气。 远处便是界河河水滔滔。 “看,那边好像有座庙!”读书人眼尖,立刻发现了河边还有着一座建筑的轮廓,应该是一座庙宇,刚好可以容纳二人歇歇脚。 “别看了!赶紧过去!” “烤火喝口热的也是好的。” 二人又累又饿,又湿又冷。 若不是皆有武艺在身,常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读书人和江湖客看到这庙宇喜出望外,极速朝着那庙中奔跑而去。 逐渐靠近河边,便发现这是一座川主庙。 川主乃是魏地自古以来便有着信仰的一位古老的水神,不过这些年来信仰渐渐衰落。 毕竟魏地不断推行阴神体系,数万妖怪瓜分了大魏神道。 这些古老神祇的信仰和香火,自然日渐衰落。 直至无人问津甚至再记得祂们。 可以看到这庙宇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行修缮了,破落至极。 不过二人转到面朝着界河的庙门口之时,却透过庙门发现庙里闪烁着火光。 原来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在这里了。 “庙里有人!”何世景停下脚步,擦了擦满是水的脸。 “吱呀!”布衣壮汉在夜雨中缩着身子,忍不住推开门先进去了。 二者便看到了庙里神台下坐着一个道人,脚旁趴着一只驴子。 身前柴火跳跃,映着一张让二人都觉得有些不似凡尘俗世之人该有的面孔,仿若画中之中走出之人一般。 “在下何世景。” “见过道长。” 书生即刻行礼报上姓名。 但是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刀,显得有如过路打劫的强人一般,立刻匆匆忙忙放了下来。 不过书生也不愿意还给那布衣壮汉。 显然虽然不再喊打喊杀,心中却依旧不信任此人。 将刀放到了自己身边之后,再次拱手。 “我二人是山中迷路之人,外面下着大雨,想要进庙一避。” “道长看可否行个方便。” 道人盘坐于火前,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来,仿佛在打坐观想一般。 其意识已经沉浸在了云中界之中,赤霞元君、云君、青龙童子正在收录着整个壶州神道体系的诸多鬼神之名。 云中界已经重新划分出了一座殿堂,用来放置所有关于神道体系的名册。 意识虽然那在另一方天地,但是却开口在现界说道。 “荒野破庙!无主之地!” “二位随意便可。” 布衣壮汉跟着书生身旁,拱手以江湖礼说道:“在下石宗!” 二人浑身湿透,将外袍脱了下来,整理了一下,看到了道人身前的火堆。 书生再次显得有些颇重礼节的上前,弯腰拱手说道:“冒昧了!” “可否借用一下火?” 道人曰:“请便!” 二人终于借着火群暖,将外衣和身上的衣服烤干,才感觉回过神来。 书生何世景站起身,打量着周围。 最后仰头看着台上只剩下半截的川主泥塑, 叹气说道:“岁月当真是可怕,不论是多么的强大辉煌的,自认为永恒不变的。” “最后都会被告之,只不过是玩笑一场。” “道长您说是不是?” 道人却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只是一笑。 “你怎知道祂们曾经强大辉煌过?而不是生来就只是一堆泥塑?” “未曾历经过万古江山,看过那沧海化为桑田,又如何知道没有永恒不变之物?” 何世景原本想着就话语显露一番自己的才学和不一般的见识。 此刻顿时哑口无言。 更觉得面前这道人不一般,那话语里一句一言透露着的高高在上和亘古岁月的沧桑,不敢再随意开口说话了。 反而静坐下来,悉心请教的问道人刚刚话语之中让其感觉到震撼的地方。 “还请道长赐教。” “何为沧海化为桑田。” 此方天地还没有人听闻过这沧海桑田之事,书生更是如此。 石宗也好奇,此刻也闲着无聊,便也问道:“道长!何不与我二人讲一讲,这沧海化为桑田是怎么一回事?” “也让我二人长长见识。” 道人沉默了一下,最后开口曰。 一开口,就仿佛将二人拉入了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岁月长河之中。 外面界河河水奔腾不息,和此刻的话题格外映景。 “世间岁月轮回不止,海与陆也随着岁月起伏变迁。” “旧时之海,今时州陆。” “古时有一位仙人下凡降临世间,与一场人间宴会。” “酒宴之上!” “仙人云。” “自登仙承接天命以来,已经看见过三次沧海化为桑田了。” “而如今沧海之水比起往日又浅了一半,莫不是又要再一次化为州陆了?” 这故事简短至极,却听得何世景和石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何世景目光都变得空洞虚幻,仿佛看到了一位仙人站于苍穹云海之上,看着脚下的大地不断变换,沧海干涸,化为州陆丘陵。 然后大地再一次又被海水覆没,再次化为沧海。 来回往复,岁月蹉跎。 简短的一句话,道尽了那种坐看风起云涌的高高在上,和俯视人间。 浩瀚东海化为丘陵州陆,这该是何等漫长的一段岁月。 而这位神仙,竟然已经经历了三次。 他们皆没有认为这故事是虚假,如果不是真正活过了这么久的仙人。 如何能够知道,这沧海会化为桑田。 如何能够见证这大海化为丘陵的神迹。 “沧海桑田!原来世上真的有活了这般久的人?”石宗兴奋又感叹。 何世景摇头叹息:“这恐怕就是真正的仙人了,多谢道长讲述的这个故事,让何世景见识到了这沧海桑田。” 入夜,道人依旧打坐于神台之下。 火堆闪烁,依旧照亮着庙宇大殿和坍塌的神像。 而那何、石二人半晌也睡不着。 最后睡梦之中,依旧回荡着那沧海桑田的岁月流逝之感。 耳朵里听着界河波涛汹涌的声音。 不论白昼黑夜,它依旧一往无前的流淌而下,滚滚而去不复返。 夜半之时,一艘船从界河深处而来。 最后船只靠岸,停靠在了着破落的川主庙前。 白日里发现了神人驾驭神车过境的,可不仅仅只是何世景和石宗二人。 有人影在黑暗里提着灯笼走下大船,雨水磅礴却不能打湿其身上点滴。 这人毕恭毕敬的走到庙门之前,然后行大礼跪下。 叩首。 “界河水妖前来!” “拜见空尘道君!” 第一百七十八章:沧海可枯 骤然出现的声音,立刻将睡梦之中的何世景和石宗二人惊醒。 “谁谁谁?”石宗从草堆里一下子弹了起来,条件反射一般的摸向一边的刀。 却立刻想起,刀早就被何世景所夺走。 “尘道君?”何世景醒来的时候没有听到前面的,只隐隐听到了后面的几个字。 二人看向了门外。 稀里哗啦的雨并未曾停,还伴随着从远方传来的隐隐雷声。 门外黑暗里跪着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灯笼露出的光芒照出其身形轮廓。 毕恭毕敬,一动未动,仿若一块石头。 里面的人不开口,其就不敢起身。 二人透过窗缝朝着外面望去,更远处还有一艘大船在界河之畔。 这场景着实有着诡异。 如此大的风浪大雨,哪里的船只敢行于河面之上,这荒野之地的破庙,又突然有人登门拜访,对方还在大雨里提着个灯笼跪着。 种种不寻常之处,都让何世景、石宗二人感觉到了不对劲。 “找你的?”何世景问向石宗,对方则连忙摆手摇头。 “也应该不是问我。”何世景也觉得应该不是来找对方的,但是也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 二者一同看向了坐在火前,神台下的道人。 原本趴在地上的驴子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目光里露出了红色的光芒露出了两排森白牙齿。 仿佛只要道人一声令下,其就立马冲出川主庙,将那妖孽口诛火罚。 道人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从那打坐悟道的状态之中脱离而出。 如果说原本坐在那里就感觉如同一副画卷一般,此刻睁开眼睛,当真让何世景和石宗感觉画里的仙人踏破长卷而出。 那一双眼睛,倒影出了他们梦中的沧海桑田之景。 何世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睡梦里听到的最后四个字是什么了。 念出了面前道人的名号:“空尘……” “道君?” 空尘道君端坐神台下,目光看向了外面风雨里跪坐不动的身影。 开口言。 “你这小妖当真是有几分胆色,明知我在此,却还敢上门。” 外面的人影答曰:“道君乃是道德真仙,小妖这才敢斗胆前来。” “今日界河之上,小妖见神人金车穿云而过,便知是仙人法驾过境。” “小妖冒昧沿着界河而上,见金色祥云落于此处,知是仙圣青睐于我封州,降临于此。” “小妖喜出望外,冒着大雨,深夜前来求见。” “叨扰仙圣,还请恕罪。” 空尘道君直接问道:“所来何事?” 门外妖怪拘谨而认真的回答:“为界河之事!为封州两岸百姓之生死。” 空尘道君眼睛眯了起来:“进来吧!” 听到了仙人相召,门外妖怪这才敢推门而入。 “吱呀!” 破门开,狂风卷,雨气入。 何世景和石宗二人之前根据二者谈话就已经知道,门外面应该是个妖怪,更是知道,他们之前在山上看到的神人车驾穿云而过,竟然面前这位空尘道君的法驾。 他们这是卷入了仙神之事中了啊。 两人心中都有些激动。 何世景和石宗凝神看向了大门,目不转睛的望着走进来的影子。 想要看看,这门外的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但是当对方推门而入的时候,二者却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退后了几步。 不是因为对方的相貌怪异不寻常,而是因为对方的相貌太过正常。 还哪里是道人口中所说的小妖。 而是已经化为了人形的神祇。 大魏境内不少人都知道,这样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怪,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一州顶尖的阴神。 皆是高高在上,统御众生的神祇。 对方是一个穿着银色神袍的青年,看上去不像是妖怪,更像是个文弱书生。 显得文质彬彬,进退有度。 唯一感觉不太像人的地方,便是嘴巴上的两缕肉须。 感觉有点像是鲶鱼,又好似龙须。 妖怪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 盒中放着美食美酒,还有封州的一些稀罕点心,其恭恭敬敬上前放在了火堆旁边。 然后退下,接着跪在火堆之上。 直接详细的讲述起了自己的来历。 “小妖原是封州日游神府水神正使,名为川主。” “职责便是管辖这封州界河百里水域,统御百里界河的一众水妖,负责维护漕运安定,河汛预警和治理。” 何世景更是震撼,没想到刚刚还提到这川主庙的古时之神,转眼间对方就到了:“您便是这庙中之神,古时候的川主?” 布衣壮汉石宗看了看台上的神像,又看了看面前的银袍妖怪,激动的指着神像说道:“川主?你就是这……” 这妖怪也不敢端着架子,反而细细的向何世景介绍了自己着名字来历,或者说主要是说给空尘道君听。 “在下并不是上古之时的川主,而是新任川主。” “不过在下这名字,也确实因为这古时川主而来,也算是仰慕这位旧时神祇,希望能够如同祂一般,被众生所铭记。” “只是让二位失望了。” “这庙宇乃是一座古庙,里面供奉的是古时的川主,并不是在下。” 二者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 空尘道君开口问道:“尔所说的界河和两岸百姓之事,又是何事?” 川主拱手:“禀道君!” “道君立下鬼神之道,如今南方七州四十郡阴神尽数撤走,这界河的所有水妖也一同尽皆退去,北渡而逃。” “往日这界河有诸多水妖镇守清理,因此百年下来,漕运安稳,从来没有发生过水患。” “但如今却不同,整个百里河域已经没有水妖镇守。” “今年夏季又多雨水,封州境内暴雨连连,汛期将至。” “小妖敢断言,用不了多久,便会酿成水祸,一旦界河决堤,便是人间惨祸。” “小妖不忍见两岸百姓遭此横祸,因此特来相告空尘道君。” 空尘道君的眼神凝重,不过看着这川主也起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界河再泛滥成灾,和与尔无关,尔为何要前来告知于我?” “再者!” “这百里河域的水妖皆北渡而去,为何你没有跟着一起去?” 川主知道其那一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空尘道君,直言而道。 “小妖确实不仅仅是为了两岸百姓,不过川主镇守界河河道百年,这百年来不敢说做的滴水不漏。” “但是也能够说是恪尽职守,从未曾有一刻懈怠过。” “小妖也是看着这两岸之地日渐昌盛,看着这条河道变成如今这般商船官舫不断的黄金水道。” “确实不忍心见两岸百姓遭遇此等横祸,看着界河泛滥成灾。” “至于小妖为何留下来。” 说到这里,妖怪川主叩首高呼。 “道君开无上大道渡众生,小妖认为此道是千万年来,所有有灵众生所渴盼的真正大道。” “因此,小妖也想要走鬼神之道。” “还求道君赐我这大道,引我入这真途。” 封州紧挨着壶州,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鬼神之道的方方面面,以及特殊之处,壶州境内发生的种种事情,早已传出。 封州这边最快能够得到消息,其也当然知道壶州各地城隍和鬼神如今已经彻底掌控了壶州,鬼神之道在整个壶州已经扎根了下来。 这川主也算是妖怪之中眼光极为精准和深远的,当即立刻决定留下,而没有选择跟随着封州阴神北渡而去。 便是想要在这一场阴阳界城之主和空尘道君二者的大道之争中,赌空尘道君最后必定胜出。 空尘道君:“道不可轻授!” 川主听到这话,没有失望,反而是喜出望外。 这不是拒绝,而是要看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指的便是这界河水患能不能平定。 川主摇身一变,仿佛已经成为了空尘道君门下鬼神,换上了一副忠心耿耿,一心为天下百姓的语气。 “小妖愿为这次界河水患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道君有所用之处,只要一声令下。” “哪怕是死,小妖眉头都不眨一下。” 空尘子还没有说话。 而是思虑起了这界河之事该如何解决,或许正好可以一道将封州鬼神之道立下。 一旁的何世景听到界河河汛将至,既有可能决堤的时候就已经坐立不安。 此刻看到川主说完之后,立刻站了出来,一同跪在了空尘道君面前。 “何世景求道君施以援手,这界河决口不得啊!” “界河百年未曾有过决堤,两岸皆是繁华之地,一旦被淹没,封州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此事与你也有关?”空尘道君看出了何世景不同寻常的关切,仿佛界河水患与他息息相关。 何世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在下乃是前往封州就任的新界峡县县令。” “界河一旦决堤,第一个受灾的,必定就是下官治下百姓。” “下官虽然还未曾正式上任,但是却已经算是一地父母官了,就算不是界峡县令,何某又怎可忍心见这人间惨事发生于眼前。” 何世景初次为官,那种年轻人欲要干出一番大事的热血还有正义凛然,从他身上都可以看到。 更不要说,看他能够拿着一把大刀,在山里追得骗了他钱财江湖客石宗亡命而逃。 就知道其虽然是个读书人,却又有着江湖客一般的豪气和侠风。 空尘道君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最后只说了八个字。 “沧海可枯!” “界河不决。” 说完,空尘道君闭上了眼睛。 烟霞卷起,充斥了整个庙宇之内,化为一个漩涡吞噬了道人、川主、驴子的身影。 顷刻间破庙之中变得空空荡荡。 而停靠在风浪里,界河之畔的大船之中,却变得烟霞缭绕。 绽放出了重重光晕,照亮了界河河面。 何、石二人追着推门而出,看着外面的场景。 只见那艘大船成为了黑暗和风雨里如同明灯一般的存在。 沿着界河而上,逆风雨而上,镇波涛汹涌。 最终,消失在了风雨里。 “沧海可枯,界河不决。”何世景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然后对着石宗说道:“仙人之前所说的那沧海桑田之事,莫不是……” “说的便是自身所经历之事吧!” 石宗也觉得是如此,但是依旧感觉难以置信:“定然是如此了。” “看过三次沧海化为桑田,如果是真的话,空尘道君已经存于世间有多少岁月了?” 何世景摇头:“仙人长生不老,永恒不朽,你我如同那朝生暮死之蜉蝣,岂知仙人之寿。” 石宗却羡慕起了另外一个人:“那川主也是三生有幸,竟然遇到了空尘道君,或许真的能够从空尘道君那里得传大道吧!” 二人唏嘘感叹。 立于庙檐之下,良久才关上门返回庙宇内。 火堆依旧还在燃烧着,而盘坐于神台之下的仙人却不见了踪迹。 不过两人立刻发现火堆旁边的另外一物。 那川主提过来的食盒还留下来了。 “这?是仙人忘记拿走了?”何世景觉得不太可能,其隐隐猜测,可能是二者知道两人饿了一天了,所以才特意留下来的。 “我觉是不是仙人留给我们的?”石宗咽了咽口水。 “咕!”没有吃的时候还能够忍得住,此刻美食在前,肚子立刻就响了起来。 两人饥肠辘辘,犹豫了半晌,最后决定。 先打开看一看。 只是看一看。 何世景一口一个点心,狼吞虎咽,看上去就像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囚犯一样。 一边吃还一边说道。 “吃完了赶紧睡,何某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要提前上任。” 从那川主的口中得知了界河将要决堤之事,何世景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能提前一日上任,便能够提前一日开始布置,或许就能够救下不少人。 虽然仙人说界河不会决堤,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为县令,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能够坐视不理,听天由命,还是应该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何世景看向了同样吃得满脸残渣,毫无吃相的石宗:“何某的那些随从也都跑了,你若是没有其他可去之处的话。” “不若跟着我去界峡县上任,也算是有个正经差事。” 石宗没有怎么思索,就下定了决心。 一拍大腿,对着何世景说道:“你刚刚说的话对我的胃口,石某觉得你是个好官。” “既然界河两岸可能要出事,我最近一段时间便跟着你做事了。” “我干别的不行,帮你跑跑腿,震慑一下宵小之徒还是够的。” 两人都是豪气直爽之辈,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 白日里还要你死我活,眨眼之间就变得肝胆相照。 第一百七十九章:界河水患 封州。 何世景带着石宗来到了刺史官署,狼狈落魄的二人,换了一身新衣裳,一人打着一把雨伞,看上去总算是有了几分气度,不再想之前山中一般,犹如乞丐强盗。 石宗看着这高大阔气的官署,立刻说道:“咱们不是急着去界峡县上任么?” “难道这当官的,也时兴要拜码头?” 石宗突然觉得这当官,和混江湖还是挺像的。 何世景:“新官上任之前,要先在州衙门报道,领取官印、官服等物,再由郡衙门确认身份之后,再由郡衙的差役准备仪仗送新官前去上任。” “要不然我们二人就穿着这个,空手无凭,如何去上任。” “到时候怕是到了界峡县衙,被人给当成骗子给打了出来,加羞辱一顿,平白丢了面皮。” 石宗倒是颇好这种事情,想起了江湖里各种喜闻乐见,反转打脸的听闻:“如此不是正好,看一看究竟谁是那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之徒。” “到时候好好惩治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做人。” 何世景连连摆手:“人无完人,能做事便好。” “我等行事不按法度,别人按规矩办事,怎么能最后去怪罪别人狗眼看人低?” “隐藏身份去试探别人,最后不仅仅闹得无人可用,更连威严也丢尽了,还落得个不守规矩的骂名,日后如何能治人用人?” “锦衣夜行,扮猪吃老虎这套,要不得。” 说完周世景整理了一下衣冠,挺了挺脊梁:“做官和你这混江湖,还是不太一样的~” 那个的字拉得老长,周世景说的时候还摇头晃脑。 石总当其面嗤之以鼻。 将石宗留在衙门门口,周世景自己则独自一人取出被油布包着贴身而放的文谍,踏入州刺史衙门。 其没有想到到刚进去没有多久,只是坐在二堂等候之时说了一番自己来时遇空尘道君之事,立刻就惊动了整个刺史衙门。 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全部来到二堂。 连刺史都亲自前来,问起了何世景这小小县令那川主庙中之事。 二堂济济一堂全是州中上官,将何世景围住。 听那何世景将山中见神人驾驭金车而过、川主庙中遇道君之事娓娓道来。 其中不仅仅有道君,还有日游神府下水神正使川主的出现,其所说的界河洪流汛期之事,也是言之有物。 众人一听完。 更是确定,这何世景当真是遇到了仙人了。 如今整个封州官吏谁人不知阴阳界城全面退去,空尘道君欲在七州四十郡之地立下鬼神之道,和那阴阳界城之主争夺天下大道。 胜者赢的不仅仅是整个大魏,更是连同大周甚至是天下,都将会成为接下来的这双方神道体系的开拓之地。 甚至有一些人认为,这是天下即将重归归于一的征兆。 如果说大魏之主是天子,那么阴阳界城之主天机子就是老天爷。 而如今这位老天爷撤走了,以后空尘道君便就是他们这里的天了。 对于这位老天爷一般的人物,诸位官员哪里敢不上心。 众官听完那沧海桑田的故事,立刻有人说道:“沧海桑田,世间竟然有这等奇事?” 另一位官吏说起了一件事:“下官倒是曾听说过有人在东山山岳之上,曾经发现过鱼骨化为的尸骸凝结于石间,莫非这东山之地曾经便是海?” 有人啧啧称奇:“看见过三次沧海桑田,难怪世人皆言,仙人长生不老永驻世间。” 还有人想要从史书里面寻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典故的出处:“尔等说那空尘道君所说的下界赴宴,又是赴谁人之宴,史书之中说不定有记载此事。” 最后那封州司马发出了声音。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仙人之逍遥自在、长生久视,尽在其中矣。” 众人的感叹和唏嘘之中,关于沧海桑田的典故,就此流传于世间。 只是人们每每提起这个典故,想起的却是空尘道君,由此衍生出了种种猜测和传闻。 封州刺史紧皱眉头,更加关注起了那空尘道君和川主之间的谈话。 “好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浮想联翩。 “沧海桑田,仙人之事我等就无须井蛙语天了。” “但这界河汛期将至之事却迫在眉睫。” “若川主之神所说的是真的,吾等身为封州父母官,就不得不慎重了。” 封州刺史立刻下令喊道:“漕运使纪谦何在?” 没有多久,一位红袍官吏走上前来,拱手弓腰:“漕运使纪谦在!” 这封州漕运使纪谦长得仪表堂堂,年轻力壮,还蓄着一缕美须。 以大魏人的喜好和审美来看,可以说是美男子一个了。 封州刺史问道:“界河洪汛将至,是否有决堤淹田之可能?” 漕运使纪谦顿时脸色变了,不过其却长袖善舞,非常懂这为官之道,不紧不慢的开口,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几十年来,漕运之事中有一半确实是由日游神府多担责,从来没有出现过决堤之事,我漕运衙门多是负责漕运、公粮、俸银、贡物和商船之事。” “疏通河道、防汛防洪之事,是由日游神府那边负责。” “如今日游神府尽皆离去,确实非常有此可能,目前的河堤多是按照旧时所建,没有经受过洪流考验。” 封州刺史眼睛眯了起来:“本官可是记得,每年朝廷都有拨下大量护漕银下来,你漕运衙门都用在何处了?” 漕运使纪谦立刻说道:“护漕银都发给了两岸河工了,每年都是由他们负责修缮河堤,我漕运衙门每年都如数发放,历年来从未短缺过。” 封州刺史一挥袖子,冷哼一声,这家伙算是做的一手好打算,就算他亲自去查到河堤出了事情,也能够推到河工身上去。 “你倒是一推得干干净净,不知道这河堤出了事,你这脑袋担不担得住?” “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封州刺史这句话,却意有所指。 说完之后立刻命令各郡各县沿河两岸官吏,都要亲自上阵查看河堤情况,做好应对今年的界河汛期的准备。 然后立刻开始准备,一旦界河决堤之后,该如何应对。 毕竟如果河堤真的有问题,如今段时间内,也很难临时之间有什么办法。 连何世景这个还没有正式上任的界峡县县令,都立刻被委以重任,再三叮嘱其上任的首件要事便是这界河洪汛之事。 毕竟一旦界河决堤,界峡县的地势,首当其冲和第一个受灾的就是何世景的治下之民。 封州漕运使纪谦并不太畏惧封州刺史的威胁,毕竟漕运衙门的职司何权柄都非常特殊,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背后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的,哪怕是一州刺史也拿他轻易没有办法。 不过封州刺史所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却让纪谦瞬间变得毛骨悚然。 匆匆回到漕运衙门,将那刺史官署所发生之事一说,顿时整个漕运衙门都慌了。 “我就说,今年肯定要出事,闹个不好就要出大祸。”并不是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只是之前无人敢说。 “这可如何是好,这位爷爷怎么刚好就来了?还刚好碰上了这件事情,这下我们漕运衙门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原本就算是出了界河决堤之事,到时候也不是他们一人之事,失职之责自有整个封州上下官吏一起抗。 此刻摆上了明面来了,封州刺史已经下令查此事,到时候就全都是他们漕运衙门的责任。 “怕什么,贪了些银子罢了,这空尘道君哪怕知天知地,总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关注着吧?出了事大不了这官不做了,拿银子的多了去了,他们都得保咱们。”有人依旧心怀侥幸,想着出了事哪怕够保不住官身,也能够保住富贵。 “关键是这河堤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到时候界河一决堤,我们都得完蛋,活着朝廷要我们问责,死了鬼神还要来拿我们下冥狱。”有人看得清楚,现在没有人能保得了他们了。 “这河堤几十年没有修过了,历任河槽使和管河槽的,谁没有拿过?他们升上去了,罪责我们背?” “这么大一条河,每年漕运的拨银才几个银子,算得了什么?我们拿的算少的了。” “又不是光我们几个拿的,关我们什么事情。” “出了事别想扔下我们,要不然我拖着他们一起下水,谁都好不了谁。” 漕运衙门吵得一团糟,人人皆显露出了心慌何害怕,一个个色厉内荏。 说着最狠的话,发着最冷的颤。 只是,没有人想着怎么解决问题,一个个全想着怎么逃脱罪责。 最后漕运使纪谦一声咆哮:“怎么着?你们还嫌死得不够快是么?” “赶紧想办法,将账簿全部都摆平,绝对不能留下什么尾巴。” “还有护漕银和那些不老实的河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 黑夜里。 雨水稀里哗啦的打击在河面之上,散出无数的波纹。 有如龙一般的船舫逆风雨而来,划破水面。 一路有着喉关峡和黄城峡两道大峡谷,地势迂回曲折,沿途尽是城郭和镇落田庄,依靠着这一条界河水道而兴旺昌盛。 空尘子朝着远处看了过去。 堤坝由青石垒起而成,一层又一层,犹如阶梯。 呈现鱼翅一般层次不齐的形状,河堤和界河水流方向呈现夹角,如此能够更好的应对洪流的力量,更体现了古代河工的技巧和妙想。 但是这堤坝看上去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未曾加固修缮过了,不少地方和纸糊的一般,甚至早已有了坍塌的痕迹。 真正的洪流汛期还没到,就已经摇摇欲坠。 这川主所说之事,倒也不是虚妄。 其能护住这界河这一段重要的漕运河,确实算得上是功德无量。 峡谷转弯处,黑暗里便隐隐看到一座城郭。 “那便是界峡县。”川主指着那城郭告诉空尘道君。 “这里是水势最为湍急的地方,也是界河水位最高之处。” “百年前,界河每次发生洪灾,便是从这界峡之地倾泻而出,每一次都是人间惨祸的景象。” 随着船只靠近,更是能够看到,黑夜大雨里,岸上有着不少人。 一个个冒着雨光着膀子,在黑暗里挑担扛抬。 嘶吼的高喊的声音不断传来。 “快,堵住堵住。”有人站在堤坝之上,被水浪拍打着。 “不行,这个肯定不行。”一群人看着风浪越来越也有些害怕了,夜里又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不小心掉进河里,就是必死。 “这怎么的了?今年这河和往日完全不一样,怎么涨得这么高?”往年每一小段河域都有着妖怪看守,水妖天生就有着操控水流的能力,不少人根本没有见过水涨得这么高的。 “这还只是涨水,真正的汛期还没到呢。”熟悉这条界河的老河工说道。 之前看两岸其他地方,水位虽然高但是还只是显露出危势。 而这里水位已经高得和河堤差不多齐平了,显得危险至极。 只要有一个地方出现缺口,整个河堤都会一同崩塌,这界河之水将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轰隆而下。 到时候必将是尸体飘满水面,无数农田被毁的场景。 这些人一个个挑着石头和装着泥沙得麻袋,使劲全力的加固和堵住河堤。 船上的人也当然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川主立刻上前解释道:“那些都是住在两岸的河工,百里河域这样的人有着上万之数,都是祖祖辈辈疏通护理这河漕的。” “不过如今这些河工户,几十年来都没有真正做过这河工之事,漕运衙门也不允许他们脱离河工户籍。” “因为只要这些河工在,大魏朝廷每年就得拨这护漕银。” “只是这护漕银肯定落不到这河工手里,都落入那漕运衙门的官吏手中去了。” “所以这些河工户平日里都是偷偷摸摸以打渔为生,做一些小生意,过得都比较清苦。” 仿佛怕空尘道君怪罪,川主多说了一句。 “日游神府阴神不管这些事,这些贪官污吏归属于大魏朝廷管辖,我等小神也不敢插手。” 空尘道君爷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那河岸之上的身影,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川主驾驭着船逐渐靠近,哪怕是黑夜又是大雨,也立刻有人发现了河里的动静。 “有船?”有人高声大喊。 “怎么可能有船?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浪,谁敢出船。”其他人不敢相信。 “真的有船!”更多的人发现了。 众人齐齐走上河堤高处观看,果然看到了一艘大船行驶于河面之上。 再大的风浪其也巍然不动,微弱的灯光在河中若隐若现。 “这?这是水神爷爷的船啊!”有人立刻想起了某个传说。 “啊!水神爷爷不是走了吗?”有人惊呼。 这个时候川主从船上一跃而下,层层银光在其身上浮现。 身躯在空中不断膨胀,一只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巨大鲶鱼游摆而出,窜入了河中。 朝着对岸游去。 靠近河堤之后,那巨大的银色鲶鱼张开嘴巴,泥浆自嘴里喷射而出,洒在了河堤之上。 泥浆顷刻间便立刻凝固,化为了石头,堵住了一处处摇摇欲坠的河堤。 川主顺着河流而上,那嘴巴喷射而出的泥浆也越来越稀薄。 不过最后总算是帮助他们帮这河堤彻底稳固住了。 这一下,那浪头不断冲击着河堤,河堤也没有再出现情况。 众人震撼的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望河里面犹如银色神龙一般的川主,那巨大的身影和刚刚堵住河堤的一幕,让他们心中受到了巨大冲击。 “真的是水神爷爷!” “是水神爷爷显灵了啊!” “水神爷爷保佑吾等度过安安稳稳度过今年!” 岸上众人跪下齐呼,朝着那河上神船叩首。 神船却逐渐偏离岸边,那影子消失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的灯光,也不能再看到了。 而那巨大的鲶鱼终于回来,重新化为了人形落在了船上。 空尘子看着刚刚川主的所作所为,若有所思:“你这妖法倒是有些意思。” 川主拘谨的摆手,愧不敢当:“雕虫小技,在道君面前献丑了。” “不过小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百里河域,吾之一人,也无法看得住这么长的一条大河。” 空尘子点了点头,也直到靠川主一人镇压百里河域,确实不可能,哪怕是修筑河堤,这么长一条河流,其妖力再强大一倍也无用。 于是说出了下一步的准备。 “先修河堤。” 川主拱手,在等待着空尘道君之命:“道君!找谁修着河堤呢?” 道人笑了一声:“谁贪了这修河堤的钱,自然就归谁来修。” “既然他们当了这捞钱银的贪婪恶鬼。” “接下来的百年,就让尔等为这河工之鬼。” “让尔等日日夜夜疏通河漕,修筑河堤。” “偿还他们的因果。” 第一百八十章:谁主生死 老旧简陋的县衙官署内。 何世景穿着青色官服,连石宗都换了一身差人的服饰,时时刻刻跟在何世景的身旁。 两人意气风发,却又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毕竟不再是之前那般了,身上已经担着一整个县城所有百姓的安危。 今日好不容易雨暂时停了下来,虽然看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接着下。 不过能够看到太阳,算是近日来少有的好天气。 叫上几个人,便准备出县衙。 “今日就去巡河堤,看看河堤和水情。” “之后再去见一见几个老河工,了解一下情况,才知道如何应对。” 只是,还没来得及踏出县衙。 本县县丞就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匆匆赶了进来,冲进来就气喘吁吁的对着何世景说道。 “不好了!” “漕运衙门!漕运衙门!” “也就是州漕运司的转运判官带着人过来,要来咱们县抓人了!” 何世景一惊,不明白情况:“怎么回事?漕运衙门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抓人。” 县丞一急,一拍手哭丧着脸喊道。 “还能是怎么回事,抓那些河工啊!” “漕运衙门说这些河工贪墨银两、偷工减料、消极怠工。” “收了银钱却没有修缮、加固河堤,现在要把这些河工户全都拿下问罪啊。” 何世景一听这话就眼睛直了:“河工贪墨漕运司的银两?这是哪门子的鬼话?” “漕运司还会给这些河工发银子?” “那可真是奇事一件。” 随后更急了:“这个时候,这些河工少不得啊!” “速速带本县前去。” 前几日界河汛情危及河堤,正是县丞带着河工和人深夜前去,碰上了水神爷爷显灵,才算是让界峡县躲过了一劫。 其对于这些河工户也格外熟悉,带着县令何世景熟门熟路的便立刻赶到界河旁边的村落。 村落里到处都晒着渔网,还有翻起来的木舟。 何世景匆匆赶到,就看见密密麻麻上百人被拿下,还有鞭子抽打的声音。 除了女子孩子,老人青壮全部都被锁住,如同牲畜一般的牵着朝外走去。 “走!”穿着漕运衙门特有差役服饰的男子凶神恶煞的扯着锁链。 “快点走!”后面还有人不断的又踢又踹,那模样,就和赶着牛羊一样。 “老爷!官爷!我们这多少年都没有收到过一分银子,怎么说我们把护漕银吞了没修河堤啊!”有老迈的河工哀嚎嘶吼,知道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没错!我们是冤枉的!”几个年轻的立刻跟着喊了起来。 “钱都被你们漕运衙门给贪了,凭什么栽赃在我们身上。”有河工目光带着仇恨。 “我们要去州衙门告你们!你们……” 不喊还好,这一喊那州漕运司的转运判官立刻一挥手。 “打!让他们都给我把嘴巴闭上!” 一群哭挎着腰刀的差役立刻上前,鞭子拳脚相向,将几个敢开口说话的打得满脸是血。 “啪!啪!啪!”带着钩的鞭子抽在身上,便直接撤下了一块皮。 “啊!我的眼睛!”有人直接被一圈打在脸上,捂脸哀嚎。 “咚!”身强力壮的差役一脚便将那老河工踹得吐血。 领头的差役抽出了刀,指着在场的所有人:“让你们再多说!银子就是你们这群刁民贪的。” “尔等收了银子,却不老实办事,没有将河堤修好修牢固,还妄想逃脱罪责!” “我大魏王法之下,岂能容尔等刁民胡作非为。” “今日!” “吾等前来便是告诉你们,我大魏的法律是何等森严,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非作歹之徒。” 那差役大义凛然,仿若面临罪恶绝不屈服。 随后,刀锋一转。 对着的就不是这些河工了,而是在远处那些哭号个不断的女人和孩子。 眼中露出了凶光。 “若再不老实,这次抓的就不是你们几个了,想想你们家中的女人孩子。” “都给我老实点。” 这一下,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老实实的任由漕运司的差役将他们锁住牵着走,人人皆像羊儿一样低下了头颅,对方往哪里牵,他们便往哪里走。 何世景看到这场景,顿时怒气上涌。 “都给本县站住,一个都不准走!” 石宗更是直接冲到了前面,将刀也抽了出来:“都给我停下!” 何世景怒气冲冲上前,那漕运司的转运判官看了他身上的浅青色袍服,轻蔑一笑。 “你又是何人?” 何世景冷冷说道:“本地县令何世景!” 漕运司转运判官大笑说道:“你一个小小县令,如何敢管我漕运衙门的事。” 转运判官拎了拎身上的蓝色官服:“看见没有,五品呐!” 大手一挥:“给我滚开!” “都带走!” 何世景一身怒吼:“我看谁敢!” 那一股在山里敢和猛虎相争,拿着大刀追得江湖客满山乱窜的气势散发出来,当真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一时半会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本官才是界峡县县令,这些都是本官治下之民,没有本官的允许,尔等何来的职权带走本官治下之民?” “速速给我放了他们。” 那转运判官之前被何世景那一吼吓了一跳,然后立刻恼羞成怒。 当场教何世景做人。 “放肆!” “这些人可不归你这县令管,你管得了城中其他所有人,就是管不了我抓他们。” “这些人都是河工户,他们一个个,祖祖辈辈归我们漕运衙门管,以后子子孙孙,也?归我们漕运衙门管。” “本官想要他们生,他们就生!” “想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石总握住了刀柄,恨不得一刀就将这狗官砍死当场,不过也知道这必将给何世景带来灭顶之灾,只能够咬着牙齿忍着怒气。 何世景握住拳头全身发颤,初入大魏官场的他,也终于明白这官字两张口是怎么回事了。 ————————— 峡谷峭壁,山腹之中。 上面完全是黑咕隆咚的。 四面八方都是水,这座宫殿就修建在中央,好似屹立在一座孤岛之上。 修建宫殿的也不是木头,而是白色的石头,何之前川主妖术化出的石头极为相似。 在宫门口、回廊走道之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将宫殿的白色石头照得甚至出现了一股晶莹剔透之感。 犹如水晶龙宫。 只是这水府并不是真正建在水底之下的,只是入口在水底。 那神船船过水底的几圈水道,浮出水面就在这山腹之内,停在了这座宫殿之前。 一座大鼎屹立在晶莹剔透的白色大殿之中,道人盘坐在鼎下。 看起来空尘子最近又开炉炼丹了。 一旁驴大将军吞了一粒固元丹,美滋滋的打了个饱嗝。 川主在一旁,正在整理整个封州水脉的情况,预算着真正汛期高峰将会在何时到来。 而派出去监察封州动向的云君这个时候却回来了,降落在了大殿之中,出现在了空尘子身旁。 “道君!” “出事了!” 道人睁开了眼睛,云君将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幕显露在了空尘子面前。 云雾之镜中,封州刺史官署、漕运司衙门和界峡县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快速的掠过。 整个封州的情况云君都摸得清清楚楚,刺史官署、漕运衙门的所有人的老底都被云君记录在册。 川主都看呆住了。 在封州,一般的妖怪都没有这漕运衙门的官这气势。 想要谁生谁就生,想要谁死谁就死。 就是之前的封州日游神都不敢说出这般话来,哪怕是日游神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一旦让让阴阳界衙知告上去,最后也少不得上一趟斩神台。 空尘子越看,却越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那声音越笑越冷。 “这漕运衙门倒是成了阴曹地府了。” 仿佛感觉到了空尘子的心情,浓浓赤霞弥漫而起,一位神女出现在了空尘子身旁。 赤霞元君离开了云中界。 川主立刻躬身:“川主见过赤霞元君。” 空尘子盘坐着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说:“下一道神旨。” “封州长史刘阳元、封州漕运使纪谦、封州漕运司转运使杜茂……” 一个接着一个名字念出,就仿佛在生死簿上画上了圈的名字。 最后,空尘子淡然说道。 “皆罚为河工之鬼!” “命其疏通界河河道,修筑界河河堤,直至偿还其因果罪孽。” 说完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而赤霞和神光却冲天而起。 第一百八十一章:河工鬼(感谢Seeyou神明大人的盟主) “尊道君法旨!” 赤霞元君挥袖而出,霞光冲天而起。 放置于宫殿中央的昆仑鼎也瞬间开启,昆仑神鼎内先是冲出了一块银色的令牌,紧接着一粒粒妖丹跟随着赤霞一同化为了光芒冲向了外面。 这些丹药名为河鬼妖丹。 其中融入了川主的妖血,也封印有川主那种控制泥沙、化为坚石的妖术。 但是在香火之力浸染改变之后,化为了另一种存在。 服用之人,将化为不人不妖的妖鬼,从此被河鬼令所控制,连意志都不能自主。 沦为愚痴而丑陋的怪物,在阴暗的河底只能永远的梳理着河道,巩固着两岸河堤。 河鬼令落入了赤霞元君手中。 赤霞卷着药丹冲出上天际,最终化为了无数道光芒升入了云霄之中。 封州各地,异变骤生。 一道道金光穿梭于云海,最终从天空落下。 化为一道神旨,横于天上。 封州城、全州各郡、界峡县等等地方都可以看到,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接到了神旨,迎接他们的却是令他们的将是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罚决。 封州城内,刺史官署。 州刺史正在内堂和几位官员议事,没想到突然一道赤色神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整个官署。 “哪来的霞光?”光芒太过刺眼,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让几人遮住了眼睛。 “赶快出去看看!”有人觉得外面定然发生了不寻常之事,急忙推开了内堂大门。 大大小小的官吏跑了出来。 外面的光芒更盛,让人连头都无法抬起。 适应了光亮之后,封州刺史官署诸官吏就看到令所有人震撼的场景。 天空烟霞笼罩。 一道缓缓摊开的神旨展现在他们眼前,代表着赤霞元君的神纹显露而出。 威严的神人之音从天空传下,仿佛在呵斥着整个刺史官署之人。 巨大的威压和声响,一下子震得所有人跪在了地上。 “封州长史刘阳元贪墨害民,侵吞护漕款银,洪灾水劫将至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剥削残害百姓。” “罪孽深重,罚为河工之鬼!” “命其生生世世疏通界河河道,修筑界河河堤,直至偿还其因果罪孽。” 神旨下达,跪在人群之中的一位胡子都有些发白的官吏一下子全身发颤,瘫倒在地。 其他官吏也全部朝着其看去。 这才明白。 这是神灵罚决啊! 这封州长史刘阳元是彻底完了,而且不仅仅是像朝廷判决。 砍头抄家,死就能够结束的事情。 仙神之罚,其将生生世世化为河工之鬼,疏通河道修筑河堤,只能够存于阴暗幽冷的界河之下,尝受那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彻骨冰寒。 光是想一想这场景。 顿时就让全场所有官吏打起了一个冷颤。 刘阳元更是挣扎着而起,一个前扑,叩首在地。 其已经泪流满面,牙齿都在打颤发出磕碰。 “我错了!封州长史刘阳元知错了!” “仙圣请放过我这一次……放过我……!” “我愿拿出……” 已经晚了。 神旨一出,绝无更改。 那神旨之中一道银光落下,打入了封州长史体内。 封州长史刘阳元顿时身体化为了僵直,眼神化为了空洞。 众目睽睽之下,其身上爬上了一块又一块银色的鳞片,身型不断膨胀。 最后撑破官服,化为了身高近丈的鬼物。 其脸上长出了鱼鳃,手指不断拉长变粗,指间还长出了璞。 “啊!”一位官吏吓的发出惨叫,倒在地上。 “这就是河工之鬼啊!刘长史将生生世世不得翻身!”虽然明知道这刘阳元死有余辜,但是此刻看到这恐怖的情景,所有人吓的再也生不出贪墨和作恶之心。 日后这在场众官,只要心中一起歹心。 就会梦见这恐怖的一幕在心中回荡,全身化为冰凉。 最后。 变成了河工之鬼的刘阳元走出了刺史官署,踩在大街之上,朝着界河的方向走去。 其目光呆滞,迎着光芒。 整个封州城百姓也都看到了刚刚那神旨,听到了神灵罚决之声。 此刻不少人都聚集而来,目光都朝着刺史官署望去。 那庞大的身影,怎么也无法被完全遮挡。 其光是站着,甚至比一些屋子都还要高。 “这!这是什么怪物?”街道之上的吓得一个个疯狂逃窜,躲避开来。 “这就是那遭了天罚的贪官呐。”有人高喊道。 “莫看,莫要看。”更多的人看都不敢看着恐怖的一幕。 “大家赶紧跪下!赶紧跪下!” 一个个城中百姓急忙跪在地上叩首,将头埋住,这骇人的景象实在是让人心中瑟瑟。 他们跪的不是这河工之鬼,而是那将其罚为河工之鬼的存在。 一路贯穿长街,一跃而起。 那封州长史化为的河工之鬼走出城去,最后消失在远方。 漕运司衙门之上,这一幕也同时在上演着。 所有官吏绝望的望着天穹之上的异象,盯着那审决他们的神灵法旨。 “封州漕运使纪谦、司仓周巩……” “尔等罪孽深重,皆罚为河工之鬼!” 一个个名字念出,所有人全部瘫倒在地。 漕运使纪谦疯狂怒吼,朝着外面逃去。 但是天空的银光落下,没有人能够逃脱得了神灵的罚决。 一道道光芒落下,就看见一个个巨大的怪物从漕运衙门之中站了起来。 一个个漕运官吏浑身爬满了鳞片,化为恐怖的鱼怪。 瞬间。 满漕运衙门,皆是河工之鬼。 唯有几个小吏未被神罚,此刻看着那神罚之后,所有化为妖鬼的上官们。 被吓得屁滚尿流,怎么也站不起来。 界峡县,界河之畔。 赤霞笼罩天穹。 天空神灵法旨展开,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令人作呕的丑陋百相,全都戛然而止。 被绑着的河工,远处哭号的女人孩子,耀武扬威的官吏差役,义愤填膺的县令和围观之人。 全部都仰头盯着天穹。 穿着蓝色官府,号称五品的某位转运使目光里透露出深深的畏惧,不断往后,仿佛想要退出这神旨笼罩之地。 “这……” “这是什么?” 漕运司转运使杜茂脸色惨白,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了。 其甚至转身就想要逃,但是天空那满天的赤色云霞和光照大地的神光,让其知道。 他已经逃无可逃。 “封州漕运司转运使杜茂……” “罪孽深重,罚为河工之鬼。” “命其生生世世疏通界河河道,修筑界河河堤,直至偿还其因果罪孽。” 杜茂听完一个寒颤从脚底板打到了后脑勺,全身僵硬。 其用恐惧得已经变得尖锐似太监一般的声音高喊道:“不!我是大魏的朝廷命官,你有何资格罚我!” “我不服!” “我不服!” 其想要逃,但是迎面就被石宗给拦下,一脚踹在了地上。 石宗一双怒目盯着他,手紧紧抓着刀柄。 此刻看到其丑态,却缓缓松开了手,露出了大笑:“畜生,你的报应来了。” 何世景踏步上前,冷笑说道:“天道好还!你作恶之时,可曾想到过报应来得这么快?” 转运使杜茂其倒在地上, 周围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有人狂然大笑,有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有人则对着他吐口水。 那冰冷的目光,更是彻底将杜茂推入深渊。 “你们……” 杜茂绝望的声音刚刚喊出,一道道光芒从天空落下。 不仅仅打入了转运使杜茂身体之内,连同在场的所有差役都一起化为了河工之鬼。 最后,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化为了身高近丈的鱼怪。 迈着诡异的步伐,一跃而入了界河之中。 “噗通!” 掀起了一团团巨大的水花,卷入滔滔河水消失不见。 一个接着一个的河工鬼踏着大地,朝着界河汇聚而来,最后站在界河河畔,投水消失。 他们所来之处,不仅仅是界峡县、漕运衙门、封州城内的刺史官署。 更有大批其他郡县的官吏。 仿佛是怕这疏通百里界河河漕、修筑河堤的河工之鬼不够一般,把这些涉及贪墨护漕银的大小硕鼠一窝端了。 如此惨烈恐怖的景象,吓得封州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吏浑身瑟瑟发抖,魂飞魄散。 当天夜里就没有人能够睡着。 一睡着,他们就能够看到那天空落下的神旨,还有那一个有一个丑陋恐怖的河工鬼。 他们这才明白。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仙神之罚,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承受那永生永世的折磨。 ————————— 接下来几日里。 总有人能够看到,白日里界河里有恐怖的影子游过,在堵塞淤积的河道之中徘徊。 而深夜之中,沿河河道河堤之上,也有着身高近丈的妖鬼出没。 他们白日里吞食着河底淤沙,夜里将淤泥用来修筑河堤。 日夜不休。 此事哪怕在多年之后,依旧为世人传唱。 坐船经过界河之上时,偶尔能够看到河中那令人生畏的丑陋之影。 人人皆道,那便是河工之鬼, 封州人皆言,只要贪婪无度,不知收敛。 死后便会被神仙变成河鬼,生生世世淹没在界河之中。 甚至,那漕运使纪谦之名,更是成为了贪婪无度的代指名词。 遗臭万年。 第一百八十二章:河槽神 喉关峡的地势就如其名一般。 这峡谷就好像卡住了这条界河的喉咙一样,险峻而湍急。 峡谷峭壁之上,空尘子俯瞰着这里的情况。 向下望去。 界河之上水流湍急,在这里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不少树木、草皮、杂物随着水流浩浩荡荡而下。 汛期已至。 虽然近这两日水势越涨越高,各地甚至还有出现了农田被淹的情况。 但是有上百河工之鬼近日来沿着这河道不断加固河堤,一旦出现问题便蜂拥而至,堵住缺口。 加上沿河各郡县的主官也都全力抗洪防涝,算是控制住了这洪灾,没有让其失控。 峡谷峭壁之上的道人开口问道:“所以,明日便是洪峰最大的时候到来了?” 川主点头:“道君所言不错。” “只要过了明日,便应当无碍了。” 道人看着川主:“目前的情况,可否应对得了明日?” 川主顿时犹豫了起来:“这……” 道人也知道了其也拿不准这河堤到底能不能够承受得住。 这几日到处修修补补,利用这河工之鬼算是勉强维持住了这下游百里河域的情况,但是谁知道明日的情况又有多严重。 不过。 空尘子也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早已做下了准备。 峡谷的风跟随着浪涛穿过狭窄之地。 “哗啦啦!轰隆!”水声如雷。 “呼呼!”风声呼啸。 道人眸子轻抬,淡然说道。 “明日!” “尔准备一下吧!” 侍立于崖边的川主先是一愣。 然后,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空尘道君这是认可了他这段时日里来为这封州水祸的功绩。 明日便是他登上这百里河川之主位置之期,化为千年鬼神之日。 哪怕川主已经活了近百年,此刻也感觉一个战栗激荡得浑身发颤,迅速跪在地上,向空尘道君叩首。 “小妖多谢道君恩赐。” “只要小妖在一日。” “这界河百里之川,从此便不会再泛滥,这一条黄金水道,便会昌盛依旧。” 川主显然很明白空尘道君的喜好,更懂得揣测上意,立刻赌咒发誓自己定当当好这百里河川之主。 空尘子不信这等话语,甚至也不在乎他们的心是否是真的,只相信他们的所作所为。 让其明日化为百里河川鬼神之主,更主要的是借助这水妖之力控制住水祸,其若是做得好,便可以接着让其接着干下去,毕竟管理这百里河域之事,也没有谁能够比这川主更加适合了。 等到日后功德之道推出。 功德昭著者上,罪孽缠身者罢。 也不怕这些鬼神哪个敢不认真尊循神职,要知道鬼神被罢可不是凡间被罢官那般,还能回家过日了。 鬼神被罢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是神死魂灭。 此刻,下面突然出现的动静却引起了道人的注意。 “嗯?” 一截被冲垮的桥梁随着水流而下,而随之一起的,还有着一具尸体。 道人一挥手,那水中浮尸立刻浮起。 沿着悬崖峭壁层层而上,最后落在了空尘子面前。 已经断气了,不过死去还不久,魂魄还未彻底消散。 川主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刚刚被确定下来百里河川之主的鬼神之位,就迎面碰上了这件事情,莫不是上游出了什么大事? 川主上前仔细辨认,突然觉得这尸体有些眼熟:“这是何人的尸体?” 空尘子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来封州之时,在古川主庙宇之中见到的二人之一。 名为石宗,是个江湖客。 道人曰。 “云君!查一查这石宗之尸体为何出现在河中?” “又为何而死?” 悬挂于腰间的玉佩化为人形,躬身行礼:“云君遵令!” 散作烟雾而去。 ——————— 半个时辰以前。 界峡县。 堤坝上下全是人,所有人扛着锄头铲子、箩筐扁担忙得热火朝天。 整个河道岸上,不仅仅有着坚固的石堤。 在一些很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还同时修建了土坝。 而整个河道的所有河堤加固、修土坝,都是在那位老河工的指导下进行的。 河堤之上,县令何世景看着滔滔不绝的河水滚滚而下,而脚下的堤坝稳如泰山,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其转身对着身旁抓着斗笠,脚上都是泥泞的老者说道。 “关老!这一切多亏了您啊!” “要不是您,本县当真是不知从何下手。” 老河工关老连忙摆手,脸上却又着自得之色。 “不敢不敢!” “都是县令之功,小老儿不过是从中辅佐一二而已。”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忘了这些老宗祖的东西咯。” 何世景再三感谢:“这着实的大功一件,全仰仗关老了。” “我替全县百姓谢过您了。” 这一鞠躬,关老立刻上前拦住。 没有想到意外发生了,老者脚上都是泥泞,匆忙之间脚一滑,直接从河堤上滑落。 滚入了界河之中。 “不好!”何世景起身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 “关老掉水里了!”周围的不少人也惊呼喊道。 “快救人啊!”更多的人聚集而来。 不过此刻界河水流湍急无比,哪有人敢轻易下水,那就是个死啊。 几个人急忙找绳索的时候。 “来不及了!” “我来!” 一旁的石宗喊了一声。 一跃而起,直接跳入了河中。 古铜色的皮肤在河水里格外显眼,犹如一条游鱼一般,追着河中关老的身影而去。 其当真就像鱼儿一般,最后从水中浮起,带出了老河工。 然后潜渡而来,抵达岸边。 石宗将老河工抗了起来,趴在了河堤之上之时,整个人已经是精疲力尽。 几个人立刻将老河工拉了上来,何世景则对石宗感激不尽,如果刚刚老河工死在了河中,他当真不知道如何面对。 此刻对石宗着好兄弟当真是感激万分。 “石兄好水性!” “这么湍急的河中竟然如同操浪而游,让我大开眼界。” “替我救起了关老,何某欠你这份情。” 说完,何世景躬身行礼谢过石宗。 石宗虽然气都还没有喘过来,却不能阻碍其炫耀。 连连摆手,得意万分:“这才几分功力,雕虫小技,不值一……” 话音未落。 又是一个浪头打过来,直接将石宗拍下了河中。 何世景打了浑身湿透,一个激灵闪过。 哪里还能看到对方的影子。 河堤之上,只能够听到回荡着何世景的悲痛呼喊。 “何兄弟!” “我的兄弟啊!” 何世景悲痛欲绝,回过头时,只看见所有人皆是一脸惶恐的看着他。 哪怕是刚刚还一脸和蔼可亲的老河工,此刻也躲得其远远的。 生怕他再对自己鞠躬。 这拜谁,谁死啊! ——————- 夜里,何世景在县衙之中烧着纸钱。 “石兄!你死得好……” 刚刚喊出口,何世景突然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太好。 何世景擦了擦眼泪,压抑住悲痛的心情,重新组织了一下言辞。 “石兄,你虽然满口粗鄙之语,也不通四书五经,长得也有些凶神恶煞。” “但是兄弟我知道,你那恶徒一般的躯壳下,却有着一副侠道热肠。” “你为救人而死,定然好有人好报。” “下去幽冥阴世之后,定然能够得享福报。” “我多给你烧点纸钱,下去之后,别省着。” “使劲花,用力花!” “后面兄弟我还会给你再烧的。” 何世景将手中的纸钱全部都放了进去,燃起了熊熊大火,然后又从旁边拿起了一大叠。 火盆之中纸钱燃尽,化为灰烬,还有一些缓缓飘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钱燃烧过后的特殊味道。 何世景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石兄你还未娶妻便死了,不过你放心,兄弟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明天我就人给你扎七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全都给你烧下去。” “三妻四妾,都给你凑齐了。” “不要跟兄弟客气,都是兄弟应该做的。” “若是你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只要给兄弟我托个梦,我定当给你办妥当。” 何世景擦着眼泪,正满心悲伤。 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突然狂风骤起。 县衙后院的门窗轰然打开,门窗敲打在墙壁河其他窗户上,发出吵闹的拍打声音。 火盆里燃烧的纸钱,也随着风吹起散落。 撒得到处都是。 昏暗迷雾之中,何世景隐隐看见有人影从大门走了进来。 其凝神看了过去,立刻就听到了让他感觉熟悉至极的声音。 “何兄~” “何……兄……” “石兄弟?”何世景立刻认出了,这声音是谁的了。 顿时一个激灵瞬间站了起来,贴在了墙上。 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随着那影子越来越近,何世界腿都软了,差点被直接趴在地上。 突然想起了白日里别人说的话,顿时哭嚎着趴在了地上。 “石兄弟!” “不是我害死你的啊!我是真的想要感谢你啊!” “你不会真的要找我偿命吧?” 何世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得所来之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何兄莫要心慌,我不是来带你下去的。” 何世景再一看,那身影终于走入了堂前,显露出了身形。 正是石宗。 只是此刻其身上却穿着神袍,面有神纹,一看便有着威严气度。 石宗挥手,将所有门窗合上。 上前一把扶起了何世景,两人分而坐下。 何世景震撼惊讶的看着石宗如今的样子,心中有猜测:“石兄!你这莫非是?” 石宗点头说道:““在下因跟随县尊救河、修河堤、平水患积攒功德,最后还因救人而死。” “道君念我功德和心迹之上,封了我做这河槽神。” “执掌河槽的所有河工之鬼。” 石宗面带着微笑:“日后这百米河槽的疏通、河堤、漕运便由我来掌管了。” 神袍衣袂散开,露出了腰间所挂之物。 其腰上挂的正是河鬼令,神令一亮,百里河川的所有河工鬼全部都得听令。 何世景上下打量着石宗,眼中神色复杂至极:“河漕神?” 不过其立刻反应了过来,拱手说道。 “恭喜石兄弟登上神位,从此以后,便再非凡尘中人了。” 想到这里,何世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 “今日掉落河中的原本是关老,按照天定,应该是这老河工成为这河槽神。” “因为石兄弟你救起了关老,所以便由你成为这河槽神。” “兄弟你这是因祸得福啊!” 何世景还在为辩解:“原来不是因为我那一拜的缘故。” “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啊!” 石宗虽然成为了鬼神,但是一想起今日何世景那两拜,还是劝说道。 “何兄日后你还是少给平常人行礼了,你这一礼,寻常人当真是受不起。” 何世景有些尴尬,连连摆手:“何某记住了,何某记住了。” 其又接着问道:“石兄弟登上神位,深夜前来是特意来和兄弟我叙旧么?” 河槽神石宗摇头说道:“兄弟我是为正事而来。” 石宗虽然登上了鬼神之位,称呼却没有变,和何世景依旧是兄弟相称。 何世景立刻变得认真了起来,如今石宗已经是河槽之神,说的正是便定然不是小事。 “还请石兄弟详说。” 河槽神石宗站起身来,认真说道。 “明日将有今年汛期最大的一波水祸到来,水脉动荡、河龙翻身。” “彼时!” “空尘道君将敕封百里河川之主, “沿河尔等摆下香案,借助众生香火之力,相助这百里河川之主。” “川主化龙便能够束缚住界河水脉。” 如此大事,河世景哪里敢怠慢。 立刻开口。 “界峡县县令何世景明日便照搬,不敢有丝毫怠慢。” 河槽神离去,门自动开启,其化作烟雾散入黑暗。 何世景依门相望。 依旧感觉恍若隔世。 深夜。 河槽神石宗沿着河道出现在了各地,通知了河道两岸各地的主官。 诸多官吏皆看到深夜又神人入梦而来,携带界河波涛,身后诸多河鬼相随。 命尔等明日摆下香案供桌,祭祀百里河川之主,平水患之灾。 第一百八十三章:百里河川之主 晨曦升起,夜昼交替。 本应该是大日驱散照亮世间的场景。 但是因为连夜的大雨,显得暗淡无光,整个封州都感觉被一股阴霾所笼罩。 此刻。 一座悬挂着灯火的神船航行于界河之上,溯流来到了封州上游。 原本宽阔的河面在这里因为地形开始变得狭窄,水势也越发变得危及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封州百年之前,水患频频。 神船到了这里没有再往前,船身之上弥漫起层层云雾,然后开始脱离水面。 越升越高。 在高处可以看到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远处的平缓大地之上,界河的滚滚洪流正在席卷而来。 最后,神船破开风雨和云层。 升入云霄之上。 奇特的一幕出现了,天空依旧是漫天繁星。 而天尽头的云海之下,却金光闪烁,那是升起的朝阳。 云海神船之上。 川主跪在甲板。 道人站在川主面前,目光穿透层层乌云和阴雨,望着远处越来越汹涌的洪流。 今年这洪流感觉有些不太寻常,虽然一方面是今年的雨季漫长,但是另一方面,道人也可以猜到,上游的水妖肯定是做了手脚。 身后驴大将军在左,青龙童子在右,云君漂浮在半腰,赤霞元君侍立在一旁。 “时候到了!”道人收回目光,淡淡说道。 然后,目光向了川主。 青龙童子看不起这等妖怪和披毛带甲之辈,冷哼一声:“若不是老爷与天机子定下大道之争,这等功德之事,哪里能够落到你的头上。” 川主也知道此次机会难得,更是隐隐从赤霞元君口中得知,这功德甚至涉及最后真正的成道和化为真神之途。 “道君大恩,川主永生永世不忘。” “愿生生世世为道君驱使。” 道人抬起手指,一指点在其眉心,赤霞凝聚而起,冲入其体内。 香火神图之中,再多处了一尊跪着的鬼神。 霞光四溢,川主在光芒之中身躯不断变化,原本银色的妖躯之上长出了一块块鳞片,头上还长出了一只独角。 原本的妖躯化为可以容纳香火的鬼神之躯,面目变得更加威武森严,褪去了妖魔之躯的那种邪恶狰狞之感,浑身上下充满了神而圣之的气度。 一声咆哮。 川主甩动着巨大的尾巴,修长的身躯盘旋冲出神船,卷入云层。 从云头而落,冲入了天底下,最后和那滚滚而来的洪流融合在了一起。 鬼神之力覆盖开来,庞大的鬼神之躯操控着水流和浪潮。 顺着浪潮朝着下游而去。 “吼!” 一声咆哮,界河之中的无数水族皆听到了川主的召唤,浩浩荡荡汇聚而来。 而在远处,封州两岸和各郡城、县城之中。 供奉和祭拜着川主的祭祀和供奉也在天还没亮便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汇聚而来,助力川主掌控这百里河川。 ————————————- 距离界河不远的高处山坡和山巅之上,人群聚集,搭着一个个棚子,人人拥挤在一起。 县城城墙之上也满是人,家家户户登高望远,想要看看神祇显灵的场景。 “今日当真能够看到水神爷爷吗?” “希望今年能够平安无事?多少年了,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站在山坡之上,看着下面界河滔滔的大多是附近的乡野村民。 一是收到通知前来祭拜川主,另一方面也算是躲避水患,一旦洪灾失控,起码人能够活下来。 “神人特意来告知县太爷,说今天便是今年汛期最大的一波,水神川主爷爷要施法控制住洪流,岂能有错。”乡老昨日夜里就收到了消息,一整夜没睡就忙活着此事,知道的消息也多。 “不仅仅我们县,我听说隔壁县,还有郡城那边也在祭祀川主!” 至于河堤之前,界峡县的县令何世景更是不惧生死,亲临界河之畔。 茅棚之下,供桌之上。 又粗又高的线香树立而起,一位位河工和县城的官吏差役皆到场。 何世景念念有词的颂唱着夜里匆匆写的祭文,众人看上去虔诚至极,但是依旧心中惶惶不安。 因为此刻不用爬上河堤,哪怕在下面,都可以看到河堤的另一头水位已经高的吓人。 水浪一波一波打来,不断的溅射而出。 恐怖的景象,让站在界河之下的人一个个心头发颤。 不少人看似佛在跟着县令何世景念诵着祭文,祷祝神明。 实则在默默喊着。 “撑住!撑住啊!” “我的娘啊!千万不能决堤啊!” “空尘道君保佑,川主爷爷保佑,这堤一定要挡住。” 众人逼着眼睛,听着浪涛声,祈求着神明的保佑。 这个时候远方却传来了如同天地在一同咆哮的声音。 “轰隆隆!” “轰隆隆!” 众人皆被惊动,站起来朝着远处看去,立刻看到了令他们腿软的一幕。 “这浪……” “我的天啊!” “今年的汛潮怎么如此恐怖?” 只看见峡谷之间,如同山崩地陷一般的洪流高高卷起,看上去就好像拱到了山头之上。 如同千军万马过隙,让人甚至怀疑那峡谷是不是也要挤压崩塌。 众人看到的时候已经是惊呆了,这样的浪潮,面前这短时间内匆匆构筑的河堤和土坝,根本不可能挡住。 那老河工瞬间跪倒在地上,这浩荡天威哪里是凡人能够抵挡得住的:“全都完了,河堤挡不住这样的浪潮。” 不用他说大家一看就知道了。 县丞和众多差役面色煞白,唯有县令何世景依旧维持着镇定。 其相信河槽神石宗告诉他的事绝对没有错。 果然,转变出现了。 “吼!”一声绝非凡物能够发出的怒吼,从远方传来,震惊?世间。 众人抬头望去,就看见那浪潮还没压下来,冲垮河堤和土坝。 一只独角银鳞的巨物从浪潮之中率先冲出,立于浪潮之上。 那汹涌的巨浪,就好像是它的玩物一般,任由着其驾驭着冲刷而下。 河堤和土坝在河流撞击之下发粗轰响,却始终维持着没有崩塌,那川主控制住水流的走向,带着浪潮按照它想要的方向流淌而下。 哪怕其已经过去,那留下的力量依旧束缚着水脉和浪潮,按照它行过的方向流淌。 “那是什么?” “水神爷爷,那就是水神爷爷啊!” “我怎么看着好像一条龙?” “蛟龙!这是蛟龙啊!” 众人先是惊呼,然后立刻想起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跪下祭祀神祇。 众人跪地齐声高呼,香火之力不断的朝着川主汇聚而来,让其身躯越发庞大了几分,驾驭着界河浪潮更是如鱼得水。 不远处的半山腰和县城城墙之上,众人也都看到这一幕,迅速各处都是祭拜和求空尘道君、川主之神保佑的声音。 不仅仅是在界峡县。 沿途两岸,不知道多少百姓亲眼目睹到了银鳞独角的神兽驾驭着浪潮过境, 不仅仅如此,银躯妖身的川主还不是独自一身而来。 浪潮里,无数的游鱼跟随着其一同而出,整个界河的水族不断汇聚而来。 众人更是隐隐看到一个个恐怖的河工鬼之影参杂在密密麻麻的鱼群浪潮之中,甚至还看到了一个身穿着红色神袍的神人,驾驭着河鬼跟随着如同蛟龙一般的川主。 川主席卷洪流而来,每经过封州境内的一处支流,便出现一次停顿。 一路之上大大小小的界河支流,都成为了泄洪的出口, 一只只河鬼引着浪潮而去,不断分散。 独角银鳞的神兽驾从上游一路而下,穿过了整个百里之川,重重丛山峻岭和峡谷峭壁。 终于抵达了下游,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大地和浩瀚湖泊。 最后那洪流渐渐平息,在下游化为平静。 那蛟龙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河面。 巡游过封州,冲上了九天云霄。 云海之上,有神船显露踪迹,仿佛是前来迎接功德圆满的川主。 封州大地之上一座座城郭、一处处乡野村落之上的百姓抬起头,不少人冒着雨冲出看向天空。 皆隐隐看见。 有一位仙人光影立于神船之上,俯瞰着人间。 那银鳞蛟龙盘旋而上,最后化为了一个穿着银色神袍的神祇破开云霄,踏上了云层。 跪于仙圣身前,仿佛是在禀告着其圆满归来。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天底下的百姓更是听见云头之上传下仙人开口之音。 “功德圆满,众生聚愿。” “从今日起!” “尔便是这百里河川之主。” 当着万众之面,定下了这川主水属之神的神位。 随后。 仙人只是看了一眼云头之下,挥手而过。 封州百姓就看见,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苍穹,天空之中密布的乌云和阴云好像被一个漩涡吞噬。 不断收束,最后风停雨收。 轻轻一挥,便驱散漫天阴云,收走了封州云雨。 界河水患,就此而止。 这等伟力,看得整个封州百姓激动震撼。 众人皆看着天空欢呼,不知是在欢呼雀跃那银鳞蛟龙登上了百里河川之主的神位,还是欢呼汛平雨停。 封州百姓安稳度过了一劫,而空尘子也终于在这封州定下了神道根基,更是收集了不少香火之力。 封州最重要的就是这条河道,掌握了这河道,便掌握着了封州神道的一半。 不仅仅如此,同时握住了整个封州甚至上游各州甚至神天府的命脉。 第一百八十四章:学宫门徒 沿河一座座川主庙之中,络绎不绝来拜的人差点把门槛踏破,神台前摆着的供果满满当当,香客们插的线香将庙前的香炉塞得都没有余地。 燃香滚滚浓烟升起,就好似失火了一般。 而在川主庙之中,也多处了一座河槽神的神像,一些凶神恶煞的河工鬼的塑像屹立在两侧,警示着世人。 当初空尘子进入封州落脚的破庙,如今已经大变了模样。 这座川主庙全面进行了修缮,里面不仅仅全部焕然一新,还摆放上了空尘道君、赤霞元君等等神像。 今日这里和沿河两岸全部都是人,封州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来了。 “今天当真是个好天气啊!”有人抬头看着太阳,灼人得让最近习惯阴雨天得封州百姓有些不习惯。 “空尘道君既然能呼风唤雨,这驱雨逐云还不是轻而易举。”有人说道。 “刺史出来了。”有人高喊道。 站在岸边的不少人,立刻朝着川主庙前望去。 庙门口,界河前。 封州刺史临江而祭,按照历代祭祀神明的方式献上三牲,奏响乐器。 算是代表全封州百姓来感谢和拜空尘道君以及这百里河川之主。 只是说到最后,封州刺史却表达出了另一层意思。 其率领着封州官吏,对着界河呼喊叩拜。 “诸子学宫门下王彦西求见空尘道君。” 原来这封州刺史王彦西还有着诸子学宫嫡系弟子的身份,其此刻没有说封州刺史王彦西求见,而是诸子学宫门下,表现其另有深意。 那祭文点燃,落入河中。 这个时候,滚滚界河里面出现了变化。 巨大的漩涡出现,一条神船从河中浮起,横于界河之上。 骤然的变化,更是让岸上群情激动。 岸上众人纷纷惊呼,连其他官吏也没有想到,这封州刺史王彦西当真能够得到空尘道君的感应,并且答应了他的请求。 封州刺史登上神船。 众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封州刺史被那神船带着,沉入浩大宽阔的界河之中,不见踪迹。 界河水底幽深。 水底里不知道多少水族在穿梭游荡,唯有船身上散发着的灯火光芒,照亮着黑暗。 往下看,更是可以看到喉关峡之下有深不见底的沟壑,散发着气泡网上蔓延。 最后看到随着越潜越深,终于看到前方黑暗水底里,出现了好似白玉一般的大门。 穿过几层水门。 船便进入一处又白石搭建的,四四方方宽阔通道之重。 大量的水族鱼群从通道之中穿过船侧,王彦西甚至还看到了河工之鬼的影子。 最后,一座水府神宫出现在了王彦西的面前。 王彦西惊奇不已,从未想过自己治下,竟然有着如此神秘的地方。 河槽神和川主二人站在水府神宫之前,迎接封州刺史王彦西下船。 二人身后,王彦西竟然看到了一只背着龟壳的老翁,还有几个蚌女,以及鱼怪。 更是惊诧,自己今日果真来到了不属于凡人的神境。 自川主登上了百里河川鬼神之主的神位,如今这座水府神宫,已经和香火神界结合在了一起,可以说是介于人间和幽冥之间。 能够庇护一些生灵死去之后短暂存于此界,这些龟翁、蚌女、鱼怪便是如此。 不过只要离开了这香火神界,或者少了川主和河槽神的香火补给,他们便维持不住这虚假的人形,直接魂飞魄散。 王彦西一看零头之人,就知道这二人的身份:“王某见过二位神君。” 二人却不敢当这称呼,立刻摆手。 “不敢不敢!” “王刺史言重了,吾等是幽冥鬼神,尔是阳间一州?刺史,不必如此多礼。” “空尘道君正在里面,还请王刺史随我来。” 走进水府神宫,沿途可以看到这水府神宫华丽堂皇,甚至可以比拟皇帝行宫。 最后来到深处的一座放置着巨大青铜丹鼎,散发着霞光的丹室,才停下脚步。 一神人坐于丹鼎之前,身旁站着一位神女。 王彦西立刻叩首:“诸子学宫门下王彦西,拜见空尘道君。” 空尘子开口问道:“学宫诸子派遣你前来寻贫道作甚。” 王彦西不敢在神人面前打官腔,直言相告:“我学宫诸子欲邀请道君前往河州诸子学宫做客。” 道人嘴角微微翘起:“只是做客?” 王彦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道君目光如炬,能知过去未来,吾等来意道君恐怕早已知晓了。” 王彦西拱手,毕恭毕敬的说道。 “我诸子学宫愿意携带人族气运,天下文脉和所有门徒,转投空尘道君门下,建这鬼神之道。” “不仅仅是大魏。” “包括大周和其余诸国,我诸子学宫皆可改投道君门下。” 如果是之前,不论什么学宫诸子、天子皇帝,道人都懒得看一眼。 如今高羡立下这鬼神之道,这诸子学宫便还当真有了用处。 道人问道:“大魏有人间有天子,阴阳有界主,为何要要投我?” 王彦西说道:“壶州鬼神之道,给壶州带来的变化天下有目共睹。” “其他的不论,从人族的角度来看。” “道君立下鬼神之道,已经远远胜于天机子的阴阳界城。” “道君此道,有助于吾人族,能庇护吾人族千万年。” “我学宫诸子认为,这必定是这数千年来,天下最大的转变和变革。” “阴阳界主心无人族,唯有道君心系天下。” “我诸子学宫期盼道君久矣!” 说完这阴阳界城,接着说起了大魏天子。 “我大魏的天子和周帝不一样,政令不出神天府,天下皆在阴阳界城手中。” “历代大魏天子不过是被阴阳界城推上台的傀儡,所谓以人间天子治理人间之事,不如说是一个妖魔做主的妖国。” “上面不仅仅有着高高在上的阴阳界主,当今天子年幼,如今诸般大事做主的,是阴阳界衙的法主大魏国师。” “天下自大乾妖魔之祸后,一分为五,已经足足一百年了。” “天下看似是人族的天下。” “实则各方道门势力、妖神、魔主在背后分割一方。” “吾等期盼此局面终结,等了一百年了。” 道人没将这王彦西的场面话放在了心上,笑了起来:“天机子给不了你们想要的,难道贫道就可以?” 王彦西无比肯定。 “当然!” “道君您是当世真仙,道门之祖。” “只要道君愿意,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个旨意下来,天下便可再次一统。” “而道君立下的鬼神之道,更是最适合人族的无上大道。” “从此再无混战于分裂,我中原诸国便可再次合而为一,并且跨入新的纪元。” “从此人族必将大昌,天下从行大兴。” 说到这里,王彦西激动得浑身发抖。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吾等学宫门徒,天下士子,亿万黎民。” “渴盼此日久矣。” 空尘子看着王彦西,一挥道袍,站起身来。 “人族大昌!天下大兴!” “当真是好一番豪言壮语。” “贫道喜欢你这番话。” 王彦西离去之时,依旧感觉如同梦境。 空尘道君虽然没有明确的说什么,但是王彦西却知道,他们诸子学宫所求的天下之变,到来的日子不远了。 —————————— 水府神宫。 王彦西离去之后,空尘子看向了一旁的赤霞元君。 “吾将启程去往河州之地。” “封州乃七州四十郡的中央,一条水道贯穿四方,尔便暂时留在这里。” “如今有川主和这水族鬼神、王彦西以及背后的诸子学宫之力,阴阳二道皆可掌控。” “便从这里开始。” “以此为中心,界河水道为枢纽,立下鬼神之道,扩散四周。” “这七州四十郡之地便不可能乱。” “你若做得好,日后这神道体系之中,其中关于鬼神一道的功德权柄,便是你的。” “若是做的不好。” 空尘子语气停顿了一下:“你便回来当个婢女吧!” 空尘道君也是算考验一下赤霞元君的能力,看她究竟能不能将这鬼神之道把握好。 如今毕竟只是七州四十郡之地,而且空尘子就在这里,就算出现了什么乱子,也是弹指便可镇压。 若是做得好就让她接着做,做不好就换人执掌。 至于其他几个。 驴将军空尘子是不敢放出去,云君是大总管神通是最为便利独特的存在,剑童子是杀伐最强的手段。 这三个是空尘子最初始的护法,也是最心腹的存在,高羡走到哪里都得将他们带着。 赤霞元君立刻面露出依依不舍的样子,跪在了道人脚下:“妾身甘愿永远留在道君身边,永生永世服侍道君。” 空尘子只是笑道:“你有此心便好。” 赤霞元君被留在了封州。 水府神宫将会展开又一次城隍大考,而这一次诸子学宫的一位位门徒,退下来的大魏官吏,一位位参与平复水患洪灾而有功德威望在身之人。 尽皆受到邀请,蜂拥而至。 一时之间,水府神宫夜间灯火通明,众人如同与神人之会。 夜里,河面之上灯火重重,可以看到一艘艘点着灯火的小舟接引着参与城隍大考之人。 界河两岸,无数百姓夜间看到了这一幕。 自此,留下了水府龙王宴请宾客的传说。 而在水府神宫宴会之日。 一艘神船沿着界河而上,穿过两岸峡谷,听着山间的猿啼和风声呼啸。 前往河州。 第一百八十五章:诸子学宫 河州并不大,面积甚至只有壶州的一半不到,封州的三分之一。 但是这里的黎庶口户,却超过了壶州加上封州的总和。 诸子学宫并不在河州城,而是在文承郡。 建立在界河之畔的一座高台之上,高高在上俯瞰着界河从门前流淌而下。 观逝者斯夫。 学宫高台之下。 各种古老宏伟的古迹、宫殿、庙宇成群。 街道和屋宅沿着周围扩散开来,在界河河畔形成一大片宏伟的建筑群,城内的一座座坊市都是按照学宫的诸子进行命名。 加起来刚好是整整一百座坊市。 虽然不是河州州城,却比河州城还要大,更是比高京、周京还要古老悠久。 机关飞鹤从天空飞下,落在了诸子学宫之上。 经过了公输兄弟的改良,这机关飞鹤,总算是能够自由控制飞行的方向了,也能够进行降落了。 公输兄弟二人赶到封州的时候,空尘道君已经离去,不过二人也知道了最新的消息。 二人匆匆从机关飞鹤上下来,穿过朗朗读书声前殿,穿过文士络绎不绝的长廊,最后进入了学宫之内最后面的宽大宫室。 便看到了长案之上正在翻阅着书籍、竹简、古卷,查看各种上古典籍的老者。 这老者便是学宫祭酒。 祭酒是诸子之一,由诸子进行推选,每几年轮换一次的学宫之主。 二人上前行礼,恭敬说道。 “祭酒!空尘道君已经出了封州!” “想来此刻应该已经在河州境内了。” 老者听完,缓缓的和尚头了面前的书卷,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太阳。 再闭上眼睛,热泪盈眶。 流淌而下。 兄弟二人吓了一跳,立刻上前:“祭酒!为何这般?” 老者陷入了回忆之中:“自一千年前昆仑崩毁,至今已经整整一千年了,妖魔肆虐涂炭人间,劫祸连连不断。” “终于轮到了人族重新主宰天地的时候了。” “这一次,我诸子学宫一定要抓住这鬼神之道,将我人族引入正途。” 老者看着公输兄弟:“你二人办得不错,若不是你兄弟二人,空尘道君不一定能够注意到我们诸子学宫。” “说不定就这样驾云而过,我大魏甚至天下就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 “这位仙人千万年间,出现的踪迹捉摸不定。” “若是离开了中原,下一次再现世间。” “或许就是千年万年之后。” 老者感叹。 “对于仙圣来说,可能不过只是弹指一瞬,就好像空尘道君在那川主庙所说的沧海桑田,浩瀚岁月对其不过是一念之间。” “而我人族。” “却再也等不起这么久了。” 公输道也听说了那沧海桑田之说,明白老者所说的意思。 二人连忙称道不敢居功,随后公输道更是向前走了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祭酒!” “这是封州刺史让我们带回来的信。” 公输兄弟拿出了封州刺史所书写的信,老者拿过来看了一遍,点了点头。 之后对着公输兄弟说道。 “空尘道君近日定将会驾临我诸子学宫,你二人要准备迎候仙圣法驾。” “这是我学宫千年以来最重要的一件事。” “你兄弟二人一定要准备好。” 公输兄弟一同拱手:“空尘道君乃是有德真仙,我兄弟二人尊崇其还来不及,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学宫祭酒点头。 只是说到这里,眼中出现了一丝疑虑。 “不仅仅这个问题,你二人不知。” “这几日河州又出现了变故,我河州如今局势,堪称是龙蛇混杂。” “高京有不少人物偷偷出了神天府,进入了河州,阴阳界城也出现了变动,封锁不出。” “不过。” “阴阳界城的几位神隍都蠢蠢欲动,恐暗中有谋划,有不少妖魔潜入河州。” 公输道立刻拍案而起:“他们这是不希望空尘道君胜出这场大道之争,希望那妖物执掌人间的阴神之道行于天下。” 公输德却认为:“那金灯神隍被空尘道君隔着千万里一箭射死,这神隍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要冒头出来,那不就等于找死吗。” 学宫知道的消息还是挺多的,虽然不能够深入阴阳界城,但是却能够深入朝廷上下。 老者说道。 “他们不仅仅不希望空尘道君胜出,更不希望天机子胜出。” “这一次阴阳界城之主闭关仿佛非同小可,阴阳界城据说惊动非常大,当天甚至有神隍想要闯出阴阳界城,但是被锁于阴阳界城之内。” “根据传来的消息,我和衍子推演之后认为。” “这阴阳界城之主这次闭关是想要完善他在壶州所说的,阴阳轮回之道。” “而八大神隍和所有阴阳界城里的存在,都感觉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 “所以,我和衍子猜测。” “天机子一旦成功完善这阴阳轮回之道,他们很可能就得全部要死,或者比死的下场还要恐怖。” “因此。” “他们想要空尘道君和阴阳界主二者相斗,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从中挣脱阴阳界主的束缚而出。” 说起这些阴阳界城的神隍,老者仿佛再次回忆起了前朝大乾之事,目光透露出了恨意。 “这些神隍,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一辈或许不知道,我们这么多年也不曾提及。” “但是我门这些学宫的老家伙,可都记着他们的名字。” “一个个,他们的名字我们都记得。” “都是人间惨祸背后的幕后黑手,将人族当作猪羊一般吞食奴役的妖魔巨擘,手下皆是尸山骨海。” 公输德连忙说道:“空尘道君岂能上这妖魔的当。” 学宫祭酒却开口说道:“如果空尘道君本身就不希望这天机子的阴阳轮回之道成功呢?如果这一场大道之争只是一场缓兵之计呢?” 二者顿时沉默。 按照学宫祭酒这般说,这一场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的大战,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 只是二人都在行这缓兵之计。 阴阳界城之主需要完善自己最后的大道,而空尘道君需要接手整个大周,镇压住数万妖魔不至于天下大周一夜之间化为人间炼狱。 公输道小声说道:“空尘道君会不会败于大道法成之后的天机子?” 空尘道君虽然号称当世真仙,但是阴阳界城之主的强大和恐怖,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大魏之人的脑海里。 学宫祭酒却笑了起来。 “败?” “如何败?” “你们还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学宫祭酒目光悠远,仿佛穿越了亘古岁月,回到了上古蛮荒的时代。 “他可是羡门,昆仑山之上的上古神人,一切神话的起源。” “褒共帝之前,祂就已经存在于世。” “万古岁月都奈何不得他,蛮荒未开人族矇昧之前,祂就已经行走于这片大地之上。” 学宫祭酒刚刚就在看关于羡门的记载,越看越觉得看到了这千万年一切背后的真相。 上古之时的种种神话,昆仑祖庭时代,千年妖魔之祸。 一切的一切,仿佛追溯根源。 都离不开羡门这个听上去就让人感觉古老沧桑的名字。 学宫祭酒摇头。 “空尘道君哪里不知道这天机子的打算,但是他早已看穿一切,只是为了大魏百姓而容忍这天机子罢了。” “我们只是希望最后。” “这一场大道之争中,能够少一些无辜丧命之人。” “有更多的人,能够看到人族昌盛,天下归一的那一天。” “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准备,知晓这些妖魔之辈的任何动向,以防止他们最后的垂死挣扎、狗急跳墙。” 第一百八十六章:神船入境 高京地底。 阴阳之界,九层神城。 宏伟的铜门屹立,巨大的石碑刻着第一层三个血红大字。 无数的妖魔亡者站于铜门之下,看着紧锁的铜门,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叫声。 但是只要有人敢靠近或者推动铜门,瞬间就会看到石碑之上睁开巨大的眼睛,将看到的一切化为飞灰湮灭。 如今整个阴阳界九层城都出现了异常,前些日子从大魏南境撤回来了以万计数的妖怪阴神之后,通往上界的所有阴井全部封闭,整个阴阳界城每一层的大门全部紧闭。 多日来。 整个阴阳界城,没有人可以进来,自然也没有妖鬼可以出去。 阴阳界城第一层的一座恐怖阴森的庙宇之中,有着一座座如同巨大的柱子一般立起的神台。 一位身材佝偻的妖魔,背负着巨大的铜印跪在其中一座神台之上。 巨大的庙宇里空空荡荡的,外面万千妖魔朝拜之声响起。 “咚嗡~” 此刻。 天空之中惨白色丧衣染着血液飘下,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以一种瘆人的被撑起的模样,落在了另外一处神台之上。 冥纸钱稀里哗啦落下,然后凝结成了一个完全由纸结成的人影,坐在了庙宇之中。 金色的光芒从神台亮起,犹如铜像一般的金色巨鸟显露身形,展开了双翅,动了起来。 一个个恐怖的存在,接连出现在了神庙之中。 丧衣神隍、日游神隍、冥纸神隍、魂棒神隍、鬼丹神隍、铜印神隍、阴井神隍、地火神隍等八大神隍,一个接着出现在了这里。 这些神隍,一个赛过一个疯狂。 有人哭泣不已,有人遮挡不住的狂笑,有人杀性冲天。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人分清楚他们到底是有意识的,还是完全被魔性吞噬。 丧衣神隍是九位神隍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也是第九层城的神隍。 其率先开口。 其掩面不断发出恐怖的啜泣声,哭哭啼啼的用怪异的语调说道:“第九层城……啜泣声……已经彻底没有动静了。” “界主天人五衰已至,彻底开启了阴阳轮回之界。” “整个第九层……呜呜呜呜……都开始朝着幽冥阴世的虚无堕落而去,将要彻底脱离人间。” “撑船公、吊死鬼、河灯神都已经被吞噬了,我恐怕也撑住不了多久。” 丧衣之下鲜血哗啦啦的流淌而下,搭配上那哭泣的语调,当真是骇人至极。 知晓空尘子已经彻底陷入沉睡之中了,抓着丧魂棒的神隍开口便是冲天杀意:“绝对不能够让那老东西成功,他要演化阴阳轮回之界,然后将我们尽数炼化,让我等化为维护阴阳轮回之界的傀儡,不仅仅要彻底炼化我们的法身,连意志都被彻底剥夺。”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所有人……”说到一半,这丧魂神隍自己就疯了。 冥纸神隍一遍说话一边狂笑:“哈哈哈……那老东西……哈哈哈……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当初骗我们说他可以给我们一千年的寿命,让我们心甘情愿的做了他的狗,结果只是让我们当作这阴阳界九层城的基石。” 鬼丹神隍没有下半身,整个人被装在了一个巨大的丹炉之中:“一个高誓,一个高衍。” “这两个家伙,一个个装什么道德之神。” “还有那空尘子!” “一个个虚伪的很,装模作样,虚仁假义。” “我们起码还曾经是人过。” “他们是什么?是人吗?” 日游神隍此刻说道:“天机子想要将我们锁在阴阳界城,想要将我们化为他大道之中的一环。” “等到天机子将整个阴阳界城化为阴阳轮回之界,就彻底完了。” “不能再等了,我们苦苦承受了一百年了。” “这苦。” “我不受了~” 冥纸神隍明明不想笑却依旧不断发出狂笑声:“哈哈哈……那该如……哈哈……何做?” 日游神隍眼神凌厉:“我准备将所有日夜游神全部召唤到高京来,看看这空尘道君还坐不坐得住。” 众神隍目光相对,立刻定下了逼迫空尘道君来高京的计策。 丧衣神隍:“我可以召集所有妖魔入京。” 阴井神隍:“神天府的阴阳界衙之人不少都被我控制,整个府内的阴井都有着我的暗手。” 地火神隍:“我能够关闭所有阴殿。” 冥纸神隍开心至极:“乱起来!乱起来!” “越乱越好!越好!哈哈哈哈!” 铜印神隍表情痛苦至极,一边痛呼一边喊道:“乱局一生,我们便能够乱中求活。” 丧魂神隍杀意再次激发:“打!打!打!” “杀杀杀!” “让空尘子和天机子杀个你死我活。” 丧衣神隍早有打算:“到时候,我们就去东海海外、或者去北荒之地。” “不论他们谁胜了,都和我们无关。” 地火神隍却畏惧说道:“北荒那边的东西可比天机子还邪性,天机子这么多年都不敢回昆仑,不就是因为那东西。” “那我们就去东海海外。” 八大神隍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脱离天机子控制的希望。 此刻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和魔性,同时爆发出群魔乱舞一般的鬼哭狼嚎。 哭声、呻吟、哀嚎、嘶吼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 只要将空尘道君逼来了高京,便已然成功了。 不论到时候情况如何,阴阳界城之主也不会相信空尘道君此来,只是因为高京出了乱子,空尘道君恐怕也不会坐视在这高京之下如此恐怖,而无法掌控的存在诞生。 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冲突之际,他们就有机会脱离天机子的控制。 简单至极的阳谋,但是却实用至极。 至于他们之中能够几个人幸运逃脱而出,最后脱离空尘子和天机子的掌下。 反正谁都相信最幸运的必定是自己。 运气不好的死了? 哈哈哈,那就是他们命不好,活该。 ————————— 河州,文承郡。 堤上槐柳,傍晚凉风。 灰色的砖石和青黑色的瓦砾,沿河还有着小贩叫卖的声音,岸上美丽的姑娘正在收起竹竿上的衣服。 河岸之上,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带着一僧一文士一老奴牵着马驻足。 少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幕。 第一次走出京城的他,发现这世间有许多他未曾看过的景象。 这里没有高京的那种宗教和诡异之感,反而堂堂正正的充满了烟火之气。 仿佛。 人间本就是应该是这个模样。 久久未能回过神来,心却感觉安定了下来,这是其在皇城之内怎么也没有的体会。 那里只有压抑、恐怖。 还有每个人自身连死亡都不能够掌控的绝望。 那老奴却极度不安的不断看着左右,仿佛生怕暗处里钻出来了一个人,威胁到面前少年的安危。 “皇爷!我们冒这么大风险,跑到河州来见空尘道君,值得吗?” “如果出现了意外……” 少年却说道:“值得,若是能够见空尘道君一面。” “哪怕是不做这大魏的皇帝朕也甘愿了。” 一旁的文士却连忙劝解:“陛下莫要再说这等话了,天下即将迎来转机,正是大有可图之时。” 少年看着文士却发出意味难明的一笑。 他明白,自己是他们富贵的保障,所谓的大有可图,不是他想有可图。 而是他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就有着千万只手推着他往前走。 他看着界河之上,望着荡漾不止的河水。 仿佛在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道人骤然抬起头。 沿着界河朝着远处看去。 面上带着惊疑不定,有几丝不确定的说道:“来了!” 天色暗淡,此刻天尽头的夕阳已然只有一线。 而在界河下游,一艘神船逆水而上。 其仿佛带着黑夜而来,无边的静谧随着其划破水面,遮盖住河州大地。 白昼于船前,黑夜载于船。 随着神船靠近,夜晚彻底降临。 界河之上倒映着满天星辰,那神船便这样压着满天星辰而过。 少年、老奴、道人、文士一瞬间都呆住了,看着那船从两岸中间缓缓而来。 朝诸子学宫而去。 神船抵达文承郡的一瞬间,整个封州那浑浊的死水,就好像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岂可欺天 诸子学宫。 “外面有动静!” “界河上有船来了!” “界河之上有船还不正常?” “这船不一样,是一艘载着满天星河的船。” 高台宫殿之上,学宫祭酒带着上百人匆匆走出走出。 高台宫门,阶梯之下,便是滚滚大河。 站在高台之上,众人刚好就看到了那神船牵引黑夜和星辰而来的画面, 学宫祭酒便明白:“尔等立刻做好准备。” “空尘道君驾临我河州了!” 其身旁的一位位老者便是学宫诸子,人人眼中透露着希冀。 阶梯从上到下数百人,皆是学宫的诸子和嫡脉,人人手忙脚乱,赶紧将灯笼挂上, 文承郡百坊,诸子百家门徒也一个个挤着赶向河岸,希望一睹人群之中不断传说的奇景。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神船离开水面,带着云雾和星光沿着阶梯一路而上,停在了诸子学宫的门口。 最后船化为烟雾消散,一个神人从烟雾里踏出,从天上一点点走入诸子学宫。 众人惊呼之中,立刻跟着学宫祭酒进入宫中。 便看到空尘道君站在大殿里,望着殿中挂着的上古诸子画像。 一幅幅穿着上古袍服的圣贤跃然于眼前,形态不一,但是皆气度不凡。 这些才是真正的上古圣贤,如今的学宫诸子,不过是继承了他们的名字而已。 学宫祭酒上前就拜。 “学宫祭酒率诸子学宫上下。” “拜见空尘道君。” 神人转过身来。 跪在地上的众人便看到神光四溢。 道人眉心的道痕此刻仿佛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浮现,化为光芒万丈照向四方。 而且与此同时,道人袖中的青玉书简也震荡了起来, 空尘子笑了起来,踏进这诸子学宫之后,他便已经感觉到了这座学宫,便是他此行要来寻找的东西。 来之前他就想过,此行必定有收获。 却没有想到,这诺大的诸子学宫,便是此行所获,这可能是他将要点化的最大之功德之物了。 而且青玉书简的反应,也证实了空尘子之前的一个想法。 空尘子之前也想过,其他护法神灵皆是只需要一缕香火之气作为引子,便能够沟通天地大道,从此之后成为天地正神。 唯独这青玉书简,每使用一次便需要消耗一缕香火青气,其蕴含的大道法则,仿佛也是残缺的。 便是因为其并不完整,而其完整的机缘,便在这诸子学宫。 空尘道君看着跪着的满堂学宫弟子,没有欢喜,反而开口问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尔等也并非道门弟子,为何要拜我?” 学宫祭酒却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们拜的不仅仅是仙,而是道君的无上功德, “跪的也不仅仅是圣,而是道君的泽被万民之心。” 空尘道君轻笑道:“吾不喜空口白话之人。” “尔等跪与不跪,尊我与不尊,是尔等之事。” “与我来说,也无半分意义。” “吾今日而来,便是因为那封州刺史说了一句话。” “尔等既然说,有兴天下昌人族之心。” “此心在何处?” 学宫祭酒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因为这将是他一生之中遇到的一个最重要,也最难以回答的话题。 他所说的话,不仅仅会影响到传承了数千年岁月的诸子学宫,更可能影响到整个天下间的所有人。 “禀空尘道君。” “吾学宫兴天下昌人族之心,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和作伪。” “此心天地可鉴。” “吾等也是心甘情愿入道君门下,愿从仙圣之道,开辟新天地,横扫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学宫祭酒说到这里,抬看着空尘道君,其仿佛依旧沉浸于学宫诸子的画像的生平之中,根本没有在意其回答。 然而正因为看不透空尘道君的心思,给予其的压力更大了。 其额头之上的汗细密的冒了出来,擦拭之后才接着说道。 “大魏天关以南的七州四十郡之地,我学宫弟子已经全力修建鬼神庙宇,只待赤霞元君敕封鬼神,我学宫诸子便在南境各郡县,为城隍著书立传。” “改阴神之道,化鬼神之道。” “让天下知道神道正统。” “让百姓知道乾坤大道。” “而大魏天关以北的六州二府之地,我诸子学宫也早已暗中准备,只待时机已到,将全力助力赤霞元君平稳鬼神之道。” “自此,我学宫愿将千年气运和天下门徒,纳入鬼神之道体系之中。” “替空尘道君,兴天下,昌人族。” 这诸子学宫,算是将自己数千年传承和一切,全都压在了鬼神之道上了。 若是空尘道君这场大道之争胜了,诸子学宫当然是扶摇直上。 若是败了,恐怕便没有这诸子学宫了。 空尘道君看向了这学宫祭酒。 这祭酒当真是有几份魄力,认定他绝对能够赢得这一场大道一般。 虽然看似是赌上了一切,但是因为在鬼神之道初开的时候,率先加入了其中,日后其在这鬼神体系之中的影响力,也必定是无与伦比。 不过却也同时,让这鬼神之道的扩散至天下的力度,增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替空尘子省去了不知道多少功夫。 有付出,自然就有回报。 而空尘子也不怕这诸子学宫在鬼神之道的影响过大,毕竟还有着一个道门在。 双方形成平衡,刚刚好。 且这鬼神之道和凡间官吏还是不一样的。 凡间官吏还可能反噬影响帝王,而鬼神之道,等级森严。 他们的所有神通伟力甚至天命本魂都归于空尘子,一切兴衰荣辱都由其一念而决。 空尘道君终于开口说道。 “善!” “七州四十郡鬼神之道立下之前,吾将暂居于此。” 学宫祭酒连忙说道:“吾等定当丝毫不敢懈怠,全力辅佐赤霞元君。” 烟霞起。 空尘道君踏着光芒,朝着里面走去,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学宫之内诸人,这个时候才敢抬起头来。 之前众人皆不敢开口,只能满心惊惶担忧的听着空尘道君和学宫祭酒之间的应答。 此刻却一个个狂喜不已,甚至有人丝毫不遮掩的说道。 “如今!我们也算是空尘道君门下了?” 这人是五行学派的门徒,其本身就和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祭拜的祖师爷之中,甚至本身就有着上古神人羡门。 这一脉的门徒此刻最为激动,那一个个欢喜得,仿佛恨不得马上将空尘道君的神像挂在诸子中央,宣扬他们的正统。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能够拜入空尘道君门下,他们诸子学宫,等于拥有了这世上最深的跟脚。 如果上古诸子在场,可能恨不得立刻推开棺材板教训一番他们这些不肖子孙。 不过上古诸子之时,人族安定。 如今千年妖祸,一场场恐怖的灾劫,还有如今天下虽明面分为五国,实则依旧是妖魔幕后操控一切的局面。 更是让这些学宫门徒知道,没有神通伟力,不附庸于大神通者。 人族的下场便只有沦为他人口中之食。 学宫诸子也忍不住一个个开口。 人人都欢喜这结局:“空尘道君果然心向我人族,所立鬼神,也都以人族为主。” 有人已经思虑其了后来的事情:“赤霞元君的城隍大考,却不是那等容易通过的。” 更诱人想起了他们在鬼神之道之中最大的竞争之人:“还有一众道门弟子与我学宫门徒争各郡城隍之位。” “这道门弟子可是空尘道君嫡脉啊!” “不仅仅有着不少道门弟子留了下来,我可听说,最近北边还有着不少道门弟子悄悄南渡,便是为这城隍之位而来。” 学宫祭酒却说道:“莫要胡言乱语,道君立下鬼神之道时曾有言。” 其往天上一拱手:“城隍大考只看功德品行还有为官之能,赤霞元君更是公正严平之功德正神。” “我学宫门徒若是品行端正,腹有才华,自然能够选上。” “神道昭昭!可容不得半分弄虚作假。” “尔等可自欺欺人,岂可欺天乎?” 众人这才收束了形容,毕恭毕敬的说道:“谨遵祭酒教诲。” 人群散去,但是人人皆热血沸腾,心不能平。 不少人离开之时,更是走两步,就不断的回头望着诸子学宫的深处。 在这仙神妖鬼同时显现于世的天地,有这样一位真仙降临于世。 哪怕看不到对方,只要知道对方在此。 都让人感觉如此的心安。 尽管是黑夜,也感觉世间光明。 第一百八十八章:机关术和香火道 公输兄弟昨日跟随着学宫祭酒一同迎接空尘道君,随后便回到公输坊的一座学堂之中。 整个公输学派的人皆到场,议了一整夜的未来整个公输学派该何去何从。 而公输兄弟二人,更是被公输子和公输学派诸人连连提及。 二者不仅仅是公输学派下一代的领军人物,更是新晋一辈机关术和筑城术的翘首。 再加上那和空尘道君结下的缘分,更不用说了。 每个人都对他二人寄予厚望。 直到快三更天,他们才回家。 只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谁啊!大清早的!” 两人黑着眼圈,加上一整夜苦思未眠,感觉格外疲惫,带着起床气便冲了出来。 打开门一看。 外面没有人,只能看到一头驴子。 那驴,又黑又肥又壮。 驴子骤然回过头,朝着二人看来。 灵动奸诈的小眼神,加上反派必备的淫邪笑容。 一下子让两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认出了对方来。 公输道立刻就想要将大门关上,想要将这驴子堵在外面,当没有看见过人。 驴大将军嘎嘎大笑,仿佛格外热情的上门访客,一脚抬起,就卡住了公输道想要合上的门。 “你们两个原来住这啊!” “可让驴爷爷一顿好找啊!” 公输兄弟这下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了,讪笑着打开了大门。 “唉哟哟哟哟~原来是驴爷爷啊!” “突然大驾光临,我兄弟二人喜不自胜,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 公输道拼命的想着弟弟使着颜色,他们可记得自己最后送的都给你洗,自己兄弟二人虽然觉得空尘道君应当喜欢,这驴爷爷可就不一定喜欢了。 “驴爷爷!上次送的那东西,您用的还好吧!”公输德一开口,空气就冷了下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公输德想说的是他送的机关酒壶,而驴大将军立刻想起的,却是他们送的那驴车。 驴大将军鼻子喷出两道白气。 然后发出大笑,装作热情至极的说道。 “你兄弟二人送了驴爷爷那么好的东西,驴爷爷可是一直记得你们俩啊!” “可没少在老爷面前,说你们兄弟二人的好话啊!” “这是不是得感谢你们驴爷爷一下。” 驴大将军话语一转。 “哎呀!这大清早的起来!” “驴爷爷还没用早膳呢。” 这词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驴皇帝来了。 庖厨楼,名字取出君子远庖厨。 不过来的读书人却格外多,甚至楼内挂着的名人笔墨一个个都是出自响当当的人物。 驴大将军口一张,舌头一卷,一大碟菜便没有了。 一口龙吸,一坛酒便不见了踪迹。 它得把这些日子拉车的消耗,都得吃回来。 一边吃还一边喊。 “快上!快上!” “咋这么慢呢?” 公输兄弟紧张兮兮的站在包厢门口,驴大将军还假意邀请。 “你们俩怎么看着?坐下来一起吃啊!” 公输兄弟立刻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兄弟二人不饿!” “不饿!” 两人扭头则小声嘀咕着。 “这都第三桌了。” “全是最贵的啊!” 弟弟公输德心疼至极:“酒都喝了十六坛了,这得多少银子。” 兄长公输道虽然肉疼,但是却说道:“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看着驴大将军吃好喝好,好似真的没记仇。 两人终于安下心来。 “驴爷爷您放心吃,后面还有。” “等会还有点心,酒也都装好了。” 吃饱喝足,又吃又拿。 还打包了一推车酒和几只烧鸭一堆点心,让公输兄弟二人推着行走在路上。 驴大将军醉意醺醺,走路都呈现八字形了。 一进院门口,便看见了那巨大的机关飞鹤。 “这木头架子还没坏呢?能飞吗?”驴大将军瞪着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 上一次看到二人开着这东西,一路超过云妖狂飙而去,它就对此物非常感兴趣了。 一说起机关术,兄弟二人的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 那是一个喋喋不休。 公输德:“当然能飞,而且飞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公输道:“那是,如今我们这机关飞鹤改良之后,不仅仅能飞上天,还能够控制高度、转向、加速、减速、降落。” 公输德更是详细介绍起了自己的不凡之处:“在原本老祖宗留下的机关飞鹤之上,我们更是添加和改良了……” 二人自卖自夸之时,却发现,身前的驴大将军不见了。 “诶?哪去了? 两人正在沉浸吹嘘自己机关术之强悍之时,醉醺醺的驴大将军已经钻到了机关飞鹤的驾槽里面去了, 两人看着驴大将军坐在机关飞鹤上,四处扒弄,顿时感觉到了不妙。 “你们这木头鹤太有问题了。” “这下面怎么有个棍子杵着,好生咯吱本大将军。” 二人惊呼:“驴爷爷,万万使不得。” 话出口,已经迟了。 驴子已经一脚将那把手推了上去。 机关飞鹤振翅而起,轰隆一下将屋檐上的瓦砾掀翻一片。 兄弟二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机关飞鹤上了天。 而开着机关飞鹤的,是一头驴子。 狂风迎面而来,驴大将军竖起了耳朵,酒一下子醒了一般,兴奋至极。 “嘎嘎嘎嘎!” “本驴大将军还挺有天分的嘛?竟然一学就会?” 天空之中传来了驴大将军那标志性大笑声和公鸭嗓。 公输德则哀嚎不已:“我的机关飞鹤……” 街道之上,不少人也抬起头,看着那机关飞鹤飞天远去。 却没有人觉得奇怪,或者说是已经见过了太多次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公输兄弟又上天了。” “啧啧!这飞上天的木鹤还真的能造出来,这公输兄弟看起来真的将老祖宗的机关术发扬道极致了。” 街道上的人连连夸赞,此刻他们夸赞的人,却急急忙忙的沿着街道跑了过来,朝着机关飞鹤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众人惊讶的看着疯狂奔跑的兄弟二人:“那不就是公输兄弟吗?” 再看看远去的机关飞鹤:“?” 众人面面相觑:“那机关飞鹤上的是什么?” 兄弟二人哀嚎嘶吼的追着机关飞鹤远去。 此刻坐在机关飞鹤上驴大将军先是兴奋的摆弄,然后操控者机关飞鹤飞来飞去,一时拉得老高,一时又俯冲而下。 驴大将军兴奋至极:“我驴大将军当真是个天才呀!” “学啥会啥!” 但是,它很快碰上了上一次鹤公输兄弟一般的问题。 上了天,该如何将落。 驴大将军慌张的左摆弄又摆弄,最后发现,机关飞鹤发出一声轰响,然后木头开裂了。 公输兄弟一路看着天上的动静追踪而来,最后看着天尽头的机关飞鹤崩解。 最后连机关飞鹤带驴子,一下子从天上坠落下来。 而坠落的方向,正好是诸子学宫。 公输兄弟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 诸子学宫,求索殿。 浩瀚如海的书籍,传承千年的古简,人族数千年的兴衰荣辱,仿佛都放置在了这里。 殿前有一棵巨大的栀子花树,高过屋顶。 满树花香,沁入殿内。 因为学宫筑于高台之上,坐在树上可以看到整个文承郡的景色,更能够看到界河两岸的早间家家户户洗衣打水的场景。 空尘道君换上了一身光洁如雪的白袍坐在了古老的栀子花树上,手中拿着青玉书简,在感受着其和整座诸子学宫之间的联系和变化。 此刻,天空之上的云层之中,却出现了动静。 有一物一驴从天而降,朝着诸子学宫而来。 “呀呀呀呀!”那驴子发出怪叫惊呼,四蹄乱伸出,准备跌落距离地面不远后再喷火飞起来,便可顺利着陆。 但是在那之前。 空尘子抬手云霞起,已经抓住了驴子和坠落下来的机关飞鹤残骸。 驴子知晓自己这下创下了祸,心中慌慌不知道老爷该如何惩罚它。 还没来得及辩解,一条绳子就拴在了它身上,将其绑得严严实实,挂在了树上。 公输兄弟匆匆赶到诸子学宫之时,整个诸子学宫的人都被那刚刚的动静惊动了。 求索殿的几重高墙大院之外,中庭的院落之内,所有人都全部到场,发出各种声音。 众人之前就已经看到了那机关飞鹤,就已经知道必定和公输兄弟有关。 此刻看到公输兄弟前来,学宫祭酒更是表情凝重。 “你二人怎么回事?这机关飞鹤怎么从天山掉落下来了?还落到了求索殿上?” 二人还来不及开口,便被学宫祭酒催促。 “不要说了。” “你二人,还不快快进去给空尘道君磕头认错。” 二人匆匆走入求索殿,还没看到人,就看到了自己的机关飞鹤。 那机关飞鹤的残骸,已经散落化为了一团,落在了求索殿前。 而刚刚还作妖的驴大将军,此刻已经被一根绳子绑着,挂在了树枝之上,看上去一动不能动弹。 兄弟二人你推我攘,二人都想让对方走在前面,跌跌撞撞的来到了空尘道君面前。 “还请空尘道君赎罪。” 空尘道君仿佛早已知晓了前因后果。 “我这驴儿奸滑惫懒,不知轻重。” “你二人莫要陪着它戏耍胡闹。” “日后它若是再敢作妖,你二人便前来告之于我。” 一句话,此事便过去了。 公输兄弟二人也松了口气,机关飞鹤没了还可以再造,若是恶了空尘道君,那真是天都要塌了。 公输兄弟连忙说道。 “驴爷爷只是好奇我二人的机关飞鹤,只是操作不当,才至于此。” “也管我二人没有提前说明白。” 空尘道君接着看向了那机关飞鹤,虽然说欣赏,但是却感觉还不够。 “机关飞鹤虽然精妙巧绝,但始终不过是奇淫巧技。” “用之于民为巧,不能用之于民便为拙。” “你二人可有心将这机关之术和香火鬼神之道融为一体,真正发扬光大,化为便于天下万民之技?” 第一百八十九章:香火法器 栀子花树散发着芬芳,神人盘坐树干问于下。 公输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知道空尘道君此话必有深意。 这一次先开口的反而是弟弟公输德了,毕竟这位黑脸青年才是机关术的传承之人。 “敢问道君。” “不知这机关之术和香火鬼神之道融为一体,作何解?” 空尘道君说道:“这机关飞鹤能够飞天而起,为何?” 公输兄弟说道:“因为妖树心之力。” “若无这妖树心,便无力催动这机关飞鹤,更不用妄谈穿越云霄了。” “不过妖树难寻,想要造出能够合用的妖树心,更是天下无几。” “因此这机关飞鹤如今独此一分,再无其他了。” 空尘道君抬手之间,那机关飞鹤的残骸浮起,漂在半空。 大大小小的残骸和碎片环绕着空尘道君旋转。 反掌,手心朝上。 一枚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树芯落入了仙人掌中。 这妖树心之中,依旧还存在着昔日树妖的力量、血脉和部分意志,要不然也不会到了这种地步,依旧能够起到作用。 由此可见树木生命力的强大,到了此种地步,还未曾彻底死去。 空尘子指尖点在了妖树心之上,立刻看到层层赤霞环绕着妖树心扩散开来,最后光芒之中影子不断变化。 先是出现树形,后是出现人形,最后却化为了一鹤形之影落下。 那妖树心瞬间就变成了一鹤形鬼神,在空中发出一声鹤唳。 兄弟二人看到这一幕,连连倒退,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听旁人说过了多少次鬼神之道的强大和玄奇,但是第一次看到这鬼神诞生的场面,依旧感觉震撼不已。 这完全就像是,凭空创造出了另外一种生灵。 这便是仙圣只能,抬手投足,便可点化有灵众生。 层层光芒和赤霞环绕在空尘子身周,那带着木纹的鬼神之鹤在高大的栀子花树下翩飞。 空尘道君也开始讲述。 “吾开神道体系,这鬼神之道,也可称之为香火鬼神之道。” “神道之力,源自于香火之力。” 鬼神之鹤展翅,翅膀之下香火之力凝结,穿梭于公输兄弟面前,让公输兄弟清清楚楚的看到这种源自于天地众生的愿力。 空尘子接着说道。 “鬼神便是香火之力的载体,因香火而生,也因香火而强。” “众生信仰感念,便可生成香火之力。” “滔滔不绝,源源不断,鬼神可承载收集这香火之力,将其运用于各处。” 手指划落。 那鬼神之鹤落下,和机关飞鹤的残骸融为一体。 “鬼神不仅仅有着鬼神之躯带来的伟力,更可以使用法器来拓展自身的神力。” 立刻看到大量的木头残骸碎片重新组合在了一起,就好像树木重新生长发芽一样。 这下机关飞鹤和就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重新出现的机关飞鹤,浑身绽放着白色的光芒。 随着香火之力,机关飞鹤真的如同树木生长一般在不断变大,瞬间变成了数丈大小。 但是随着香火之力收敛,立刻又开萎缩和收敛。 “你二人看出什么来了?” 二人一人一句说道。 “鬼神之道不是结束,而仅仅只是开始。” “若是鬼神能够掌握各种器具和法器,运用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就能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空尘子点了点头。 “鬼神之道初开,虽然天下只有壶州、封州立下此道。” “但是吾却早已想好了此道之将来,鬼神不是仅仅用来镇压天下妖魔的,更是与人族息息相关的神祇,天地众生未来的大道。” “这法器之道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虽然,如今此道依旧处于摸索的地步。” “可是只要有着足够的香火之力,鬼神之道行于天下的时候,定当可以将鬼神之道和这香火法器之道融为一体。” “若是能够结合这机关之术,造出种种鬼神能够使用的,用之于世间,造福于万民的法器。” “想一想这世上该变成何等模样?” 空尘子一挥手,种种景象在栀子花树下的水雾之镜中显现。 “例如能够改变土质的法器给予城隍,天下便可处处化为良田。” “拥有催生五谷的法器,便能够让世上各地五谷丰登。” “拥有镇住水脉的法器,天下就不会再有水祸灾害。” “拥有千里传书的法器,拥有航行于云上的法器神船……” 二人随着空尘道君所说的种种,眼神都瞬间失神。 仿佛真的看到了未来的某一天,这一幕行于大地之上。 那已经不是人间了。 那是地上神朝。 想到这里,二人不由自主的浑身打起了寒颤。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和震撼涌上心头。 那是他们祖祖辈辈,甚至学宫诸子奢盼而不敢想象的将来和一切。 公输学派自古以来便发明创造种种便与民生之物,例如磨盘、圆规尺矩、耕犁、伞等等之物。 都是上古之时一代公输学派之人所创初改造,到如今依旧在其上进行完善和改良。 他们是这个世上,最适合这香火法器之道的人。 兄弟二人心中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起了种种联想。 公输道想着,若是有鬼神和香火之力,说不定能够建立起一座完全由机关术打造的机关之城,甚至是建造出真正的仙宫神殿,里面是无数的机关人在守卫,哪怕是一个茶杯,一个灯盏,都是有着特殊妙用的法器。 公输德则想着刚刚空尘道君所说的种种法器,如果真的可以实现,又如何去实现呢? 公输德看向了那机关飞鹤,鬼神之力结合了木属妖之力化为法器,便可以控制木头的生长,给予了其不少的启发。 法器机关飞鹤落下,里面的鬼神再次跃出,发出一声轻扬的鹤鸣,将二者惊醒。 公输兄弟二人立刻跪下。 公输道:“我兄弟二人明白道君之意了。” 公输德:“谢空尘道君传道点拨之恩,让公输德如同醍醐灌顶,只觉此生从来没有这般看清楚自己未来的道路。” “道君所言的景象,正是公输德梦里魂牵梦绕的场景。” 公输兄弟二人同时说道:“我二人愿意耗费一生,去追寻这香火法器之道。” 空尘道君点了点头,让鬼神之鹤落在了二人身旁。 对着那怪异的木纹鹤说道。 “从此以后,你不属城隍治下,不归封地所缚。” “可自由来回于天下各处,更可通过香火法器的完善,在各地城隍之处获得香火之力。” “与公输兄弟一路,完善香火器道。” “便是尔之神职。” 这鬼神毕竟和之前的不一样,而是一个只有血脉和生机残留的妖树心。 连话现在都不会讲,只是发出了一声鹤鸣,算是回应了空尘道君的法旨仙令。 公输兄弟听到空尘道君所命,又是惊喜又是激动。 二人看着这鬼神之鹤,眼中含着期盼。 这便是他们将来一生道路的开始。 空尘子对这公输兄弟二人也是颇为期待,从一开始遇到这二人,就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二人将来定有大用。 此刻也算是再次留下了一粒种子,想要看看最后能够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亦或者,长成真正的参天大树。 甚至说,若是这二人真的有潜力。 空尘子也愿意在日后那神道体系之中,给这二人留下一个重要的位置。 ——————— 公输兄弟二人走出求索殿的时候,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来的。 走路已然是恍恍惚惚,走几步甚至停一步,心心念念都是空尘道君所说的香火法器之道。 走过几重院门,来到中庭宽大的院落之中。 整个诸子学宫上下,都在焦急的等候着他们。 从他们进去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敢离去,反而聚集而来的人是越来越多。 人们纷纷言论,此次这公输兄弟闯下大祸,恐怕要被空尘道君责罚。 有人为公输兄弟担忧,有人幸灾乐祸,不过更多的人则是担忧,他们会不会因为其尔遭受到牵连,被空尘道君所恶。 种种猜测和焦急等待之中,众人没有想到的是。 二人不仅什么事没有的出来了,还有一神异散发着光芒的神鹤跟随着一起飞跃重重大门而出。 “这是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这鬼神之鹤绝对不是什么凡物。 “鬼神!这是鬼神啊!”有从壶州赶回来的弟子,立刻认出了这是鬼神。 众人立刻聚集上前,将公输兄弟团团围住。 更多的人望向了鬼神之鹤,但是却不敢靠近。 学宫诸子之一的公输子第一个冲上前,焦急的打量着他二人。 “你们这两个孽子,平日里驾驭机关飞鹤四处乱飞就不说了,还让飞鹤从诸子学宫和空尘道君头上飞过,你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吗?” 先是一阵怒斥,之后话音一转。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赶紧和大家说说。” “不说清楚,今日我定饶不了你两个孽障。” “还有这位神祇,为何跟随着你二人而出?难道是你二人又犯了什么错,所以鬼神也来惩戒于你?” 公输兄弟立刻说。 “爹!祭酒!诸子!” “机关飞鹤之事确实是我等二人之过,不过这鬼神之鹤,是道君点化,命其随我二人离开的。” “并且日后也会跟随于我二人身旁。” 众人顿时眼睛一瞪,看着这公输兄弟有些不敢置信,仿佛觉得他们在胡言乱语。 堂堂鬼神之尊,最起码也是一县之下的敕神,道君怎么会让其跟随于他们二人。 不过此刻就在诸子学宫之中,不远处便是空尘道君临时仙居之所,这二人怎么可能敢拿这等话来糊弄他们。 众人震惊之后便明白,这是真的。 空气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打量着那鬼神之鹤,又打量着公输兄弟。 眼中的神色,立刻变成了羡慕、嫉妒、喜悦。 这兄弟二人是何等福缘,竟然能够得空尘道君如此看重。 闯下了这般祸,空尘道君没有施以惩戒,反而还赐予了一个鬼神随身而行。 公输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学宫祭酒立刻就上前,一个个学宫诸子紧紧围着这公输兄弟二人。 “你二人细细说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公输兄弟说出了进求索殿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有和空尘道君的对话。 众人才恍然大悟。 当说道那香火法器之道,还有空尘道君对于鬼神之道和香火法器之道的融合,众人立刻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最后说到,空尘道君对于鬼神之道的祈愿和将来人族天地该是如何一番景象的时候,众人彻底忍不住的惊呼出了声。 甚至有在场不少人热泪盈眶,一个个高声呼号。 “这是天佑我人族啊!仙圣果然早已思虑好了一切和将来,更为我人族亿万黎民、天地众生计,谋划好了千载万载岁月后的一切。” “有空尘道君降临于世,当真是我人族之幸。” “真盼望这一日能够早日到来,希望天下百姓皆能够看到这人人如龙,人间化为神朝的景象。” 学宫祭酒上前,用力的拍着公输兄弟二人的肩膀。 最后都没有放开,而是死死的抓着二人的肩头。 “你二人当真是有福分。” “空尘道君这是传道于你二人啊,希望你二人能够开拓这法器之道,进而完善鬼神之道。” “这不仅仅是你二人之事,更是我诸子学宫日后的大事,也是天下百姓和众生所期盼的将来。” 老者不断的点着头,一字一顿的叮嘱道。 “千万莫要辜负了空尘道君的这番心意。” “要不然不仅仅我等饶不了你,天下众生都饶不了你。” “做成便是千万载青史留名,天下众生万民,甚至鬼神都感念于你二人。” “若是不成,你二人恐怕留下的就只有恶名了。” 二人这一刻看着众人的目光,也是激动万分。 跪在地上,对着诸子,对着学宫历代圣贤发誓。 “祭酒、诸子请放心。” “我二人定当呕心沥血,拼尽一切。” “也当完善这法器之道,不负仙圣传道之恩,不负诸子所盼。” 鬼神之鹤发出一声轻鸣,公输兄弟叩首。 学宫诸子,一群老者之间也爆发出了阵阵大笑声。 第一百九十章:魏帝 文承郡的郡守官署不远处的一座大院。 这里里三层三外层都有安排有暗卫守护,防卫严密。 大魏天子宋颐这两日来便住在这里,一位道人、一个老奴日夜不离的守护在其身旁,紧绷着心弦。 不过也确实如此,今日里来河州各处窜进来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物。 就连文承郡内,一些影子也不时出现在各个坊市之内,搜寻着什么,好几次都靠近他们所在的屋宅。 若不是他们也是忌惮惶恐,不敢显露身形和力量,恐怕早就发现了大魏天子宋颐的踪迹。 文承郡郡守深夜通过密道而来,披着一身黑色的罩袍出现在了宅邸之内。 匆匆前往最里面的房间,拜见了魏帝。 “陛下,已经定下了。” “明日我以今年文会之事的名义前往学宫见祭酒,陛下与臣随行便可去见到学宫祭酒,说明缘由。” “学宫祭酒若是知晓陛下身份,定然会带着我们去求见空尘道君。” 魏帝宋颐却觉得没有这么容易。 “昔日那周帝屡屡求见仙圣而不可得,吾等求见空尘道君,恐怕也不是易事。” 文承郡郡守立刻说道:“周帝好大喜功、贪婪无度,岂能和陛下相比。” 魏帝宋颐:“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凡人么?” 少年天子叹了口气,虽然结局不定,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说是最好的局面了。 便向文承郡郡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两日,恐怕整个河州的妖魔鬼怪都多了起来吧?” “神霄国师必定正翻天覆地的找朕呢。” 说到这里,魏帝宋颐甚至语气里有着一股解恨的味道。 “他也没想到,朕有胆子跑出高京,还是在他眼皮底子下跑出来的。” 文承郡郡守说起了自己知道的消息:“真正的大妖神主没有出现踪迹,他们不敢入境,更不敢靠近河州,这些家伙,恐怕恨不得离得南境越远越好。” “如今空尘道君就在此处,他们这些魑魅魍魉敢冒头,那就是死。” “不过暗处一些道门弟子、小妖精怪、江湖高手的活动倒是频繁了起来。” “因为南境阴阳界衙被连根拔起,国师神霄甚至还不得不用江湖天机榜的这种手段来四处搜寻陛下踪迹,看起来是真的急了。” 魏帝宋颐身边的道人开口。 “这天机榜是昔日神霄所立,其原本是想要以天机榜掠夺天下五国气运香火为己用,开创出一番新天地,甚至志在夺取整个天下。” “只不过最后,只是炼出了一件没有什么大用的法器。” “其当时甚至还想将名字改为高霄。” 说到这里,道人不由得露出了嗤笑:“结果!” “被阴阳界城之主召去,其回来之后,狂怒之下开了三天的阴神妖鬼之禁,造成人间惨祸。” “一番大闹,最后依旧不得不将高姓去掉了。” “此后不敢以高霄之名自居,恬不知耻的在神霄后面加上了一个子,自号神霄子。” 这传闻魏帝宋颐倒是没有听说过:“高霄?这难道是国师神霄的真名?” 道人对这神霄国师不屑一顾:“他也配姓高?” “这高姓。” “难道有什么不凡之处?” 魏帝宋颐问起了此中原由,其虽然是天子,也知道大量关于阴阳界城和阴神的秘密。 但是这种细节的轶事和有关上古之时的传说,却也不是全都了解。 道人也是道门昔日的人物,活的岁月不短,知晓的事情更是不少。 此刻离了高京,也就无所忌惮。 斟酌了一下开口便说道。 “昔日昆仑之上有神人,继承古仙人高誓之名。” “他们生来便是天人之躯,有大神通,可长生不老。” “曾于昆仑之上建立人间神庭,治下有天兵神将,奴役无数妖奴,是为道门祖庭。” “阴阳界城之主名为高衍,便是千年前从昆仑之上走下来的神人高氏一族。” “这神霄子虽然传言是阴阳界城之主的子嗣,不过生来却是个凡人,算不得高氏一族中人。” “这就好似神人一族之中,出了一个怪胎。” “呵呵~” “或许那说他是阴阳界城之主子嗣的传闻,可能也仅仅只是传闻,界主让其执掌阴阳界衙,另有原因,要不然高氏一族怎么会出他这样的存在?” “这也成为了神霄最为忌惮痛恨之处,绝不许任何人提及。” 道人越说,那种对于国师神霄的不屑就越流于言表。 这仿佛也是大多数道门高层对于这国师的态度。 “其自诩身份高贵,是仙人后裔,是道门领袖。” “实则。” “其行为举止乖僻,喜怒无常,暴虐无道。” “任由不得一丝一毫别人质疑他的身份和血脉,不过其日渐老去的模样和肉体凡胎,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他没有高氏一族的天人之躯。” “阴阳界城之主不允许他化为妖魔,其便……” 剩下的根本不用道人再说了,大魏天子宋颐已经替他说了下去。 “国师神霄便以人炼丹,以血延寿,各种能够延寿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说到这里,魏帝宋颐停顿了半天才接着说道。 “因为我们大魏天家有前朝大乾的一丝宗室血脉,便一代代从我们大乾皇族血脉里抽取真龙之血,炼制真龙天命丹。” “便是为修炼神通功法,凝聚出真龙香火法身。” “为此需要大量的香火和灵油,其作为阴阳界衙执掌之人,道门领袖。” “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和阴阳界城的阴神妖怪勾结,和那九大神隍一同贪图香火、搜刮灵油的份额,不断的下旨修改大魏律法,加大阴神妖物的神权。” 大魏天子瞬间回忆起的往昔之事。 其年幼之时,先帝便抱着其坐在帝座之上,殿下空无一人,其父着才敢抱着他痛声哭泣。 其问道:“父皇为何如此伤心?” 大魏先帝紧紧抱着其告诉他。 “儿啊!” “吾等只是一条狗啊!” “什么皇帝,什么天子。” ”他们想要我们死,我们就得死。” “这哪里是我大魏的天下,这哪里是我人族的天下。” “他们不仅仅要吃我们大魏天下百姓的肉,喝我们大魏百姓的血。” “我们身为天家,也不过是别人口中之食。” “儿啊!若是有人问你愿不愿意当皇帝,你万万不可答应啊!” 而父亲说完这句话之后的没几天,正值壮年的他便驾崩了。 一位黑发黑须的白袍中年人,有着仙风道骨气息的道人来到其面前,告诉其便是下一代皇帝。 自己说:“我……不当。” 国师神霄却说道:“贫道没有问你。” “说你是!” “你便是了!” 先帝都没有下葬尸体就被带到了阴阳界衙,连话都没有完全说通顺的他,站在了金殿之前,脚下万人齐呼,匆匆成为了大魏天子。 却发现,那些人跪在地上的时候,看的却不是他。 而是那站在他身后的影子。 后来才明白,众人拜的哪里是他,而是那国师神霄。 等年岁大上一些,他就只能麻木的坐在殿上,如同一座不会说也不会动的雕像,下朝之后,便往圣旨上盖印。 对方说什么,他就必须盖什么。 能够明辨是非之时,其还雄心勃勃的想要夺回权利,试图反抗。 “此旨不能下,将神灵供钱再加大,百姓已经承受不住了。” “这神祇管的事阴事,为何我大魏朝官也归阴阳界衙喝神祇管辖?这是阴阳不分,日后……” 话还没有说完,国师神霄却眸子盯着他散发出冰冷的寒光。 “皇帝莫不是想先帝了?” “要不要过几日,我送陛下去看看先帝?” 一句话,让宋颐浑身冰凉。 一幕幕往日之事浮于眼前,魏帝宋颐握紧了手掌,牙齿都紧紧咬住。 激动的咽了一口口水,却骤然卡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老奴太监看出了魏帝宋颐的心境,立刻上前拍着皇帝的背说道:“皇帝莫要想这些恼心之事了,明日待我们见了空尘道君,便知分晓。” 少年天子点了点头:“确实!” “我大魏的天,确实该见分晓了。” 一旁的道人这个时候却突然动了起来,推开门冲了出去,看向了外面。 其眼神脸色一下子变了。 回来之后便说道。 “出问题了。” “阴阳道兵昨日已经进了文承郡郡城内,神霄子也已经猜到了陛下的用意。” “不过,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在这周围?” “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距离我们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了。” 道人鼻子一皱,看向了文承郡郡守。 其一把抓向文承郡郡守,从其身上抓出了一道人形纸符,纸符挣扎之后,在其手上燃烧为灰烬。 虽然找到了原因,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众多妖孽和阴阳道兵朝着这里赶来的局面。 几个人死死盯着文承郡郡守。 皇帝开口说道:“你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文承郡郡守吓得脸色苍白:“臣完全不知晓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魏天子觉得不是这文承郡郡守背叛了他,其是诸子学宫的门徒,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学宫。 而且此刻危机当前,其便没有追究文承郡郡守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外面。 “神霄已经找到我的踪迹了,他们都过来了。” “这是要在这文承郡里边,当着空尘道君的面要我的命啊。” 大魏天子宋颐不惊反笑。 “怕朕来揭他的老底来了?” “他也有如此惊慌害怕的时候?” “他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却没有想到空尘道君来了我大魏。” 魏帝宋颐立刻吩咐左右。 “赶快前往诸子学宫。” “到了那里,别说是国师神霄,就是天机子来了也没用。” 魏帝宋颐走出了大门,一个个暗卫纷纷走出,整个院子里跪着一地人。 “起阵!”道人高喊。 一声令下,众人结成阵势,一同化为了一道光芒朝着外面席卷而起,快速的朝着远处的诸子学宫而去。 冲出大门,阵势结成的光芒沿着街道快速移动。 街道之上便是狂风席卷,一个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存在在黑暗里化为影子冲出,朝着他们袭杀而来。 “轰隆隆!” 守着大魏天子的道人立刻就是抬手一张张纸符扔出,化为了雷光炸裂,发出轰隆的巨响。 其丝毫没有犹豫,将所有雷符一下子就全部扔了出去。 泪光瞬间照亮了数条街,阻挡住了这些阴阳道兵。 阵法玄光快速穿过街道,想要摆脱其远去。 然而阴阳道兵的影子快速纠缠而上,死死的咬住了他们。 黑白二色的影子不断击穿他们的阵势,暗中更是有着一些小妖动手,不断的将暗卫从阵势里面拖出去,然后化为了一声声惨叫。 幸好来的阴阳道兵和妖物数量不多,而且来的也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道人和老奴也在不断的反击,各种符纸不要钱的扔出去。 火焰、煞气、金光闪烁。 老奴手中的法器之剑也不断刺出,那些袭扰的妖怪和阴阳道兵碰撞在一起,老奴身上多处了一道道伤口,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短短的片刻之内,战斗席卷了几个坊市。 妖怪的尸体、暗卫的尸体,沿途到处都是。 文城郡的街道之上,血流成河。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跑过了几个坊市,从几座巨大的坊门之上跃过。 远处的诸子学宫已经可以直接看到了,近在眼前。 这个时候,厉害的终于出现了。 一个人形妖魔站在了青石板街道之上,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只浑身有着虎斑毛发的壮汉,手持着一散发着银色寒光的神斧,虎尾如同铁棒一样。 虎妖匆匆现形出现在了街道之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仿佛生怕再满,惊动了某人,它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了。 一跃而起,跨越了上百米。 巨斧携带着开山之力,朝着魏帝宋颐一行人劈来。 “咚嗡~” 神斧还没有落地,巨大的压迫力直接将他们的阵法打乱,众人全部被压倒在地。 街道之上的青石板都层层开裂。 “完了!他们怎么敢把大妖派进文承郡。”老奴倒地吐血高呼。 “神霄将手下大妖这种死士都派出来了!”道人也是脸色煞白,人身天然就弱于妖身,虽然借助了法器之力拥有了力量的,但是碰上了大妖这种级别,一般道门弟子也不可能是对手。 虎妖的神斧带着寒芒已经贴近了他们,高达的身躯压落下来。 突然之间。 云头之上有光芒从天而降,扫过街道,横推整个文承郡。 定住了整个文承郡内的一切魑魅魍魉。 那举着神斧的虎妖,连同所有袭杀过来的阴阳道兵、小妖精怪,全部都定格在了半空之中。 一瞬间,所有的喧哗吵闹,厮杀喊打。 全部消失无踪。 从远处传来了虚无缥缈的声音。 “上来吧!” 魏帝宋颐一行人精疲力尽,人人身上带伤,看上去狼狈不已。 仰头看着远处的诸子学宫,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空尘道君的声音。 光芒从其上照落而下,仿佛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天宫的道路。 第一百九十一章:愿君大道永昌 魏帝宋颐穿着一身锦衣,原本是一个翩翩公子,此刻身形狼藉。 因为刚刚一场混战,一位暗卫头颅被妖魔咬下,血液喷涌而出将其衣衫糊得湿淋淋。 此刻他却踏着步子,毫不在意的往前走,不凡的气度根本遮盖不住。 明明有些落魄,但是其一路走,一路却在笑。 “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路沿着街道走过,最后笑声越来越小,戛然而止。 他们走过之后,那从天上落下的神光缓缓收敛,重新归于天际。 定格住的一切重新开始恢复,不少人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一个妖魔精怪如同沙塔一样,化为粉尘垮塌而下,什么都没有留下。 绵长的阶梯之上,诸子学宫的门徒也前来迎接魏帝宋颐的到来,宋颐只是点了点头,便随着学宫祭酒朝着最里面走去。 穿过几重门,进入了求索殿。 夜里巨大的栀子花树散发着芬芳,树下摆着一方小桌,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几朵栀子花花瓣落在地上,叶子洒满了青石板。 其看上去比宋颐年岁还要小一些,但是细看便发现,那一股古老和永恒不变的意味,仿佛刻在了其骨子里,刻在那眼神里。 宋颐便明白,这就是空尘道君了。 魏帝宋颐比起那周帝陈庄更明白这方天地,和这些拥有神通伟力的神圣。 一个国师神霄连高氏一族都算不得的后裔,就能视天下万物凡人为猪狗,视天下道门弟子和妖魔为奴仆。 一个从昔日昆仑山上走下来天机子,就立下阴神体系,开拓一方大道。 而面前的这位,道作空尘道君,实则是上古仙圣羡门的上古蛮荒之前的存在。 永生不死俯瞰人间,沧海桑田而其不朽。 宋颐看着面前的仙圣,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他们是如何看待这世间和天下的。 他们眼里看到的或许不是人间,凡人的所思所想,众生所追求的一切,千年风云的兴衰,或许都只是过眼云烟。 在他们眼中。 在场的老奴代表的众生、他这个魏帝代表的人间天子、还有那国师神霄。 都只有一个称呼。 凡人。 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尔虞我诈,就好像小孩子过着家家酒一样,拿着一根鸡毛当着令牌,说自己是人间之主。 都是一般可笑。 想到这里,宋颐没有拜,只是拱手弯腰。 他不想跪那神通伟力,更不愿意屈服于力量之下,就好似他不愿意屈服于天机子和那国师神霄一般。 身后的另外两个人却跪了下来,着老奴和道人之前还动作话语连连,此刻跪在仙圣面前却连大喘气都不敢。 空尘道君没有管跪与不跪,只是问道。 “身为魏主,人间帝王。” “为何不留在京都,却离京来河州。” 魏帝宋颐拱手,开口言。 “宋颐此来是因为听闻了道君和天机子的赌约,所以想要来。” 空尘道君淡淡说道:“哦?” “你认为这赌约有问题?” 宋颐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硬着头皮直接说道。 “仙圣之约,自然如同天规神条一般不可更改。” “但是宋颐还是要说。” “道君不应放任天机子阴阳轮回之道立下,阴阳界城运转百年,留下祸端无数。” “我大魏表面上看似实力日渐昌盛,但是昌盛的却不是人族的实力,而是妖族的。” “妖魔日盛,人族渐弱。” “天机子此道若成,便是我大魏之祸,天下之劫。” 魏帝宋颐将那神霄国师历年的所作所为,和阴阳界城从大魏开国初年到目前实行的种种策略,人与妖之间的变化,详细的剖析和讲述于空尘道君听。 这便是宋颐的目的,没有谁比大魏皇族更了解阴阳界城和这百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了,其便是要在空尘道君面前说清楚这天机子的打算,还有阴阳界城给大魏带来了什么。 至于和国师神霄的血海深仇,和阴阳界城的恩怨纠葛。 若是阴阳界城不存,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细细听完了那暗藏在阴神体系之下,种种惨绝人寰和令人惊骇的恐怖之事。 空尘道君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了一句:“人心之魔,更胜妖魔。” “这国师神霄又是何来历?天机子竟然如此看重于他?” 宋颐开口说道:“神霄传闻是天机子的子嗣,只是不知道为何,其好像并没有天机子那般长生不老的天人之躯,更没有与生俱来的大道神通。” “生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听闻其原本想给自己取名为高霄,但是天机子震怒之下,其不得不改名为神霄。” “前些日子阴阳界城之主闭关之前,曾召国师神霄进入了一次,之后便彻底封锁阴阳界城。” “我便是趁着这个机会,逃离了高京,前来拜见道君。” 空尘子没有在意其他的东西,却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细节。 眼睛眯了起来,突然明白了那天机子的算计。 天机子天人五衰是真,欲要身化阴阳轮回之道是真的,但是他并不是就如此真的丝毫没有后手,将一切打算都放在了他身上。 而是同时选定了其继承人,定下了日后的阴阳轮回之主。 而这阴阳轮回之主,便是其亲子神霄。 甚至,他一直等着高誓前来,不是因为想要高誓给他收失控之后的烂摊子,而是担心一直隐藏在幕后不出的高誓,暗中阻挠他立这阴阳轮回之道。 只是他没有想到等来的却不是高誓,而是他们昆仑高氏一族世代守着的古仙羡门。 不过哪怕来的是羡门,他也不急不忙的按照算计依旧。 其自信自己这阴阳轮回之界必定能成,也必定强大无比。 那神霄借着大成之后的阴阳轮回之界,哪怕是和他这位在世真仙,也能斗上一斗。 最后那神霄将他这阴阳轮回之道,彻底的发扬光大,甚至盖过其魂牵梦绕之中的昆仑神庭,超越历代道尊高誓。 空尘子也明白这魏帝宋颐的意思,是希望其不顾什么仙神之约,绝不能坐视天机子的阴阳轮回之界成型。 不过。 空尘子和天机子和约定,本身就更像是一场双方共同的缓兵之计。 目前鬼神之道在七州四十郡之地还未曾立下,一旦这个时候和天机子撕开面皮,阴阳界城空尘子到事不担忧。 但是整个阴阳界城的阴神体系必定彻底崩溃,到时候几万妖魔失去控制,会是一场什么样的景象? 一个个都是能够使用妖术,小者能够祸乱一地,大者能够血屠一城。 大魏化为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别说是几万只大大小小妖怪,就是几万头猪分散在大魏各境,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相比于这些来说,高京之下的阴阳界城,反而算是好对付的。 不过,这几日让他等来了转机。 空尘子派出云君前去探查大魏北境的消息,发现北境大批妖魔往神天府聚集而去,一只只日游神鸟奔赴高京。 这也是为何之前文承郡出现种种异象的时候,他却没有及时关注到的原因。 因为云君此刻就不在文承郡之内。 空尘子一声轻笑,其不怕这妖魔往一块聚,就怕这妖魔散落四方。 这可当真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这一次。 天机子丢出整个大魏让他立下鬼神之道,他不仅仅要不客气的以鬼神之道接手了这大魏。 最后,更要将那天机子的阴阳轮回之界一同当作赌注全部收掉。 空尘子淡然说道:“你所说之事,我皆已知晓。” “阴阳界城之事,我也早有定策。” “尔等无需担忧。” 空尘子看着这少年天子:“这灾降不下来,这劫也来不了。” 魏帝宋颐认真的看着空尘道君的目光,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发出了笑声。 “看来!” “一切早已经在空尘道君的算计当中,是宋颐杞人忧天了。” 魏帝再次拱手:“宋颐此来除了是告知这阴阳界城百年的所作所为!” “便是向道君道别的。” “此去之后,宋颐便不再是大魏皇帝。” “一切!” “就由空尘道君做主了。” 一句话说出,空尘道君和魏帝宋颐都面无表情。 身后的那道人和老奴惊呆了,老奴连忙上前说道:“陛下!您说什么胡话呢?” “如今空尘道君来了,正是大有可为之时。” “您怎么能说……” 宋颐却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是大魏的天子过?” “我可曾真的当过一时片刻的皇帝?” “不是我想要做皇帝,而是你们想要我做皇帝。” “这不是帝位,只是你们给我带上的枷锁。” “有我时,是神霄和大臣、妖魔在做主。” “没有我时,大魏不是还一样在吗?” 宋颐语气变得仿佛在嘲笑着什么:“我不是皇帝,我只是推出来控制大魏百姓的一尊塑像。” “掩盖着妖魔才是大魏之主的真相,给大魏百姓留下的一场虚幻美梦。” 宋颐确实没有错,这大魏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主宰,那就是天机子。 只有一个皇帝,那便是神霄。 至于他们宋氏的历代皇帝,不过是退出来的傀儡罢了。 空尘子听完却笑了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这样。 到他面前面前说,我这皇帝不做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仙人您做主吧! 空尘道君问道:“自古以来人人求见仙人,便是有所求。” “你难道就不求些什么吗?” 宋颐却摇头:“我拥有过的东西太多,而因此失去的东西也太多。” “我不想求什么,我如今只想放下。” “如果真的说有何求的话。” “最后!宋颐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道君!” “算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苦思冥想的问题吧!” 空尘子目光看了过来,宋颐便接着说了下去。 “仙圣抬手可定一州风雨,覆掌便是海踏山平。” “连天机子都如此畏惧仙圣,连亘古岁月沧海桑田,都在仙圣面前化为烟云。” “为何也难平这世间呢?” 空尘子觉得自己仿佛不是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世间无道、无法、无敬畏之心。” “神通能够扫尽世间魑魅魍魉,却扫不尽人心之魔。” 宋颐再次陷入了沉思。 “世间无道,妖魔横行于世。” “世间无法,人间皆是魑魅魍魉之徒。” “世人没有敬畏之心,所以妖魔之祸遗患千年,一代又一代都无法平息。” “所以道君立下这鬼神之道,是想要建立一个有道、有法、有敬畏之心的天地了。” 空尘道君没有说话,只是笑而不答。 宋颐之前没有跪,这个时候却跪了下来。 毕恭毕敬的给空尘道君叩了三个头之后。 又起身,再次跪了下来 三跪。 九叩。 最后说道。 “愿道君大道永昌。” “愿天下人人如龙。” 之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没有北上,而是南下。 宋颐脱去了锦衣华服,放下了帝王之位。 此去一路出行,离开大魏, 最后来到了邯世关外,往右看是滚滚界河,往左看是道观宫阁。 最后上山,拜入了刚刚才百废待兴的太初宫内,在宫里当了一个小道士。 再也不用管世间的纷纷扰扰,更不用管那红尘嚣嚣的尔虞我诈。 山上山下也无人知道其真正身份,只当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投入道门,做了个可有可无的道童罢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神天府之变 神天府。 “啾!” 天空之中响起了神鸟的尖啼,伴随着的是密集的振翅声和从天空投射下来的影子。 神天府下面各县一个个乡村之中,田庄里的百姓抬起头来。 只见天空一只金色的巨鸟展翅翱翔,铺天盖地的黑翼妖鸟跟随在侧穿过云层朝着高京而去,还有着各色鸟妖相随。 又一只日游神鸟率领夜游神过境,进入了神天府之内。 这已经是这一天内的第四次了。 更重要的是,每一位进入神天府的日游神都带着如此多的夜游神和妖禽而来,仿佛将一州之力倾巢而出。 往日里就算是日游神进京也多是独自而来,更不会直接这般显露身形,如今这般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 下面神天府同储县的阴阳界衙也因为这景象感觉紧张不已,一位位白衣法师、阴官、道官站在官署之内看着这情况,都是面色凝重。 这明显是要发生大变的前兆。 “这各州日游神为何突然进京?” “没错!阴阳界城都封了,这日游神此刻进京究竟有何意?这是要朝见谁?又是妖干什么?” “恐有大变啊!” 然而他们还未从日游神倾巢而出入京而来的震撼之中挣脱的时候,阴阳界衙之内又出现了变故。 “轰隆!” 界衙最中心处的大殿之中,阴井突然震荡,然后绽放出了寒光。 阴森恐怖的寒气不断的从井内冲出,那大殿整个都被冻结,冰爽不断的朝着周围蔓延。 神天府的阴井不像天下其他州郡的,每一处有着一座阴殿。 这神天府的阴井直接通往阴阳界城,此刻通道被封闭了,按理说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自然也不可能有人从阴阳界城之内出来。 那这变故就显得有些意思了。 界衙阴官迅速率人闯入了阴井之前,查看到底是出现了什么情况。 便看到整个阴井都在震荡,带着大地都在晃动。 凝结阴井的砖、井上吊着的轿子、重重缠绕铁锁等等,都在发生着诡异莫测的异化,仿佛一股奇特的力量在侵蚀着这里的一切。 尤其是阴井,仿佛要从地底里钻出来了一般。 其他人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底下出现了什么情况,界衙阴官却立刻看明白了。 “不好!” “这是阴井城隍在操控着阴井,赶紧走。” 那界衙阴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整个殿堂垮塌,巨大的泥石手臂从阴井之下探出,直接将那界衙阴官拍成了肉泥。 那砖头和泥土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妖魔,从阴井之下挣扎而出。 “阴井城隍妖身?”有人也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走!还看什么!” “速速前往高京报于国师。” 几位阴官立刻驾驭着法器,想要带着其他人逃跑。 不过那妖魔口一张,白光寒气横扫,立刻将他们冻结。 抓着粗又大的锁链抽,几个逃跑的,全部都碾压为肉酱。 剩下的,则被其打入一个个如同泥浆一般却又冻结成一块的肮脏之物。 寒气入体,妖种凝结。 这些阴阳界衙之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妖种吞噬,全部都化为了妖魔。 “妖种!这是妖种啊!”有人惨呼。 另外一些人紧紧抓住喉咙,口中不断的咳嗽处冰渣子:“咳咳咳咳!” 众人皆跪倒在地,再起来的时候。 已经浑身结满寒霜,皮肤化为黝黑,如同冰窖里挖出来的死尸一般。 连意识都被魔化,变得癫狂,发出阵阵怪笑。 “哈哈哈哈!”刚刚还在惨叫的人,这个时候爆发出疯狂的笑声。 “这妖躯好生强悍,比我们之前的人躯强悍多了。”一位道人妖魔抓起一旁的死尸一下子撕为两半,血腥不让其作呕,反而让其起了一股吞食欲望。 “怪不得之前阴阳界城不让我们化为妖魔,这滋味,谁尝过谁知道啊!” 魔性入体,虽然有之前的记忆,却不再是之前那个人。 做完这一切,那阴井化为的恐怖妖魔,也失去了力量,垮塌了下来。 这阴井城隍留下的后手,也是有限制的,不可能从封锁的阴阳界城无限制的往外传递力量。 不仅仅是同储县这一处。 神天府所有的郡县乡,所有阴井全部爆发,被阴井城隍所操控,出现了这般骇人场景。 包括高京之内的一座座坊市之内的阴井,都是这般。 只是高京之内的阴井一出现动静,立刻就被一股力量压制住了,没有让这阴井城隍的后手爆发出来。 要不然高京恐怕此刻也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一个接着一个妖井失控,凝聚出阴井城隍的妖身,神天府一座座阴阳界衙也沦陷,哪怕有几个逃出去的法师、阴官,瞬间也被那些化为妖魔的其他人追上,将其斩杀。 这其中,更有不少人则早已投靠了阴井城隍,自愿化为妖魔。 最后造成单个整座阴阳界衙的沦陷,皆变成了妖魔。 没有过多久,天也黑了。 这个时候,北境各州的阴神妖怪也跟随着入京而来。 各州日游神率领着夜游神先一步穿越天际入境,而他们则跟着各州的日游神的后面,慢一步抵达。 一个个点着灯笼的神轿抬着进入神天府境内,浩浩荡荡的队伍抬着神灵法驾的阴差纷纷而至。 以万计数的阴神妖怪,加上他们旗下的阴差奴仆,浩浩荡荡的行走在神天府的大地之上。 那些化为了妖魔的道人早已敞开了阴阳界衙的大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妖魔接管了一个又一个阴阳界衙门,控制了整个神天府除高京以外的所有地方,对着高京遥遥相望,仿佛在等待着高京的动静。 此刻。 神天府之内,仿佛走几步,都能够看到妖魔。 夜里到处都是恐怖的影子,阴神的法驾。 ——————— 高京之内。 日游神、夜游神、天下妖禽布满了天空,盘旋在京城的上空,俯瞰着下面。 恐怖的威压散发了下来,这场面如同逼宫。 此刻整个京城的百姓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道之上行走的都是官吏、道人、士卒。 高京城中不仅仅一座座坊市关闭,街道各处也全部被封死,街道之上站着的全部都是甲兵。 阴阳界衙的道人也是倾巢而出,守卫着各处阴阳界衙之上的一座座巨大的石碑。 此刻这一块块石碑散发出光芒,连接在一起,化为淡淡的灰色结界笼罩在了高京之上。 “大家莫慌,守住界碑。”一位位道人高喊。 “香火钱!将所有的香火钱全部拿出来。”有人指挥着弟子维持着界碑阵法的运转,大量的香火钱从库房内运出,仿佛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这种情况的准备。 “慌什么慌?阴阳禁制已开,这些妖魔不可能进得来。”有些年轻的道人看到这阵仗,也吓得腿发软,身旁的长辈立刻吼道。 皇城之中。 密密麻麻的阴阳道兵出现,站在了城墙之上。 这是非人非妖用异术化为的道兵,是国师神霄炼制的,其利用天机榜收拢天下各国的香火,那些顶级的江湖客自然也被其看中。 这些阴阳道兵便是百年来那些将那些肉身修行道顶级的江湖客,加以异术辅以丹药而来的,每一个都如同一个被国师神霄完全控制的小妖。 虽然力量不强大,但是胜在数量多。 大魏国师神霄此刻正盘坐在金殿之上,手持拂尘,不是皇帝,却胜似皇帝。 看上去镇定自若,但是紧握着的手却表出了其心境。 这是一个黑发黑须的中年人,面上的皱纹深重,无法遮掩住。 在之前阴井出现异常的时候,大魏国师神霄便立刻反应了过来,迅速开启了界碑大阵。 因为阴阳界城封闭之前,天机子就曾经召唤于他,在阴阳界城第九层见了他。 他当时跪于五行殿外,神殿之内的阴阳界城之主对其叮嘱道。 “阴阳界城封闭之后,外面必定生变。” “空尘道君虽然已经被吾用赌约,和半个大魏给拖住了步伐。” “不仅仅道门弟子、人间官吏人心思变。” “而那些妖魔同样也是如此,不论是阴阳界城将化为阴阳轮回之界,还是空尘道君立下鬼神之道,他们只有一个下场。” “阴阳界城内外的妖魔尔也需格外慎重。” 国师神霄跪着问道:“神霄该如何去做?” 五行殿内声音传出。 “尔是阴阳界衙之主,坐镇好阴阳界衙道门便不会乱。” “看住大魏皇帝,天下便不会乱。” “谨慎应对各地阴神妖魔,只要提前做好准备,这些妖奴便翻不了身。” “若是出了意外,立刻开启界碑大阵,外面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阴阳轮回之界一成,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 说到这里,天机子睁开了眼睛,目光落下在了神霄身上。 那眼神,有些复杂。 “这一次!你若是能够办好,一切都是你的。” “若是连这等小事你都做不好的话。” 语气一顿,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笑。 “那便是命吧!” 那眼神和笑。 大魏国师神霄这些日子想来,依旧感觉意难平。 在他看来,那是鄙夷、瞧不起、不信任。 这么多年来,对方对他一直如此。 从回忆里苏醒过来,金殿之上的国师神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狼视鹰顾的眼睛,此刻脸色难看至极。 天机子刚叮嘱完,他出来便将皇帝宋颐放跑了。 天机子让其盯着各地妖魔,眨眼之间天下大变,如今整个神天府都沦落妖魔之手。 在其眼中,这些日游神和天下的妖魔,完全就是和其对着干,给其难堪。 其怒而站起,走出金殿之外。 黑暗之中一条金龙穿体而出,发出一声龙吼之后冲向天际。 大魏国师神霄仰头望天,盯着那漫天盘旋的日夜游神。 一声呵斥传出了高京,响彻在天空。 “尔等日游神,奉阴阳界城之命镇守天下。” “此刻无神旨进京,究竟是何意?” “是要造反吗?” 这些日游神全部都是日游神隍的血裔,妖魔对于自己血裔的控制可不是官场上上级和下级的控制了,那是真的让你生便生,让你死便死,这些日游神的生死皆握在日游神隍的手上。 如果天机子还清醒着,这日游神隍当然便是天机子控制的一城之主,日游神也当然是阴阳界城最忠诚,巡游监察天下的神祇。 可如今阴阳界城内正在发生变故,就完全不一样了。 几只巨大的金色神鸟盘旋之下,和那金色神龙对持。 “日游神隍相召,言阴阳界城有令。” “阴阳界衙叛出阴阳界城,投靠空尘道君。” “命吾等接管神天府,驱逐尔等阴阳界衙之叛逆。” “神霄国师若是有异意,我们便一同拜见界主与神隍,还请国师打开禁制,放吾等入内。” “让吾等入阴阳界城。” 第一百九十三章:弱者(求一下月票) 十几位日游神凌压而下,最后化为金袍神人踩在夜游神的头颅之上。 一个个金袍神人在高京的天空之中盘绕成一圈,密密麻麻的禽妖环绕着他们振翅而飞。 将那国师神霄所化出的金龙香火法身团团围住。 俯瞰着高京皇城。 大魏国师神霄顿时气得发出冷笑,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天空之中的香火金龙代替其发出了怒吼质问之声:“界衙叛出阴阳界城,尔等是是说我神霄子叛出了阴阳界城吗?” 十几位日游神一同发声,连声音都重叠在了一起。 “诸位神隍有令,由吾等接管高京。” “界主不在之时,诸隍便是阴阳界城之主。” 这也是他们从诸位神隍那里接到的命令,天机子已入天人五衰,阴阳界城已失其主。 只要各州日游神率领群妖入京,便可覆灭阴阳界衙,打开阴阳界城之门。 接管整个阴阳界城和天机子留下的一切。 从今以后,妖族便是阴阳界城的主宰。 至于空尘道君。 虽然这位以几乎无可匹敌的威势驾临大魏,连天机子都不得不退让。 但是天下阴神妖怪还是因为这是因为阴阳界城之主年老衰弱,陷入了天人五衰才回避让。 屹立大魏百年,所有阴神妖怪还是认为阴阳界城不惧空尘道君,起码不会毫无抵抗之力。 若是诸位神隍能够继承阴阳界城,起码能够和空尘道君划河而治。 国师神霄听到天上的金袍神人说界主不在,诸位神隍便是阴阳界城之主时。 瞬间暴怒。 其立于金殿之前,一身白色道袍一震,指天怒吼:“给我住口。” 天空之中的香火金龙跟着起发出一摸一样的声音。 “尔等也能成为阴阳界城之主?区区孽畜也敢翻身当主子?” “我等昆仑道门后裔,仙人高氏一族。” “生来便是这天地之主,众生主宰。” “尔等不过区区妖奴,也敢噬主。” 站在日游神之上的金袍神人一个个望着皇城金殿之上的道人,一言不发。 然而那看着大魏国师神霄的眼神不言而喻。 你也能自称昆仑后裔?号高氏一族? 领头的一个金袍神人走出来说道,慢慢悠悠的说道:“昆仑高氏一族,上古神人一族。” 其嘴角咧开,眉眼抬高带着戏谑的望着大魏国师神霄:“千年以来,拥有高氏之姓的人有三……” “空尘道君高羡、第四代道尊高誓、吾等大魏界主之尊。” “这些都是何等存在?” “在世真仙,当代道尊,界城之主。” “任何一个出现在这里,称吾等为妖奴,还是吾等之荣幸。” “尔有何资格称我们为妖奴?” “更有何资格继承阴阳界城?” 其摊开手,看向了其他日游神:“何时高氏一族出了一个神霄?你……难道叫高霄吗?” 此话一出,顿时天空之中爆发连锁式的哄然大笑,在场的所有日游神都知道这高霄之名的背后故事。 而主子笑了,在场的所有夜游神和妖禽自然也一个个接着狂笑起来。 满天妖魔发出层次不齐怪笑,声音传递而下,化作阴云和恐怖笼罩在了整个高京。 那日游神最后的连发数问,一句比一句凌厉,将大魏国师神霄最后一丝冷静撕裂为粉碎。 “哈哈哈哈……高霄……高霄……” 越是念叨着这个名字,就越是咬牙切齿,眼睛都化为了通红。 手中拂尘绽放出层层光辉:“我要你们死!” 指决一掐,声音传递四方。 “以大魏国师、界衙之主之命。” “日游神叛出阴阳界城,违阴阳界神律。” “所有界衙阴官,斩杀阴阳界城之叛逆。” 立刻,整个高京之内,所有的阴阳界衙的阴官、法师全部抬头看向了天空。 不少人都是一惊,没有想到国师神霄这个时候会发这种命令,这明显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是。 国师神霄之命,任何界衙之人不敢不从。 国师神霄将拂尘一甩,皇城之中成千的阴阳道兵一个又一个浮起,然后化为黑白色的影子,冲入神霄体内,和其连为一体。 浩浩荡荡的黑白之影穿过天空,不断冲入神霄体内,就好像黑白色的飓风席卷在其身周。 这一刻的神霄原本的肉体也开始出现了变化,额头之上甚至还出现了阴阳道痕。 巨大的阴阳八卦出现在了皇城之中,而神霄便是中央的核心。 香火金龙咆哮而下,承载着神霄而起,冲向天际。 “今日就让尔等。” “见识一下这高氏一族香火法身经的力量。” 拂尘一甩,金龙咆哮。 “咚嗡嗡嗡~” 巨大的阴阳图朝着天空之中碾压而去。 瞬间就看见十几位日游神同时动手,合力对抗国师神霄。 就算如此,十几位金袍神人也同时往天空之中倒退,至于其他所有夜游神和禽妖,要么瞬间撕裂震?伤,要么迅速逃离开来。 “金剑神光!敕!”一道道金光冲天而起。 “阴阳界衙门徒,随我护卫国师!”各坊市的阴官法师发出怒吼。 高京之中,一道道法器金剑亮起,神光席卷着少量道人冲向了天空, 剩下不能够用神光裹住自己的,则一同将各自法器之剑组合在一起,组成阵法释放出金光一同化为剑阵冲天而起。 道人一个接着一个冲出了高京的阵法禁制,和那天空之中的夜游神,铺天盖地的禽鸟之妖相斗。 这些都是阴阳界衙最强大的弟子,不仅仅有着百年前道门遗留下来的精锐,更多的是百年大魏培养出来的。 他们虽然不得大道正法,不得长生不老。 但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祭炼法器,加上香火之力的便利,驾驭着法器也同样发挥出强大的战力。 顷刻间,天空之中金光闪烁,妖风纵横。 不时的有妖魔从天空之中落下,砸在高京结界之上,便发出爆炸的轰响,生出大火灰飞烟灭。 道门弟子若是落下,则直接穿透结界,横尸城中。 “杀杀杀!”金光穿梭天际不断的和妖物利爪铁嘴。 “杀光这些畜生!”死了人,仇恨便在衍生。 “啾!吃了他们,哈哈哈哈哈!”几只妖魔将一名青年道人分食。 “这些道人比那些凡人好吃多了!” “美极了!美极了!” 吃完之后,它们还发出尖锐的狂笑,贪婪和嗜血之意不断从眼中生出。 厮杀到深处。 原本有些畏惧的道门弟子,一个个看着师兄弟和长辈死在眼前,被妖魔分食,心神彻底被仇恨占据杀的眼睛赤红。 而妖魔见了血,则更是疯狂了。 天空之中所有道门弟子、阴神妖怪一个个悍不畏惧互相拼杀,人的尸骸和妖的尸骸疯狂落下。 有完整的,也有残缺的。 大片的鲜血洒落,将一片片屋顶染成血红。 天空战场的最中央。 十几位金袍神人各自拿着强横的法器,施展着妖法异术和骑着金龙的道人斗得不可开交。 道人随手震荡而出,便是阴阳图如同磨盘碾压而下。 金龙张口,就是金焰横扫天际。 国师神霄的香火法身经确实厉害,但是其明显斗法经验远不如这些日游神,更没有日游神那种凶悍无匹,嗜血成性的杀气。 其出手威力巨大,但是却屡屡不断被对方避开,而对方十几人如同一体一般,总能找到其破绽和软肋,给予其威胁。 明明比对方更强,出场气势十足的他。 越斗,反而越陷入困境。 最后被十几位日游神死死拖住,变成了一场绵长且看不出胜负缠斗。 这让国师神霄变得愤怒不已,焦躁难耐。 而这种情况下。 越是急躁,越是慌乱出错。 对方找到了一个破绽,十几位日游神同时化形出本体,十几支金色巨鸟从不同的角度袭击而来,金龙的龙头都被抓碎,龙尾断成两截,阴阳图都被击穿。 其中一只金色神鸟甚至直接抓到了国师神霄的本体,被其用拂尘挡住,才将其击退。 “香火之力!” “聚!” 国师神霄喘过气来,再次施展神通,香火之力聚集,将香火金龙修复完毕。 这个时候有几道金光闪过,对方踩在法器金剑之上,隔着远处对着国师大喊。 “国师!不可再继续下去了。” “此为不智之举,我们明明固守高京就可以了,坐拥界碑大阵,何必在天上和这些妖孽苦斗。” 另外一个道人一边和几只夜游神和禽妖斗在一起,听到了之后却立刻反对道:“不可!” “已经迟了,我们本就不应该在天空之中和日游神开战。” “然而一旦开战,这个时候万万不能退,城外还有着最少两万余妖魔在观望,这些妖魔全部都在摇摆不定。” “一退就让会让他们认定,我们败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现在必须将他们,趁势将这日游神斩杀,让所有妖孽知道谁才大魏的主宰。” 神霄和十几位日游神斗在一起,被其喊声一分心。 这个时候,其中一位日游神立刻抓住了机会。 不顾阴阳图的力量,直接撞击在了阴阳图之上,穿透其朝着大魏国师神霄抓来。 “啾!”一声尖啼,凌厉至极。 带着无边的杀气和死意,击中了国师神霄的本体。 那日游神虽然失去了一只翅膀和一只爪子,迅速跌落化为了一独臂金袍神人落入了夜游神和妖禽的保护之中。 而国师神霄,也同时被妖爪穿透了胸膛, 但是。 其在绝命一击之前瞬间反应过来,利用香火法神经的神通将自身和法身转化挡住了着绝命一击,这也是完整的香火法神经最玄奇和最强悍之处。 爪子抽离开来,那穿透的胸膛也开始慢慢恢复,犹如不死之身。 但是这危险的场面,瞬间让大魏国师神霄畏惧了。 剧烈的喘着粗气,如果其反应慢一些,刚刚就真的已经死了。 想到了之前面见天机子所说的,只要高京无事,等到阴阳界城大成,一切便尘埃落定。 大魏国师神霄看着刚刚说撤的那人说道:“说的不错,确实不应该在此处与日游神开战,命所有人撤离。” 然后其头也不回的,立刻驾驭着金龙朝着天底下的高京退了下去。 之前说决不能退的道人这个时候急忙朝着大魏国师神霄的背影大喊:“国师!国师!” 而对方头也不回,最后只能发出一声叹息:“唉!” 其看了一下天空之中伤亡惨重的道门弟子,立刻高喊道。 “所有道门弟子听令……” “撤回高京,倚靠界碑大阵防守。” 天空之中一道道光芒落下,然而那被血食刺激得疯颠得妖魔们,一个个紧追着望高京内部冲去。 一连追了上千米,直到贴近大地数十米之时,撞击在了界碑大阵之上,几只妖禽瞬间灰飞烟灭,几个强大的妖魔夜浑身起火,重伤哀嚎而退。 阴阳界衙之人退回去一看,就这片刻时间,几乎伤亡了一半的人。 能够驾驭着法器飞天的弟子,哪一个不是真传之中的真传,放出去都是足以镇守一方的存在。 城内伤者哀嚎不已,街道之上城群的人跑动。 有灭火的,有收尸的,有送信的。 这乱相,让城中百姓越发惶恐不安。 而天空之上和城外,则是另外一种景象。 密密麻麻的夜游神和妖禽盘旋在天空,疯狂啼叫嘶吼,仿佛在宣扬着他们的得胜。 而城外无数观望着这一场混战的妖怪们,则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先是震惊。 震惊之下,则是狂喜。 国师神霄这一退,却更让整个神天府的阴神妖怪看清楚了如今神天府的的真面目。 更看清楚了如今镇守神天府,名义上是大魏之主的国师神霄的真面目。 因为他要压制的不是凡人,不是遵守秩序法度的道门弟子。 而是嗜血、贪婪、疯狂的妖魔。 妖怪只认强弱,只服从绝对的强者。 而如今神霄在告诉他们,他是一个弱者。 他不仅仅没有镇压一切的力量,没有杀伐果断的的气概。 更没有那高羡、高誓、高衍身上那种高氏一族与生俱来的,镇压人间视一切为魑魅魍魉的无上威势。 “停下停下! 同储县,一位坐在神灵法驾之上过境的妖怪一声惊呼,站起身来。 其从神灵法驾上朝着高京城上望去,看着那匆匆结束的大战。 这是一位穿着华丽银纹神袍身形苗条的女妖精,背后有着两条猫尾,明显是一只猫妖化形而成的妖魔。 此刻这女妖精的表情也惊呆了,或者说感觉难以相信。 她来之时想过高京如今确实如同日游神所说的一般空虚,阴阳界城之主已经天人五衰,但是却没有想到赢得这么轻松,这么容易。 抵达的第一夜,她甚至还没有正式到场。 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对方便败了。 和她一般的表情,同时出现在神天府各个地方的大小妖魔身上。 “日游神爷爷赢了?” “高京如此空虚?” “那国师神霄,竟然是这般废物。” 各地传来了欢呼声,原本还不敢动的妖魔鬼怪,层层朝着高京围拢过来, 远处一朵祥云漂浮过千万里,不断靠近,最后抵达了神天府。 云君显露出身形,站立在云上,已经看到了一切。 第一百九十四章:真正的天宫 河州。 魏帝宋颐弃天子位而去,但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封州城隍大考已经提前落幕,整个封州各郡各县的城隍都已经建立起了城隍庙,行使他们的职责和权柄。 治理其封地所在的幽冥神道之事,镇压清扫当地的一切余留下来的妖魔精怪,清扫原本由阴神体系留下的种种弊祸习俗法度。 连大魏南境七州剩下的五州,也提前先选拔出来了州城隍,这五位州城隍已经率领着文武判官鬼神将军开始赴任。 这些州城隍有出自道门,有出自诸子学宫,有出自世家门阀,也有出身贫寒却身具民望功德昭著之人。 河州城隍便是出自诸子学宫。 昨日其已经抵达河州城,在早早赶工建立好的州城隍庙中,立下了香火神境,于河州立下鬼神大道。 整个河州各地有心于鬼神之道的人闻风而至,文承郡内更是多人连夜赶往河州城,夜里的马车络绎不绝的出城远去。 各地道门弟子也纷纷出动,齐聚州城。 便是为了争夺那下面各郡城隍之位。 各州城将同步进行城隍大考,彼时香火神境之内赤霞元君也将降临,选定敕封四方鬼神,这是南境其他人最后的机会了。 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想要等到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恐怕就只能等到别人犯错,被贬落神位,腾出来位置来他们才能有机会。 而且就算刚好碰上了这等美事,也不可能有如今这般一跃便是郡县城隍,一方鬼神之主,得到下面县城隍庙的鬼神文吏慢慢熬起。 如今壶州、封州鬼神之道进行得如火如荼,已经彻底证明。 鬼神之道的强大且完全没有阴神之道的弊端,成为鬼神后香火不断便可拥有千年寿数,可立城隍香火神境,可享神道富贵安宁。 通过大考便可以成为神祇,长生久驻世间,享受香火供奉。 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让无数人疯狂而激动。 这争的不是荣华富贵,争的是神道之位。 而且和之前完全由妖怪担任神祇的阴神体系,化为妖魔的长生之法相比。 这是一个真真切切完全可以由人来做主的体系,人便是神,便是掌控鬼神之道的存在。 不过也可以想象得到,这其中的竞争有多激烈,妖怪只有那么多,而人却随处可寻,有志于鬼神之道而有才能和本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道门弟子、诸子学宫,世家门阀等等齐聚,选出来的都是自认为品德功德兼备之人。 因为据说赤霞元君能够看出每个人一生善恶之事,既然想要来争夺这鬼神之位,自然没有人敢让有问题的人前来,厌恶了赤霞元君这位执掌鬼神之道的大神,因此推选的都是最有机会和有可能被选中的。 甚至连不少隐藏起来的精怪也现身,前去想要求一个神鬼将军、枷锁将军之位。 可以说,南境形式一片大好,空尘道君以最快的速度在此地立下的鬼神之道。 在整个诸子学宫都关注着剩下五州城隍鬼神敕封之事的时候,学宫在大魏北境的人已经千里加急,匆匆往河州送信。 天还没亮,诸子学宫之内就被惊动。 学宫祭酒一看送来的信,便再也坐不住了。 率领着学宫诸子前往求索殿,匆匆求见空尘道君。 “学宫祭酒有要事要禀告空尘道君。” 等候了片刻,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穿入他们耳中:“进来吧!” 求索殿中。 学宫祭酒和诸子一进门,迎面就看到如同仙境一般的场景。 光芒如同丝线一般穿过内外几重门,地上百花齐放,满树的栀子花甚至绽放着奇异的光芒。 空尘道君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莫测的状态,整个人沉浸入了大道之中,眉心的道痕绽放出一缕缕大道真符溢出于体外。 其手中的青玉书简和求索殿的无数古籍相勾连,和这一整座诸子学宫共同呼吸。 学宫祭酒和诸子看到这一幕,越是敬畏。 小心翼翼的靠近,诸人上前齐齐拜倒。 学宫祭酒拱手而言。 “道君!” “北方有变,神天府和高京出大事了。” “各州所有日游神突然说接到了阴阳界城神隍之命,说阴阳界衙叛出阴阳界城,要进入神天府清除叛逆,接管高京迎接神隍。” “各郡县妖魔除少数妖魔之外,几乎全部附从于日游神旗下,赶赴神天府。” “我们现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估计各州阴神妖物已经抵达神天府内。” “神天府肯定出现大变了,大有重演当年大乾神京妖乱的局面。” 一说到前朝大乾神京妖乱,在场学宫诸子人人都是面色惨白。 这个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云霞齐动。 云霞重重叠下,一风度翩翩贵气盎然的青年从上走下,拱手站在了空尘道君面前。 “道君!昨夜日游神率领夜游神和满天妖禽齐聚高京,整个神天府已经被数万大小妖魔接管。” “大魏国师神霄率领道门弟子冲出高京与日游神,损失惨重,最后畏惧而逃。” “随后数万妖魔皆看出了高京和神霄底细。” “万妖蜂拥而至,群魔齐攻高京。” “界碑大阵已经摇摇欲坠,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 青龙童子浮现出了身形,站在了空尘道君身后,听完眼睛一瞪:“废物。” “这神霄不仅仅恶贯满盈,心性气魄竟然连妖魔都不如。” 驴大将军抬起头来:“啧啧啧啧,这国师也太怂了吧!” “要是要驴大将军过去,就让那些妖魔知道……” “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怖。” “嘎嘎嘎嘎嘎!” 学宫祭酒和诸子听到了如今神天府和高京真正的局面,一个个看着对方,全身冰凉。 他们想过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却想着高京有着阴阳界城,有着阴阳界衙门,还有国师高霄和无数道门弟子。 却没有想到,情况却比他们想象的推算之中恶劣得多。 高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 “高京十余万户,神天府可是数百万黎庶。”有人对于高京和神天府的情况非常了解。 “一旦有失,我大魏便失了半边天了。”有人已经看到了最惨烈恐怖的一幕。 “不可再上演当年大乾惨祸啊!” 学宫祭酒跪着上前:“还请道君出手,救我大魏百姓!” 空尘道君这个时候才睁开了眼睛,浑身溢散出来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了,甚至白色的衣袍都在随着光芒舞动,连身形都开始在光芒之中变得有些虚幻透明。 开口,声音平淡。 “高京妖乱,镇压一众妖魔不过易事尔。” “不过我一出手,恐怕乱相更甚,到时候就是人间惨祸。” “我需借这千年学宫,才能保住神天府和高京百姓安然无恙。” “可否?” 众人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刚刚不少人都认为高京之祸已经不可避免。 数万妖魔齐攻高京,顶尖的力量虽然比不上当年大乾神京妖乱的局面,但是这数量却远远超出了。 要知道人一上万,便是无边无涯。 更不要说妖魔上万,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更何况河州距离高京千里之遥,赶过去已经不知道是何局面了。 恐怕世上也只有空尘道君才能说出这等镇压妖魔不过易事尔。 学宫诸子互相看了一眼,祭酒便立刻说道。 “道君也是我学宫所拜上古圣贤,这千年学宫本身便是道君的。” “何敢言借。” “更何况我学宫重在传承和万千门徒之上,这不过只是一座宫邸罢了,岂能和神天府百万百姓姓名相比。” 学宫祭酒和诸子刚答应下来。 空尘道君坐在求索殿之前,捏着青玉书简的手高高举起。 道了一句。 “敕!” 顿时。 浩瀚的光芒炸裂开来,大道符文如锁链,贯穿天地。 整个高台学宫全部被大道符文笼罩,诺大的学宫一阵剧烈摇晃,从上到下开始发生着异化。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部都朝着神道法则物质转化。 这些日子,高羡以青玉书简浸染学宫,也渐渐弄明白了这诸子学宫化为护法神之后的大道是什么了。 是书老推演能力的完整形态,一种强横至极的神通。 神律。 或者夸张一些。 可以称之为——天条。 一言既出,便是口含天宪。 所有听到之人,都不得不从,所有妖魔尽数俯首。 这还只是基础的能力,衍生和推演出来的神律、天条,才是最强大的。 高羡一直呆在这里也是因此,不仅仅是在等候着机会,同时也是定下了谋划,利用起这诸子学宫化为护法神灵的神通,刚好可以克制这种局面。 剧烈的变化一起,学宫诸子朝着周围看了过去。 可以看到原本的宫阙楼阁,青石地板化为玉质,漆柱化为了金柱,一切花草树木化为了有灵之物,甚至连沙石都化为了坚固如同金石一般的存在。 整个诸子学宫融为一体,如同浇筑灌造而出了一件法器,变得美轮美奂,如同天上宫阙。 “道君这是将诸子学宫化为了天宫啊!”有老者惊呼。 “大家看这树?”有人还以为来到了另外一方天地,一旁的栀子花树叶变得高了数丈,一朵朵栀子花如同白玉一般。 人在树下,变得渺小了无比。 “不对,你看这天上的云头怎么越来越矮?” 云君在异变出现的一瞬间,已经化为层层云雾,和诸子学宫结合在了一起。 云雾自学宫底下弥漫而起,整座高台、宫阙楼台,全部都漂浮了起来。 学宫祭酒、诸子,立刻就看到天空的越来越近,云层越来越矮。 学宫祭酒立刻说道:“不是云层变矮了,是我们此刻在接近天云。” 祭酒骇然的看着盘坐不动的空尘道君:“道君这是要……带着我们和整座学宫飞到天上去,飞到神天府去啊!” 住在其内的学宫门徒则冲向四方,或者站在宫门前朝着下面看去,便发现大地之下的一切越来越小。 他们已然在空中。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我们在天上!” “文承郡,文承郡变得好小。”城廓、街道、人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快看,那是州城,河州城!”有人在宫门前望阶梯下看,竟然看到了河州城。 众学宫门徒惊呼之下,看着周围变化的一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青玉书简自动离开了高羡的手,回到了求索殿的书架之上,和其他所有书简垒砌在一起。 光芒凝结,书老再一次出现在了空尘子的面前。 只是这一次其穿着一身古老而又圣洁的麻布白衣,对着空尘道君行礼。 “世上不可没有法度,神祇不可没有天律。” “恭喜道君。” 空尘道君站起身来,走出了求索殿外。 外面已经是云山雾罩,雾气不断的朝着学宫内部弥漫过来,笼罩在每一个人身旁。 清晨大日升起的金色光芒洒在云层之上,也洒在诸子学宫化为的天宫之上。 天宫浮空而起,穿云而过。 朝着神天府而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定 大魏北境。 顺着界河一路穿过各州,前往神天府的路上,沿途不少早日的农夫已经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农妇提着水桶从家中走出。 村庄里家家户户打开大门,鸡鸭赶出院门,吵闹声宣告着黑夜与白天的交替。 坐在村口闲聊的老汉、青壮,其中突然有一人看向了天空。 突然站起,指着天空惊呼道。 “那是什么?” 众人连忙跟着其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刚好看到天空之中,云海茫茫里。 一座天宫神阙若隐若现,还能够看到其上有着人影闪烁。 “哐~” 扁担和锄头落在地上,人人都是目瞪口呆, “天上的神仙,这是天上神仙的宫殿啊!” “天宫,我们这是看到神仙了。” “快点求神仙爷爷保佑……” 但是一转眼,那神仙宫阙就再次钻入了云里,消失不见。 天宫之上。 空尘道君穿着一袭白衣从求索殿走出。 沿途整个诸子学宫都发生了变化,一座座墙壁变成了真正的朱玉金瓦,脚下踏着的暖白玉。 一座座大门变得更加宽阔宏伟,各种神兽仙麟图案和雕像也出现在各个角落。 最显眼的便是那一棵棵树木和花卉,皆被灵韵异化成为了种种人间难见奇景灵物。 空尘子一路踏着云雾而出,身上灵光依旧未曾散去,身后远远跟着学宫祭酒和诸子。 大批诸子学宫的门徒敬畏的退开,鞠躬行礼退避让开。 最后空尘子站在了学宫大门之前,沿着阶梯往云头下俯瞰而去,身后穿着学宫门徒袍服的弟子站了一排又一排。 看着仙人背影。 所有诸子学宫之人都感觉恍若梦中。 眨眼之间,诸子学宫化为天上宫阙,这等梦中都不敢想象的神通仙术,就已经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再是凡人。 而是跟着空尘道君一起登上了仙界,从此自在逍遥。 书老、云君、驴大将军、青龙童子皆出现在其身后。 云君开口说道:“半个时辰后,便可抵达神天府。” 驴大将军嘎嘎直笑,这些日子闲得无聊,此刻又又狡诈恶徒送上门来,其兴奋至极。 书老则和空尘道君说起了这座天宫的特殊之处。 “天宫可立下天条,不过天条乃是法则秩序,所以要收集天下大道法则之力才可推演而出。” “目前所能用的,便是由天条附带而来的神律和口含天宪的神通了。” 空尘子点了点头,目前这两样已经够用了:“日后天宫便由书老打理了。” “此去高京,整个大魏的妖魔精怪都聚集于此。” “倒是省事了。” 目光穿过云层,一层层云霞之下。 大地上一座又一座城池不断从脚下掠过,山峦起伏,河流蜿蜒。 没有多久,神天府已经遥遥在望。 —————— 高京。 京城外面的城墙倒塌了大半,但是界碑大阵依旧在,那一层强悍而顽固的淡灰色结界,依旧笼罩在高京城之上。 朝阳升起,照在大地。 可以看到一位位武艺高强的禁卫在阴阳界衙的道人带领之下,组成一个个阵形,依靠着结界大阵对外严阵以待。 众人或屹立在城墙之上,或站在倒塌的城墙之上。 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法器和妖术撞击的痕迹,还有着一具具人族和妖魔的尸骸。 因为从夜里开始,这数万妖魔,一直到天明不断围攻着高京,一刻未曾停歇。 每一次攻击界碑大阵,消耗的都是阴阳界衙储备的香火神钱。 如同海一般的香火钱扔了下去,不断维持着淡灰色结界的运转,但是很多时候香火神钱都来不及转化,界碑大阵的力量便已经濒临危急。 转化的速度,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经常某个地方出现缺口,又些妖魔趁机袭击而入,然后阴阳界衙的弟子和大魏禁卫前赴后继堵住缺口。 十几位日游神率领着各自旗下的阴神妖怪不断的攻击和寻找着界碑大阵的弱点。 有从地下挖洞的,有从天上轰击的,有直接率阵震荡的,这些城墙就是地面的大妖得妖术之力震塌陷的。 而阴阳界衙之人和大魏禁卫则不断的将这些妖魔驱逐,同时杀伤着它们的有生力量。 但是可以看到,局势已经越来越危急和紧迫。 界碑大阵没有出现问题,但是也经受不住天上地下,数万个点同时发出攻击。 估计就算是天机子也没有想到,神霄能将局面恶化到这种程度,引得数万妖魔这种阵仗前来围攻高京。 其将一半的阴神妖魔、八大神隍全部封锁在了阴阳界城之中。 剩下的一半原本尽在神霄的掌控之中,算是留给神霄的力量和底蕴,同时威慑拖住空尘道君的步伐。 留下了整个阴阳界衙,和道门的力量,用来制衡妖魔和控制住整个高京,还有大魏皇帝安抚天下局势。 没有想到不过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这般场景。 群妖诸魔围攻了高京一整夜,也不见阴阳界城之中的动静。 越是如此,以各州日游神为主的妖魔们,就更认为阴阳界城之主是真的陷入天人五衰之中,已经无力干涉外界,甚至已经死了。 皇城之内,阴阳界衙总衙。 “下去看看,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能不能进入阴阳界城,打开入口。” 大魏国师神霄焦躁不安的不断的吩咐着人下去。 巨大的阴井,看上去就好像通往阴曹地府的深渊巨洞。 不过如今阴阳界城封闭,任何人进入阴阳界城,都有着巨大的危险。 一个个爬下去的人,都没有看到再上来过。 连续下去了几波,终于有人爬了上来,不过此刻其身上已经浑身是伤,是那种浑身灼烫的伤痕,却又带着一股妖魔异化的力量。 国师神霄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急忙问道。 “怎么样?” “阴阳界城下面有动静吗?” 这道人吞服了丹药之后说道:“下面混乱一片,所有阴灯全部熄灭。” “五彩斑斓的光芒不断往外溢出,被沾染到便是立刻化为妖魔,落入无尽深渊之中,万万不能够再派人下去了。” “这个时候谁下去,只有死在下面一个下场。” 大魏国师神霄听到这场面,不惊反喜。 这代表着阴阳界城之中的变化,已经极速发展,用不了多久天机子的阴阳轮回大道就应该能够大成。 “好好好!” “阴阳轮回之界就要成了。” “就要成了。” 其立刻叮嘱身边的所有阴阳界衙大法师。 “命令所有人都给我守住,绝对不能让外面那些妖孽冲进来,不惜一切代价。” “界主的通天大法马上就要成了。” 其他阴阳界衙之人还没来得及回应,这个时候,天上就传来了动静。 天空之中。 层层云海破开,露出了天上宫阙的一角。 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天上的日夜游神,以及密密麻麻的妖禽。 一个个发出惊恐骇然的叫声,纷纷避让。 巨大的影子从天空投影下来,笼罩在整个高京之中。 “怎么回事?” “天上,快看天上。” 城墙内外,不论是人还是妖魔,立刻注意到了天空之中急忙逃窜的妖禽,继而注意到了更高处天空之中的动静。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一座巨大的天宫神殿从九天云海之上降落下来,抵达在了高京之上。 天宫之上,一道声音传下云端。 “定!” 声音所过之处,听到这声音的万物生灵立刻停下了手头上的任何动作。 满天夜游神、妖禽不能动弹,纷纷从天而落。 神霄没有等到他想要带着阴阳轮回之界而出的天机子。 反而等到了空尘道君。 第一百九十六章:口含天宪 一声令下,万物有灵众生皆化为静止。 整个高京只剩下了风声,还有天上飞禽不断坠落的破空声。 十几位日游神也一同被定住了,此刻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妖力扩散极力挣扎。 最后一个个由人形化为了金袍日游神,发出一声尖啼。 “啾!” 浑身金色羽翼不断蔓延,巨大的翅膀挣扎而起,化为妖躯体这才脱离控制。 然后一位位日游神鸟目眦欲裂的睁着眼睛看着天穹之上,看着不断降低压落下来的天宫神阙,他们这个角度只能够看到层层云雾,还有其中若隐若现的仙阙底部。 一个个振翅而逃,从而想要逃离天宫神阙压落下来的阴影。 下方大地之上,一个个领头的人形大妖看到这情况。 有模学样,接连化形而出。 “吼!” “嗷!” 一只只巨大妖魔本相屹立在大地之上,此刻骇然的朝着天空之中看去,隐隐已经猜到了究竟是谁来了。 然而,围住整个高京城墙结界之外的两万余妖魔,此刻却一动不能动。 化为了彻头彻尾的雕塑,唯有眼神之中透露出绝望和惶恐。 与此同时,更多的夜游神和妖禽从天空坠落而下,终于贴近了大地。 “咚咚~”有妖禽直接落在地上化为碎尸。 “轰隆!”有的砸落在界碑大阵结界之上化为飞灰,爆发出巨大的轰响。 就算最强悍的妖魔,从数千米的高空坠落而下,也一个个受了重伤,更可怕的是那一令禁止的力量,依旧缠绕在他们身上,让他们不能够摆脱。 这个时候,皇城之内大魏国师神霄手中拂尘一甩,金龙法身震荡而出,才从被定住的状态之中醒转过来。 “是谁?” “到底是谁?” 带领着复苏的阴阳界衙各大法师匆匆冲出外面,仰头就看到了云上天宫。 大魏国师神霄先是一惊,然后立刻想到了什么。 脱口而出:“空尘道君?” 其他界衙大法师一个个也惊呼出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空尘道君到了!” 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此刻丝毫没有觉得奇怪:“早就该想到了,数万妖魔围攻高京,如此重大之事,空尘道君不可能不到场。” 更有人随即将这些妖魔的突然到来、界城神隍的神旨、空尘道君的到来界河在一起,恍然大悟:“完了完了,原来这才是界城神隍的阴谋,这才是他们的打算。” “他们想要将空尘道君引来,让空尘道君来和界主相斗,最后破开阴阳界城让他们找到摆脱界主束缚的机会。” 大魏国师神霄也想到了这些,这个时候身体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那神隍的算计所愤怒。 拂尘往后一甩,直接将一座柱子轰塌,整座大殿顿时垮塌了下来。 其愤怒的嘶吼。 “这些狗奴,怎么敢这样。” “他们怎么敢这样。” “他们以为引来了空尘子他们就能活吗?界主和空尘子都要他们死。” 众人说话的时候,依旧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天空,注视着空尘道君的到来和其下一步的动作。 一众阴阳界衙的道人,他们想象过空尘道君的力量只强大,在世真仙之伟力。 但是当看到那宏伟天宫降临,一开口就定住整个高京内外的场景,还是被这恐怖到难以想象的场景惊得心神动荡。 那是凡人对无可抵挡之力天然涌生而出的恐惧。 从他们这个角度,刚好隐隐可以看到天宫神阙大门之前的一道道人影。 天云之上,天宫之前。 一道道目光落向人间大地,被目光盯上的一切妖魔精怪皆数感觉天崩地陷的危机压上头来。 跟随在空尘道君身后的学宫祭酒和诸子,此刻站在云上天空钱,也一个个激动的浑身颤栗。 他们第一次明白人族原来可以如此强大,俯瞰控制人间的一切。 之前的一切惊慌不安,一切的对妖魔的畏惧,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可笑。 “从今日起,便是人族执掌大地和人间的时代。” “千年妖魔之祸,是时候该退场了。” “这些孽畜,它们死期将至。” 他们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了在世真仙的意义是什么,才明白为什么提及这些妖魔精怪的时候,哪怕是数万之数也如此不屑一顾。 天宫和空尘道君一至,那一切作乱之妖,此刻皆不过只是待宰之牲畜。 慌乱逃窜的日游神和人形妖魔在他们眼中,一个个惶恐奔跑如同丧家之犬。 站在最前面的白衣神人这个时候动了,目光首先落向的是疯狂逃窜的日游神。 日游神强烈的直接,也感受到了空尘道君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个个扭头骤然扭头。 振翅窜逃的同时,动作整齐划一的朝着天宫之上看去。 云雾层层之上,一个白衣神人目光如同天地意志一般压落下来。 “真的是……真的是空尘道君!”看到那身影,有日游神的鸟嘴里发出了尖锐恐慌的呐喊。 “他怎么可以这样,界主和他划分南北而治,他怎么可以跨界而来。”另一只日游神鸟怒吼。 “逃!逃!”剩下的日游神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只有这一个心思。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他们的主子八大城隍从阴阳界城之中钻出来也没有用了。 空尘道君目光淡漠,浑身白色的光芒不断朝着外面溢散,和整座天宫连接在一起。 其眼睛眨了一下,缓慢开口。 “大魏阴阳界城日游神!” “不守神鬼之律,不尊天地之道。” “死!” 一言既出,那力量震荡而出。 声音宏大得如同天地在一同呼喊,更似洪钟大吕敲响在所有人耳畔,回荡在一切有灵众生的魂魄之内。 这一次开口,不是针对整个高京内外有灵众生。 而仅仅只是针对逃窜飞离的日游神。 那十几位日游神这个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了口含天宪的力量,那力量直接从魂魄深处衍生而出,吞噬他们的灵魄和一切。 那是真正的。 说让你死,你便得死。 这是天要你亡。 只看见飞在天空远去的金翼日游神鸟,连最后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黑暗从瞳孔扩散,遍布全身。 首先死去的便是魂魄,然后妖躯失去一切生机,从天空落下。 这一幕,吓得下面奔逃的人形妖魔和城中阴阳界衙的道人魂飞魄散。 “开……开什么玩笑?”大魏国师神霄也吓到了,连连往后退,此刻内心真正涌生出了对空尘子这位传说之中真仙的恐惧。 “手都不用动,说死……就能让人死。” “这到底是什么仙术?世间还能有这等力量?” “哈哈哈哈……这就是神仙?如此这般霸道而不讲法则的吗?” 他们感觉仿佛也能够那日游神最后的绝望,和恐惧。 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说了一个死字,你便死了。 这是他们完全想象不到的力量,也是他们最为恐惧的力量。 然而天宫之上的神人还没有结束,目光再次挪动。 这一次看向的,是日游神旗下的爪牙夜游神。 “夜游神!死!” 目光落下,那些受伤被定住了夜游之神,发出了最后的呼喊和嘶鸣。 剧烈挣扎而起,死亡让他们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量。 甚至有几只真的挣扎而起,朝着天上冲去,仿佛只要跑得快,那死字就追不上他们。 然而。 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声音回荡在大地,由近即远,一层又一层的黑翼妖鸟,瞳孔化为黑暗。 凡间百姓最为恐惧的神祇异兽,顷刻间全部失去了生机。 这一下,那些化形妖魔逃得更快了。 剩下定住的妖魔,不顾一切的爆发浑身的妖力,哪怕骨头茬子爆裂而出,妖躯裂开也要挣脱束缚住他们的力量。 “妖禽之属!死!” 以高京为中心,化形而逃的禽妖和定住的鸟妖,死亡就好像漩涡一般将他们席卷了进去。 剩下的兽类化为的人形妖魔直接跪下了朝着天空哀嚎嘶喊。 “空尘道君绕过吾等一命,吾等甘为座下奴仆。”一个个直接跪地叩首。 “放过我们……求空尘道君放过我们。”有妖魔痛哭流涕。 “我们错了!我们都是被日游神胁迫而来的啊!”有妖怪高声呼喊,凄凉的声音穿透天际。 然而,天上的仙圣没有丝毫的怜悯。 吐出的只有冰冷的一句,如同天命既定。 “走兽之属!死!” 不论跪地求饶还是被定住的妖魔,一同死去。 这一次,所有前来参与围攻高京的妖魔精怪死了一大半,也是死亡最为恐惧最为骇人的场面。 那将高京围困得严严实实的妖魔精怪,一层又一层的死去,化为了尸体。 噼里啪啦的不断倒下。 那感觉就好似割麦子一般。 这一刻,高高在上的阴神妖怪,就是被收割的对象。 这一幕,连站在城墙之上,结界之内的道人、士卒们一个个都感觉浑身冰凉。 因为这一幕太可怕了。 哪怕死的是妖魔,依旧让人感觉心底发怵。 生命就好像随意摧毁收割机的芥草,如此的脆弱不堪。 到了这一步,浩瀚大地之上,城外无尽的尸体之中,却依旧还有着妖魔站立着。 这些是蛇虫异类之属化为的妖魔。 天上的神人最后一次开口。 “一众围攻高京神天府之妖魔精怪之属!” “皆斩!” 整个天地都安静了,城外再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身影,只有死去的尸骸。 高京和神天府内外,以万计数的妖魔,抹灭一空。 第一百九十七章:阴阳界开 耸立的神山,巨大的神像。 山脚下京城城墙坍塌,妖魔精怪的尸体就好像无数的木牌碰撞跌倒之后,向外扩散堆积出一圈圈。 “死了?”一位手持着法剑的道人靠在坍塌半边的城墙上开口。 “全都死了。”甚至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哪怕束缚住在他们身上的力量已经消失了,所有人都还是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人们才发觉一切尘埃落定,一个个向前迈出。 从结界之内走了出去。 大大小小的妖魔尸体,身上罕见有什么致命伤口,但是就这样死了。 在他们以为高京马上就要守不住的时候,眨眼之间,一切便已经结束。 一切来的实在太措不及防。 众人这才想起这一幕的源头,仰头望着天空之中的天宫。 便发现其已经越降越低,携带着层层云霞,逐渐的靠近高京。 皇城之中。 国师神霄看到那天宫缓缓落下,已经知道空尘道君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神霄国师看着那天空的方向,不断往后退,看上去狼狈而又落魄。 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将他的自信和骄傲全部摧毁。 面对其他人,其还可以色厉内荏的伪装着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此刻面对这携带凌压一切威势而来的空尘道君,其脆弱得就和一个过家家的孺子稚童一般。 其扯着嗓子将手中的拂尘胡乱挥舞,步伐乱得就和喝醉了酒一般。 “皇帝逃了。” “妖奴叛了。” “最后连这高京我也守不住了吗?” 神霄连连后退,撞在了宫墙之上。 却突然想起了阴阳界城之主最后交给自己的东西,立刻从怀里拿出了一枚古朴的石令。 令上正面写着:“阴阳轮回!” 反过来另一面则是:“幽冥之主!” 这是界主之令。 神霄匆匆朝着阴阳界衙总衙赶了过去,再次靠近了那巨大的深渊巨洞。 从这巨洞下去就是直接抵达阴阳界城的大门。 几位界衙法师也跟着大魏国师神霄上前,也看出了这个时候神霄的不正常。 纷纷劝诫道:“国师!事不可为,空尘道君已经覆灭了所有来犯之妖魔,如今大局已定,我高京也脱离危机,切莫要再起事端了。” 立刻有人紧跟着说道:“没错!有什么事情,界主他老人家自有安排。” 另外一个人也开口:“我大魏阴神体系已经彻底崩溃,这一场赌约,是空尘道君胜了。” “国师,就到此为止吧!” 其看着国师神霄的背影:“这一场大道之争结束了,鬼神之道才是人族的将来,再也没有了妖魔之祸,这样难道不好吗。” “国师!” “你也是人呐!” 国师神霄听到这句话,骤然回头。 直接一拂尘甩出。 光芒闪烁,阴阳图随着拂尘旋转而起,巨大的力量脱离而出。 直接将那开口说空尘道君胜了赌约的界衙法师推了出去,在空中碾为齑粉。 诸多跟了国师神霄一辈子,忠心耿耿的道人,此刻脚步一下子停了。 一个个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神霄。 神霄之前虽然暴虐无度,但是那只是针对凡人,对于他们这些道门弟子还是有度的,起码从来没有这样因为劝诫就杀死身边的这些道门的顶层人物。 神霄眼睛都已经化为了赤红了,如同一只狮子一般狂怒咆哮。 “给我住口。” 其目光扫过跟着自己的一个个人。 “你们是不是也想背叛我?背叛大魏?背叛阴阳界城?” 看到众人不再开口,其一边转身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不能输。” “阴阳界城不能输。” “界主……更不能输。” “高京是我们的,大魏也是我们的。” 其抓着阴阳界主之令,一步步迈过环绕着界城入口而建的广场和地板。 靠近了深渊之畔。 手上的阴阳界主之令不断绽放出光芒,脚下的深渊黑暗如同水一样往上涌出。 深渊巨洞之中的黑色不断蔓延,井水一般的朝着上面喷涌。 那是源自于香火、灵魄、妖血融合为一体,仿佛沉淀在九泉幽冥之底的泉水。 恐怖的变化,给整个高京之人带来了让人心悸的感觉。 这感觉,比之前妖魔围攻高京更加恐怖。 好像是源自于魂魄本能的恐惧。 看到国师神霄准备开启阴阳界城的入口, 远处几个道人依旧忍不住的喊了起来,他们怕再不喊,一切就真的已经迟了:“国师!三思啊!” “阴阳轮回大道未成,一旦其打开,便是彻底失控的局面。” “整个高京都可能随之一同而亡。” 大魏国师神霄听到这话,却发出了一声大笑。 其已经不顾一切,高举着阴阳界主之令,不断开启扩大着大地之下阴阳界的大门。 这个时候,天宫之上的仙圣目光穿过界碑大阵,扫过整座高京,掠过层层街道,最后落在了这阴阳界城的入口之上。 注视在了大魏国师神霄身上。 一句淡漠且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从天而落,响彻在所有人耳朵里。 “往前一步!” “死!” 那声音带着一股奇特的大道之力,直接作用于神霄的神魂本身之内,犹如一道枷锁锁住了中年道人的任何动作。 然而国师神霄身上层层光芒爆裂而起,一条金龙呼啸而出,盘绕在其身上,阴阳图从脚下扩散开来,整个地面都层层碎裂。 尤其是手上的阴阳界主之令,散发出的强大力量,化为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直接帮助他抵抗住了这无法抵抗的一个死字。 然而就算如此,其也只是恢复了知觉,靠着阴阳界主之令的力量,抬起了半只脚,竟然没有死。 但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那半只脚卡在了半空之中,再也落不下去。 其没有迈出这一步,也知道自己这一步迈出,便是身死道消。 “呵~” 大魏国师神霄突然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大笑。 然后,直接将手中的阴阳界主之令,扔进了深渊巨洞之内。 其得意洋洋,仿佛为自己的聪明智慧而狂喜。 顿时,就看见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这一剑,穿透天空,直接斩落在了整个界碑大阵之上。 “轰隆。” 界碑大阵一触即溃,整个高京百余座坊市之中,一座座界衙之中耸立的石碑同时炸开碎裂,垮塌成一堆碎石。 那剑光斩碎了界碑大阵,这经受了铺天盖地妖魔围攻的界碑大阵而不倒的结界如同一张薄纸一般。 然而其还没有停下。 其真正的目的则是此刻在皇城之内,界衙总衙之中的大魏国师神霄。 冲天剑光从天而降,割裂大地。 直接斩在了金龙护体、阴阳图笼罩的中年道人身上。 这一剑,差点将整个皇城都给劈开成了两半,连那阴井都崩塌碎裂。 而国师神霄的香火法身金龙碎裂,阴阳图直接崩溃。 密密麻麻的阴阳道兵从其体内窜出,犹如鬼魂之影一般奔逃向四方。 一片狼籍和烟尘之中,诸多阴阳界衙门的道人一边朝着周围躲避而去,一边朝着国师神霄所在的地方看去。 “国师呢?”有人高呼,但是内心却隐隐有了答案。 “难道……”但是还是有人不愿意相信。 尘埃落定,一切的中央显露出一个身影。 此刻国师神霄还没有有死。 但是肉身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从裂缝之中绽放出金光。 此刻其看上去就好似一个破碎的瓷器。 肉身崩溃,一点点溃散,化为黑色的烟尘。 神霄看着自己的手,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最清楚的看清楚自己的肉身,自身的血脉。 他一生都没有看得这般仔细。 其脸上先是露出了狂怒,然后露出了悲凉, 最后化为了嗤笑。 “哈哈哈哈……原来……” “我真的只是凡人之躯。” “我只是个……” “高氏一族生下来的怪种。” 在嗤笑之中,肉身散去,里面还有着放着金光的虚幻香火法身本体。 只是,此刻这法身也快维持不住,在不断的崩碎解裂之中。 然而,阴阳界主之令被黑暗吞噬后。 无穷无尽的黑色从地底深处蔓延出来,沿着那阴阳界衙朝着周围不断旋转扩散, 这个时候,高京地底之下的存在,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 那黑色不断的加速往外疯狂蔓延。 偌大的皇城快速的朝着黑暗陷落吞噬,那黑暗就好像水一样,所有建筑不断的朝着黑色的底部下面沉淀下去,然后消失。 以深渊巨坑为中心的一切快速消失,最后只剩下黑色。 国师神霄站在黑暗之上,就好似站在了幽冥之海上。 一层层金星不断从法身之内剥离飞向天空,犹如无数只萤火虫。 濒临最后的死亡。 然而一只巨大的手掌从黑暗之下探出,一把抓住了大魏国师神霄,将其一同拉入了黑暗之中。 阴阳界开! 天机子现! 第一百九十八章:一模一样的面孔 头顶上是天宫悬立,城中是黑海盈天。 外面铺天盖地的妖魔嘶吼和喊杀之声终于停下,加上天也亮了,高京城之中的家家户户也终于有人鼓着勇气从屋宅之中走出,出去打探外面的情况。 然而,以为一切都已经开始平静的他们,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往上看是天上仙境,往下看是人间炼狱。 它们就好像站在了仙界和幽冥的中间。 目光望着那高大华丽的皇宫殿城不断的陷落消失,黑影就好似水流一般喷涌而出,旋转扩散。 如海啸山崩。 这一幕顿时将不少刚刚走出门的百姓,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然后高呼着逃回屋宅之内, 城墙附近之前和妖魔交战的阴阳界衙门徒,还有一座座坊市之中的道人,则极速的朝着城中赶去。 一个个影子快速穿过街道和屋顶,一边看向了高京的最中央。 那黑影一波涨过一波,将皇宫全部吞没消失,不断蔓延,将皇城的宫门都遮盖住。 “皇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根本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阴阳界城被人打开了,这是阴阳界的力量。”一些下过阴阳界城的道人立刻感觉到了这力量的熟悉之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刚才松了一口气,将这百年来最恐怖最大的一场妖魔之祸解除,便迎来了这样更加恐怖的一幕。 人心惶惶之中,天宫终于镇压而下。 天宫压在了原本应当是皇城,如今只剩下黑暗的大地之上。 下方铺天盖地的黑影不断涌起,和海啸巨浪一般撞击着天宫。 但是那天宫就好似定海神针,将涌动的黑暗浪潮彻底压落下来。 原本不断扩散覆盖,吞没一切的黑影终于缓缓收敛,最终定格在了整个皇城之内。 天宫落下,屹立在了黑暗的中心。 一切波澜起伏,巨浪滔天,全部都化为平静。 天宫之上。 学宫祭酒和诸子狂呼,人人目目相视,抚须而笑。 在高京千万人的瞩目之中,空尘道君一挥手,云雾扩散席卷而起。 雾气弥漫,盖过长街。 然后扩散开来,覆盖重重楼宇,层层殿堂,遍布每一个坊市。 将整个高京的百姓都笼罩在了云霞之中。 顷刻间,高京整个消失了。 众人看着天空落下镇压住滔天黑海之影,看着那高台天宫之上的空尘道君。 一个个心神激荡,毕竟世上能够见到这种仙圣一般人物的机会并不多。 对于道门弟子更是如此。 “那就是空尘道君。” 再看到云雾衍生,一个个道人和街上兵卒迅速慌张避让,生怕这诡异的云雾又什么问题。 但是立刻发现这云雾没有丝毫害处,好像真的仅仅只是雾气一般。 “这云雾是空尘道君放出来的?是作甚用的?”人人皆看着这云雾扩散,将整个高京化为了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幻之城。 “我听闻过,在大周之时,空尘道君就曾经操控云霞护住了无数百姓,最终斩杀了祸乱覆灭前朝的几位盖世妖魔。”有道人立刻想起了关于空尘道君的传闻,立刻惊呼了出来。 这说法传开,换来的却是一句句:“什么?” 有人欢喜,因为空尘道君这是要护住整个高京百姓的安危,这是一位真正的道德真仙。 有人惊恐,惊恐的是这代表着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的大战正式开始了。 看着整个高京都被云雾缭绕,空尘子终于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对于其来说,一切从现在来说才真正开始。 白色的衣袍下,手掌探出宽大的袖袍,淡淡的说道:“青龙童子何在!” 一道清光从天而降,落入了空尘子手中。 那是一把带着古朴纹饰绽放着神光的仙剑。 空尘子回过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驴大将军、云君、书老。 “尔等镇压高京。” “不允许任何存在走出来。” 天宫之下是浩瀚的黑色,如同黑色的水面,又好似镜面。 空尘子手持青龙剑,身体前倾,就这样从高处落下。 无尽的神光跟随着其一起而下。 这一幕,就像是天上的仙圣坠入了幽冥地府。 白色的光芒浸染进了黑暗之中,直接将无边的黑暗压制的不断蠕动、退缩、避让。 脚底下黑暗让开一条巨大的沟壑,让空尘道君坠落了下去。 深不见底,永寂沉沦。 甚至在坠落之中,就发现落下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黑暗里各种斑斓而诡异的光芒不断蠕动。 这已经不是地底之下了,而是穿过了一扇虚幻的大门,进入了一个不属于凡人的界域。 黑暗深处,终于出现了如同满天繁星一般的景象。 但是随着靠近,才发现那是无穷无尽的灯笼。 浩瀚光芒扩散而出,就如同大日落下,空尘子抵达了这阴阳轮回之界中。 仙圣从天空之中走下,那散落满天的灯笼就好像鬼物避让大日光芒一般散开。 脚底下。 看到的不再是之前阴阳界九层城的景象,而是一片荒芜黑暗的幽冥大地,黑暗大地之上还紧密的排着九座宏伟城池。 城池之中无数妖魔鬼怪在嘶吼,一个个剧烈挣扎着想要冲出来,但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拖了下去。 斑斓的光芒和黑色的浪潮,将这些妖魔鬼怪紧紧束缚住,吞噬着他们的力量,用他们的一切构筑出这阴阳轮回之界的一切。 原本的阴阳界九层城已经融合进了着阴阳轮回之界中,化为了一体。 成为了黑暗大地之上的九座妖鬼之城。 这里其彻底成为了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另一个空间了,属于神鬼魂灵之地。 死者被炼化了、大批精怪妖魔夜被炼化了。 但是其中不少强悍的妖魔依旧还存在着,并没有被一同全部融入其中化为阴阳轮回之界的一部分。 他们死死抵抗着,正在等待着逃脱的契机。 五行殿之中。 大魏国师神霄跪在大殿门口,大殿之内再不是往常一般幽暗,而是金光照亮一切。 天机子盘坐在殿中,背后是巨大的神碑。 其已经衰老得就和一堆枯骨一般,整个肉身都枯萎收缩,和那神碑融为一体,和整个阴阳轮回之界连成一块。 神霄浑身金光不断的往外溢出散去,甚至脸都只剩下一半了。 空尘道君那一剑直接斩断了其所有生机,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哪怕天机子也不行。 最后盘坐在五行殿内的老者只能发出一声沧桑而又没有感情的叹息。 “天命啊~” 一辈子活在天机子和高氏一族阴影之中的神霄这个时候却开口说道。 他第一次敢于反驳那高高在上的阴阳界城之主,他心目之中最伟岸的存在,虽然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在叙说,但是因为其偏激的性格而显得激烈。 “你们生来就是仙,是天人,是神圣。” “我神霄生来便是肉体凡胎、平庸之辈,一辈子苦苦追寻,连看到你们背影的一丝可能性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不是天命?” “天注定你们就是仙神,我们就是蝼蚁。” 其抬头,站起身来。 静下来还好,这一动,身形涣散得更快了。 其迈过门槛,踏入大殿之内。 每走一步,都看见无尽星尘从身上散去,一步步走近。 仰头望着那老者,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能够看清对方的形容样貌。 从降生以来,他第一次跨入这五行殿的大门,如此靠近阴阳界城之主。 哪怕腐朽成这个样子,哪怕已经天人五衰,其依旧高高在上,是世上之人应该仰望的存在。 那是神霄一辈子都渴望的模样,属于天人和强者的姿态。 他模仿了一辈子,最后发现只是一场笑话。 一边走,神霄一边说道。 “来,看看你的废物儿子。” “看看我啊!” “看看我啊!” “你不是一辈子都看不起我这个杂种吗?认为我配不上高氏之姓。” “如今我要死了,你难道就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你们是仙、是神、是道尊。” “我是什么?” “我是个怪胎!” 看着天机子那紧闭着的双眸,一言不发。 就好像彻底将其一辈子的怨恨激发了出来,其愤怒不已,疯狂怒吼。 “你们这些成了仙、成了神的存在为什么不仅仅模样都一样,还都这样一副表情。” “你们是石头吗?” “我明明是高氏一族的后裔,为什么我不能姓高?” “我叫高霄,高霄……” “我叫高霄……” 最后大魏国师神霄还没有走到天机子的面前,就在怒吼之中,身形彻底化为了点点金光散去,化为乌有。 天机子盘坐在黑暗之中,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神霄死去时,最后化为的光尘掠过其身旁,环绕在其身边。 这个时候,外面浩瀚光芒铺天盖地而来,将如今还不算大的阴阳轮回之界照成一片炽白。 一个身影从光芒之中缓缓靠近,抵达了最中央的第九城城外。 有仙圣自阴阳轮回之界界外而来,降临于此。 天机子目光穿过庞大的妖魔之城,穿过大地和空尘道君的目光相接在一起,产生了剧烈碰撞。 其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他的确是个不成大器。” “但是他是我的儿子,高氏一族已经要消亡了,他是我最后的传承,你不该就这样杀了他。” 神人踏光而来,站在了中央阴阳界城的城头之上,一边走一边说道:“他该死!” 天机子开口:“你说了不算。” 空尘子淡然说道:“可我杀了。” 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双方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不再言语。 仙圣携带着仙光穿过城内蜿蜒的河道,踏着河面穿过无数莲花,朝着五行殿靠近。 五行殿剧烈震荡,层层垮塌,一个个神龛神位之中的石头不断旋转,融入了天机子身后的古朴巨大石碑之内。 天机子身形站起,身后巨大石碑也跟着其拔地而起,不断扩大涨高。 穿透五行殿,穿透天空。 最后化为了一座镇压在天地之间的巨大石碑,就好像撑起了整个阴阳界城的柱子。 石碑爆发出剧烈的光芒,好似一条条光柱一般连接着老道人,灌输进入了天机子体内。 这一刻,天机子那腐朽老迈的身躯,一点点恢复,返老还童。 从老年跨入中年,再从青年跨入少年。 最后变成了一个穿着深色道袍的少年人,站在了阴阳轮回之界的中央,天地巨碑之前。 如同重回巅峰,又好似回光返照。 穿着一袭白衣空尘道君终于踏上了五行殿之上。 此刻看上去,就好似两个高羡在此地。 分不清哪一个是空尘道君,哪一个是天机子。 两位同样拥有着高氏之姓的人,相互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一见面没有任何寒喧和怀旧。 只有生死相向,只有大道之争。 第一百九十九章:轮回之终 阴阳轮回之界的中央,地面上巨大的五行八卦看上去辽阔无边。 天机子位于五行八卦的核心,空尘道君则在隔着遥远距离的五行八卦离位之上。 “铛!” 天机子身后的灵界碑力量震荡,巨大的黑色漩涡在灵界碑的中央形成,牵动着整个阴阳轮回之界的力量都在朝着空尘道君挤压而来。 这一刻,天机子的意志就是着方天地的意志。 其释放出杀意,带着整个天地都在排斥着空尘道君。 空尘道君剑锋指地,踏着石板而来,一点点靠近,身上散发出的光芒不断的挤压着周围的黑暗。 白与黑交错,空气都在撕碎炸裂。 这是力量的交锋,但是更似意志的交锋。 五行殿的高台之上,天机子先动手了。 抬手就看见天空之中巨大的黑色手掌落下,朝着空尘道君落了下去。 巨大的手掌将整个天空都覆盖,这个巴掌甚至比整个中央界城还要大,如果落在阳间,恐怕半个高京顷刻间就没有了。 然而空尘道君行走之间,层层云雾缭绕,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扩散而出。 “轰隆!”黑暗巨掌落下。 整个中央阴阳界城都崩溃了,五行八卦层层开裂塌陷。 然而空尘道君仿佛不存在一般,和那黑色手掌形成了两个世界,其淡然自若的登上了阶梯,朝着天机子和灵界碑而去。 天机子的这一掌没有给空尘道君带来任何危害,反而将自己的一座界城给毁了。 其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不怕对方强大,如果能够连对方有多么强大都无法试探出来,甚至连手段都无法看穿的话,那么就没有丝毫胜算了。 天机子抬手掐了一个法诀,背后的灵界碑的漩涡旋转得更快,变得更加幽深了。 这灵界碑原本便是天机子的法身和本命香火神器,如今诞生于这灵界碑得阴阳轮回之界,更是和天机子的意志连在一起。 “幽冥阴世,妖魔阴鬼。” “皆来!” 其袖袍一挥,黑暗涌动。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狂风席卷而起,笼罩住了空尘道君。 这一次是真正的整个天地都一起压了上来,空尘道君往前走的每一步路,都好像背负着整个天地的重量前行。 然而着依旧无法阻挡住其脚步,其步履不停,巨大的压力反而让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湮灭,连空中都开始出现了道道裂痕,这是这座香火神境承受不住的景象。 压制空尘道君的同时,黑暗之中还传来死亡的嘶吼。 密密麻麻,无数的妖鬼从黑暗之中冲出,这些是阴阳轮回之界炼化的妖鬼,就好似这方香火神界的守护神祇一般。 然而这神祇却不是一位两位。 却铺天盖地,以万计数。 其如同飓风一般朝着空尘道君吞噬而来,同时散发出各种尖锐骇人的咆哮声。 空尘道君只是念了一句。 “以吾之命,一切妖魔鬼怪之属!” “皆死!” 一言既出。 那声音就携带着无边伟力,炸裂冲击四方。 所有靠近的妖鬼,以空尘道君为中心,呈现一个圆球炸裂扩散开来,不断湮灭,涣散成一缕缕黑烟。 数万阴阳界妖鬼神祇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却连丧家之犬一般逃离的动作都没有做到,就全部灰飞烟灭。 涌动的黑暗和狂风瞬间风平浪静。 这个时候空尘道君已经走到了灵界碑之下了,距离天机子近在咫尺。 天机子一手指天,光芒化为一道光柱冲上天际。 “灯妖焰阵!” “起!” 天空之中的密密麻麻犹如满天繁星一般的灯笼,同时亮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其借助整个阴阳轮回之界的力量,一道道光芒朝着中央界城照落下来,顷刻间火光如同焰柱一般席卷而起,温度就疯狂上升。 剧烈的火光从大地和空气之中蔓延开来,整个中央界城都化为了通天火海,方圆多少里都是神火在熊熊燃烧。 天空无数只灯妖显性,皆操控着灯笼降低,将那灯光神火聚集笼罩在空尘道君身上。 如此多的灯妖结成的大阵,温度层层叠加,哪怕是神人也该融化了。 空尘道君抬起左手。 “这火行之道!” “你可能连我座下的驴子都不如。” 那从天而降的火焰,顿时化为了漩涡吞入空尘道君掌心。 甚至连那漫天灯火,都不断坠落而下,收入了袖中。 一袖揽尽漫天星。 空尘道君再一推,一条条火龙从袖子里咆哮而起,朝着天机子轰击而去。 天机子急忙操控着灵界碑抵挡,但是还来不及彻底挡住,那九九八十一条火龙同时炸裂。 直接将天机子吞没,燃烧成一团灰烬。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灵界碑之上的漩涡疯狂转动,整个阴阳轮回之界就好像一个转轮一般摇晃。 随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密密麻麻的灯笼妖复生了,无穷无尽的妖鬼复生了。 连高台之上一同湮灭的天机子,也重新复生了。 不断死去,无限复生。 仿佛只要这阴阳轮回之界还在,其便不会被杀死。 和空尘道君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年道人重新站在了灵界碑之下,落在了地面之上,再次看向了空尘道君。 “吾开创的这阴阳轮回之界,自认为不输于昔日的昆仑神界,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更强。” “阴阳两界仍在,吾便能够掌控生死。” “轮回不止。” “在这阴阳轮回之界里,你杀不死我的,而我只要找到你的任何一个破绽,你就输了。” 空尘道君也皱起了眉头,更是看出了这天机子的手段。 握在掌心之中的青龙剑,这个时候终于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剑光纵横,浩浩荡荡不断拉长。 数里、数十里,直到光芒遮盖住了整个阴阳轮回之界。 天机子立刻催动整个阴阳轮回之界的黑暗,压制住这剑光。 一个是操控天地的法界,一个是斩断一切的青龙剑。 剧烈的碰撞之下,最终剑光斩碎黑暗而出。 那剑光穿透大地,直接穿透了阴阳轮回之界的大门,出现在了阳世人间之中。 高京之内,云雾掩盖之中众人正在摸索打探,骤然看见远处光芒大甚。 便看见一道光芒斩出远去,斜着卷向了天空。 直接将高京背后的神山一剑斩碎,整个山峰上半截直接轰击垮塌,化为无数的飞石朝着高京所在的另一个方向崩溃而去。 巨大的阴阳界城之主神像也随之一同化为乌有,只剩下盘坐着的下半截。 高京之内,云雾笼罩的一处坊市界衙官署之内,外面街道之上人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界衙官署之内数百位道人齐聚一堂。 “怎么办?这赌约算是空尘道君胜了吧?” “阴神之道已经败亡了。” “吾等是阴阳界城旗下,怎可做次背主之事。” “空尘道君也是我道门之仙,你怎能如此说话。” 众人剧烈争议之中,突然外面包发出巨大的动静。 “轰隆!” 众人冲出去,刚好隔着云雾缭绕,看到了那倒塌的神山。 这一剑,让这一大批凑在一起正在商议的道人,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是从阴阳轮回之界里斩出来的。”几位穿着白袍的老道人立刻看了出来。 “这是空尘道君的剑光?”不用说也知道,空尘道君号称剑仙,而天机子却从来没用过剑。 光看着只剩下一半的神山,就足以联想到阴阳轮回之界里面是何等景象了。 如今在大地之下,不属于阳世人间的界域之中,正在爆发着他们难以想象的大战。 阴阳轮回之界中央界城。 偌大的中央城池都化为了乌有,天空的黑暗被斩碎,甚至引下了阳世之间的光芒。 这一剑不仅仅斩开了完整的阴阳轮回之界,让天机子的状态不再圆满,其再也不能够无限复生轮回。 同时也让束缚住无数妖魔鬼怪的枷锁,也一并断裂。 那灵界碑之上,也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着豁口同时也出现在了天机子身上,让其体内的灵光和力量不断朝着外面溢出。 轮回被斩断。 其那完美无缺的天人之躯和无上神通,那循环复生的循环,被彻底打破。 到了这种地步,天机子依旧面不改色。 坚信自己这阴阳轮回之界和自己的力量。 天机子挥手,地动山摇,巨大的灵界碑拔出,带着恐怖的黑色漩涡朝着空尘道君压了下去。 “看是我这生死轮回先撑不住。” “还是你先死!” 空尘道君一剑再起,和那灵界碑撞击在了一起。 ——————————— 其他八座阴阳界城之中,完全被黑暗笼罩,甚至根本找不到上下左右。 所有的妖魔鬼怪全部都被封锁死了在这里,它们感受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如何逃离这里。 继续下去,等待着他们的结局只有和阴阳轮回之界化为一体。 然而此刻,黑暗突然垮塌驱散。 阴阳轮回之界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阳世人间的光芒照落下来,洒在了一座座阴阳界城之中。 是如此的耀眼,而又让人渴望。 “开了开了!”一个接着一个妖魔从黑暗之中走出,感受着外面的光芒,望着那巨大的豁口狂然大笑。 “轮回同化之力松开了,我们都可以出去了。” “空尘道君果然到了!”铜印神隍从庙宇之中走出,巨大的威势散发开来,一个个妖魔立刻让开。 “哈哈哈哈,吾等速速离去。”其他界城之中,一个个妖魔疯狂的往外冲去,卷起妖风朝着天空逃亡。 “百年幽狱,从此以后便是天地任由吾等纵横。”几位神隍更是冲在最前面,一个个跑得最快。 界城之中,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一个个妖魔疯狂的往外冲出。 那天上落下来的光芒,就是它们的希望和曙光。 只要冲出去,便是自由。 然而一个个刚刚飞到了半空之中,距离出口还遥不可及。 巨大的黑影携带着吞噬碾压一切的力量从天而落,众人抬头看去,那是一块遮天蔽日的石碑,带着黑色的恐怖漩涡压了下来。 那阴井城隍和一众妖魔首当其冲,巨大的石碑碾压而下,将那阴井城隍碾压成为了粉碎。 “不好,是界主!” “灵界碑!” “快逃!” 众多妖魔对这东西熟悉至极,一个个骇然之中立刻转身,换了一个方向逃去。 然而发现了更恐怖的情况了。 迎面看到的是一个白衣道人屹立在空中,剑光斩出,横扫天地。 一剑落下,仅仅只是擦过,就将铜印神隍、日游神隍绞得妖躯解裂,魂飞魄散。 顷刻间,八大神隍只剩下了五个。 那阴井神隍和铜印神隍、日游神隍,就好像过路的蚂蚁一般,被直接踩死了。 “是空尘道君啊!” “赶快下去,上去不得,上去就是个死!” “走走走!” 这一下所有逃亡的妖魔迅速落下,疯狂的逃离天机子和空尘道君两人之间的战场。 然而妖魔们逃得虽然快,两人也根本没有关注他们的存在。 但是交战之中的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举手投足,力量覆盖的范围就是以里来计算, 擦着碰着,它们就是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的下场。 众多妖魔只要往上逃去,想要冲出阴阳界城,就难免撞上剧烈大战之中的二人。 哪怕是在地面之上疯狂躲藏,也难以保住自身。 八座界城一个接着一个被摧毁,大批苟延残喘妖魔不断躲避逃亡,也没有用。 就在这样毁天灭地一般的大战之中,湮灭成为粉尘。 最后。 整个阴阳轮回之界的大地,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完整的形态,八座阴阳界城,连块完整的瓦砾都找不出来。 整个阴阳界城之中,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动静,空荡荡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两个身影。 而此刻这两个身影,也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场高羡与高衍的大道之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废墟大地之上。 灵界碑裂痕弥补,斜插入大地,上面的黑色漩涡都彻底消散,爆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力量了。 天机子也和灵界碑一般,浑身上下全部都是裂痕。 面对着灵界碑,背对着空尘道君。 不仅仅是因为阴阳界被控尘子一剑斩破了阴阳轮回,更因为其天人五衰已经到了尽头。 哪怕耗费力量勉强回到了巅峰状态,但是使用的力量越强大,死的就越快。 空尘道君手持着青龙剑站在界碑之前,距离天机子不过数十米。 天机子看着这块灵界碑,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墓碑一般。 少年的模样,开口却是沧桑老迈的声音。 “高氏一族!” “由一代道尊而起,历经四千年风云跌宕,贯穿人族王朝,上古岁月。” “没有想到,最后却是结束在我手上。” 其回过头,看着高羡。 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却让天机子目光一挺,然后笑道。 “不对!不对!” “是一切因你而起。” “最终又结束在了你的手里。”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天机子站在灵界碑下,身上散发出腐朽的气味,层层黑烟从神魂的最深处不断传递开来,那是凡人无法打破的天堑,生死的大门。 黑色逐渐攀爬覆盖最上了天机子的全身,其一点点化为了一座石雕,盘坐在了灵界碑前,闭上了眼睛。 最后,只留下一句叹息。 “羡门啊!”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世上唯独你能够长生不死呢?” 第两百章:大道之始 天空之中弥漫不止的黑色漩涡和剑光终于渐渐缓缓变弱,巨大的灵界碑从天而落,斜着插入大地。 隐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大妖巨魔们,一个个在此刻动了起来,显露出了身形。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走!” “再不走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出去之后分头跑。” 丧衣神隍、魂棒神隍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这机会急忙朝着外面冲出。 白色的丧衣再黑暗里如同一条丝带在舞起,抖动翩飞之下,速度快如白练。 手持魂棒的妖魔,卷起阵阵黑烟接着黑暗朝着天空之中开着的裂缝而去,逃向阳世人间。 二者一动,剩下没有死去的妖魔们,也一窝蜂炸锅了一般,跟着一起跑。 头顶之上的光芒愈来愈盛,那一条狭长裂缝照落下来的光芒,对于妖魔来说竟然也是如此可贵。 丧衣神隍和魂棒神隍激动的冲了出去,摆脱了黑暗,出现在了高京之上。 百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阴阳界城。 “出来了!”丧衣神隍明明是在笑,却发出哀哭的声音。 “我终于出来了!”魂棒神隍身下是滚滚黑烟,看上去魔气滔天。 然而此刻,天空之中一道道锁链交错,立刻挡住了他们逃向远方的道路。 迎面而来的是。 镇压住一切天宫,封锁住天地的云君。 还有一个纵火邪意的驴大将军正眼放着红光等着他们。 “嘎嘎嘎嘎!这俩家伙高兴啥呢?”一只驴子站在天宫之前,挤眉弄眼。 “啊~” “这大概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吧!” 云君用了一个非常不形象的比喻,瞬间将自己一方打成了反派。 云君一开口立刻让身后一帮学宫诸子摇头兴叹,掩面却不敢有人发笑,平日里在驴大将军和剑童子面前装着大文豪的云君顷刻间暴露出了真实水平。 魂棒神隍僵硬的扭头看去,宏伟的天宫镇压在阴阳轮回之界的入口之上,笼罩住了整个高京。 三位空尘道君座下的护法神灵,同时盯着他。 丧衣神隍和魂棒神隍同时发出一声咆哮和哀嚎。 “空尘子!你孤身一人斩界主,却留了三个真神守着我们,你真看得起我们啊!”魂棒神隍说这话的时候,那一股绝望和咬牙切齿的意味,整个高京之人都能够听得到。 “没有你这样赶尽杀绝的!”丧衣神隍剧烈撞击着着天空之中的云雾锁链,爆发出了一切力量。 天宫之上的三位护法神灵一同出手,将这丧衣神隍和魂棒神隍碾压为粉碎。 至此,阴阳界城的九大神隍全部覆灭,百年前覆灭大乾的盖世妖魔又去了九个。 ———————————— 空尘道君静静地看着天机子死去,天人之躯内的一切灵性完全湮灭散去,甚至肉身都化为了一具石雕。 高羡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昔日老道士死去之时,也是这般。 这也是大多数高氏一族之人死去之时的模样。 生来在昆仑神界化为天人之躯,死时在昆仑神界化为神人之像。 高誓和高衍这两位昆仑祖庭高氏一族的末裔,也是唯一两个死后没能够葬于昆仑神界,尸骸都遗落在了外界的的高氏一族,其中一位还是第四代道尊这般尊贵的身份。 空尘道君看着天机子的遗蜕,挥手将其收入了云中之界。 若是到了那昆仑神界,日后也可将这高誓、高衍二人葬于昆仑神界之内。 天机子死后,整个阴阳轮回之界也开始动摇,甚至有着崩塌的迹象。 这座已经祭炼接近圆满的香火神界之中,卷起了黑色的风暴,边缘都开始一点点湮灭缩小。 空尘子一点点走近灵界碑。 这座巨大的石碑小半截插入地底,露出在外面的部分,也高数百丈。 上面刻着着无数的字符,有种种仙丹妙法、妖魔异术,还有完整版本的香火法身经。 甚至空尘子还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内容,正是昔日在大周燕定府登仙观内,得到的那部分丹经。 “原来是从这上面拓印下来的。” 空尘子越发觉得这世上一切异常和力量的源头,一切最终归根结底,都会归原到道门祖庭昆仑之上。 甚至追溯到自己身上。 挥袖,一道道赤霞席卷而来,冲入了灵界碑之中。 赤霞环绕着巨大的石碑不断旋转,沿着裂缝往界碑之中钻去,其耗尽的力量也开始一点点恢复。 立刻看到,灵界碑之上的裂纹一道道开始愈合,不断崩塌的阴阳轮回之界,也开始逐渐稳定了下来。 虽然阴神体系高羡并不认同,但是这天机子开创的阴阳轮回之界,不得不说是一桩奇迹一般的造物,世上除了昆仑神界之外再也难以寻找到这般宏伟而且稳定的香火神界了。 其中还融合了天机子子一生的阴阳轮回之道,就更为难得了。 而且如此巨大的香火神界,刚好可以运用到高羡接下来要开创的鬼神之道上。 至此,昔日昆[新 ]仑道门祖庭的三大至宝神器香火图、灵界碑、昆仑鼎全部落入了空尘子手中。 空尘子起身朝着天空之中走去,最后离开了阴阳轮回之界。 穿过了虚幻而扭曲的阴阳界的裂缝和大门,出现在了阳世人间。 天宫之上,驴大将军、云君、书老三位护法神早已感受到了空尘道君已经胜了,更感受到了大地之下阴阳轮回之界里,那强悍无匹的气息一点点削弱,最后消亡,便知道天机子已死。 此刻看到白色的光芒从黑暗深渊之底照了上来,缓缓浮出。 三者立刻过来,上前迎接。 驴大将军上前高喊:“禀告老爷,驴将军不畏艰险、英勇无比、不惧牺牲的守住了高京,一个妖魔鬼怪都没有跑掉,更没有死一个人呐。” 云君慢了一步,眼睛看着驴大将军,啥时候这驴子也学会抢功了。 一群学宫门徒看着一袭白衣的空尘道君踩着无边黑暗走上天宫,同时上前跪倒在空尘道君的面前。 这一次每个人都是从心底里感激空尘道君,若不是其亲自前来,前朝大乾的妖魔之祸就要在这高京上演了。 若不是其,这妖魔体系彻底立下,大魏国师神霄执掌阴阳轮回之界,更是不知道将来会是何等模样。 学宫祭酒第一个说道:“吾等学宫门徒代替大魏百姓谢过空尘道君!” 空尘道君一袭白衣上依旧洁白胜雪,仿佛刚刚那一场大战胜得轻而易举。 空尘子手中青龙剑化为一道光芒收入袖中消散,低头看着那用古礼而拜的学宫祭酒。 “希望这神道,能够成为天地正道。” “一切都未曾结束。”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 挥手,阴阳轮回之界的灵界碑震荡释放出了光芒,阴阳轮回之界的大门也随即缓缓关闭,原本被吞没的皇城也终于一点点自黑暗里浮现,被吐了出来,露出了地面。 里面的人全部昏迷,就好像魂魄和身体被隔离了开来。 等到阳光照落在他们身上,才一个接着一个的苏醒过来。 云君也收回了封锁住整个高京的茫茫大雾,高京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雾散了!” “看见没有,天上真的有座城!” “这是空尘道君的天宫啊,那是真正从天上下来的神仙。” 人人走出家门,看着远处的崩塌的神山,还有漂浮在高空之中的天宫神阙。 还有城外那坍塌的城墙,密密麻麻的妖魔尸骸。 都知道大魏这一下是真正要大变了。 统御大魏百年的阴阳界城一朝化为乌有,整个阴神体系也在此刻崩塌毁灭。 这不是改朝换代,这是连道和人心中的信仰都要一起改了。 有人心中惶惶不安,有人认为是人间大道的正式开始。 关于大魏高京所发生的一切,也同时迅速朝着整个大魏各个州郡甚至天下诸国传递开来。 第两百零一章:惊天下 大魏境内。 一只只鸽子从高京飞向各方,展翅前往天下各地,将京城发生的所有之事带了出去。 此刻在京城之内,哪怕是再不敏感的百姓,也知道一切没有结束,一场波及整个大魏甚至是全天下的巨变才刚刚开始。 一些嗅觉敏感的高京权贵立刻将消息送出去,街头巷尾的商贩、江湖侠客、道人更是行色匆匆。 如此一场巨变,带来的必定是种种机遇和机会,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顶层的那些大人物,还有着他们。 乘着快马的驿卒把朝廷公文诏书传往各个州郡,将高京妖祸平定之事送往四方。 驿马之后还插着旗帜,快马急鞭的从一座座城池之中穿过,一边跑还在一边高呼。 “万妖乱京,一朝尽灭。” “朝廷宣告取缔一切阴神信仰,废除阴阳界衙之制。” 城中百姓看着那奔走的驿卒,高呼的内容,一下子炸了锅,其所过之处就好像一股风暴一般,席卷整个大魏境内,天下震惊。 “怎么回事?” “刚刚那驿卒在喊着什么?” “他说庙里的神祇爷爷全部都没了,连界衙里的那些法师们也一同被废了。” 桐州距离神天府极近,也是大魏北境比较繁华的一个州。 桐州刺史率领着全州大小官吏在官署大堂迎接圣旨,听到来人念完旨意之后,众官吏都是一震。 桐州刺史立刻将这来宣旨的文官请到了一旁:“国师没了?连阴阳界城也没有了?连天子也放弃帝位而去?” “那如今朝中主事之人是何人?这旨意又是何人所下?” 宣旨之人立刻拱手说道:“如今朝中主事之人是林相,如今其正在安抚天下百姓,清剿神天府妖魔。” “这废除界衙之制和阴神信仰的诏书,便是林相发出的。” 立刻有官吏高呼:“这是矫诏啊!这诏书我们不能接!” 其他人目光迅速看向了这人,就好似看读书读傻了一般的腐蠢之人,其中靠近的几人迅速远离了其左右。 就算再愚笨之人也知道,高京做主的是国师神霄,从来就不是皇帝。 他们大魏的诏书,从开过立鼎的那一天开始,就是矫诏。 如今空尘道君斩杀了天机子,这废除阴神信仰和界衙之制的圣旨,与其说是朝廷颁布的旨意,还不如说是空尘道君法旨和意志的一种延伸。 桐州刺史想清楚了之后,没有丝毫犹豫便跪地接下了圣旨:“桐州刺史接旨,吾桐州全州官吏一定照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于此同时,桐州州阴阳界衙官署也来了一位道官,带来了京城总衙的公谍。 桐州界衙阴官翻来覆去的看着这着公文谍书,哪怕依旧再三确认了,依旧还是感觉难以相信。 “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桐州界衙阴官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所来的中年道官点头:“公文谍书是从阴阳界衙总衙门发出来,署的是祖冲大法师的名字,上盖界衙法印,你一看便知。” “从我们踏出界衙大门的那一刻,总衙便不在存在了。” “你收到这公文谍书之后,桐州界衙也不存在了。” “从今以后,天下再也没有阴阳界城,也没有了阴阳界衙。” “尔等手中法器、阴殿、文书皆会由后面上任的城隍神接手,界衙官署将改为城隍庙,还望诸位配合。” 一个个桐州阴阳界衙的道门阴官、道官皆如同魔症了一般,看着这从高京阴阳界衙总衙发来的公文谍术。 等到反应过来,不少人直接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人人都感觉好似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缺失了一般,信仰的大山崩塌于眼前。 前来送信的中年道官却视若无睹,拱手作[烟雨红尘 ]揖。 “这也是下官送的最后一份公文谍书了,从今日起,吾便不再是阴阳界衙之人。” “重新回归道门弟子的身份。” 其抬起头,看着面前众人:“诸位师叔师祖、师兄师弟。” “我们是道门弟子,今日去着阴官之身,重回往日修身参道的光景,乃是一件大善之事,何必作此状。” “昔日的吾等躬身于妖魔阶下,如今脱出囚笼才显真道门风采。” “空尘道君已经为我等指明前路,何去何从,诸位慎重。” 其当场脱下了身上阴官袍服,显露出里面朴素的道袍,踏着大门远去。 几日之间,大魏境内的道门弟子、学宫门徒、世家门阀、江湖门派,各路人物皆知晓了高京发生的事情。 骤然的剧变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此前整个大魏还在关注大魏南境的变化,打探着关于鬼神之道的一切。 不少人都知道南境七州四十郡之地不到一月时间,这鬼神之道就已经站稳了根基,甚至实力已经超过了原本南境百年阴神之道积累, 各路城隍、文武判官、鬼神将军、鬼神文吏的名字随着被正式敕封而名扬天下,这些鬼神的所作所为,更是成为了一个个道门弟子、学宫门徒和世家门阀日日提及的事情。 什么鬼神、功德、香火,一个个官吏、阴官、甚至读书人都能够说上几句。 毕竟往日里,阴神体系再怎么强悍庞大,也和他们这些凡人无关。 甚至阴神之道越强大,就越让人感觉到压抑和恐惧。 而如今的鬼神之道,却和凡人和天下百姓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这些鬼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人的延续。 所有人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兴奋激动。 南境鬼神之道发展之顺畅,更让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曙光。 哪怕是再大公无私、刚正不阿之辈,面对这鬼神之道也感觉心中蠢蠢欲动,多少大魏北境之人都在张望、彷徨、等候、期盼。 等待着这一场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大道之争结果, 尽管他们已经认为这鬼神之道极为强大,潜力超乎寻常,更是人族的未来归属。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眨眼之间鬼神之道和阴神之道的争夺就结束了,阴阳界城的时代就这样过去了。 ——————————- 高京皇城之内。 政事堂。 几位大魏的宰臣这几日里面忙得晕头转向,甚至深夜都依旧点着灯留在政事堂内,休息在偏堂。 各州郡一有任何消息,他们立刻就会起身查看。 万妖乱京留下来的祸患,废除阴阳界衙之制,废除阴神供奉之制等等一系列麻烦但是又迫在眉睫之事。 一件件,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可能激起整个大魏灭亡。 若是往日里,哪怕他们是宰臣,也碰都不敢碰这些和阴神、界衙有关的事情,而如今却尽数的将他们全部都废除。 闲暇之时,政事堂内的宰臣悄悄推开窗户,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 就可以看到云雾里隐隐可以看到仙阙神殿,若隐若现,更显那虚无缥缈的仙气。 愈发让人敬畏。 头顶上这天宫在云上漂浮着,便是他们的底气。 这政令一下达,天下无人敢不从,不论妖魔鬼怪,界衙阴官,任何人都只能照搬。 简单得让他们感觉到不可思议,甚至一系列预备手段都没有用上。 说废除,那便废除了。 林相是一个带着官帽,胡须都有些发白的老者,此刻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是却精神十足。 其为官数十载,主政多年,从来未曾有一日觉得这般洒脱。 看着各地一桩桩和阴神有关苛政被废除,将一个个折子放下,一拍桌子:“我大魏的这天,总算是亮了。” 另外一人叹息:“唯一不美的地方便是,陛下竟然弃帝位而去,这如今如何是好啊?” “哎~” 一位胡须有近尺长的美髯公这个时候说道:“先帝死的不明不白,陛下从小就被囚困于深宫,见过种种恐怖和黑暗,如今心灰意冷,弃这帝位而去也并不奇怪。” 此刻外面突然有人匆匆进来,送来了一个消息。 “何事这般慌张?”诸位宰臣正在议事,见到迅速面露不喜。 来人立刻说道:“林相,诸位相公。” “下官刚刚得到了从河州传来的消息,夜间界河之上,有神人乘神船画舫渡大河而过。” “沿途各郡县鬼神叩拜相迎接,按照路线,是朝着神天府和高京而来。” 众宰臣立刻反应了过来,急切问道。 “消息当真?” 来人立刻说道:“确真无误!” 几位宰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寻常人可能不会多想,只是当成某个鬼神出游。 但是在诸位宰臣的眼里这是一个讯号。 如今这个关键的时刻,突然出现在界河之上的神船,能够得到沿途各州郡鬼神恭迎相送的。 只有一个存在,那便是赤霞元君。 赤霞元君入京而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众人甚至也能够隐隐猜出一些,赤霞元君抵达高京的那一刻,就是大魏鬼神之道全面拉开序幕的时刻。 这一次敕封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城隍了,真正的鬼神大道的面貌,将呈现在天下人的面前。 今天要去领奖 小区评选全区第一帅比,刚刚打电话说让作者去领取奖,作者再三拒绝,对方说没有我镇不住场子,没有办法,只能勉强答应。 白天接受欢呼,晚上也忙,至于为什么忙,大家懂的。 更新要等到作者领完奖回来了。 《我只想安心修仙》今天要去领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零二章:群龙无首 高京皇宫大内之中,人心惶惶。 满朝文武人心动荡,尤其是大魏皇族宗室,更是一个个恐慌害怕不已。 只要空尘道君露出任何一点意思,甚至都不用其口宗说出说,只要言语眉角里表现出一丝对现任大魏皇族的不满,这大魏就要改姓了。 这一点从宫中的情况来看就知道了,原本宫中之人大多数都只知国师神霄,连皇帝都如同傀儡一般被监视,在宫中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 如今皇帝都没有了,宫中之人对于这剩下的皇族更是没有多少敬意,缺衣少食,排挤嘲弄,屡屡发在这些大魏宗室嫡脉子弟身上。 甚至有传言,用不了多日,这些宗室都会被赶出皇宫大内,沦为平民百姓。 宫中甬道里,过路的几个宫女议论起了一些民间坊市里传闻的轶事。 “听说了吗?那位大神赤霞元君神船过境,要来京城拜见空尘道君了,据说空尘道君不喜凡尘俗事,很有可能天子之位就由这位大神来定下!”一位年长领头的宫女,说起了最近知道的消息。 说到这里,其声音也变得小了起来:“政事堂的相公们,也在担忧此事,联袂去拜见学宫的祭酒,希望拜见空尘道君,提前将天子之位定下来。” “我可是从南边的来的人那里听说了,赤霞元君最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呢。”赤霞元君当年的那点小癖好,被人查得一清二楚。 越是这种不着边际的传闻,而且涉及到禁忌和不可提及的故事,就越为百姓所喜好。 就好似当初只在大周民间流传屡禁不止,如今却逐渐风靡到大魏的《剑仙情传》一般。 民间百姓虽然多数也不相信,知道这话本当不得真,但是抵挡不住爱看和心中作祟的窥私欲。 “可赤霞元君就是神女啊?”一位年少懵懂,进宫不久的小宫女说道。 “神仙岂能与我等凡人一般!”几位宫女眉目之间露出了一丝窃笑。 “小桃你长得这么标志,到时候看中了你,把你给带走了,到时候让你知道女人也是非常厉害的。”一句话,加上对方夸张的动作按上来,将小宫女吓得够呛。 这俩年长的宫女,说起话来那叫一个不正经,打趣起了身边一些脸皮薄的宫女。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们这是亵渎神灵,要是让神灵听到了怎么办。”有宫女捂住耳朵,面色赤红,还是有些害怕这种话题。 “神仙现在可就在天上呢!”更有人小心翼翼的指着天上说道。 一众宫女抬头望去,此刻正是光芒正盛的时候,云上天宫露出了一半的宫阙,散发着金色神光。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脚步匆匆。 隔着一道宫墙,这话语刚好穿到了一旁宫里的人耳中。 隔着宫门,一位身材挺纤细少女正施展隔墙有耳之术,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其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鹅蛋脸杏眼更显出了古典之美,听到对方谈话之时,眸子一跳一跳的,看起来内心有些激动。 宋雅就是大魏宗室之一,回到冷冷清清的宫院里,可以看到灶台上还煮着饭,堂堂皇女竟然还得自己亲自烧火做饭。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坐在隔壁,桌子上正在看书,少女一进宫院立刻对着其说道。 “籍儿!别看书了,我们机会来了!” “赶紧准备一下,我们找卢将军安排我们出京城。” 少年放下书抬起头:“皇姐!你说什么呢?” “我们出宫去?还要离开京城?” 少女立刻将刚刚他们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那位赤霞元君进京城而来,不论是不是有关这大魏天子之位,以其位格之尊,轻易就能够影响到整个大魏。” “空尘道君性格淡泊,不喜人间凡俗杂事,人尽皆知。” “这大魏皇帝的凡尘之事,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圣恐怕其早已忘却,但是空尘道君不开口,如今谁敢登上这天子之位?” “所以这位赤霞元君便是我们的机会。” 宋雅话语一转,看上去懵懂青葱的年纪,但是却将整个大魏的局势看得明明白白:“更何况,如今大魏不一样了,阴阳界城消散,国师神霄身死,空尘道君有意割裂阴阳,阳间人事归于帝王,幽冥鬼事归于鬼神,如今可以说是大魏立国以来最好的局面了。” “谁能够做上大魏天子,必定能够接掌大权,做出一番大事。” “皇兄弃帝位而去,你我目前勉强维持着存活下去,都已经如此艰难。” “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连这大魏皇族的身份都不存了,你可曾想过我二人是何等境况?” “常人或许还能够生存下去,你我却断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沦为他人玩物,恐怕就是死于祸中。” 宋雅拉起了自己的弟弟:“籍儿你日日苦读圣贤之书,想必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切莫犹豫。” 大魏宋氏一族的宋颐虽然无所出,但是兄弟姐妹却有着一大堆,宋雅和宋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宋籍立刻说道:“多谢皇姐替我筹划,我这就随你一同出京。” 当日两人乔装打扮,在一位禁卫统领的安排之下,出了京城。 朝着界河的风神渡口而去,这里地势平缓,河面开阔,是神天府最重要的渡口,也是入京的唯一水道。 二人在一艘船上呆了下来,等候着夜幕降临。 他们从一位道人口里得知,神船白日隐匿,夜里通行,今日夜里应该就会从风神渡经过。 此法倒是和昔日阴阳界城立下的法度有些类似,阴阳两界划分,不可轻易互相干扰。 天色渐暗,河面之上的船只也渐渐稀少,两岸的人烟渐无。 连渡口之上,也只剩下宋雅和宋籍,以及船上的船夫。 月亮攀爬上了树梢,船上两人赶了一天的路,此刻也睡意沉沉。 这个时候,界河下游终于出现了动静。 赤霞弥漫开来,占据了宽阔无比的水面。 然后,从赤霞之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钟鸣鼎磬之声,又仿佛编钟在奏乐。 “来了来了!”船上的船夫身材健壮,目光锐利,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立刻提醒了宋雅和宋籍姐弟。 宋雅侧靠在船舷之上,睡意一瞬间驱散,直起玲珑挺拔的身姿睁开眸眼看了过去。 赤霞弥漫界河,烟霞里一道光芒照亮,一艘神船在朦胧之中缓缓穿过河面,靠近而来。 神船之内。 穿着赤色神袍的神女正赤足行走在宽阔的画舫内,到处摆满了铜镜,墙上屏风全部都是画作。 其走走停停,没多久就会驻足透过镜子看一看自己的容颜。 “倾国倾城!”走过第一面镜子,纤长的手指抚过脸庞。 “沉鱼落雁!”回头,又看见了自己的侧脸,眼眸如痴如醉。 正前方,还有一面画着自己模样的屏风。 “啊!天女下凡!” 可以看得出,其对自己现在的样貌是十分的满意。 最近赤霞元君因为要建立鬼神之道而苦读诗书,毕竟所需要管辖的都是一群人精的鬼神,要和这些人打交道同时还要按照空尘道君的要求稳妥的立下鬼神知道,不读书可是不行。 读书的同时,赤霞元君还喜上了作画。 喜欢画人物,就是如今神船之内深处寝室之内,到处都挂着的画像和屏风。 没错,正是美如天仙的自己。 其最不喜欢的一副画就是香火神图里顶着兔脑袋的自己,可喜这香火神图里面的天魂之相,是她也无法修改的。 所以如非必要,其事不会在人前展开香火神图的。 这个时候,船突然停了。 赤霞元君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船才开了没有多久,按照情况今夜应该就可以抵达高京城内,怎么会在这里停下? 月朗星稀,神船之前。 一艘小小乌篷船拦住了神船去路。 突然的变故,让烟霞一震,鬼神一个接着一个狂怒而出,显现鬼神之相在了水面和神船甲板高处。 一个个面目威严,身披着神袍的神祇俯瞰着下面小小的乌篷船,还有船上的三人。 “大胆!”诸多鬼神其呼,呵斥之声如同雷霆。 “尔等是何人?” “明知是神灵法驾出行,不知避让,竟然还敢上前冲撞。” 少女立刻上前,牵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多头的弟弟,跪在了地上。 “禀告诸位神灵。” “我们并非故意有意阻拦神船,实乃真的有要事相求。” “小女名为宋雅,乃大魏宜阳公主,随行而来的还有着大魏六皇弟宋籍。” “我二人从高京而来,求见赤霞元君。” 诸多鬼神也都是昔日大魏下属的官吏、道门弟子或者是一方名士,听到来人竟然是大魏宗室子弟,顿时犹豫了起来,互相询问之后,立刻禀告了赤霞元君。 没有多久,鬼神一个个散去身形,赤色烟霞形成了一个阶梯,让二人踩着登上了神船。 二人登船,跪在了神船画舫画着鬼神的大门之前。 宋雅立刻禀明了来意,详细诉说了如今大魏的情况,天子之位空悬,如今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舆图以维持大魏稳定,天下长治久安方面来打动赤霞元君,希望赤霞元君能够因为求稳,趋向于接着选择立宋氏皇族子弟为天子。 同时也让自己弟弟宋籍显露了一番,表明其是这一代大魏子弟之中,罕见的饱读诗书、且有壮志之人。 只不过说了一大堆,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句。 “你二人来错地方了,也找错人了。” 二人跪在神船甲板之上,头顶上金灯幽幽,神人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若是幽冥鬼事,妖魔作乱,亦或者鬼神乱民,本君都可为你二人做主。” “但是本君乃是神祇,管的是鬼神之事。” “你二人所言所求之事却是阳间之事,与本君无关,本君也不可轻易插手此事。” “速速退去!” 这已经是下了逐客令了。 宋雅顿时急了,大魏宗室可不比大周宗室,就是一个空壳子,除了大义之上,没有任何势力。 满朝文武他们的力量甚至还远远比不上高京的一个个王侯、世家门阀。 错过了这个机会,他们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机会了。 匆忙之间,宋雅立刻想起了那条传闻,贝齿咬着红唇一狠心,磕头在地上。 “宋雅愿自荐枕席,留在元君身边当个婢女。” “不求元君干涉帝王之事,只求元君能够看在我们事前朝大乾最后的血裔的份上,保下我宋氏一族的子弟还有我这弟弟,不至于在这一场变故之中,断了血脉。” “?”赤霞元君给气笑了,这是把自己给当成了什么人了。 她倒要看看,是何人竟敢这般口出狂言,竟然敢在自己这种天仙神女的面前,仗美行凶,贪她的口头便宜。 画着鬼神和仙神之界景致的大门一扇扇打开,如同一条绵长幽深的通道打开。 最深处的神祇抬起头,看向了外面,终于看到了外面跪着的宋雅和宋籍。 赤霞元君立刻眉头一挑,发现对方就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温婉古典的美人之貌,气质也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高雅而又不俗的类型。 赤霞元君后悔了,如果当初多看一些美人,提高一下审美观。 或许……能够变得更漂亮一点? 不知道能不能再弥补一下。 顿时见色起意。 “天子乃凡间之事,不得空尘道君开口,本君也不得插手。” “不过大魏天子宋颐昔日不顾一切,前往河州言明大魏阴神体系之弊,阴阳界城之祸,最后更是因为不愿意助那国师神霄之威,弃天子位远去。” “本君岂会看着其血脉同族遭遇横祸。” 说到这里话语一转:“不过本君身边却是缺一个你这样有胆识,有才华能力的人,或许能够辅佐本君一二,助力本君监察天下鬼神之道,查漏补缺。” “你若是真的愿意当本君的侍女,可回去稍作准备,想清楚之后本君就遣人来接你。“ 这女子先是狂喜,听到最后,却浑身冰凉。 传言果然不错,这赤霞元君是个好这口的。 神船远去,界河河畔之上,姐弟两人哭成两个泪人。 “姐姐就要去服侍赤霞元君了,籍儿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啊!” “卢将军,以后籍儿就靠你照顾了。”少女掩面而泣,如同托孤。 “皇姐不要去啊!我们赶紧跑吧!”少年哭泣得抽抽,整个人都不断抖动,伤心到了极点。 仿佛这一去,就是什么刀山火海一般。 那扮作船夫的卢将军却看不明白,其没有听到船上的对话,只知道赤霞元君要收宋雅为侍女。 这明明是大好事啊? 去给那赤霞元君这等大神当侍女,这是什么?还是那种可能要辅佐处理鬼神之事的类似女官的存在。 这权柄和威势得多大,给个皇帝都不换啊! ————————— 几位宰臣在学宫祭酒的带领之下,乘云而上,一路心中慌慌,害怕得不敢往下看。 一路风声呼啸,最后站在了天宫大门前的时候,几位宰臣已经是腿脚发软。 但是站在天宫阶梯上之后,仰头看着云光万丈,低头看着山河万里。 又感觉豪气充斥于肺腑之间。 众人踏着台阶往上走。 如今天宫空荡荡的,安静得人心都仿佛也一同被定了下来,不再有丝毫忧愁烦恼。 不论是学宫门徒还是道门弟子,皆已经提前进入了阴阳轮回之界,查探阴阳轮回之界的情况,确立日后建立地府阴曹之事。 道门乃是空尘道君嫡传,天然是空尘道君一方的,自然有资格参与此事。 诸子学宫依靠献上天宫、辅助鬼神之道开创等一系列功绩,目前也被空尘道君看重,将来在鬼神之道里定然会拥有极重的份额。 学宫祭酒带领着几人走到宏伟厚重的天宫大门之前,一位白衣老者已经站在宫门前等候。 “拜见书神君!”身后众人也跟着一起弓腰行礼。 “道君今日悟道闭关,尔等择日再来吧。” “若有何急事,我也可代为通传。” 学宫祭酒和几位大魏宰臣互相看了一眼,最后祭酒上前说道。 “禀书神君,如今大魏群龙无首,帝位空悬。” “吾等此来便是因此事而来,想求问空尘道君,如今天下,谁人可为圣主明君。” 第两百零三章:道君之言必有深意 天宫大殿之内,云雾从玉石地板之上流淌,弥漫到人的膝盖。 殿门口一驴一云一剑三大护法,严阵以待,冷冽的气息已经弥漫在护法神的身上。 三大护法呈现三个角度对持,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自认空尘道君座下首席护法的驴大将军先出蹄了,那一蹄定江山敲在了玉桌之上,差点没讲桌子给敲碎了。 驴嘴一张,气势威压天下的大吼道:“一对!” 青龙剑一拍桌案,两张牌立刻翻开,压在了驴大将军的牌上:“管上!” 云君嗤之以鼻:“大你!” “造反造反!” “都给我跪下!” “……” 一张张刻着个个品衔官级的文武大臣以及皇帝皇后的桃木牌反着盖在桌子上,三者还用神通大法死死的护住自己的牌,杜绝对方偷看的任何可能性。 三大护法神各自盯着对方,严防死守着对方。 毕竟这里面有着两个表面光大,实则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还有一个表面就奸邪,实则更奸邪的某驴。 而它们出牌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夸张,明明不用吼出来,但是三个一个吼得比一个大声。 用云君的话来说,这叫战术,用气势压倒敌人,喊得越响,胜率越高。 用驴大将军的话来说,如果打牌不大声的喊出自己的牌面来,那胜利将丝毫没有成就感。 一场大战最后以驴大将军的胜利终结,将满桌宝贝揽入怀中。 “嘎嘎嘎嘎!” “给钱,我的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驴大将军大包大揽,丝毫不顾及另外两大护法冲天的杀意,还得意忘形的大肆嘲讽。 “你们这些渣渣呀,完全不是那个……我驴大将军的对手啊!” “无敌!” “是多么的寂寞!” 书老踏入大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门口之中三大护法两个杀气冲天,一驴得意洋洋。 自从学会了老爷的谁发牌谁就赢大法,驴大将军从此就开始了战无不胜的道路。 三大护法这一副模样,加上驴大将军赌徒味十足的市侩笑容,一瞬间将外面仙境一般的气氛破坏得一丝也无。 书老走上殿前,看着桌子前的三位护法问道:“道君呢?” 驴大将军数着银票,驴头一摆,驴嘴一撅:“老爷喝醉了,在睡午觉呢。” 书老长叹一口气:“道君又在饮酒睡觉。”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道君身为天下表率,更应为天下先啊!“ 驴大将军赢了几局,辫子已经翘到天上去了,膨胀得不行。 直接揶揄这老头:“老爷说,等他头发白了的时候会后悔的!” “你慢慢等着去吧!” “嘎嘎嘎嘎!” 云君也跳了出来,对近日里大出风头文采还比自己好的书老极为看不惯。 拿出了小本本立刻写下:“今日午时,书老头说道君没资格为天下表率……” 书老嘴仗哪里是这两个赖皮滚刀肉的对手,指着他们两个,气的胡子发抖:“奸臣贼子!奸臣贼子!” “正因为是你们这样两个乌烟瘴气的奸贼在道君身边,道君才会被你们给带得如此惫懒。” 两大护法不以为耻,反以当空尘道君身边的奸臣贼子为荣。 这臭老头想当还当不上呢。 “哼!” 书老一挥袖,踏殿门而入。 高大切空荡的大殿,往日里高挂着的属于诸子学宫的圣贤画像、神像泥塑全部都带走了,如今这里空无一物。 不知道为何,却反而显得更加神圣了。 或许,是因为窗外起伏的万里云海。 明媚的云光从宽大的木格窗里照落下来,刚好照在了窗户旁的座椅之上。 午后的斜影拉得老长。 书老还没有走到身前,空尘子提着酒壶的手就动了一下,将酒壶抱在怀中。 “今日又有何事?” 书老说明了情况:“学宫祭酒和大魏宰臣现于天宫之外求见,托小老儿前来。” “问道君如今大魏帝位空悬,群龙无首的局面。” “该当如何?” 空尘道君闭着眼睛,醉意醺醺。 听到这群龙无首,立刻心中浮起了易经之中的一句话。 “群龙无首?” 随后接了一句。 “天下大吉!” 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了,好像真的睡着了。 这下,书老也不知道空尘道君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就按照空尘道君所说之话告诉外面求见之人。 毕竟道君虽然惫懒了一些,但是往日一举一动,还是非常靠谱的。 书老走出天宫,外面焦急等待的人立刻重新站在了一起,行礼。 “敢问书神君,道君可有说些什么?” 书老用学宫之礼回礼:“道君听完后说了四个字。” “天下大吉。” 说完这句话,书老便从天宫大门退了回忆,示意他们也该离开天宫了。 几位宰臣和一同而来的学宫祭酒恭送书老离开之后,顿时凑在了一起,参读起了这天下大吉四个字中的意义。 “天下大吉?道君此是何意?”黑须美髯公习惯性的摸起了长须。 “此言绝不简单,我觉得道君必有深意。”学宫祭酒对于空尘道君此次下山的一举一动都有知晓,空尘道君出手每每看似毫不相关,最后却都环环相扣,越想越觉得仙圣之行如同羚羊挂角,一言一行都非寻常。 另外几人也连忙点头:“没错,诸位想一想,道君这句话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所有人一脸笃定,都认为如此。 毕竟,堂堂空尘道君是绝对不会诓他们的。 林相深思熟虑之后说道::“我觉得这深意就在这个吉字上,有一语双关之意。” “天下大吉,如何能让天下大吉?” “这个吉或许就是是能够让天下大兴之人。” 学宫祭酒询问其他几人:“宗室子弟之中可有名为吉之人,或者名字里带吉之人?” 美髯公记性较好,想了一下摇头:“没有,目前宗室子弟中,我记得应该没有名字里带吉的人。” 另一人恍然大悟,想到了什么:“有!怎么没有?” “吉通籍,大魏皇室嫡脉之中,当今六皇弟名为宋籍。” “道君莫非指的是此人?” 美髯公也想起来了:“听闻此人乃是宗室子弟之中少有的少聪贤明之人,只是没想到空尘道君也知晓他。” 学宫祭酒摇头:“仙圣可演算天机,可知过去未来,世上有什么事情能够逃得过仙圣的眼睛。” 众人越想绝对越有可能:“原来道君早就已经选好了大魏之主。” 林相说道:“先找到六皇弟,让六皇弟前来拜见空尘道君。” “唯有道君认可,方才能承接天命,才是堂堂正正的大魏天子。” 众人再次乘云而下,返回高京,匆匆进入皇城,要见那仙圣点中的新帝宋籍。 一位老太监带着一群人匆匆来到了破落荒废的宫院,将这往日里冷冷清清无人光顾的宫院翻了个底朝天,连灶台上烧熟却来不及吃的一锅饭都端了出来。 老太监看着那都冷了的灶台和有些烧糊了的饭,冷眼看着几个照顾宜阳公主和六皇帝的太监,仿若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你们确定没错?宜阳公主和六皇弟就住在这里?” 那几个大大小小的太监跪在地上:“老祖宗!” “没错,宜阳公主和六皇弟确实是此处。” 老太监一个巴掌过去,将领头的太监打倒在地:“你们这俩个狗奴才,竟然敢如此怠慢,后面再跟你们算账。” “人呢?人去哪里了?” 几个太监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宫女被带了进来:“下午奴婢看见宜阳公主和六皇弟穿着太监的衣服,偷偷朝着外宫崇定门跑去,后来就没看到他们了。” 这老太监先是身子一抖,仿佛打了个寒颤,差点倒在地上, 被身边的两个太监扶助后,眼睛瞪得老大。 “找!给我找!” “将皇城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我找出来,不论如何,都得找到六皇弟宋籍!” 其面露凶相,声音尖利:“若是他们出了事,不仅仅我得死!” “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死。”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太监宫女,一个个一哄而散,整个皇城都乱了套。 政事堂之中,听闻宜阳公主宋雅和六皇弟宋籍失踪消息的诸位宰臣,脸色也顿时变了。 方才空尘道君才隐隐点了这宋籍为新帝,转眼之间对方就失踪了。 哪怕空尘道君这等高高在上的仙圣知晓不是他们的过错,但是有心之人往他们身上一推,他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 大魏宜阳公主宋雅等到快天亮时分,趁着城门打开,便带着弟弟宋籍匆匆进进入高京。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昨天夜里整个皇宫大内都已经翻了天了。 他二人失踪的消息闹得整个皇宫之内一夜未宁,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心惊胆颤,害怕项上人头不保。 甚至京城之内都可以看到到处寻找搜索他们踪迹的官兵小吏,整个高京因为他们二人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一夜之间,他们二人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昨天上午它们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宫去的宗室子弟,而到了下午,他们摇身一变,一个极有可能成为空尘道君钦点的新大魏天子,一个则是天子的同胞亲姊。 两人重新换上了一副出宫采买太监的装扮,小心翼翼却步履极快的走在大街上,匆匆朝着皇城赶去。 宋籍有些担忧:“宫里面不会有人发现我们跑了吧?私自出宫这可是大罪。” 少女小声说道:“放心吧!我们那宫院,十天半个月不一定有人来一趟,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等会入宫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被人抓到把柄才是。” 话音刚落,整个街道就冲出了大大小小的官兵,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禁卫冲到了二人身前。 二人走到半路之上,立刻就被团团禁卫围困。 这阵仗,吓得宋雅和宋籍两人脸色煞白。 宋籍吓得两腿发软:“完了完了,这是前来拿我们的。” 宋雅也不知所措:“拿我们用得了这么多人么?” 整个街道被围得满满当当,没有多久,一夜未眠的当朝宰相林相和几位宰臣也匆匆赶来,看到两人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微臣参见六皇弟,参见宜阳公主。” “六皇弟、宜阳公主,请速速随我入宫。” 宋雅、宋籍姐弟二人不知所措,平日里他们藏于神宫,轻易见不得这些宰臣的面。 就算真的见到了,哪像今日这般,如此恭敬。 迷迷糊糊,不知所措的坐上了马车,在诸多侍卫的拱卫之下入宫而去。 而坐在马车之上,看着两侧的甬道,少女少年立刻觉得不对劲。 少女掀开帘子,看着一旁随车的太监问道:“请问这位公公,这不是回我们宫院的路吧?” 那老太监恭谨的弯着腰:“禀宜阳公主和六皇弟,这是去东宫的路。” “东宫?”哪怕宋雅和宋籍再不敏感,也能够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放下帘子,宋雅紧紧的抓着弟弟的手。 整个人激动得面颊通红。 “籍儿!这是接你去东宫!” “是赤霞元君,肯定是赤霞元君。” “我们这刚刚去见了拜见了元君,回来籍儿你就要当皇帝了。” 宋籍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两百零四章:最信任的护法神 皇城东宫。 堂皇富丽的宫室,主殿之内盘坐着一群道人,每个人虽然都是朴素衣衫,但是皆是气度不凡,修行有度之辈。 宋籍前往觐见空尘道君之前,按照道家礼仪必须沐浴、更衣、斋戒、诵经,此刻这些道人便是因此而来。 整个大殿香薰缭绕,人人对着空尘道君的神像而拜。 宋籍此刻在后面,正被一大群太监宫女围着,换上了一身绣着龙的常服,其心中激动难平,看着远处的姐姐问道。 “刚刚那祖冲大法师说,空尘道君是上古仙圣羡门,皇姐你知道吗?” 宋雅则站在其身后看着其穿得异常庄重,满面笑容说道:“仙圣下凡于世间,化身千万,有着各种仙名不足为奇。” “还有,阴阳界衙没有了,日后莫要再叫大法师了,会惹得道长们不喜。” 宋籍点头记下了:“还有那沧海桑田之说,道君真的见过三次沧海化为桑田吗? 宋雅哪怕没出宫门,也听说过这故事:“你去见了空尘道君,就知道了。” 宋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这感觉,不像是去朝拜仙圣,反而像是去见某个憧憬已久的存在一般。 ——————————— 天宫之中,几大护法齐聚,赤霞元君也在列。 空尘子坐于大殿之上,近日里难得的坐姿端正严肃:“这些日子里来,按照学宫、道门、鬼神对于阴阳轮回之界探查和重建的计划,三方都有着不少提案。” “我看了一下,也觉得差不多该立下阴曹地府了。” “就设立在阴阳轮回之界中。” 驴大将军假装听讲,实则魂游天外,云君你根本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睡着,青龙童子只是一柄剑。 只有赤霞元君、书老仔细在听,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和他们息息相关。 “目前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是鬼神之律的设立已经迫在眉睫,不得不马上开始了。” “第二,阴阳轮回之界中阴曹地府的建立也要动起来了,这必然需要敕封大量的鬼神,同时还涉及到阴曹地府整个体系的建立。” “地府我计划先设立三殿,阴阳殿、轮回殿、府主殿。” “阴阳殿立下鬼神之律,下设各司判官,审判鬼神恶孽缠身之徒,掌管刑罚。 “轮回殿执掌鬼神之律,下设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勾魂鬼差,监察天下所有鬼神和有违阴阳界律之事。” “府主殿管辖天下城隍,镇压一切危害人间的妖魔鬼怪,护人族昌盛之道。” 空尘道君说到这里,端起了一旁的紫砂壶。 看似好像在喝茶,实则壶中是酒。 没办法,这几天老头碎碎叨叨的说个不停,说他整日醉生梦死,有失道德仙君之风范。 关键这老头说起来词来一套一套的,空尘子还说不过他。 空尘子决定给他找点事情做。 其眼神一变,瞬间凝重无比的看着书老和赤霞元君。 一副极其信任,将要对他们委以重任的模样。 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仅会影响到整个天下人族百姓,还关系万世大道之始。” 目光垂落,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了书老和赤霞元君的肩头之上:“书老!赤霞元君!” “本道君决定让最有能力,最信任的你们两个放手去干。” 书老和赤霞元君听完,一瞬间感激涕淋,就差热泪盈眶了。 “书老多谢道君信任。”书老本以为空尘道君是不喜自己的,没有想到,原来在空尘道君的眼里,自己是如此的重要。 竟然将这系万世大道的重担,也分了一半到自己的肩头之上。 瞬间跪倒在地,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不顾一切也得将这件事情办好。 “妾身一切皆是道君赐予的,若没有道君,岂能有妾身今日,愿为道君永镇幽冥。”赤霞元君目光垂泪的看着空尘道君。 空尘子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左偏看向了书老。 “关于鬼神之律,书老你知古往今来之史,通上下数千年之事,更是饱读学宫典籍。” “这鬼神之律最后的立下,更是要你将其化为神律道印刻在天宫之中,才能够生效监察天下鬼神。” “此事非你莫属。” “接下来你便去和那道门弟子、学宫门徒、各路鬼神一同立下这鬼神之律,约束天下鬼神,让这鬼神之道从此昌盛于世间,让天下百姓皆因此受益。” 书老跪地接下空尘道君法旨:“小老儿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不负道君所托。” 空尘子目光接着右偏,看向了赤霞元君:“赤霞元君你速速进入阴阳轮回之界,议定阴曹地府建立之事,阴阳殿、轮回殿、府主殿立下所需鬼神,还需要你仔细斟酌选拔。” “记住,宁缺毋滥。” 赤霞元君行礼:“妾身谨记。” 原本复杂繁琐无比的事情左右一甩,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这甩手掌柜当得轻松无比。 可以看到空尘道君的姿态,也随着身上的麻烦事情变少开始变得慵懒起来,靠坐在仙神之座上斜着身子,手撑着脸庞。 赤霞元君和书老还没来得及退下去,这个时候天宫之外又有人持云令驾雾而来。 书老看了一下之后对着空尘道君说道。 “道君!是大魏将新帝人选送来了,道君是否要看一下?” 空尘道君眉头一抬:“凡间帝位,自议自定便可,何须来问我。” 书老拱手行礼:“因为此子是道君钦点。” 空尘子目光里露出了疑惑:“我钦点的?” 其目光扫过其他护法神灵:“有吗?” 其他护法神灵皆说不知。 书老这个时候说道:“道君忘了吗?上一次学宫祭酒和大魏宰臣前来求见。” “小老儿问帝位空悬,群龙无首,该当如何。” “道君曰:天下大吉。” “此子便名为宋籍,是大魏宗室子弟之中唯一名字与吉有关的,莫非道君不是这个意思?” 空尘道君想起来了,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总不好说自己喝酒瞎说的吧? 不过空尘子原本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更没有准备去管这种事。 人间帝王,自然由凡人去争去立就好了。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选出来了,都到这里了,先看看再说。 “你去召他进来吧!” 书老立刻退了出去,来到了天宫门前,在诸多宰臣、道人的跪拜之下,引一位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进入天宫之中。 宋籍小心翼翼的迈过天阶,穿过云雾缭绕的甬道和长廊,看着那绽放着神光的奇花异草、神树玉木。 本来就年少,此刻更压不住内心的澎湃。 前来云海之上,得仙人钦点为帝。 若是不出意外,其可能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踏入天宫大殿,直接跪倒在地,其声音都有些发颤的说道。 “宋籍拜见空尘道君,谢过道君垂青之恩。” 宋籍不敢抬头,却可以感觉到天宫之中一道道不是仙圣就是真神的目光朝着其看过来。 空尘道君考校了一下这宋籍,书老也随后问了几个问题。 最后又从云君那里查了一下大魏宗室子弟的情况,发现此子还算是其中最优秀的几个。 最后空尘道君开口,算是真的将这?大魏天子之位定了下来。 “虽然有阴差阳错之嫌,不过本道君觉得你倒是有一代明主之相,点你为天子也无妨。” “人间帝王数十载,尔若勤勉政事,死后本道君承诺你可携功德入幽冥龙庭,可享国运龙气、万民愿力加身。” “而若你为人间帝王之时,民声怨愤,孽障缠身盖过功德,死后堕入幽冥鬼狱,受阴司刑罚。” “入幽冥龙庭,还是幽冥鬼狱,尔好自为之。” 一语盖章落定。 “多谢道君!” “谢过诸位神君。” “宋籍定当听从道君教诲,做一个贤主明君。” 宋籍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 心中既是狂喜,又是惶恐。 喜的是,他真的被空尘道君点位了大魏天子。 而且若是能够为人间贤主,数十年人间帝王之后,接着也可以下幽冥龙庭享受一切。 但是一想到罪孽缠身,那身死之后的恐怖,也不由得浑身打起了寒颤。 第两百零五章:幽冥之地 宋籍走下天宫,诸位宰臣和道人围拢了上来。 众人得知其被仙圣钦点为大魏之主后,天宫之下顿时传来了众多大魏宰臣和道人的山呼之声。 名分已定,接下来只差一个登基加冕的仪式。 众人浩浩荡荡离去,大魏皇城之中,也响起了宏大的奏乐之声。 而天宫之内,空尘道君在宋籍离去之后,开口问向书老。 “书老!” “你觉得此子如何?” 书老直言说道:“人分先天和后天,先天之姿和后天影响,如今看其头角峥嵘、龙气内敛,确实有几分真龙之相。” “书中记载当年大乾真龙年少之时,就有这头角峥嵘、龙气内敛之相,因此被道门选中,后果然开创出了一番伟业。” “可惜大乾最后却毁于妖魔之祸中。” “至于后天之影响。” 书老看向了空尘道君,笑着说道。 “小老儿说句恭维道君的话。” “道君口含天宪,既然说他能成为一代明君,那他必然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他就算不能,世人和天下百姓也会让他成为一代贤明君王。” 空尘子点了点头。 赤霞元君这个时候上前说道:“阴阳轮回之界化为幽冥地府之事迫在眉睫,妾身不敢耽搁。” “先行向道君告退。” 书老也随之一同请退:“小老儿也要下界,召集诸鬼神、道人、学宫诸子,整理编撰鬼神之律。” 空尘子淡然摆了摆手,书老和赤霞元君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倒退着出了殿门,下界前往阴阳轮回界域。 碍眼的老头和女人一走,气氛就突然不一样了。 驴大将军立刻睁开了眼睛,云君也从蒲团之上浮起,青龙童子同时显露出了身形。 天宫大殿里装死装睡的三大护法一瞬间就活跃了起来,看向了高处坐着的道君老爷。 空尘道君双手插在袖中,靠在寒玉打造的仙神之座上。 驴大将军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的上前,那贼溜溜的眼睛,仿佛在筹谋着从自己老爷身上赢点什么好东西出来。 驴大将军最近赌术精进,自称天宫赌神,天上第一。 已经膨胀得不行,在赌术上连自家老爷都看不起了。 它不仅仅学会了发牌必胜大法,还青出于蓝,开创出了牌上做记号之术。 还堂而皇之的当着云君和青龙童子的面,将屡战屡胜这个词,篡改成了驴战驴胜。 驴大将军来到了高处,其附耳在老爷身旁小声说道:“老爷。” “四缺一,来不来?” 空尘子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那老长的驴脸对着自己笑,挤眉弄眼。 不得不说,丑得让人瘆得慌。 虽然驴大将军已经极力装出一副亲切和老实巴交的笑容,但是只要看到那一副驴脸,就很难往什么正面人物该有的词上扯,还不如奸笑呢。 空尘道君颇感兴趣的打量了一番这跟着自己时间最久的驴子:“你还有银子?该不会偷天宫里的花花草草拿出去卖了吧?” 驴大将军头颅一昂,那眼睛都快顶到脑门上了:“小驴这赌术,还用干这种事情?” “都是云妖和奸童子败给我的,老爷放心,一千两一场的小驴也打得起。” 驴大将军最近小金库充足得很,豪气的很。 说完还顺便告起了两人叼状,一边靠近自家老爷,一边扯着大驴嘴和眼神朝着下面的云君和青龙童子示意。 “老爷你可不知道啊!” “这俩家伙,有钱淫,宝贝多得很。” 驴大将军说到这里,一副完全站在了老爷这边的模样,脸上露出对于那贪污敛财、中饱私囊之举仇恨至极的模样。 “老爷!这得查呀!” “狠狠的查!” “这俩,那不用说啊!” “肯定是中饱私囊了。” 下面两个最近输得老惨的云君和青龙童儿本身就盯着上面,哪怕驴大将军说得再小声,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听到驴大将军告状的话语,顿时同仇敌忾的看向了驴将军。 心中同时恨恨想道。 “这驴魔头,不当人子。” “赢了银子和宝贝,反过来还告我的黑状。” “今天一定要杀它一个片甲不留,一丝不挂。” 书老头一走,天宫之内那放肆的怪叫大笑声再次响起。 欢声笑语中,酒坛子围绕着玉桌摆了一圈,美食点心的盒子更是飘在空中满天飞。 幸好高羡当的是仙人,若是当的是人间皇帝。 要不然看看这身边满朝奸臣的模样。 江山迟早得亡啊。 日落西山之时,驴大将军整只驴都输傻了。 瞪着茫然的眼睛在殿门前看着云海夕阳,仿佛已经不再相信人生了。 明明是自己发的牌,明明还做了记号,为什么就输了呢? 空尘道君起身,扔下了一块碎银子,洒脱离去。 “一两银子,记得将殿内收拾干净。” 驴大将军哀嚎痛呼,在地面之上不断的打滚乱颤。 最后还是坐起身来,捡起了那最后一两银子,吹了吹,擦得干干净净,两眼泪汪汪的放进了脖子上挂着的干瘪口袋里。 神识涌动,将一个个酒坛子、点心盒子收拾好。 当收拾起玉桌上的木牌,将所有木牌翻到同一面整理的时候,驴大将军突然发现了异常。 大驴脑袋睁着眼睛贴向了玉桌,看着上面刻着大将军的木牌,觉得数量怎么不对? “?” “一、二、三……四五六?”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语速极速加快。 “怎么会有六张?” 驴大将军突然发现,明明只有四张的牌,却出现了六张大将军,多出了两张。 驴大将军恍然大悟,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老爷就是那山外之山,天外之天。 招数多得你根本看不到底。 “俺的银子啊~” ————————— 高京皇城,东宫殿内。 大魏六皇弟宋籍今日不仅仅登了天宫,入了神殿,见到了仙人。 还接受了众多官吏的山呼行礼,人们虽然没有称其为陛下,但是却已经将其当作大魏之主来看待。 入了夜,宋籍坐在椅子之上,这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外面还勉强维持着镇定和成熟的样子,在自家姐姐面前,顿时暴露出了其还是孩子的真实模样。 “皇姐!我真的要当皇帝了,真的要当皇帝了。” “而且不是皇兄的那样的皇帝,是真正的人间帝王。” 少女替他梳着头发,面带着微笑的说道。 “所以说,你命好啊!” “刚好碰上了空尘道君这样的道德真仙,替我们大魏除了妖道神霄,又灭掉了妖魔,还我大魏一片朗朗乾坤。” “你如今碰上的是最好的局面了,什么叫做天命所归,你这就是天命所归啊!” 宋籍笑得睁不开眼睛,只知道不断的点头。 “不过籍儿你也莫要得意,道君说的对。” “人间帝王数十年,百年的帝王都只有上古神帝的传说之中,而道君却许诺你,让你日后可入幽冥龙庭,得享国运数百年香火。” “认真做个好皇帝,方不负仙圣今日点你为天子的恩德,也对得起大魏天下百姓。” “仙圣教诲,你以后一定要铭记于心,千万莫要忘却了。” 少年立刻自信的说道:“我日后一定要成为大乾太祖那样的皇帝,以后堂堂正正去见空尘道君,告诉仙人,我绝对是一个好皇帝。” “古往今来,不多的好皇帝。” 魏国宗室本身就和前朝大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算是大乾皇族的支脉,大魏宗室子弟自然皆以前朝大乾为荣。 少年今天累了一天,刚刚躺下就睡着了。 宋雅抚摸着其额头,静静地看着他,到了这一步,宋籍成为天子已成定局,无人敢阻挡,自然也不再需要她来扶持着他了。 少女最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路太监宫女行礼,还有人随行掌灯。 宋雅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之内,拿出了昔日赤霞元君送给自己的神香。 点燃之后,一股神异的赤色烟霞扩散开来,笼罩在了整个寝殿之上。 寝殿前不远的大地之上,出现了一片黑色渲染开来。 黑色深沉,仿佛直接通往大地之下的无尽深渊。 然后自黑暗之中,几位身披鬼神袍服的神祇提着铜灯前来,还有灵鬼抬着神轿而来。 他们从黑暗之中一点点浮出,落在了地面之上。 然后一路朝着宜阳公主宋雅的寝殿而来,路上不少宫人迎面从他们身上穿过,却没有看到这群威严但是又带着恐怖气息的鬼神。 宋雅坐在赤霞弥漫的寝殿之中,正静心而坐。 却忽然隐隐听到了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呼喊声越来越近,好像已经到了门外。 “宜阳公主……宜阳公主宋雅……” 打开门,举着灯。 刚好迎面看到了红墙金柱的长廊之中,鬼神提着金灯而来,浩浩荡荡的队伍极速靠近。 其都来不及惊呼,一顶神轿撞了上来,将其装了进去。 然后抬着她一路穿过宫殿,在一处黑暗之中沉沦直落,下了阴阳轮回之界。 宜阳公主宋雅先是惊慌,然后却又安定了下来,毕竟早有准备,知晓这是赤霞元君派鬼神前来迎接自己。 掀开帘子,看向了外面。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鬼神抬着轿子一路踏风而行,良久之后才落向了地面。 鬼神提着的铜灯照亮前路,可以看到这地面漆黑如同荒漠,一路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看不到就尽头一半。 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空尘道君和天机子一番大战,阴阳轮回之界整个化为废墟差点崩毁,如今幽冥大地已经在诸多鬼神的修复之下,化为了平整,只是那大面积荒芜的景象,却很难有变化。 原本中央界城的地方,重新建立起了一座古朴老旧的鬼神之城,巨大的灵界碑屹立在城内。 鬼神之城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淡淡的香火之力化为光芒照入城中每一个角落。 进入了鬼神之城内,鬼神阴魂都可以感觉到一股温暖和舒适的力量。 宜阳公主坐在轿子上,可以看到街道之上来去匆匆的影子,快得只能够看到残像。 有鬼神、有道人、有书生还有各色各样的人,每个人都非常人。 而且众人看上去非常忙碌,步履不停,进出城内城外,有着各自的任务和目的。 宋雅问道:“这是哪里?” 那轿子前面提着铜灯的鬼神用一股奇特的音调说道。 “幽冥之地!” “阴曹地府!” 宋雅确定了心中想法,点了点头。 她也听闻过那大道之争的赌约,还有空尘道君欲要立下鬼神之道,建立幽冥地府的大愿。 只是宜阳公主宋雅没有想到的是,短短这么些时日,这阴曹地府就已经显现在了眼前。 最后神轿进入了鬼神之城的最深处,沿着绵长的阶梯而上,冲进了一座建立在十几丈高台上的神殿之前。 轿子落下,鬼神和抬轿子之灵鬼瞬间化为烟雾消散。 宋雅走出轿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走入殿内。 殿内金灯燃烧,灯火通明,墙壁之上画着各种鬼神彩绘,抬头就看到了一神人坐在殿上翻阅着一副副长卷,每一副长卷漂浮于空中拉出十数米。 神人正是宜阳公主宋雅曾经见过的赤霞元君。 长卷之上画着关于阴曹地府各种建筑的模样,鬼神之城的设想,甚至将来整个幽冥之地的模样和设想都有,其上还有着学宫和道门的各个流派对于阴曹地府如何运转的设想。 赤霞元君手指揉了揉额头,看上去有些发愁。 哪怕空尘道君已经定下了阴曹地府三殿分立掌管阴司的具体章程,具体的细节也分给了学宫、道门、和各路鬼神去做。 这些细节之事虽然下面的鬼神全部可以做完了,不需要赤霞元君做什么。 但是她也需要全面了解整个幽冥之地情况,监察所有鬼神和环节有没有出问题,这可不是一个小任务。 元君眼睛看了下来,目光盯着宜阳公主。 赤霞元君虽然其是名义上的鬼神之主,但是平日里执掌鬼神之道,维持此道运转的,肯定还是其座下的诸多高位鬼神。 其更类似于一座大山一般,代替空尘道君压在所有鬼神的头上,让这些鬼神知晓上面还有着高高在上的仙圣和神罚雷霆在盯着他们,具体做事都是由其他鬼神。 空尘道君也曾对其说过这件事情,不求其有为,只要替他控制住所有鬼神,不出差错公平端正,这才是其职责。 做事不是她的神职,监察控制所有鬼神,才是她的神职。 反正赤霞元君哪怕将所有事情交给其他人做,这鬼神权柄也不会旁落,这也是神道和凡人王朝的区别,你不需要掌权,力量既是权柄。 但是就是这不求有为,但求不出差错,也让赤霞元君如履薄冰。 刚刚接了重任,确实还需要几个人在身边,为自己解答各种她不知道和未曾见过的事情,集思广益。 宜阳公主速速行礼:“凡女见过赤霞元君。” 赤霞元君直接说道:“上来吧!” 这宋雅谈吐不凡,敢作敢为,而且饱读诗书,通晓大魏官场和天下之事。 在女子之中,实在是少见,让赤霞元君觉得其确实可用。 宋雅走上赤霞元君身边,赤霞元君指着长卷问了几个问题,又布置了一些之前遇到的难题。 宋雅都对答如流,而且按照问题给出了不同的处理方案和方法。 赤霞元君一挥手,那长卷一卷一卷的和上。 其面带惊喜的看着宋雅,点了点头之后说道:“不错!” “我果然没有选错,你日后就跟着本君吧。” “人间阳世,你虽然是大魏公主,但是也也不过只是一普通女子,想要做一番事情,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今入幽冥之地,刚好能够发挥出你的能力。” 阴曹地府的创立,就从这里一点一滴开始。 第两百零六章:阴司立 幽冥之地,阴曹地府。 天空之中呼呼刮着阴风,大地之下荒山起伏、尽是黑色沙壤。 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里,这里已经靠近了阴曹地府的边缘地带。 有鬼神提着灯笼踏遍地方,勘查着阴曹地府的地形并且详细记录在册,刮骨狂风吹得铜灯左右摇晃,一般弱一些的鬼神甚至可能被这阴风给刮得魂飞魄散,这几位却依旧巍然不动。 阴风之中,可以看到一处诡异的泉眼在往外渗透着泉水。 领头的鬼神惊喜不已:“此地竟然有一处阴泉之眼,或许可以将其引出,以香火之力浇灌化为河流。” 另外一人极度不甘心的说道:“前几日学宫的神祇先找到了阴风煞火之地,在那里建造了鬼神之狱,因此立了大功,竟然夺走了阴阳殿殿主之位。” “这一次我们也要将这阴泉之眼利用起来,我堂堂道门之神,岂能输给这些学宫之神。” “铛~”骤然之间,悠扬的钟声响彻在阴曹地府之中。 将数日奔波未归的几位鬼神,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不好,时辰已到,近日阴司当立,所有地府鬼神都要到场。” “赶快回去。” “记下此地的方位,下次再来。” 巨大的灵界碑就是阴城的标志,无论在何处,鬼神都能够感觉到灵界碑那强大的气息,不会迷失方向。 几位鬼神匆匆赶往地府阴城的时候,闯过了金光笼罩的界域和城门,各方鬼神已经齐聚于高台神宫之下。 此刻各方鬼神齐聚,按照品序分成三方站立。 学宫诸子大多数化为鬼神,入主阴阳殿诸司,殿主正是学宫祭酒。 道门弟子则执掌了轮回殿,殿主是大魏的道门领袖祖冲道人。 府主殿主之位,最后却落入了不属道门也不属学宫之人手中,乃是当今大魏诗圣阎本之,不仅仅因为其诗圣之名。 其曾为一方刺史,在一次大灾之中表现极为出色,让全州百姓因此避免于祸端之中,并且其在位之时治下富足安康,贤名天下皆知。 浩浩荡荡的鬼神聚集于此,站定之后,那众生也终于停下。 高台神宫之前,一老者一神女缓缓走出。 与此同时,大魏境内镇守一方不能到场的鬼神,也在各自州城的香火神境之内叩拜行礼。 老者拿出了一卷金玉书简,光芒照耀四方。 “神鬼之律已定!” “此后,尔等各行其事,各司其职。” “神律之下,法不容情。” 诸鬼神叩拜,山呼。 香火神图展开,云上天宫震荡。 所有香火神图之中烙印下天魂的鬼神,此刻都可以感觉到这鬼神之律全部刻入其脑海,一生都不能忘却。 更是能够感觉到,其若是违反这鬼神之律,立刻就会有神罚将至。 书神君手中的金玉书简,随着其大道神通之力不断灌输而入,这监察约束所有鬼神的神律也终于成型了。 其再一摊开,鬼神之律顿时分为了四卷,一主卷三副卷。 三副卷散落而下,落在了阴阳殿、轮回殿、府主殿三位殿主的手中。 主卷被其一扔,化为了一道金光穿梭阴曹地府而出,冲出阳世人间,朝着天宫所在的方向而去。 自此以后,不论何方鬼神,只要违背神鬼之律,这金玉书简之上变会显露其名。 府主殿协助废去这些鬼神的神通之力,轮回殿自会遣鬼神前去缉拿验查其罪名之真假,确认无误之后将其押送至阴阳殿由各司判官审决。 算是最基础和初始形态的阴司体系,在此刻建立而起了。 这个时候,赤霞元君手一挥。 灵界碑震荡散发出层层光芒,浩瀚香火之力传递向四方,阴曹地府的界域再次扩大了几分。 一个声音回荡在众鬼神神魂之内。 “阴司立!” “阴司立!” 这声音不仅仅出现在如今正在地府的鬼神之中,其他各州郡的鬼神,同样也能够听到。 天下所有鬼神皆欢呼叩拜,口呼空尘道君和赤霞元君之名。 良久未歇。 那呼喊声仿佛跟随着阴司的成立,一同烙印在天地之间。 天宫之上。 空尘子站在了天宫的边缘,脚下是云海重重,万里山河。 看着一道金光自自云海之下浮起,朝着天宫而来,漂浮在了天宫之前。 道人手掌探出,这金光化为了金玉书简落入其手中,摊开后,便能够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繁复的神鬼之律。 云君这个时候从后面探出脑袋,问到:“道君?光凭着这一副戒律,真的能够约束住所有鬼神吗?” 驴大将军这几日很不痛快,哼哼说道:“那天机子老头当初还不是立下了阴阳界律,我觉得不怎么行。” 青龙童子反驳:“若是没有那阴阳界律,这大魏早就沦为了人间炼狱了。” 空尘子抓住了金玉书简,转身朝着天宫内走去:“鬼神之律不是一成不变的,阴曹地府和鬼神在变,鬼神之律,自然也是跟着一直在变。” 最后其淡淡说道:“况且。” “只要我在一日,这鬼神之道就得按照我为它设想的方向走下去。” 说完之后,一仙三神已经来到了求索殿之中。 求索殿除了周围放置的浩瀚如海的书籍竹简之外,大殿中央还多出了金柱和托盘。 空尘子将金书玉简放入其中,上面的鬼神之律立刻流转和整个天宫融为了一体。 天宫再次发生了一缕变化,变得更加威严宏大,各处的神纹雕刻也变得更加精致神异。 ————————— 与此同时。 阳间人世,高京之内。 大魏天子宋籍也在进行着登基加冕仪式,整个皇宫所有人严阵以待,浓密的鼓声和礼乐之声,跟随者礼仪的节奏响起。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所有人不敢有一丝差错。 皇城金殿之上,一少年人身穿龙袍,接下了大魏天子玉玺。 最后走出金殿,站于殿前。 满朝文武从早晨一开始便站到现在,为的便是现在这一刻,看到天子走出之后,立刻行礼。 上得到了代表苍天的仙圣空尘道君承认,中得到了满朝文武的跪拜,随着明日诏令发出,大魏天下百姓也会知道新天子继位。 宋籍仰头望天,最后低头望地。 觉得肩头之上仿佛有万钧重担。 天上有仙圣在看着自己,地下有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姐姐宜阳公主在等着自己。 若是自己没有做好这个皇帝,上愧对仙圣,死后更无颜去面见姐姐宜阳公主。 第两百零七章:天下皆盼鬼神之道 随着北魏新帝宋籍即位昭告天下,中原诸国也尽皆知道了北魏境内所发生的事情。 短短时日之内,北魏已经改天换地,绽放出了全新的气象。 这对于大周、东虞、西蜀,南陈四国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北魏本就属于诸国之中的强国,如今突发骤变,定然会引起整个天下的动荡。 大周、东虞、西蜀各自调兵遣将,暗中防卫北魏南下。 各国皇族宗室关注的自然是新帝宋籍继位之后想要干什么,平静了多年的局势会不会被打破,毕竟北魏可是有着前朝大乾宗氏血统的,不可能会不想恢复大乾天下。 而诸多妖魔势力、道门弟子、学宫门徒则更关注阴阳界城的灭亡和鬼神之道。 诸国隐藏在幕后掌控着一切,强盛无比的一个个妖魔势力听闻此事之后惶恐不已。 毕竟他们再怎么强盛,也不可能比上那建立阴阳界城如同地上神主的天机子,还比不上昔日想要的玄朱火德真君李清尘。 “开什么玩笑?天机子都死了?”有妖魔惊恐高呼。 “这老怪物终于死了。”有的狂喜。 “高兴什么?天机子死了,出来了个更狠的。”不论是谁,看到那阴阳界城毁灭的详细信息,都倒抽一口凉气。 “这上古仙圣羡门又是从哪来的?不是说是高誓吗?这高氏一族到底是干了些什么?”诸多势力也逐渐反应了过来。 “这高氏一族长得一模一样,谁能认出的来啊,谁能想到不是高誓成仙了,是个真正的上古神仙跑出来了。” “你说他既然不是高誓,他骑着高誓的驴子拿着高誓的剑做甚?” “最坏的时候来了,或许是应该做出撤离中原的准备了。” 隐隐之间,有老奸巨猾的妖魔巨擘已经感受到了时代变了。 如此强盛发展的鬼神之道的到来,可以容得下那些新生的精怪,却容不下他们这等背负着血海孽债的妖魔。 不用空尘道君来寻他们,一旦那些鬼神到来,道门弟子翻了身,就是他们的死期。 西蜀群山峻岭之间,有古老道观屹立于剑峰之上,数百年未倒,百年以来日渐衰弱,却依旧保持着下山斩妖除魔的传统。 钟声一响,所有道人纷纷齐聚大殿之内。 众弟子看着那掌教真人和几位长老,一个个面色赤红,仿佛碰上了前所未有的大喜之事。 手持从北魏送来的信函,掌教激动得胡子不断抖动,目光看向了所有徒子徒孙。 “昆仑祖庭灭亡千年,百年前道门也一朝崩解。” “吾等卧薪尝胆,苦苦支撑,誓要和这些妖魔斗到底,如今终于等到这拨云见日的一天了。” “仙圣降世接连降服镇压了大周、大魏两国所有妖魔,诛玄朱火德真君,灭阴阳界城。” “更是于大魏境内参透天地神道,为我人族传下大道真法,建立幽冥阴司。” “这些妖魔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死期不远矣。” 老掌教振臂高呼,让整个大殿之内的气氛,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立刻有弟子上前问道:“仙圣?掌教所说的可是最近人人传扬的那位空尘道君。” 还有弟子关注那所谓大道:“仙圣传道了?是何种大道?” 诸位长老将北魏那边同属道门的好友亲朋送来的书信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念了一遍,每说到一处,就看到整个大殿内爆发出震天的呼声和叫好声。 “仙圣口含天宪,数万妖魔瞬间授首,此等神通才能够称得上是仙神之术。”有人听得热血沸腾,他们平日里诛杀一任何妖魔都要一拥而上,费尽全力,而仙人一言便诛杀数万妖魔,让整个大魏那庞大的妖魔王朝死绝了。 “这是真的?”有人依旧感觉不敢置信,就算是话本里也不敢这么写吧! 那可是数万妖魔,还有阴阳界城。 有人听到了关于鬼神之道的内容:“鬼神秉承香火之力而生,可寿千载,生而拥有鬼神之力,可力压妖魔。” “这正是吾等所求之道啊!” 众人接话议论纷纷:“空尘道君立下大道,人族鬼神建立阴曹地府,立下阴司之序,此乃堂堂正正的大道啊!” “吾等人族皆可修行,从此再也不用借用那妖魔之力了。” 众多弟子对于那大魏所发生之事,眼热至极,恨不得立刻飞到北魏去看看,这鬼神之道是不是和信上说的一样。 掌教立刻趁热打铁的说道:“如今大道就在吾等眼前,我等应立刻前往北魏,求取鬼神之道,带回我西蜀。” “在我西蜀也拥有城隍鬼神,也拥有阴司秩序。” “我们不能总是等着空尘道君他老人家亲自来解救我们,既然道君已经传下大道真法,我们岂能坐等着,必须要行动起来。” “早一日将我们西蜀的那群妖魔也尽数斩杀殆尽,早一日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大殿之内的诸多弟子顿时炸开了锅:“我要去!” “我去!我去!” 看着诸多弟子热切的目光,掌教将信缓缓塞回了袖子里,轻轻咳嗽了两声。 “咳咳!” 其面带微笑的说道:“今日召集尔等前来,是告诉你们。” “你们师祖我已经定好了,这次就我和诸位长老先去,尔等守好山门,静待吾等的好消息。” 北魏阴阳界城和数万妖魔的灭亡,如此庞大而强悍的妖魔王朝崩塌,不知道给予了多少道门弟子信心,同时也看到了希望。 北魏鬼神之道的强大和日渐昌盛,同时导致各国的道门弟子、以及学宫支脉门徒纷纷前往。 他们不是来投效北魏的,而是想要将鬼神之道,引入周、虞、蜀、陈四国。 大周神京,快马加鞭的边境驿卒极速穿过城门,踏过天街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将折子送往了皇宫之内,让周帝也知晓了北魏之事。 周帝立刻召见了司天监监正灵虚:“监正你快来看看,北魏出大事了。” “这位空尘道君当真是活神仙,数万妖魔一言呵斥就死了?” 说完之后立刻又站起身来:“监正你说道君点了这宋籍为魏主是何意?难道其属意这位魏主一统天下?” “还有这鬼神?地府?吾等死后难道都要入这阴世轮回?” 司天监监正灵虚一进来,便是迫不及待的数问,可见周帝之急躁和不安。 “监正,是否可问一下陶神君?” 灵虚行礼之后直起腰身,“贫道来之前便已经知晓此事了,陶神君更是传下了神谕法旨,陛下莫要惊慌。” 灵虚道人细细说来。 “鬼神之事与阳世人间无关,鬼神也不允许轻易插手凡俗之事,这北魏帝王之事,只是人间之事,和鬼神幽冥无关。” “至于那鬼神和幽冥之事。” “空尘道君既然感悟天地大道,参透传下这鬼神之道于人族,并且立下了地府阴司,此乃天地正道,任何人都无可阻挡。” “而且陶神君法旨之中有言,空尘道君念在人间帝王治理人间的功德之上,特命阴司设立有幽冥龙庭,这可是陛下和古往今来历代帝王所求而不可得之事啊。” 周帝疑惑,缓缓坐了下来,问道:“哦?这幽冥龙庭又是何物?” 司天监监正灵虚:“一方天子王侯,身居龙气功德之人,死后皆可进入阴曹地府开辟幽冥龙庭,从此得享阴寿和大自在,幽冥之极乐,远胜于人间阳世。” “陛下若是能够早日引入这鬼神之道,也算是功德无量。” “日后在幽冥之地建立起属于大周的幽冥龙庭,从此以后,只要大周国运昌盛,百姓心系大周,龙庭不堕便可享阴间王侯之位。” “大周皇族也可受到庇佑,死后依旧可以享受殊荣。” “陛下屡屡问频道,想求长生之术。” “此不是历代帝王所求之长生乎?” 周帝顿时眼前一亮,原本极为恐惧和害怕这鬼神之道,如今却一下子反转了过来。 ————————— 河州文承郡。 公输坊最近所有公输学派的门徒闹的热火朝天,坊市之内的所有公输子弟,近日里都在忙活着打造法器。 学宫旗下的各路鬼神,为了满足这法器的打造和炼制,将近日里绞杀镇压的各色妖魔死去后剩下的尸骸送往这里,同时还有着各种关于法器的炼制杂乱方法和器谱汇聚于此,供应着公输学派的门徒参详。 一座炼制法器的庞大作坊雏形就在此地诞生,公输兄弟便是主导这变化的主要人物。 法器并不是如今才诞生,往前甚至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所谓法器,就是妖魔血脉之力,辅以外物外力约束控制,早期是以妖魔之力催动,如今是以香火之力催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输兄弟之前所造的机关飞鹤,其实也属于法器的一种,只是属于法器之中粗劣无比的辅助法器。 只不过,以前的法器大多数法器都是各个妖魔、道门弟子将各种材料柔和在一起,甚至误打误撞最后炼制出来的。 有的强大得可翻江倒海,有的脆弱不堪甚至还不如江湖客手中之剑。 但是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不具备可复制性,大多数法器都是唯一的。 而现在公输兄弟要做的,便是将炼制法器的方法固定下来,变成制式且稳定的法器。 他们要做的,不是炼制强大且具有强力杀伤力的法器。 而是普通,但是却可以普及道每一个鬼神身上的通用法器。 工坊之中,公输德一声高呼。 “请鹤兄上身!” 一声鹤鸣,鬼神之鹤立刻化为了一道光芒和公输德融为一体,让公输德也短暂的拥有了鬼神之力。 公输德挥手整个工坊之内的一件件木杖法器浮起,在其催动之下融入香火之力。 公输兄弟二人最近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一起,首先主攻的便是木制法器,目标是一件木杖和一件神龛形状的法器。 整个公输坊通过研习和尝试各种法器炼制之法,总结出了这两件法器的标准炼制之法,还有从可不断培植的树妖身上提炼出来的灵木和妖术作为法器主材来源。 经过不断的尝试,终于确定出了这两种制式法器,取得了他们想要两种类型的神通。 公输德专攻地杖,此物源自于名为地龙的藤蔓妖魔,其天生可以扎根于大地,控制土地之中的种种变化,让大地变得肥沃和贫瘠,之前这种妖魔就是通过此法,让一郡百姓对其顶礼膜拜。 公输德为了将其这种妖术提炼出来化为法器,特意摆脱仿佛的郡城隍没有将这地龙抹杀,而是封印了灵智囚禁了起来。 公输道研制山龛,这件法器精致无比,看上去就好似一座小型的庙宇,结构精巧,同样能力也繁琐复杂。 其能够驱使和控制山林之间的虎豹猛兽,甚至蛇虫鼠蚁,通过不同的方式,可以催动和利用各种山间虫兽。 工坊之内,公输德竭尽全力,浑身大汗。 “起!” 木杖和神龛漂浮在天空之中,香火之力不断弥漫最后融入其中。 神龛和木杖一个接着一个炸裂开来,最后终于还是有着一小半保留了下来。 落在了地上。 此刻这些法器已经彻底成型,上面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集合学宫和整个公输学派的力量,动用了不知道多少人,两人终于在今日成功了。 公输兄弟高声欢呼,外面公输学派的弟子们也冲了进来,捧着那法器高举过头,就好像捧着他们的信仰一般。 这两件法器不算强大,甚至一般妖魔根本看不上这等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法器,但是对于鬼神之道来说,却格外重要。 “成了!成了!”弟弟公输德浑身冒着光芒,鬼神之鹤终于离体而出,振翅飞翔在天空,其有些虚脱的跪在地上。 “我们终于成了。”兄长公输道激动得和个猴子一样,毫无形象的上蹿下跳,极力高呼。 公输德疲倦的靠在门上,欣慰的看着自己和兄长的成果。 只是眼中依旧还有疑惑,看着这一件件法器:“你说这妖魔血脉之力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其能够拥有各种妖术异法?” 公输道激动的拉起了公输德:“这种秘密,哪是一时半会能够揭开的。” 扯着他向着外面走去:“走。” 公输德不明所以:“去哪?” 公输道立刻说道:“去渡口啊,让人将这两件法器送往高京。” “起码让道君知晓我们也算干出了一些成果,没有辜负他的一番期盼,我们这段时间日以继夜的忙活,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公输德疑惑说道:“何必这么麻烦?让鹤兄直接送过去不就行了吗?” 公输道无言。 这些日子,看起来其两人确实累得够呛。 启动了机关飞鹤之后,将炼制得最好的地杖和山龛放在上面,同时书信一封,拜托让鬼神飞鹤将此物送去高京。 二者则接着忙起了其他的事情,目前工坊和法器炼制的诸多事情还没有收尾,并且下面还有着新的计划,两人根本离不开这公输坊。 一日半之后,飞鹤鬼神穿越苍穹,破开茫茫云雾终于抵达了高京之上的天宫。 天宫大殿,空尘子看着飞鹤鬼神送来了东西,对这飞鹤送物的方式很感兴趣。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这是?” “快递?” 第两百零八章:催丰年 机关飞鹤送来了东西之后,展翅而起盘旋在天宫大殿之上。 鸣叫一声,从天宫上方的窗户飞了出去。 窗户里光芒斜着照落而下,散发着金色,其迎着阳光,展翅木纹流转,细长的鹤腿掠过风中,就这样钻入了迎面而来的云海云山。 空尘子正参详着公输兄弟送来的书信,已经知道了如今河州公输坊发生的事情,一座大型法器工坊已经在当地出现。 而面前的这两件法器,便是公输兄弟这么久以来,夙兴夜寐之作。 看着面前浮起的地杖、山龛之法器,空尘子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 昔日的一时之举,只是给公输兄弟说了一下自己对于日后鬼神之道的想法,这么快就迎来了收获,二者还真的按照其想法拿出了这样的法器。 “不错!不错!” 这普普通通的两件法器,却让空尘子比之前得了八大神隍死后化为的香火之器还要欢喜。 仿佛感受到了空尘子的喜悦,天宫门口立刻出现了动静,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了敞开的门缝之中,露着邪光的眼睛正偷窥着里面。 天宫玉砖之上云雾弥漫,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缓缓浮起。 犹如水里的鳄鱼盯着岸上。 还有柱子背后,一缕带卷的发髻显露出来,柱子后有人在暗中查探。 “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宝贝啊!”驴大将军看见宝贝就忍不住好奇之心。 “好像是公输兄弟送来的,这是要讨好驴大将军你啊。”云君说这话的时候,揶揄且不含好意。 青龙童子义正言辞的说道:“好两个奸滑之徒,竟然又送宝贝来贿赂驴将军。” “得查啊!狠狠的查!” “这定然这不是第一次了!” 青龙童子明显是还记得上次驴大将军当着老爷面告他和云君黑状的事情,直接拿当日驴大将军的话原原本本的还给了它。 “呸!呸!” “我堂堂驴大将军,老爷座下第一护法神,日日跟随着老爷,熏陶了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岂能接受这等小人的贿赂。” 驴大将军瞪着眼睛,恨不得两口口水啐在这两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脸上。 不过经这二人一提醒,驴大将军立刻想起了上一次公输兄弟送来的东西。 那是一辆驴车。 看着台上散发着光芒的不知名法器,驴大将军再次感觉到了危机。 “又有刁民要害我!” 恰逢驴大将军内心哀嚎之时,声音在天宫大殿之内响起。 “驴大将军何在?” 空尘子一声呼喊,顿时让驴将军浑身一抖,撒丫子就想要跑。 然而扭头就看到云君、剑童子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俩家伙就等着自己跑,然后抓着自己去邀功呢。 此刻驴大将军格外怀念书老头,也只有这老实人可以让它欺负欺负了。 “老爷!驴大将军来了!” 驴大将军窜入殿中,空尘道君走了下来,挥手地杖和山龛消失不见。 随口说道:“今日闲来无事,下去走走。” 这倒是罕见之事,若是无事,空尘子是不大喜欢到处走动的。 昔日在姥山云天观,连道观的门都懒得出。 青龙童子化为仙剑落入袖中,云君化为玉佩挂在腰间, ———————— 云霞一卷,空尘子和驴大将军就出现在了高京的巷子里。 街上人来人往,清晨的街道之上馒头包子的香味和叫卖声不绝于耳,穿着裙裳的女子,带着冠帽的青壮。 人人并肩而过,道路拥挤。 空尘子牵着驴子差点都挤不过去,还被人一顿说。 “骑嘛驴啊?你这后生也学空尘道君?小心遭道君惩罚啊!”有人看见驴子堵着前路,极不高兴。 “现在的道士,一个个不骑头驴就好像不像道士了一样。”看起来众人对道人骑驴的打扮已经变得极为熟悉了,近日里神天府各处的道士都抢购着驴子,以骑驴为荣。 空尘子也没有在意,牵驴过街远去。 看到这一副拥堵和热闹喧哗的模样,还心有欢喜。 经过了万妖围攻高京,空尘道君和天机子的一番大战,新帝继位大魏发生了如此巨变等等一系列事件之后。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高京便已经恢复了往日繁华,而且更盛之。 破而后立,不废不兴。 隐隐可以感觉到一股新气象兴起于高京和大魏。 街上尤其是书生最为多,一个个背着包袱书箱带着书童的读书人入京而来,四处寻找着住处,不仅仅各处客栈住满了,甚至连庙宇道观都借宿一空。 天子登基之后,今年开恩科,让天下士子蜂拥而至,便营造出了这样一副模样。 路过一处包子铺的时候,听到里面几个人正在议论。 一个背着斗笠满脸褶子的汉子说道:“今年南方多雨水差点酿成洪灾,北方却干旱雨少,我们乡里田地的稻谷长势不好,也不结穗。” 另一人也叹气:“不止你们乡,我们乡的情况也一个样。” 第三人则说道:“今年收成不好,得提前囤粮备着一些,粮价肯定要涨。” 空尘子骑着驴儿出了城,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了京郊兰生乡,就看见绵延不尽的田地。 沿途看着过路天地之中的情况,确实如同刚刚那几人所说的一般,稻穗又矮又小,也不怎么结穗。 光看着这一幕,就让人感觉心烦意燥,甚至心生惊慌。 粮食是百姓和天下人生存的根本,也是天下太平的底蕴。 没有粮食,粮食歉收,都能让人感觉心慌难定。 哪怕长势如此之差,地里依旧有着农夫在劳作,毕竟歉收也总比颗粒全无的强。 空尘子路过问道:“怎么样?今天田地庄稼长势如何?” 那兰生乡的农汉直起腰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看就知道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就是不长啊!” “今年这收成,难咯!” “不过我们这毕竟是神天府,天子脚下,今年收成就算不好,也能度日。” 天底下老百姓就是如此,只要能够有口吃的度日,大多数人就已经感觉到很满足了。 道人笑道:“贫道给你变个戏法,让你们乡今年变成大丰之年,你看如何?” 那汉子连连摆手,不信:“道长你莫要诓我了,这地里长不出东西来,哪里是变戏法能够变得出来的咯。” 道人骑在驴上,一挥手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化为了一支散发着深绿色光芒的木杖悬在空中,道人手掌压落,那木杖顿时发出一声轰响,插在了绵延不尽的稻田中央。 突然而来的变化,不仅仅吓得那汉子一跳,更是将各个田地和田埂之上的人目光吸引了过来。 地杖之中,一条条根须藤蔓环蔓延而出,扎根于大地。 沿着大地不断深入,其汲取大地深处的水,然后不断释放出深绿色的光和液体,渗透入地壤之中。 目光所及的大半个兰生乡,土地都绽放出光芒,一点点绿色荧光从地里弥漫而出。 众多农汉站在田地里,望着脚下的光芒,吓得连忙躲避。 然后却发现,他们脚底下的稻谷开始肉眼可见的快速生长。 “这是什么光?”农夫农妇门一个个伸出手,看着荧光从身旁掠过。 “是那道人,那道人变出来的。”有人指着田埂之上高呼。 “什么道人,还没认出来吗?那是空尘道君啊!”看着那八卦云纹道袍还有驴子,立刻有人想到了什么,激动得高呼不已。 空尘道君却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看着田地里的变化。 整个兰生乡的稻谷开始了疯长,如同拔苗一般往上蹿,干瘪的穗瞬间化为饱满,金黄色的穗粒充盈挂满。 当着所有人的面,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些稻谷就成熟了。 高羡发现自己用得有些过了头了,不过也测出了这地杖力量的极限。 只要不惜代价的耗费香火之力和神通,这地杖不仅仅能够改善地壤,养护稻麦五谷,还能够催生五谷生长提前成熟。 只是日后的鬼神肯定不能够这般使用,就算有香火,也不是这般随意浪费的,刚刚耗费的香火之力,足够敕封十几位鬼神的。 日常只要使用这地杖之力,稍稍改善地壤、养护五谷田地,就可以让一地化为丰收之年。 “全力催动能够覆盖大半个乡的范围,足够了。” 空尘子初试这地杖之能,觉得十分满意, 这还只是实行一地,若是推行到整个天下,想想这是何等场景。 抬手那地杖震荡,扎根于大地之下的根须地龙,也不断抽回,重新回到了地杖之后。 然后飞回空尘道君的手上。 “真的是大丰之年。”刚刚那还不相信的汉子,此刻趴在地里,恨不得将整个人融入稻田之中。 其嗅着成熟麦子的气息,沉醉其中。 “真的!真的熟了!”兰生乡里的人一个个冲了出来,在田地里捧着稻谷,眼中倒映出金色的光芒。 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丰收更让人喜悦的了。 人人欢呼着朝着田埂之上拥挤而来,想要看看那传说之中的仙人。 然而走上田埂的时候,道人早已骑驴远去,一路朝着只剩下下面半截的神山方向而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两百零九章:意外之获 高京座落在神天府神山脚下,只是这往日里高高在上代表着天机子威严的险峻挺拔山岳,之前被空尘子一剑削掉了主峰山顶,只剩下半截。 不再险峻,可依旧庞大。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神山,那便是正看成峰侧成岭。 从正面看去,断掉的半截神像依旧在。 绕过去看,山峦起伏,丛林从上山一直绵延到山脚下,灌木丛生。 往日里这座山峦方圆数十里都无人敢靠近,连皇家狩猎都不能够进入此地。 山峰崩塌,山岭间碎石之上。 此刻却有一群野狗、狐狸、野猫、野鸡等等,各路飞禽走兽群聚于此。 这些禽兽一个个毛发光鲜亮丽,眼露精光。 领头的竟然是一条老迈得胡须都有些发白的黄狗。 老黄狗正襟危坐在一块巨大的碎石之上,还学着一副道人打坐,五心朝天的模样。 下面各路猫狗狐鸡、飞禽走兽皆交头接耳,仿佛在交流一般。 老黄狗眯着眼睛,神态迷离,其面前摆着一个竹签筒。 前爪捧起摇了摇,落下一根竹签看了看,随后这狗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本座算过一卦,今夜子时山上的仙门肯定会开,到时候本座带着你们一起,进入仙界。” “汪汪汪(你骗人,你昨天就说要开)。”下方一条白狗立刻犬吠不已。 “咯咯咯咯咯(还骗了我三个鸡蛋)。”老母鸡展翅扑腾而起。 “你这是谣言,是假话,来人,把它给我赶出去。”老狗脸色一黑,立刻招呼人动手。 可见其深深懂得,如果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之无上大法。 几条狐朋狗友上前,将这白狗和老母鸡驱逐了出去。 现场一片鸡鸣狗叫,场面一片祥和,再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老黄狗接着盘坐在巨石之上,对着下面的诸多走兽飞禽说道。 “看见没有,本座可是从阴阳界衙走出来的,可是修行过道法,接受过道家礼数熏陶的。” “用人的话来说是怎么说来着?就和读书人一样。” “读书人向来是最讲道义,最讲诚信的,怎么会骗你们呢?” “都是一群狡诈的坏狗坏鸡在搞鬼啊!所以前几次才不灵的,因为有奸贼在作乱啊!” “赶快交出你们供品,等会我便带着你们上天。” 立刻看到有狗子上交了碎银子,有猫还拿出了女子的金银首饰,狐狸吐出了翡翠扳指。 这老黄狗竟然操控着这些猫狗狐鸡在城内偷东西。 老黄狗指挥着狐朋狗友将东西收缴一空,正满心得意欢喜的时候,突然山下的树林间传来了动静。 一路看着神天府人文风情,慢慢悠悠随着傍晚夕阳才来到这里的某道人。 刚好骑着驴子穿林而过,出现在了这片碎石谷里。 道人悠哉悠哉的骑着驴,抬头看到了巨石之上的老黄狗,老黄狗低头也看见了从山谷树林里走出的道人。 这里不该出现人,也不该出现这样飞禽走兽齐聚大会的场景。 “?” 老黄狗和道人头上同时出现了疑问。 道人见过各种各样的狗,还从没见过能坐成五心朝天式的狗。 老狗见过各色各样的道人,还没见过敢闯入神山的道人,这是阴阳界城的禁令,虽然现在阴阳界城不在了。 老狗看见有人来了,尤其来的还是一个道人,仿佛条件反射一般的心生恐惧,顿时撒丫子就跑, 而下面聚集的猫狗狐鸡,更是惊慌得一拥而散,钻入丛林之中。 “汪汪汪!” “咯咯咯咯咯!” “噗嗤噗嗤!” 一阵鸡飞狗跳。 空尘子顺势刚好尝试一下这山神龛的力量,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操控飞禽走兽,提着山龛催动。 神龛之中散发出震荡的嗡鸣,有些刺耳的尖锐声浪不断向着远方传递。 顿时刚刚逃走的,所有走兽飞禽就好似被催眠了一般,全部来到了空尘子的面前,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 包括那条老黄狗。 而且持有山龛之鬼神,还自动拥有妖魔的天赋,能够听懂这些飞禽走兽的话语,和他们进行沟通。 空尘子看着趴在碎石谷里面的一个个飞禽走兽,有些惊讶。 “高京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妖魔就藏在我眼皮子底下?” “这是?灯下黑?” 但是细想空尘子也觉得不对劲,就算是灯下黑的妖魔,神山距离这么近,当日其在天宫之上一声怒斥,也应该死绝了。 驴大将军凑过去看了看,嗅了一嗅,顿时轻蔑一笑。 “老爷,它们不是妖怪,就是一群畜生。” “这只黄狗则是一只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炼化了横骨的,普普通通的大黄狗。” 空尘子是看到了刚刚他们齐聚一谷的场面,大黄狗开口能言的场面,第一想法就肯定它们是妖魔精怪。 此刻神识扫过,就发现自己第一印象想岔了。 这些确实不是什么妖魔,就是一群普通的野猫野狗。 毕竟妖魔也是需要血脉传承的,没有妖魔之血,就肯定只是普通的牲畜。 不过这大黄狗,空尘子看着这狗子,觉得不太对劲。 这狗身上怎么会有高氏一族香火法身的气息,而且细看,其身上隐隐有龙相。 不是从身躯之中发出,而是从神魂之内发出。 提着的山龛摆动了一下,那黄狗立刻身体不受控制的来到了空尘子的面前。 “我问!你答!”道人说道。 这个时候老黄狗才感觉自己能够说话了,立刻疾呼。 “道爷饶命啊!我不是故意逃出来的,是那天太混乱了。” “我这就和你们回去,以后再也不敢跑了。” 听着这狗子说的话,其好像还和道门有些关系,像是从某个道观或者界衙逃出来的? 空尘子问道:“说说你的来历。” 老黄狗也一愣,这道爷原来不是抓自己回去的。 其开口终于说出了自己来历:“我本是神天府同储县阴阳界衙官署的一条看门老犬,前些日子界衙里面突然出来个大妖魔,将所有道爷都给杀了,我就跑了出来。” “没想到跑出来,碰上了更多的妖怪,我就一路乱跑,害怕得不得了。” “一路之上到处都看到恐怖的东西到处晃悠,所有的家禽猫狗都受到了惊吓,我们就在神山脚下,自然就条件反射的抱团往神山之上跑。” “没想到刚在神山之上躲下来,天亮之后,神山就塌陷了,整个山崩塌了下来,伴随着一起的,还有着浓郁的神光从山体里面冲出。” “我当时刚好被那神光冲刷中,掉进了一个地宫里,那地方到处都是宝贝,我当时肚子饿得慌,捞着什么就一顿乱吃,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只是我跑出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进入的入口了。” 空尘子听着其说的前面的,就知道是高京妖魔之祸当天所发生的时候,后面则是自己和天机子一战,神山崩塌的场面。 但是听到神山崩塌时有灵光显现,立刻反应了过来。“莫非这神山之内,还有着大魏国师神霄甚至是天机子留下的其他隐秘洞府。” 其目光灼灼的看着着老黄狗,越发觉得应该是如此。 这老黄狗运气滔天,进入了那天机子的隐秘洞府之中,还不知道吞下了什么丹药,不仅仅开了灵窍,炼化了横骨,还同时还具备了一丝香火法身经的力量。 也正是如此,其才拥有了可以和这些飞禽走兽对话的能力。 空尘子立刻想起了大魏天子宋颐曾经所说过的一件事,那大魏国师神霄利用大魏宗室子弟血脉炼的一种丹药,名为真龙天命丹的丹药,疑似就是凝聚香火法身的丹药。 空尘子一想到,就立刻一拍腰间的玉佩。 “云君!” “搜天索地!” 云霞卷起,笼罩住了整个神山。 这庞大的动静,更是吓得老黄狗和满山禽兽无人敢动弹。 云君立刻在神山之内发现了一处秘宫洞府,并且化为了一座雾镜显露在了空尘子面前。 云雾之镜内种种场面闪过,可以看到地宫幽殿,巨大的铜门,宏伟的宝库和藏阁。 闪现而过的画面之中,不仅仅有着各种各样的丹药、神藏,还有着堆积如山的各种灵药灵材,都是大魏阴阳界衙百年积攒下来的奇珍异宝。 空尘子目光一扫,就人初了这些灵材灵药的种类。 前段时间将那数万妖魔一同炼化为血气,但是却始终凑不齐大还丹的药材,空尘子正苦恼不知道该何处去寻。 里面的一些奇珍,哪怕倾一国之力,也是需要耗费年月去搜集,甚至需要运气的。 如今此刻看着这浩瀚如海的珍藏,尤其是各种炼丹所需。 估摸着这下将那大还丹的药材算是一次性全都凑齐。 第两百一十章:山之鬼神 玄宫洞府修建于山腹之中,以结界镇之,隐藏其形。 只是那大魏国师神霄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玄宫洞府是被人一剑截断神山而显露出来的。 其内有密道直通高京之内和地底,密道之中还设有异兽镇守,不过这镇守异兽死去多时,全身没有伤痕,正是死于天宪圣言之下。 玄宫洞府之中主体有四,分为香火神钱库,丹藏阁,器鼎楼,奇珍异宝殿。 空尘子带着驴大将军、云君、青龙童子穿过奇珍异宝殿,看到以金砖铺地、玉为瓦、各种稀罕精巧之物摆满大殿,但是大多数依旧只是凡物。 但是进了器鼎楼就不一样了,整座楼如同八卦图一般,设置有旋转的精巧藏宝宫格,层层机关转动,格子不断弹出,每一个宫格之内都是一件法器,件件非凡。 丹藏阁摆放着无数的玉葫芦,其内有普通的通言丹、妖血丹、神火丹,也有着化形丹和各种妖丹、神丹。 这里不少葫芦打翻在地,那老黄狗之前就是在这里偷吃了各种丹药。 一路各种奇珍异宝看花了眼睛,最后站在了香火神钱库之中。 巨大的池子如同漏斗,香火神钱将池子堆积填满,散发着浓郁的香火之气。 连剑童子都感叹道:“老爷,那江洲建王留下来的东西,和这里简直不值一提了。” 想一想就知道,一个不过只是凡人一州王侯,一个却是实质的大魏之主,阴阳界主之子嗣,二者身份地位如同天壤之别,留下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天差地别。 空尘道君目光扫过这些杂物,淡然说道:“江洲地宫的大半财宝都被风雨生变卖,化为了购粮之资和后续赈灾所用之物,救了整个灵州大地百姓。” “活人无数,普泽万民。” “这里的东西怎么又怎么能够相比呢。” 云君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说出了空尘道君心中的后半句:“所以这一次道君一定要将这里的宝物全部收走,以备不时之需啊!” “道君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 “为了以后更好的救助天下百姓。” 空尘道君欣慰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不过突然发现,发声的怎么少了一个。 “驴大将军呢?” 目光一动,穿过层层宫室和山壁。 立刻锁定了丹藏阁内,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是捧着玉葫芦正在往嘴巴里倒的驴大将军,其嘬着嘴巴将一葫芦丹药吞得干干净净,还瞪着眼睛往里面看,之后倒了倒。 “怎么会没味呢?” “这丹药太差劲了,和老爷炼的差远了。” 驴大将军知道偷拿是不可能逃得过老爷的眼睛的,还不如吃到肚子里的实在,上一次搜罗一宝库,净得五十两之事,驴大将军记忆犹新。 随着空尘子的目光望了过来,驴大将军顿时背脊一凉。 瞬间化为了一溜火光,穿透几层宫室和地下廊道,顷刻间出现在了自家老爷面前。 其露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仿佛在后面迷了路。 “老爷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呢?这岔道也太多了。” “小驴差点就没跟上来呀。” 空尘子、青龙童儿、云君三者一同看着它。 目光幽深。 顿时让驴大将军心虚不已,汗流浃背。 空尘子拍了拍驴大将军的肥膘,贴心的说道。 “没事!多吃点!” 驴大将军长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老爷最近心胸宽广了许多,不再计较这种事情了。 没想到自家老爷接下来又说了一句。 “看你这膘肥得,差不多也该出栏了。” 这一句话说的。 驴危! 不管小驴儿那表情是怎么汗如雨下,毛耳朵是怎么竖起的,空尘子接着将目光看向了玄宫洞府之中的各种宝物。 云君深明上意,立刻上前问道:“道君,这些东西现在都搬回去?” 云君望了望,这么多宫室,如此多的东西,收也要收半天呢! 而且还要清理、分类、摆放。 按照云君的癖好,没个几日是结束不了的。 “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空尘子大手一挥,指点江山。 “把这玄宫洞府都搬回去就好了。” 云君听完心中顿生敬仰。 果然自己和老爷比起来,心胸还是太狭窄了啊! 自己盯着的只是一宝一物,老爷却心中却早已将一切都装下。 云霞卷起,弥漫整个神山山腹。 奇珍异宝殿、器鼎楼、丹藏阁、香火神钱库,一个接着一个被吞没。 然后消失在了山腹之内,被收入云中界之中。 只剩下山腹内留下的空荡荡的巨洞。 空尘子还是颇为满意的,没想到下来走一趟,不仅仅验证了这地杖和山龛的作用,还有着如此意外之喜。 一仙三护法神走出了山腹,外面夕阳已经落下。 山坡上仰头望去,天色暗淡,群星涌现。 空尘子目光看向了被山龛压制住的飞禽走兽,点了一下山龛,群兽立刻散去,但是那条老黄狗依旧还留着。 这条老黄狗,倒是不好处理了,让空尘子有些犹豫。 说其是妖怪吧,它也不是妖怪。 可就这样放任不管,其定然会闹出什么乱子,别的不说,其吞了真龙天命丹,这可是修炼香火法身经的神丹,高氏一族的秘法。 虽然这黄狗只是吞了一枚神丹,不可能拥有香火法身经的力量,但是天然之上就已经超脱于一般妖怪了。 空尘子看向了地上摆着的竹签筒,随口说道。 “卦准吗?” 老黄狗瑟瑟发抖,这是它学者那些道人的做派用的,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所向往的东西,都深受同储县的看门生涯和那些道人影响。 “没准过。” 空尘道君了然,对这青龙童子说道:“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狗,还是斩了吧。” 老黄狗顿时哭丧着脸:“大仙,我能不死吗?” 空尘子:“世人都会死,你为何不能死。” 老黄狗:“可我不是人,只是条田园之犬啊!” 这狗子竟然还玩起字眼来了,看起来智慧不低啊! 空尘道君摸了摸这大黄狗的狗头,却说道。 “田狗?” “田狗更不得好死。” 老黄狗立刻跪倒在地:“道爷让我生我便生。” “道爷让我死我便死。” 这老黄狗终于明白了空尘子的意思,空尘子是不会让其流落在外肆意妄为的。 空尘子一指点在了这老黄狗的身上,赤霞层层灌输进入其体内,将其化为了鬼神。 老黄狗身形瞬间发生了变化,光芒之中,竟然看到一条隐隐的金龙咆哮而起,在碎石谷之内盘旋。 落地之后,化为了一个穿着道袍的佝偻人影。 只是光芒散去,就发现这不是什么披着道袍的人影,而是一条披着道袍的大黄狗。 这狗子的本相竟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却隐隐有龙形,应当是受了那真龙天命丹的影响。 高羡将山龛递了过去,木头神龛飘落而下,落入了老黄狗爪中,挂在了起身上。 老黄狗提着山龛,当真有了几分山神老爷的模样。 空尘道君说道。 “尔以后便是这山中鬼神。” “约束这神山之上的受洞府丹气香火影响的飞禽走兽,不允许它们下山轻易干扰人间之事。” “同时封锁那洞府入口,莫要让人再闯入这山腹之内。” 第两百一十一章:您看是不是圆多了 云上天宫之中多出了几座宫阁,内部也多出了不少点缀装饰。 例如精巧的礼乐之器,各种法器用具,还分出了单独的丹室、府库各类。 空尘子有心将天宫收入云中界之中,可惜云中界里不能够容纳活物的存在,一旦放进去各种奇花异草尽数会死去,也不能够有活人进出,只能容神魂出入。 如此一来,就算将天宫收入了云中界,也没有了意义。 云君和书老两人争吵不休,穿过云雾缭绕的长廊和庭院。 “是你这腐朽老儿不懂得欣赏本君的才品。”云君傲气得不行。 说完云君还要引经据典。 “古来圣贤皆皆寂寞,为什么寂寞,就是因为你这种无才无德的人太多了,欣赏不来圣贤之作。” 书老吹胡子瞪眼:“歪曲经典,有辱斯文。” “请恕小老儿实在欣赏不来阁下的才品。” “哼!”云君扭头身子左侧。 “哼!”书老拂袖身子右侧。 云君、书老二位护法为了这些宫阁摆放位置,如何融入天宫群殿之中。 从昨日开始争闹不休,如今都已经定下来了,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丹阁之内,厚重的朱门只露出一条缝隙。 因为丹阁高大,朱红色的大门宽阔,这露出的一条缝隙,也足够两人并排轻松而入。 两人甚至还在门口肩并肩的推耸起来,恨不得将对方挤出门外去。 进入丹阁之后,内里结构呈现八边形,一面面墙壁之上有着凹陷的格子,里面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玉葫。 阁内正中方摆放着昆仑神鼎,神鼎氤氲之气弥漫,光芒涌动。 正在炼制着大还丹。 驴大将军正在驭火操控着另外一座丹炉,炼着其他各种灵丹。 从昨日开始,驴大将军眼睛都没有闭过,一炉接着一炉,如今用两根竹篾片撑住眼睛。 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盯着眼前的丹炉打着哈欠。 明明是睁着眼睛,但是迎面而来和其目光对上的云君和书老感觉,驴大将军那空洞的眼神应该什么都看不到了。 极有可能。 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空尘子盘坐在昆仑神鼎前,书老首先上前。 “本不应该在道君炼丹之时前来打搅,不过确实有要事禀报。” 空尘子闭目开口:“说。” 书老这才接着说道。 “道君!” “赤霞元君携阴司阴阳殿殿主、轮回殿殿主、府主殿殿主已经到了。” 空尘子这才想起,自己因为地杖和山龛之事让赤霞元君议接下来在鬼神之道之重划分鬼神职司之事,想来应该是有了结果。 空尘子正开了眼睛,听完了书老所说的话之后,看向了一旁的云君。 “云君来此为何?可有要事?” 云君张口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总不好说,自己是不服气昨天书老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还贬低自己的才学。 于是一路跟着书老辩论至此的。 空尘子也看出了云君来此无事,刚好药出去接见赤霞元君和阴司三殿主,便起身说道。 “那你便帮我看着这炉大还丹,莫要出了差错。” 云君拱手:“道君放心,云君办事一向妥当。” ————————— 空尘道君在上,赤霞元君侍立在侧。 赤霞元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空尘子的侧脸,下方三位阴司鬼神更是谨小慎微,三者第一次用阴司鬼神的身份前来觐见空尘道君。 阴司三殿主之中的府主殿殿主上前,第一个禀报:“根据道君法旨,府主殿下,再设立土地司和山神司二司,不日之后,就将在天下州郡之中,任命各路土地山神。” 空尘道君点头:“这两件法器名为地杖和山龛,实则也是此二神的职司神权。” “土地掌一乡,司春耕秋收、五谷丰登之事。” “山神辖一山,执山林丰茂、兽畜安宁之责。” “皆乃天下百姓,万民众生之生计,不可不慎重。” 府主殿殿主拱手:“小神和府主殿诸神已经议定好了方略,定然会让天下知道君之高瞻远瞩,更知道君系天下之心。” 随后空尘子目光看向了阴阳殿殿主。 阴阳殿殿主立刻说道:“幽冥之中已重议添加土地、山神鬼神之律篇。” “鬼神之律随后便会将此二阴司神职纳入鬼神之律限制之内,约束和考核此二神行为功绩。” 鬼神之律也并非一成不变,也是会跟着时局和鬼神的变化,顺应天下而变。 轮回殿殿主开口:“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之职已经定下,会定期巡视天下各地城隍、土地、山神境内……” 空尘子听到这里,还是比较满意的,能够这么快就按照他的想法将这地府阴司体系完善到这种程度,并不是一件易事。 最后空尘子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赤霞元君:“公输兄弟在阳间所建法器作坊之事,阴司也应当效仿。” “日后鬼神法器,总不可能全由公输家来造。” 公输兄弟更专长在想法和创造之上,这种按照流程制造法器的事情,鬼神阴司来做,更合适,也更迅捷。 也只有如此,才能够满足天下鬼神所用。 神女侧身,来到了空尘道君面前。 行礼弯腰:“道君放心,妾身已经安排好了,地府已另立阴器司,专司此事。” “从此以后幽冥界地杖和山龛皆由阴器司出,满足敕封天下山神和土地所用。” 一番答对之后,空尘道君觉得这山神土地的设立没有偏离自己立下此二阴司神职的想法,便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就按照这个办吧!” 赤霞元君率领着阴阳殿殿主、轮回殿殿主、府主殿殿主同时跪下。 “接空尘道君法旨。” 空尘道君法旨一下,阴曹地府体系之中,不再只是城隍镇压阳世人间,也不仅仅是拥有镇压监察天下妖魔鬼怪之神职权柄,变得更加圆满。 山神土地一旦行于世间,天下五谷丰登、春耕秋收、山林畜养之权柄,皆有神灵各司其职。 万民信仰皆归于神道体系,鬼神也融入天下人族百姓之中,成为其不可或缺的一环。 鬼神不再高高在上,也深入民间。 天下人离不开鬼神,鬼神也离不开天下人,这才是空尘子之前设想之中的鬼神之道。 空尘道君面带笑意的离开天宫大殿,赤霞元君才带着阴司三殿主下了云头,重归幽冥地府。 不过道人立刻发现了另外一件喜事。 在其和赤霞元君以及阴司三殿主议事之时,大还丹已经出炉了。 丹阁之内。 云君捧着玉盒,其内是一颗绽放着金色光芒的神丹,不仅仅将人眼睛刺得难以睁开,那光芒甚至还带着一股让神魂感觉灼烫的温度。 “恭喜空尘道君。” “仙丹已成。” 空尘子满脸喜悦,果然最近是好事不断啊! 只是仔细看了看之后,其阙发现有些不对劲。 昆仑神鼎炼丹又定式,开炉之丹大小都是一般,而面前这个,较往日不太一样。 “怎么感觉,好像小了一圈?” 云君疑惑问道。 “道君果然慧眼如炬,连这都看出来了。” 云君立刻得意满满的表功:“我看这丹药出炉之后,形状不太圆满,这不符合金丹大道啊。” 云君昂首挺胸,扬手摇头,高声疾呼:“完全不能忍啊!” “我一想,道君所炼之丹药,怎么能够不圆满,于是我便削了一圈。” “您看,是不是圆多了。” 云君捧着玉盒,再次举高了一点,等待着空尘道君的夸赞。 “?????????” 空尘子眼神冒出无数个疑问看着这云君。 嘴巴张开又合上,嘴角抽搐了几次。 一旁当着烧火童子,感觉驴生已经了无生趣的驴大将军,突然间空洞的眼神一亮,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落在了云君的背后。 因为,翻身之日已经到来。 果然地位高低这种事情,不靠自己努力。 全靠同行衬托啊! 第两百一十二章:山神和土地 大魏西南境内,距离一切发生过去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了。 最近整个大魏发生了许多事情,新帝即位之事、幽冥鬼神之事,对于老百姓来说虽然说得热闹,但是依旧感觉远在天边。 让他们切实感觉到变化的事情,却是县令亲自来到乡里,立下了那座土地庙立下之后,发生的种种变化。 “城有城隍尊、山有山神爷,地有土地公。” “立下土地庙,从此小河乡土地丰饶,五谷丰登。” “有土地公保佑,今年必定有个大好收成。” 当时县令站在庙前,是如此说的。 而随着这土地庙立下之后,一切还真的如同那县令所说的一般,土地肉眼可见的变得丰饶肥沃,地里的五谷粮物、蔬菜瓜果都开始疯长。 这对于百姓来说,才是真正的神迹,才是让他们对于土地公、城隍爷从心底里顶礼膜拜的原因。 田间劳作的百姓高呼着号子,成捆的稻子被收割,堆积如山。 一群穿着道袍带着斗笠,脚踏草履的道人路过此地,人人望着田间的热闹景象,随之一同喜悦。 来者正是西蜀铁剑观的掌教和长老们,他们一行人披荆斩棘,穿过丛山峻岭。 终于抵达了大魏境内。 “好多年没来过大魏了,这气象完全不一样了啊。”有道人也曾来过大魏,当时第一印象就是这里的气息之阴沉,妖魔之多。 如今再来,一切都变了,第一感觉就是那股笼罩在大魏天穹之上阴冷的气息彻底消散,一股人间正道之气行于天下。 “那些兔崽子,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还和我们争,说什么我们年纪一大把了就好好休息,让他们代劳。”来的时候,整个铁剑观吵翻了天,为了来大魏的名单,各脉闹得沸沸扬扬。 “我们就算老了,这腿脚照样走遍天下,当年吾等斩妖除魔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 “朝拜仙圣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他们,就他们那几个兔崽子,过来能压得住场子吗?这大魏道门如此强盛,那里看得起他们那些后辈。” 领头的铁剑观掌教没有理会后面诸位长老喜悦心情之下的叨叨,而是看向了下面的田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之处。 “老丈,这今年收成不错呀。” “可是有什么诀窍?” 田中抽着旱烟的老汉抬头,看见是一群道人,立刻变得拘谨了起来。 在大魏道人还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存在的,其连连摆手。 “道长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这些凡人哪里有这等本事。” “这全都是托土地爷的洪福啊!要不是土地爷爷保佑,今年哪里能有这么好的收成。” 顿时,就看见诸位道人面色变了变,互相看了一眼。 土地爷? 诸道人听到的时候便猜测,这应当是某一位鬼神的称呼。 他们下山的时候,所得的已经是大魏一两个月前的消息了,那个时候关于鬼神之道的种种事迹之中,还只有各路城隍,界河上下有着几位水主。 土地和山神推行于天下,也不过月余。 铁剑观的掌教顿时从田埂上走了下去,近前拱手,认真的询问道。 “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还请劳烦老丈说一说,这土地爷是怎么一回事?” “我等只听闻过有城隍,城隍座下有鬼吏神将,不知这这土地爷是?” 老汉立刻让掌教收起了礼仪:“不敢当不敢当,不过诸位道长既然感兴趣,小老儿也就说一说。” 其立刻将那县令说的一套现学现用。 “城有城隍、山有山神、地有土地。” “我们乡里供奉的便是小河乡土地公,土地公的庙就在乡东头,这可是一位真正的神祇,是县令为我们请下来了。” “我跟你们说,可是灵验。” “这位神灵和城隍爷不一样,管的是一方春耕秋收、五谷丰登之事。” “……” 老汉说起这个来喋喋不休,看起来其对那土地爷崇信尊敬至极。 “这土地爷这么厉害?”众道人听完更是惊奇,连这样一座乡里都有神祇,这大魏的鬼神之道,看起来真的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你们是不晓得咯……” 老汉将最近乡里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拉着诸位道人看他的田地。 众人看着那绵延不绝的丰收之田,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众道人拜别老汉之后,便来到了小河乡东头,那修建得四四方方的土地庙前。 开天眼,和那小河乡土地一番交谈之后。 铁剑观的道人们顿时觉得此行不虚,哪怕还没有踏入真正的神天府,看到传说之中的阴曹地府,就已经让他们惊喜。 路上,众道人将斗笠取下,激动不已。 直接停下在半路议论起此事。 “好好好!” “有城隍镇守一方,有山神放牧禽兽,有土地司农粮事。” “我蜀地也需要这样的神祇啊!” “这地府阴司,已经彻底成了气候了,天下大势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我等此来,完全是顺应天命,顺应大道而来。” 众人越想这大魏的情况,就越是眼热,恨不能马上也将西蜀也变成这样一副景象。 这几人别看神通可能算不上强,但是在道门的辈分极高,尤其铁剑观的掌教还是道门其中一支的道主,哪怕那轮回殿的殿主祖冲,也不得不给他们一些面子。 “歇不得了,我们昼夜兼程赶往高京。” “还说什么,赶紧走啊!” “听闻空尘道君如今就在高京之内,其天宫屹立于云端之上,说不定还能够拜见我道门仙圣呢。” 众人迫不及待的星夜兼程,一刻不停的朝着高京方向而去。 而此刻赶往高京的还不止蜀地的道人,同样还有着来自于东虞的一批道门子弟和读书人。 —————————— 驴大将军趾高气扬的路过求索殿,昂着头路从窗户前的栀子花树下路过。 其迈着夸张的步伐,明明过去了,却又突然退了回来,重新站在了窗户前。 仰头望着苍天。 “啊!今天的天气好晴朗!” “我驴大将军也要饮酒作诗一首。” 这语气格外熟悉。 驴大将军在装模作样的学着云君说话,明显是来恶心嘲讽此刻求索殿内坐冷板凳的某护法神。 “啊!天你那么大!” “啊!云你那么白!” “此刻也只能!” “在屋里发呆。” 说完还得意洋洋,自吹自擂。 “好湿!” “好湿啊~” 云君幻化出的人形坐在殿中,没有了自由,也没有天空。 书老也在,其一手放在背后,一手持有一本书籍,之乎者也的碎碎念个不停,听得让人一个头两个大,云君都快被其念傻了。 月前,空尘子以云君不学无术为由,命其苦读诗书,日日接受好为人师的书老教诲。 云君被收拾了之后,驴大将军顺位进阶,地位骤然飙升。 老爷闭关,剑童子不出,它就是天上靓的驴。 每日横行天宫之上,无所事事。 书老听到外面驴大将军吟的诗,顿时皱起眉头,放下手中书卷看了过来。 “驴将军你也是日常陪伴道君身旁的真神,这样可不行。” “稍后我就禀告道君,明日让你也一同来听讲。” 驴大将军听完眼睛一瞪,耳朵一竖。 “什么?” “驴也要读书?你这老头还有没有人性?” 顿时一溜烟的跑了。 仿佛生怕书老禀告了老爷,将它抓去和云君一起坐小板凳,整日听那书老头之乎者也,它宁愿去拉车也不干。 空尘道君吞了大还丹之后,这一个月来一直都在静修打坐,修行大道玄经。 这丹药几乎用尽了大魏百年珍藏,效果自然也不一般,让道人的神魂进一步圆满。 此刻空尘子的神魂已经开始和身躯并立,成为二元之一,哪怕脱离身躯也可以单独存在,魂游天外而没有任何限制。 这种形态,更接近到家所说的阴阳之道。 身为阳、魂为阴。 而空尘子一直都在参悟着这种玄妙的状态,其哪怕坐在天宫之中,神魂却已经脱离于肉身之外,隐隐和天地相合,也能够感受到天地之间的变化。 外界的一丝风吹草动,天地之间的细微变化。 都能够通过微妙的感知,进入其神魂意识之内。 坐于天宫之内,可观天地万里。 空尘子神游之时,听见千万人的呼声,高声祈祷空尘道君之名。 看见了大魏山河万里,甚至嗅到了稻田成熟的香气,望见天下百姓喜笑颜开,今年是个大丰之年。 还有那千万里之外的大周王朝境内的一幅幅画面,偶尔也掠过眼前,高羡看到姥山云天观山坡上的花开了,蝴蝶飞满花谷。 最后,空尘子看见了一座神山。 广袤无际的大地之上,哪是一座直插云霄有如天地支柱的巨峰,云层缭绕在山脚下,山尖不知探往何处。 空尘子这才睁开眼睛,结束了这为期最长的一次修行。 口中却念出了那座山的名字:“昆仑!” 大魏之局已定,算一算,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传说之中的昆仑神山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心归何处 大周司天监弟子、西蜀、东虞、南陈道门,还有来自于天下四方的学宫门徒,全部聚集于阴曹地府,等候着赤霞元君的接见。 他们全都因鬼神之道而来,渴望着今日就能够得到赤霞元君的答复,将鬼神之道的大门开向大周、西蜀、东虞、南陈诸国。 铁剑观掌教和诸位长老站在香火之光笼罩的广场之上,看着偌大的阴曹地府,看着各阴宫冥殿之中坐镇的强大鬼神,空中一一辆辆鬼神车架穿梭于天,奔向四方。 人人目光之中皆是憧憬,掌教真人更是说道。 “鬼神之道强盛于斯!” “阴阳有律,轮回有序,人族由此而昌。” 其他等候之人也不断点着头,一路所见所闻已经让他们惊叹,此刻看到这阴曹地府之界,已经彻底信服。 广场之上提着金灯,带着他们等候的轮回殿副殿主原本仰头望着元君殿,听到众人感叹之后回头看着所有来人。 “莫要过于期待,尔等所求之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如今大魏的鬼神之缺也极为严重,天下各地城隍都未曾补满,土地缺额巨大,山神更是无几。” “而如今却来了周、蜀、虞、陈四国,赤霞元君恐怕也有心,也暂时无力满足尔等所求之事。” “毕竟要立下鬼神之道,必定要派遣不少高位鬼神前往,而且要消耗庞大的香火之力,也非一时半会之功,尤其是诸国境内妖祸严重,境况不一。” “元君恐怕也只能从中挑选一二国择先开始。”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道门子弟立刻看向了那些学宫门徒:“吾等道门之事,来此处皆是空尘道君座下门徒,尔等学宫之人为何至此?” 学宫门徒顿时一下子炸了锅了,一个个义愤填膺,接受不了这种侮辱:“住口。” “道君自古以来便是我学宫供奉的上古圣贤,数千年来祭拜从未断过,如此算来吾等学宫也是道君传人。” “如今阴阳殿殿主更是我学宫上代祭酒,得道君认可,尔等休要胡言乱语。” 东虞的道门弟子看向了大周司天监,一个个羡慕嫉妒恨:“你这大周司天监怎么也好意思来凑这个热闹?” “我大周司天监弟子已经于半月前抵达,奉陶神君之命而来,迎鬼神之道入我大周,理当我们优先。”大周司天监弟子一个个底气十足,他们身为道门嫡传,背后靠着陶神君这座大山。 可以说是底蕴最厚,且和空尘道君关系最亲近的一脉。 那西蜀铁剑观掌教听完这大周司天监弟子的话之后,怒不可遏:“好你个大周司天监,你们也好意思来和我们抢。” “空尘道君起于大周,斩尽周国大妖,同时留下陶神君镇压大周,天下五国,昔日也有传言第四代道尊高誓就在大周,因此天下等闲妖魔皆不敢乱于大周,可以说大周是妖魔之祸最轻的一国。” “尔等可知吾等之艰辛,可知百年来我西蜀妖魔之祸乱到何种程度?可知我西蜀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吾等西蜀百姓盼鬼神之道,如盼甘霖,你司天监怎有脸皮与我们相争。” 大陈弟子更是哭号朝着元君殿跪地:“吾等陈国道脉,尔等看看啊!” “如今道门法师就剩下我们几人了,剩下得都是一些连法器都没有的道童,但是同样依旧在和妖魔相斗。” “若不是听闻道君出世,再过几年,陈国道门一脉就彻底支撑不住,灭绝于天地之间了。” “你司天监如今托道君洪福,翻了身了,就不记得昔日在妖魔之下的种种惨相了吗?” 众人围攻,顿时让那大周司天监弟子面红耳赤,羞愧不已。 “鬼神之道乃天下大势所趋,别说城隍镇压一方,那山神土地一出,人间便可化为仙境天府。” “我大周此次前来,只要派遣几位上位鬼神,定下鬼神之序、幽冥之律便可。” “剩余之事,吾等司天监弟子自会处理妥当。” 此刻,天上突然有金车穿过九天阴风,奔腾的鬼马踏着火焰好像拖着金日而来,浩荡的威压凌压而下。 这一看便知,是某位大神进入阴曹地府了。 金车停在了广场半空之中,上面坐着的是一位老者。 老者将刚刚众人所说之话语听得清清楚楚,此刻扭头看了下来,场上众人纷纷行礼。 老者算是给了刚刚众人所说之事一个答复。 “道必行于天下,义必张于人间。” “道君岂会坐视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尔等不必慌张急切,一切自有安排。” 说完,金车碾过虚空。 直接进入了元君殿之中。 众人这才起身,一个个面面相觑,听这人所说话语,定然是一个他们难以想象的存在,竟然能够直接和空尘道君说得上话,甚至隐隐代表着空尘道君。 众人看向了那轮回殿的副殿主:“此人是谁?” 那鬼神遥遥而拜。 “此乃空尘道君座下书神君,鬼神之律便出自于此位神君之手。” ——————— 空尘子破关而出,站在了天宫大殿之前。 金色阳光铺满云海,一路沿着天宫而过,照在道人身上。 道人身上哪股逍遥出尘的气息越发浓烈了,仿佛举手投足,都能够和天地大道相合。 书老和诸位护法神踏着阶梯而上,恭迎着空尘子出关,看见道人走出后,立刻贺喜不断。 书老站在下面,犹犹豫豫了半天。 最终决定想要说些什么,上前一步,空尘道君却开口提前打断了。 “今日难得有闲情逸致,就一起下去走一走。” 虽然处于闭关之中,但是空尘子意志一直散发于天地之间,其早已知道书老想要说的事情,也知最近高京和阴曹地府发生之事。 空尘子抱剑骑驴行于街头小巷,一路闲谈嬉笑。 酒肆里云君抠抠索索的找钱算钱,书老一路所过向空尘道君评说着当地古往今来之历史人物。 人间繁华,红尘嚣嚣。 也只有这个时候,空尘子能够觉得自己是个人。 最后空尘子来到了高京的天圣楼之上,登高望远,望着那如同清明上河图一般的人间百相。 “道君是又要再次离去了吧?”书老已经看出了空尘道君的离去之意。 “但是书老你却要留下。”空尘子提着酒壶,侧脸微笑说道,难得的没有吊儿郎当之意。 代表着这个时候的空尘道君,是在认真的对待和说着某些事情。 书老喜欢空尘子这个表情,那种将天地一切掌握于手心,仿佛这个时候其才是那人人向往的仙圣,是他崇敬的人间之仙。 书老跪地而拜:“道君之能通天彻地,此去之路有无小老儿都是一般。” “书老明白,道君允许书老伴随左右不是需要书老之能,是书老一言一行得道君看重随行,这也是小老儿的无上荣幸。” “但是书老留下却能够做到更多的事情,如今鬼神之道草创初立,鬼神之律尚不圆满,中原大地依旧妖魔为患。” “书老欲先前往西蜀,镇压四方妖魔,立下鬼神之道。” “等道君归来之时,书老定然让道君看到一个朗朗乾坤,彻底结束这千年祸端。” 空尘子笑道。 “你有此心,是大善之事。” “那你就留下吧!” “与赤霞元君、陶神君一同,代替我终结这中原之地千年的妖魔之祸。” 书老长揖叩地,仿佛在感谢着空尘道君满足其心愿,满足其对心中之道的坚持。 书老依旧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空尘子一定要北去,但是却又不急着北去。 “为何道君一定要去那昆仑山呢?难道那昆仑山也有着道君想要的东西?” 道人倚在天圣楼的顶层窗户前,看着西方。 “此去并非仅仅只是为了那昆仑山,我只是在寻找我来时的路。” “我从昆仑山而来,自会从这条路归去。” “一路上我也在问自己。” 空尘子眸子里那一股源自于骨子里的沧桑弥漫开来。 “吾是谁?吾心归何处?” 道人说完之后,将壶中酒一口饮尽。 下楼而去。 道人抱剑骑驴,腰间挎着云佩,如同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凡人挤入人群之中。 一路之上不少人擦肩而过,也有不少人目光交接,没有人知道其就是天下人信仰的空尘道君,长生不老且高居于天宫之上的仙圣。 就这样,随着浩浩荡荡的人流出城而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这个时候,淡淡赤霞突然席卷出现在了书老身侧。 一位穿着赤衣的神女与云霞之中踏出,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人。 “道君呢?”赤霞元君急不可耐的立刻问起了书老,声音隐隐带着娇斥之意。 仿佛责怪书老,道君离去竟然没有提前和她说。 “已北去昆仑。” “道君一言一行皆合天意,吾等哪里能够猜得透看得穿。” 书老看着街上熙熙人潮说道。 赤霞元君匆匆赶来,却连空尘子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顿时怅然若失,面露失望之色。 不多日,天宫满载着鬼神而出,前往西蜀而去。 从此之后,人间留下种种传说。 天宫浮现于何处,所过之处妖魔销声匿迹,天下太平。 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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