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月鸣渊》 第一章 另类桃花源（一） 殷灵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这里是一片桃花林，花香浓郁，花朵艳丽，每一株桃花都开的异常的旺盛，染红了大半边天。 殷灵玥也不知道着这片桃花林有多大，只知道极目望去唯有一片粉红，一眼望不到边际，本来是极为美丽壮观景色，此刻却是囚禁着她的牢笼。 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什么酷刑之类的，甚至都没个人过问她的死活。 半个月了，距离她被抓进这片桃花林里已经半个月了。半个月的时间，她只能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绞尽脑汁想要逃跑，可是她走不出去，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若非是深谙地形的人，很难找得到方向，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要逃跑，可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殷灵玥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她是个爱说话的姑娘，甚至可以说是聒噪。如今却沦落到只能自言自语的地步，若是再没个人理会她，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桃花林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每天都有人按时把吃的送到她的院子，会有人打点她换洗的衣物，可就是不管她如何询问，如何请求，他们都一言不发，对她视若无睹、不理不睬。被她逼得急了，他们甚至会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足以让殷灵玥明白这里的不同寻常。令殷灵玥极为不解的是，这样美如仙境的林子中，气氛却异常的肃杀，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他们行色匆匆、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招致杀身之祸。他们不像是活生生的人，倒像是没有灵魂傀儡、没有意识的干尸。 殷灵玥突然想起师兄曾经和她说过，江湖上是有这么一片十里桃林，林子里住着一个恶魔，恶魔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魔头——暗幽宫宫主莫棠。 她没有见过莫棠，不仅是她，就连江湖上也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关于他的事迹，她也只是听师兄说过一些。 莫棠血腥，暴力，为人又狂妄自大、孤芳自赏、不可一世，可偏偏武功高深莫测，又有一个强大到逆天的暗幽宫，拥有最先进的兵器，最得力的手下，最严密的机关，最密集的情报网，掌握江湖各门派的命脉，江湖人对它是又恨又怕。谁也不会想到，这样城府颇深，奸诈狡猾，机关算尽的人，竟然会有一个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弟弟。 莫棠的弟弟幼时遭人暗算，双目失明，十多年来活在黑暗中，若不是唯一的兄长莫棠细心呵护，他的生活怕是会异常艰辛。莫棠视弟如命，但凡是他想要的，莫棠都会倾尽全力去满足他，所以若说这个只手遮天、凶残狠戾的魔头有什么软肋的话，那就是他唯一的弟弟。 想到这里，殷灵玥不禁感到胆寒，她想起了江湖上的一个传言。 传言说，其实这十多年来，莫棠从未放弃医治他弟弟的眼睛，但凡是小有名气的医者，都会被抓到桃林里，限时四个月，四个月后，若治不好他弟弟的眼睛，便会被埋在桃树下，成为桃树的花肥，所以说，这里的桃花越是妖艳，埋下的尸体就越多。 可是哪怕是十多年过去了，桃花林的桃树长得越来越粗壮，花也开得越来越妖艳，莫棠的弟弟依旧活在黑暗里。 这十几年来，但凡是在医术上小有名气的大夫，每天都过得惶惶不安，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处了。 很不幸的是，殷灵玥也成了其中之一。可是她想不明白莫棠为什么会找上她，她虽然在医学方面有所造诣，但终究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还来不及到江湖上闯出点名气，莫棠是如何知晓她的？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了阵阵浓郁的花香，原本沁人心脾的馨香，却让殷灵玥忍不住作呕，她似乎嗅到了那粗壮的桃花树下，一具具森森白骨的腐臭。 就在殷灵玥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走进了她的房间，看到她地伏在地作呕的模样，鄙夷的看着她。 “公子要见你，吐完了就赶紧换身衣服，别让公子久等。”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冷漠和疏离，却是殷灵玥这一个月来第一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两个婢女说完话，片刻也不想留，直接就到门外等候去了。 殷灵玥快速的收拾完毕，在两个婢女的带领下，穿过了长长的青石路，嗅着浓浓的桃花香，看着世间罕见的美景，殷灵玥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心旷神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因为知道那些妖艳的花下是一具具白深深的枯骨，她甚至还觉得花香里面夹杂腐尸的味道，她的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像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一次性吐出来。 两个婢女并没有理会她的不适，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她们选择了视若无睹。事实上殷灵玥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个毫不相关的人，若不是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她们估计连和她说话都嫌麻烦。 这一路上，殷灵玥也看到了不少人，可是这些人行为举止也非常奇怪，他们目光空洞，肢体僵硬，就好像是活死人一般，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们一眼，就好像她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条路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漫长，看不到尽头，找不到方向，她强压下心中的恶寒，向年纪稍长婢女问道： “漂亮姐姐，请问还要多久才到？” 那婢女瞥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 “姐姐怎么不说话？我没有恶意的。”殷灵玥可不是个会轻易就死心的人，见婢女不理她，她也不恼，只是加快步伐追上去接着说。 年长的婢女依旧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殷灵玥不好意思挠挠头，脸都红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冷淡过，她虽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但却是在细心呵护中长大的。据师父所说，她父母在世的时候她为掌中宝，后来家中罹难，父母去世后，有师父的疼爱，有师兄的呵护，自然受不了什么委屈。 但是殷灵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直以来都活得粗枝大叶，没有什么玻璃心，对她来说，只要能有个人听她说话，受冷落啊受白眼啊都无所谓。 见气氛不对劲，年纪稍小的婢女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在这鸣渊谷里，说的越多，死得越快，当然，知道的越多，死得就更快了。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尽管开口问吧！” “紫云，别和她废话，小心你的脑袋。”年长的婢女朝年纪小的婢女喝道。 叫紫云的婢女立马捂住了嘴，果真就不再理会殷灵玥，她钻到年长的婢女身边，嘟囔着嘴小声说：“我知道了，紫风姐姐。” 殷灵玥算是明白了，两个婢女，大的叫紫风，小的叫紫云，虽说是婢女，但是地位显然比先前的那些下人要高得多，紫风冷艳，紫云活泼，她们算是这里面最有个性的两个人了。 殷灵玥仔细的打量着紫风和紫云，发现她们的五官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两姐妹，虽然性格上千差万别，但是看得出来她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紫风虽然严厉，却是因为对紫云的关心，紫云对紫风的话言听计从，说明她对这位姐姐是敬畏也是信赖的。 殷灵玥不禁开始好奇起来，她们口中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是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还是那个大魔头最疼爱的弟弟？不管是谁，她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二章 另类桃花源（二） 踏在长满了绿苔的青石板上，殷灵玥细细数着路边的桃树，无聊到了极点。紫风怎么也不愿意搭理她，紫云乖巧的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经过漫长的行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入目便是青翠欲滴的爬山虎，将那个小小的木屋团团围住，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这是这里不常有的绿，看上去就好像万花林中嵌入了一颗绿宝石。 紫风敲了敲门，然后退到一旁，庄严而恭敬的立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请进。” 不一会儿，屋中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带着丝许稚嫩。 殷灵玥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进房间，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屋中漆黑一片，窗户被爬山虎严严实实的覆盖着，加上殷灵玥长时间处在强光下，突然进了这里，什么也看不清。 殷灵玥到处搜寻他的身影，可惜除了屋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陈设外，什么也没有。 屋子里死一般的静寂，若非是刚才亲耳听见了那一句请进，殷灵玥都要怀疑这屋子里压根就没有人。 殷灵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整个房间，不放过任何角落，终于在里屋的角落里，发现了团小小的身影。 “你就是莫公子吧？”殷灵玥试探着去靠近。 “嗯。”温暖的声音，听得殷灵玥心情舒畅。 察觉到殷灵玥的靠近，他下意识的往角落里缩，葱白的手试探性的向前挥了挥，身子微微瑟缩着，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叫殷灵玥，是来给你治眼睛的大夫。”殷灵玥特意降低了说话的音量，生怕惊到了他。 “嗯。”他乖巧的点点头，特别讨喜。 “你叫什么名字？” “莫渊，莫失莫忘的莫，深渊的渊。” 莫渊仰头看着殷灵玥，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下是一双圆圆的眼睛，泛着点点光亮，漂亮极了，只可惜他看不见。 殷灵玥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亮度，也终于看清了莫渊的模样，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上去脆弱极了。 殷灵玥仔细打量着莫渊，莫渊长着一头乌黑及腰的秀发，没有困束，就这么散乱在披在身后，十指纤长，骨节分明，他的皮肤异常的白皙，娇嫩得如同白瓷娃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让人不敢轻易触碰。因为常年呆在屋中，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病态，他的身子极其瘦弱，身上那件并不宽大的袍子套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宽松。 可即便是羸弱，殷灵玥也不得不承认，莫渊真的长得很好，像画中跳出的美人，五官精雕细琢、细腻清秀，再加上他整个人看上去文文弱弱、楚楚可怜，让人抑制不住的想要细心呵护他。 殷灵玥此时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美人！ 对，就是美人，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人神共愤。 莫渊不说话，殷灵玥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气氛就这么尴尬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傻傻的呆着。知道一个婢女的声音想起，才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主子，用膳了。” “嗯。” 莫渊突然间站起来，因为长时间蹲在地上，血液不流通，莫渊只觉得腿部一阵发麻，接着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甚至还磕到了膝盖，他娇嫩的皮肤一下子渗了血。 殷灵玥忙扶起他，只见他雪白的衣服上染上了污尘。殷灵玥很清晰的看到，莫渊的脸就这么红了，身体愣着，不知所措，似乎在懊恼自己的摔倒。 殷灵玥将他扶到桌子旁坐下，“我去帮你端吃的进来，你好好坐着等我。” 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殷灵玥拎起食盒，回到屋中，将食盒递到莫渊手中，莫渊摸索着打开食盒，端出一碗不知名的东西，有黄的，也有绿色，都碎成了泥，完全看不出原材料，殷灵玥甚至还在上面发现了几只死苍蝇，还有一些的灰尘。殷灵玥光是看着，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隐隐作呕。 莫渊面无表情地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慢慢往嘴里送，动作优雅，从容不迫，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对着殷灵玥，显得那么寂寥。 殷灵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莫渊摇摇头，转而问道:“你想吃吗？” “这么多年你就吃这些？” “大多数时候是吧。” 莫渊说完，正要将下一勺送到嘴中，丝毫不关心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 殷灵玥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勺子，大声道:“别吃了，这些根本就不能吃，他们这样欺负你，你怎么不跟你哥哥说？” “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 “说了就没人再理我了。” 他虽然单纯无知，却也是知晓，一旦他向兄长提及这些事，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人了。 小的时候他曾经养过一只狗，后来那只狗咬了他，被兄长看见了，第二天那只狗就上了餐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喝了一碗狗肉汤，当他从紫风和紫云的口中得知这事后，伤心悲痛，赌气绝食，换来的结果是，伺候他饮食厨子从此消失，告诉他真相的紫风和紫云受到宫规处罚，整整养了三个月，才能够回到他的身边。那时候他就知道，兄长可以无限制的宠爱他，但只要触及丁点伤害他的人或事，都会被兄长统统抹杀。 殷灵玥瞬间就心疼他，也不忍再向他说教，“那你也不能由着他们这样做，这样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莫渊连连摇头，嘴上说着：“不可以说的，小渊不要一个人。” 他的表情单纯而认真，殷灵玥看着，心也忍不住隐隐的疼。 “不要说好不好？好不好？” 莫渊小心翼翼地拉着殷灵玥的衣角，近乎哀求地说。 莫渊看到他那副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模样，只得无奈的点头，“唉，那好吧，有时间我带你去吃叫花鸡，好不好？” 莫渊在听到出去两个字的时候，清秀白皙的脸上瞬间灿烂起来，“可以吗？我可以出去吗？” “你都没出去过吗？” “没有，哥哥说不可以。”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整整十九年你就没出去过？” 莫渊摇摇头又点点头，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出去过了，对于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而言，黑夜和白天没有分别，因为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都一样的漫长得可怕。 “你真可怜。哦，对了，我今年十五了，小你四岁。” “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玥玥吗？”莫渊小心的询问，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并信赖着这个初次见面姑娘。 按理说，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他，日夜与孤单寂寞搏斗，他的防备心和警觉性应该比较重，不会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想要亲近眼前的姑娘，想要和她说话，和她玩耍。 殷灵玥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不过玥玥这种叫法，倒还真像是小孩子的叫法。 “自然可以，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莫渊原本雀跃的表情瞬间低迷了，他怏怏的答道：“出不去的。” “为什么？”殷灵玥立马追问。 “门外有哥哥的人守着。” “这跟囚禁有什么区别，你哥哥是你亲哥哥吗，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哥哥说他的仇家太多，只有待在这里才是安全的。” “这就是以保护的名义限制你的自由，师傅和师兄虽然也很疼我，但他们从来不会限制我的自由，也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 “他们很疼你。” “那是当然，他们是我最在乎的人！出去的问题你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殷灵玥还是没能带莫渊出去，门外守着的那几个护卫就像是没有血肉的木头，任凭殷灵玥如何请求，他们是都没有回应半句，到了最后，饶是巧舌如簧的殷灵玥，也不能说动他们半分。 但是殷灵玥给莫渊带回了她亲手做的叫花鸡，看到莫渊吃的无比享受的样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师兄看她吃东西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当你用心做的东西，得到了别人的喜欢，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在山上的时候，她经常调皮捣蛋，不去练功，师兄就哄她说只要她认真学武，就给她做叫花鸡，因为做的次数多了，她也就学了七八成。 在殷灵玥心目中，师兄做的叫花鸡，是这世间最美味食物，如果不是她的意气用事，估计现在她应该依偎在师兄身边，撒着娇叫嚷着要吃师兄亲手做的叫花鸡。她想念师兄了，想念长白山那些惬意的时光，可是她知道，如果治不好莫渊，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师兄身边。 殷灵玥武功不行，但在医学上确实造诣颇高，比她的师父更加优秀，也许她天生就是学医的料。 这一天，殷灵玥陪莫渊说了许多话，连她自己都发现自己话竟然那么多。莫渊从始至终都拉着她的衣角，很认真的听她说，只要她一动，他立马警觉起来，然后拽着衣角的手加重了力度。 夜幕渐渐降临，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逝，虽然聊的很开心，殷灵玥也不得不回到她的住所。 第三章 离开小黑屋 月色如绸，夜凉如水，晚风带来了阵阵桃花香，沁人心脾，茂林深处，虫儿在枝头声声鸣叫着。 这一夜，殷灵玥睡得很香。 自从来到这里，殷灵玥一直不安，尤其是已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师兄和师父为了找她，估计都要急疯了。 虽然殷灵玥与莫渊的相处，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但是她已经对这个傻傻的小子产生了好感。在这之前，殷灵玥原以为莫渊会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没想到他会是个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的人，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对他好，想要了解他，陪伴他，让他不再那么孤单，也不再那么胆怯。 谁会想到，杀人如麻的莫棠，竟会有这样一个至纯至白的弟弟。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呆在黑夜里，没有人敢和他说话，也没有人陪伴，那些常年来倍受他哥哥折磨敢怒而不敢言的下人暗地里将气都撒在他身上，而他都只是一笑而过。 在殷灵玥看来莫渊就是个傻瓜，他单纯，善良，就像一潭清泉，洗尽铅华，涤尽尘埃，却出於不染，始终澄澈。能和他做朋友，殷灵玥觉得无比幸运。 次日凌晨，殷灵玥早早地就去找莫渊，对于她的到来，莫渊显得尤为激动。虽然他已经十九岁了，但他的心智还停留孩子阶段，对于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会表现出比较强的依赖性。 殷灵玥答应过莫渊，会带他出去玩，所以今天，殷灵玥的目标，就是搞定侍卫，把莫渊带出去。 经过先前与侍卫的一番斗智斗勇，殷灵玥算是明白了，想要将莫渊成功的从小黑屋里面带出去，不使点非常手段是断然不行的。 殷灵玥决定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个她再擅长不过了，她虽然不是块习武的料，但是古宁精怪得很，小时候经常犯错惹师父生气，就会被关小黑屋反省，可是她没有一次是老老实实的接受处罚，不管师父如何提防，她都与办法偷偷跑出去逍遥。 午饭刚过，殷灵玥就成功的把莫渊带出了小黑屋，当然，这还多亏了紫风和紫云帮忙，两个丫头虽然对殷灵玥爱答不理，对她提出的请求也充耳不闻，但是对于莫渊的恳求却是毫无抵抗力，莫渊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们，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们也敢闯了，倒是两个忠心的丫头。 刚刚离开小黑屋的莫渊，紧张害怕，惴惴不安，踌躇着不敢向前。 殷灵玥看出了他的恐惧，于是轻轻地牵着他的手，几乎是在殷灵玥的手触碰到莫渊的一瞬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莫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们并肩走在铺满桃花的小路上，听耳畔叮叮咚咚的溪流声，呼吸着每一缕新鲜的空气，有些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有一个信赖额人，陪你在林间漫步，哪怕是什么也不做，对莫渊而言，这就是幸福。 莫渊紧紧地攥着殷灵玥的手，他对这个陌生而未知的世界，会有不安，有胆怯，但更多的是好奇，是兴奋，是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 他话不多，一路上，就这么静静地听她说，听她说长白山的奇花异草，珍奇动物，说着师父的威武，师兄的英俊，还有那只她被她养的肥肥胖胖的小狐狸。 可是，每当她说完这些后，她就会突然噤声，怅然若失，然后沉默好长一段时间，留下的，唯有四下里的一片死寂。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可是她不说，他也就不问。 寻到一处草地，殷灵玥拉着莫渊躺在大地上，看着穹顶之上云卷云舒。 “玥玥，外面的世界都是长白山那样的吗？” “大概吧。从我五岁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长白山，没有离开过。不过师父说，外面的世界和长白山一样，有山，有水，有飞禽，有走兽。只是，没有一个会比长白山更美，因为，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没有一个地方，比土生土长的家乡更美。” “那么鸣渊谷呢？鸣渊谷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但是太过阴森，太过肃杀，这种美，反而让人觉得窒息，比不得长白山的潇洒恣意。” “那究竟是美还是不美？”莫渊听不明白殷灵玥的意识，白净的小脸上写满困惑。 “美不美其实别人说了不算，只有自己亲眼看过了才知道。”殷灵玥刚说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明知道莫渊看不见，她怎么可以这样说，这不是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莫渊温顺的点了点头，只是他的眸光一暗，显得尤为失落，他还没学会该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多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听别人说，天空是湛蓝的，云朵是雪白的，树叶是翠绿的，桃花是粉红的，他希望用自己的眼睛真正地去看看，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殷灵玥看着莫渊的失落，愧疚极了，都怪她的这张破嘴，瞎说什么话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温和的抚了抚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小渊，你相信我，只要有我在，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师父都说我天赋异禀，只要有我在，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我信你！”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莫渊又郑重的说，“小渊相信玥玥不会欺骗我。” 望着莫渊可爱认真地模样，殷灵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莫渊听见她的笑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被她的笑声感染，忍不住咧开了嘴。 笑过之后，殷灵玥发现自己的眼角有泪珠滑下，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十五岁的姑娘，在信赖的朋友面前，在也没法掩饰内心的情绪。 “小渊，你知道吗，我有些想家了，想师父的怀抱，还有师兄做的叫花鸡，之前给你带的叫花鸡，就是跟师兄学的，只可惜我太笨了，不管学了多少次，做的还是远不如师兄做的好吃。” “玥玥想离开吗？”莫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连声音是颤抖的。 “嗯。”殷灵玥毫不犹豫的应声。 “为什么？是鸣渊谷不够好，还是小渊不够好？小渊保证，小渊会乖乖听玥玥的话，玥玥不要走好不好？” 一提到离开，莫渊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激动，双手紧紧地握着殷灵玥的手，力度大的惊人，殷灵玥痛得闷哼了一声。 “小渊，你松一下手，你弄疼我了。” 莫渊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了手，而殷灵玥的手已经红了一大片，还有些肿了。 莫渊虽然羸弱，但是手上的劲却是大得惊人，原因是在莫渊的身体里，存在着一股强横的内力，一直以来都是靠哥哥给他压制着，才不致于真气乱窜，损伤他自己。至于他为什么会有内力，这内力有多强大，兄长从未向他透露半分，因为他体弱多病，哥哥一直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吃一丁点的苦头，所以很多事情，他都只能靠自己去想像。 他也意识到自己伤到了殷灵玥，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眼中是化不去的担忧。 “玥玥，对不起，小渊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玥玥，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玥玥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如果非要离开，可不可以，也带上我？” 殷灵玥迟疑了良久，终于还是应了一声。 “好。” 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安抚他，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殷灵玥相信，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未来的事，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得到想要的话后，莫渊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无比俊逸的露出了幸福的笑。有这么一瞬间，殷灵玥的目光被他深深地吸引，世界上竟然有长得这么俊俏的人，就连素有江湖第一公子的师兄，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小渊，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师兄也不及你。” “是吗？” “嗯，殷灵玥从不说谎的。” “那么玥玥呢？玥玥会是什么样子？好想亲眼看看玥玥的模样。” “会有机会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去闯荡江湖，师兄说了，只有真正去闯荡过，才知道什么是江湖。” “好，玥玥去哪，小渊就去哪。” 莫渊雀跃起来，殷灵玥可能不知道，这句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没在意过的话，却成了莫渊长久以来的期待。 如果没办法做到，就不要轻易地许下承诺，那时候的殷灵玥太小，还不知道诺言的重量，它可以是支撑一个人的信念，也可以是摧毁一个人毒药，所以它的重量，怎么可以那么云淡风轻。 天色已经不早了，远远的就看见紫风和紫云站在风口呼唤他们，殷灵玥这时才意识到时候已经不早了，晚饭时间到了，殷灵玥的肚子也在这个时候很配合地响了起来。 第四章 出手训恶奴 殷灵玥牵着莫渊慢慢地朝紫风和紫云走去，莫渊乖乖的由他牵着，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 殷灵玥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牵着莫渊的手，他的手光滑白皙，柔柔软软，没有一般男子的粗犷，摸上去像丝绸一般光滑，像暖玉一般温暖，特别舒服。 莫渊比她高了一个头，身材修长挺拔，由于长期没见阳光，皮肤有一些病态的惨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再配上他精致而绝美的容颜，像极了戏文子里文弱的书生。 “殷小姐，你不知道公子身子弱，禁不起你这般折腾吗？” 紫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责备地说。 殷灵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她看得出来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对莫渊好，这已经不仅仅是侍女对公子的忠诚与敬畏，还有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 紫云一把抓过殷灵玥，无比激动地说：“殷小姐，你可真厉害，竟然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把公子带出来。其实紫云一直都想要带公子出来散散心，可是宫主不许，侍卫有凶神恶煞的，紫云也只能放弃了。” 紫云天性活泼，没有紫风那般沉稳老练，哪怕她已经十八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或许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强大而又护短的姐姐，从小到大都被保护的很好，才得以保持自己的天性。 听到紫云的称赞，殷灵玥感觉心情愉悦，“云姐姐不必客气，叫我玥儿就好。我是大夫，知道什么对小渊好，黑屋子里常年不见光，对小渊的身体不好。而且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让小渊到处走走，人啊，只要心情好了，做什么都事半功倍。总呆在里面，终有一天会闷坏的。” “那个，玥儿，你真的可以治好公子的眼睛？公子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如果可以看见，那该有多好啊！”紫云眼中的希冀，让殷灵玥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医者，可以成为别人的希望，别人的倚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觉得骄傲的了。 “云姐姐，玥儿会努力的，相信玥儿。” “嗯，那当然，连公子都相信你，我自然也相信你喽！” 莫渊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们说话，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习惯静静地站在一边听别人说，就像是空气一般，一直存在，却没人察觉。他总是将所有的话都埋在心里，如果你不深究，他绝不会诉说。 紫风伸手想要去搀扶莫渊，却被他躲开了，他仰起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刚好正正的对着殷灵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要殷灵玥搀扶他，他渴望着她掌心的温暖，渴望她小心翼翼的牵引着自己，一步一步的砥砺前行。 紫风会意，乖巧地退到一边，她知道，在公子心里，殷灵玥是不一样的，她能让公子卸下心防，全心全意地去依赖，而且是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光是这一点，她们就做不到。 她和紫云在公子很小的时候就陪在他的身边伺候，而她又长了公子几岁，几乎是看着公子长大的，从来没有见过公子如此依赖过一个人。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个很奇特的东西，它可以挣脱时间的桎梏，可以无视世俗的羁绊，只要遇到的是那个人，这就是缘分。 紫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公子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相处，也没什么坏脾气，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要真正走进公子心里，其实难于登天。 一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最孤寂的，也就是因为孤寂，所以没有安全感，在心中设了一道严密的防线，别人进不去，他自己也出不来。所以紫风才会特别惊讶，不过是短短的两天时间，这个女孩就闯进了公子的世界，让公子如此依赖。 紫云识相地放开殷灵玥的手，将殷灵玥往莫渊的身边又推了推，眉梢轻挑，颇有深意的看了殷灵玥一眼，搞得殷灵玥有些哭笑不得。莫渊对她的依赖也让她有些吃惊，要知道，他们认识了不过两天时间，他怎么就这么相信她，真是个小傻瓜。 殷灵玥走到莫渊身边，牵起他的手，笑呵呵地说：“小渊，我们快去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嗯。” 莫渊乖巧地点点头。 饭菜早已经摆在饭桌上了，殷灵玥走近一看，瞬间怒了。 她对饭菜虽然要求不高，但是桌上摆的东西比师父养的小黄狗吃的还要糟糕。 “饭菜是谁做的？” “是厨娘王大娘做的，怎么了？”紫风走到殷灵玥身边，冷冷答道。 紫风回答有些出乎殷灵玥的预料，“紫风姐姐，你们就吃这些？” 还未等紫风开口，紫云便抢先开口道：“对啊，有什么问题？” “不应该呀，按理说暗幽宫称得上是财势滔天，美女如云，堪称人间极乐，你们怎么会吃成这样？莫棠不管吗？”殷灵玥比他们更加困惑。 “宫主很忙，每次来鸣渊谷都是匆匆而来，又火速离去，有很多时候，我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何况，宫主行踪隐秘，就算来看公子，大多数时候也不露面，我们都快忘了宫主上次来鸣渊谷是什么时候了。”紫风解释道。 “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鸣渊谷，从十岁时起，我们就生活在鸣渊谷，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们也不知道。”紫云补充道。 “不瞒你们说，你们一直吃的这些东西，比我家黄连吃的还差，他们欺负你们没见过世面，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这些东西根本没法提供你们想要的能量和营养，难怪小渊一直那么瘦弱。我觉得很有必要狠狠教训教训他们，不能由着他们这样欺小渊。” 殷灵玥愤愤不平，为小渊愤愤不平，身为莫棠唯一的弟弟，本该是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如何能过得这么寒碜。 紫风紫云很快就将厨娘和其他下人领到殷灵玥面前，厨娘是一个中年发福的妇人，长得特别强壮，也有些骇人。 厨娘站在莫渊面前，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凶神恶煞似的站在那里，被叫过来，显然极为不情愿。 “你就是厨娘？” “是。” 厨娘直起腰板，很有底气地说。 “好，很好，你看看你做的这些所谓的菜，这些能叫做食物吗？” “有什么问题？我只会做这些，姑娘吃不下就请另找高人。” “大胆！”殷灵玥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说，“有你这么做下人的，见了主子不行礼，是对主子不恭，对主子说话出言不逊，是对主子不敬，如此不恭不敬的欺主奴才，要来何用？看来我有必要问问莫棠，他平时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你不要以为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奈何不了你，我殷灵玥虽不说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但要见到莫棠，还是做得到的。” 说道见莫棠，殷灵玥自己也是没底的，但是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气势！气势最重要。要说鸣渊谷的这些人最害怕的是什么，那就是莫棠。 厨娘挑了挑眉头，露出一副鄙夷的模样，狂妄至极，显然是完全没有把殷灵玥说的话当回事。 殷灵玥也不气恼，毕竟自己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那莫棠是谁，那可是暗幽宫的宫主，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岂是她说见就见的？ “你不信？”殷灵玥泰然自若地说，“不信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见了莫棠，一切就会有个定论了。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不出几日，莫棠就会来到鸣渊谷，我作为医治莫渊的大夫，我将会在第一时间就见到莫棠，他会如何处置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殷灵玥突然间邪魅一笑，围在厨娘身边转了几圈，看得厨娘整个人都发憷，“鸣渊谷的桃花林，应该施肥了，对吧，紫云？” “没错！”紫云配合的说道。 果然，这个厨娘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恶奴，充其量不过是个纸老虎，表面上唬人，其实也不过如此。只见厨娘双膝一软，“啪”的一声就直勾勾地跪了下去，脸上再也不见了之前的嚣张。 “求姑娘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如果宫主知道了，小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厨娘伏在殷灵玥脚边，不停地哀求。 “你应该要求的人不是我，你的主子也不是我，主子对你的宽容并不是你可以恣意嚣张的资本，小渊就算看不见，他也是你的主子，就算善良，也不是你可以任意欺凌的主，他可以没有当主子的架子，但你不可以没有做奴才的本分。” 殷灵玥望着地上的厨娘，没有半分同情。这样的人她听的多了，当面是人，背后是鬼，阳奉阴违。 厨娘也意识到只有莫渊可以救她，于是连滚带爬的到莫渊身边，不停地磕头求饶，莫渊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殷灵玥。 紫云却不淡定了，她拔出手中明晃晃的剑，直接架在厨娘的脖子上，只等莫渊一声令下，她随时都可以杀了厨娘。厨娘霎时眼睛一翻，整个人便软瘫在了地上。 “紫云，算了吧。”莫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软糯。 莫渊的话音刚落，紫云便愤愤不平地说：“这怎么可以，公子，这样的人决不能姑息，不灭了她的嚣张气焰，她们总有一天会爬到公子头上。” 紫风立在一旁，扯了扯紫云的衣服，责备地说地说：“紫云，不得对公子无理，退下！” 殷灵玥看了看地上软的像一滩烂泥的厨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厨娘终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不过有些势利罢了。 “好了，既然小渊开口饶你，今天就先饶你一命，以后如果你再敢欺负小渊，就算莫棠饶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殷灵玥说完后，转头对莫渊说：“小渊，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想不被别人欺负，首先要让自己足够强大，只有真正强大起来，才有资本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面对恶人时，如果对方太过嚣张，你要做的就是比他更嚣张。就好比你遇到一只恶狗，如果你一味的逃避忍让，胆怯害怕，它只会叫的更凶，说不定到最后还会狠狠地咬你一口，而如果你挺直身板，态度强势，它便会夹着尾巴跑了。我不是说你善良忍让不好，我只是想说，并不是所有事都会忍一时风平浪尽，退一步海阔天空。” “玥玥，我知道了。” 莫渊点了点头，给了殷灵玥一个灿烂的笑。殷灵玥走到厨娘身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小渊单纯善良，谦和讨喜，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 厨娘缓了一会儿，才从刚才的惊悸中走出来，就好像闯了一次鬼门关。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得听我慢慢说。” 厨娘很狗腿地贴了过来。 第五章 鸣渊谷下人 厨娘寻了个舒适的地方盘膝坐下，口若悬河道：“姑娘不知道，我本来是第一酒楼醉乡楼的首席御厨，曾经那可是一人巧做千人食，鸡鸭鱼肉、菜米油盐啊，到了我的手里，那就是一道绝世佳肴啊！曾经我闫大娘的料理，那可是有口皆碑、重金难求。” 她顿了顿，叹息一声接着道：“说来也是不幸，十年前的醉香楼，迎来了两个大人物，一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幽宫右使云天大人，另一个，则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一代豪杰——武林盟主项军。一正一邪两股势力，势同水火，却在同一时间驾临醉香楼，同一时间设宴待客，又同一时间点名要我亲自下厨，这是他们武林正邪两派的纷争，却让我们醉乡楼左右为难，当时我们急的啊就如同是那热锅上的蚂蚁，我们不敢逆了暗幽宫那魔头的意，也不能拂了武林盟主面子。” 厨娘又忍不住唉声叹气，纠结为难，就仿佛她伸出当年的情景，面对着那样艰难而又攸关生死的抉择。 殷灵玥被她吊足了胃口，立马就追问道：“那你们是如何选择的？” “我们自然是选择了武林正道，任谁都知道自古邪不压正，歪门邪道固然可怕，但是我们若是选择了他们，定然会遭到江湖中人是我唾弃。我就先给武林盟主及那些武林正派人士下了厨，然后才给暗幽宫下厨。虽然我无数次祈祷云天大人不会发现，但事与愿违，云天没过多久就知晓了这事，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当天晚上就血洗了醉乡楼。而我作为醉乡楼第一主厨，本来也在劫难逃，可万万没想到暗幽宫没杀我，只是把我掳截到了暗幽宫，终其一生都只能为暗幽宫下厨。” “然后呢？”殷灵玥继续追问。 厨娘站起身来讨了杯水喝，清了清嗓子道：“我原以为落入暗幽宫之后，就是不死也残，不料我只是被囚禁在暗幽宫，成了宫主专用的厨师。外人都以为我因为得罪暗幽宫死无葬身之地了，也就是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在暗幽宫，我被限制自由，被呼来喝去，被刁难欺负，与之前千金一掷也难求下厨的御用厨师待遇天差地别，日子久了，就开始心生怨怼，做事也日渐懈怠了，有一日，我不小心冲撞了宫主，打翻了宫主的饭菜，被宫主一气之下砍掉了三根手指，你看。” 说完，厨娘将左手递给殷灵玥看。果然在厨娘左手那缺了三根手指，伤口异常狰狞，特别骇人。 “后来，我被贬到了鸣渊谷。我还庆幸宫主没有杀我，来了之后才知道，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被罚到鸣渊谷的人，永远没有翻身之日，在这里，每一天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而且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在这里，鲜血淋漓、肉屑横飞、五官扭曲、四肢不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我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从此终生难忘，这样的日子，就算夜里勉强入睡，也会被噩梦缠身，黑夜与白昼，都是折磨和煎熬。” 厨娘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被贬到名鸣渊谷的每个人，都服了暗幽宫特制的毒药，每月月末都会疼得死去活来，有疼得受不了想要自杀的，第二天就离奇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据说是被扔去喂了狼，所以我们每个人，几乎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会趁着宫主不在时间，见这些委屈和愤懑，发泄在小主身上，我们也是一时间鬼迷心窍，才会去伤害小主。” “难道鸣渊谷就没有人留下来管你们？”殷灵玥问道。 “当然有啊，你们见到的那些活死人，都是些死士，就会誓死效忠，但是确实毫无感情的木头，我们这些小动作，他们都不懂，而小主又如此纵容我们，所以我们才变本加厉，不过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除了那些死士之外，那其他下人呢？”殷灵玥正好奇这件事，厨娘刚好提及，她便乘机追问。 “都是得罪过暗幽宫的人的家属，全都被拔了舌头，软禁在鸣渊谷做牛做马，有的好像在做些什么重要的事，至于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很隐秘，我若知道了，就真的只有一死。我毕竟也是混迹江湖的人，有些道理还是懂的，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殷灵玥会意的笑了笑，“这倒是真的，难怪这鸣渊谷如此诡异，阴森森，怪恐怖的。”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姑娘开恩，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若有下次，不用姑娘开口，我自己结果了自己。”厨娘说到激动处，直接就跪了下去，双手紧紧扯着殷灵玥的裙摆，殷灵玥觉得自己的衣服都要被她扯掉了，而厨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也没看见殷灵玥越来越黑的脸色。 “玥玥，就这样算了吧，他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莫渊拽了拽殷灵玥的衣袖说。 “好吧，小渊说饶了你，那就饶你这一次，若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对小渊不敬，就算小渊饶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谢小主开恩。” 厨娘和一众下人行跪拜礼后，就退下去了，屋里那些不堪入口的食物也被撤下去了。 厨娘果真很快就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美食珍馐，玲琅满目的，光是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紫风和紫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食，紫风还好，就算再怎么好奇，再怎么想吃，也都是那副雷打不动、冷若冰霜的表情，看不出半点波动。尤其是在自家公子面前，她始终谨守着做侍女的本分，不敢有半分逾越。 紫云就不同了，只见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闪着精光，还狂咽口水，如果不是莫渊在这里，她估计都已经直接扑上去了。 殷灵玥相对而言就淡定许多了，不是食物没有诱惑，而是她还在想厨娘的话。鸣渊谷太奇怪了，她总觉得鸣渊谷很不简单，但她呆着的这几个月鸣渊谷都风平浪静的，见到的人也不多，但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太过平静，反而不正常了。 莫渊作为暗幽宫二少，身边只有紫风和紫云两个侍女伺候，门外只有几个侍卫守护，就没有其他高手保护了。 这样的情况出现只有三种可能，第一，莫棠足够自信，相信鸣渊谷足够隐秘。第二，莫棠并不如江湖传言的那般重视莫渊，由着他在这里自身自灭。第三，鸣渊谷暗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就算有人闯入鸣渊谷，也没有造次的机会。第二显然不可能，莫棠虽然没怎么来看莫渊，但单看为了治疗莫渊眼睛莫棠费的心机，就知道他绝对非常在乎这个弟弟。最可能的就是第三了，鸣渊谷一定有这惊天的秘密，殷灵玥无比确定。 可殷灵玥转念又想，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似乎都与她无关，她抬头看了看莫渊，发现他一直望着她，眼睛乌黑光亮，幽暗深邃，如果不是知道他双目失明，殷灵玥几乎要相信他的眼睛是看得到的。 也罢，想那么多干什么，她殷灵玥天生就不是个动脑子的聊，再怎么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省省脑子。 “鸣渊谷真的有狼吗？” 殷灵玥记得厨娘有说过，那些想要自杀的人可能被喂狼了，如果是真的，鸣渊谷应该会有狼，而且是人工驯养的。 紫云正要开口，被紫风扯了一下，紫云顿时蔫了，乖乖站到紫风身后，一脸委屈的模样。 殷灵玥看到紫风的动作，心下明了，紫风她们对她有所隐瞒。她本来就是随口说说，但她们两个的遮遮掩掩，反而激起了殷灵玥强烈的好奇心，果真如她所想，鸣渊谷很不简单，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更证实了她的猜想。 也罢，好奇心害死猫，自己还是少知道一些好。 “玥儿姑娘好好陪着公子，我和紫云先下去忙了。” 紫云的目光还焦灼在桌上的美食上，就被紫风生拉硬拽地拉出去了。 江湖传言暗幽宫心狠手辣，权势滔天，嚣张跋扈，若是没有什么底牌，怎么可能短短几十年就令江湖上各大门派闻风丧胆？ 殷灵玥压下心中的揣测，坐到莫渊旁边，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缓缓说道：“小渊，从今天开始，我就要给你治眼睛了，你体内有多种复杂的毒，估计是为了相互制衡，我的治疗会打乱这个平衡，不过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但是你会过得很痛苦，你害怕吗？”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莫渊反握着殷灵玥的手，很认真地问。 “会的。”直到你的眼睛好了为止。 后面的话殷灵玥没有说出来。 “那小渊不怕，再痛也不怕。我好想看看你的模样，玥玥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会有机会的。”只是那个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我终究是要离开的，因为我并不属于这里，这几个月的时间，就当是我对自己最大的放纵。 殷灵玥在心里这样暗想。 殷灵玥觉得自己很没有骨气，明明说好了除非师兄亲自来寻她，否则她绝对不会想要回去，才短短一个多月，她就动摇了当初出走的决心。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每次生师兄的气，师兄就会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哄她，到后来，她都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生气了。 这是第一次，她自己负气出走，即便是没有师兄温声细语哄她，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 也不知师兄有没有在满世界的找她，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后悔自己负气出走了，因为她好想念师兄的怀抱，暖暖的，很安心。 也对，已经习惯了在师兄的庇护下生活，离开他后，殷灵玥不得不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被抓到鸣渊谷，被困在鸣渊谷，遇见诡异的事，看见奇怪的人，这些她都得自己去琢磨，去克服。 鸣渊谷那么隐蔽，也不知道师兄能不能找到，即便能找到，鸣渊谷看似简单，实则机关重重，师兄能救自己出去吗？ 殷灵玥又开始想念师兄了，想念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长白山。 悲伤的情绪浓郁的萦绕着她，就连莫渊也被浸染到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哪怕看不到，他也知道她眼中肯定是无限的忧伤。 她察觉到莫渊关切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小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还有，小渊，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 与此同时，莫渊的心里也是波澜起伏的，他只是不谙世事，并非愚笨，他知道殷灵玥在想什么，知道她的人在鸣渊谷，而心在长白山，她就像是风，他能感觉到风吹在他的脸上，却始终抓不住它。 他什么都不说，并不是他不在乎，不害怕，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都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 “玥玥，我饿了。”莫渊最终只说了这几个字。 “那好，我们开动吧。” 第六章 攀登百鸟峰（一） 自从殷灵玥从紫云的口中得知百鸟峰的存在后，就一刻也闲不住了。 抛开阴森可怖的气氛，和一堆阴阳怪气的人之后，其实鸣渊谷算得上是一个人间仙境，云雾缭绕，桃花夭夭，草长莺飞，激流飞湍……这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啊。 百鸟峰就是其中最灿烂的明珠，遥山叠翠，远水澄清，奇花似锦，嫩柳如绦。站在峰顶，有百鸟环绕，竞相争鸣，有山风拂面，温和清爽，有溪声悦耳，心旷神怡。尤其是在日落时分，霞光四射，笼罩整个鸣渊谷。真所谓是彩霞光射碧琉璃，赤日影摇红玛瑙，光是听着，殷灵玥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为了一饱眼福，殷灵玥曾不止一次地向紫风提议大家一起去百鸟峰玩，但是都被紫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仅如此，紫风还一本正经地警告她，这件事不要再提，也不要再动这个心思了。 当殷灵玥追问为什么不能提及时，紫风只是保持沉默，问得烦了，她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徒留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行思索。 殷灵玥可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抱着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她对于去百鸟峰这件事可以说是锲而不舍，可是她面对的人不是她的师兄，也不是她的师父，而是冰山美人紫风，任凭她如何撒娇卖萌、苦苦哀求，紫风都无动于衷，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警告她，不要试图去挖掘鸣渊谷的秘密，有些事，不该她知道的，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秘密！秘密！又是秘密！她殷灵玥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人，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可以知道。而且她也没想知道些什么，就是想要去百鸟峰玩玩，她完全可以保证，除了游玩赏景，她什么也不会做，这样，也不行吗？ 事实上紫风的回答就是不行。 殷灵玥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殷灵玥是谁，执着起来就连她的师父和师兄都拿她没辙，她决定的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尤其是你越不让她做的事，她偏要做。 她虽然比一般女孩子要聪慧机警，可她终究是个十五岁的女孩，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爱的，基本上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天真单纯，爱耍小脾气。 一定要去百鸟峰看落日的念头没有因为紫风的警告削弱半分，它反而像一粒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最后，终于冲破了所有的障碍，长成了晓风残月下的一棵参天大树。 于是就发生了现在的事。 在百鸟峰的半山腰，殷灵玥拉着有些微喘的莫渊，无比兴奋地在爬着山，山上满是桃树，桃花开得特别旺盛，密密麻麻，争奇斗艳，姿态万千，风一吹过，就扬起了漫天花雨，伴着沁人心脾的香，从鼻尖到胸腔，无比畅快。桃林连片连片的，一眼望不到边，落下了一片阴凉，同时也挡住了头顶火辣辣的太阳。 原来是殷灵玥趁着紫风和紫云不注意时，带着莫渊悄悄去爬百鸟峰了。 话说带莫渊偷跑出来这件事，殷灵玥已经做得驾车就熟，刚开始还得依靠紫风和紫云帮忙，到了如今，她已经可以躲过紫风和紫云的眼睛将莫渊带出来了。 无论何时，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莫渊都会陪着她，不问缘由，不计后果。 “玥玥，还有多久到啊，我好累。” 莫渊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汗珠，站在原地剧烈的喘着粗气。因为身体羸弱，像这样的运动他从来也没做过，不像殷灵玥，完全就是猴子的化身，越沟过坎，披荆斩棘，完全不在话下。 莫渊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颤抖着，像一张纸片，仿佛只要风再大一点，他就会北风吹走。 他太瘦了！他的身高与体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再小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也显得有些宽大，他的弱不禁风、摇摇欲坠，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殷灵玥在心里暗下决心，有机会她一定要将他养胖些，那样的小渊看起来更加完美。 “我也不知道，应该快到了吧。那要不我们先歇会儿，有力气了再走。”殷灵玥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莫渊脸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滑落在地上，殷灵玥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刚刚因为兴奋过了头，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莫渊的不适，也没有体谅他的不适，他的眼睛看不见，行走起来本就不顺畅，是她自己太过心急了。看着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模样，殷灵玥心疼极了。 殷灵玥把莫渊拉倒一棵粗大的桃树下坐下，自己也紧挨着他坐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眼里写满了担忧。 “小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只顾着自己开心，没有投入更多的精力去关心你，真的对不起。” 莫渊摇了摇头，咧着嘴，给她一个温暖的笑。 “玥玥，不要给我说对不起，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不要说，因为你要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我愿意的，而且我也，甘之如饴。” 莫渊的话让殷灵玥的整颗心都变得暖暖的，他懂她，怜她，他总是有办法让她感动，让她安心，殷灵玥更加喜欢他这个朋友了。 莫渊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吸引着殷灵玥去靠近他。他的不安，他的孤寂，他的落寞，都让殷灵玥无比怜惜，她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温暖他，可总觉得自己怎么做还都不够。 莫渊沉默了许久，他的身影那么落寞，他失落的情绪也深深感染了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玥玥，我好想像你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拘无束，简单快乐。可惜，我从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体内还有多种剧毒，不停地折磨着我，若不是哥哥这些年寻来的各种补药，我估计已经不在了。但是，哪怕是补药，那也是药啊，是药三分毒，我的身子终究还是伤了，变成了如今这般破败不堪的模样。” 莫渊低垂着眼眸，情绪低落到极点，殷灵玥正要开口安慰他，莫渊又接着说道： “我不能视物，不能习武，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我想要做的事，我也知道自己性子软弱，性格妥协，总做不到顶天立地，独立特行。我甚至不敢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因为我这条命是哥哥付出了很大代价从鬼门关抢回来的，我不止要为我自己活，也要为哥哥活。这样柔柔弱弱、畏畏缩缩的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莫渊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满是忧伤，这是殷灵玥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也是殷灵玥第一次听他讲诉自己内心的忧伤。 “其实小渊已经很好了，小渊单纯，善良，在小渊心里，永远有一片净土，它干净，纯粹，可以净化一切丑恶。”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莫渊的语气里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可是我一直都是累赘。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他们说，我爹娘是因为我才会死的，我就是个天生的煞星，娘怀着我的时候，就被仇家下了毒，所以我一出生就双目失明，娘亲就难产而死，不久父亲又被人暗杀。族人说我煞气太重，要将我活活烧死，哥哥为了护我，跟家族反目成仇。而如今，又是因为我的眼睛，哥哥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才是一切罪恶的源泉，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的，真的。” “所以你才会忍气吞声，就算明知道那些下人背地里欺负你，你也只是装作毫不知情，为的是不想看到你哥哥的双手为了你沾满鲜血，对吧？”殷灵玥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语气已经笃定。 莫渊没有答话，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殷灵玥，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莫渊不说话，殷灵玥也就自顾自的说着，她希望自己的话，可以让他的心得到宽慰。 “我原以为你是因为涉世未深，才让鸣渊谷的下人暗地里欺负，原来你是想借此替哥哥赎罪，哪怕你所做的微不足道，哪怕你的行为不为人知，你也心甘情愿。可是，小渊，这本身就不是你的错，真正有错的是他们，他们将一切不幸都归咎于你，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内心的丑恶罢了。”殷灵玥顿了顿，接着道： “人们总习惯为一些不幸的事找借口，仿佛这样做了，就可以将一切心安理得，就可以若无其事。其实，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安全，哪怕你完完全全躲进一个密闭的铜墙铁壁之中，你也可能会因为缺氧而死。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个人的命运总是无法预测的，对于无法预测的命运，我们应该想的是如何去应对，而不是如何去找原因。” “真的吗？不是小渊的错？”莫渊依旧重复这句问话，就好像如果不能从殷灵玥口中得到满意的答复，他就会锲而不舍的问。 “不是你的错，真的！你应该相信我得话吧？” “我信。” 莫渊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相信她，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本能。 “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继续走吧。” 人的一身何其短暂，当行乐时须行乐，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正所谓日出东海落西山，苦也一天，乐也一天；遇事不钻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 在殷灵玥十五年的人生中，一直奉行着这样的人生态度，所以她才可以活得这样的恣意豁达、无忧无虑。 莫渊得到殷灵玥的肯定后，皱成一团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那抹灿烂的笑意，终于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嗯，小渊知道了。” 殷灵玥拉着莫渊的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一次，殷灵玥下意识的放慢了步子，也不像先前那般上蹿下跳，而是牵着莫渊的手，让他能跟得上她的节奏。她也下意识关注莫渊的面部表情，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不放过，生怕他再有什么不适。 第七章 攀登百鸟峰（二） 天色渐晚，暑气渐消，眼看着峰顶已经近在咫尺，殷灵玥的心里说不清的激动。 百鸟峰的峰顶，有着未知而又神秘的风景，令人心驰，令人神往，为了与它的邂逅，他们甘愿挥汗洒泪。 殷灵玥回首看了看身后的莫渊，他仍旧在轻微的喘息着，白皙的脸颊透着红潮，被汗水沾湿的长发贴在脸上，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汗珠，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虽然累极了，但是他的嘴角始终上扬着，可以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无比的愉悦。 到达峰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山风轻轻的拂过，带来了飒爽的凉意。殷灵玥感到异常疲惫，才刚到顶峰，就迫不及待地的坐在了草地上。 莫渊乖巧的立在一旁，等殷灵玥告诉他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他已经习惯听从她的安排。 他的脸红扑扑的，像熟透了苹果，比起那病态的白皙，如今的模样更加俊俏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欺负一番。 “小渊也一起坐下吧，这里就是百鸟峰的峰顶，我们已经到了。”殷灵玥扯了扯莫渊的衣袖，牵引着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这里……就是？”莫渊不敢确定，复又问了一遍。 “是的！”殷灵玥肯定地回答。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莫渊整个人都舒了口气，然后会心一笑。这个微笑，瞬间就惊艳了殷灵玥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舒畅。 殷灵玥从未见过如此治愈的微笑，像春风拂过柳梢那样的轻柔，像阳光洒向草尖那样的温暖，像刚刚融化的冰河流淌的欢快，像南飞许久的候鸟归来的兴奋。这个微笑，已经在殷灵玥的心上镌刻，经年累月，永不磨灭。 “玥玥，峰顶的景色美吗？”莫渊问道。 “美！”殷灵玥答道，“登山的过程有多疲累，山顶的风景就会回馈你多少的瑰丽！这奇花异草，这飞鸟蝴蝶，还有这凉爽山风，这醉人的花香，还有……总之它的美，已经不是语言可以描绘的了。在这里，可以看得更高，看得更远，极目远眺，可以将整个鸣渊谷都尽收眼底。” “真美啊！”莫渊轻声呢喃，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他在大脑里认真地构想着殷灵玥口中的盛景，花是如何的奇，草是如何的异，蝴蝶是如何嬉戏，还有一览无余的鸣渊谷，又该是何种模样。 他幻想过各种绚丽的风景，却终究及不上心目中的美。 他心中的美，都是他从未亲眼目睹过的风景，再多的幻想都不过是虚无。 生而失明的人，对于寻常人眼中早以司空见惯的事物，都只能自己幻想。但是万幸，他还有一个双敏锐的耳朵，可以去听听世界的声音。 殷灵玥没有说话，目光也没有在莫渊的身上有所停留，她已经被这的风景深深吸引，仔仔细细的欣赏着每一寸土地的风景。 前面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苍劲挺拔，向四周扩散的枝干，如同一把天地间一把撑开的巨伞，稳稳的立在山顶，庇荫着脚下的土地。它就好像整个鸣渊谷的擎天柱，巍然屹立于天地之间，站在树上，就是站在鸣渊谷的至高点。 “小渊，你有没有上过树？” 莫渊虽然不明白殷灵玥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我带你爬树好不好？”殷灵玥问道。 “好。”莫渊点头答道。 “我最喜欢爬树了，小的时候贪玩儿，喜欢躲在树上和师兄捉迷藏，有的时候闹腾得累了困了，就在树上睡着了。有好几次天都黑了，我睡得沉了没有回去，可急坏了师兄，满山遍野的寻我。” 殷灵玥抓着莫渊的手，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大槐树粗壮枝干上，突如其来的动静下了莫渊一跳，他惊得连忙抱住了殷灵玥，力度大得殷灵玥都有些惊讶。 “小渊不怕，我们现在在树上，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嗯，我不拍。” 因为是你，所以信任，因为信任，所以无畏。 “小渊，听，那是风对树梢深情地呼唤，你感受到了吗？” 莫渊松开对殷灵玥的拥抱，用心的去感受着，沙沙……沙沙……像是在窃窃私语，也像是在低语沉吟。 “嗯，很美妙，很动听。” “师兄曾经说过，在这个纷杂的世界，只有真正静下来，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我们眼中的世界太过复杂，所以我们容易迷失，容易受挫，容易变成我们讨厌的模样。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心，则是一个人魂灵，眼睛或许会欺骗我们，但一颗至纯至净的心，是不会辜负我们的。 这世界有许多用眼睛去看世界的人，包括我也是。而你不同，你是在用心去看这个世界，所以你看到的是最真实的世界。风就是风，雨就是雨，没有修饰。因为你看不到，所以你拥有了一颗比别人更纯净的心。 所以你要相信，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最好的，你值得最好的。” “我是最好的？在玥玥心中？” “对，在我心中是，在你哥哥心中也是，以后，在很多人心中也会是。所以，你要自信，只有自信了，你才能走上你向往的那条路。” “我向往的那条路？” “是的！你向往的那条路。你需要走出去，不必对兄长的吩咐言听计从，也不必对他人的言语深信不疑，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也可以追求自己神往的，总是，就是要做自己。” “玥玥，我好像……有些懂了。” “很好。还有，当你有烦恼的时候，不要总憋在心里，烦恼积累多了，就会将你压垮。你需要找人倾述，又或者，对着空旷的山谷呐喊，将所有的烦恼统统抛掉。你不用担心没回应，因为山谷会给你回应，你可以试试看。” 莫渊点点头，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殷灵玥生怕他摔倒，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他，他轻轻拍了拍殷灵玥的手背，示意自己可以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紧张而又激动，他对着空旷的山谷，竭尽全力的喊道： “小渊不是累赘！小渊是最好的！” 山谷里回荡着他悦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他不是累赘，他是最好的，活了十九年的时间，莫渊第一次如此轻松，如此畅快。没有郁结于心，没有谨小慎微，原来他也可活得这样自由自在。 长久以来，他始终活得很压抑，以前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不管受了什么伤害，他始终默默地呆在角落，不哭不闹，害怕兄长担心，害怕他人嫌弃。 他是自卑的，他曾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暗地里说他是个瞎子，白瞎了这身美好的皮囊，他知道他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目不能视、弱不禁风。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窗户从未为他打开过。 殷灵玥对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她是第一个这样对他说，他是最棒的，他值得最好的。 莫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也是因为这样，殷灵玥成了他重若生命的角色，成了他想要守护一生的姑娘。 一身轻松地莫渊，在殷灵玥的搀扶下，稳稳的坐回了树干上。 他轻轻地靠在殷灵玥的肩头上，噙着笑，细细聆听绿草丛生处的虫鸣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内心无比的满足。 幸福其实很简单，莫渊此时，就觉得非常的幸福。 而此时的殷灵玥，正极目眺望着远方，她的内心汹涌澎湃的。 啊！日落！百鸟峰的日落就要到了。 最让人神往的百鸟归巢就要来临了。 百鸟峰之所以叫百鸟峰，便是因为日落时分，百鸟归巢的盛景，成百上千、千奇百怪，这是百鸟峰最是热闹的生物。 第八章 百鸟峰落日 “小渊，落日！” 殷灵玥惊呼着揽住莫渊的腰，足尖一点，就跃到平地。 她牵着莫渊的手，走到崖边，此时，金光笼罩着他们，给他们增添了无限的神采。 太阳就挂在他们的正前方，淡然自若，笑意红尘。 一朵朵洁白的云，被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就好像天空中出现了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 殷灵玥喜欢看落日余晖，喜欢看晚霞漫天。每当这个时候，她会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身处于这样醉人的美景中，她会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与天地之间浑然一体，大自然的钟神造化，是它赋予人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小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日落吗？” 莫渊摇摇头。 “师父曾经说过，黄昏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安静的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早已经浮浮沉沉，早已经饱经风霜，也早已经淡泊如水，静静地引领着人们，去领悟人生那一份平静与淡泊，人心灵寂寞而平和。 落日西沉，其实也就是旭日东升。黄昏不仅代表今日的结束，也代表着明日的开始，它是一种希望，是一种新生，就好像峰回路转，破茧成蝶，凤凰涅槃，结束，其实就是开始。有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的绝路，其实是另一条生路，所以人生，总要怀着希望去活着，哪怕你处在极其艰难的境遇，谁又可以保证，下一刻，你不会覆手翻盘？” “玥玥，落日是什么样的？” “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经历了人生的风霜雨雪，被时间消磨了戾气，被岁月磨平了棱角，不再那么锋芒毕露，不再那么任性冲动，显得温顺，和蔼。” “可惜，我看不到，真想好好去看一看。” “对不起，我又让你难受了。” “没关系的。”怕殷灵玥不信，莫渊又强调说，“真的没事，我只是，太想看看你眼中的世界了。” 因为这样，我会觉得离你更近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你喜欢的我都能想到。 殷灵玥的世界，永远那么光鲜亮丽，那么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每当这个时候，莫渊都会感觉自己离她好远。 他的世界一直黑暗，而她的世界却始终明朗，他想要努力去触碰，却只能在原地傻傻等待。 “你可以的，不用眼睛，你也可以用心去看，用手去摸，你要相信，没有什么是用心去做做不到的。” “我可以吗？” “可以。” 殷灵玥握着莫渊的手，缓缓地像前伸，然后在空中，轻轻地挥舞。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笼罩着，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长长的。 “小渊，你感受到了吗？” “嗯，暖暖的。” 是落日的光辉，也是你指尖的温度。 差不多这个时候，远处有一大片黑压压东西在向他们靠近，带着震耳欲聋的嘶叫声，成千上万的鸟扑腾着翅膀，旋转，滑翔，俯冲，升腾，像一把利器，将天空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裂口，一瞬间涌出的成千上万的精灵。 百鸟归巢！这才是百鸟峰真正的盛景！ 壮阔！雄浑！浩大！ 天空中瞬间变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殷灵玥整个人都怔住了，甚至都忘了言语，她的目光紧紧的胶着在眼前气势磅礴、声势浩大的百鸟归巢盛景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是一场鸟类特殊的聚会，是一个鸟类独有的竞技秀，更是一个鸟类的狂欢节！ 殷灵玥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场景，从来没有一种风景，可以给她如此惊心动魄的感觉，这一刻，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殷灵玥激动的一把搂住莫渊，欢呼着，跳跃着，表示她满心地愉悦，即便莫渊看不见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此时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而此时的莫渊，内心也是波澜壮阔的，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嘹亮的鸟鸣声，仿佛势要将他的耳膜刺破，即便看不见，他也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来自他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围绕着他和她。 “玥玥，我觉得好开心，好幸福。”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大概是上天怜我，所以将你派到我的身边，而我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珍惜这些美好的时光。 殷灵玥专心致志地看着天空，完全沉迷在百鸟的包围中，她的眼中只有五彩霞光，只有落日余晖，只有百鸟归巢。 莫渊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听着她银铃般愉悦的笑声，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谱出了一首华丽的乐章。悠扬的音调倾泻而出，仿佛是在诉说她的人生。 玥玥，你知道吗，你的风景是大自然的钟灵毓秀，而我的风景是你的绚丽倩影。 莫渊的心里在无声地呢喃着，自从遇见了她，他总是一个人失神，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恐慌，会不可抑制的不安，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患得患失。 这就好比一个没有吃过糖的人，即便得不到糖，也不会太难过，但如果是机缘巧合之下尝到了糖的甜头，便会知道其中的甜美，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这时候，恐慌、不安、患得患失，便会接踵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一切才安静下来，百鸟已经归巢，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归巢的鸟儿们在窝里转了几圈后，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安然入睡。 百鸟峰静悄悄的，连耳边吹过的风声，都显得那么的清晰。 微冷的风灌进了殷灵玥宽大的衣服里，殷灵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很晚了，黛色穹顶之中，挂上了稀稀疏疏的星星，闪闪烁烁，像调皮的孩子在眨巴着眼睛。 殷灵玥没有心思去欣赏，因为比这个更让她关注的是，他们似乎被困在山上了。 下山的路太过复杂，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可以走的路。 百鸟峰基本上没有人来攀登，所以整个百鸟峰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荆棘遍野。再加上一望无际的桃花林，使得各处的景色都没有什么象征性的标志，身在其中，就好像是入了迷宫，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 这样的百鸟峰，就算是白天走，一不留神也容易迷失，容易摔倒，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莫渊眼睛看不到，殷灵玥方向感也不怎么行，下山的难度就更加大了。 “小渊，看来我们今天得在山上过一夜了。”殷灵玥思量再三，不得不承认，他们被困在百鸟峰上了。 “嗯。”因为有殷灵玥在，莫渊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担忧。 莫渊的反应殷灵玥倒不意外，“估计紫风紫云都要急疯了，都是我的错，非要拉着你看落日，害得你和我不得不露宿荒郊野外。” 殷灵玥觉得特别抱歉，她身体健康，再加上习过武，露宿在外完全没问题，可是莫渊身体羸弱，这一天他们也只是吃了点干粮和野果子，不能补充足够的能量。 山顶上的夜晚更深露重的，寒冷的山风可以直接吹到他们身上，这样的环境条件，莫渊估计会被冻坏的。 “玥玥，我应该谢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你让我觉得，我是真正的在活着。” “你有在外面过过夜吗？” 莫渊摇摇头，“那玥玥呢？” “有过，而且不止一次。有一次，我为了抓一只小兔子，不小心跌进了一个洞中，摔伤了腿，被困了一夜，我当时特别害怕，洞中有老鼠爬来爬去，还时不时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我当时还吓哭了，开始懊恼自己的调皮捣蛋。后面哭累了，就睡着了。” “然后呢？” “第二天，师兄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当师兄找到我时，他激动得将我抱进了怀里，脸上满是担忧，我第一次发现，一向沉着冷静、风雨不动的师兄，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当然，师父后来关了我一个月的禁闭，还罚我抄了几百遍书。虽然我被师父责备了，但是师兄从未怪我，还会经常偷偷给我带许多小玩意，给我做好吃的。” 莫渊并没有回应殷灵玥的话，就在殷灵玥以为莫渊不会回应她时，只听见莫渊缓缓地开口说： “玥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鸣渊谷，我可以跟着你，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可和你一起去，真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让你为难，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 你的过去对你如此重要，而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我想参加。 这是十九岁的莫渊的渴求，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尽管他们相处时间才几个月，莫渊这样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似乎只要得不到他想要的答复，他就不会罢休，有似乎他只是想寻求一个内心的安抚罢了。 莫渊太敏感了，他仅仅是听她说着长白山，说着师父，说着师兄，他就觉得不安，再加上她谈起长白山时的神采奕奕，眼放精光，更是让他觉得难受。 她最快乐的时光在长白山，她最重要的人也在长白山，即便他不愿承认，他都只是她人生的冰山一角，是她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 他害怕会失去，如果一开始没有拥有过，就不会知道这其中的美好，就不会害怕失去，可是，他已经拥有过了，才会这般患得患失，想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可怜兮兮的祈求温暖。 殷灵玥就好像是风，随时都有可能会消散，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始终抓不住，留不得。 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追寻风的脚步。 殷灵玥自己也没有料想到，自己随意一说，就会让莫渊如此不安，看着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可爱而又好笑，殷灵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傻小渊，我不是你人生的全部，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过客。等我治好你的眼睛，你就可以到外面去看更广阔的世界，你会有更多的见闻，遇到更多的人，那时候，你会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而不仅仅是我。” “会吗？” 可我觉得不会了，我不会再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不会再遇到比陪在你身边更幸福的事了。 莫渊在心里默念。 “会的，我相信小渊，你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乖巧可爱，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可是再多的人也不是玥玥，不是玥玥，有什么区别？” “小渊，你别这么说，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先不要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玥玥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抛下我？” “额……”殷灵玥给不了肯定的答复，她很清楚，她是无论如何都会离开的。 “可不可以？”莫渊锲而不舍的追问。 还是这一句，殷灵玥发现，莫渊有超乎常人的执着，他认定了的事，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他也会始终如一的坚持。 殷灵玥拗不过他只好哄着他说：“好，我答应你。” 得到想要的答案，莫渊皱着的小脸舒展开来，眉眼之间都是醉人的笑意。 殷灵玥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想安抚他那颗不安的心，她清楚她终将是要离开的，而她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她属于长白山，不属于鸣渊谷。她从未料到，她此时的一句不经意的承诺，成了日后插进他胸口的一把刀。 月亮升起来了，圆圆的，像师兄做的大烙饼。 今天是月圆之夜，而他与她都未察觉。 第九章 满月下狼群（一） 殷灵玥和莫渊躺在草地上，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其实，更多的是殷灵玥津津有味地说着她见过的趣事，莫渊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聆听。 不知过了多久，殷灵玥突然间噤了声，莫渊听得正起劲，等了片刻也没有听见她往下说，便试探性的问了几声：“玥玥……玥玥……” 回应他的唯有耳畔的风声。 耳边传来了她平稳的呼吸声，莫渊这才知道，殷灵玥已经睡着了，可怜他正听得津津有味，接下来的故事都只能自己去想像了。 殷灵玥睡着了，可莫渊却是毫无睡意，一直到现在，他的整颗心都还在汹涌澎湃着。 第一次爬山，第一次看落日，第一次听见百鸟归巢时的轰鸣声，第一次在外面露天过夜，还有，第一次被女孩子抱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足够他在心里反复回味。 玥玥，怎么办？我越来越想看看你的模样了，你的微笑，你的蹙眉，你的娇憨，我想，你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奢求我可以复明，如今，我却无比渴望光明，我甚至，渴望你永远留在鸣渊谷，陪在我的身边。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莫渊一个人独自呢喃着。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光滑，细腻，稚嫩，她的温度透过他的手，蔓延着，一直蔓延到他的内心深处。 大概是晚风的寒气太过袭人，殷灵玥哆嗦地蜷成了一团，在意识到他这个热源后，她咕噜一翻身，就滚到了他的怀里，然后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安然地熟睡。 莫渊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愣了几秒，终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拥住了她。 这样平静而和谐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莫渊快有睡意时，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声源在不断的向他们靠近。 莫渊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那声音目前离他们还很远，他常年看不到，听力就变得特别好，能够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啪，啪，啪，啪，繁多，杂乱。 是脚步声！ 意识到这个的莫渊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因为看不见，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脚步声，危险，也就无法预测。 他害怕自己受伤，但更怕无法护着殷灵玥。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滞，神经紧张到了极点，整颗心高高的悬着。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副身体有多脆弱，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去保护想要守护的人了，他终究还是太弱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如此无能为力的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 脚步声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戛然而止了，莫渊猜不透为什么，但他的心依然悬着，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玥玥，你醒醒。” 莫渊推了推殷灵玥，殷灵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迷迷糊糊的嘟囔着：“怎么了？小渊，你怎么还不睡？是在外面不习惯，所以睡不着吗？” “不是，玥玥，周围有危险。”莫渊可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声音说到。 “有什么危险？蛇吗？我不怕蛇。”殷灵玥意识依然模糊，显然还没有从梦中清醒过来。 “玥玥，不是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听到了好多好多脚步声。” “脚步声？什么……” 嗷呜…… 殷灵玥还没有说完话，一声狼叫划破了天际，打断了她的声音。接着，一阵接着一阵的狼嚎声响起，互相辉映，此起彼伏，气势高昂，听得殷灵玥一时间毛骨悚然，瞌睡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真没想到，鸣渊谷真的有狼！ 殷灵玥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逃命，反而有些兴奋，难道她不知道有狼就意味着他们有危险了？ 停下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啪，啪，啪，啪，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一声比一声更加凌乱，危险，正在以他们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小渊，没想到鸣渊谷竟然真的有狼，我们也太倒霉了吧，什么都让我们撞上了。”殷灵玥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很强的危机感。 “玥玥，别怕，我会保护你。” 莫渊的表情极为认真，一脸的凝重，殷灵玥觉得，他这模样就好像视死如归。 殷灵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玥玥不信？” “不是不是，”殷灵玥连忙摆手，“我只是觉得你认真的样子好可爱。” 这气氛因着殷灵玥变得活跃起来，莫渊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玥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恐怕都要葬身狼腹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一向野惯了，害得你和我一起受苦。” 如果莫渊看得见，此时一定会看到殷灵玥扑闪着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睛，那模样简直可爱极了。 没过多久，终于见到狼群了，只见一双双宝石般夺目的眼睛散发着幽暗深邃的绿光，像暗夜里的幽灵，更像地狱里的修罗。 殷灵玥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来自狼群的浓浓的戾气，那一双双眼睛透着贪婪与欲望，仿佛他们看见的不是活人，而是两个已经到手的猎物。口水不断地从它们嘴里流出，拉出了长长的细丝。 站在最前方的头狼昂首挺胸，神态坚定，耳朵直立向前，尾部抬高并带有微微的向上卷曲，透着王者的霸气，哪怕面对即将到口的食物，也依旧纹丝不动，以一种王者的姿态，就这么震慑着后面虎视眈眈的一群狼，哪怕后面那群狼的口水早已经流的老长，眼中的杀意与渴求尽显无疑，也不敢在狼王面前造次。 殷灵玥很早就从书中得知，狼是成群生活，雌雄性分为不同等级，占统治地位的雄狼和雌狼可随心所欲进行繁殖，处于低下地位的个体则不能自由选择。 也是因为狼的群居而生，狼群的力量才会那么强大。一只狼也许并不如虎，但一群狼的力量远比虎更加强悍，它们的所向披靡就在于它们足够团结，它们的配合足够默契。 狼够狠，够毒，够难缠。它们也有组织，有纪律，一旦有不服从命令的，就会被驱逐，它们就像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军人，有一整套严苛的军规，时时刻刻约束着它们。 殷灵玥和莫渊在和狼群对质着，从狼裂开的嘴中，他们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那锋利的獠牙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森森的寒光，就好像刽子手手中的一把利刃，随时准备着将他们凌迟。 殷灵玥很清楚，生活环境的残酷，磨砺了狼坚韧的性格，在面对猎物时，它们有足够的耐心去耗，它们英勇善战，冷静理智，又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绝对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而殷灵玥和莫渊很不幸的就是猎物。 而在鸣渊谷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殷灵玥很难想象，这鸣渊谷的狼群大大小小十几个，大大小小几百只狼，它们是怎么活下去的，靠捕猎些野鸡野兔吗？ 可是白日他们就只是见到了一些为数不多的小野兔，小花蛇，没有见过其他大型的动物，那些根本就不够它们塞牙缝。 不过，殷灵玥和莫渊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个问题，眼前极其难缠的狼群让他们清晰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第十章 满月下狼群（二） 嗷呜……嗷呜…… 狼叫声此起彼伏，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回荡，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月至中升，满月如镜，银辉照耀下，树荫斑驳。 头狼又一次仰天长嚎，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悠远绵长，哀转久绝，阴森可怖，让人毛骨悚然，随着头狼嚎叫的，是狼群进一步向他们靠近。 殷灵玥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银色的长剑反射着铅白的月光，照在头狼那张淡漠的脸上，殷灵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紧张到了极点，她重重地咽了咽口水，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有一只狼终于沉不住气了，纵身跃起直接朝殷灵玥扑去。殷灵玥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师兄送给她的防身短刃，对着扑来的狼就是猛地刺了过去，但是却被那只狼灵巧的躲开了。 殷灵玥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的锁在那只龇牙咧嘴的狼身上，片刻也不敢放松。她比谁都要清楚，稍有不慎，他们两个都要葬身狼腹。可即便是小心谨慎又如何，他们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 狼裂开了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口水飞流直下，眼睛大如铜铃，还时不时发出示威的声音。 狼群中其余的那十几只狼将他们团团围住，蓄势待发，只要头狼一声令下，它们随时都可以冲下来把他们撕碎。 狼围着殷灵玥和莫渊转了几圈，再度发起了一波攻势，殷灵玥握着短刃的手不禁又紧了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与狼贪婪而可怕的目光对视着，这个时候，她绝对不可以表露出半分胆怯。 这一次，在殷灵玥付出衣服破碎、全身上下大部分肌肤都或多或少的被划伤的代价后，殷灵玥锋利的短刃终于准确的插穿了狼的脖子，殷红的血飞溅在她的脸上，温热的，带着让人作呕的腥臭，殷灵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殷灵玥光是与那只狼缠斗着，就已经废了好大的劲，看向头狼以及它身后的十几只狼，殷灵玥只觉得无比绝望。 看来，他们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殷灵玥在心里想道： 对不起，师兄，玥儿不应该这样的任性出逃，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更不应该对你存了那样的心思。其实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玥儿就已经够幸福的了，可是如今，玥儿连想见你最后一面都难，都是玥儿的错，是玥儿太贪心了。 殷灵玥整个人体力不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旁的莫渊听到声音，整个人都急坏了。 “玥玥，玥玥……你怎么了？你还好吗？玥玥你别吓我。” 殷灵玥努力的想要站起身来，奈何自己的双腿软的惊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支撑自己站起来。 殷灵玥已经放弃站起来，但还是强打精神对莫渊说：“我没事，小渊你别担心。我们今天可能要死在这儿了，感觉我自己就是衰神附体，跟我扯上关系就没有什么好事。如果有来生，你还是不要再遇到我了，这样，你就不会那么倒霉。” 殷灵玥也不想说丧气话，事实上，她确实无能为力，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先前的乐观开朗与漫不经心的玩笑，似乎都成了很久远的事了。 这时她想起了师父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困难和挫折就好像每个人心里的魔鬼，如果你面对魔鬼时胆怯了，害怕了，退缩了，那你就输了。但如果你勇敢的去面对，勇敢去解决，即便现在的你很弱小，也终有一日你会变得足够强大，然后你会打败所有的魔鬼。 战胜困难和挫折，其实就是这么这么简单，真正打败自己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颗胆怯弱小的心。 “不，如果有来生，小渊要早点遇到你，这样，我们相处的时光就会更多。我还没有好好了解你，玥玥也还没有好好了解我呢！” 来生这样的话题，就像是走投无路的丧气话，使得两人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了。 莫渊的话永远都可以如阳春三月的旭日，轻而易举地温暖她的心，哪怕是如今的危急关头，他说的话人就能让殷灵玥心头一热。 狼群依旧在蠢蠢欲动，同伴的死对它们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它们是暗夜精灵，是死亡使者，在这样杂草丛生、退无可退的峰顶上，它们就是王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又有一批狼朝殷灵玥走了过去，足足有三只，在不能完全清楚猎物的实力之前，它们足够的小心谨慎，没有一拥而上，也没有急躁冒进，而是一步步地逼近，一步步地试探，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殷灵玥歇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勉勉强强的站起身来，她将莫渊拉到自己身后，用身子挡着他，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过狼群。 “小渊，你老实呆在我身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它们就休想伤害你。”殷灵玥竭力的想要安抚莫渊。 “我，其实我可以……” 莫渊想说，其实他可以自保，可是他突然意识到，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呢？他太弱了，就算他不愿承认，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再一次如此的被动，再一次以累赘的身份出现，以前是爹娘，后来是哥哥，而现在，是出现在她面前，他的整张脸憋得煞白，一时间竟然语塞，舌头就像是打了结，容不得他发出半点声音。 三只狼在进入攻击范围之后，几乎是同时朝殷灵玥扑了过去，又是好一番缠斗，殷灵玥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短刃，已经是毫无章法，力不从心。 莫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却很清晰的听到刀与骨头相碰的咔嚓声，鼻尖满是浓郁的血腥味，不知道是狼的，还是殷灵玥的，又或是二者皆有。 殷灵玥身上的衣服，在锋利的狼爪下化成了一片片破布，白皙的皮肤，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 解决完那三只狼后，殷灵玥整个人都累瘫在地上，这一次，她连说句安慰莫渊的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意识已经涣散，任凭莫渊如何呼唤她，她也没办法做出回应。 殷灵玥第一次如此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学武，总是悄悄偷懒，那时候她想，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有师兄会保护她，她为什么要武功高强，她觉得她只需要学好医术，站在师兄的身后，在他受伤的时候为他疗伤就够了。 她从未想过，总有一天师兄会成家立业，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她也不可一辈子活在师兄的保护伞下。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需要用武功去保护别人，此时的无能为力，是当时偷懒种下的恶果。 从小到大，师兄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离开他们的羽翼，自己如此的不堪一击。 当别人需要她保护的时候，她如此力不从心，如此狼狈不堪。 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医术毒术，也没有派上用场。当初是匆忙离开长白山，没来得及带上自己配置好的药和毒药，待在鸣渊谷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准备毒药防身，如今倒真是无计可施。 殷灵玥虽然被师父和师兄逼着习武，但终究是因为兴致缺缺，只学到些许皮毛，应付刚才的三只狼已经显得很吃力，自己还受了伤。 后面黑压压的一片狼，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狼群的狼了。 殷灵玥感到无比的绝望，难道他们真的就要这样死在百鸟峰了吗？ 她体力严重透支，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就重重地摔在地上，莫渊吓坏了，连忙扶起了她。 “玥玥！玥玥！” 她恍恍惚惚听见莫渊一声声呼喊她的名字，带着近乎哀求的哭腔，她想开口安慰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她的意识就跌进了万丈深渊，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十一章 发狂的小渊（一） 殷灵玥是在一片噼噼啪啪的声音中醒来的，她平躺在草地上，周围染血的草地上，满是狼的尸体。 她的视线还来不及变得清明，就看见几只狼的尸体，重重地从高空摔在她面前，狼头血肉模糊，已经不能分辨出狼的模样，狼的肚子上豁然开了一个大洞，依稀可以看见内部的脏器。 狼身摔在地上溅起的血滴，有好几滴血都溅到了她的脸上，温热的、腥臭的的血滴，刺激得殷灵玥干呕来。 殷灵玥知道现在脑袋依旧是混混沌沌的，她依稀记得自己体力不支陷入昏迷，被狼群团团围住，已经是回天乏术，现在躺着的应该是一具尸体才对，怎么会…… 殷灵玥摸索着站起身来，四下里搜寻莫渊的身影，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好奇的翻开身边的狼的尸体，检查了一番。 狼的身体上没有任何刀剑刺伤的痕迹，都是被赤手空拳打死的，狼的口中鲜血直流，筋骨寸断，死装惨烈。 殷灵玥越看越觉得心惊，究竟是何方神圣，会有这么恐怖的力量？ 会是师兄吗？在殷灵玥认识的人中，就她的师兄的武功最高，可是，鸣渊谷那么隐蔽，师兄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过来？ 难道是莫棠？莫棠是这鸣渊谷的主人，有这样强悍的本事并且对鸣渊谷了如指掌的人只能是莫棠。 会是莫棠吗？殷灵玥没来及想太多，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此时，月亮已至中升，月亮在墨绿色广阔的天空下，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辉。 月华下，一个白衣男子巍然伫立，温和的风轻轻扬起他的衣衫，他黑色如瀑的秀发披散着，随着风轻轻飞舞，他的身姿俊秀挺拔，卓然而立，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王者的气息。 他的自信，狂傲，不羁，在这一刻，使得天地间都黯然失色，他就是夜的主宰！ 殷灵玥看得痴了，她从未见过这么惊艳的人，邪魅而又狂傲，绝世而又风华，即便他留给她的仅仅是一个背影，也能给人高贵、神圣、敬畏的感觉。 他绝不可能是师兄，师兄虽然同样的气质不凡，同样的风姿神韵，但没有这种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 他也不是莫棠，殷灵玥虽然从未见过莫棠，但是她知道，莫棠是那种亦正亦邪、妖娆邪魅的男人，是阴邪，而不是暴戾，虽然不得不说两人的气质很是相同，但是殷灵玥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他究竟会是谁呢？ 还有，小渊去哪里了？他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殷灵玥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他缓缓转过身，然后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到了她的面前不足十米的地方，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小渊！ 殷灵玥的心咯噔了一下，惊得合不拢嘴。 他怎么会是小渊？ 这样一个凶狠暴戾的人，与那个呆萌可爱、单纯善良的小渊，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殷灵玥对他的感觉，也不再是先前的高贵、神圣和敬畏，这哪里是谪仙，分明就是个地狱使者！她对他不再是痴迷，而是恐惧，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温度，笑容从他的脸上销声匿迹了，凌厉的光从他的瞳孔里射出，不怒而威，惊恐骇人。 如果不是知道他眼睛看不见，殷灵玥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个双目失明的人，因为那双深邃的瞳孔，都快要将她生生灼出洞来。 这样的小渊让她感觉如此的陌生。他的表情，那么冷漠，冷的就像百尺寒冰，让她如坠万年冰窖。 在殷灵玥失神的片刻，莫渊又连续打死了好几狼，依旧是一拳一只，刚毅，果敢，狠戾，不带一丝感情，不带一分犹豫。 他光是听听声音，就可以准确判断狼的位置，从不失误。 他一边打一边向殷灵玥走了过去，但凡是当了他的路的狼，瞬间就会变成尸体。 只见一只又一只的狼尸体，在空中划出了长长的弧线，才重重地落在地上。 地上满是狼的鲜血，染红了野草，染红了花团，染红了树叶，而他的白衣依如雪一般纤尘不染。 他似乎杀红了眼，血的鲜红激发了他内在的魔鬼，他疯狂地攻击着每一只狼，一拳一只，不知疲倦。 狼的尸体像天上的雨一样，噼噼啪啪的往下掉，他所过之处，都铺满了狼的尸体，而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踏在一具具尸体之间，慢慢地殷灵玥靠近。他每向前一步，阻挡着他前行的狼群就往后退一步，也许是他的戾气太重，连狼都感受了来自他身上的那股阴森的寒意，这是死亡的气息。 他睁着那双虽然看不见，却闪着嗜血光芒的眼睛，他似笑而非笑地抿了抿唇，却比不笑时更让人胆寒。 他的杀意是那样的明显，使得狼群移动的方向发生了改变，意识到他不好惹之后，狼群不再阻挡莫渊的去路，而是将目标通通投向了殷灵玥。 柿子捡软的捏，狼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刚刚苏醒不就，如今又害怕的颤抖，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好不了多少。至少哪怕面对一只狼，她也没有半点还击之力。 很快，殷灵玥周围就围了许多狼，虎视眈眈地望着她，而殷灵玥的目光，依然定格在莫渊身上，并没有发现身边悄无声息围了许多狼，她还没有从小渊发狂的惊愕中缓过神来。 莫渊前进的速度并没有随着狼群移动方向的改变而转变，依旧是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不带丝毫感情。 不知咋地，殷灵玥看到这样的莫渊，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种恐惧。 他没有了平时的呆萌，没有了平时的温暖，也没有平时腼腆的笑，这样的小渊，如此冰冷，如此暴力，如此可怕，殷灵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的想要和他保持距离，可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越来越近。 第十二章 发狂的小渊（二） “小渊，你这是怎么了？” “小渊，你说说话好不好？不要吓我。” 殷灵玥的声音并没有让莫渊迟疑半分，他依旧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一点一点的向殷灵玥靠近。 殷灵玥缩了缩身子，颤声说：“小渊，不要，你不要过来。我是玥玥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殷灵玥不死心，希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可以恢复一些神志，可是仍旧是徒劳，莫渊看着殷灵玥的眼睛里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感情。 殷灵玥害怕极了，那让人某骨悚然的寒光，使得他抑制不住的往后退，双腿颤抖得不像话。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殷灵玥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小渊……小渊，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小渊，你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伤害我的，你保证过的，你怎么可以……食言？” “小渊……小渊……” 殷灵玥感觉十分的无助，她只能一声声呼唤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响亮，借以掩饰心中的不安，也渴望唤起他的理智。 莫渊来到殷灵玥面前时，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殷灵玥怔怔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莫渊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是冷淡的，她知道，她的呼唤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莫渊突然挥起拳头朝殷灵玥的方向打去，殷灵玥只觉得她的这整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时间似乎定格在了此刻，她清晰地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属于他独有的木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恐已经夺走了她全部的思考。 然而过了许久，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殷灵玥缓缓地睁开眼睛，才发现他打死的不过是一只企图偷袭她的狼，几乎是这一瞬间，泪水噙满了她的眼眶。 她就说嘛，小渊就是小渊，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伤害她，因为他是小渊啊，是她最好的朋友！ “小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始终不会害我，你是我除了师父和师兄以外，最重要的人，你怎么会害我呢？我们是好朋友啊！” 殷灵玥笑得特别灿烂，她的脸已经花了，上面沾了不少泥。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满的草，扑到了莫渊怀里，莫渊明显的愣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她，他僵硬地张开了双臂，犹豫了一下，然后搂住了她。 殷灵玥不再害怕，知道莫渊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她，哪怕是发狂而失去理智，变得陌生而可怕，他依旧不会伤害她。 “小渊，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你吓坏我了。” 殷灵玥撒娇着，将眼泪与鼻涕都蹭到他胜雪的白衣上，还一边咕哝着，叫你吓我，我弄脏你的衣服。 殷灵玥平复情绪之后，就找了一块光滑干净的石头坐着，看莫渊一个人解决那些已经有些溃散的狼群。 有他这么强悍的战斗力，她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根本就不够看，就不要去给他添麻烦了。 殷灵玥内心是困惑不已的，平时那么柔柔弱弱的小渊，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性格与作风竟然会变得如此天差地别，杀伐决断的他与温顺和善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小渊？ 莫渊依旧只顾着打狼，但是殷灵玥很清楚的看到，莫渊虽然没有看她，但是他随时都在留意有没有狼靠近她，这样不经意间的守护，让殷灵玥心头一暖。 不一会，狼群纷纷掉头撤离，不敢再与莫渊对视。它们的同伴们死伤惨重，就算它们再怎么饥饿，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过是死路一条，识时务者为俊杰，在狼的世界里也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狼群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下里一片静寂，晚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空气中只有浓浓的血腥味，伴着桃花香，如此让人反胃。 殷灵玥从石头上跳了下去，朝一身血污的莫渊走去。走到他身边时，殷灵玥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将她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他身上的温度传到她的脸上，暖暖的。 不知过了多久，莫渊转过身来拥她入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殷灵玥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殷灵玥正要说话，莫渊的身子突然一软，直接将殷灵玥压倒在了地上。 “小渊，你怎么了？小渊，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好不好？小渊……” 殷灵玥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有将他从她身上推开，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平稳的呼吸声也在殷灵玥耳畔响起。 他太累了！ 这样高强度的搏击让他的身体明显有些吃不消。 他们这样别扭的姿势不知持续了多久，殷灵玥只觉得四肢发麻，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莫渊的是声音。 “玥玥，你怎么了？你怎么睡在地上？我这是……怎么了？”莫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殷灵玥。 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呆萌，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 他快速的从殷灵玥身上爬起来，表情无措，俊脸通红，双手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殷灵玥还是喜欢他现在的模样，这样更亲切，更可爱。 “玥玥，狼群呢？都被你打跑了吗？” “我哪有这么本事，是你救了我们，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那些凶神恶煞的狼看到你，全都吓得屁股尿流了。” “真的？我怎么可能……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吓死我了，你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陌生得让人害怕。” “玥玥，我怎么了？我有没有伤害你？我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小渊怎么会伤害玥玥，你用你的拳头保护了我们，我们终于可以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了！活着真好，以后，我们要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玥玥不害怕吗？我真的变得很恐怖了？” “不害怕，因为我相信，小渊不会伤害我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只要你还是小渊，你都是殷灵玥最好的朋友。” “真的？” “真的！” “那就好。” “你的眼睛前期护理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估计再花上月余，我就可以给你安排下一个疗程，我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你可以和我们看到同一个世界。” “嗯。我们换个地方吧，这个地方的味道太难闻，我不要在这里过夜。” “好，我也不想呆在这里，多希望天你可以快一点亮，好想快点回去哦，我想念我暖暖的被子了。” “玥玥，不管以后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变成刚才的模样，我怕你会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的，我保证。从小师父就告诫我，人无信不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保证过了，就会竭力遵守的，安心啦。” “……” 第十三章 紫云的诘责 殷灵玥和莫渊过得惊心动魄的一夜里，紫风和紫云同样过得惊心动魄，因为她们的公子不见了！ 整整一天一夜，她们忐忑不安，她们自责愧疚，她们担惊受怕，她们不敢有片刻休息，不敢有丝毫放松，她们不停地寻找，主子散步时的小溪边，乘凉时的小树林，还有……鸣渊谷下的每一个角落，她们都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个遍。 “紫风姐姐，怎么办？已经一天一夜了，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公子和玥儿，宫主今天要回鸣渊谷，到时候还找不到公子，整个鸣渊谷都要去陪葬！” “紫云，不要慌，仔细想想，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过？” 紫风想起了殷灵玥曾经不止一次提供想要去百鸟峰，但是被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她本以为自己的态度足够强硬，应该打消了殷灵玥的想法，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殷灵玥的执着。 如今公子与殷灵玥同时不见了踪影，最大的可能就是，殷灵玥把公子拐带着去爬百鸟峰了。 紫风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确定公子是去了百鸟峰，“紫云，还有禁区百鸟峰没找过！如果我没有料想错的话，殷灵玥应该带主子去了百鸟峰。” 紫风尽可能使自己说话的语气显得镇定一些，事实上她的心早已经慌乱不已，一向冷静自持的她，在面对公子失踪这样的大事，也不得不分寸大失。 “什么？百鸟峰，那是宫主明令禁止的地方，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紫云听完紫风的话，脸都绿了，百鸟峰可是鸣渊谷的禁地啊，这是宫主亲自订下的规矩，殷灵玥如何敢带着公子就这么闯去了。 “前几天殷姑娘找我提出要去百鸟峰，被我拒绝了，我还再三叮嘱过她百鸟峰是鸣渊谷禁地，当时我还以为她已经打消了要去的念头，没想到她还是去了，而且把公子也带去了！” “紫风姐姐，这可怎么办啊？百鸟峰之所以被列为禁地，是因为百鸟峰养了上千只狼，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啊？”紫云急的都快要哭了。 “紫云，别慌。”紫风想要安抚紫云，可惜连她自己都没办做到不慌。 “我做不到，紫云姐姐，我……我们怎么办……怎么办？而且昨天……昨天还是月圆之夜，公子会不会……出事了？” “紫云，不要哭，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再多派些人，前往百鸟峰找公子。” “可是，那是禁区啊，我们不可以去的。”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找公子要紧。” 紫风很快稳定下来，可她的心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平静，公子就是他们的天，公子不见了，就好比他们的天要塌了，怎么可能不慌？可即便是再怎么慌乱，她也不能在紫云面前表露半分，如果连她自己都失了分寸，那就真的完了。 殷灵玥和莫渊下山的时候，正好遇见紫风和紫云领着一大群侍卫火急火燎地朝百鸟峰赶去。 见到殷灵玥，紫云几乎是狂奔到他们身边去的，紫风在原地安静地站着，但她眉眼间的笑意和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殷灵玥看见紫风朝她走来，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闯下了大祸，因为她的任性，将整个鸣渊谷弄的鸡飞狗跳的。 莫渊失踪了一天一夜，她们就有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此番心一放松，他看到鸣渊谷的每一个人都露出疲惫的样子。 紫云亲呢地挽住莫渊的手，嗔怪道：“公子出去玩都不跟我和姐姐说一声，您知不知道，我们一天一夜都没有合过眼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您？” 殷灵玥抬起头，正好对上紫风冰冷的眼神，殷灵玥已经料想到自己的结局，也已经做好准备接受紫风的诘责。 紫风走到殷灵玥身边，对殷灵玥说：“殷姑娘，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殷灵玥点点头，正准备随紫风走，却被莫渊紧紧拽住了衣袖，殷灵玥知道，莫渊着是担心她被为难。 殷灵玥拍拍莫渊的手，示意他放心。 殷灵玥和紫风走到一个青石板上，殷灵玥不敢说话，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静静地等待着紫风的训话。 等了片刻，紫风这才开口： “殷姑娘，我知道作为一个下人，公子的事我本不该多嘴的，但是你在做事情之前，能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为公子考虑一下，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后果，不用计较的得失。我们就不一样，稍有不慎，丢掉的就是性命。” “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们的生命犹如蝼蚁一样卑微，但是我们也是人。蝼蚁尚且偷生，我们不是怕死，我们只是惜命。” “你可知道，若是公子有了什么不测，不仅仅是我和紫云，整个鸣渊谷都得为公子陪葬，你就算不吝惜我们这些贱命，你也应该顾忌顾忌公子的安危。” “我们这些人，不求轰轰烈烈，但求本本分分的活着，做好份内的事。你也许会认为这样的人生枯燥无味，也许会觉得我们心无大志，但是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是我们的选择，也是我们一出生就注定的宿命。 “每个人的人生追求都不一样，我们只要求一生安分守己，平平淡淡地待在公子身边，精心伺候公子就够了。我言尽于此，如果我的话有得罪你的地方，望你多多包涵。” 紫风的话字字珠玑、句句戳心。 她说的都对，也就是因为太对了，殷灵玥才会这么难受。 紫风说完，片刻也不肯停留，也不理会失魂落魄的殷灵玥，自顾自决然的离开了。 殷灵玥呆愣在原地，只觉得呼吸一紧，压抑极了。 这些年来她一向是我行我素，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她所做的事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当初就是因为她的一时冲动，才会离开长白山，才会到了鸣渊谷，才会给师父和师兄造成了无尽的麻烦，紫风说的没错，她实在是太自私了，为了一己私欲，竟然置莫渊的安危于不顾。 昨天晚上凶险万分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哪怕提及分毫，也会让她胆战心惊，十分后怕。 她险些，就害得莫渊以及整个鸣渊谷出事。 四周安静到了极点，只听见树叶的沙沙声和人们轻而缓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走到紫风身边，附在她耳朵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气氛才慢慢缓和过来。 第十四章 初次见莫棠（一） 紫风走到殷灵玥身边的时候，殷灵玥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依旧沉浸在紫风刚才的话中，就连紫风的靠近，也分毫未决。 紫风沉声对殷灵玥说：“殷姑娘，宫主来了，说想要见你。” 殷灵玥没有反应。 “宫主来了，说是想要见你一面。”见殷灵玥没有反应，紫风又重复了一遍。 “啊？什么宫主？莫棠来了？” “嗯，你跟着她去，她会带你去见宫主。” 紫风指了指刚刚传话侍女，侍女会意，走到殷灵玥身边。 “姑娘，这边请。”侍女态度恭敬地对殷灵玥说。 殷灵玥跟着侍女越走越远，现在所走的路都是殷灵玥没有走过的，不一会儿，侍女领着殷灵玥穿过了一个丛蔓环绕的林子，便来到了一座隐秘的山前，周围的野草长得很高，有人的半身高，密密麻麻，杂乱无章。还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嵌在其中，野花遍地都是，但最多的还是牵牛花，红的、紫的、粉的、白的，纵横交错，尽态极妍。 殷灵玥怎么也没有料想到，莫棠的住所竟然是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说好听了是幽境，说难听了，这其实就是荒野。 侍女小心地为她拨开周边的草，终于来到了山前，侍女将贴身玉佩放入隐蔽的石墙中，只听哗的一声，殷灵玥面前突然大开了一道石门，在这之前，殷灵玥压根就没有看到这里有一道石门。 仅管心中波澜起伏，殷灵玥表面上也没有表现什么，可接下来见到的景象，却让她完全失态了。 宫殿！ 在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座山内部，竟然是一座金碧辉煌宫殿！ 金镂顶，琉璃瓦，白玉柱，紫檀案，暖玉座，夜光杯，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雕梁画栋，霞光映射，极尽奢华。充分体现了暗幽宫的财势浩大，权势滔天，真正算得上是人间极乐。 殷灵玥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到了，这些奢华贵重的东西世间少有，殷灵玥从未见过。对于常年生活在长白山，住着小茅草屋的殷灵玥来说，这样的宫殿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别说是他了，江湖上也鲜少有人能够享受这样极致的生活。莫棠果然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对于殷灵玥的不可思议，侍女显得特别淡然，还记得她们来这里时，她们的震撼比之殷灵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还在宫主面前直接失了态，幸好宫主心情好，没有追究。 往内走了大约十分钟，便来到正殿，正殿中央的镶金白玉座上，坐着一个妖娆的男人，男人周围，伏着八个貌美女子，明眸皓齿，绿鬓朱颜，满面红光，步摇轻移。 首座上的男子约莫二十四五，黑发如瀑，少许头发由一根白玉簪子松松束着。胸前的衣襟微微敞着，露出了部分雪白的皮肤，他修长的双手骨节分明，和莫渊的手一样，精致漂亮，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虽然常年习武，他的手上却没有一般练武人该有的薄茧。 他的目光注视着手中的一颗葡萄，嘴角噙着不明意味的笑意，宽大的袖子滑到了臂弯，露出一截如雪的藕臂，而他的脸，更是美得惊人，像是一见精雕细琢地的绝世佳作，这种美就好像是罂粟花，只要看了就会上瘾，总想着再多看一眼，但又怕亵渎了它的美。为了多看一眼，哪怕明知是饮的毒药也甘之如饴。 他与莫渊一样都长着一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同样的美得惊世骇俗，不同的是，莫棠的美，是妖娆，小渊的美，是圣洁，一个炽热如火，一个清冽如水，真不愧是亲兄弟，都生着比女子还美的容颜，让人一眼望去，就此沦陷，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就好像一汪深潭，幽暗深邃，深深的勾摄着每一颗心脏。 “听琴，这葡萄是什么时候摘的？”慵懒的声音透着魔力的磁性。 “回宫主，是今晨，鸡鸣时。”叫听琴的女子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今晨啊。本座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莫棠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无波无澜。 “正午时分。”听琴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跟了本座多久了？” “三年。” “已经三年了，你还不知道本座的要求吗？摘下来超过两个时辰的的水果怎么可以呈到本座面前？” “属下知错了。” 叫听琴的女子哗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半点委屈也没有。 “自己下去领罚吧。”莫棠说得不带半分感情。 “是。”叫听琴的女子坚定的服从命令，没有为自己辩驳半句。 听琴出去后，莫棠这才抬头去看殷灵玥。 “你就是殷灵玥吧？”虽然是问句，但是莫棠的语气是肯定的。 “是的。” 殷灵玥尽可能平静的答道，听过莫棠的传闻，又亲眼见到了莫棠的雷厉风行、性情乖张，说实话的，面对着莫棠，殷灵玥只觉得畏惧。 “真没想到，赫赫有名的神医，竟然是个小丫头。”莫棠的语气有些玩味和戏谑。 “小丫头怎么了，能力的强弱不该以年龄来衡量，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小瞧了我！”莫棠的话听得殷灵玥很不舒服，于是顾不上害怕，殷灵玥挺直了腰板反驳道。 “哦？是吗？”莫棠的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 “还有，什么赫赫有名的神医，宫主是在开玩笑吧？我都没有在江湖上悬壶济世过，在山上也只是治疗一些小动物，最多也就是给上长白山求医的当地村民们看诊，应该可以说是籍籍无名之辈，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这是殷灵玥最大的疑问，莫名其妙的被莫棠派人抓到了鸣渊谷，二话不说就要给莫渊医治眼睛，莫棠是如何知晓她这个人的？又如何确定她可以治疗莫渊的眼睛？ “你的医名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会把你请来做客？” 莫棠的话明显就是胡诌的，一个从来没有在江湖上历练过的无名小卒，说什么赫赫有名的，未免也太言过于实了吧，哄小孩都不一定有人信，殷灵玥又怎么可能会相信。 莫棠对殷灵玥信或是不信漠不关心，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认真解释殷灵玥的疑问，于他而言，殷灵玥疑惑与否，并不重要。 “那宫主请客的方式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殷灵玥不服输的反讽道。 殷灵玥明显很不和善的语气并没惹恼莫棠，他依旧是哪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听紫风和紫云说，你和小渊相处得很好。” “我们是好朋友，可以同甘共苦的那种。” “那就好，那孩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多陪陪他。” “比起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交往尚浅的人，你不觉得他更需要的是你的陪伴。” “是的，可是我……” “你是想说自己太忙吧？你忙什么？忙权势？忙财富？还是……你可以为他打造一个绝无仅有的世界，可你有想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是啊，莫渊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其实莫棠很清楚，可是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因为这些个身不由己，他连最简单的陪伴都没能做到，所以他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弥补莫渊，可是，诚如殷灵玥说得那样，有些东西，不是权势财富可以弥补的。 第十五章 初次见莫棠（二） 莫棠陷入了沉思，手上的动作僵住，眼神呆滞，殷灵玥知道，莫棠这是在自责，这个向来随性洒脱的男人，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泰然处之，镇定自若，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也只有他最疼爱的弟弟莫渊。 殷灵玥不得不承认，莫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哥哥，他是真正的疼爱莫渊，但是他还没学会如何表达自己的爱。 空气里流淌着尴尬的气氛，莫棠不说话，大殿里没人敢发出声音，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尽可能降到最低，莫棠周围的侍女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如同雕塑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殷灵玥快要睡着的时候，莫棠终于发话了。 “知道本座为什么找你来吗？” “我又不是宫主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宫主心里想什么？” 殷灵玥的答话，莫棠并不意外，“小渊的眼睛，你有多少把握可以治好？” “如果是别人，我会说七八成，但如果是小渊，我会说十成，因为我答应过他，一定会让他亲眼看到这个世界。” “你对自己这么有把握？你应该已经听说过了吧，如果你做不到，你的下场就会和之前的那些庸医一样，成为我这桃花林中的花肥。” “我知道，但是我可以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就算你跟小渊关系很好，依然要受到惩罚。” “这就不劳烦宫主费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殷灵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明说，“不过，我希望宫主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莫棠的表情有些玩味，显然没想到小丫头会提出什么要求。 “待我治好小渊的眼睛，我希望宫主可以放我离开鸣渊谷。” “就这个要求？好，本座答应你。不过，关于你在鸣渊谷的事，只能是个秘密。本座也希望你发誓离开鸣渊谷后，不得对外人以及半点有关鸣渊谷的事，若违此诺，本座有一千种办法，可以让你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一言为定，殷灵玥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也是个重诺之人。” 莫棠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桌上的酒盏，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凑到唇边品了一口，动作优雅高贵，语气却是慵懒的。 他看了看左边半跪着的侍女，道：“听画，给殷姑娘也盛一杯酒吧。” 听画站起身来，橙色的罗裙飞舞，素白的手执起酒壶，往酒盏里倾倒些许，然后扭着腰直将酒递到了殷灵玥手中。 莫棠一脸享受的嗅着杯中的酒香，道：“殷姑娘品尝一下，这是我亲手酿制的桃花就，名为醉生，人们寻求的一醉解千愁，便是醉生，有的时候，难得糊涂，便是最大的幸事。” 殷灵玥尝了一口，就被酒的浓烈刺激得五官扭曲，眉头紧蹙，这样浓烈、醇厚的酒，如此的辛辣，莫棠如何能喝得这样的悠然自得？ “关于小渊，你知道多少？”莫棠突然这样问道。 殷灵玥虽然不明白莫棠的意图，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小渊是个单纯善良、天真烂漫的人，他纯净如水，温顺如风，又体贴入微，让人想不喜欢他都难！” 莫棠点头表示赞同，“是的，那孩子就是单纯如白纸，别人对他稍微还一点，他便会对别人死心塌地的好，他这样软的性子，总有一天是会受伤的。” 谈到莫渊，莫棠真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可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或多或少的受点伤，大树也是在经历了各种风吹雨打，这才挺拔坚毅的，雏鹰也是经历了狂风骤雨的试炼，这才雄霸天空的，不是吗？” “呵呵，有意思。” “所以说，小渊总有一天会挣脱你的束缚，去到外面的的世界，你为他亲手打造的铜墙铁壁，可以助他暂时幸福安康，却终究困不住他远行地的翅膀。如今对他的过度保护，也许会成为日后插进他胸口最锋利的剑，你对他，束缚的太多了。” 殷灵玥已然忘记了对莫棠的畏惧，说得大胆而又直白，若是莫棠一个不悦，她肯定会受到惩罚，可是事关莫渊，她不能不说。 莫棠再度陷入了沉思，殷灵玥说得这些话他其实都懂，但是于他而言却是难如登天。 莫渊，他的弟弟，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骨肉血亲，出生时便目不能视，三岁时就随他颠沛流离。莫渊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过什么安稳的日子，到了如今，权势财力，他莫棠都拥有了，他想要竭尽自己所能去给莫渊最好的，但是他连莫渊需要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自小就乖巧得令人心疼的孩子，什么也不索求，什么也不抱怨，莫棠只想要穷尽毕生护他安康，但是却又给莫渊编织了一个牢笼，以爱的名义将他囚禁。 他是不是，应该试着放手，让他自己去面对生活？ “宫主，殷灵玥有一事相求。” 殷灵玥大着胆子打断了莫棠的沉思，她已经完全不害怕莫棠了，不知是为什么，殷灵玥觉得莫棠这个人与江湖上传言的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想去甚远，他虽然狂傲邪魅，但不像是十恶不赦。 莫棠看着殷灵玥，问：“什么事？” 殷灵玥向前走了几步，在离莫棠不远处停下，然后无比严肃的说：“宫主，我希望在我为小渊医治眼睛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你可以给我们足够的自由，你可以派人保护他，但是不能束缚他。” 莫棠眉梢一挑，等着殷灵玥解释。 “你知道的，一个人的身体的好坏，或多或少的会受到身心和环境的影响，一个舒适的环境和愉悦的心情，对莫渊的恢复更加有利，我希望他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接受治疗。而且……” “嗯，然后呢？” “而且他的眼睛治好之后，他终究是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的，鸣渊谷虽大，却不能困住他一辈子，他也需要，慢慢的接触其他事物。” “好，我答应你。”莫棠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像昨天那样一意孤行私闯百鸟峰的事，我不希望再听到，还有就是，月圆之夜发生的事，我希望你可以忘记。” “我想知道，月圆之夜，莫渊为什么会那样？那样的莫渊，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殷灵玥追问。 殷灵玥话音刚落，莫棠凌厉的目光便直接朝她射了过去，森寒可怖、盛气凌人，殷灵玥瞬间毛骨悚然，她知道，自己触碰到了莫棠的底线。 “不该你知道，请不要多问。”莫棠的话冷冰冰的，里面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殷灵玥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好了，你可以走了，你不见了这么久，小渊估计该着急了。” 殷灵玥听完莫棠的话，如释重负，她刚刚那就是虎嘴拔毛，那根本就不是商量，完全就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殷灵玥向莫棠拱了拱手，就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开了。 第十六章 上山去采药（一） 咚咚咚，咚咚咚～ 殷灵玥还在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殷灵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边慢吞吞地穿着衣服，一边冲外面喊道：“紫云，你不要敲了，再敲下去我这门都要被你敲出个洞了，我马上就起床。” 没错，敲门的正是紫云，除了紫云，没有人会敲门敲得跟催命似的，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门，殷灵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紫云会这么激动，肯定是有原因的。 昨日，殷灵玥说了今天她要上山去采药，她研制的药方中，有几味药，药房里没有，市面上也没有卖，必须亲自去采。 用完这几味药，莫渊的眼睛重见光明的希望就会越大，现在，他的眼睛都可以隔着纱布，隐隐约约看见丝丝亮光，这是明显的转机，眼睛完全复明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莫渊的身体依旧很瘦弱，哪怕殷灵玥已经尽力为他做药膳补身体，效果却不明显，倒是紫云，在这段时间的持续进补下，整整胖了一圈，脸上现在肉嘟嘟的，捏起来特别舒服。 殷灵玥今天选了一见薄荷绿轻质薄纱裙，然后随意弄了个简单的发型，粉黛不施，珠钗不戴，却依旧清新脱俗，俏皮可爱，她本来就长得好看，五官精致，身材窈窕，十五六岁的碧玉年华，花为貌，鸟为声，月为神，玉为骨，雪为肤，水为姿，紫云所能想到的形容词，也只有这些了。 其实初见殷灵玥时，紫云就有被震撼了，殷灵玥是那种少见的美人，哪怕是在人群中看上一眼，就能在脑海里回味良久。不过，紫风和紫云见惯了公子和宫主逆天的容颜，对于殷灵玥的美丽，也就不足为奇了。 殷灵玥和其他无父无母的孩子一样，也会不停地追问自己父母的事，殷灵玥曾不止一次缠着师父追问过她娘亲的事情，那时候师父告诉过她，她的母亲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 双眸剪秋水，十指我拨轻沙，纤腰玉带舞天纱，回眸一笑胜星华，她的娘亲，曾经是无数江湖侠客心目中的女神。许多江湖侠客名门望族为了一睹芳颜，不知吃过了多少苦头，费尽了多少心思。 师父还说，如今她的模样，像极了她的娘亲，甚至她的样貌比之当年她的母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因为年岁尚小，缺乏了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新脱俗、灵气逼人的韵味。 殷灵玥打开大门，看着门外像只兔子一样蹦来蹦去的紫云，她是那样的兴奋，眼睛里都闪着精光，这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傻丫头，和殷灵玥倒是很像。 殷灵玥有些嗔怪地瞪了一下紫云，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她昨晚为了配药，一直熬到三更时分才去入睡，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眼睛特别酸痛，估计快熬成熊猫了。 “紫云，小渊醒了吗？”殷灵玥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对紫云说。 “那当然，公子早就醒了，天还未大亮的，公子就已经穿戴整齐，等着玥儿去找他，所以说，我才不是那个最心急的人。” “好了，谁教你的，竟然拿公子寻乐子，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殷灵玥的话里没有半分的责备，像平时一样与她嬉闹着，紫风性格太冷，和殷灵玥不是很亲近，反倒是紫云，热情似火，和她关系甚好，两个话唠呆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久而久之，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公子才舍不得惩罚我呢！”紫云小嘴一撅，得意洋洋地说。 紫云说得没错，莫渊估计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公子了，温暖，和善，随和，在他面前，你永远不用担心会因为说错话而被惩罚，这简直和莫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殷灵玥也不多说，知道莫渊在等她之后，便快速往莫渊的院落走去。 果真如殷灵玥所想，莫渊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有些紧张，有些不安，也有些欣喜，他俊秀的眉头，皱紧了又梳展开，梳展开了又皱紧，那模样，像一个等待着发糖的孩子。 “小渊，你准备好了吗？我们换完药就可以走了，不过，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也有些偏僻，你确定要一起去吗？我怕到时候照顾不好你。” 殷灵玥最后再问一次，她本来是想一个人去的，毕竟那个地方她也是在书房中看到的，书中关于那几味药的介绍，也不过是寥寥几笔带过，她也不确定那里是不是真的有那几味药，甚至那个地方究竟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说不定会空手而归。 莫渊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玥玥，我很想去看看，真的。” 殷灵玥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倒是不意外。 “那好吧，如果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再悄悄的一个人忍着知道吗？否则以后我去其它地方都不会带你，明白了吧？” 莫渊知道殷灵玥指的是上一次爬百鸟峰的事，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门口的紫风和紫云都已经准备好了，殷灵玥拉着莫渊走到她们身边，正准备叫出发时，莫渊突然开口道：“紫风，紫云，你们留下，我和玥玥去就好了。” “这怎么可以？公子身子弱，我们应该随身伺候，万一像上一次一样发生意外了怎么办？而且我准备了那么久，公子忍心不带我一起去吗？” 紫云第一个开口抗议，为了这个，她都兴奋得一夜未睡，结果现在告诉她她不可以去做，这让她如何接受。 “公子，这样做确实不妥，我和紫云一起去，大家可以相互照应，万一有什么问题，我和紫云也可以为公子分忧。” 紫风难得的和紫云站在统一战线。 “有玥玥在，你们不用担心，而且，你们不是还有许多事没有打理好吗？”莫渊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希望她们同去。 事实上紫风和紫云一同去了，会让莫渊有诸多不自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之风和紫云对莫渊的限制，比起莫棠而言只多不少，莫渊喜欢那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生活，就像在百鸟峰的时候，可以做很多自己从未做过的是，体验很多不能体验的感觉。 “可是……” 紫风话还没说完，就被莫渊打断了，“紫风，你不必再多说了，就这样决定吧。” 公子很少用这种不可商量的语气说话，紫风也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安静地站在了旁边。 紫风最是了解莫渊，即便心中担忧，不情不愿，但还是服从了公子的命令，反倒是紫云，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后是被紫风强行拖出去的。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待紫风和紫云离开后，殷灵玥才背起她那个精致的小竹篓，牵上莫渊的手，很兴奋地出发了。 第十七章 上山去采药（二） 莫渊终于如愿以偿的和殷灵玥一同前去采药，这样难得的独处时光，让他整个人既兴奋又紧张。 相对于莫渊的欣喜若狂，殷灵玥却是平静多了，对她而言，这就是一次普通的采药，和在长白山上千千万万次的采药一样，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殷灵玥按照自己手绘的地图，有条不紊地寻找目的地，她这次要找的地方叫百尺潭，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深约百尺的小潭，但是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潭，它的水质特殊，土壤肥沃，环境优美，气候绝佳，也只有这样同时占据天时和地利的地方，才能够孕育出那样珍贵的天材地宝。 殷灵玥这次出来，是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找到那几味药，这些药在莫渊眼睛的治疗方案里不可或缺，殷灵玥不止一次的尝试想要用其他的药来代替它们，但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了。 殷灵玥仔仔细细的研究过之前为莫渊治疗过的大夫留下来的药方，其中不乏经验老到、医术卓绝的大夫，他们的治疗方案和殷灵玥的方案与许多相似的地方，甚至可以说，除了这几味药外，他们的药方基本上大同小异。 大夫们花了已经大把的时间来寻求他们药方里面的缺少的这几味药究竟是什么，但终究还是失败了。 殷灵玥基本上没有走多少弯路便已经找到了答案，并不是因为她比那些大夫更优秀或是更聪明，而是她的从小到大博览群书、见闻广博，所知道的东西很多，哪怕是那些极为稀有、鲜为人知的药物，她也有所涉猎，真正的是个小医痴。 不知走了多久，中间他们休息了几次，终于到达了书中记录的地方，却是这么也找不到百尺潭，殷灵玥有些不甘心，在周边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却始终找不到，难道书中的记载有误？这是殷灵玥唯一可以想到的原因。 “玥玥，百尺潭真的存在吗？还是，它只存在于书中，是人们臆想出来的？”莫渊忍不住开口问殷灵玥。 “一定是存在的，你哥哥的手札里就有详细记载，而且莫棠的书房里还挂着一幅他亲笔画的百尺潭，说明他是去过百尺潭的，你哥哥既然都已经去过了，那百尺潭自然是存在，只是我们现在找不到罢了。” “玥玥，你是怎么知道哥哥书房里的画就是百尺潭？会不会是其他的地方？” 殷灵玥立马就否决了莫渊的假设，“不会啊，那幅画上落款写着百尺潭三个字，还附有莫棠题的一首词，定是百尺潭无疑，而且莫渊画上的景物，与手札中描述的景物分毫不差，不会有错的。” 莫渊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画上的百尺潭，是不是很漂亮？” “那是当然的喽，不然你以为，紫云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和我们一起去？但凡是见过那幅画的人，没有不想亲自去看看画中景色的！那是大自然鬼斧神工，是遗落人间的仙境，哪怕只是在画中见过它，也值得我为了它而去探寻，去冒险，只要想到自己有幸亲眼目睹它的美丽，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 殷灵玥牵着莫渊的手，在山上仔仔细细的寻找着，莫棠书房里留下的手札中关于百尺潭的描述，应该离这里不远了，可是殷灵玥都在这片山区徘徊了很多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 难道，百尺潭真的只存在于书中？可是，莫棠的那副画明明白白的画着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存在呢？难道那些精妙绝伦、如梦如幻的风景，都是莫棠自己臆想出来的？ 殷灵玥开始对刚才自己言之凿凿的话产生了置疑，按理说百尺潭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没道理什么也没有啊。 殷灵玥不甘心，如果百尺潭不存在，那么她想要的那些药，又该到哪里去找寻？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拥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生长这样的天材地宝。 “玥玥，我们会找到的。”似乎是感知到殷灵玥的情绪波动，莫渊想要鼓励殷灵玥不要放弃。 “对，它一定是存在的。”殷灵玥的话，像是对莫渊说的，但更像是对自己的安慰。 稳定心神的殷灵玥重新开始在山上找寻着，想着万一找不到百尺潭的话，找找别的药也行，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殷灵玥视力很好，看东西特别仔细，此时，她正小心翼翼地扫描每一个角落，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殷灵玥突然顿住了，她眼前一亮，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前方陡坡边上的一株草药。 “小渊，我发现了一个宝贝，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之前在一卷古老的医书里面看到过它，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过，没想到却在这里找到了。” 殷灵玥高兴地蹦蹦跳跳，笑声不断，受她欢愉的心情影响，莫渊也跟着笑出声来。 “你呆在这儿，我过去把它摘过来。”殷灵玥说完，也不待莫渊说话，便径直往陡坡边走去。 莫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还是这样，做事情风风火火的，全然随性。 殷灵玥从站在陡坡边缘，望了下去，隐隐约约看见坡下是一片丛林，丛林上方云雾缭绕，飘飘渺渺，颇有些仙境的韵味，但也因为云遮雾罩，看不清下面有多深。 殷灵玥伸手想要去够到草药，奈何草药离得远，怎么也够不到。 环顾四周，她发现旁边有一棵探身出去的矮灌木，殷灵玥没有多想，直接爬上了矮灌木，这次，终于够到了草药，殷灵玥拔下草药，小心地装进自己的竹篓里。 殷灵玥一抬头，便看见摸摸索索走过来的莫渊，他目不能视，只能一点点的挪过来。 莫渊接近边上的时候，殷灵玥怕他再往前走会掉下去，于是出声阻止道：“小渊，你就站在那里别动，前面没有路了。” 莫渊乖巧的没有继续前进。 殷灵玥还来不及向莫渊炫耀自己的成果，只听咔嚓一声，矮灌木细小的枝干因为不堪她的压力，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并且裂口越来越大，她这才意识到，爬上灌木之前都没有考虑到，这么细小的枝干，如何能承载她的重量？ 殷灵玥惊呼了一声，这一声吓坏了正在等待她的莫渊。 “玥玥，发生什么事了？” 莫渊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好像树枝要断了，小渊，这下可怎么办？” 殷灵玥丝毫也不敢动弹，哪怕是轻微的动作，也会加快枝干的断裂，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好紧紧地拽着矮灌木。 “玥玥，坚持住，我就来救你。” 莫渊俯下身子，朝殷灵玥伸出了手，殷灵玥腾出一只手去够他的手，他们努力的想要伸长自己的手够到对方的手，可是近在咫尺的两只手却怎么也碰不到。 不料就在这时，因为殷灵玥轻微的动作，枝干的裂缝越来越大，只听咔嚓一声，那根灌木枝干终于不堪重负，直接断掉了。 “啊～～～” 殷灵玥的惊呼声回荡在山谷里，莫渊的手只是徒劳的抓住一把空气。 “玥玥……玥玥……” 莫渊不停地呼叫殷灵玥，却始终没有回应。 第十八章 发现百尺潭 殷灵玥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自己正躺在花团锦簇中，这里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都是黄色的菊花，吞芳吐蕊，尽态极妍。 鸣渊谷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花似乎都不受季节的约束，想什么时候开放就可以什么时候开放，你可以在同一时间看到本该开在不同季节的花，大概是因为鸣渊谷的气候与外界不同的吧。 面对这样美如仙境的景色，殷灵玥已经习以为常了，似乎鸣渊谷再有什么神奇的景观都不为过，好像它纯天然就是这样。 殷灵玥看到那一大片突兀的被她压倒的菊花，就知道她摔下来时有多狼狈了，话说小渊现在在哪呢？她环顾了四周，试着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四周的山回荡着她的声音。 殷灵玥的目光聚焦在另大一片被碾压的菊花上，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菊花，走了过去，果然不出她所料，莫渊这个小傻瓜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花丛中，他牛奶般洁白的脸上，多了许多树枝的刮痕，她摔下山坡，那是无可奈何，他自己倒好，主动跳了下来，殷灵玥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殷灵玥全身上下都受了皮外伤，被树枝和石头刮伤，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疼得要命，而且如果伤口处理不好，很有可能会化脓。 “玥玥，你没事吧？” 莫渊的声音依旧清风和煦。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好端端的干嘛跟着跳下来？” “我当时急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玥玥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唉，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气恼，你当时应该做的是回去搬救兵，而不是直接跳下来，现在好了，在这下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怎么回去啊？” “对不起，我，我……” 莫渊有些不知所措地叫绞着衣角，脸再一次红了。殷灵玥发现莫渊紧张的时候，羞愧的时候，都爱绞着自己的衣角，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可爱得要命。 “小渊知道这是哪吗？” 莫渊摇了摇头。 “也对，在鸣渊谷，我知道的都比你多。”殷灵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白痴。 “玥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莫渊依旧躺在菊花从中，殷灵玥伸手想要将他拉起来，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玥玥，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莫渊的脸更红了，他怎么又成累赘了？ “我先扶你起来。” 殷灵玥扶起莫渊，然后很自然的给他脱去鞋袜，他的脚依旧和雪一般白，肌肤娇嫩的不得了，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范儿。 他的脚踝肿的老高，青青紫紫的，布满了一大片。殷灵玥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一边为他揉着，一边念叨着：“谁叫你不听话的，疼死你活该。” 莫渊半声也没吭，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殷灵玥看着有些不忍，就放轻了受伤的力道。 菊花的香味扑鼻，那小小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晃着，像一个个小精灵。 揉好之后，殷灵玥扶着莫渊，慢慢地走着。 “小渊，我们需要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你能走吗？” “能。” “那好，我扶着你，我们先找个有吃的地方，我都快要饿死了，早知道就该带上紫风和紫云。” “嗯。” “这里的小菊花是别人栽种的吗？不然怎么会清一色黄菊花，没有其他品种？” “应该是吧。” “小渊喜欢菊花吗？我挺喜欢的，古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有‘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更无花吗？不是还有梅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啊你，小渊，你长本事了，竟然找我的茬！看我不教训你。” 殷灵玥嬉笑着说。 “玥玥，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挠了，好痒啊～” 不知不觉就走完了菊花从，眼前是一片郁郁深深的松树林子，殷灵玥想也没想，直接就走了进去。走了没多久，就走到了林子的尽头，一个气势磅礴的大瀑布，映入了殷灵玥的眼帘。 殷灵玥被眼前的风景迷住，鸣渊谷的景色怎么可以那么勾魂摄魄！ 瀑布横飞，藤萝倒挂，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吞云吐雾，包罗万象，左右崖壁，交相掩映，水声轰鸣，声如洪钟。 殷灵玥直接大叫出来：“小渊小渊！瀑布！是瀑布！还有一架横跨瀑布的彩虹桥！” “原来这响声是瀑布啊！” 相对于殷灵玥的兴喜若狂，莫渊淡定了不少，毕竟他看不见，也就想象不到眼前的景象有多么的波澜壮阔。 殷灵玥玩了一会水，玩累了，才来到莫渊身边，扶着他，顺着水流而下，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水流渐渐变小了，殷灵玥发现不远处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小茅屋，在这荒山野岭的，难不成竟会有人居住？管不了怎么多了，殷灵玥现在又累又饿的，只想找个地方弄些吃的。 “小渊，前面有个茅草屋，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我也好累了。”莫渊不敢把全身的力量都交给殷灵玥，所以他走的特别辛苦。 茅屋有些旧了，但维修得很好，殷灵玥在门口询问了几声，也没人答应，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茅屋内没有人，但却有全套的家居，家居上沾满了灰尘，显然是许久没人居住了。殷灵玥略微打扫了一下，勉强算是可以居住了。 “小渊，我要去找些吃的，你在这等我回来。” “我想和你一起去。” “可是你的脚？” “没关系的，已经好了许多，我可以走的。” “那好吧。” 殷灵玥依旧扶着莫渊走着，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野兔野果之类的，殷灵玥表示很绝望。 走了大概有半柱香时间，他们拐了个弯，就看见一块巨石，巨石上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百尺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殷灵玥此时只想这样感慨，百尺潭这么隐秘，难怪他们一遍又一遍苦找无果，若果不是摔了下来，谁会发现百尺潭竟会藏在这茂林之中。 在群山万壑之中，百尺潭安静的躺在这里，它像铮亮的明镜，平静整洁，像墨绿的翡翠，凝碧晶亮。 它染青黛成玉，笼碧纱堆烟，它波光粼粼，幽暗深邃。 原来，百尺潭真的存在，殷灵玥再也没办法一直自己的欢喜，这大概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第十九章 百尺潭捕鱼 殷灵玥几乎是狂奔着跑向百尺潭，完全忘了还有一个莫渊在后面。 莫渊双目失明，腿还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根本就跟不上殷灵玥的步伐，殷灵玥突然间跑开跑开，让莫渊愣在了当场，不知所措。 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玥玥。” 回应他的只有耳畔的清风，他知道殷灵玥已经不在他附近了。 因为看不见，他只能循着殷灵玥身上好闻的药香，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 药香来源于殷灵玥自己配置的香囊，里面装有安神的药材，闻起来特别舒服。 与殷灵玥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莫渊已经习惯了这股香味的存在，让他觉得很安心，不仅仅是因为药效，还因为有了殷灵玥的陪伴，当然，这也成了他准确定位殷灵玥的依据。 来到百尺潭边的殷灵玥，最先被潭中的鱼吸引了目光。 百尺潭中的鱼，成百上千，千姿百态，五颜六色，它们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在这样如同天堂一般的清潭中，健康成长。 殷灵玥的靠近，并没有惊扰到它们，它们甚至还好奇的游了到殷灵玥身边，探头探脑，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也许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人来，所以鱼都不怕生了。 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殷灵玥清秀的身影，莫渊这个时候才一瘸一拐的赶了上来，殷灵玥看着有些狼狈的莫渊，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竟然忘记了莫渊，心下不由得懊恼起来。 “小渊，对不起，我……” 殷灵玥找不到可以为自己辩驳的话，只能僵在当场，莫渊倒是不介意，对着殷灵玥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表示自己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小渊，原来这里就是百尺潭啊！潭里有好多鱼，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殷灵玥努力的想要缓解自己的尴尬。 “玥玥会抓鱼吗？” “当然会啦，我不仅会抓鱼，我的水性也特别好，师父说我简直就是条鱼，天生是在水中长大的。” 提到水性，殷灵玥很是自豪，自小在山中野惯了的孩子，上树掏鸟，下水捞鱼，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殷灵玥话音刚落，莫渊就听见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殷灵玥干脆利索地脱掉了外衫，只留下底下白色的里衣。 殷灵玥并没有觉得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在男子面前脱衣服有什么不妥，一来莫渊双目失明，根本就看不见，二来她神经本就很粗，还没懂得什么叫男女之防。 只听扑通一声，殷灵玥纵身跃入水中，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水中的鱼慌忙逃窜，殷灵玥也不急着去抓，就自顾自的玩了好一会儿，她时而潜入水中，时而浮出水面，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也没在意微冷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肤。 “小渊，这水好凉快啊！”殷灵玥一边戏水，一边冲水边的莫渊喊道。 莫渊听着殷灵玥欢愉的笑声，心里痒痒的，也想要试试，他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向下探去，在触及水面的一瞬间，他仿佛是触电一般，嗖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而后又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大胆的把双手伸进水中，冰凉的水包裹着他纤细白皙的手，清爽的凉意袭来，一直传到了心底。 殷灵玥似乎是玩够了，一个俯冲，只听得哗的一声，水花四溅，一条肥美的大鱼就在她的受伤扑腾挣扎，殷灵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这样一条新鲜的大鱼，足够他们饱餐一顿。 殷灵玥也不贪心，拿着这条不停扑腾着的鱼，用力丢到岸上，然后潜下水中，身形灵活的游到莫渊身边。 殷灵玥穿好衣服来到莫渊身边坐下，拧了拧潮湿的头发，笑着对莫渊说：“小渊会游泳吗？” “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的，以后我教你，挺好学的，只是学的时候喝了不少水。我八岁的时候师兄教我学的游泳，花了两天的时间就学会了。” “玥玥，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你师兄生活在一起的？” “三岁左右，师父说的。三岁之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都是听师父说的。师兄对我很好，相对待亲妹妹一样，疼我宠我，可我却……” 殷灵玥没再说下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提到师兄去了，话说回来她已经好久没有想念师父和师兄，想念长白山了，鸣渊谷发生的事让她忘记了外面的事。 莫渊似乎是察觉到殷灵玥的情绪低落，故意开口说：“玥玥，我饿了。” 殷灵玥回过神来，微笑着说：“我马上就生火烤鱼，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得不说殷灵玥的野外生存能力挺强的，毕竟是个山间长大的小丫头，野惯了的，虽然厨艺很是一般，但是这鱼处理起来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因为出门时没有料想到会再次露宿，他们并没有准备火折子，所以殷灵玥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生活——钻木取火。 废了好大的劲，殷灵玥才将火点燃，搭好架子开始烤鱼。 从始至终，莫渊都双手托腮，静静地听着殷灵玥的动作，是不是的和殷灵玥说说话，他安静坐着的模样，像极了漂亮的白瓷娃娃。 鱼烤好后，殷灵玥很小心的帮莫渊把鱼刺挑出来，他看不见，殷灵玥担心他会噎着。 美美的吃完一餐后，殷灵玥和莫渊回到了小茅屋，他们在破旧的小屋里面发现了一个大大的木箱，木箱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打开过了。 出于好奇，他们打开了木箱，木箱里面装的全是些卷轴，摆放得齐齐整整，殷灵玥好奇的打开一卷，里面是一些精致的字画，都是些山水风景，殷灵玥没什么艺术细胞，对这些精品字画兴趣缺缺，于是将卷轴重新卷好放回箱中，然后将箱子关好。 他们小屋里面玩乐一会，顺便清扫了一下小屋的尘土，小屋里只有一间房，房子里只有一张床，可是两人却并没有为如何过夜的问题烦恼。 两个没有男女之防甚至没有男女概念的孩子，自然是不会被这些问题所困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殷灵玥和莫渊并排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口，洒下了一片银霜。 第二十章 殷灵玥生辰 流萤飞舞，蛙声一片，月光如水，繁星如眼，鸣渊谷的夜晚，总是那么的静谧唯美。 清冷的月光透过茅屋小小的窗户，照进屋内，在茅屋窄小的床上铺上一层银霜，透过微弱的月光，殷灵玥可以很清晰的看清莫渊那张俊逸非常的脸庞。 夜色清凉如水，晚间的百尺潭温度降得厉害，殷灵玥身上的衣衫很是单薄，一向怕冷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莫渊很警觉的察觉到殷灵玥发颤，于是轻声对殷灵玥道： “玥玥，你如果觉得冷的话，可以和我靠近一点。” “真的吗？你可别嫌我凉啊。” 殷灵玥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地靠近莫渊，直到她整个人都缩进莫渊怀里，这才觉得暖和一些。 “小渊，你说我们是不是八字相冲啊，似乎你每次和我呆在一起都没什么好事，上一次露宿荒山，狼群围攻，这一次掉下山坡，谁小茅屋。”殷灵玥半开玩笑地说。 莫渊摇摇头，“看法因人而异，对我来说，是惊险刺激，也是开心快乐。” “也对，虽然我们呆在一起总会出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是我们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更重要的是，每次大难不死后，我们总能够收获很多美好。” “嗯，玥玥，你总能让我的生活充满了奇迹。” 莫渊是真的很享受和殷灵玥相处的日子，他从来没有活得这么无拘无束、恣意快活过，他认识的人中，只有殷灵玥肯放任他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即便会受伤，她也会陪着他一起面对。 殷灵玥总是告诉他，他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关于朋友这个词，莫渊是极为陌生的，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朋友呢？ 殷灵玥的解释是，真正的朋友就是，有快乐一起分享，有困难一起承担，我可以做不了你的后盾，但一定可以和你肩并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殷灵玥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对了，小渊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十五岁的生辰。师兄说，女孩子十五岁的生辰很重要，需要结发，以笄贯之，所以又称及笄。” 殷灵玥突然间开口对莫渊说道。 莫渊没有反应过来，生辰？及笄？ “玥玥，你……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玥玥，生辰快乐！”莫渊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谢谢。” “嗯……” 莫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毕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自己心中，虽然和殷灵玥在一起的时候他说的话已经很多了，但是他依旧是个害羞内敛、沉默少言的人。 殷灵玥主动伸手握住莫渊的手，她似乎很喜欢牵着莫渊的手，他的手，修长细腻，温暖柔软，触感极佳。 “小渊，其实在我十四岁生辰那天，就听师兄说过，再过一年我就到了十五及笄，那时候我就想，我十五岁的生辰会是什么样的呢？或许有师兄的惊喜，或许有师父的奖励，或许和长白山的花花草草度过愉快的一天……我幻想过很多的可能，却没有想到，十五岁的生辰会是这样度过。” 莫渊竖起耳朵紧张而认真的听殷灵玥说，生怕听到殷灵玥说自己过得并不开心之类的话，因为紧张，莫渊握着殷灵玥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 “小渊，你听着。”殷灵玥晶亮的眼睛灿若星辰，认真而虔诚的看着莫渊，“十五岁的生辰能这样过，我很开心，因为有你陪着我。” 莫渊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殷灵玥的话，让他的整颗心都变得暖暖的。 她说，因为有了他的陪伴，她过得很开心，这是莫渊听过的，最动听的言语。 “小渊，你很好，真的。”殷灵玥很真挚的说，“和你在一起玩乐的这段时光，我过得很开心。” 莫渊的脸更红了，听到殷灵玥这样说，莫渊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身上得温度也升高了。 陌生的感觉，陌生的羞窘，陌生的情绪。 不谙世事的少年，与神经很粗的少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陌生的感情，就叫做喜欢。 他们会紧张不安，会小鹿乱撞，但是却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三年以后，对于感情这种东西，他们依然很生涩。 “小渊，我要收礼物。” 殷灵玥突发奇想，十五岁的生辰，她想要莫渊的礼物。 因为这说不定，会是莫渊给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礼物，她想给鸣渊谷的这段美好时光，留一个念想。 殷灵玥是注定不会待在鸣渊谷，一辈子陪在莫渊的身边，莫渊眼睛恢复光明的日子，就是殷灵玥离开的日子，而且她很清楚的知道，距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百尺潭找到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找齐缺少的最后几种药材，要不了多久，莫渊的眼睛就可以完全看清了。 鸣渊谷的这段时光太过美好，它就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美梦，让人沉浸其中，不愿醒来，可是梦境再美，终究还是会有醒来的一天。 殷灵玥舍不得桃花林的灿烂，舍不得百鸟峰的壮阔，舍不得百尺潭幽深，舍不得莫渊的体贴入微，紫风的面冷心热，紫云的活泼开朗。 但是，它更舍不得长白山，舍不得师兄，舍不得师父，莫渊足够好，但还不足以牵绊她离开的脚步。 殷灵玥随意一说，却让莫渊陷入了苦恼。 莫渊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自己应该给殷灵玥送什么礼物，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衣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拿不出来，一时间有些窘迫。 殷灵玥察觉到莫渊的窘迫，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请求有些无理取闹了，便想要告诉莫渊不用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莫渊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坠子，翡翠的玉石，泪珠的形状，由一根编织的红绳穿着，眼力好的人，还能看见翡翠上刻着一个渊字。 “玥玥，这个坠子从我出生时起就一直带在我的身上，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殷灵玥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哪里会真的收你的礼物？” “玥玥，你就收下吧，我把它交给你，是因为现在你比它更重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额……” 殷灵玥再三推拒，终究还是拗不过莫渊的坚持，收下了坠子。 莫渊亲自给她系上，小小的红绳贴着她雪白的脖颈，翡翠坠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那样的温暖。 第二十一章 房屋上夜谈（一）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距离殷灵玥和莫渊从百尺潭回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殷灵玥依旧像往常一样，为莫渊配药，为莫渊换药，然后带他外出去散步，累了，就躺在青青的草地上，渴了，就喝一口山泉水，日子过得充实并快乐着。 殷灵玥和莫渊几乎是形影不离，她看书时，他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她说话时，他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对与莫渊而言，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他也觉得很开心。 他从不嫌她聒噪，也不埋怨她偶尔对他的忽视，莫渊对殷灵玥的包容和依赖，已经到了一个很深的程度。 殷灵玥与紫风、紫云的相处模式依旧是那样，紫风永远对她不冷不热，暗地里却为她把一切都打点妥当。紫云依旧每天缠着她问东问西，几乎快成了她的小跟班。 这样平淡却不枯燥的日子让殷灵玥觉得无比惬意，她都快忘了与莫棠约定的日子快要到了。 殷灵玥与鸣渊谷的缘分，随着莫渊眼睛的逐渐恢复，在一天天的减少。 殷灵玥总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个问题，以为只要自己忘记了，就不会为离别这件事而伤感。 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昨天，殷灵玥再次和莫棠见面了，莫棠这次回鸣渊谷，就是为了找殷灵玥谈话。 与莫棠的这次谈话，很清楚的告诉殷灵玥，她终有一天是要离开鸣渊谷的，而且那一天已经近在咫尺。 殷灵玥很清楚的记得莫棠是这样对她的： 殷姑娘，你的医术果然精湛，小渊的眼睛就快要看见了，我已经知道了。 我决定明天就送你离开，希望你能遵守当初的承诺。 还有，以后就算见到小渊，也要当做不认识，小渊是我莫棠的弟弟，而你师父师兄都是武林正道人士，你们之间注定无缘。 而且，小渊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我不希望他因为你而受伤，你们之间，本就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羁绊。 殷姑娘，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但是身为鸣渊谷的主人、暗幽宫的宫主，尤其是莫渊的兄长，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希望，你能把鸣渊谷度过的这些时光，就当做是一场梦就好。 总而言之，我不希望你对外人提及半点有关鸣渊谷的事，如果我听到江湖上有半点相关的传闻，我相信，以我暗幽宫的实力，即便是邵梓枫来了，也未必能够护你周全。 …… 殷灵玥很想反驳莫棠的话，她不明白为什么莫棠一口认定了她会伤害莫渊，虽然事实上她经常连累莫渊，但是她是真的喜欢莫渊这个朋友，想要竭尽所能带给他快乐。 殷灵玥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莫棠的话，即便是无心的，她也没办法否定她曾经不止一次害莫渊受了伤。 莫棠是个心思极为通透的人，即便是常年不在鸣渊谷，他也能很清楚鸣渊谷的事，包括莫渊和殷灵玥之间的关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派人监视他们，这样的行为莫棠不屑去做，也深恶痛绝。 莫棠活得太明白了，这样的人往往活得很辛苦，明月楼高、一人独倚，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莫棠很清楚的知道，在殷灵玥给莫渊治眼睛的这段时间，殷灵玥贴心的照顾、细心的呵护以及无时无刻的陪伴，已经在莫渊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莫渊对殷灵玥的感情，已经不是说抹去就可以轻易抹去的。 他更知道，殷灵玥与莫渊之间不会有好结果，有太多的东西横贯在他们之间，不仅是是与非、善与恶、正派与邪派，还有殷灵玥的师兄、师父，这些困难在他们之间划了一道宽阔的鸿沟，横贯在他们之间，让他们注定了只能遥遥相望。 也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莫棠不得不趁着这份感情还没深陷时，及时阻止。 明天，殷灵玥就要离开了。 殷灵玥就算是神经再粗，也听得明白，莫棠这么急着想要送她离开，是不希望莫渊见到她的模样，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牵连。 殷灵玥对莫棠这么匆忙的想要将她送走，虽然理解，但还是很不舍。 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离别的气息，慢慢的笼罩着殷灵玥，对于坚决要离开鸣渊谷的信念，殷灵玥第一次动摇了。 她舍不得莫渊，舍不得鸣渊谷，但她知道她是不得不离开的，因为，她更舍不得的是长白山，是师父与师兄。 当一个人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对于殷灵玥而言，与鸣渊谷的邂逅是一场华丽而美好的旅程，但也只是旅行，而不是人生，你可以在一段旅程徘徊，但终究还是要过人生。 殷灵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在鸣渊谷的每一天都过得开心，作为今后回忆的寄托。 月光透过纱窗，轻柔的洒在殷灵玥的床前。 殷灵玥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内心此刻无比的烦躁，这是她在鸣渊谷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莫棠的说得那样，关于鸣渊谷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只能是一场梦。 可是，她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她想再看他一眼。 殷灵玥起身穿好衣服，在月色下漫步，月光下树影婆娑，桃花伴随着风的吹拂漫天飘洒，落满了她的肩头。 不知不觉的，殷灵玥已经走到了莫渊的房前，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熟了，殷灵玥踌躇着不敢敲门，这时，屋内响起了莫渊的声音。 “是玥玥吗？” “嗯。小渊还没睡？” “睡了，但你一来，我就醒了。玥玥睡不着，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哦不，有！我们可以一起聊聊天吗？如果你困的话，那就算了。” “当然可以，等我一下，我先穿好衣服。” 不一会而，莫渊就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习惯性的等着她去牵他的手。 殷灵玥会意，走上前去牵起了他的手，动作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小渊，今天的月色很美，我们去屋顶上坐坐吧，那儿离月光更近。” “嗯，玥玥说好就好。”莫渊依旧乖巧听话，一颗心对殷灵玥完完全全的敞开，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受伤。 借着月光，殷灵玥清晰地看到了莫渊灿烂的笑，暖暖的，像一汪清泉，轻轻地流淌过她的心田，每当这个时候，殷灵玥都会觉得无比幸福。 第二十二章 房屋上夜谈（二） 殷灵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这里是一片桃花林，花香浓郁，花朵艳丽，每一株桃花都开的异常的旺盛，染红了大半边天。 殷灵玥也不知道着这片桃花林有多大，只知道极目望去唯有一片粉红，一眼望不到边际，本来是极为美丽壮观景色，此刻却是囚禁着她的牢笼。 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什么酷刑之类的，甚至都没个人过问她的死活。 半个月了，距离她被抓进这片桃花林里已经半个月了。半个月的时间，她只能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绞尽脑汁想要逃跑，可是她走不出去，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若非是深谙地形的人，很难找得到方向，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要逃跑，可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殷灵玥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她是个爱说话的姑娘，甚至可以说是聒噪。如今却沦落到只能自言自语的地步，若是再没个人理会她，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桃花林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每天都有人按时把吃的送到她的院子，会有人打点她换洗的衣物，可就是不管她如何询问，如何请求，他们都一言不发，对她视若无睹、不理不睬。被她逼得急了，他们甚至会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足以让殷灵玥明白这里的不同寻常。令殷灵玥极为不解的是，这样美如仙境的林子中，气氛却异常的肃杀，所有人都奇奇怪怪的，他们行色匆匆、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招致杀身之祸。他们不像是活生生的人，倒像是没有灵魂傀儡、没有意识的干尸。 殷灵玥突然想起师兄曾经和她说过，江湖上是有这么一片十里桃林，林子里住着一个恶魔，恶魔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魔头——暗幽宫宫主莫棠。 她没有见过莫棠，不仅是她，就连江湖上也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关于他的事迹，她也只是听师兄说过一些。 莫棠血腥，暴力，为人又狂妄自大、孤芳自赏、不可一世，可偏偏武功高深莫测，又有一个强大到逆天的暗幽宫，拥有最先进的兵器，最得力的手下，最严密的机关，最密集的情报网，掌握江湖各门派的命脉，江湖人对它是又恨又怕。谁也不会想到，这样城府颇深，奸诈狡猾，机关算尽的人，竟然会有一个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弟弟。 莫棠的弟弟幼时遭人暗算，双目失明，十多年来活在黑暗中，若不是唯一的兄长莫棠细心呵护，他的生活怕是会异常艰辛。莫棠视弟如命，但凡是他想要的，莫棠都会倾尽全力去满足他，所以若说这个只手遮天、凶残狠戾的魔头有什么软肋的话，那就是他唯一的弟弟。 想到这里，殷灵玥不禁感到胆寒，她想起了江湖上的一个传言。 传言说，其实这十多年来，莫棠从未放弃医治他弟弟的眼睛，但凡是小有名气的医者，都会被抓到桃林里，限时四个月，四个月后，若治不好他弟弟的眼睛，便会被埋在桃树下，成为桃树的花肥，所以说，这里的桃花越是妖艳，埋下的尸体就越多。 可是哪怕是十多年过去了，桃花林的桃树长得越来越粗壮，花也开得越来越妖艳，莫棠的弟弟依旧活在黑暗里。 这十几年来，但凡是在医术上小有名气的大夫，每天都过得惶惶不安，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处了。 很不幸的是，殷灵玥也成了其中之一。可是她想不明白莫棠为什么会找上她，她虽然在医学方面有所造诣，但终究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还来不及到江湖上闯出点名气，莫棠是如何知晓她的？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了阵阵浓郁的花香，原本沁人心脾的馨香，却让殷灵玥忍不住作呕，她似乎嗅到了那粗壮的桃花树下，一具具森森白骨的腐臭。 就在殷灵玥吐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两个年轻貌美的婢女走进了她的房间，看到她地伏在地作呕的模样，鄙夷的看着她。 “公子要见你，吐完了就赶紧换身衣服，别让公子久等。”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冷漠和疏离，却是殷灵玥这一个月来第一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两个婢女说完话，片刻也不想留，直接就到门外等候去了。 殷灵玥快速的收拾完毕，在两个婢女的带领下，穿过了长长的青石路，嗅着浓浓的桃花香，看着世间罕见的美景，殷灵玥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心旷神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因为知道那些妖艳的花下是一具具白深深的枯骨，她甚至还觉得花香里面夹杂腐尸的味道，她的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像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一次性吐出来。 两个婢女并没有理会她的不适，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她们选择了视若无睹。事实上殷灵玥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她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个毫不相关的人，若不是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利用价值，她们估计连和她说话都嫌麻烦。 这一路上，殷灵玥也看到了不少人，可是这些人行为举止也非常奇怪，他们目光空洞，肢体僵硬，就好像是活死人一般，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们一眼，就好像她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条路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漫长，看不到尽头，找不到方向，她强压下心中的恶寒，向年纪稍长婢女问道： “漂亮姐姐，请问还要多久才到？” 那婢女瞥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 “姐姐怎么不说话？我没有恶意的。”殷灵玥可不是个会轻易就死心的人，见婢女不理她，她也不恼，只是加快步伐追上去接着说。 年长的婢女依旧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殷灵玥不好意思挠挠头，脸都红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冷淡过，她虽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但却是在细心呵护中长大的。据师父所说，她父母在世的时候她为掌中宝，后来家中罹难，父母去世后，有师父的疼爱，有师兄的呵护，自然受不了什么委屈。 但是殷灵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一直以来都活得粗枝大叶，没有什么玻璃心，对她来说，只要能有个人听她说话，受冷落啊受白眼啊都无所谓。 见气氛不对劲，年纪稍小的婢女走到她的身边，轻声说：“在这鸣渊谷里，说的越多，死得越快，当然，知道的越多，死得就更快了。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尽管开口问吧！” “紫云，别和她废话，小心你的脑袋。”年长的婢女朝年纪小的婢女喝道。 叫紫云的婢女立马捂住了嘴，果真就不再理会殷灵玥，她钻到年长的婢女身边，嘟囔着嘴小声说：“我知道了，紫风姐姐。” 殷灵玥算是明白了，两个婢女，大的叫紫风，小的叫紫云，虽说是婢女，但是地位显然比先前的那些下人要高得多，紫风冷艳，紫云活泼，她们算是这里面最有个性的两个人了。 殷灵玥仔细的打量着紫风和紫云，发现她们的五官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很有可能是两姐妹，虽然性格上千差万别，但是看得出来她们之间的感情非常好，紫风虽然严厉，却是因为对紫云的关心，紫云对紫风的话言听计从，说明她对这位姐姐是敬畏也是信赖的。 殷灵玥不禁开始好奇起来，她们口中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是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大魔头？还是那个大魔头最疼爱的弟弟？不管是谁，她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长白山雪景（一） 长白山下起了大雪，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雪皑皑。 无论是远处的山，还是近处的松，都堆积了一成厚厚的白雪，雪花，还在满天纷纷扬扬地飘着。 此时，殷灵玥正抱着暖炉，百无聊赖的坐在窗边，细数这飘扬的雪花。 她的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显得笨拙了许多，但她却依旧觉得好冷。 长白山的冬天，总是那么寒冷，无论她在这里住了多久，始终都没法适应这样的寒冷。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无比怀念那个四季如春的鸣渊谷。 如今，距离她离开鸣渊谷已经过去了一年，当初离去得那么匆忙，有太多离别的话还来不及说，有太多迷人的景还来不及看，对殷灵玥来说，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从十五岁时她进入鸣渊谷到现在，已经两年时光，如今，她已经十七岁了，整整十七岁了。 在鸣渊谷生活的一年太过美好，美好到她常常会怀疑那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唯有小渊送给她的那块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些在鸣渊谷的美好时光，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殷灵玥抚了抚胸前的玉坠，感受着玉坠上的每一个纹路。 只听嘎吱一声，殷灵玥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四十五六的中年男人走了近来。 男人五官周正，形貌佚丽，身材高大，身子硬朗，可见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他正是殷灵玥的师父凌霁颜，如今的御剑门掌门人。 “玥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师傅的声音永远那么雄浑，充满了力量。 “没想什么，就是在发呆罢了，师父怎么来了？”殷灵玥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往里面又缩了缩，“天啦，这要命的天气，再这么冷下去，玥儿都要被冻死了。” “哪里会冻死，师父就不觉得冷，我看是玥儿平时偷懒，疏于练功，不然现在，就可以用内力取暖了。” “师父就知道欺负玥儿。”殷灵玥嗔怪的说。 “玥儿，你从未向为师提及，那一年你去了哪里？都遇到些什么事？” 殷灵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显然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就是下山去玩了，后来就迷路了，找不到回来的路，索性就在外面飘荡了。” 凌霁颜知道殷灵玥是在敷衍他，她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她说谎的时候从来都不看他，刚才殷灵玥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眼神闪烁。 他知道那一年殷灵玥一定经历了些什么，可是她不想说，他也不便勉强。 “玥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师父是你的亲人，是你可以信任依赖的人。” “我知道，师父最好了。” 殷灵玥扑进了凌霁颜的怀中，通红的小脸在师父的胸膛上蹭了蹭。 师父的怀抱还像小时候一样，温暖，宽阔。 对不起，师父，关于鸣渊谷的一切，玥儿不能说，玥儿发过誓的。 殷灵玥在心里喃喃道。 师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眼里满满都是宠溺。 这时，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突然闯了进来，在看到凌霁颜后，脸一瞬间红了。 怎么就没人告诉过他，掌门人也在，害得自己毛毛躁躁的样子被掌门人看了去，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啊！少年在心里呐喊着。 “陆！宝！庆！你进门之前难道不会先敲门吗？吓了我一跳。” 殷灵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少年却没有理她，径直向凌霁颜行了个礼。 “参见掌门人。” “小庆不必多礼，枫儿回来了？”凌霁颜起身，扶起地上的少年，少年名叫陆庆，小名宝儿，是殷灵玥的师兄邵梓枫的手下。 “公子就要到了，是陆庆自己心急，先跑过来告知掌门。” 陆庆恭敬的说，两年不见，陆庆一下子长高了，比殷灵玥都高出了一个头，也没有当初那么稚嫩，两年的历练，让少年的身子比从前更加强壮了，皮肤也比从前更加黑了，只是这性子依旧是活泼好动。 “师兄要回来了？我要去迎接师兄。” 殷灵玥“嗖”的一下从榻上跳了下来，激动的一把抓着了陆庆的手。 “诶哟我说小玥儿，两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暴力倾向啊？看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陆庆装作嫌弃地想要将殷灵玥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开，却没有用尽全力。 也许时间可以抹掉许多东西，但却是抹不掉他们之间的友谊，两年没见，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亲切。 殷灵玥放开陆庆，急匆匆地往外跑去，她都已经两年没见到师兄了，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的。 她站在风口上瑟瑟发抖着，时不时在原地蹦跶着想要取暖。 “早知到就应该披上我的披风再出来，现在可好了，我都快冻死了！” 殷灵玥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玥儿在跟谁说话呢？” “师兄，是师兄哎！师兄，我好想你啊！” 殷灵玥直接扑到邵梓枫的怀里，搂着他的腰，激动得大叫起来。 “两年没见，玥儿还是这样调皮捣蛋，没有半点儿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 师兄的话中没有半分责备，反而满是无奈与宠溺。 这时，殷灵玥突然意识到些什么，飞也似的从邵梓枫怀中跳开，她都快忘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师兄会成家立业，会娶另一个女人，会有另一个家。他们就算是师兄妹，也该谨守男女该有的界限。 怀里突然一空，邵梓枫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他伸手想要去理一理殷灵玥凌乱的头发，却被殷灵玥躲开了。 “什么时候玥儿也和师兄生分了起来？”邵梓枫尴尬地笑着说。 “没有的，师兄，玥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料理这些事了。” “玥儿这是嫌师兄多事？”邵梓枫半开玩笑说着。 “师兄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只是，只是……” 殷灵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了。没想到两年不见，玥儿出落得更加水灵了，越来越漂亮了。” “真的？”殷灵玥的脸一下子红了。 “嗯，真的，玥儿是是师兄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师兄这两年都去干什么了？我都回来一年多了，也没见着师兄。” “一开始当然是为了找你这个不省心的小丫头喽！后来，接到师父书信说你已经平安回到长白山，本想立即回山的，不料外面出了些事需要我来处理，也就耽搁了。” 邵梓枫看了看殷灵玥发抖的样子，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道：“玥儿，外面天冷，我们边走边说。” 殷灵玥揉了揉通红的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长白山雪景（二） 回到屋内时，屋里已经烧了暖烘烘的炉子，淡紫色的火焰在木炭上跳跃着，伴着浓郁的茶香，上演了一曲冬的赞歌。 凌霁颜盘坐在低矮茶几边，神情专注、不疾不徐的泡着茶，就连殷灵玥和邵梓枫进来时，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殷灵玥和邵梓枫深知师父泡茶时喜静，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扰，也就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屋里面寻了个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凌霁颜一个漂亮的结尾，尾指一勾，一杯芬香四溢的香茗就这么完成了。 “枫儿，过来这边坐。” 凌霁颜朝邵梓枫招了招手，示意邵梓枫坐到他的对面，邵梓枫起身来到凌霁颜跟前，鞠了一躬，然后慢慢走到凌霁颜对面坐下，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上身坐直，温和而有礼。 “枫儿，尝尝为师的手艺如何？” 凌霁颜把刚刚沏好的茶推到邵梓枫面前，邵梓枫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慢慢放下茶杯，这一拿一放，优雅大方，深深看痴了殷灵玥。 殷灵玥不禁感慨，这就是她的师兄，永远温文儒雅，文质彬彬，风华绝代，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谪仙气息。 殷灵玥脱下沾满白雪的大衣，欢脱的依偎进了师父的怀抱，把自己冰冷的手伸进了凌霁颜脖子里，凌霁颜打了个寒战。 “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安分点！” 凌霁颜拉下她的小手握住，一边用内力为她取暖，一边对邵梓枫说：“枫儿，外面的事处理的还顺利吧？” “还好。就是追云山庄的事有些棘手，叔父他，似乎并不想让权，拿回追云山庄的主权，似乎没那么简单。” “无妨，这么多年都忍了，还在乎这一两天吗？有什么需要尽量跟师父说，师父必会竭力相助。” “枫儿谢过师父。” 邵梓枫起身，朝凌霁颜再鞠了一躬，凌霁颜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枫儿这次回来，打算要住多久？” 凌霁颜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边问道。 “三天左右吧。” “什么？三天！师兄才回来就要走吗？我们都两年没见了，师兄怎么就那么急着走？” 还没等凌霁颜开口，殷灵玥嗖的一下凌霁颜怀中蹿了起来，大声叫嚷道。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的，你师兄有自己的正事要办，哪能天天呆在这里？” 凌霁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形象一瞬间土崩瓦解，转而又无可奈何的说，“玥儿这般不稳重，要为师怎么放心让你跟着枫儿下山去历练？” 下山去历练？ 殷灵玥听到这几个字，眼神都亮了。 “师父师父！您是说，我可以和师兄一块下山去历练？那太好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殷灵玥激动地抱着凌霁颜，在他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凌霁颜对于殷灵玥来说，与其说是师父，不如说是父亲，殷灵玥父母去世得早，关于她父母的事，殷灵玥没有一点印象，她甚至连她父母的长相都不知道。 所以对她来说，凌霁颜就像是她的父亲，从小到大爱她，宠她，虽然她犯了错，师父会打她也会骂她，是不是还会关她禁闭，但是师父那样做都是为了她好，更何况绝大多数时候，她关了几天出来活泼乱跳，师父却是心疼得不得了。 “师父放心吧，枫儿会好好照顾玥儿的。”邵梓枫认真地对凌霁颜说。 凌霁颜一本正经的嘱咐殷灵玥，“玥儿，听到没有，和你师兄下山后，少惹是生非，给你师兄添麻烦。” 殷灵玥嘟起小嘴抗议道：“师父，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玥儿在您眼里就只会惹是生非吗？” “难道不是吗？”凌霁颜反驳。 殷灵玥娇嗔，“哪里，玥儿可乖了！” 凌霁颜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说都有可能安安分分，殷灵玥嘛？凌霁颜摇摇头，绝不可能！ 这丫头天生就是个惹祸精，而且还是个小哭包，经常弄得你一个头两个大。 索性这个包袱就要丢给她师兄了，让她师兄自己愁去吧。 “玥儿先下去吧，枫儿留下，为师有话要对你说。”凌霁颜看了看殷灵玥，补充道，“玥儿也去收拾一下东西，三日后就和你师兄一块下山去吧。” 殷灵玥也没磨蹭，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就去收拾东西去了。 殷灵玥离开后，凌霁颜这才沉声问邵梓枫，“枫儿，你确定，真的要带玥儿一起去，万一……” 凌霁颜欲言又止，邵梓枫已经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师父，您放心，枫儿一定会好好保护玥儿，绝不会让她受伤。” “枫儿，你知道为师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凌霁颜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也罢，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过师父不得不提醒你，不要玩火自焚，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谢师父教诲，枫儿有分寸。” 邵梓枫话语笃定，凌霁颜也无话可说，年轻人的事，他也操不了心了，就随他去吧。 “玥儿初入江湖，很多地方还需要你多多看着，那丫头生性单纯，很容易就相信别人，江湖险恶，上当受骗是常事，受伤流血也是家常便饭，可她终究是个丫头，能少吃点亏就少吃点亏。” 凌霁颜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了，但是这毕竟是他的小徒弟第一次闯荡江湖，而她即将要面临的事困难重重，凌霁颜忍不住担忧。 “师父，一切有枫儿在，没问题的。” “还有，枫儿此去千万小心，凡是不可不求，亦不可强求，枫儿当量力而行。” “枫儿明白。” “还有就是，实在是解决不了，就给为师去封信，为师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无论何时，枫儿应当谨记，你并不是一个，师父是你坚实的后盾。” “枫儿谨记，师父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枫儿还有事，就先行退下来。” “没有了，你下去吧。” 邵梓枫起身对着凌霁颜再次行了个礼，凌霁颜点头同意后，邵梓枫就转身离开，临近大门时，邵梓枫回头对凌霁颜说： “师父，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 邵梓枫说完这句话，迈着优雅的步子，就径直离开了。 凌霁颜呆在原地，心里一直回荡着邵梓枫最后的那句话。 最后一次吗？但愿是吧！ 枫儿，为师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因为，后悔的滋味太痛苦了，如万蚁噬心、扒皮抽骨，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第二十五章 玥儿送香包 天还没大亮，殷灵玥早早的就收拾好东西，等待师兄来找她，今天，是她第一次跟师兄到外面历练，她既兴奋又忐忑。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笼中鸟，金丝雀，身处江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需要自己去闯荡，去成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可以不用和师兄分开，至少，暂时不用。 其实，殷灵玥是喜欢邵梓枫的，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小到大，邵梓枫都特别照顾她，他对她或许只有兄妹之情，而她却对他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这份感情她一直深埋在心里，不曾表露半分，就怕师兄知道后，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就会被打破。 尤其是知道他有了未婚妻后，殷灵玥整个人都不好了，两年前她会离开长白山，也是因为知晓了这个消息，自己无法接受，所以选择了逃避，就像个做了亏心事的人一样，一声不响的就灰溜溜跑了。 哪怕是现在，她依旧不能做到若无其事的面对师兄。 对于感情的事，殷灵玥并不是很懂，她生活的圈子决定了她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师父从来不向她提及师母的事，而师父又只有她和师兄两个徒弟，她能接触的事物也就屈指可数了。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想要做师兄的新娘，想一直陪在师兄身边，享受是新的温柔，很想很想。 她喜欢师兄揉着她的头发叫她小傻瓜，喜欢师兄拍着她的肩膀说别害怕有我在，喜欢师兄送她礼物问她喜欢吗，每每想到师兄，她的心就会抑制不住的跳动，她将这种悸动称为喜欢。 雪压青松，风啸枝头。 真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此时，殷灵玥正坐在窗前，坐立不安，她显得有些紧张。 她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一个香包，香包上绣着她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绣好的一对鸳鸯，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玥字，这是她为师兄绣的。 殷灵玥从来没有学过女红，女孩子家会的琴棋书画什么的，她也只是在书中涉猎了一些，充其量不过是半桶水。 她自小就喜欢看书研习药理，制药一绝，制毒一绝，但就这些针啊线啊的，搞得她整个人是一个头两个大，一看到就头疼，但她还是坚持绣完了，因为这是她想送给师兄的。 香包里装着她自制的一些药草，药香沁脾，有安神缓压的作用，师兄平时事务繁忙，这个对他会有很大的帮助。 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嫌弃？会不会收下？ 我，究竟该不该将它送给师兄？ 殷灵玥在心里这样想着，这也是她如此踌躇的原因。 有一些距离，不是你知道不可能到达就可以停住脚步，有一些感情，不是你知道不可能的得到就可以放弃追求。 对于殷灵玥来说就是这样，哪怕已经知道师兄有了未婚妻，她还是想为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明知道结果，也忍不住想要去这样做。 不一会儿，殷灵玥自嘲的笑了，她这是在纠结些什么，担心些什么，师兄收了香包如何，没有收香包又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她此时这样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说白了都不过是在自作多情。 可是她控制不住想这样做的念头，做了之后，又如此犹豫不决，变得完全不像自己，她鄙视这样的自己。 “玥儿在干什么呢？” 邵梓枫的突然闯入，将殷灵玥的思绪迅速拉了回来。她慌忙的把香包藏在后面，生怕被师兄看到，这幅遮遮掩掩的模样，生生逗乐了邵梓枫。 “玥儿这是藏的什么？连师兄也不可以看吗？”邵梓枫笑意盈盈地望着殷灵玥，直看得她头皮发麻。 “师兄，没，什么的，真的。”说罢转念又想，死就死吧，反正自己都已经花了时间和心血去做了，总得要送出去才不留遗憾。“师兄，这个，送给你。” 殷灵玥将手中的香包塞到邵梓枫手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等待邵梓枫说话。 邵梓枫拿着香包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对鸳鸯上。 “原来是香包啊！我说玥儿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女红了？师兄怎么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绣的是什么？两只水鸭子？” “师兄，这是鸳鸯！鸳鸯！”殷灵玥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鸳鸯，原来玥儿眼中的水鸭子是鸳鸯啊！”邵梓枫故意逗弄她。 “都说了不是水鸭子！你不要就算了，还给我。” 殷灵玥恼羞成怒，小脸通红，踮起脚尖就要去抢回邵梓枫手中的香包，可爱极了。 “好了好了，是鸳鸯，玥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邵梓枫按住殷灵玥乱动的小手，讨好的说。 “师兄，你最讨厌了！”殷灵玥故作生气。 “师兄逗你玩的，玥儿别生气。香包我很喜欢，我会随身携带的，好好珍惜的。还有，玥儿的心意我也收到了。” “这还差不多。”殷灵玥见好就收。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好的。” 殷灵玥说完，就欢腾着跑到里屋，快速拿好所有行李。 殷灵玥随身携带的行李并不多，也就是些解药，伤药，防身用的各种毒药，还有她还没研究透的一些医书。 陆庆早早的就在外面等候了，在邵梓枫面前，陆庆显得无比乖巧，毕恭毕敬的，不像和殷灵玥在一起那般活泼恣意，显得特别老成。 事实上，殷灵玥和陆庆相识很多年了，陆庆略长了殷灵玥三个月，因为年纪相仿，两人聊起来也就无拘无束，再加上对于殷灵玥这个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丫头，想要严肃都难。 陆庆原来是个孤儿，被追云山庄收留，六岁的时候入选了追云山庄暗卫队，八岁被邵梓枫父亲邵铭选中，作为邵梓枫的贴身护卫培养，后跟随邵梓枫在长白山学武。 他在追云山庄时接受的主要训练就是三个绝对，第一就是绝对忠诚于公子，第二就是绝对服从公子命令，第三就是绝对誓死保护公子。 邵梓枫比他们两个大了十岁，一直就像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他们。 如今邵梓枫二十七岁了，早已经不是意气风发、横冲直撞的年纪，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变得内敛、老成。 他肩上背负着沉沉的担子，背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还有追云山庄的未来。他不得不谨慎小心、步步为营。 殷灵玥一直都知道师兄身上的担子很沉重，使得他不得不常年在外奔波，不得不疲于应对各种各样的追杀。 她的师兄，活得太累太辛苦了，所以她一直都很心疼师兄，想尽可能的去帮助他，即便是什么也做不了，能够陪在他的身边也是好的。 第二十六章 傍晚时遇刺 傍晚时分时，他们还没有到达下一个落脚点，天色不早了，因为昼短夜长的缘故，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寒冷，再加上黑暗，这对他们极为不利。 走着走着，邵梓枫突然间不再前行，而是走到殷灵玥身边，殷灵玥正想出声询问，就见邵梓枫附在她耳边轻声对她说： “玥儿，你自己小心，有埋伏。” 邵梓枫话音刚落，只见林间飞出了十几把毒镖，像闪着晶光的冰棱，带着森冷的寒意，直直的朝他们飞过来。 殷灵玥惊呼出声：“师兄，小心！” 邵梓枫利索的拔出剑，腾空而起，挥剑生风，噼啪几下，就将飞镖尽数打飞。 这时，林间闪出三四百人，黑衣蒙面，体壮如牛却身轻如燕，手脚灵活。 殷灵玥、邵梓枫以及陆庆，很快就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殷灵玥长这么，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陆庆，你保护好玥儿，其他的交给我。” 邵梓枫回头对陆庆吩咐道，陆庆点头，麻利的拔出腰间的剑，整个人挡在了殷灵玥面前，作出防御的姿态。 殷灵玥虽然很不情愿就这么没用的躲在他们身后，但是却只能妥协，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应付应付流氓强盗尚可，面对这些专业杀手，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邵梓枫一袭白衣胜雪，游走于黑衣人之间，显得格外耀眼，他动作潇洒，姿势高雅，招式清奇耀眼，哪怕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也依就游刃有余。 黑衣人很快倒下了一大片，这边陆庆也解决了许多黑衣人，他的武功虽不及公子十分之一，却也不可小觑。 他一边要护着殷灵玥，一边要和黑衣人打斗，却未见半分吃力，还一边开玩笑说殷灵玥是个拖油品。 眼见黑衣人尽数倒地，邵梓枫正欲收剑，这时，有一个黑衣蒙面人闪出，直直刺向邵梓枫，不同于其他黑衣人的是，这个黑衣人的身手与剑法，明显凌驾于邵梓枫之上，出剑快、准、狠。 剑锋凌厉，下足了狠手，很明显要置邵梓枫于死地，邵梓枫竭力迎战，几番交战下来，还是落了下风，左腹下面，更是被一剑直接刺中，幸得他回挡了一下，伤口并不深，但是鲜红的血，还是染红了他的白衣，哪怕是在晚上，也依旧特别显眼。 “师兄！” 殷灵玥惊呼，脸色顿时惨白，她越过了陆庆保护，直接跑到邵梓枫身边，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子。 “师兄，你受伤了！” 殷灵玥伸手捂住邵梓枫的伤口，想要止住鲜血外流，但是猩红的血液还是顺着她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殷灵玥第一次见到受伤的师兄，整个人都吓得发抖，在她眼中，师兄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模样，何曾这么虚弱。 “师兄，你忍着点，我必须马上给你止血。” 殷灵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自己的包包，开始快速的为邵梓枫处理伤口。 陆庆艰难的和黑衣人交手，但是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陆庆根本就没有半点还击之力，被黑衣人打得接连后退。 最后，在黑衣人狠戾的一击之下，陆庆如同一张薄纸，被击飞得飞了好远，然后摔在地上，一口鲜血，从他的最终喷出。 陆庆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一点一点的向邵梓枫和殷灵玥靠近。 “公子！小心！” 陆庆声嘶力竭的喊道。 随着黑衣人的靠近，殷灵玥心跳加速，全身僵硬，整个人害怕到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殷灵玥心急如焚，这时候，她该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等死？ 殷灵玥的手伸进自己的装满药瓶子的包包里，手触到药品的冰凉，这一瞬间，殷灵玥出奇般的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黑衣人手持长剑，狠狠的朝他们刺了过来。 殷灵玥急中生智，拿出装着毒药的药瓶，打开瓶塞，朝黑衣人用力一撒，霎时间，空气里满是毒药的味道。 事发突然，黑衣人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毫无防备，便吸入许多毒药。 殷灵玥赶紧往自己和邵梓枫的嘴里喂了颗解药，陆庆离得远，吸入的药粉少，暂时没有危险。 黑衣人的剑定格在殷灵玥头上，明晃晃的剑闪着阴寒的光芒，印在殷灵玥的脸上，让她这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下来，殷灵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倒下，倒下，怎么还不倒下呢？ 殷灵玥在心里念叨着，此时此刻，她的心就如同万蚁啃噬，焦躁难耐。 只听‘晃荡’一声，那把架在她面前的明晃晃的剑骤然落地，殷灵玥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 不过几秒钟时间，黑衣人七窍流血，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在了殷灵玥脚边，只见殷灵玥小脸惨白，至今还惊魂未定。 说真的，那是她新研制的毒药，药性怎么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当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在多想了，生死存亡之际，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殷灵玥万万没想到这种毒药的药性那么强悍，才不过转瞬之间，黑衣人毒发身亡，幸好她当时飞快的给自己和邵梓枫吃下了解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以后这种药要尽可能少用。 殷灵玥想要起身去看看陆庆的伤势，顺便给他喂一颗解药，虽然他吸入的毒药少，但是也是会发作的，只不过时间长一点。 殷灵玥站起身来才知道，自己的双腿竟然抖得完全不像话，刚站起身就直接跌坐在地上。 邵梓枫强撑着意识，对殷灵玥道：“玥儿，别害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得到邵梓枫的鼓励，殷灵玥不再那么害怕，终于站稳了脚步，来到陆庆的身边，为陆庆医治。 陆庆受了内伤，但是不致命，幸好没有危机性命，不幸中的万幸。 在殷灵玥的搀扶下，陆庆跌跌撞撞的朝邵梓枫走去。 来到邵梓枫身边的时候，陆庆挣脱殷灵玥的搀扶，直接单膝跪在邵梓枫的面前，脸上写满了担忧与自责。 “公子，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该死。” “小庆，别担心，没事的，你先站起来。” 邵梓枫说完，强撑起身子，揭开了黑衣人的面巾，若有所思。 然后扯开黑衣人的袖子，只见黑衣人手臂上烙着一颗星星，星星上有着独特的纹路，周围蛇身环绕，中间青面獠牙。 邵梓枫冷笑着：“叔父果然好大的手笔，连隐星楼都出动了。” 听完邵梓枫的话，陆庆显得很吃惊，“公子说的是那个天下第一杀手组织——隐星楼？据说要想请动杀手出手，少则也得一掷千金，而且……” 殷灵玥眉头深锁，打断陆庆的话，“陆宝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落脚点，师兄的伤需要静养，伤口也需要进一步处理，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陆庆要知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于是正色道：“我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有一个客栈，叫什么来着，对！叫别云间，一个很特别的名字，我们现在就去那里。” “好，我们赶紧去吧。” 殷灵玥说完，和陆庆一起扶着邵梓枫，尽可能快的赶着路。 雪又下了起来，下的特别的大，很快掩住了他们的脚步，也掩住了地上的尸体，空气中闻不到血腥味，地上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就好像刚才的打斗不曾发生过。 第二十七章 客栈别云间（一） 殷灵玥一行人进城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地面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除了他们留下的那一排脚印，雪地上基本上是干干净净的。 到达别云间的时候，别云间的门还没开，但是街道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早起的商贩，背着自家的商品，准备摆摊，卖早点的店铺已经开始营业，热腾腾的包子，还有热腾腾的豆浆，将诱人的香气弥漫了整条街。 经过了一夜的赶路，他们三个的衣服是早已经湿透了，厚重的羊毛大衣本就笨拙，再加上雪水的浸湿，此时如坠千斤。 砰砰砰，砰砰砰。 殷灵玥试探性的敲了敲门，轻声唤道：“请问一下，有人在吗？” 过了许久仍然未见有人回应。 难道店家还没有睡醒？ 正当殷灵玥想要再敲一次的时候，大门忽然开了。 “谁呀？这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慵懒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味道。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少妇，一张脸生得妖娆妩媚，柳眉凤眸，珠圆玉润。 她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柔顺及膝的秀发就这样散散的披在身后，她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雪亮，腰身盈盈不足一握，举手投足之间慵懒魅惑、风情万种。 “对不起，打扰了姐姐休息，是我们的不是。”殷灵玥赶紧道歉，“可是我们已经赶了一夜的路，早已精疲力尽，而且我师兄受了点伤，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会进一步恶化，适才惊扰了姐姐。” 殷灵玥态度真诚恳切，少妇听得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他们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你们是来住店的？”少妇扫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嗯。” 殷灵玥连忙点了点头，少妇没有说话，而是开始上下打量着殷灵玥，目光如炬，看得殷灵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殷灵玥小心翼翼的声音，终于拉回了陷入沉思的少妇。 “哦，没什么，只是，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这么纯粹干净的一双眼睛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像你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的姑娘了，你，让我看到了一种天然去雕饰，处淤而不浊的美。” 少妇浅浅的笑了笑解释说。 “姐姐谬赞了，我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对了，我叫殷灵玥，姐姐呢？” “我姓沈，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称我一声三娘。外面凉，我们先进去再说。” 沈三娘终于注意到门外的邵梓枫和陆庆，呼来小二，领着他们进店坐下。 “这里是别云间，想要入住我这别云间，也不是不行，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玥儿姑娘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沈三娘柔软无骨的依靠在前台边，随手拿起一个小算盘把玩着。 “沈姐姐，你放心，该付的钱我们会立马付清的。”殷灵玥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钱？”沈三娘玩味的看着殷灵玥，“你觉得三娘我是个这么肤浅而又势利的人？” “不是不是！”殷灵玥连连摇头，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一般住店不是都应该谈及费用，她还以为…… “沈姐姐，我……我什么也没有。”殷灵玥局促不安，“但是……但是殷灵玥保证，一定不会白白的住在这里的，姐姐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提，殷灵玥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呵呵。”沈三娘轻笑道，“玥儿姑娘不必紧张，姐姐逗你玩的，我这别云间啊，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有灵性的姑娘了。” “沈姐姐……” 殷灵玥显然没有听明白沈三娘想要表达什么，但是沈三娘的话确实让她放轻松了不少。 这似乎，是个很友好的姐姐呢！ 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殷灵玥就已经对这个沈三娘产生了好感。 沈三娘站直身子，扭动着纤细灵动的腰肢，朝殷灵玥款款走来，“玥儿，就冲你这声甜甜的沈姐姐，姐姐也不会把你们赶出去，安心住下吧。” 什么？ 殷灵玥一头雾水，沈姐姐这是……允许他们住下了？ “那沈姐姐，您需要……什么？” 殷灵玥小心的出声询问，说了半天，沈姐姐也没有明说他们住下需要支付什么，看沈姐姐的意思，似乎不能谈钱。 “呵呵，你这傻丫头，怎么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呢？沈姐姐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放心住下吧。”沈三娘媚眼一挑，看了看殷灵玥，“我这别云间不同于别处，规矩全凭我自个儿的心情定，我乐意让你们免费住，那就免费住，你再多言，小心沈姐姐我生气。” “我知道了……”殷灵玥低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沈三娘也就不再逗她了。 “这样才乖嘛！” 见殷灵玥呆愣的模样，沈三娘也不理会，她将手中的迷你算盘放入殷灵玥手中，转身唤道：“清歌，带三位客人去客房歇着。” 沈三娘说完，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缓缓的往楼上走去，显然是没睡够，回去补眠了。 她还没走远，就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年纪大约有十八九岁，生得清丽可人，算不上特别貌美，尤其是在沈三娘的衬托下，显得没那么惊艳。 “我叫清歌，是这间客栈的管事，平时三娘不在的时候，客栈中的大小事务就是由我来处理的。”清歌主动搭话。 “有劳清歌姑娘了。”邵梓枫的声音温和如风、细腻如玉，听上去一如既往地令人陶醉。 “不麻烦的，你们随我来吧。”清歌微笑着说。 殷灵玥和陆庆扶一左一右搀着邵梓枫，跟上清歌的脚步。 清歌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我们三娘，心地最是善良，我看这位公子伤得不轻，怕是得罪了什么人，但是我们三娘也不怕招致什么祸端，大方的留了三位。三位可以安心在我们别云间养伤，至于公子为什么受伤，既然主子没有多问，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询问。” 三人跟随着清歌上了二楼，清歌走到长廊的最里面，就停住了脚步。 “三位就先暂且住下，有什么需求可以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清歌就先离开了。” “好的，谢谢。”陆庆冲清歌礼貌的道谢。 清歌没有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沈三娘给他们安排的是三间普通的中等房间，然而哪怕只是中等房间，殷灵玥也感受到了其间的奢华，装饰用的物件，虽不说价值连城，却也是上品中的上品，每个房间的陈设又各不相同，但整体都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 中等尚且如此，倘若是上房，又会有怎样一翻景象？ 殷灵玥虽然好奇，却也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她来到师兄的房间，替师兄仔细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师兄的恢复能力特别强，那么深的伤口，现在都已经结痂了，哪怕是赶了一夜的路，也没有让伤口恶化。 第二十八章 客栈别云间（二） 殷灵玥正准备下楼去买些东西，刚走到长廊，便看到这样的一幕。 十几个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公子哥围坐在镂花镀金的长桌旁，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嚷着： “清歌姑娘，你们老板呢？今天爷几个可是特意来拜会三娘，三娘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砸场子了。” “对啊对啊，坊间流传，别云间，归尘世，不过是为了一个沈三娘。”另一个华服公子附和道。 “三娘的舞姿自今还让在下神魂颠倒，舞转回红袖，歌愁敛翠钿，真是妙哉妙哉！” “自从上次与三娘对饮之后，在下每看到酒，都会浮现三娘素手执杯、风情万种的模样。” “三娘的歌声亦犹如天籁，真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还有三娘的笑，‘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对对，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而对三娘而言，是既有雪的洁白，也有梅的馨香。” …… 这些公子哥似乎不堪落后，纷纷吟起诗来附庸风雅，绞尽脑汁回想自己背过的诗词，生怕自己落了下风。 “你们都是来看三娘表演的？” “那当然啦！为了今日，在下已经接连赶了三日的路，累死了一匹马。” “你那算什么，在下为了最后得以与三娘一夜独处，足足攒了三个月的钱。” “哎，王少这说的也太寒碜了，钱的事我们伸手即来，何须用攒？” “郑少说这话时就有些过了，哎，我记得前不久郑少刚迎娶了一个美娇娘过门，怎么，新婚燕尔的，郑少也会来别云间，莫非……”姓王的公子说完一脸猥琐的看了看姓郑的公子。 “什么美娇娘的，不过是蒲柳之姿、庸脂俗粉罢了，容貌不及三娘十分之一，身材不及三娘百分之一，才华与三娘更是相去甚远，更让人看了心烦的是她那副木讷呆板的样子，见到本公子，活像是老鼠见了猫，说起来都糟心。” 姓郑的公子似乎有说不完的怨言，说起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哎～，黄少呢？今天怎么没有见到黄少？”姓季的公子突然嚷到。 “对啊，三娘每三月一次的表演，黄少从未缺席过，今天到是少见啊！” “各位兄台，三娘的表演，在下又怎么会缺席？”赵公子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洪亮的话音，来人正是黄公子，“黄某路上有事耽搁，故而晚些到了。” “只怕是黄少忙于应对家中母夜叉，故而误了时辰吧！哈哈哈～” 接下来是满堂的哄笑，直笑得姓黄的公子双目瞪圆，脸如火烧。谁都知道，黄公子是远近闻名都是世家公子，腰缠万贯，身份显赫，却也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 这些个公子哥都出自名门望族，亦或是商贾世家，自小锦衣玉食，造就了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惰性，整天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揭他人之短去了。 而他们之间，有一个公子与他们格格不入，与他们并不合群，没有华丽的衣衫，也没有精致的装扮，布衣素带，隐没在人群之中。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边上，拿着手中的杯盏发呆。 男人长得清秀俊丽，虽然不上俊逸非凡，却也是这群公子哥中容貌最好的，为人也看似君子，文字彬彬的，放在这样一群轻浮的公子中，显得特别出众，殷灵玥想要不留意他也难。 殷灵玥这才注意到，原来别云间客栈的正中间有一个装饰得极尽奢华的舞台，舞台不是非常大，但建造的花费绝对不菲，这别云间，究竟是怎样的富贵？ “请大家安静一下，三娘的表演就要开始了，相信三娘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子硬朗，身材微胖，她一开口，就镇住了台下吵闹喧哗的众人。 此人正是别云间的另一个管事崔燕，平日里负责协助清歌打理别云间的大小事务，而沈三娘虽然是老板，却不常露面。 崔燕走下舞台后，优美的乐音响起。 这时，沈三娘径直从三楼上轻飞而下，一袭轻纱白衣，以荷叶为衬，以金丝作绣，头戴步摇，腰缠白玉，青丝如瀑，肌肤如雪，容颜如花，身姿如燕。 她玉足轻点，便盈盈落在了舞台之上。 伴着音乐，只听她浅吟低唱到： “素肌不污天真 晓来玉立瑶池里 亭亭翠盖 盈盈素靥 时妆净洗 太液波翻 霓裳舞罢 断魂流水 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 花不似，人憔悴 欲唤凌波仙子 泛扁舟、浩波千里 只愁回首 冰帘半掩 明珰乱坠 月影凄迷 露华零落 小阑谁倚 共芳盟 犹有双栖雪鹭 夜寒惊起” 随着歌声，她的舞姿也徐徐展开，飞旋，轻跃，拂袖，回眸，翩如兰苕，矫如游鱼，飞袂拂雨，素手拨云。腰间青黛佩环，交和相呜，美目眸光流盻，顾盼生辉。一颦一笑之间，颠倒众生。 殷灵玥在惊艳之余，只觉得她的舞，绚丽如霓虹，哀怨如晨雾。 对，是哀怨，褪去了妖娆与性感，殷灵玥从沈三娘身上读出的，是哀怨，哪怕她掩饰的再好，情到深处时的真情流露，还是被殷灵玥捕捉到了。 沈三娘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的内心也并不想她表面上的那么洒脱。她也一定有着一段痛到刻骨铭心的伤心过往，不然，也不会将一首《水龙吟》唱出了哀怨，一支霓裳羽衣舞舞出了情殇。 她似乎不是在用身体去演绎，而是用灵魂去诠释。 一舞完毕，四下静寂。 观赏的人都已经完全进入了她的世界，完全忘我，表情如同呆滞了一般，久久不能从刚刚的表演中挣脱出来，甚至连鼓掌，都已经忘了。 良久，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 赞叹声，嬉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三娘谢过各位赏脸，这是三娘之幸。我们别云间的规矩，相信各位都已经清楚了，各位也都是千金一掷来看三娘的表演，三娘不胜感激，今日也一样，为了报答各位对三娘的亲睐，三娘决定与一位公子一夜畅谈，至于是谁，全凭公子们决定。” 说完后，沈三娘就直接转身下台，然后慢慢上楼，众人的目光始终跟随在她的身上，直到她消失在长廊尽头。 殷灵玥特地留意了一下刚才的那个男子，只见他双唇咬紧，双手握拳，用力到修长的指甲都嵌到了肉里，殷红的血染红了他修长的手指，他似乎拼尽了全力去克制什么。 还有，他看沈三娘的眼神，也与其他人不同，不是爱慕，也不是惊艳，而是心痛，是惋惜，这感情太过复杂，殷灵玥有些分不太清，但她在心里笃定，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 殷灵玥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八卦了，连别人事也这么感兴趣，自己的事都还没有处理好。 她还要去街上买东西呢，师兄最爱吃的桂花糕，她还没有去买。 殷灵玥抛开一切，欢快的哼着歌走出了客栈。 第二十九章 听见你声音 殷灵玥在街道上闲逛着，东瞅瞅，西瞧瞧，兴致高昂，乐此不疲。 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殷灵玥看什么都觉得特别新鲜，火红的冰糖葫芦，乳白的桂花糕，精致的灯笼，绝美的花灯，街道上耍猴的，卖艺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殷灵玥怎么也看不够。 玩归玩，殷灵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买桂花糕给师兄，她虽然贪玩，但是只要是师兄的事，她便丝毫也马虎不得。 她很快就选好了一家店子，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笑得无比亲切，殷灵玥一看老板就觉得亲切，一边看着糕点，一边和老板闲聊着。 殷灵玥简单买了些，正准备离开时，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叫她。 玥玥……玥玥…… 声音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殷灵玥听得并不真切，但是她连忙回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街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在鼎沸的人声中，刚刚那声音即便是有，也早已经被淹没了。 殷灵玥不死心的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她渴望见到的身影，可是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就什么也没有了。 一瞬间，失落的情绪布满了她的整个胸腔，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她俊秀的眉毛紧皱起来，一张白皙的笑脸上写满了沮丧。 殷灵玥无奈的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估计是幻听了。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玥玥，那个人远在鸣渊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有的时候梦到深处，这个声音也会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带着幽怨，带着不安，带着无助，又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人，始终有一层浓浓的雾，环绕在她的身边，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拨不开云雾这样的无可奈何，让殷灵玥觉得如此悲伤，以至于当她醒来时，泪水都沾湿枕边。 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唯独对小渊，她充满了愧疚感，因为他是那样的相信她，而她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手中的桂花糕还热乎乎的，散发着桂子独有的馨香。 她记得他也喜欢吃桂花糕，他第一次吃桂花糕的样子，那么陶醉，那么喜悦，她至今还很清晰的记得呢！ 殷灵玥不敢否认，她开始想念他了。 明天就是上元节，难怪街道上这么热闹。 街道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各种形状，各种花样，玲琅满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元宵节赏花灯，猜灯谜，正是才子遇佳人的好时节，也是一家人一起吃元宵的佳节，总是最热闹的。 尤其是这条街，极其喧闹，小贩的吆喝声一阵高过一阵，奈何还是免不了被埋没在人们的嬉闹声中，但他们并不气馁，仍然继续卖力吆喝着。 对于这样的热闹，殷灵玥已经提不起兴致了，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她似乎还抱着一丝不甘，努力的在人群中搜索着，渴望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直到眼睛都有些酸痛了，她才回过神来。 小渊，你现在还好吗？不知道殷灵玥还有没有机会，再一次见到你。 我还没有对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殷灵玥再一次骗了你。 我，是不是已经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了？ …… 殷灵玥的心里面五味杂陈，她有太多的话想对莫渊说，可是现在她只能通通憋在心里，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莫棠的话语再一次跃入了她的脑海： 离开鸣渊谷后，你和小渊就做陌生人吧。 即便是偶然相遇，也请你假装不认识。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是会站在对里面的。 我不希望因为你，小渊受到伤害。 …… 做陌生人？怎么可能。 他是殷灵玥最好的朋友，怎么可以假装不认识呢？ 殷灵玥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压抑，也罢，回去吧，师父说得对，凡事不可不求，亦不可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吧。 殷灵玥回到客栈的时候，邵梓枫并不在房间，连同陆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殷灵玥找了几圈，也没个人影，殷灵玥料想他们应该也是出去闲逛了，也没做多想，就打算回去研究自己的草药，中途却遇到了沈三娘。 “沈姐姐，你好。” 殷灵玥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 “你是玥儿姑娘吧？”沈三娘对着殷灵玥笑了笑。 “嗯。姐姐早上的表演太精彩了，简直将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们都被惊艳到了。”殷灵玥是真心的赞美。 “哦，是吗？我到不觉得，一个坊间女子都会的表演，有什么值得惊艳的？” “不，姐姐的歌声与舞蹈与众不同，它们是有灵魂的。” “灵魂吗？你不觉得那是轻浮？” “不觉得，恕玥儿冒昧了，玥儿从姐姐的表演中，读到了不一样的东西。”殷灵玥犹豫了一下，“姐姐，是个有故事的人。” 沈三娘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你小丫头可真有意思，人生在世，谁没那么几段过往的。玥儿，我们去房间里聊吧，已经好久没有人陪我好好谈谈心了。” 沈三娘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她温暖的手牵过殷灵玥的手，身上的玫瑰香气，也也扑进了殷灵玥的鼻翼，好闻极了。 殷灵玥这才注意到，沈三娘此时穿得有多性感，身上的金色薄纱绸衣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头上缀满了金饰，显得华贵奢靡，纤细的脖颈上，一颗玛瑙显得特雍容，耳朵上的是一对翡翠耳坠，手踝和脚踝上都戴满了银铃铛，走起路里叮当作响，悦耳极了。 “姐姐，你真的要兑现早上的承诺吗？游走于那些个纨绔子弟之间，姐姐真的快乐吗？” “为什么不快乐，他们醉生，我亦梦死，不过玩玩罢了。” “姐姐这是在逃避！” 殷灵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句话就这么不经大脑思考直接就喊出来了，沈三娘明显也被她吓到了，气氛在这时变得特别尴尬，殷灵玥一张小脸瞬间红透，小声说着：“沈姐姐，对不起，我，我……” 沈三娘突然间笑了笑。 “你说得对，也算是逃避吧。玥儿又何尝不是在逃避呢？” “啊？我？”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你的心上人吧？”笃定的语气。 “姐姐怎么知道？”殷灵玥有些不好意思。 “你看他的眼神那么明显，我若是还看不出来，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殷灵玥不可避免的再次红了脸。 “玥儿，既然你喜欢他，那就向他明说啊，爱是需要表达的，否着拖着拖着，就变成了孽缘。” “可是，师兄他有心上人了。” “他亲口告诉你的？” “不，我偷听到了他和师父的谈话，总之，就是师兄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还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抱歉，谈到你的伤心处了。” 这时，一个侍女附在沈三娘耳边说了几句，沈三娘起身，有些抱歉地对殷灵玥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先失陪了。” “姐姐去忙吧。” 沈三娘走后，殷灵玥就回房去捣弄她的药草去了。 第三十章 别云间密谈 殷灵玥之前在别云间里面训了许久，也没有寻到邵梓枫他们，她师兄受了伤，又能够去哪里呢？ 当然，这些殷灵玥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事实上，如果师兄他们没在别云间里，极有可能是去处理什么事务了，反正有陆庆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这么一想，殷灵玥就放心了不少。 此时此刻，邵梓枫和陆庆，其实是去了别云间顶层的一间上房，这间客房平时从不对外开放，也只有邵梓枫，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除了邵梓枫和陆庆，屋内还有其他几个人男人，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不清表情，都身着黑色紧身劲装，精魄强健，一看就是练武高手。 “公子，那天的刺杀您明明已经提前料到了，为什么不让我们插手？”其中一个男人单膝跪在邵梓枫面前，问道。 “就是，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属下们难辞其咎，请公子责罚！”另一个男人也跪在邵梓枫面前说。 邵梓枫看了看他们，“都起来吧，你们做得很好，那种情况下，还能遵守我的命令，我已经很满意了。应付这点小事，还不值得暴露你们，你们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剑，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插进敌人的心脏才行。” “属下明白，多谢公子。” 几个男人听从邵梓枫的话，站起身，恭敬的立在他的身侧。 “公子，这次刺杀，公子要不要回击？”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邵梓枫哂笑，“回击？那倒不用，杀鸡焉用牛刀，就叔父那点小把戏，跳梁小丑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 的确，那些个小打小闹的刺杀，若非是公子故意做戏，想让邵席他们放松警惕，就凭一个小小的隐星楼，如何伤得了主子？ 邵梓枫嘴角微微上扬，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给我去查查隐星楼的资料，越详细越好。还有，江南的四大商贾世家，尽快把我们的人安插进去，我限你们一个月的时间，给我解决乐生坊，不然，就全都给我重新训练。” “是，属下遵命。” “还有，我不希望你们再擅作主张来找我，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要做的就是严格执行任务，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 “是，属下知道错了。”几个男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 邵梓枫朝他们摆了摆手。 “全都下去了。” 不一会儿，几个面具男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公子，这次刺杀就这么算了吗？您真的不打算回击？”陆庆百思不得其解。 “回击？没必要，这点小把戏我还不放在心上。”邵梓枫说得云淡风轻的。 “可是，公子您都受了伤了，这还是小事？”陆庆表示公子的心思，他完全不懂。 “小庆还没听明白吗，就那些个小喽啰，跳梁小丑罢了，如何有能力伤我？若不是放水，他们连靠近我的资格都没有。” “那公子还……哦，我懂了，您是为了测试一下您在小玥儿心中的地位有没有被撼动，毕竟你们之间，已经两年没见过了。” 陆庆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陆庆想到的还是那么简单肤浅，但也正是他的不聪明，还有忠贞不二，邵梓枫才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像陆庆这样的人，你想让他知道的，他都会知道，但他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他也想不出个究竟。 陆庆也觉得自己想到的理由很牵强，也是最不可能的，公子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不然，小玥儿失踪的那一年，公子也不会那么淡然地去处理自己的事务，却只是暗地里派了人去寻找。 “陆庆，我觉得你最近太闲了，既然有时间就去重新训练吧。” “啊？重新训练！公子，小庆知道错了，小庆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陆庆可怜巴巴的望着邵梓枫，整张脸都皱成了个包子。 “那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陆庆明显松了口气，公子总爱那这个来吓唬他，像他这么贴心、可爱、忠诚的护卫，公子怎么舍得让他离开？ 有一句话，陆庆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犹豫再三，陆庆还是决定开口，“可是公子，你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小玥儿，就不怕她与您离心吗？” 邵梓枫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陆庆瞬间就安静了，他今天确实逾越了，一向谨守主仆的他，竟然也会质疑公子决定，要是此时殷灵玥在，肯定会被吓到。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哪怕只是两年的时间，陆庆也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面对邵梓枫时，不再是殷灵玥眼中那个严肃愚忠的属下，更多了份亲人般的亲切。 这两年来，邵梓枫对他很好，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他们不过是主仆关系，公子待你再好，有些事情，还是不容逾越的。 邵梓枫陷入了沉思，陆庆的话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砸在他原本平静的心湖中，泛起了阵阵涟漪，让他的整颗心都波澜起伏的。 “这样做应该是对的，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少，受到的伤害就会越小。” 邵梓枫这句话，似乎是在对陆庆说，但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公子，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们该下楼去了，这会儿小玥儿应该回来了，看不到我们，她会担心的。” 邵梓枫点了点头，表情讳莫如深，让陆庆捉摸不透。 陆庆觉得公子的心思太重了，一向头脑简单他，猜不透公子想些什么，看着公子发愁，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邵梓枫去找殷灵玥的时候，殷灵玥刚制好了一种毒药，不会伤人性命，却可以在关键时刻防身，中毒者会在五秒之内昏迷，两个时辰之后就会醒了，殷灵玥给它起名叫梦生。 “师兄，你刚刚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刚刚和小庆去置办了一些东西，路上要用。” “路上用？师兄，我们这是要走了吗？” “嗯。”邵梓枫点点头，“玥儿，你准备一下，我们动身去梦回山庄吧。” “去梦回山庄？不是要回追云山庄吗？” 殷灵玥不解，不是说了要去追云山庄夺回庄主之位吗？ 邵梓枫解释道：“追云山庄里叔父恐怕是早已布好天罗地网，就等着我回去送死了。梦回山庄庄主尹寂昀与我父亲是故交，如果他肯相助，叔父也就不敢对我怎么样，夺回追云山庄也就多了一份保障，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师兄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殷灵玥知道形势严峻，也就不再多加询问了，只快速的整理自己的东西。 第三十一章 入梦回山庄 殷灵玥收拾好包袱走出房门的时候，陆庆和邵梓枫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邵梓枫慢慢的迎了上来，接过殷灵玥手中的包袱，温和的对殷灵玥说：“玥儿，我可以走了吧？” 殷灵玥想了想，道：“师兄，我可以和沈姐姐道个别吗？” 邵梓枫之前说了，留给让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于情于理，她这个时候都不应该再磨磨蹭蹭，但是殷灵玥觉得，沈三娘对他们那么好，而且还很很贴心的和自己聊天，自己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离开，她觉得心里难安。 邵梓枫温柔的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他知道殷灵玥心里想到什么，这丫头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对她好的人，她会一直记在心底。 才短短几天时间，殷灵玥就已经完完全全的信任沈三娘，如果邵梓枫不同意她去到道别，殷灵玥也不会坚持，毕竟以大局为重，但是她一定会变得失落。 “玥儿，你去吧，我和小庆在这里等你。” “谢谢师兄！” 殷灵玥开心的扑进邵梓枫的怀里，脸颊蹭了蹭邵梓枫胸前的衣襟，这才转身去找沈三娘。 殷灵玥找到沈三娘的时候，沈三娘正在侍弄花草，见殷灵玥进来，沈三娘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玥儿是来道别的？” 殷灵玥点点头。 沈三娘放下手中的花盆，对殷灵玥道：“玥儿，你的心意我知道，你师兄他们在外面等你，赶紧去吧。” “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有机会我们会再见面的，赶紧去吧。” “嗯。” 沈三娘果然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知道殷灵玥他们赶时间，也不多废话。 和沈三娘简单的告别后，殷灵玥就和邵梓枫、陆庆，骑上快马，赶往梦回山庄。 为了能尽快的到达梦回山庄，殷灵玥和邵梓枫、陆庆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在赶路，中途换了次马，终于在次日上午，到达了梦回山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扇高大宽阔的朱红色大门，大门的两侧立着两尊半人高的石狮子，雕琢精细，宏伟气派。 大门上方悬着一块贴金镶玉的牌匾，以上好的檀木为材，玛瑙镶边，牌匾上更是用黄金写上了四个飞扬的大字——梦回山庄。 院落墙高一丈，藤蔓缠绕，四周都有侍卫看守。从气势与排场上看，哪怕是没听说过梦回山庄，也该知道这是一个富贵豪气、势利强大的山庄。 邵梓枫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轰然打开，几个穿着打扮得体的家丁走了出来。 “几位，麻烦通禀一声，就说追云山庄少庄主邵梓枫前来拜访尹庄主。” “公子稍候，待我先去禀明我家庄主，再行定夺。” 说罢，其中一个家丁就小跑着离开了，没过多久，尹庄主及其家眷，便亲自出来相迎了。 “原来是贤侄来访，家丁并不识得贤侄，多有怠慢，望贤侄见谅。” 尹庄主谦和有礼，简单的表示了一下歉意。 “尹伯伯，枫儿冒昧来访，本就唐突，怎么还能让您亲自出迎？” 邵梓枫有些不好意思。 “多余的话先不说了，我们回屋再谈。”尹寂昀亲切的拉过邵梓枫，领着大家去了大厅。 尹寂昀坐在首座上，邵梓枫坐在他左边，坐在右边是尹夫人，尹夫人姿色一般，教养却是极好，她的妆容清雅，衣着也极为低调，与英姿勃发，形貌昳丽的尹寂昀坐在一起，显得有些寒碜。 尹夫人旁边是两个少女，一个容颜姣好，衣着华贵，头戴金簪，腰缠白玉，手戴玉镯。 另一个衣着素雅，容貌普通，粉黛未施，只一支翡翠簪子，将青髻松松挽就，这正是尹寂昀的两个女儿尹惜云和尹惜梦。殷灵玥和陆庆也挨着邵梓枫就座了。 “枫儿，多年不见，你已经长得这么英俊了，比之当年你父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哦，对了，这是我夫人，这是我的大女儿惜云，小女儿惜梦。” 尹寂昀一一介绍了他的家人。 “梓枫见过夫人，见过两位小姐。”邵梓枫起身彬彬有礼的朝她们行了个礼。尹夫人连忙上前扶起邵梓枫：“枫儿不必多礼，就当这是自己家，别客气。” 两位小姐也回了礼，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温婉而又不失礼节。 哪怕只有短短一会儿，殷灵玥也清楚了这两个小姐的性子，大小姐尹惜云直爽豪放，二小姐尹惜梦羞涩内敛。 因为从他们一进来，尹惜云的目光就一直胶着在邵梓枫身上，爱慕之意尤其明显，而尹惜梦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地抬头看看他们，只是低头绞着自己的衣袖，而且，尹惜云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自信，而尹惜梦则充满了自卑，还有就是尹惜云穿着打扮上特别光鲜亮丽，而尹惜梦则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最让殷灵玥不解的是，尹夫人似乎很怕尹庄主，站在一旁也不多语，甚至与尹庄主几乎都没有眼神交汇过，似乎是在故意闪躲。 当然，殷灵玥觉得很不舒服，她总觉得尹庄主的眼神总是似有若无的在看她，而当她只是尹庄主时，他又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之，这家人让殷灵玥觉得怪怪的。 尹寂昀正色道：“枫儿，从你的来信中我已经大概了解情况了，邵席这些年是越来越猖狂了。当年邵铭师弟出事时，我正在外地办事，回来时就听说邵铭师弟逝世的噩耗，备受打击。我料想当年的事与邵席必定脱不了干系，奈何苦无证据，这些年我始终不懈的收集证据，终于让我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什么端倪？”邵梓枫很认真的问。 “贤侄，这个问题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一起用过午膳，以后我再给细细说来。” 尹庄主说完，便招来下人，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下人就送来了一大桌美食珍馐。 午膳过后，尹庄主就让丫环领着他们去了早已安排好的厢房，每人还分配了一个丫环随身陪侍。 领着殷灵玥的丫头叫小棠，年纪尚小，稚嫩可爱。 殷灵玥很喜欢她，和她聊了不少趣事，对于话唠来说，有人愿意听你说话，就是件开心的事。 第三十二章 上元节“刺客” 殷灵玥他们到达梦回山庄的那天，恰好就是上元节，梦回山庄里特别的热闹，上百名仆人丫鬟，都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准备晚上的美食佳肴，打扫卫生，挂花灯，做装饰等等。 对于梦回山庄这样有财有势的人家来说，平日里本就铺张，节日里自然也是非常奢华的，就拿庄里做的灯来说，无论花样还是材质，那都是万里挑一的，做工更是专门聘请能工巧匠，提前三个多月开始设计和制造，绝对的有市无价。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殷灵玥在屋子里闷了一下午，百无聊赖之际，恰好小棠来给她送衣服，殷灵玥就和她聊了起来。 “小棠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的话，小棠今年十三了。” “你在梦回山庄里呆了多久了？” “五年了，八岁时候，弟弟生病没钱看病，爹娘就把奴婢卖到了梦回山庄，那时候奴婢体弱多病，且年纪尚小，也只有夫人肯收留奴婢。” “小棠，那你们庄主和夫人感情很好吗？” “奴婢不敢妄议主子，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年长的姐姐们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奴婢们要想活得久一点，就该少说话，多办事。姑娘怎么会问起这个？”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我觉得梦回山庄有些怪怪的，夫人与庄主看似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实则是淡漠疏远，唯唯诺诺。而且，同是府中的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待遇却是天差万别的，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姑娘这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奴婢就当什么也没有听到，如果姑娘没什么事的话，小棠先退下了。” 听完殷灵玥的话，小棠的反应特别激烈，她脸上满是惊恐，甚至连说话都有些颤抖，最后竟然飞也似的夺门而出，弄得殷灵玥都有些哭笑不得。 殷灵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会让小棠这样反常，她的话虽然有些界越，但是也没道理就让小棠害怕成那样。 尤其是提到尹庄主，小棠更是直说会招致杀身之祸，这样的话殷灵玥很不理解，和蔼温顺的尹庄主，怎么会让她们怕成那样？ 殷灵玥正在沉思着，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惊呼，“来人啊，有刺客！” 殷灵玥立马拿起桌上的剑，跑了出去，到达院落时，只看见院子里纵横交错的躺满了家丁，在地上大声的呻吟着。 此时此刻，邵梓枫与刺客正在空中打得难分难解，一黑一白两个人，如同两道闪电，豁然劈开长空，两柄长剑，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剑尖所到之处，只见一个个大红灯笼腾空而起，一时间，暗夜里布满了星火点点。 邵梓枫的白衣飞舞，在夜色里飘洒飞逸，姣好的身姿，让下面的尹惜云看得双眼发直，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如若不是条件限制，她估计都已经不顾一切的扑向邵梓枫的。 黑衣人则是低调内敛，脸上戴着半截面具，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唇，修长瘦削的身子，在夜色里面显得很是单薄，像这样柔弱的刺客，殷灵玥还是第一次见。 殷灵玥原本静静的立在人群中观望，突然间，黑衣人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殷灵玥与黑衣人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头一震，如同被电到了一样。 这眼神，如此熟悉，在梦里，不知出现了多少次，还有这身形，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模样，渐渐重合，他是…… 殷灵玥不敢相信。 黑衣人也明显愣住了，直勾勾的望着她，激动、狂喜，如此浓郁。 与此同时，在黑衣人失神的一瞬间，邵梓枫手持长剑，直直的朝黑衣人猛刺过去，邵梓枫虽然不明白黑衣人为什么突然间失神，但是并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 长剑森冷的寒光照在了殷灵玥的脸上，她只觉得面上一寒，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师兄，不要！” 殷灵玥惊呼出声，身体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冲上前去，挡在黑衣人面前，邵梓枫望着突然冲出来的殷灵玥，心下也是一惊，危急关头上硬生生的收了剑锋，而此自己因为强行收剑，受到了自身功力的反噬，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身子一软，用剑插在地上，才勉强撑住了身子。 这时候，那森寒的剑锋，离殷灵玥的脸颊只有毫厘，她甚至还感受到了来自冷剑的冰寒，她双眼瞪圆，脸色惨白，显然是吓坏了。 “师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样了？怎么吐了那么多血？” 殷灵玥看到邵梓枫的模样，急得都要哭了，她连忙扶住邵梓枫的身子，心疼极了，却没有看到来自身后的黑衣人的落寞。 “没事的玥儿，倒是你，怎么会突然间冲出来？幸得我那一剑只用了五成功力，不然你现在都上黄泉路了。”邵梓枫望着殷灵玥笑了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玥儿别哭，习武之人受点伤是很正常的，这不过是点小伤，师兄没事的。” “真的不要紧吗？你都流血了。” “没事，相信我，我说没事就没事，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告诉师兄，刚刚为什么冲出来？” “师兄，他是我朋友，他闯进山庄里面只是为了找我的，他并不是什么刺客，也没有恶意，你不能伤害他” “你的朋友？玥儿什么时候交的朋友？”邵梓枫顿了顿，接着问，“如果是朋友，大晚上怎么会穿成这样直接闯进来？” “我……我不知道，但是，他一定不是刺客，我保证！” 邵梓枫没有追问，而是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道：“既然玥儿都这样说了，那师兄就暂时相信你的话。” “谢谢师兄。” 这就是她的师兄，他总会无条件的的相信她，尽管她说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他依旧选择了相信。 殷灵玥走到黑衣人身边，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殷灵玥，周围的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玥玥，我来了。” 他只说了几个字，然后给了殷灵玥一个灿烂的笑，他的手臂刚才受了伤，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他却分毫未觉。 “我，我……”殷灵玥支支吾吾的，有些说不清楚。 该跟他说些什么，是遵守对莫棠的约定，当彼此都是陌生人，告诉他说自己不是殷灵玥吗？ 可是她刚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此刻去辩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更何况，莫渊刚才的眼神很明确的告诉她，即便他没有见过她，他也能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她来。 也罢，她殷灵玥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失诺，自从遇见莫渊，殷灵玥发现曾经那些自己始终坚守的原则都没了底线，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见殷灵玥不说话，莫渊的眸光都暗淡了下来。 “玥玥什么也不必说，我知道是你，哪怕我没见过你，我也知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如水。 “小渊，对不起，我……”殷灵玥感觉自己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莫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拥她入怀。 这个怀抱，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第三十三章 尹家大小姐 冰雪消融，天气渐暖。 池塘边的几株柳树，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抽出了新芽，几缕调皮的阳光，照在了窗边立着的邵梓枫和陆庆身上，格外祥和。 “公子是不是又有什么烦心事？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就没见公子笑过，公子的眉头一直这么皱着，会提前衰老的。” 邵梓枫没有说话，就好像没有听见陆庆的话一样，仍旧一个人沉思者。一会儿，邵梓枫才若有所思的说： “小庆，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什么？公子指的是什么？来梦回山庄求助吗？” “没什么。” 邵梓枫没有说明，他心里藏着许多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但他转念又想，说出来又如何，陆庆太单纯，脑袋也简单，说出来他也不明白。 “公子，陆庆有些不明白，以公子的实力，解决掉邵席是绰绰有余的，干嘛还要来梦回山庄浪费时间？” “小庆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难道不是吗？陆庆愚钝，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公子可以给陆庆说说吗？” “小庆会下棋吗？” “啊？”公子这转移话题的能力可真是炉火纯青，他都快跟不上他家公子的思维了。 “如果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盘棋的话，我看到的是整个棋局，而你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步，一局棋要想赢，除却谋略与技能，还需要远见与耐心。这盘棋我已经下了这么多年，小庆觉得我会走一步废棋吗？对我来说，为了最终的胜利，我是不会走没把握的棋。” “公子为什么这样说呢？”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人有善恶，棋有黑白。棋局上落下的每一子，都关乎着全局的胜败，就像人生中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结局的输赢。有时候即便是到了云遮雾瘴、断壁残垣之际，一局棋尚可能覆手翻盘，人生又何妨不可能绝地逢生？” “我不明白我们的话题与下棋有什么关系，难道公子是想下棋了？” “小庆，你要是一直那么单纯，怎么陪我走完剩下的路呢？”邵梓枫望着陆庆，有些无可奈何的叹息着。 “公子，大小姐求见。”伺候邵梓枫的小丫环跑进来说。 “小庆，你先去招待尹大小姐，我稍后就到。”邵梓枫对陆庆说。 “我说公子啊，这尹大小姐该不会是看上您了吧？这三天两头的往这幽兰小筑跑，不是送燕窝就是熬鸡汤的，您偏偏都不爱吃，全下了我的肚子，再这么下去，我都快要胖成猪了。” “有吃的还不好，还是人家大小姐亲自做的，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如果尹大小姐知道她亲手做的美食佳肴，公子全都给了我，您说她会不会气得喷血？” “就你话多，还不赶紧去。” 邵梓枫横了陆庆一眼，陆庆立马闭上了嘴，乖乖的出去了。 不一会而，邵梓枫就到了幽兰小筑的小客厅，他前脚刚踏进门，尹惜云就立马起身相应。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让大小姐久等了。”邵梓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 “不不，惜云也刚来不久。真不好意思，惜云天天来公子这里，打扰公子了。”尹惜云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轻轻掩面，有些娇羞。 我的尹大小姐啊，你确定你刚来不久，明明已经呆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有你那含羞带怯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在演戏，说谎也完全不脸红。 陆庆忍不住在心里腹黑着。 看得出来尹惜云今天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的，上好的绸缎，配上精致的手工，一看就花了不少功夫，她的发型也是梳的最繁复的，脸上的胭脂也是现调的，不知这大小姐究竟是多早就开始起来打扮了。 “既然知道打扰了，那干嘛还天天都来？” 陆庆小声的咕哝着，而尹惜云也是习武之人，将陆庆的话一分不差的全听了去，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显得尤为尴尬。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丫头，再怎么胆大豪放，也是会害羞的。 “大小姐不必介怀，是梓枫御下不严，冲撞了小姐。我们本就是借住在小姐家，又怎么谈得上是叨扰？若说叨扰，那也是我们打扰了。” 邵梓枫就是邵梓枫，简单几句话，就让尹惜云脸色转好，眉开眼笑。 她的身子整个的又往邵梓枫挪了挪，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邵梓枫身上，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在单薄的锦衣里，来自她身上的热度，很轻易的传到邵梓枫身上，看得陆庆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这、这、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反观邵梓枫，此时此刻依旧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就好像尹惜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家公子果然非等闲之辈，这样都能风雨不动，不是他所能匹及的。 “那个，公子，你和大小姐先聊，我先去做事了。”陆庆有些呆不下去，平心而论他不喜欢尹惜云，除却娇柔做作、刁蛮任性之外，最重要的是她心思不纯。 “好。” 邵梓枫看了看陆庆，点点头。 得到邵梓枫的许可，陆庆逃跑似的跑出了幽兰小筑。 陆庆离开后，邵梓枫倒了杯茶，递给尹惜云，“大小姐，喝杯茶，坐下说吧。” 尹惜云接过茶杯，指尖故意触碰了一下邵梓枫，随即又像是触电了一样飞快拿开手，虽然不想离开邵梓枫身边，但是毕竟是姑娘家，还是要懂得矜持，她也值得乖乖的做到邵梓枫对面的座位上。 “大小姐找梓枫，所为何事？”邵梓枫一边品茗，一边温和地问道。 尹惜云偷偷的看着邵梓枫，这男人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优雅温和，美的让人窒息，他的声音十分温暖，让人听着心旷神怡。 “大小姐……” 见尹惜云发呆，邵梓枫忍不住出声唤道，尹惜云这才回过神来，羞怯极了，自己一个大家闺秀，盯着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犯花痴，也只是够丢人的。 “我……我……”尹惜云双手绞着自己手巾，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 “大小姐别紧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梓枫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去帮。” “我……那个……天气真好，我可以……约你一起游……游湖赏景吗？” 总是说出来了，尹惜云松了口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愣是紧张得说了半天，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那么没用。 尹惜云小心翼翼的偷看邵梓枫，生怕听到邵梓枫的拒绝。 “也好，梓枫初到梦回山庄，人生地不熟，正好麻烦大小姐带我熟悉熟悉环境。” 他……他答应了！ 尹惜云欣喜若狂，小鹿乱撞，眉眼间满是笑意。 “别的没什么事了，惜云就不打扰公子休息。” 尹惜云说完，就快步离开了邵梓枫的房间，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会失态了。 邵梓枫看着飞快逃开的少女，唇角微微上扬。 第三十四章 游湖和赏景 “玥玥，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一个时辰了，你的脚不麻吗？” “不麻！” “可是……” “嘘……别说话，小心被发现了！” 莫渊果然乖乖的闭上了嘴，他其实是想提醒殷灵玥，她的脚踩在他的脚上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现在他的脚因为血液不同，已经很麻了。 直到现在，莫渊的脑子里依然是一团浆糊，完全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殷灵玥要和他大清早的躲在这里。 黎明时分，莫渊还没睡醒，殷灵玥就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了，说是要带着他去完成一项什么伟大的事业，神秘兮兮，还偷偷摸摸的怕人发现，莫渊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是在这里躲着。 “玥玥，我们是要等些什么吗？” 莫渊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殷灵玥探出脑袋全神贯注的看着外面，听了莫渊的询问，随意答道：“快了快了！小渊，再耐心等一下。” 答非所问，莫渊就知道殷灵玥这时候没有功夫理会他。 殷灵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过了很长时间，四肢僵硬，脖子酸疼，她揉了揉脖颈小声咕哝：“不对啊，陆宝庆明明说了就是这个时候啊，应该不会搞错的？” 什么这个时候？莫渊听得一头雾水，但是依然没有问殷灵玥。 “来了！” 殷灵玥喜出望外，激动的一把将莫渊抱住，随即又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大，赶紧经自己的嘴捂住。 莫渊探出身子，顺着殷灵玥刚才观望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这边缓缓驶来。 不多时，车轮声停住了，从马车上下来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男子站定后，很有风度的朝马车里面伸出了手，一个妙龄女子在男子的搀扶下，含羞带怯的下了马车。 那可不就是邵梓枫和尹家大小姐尹惜云吗？ 敢情殷灵玥大早上就跑到这里蹲点，就是为了跟踪她师兄和尹惜云，这就是她所说的伟大的事业？ 莫渊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了看殷灵玥兴致勃勃的样子，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小渊，你说这尹家大小姐是怎么回事？整天缠着我家师兄，陆宝庆说了，她这是对我家师兄图谋不轨，作为师兄唯一的师妹，我得时刻保护好师兄，别被那个女人占了便宜！” “……” “更何况，师兄他是有未婚妻的，为了未来的嫂子，这尹家大小姐我也不得不防。” “……” “小渊，你说对吧？” 殷灵玥晶亮的眼睛望着莫渊，满怀期待。 莫渊一时间带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只要是玥玥说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对的！ 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啊，小渊，她们走了，我们快点跟上。” 殷灵玥一把拉住莫渊的手，晨间凉意使得她的小手变得冰凉，如今握上了莫渊的手，立马就觉得一股暖意直上心头。 邵梓枫和尹惜云来到湖边，租下了一艘小船，准备泛舟游湖。 微风和畅，春光明媚，佳人作陪，正是游湖赏景的好时节啊！ 殷灵玥带着莫渊，也赶紧租了一艘小船，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为了不被发现，殷灵玥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下，其实就是弄一大块花布顶在头上，遮遮掩掩，偷偷摸摸，搞的跟做贼似的。 另一边，尹惜云和邵梓枫相对而坐，邵梓枫有礼的和尹惜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都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是人家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容逾越的，虽然这位尹小姐巴不得能和他亲密接触。 尹惜云紧张得手心都浸满了汗，手上那块绣着蝴蝶双飞的手绢都快要被她给绞烂了。 “大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邵梓枫察觉到尹惜云的不对劲，关切的问。 “没……没……没什么。”尹惜云紧张得说话都哆嗦起来，头低垂着，不敢看邵梓枫的眼睛，脸烧红了一半，无限娇羞。 “真的没事？”邵梓枫追问。 “没事。”尹惜云总算是鼓起勇气直视邵梓枫，只一眼，尹惜云就心跳加速，难以自持。 “那就好。”邵梓枫微微一笑，如风似雨，轻柔和顺，尹惜云心跳直接漏掉了一拍。 “对了，邵公子，我听爹爹说了，您这次来梦回山庄，是为了追云山庄的事。爹爹素来就与邵伯伯交好，师出同门，情同手足，此番情况，我们梦回山庄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公子大可放心。” “若能得尹伯伯相助，梓枫感激不尽。” “我听爹爹说，公子路上遭遇了刺杀，凶险万分，公子还受了重伤，不知道公子伤势如何了？” “劳烦小姐记挂，梓枫已经基本上痊愈了。” “那就好，但是伤经动骨一百天，公子切不可大意，梦回山庄的伤药药效极佳，回头我让莲儿送到公子屋里。” “梓枫先谢过小姐。” 微风拂过，早晨的寒意依旧凛冽，尹惜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脸也冻得有些发白。 尹惜云讨厌那身臃肿的冬装，因为那会掩盖她曼妙的身姿，和邵梓枫的这次出游，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为了能够在心仪的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她穿得很是漂亮，但是也很单薄。 邵梓枫脱下自己的外衫，犹豫着要不要给尹惜云披上，毕竟男女有别，邵梓枫怕自己的举动冒犯。 尹惜云却是喜出望外，还不等邵梓枫开口问询，就直接接过邵梓枫的外衫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很不矜持，窘迫得脸都红了。 一边的殷灵玥一直偷偷的看着邵梓枫他们这边的动静，看着尹惜云不断献殷勤的模样，恨得直咬牙！ “小渊，你看看这尹家大小姐，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师兄身上，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事实上莫渊觉得，人家你情我愿的，殷灵玥在这里纯粹就是瞎操心，人家都不介意，殷灵玥又介意些什么？ 但是虽然这样想，莫渊还是选择支持殷灵玥的举动，这样时而小心翼翼，时而紧张兮兮的殷灵玥，是莫渊不曾见到过的，他虽然不明白殷灵玥这样变化是因为什么，但是殷灵玥对他明显的忽视，让他有些失落。 “小渊小渊，他们怎么靠岸了？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了，他们都走远了。”殷灵玥懊恼的叫喊着，转而对船家道：“船家，我们也赶紧靠岸！” 船靠岸后，殷灵玥没有等莫渊，就直接跳上了岸边，四下里搜寻了许久，也没有看见邵梓枫和尹惜云的踪影。 莫渊来到殷灵玥身边，知晓她在找寻什么，莫渊拉了拉殷灵玥的衣袖道：“玥玥，他们在那边。” 顺着莫渊手指的方向，殷灵玥总算是看见了邵梓枫和尹惜云，他们刚才进了一家饰品店，所以殷灵玥才没有寻到。 “玥玥，我们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吗？”莫渊小声的询问。 殷灵玥一咬牙，半途而废可不是她的风格，“跟！自然要跟！” 莫渊想不明白，明明殷灵玥看着他们两个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还要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也罢，这世界上有太多他不明白的事，总是去想那么多为什么，会很累的。 第三十五章 庄主尹寂昀 整整大半天时间，殷灵玥拉着莫渊，鬼鬼祟祟的跟着邵梓枫他们跑了好几条街，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捞着，倒是把自己累的够呛。 看着尹大小姐在那里一会要吃冰糖葫芦，一会要买胭脂水粉，师兄是个君子，女孩子都暗示了想要，邵梓枫也不会拒绝，殷灵玥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师兄，硬生生被这个娇气的小姐变成了个跑腿的。 傍晚时分，邵梓枫和尹惜云总算是玩够了，打算回府，殷灵玥松了口气，今天这个艰巨的任务，她终于完美的完成了，可以给陆宝庆一个满意的交代。 回到梦回山庄的时候，时候还早，殷灵玥想到自己这一天只顾着跟踪师兄去了，都没怎么陪莫渊说说话，于是决定陪莫渊在小园里散步。 “小渊，虽然冰雪消融了，但天气还是很冷，你怎么就穿这么点衣服就跑出来了？” 殷灵玥这才意识到莫渊身上的衣服很单薄，这小子就穿着这一身衣服陪她在外面胡闹了一天，他的双手冻得冰凉，嘴唇也有些发白。 不过话说回来，莫渊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的那一身衣服，殷灵玥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莫渊只身离开鸣渊谷，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结果她却没怎么关心莫渊，就连衣服也没有给他置办几件，殷灵玥觉得自己还真是不够朋友。 “玥玥，没关系的，我不冷。” 莫渊开心的笑了笑，显然殷灵玥的关心，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好。 他不是不怕冷，毕竟鸣渊谷四季如春呆惯了，如此的寒冷还是适应不了的，但是比起这些，能够陪在殷灵玥身边，这些都不是问题。 “小渊，待会儿我带你出去买几件衣服，你总是穿着这身黑衣服，不御寒，也没个换洗的衣服。” “好。” “哦，对了，忘记问你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你为什么要穿成那样闯进来，被人还被人认为是刺客？”殷灵玥问道。 莫渊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哎，你怎么不回答我！”殷灵玥摇了摇莫渊的胳膊，发现这小子竟然长高了不少。 “玥玥，你长得真好看，比我想象中的漂亮了很多。” “难道你以前以为我是个丑八怪？”殷灵玥故作生气。 “当然不是，玥玥在我心中一直都特别漂亮，就像是仙子。” 莫渊说得很认真，但殷灵玥的脸色却突然一滞。 “小渊，我不是什么仙子，我就是个骗子，一次又一次的骗了你，你怎么就不生我的气？怎么就不骂骂我？你不怪我吗？” “不怪。我不是说过吗，不管发生什么事，小渊都不会怪你，这句话永远不变。” “小渊，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也谢谢你，不辞艰辛，来找我。 “小渊，你为什么总带着个面具，你生得那么清雅俊逸，干嘛挡着不给人看。” “玥玥，以后不要再说我长得好看了，我不喜欢。” 莫渊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起来，脸色铁青，整个人也一下子凝重了许多。 殷灵玥明显被吓到了，莫渊一直以来都是温顺和善的，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而且说他好看，是赞美的话，又不是贬损，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玥玥，对不起。” 意识到到自己的失态，莫渊小声地道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踌躇不安，呆萌可爱的模样逗乐了殷灵玥。 殷灵玥扑哧一声笑了，“傻小渊，这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坚持自己的原则本没有错。” “我……” 莫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玥玥，你知道吗，有些时候，生得一副倾城之姿，并不是一种恩赐，而是一种灾难。拥有了并不见得就是最好，也许这只不过在昭示着你即将失去更多。可是，这些我都不能对你说，你喜欢的是那个干净纯粹的小渊，而不是现在的我，所以我不得不去伪装。 莫渊的心里五味杂陈，过去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哪怕只有一年，已将他得磨得面目全非了。 莫渊的沉默让殷灵玥有些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触动了他，让他一下子变得那么低落。 殷灵玥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莫渊的情绪，这样的莫渊眼眸低垂、无精打采，让人看上去很是心疼。 恰好这时，殷灵玥抬头看见了尹庄主，殷灵玥连忙朝尹庄主挥了挥手，尹庄主点点头，缓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事实上，尹寂昀早就来了，只是一直站在暗处看着他们，确切的来说，从他看见殷灵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虽然稚嫩，却是那样的熟悉。 “你是枫儿的师妹吧？”尹寂昀有礼的问道。 “是的，我叫殷灵玥，庄主伯伯可以叫我玥儿，师兄他们都是这样叫的。对了，这是我的好朋友，您可以叫他小渊。” 殷灵玥拉过莫渊的手朝尹寂昀介绍着，没有人注意到，在殷灵玥拉着莫渊的手的那一瞬间，尹寂昀的目光突然一凛，有少许怒意倾泻而出，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 “你是姓殷？”尹寂昀先要再一次确认，不过是个姓氏，尹寂昀却显得格外在意。 “对啊，师父说我的名字是我娘起的，殷是我娘的姓，只可惜娘死得早，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喂，庄主伯伯，庄主伯伯，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殷灵玥说得正起劲，却发现尹寂昀居然看着她失神了。 “咳咳，原来如此啊，玥儿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尤其是这眉眼，简直是神似，而且她也姓殷，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所以我失神了，抱歉。” “没关系，那庄主的故人呢？” “去了远方，杳无音信。” “对不起，谈到了庄主的伤心事，不过只要人还活着，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对，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尹寂昀喃喃地说，虽然像是在对殷灵玥说，但其实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庄主伯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和小渊去玩了。” “嗯，好。有什么需要的话，尽量和尹伯伯说尹伯伯都会满足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好的，我知道了，庄主伯伯再见。” 殷灵玥说完，就拉着莫渊的手离开了。 稍微走远了一点，莫渊压低声音附在殷灵玥耳边道：“玥玥，我觉得这个尹庄主，有点奇怪。” 殷灵玥赞同的点了点头，“小渊你也感觉到了，我就是觉得庄主伯伯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总是盯着我看，看得我头皮直发麻。” “玥玥，我们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为什么要小心？小渊你也太警惕了，庄主伯伯都说了，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故人，他才会这样看我，没事的。” “……” 莫渊和殷灵玥渐行渐远，很快就从尹寂昀的视野里面消失了。 尹寂昀则愣在原处，笔直的站立着，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半分也挪不动，他的目光始终都追随着殷灵玥的身影，直到它变成了一个点，最后消失在了长廊深处。 “云梦，她是你派来一解我相思之苦的吗？” 尹寂昀用只有他可以听到的声音轻轻呢喃着。 第三十六章 制衣坊一游（一） 殷灵玥拉着莫渊的手，穿过长满了爬山虎的长长回廊，来到了邵梓枫的院落。 陆庆远远的就看见了殷灵玥，高兴地跑了出来。 “小玥儿，你终于肯来找我玩了，公子这几日都太忙了，我闷在这院落里都快发霉了，还有那个尹大小姐，懂不懂就往幽兰小筑跑，公子都够忙的了，还要花功夫理会她。” 陆庆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这才看了看莫渊，“他怎么也来了？” “玥玥，他是？”莫渊站在殷灵玥身后，轻声问道。 “这是陆庆，我师兄的护卫，也是我的一个朋友。陆庆，他是莫渊，我的好朋友。” 殷灵玥说完，又附在莫渊耳边小声说道：“不过小渊不用担心，他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排第二。” “小玥儿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我都听到了，什么叫我排第二？我需要排队吗？”陆庆有些不满的撅起了嘴。 莫渊却是舒了舒眉，一个邵梓枫，一个她师父，已经让他觉得不安了，他不希望再有什么人占据她的心。 “话说回来，小玥儿今天的行动可还顺利，公子有没有被尹小姐占了便宜？”陆庆挑了挑眉头，突然间凑到殷灵玥耳边，“我说小玥儿，你可别怪哥们不仗义啊，那个尹小姐，虽然有些矫揉做作，但是论身材，论家世，论武功，那可是甩你几条街都没问题，你……” “我什么？”殷灵玥追问。 陆庆围着殷灵玥转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着殷灵玥，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转得殷灵玥晕头转向，“陆宝庆，你倒是说啊！” “额……小玥儿，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要从你身上找找优点，可是我发现，唉！” “唉什么唉，你干嘛叹气，我有那么差吗？” “你不说话不乱动的时候，到是个美人坯子，但是，除了长得好看以外，还真是找不到什么优势！” “陆宝庆，你找死啊，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太久没挨打，皮痒痒了是不是？” 殷灵玥气急败坏，追着陆庆就是一顿揍，陆庆一边躲闪，一边哇哇大叫。 莫渊安静的站在一边看他们打闹，殷灵玥笑得灿烂极了，莫渊光是看着她欢快的模样，就觉得心头很暖。 待殷灵玥和陆庆玩闹够了，殷灵玥这才喘着气来到莫渊身边，她的小脸上布满了汗珠，顺着光洁的下巴滑落在地上。 “小渊，你要记住，陆宝庆他就是个混蛋，就知道拿我寻开心，以后我们要同仇敌忾，一起欺负他！” 莫渊点点头，“好！” “好什么好。”陆庆嗖的一下跳到莫渊面前，“小子，看你呆呆傻傻的，怪单纯的，听哥一句劝，殷灵玥这野丫头就是个大染缸，你可千万别被她给带坏了！” 莫渊还没来得及说话，殷灵玥就抢先说：“陆宝庆，刚刚还没打够睡不是？” “好好好，我认输，我错了行不行，咱们难得一起玩，就别老是打打杀杀的了。”陆庆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小玥儿来幽兰小筑干什么？” 陆庆说罢，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你来这里肯定不是来找我的，说吧，你找公子有什么事？” 殷灵玥：“算你识相，我找师兄是想跟他说一声，明天我要和小渊出去一下，让师兄别担心我，专心做自己的事。” 陆庆问：“你们出去干嘛？要不要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带小渊去买几件换洗的衣服，顺便在城中好好玩玩，你去干嘛？” “废话，当然是保护你们啊！” “还是不用了，你专心保护好我师兄就好了，师兄的伤还没完全好，在这个多事之秋，你最好呆在师兄身边寸步不离。” “那还用你说，我的公子，牺牲性命也会保护好的，你就放心吧。倒是你们，出去玩注意安全。” 殷灵玥点了点头，“好了，知道了，我先去找师兄了，改天再和你聊。” 殷灵玥转而对莫渊说：“小渊，我先去和师兄说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明天早上，我去叫你，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吧，好吗？” “好。”莫渊乖巧的点头答应。 老实说，知道邵梓枫和陆庆不会和他们一起出去，莫渊心里是极为欢喜的。 他其实一点也不希望邵梓枫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因为只要有邵梓枫的地方，殷灵玥的视线就不会在他身上停留，他很清楚，邵梓枫对殷灵玥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男人是殷灵玥的过去，她的现在，甚至，还有可能是她的未来。而他呢？毕竟缺席了她十多年的生活，怎么去和邵梓枫争抢？ 哪怕是陆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们只要聚在一起，就可以亲切的斗嘴，恣意的打闹。 每每这个时候，殷灵玥的注意力就不会停留在他身上，他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样引起她得注意，他就像是空气一样，明明一直在那里，却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殷灵玥来到邵梓枫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边听见邵梓枫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锁。” 殷灵玥进去的时候，邵梓枫正在擦拭他的佩剑，师兄的佩剑是尊长所赐，师兄格外珍视，平日里不管再怎么忙碌，也会抽空好好擦拭一番，这把剑陪伴师兄十余载，刀光剑雨，披荆斩棘，多少次救师兄于危难之间，于师兄而言更为宝贵。 “师兄，你又在擦拭你的黎明啊！” 没错，师兄的这把剑就叫黎明，一个听挺通的名字，但是剑的整体风格倒是挺符合师兄温文尔雅的气质，殷灵玥也好奇的问过师兄，为什么这把剑为什么要叫黎明，师兄那时候笑着说，因为他希望手中的剑，可以陪着他直到黎明。 殷灵玥瞬间就明白了师兄的用意，身负父母亲族的血海深仇，师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黑夜里，唯有大仇得报，才算是拨云去雾，到了黎明，看见曙光。 邵梓枫擦完黎明，将剑身小心的插入剑鞘，“玥儿这个时候来找师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吗？” “也没什么要事，就是和师兄说一声，我明天要带小渊出去玩，怕师兄找不到我会担心。” 邵梓枫走到殷灵玥身边，微笑的看着殷灵玥，殷灵玥立马就明白邵梓枫想要说什么。 “师兄，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保证不闯祸，不胡闹，乖乖的逛街，然后早早的回来，好不好？” 殷灵玥讨好的看着邵梓枫，眨眨眼，撒撒娇，生怕邵梓枫又没完没了的交代。 “好了，师兄不说就是，玥儿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算是累了一天。” “累了……一天？”殷灵玥听得一头雾水，随即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 邵梓枫温润一笑，“玥儿跟踪了我们一天，能不累吗？” “呵呵……” 殷灵玥干笑了几声，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邵梓枫房间。 开玩笑，自己偷偷摸摸跟踪了一天，还把自己打扮得奇奇怪怪的，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结果人家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第三十七章 制衣坊一游（二） 陆庆远远的几就看见殷灵玥像一阵风似的跑出来，像是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着她跑一样。 “小玥儿，你跑慢点，小心摔了！”陆庆大声的对殷灵玥喊道，这丫头总是冒冒失失，一点都没个女孩子文雅的样子。 殷灵玥来到莫渊身边，这才停下来喘气，陆庆看了殷灵玥片刻，发现这丫头面色绯红，眼神闪躲，这不过才进去一会儿，小玥儿就变成了这样，陆庆不禁好奇起来。 “小玥儿这是怎么了？在公子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陆庆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殷灵玥，眼睛里闪着精光。 陆庆不说还好，这一说，殷灵玥就火大了：“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让我跟踪师兄，我怎么会那么糗？亏我还做了伪装，小心翼翼的跟踪了一天，结果师兄全都知道，你是不知道，刚才在师兄面前有多羞窘，反正都是你害的！” 这话陆庆就不乐意听了，“小玥儿，我那是为了你好，这不是怕那个尹大小姐趁虚而入，到时候看你怎么哭，你倒好，自己伪装技术蹩脚，到怪到我头上了。” “陆宝庆，反正就是你的错！哎，师兄现在指不定怎么笑话我。” 殷灵玥只要一想起这件事，脸就会烧起来。 “不准叫我陆宝庆！难听死了，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记得！”陆庆气的直跺脚。 殷灵玥朝他拌了个鬼脸，然后牵起莫渊的手，“小渊，我们走吧，别理他。” 莫渊没有说话，任由殷灵玥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 莫渊望着身边这个娇俏活泼的姑娘，她会欢快的跑到他的身边，会亲呢的挽起他的手，会关心他照顾他，只要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很开心。 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每当她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幸福便会溢满了他的整颗心，这时候他便知道，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仿佛那些曾经晦暗冰冷的过往，终于照进了一缕阳光。 “小渊，你累吗？”殷灵玥甜美的声音，突然间在莫渊的耳边响起。 “不累。”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踪师兄他们吗？” 莫渊摇摇头，“不知道。” “告诉你个小秘密。”殷灵玥附在莫渊耳边，“我其实……喜欢师兄，但是我不会让他知道。” 有这么一瞬间，莫渊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抽痛，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陌生的感情将他整个人占据，让他不知所措。 殷灵玥没有发现莫渊的异常，因为她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在莫渊身上。 “小渊，你知道吗，其实我多么希望师兄能好好陪我去玩玩，哪怕只是茶余饭后，在一方小园里散散步也是好的，可是师兄总是那么忙，他总有那么多的事要去处理，他也不告诉我是什么事，所以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知道师兄有师兄的难处，他肩负着为父母报仇雪恨的重任，肩负着夺回追云山庄的重担，虽然理解，但还是挺不开心。” “玥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莫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邵梓枫这个人，即便莫渊不了解他，也是完全喜欢不起来的。 尽管他们不过见了寥寥数面，邵梓枫却已经在他的生活里无孔不入了，殷灵玥总是会不经意间提起邵梓枫，提起邵梓枫对她说的话，邵梓枫为她做过的事，而现在，她甚至对他说，她喜欢邵梓枫。 莫渊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他知道，喜欢这个词，是不能轻易对一个人说的，它的分量很重，意义不凡，应该珍而重之。 莫渊不喜欢听到有关邵梓枫的事，却又不得不听。 “小渊，还好有你在，我心情好了很多。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我叫你。” 次日，天色微明，殷灵玥和莫渊就离开了梦回山庄。 他们要去游玩的这条街叫做长街，顾名思义，这是一条长长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尽头，两边满是商铺，茶馆酒肆，钱庄布庄，玉器饰品，小吃美食，应有尽有。街道上游玩的人来来往往的，热闹非凡。 殷灵玥有些不解，上元节不是已经过去了许久，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 殷灵玥拉着莫渊，直接就去了制衣坊，莫渊穿得有些扎眼，刚到街上，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他的身材与气质都太过出众了，即便是看不到他的脸，在人群中也是卓尔不凡的。 制衣坊的坊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长得还算可以，身材高大，身体健硕，没有想象中的肥肠大肚。 “小渊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殷灵玥一边翻看着各种衣物，一边问道。 “不知道。” 莫渊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却没有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衣服。 “小渊，这件白色的怎么样？素净而淡雅，纯洁而神圣，金线绣边，显得贵气，最适合小渊的气质了。话说回来，小渊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吧，我记得在鸣渊谷的时候，小渊一直以来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 “嗯。” “还有这些，小渊都去试试吧。” 殷灵玥将她精心挑选的衣服都递给了莫渊，莫渊接过衣服，默默的走进了试衣间，不一会儿，莫渊一袭白衣，翩翩而出。 殷灵玥却在一瞬间呆住了，这种独属于莫渊的纤尘不染，高雅尊贵，一时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屋子里还在挑选衣服的众人，也都忘记了手上的事，眼神都胶着在了他的身上，面对这么多直勾勾的目光，莫渊却是害羞了。 过了半晌，坊主才反应过来，对殷灵玥说到：“姑娘的眼光真好，一眼就相中了我们坊里的镇店之宝，这是号称天下第一巧手的裁缝李赵九娘亲自设计，手工耗时三年才完工的，是份来不及送给心上人的礼物，所以显得特别珍贵，这些年来，来本坊的客人不少，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像这位公子一样衬托出这件衣服的价值。” 旁边知晓这件事的人说道，“坊主说的是那个痴情女子赵九娘，她辛苦挣钱供未婚夫寒窗苦读，结果未婚夫上京赶考功成名就之后，却对她始乱终弃，最后赵九娘悲愤心寒，投河自杀了。” 另一个人也说道，“赵九娘生前绣工了得，很多商人为了她的绣作，不惜一掷千金，她的裁缝技巧更是一绝，当时市面上但凡是有她做的衣裳，一定会引起疯抢，可惜她走得太早，没有留下太多的作品。没想到坊主竟然私藏着这件绝世佳作，太不够意思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坊主也不恼，只是谦和有礼的笑道：“私藏？我可没有，这件衣服一直都摆放着的，只是你们没有去注意罢了。当初买下这件衣服是，本坊主曾答应过她，这件衣服只能卖给有缘人，价格无妨，重点是缘分。” “坊主，小渊就是这个有缘人吗？”殷灵玥对坊主说。 “是。”坊主点了点头。 “玥玥，就这件吧。”莫渊走到殷灵玥身边，挽起了她的手。 “坊主，这件衣服要多少钱呢？”殷灵玥问道。 “姑娘觉得呢？”坊主不答反问。 “坊主，我知道这衣服肯定价值不菲，我就只有这么多钱，都给你吧。”殷灵玥掏出邵梓枫给的银子，都递给了坊主。 莫渊扯了扯殷灵玥的衣袖，“玥玥，这，会不会太贵了，我没关系的，反正也不是特别喜欢。” “不贵，不就是一堆银子嘛，跟你相比无足轻重，况且在我看来，也只有这件衣服能勉强衬托你的气质了。” 两个涉世未深的人，对于钱这种东西，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大家都说珍贵，那就是珍贵吧。 买完衣服后，殷灵玥拉着莫渊走出了制衣坊。 殷灵玥突然间双手一拍，道：“小渊，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带面具了！” 莫渊在听到这句话后，呼吸明显一滞，难道说，玥玥都知道了吗？老实说，他的心是忐忑的。 “为什么？” 莫渊紧张的问，心下却在思索，自己该如何向她解释才好。 “因为小渊太过耀眼了，单单只是你的身姿，都倾倒了那么多人，如果再看到你那张美得逆天的脸，我估计今天街道都要堵塞了。” 听完殷灵玥的话，莫渊却是明显的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他其实不是故意隐瞒殷灵玥的，他只是不想她因为这些而不快乐，过往的那些噩梦，他一个人承受就好。 在他们走后，制衣坊坊主却走进了密室，密室里站着一名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坊主走到男子面前直接跪下。 “参见公子，公子吩咐属下办的事，属下已经完成了。” “很好。”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白，公子这样做，究竟意欲何为？” “季寒，尽好你的本职就好，本宫这样做，自有本宫这样做的意图。” “是，属下明白了。” “派人去通知沈三娘，接下来的事，就看她们的了。” “属下遵命。” 坊主出去后，银色面具的男子轻叹了一下，“你身边的陌生男子，是该好好调查一下什么来路了。” 第三十八章 再遇沈三娘 莫渊穿着殷灵玥亲自挑选的衣服，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暖暖的，他一直都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一点点的关怀，就可以让他感觉到暖。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享受过家人的温暖，父母早逝，家族背弃，唯一的哥哥总有忙不完的事，只将他交给下人照料，紫风和紫云虽然在乎他，却始终谨守侍女的本分，对待他总是谨慎小心，只有和殷灵玥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温暖，觉得恣意。 淡淡的阳光洒下了金色的光辉，正是咋暖还寒的时节，空气里依旧透着阵阵刺骨的寒意，他们都没有穿着厚重的衣服，在冷风里哆嗦着。 莫渊也没多想，长臂一挥，便将殷灵玥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殷灵玥虽然心下已经，但却并未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也就没有拒绝。 “玥玥，天冷，这样会暖和点。”莫渊淡淡的解释道。 “小渊，谢谢你，果然暖和了不少。” “玥玥，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还记得……你在鸣渊谷里答应我的事吗？” 殷灵玥困惑的看着莫渊，显然是不清楚莫渊指的是什么。 殷灵玥会有这样的反应，莫渊一点也不吃惊，但是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他看着殷灵玥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就是你说的，等我的眼睛好后，就带我去闯荡江湖，去游览名山大川，这个诺言，还算不算数？” “啊？你说的是这个，当然算数，不过，现在师兄有困难，我想留在他的身边帮他，等帮师兄夺回追云山庄后，我们再一起去好不好？” 听完莫渊的话，殷灵玥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莫渊会问这个，当初只是随口一说，自己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莫渊却记在了心上。 听完殷灵玥的话，莫渊晶亮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果然，只要涉及到邵梓枫，不管是什么承诺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私心里，他其实很想说不好，可是当他开口的时候，他还是听见自己说，好。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她说的，他都没法拒绝，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只觉得有些无奈。 刚才的甜意，因为殷灵玥的话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的苦涩。 他应该学会知足，至少她答应了会陪他去遨游世界，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等的。想到这里，他暗淡的眸光又从新亮了起来。 莫渊的一系列变化，其实不过是转瞬之间，殷灵玥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莫渊身上，是以没有发现他的变化。 “玥玥，接下来我们去做什么？”莫渊温和地对殷灵玥说。 “去周围随便看看吧，不过我把钱花光了，不能给你买好吃的。” “没关系的。” 莫渊和殷灵玥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殷灵玥时不时的还会向莫渊介绍街上的一些小玩意。 两人走累了，便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些，却碰到了一个熟人。 前面的凉亭里坐着一名青衣美人，慵懒妩媚，宝簪松挽，云鬓轻垂。她的旁边是两个黄衣侍女，侍女手捧玉盘，正将盘里的糕点递给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别云间客栈的老板沈三娘。 “沈姐姐，原来是你啊！” 殷灵玥拉着莫渊的手一路小跑进了亭子，欢喜雀跃的说。 “哦，是玥儿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三娘起身，理了理头发，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 “我和小渊出来玩，走的累了，便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成想竟然遇见了沈姐姐。”殷灵玥解释道。 沈三娘的目光定格在莫渊身上，上下打量着，目光如火如炬，直看得莫渊都有些羞涩了，直接拽着殷灵玥的手藏到了她身后，看到这一幕，沈三娘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 沈三娘暧昧的看了看殷灵玥，又看了看莫渊，意味深长。 换做是别人，此刻便已经明白沈三娘的意思，但是她现在遇到的是殷灵玥和莫渊，两个单纯得如同白纸的人，对感情的事懵懵懂懂，他们根本就看不出来沈三娘目光的意味，甚至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玥儿姑娘，他是？”沈三娘问道。 “他叫莫渊，我最好的朋友，额……他有点怕生，不爱说话，但是他特别好。” “哦，原来如此。我只是觉得这身衣服，很合适他。”沈三娘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吧，怎么，这么快就另觅新欢了？” “哪有？我和师兄不可能的，至于小渊，我们是过命之交的好朋友，根本不是沈姐姐想的那样。”殷灵玥撒娇似的反驳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沈三娘开玩笑地说道。 “沈姐姐，我不理你了。”殷灵玥脸都红了。 “好了，不逗你了，你朋友那眼神都快把我生吞活泼了。”沈三娘顿了顿，指了指莫渊的衣服，“这身衣服我看着好生熟悉，这做工精巧绝伦，还有这刺绣手法，我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殷灵玥也随着沈三娘的目光打量起莫渊身上的衣衫，“沈姐姐眼力真好，听坊主说，这件衣服出自有第一巧手之称的赵九娘之手。” 沈三娘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这就是天下第一巧手赵九娘的绝世之作，后来随着赵九娘的陨落一起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再见这个作品，竟然是因为你们。” 说起这个，殷灵玥可开心了，“沈姐姐，制衣坊坊主说小渊是个有缘人，除了他，这世界上怕是在也找不一个人能穿出这件衣服的风华了。” “这话倒是不错，我也从未见像你朋友这般气度不凡风姿绰约的人了，似乎日月之辉，山水之灵，都不及他半分风采。”沈三娘顿了顿，接着道，“哦，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上我那里去坐坐吧？带你们去见个人。” 殷灵玥没有立即答复，而是回过头问莫渊，“小渊，你去不去？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不去。” 察觉道莫渊从头到尾都警惕的看着沈三娘她们，一言不发，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殷灵玥觉得有些心疼。 他的眼睛才好了没多久，鸣渊谷都来不及熟悉，就只身到外面来寻她，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鸣渊谷以外的世界，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可怕的，她懂他的不安与戒备，所以她应该更多地去关心他，照顾他，帮他适应这个纷杂的世界。 “玥玥想去的话就去，我没关系的。”莫渊从她身后站出来，笑着对她说。 “去看看吧，沈姐姐人很好的，等你们熟悉了，你也会很喜欢她的。而且，小渊也需要多见见外面的人，不用害怕，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莫渊点点头。 第三十九章 裁缝赵九娘（一） 沈三娘领着一众婢女，千娇百媚离开凉亭，殷灵玥拉着莫渊，跟在沈三娘身后。 殷灵玥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沈姐姐，刚刚忘记问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别云间离这里还是挺远的。” 沈三娘妩媚的笑了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沈三娘便领着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装饰精致的小楼，青砖碧瓦，镂空的雕花朱门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别云间’三个大字。只是这个别云间看上去不是客栈，当像是个歌舞坊，规模和装饰也比那个客栈气派多了。 殷灵玥看到这个别云间，显然很是吃惊，“沈姐姐，这歌舞坊也是你的？” “怎么，开客栈的就不能办歌舞坊？”沈三娘戏谑的说。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姐姐你好厉害。”殷灵玥由衷地说。 “小丫头，就知道贫嘴。”沈三娘轻轻点了点殷灵玥的额头，道，“你知道，你沈姐姐我的梦想啊，就是将我这别云间，开满世界的每个角落，如今你看到的这点，还远远不够呢！” “那是，沈姐姐一定可以的。” 殷灵玥的一脸笃定，让沈三娘心情大好。 “莫渊是吧？”沈三娘直接走向莫渊说道，“我们坊里有个叫莺歌的姑娘，我希望公子能够去单独见见她，不知道公子是否愿意赏脸？” 莫渊没有说话，却是看向了殷灵玥，仿佛只要殷灵玥说去，他便会去。 见莫渊不答，沈三娘又解释道：“莫公子放心，别云间歌舞坊的姑娘，都是洁身自好、干净纯粹的好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意的，而且，你去见了，自然就会明白我这样安排的用意。” 莫渊依旧没有说话，就算是聪明伶俐如沈三娘，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莫渊。 沈三娘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不管是经营别云间客栈还是别云间歌舞坊，都可以她都有大把的机会接触形形色色人，以她的聪明才智以及灵活多变，应对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可是像莫渊这样的人，她还真的是头一次遇到。 “呵呵……”沈三娘轻笑几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气氛变得有些凝固，沈三娘求助的看向殷灵玥，从莫渊频频的看向殷灵玥可以看得出来，也只有殷灵玥，可以说服莫渊，甚至连说服都说不上，只要是殷灵玥让他做的，他就会做。 “沈姐姐别见外，小渊性格内向，不喜与生人往来，对我也比较依赖。”殷灵玥的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瞧你紧张的，我又不会吃人，还怕我把你的小渊欺负了去？”沈三娘打趣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这个莺歌姑娘，就是传言已经故去的赵九娘。” “啊？” 殷灵玥的反应有些过了，沈三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嘘！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赵九娘了，有的只是别云间歌舞坊的莺歌姑娘，赵九娘的一生都是为了那个负心汉而活，而莺歌姑娘只是为她自己而活，可以说，莺歌是涅槃重生的赵九娘。” 殷灵玥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沈三娘这才松开捂住殷灵玥的手。 沈三娘不疾不徐的说：“赵九娘在做完这身衣服后，便发誓此生不再裁衣，作为天下第一巧手，裁缝几乎是她生命的全部，而这件衣服作为她的绝世之作，能亲眼看到它穿在有缘人身上，也就成了九娘最大的心愿。当初九娘答应进入别云间的条件，也是让我帮她实现这个心愿。” 沈三娘抬头看着莫渊，柔美的笑了笑，说：“公子就看在玥儿叫我一声姐姐的份上，帮姐姐一个忙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莫渊知道自己没法拒绝了，再说了，不就是见个陌生人，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于是朝沈三娘点了点头。 “这就太好了，小碧，带莫公子去见莺歌姑娘。”然后转向莫渊，“公子放心随小碧去吧，你的玥儿我会好好照顾，不会让她损了一丝一毫。” “谢谢。”莫渊有些生硬的说。 莫渊随着小碧走在蜿蜒曲折的雕花长廊上，先先向左拐，直行一会儿，再向右拐，没多久，就到了莺歌小楼。 “公子，我们莺歌姑娘喜静，所以住得有些偏僻，公子不要见外。”小碧见莫渊有些不悦，开口解释道，“公子自己上去吧，莺歌姑娘在二楼等你。” “她怎么知道我会来？”莫渊终于开口说道。 “坊主让人提前告知过莺歌姑娘了。”小碧解释道。 莫渊没有说话，只是冲小碧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楼上的陈设素雅而不失大气，恬静而不乏活力，身处这样的环境中，既修其身，也修其心。 莫渊随意挑了个位置坐好，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如山间朝雾，虚幻飘渺，如幽潭之水，深邃神秘。忽而天上，忽而人间，天上人间，俱为一体。 房间四角上站着的四个美婢都听得醉了，随着琴声的跌宕一同起伏，莫渊淡然的坐着，面无表情，如果是两年前的莫渊，或许会动容，而如今的莫渊，早已不复当年的单纯模样。早在一年前，这个世界已经用它最残忍的方式，逼着他去成长了。 一曲完毕，四下静寂。 一双素白的柔荑，轻轻拨开翠绿珠帘，一个身着淡蓝色纱衣的美妇人，迈着莲花小步，来到莫渊身前。 “莺歌见过公子。”莺歌福了福身子。 “坐吧。”莫渊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莺歌也不介意，直接坐到莫渊的对面，招来旁边的人婢女，吩咐道：“去交代厨房备些酒菜，我今日要与公子小酌几杯。” “公子，莺歌在这里谢谢公子，是公子完成了九娘最后的心愿，至此，世界上再无赵九娘，只有别云间舞姬莺歌。”莺歌说完，又起身朝莫渊福了福身子，表示谢意。 “公子是哪里的人？家中都有哪些亲人？” 莫渊沉默不语。 “不好意思，公子不想说就不说，莺歌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公子和那位殷姑娘关系匪浅，方便给莺歌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不方便。”依旧是生硬的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否的语气。 “啊？” 莺歌显然没料到莫渊会这么回答，一时间尴尬极了，幸好这是饭菜上来了，气氛才有些缓和。 “这身衣服穿在公子身上，可真是好看。”莺歌打量起莫渊身上的衣服，由衷的感慨道。 “谢谢。” 莫渊的回答依旧有些僵硬，说实在的，殷灵玥不在他的身边，他和任何人相处都很别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只能本能的应对，生硬的答话，或者干脆就选择沉默不语。 “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的这双手，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针线了。” 莺歌的情绪有些低落，眸光黯淡，秀眉微蹙。 那是她最爱的针线啊，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珍宝，可是她却为了那样一个他，放弃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如今想起来，她真的好傻。 莫渊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禁不住想，要是此时此刻玥玥在的话就好了，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莫公子，有没有兴趣听莺歌讲讲故事？”虽是询问，但看向莫渊的眼里却多了一分祈求。 如果一开始只是为了试探，莺歌此时，显然已经没有在意自己的初衷了，她此时此刻，便是真情流露。 莫渊点了点头，当一个听众的话，他还是乐意去做的。 第四十章 裁缝赵九娘（二） 赵九娘没有立马说话，而是起身到了屋子的里间，取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茶叶，又命自己贴身伺候的丫头拎来热水，安静而又认真的给莫渊沏了一杯茶，然后递给莫渊。 莫渊接过茶水，道了声谢，却没有喝，面色上古井无波，冷淡疏离，其实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赵九娘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这才坐到莫渊对面。她算是明白莫渊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不再勉强他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诉说。 “公子想必已经多多少少听了些我的故事，第一巧手赵九娘的往事，当年闹得满城风雨的，的确算不得什么秘密。” “不知道公子平时爱不爱看戏，赵九娘的前半生，就是活生生的戏本子，就连结局，都是如出一辙，痴情被负，心如死灰，最后选择了投河自杀。” “公子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故事，应该就是这样的吧？”赵九娘说到这里，自嘲的冷笑了两声，但是眉眼间却是无法掩饰的失落。 “公子，你信不信，赵九娘虽然会情深不寿，会心灰意冷，会悲痛欲绝，但是她绝不会轻贱生命，尤其是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人渣而将自己的生命终结，她已经为了那个男人而耗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怎么可能连自己的余生也拿给那个人陪葬，他根本就不配！” 赵九娘越说越激动，这些年来，虽然她总是告诉自己，那个懦弱无能的赵九娘已经死了，如今的她只是别云间的莺歌姑娘。 但是……但是她还是做不到，每每听到人们谈及痴情的赵九娘是如何惊才艳艳，是如何被辜负背叛，又是如何终了一生，她就做不到泰然处之，做不到心平气和。 文人墨客笔下的故事，总是那么悲情感人，以至于人们只要是提及她，目光里都会满是怜悯，满是可惜，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要辩驳，但凡是可以活着，她又怎么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是个骄傲的人，她的骄傲绝不允许她投河自杀。 “我……其实……是被杀害的，是他和那个女人，亲手将我推入了河中。” “那时候正值冬天，河水虽未结冰，但却是冰凉刺骨，他们料想到我即便是没淹死，也该被这河水给冻死。” “我不知道那个女子有没有看清楚他的真实面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心狠起来，绝对远在他直上，一个穿着打扮华丽得体，贵气十足的姑娘，怎么看家世也是非富即贵，却有着这样一颗阴狠毒辣的心，推我下河，是他的蓄谋已久，也是她的恣意妄为。” “公子你一定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非要置我于死地吧？想想也真是可笑，一个是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夫，虽然我们家境贫穷，但我为了他能功成名就，省吃俭用，起早贪黑，供他念书，照顾他起居生活，任劳任怨。可是他这样的人，在功成名就之后，勾搭上人家小姐，就开始害怕我的存在会挡了他的路，想方设法的想要除掉我，我的存在，俨然成了他心头上扎着的一根刺，只有拔掉了，才能舒坦。” “至于另一个，呵呵，官宦世家的小姐，本该是知书达礼明辨是非的，却是个娇蛮任性的，她会来找我，是因为我的裁缝技艺声名远扬，爱美的姑娘，自然是对衣服首饰之类的东西都趋之若鹜，那个男人之所以能够让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姐青睐，就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我亲手制作的。” “他归来的那一天，我早早的就关了店门回家，为他准备吃的，为他接风洗尘。为了能够在他回来之前完成那件送给他的衣服，整整一年的时间，我都花费在那件衣服上，它可以说是我这一生中最满意的作品。” “那件衣服，也就是现在公子身上穿的这一件。” “十余载的等待，我总算是等到他功成归来，等到他回来娶我，那时候，我已经不小了，十九岁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早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归来对我来说不过是晴天霹雳，是噩梦的开始。我满心欢喜的迎接他，却等到他带着一个貌美的女子归来，女子花一样的年纪，在他身边小鸟依人，看着他们的亲密无间，这无疑是对我这些年的付出的讽刺。” “伤心、失落、绝望、怨恨，当然都是有的，我甚至恨不得杀了他们这对狗男女，但是，我赵九娘虽然爱他恨他，但是却不会因此失意消沉，寻死觅活。我选择了离开，不再为这个男人而活，赵九娘没有了他，照样可以活的很好，甚至可以过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准备离开。但是我却没能如愿的离开，那对狗男女雇佣了一帮人，将我囚禁了起来，我这才知道，有些事不是我不计较不追究就可以不了了之的，他们的心，远比我想的要黑暗得多，从始至终，他们的目的都不是逼我离开，而是……” “而是让我给那个女人设计衣服，要做工精巧绝伦，款式独一无二，设计举世无双，我当然是不愿意的，我已经容忍了这对狗男女的背叛，已经选择了退让离开，可是他们不肯放过我。” “我不会妥协的，我的裁缝技艺，就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它就如同我的尊严，绝不允许被侵犯，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我都没有妥协。”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我每天都遭受着各种折磨，他们的耐心也被一点点的消磨殆尽了，终于在那一天午后，他们终于忍无可忍了，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恼羞成怒，两双丑恶的手，将我推进了冰冷的水中。” “若不是三娘相救，九娘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但是我的这双手终究还是废了，严刑折磨，冷水浸泡，这双手算是废了，拿起针线就抖个不停。赵九娘的手艺，随着我的逝去，也一并逝去了。” “如今，这个地方在没有一个人认识赵九娘，关于她的故事，也只是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更倾向于为爱痴情殉情的赵九娘，而不是宁死不屈高傲的赵九娘，为了一个负心汉而投河自杀，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赵九娘情绪很激动，我着茶杯的手分外用力，若不是茶杯中的茶水凉了，恐怕被烫伤了她也不会察觉。 赵九娘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道：“公子，瞧我说了那么多，很无趣吧。但是九娘就是想让人知道，哪怕只有一个人知道也好，赵九娘不是投河自杀，而是不想折节受辱，谢谢公子，圆了九娘的这个心愿，从今以后，我会全心全意的只做莺歌。” 莫渊脸颊一红，第一次被除了殷灵玥外的人说谢谢，他有些局促，明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莺歌等着莫渊和她说说他的看法，或者主动说些有关他的事，为了能够突破他的防备心，她已经推心置腹，将自己明明白白的摆在他面前了，他应该不会再那样防着她了吧？ 可惜，莺歌注定了要失望，莫渊听完她的故事，什么也没有说。 莺歌不禁想问，这个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如此的坚不可摧，难以撼动，莺歌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主动询问。 莺歌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看似不经意，但每一个问题都是在问莫渊的身家背景，从头到尾，莫渊都只是在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一言不发，莺歌就这么被冷处理了，莫渊终于吃完了自己碗中的最后一点米饭，看了看莺歌，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一顿饭吃下来，莺歌觉得自己都快要怀疑人生。 “莺歌姑娘，玥玥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莫渊优雅的放下筷子，也不管莺歌的反应，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屋子里的莺歌和四个婢女，目瞪口呆，显然是从未见过像莫渊这样的人。 这个尴尬的饭局，随着莫渊的离开，也终于落下了帷幕，最后莫渊说的这句话怕是莺歌听到的，他说的最长的一句了。 第四十一章 尹家二小姐（一） 莫渊回到殷灵玥身边时，沈三娘正在和她闲聊着，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看殷灵玥那满脸抑制不住的笑意，应该是相谈甚欢。 莫渊看了看沈三娘，然后径直走到了殷灵玥身边，自然而然的坐在她的身边，还是这样才让他有安全感。 沈三娘打趣道：“莫公子可算是回来了，我们玥儿这小丫头每隔一会儿便会念叨你一次，生怕我们亏待了你去。” 殷灵玥脸一红，有一种自己的糗事被揭穿的羞赫感，“沈姐姐，你说什么呢？我那哪里是……哪里是……” 殷灵玥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玥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莫渊轻声在殷灵玥耳边说道。 殷灵玥也觉得他们已经在外面呆了很长时间了，若是再晚一些，师兄该担心了，于是点了点头，转而对沈三娘说，“沈姐姐，今日时候不早了，玥儿就不打扰你了，与你聊天我很开心，改日得空玥儿再来找沈姐姐玩。” “好吧，你们去吧，我也有些乏了，小梨，替我送送公子和玥儿。” 沈三娘欠了欠身，就迈着慵懒的步子，穿过重重珠帘，往屋内走去了。 殷灵玥和莫渊很快就离开了别云间，殷灵玥的心情显然很好，一边走着，一边还哼着小曲，像一只欢脱的小鸟。 “小渊，那个叫莺歌的姑娘漂亮吗？” 莫渊点点头。 “有我漂亮吗？” 莫渊连忙摇摇头，“没有，玥玥是最漂亮的！” “真的？” 莫渊点点头，一抹红霞飞上他的双颊。 “小渊小渊，莺歌姑娘和你都说了些什么？聊什么可以聊那么久？” “她只是告诉我，赵九娘不是投河自杀，而是被别人强行推入河中。” “啊？”殷灵玥显然很惊讶，“怎么会是这样？” 莫渊想了想，道：“未婚夫的忌惮，富家小姐的恼怒。” “哦！”殷灵玥明白了莫渊的意思，“所以他们就这样为了一己之私，各怀鬼胎，就草芥人命了？” 莫渊点头表示殷灵玥说得没错。 殷灵玥不禁感慨：“人情凉薄，世事无常，人常道痴情女子负心汉，‘见异思迁无情变，忘恩负义不变脸’，原来痴情女子痛彻心扉、感人肺腑的悲情故事，并不只是戏文里的故事啊！” “玥玥，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听戏吧？” “啥？”莫渊的话题转得也太突然了吧，殷灵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听戏。”莫渊有重复了一遍。 殷灵玥眉开眼笑，“好啊！” 殷灵玥和莫渊边聊边走，没过多久，就已经到达了梦回山庄。 梦回山庄的守卫对他们已经很是熟悉了，什么也没问就直接给他们开了门。 殷灵玥和莫渊回山庄里，经过尹二小姐的惜梦居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一袭翠绿色布衣的尹惜梦，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怀里紧紧的抱着一团白白的东西，双眼死死的瞪着尹惜云，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半分妥协和懦弱。 她的双颊通红，还沾了些许污渍，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极其显眼的巴掌印，打她的人下手很重，这巴掌印一时半会怕是没法消掉。 她双眼含泪，闪着晶光，雾气蒙蒙，疼的身子痉挛，却紧咬着双唇，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袭火红色锦衣的尹惜云，则是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面对尹惜梦满是恨意的眼神，她显得满不在乎。 尹惜云颤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看不顺眼罢了。” 尹惜云说得漫不经心，很是敷衍，这样的问题她实在是不屑回答。 “看不顺眼？”尹惜梦毫不示弱的质问，“姐姐是看谁不顺眼？是看妹妹不顺眼吗？从小到大，我什么也没和你争，什么也没和你抢，姐姐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姐姐欺我辱我也就罢了，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身边的伙伴也不放过？” 尹惜梦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吼，她瘦弱娇小的身躯，也因此剧烈颤抖着，一张小脸更是白得吓人。 “没和我争？没和我抢？”尹惜云冷哼两声，睥睨着尹惜梦，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道不是吗？”尹惜梦反问。 尹惜云看到尹惜梦这副倔强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恼怒，在这梦回山庄，除了她的父亲尹寂昀，还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尹惜云对着尹惜梦的胸口就是一脚踹去，她是常年习武的人，脚下没个轻重，尹惜梦被她踢得摔在地上，身子在石板上滑行了一点距离这才停下，柔弱瘦小的姑娘，啐了一口血，好半天也没能够爬起来。 尹惜云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拎起地上如同破布一般的尹惜梦，道：“贱人，你给我记住了，我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比你强大，比你优秀，在这个家里，只要有我在，你就乖乖的给我夹好尾巴做人！”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痛快，尹惜云又补充道：“还有你说的没和我争，没和我抢这样的话，也请你收回去。那是因为你天生废材、懦弱无能，根本就没有资本去和我争，去和我抢。父亲不重视你，不喜欢你，大家都知道。在这个家里，你和府里的那卑贱丫头有什么区别？不要以为别人叫你一声二小姐，你就真把自己当小姐，竟然敢对我大吼大叫的。” 尹惜云说完，直接就将尹惜梦摔了出去，然后从自己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巾，反反复复的擦拭着自己葱白的双手，仿佛是沾染了什么张东西。 她搓得手都红了，似乎还是觉得不够，回过头命令丫鬟打了盆水过了，仔细盥洗了一番，再抹上些香粉，这才觉得舒畅了。 尹惜梦躺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剧烈的咳嗽着，泪水混着额头流出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晕开了一朵朵妖艳的花。 殷灵玥整个人都惊呆了，脚上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半分。 眼前看到的这一幕，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之前就很不喜欢这个大小姐尹惜云，觉得她娇柔做作，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整天向只蜜蜂一样围着师兄打转，很是烦人，但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殷灵玥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而又恶毒狠辣的红衣女子，和之前那个哪怕是多看一眼师兄就脸红心跳的大小姐结合在一起，那个虽然一身的大小姐脾气，虚伪而又骄傲的姑娘，不讨人喜，但至少不会这样蛮不讲理，心狠手辣。 殷灵玥同情的看向地上的尹惜梦，很是怜惜。 关于这个尹家二小姐，殷灵玥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到，基本上没什么印象，初次见到时，她就是素面朝天，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弱不禁风的小小身子，尽可能隐匿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殷灵玥一直觉得梦回山庄的人都很奇怪，身为庄主夫人的尹夫人，在尹庄主身边时表现得生硬而别扭，尹家两位小姐，一个高贵如宝，一个卑微如尘，这样的关系真的很不寻常。 但是这是人家的家事，殷灵玥就算是涉世未深，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他们可以管的。 第四十二章 尹家二小姐（二） 尹惜云用凌厉的眼神朝尹惜梦扫射过去，换做以往，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尹惜梦，只要她一吼，就会害怕得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可是这一次，尹惜云的威慑却一点用也没有，她甚至动用了暴力，也没能让这个懦弱的丫头屈服。 像是被触及了逆鳞一般，尹惜梦无视尹惜云凌厉的杀意，倔强的不肯妥协让步，她生平第一次，敢如此逆着尹惜云的意。 “我不管，姐姐，道歉！向小白道歉！”尹惜梦没有哭，眼神也没有闪躲，直直的看着尹惜云。 “什么？你竟然敢让我给这个小畜生道歉？你是不是活腻了？” 尹惜云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个分贝，显然没料到尹惜梦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道歉！小白它不是畜生，它是我的朋友。”尹惜梦倔强地不肯低头。 “朋友？我说尹惜梦，你和畜生做朋友，还说自己不是畜生？哈哈哈……” “尹惜云，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不准这样说小白。” “小白？这么土的名字，也亏你想的出来。” 尹惜云说完，突然间弯下身去，用两个手指将尹惜梦怀里的团子拎了起来，左右打量了一下。 殷灵玥这时才看清，那白色团子竟然是一条小狗，毛茸茸的，呆萌可爱，本该是洁白如雪的毛上却沾染了大片殷红的血迹。 尹惜云很是嫌恶，生怕小狗身上的血渍污染了自己纤尘不染的衣衫。 小狗在尹惜云的手中，一动不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小小的一团在寒风中低垂着，嘴角不停的流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最为刺眼的，是它肚子上那个黑黑的脚印，几乎覆盖了它的大半个身子。 “尹惜梦，你说的道歉，是要这样吗？” 尹惜云睥睨着尹惜梦，嘲讽的笑了笑，突然间举高了双手，然后用力的将手中的小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小狗在地上惨叫了一声，身子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不要！”尹惜梦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呐喊，但是她的叫喊只是徒劳。 尹惜梦越是痛苦，尹惜云就觉得越是畅快，看着尹惜梦崩溃的模样，尹惜云心里的郁结总算是消散了。 尹惜梦眼睁睁的看着小狗在她的面前断了气，眼神慢慢变得呆滞，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去了一般，再也无力支撑自己这副破败的躯体。 尹惜云毁掉的不仅仅是她的小狗，还有这么多年来，她对这位亲姐姐残存的最后一点姐妹情谊。 尹惜梦的目光始终盯着地上的小狗，一动不动，如同静止了一般。 良久，她才慢慢的直起身子，一团火从她的眼中燃起。 她步履蹒跚地爬到小狗身边，伸出颤巍巍的手抚了抚小狗的身体。 “小白，你站起来啊，只要你站起来，你想吃的东西我都给你，通通都给你。” “我不会再嫌你粘人，我保证！”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怎么忍心舍我而去？” “你……” 尹惜梦一个人自言自语，言语恳切，带着祈求，那么卑微，那么可怜。 周围满是丫鬟小厮，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的遭遇，她们全都是来看戏的，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仿佛可以借此得到心灵的慰藉。 “尹惜梦，这就是我道歉的方式，怎么？不喜欢？是你叫我道歉的，敢叫我道歉，就该有承受这一切的心理准备，你要知道，是你害死了它，是你！” 尹惜云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不再像个有教养懂礼仪的大家闺秀，倒像是个市井泼妇。 尹惜云拍了拍手，仿佛是被小狗弄脏了一样，她伸手想要取出自己的锦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锦帕刚才已经被她扔掉了，尹惜云不悦的蹙了蹙眉。 她身后的丫环机警的给她递上了一块手帕，尹惜云没有立即接过，而是反复看了看，确定这块锦帕没有人用过，这才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手，然后再次用嫌恶的眼神看了看尹惜梦，将手中的帕子扔到了尹惜梦的脸上。 尹惜梦的眼中突然间闪过一丝狠戾，仿佛要将尹惜云整个人都洞穿了一般。 “尹惜云，我跟你拼了！”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尹惜梦瘦小的身体里爆发。 尹惜梦突然间发了疯似的朝尹惜云扑了过去，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对着尹惜云又撕又咬的，整个人缠在尹惜云的身上。 尹惜云白皙的手臂很快就被抓出了几条长长的血痕，尹惜梦紧咬着尹惜云的手臂不肯放口，很快，她的嘴里便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尹惜云都惊得忘记了动作，显然是完全没有料想到尹惜梦竟然敢发了疯似的扑向她，直到手臂上的疼痛传来，她才记得要反击。 只见她伸手一把扯起尹惜梦的头发，对着她的脸就是啪啪啪的几巴掌，然后对着她的肚子，狠狠地踹了好几脚，最后一掌，运足功力，只见尹惜梦的身子，如同破败的布偶，就这样飞出了一丈之外。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解气，她甚至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对着尹惜梦就要刺去，冷厉的杀意再也掩藏不住。 她这是想要尹惜梦的命！ 人命关天，殷灵玥哪里还能袖手旁观，即便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插手，殷灵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殷灵玥飞快地冲了出去，抱住尹惜梦瘦小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勉强躲过了尹惜云的剑，只差一点，殷灵玥就要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殒命了。 如果没有救下尹惜梦，殷灵玥估计会自责一辈子，还好，她做到了。 尹惜云的剑插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对于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人，尹惜云很是不喜，正要发作，却在看清殷灵玥模样的一瞬间，硬生生的止住了。 她就算是再怎么生气，也要顾忌殷灵玥的身份，因为她喜欢邵梓枫，殷灵玥作为邵梓枫唯一的师妹，她说什么也不能得罪。 “玥儿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尹惜云声音娇柔甜美，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心下却在思忖刚才的事殷灵玥究竟看去了多少，暗恨自己掉以轻心，竟然没有察觉到殷灵玥他们的到来。 殷灵玥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还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女子，瞬间变成了知书达礼、温柔和顺的名门淑女，就像变戏法一样。 第四十三章 尹家二小姐（三） 殷灵玥扶着尹惜梦站起身来，正准备要说话，恰好看见尹寂昀向这边走过来，连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邵梓枫和陆庆，以及几个侍从。 尹寂昀一边走着，一边和邵梓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聊得很愉快，陆庆则是安安静静的跟在邵梓枫身边。 看见尹寂昀和邵梓枫的尹惜云，面色先是一变，随即立马收敛心神，面色如常。 殷灵玥亲眼目睹尹惜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挤出了两行清泪，原本狠毒凶悍的她瞬间变得楚楚可怜，纤细的身子微微抽搐着，她拼命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一看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殷灵玥若不是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情，估计也会相信尹惜云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尹寂昀来到她们身边的时候，看到的尹惜云就是这副模样。 尹寂昀心疼极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尹惜云身边，“惜云，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爹爹的宝贝？惜云别怕，告诉爹爹，爹爹会为你做主的。” “爹爹，没……没人欺负惜云。”尹惜云将脑袋埋进尹寂昀怀里，小声啜泣。 尹寂昀轻轻拍着尹惜云的背安慰她，道：“惜云不必遮掩，没有人欺负你，我的惜云怎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爹爹，都是惜云的错，您千万不要怪罪妹妹。” 尹惜云这话，已经明白的告诉尹寂昀，就是尹惜梦欺负了她。 “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尹寂昀的语气里已经隐隐有些怒气，若非是有外人在场，尹寂昀恐怕已经当场发作了。 “惜云不小心踩到了妹妹的小狗，妹妹就不依不饶的找我闹，非要我给一只狗道歉，我再怎么说也是梦回山庄的大小姐，给一只狗道歉，这像话吗？不仅会让下人看了笑话，也会给爹爹抹黑。我认真跟妹妹解释了，还跟她道了歉，奈何她不依不饶，甚至还……还，抓伤了我，呜呜呜……” 尹惜云说着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殷灵玥听不下去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会演戏的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硬是把自己变成了受害者，如此能说会道而又深得尹寂昀宠爱，也难怪尹惜梦在梦回山庄里过得度日如年了。 尹惜云哭得梨花带雨，将手上的几道血痕拿给尹寂昀看，尤其是那个深得可以见血的牙印，十分醒目。 尹寂昀瞬间怒了，脸色铁青，青筋凸起，双手攥紧。 殷灵玥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要发生，尹寂昀完全没有怀疑尹惜云所说的话，劲直就走到尹惜梦身边。 彼时殷灵玥正站在尹惜梦身边，扶着尹惜梦摇摇欲坠的身体。 看到殷灵玥的一瞬间，尹寂昀微微怔了怔，殷灵玥正要说话，却不想尹寂昀抬手对着尹惜梦就是一巴掌。 “混账东西，她是你姐姐，就为了一只小牲畜，你就这样伤害你姐姐。” 尹惜梦被打懵了，连同她一起呆住的，还有殷灵玥。 殷灵玥万万没想到，尹寂昀竟然连问都不问一下，就直接出手打了尹惜梦，殷灵玥连开口为尹惜梦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尹惜梦哇的一下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她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耗尽了，哪怕殷灵玥在一边搀着她，也没办法阻止她的身子软瘫在地上，她气若游丝，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 她原本的衣衫上已经脏乱不堪，血渍、泥水，还有那一个个醒目的脚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这是她所受的虐待。 她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控制，决堤一般涌了出来，泪痕布满了她的小脸。 殷灵玥立马蹲下，让尹惜梦靠在她的怀里，目光却是直直的看着尹寂昀。 尹寂昀在对上殷灵玥的一瞬间，身上所有的戾气立马烟消云散，又换上了那副温柔和蔼的模样，就仿佛刚才的事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庄主伯伯，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您不能只听信大小姐的一面之词，全然问问二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做是不对的。”殷灵玥犹豫再三，还是觉得不吐不快，“虽然玥儿并不清楚各中原委，但是刚才的事玥儿不小心全看了去，事情根本就不是大小姐说的那样，其实……” 殷灵玥说到一半，就被尹惜梦扯住了衣袖，殷灵玥以为她不舒服，连忙低下头看着她，尹惜梦对着殷灵玥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殷灵玥见她摇头，便放下心来，然后认真的对她说：“二小姐，你别担心，我只是想说我看到的，绝对不偏不倚！” 尹惜梦还是摇摇头，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的声音很小，殷灵玥根本就听不清她说什么。 殷灵玥将耳朵凑到了尹惜梦的唇边，这才听清楚尹惜梦的话。 “姐姐，拜托你，带我离开。” 她反反复复说着的，就是这句话。 殷灵玥算是明白了，尹惜梦的心已经凉透了，就连解释都不愿意了，反正她都已经这样了，跟死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眼前的两个骨肉血亲，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却对她如此残忍，一个是亲姐姐，心狠手辣，对她肆意凌辱打骂，一个是她的生父，不分青红皂白，仅凭片面之词就对她打骂诘责，告诉他们真相了又如何，连一句简单的对不起都换不来，有意义吗？ 殷灵玥对着尹惜梦点点头，道：“好，我帮你。” 听到殷灵玥的这句话，尹惜云明显变得局促不安，尹惜梦和殷灵玥之间都说了什么，因为隔的远，她没听清，但是殷灵玥这句话的意思是，是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她料想到殷灵玥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尹惜云很害怕被殷灵玥揭穿，倒是不担心尹寂昀会责备她，父亲那么宠她，断然不会为了尹惜梦这个没出息的女儿而教训她。 她在乎的其实是邵梓枫，她那么喜欢邵梓枫，一直以来也努力的想要在邵梓枫面前塑造一个温柔贤淑的完美的形象，可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就毁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 “庄主伯伯，二小姐伤得很严重，玥儿必须马上给她治疗，我们就先走了。” 殷灵玥背起瘦小的尹惜梦，腾出一只手带上小白，准备离开。 末了，又补充道：“庄主伯伯，抱歉，玥儿失礼了。” 尹寂昀点点头，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看着殷灵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亲切柔和，尹惜云则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殷灵玥没有说话，背着尹惜梦直接走进了惜梦居，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说。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邵梓枫的声音，“尹伯伯，玥儿她还小不懂事，枫儿在这替她向您赔不是，这丫头从小就很任性，被我和师父给宠坏了，但是……” 后面的话，殷灵玥已经听不清楚了。 第四十四章 尹家二小姐（四） 殷灵玥将尹惜梦轻轻的安置到床上，再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倒了一杯水，扶起尹惜梦，喂她服下药两粒药。 殷灵玥扶着尹惜梦躺下，道：“二小姐，你这伤势不轻，刚刚服下的两粒药丸只能暂缓你的疼痛，并不能治好你的伤。” “多谢。” 尹惜梦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殷灵玥环视四周，尹惜梦这屋子里冷冷清清，陈设也很简单，左右两边各放有一个衣柜，衣柜的中间就是她现在躺着的这张木质的小床，床边一张茶几，还有几张破旧的椅子，以及窗前的一个梳妆桌，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些个陈设放在寻常人家尚且显得寒酸单薄，更遑论像梦回山庄这样的天下第一山庄了！ 身为梦回山庄的二小姐，尹寂昀的女儿，身边没有一个下人伺候也就罢了，还要每天忍受下人的嘲笑和刁难，这哪里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该有的待遇？ 诚如尹惜云所言，在整个梦回山庄里面，就连丫鬟仆役都活得比她恣意，尹惜梦这些年来的确是受尽了委屈。 可是殷灵玥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尹寂昀的女儿，一个如珠似宝，高高在上，一个卑贱如尘，谨小慎微，如此的差别待遇，究竟是为什么？ 殷灵玥虽然不懂人情世故，脑子也算不上聪明，但是还是知道，仅仅是因为尹惜梦胆小怯弱，平庸无能，是不足以让尹寂昀这样纵容底下人对尹惜梦放肆欺凌的。 也罢，想那么多干嘛，平白的让自己头疼。 殷灵玥重新做回尹惜梦身边，道：“二小姐，你身边有没有可以照顾你的人？” 听了殷灵玥的话，尹惜梦明显一窘，小脸瞬间就涨红了。 殷灵玥立马明白了，“二小姐，那你可以照顾自己吗？我身上没有随身携带药材，只有一些应急的药丸，你的伤必须要熬几副药服下才能好。” 殷灵玥握住尹惜梦的手，双眼看着她，接着道：“所以，我现在要离开一会儿，去给你买点药。” 尹惜梦抓住殷灵玥的手明显紧了紧，几乎是用尽力气去抓住，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二小姐，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殷灵玥说得认真，看不出半点敷衍，尹惜梦终于放下心来，慢慢的松开手，目光却仍旧胶着在殷灵玥身上。 殷灵玥很诧异，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尹惜梦就已经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她，殷灵玥不过是对她稍微好点，说起来，也并没有真正的为她做过什么。 “姐姐，你快点回来，我等你。”尹惜梦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殷灵玥很是动容。 “好。” 殷灵玥点点头，便不再磨蹭，直接转身出了房门，房门外，莫渊一直默默的贴墙而立，事实上从头到尾他都跟在殷灵玥身边，只是他不言不语，就连呼吸也很轻微，安静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玥玥。” 莫渊突然出声，殷灵玥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忽视了莫渊的存在，心下懊恼，怎么又是这样？ “小渊，我……我……” 殷灵玥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莫渊主动牵起殷灵玥的手，道：“玥玥，什么也不必说了，我跟你一起去。” 殷灵玥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他总是这样的心细如发，善解人意，又总是这样的包容她。 莫渊和殷灵玥买药回来，再一起到厨房里熬好药，这才回到惜梦居里。 尹惜梦已经睡着了，但是她睡得很不安稳，殷灵玥和莫渊轻微的脚步声就吵醒了她。 “姐姐，还有……”尹惜梦看着莫渊，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称呼。 殷灵玥拉过莫渊，介绍道：“他叫莫渊，我最好的朋友，他人很好的，二小姐不必害怕。” 尹惜梦点点头，乖巧的唤了声，“莫公子。” 莫渊将手中的汤药递给尹惜梦，然后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尹惜梦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喝完药后，便和殷灵玥说起话来。 “姐姐，谢谢你。” “说什么呢，我是个医者，医者仁心听过没有，我说什么也不能置之不理吧！” “姐姐叫我惜梦吧，你也知道，我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小姐。” “好吧，就叫惜梦，对了，惜梦今年多大了？” 尹惜梦常年营养不良，又时常被虐待，殷灵玥也看不出尹惜梦多大了。 “三月过后，惜梦就满十五了。” “哦。”殷灵玥的确没看出来尹惜梦像个十五岁的姑娘，面黄肌瘦，弱不经风，她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尹惜梦突然间哭了，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对……对不起。”尹惜梦慌乱的抹着眼泪，可是怎么也抹不干净。 殷灵玥有些措手不及，完全没明白尹惜梦为什么哭，以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便仔仔细细又为她检查了一遍，她身上的外伤殷灵玥之前已经处理妥当，也给她服过止痛的药，没理由疼成这样！ “惜梦，你怎么了？” “姐姐，小白……小白它……”尹惜梦哽咽，说不出话来，殷灵玥算是听明白了。 “别担心，我刚刚看过了，小白没事，还有救。” “啊？”尹惜梦抬头望着殷灵玥，惊得忘记了动作，随即便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真的？”她不敢相信的再次询问。 殷灵玥点点头，“真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它明明……都没有动了。” “小家伙聪明极了，知道装死保命。它从高处落到地上时，双脚着地，缓冲了一定力道，所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好不了。” “谢谢，谢谢……”尹惜梦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惜梦，这些日子小白就待在我那里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等它痊愈后，我再把它送过来，可好？” 尹惜梦点点头，的确，把小白放在殷灵玥那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殷灵玥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惜梦，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可能会有点唐突。” “姐姐问吧。” “有一点我很是困惑，除了我们初到梦回山庄的那天见过尹夫人外，之后就再也没见她露过面，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没见她出现。” 尹惜梦面色难看，但还是回答道：“娘亲她虔心礼佛，除非是庄里出了什么大事，又或是有什么重要的场合必须出席，否则她是不会离开佛堂的。” 殷灵玥了然，只是殷灵玥不理解，虔心礼佛求的不过是一家人幸福安康，可是自家女儿受尽委屈也没有理会，这礼佛又有什么意义。 殷灵玥不再胡思乱想，安抚了尹惜梦一会儿，等到这丫头重新睡着后，才抱起小白，和莫渊一起离开了惜梦居。 第四十五章 歌舞坊密室 别云间歌舞坊里，沈三娘午睡刚醒，她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美目，素手撩开珠帘，慢条斯理的起身。 她缓缓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打量着自己，铜镜中的她容颜姣好，皮肤细腻，肤白如玉，五官精致，完全看不出来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是她的心，却已经满是沧桑，远不如外表看上去的这般年轻。 她拿起桌上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自己如瀑布一般的秀发。 过了一会儿，沈三娘放下手中的梳子，轻轻唤了一声，“小梨。” 小梨就在沈三娘的门外一直候着，听见沈三娘的呼唤，连忙走了进来。 “主子，小梨伺候您更衣。” 沈三娘拂了拂手，“不用，你去请莺歌姑娘过来一趟。” “是。” 小梨说完，也不问是什么缘由，直接领命就去了。 这也是沈三娘喜欢小梨的原因，忠心自然是不必说的，有二心的人沈三娘是断然不会用的，小梨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对沈三娘言听计从，从不多问。 沈三娘想让她知道的，她都知道，不想让她知道的，她绝不会多问，所以这些年沈三娘无论去哪里，最喜欢带上的就是她。 不多时，莺歌便在小梨的带领下，来到沈三娘的屋子里面。 小梨恭敬的对沈三娘行了个礼，“主子，莺歌姑娘到了。” 说完便立到一边，等沈三娘发话。 沈三娘挥了挥手，也没有抬眼看看她们，目光胶着在手中的小玩意儿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梨会意，一言不发的退出房间，出去时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莺歌等着沈三娘问话，等了许久，也不见沈三娘有开口的意思。 沈三娘面色如常，云淡风轻，莺歌看不出她是喜是怒。 “三娘，我……”莺歌犹豫着问道。 沈三娘缓缓站起身来，“莺歌，什么也不必说了，这个时候，主上应该到了，有什么话，去主上那里说吧。” 言罢，沈三娘收起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转身往房屋里间走去，莺歌安静的跟在沈三娘身后。 里间里有一块巨大的屏风，上面画着一副百鸟朝凤图，画工精妙绝伦，画上的百鸟栩栩如生。 沈三娘走到屏风后面，按动机关，打开了密室的门，领着莺歌走了下去。 每一个别云间都有密室，别云间歌舞坊也不例外。 歌舞坊密室的入口设在沈三娘专属的屋子里，除非得到她的许可，否则他人一律不能进入。开启的机关也只有她知晓，就算是心腹莺歌，侍从小梨，也不能僭越。 密道里灯火通明，流光溢彩，觥筹交错，酒香沁脾。 并没有一般密道的昏暗与潮湿，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做工精细，取材用料精贵，颇有考究。 密道的隔音效果极好，里面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外面却是波澜不兴，一平如水。 首座上的男人，戴着银色的鬼面面具，只露出一双撩人的眼睛以及那张性感的薄唇。 他神色悠闲，淡淡的品着琉璃盏中的美酒，哪怕是沈三娘进来后，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男子左右各有七八名妙龄女子随身侍候，女子娇艳妩媚，柔若无骨，轻质薄纱下，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勾魂摄魄，香艳无比，却未曾博得男子目光的半分停留。 “主上。”沈三娘走到男子跟前，双手抱拳，单膝跪下。 男子朝座下跳舞的十几名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不一会儿功夫，整个密室里安静了下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漫不经心地问。 沈三娘蹙了蹙眉头，摇摇头说：“主上，那小子看似单纯简单，实则防备之心极强，几乎是与殷灵玥形影不离，除了殷灵玥他谁的话也不信，甚至干脆就不理会，所以我们很难找到突破口。” 莺歌笔直的跪在地上，“主上，都是莺歌办事不利请主上惩罚！” “哦~” 男子的语气里并未有丝毫不悦，但是沈三娘知晓，他越是平静，说明他越不满。 沈三娘对莺歌使了个眼色，莺歌便识趣的闭上了嘴。 说实在的，莺歌其实很怕这个主上，总感觉他心思深沉，喜怒难测，完全猜不准他在想什么。 也只有沈三娘才可以从容不迫的面对他，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沈三娘道：“主上莫要怪罪，莺歌惯会揣度人心，却也拿他毫无办法，一番交谈下来，倒成了莺歌唱的一出独角戏，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请主上责罚。” “这么说，毫无所获？” “他与殷灵玥关系极好，可以说是对殷灵玥言听计从，除了殷灵玥以外，他几乎不与任何人交谈，别说是莺歌，就连我，也没办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沈三娘顿了顿，接着道：“三娘认为，主上若要调查他，不妨从殷灵玥那里入手，她不是……” 男人抬头看了看沈三娘，沈三娘也就没再说下去。事实上沈三娘也知晓主上为什么要制止她，主上一向以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形象示人，又怎么会亲口向殷灵玥问询? 男人点点头，道：“也罢，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去吧。看来，本座得另觅它法了。” 见沈三娘没有动，男人奇怪的看了看她。 沈三娘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主上，属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讲?” “三娘说说看。” “三娘不解，主上为何对莫渊的事如此上心？不过一个无名小辈，心性单纯，毫无城府，即便是与殷灵玥亲近些，也不见得能掀起多大波澜。” 这也是沈三娘想不明白的地方，莫渊的存在的确会影响主上在殷灵玥心中的地位，但是却没法撼动他对殷灵玥的意义，主上犯不着对这个小子如此上心。而且，沈三娘印象中的主上，也绝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 “三娘有没有听说过，暗幽宫宫主莫棠，尚有一至亲，留存于世，若说莫棠有什么软肋，除了这一至亲，再无其他。” 沈三娘摇摇头，她这些年行走江湖，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虽不说是百事皆晓，通晓个七八分，还是有的。 可是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说法，其实，别说是她了，就是江湖上大多数德高望重之辈，也不见得就会知道。 “不知也罢，不足为奇，若非当年有雨晴，本座估计也不会知道。” “主上，就算是同姓，也不见得就是至亲，天底下莫之一姓，不胜枚举，若于莫姓中寻找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劳心费力，谈何容易。” “这些你不用管，本座自有打算，去好好调查一下莫渊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尽快交到本座手中。” “属下明白。” “下去吧。” 沈三娘整理了一下衣着，便离开了密室，她离开以后，男子施起一阵轻功，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等功夫，已然到了神出鬼没的境地了。 第四十六章 尹惜梦哭诉（一） 次日，殷灵玥一大早起来就在照顾小白，它身上大片的血迹已经被殷灵玥清理干净，身上的伤殷灵玥也都做了细致的处理，如今小家伙正乖乖的窝在殷灵玥的床上，雪白雪白的一小团，可爱极了。 它的情况明显好了很多，虽然还不能活蹦乱跳，但是它已经能够卖萌撒娇，偶尔翻个身，露出软软的肚子，供殷灵玥抚摸。 莫渊一直陪在殷灵玥身边，殷灵玥看小狗，莫渊就看她，一看就是一上午。 晌午时分，厨房便派人送来了午饭，殷灵玥和莫渊用过午饭后，嘱托丫环小棠照顾小白，两人就一起去了惜梦居。 到达惜梦居的时候，尹惜梦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初春的阳光很温和，照在尹惜梦的身上，格外的舒服。 尹惜梦面色红润，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见到殷灵玥，她立马高兴的迎了上去。 “玥姐姐，你来了。”然后看了殷灵玥身边的莫渊，轻轻叫了声，“莫公子也来了。” “嗯。”殷灵玥点了点头。 莫渊安静的站在殷灵玥身边，白玉般的手轻轻握着殷灵玥的手，嘴角微微上扬，脸上依旧戴着那块精致好看的面具。 “玥姐姐，我昨天太失态了，让姐姐看了笑话。” 殷灵玥摇摇头，并没有觉得尹惜梦很失态，相反，尹惜梦是个倔强而坚强的人，她只是习惯隐忍，却不是胆小怕事，经过昨天那件事，殷灵玥对她的好感明显加深了。 “姐姐，你知道吗，其实这样的事经常上演，但是能像你这样关心我、帮助我的人，已经好久没出现了，庄里的丫环仆役，一个个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温暖了。” 尹惜梦说话的声音很低，既无奈又哀伤，听得殷灵玥一阵心疼，小丫头再怎么故作坚强，再怎么刻意掩饰，可终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姑娘。 殷灵玥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拥住她的身子，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身上的温度传到尹惜梦身上，让尹惜梦的整颗心都变得无比温暖。 尹惜梦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温暖，不管是父亲、姐姐，还是那个几乎就没怎么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母亲，都不曾给过她温暖，有的只有冷漠、欺辱、嫌恶。 尹惜梦再也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心，她十多年来受尽的委屈，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渲泄口，再也没办法掩饰。 “姐姐，我不明白，我也是他们的亲人，可是他们为什么总是这样，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又隐忍退让，又为什么小心翼翼。像昨天那样事，我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但是有一点亘古不变，父亲从来都不听我解释。在父亲的眼中，不管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做，那都是我的错……呜呜……我……我真的……真的不明白，同样是他的女儿，他怎么……怎么可以……” 尹惜梦说到后面，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殷灵玥不知所措，只能抱紧她颤抖的身子，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尹惜梦从殷灵玥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不，姐姐，过不去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过去……” 殷灵玥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她什么也不用说，尹惜梦现在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不是她的劝解，而是她认真的听尹惜梦说。 “小时候也是这样，我不能吃得比她好，不能穿得比她漂亮，不能逆了她的意思，否则我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我怎么就学不会乖呢？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不甘，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也一次又一次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第一次反抗，奶娘死了，第二次反抗，声哥哥失踪了，第三次反抗，小红死了，而这一次反抗，小白也……呜呜呜……” 她又哭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这些年来心里的苦，她只是想倾诉，全然没管听的人是谁，待她哭够了，才发现泪水把殷灵玥的衣襟都打湿了。 殷灵玥摸出怀中的锦帕，温柔的拭去尹惜梦脸上的泪水，认真的看着她道： “其实，对于不公平的待遇与不如意的生活，你选择去反抗，这本身就没有错，只是，你选择反抗的方式不对。在实力相对悬殊的情况下，不该是硬碰硬，因为那样只会让你受到更严重的伤。” “姐姐觉得，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好好去和庄主伯伯说，你都不和他说，他怎么知道你受了委屈？又怎么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如果他的心是长偏了的，即便你找他说过了，他依旧认为是你的错时，你也不要懊恼，不要自暴自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父亲也就不值得你去尊敬和爱戴了。” “嗯。”尹惜梦点点头。 “这时你要做的是隐忍，待到有一天你有能力了，再一举挣脱这些枷锁，远离这个地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都要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靠别人给你，而是靠自己去争取，去创造。” “我知道了，玥儿姐姐。”尹惜梦扬起挂满泪珠的小脸，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 “惜梦那么善良，那么可爱，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你的好。” “也许吧，但是，我已经没那么在乎了，我有姐姐陪着我，不是吗？” 这瞬间，尹惜梦笑得很灿烂，这是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丫头，殷灵玥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尹寂昀和尹惜云都不喜欢她。 “姐姐，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惜梦也很赞成，但是，找父亲谈心，这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见我。” “啊？”尹惜梦的回答完全出乎殷灵玥的意料。 殷灵玥想不明白，她没什么切身体会，作为一个自幼便无父无母的人，关于和父母亲的相处之道，她全然不知。 “父亲他……似乎对我，很有成见。从小到大，父亲待我一直冷若冰霜，不理不睬，甚至，还有些厌烦疲倦，只要见到我，父亲便会不悦，所以……” 关于尹惜梦说的这点，殷灵玥倒是看出来了，昨天去了惜梦居，惜梦居里面的寒酸，足以看出尹寂昀对尹惜梦的漠不关心。 梦回山庄红墙绿瓦气派非凡，如此的豪华富有，里面竟然有惜梦居这样凄凉寒酸破败不堪的院落，说出去估计都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第四十七章 尹惜梦哭诉（二） 尹惜梦握紧了殷灵玥的手，“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惜梦很麻烦。” 殷灵玥摇摇头，“怎么会呢？惜梦愿意对我敞开心扉，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尹惜梦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和姐姐聊聊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这些事压在我的心上已经很久了，可是我不敢和任何人说，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说。” “当然可以。” 听到殷灵玥说可以，尹惜梦明显很开心，她就知道，姐姐是不会拒绝她的。 殷灵玥没再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尹惜梦，听她一个人说。 “姐姐，我并不是没有主动去找过父亲，相反，不管是我、奶娘还是小红，我们都去找过他无数次了，可是他没有一次愿意见我们，我连徐忠管家都见不到，更不要说见我父亲了。父亲他对我的态度很明确，不管不顾，任由我们自生自灭。” “我能见到父亲的机会很少，我长这么大，见到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只有像上次姐姐你们来山庄的时候，我才有机会见到他。” “但是他基本上不会搭理我，他总是嫌弃我穿着打扮寒碜，丢尽了他的颜面。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从来不给我添置新衣，我会穿得那么寒酸吗？哪个女孩子不想穿漂亮衣服，戴华贵发饰？” “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奶娘是冻死的，那天尹惜云羞辱我，我气不过便咬了她。她被惹恼了，就拿着父亲刚送她的枣红色皮鞭手抽打我，抽得皮开肉绽的，她身边的侍女死死摁着我不让我躲闪。” “奶娘闻讯赶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她打得奄奄一息，奶娘跪在她面前，死死地拽着她的脚求饶，却被她一脚踢开，奶娘顾不得摔疼的身子，马上爬回她的身边不停的磕头道歉，她充耳未闻。最后奶娘一个不小心扯破了她新做的裙子，她怒不可遏，没有再鞭打我，而是命人将奶娘丢尽了凿开冰的湖里，然后看戏一般看着我和奶娘被她肆意玩弄，直到父亲派人来叫她，她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奶娘没有被淹死，但是却严重受冻，染了风寒，躺在惜梦居里面发这高烧，那时整个惜梦居没有一点柴火，更别说什么退热的药，我走投无路，只得去了父亲的墨竹轩求见他，在他的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见到他，结果，就是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奶娘走了，我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哭了很久，她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尹惜梦沉溺在自己奶娘的离世中无法自拔，时间并不会冲淡这些悲伤回忆，这些年来她的自责与懊悔，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消散，反而愈演愈烈，时时刻刻困扰着她，她总是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反抗，乳娘她也不会…… 可是，没有如果。 殷灵玥想要出声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竟然词穷，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什么安慰的话，在这个时候都显得苍白无力。 尹惜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道： “我的那一次反抗，害死了奶娘，可是我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为什么还要选择反抗尹惜云?” “我的第二次反抗，害了我的声哥哥。他是外地来的商贩的儿子，跟随他父亲一起来梦回山庄谈生意的。他心地善良，为人谦和，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待我好的人，那时候，他每天都会偷偷带我出去玩，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他就像是一个暖心的大哥哥，悉心照顾着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后来有一次我们出去玩被尹惜云看见了，她见不得我过得如意，便添油加醋的告到父亲那里，父亲责备我不知廉耻，有辱门楣，勒令我与声哥哥断绝来往，无论我怎么向父亲解释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父亲也全然不信。” “我没有听从他们的话和声哥哥断了来往，也算是变相的违逆尹惜云的意思，结果就是，声哥哥家的丝绸布帛遭到了父亲的打压，他们家也因为得罪梦回山庄在城里再也待不下去，只能举家搬迁。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声哥哥，无论我如何打听，也没有半点他的消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杳无音讯了。” “还有小红，她是我娘留给我的丫环，是府里下人中唯一一个不嫌弃我不受宠的人，年纪比我稍长，她不过是偷拿了厨房为尹惜云做的桂花糕，就遭到了尹惜云的毒打。为了小红，我第一次向尹惜云下跪，第一次卑贱得如同一条狗一般匍匐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忍受她百般羞辱万般折磨，可是她依旧没有放过小红。” “我再一次愚蠢的选择去向父亲求助，父亲门口的守卫将我无情的拦在门外，我跪在墨竹轩门口哭求父亲，大概是觉得我吵得他心烦，他便派了两个护卫将我打发离开了。” “我回去的时候，尹惜云已经领着她的一众丫环仆役离开了，小红却不知所踪了，我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找到她，直到次日清晨，湖面上飘起了小红泡涨的尸体。” “所以求助、妥协亦或是反抗，都是没有用的，父亲不会在乎我死活，尹惜云不会心慈手软。” “如果之前我还在幻想，终有一天父亲会发现我的好，会慢慢敞开心扉接受我，那么经过这些事，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尹惜梦无父无母都过了十多年了，往后的日子继续无父无母也没关系。” 殷灵玥听完尹惜梦的话，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尹惜梦的遭遇，比她想象中的要悲惨的多，尹惜梦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和打击，自己怎么能那样劝解她？ 殷灵玥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幸福，她有疼她的师父，有宠她的师兄，还有事事以她为先的小渊，有了这些，她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殷灵玥决定要找尹寂昀聊聊，也顾不得师兄说过了让自己别多管闲事，别惹是生非。 “惜梦，我帮你去和庄主伯伯谈谈吧，总得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相信你也很想知道吧？”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尹惜梦十分感动，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惜梦，你别哭啊。”殷灵玥慌乱的给尹惜梦抹着泪，她怎么又把尹惜梦给惹哭了？ 尹惜梦双眼红肿，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殷灵玥来看她，反而害得她哭成这样。 殷灵玥想要拿出自己的手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帕刚才已经被泪水完全浸湿了。 莫渊不动声色拿出手帕递给殷灵玥，这手帕还是上次莫渊和殷灵玥出去玩的时候，殷灵玥用来给他擦汗的。 殷灵玥看了看莫渊，然后平静的接过手帕，心里却暗恨自己怎么又把莫渊给忽视了？ 殷灵玥拉过莫渊的手，问道：“小渊，你这样一直站着，不累吗？” 莫渊老老实实回答：“累。” 殷灵玥听莫渊说累，心里就更加愧疚了，似乎她对莫渊总是亏欠和愧疚，而他总是那样善解人意到令人心疼。 殷灵玥将手帕递给尹惜梦，“惜梦，我和小渊打扰了许久，也是时候该走了，有空我还会来看你的。至于小白嘛，你别担心，它已经好了许多，很快我就能把它送回你身边。”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姐姐已经帮了惜梦很多忙了。”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好好休息吧。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的。”殷灵玥对尹惜梦保证。 “我知道的，我信你。”尹惜梦对殷灵玥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 第四十八章 拜见尹寂昀（一） 殷灵玥拉着莫渊离开惜梦居之后，很快就到了尹寂昀的墨竹轩。 “殷小姐，莫公子，你们是来找庄主的吗？” 墨竹轩的下人见到两人，迎上来问道。 “嗯，庄主伯伯在吗？我有些话想要问他。”殷灵玥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下人回答：“庄主此刻正在书房，和徐管家商议庄里事务，任何人不得打扰。殷小姐和莫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以去客厅等着。” 殷灵玥点点头，“那好，麻烦你带我们去一下客厅。” 下人一边领着殷灵玥和莫渊往客厅走，一边和他们聊着，“我们梦回山庄的规矩虽然不多，但有一点是最严苛的，除了庄主最信任大管家以外，任何人都不可逾越。” 殷灵玥立马来了兴致，“什么规矩啊？” 那下人回答：“我们入庄的第一天就被告知，庄主的书房是万万不能去的，哪怕是负责打扫墨竹轩的下人，也靠近不得。” 下人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又补充道：“甚至连庄主最疼爱的大小姐，若是没有庄主允许，也是不允许靠近书房的。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庄主的书房一直都是他自己在打理。” 殷灵玥在下人的引领下在客厅里坐下，等候尹寂昀的到来。 下人给他们上了上好的茶水，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就连殷灵玥这种完全不懂茶的人，也知道这茶肯定不一般。 不过殷灵玥对茶道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倒是那个徐大管家，勾起了殷灵玥的好奇心。 下人对他们恭敬的行了个礼，道：“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小人先下去了，殷小姐和莫公子有什么需要的话，只管唤一声，小人很快就到。” 殷灵玥问道：“你现在很忙吗?” 下人回答：“回小姐的话，小人今日的事已经处理完毕，不忙。” “既然不忙的话，就坐下来陪我们聊聊天吧，你看我们两个在这里干等着，也怪无聊的。” “是，小姐想知道些什么?”那下人恭敬的答道，却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殷灵玥身边站着。 “我记得你刚才有说，这梦回山庄的规矩除了徐管家外，没有人能逾越，就连尹惜云也不可以，这是不是表示，这个徐管家在梦回山庄的地位，就连尹惜云也望尘莫及?” 下人犹豫了片刻，道：“额……小姐这么说也没错，庄主大人就是这个徐管家亲眼看着长大的，对于庄主而言，徐管家并不是下人，而是庄主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 “哦，那这个徐管家人怎么样?” 下人练练摆手，“小姐莫要为难小的，身为下人，我们是万万不能议论主子。徐管家虽然是梦回山庄的管家，但是他其实就是梦回山庄的第二个主子，庄里绝大多数的事都是徐管家拿主意。” “我明白了，谢谢你。”殷灵玥大概明白了，这个徐管家地位颇高，是个千万不能得罪的主。 殷灵玥又和下人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失了。 殷灵玥和莫渊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尹寂昀，桌上的茶水都更换了好几次，殷灵玥见莫渊也等得有些无聊，便开口问道： “庄主伯伯什么时候才会来啊？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晚点再过来就好了。” 下人一边收拾茶盏，一边道：“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吧，庄主每天那个时辰都会出来。” 下人话音刚落，迎面便走来了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看上去年过八旬，但是身子硬朗，脚下生风，大概是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吧。 看到殷灵玥后，老者行了个礼，开口说道：“老奴是梦回山庄里的管家徐忠，姑娘可以叫我忠爷爷，听说姑娘过来墨竹轩，庄主特命我来请姑娘去书房相见。” 徐忠说完，不只是殷灵玥，整个客厅里站着的下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庄主竟然…… 是他们的耳朵出问题了吗？庄主竟然请殷灵玥去书房?那里不是梦回山庄最机密的地方吗？ “忠爷爷，不用了，我可以等的。” 殷灵玥不明白尹庄主为什么会允许她去书房，不是说了庄主的书房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吗？就连尹惜云都不能进去，为什么她可以? 殷灵玥可不认为自己有多讨喜，又或是尹寂昀有多喜欢她，他们不过才见了寥寥数面，殷灵玥就算是再怎么会讨长辈喜欢，那她也没这个机会啊。 “殷姑娘，庄主已经在等你了，你就随老奴一起去吧。”徐忠见殷灵玥推脱，再次说道。 “那，好吧。” 殷灵玥拉着莫渊，跟在徐忠身后，不多时，就来到了尹寂昀的书房。 “姑娘自己进去吧。”徐忠停在了门口，转身对殷灵玥说。 殷灵玥朝前走去，莫渊正要跟上，却被徐忠拦了下来。 “莫公子和老奴在这里等就好了，庄主只说要见殷姑娘。” “不行。”莫渊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一双眸子幽暗昏沉。 “莫公子可不要为难老奴，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望公子见谅。” “不行。” 莫渊依旧面不改色，拉着殷灵玥的那只手又紧了紧，丝毫也不退让。 “公子……” 徐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在这庄里，还没有人敢这么让他难看，他虽然是下人，却是尹寂昀最亲近的人，几乎是看着尹寂昀长大的，庄里的地位仅在尹寂昀之下，就连尹惜云，对他也是敬爱有加。 “殷姑娘，这可怎么是好？”徐忠难为情的看着殷灵玥。 “玥玥去哪，我就去哪。” 莫渊无视徐忠向殷灵玥求助的目光，无比坚定的望着殷灵玥，让殷灵玥劝阻他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忠爷爷，麻烦你告诉庄主伯伯一声，改天有空玥儿再来拜访他，今天就先这样吧。” 殷灵玥转而看了看莫渊，又好气又好笑，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看着莫渊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瞬间开朗起来，殷灵玥会心的笑了笑。 殷灵玥与莫渊正要离开，这时，书房里传来了庄主的声音： “忠叔，请殷姑娘和莫公子进来。” 徐忠连忙拦住他们，伸手邀请道：“殷姑娘，莫公子，庄主有请。” 殷灵玥看了莫渊一眼，见莫渊点了点头，就拉着他一起走进了书房。 第四十九章 拜见尹寂昀（二） 殷灵玥刚一推开书房的门，便看见尹寂昀端坐在书案前，右手执笔，一笔一划、认真而虔诚的临摹着一幅字，听见殷灵玥开门的声音，尹寂昀并没有抬头看他们。 殷灵玥也没有打扰他，只是上下打量了这间书房。 书房里的装饰与陈设与其他的书房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窗户两边各摆上了一盆兰花，兰花长得很好，洁白柔嫩，含羞带怯，显然被主人照料得很好。尹寂昀的书案选用上好的紫檀木做成的，上面的花纹经过许多巧匠精雕而成，当然，对于殷灵玥这个不识货的人来说，顶多就觉得这书案好看别致，应该价值不菲吧。 但是，整个书房里最醒目的，莫过于书案之后的墙上挂着的那副字画，画上的字写得汪洋恣意、苍劲有力，一笔一画间尽显豁达与豪迈，咋一看去，就好像一道惊雷豁然劈开万里晴空，让看了的人内心波澜壮阔，久久难平。 “殷姑娘很喜欢这幅画？” 殷灵玥看得正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尹寂昀已经起身来到她的身边。 殷灵玥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啊？庄主伯伯，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尹寂昀摇摇头，“无碍，殷姑娘这样的反应很正常，见到这幅画的人，就没有不走神的。殷姑娘觉得这幅字画好在哪里？” 殷灵玥想了想，道：“这幅字画，特别有意境，最吸引人的就是上面的题字，苍劲有力、潇洒奔放，因为它的存在，画上的锦绣河山倒成了陪衬。这样的字画，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让你哪怕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会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尹寂昀听了殷灵玥的话，很是动容，“是啊，这幅字，哪怕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不能领略这其中所有的真意，哪怕我模仿了这么多年，依旧不能捕捉这其中半分的风骨。这世界大概只有她，才能有这样的境界写出这样的好字。” 尹寂昀感慨万分，这些年来，他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来模仿这些字，可不管他模仿得再怎么像，都写不出那样的韵味。 就好像她不在了，他无论是找到同她多么相似的人，也没办法弥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外貌再怎么相似，气质神韵怎么也模仿不了？ 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谁也无法代替？哪怕像极了她的这个人，也没法…… 殷灵玥不明白尹寂昀为什么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但是她没有打扰他，而是默默的牵起莫渊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起欣赏这幅画。 尹寂昀的目光，始终胶着在这幅字上，嘴角微微上扬，满面和煦，眼睛里更是溢满了柔情。 尹寂昀仿佛想起了那一年她还在他身边的时光，那是他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那一天，他刚刚完成师父安排的试炼，浑身酸痛，精疲力竭，整个人都快要废掉了。 可是他还是拿了最后一名，哪怕他已经竭尽全力的去做，还是被师父批评了，当然，师兄弟的嘲笑自然无可避免。 伤心欲绝的他，只能去找师姐，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姐，每当他垂头丧气、伤心绝望的时候，师姐总能用她独有的方式让他重新振作。 见到师姐的时候，师姐什么也没有问，直接领着他去了书房，书房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副巨大的画，画上画的是锦绣河山，虽然画的还行，但是太过普通了，使得这幅画看上去平淡无奇。 在看清画上的内容后，尹寂昀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彻底，头垂得更低了，这……这…… 这不是那副被他扔掉的画吗？ 在被师父点评说画工一般，平淡无奇，不过尔尔之后，他愤然将这幅画给扔了，没想道，这幅画竟然被师姐给捡了回来。 “师姐……”他小声的咕哝。 师姐什么也没有说，提起笔便在画上开始题字，师姐纤细的手腕握住那支沉重的毛笔丝毫也不费力，下笔如行云流水，潇潇洒洒的完成了这幅作品。 师姐放下笔，看着他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与不好，只要你愿意去改变，你就是那个最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阿昀，要善于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让它们来让你自己大放异彩，而不是选择一味的气馁和放弃。” 那副字画就是眼前的这一副，师姐的话他一直牢牢的记在心中，成了支撑着他不断变强，如今他已然成为了天下第一山庄的庄主，拥有万顷良田，数百家商铺，任谁也想不到，如今这个江湖上雷厉风行、令人敬畏的一庄之主，曾经是个最不起眼也最没用的小师弟。 尹寂昀回过神来，听见殷灵玥正低声和莫渊聊着天。 “小渊觉得这字写得怎么样呢？”殷灵玥问了问身边默不做声的莫渊。 “好。”莫渊依旧惜字如金。 尹寂昀拍了拍手，道：“是啊，公子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以来，除却这个‘好’字，我再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它，似乎不论是什么言语，都玷污了它的高贵。” 尹寂昀重新坐回桌案边，招呼莫渊和殷灵玥坐下，然后道：“殷姑娘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打扰庄主伯伯了。就是受人之托，有些事想和庄主伯伯聊聊。” “是关于惜梦的事吧？” “庄主伯伯知道？” “我看那丫头和你亲近，能让你主动来找我的，也只有那丫头的事了，所以我料想你必定会来找我。” “庄主伯伯果然料事如神，我还没开口，就知道我想说什么，既然如此，我想我也不必多说了，事情的始末，庄主伯伯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嗯。”尹寂昀点头应道，“我昨天的确是有些冲动了，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便误会了那丫头，让你们这些小辈看了笑话，委实惭愧啊！” “不是的。”殷灵玥连连摇头。 “惜梦那丫头啊，这些年，我身为父亲，对她的事确实有些疏忽，她娘一心向佛，这些年也很少在她身边照料，所以让她受苦了。既然你都亲自来找我了，身为惜梦的父亲，我自是不会再亏待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主伯伯，我……” “殷姑娘不必多说，我都知道。”尹寂昀打断殷灵玥的话，“时候不早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一起用个晚膳吧！” “不了，玥儿谢过庄主伯伯。我和小渊折腾了一天都挺累了，现在想要先回去休息，就不打扰您了。” “好吧，那你们就去吧。” 得到尹寂昀的许可后，殷灵玥便拉着莫渊就走出了书房。 外面已经黑了，墨色的天空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星星点点。 第五十章 大管家徐忠 莫渊和殷灵玥离开后，尹寂昀并没有离开书房，他轻轻地抚摸着那幅字，那么温柔，那么小心，仿佛是在抚摸心上人的脸颊。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痴迷、沉醉、贪婪，这些世人都没法看得到的情绪，在此时此刻都体现在他的身上。 他忍不住一个人低声喃喃。 “云梦，你可知道，我用尽十几年的光阴都揣度不清的事，那丫头只一眼就能看懂，她和你，真的好像，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像极了当初祁连山上那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你。” “我始终谨守着当初对你的承诺，没有派人去调查你的下落，没有死死地纠缠着你，我听你的话成家立业了，娶了别的女人，可你怎么就对我那么残忍。” “我苦苦的等待着你，等你愿意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十多年过去了，也没有等到你回来，你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漫长而无助的等待？” “我是你最疼爱的小师弟啊？你忍心舍我而去？怎么……怎么忍心多年来杳无音信，等我再次知道你的消息时，竟然是……是你已经与世长辞的消息！” “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女人有你这么狠的心，明知我爱你深入骨髓，你却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 “我真是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的，值得你痴心错付九死不悔？值得你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如果是我，我绝不会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他们怎么可以那样对你！怎么可以！” “不过你别害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九泉之下孤单寂寞，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早晚有一天我会送他们下去陪你的。” “大师兄已经下去陪你了，他当初悔婚娶了别人，害你成了人们口中的笑柄，这就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别急，不久之后，二师兄也会去阴曹地府向你谢罪，他当年污了你的清白，却对你始乱终弃，他罪该万死！他应该被千刀万剐、被天打雷劈、被伐骨戕心！我会慢慢的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看，我做得多好，我永远都是那个最懂你的小师弟，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我做得那么好，你怎么连个梦都不愿意托给我，你还是这样，一点机会也不肯给我。” “……” 尹寂昀的目光忽然变得狠戾，拇指上的玉扳指，也被他外泄的杀气生生震碎，化作了粉末。 他转身入了密室，点起了灯，像往常一样，拿着一块精致的手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那把通身碧玉的宝剑，渐渐的，眼中的光芒尽数化成了一汪春水。 直到一个老人走到他的身边，他才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剑，抬头看着老人。 “忠叔，你来了。” 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忠，他是这梦回山庄里唯一一个没有尹寂昀的允许就可以自由出入整个山庄的，尹寂昀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主子，保重身子要紧，您这样一呆就是几个时辰，身体吃不消的！” 徐忠沧桑的声音带着恳求的哭腔，年过八旬的老人，看着自己视若亲子一般的主子这样黯然神伤，抑制不住的老泪纵横。 “忠叔，抱歉，都是我的错，让您担心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主子，您快别这样说，折煞老奴了！”老人扑通一声跪在尹寂昀跟前，声音哽咽。 尹寂昀连忙扶起徐忠，道：“忠叔，您快起来啊，您应该知道在寂昀心中，您从来都不是下人。” 徐忠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男人，他已经不年轻了，一手创立了梦回山庄，并且仅仅花了十年的时间，便将梦回山庄带上了天下第一山庄的至高地位，成了江湖上威名远扬的尹庄主。 可是徐忠知道这些年来主子的心里很苦，人前那个谈笑风生、温润和善的尹庄主，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的脆弱。 “忠叔，你有没有觉得，她，像极了她。”尹寂昀突然间这样问徐忠。 徐忠点点头，不可置否，殷灵玥是这么多年徐忠见到的女人中，长得最像那个女人的人，就连当年的云初，也只不过是眉眼间神似罢了。 “忠叔，你说说看，她会不会是云梦怕我孤单，托上天送我的礼物？” “是的。” “真的？” “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她留在身边？” “当然可以，只要您想要，老奴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的。” 尹寂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满意的笑了。 主子，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待你，徐忠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但凡是您想要的，我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会为您得到。 徐忠的凹陷的双眼里闪过一丝阴翳，泛黄的老脸上沟壑纵横，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是却丝毫不妨碍他的狠戾。 徐忠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尹寂昀的脊背，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慈父般和蔼的微笑。 “主子，邵梓枫来我们庄里也有好些日子了，您打算怎么处理？” 尹寂昀站起身来，“忠叔认为该如何处理？” “依老奴看来，就这么晾着他吧！” “哦~”尹寂昀眉梢上挑，“忠叔是怎么想的？” “确切的来说，我们不动手，自然会有人替我们动手，我们梦回山庄能够不淌这趟浑水，就尽可能的避免。”徐忠顿了顿，接着道，“毕竟，还有人比我们更希望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忠叔说得有理，邵席那边又来信了？” “主子料想得没错，加上之前压下的，一共二十封书信了。” “也对，邵家的那几个老古董不断的给他施压，也怨不得他被逼无奈狗急跳墙。”尹寂昀突然对邵席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很感兴趣，“忠叔，那封信呢？” “主子，您还是不看比较好，那样的垃圾，看了恐怕也只会污了您的眼睛。” “忠叔，看看也无妨，我倒想知道，一个没有用的废物，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要您斩草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之类的话，说什么您和他早已经是一条船的人了，他若是翻船掉进水里溺死了，您也离落水不远了，主子想要看的话，待会老奴拿给您。” 尹寂昀摆摆手，“既然如此，我想就不必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一个小小的邵梓枫，能掀起多大点风浪！不要以为他自己懦弱无能，便以为我和他一样经不起打击。” “可以的话，主子最好别再理会邵席，这些年他仗着与主子的关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到处为非作歹，败坏了主子的声誉，给主子带来了诸多麻烦，这样的人，不值得主子关照。” “忠叔说的是。” 主仆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离开了密室。 第五十一章 离殇剑失窃（一） 半夜三更时，殷灵玥一脸无奈的从被子里爬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烦躁。 她是被吵醒的，这大半夜的，整个梦回山庄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小玥儿，小玥儿，你快醒醒啊！外面都快闹的翻天覆地了，你怎么还雷打不动的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殷灵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说话的是谁，会这么粗鲁的敲殷灵玥的门的，除了陆庆，还会有谁？ “陆宝庆，你死定了！”殷灵玥一边穿衣服，一边恨的咬牙切齿。 “我可是一片好心，要是再晚一点的话，你那个朋友估计就要被剥下一层皮了。”陆庆拔高了嗓音冲里面喊道。 “你说什么？”提到莫渊，殷灵玥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个音。 “就是那个叫莫渊的，梦回山庄的镇庄之宝离殇剑失窃了，府中的下人一口咬定是他偷的，别怪我不提醒你，那家伙呆头呆脑的，万一被人严刑逼供的话，看你怎么跟他家人交代！” 关于莫渊的身世与来历，殷灵玥从未对别人说过，包括陆庆和邵梓枫。 陆庆一直以为莫渊是殷灵玥外出游玩时从人家拐出来的小白兔，因为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所以看上去弱不禁风的。 不过陆庆知道莫渊对殷灵玥来说很重要，所以才第一时间就来通知她。 “谢谢你。” 殷灵玥打开门，看见陆庆顶着一头乱发，在风中凌乱着。 他为她着想，连仪容都抛诸脑后了，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殷灵玥在陆庆的带领下，很快就去了议事的大厅，大厅里跪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庄里上上下下的丫环仆役，在庄主的威压下，一个个都瑟瑟发抖着，生怕下一秒就成了尸体。 殷灵玥一眼就看到了莫渊，他被两个侍卫押着，手上绑着绳子，白皙的皮肤上那道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慌乱，哪怕是有人押着，他依旧挺直了腰板，在人群中显得清俊而高贵。 “玥玥，别担心，我没事。” 从刚才到现在，不管别人怎么诬陷他，他都不曾开口为自己辩驳，以至于大家都快以为他是个哑巴了，结果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殷灵玥别担心。 这一瞬间，泪水，充满了殷灵玥的整个眼眶。 殷灵玥几乎是疾驰到莫渊身边，大力的推开抓着他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正欲去拦住殷灵玥，却被尹寂昀一个眼神制止了。 殷灵玥心疼的解开捆绑他的绳子，他的皮肤太过娇嫩，就连许多女孩子都自愧不如。 “玥玥，不疼的，真的。” 莫渊抬手轻轻抹掉殷灵玥眼角挂着的泪珠，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怎么会不疼呢？都红肿了。” 她知道莫渊的身子精贵着呢，他的肌肤比她的还要脆弱，以前给他治眼睛的时候，只是被她的指甲划了一下，就会肿起来，几天才消得掉，后来她怕再伤了他，就忍痛把自己漂亮的指甲都剪了。 “没事，我已经，不再是温室的花朵了。” 莫渊其实是真的觉得没什么的，但是见到殷灵玥如此在乎他，他的心还是美滋滋的，这种被人捧在手心上的感觉，如蜜如糖，甜到了心里。 他的世界有她就够了，其他的人和事，都无关紧要。 与他们不同的是，站在尹寂昀旁边的邵梓枫，却是攥紧了拳头，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兴。 殷灵玥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眼中，从始至终都只看见了莫渊。 以前他哪怕是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她也能第一眼就看见他，如今她严重的人换成了别人，这让他如何能平静。 玥儿啊玥儿，你何曾对我这般紧张过？你对他，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如此不同？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对我有了秘密？那一段你绝口不提的时光，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邵梓枫此时的心里五味杂陈，就好像是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东西，突然间被别人抢走了，如何能不郁结？ 邵梓枫不得不承认，看到殷灵玥对莫渊如此上心，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从莫渊来了，殷灵玥天天都和他呆在一起，两个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她不再拉着他的手撒娇，也不再缠着他陪她去玩了。 他虽然知道殷灵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防，所以对莫渊毫不避讳，可是见他们两的手，随时随地都紧紧握在一起，怎么可能不介意。 “殷姑娘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放了他？”说话的是徐管家，他走到殷灵玥身边，气场很强。 殷灵玥将莫渊拉到自己身后，有自己瘦小的身躯保护他，就像在百鸟峰遇到群狼围攻时一样，坚定而执着。 “徐管家，你们凭什么绑着小渊，他犯了什么错，你们就这样对他？”殷灵玥挺直了腰板，面对徐管家的质问，毫不怯懦，就连称呼也改了。 “镇庄之宝离殇剑失窃，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徐忠见过了大风大浪，面对殷灵玥犀利的质问，依旧面不改色。 “最大的嫌疑人？梦回山庄里大大小小上千人，徐管家凭什么认为小渊就是嫌疑人？而且既然只是怀疑，徐管家凭什么让人像绑犯人一样绑着他，他不说话，不代表他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 殷灵玥毫不示弱，她的气势与态度，强硬得就连邵梓枫都大吃一惊，这个还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师妹吗？ “我们庄里除了你和莫渊，没有人进过庄主的书房，昨天你们才进了庄主书房，半夜时分离殇剑就失窃了，我们自然有理由怀疑他最可能偷盗离殇剑。” 徐忠看了尹寂昀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出言制止他，于是接着说，“况且庄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们都邵公子带来的人，也算是自己人，只有他是不请自来的，第一天就被当成了刺客，而且他的身份背景成谜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认识他。” “就因为这些？说到底，你们还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怎么可以拿一个人的声誉开玩笑？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小渊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偷盗离殇剑？他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殷灵玥这话没有说错，身为莫棠唯一的弟弟，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莫棠如今权势滔天，江湖上无论正派还是邪派，都不得不对他投鼠忌器，讳莫如深。 什么离殇剑，他们连见都没有见过，别人当做宝，不代表小渊也会感兴趣。 “殷姑娘凭什么保证？” “就凭我相信他！你们以为如果不是我在梦回山庄里，小渊会纡尊降贵来这里吗？如果不是我在，什么梦回山庄，他根本就不屑！” 殷灵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洪亮的声音，在偌大的大殿上，久久回荡。 “忠叔，够了，到此为止。” 徐忠正欲开口，一旁的尹寂昀终于开口制止他，转而对殷灵玥说，“殷姑娘，是我御下不严，唐突了。今日之事，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代忠叔向你道歉，忠叔年事已高，你就原谅他一次吧。不过忠叔说的也不无道理，目前看来，莫公子的确有嫌疑，离殇剑对梦回山庄来说无比重要，所以今日我们才会这么紧张。” “我会向你们证明小渊是清白。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给予小渊足够的尊重。” 殷灵玥做出了让步，然后牵着身后的莫渊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 第五十二章 离殇剑失窃（二） 一直走了好远，殷灵玥才放开莫渊的手，莫渊嘴角上扬，满是笑意，她如此护他，他很高兴。 “小渊你笑什么?他们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莫渊看着殷灵玥，老老实实回答：“玥玥刚才为我说话，我很开心。”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不爱说话，心思单纯，有时候还傻傻的，我再不站出来为你辩驳，他们还指不定给你安上什么样的罪名呢！我的小渊那么善良可爱，怎么能由着他们那样欺负！” “谢谢你。” 莫渊是真的很感动，为她无条件的信任，还有义无反顾的维护。 殷灵玥眉头一蹙，有些不悦，“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莫渊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殷灵玥这才笑了起来。 “玥玥，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不可能偷盗离殇剑？听他们说，那个离殇剑似乎很宝贵，整个梦回山庄，都没有那一把剑来得重要呢！” 殷灵玥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因为我相信你啊！” 殷灵玥认识的小渊，他与天地同尊，与月华齐辉，卓然而立于天地之间，又岂是这些尘物能吸引得了的？ 再说了，莫渊是不谙世事，是单纯善良，但不是痴傻贪婪之人，对于他不相干的人和事，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在梦回山庄的这些日子，除了睡觉时间，莫渊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的跟在殷灵玥身边，他哪里来的时间去打离殇剑的主意? 而且，莫渊作为暗幽宫宫主莫棠的亲弟弟，依照暗幽宫的实力，他想要什么样的东西没有，犯得着去盗取那个什么离殇剑吗? 别说莫渊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离殇剑，就算是他知道这把剑，他也不会看上它。 退一步说，即便是莫渊真的看上了离殇剑，只要他跟莫棠说一声，即便是踏平整个梦回山庄，莫棠也会为他夺取吧，殷灵玥相信莫棠那个宠弟狂魔绝对做得出来。 莫渊正对着殷灵玥，看着她晶亮的眼睛，说：“玥玥，你知道为什么徐管家一口咬定是我偷了离殇剑吗？” 殷灵玥摇摇头，“依徐管家说，整个梦回山庄进过书房的人，迄今为止就只有四个人，分别是尹庄主、徐管家、我和你，尹庄主和徐管家之间不分彼此，自然是没有嫌疑，剩下的就是我和你嫌疑最大了，可是为什么徐管家一口咬定了是你?难不成就因为他们查不到你的底细，觉得你来路不明，就直接断定是你所为吧？” 莫渊点点头，“他们就是这样认为的。” 殷灵玥反问，“那为什么不怀疑我?” “这……”莫渊面色犯难，“我也不知道。” “按理说，我的嫌疑也很大，与你关系极好，除了我和师兄师出同门的关系外，其余的地方与小渊一样，都是他们不知道的，我……” 殷灵玥还没说完，莫渊就打断了她的话，“玥玥，现在这个问题并不是重点，反正他们笃定是我盗了离殇剑，我们想再多也没有用。” “小渊说的没错，幸好你提醒我，不然我们又浪费了大把的时间，我们的时间可不多啊！” “玥玥，那么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好好查查是谁偷了离殇剑？你当着大家的面信誓旦旦的保证盗贼不是我，总得用实际向他们证明你做的是对的。” “那当然了，偷离殇剑的贼，害小渊被冤枉，让我抓住他，一定要狠狠地揍他，打得他连他亲娘也不认识！” 殷灵玥一副愤愤不平的可爱模样，生生逗乐了莫渊。 殷灵玥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他和莫渊进到尹寂昀书房看到的东西，只有简单的几样摆设，虽然华贵，但是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离殇剑原来应该是放在书房中的吧，可是尹庄主的书房里我仔细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看到能够藏这把剑地方，只能说明，书房里面有密室。” 莫渊也很赞同殷灵玥的说法，从来不允许庄里其他人进入的书房，若是没有秘密，怎么可能让他们这般谨小慎微呢？ “小渊，你知道庄里是怎么发现离殇剑失窃的？” 莫渊想了想，“徐管家是第一个发现的。离殇剑在梦回山庄的事，整个山庄就只有他和尹庄主知道，他是负责看管离殇剑的，据他所说，他每天都会去巡视十几次，晚上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昨晚进过书房的就只有他一个，他怎么不说是自己监守自盗？” 殷灵玥一想起那老头那凶巴巴的嘴脸，就一肚子的火。 “不会是他的，他是尹寂昀最信任的人，在整个梦回山庄就属他资历最老，若要监守自盗，不会等到现在。而且，他对尹寂昀非常忠心，甚至可以说，是愚忠。”莫渊回答得一本正经。 “小渊，我也就随便说说，我当然知道不会是他，我就是气不过他对你咄咄逼人的样子！不过话说回来，小渊你这一板一眼的认真样，真可爱啊！” 殷灵玥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对莫渊说：“小渊，徐管家那样对你，你怎么就不生气呢？” “不值得，因为他不值得。对我来说，除了玥玥，其他人怎么看我，都不重要。哥哥说过，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其实是跟自己过不去。更何况，从我第一天进入梦回山庄，我就知道这里的人都不待见我，所以他们那样针对我，我一点也不意外。” 莫渊说得很真诚，他心思通透，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许多事情他也能感觉得到。 “小渊，我一直都知道，你表面上傻傻的，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是你心里想些什么，如果你不说，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心中的想法，是需要分享了，这才是交流，只有交流了，别人才能懂你。” “玥玥，我只是，不想说罢了。” 玥玥，莫渊不在乎别人是否懂我，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什么也不说，玥玥也会懂我，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第五十三章 离殇剑失窃（三） 那天晚上殷灵玥带着莫渊愤然离开梦回山庄的议事大厅后，尹寂昀让徐忠遣散了庄里围观的一行人，包括邵梓枫他们。 等到大厅里面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徐忠陪伴在尹寂昀身边，尹寂昀这才浑身脱力，跌坐在了地上，他双手紧紧抱环自己的脑袋，痛苦极了。 徐忠连忙蹲在他身前，想要将他扶起，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拉扯，也不见尹寂昀挪动半分。 “主子……” 徐忠忍不住出声唤道。 尹寂昀没有出声，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徐忠的呼唤。 “主子……您别这样啊……”徐忠老泪纵横，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主子，他心如刀绞。 徐忠的哭泣终于唤回了尹寂昀的一丝神志，他抬头迷惘的看着眼前涕泗横流的老人，脸上的表情终于动容了。 “忠叔，扶我去一趟书房，好吗？” 听到尹寂昀的请求，徐忠连连点头，“主子，我们这就过去，这就过去。” 一主一仆到达书房后，尹寂昀没多作停留，就直接去了密室。 密室里的烛光忽明忽暗，闪闪烁烁，尹寂昀来到向往常一样开启那间机关暗器最严密、最棘手的那间屋子，走了进去，徐忠则不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 尹寂昀走到一张作案前，将桌上的那个固定的香炉先向左旋转半圈，再向右旋转一圈，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光滑的桌面突然间陷落，从陷落的洞中升起了一个黄金打造、玛瑙镶边的架子，架子上空荡荡的，显得很寂寥，这里本该安安稳稳的放着那把离殇剑。 尹寂昀现场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抚摸剑架，每一动一点，他的脸色变难看一分。 “忠叔，就在昨天，我还在这里坐着，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它，它的剑身透着碧绿的光，照在我的脸上，温暖极了，可是……” 徐忠不安的唤了一声，“主子……” 尹寂昀没有理会徐忠，兀自开口道：“可是，它怎么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它是世界送给我的，世界上只此一件，什么能说没了就没了……” 尹寂昀支撑不住跌坐在桌案上，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感觉到自己心尖在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主子！”徐忠连忙扶着尹寂昀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尹寂昀大脑放空，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一年，是尹寂昀入御剑门拜师学艺的第二年，他依旧是那个走到哪里都会被欺负的小师弟，但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哭包了。 除了每一天完成师父教授的课业外，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和自己最爱的师姐黏在一起，他乖巧听话，十分讨喜，师姐去哪里也喜欢带上他。 可是，他与师姐的形影不离，很快招来了师兄弟的嫉妒，毕竟御剑门只有一个师姐，他们都没有机会跟这个天仙一般的师姐好好说一句话，这个在他们眼里一无是处的小子竟然可以天天在师姐眼前晃？ 他当然知道师兄弟早已经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等师姐离开，他们必然会联合起来教训他。 可那又如何？他不怕，也不可以怕！ 只要能陪在师姐身边，这些打击报复又算得什么？ 果不其然，师姐才刚离开不就，他们就围上来找茬了。 “你们看，这不是那个废物吗？就他这幅德行，还有脸面整天缠着师姐，师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是他这种货色可以接近的吗？” “他何止是不要脸，他就是个败类，是我们御剑门百年以来的第一个废物，就他这样的人，留在我们御剑门就只是蛀虫，迟早会将我们御剑门给蚕食了！” “说得没错！为了我们的门派，今天我们就要清理你这个垃圾。” “……” 他们的话这样的难听刺耳，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别去理会他们，就当他们是在放屁。 他绕开他们，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练武，却被他们拦了去路，这群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打得很惨，被这样一群实力和年纪都在他之上的同门师兄弟群起而攻，他就算不死，也被折腾掉了半条命。 无数双冰冷的拳头无情的砸在他的身上，不解气的还用上了脚，每一下都将他踢得哇哇直叫，到后来，他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躺在冰凉的地方，呼吸变得微弱，身子动弹不得，他意识开始混沌。 不只是他们良心发现还是什么原因，他们终于不再揍他，围成一团的人群慢慢散开，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了一抹青色的纱裙。 真好，师姐来了，他可以安心的睡着了。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师姐正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寂昀，别怕，没事了，那些欺负你的师兄弟们，已经被师父严惩，带头闹事的那几个，已经被师父租出师门了，其余人等也受到了应有的责罚。” 师姐的声音可真好听，让他如此的着迷，也让他如此的安心。 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到不行。 师姐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她温柔抚摸着他的头，道：“寂昀，你的剑被他们给毁了，三个月后的内门弟子选拔赛，你就先用师姐的剑吧。” 他拼命的摇着头，那可是师姐最爱的逐风啊！师姐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不曾离身，他怎么可以…… “寂昀，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想用师姐的逐风，这可是有条件的，用了我的逐风，就给我去拿第一，只有你拿了第一，你才有机会成为师父的最后一个入门弟子。”她顿了顿，“而且，如果你成了师父的入门弟子，师姐便亲自为你打造一把专属于你的佩剑，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离殇。” 成为内门弟子并且被师父选为最后一个入门弟子吗？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御剑门上上下下几千人，绝大多数是御剑门的最下层，连弟子都算不上。其余的人中光外门弟子就有好几百人，而能成为内门弟子的不过五十人，而这五十人中，又仅有十人有机会可以被掌门选中成为掌门的入门弟子，从之前的偶尔指点到现在的专门指点，这无疑是他们这些弟子最期待的。 他之前从不敢想，但是那是师姐期待的，就算是再怎么艰难，他也会努力做到，他将会成为她最优秀的小师弟。 他终究没有辜负师姐的期望，他不仅在入门弟子选拔赛上拿了第一，而且还大放异彩，被师父直接选为第十位也是最后一位入门弟子，师姐兑现了她的承诺，这就是离殇剑的由来。 尹寂昀想到这里，泪水已经不知不觉间沾满了他的脸。 这把剑和尹寂昀书房里的那副画一样，对他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她甚至比那副画更加重要，那是她亲手打造的最后一把剑，也是他在这世上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啊！ 他可以忍受失去任何东西，唯独不能连这把剑都守不住啊！ 第五十四章 离殇剑失窃（四） 尹寂昀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洞之中，任他如何挣扎，也逃不过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徐忠看着眼神空洞的主子，知道他已然已经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徐忠不停的呼唤着他，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徐忠似乎是豁出去了，直直的跪在尹寂昀面前，一张老脸满是阴霾，，声嘶力竭的喊道：“主子，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失职，丢失了离殇剑，老奴知道，离殇剑于庄主而言，重若生命，老奴万死难辞其咎，望庄主责罚。” 这一声悲怆的哭喊，总算是唤醒了呆滞的尹寂昀，他看见眼前跪着的老人，慌忙的扶起他，“忠叔，您先起来啊，这不关您的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是老奴害得主子如此神伤啊！您责罚我吧！” 尹寂昀摇摇头，“忠叔，您这些年为寂昀做得已经够多的了，寂昀又怎么能责怪您?” 尹寂昀扶起徐忠后，便不再说话，他转身背对着徐忠，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徐忠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战栗。 徐忠倒是宁愿尹寂昀大发脾气，砸东西也好，开杀戒也好，只是不要一直这样沉默。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其内在越是阴冷黑暗。 徐忠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尹寂昀这个模样了，上一次见，还是那个女人的死讯传来时，他的公子也是这幅模样，不怒不闹，浑身上下却阴郁深沉，冷涩肃杀。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谁劝都没有用。 第三天晚上，主子才虚弱的打开了房门，之后就有条不紊处理日常事务，该吃就吃，该谁就睡，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他以为主子已经放下了，直到追云山庄惨遭一夜血洗，他才知道，主子根本就没放下过。 其实想想也知道，主子怎么也不可能放得下，那个女人已经深深植入主子的心，忘记她无异于在主子的心口上挖肉。 徐忠心里清楚，离殇剑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把比较上乘的剑罢了，却算不上特别名贵，甚至都称不上是把名剑，但对于尹寂昀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离殇剑是那个女人亲手打制的，取材用料皆是那个女人亲自选取，是那个女人亲自为公子打造的。 “庄主，您今天怎么不让老奴继续追究那两人，那个莫渊来路不明，老奴知道他不是偷盗离殇剑的人，但是能够借那个机会问些底细，对我们来说也是好的。主子一开始不是也默许了，后来怎么……是因为，那个小丫头？”徐忠试探性的问。 “是啊，她像极了师姐，我就算委屈了谁，也不可能委屈了她。” “是啊，她们太像了，不只是眉眼，就连神态，也像极了。可是再像，也不会是她，她已经走了整整十四年了啊！您已经折磨了自己整整十四年啊！还要多久，您才能放过自己？” 徐忠的声音里满是悲怆，他是看着尹寂昀长大的，他一生无子，从老主子将主子亲手交到自己手中时，他打心眼里早就将尹寂昀看作亲子，只要是尹寂昀想要的，哪怕是机关算尽，不择手段也要为他夺得，唯独当年的那个女人，让他无能为力，也让他抱恨终身。 那是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冰肌玉颜，清俊高雅，一颦一笑间，恍若春风拂面。只一眼，就让人甘愿坠入那万丈深渊，他的主子，就这样毫不例外的沉沦了。 “忠叔，您别说了。” 尹寂昀眉头紧皱，徐忠显然让他听了很不舒服。 即便是明知道徐忠说的都对，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要没有人揭穿，他便可以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即便是假的，他也觉得很快乐。 徐忠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明显感觉到尹寂昀的不悦，徐忠强行压下了自己心中的话。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对尹寂昀说：“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不遗余力的去调查离殇剑的下落，那是她留给我的东西，是她第一次亲手为我做的东西，谁敢动它，我必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尹寂昀的脸上阴沉暴戾，本来俊挺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 徐忠点了点头，便安静的立在一旁，仿佛对他这样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了。 主子，但凡是你想要，老奴就算是粉骨碎身，也会不遗余力为您谋取，包括，那个丫头。 徐忠离开的时候，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这样说。 这一晚上，丢了离殇剑的梦回山庄注定不会平静，殷灵玥领着莫渊愤然离开议事大厅去商量对策，尹寂昀遣散众人后和徐忠一起待在密室里面黯然神伤，邵梓枫和陆庆也在书房里面交谈着。 陆庆看着公子白衣翩翩、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也没感觉道他的担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事关小玥儿，公子怎么半点也不担心呢？ “公子，您就不担心小玥儿吗？她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了，一定会找到真正的盗贼，万一……您就不怕小玥儿做不到被大家嘲笑吗？” 邵梓枫把玩着自己的佩剑，对陆庆的忧虑不甚在意，“小庆原来担心的是这个啊，从一进房门就苦着一张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公子我苛待了你。” “公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玩笑？”邵梓枫挑挑眉，放下手中的剑，看着陆庆，“那小庆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出动自己的人脉去帮助她？小庆，你太天真了，我能帮得了她一次两次，但是不可能一直帮她，她总得学着自己处理一些事。” “可是……”陆庆也知道公子这话没错，可是公子不是一向最疼爱小玥儿吗？他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小玥儿受委屈？ “而且，这次的事也可以给玥儿一个教训，有些事，不是一时冲动和满腔热情就可以解决的，而且，我也想看看，玥儿那般振振有词信心满满，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公子，我还是觉得不妥，我承认小玥儿的确是有些小聪明，但是她一个初入江湖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她有几斤几两公子您还不清楚吗？” 邵梓枫从桌案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对陆庆说：“我们去吧。” “去哪？”陆庆一头雾水，没搞明白公子这是想要做什么。 “去见见玥儿啊，你不是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吗？” “啊？哦。”他就知道公子不会忍心对玥儿置之不理。 第五十五章 四刺客家族（一） 邵梓枫和陆庆到殷灵玥居住的梦泽轩时，梦泽轩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专门分派去伺候殷灵玥的小棠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看见邵梓枫后，小棠连忙迎了上去。 “见过邵公子、陆公子，你们是来找玥儿姑娘的吧？” 邵梓枫点点头，“你是叫小棠吧？” 小棠明显很高兴，“您记得我？” “嗯。”关于殷灵玥的事，邵梓枫就算是不刻意了解，也会下意识的记住。 陆庆可没有他家公子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开门见山的问道：“小棠姑娘，我家小玥儿在屋子里没？按理说如今天已经大亮，小玥儿也应该睡够了。” 小棠答道：“玥儿姑娘没和你们在一起吗？姑娘自打三更时分随陆公子离开后，就没有回来过。” 陆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了小玥儿为什么没回来，这梦回山庄那么大，她对这个地方还很陌生，能上哪里去？ 陆庆正想要向公子询问，却见公子早已经低眉沉思，陆庆只得把到嘴的话给憋回去。 没过多久，邵梓枫便开口问小棠：“小棠姑娘，你们梦回山庄有没有什么藏书阁之类的地方？” 小棠回答：“有，山庄的最北面有一栋楼阁，有八层楼高，那便是庄里的藏书阁，名为温故楼，取直‘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这句话。不过，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陆庆也抢着问邵梓枫，“对啊对啊，小庆也想知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邵梓枫不紧不慢的回答：“小庆，你想想看，玥儿和莫公子两个初入江湖的人，经验尚浅，想要知道调查离殇剑的失窃，他们能做什么？” 陆庆瞬间就明白过来，“哦，他们想要对江湖上一些人和事有所了解，就会去藏书阁翻阅书籍。” 邵梓枫说得没错，殷灵玥和莫渊的确是去了温故楼，两人扎在书堆里已经三个时辰了，温故楼一楼的书他们基本上看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都是那种记忆力极好的人，书也看的比较快，就是莫渊的眼睛持续操劳了三个时辰，现在已经红肿不已，眼泪不停地涌出。 殷灵玥发现莫渊眼睛红肿的时候，莫渊看东西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小渊，你的眼睛都红肿了你怎么还一声不吭的，是不想要这双眼睛了吗？” 殷灵玥是真的生气了，不仅气莫渊不爱惜自己，也气自己不够关心他。 “玥玥，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真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莫渊拽着殷灵玥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她是真的生气了，而惹她生气的让人是自己，莫渊很自责。 印象里殷灵玥几乎没怎么对他凶过，也很少这样黑着一张脸。 殷灵玥看着莫渊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算是再怎么不高兴也生不起气来。 “小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凶你的，我是气你不懂得好好爱护自己，但我更怨我自己，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的眼睛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玥玥……”殷灵玥的眼眶隐隐有泪光闪动，莫渊忍不住唤着她的名字。 “小渊，你现在去休息，剩下的我来看就好了，有什么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叫你。” 莫渊很想说他其实可以还可以继续查阅书籍的，但是对上殷灵玥坚决的目光，莫渊只得妥协，任由殷灵玥牵引着他到椅子上休息。 莫渊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听着殷灵玥的动静，就这样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殷灵玥突然间小声道：“小渊，你快过来看看啊，我好像找到了有用的资料！” 莫渊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殷灵玥身边。 殷灵玥的手中拿着一本蓝色封面金线镶边的书籍，书籍很厚，殷灵玥需要用双手拿着它才能拿稳，地上还有三本同样厚度的书，都是金线镶边，但是封面颜色明显不同，分别为紫色、黄色、红色。 封面上清晰的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四大刺客家族录。 莫渊瞬间在看清书名后，瞬间就明白殷灵玥为什么叫他了。 梦回山庄守卫森严，尹寂昀的书房更是被称为禁地，只有尹寂昀和徐忠有资格进入，守卫自然是不必说的，还有徐忠每天不定时的查看密室。 想要在这么严密的看守下，不惊动任何人就盗走离殇剑，这个人一定轻功了得，放眼天下，轻功练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只有…… “四大刺客家族！” “四大刺客家族！”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道。 “小渊也知道四大刺客家族？”殷灵玥的语气是肯定的。 莫渊点了点头，“知道。四大刺客家族，指的是赵齐韩洛这四家，四家的轻功的确都属上乘，江湖上鲜有敌手。” “小渊是怎么知道四大刺客家族的？”殷灵玥比较好奇这个。 “我先前在哥哥的手札上看到过，北赵，南齐，西韩，东洛，四大家族雄居四方，自成一家，最初是以杀手阁营生，后来逐渐演变为庞大的家族，如今杀手阁依旧存在，甚至实力更胜。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追杀令，一旦追杀令一出，见血方收，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他们弑鬼神，戮白骨，却不曾听说有偷鸡摸狗的嗜好？可能性其实不大。” “哦。” 殷灵玥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她之前在师父的藏书阁里也看到过这些书，但是她的兴趣是那些医书，全身心投入去看医书时间尚且不够，她根本就没空去看这厚厚的四大本书。 “小渊，我们现在就开始看吧。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离殇剑失窃的事极有可能与四大刺客家族有关，但是不排除江湖上还有很多武功修为出神入化的高手，所以我们还是多了解一些比较好。” 殷灵玥突然间犹豫了一下，看着莫渊，“小渊，你的眼睛，好点了没？” 莫渊听到殷灵玥的关心，心花怒放，“玥玥放心，已经没事了，真的。” 莫渊还把自己的眼睛凑到殷灵玥跟前，让她近距离的确定。 莫渊没有逞强，他的眼睛的确已经好了，不红肿了，也不再有眼泪往外冒。 殷灵玥确认莫渊无碍，这才道：“那好，我们一起看吧，你就看紫色和红色的那两本，我看蓝色和红色这两本，怎么样？” “好。” 两人席地而坐，开始一目十行快速的翻阅着厚厚的书本。 第五十六章 四刺客家族（二） 邵梓枫和陆庆到达温故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埋在书堆里面看书的殷灵玥和莫渊，他们看得太过专注，就连邵梓枫和陆庆推门去，他们也没有察觉。 陆庆正要跑上前去，却被邵梓枫拦住了，陆庆抬头看着自家公子，一头雾水，显然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拦着他。 邵梓枫附在陆庆的耳边小声道：“小庆，玥儿他们看得正出神，我们就先不打扰他们了。” “公子的意思是？”陆庆也附在邵梓枫的耳边小声问。 邵梓枫没有说话，而是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从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书，便悠闲的翻阅起来。 陆庆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公子在那角落里安静的看着书，不再理会他了。他不甘心的看了看殷灵玥和莫渊的方向，还是选择跟在公子身边。 虽然他很好奇殷灵玥和莫渊在看些什么，一看他们地上那厚厚的几本书，在看到他们两个人全神贯注的模样，陆庆就觉得心痒痒的。 “公子……”陆庆小声的唤了一下邵梓枫，邵梓枫头也没抬，就连翻书的动作和频率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陆庆的声音。 陆庆不爱看书，事实上那些个文人雅士喜欢做的事他都不喜欢，比起琴棋书画，他更偏爱舞刀弄剑，这样酣畅淋漓的打一场，别提有多尽兴了。 可是现在，没人理他，他又不能在这里侍弄他的宝剑，还真是无聊透顶。 陆庆先是玩玩自己的手指，然后侍弄自己的衣角，最后实在是无聊，便从书架上也抽出一本书，开始和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斗争。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开始还勉强撑着，到后来不知不觉中，书本从他的手中滑落，眼皮也扯不开了。 陆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公子叫的他，他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揉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公子俊逸的容颜。 再一低头看地上，陆庆整张脸瞬间红了个透，就在他刚才躺着的地方，流了一小滩的口水，偏偏公子还用那样意味深长的目光反复的打量着他，陆庆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陆庆看向殷灵玥和莫渊那边，发现他们二人已经看完了那厚厚的几本书，两人面对面的正说着些什么。 陆庆隔得远，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他听不清，不代表邵梓枫听不清。虽然陆庆的职责是要随身保护好邵梓枫，但是邵梓枫的论武功修为远在陆庆之上。 邵梓枫表现得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其实他时刻都在关注着殷灵玥和莫渊的一举一动，莫渊和殷灵玥的谈话也一字不落的被他听去了。 殷灵玥合上书本，终于舒了一口气，“小渊，我终于看完了，你呢？” 莫渊也看完了书的最后一页，正要把书本合上，“嗯，差不多都看看完了。” 殷灵玥说：“四大刺客家族虽然都深谙机关暗道，在轻功方便也颇有造诣，但是，他们之间还是有挺大区别的，单就我看的这两本书而言，就有许多不同。” 莫渊很赞同殷灵玥的话，“的确如此，我看的是东洛和南齐，东洛最擅长的就是手掷暗器，而南齐就比较杂，但是他们的吹箭和袖箭最是闻名。” “我看的北赵和西韩也是各不相同，北赵擅长机射暗器而西韩擅长索击暗器，但是对于各家的轻功高低，这倒是没有详细的比较，都说是极为擅长，我也拿不准。” 殷灵玥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莫渊连忙问她：“玥玥为什么叹气？” 殷灵玥看了看莫渊，越发觉得沮丧，“小渊，看来我们这几个时辰算是白忙活了，我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完全想不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莫渊明白殷灵玥的担忧，于是安慰她道：“玥玥，你已经尽力了，我没事的，更何况我们还有时间啊，尹庄主有没有给我们限定时间，我们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你说的没错，不着急。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盗贼最有可能是四大刺客家族的人。” “玥玥，会不会是四大刺客家族的人，暂时还不能肯定，我们还需要些时间去了解更详细的资料。”莫渊想了想，接着道，“而且，我们还有许多问题要问问尹庄主，我们已经一晚上没休息了，现在又累又困的，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才能事半功倍。” 殷灵玥打了个哈欠，果然很困。 两人没再折腾，抓紧时间赶紧回去休息了。 直到殷灵玥和莫渊走远了，邵梓枫这才领着陆庆从角落里面走出来。 陆庆不解的看着自家公子，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是公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显然着急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陆庆还是选择直接问，先这样藏着掖着不是他的本性。 “公子，我们不是来找小玥儿吗？她都已经走远了，您怎么还站在这里发呆啊？” “小庆，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玥儿疏远了？” “……”陆庆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仅如此，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对玥儿的漠不关心，是因为玥儿与那个叫莫渊的小子过于亲近？” “……”陆庆其实是想问，难道不是吗？可是他没有这个胆量。 “小庆，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莫渊对我来说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玥儿的玩伴，他们之间是亲近了些，但是那也正常，毕竟是玥儿交的第一个朋友，在玥儿心中的分量终究是不同的，但是……” 邵梓枫突然逼近陆庆，陆庆心下一惊，心脏漏跳了一拍。 “但是小庆认为，就凭那个与玥儿认识不到两年时间的小子，可以撼动我和玥儿十多年的感情吗？” 陆庆连连摇头，当然是不可能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公子在玥儿心中的地位根深蒂固，不是轻易就能撼动的。 可是为什么公子现在的眼神那么阴郁，那么吓人，公子身上的气息那样的森冷，那样的陌生，就连跟了公子十多年的他，也觉得恐怖。 陆庆还在恍恍惚惚，邵梓枫身上森寒、阴翳的气息突然间收敛，转而换上平日里那副温润如玉、月朗风清的模样，仿佛刚才陆庆看到的都是错觉。 邵梓枫笑得很温柔，“还有小庆，我就算是什么也不做，玥儿也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陆庆不解。 “因为……”邵梓枫笑得更灿烂了，“我给尹寂昀奉上的第一份大礼，很快就要到了。” 陆庆似懂非懂，但是他怎么觉得公子的笑那么渗人呢？ 第五十七章 师兄的鸡汤（一） 殷灵玥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霞光满天，染红了漫天的云朵。 殷灵玥慵懒的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视野这才明朗起来。 房间的轩窗开着，风调皮的钻了进来，吹得屋子里轻纱做的帘子翩翩起舞。 殷灵玥深吸一口气，便嗅到了一阵好闻的药香，药香里掺杂着桂花的清爽，让人闻了很舒服，殷灵玥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气。 等等，这味道，好熟悉！ 难道是…… 殷灵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坐在窗边的邵梓枫，他身着浅紫色长衫，玉冠束发，腰缠佩环，与以往相比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殷灵玥却觉得此时的师兄格外的丰神俊朗，魅力无穷，他就算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殷灵玥也会抑制不住的心动。 邵梓枫右手握着笔，在书桌上的宣纸上画着画，动作优雅，表情温和，在落日的余晖里，完美的就像是一副大师佳作。 “师……师兄！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殷灵玥惊得合不拢嘴，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疼痛，她并没有做梦！ 邵梓枫没有答话，但是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许多，没过多久，一副傲雪寒梅图便跃然纸上。 邵梓枫放下手中的笔，不紧不慢的起身来到殷灵玥身边，温柔的笑道：“玥儿何时醒的？肚子饿了吧？” 不说还好，这一说，殷灵玥立马觉得十分饥饿，肚子也很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殷灵玥连忙点头，抱着邵梓枫的胳膊撒娇：“师兄，我好饿啊，我都已经那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 邵梓枫宠溺的刮了刮殷灵玥的鼻梁，“小懒猫，就知道我们玥儿一睡觉就顾不上吃的，来，喝点鸡汤吧。” 邵梓枫说完，牵引着殷灵玥到圆桌前做下，然后揭开鸡汤罐子的盖子，一时间，诱人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屋子，殷灵玥光是闻着，就已经口水直流了。 “这是师兄亲手做的鸡汤！”殷灵玥拍手惊呼。 邵梓枫一边拿出汤匙将鸡汤盛到青花瓷碗中，一边笑道：“是啊，师兄亲自熬得，就你睡觉的这一个上午。” “师兄，我爱死你了！” 殷灵玥扑到邵梓枫怀里对着邵梓枫白璧无瑕的俊脸上就是一口亲上，一如小时候那样的亲近，但是邵梓枫却因为这一个吻失神了片刻，他们已经有两三年时间不曾这样的亲密过了。 “抱歉，师兄，我太激动了，你有没有被烫到？” 殷灵玥看见邵梓枫出神，还以为是怪她险些打翻了他手上端着的鸡汤。 邵梓枫回过神来，依旧笑得春风和煦，看得殷灵玥心里暖洋洋的，果然，师兄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呢？他可是最疼她最宠她的师兄啊！ 殷灵玥接过邵梓枫盛的鸡汤，小口的喝了起来，她喝得很慢，舍不得一下子就喝完，毕竟这样的美味很难得，这次喝完，下一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 殷灵玥端着手中的鸡汤，一脸陶醉的说：“师兄做的鸡汤一如既往的美味，我已经好久没有喝到这么美味的鸡汤了。” 邵梓枫一边帮殷灵玥擦着嘴角的汤汁，一边歉疚的道：“玥儿，师兄很抱歉，这段时间对你疏忽了。” 殷灵玥任由邵梓枫帮她拭去嘴角的汤汁，丝毫没觉得这样的举动有多暧昧。 其实在她的眼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师兄从她小时候起就一直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她的吃相一直都很难看，师父总是吹胡子瞪眼的指着她说，她这样子，哪有半点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子。 她受不了师父的唠叨，表面上应和着一定改正，但是回头还是吃得满嘴都是，然后师兄就会不厌其烦的帮她擦拭嘴角，就像现在一样，用那种温暖到心田的目光看着她。 殷灵玥喝了一会儿，看着罐子里的半罐鸡汤，犹豫了很久，终于痛下决心放下了手中的碗。 邵梓枫不解的看着她，“玥儿为什么不喝了？是鸡汤不合胃口？还是玥儿身体不适？” “师兄，鸡汤很好和，我的身体也好着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师兄亲自做的鸡汤太好喝了，也太难得了，我想把剩下的留给小渊，他还没有尝过师兄的手艺呢！” 殷灵玥说得津津有味，却没有注意到邵梓枫端着茶杯的手明显紧了紧，原本温润如玉的脸上，突然间闪过一丝狠戾，但是很快就被他掩饰住了。 “玥儿，师兄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有好好带你到处去玩玩，再过段时间，师兄带你去逛逛街好不好？”邵梓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煦。 说起这个，殷灵玥瞬间就不高兴了，“师兄骗人，你那里是忙，你分明就是忙着和佳人出游！亏我还担心自己会让师兄分心，耽误你办正事，谁知道师兄你竟然……竟然又陪着那个尹大小姐去庙里烧香，又陪她逛了脂粉店，还去听了一场戏，你那那里是忙，分明就是……就是……哼！” “又是小庆告诉你的？” “不知道。”殷灵玥不承认，陆宝庆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要保密，她可不能一转身就把陆宝庆给卖了，那可是她在师兄身边的‘眼线’啊。 “什么时候玥儿还学会联手小庆来监督师兄了？我说上次怎么没见到玥儿呢，原来是因为有小庆在啊！” 邵梓枫的言语没有半点责备，反而像是在调侃，殷灵玥长长的舒了口气。 “师兄也别怪陆宝庆，你也知道那个尹家大小姐整天对着你挤眉弄眼百般讨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师兄你那么君子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忍心拒绝一个女孩子的请求，可是那个尹惜云是那种普通的大家闺秀吗？她分明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我和陆宝庆就怕你被她占了便宜。” “玥儿真是这样想的？” “那是自然，不然还能怎样？我和陆宝庆都不希望这样的女人成为未来的少夫人，你若真娶了她，那还得了，师兄以后就会家宅不宁！”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玥儿想得太多了，我跟尹大小姐不可能的，但是你知道的，我……” 邵梓枫还没有说完，就被殷灵玥抢先说了，“师兄别说了，玥儿都明白的。” 是啊，殷灵玥都明白的，他们来这梦回山庄就是为了寻去尹寂昀的帮助，尹惜云是尹寂昀最宝贝的女儿，邵梓枫就算是不想和尹惜云一起出游，那也没办法拒绝，师兄为了夺回追云山庄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别说是和尹惜云出游，就算是在这梦回山庄里受点委屈，那也得忍着。 师兄表面上风轻云淡、满不在乎，其实他的内心最苦，而且他的这种苦，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分担。 第五十八章 师兄的鸡汤（二） “师兄，你不要担心自己会孤立无援，因为我和陆宝庆，还有师父，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殷灵玥清楚的知道她的师兄并不需要任何安慰，但是她还是想要告诉师兄，他们一直都在，他不必事事一个人辛苦的抗。 “玥儿，谢谢。” 这句谢谢，是邵梓枫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些年，多亏了他们的陪伴与鼓励，支撑着他一直走到现在。 有这么一瞬间，邵梓枫觉得心上暖暖的，这么长时间的心力交瘁与殚精竭虑带来的疲惫，也在这瞬间得到了缓解。 “不过刚刚师兄说的话算数吗？过段时间师兄就不忙了？” 殷灵玥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显然是很兴奋。 “嗯。”邵梓枫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要去告诉小渊，这绝对是个好消息！”殷灵玥兴奋极了，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这话一出邵梓枫心里更是不悦，但是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玥儿，那个莫渊究竟是什么人？”邵梓枫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殷灵玥瞬间敛住了表情，师兄他，终究也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殷灵玥答应过莫棠绝不会说出莫渊的身份，但是，她又不想瞒着师兄，这会让她觉得，她与师兄之间有了距离。 殷灵玥纠结了良久，邵梓枫在一边等着，也不催她。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小丫头心性单纯，没什么城府，也藏不住什么秘密，她要么不说，要说就一定会说真话，小丫头还没办法对他说谎。 小丫头从小最听他的话，很多时候就连师父也降不住这个小魔王，偏偏在他这里乖巧得不得了。 邵梓枫自信殷灵玥会毫不保留的将莫渊的事统统都告诉他，可是这一次，邵梓枫失算了。 “那个，师兄，关于小渊的事，我可以不说吗？……不过，我可以保证，小渊绝对不会是小偷，他单纯善良，很多时候看上去呆呆的，但绝对是真心对玥儿好的，他是玥儿最好的朋友！” 殷灵玥说得很小声，这是第一次，她有话没有对师兄说，但她不后悔，小渊是莫棠的弟弟，是莫棠唯一的弱点，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莫棠的命，却苦于莫棠太过强大，而暗幽宫更是财势滔天。 若是小渊暴露了，这无疑是将小渊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无疑是信任邵梓枫的，也笃定师兄不会对莫渊不利，但是她已经多次失信于莫渊，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守好自己对莫棠的承诺。 邵梓枫蹙了蹙眉头，没有言语。 “师兄生气了？” 殷灵玥小心翼翼的询问，几乎不敢直视邵梓枫，就好像是做贼心虚。 邵梓枫抬手揉了揉殷灵玥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会呢？不管什么时候，师兄都不会生玥儿的气的。” “真的？师兄你真好。” 殷灵玥高兴的扑到邵梓枫怀里，蹭了蹭他的衣服，衣服上有师兄的味道，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玥儿，以后你想师兄的时候，就尽管来找师兄，师兄就算再怎么忙，陪玥儿说说话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嗯。”殷灵玥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玥儿，师兄带你离开长白山的那天就答应师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师父虽然说总是对你很凶，但是在他的心里还是最疼你的。” “嗯。”殷灵玥的眼泪充盈了眼眶。 “小哭包，多大个人了，还这么爱哭。” 这下子，殷灵玥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决堤一般哗哗的直往下掉，邵梓枫将她揽入怀里，殷灵玥将眼泪蹭在邵梓枫的已经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事实上自从上次她任性的离开长白山，然后被莫棠抓到鸣渊谷后，她就一直觉得她和师兄之间有了一道无形的沟壑，尤其那天听到师父说要将她许给师兄时，师兄那样坚决的拒绝后，殷灵玥在邵梓枫面前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的任性妄为。 她总是担心胆小爱哭，而且又调皮捣蛋的自己会被师兄讨厌，她可以永远只做他的小师妹，只要他不讨厌她。 邵梓枫轻轻拍着殷灵玥的脊背，柔声劝道：“好了，玥儿不哭了，我们玥儿长得这么漂亮，小脸哭花了可就不好了。” 殷灵玥抹掉脸上的泪水，咧开了一个开心的笑，“师兄，我又弄脏了你的衣服。” 邵梓枫戏谑的说：“玥儿还知道你弄脏了师兄的衣服啊！” 殷灵玥脸一红，羞得无地自容，“师兄，你太讨厌了！” “好了，玥儿去找朋友玩吧，这半罐鸡汤再不端过去就该凉了。” “对哦！”殷灵玥总算知道这个问题了。 邵梓枫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道：“玥儿，师兄还有事要处理，就不能再陪玥儿玩了”。 “嗯，刚好我约了小渊，师兄去忙吧，别担心我。” 殷灵玥还没等邵梓枫离开，便端着瓦罐逃命似的的跑了出去。 殷灵玥跑了好远，这下暗恨自己沉不住气，明明这里就是她居住的梦泽轩，她为什么要跑出去？ 说实在的，如果再继续和师兄待下去，她非得囧死，师兄用那种看戏的目光看着她，她不害羞才怪呢！ 看着殷灵玥离去得背影，邵梓枫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小子，已经在玥儿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很小的一点位置，邵梓枫也觉得心里很不舒坦。 这感觉就好像是眼里进了沙子，沙子虽小，却足够让他坐立不安。 更何况，那粒沙子说不定哪天就变成了石头。 快变天了，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完成这边的事了，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追云山庄里的那个人，已经叫嚣了太久了，他已经等不及要去处理那个人渣，欠他的人，一个个，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想起离开长白山那天师父对他说过的话： “枫儿，师父不得不提醒你，不要玩火自焚，也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当然知道师父这话的意思，师父说得没错，殷灵玥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她在他心里分量远比他想象的要重的多。 邵梓枫再一次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邵梓枫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迈着步子缓缓离去。 在落日的余晖下，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没有回头，修长的身子挺得笔直，显得刚毅而……孤寂。 他是追云山庄的少庄主，身负血海深仇，就注定了不能像寻常人一般活得恣意畅快、随心所欲。 这，大概就是他的人生吧。 第五十九章 树上的少年 殷灵玥一路小跑着去找莫渊，到达莫渊居住的院子门口，她欢腾的脚步突然停住，不再前进。 院落旁边有一棵粗壮的柳树，柳丝低垂，婀娜多姿，柳影摇曳，临风起舞，树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少年身子修长，浓眉剑目，肤色如麦，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上去气度不凡。少年随意的坐在树上，手中握着一把剑，环抱在胸前，一袭深蓝色袍子低垂着，随风飞舞，美的如同一幅画。 “你是……庄里的客人？” 殷灵玥试探性的问了问，少年的穿着打扮皆是上乘，不可能是梦回山庄的下人，但是梦回山庄里的大人物殷灵玥都见过，分明就没有这个人。所以说少年应该不是庄里的人，但是梦回山庄守卫森严，少年可以在庄里出入自由，极有可能就是庄里的客人。 少年并未答话，只是淡淡的看着殷灵玥，眼里满是戏谑。 气氛有些冷淡，殷灵玥尴尬的笑了笑，“那个，我叫殷灵玥，你呢？” 殷灵玥以为少年不会理会她，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少年收回打量殷灵玥的目光，道：“钰。” 钰吗？ 殷灵玥在大脑里迅速的搜寻了一遍，确认自己的确是不认识这个人。 “那个，钰，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戏。” “看戏？”殷灵玥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镇庄之宝离殇剑失窃，梦回山庄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可不就是一出好戏吗？”少年转头看着殷灵玥，叹息一声，“只可惜，戏还没开场就已经落幕了，没意思。” 少年的语气凉凉的，就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殷灵玥心下一惊，不过也明白了一个大概，难道…… 殷灵玥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目光再次聚焦在少年手中的那把剑上，剑鞘精致，剑气灵动，那会不会就是离殇剑？ “你不用怀疑，这就是梦回山庄的镇庄之宝、尹寂昀爱如生命的离殇剑。” 少年直接了当的话语证实了殷灵玥的猜测，丝毫也不担心他偷盗离殇剑的事情被殷灵玥知道。 也对，能够在梦回山庄里拿着庄里失窃的镇庄之宝堂而皇之的转悠，此人的本事肯定很不一般，殷灵玥区区一个小丫头，又怎么能对他造成威胁。 “你为什么要偷离殇剑？”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罢了，你信吗？” 殷灵玥摇摇头，谁会为了证明自己就去冒着危险盗取一把对自己而言一无是处的剑？ “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并不想要这把剑，但是如果拿到它可以证明我自己，我不介意为了它冒险。” “那你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我第一神偷偷不到的东西！证明我才是父亲最优秀的儿子！证明我的存在并不是家族的耻辱！” 少年越说越激动，到了后面，几乎是竭尽全力去咆哮，就好像是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伤痛，突然间被人硬生生的撕裂，剧烈的疼痛逼得他快要崩溃。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的。”殷灵玥不知所措，只能道歉。 少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转身背对这殷灵玥，不想再和她面对面。 殷灵玥向前走了几步，“钰，你想要证明你自己，这无可厚非。但是你的行为却给他人造成了伤害，这是不对。你知不知道，就因为离殇剑失窃，尹庄主备受打击，梦回山庄乱作一团，我最好的朋友也被误以为是偷盗离殇剑的罪魁祸首，在庄里都没有人敢和他说话，生怕被他牵连。” “那又如何？不过是些毫不相关的人罢了。” “你……”感情她说了这么半天，都是白费口舌。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乖乖归还离殇剑，然后再赔礼道歉？抱歉，天下第一神偷的字典里就没有归还这个词，至于道歉？绝不可能。” 殷灵玥还想劝说，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响起莫渊的声音。 “是玥玥来了吗？” 不过几秒钟，莫渊来到殷灵玥身边时，树上的钰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玥玥，你刚刚对着大树嘀咕什么？”莫渊好奇的问，他早就看见殷灵玥了，可是他像殷灵玥挥手，殷灵玥却没有看见，他这才跑了过来。 “刚刚树上坐着一个奇怪的少年，名叫钰，他就是那个偷盗离殇剑的人，我正要劝他归还离殇剑还你清白，小渊你就跑过来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人轻功好俊！”莫渊赞叹道。 “玥玥知道他为什么要偷离殇剑吗？” “他说了，是为了证明他自己。” “偷盗离殇剑就能证明他很厉害？”莫渊也觉得不可思议，显然没想到离殇剑失窃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殷灵玥虽然不知道离殇剑为什么会是梦回山庄的镇庄之宝，但她是知道其实离殇剑并不是非常名贵，甚至算不上是什么绝世名剑。 “玥玥，你有没有觉得梦回山庄很古怪？” “额……”殷灵玥的确觉得梦回山庄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 殷灵玥眼中的梦回山庄，就是一个有钱的商贾世家，腰缠万贯，奴仆成群，再养一大堆的侍卫，但凡一个大点的家族，都会这样做的。 “玥玥，梦回山庄被称为天下第一庄，让江湖人士敬而远之，再加上富可敌国，如果没什么势利，早就被人盯上了。如若没点实力，梦回山庄如何在江湖上屹立多年而不倒。至于尹寂昀，他不仅是个经商能人，更是江湖上排行前十的高手之一，当今武林盟主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武林盟主之位，他不是得不到，而是不屑得到。” 莫渊顿了顿，接着说，“而且玥玥应该不知道，其实，梦回山庄真正的王牌，其实是机关暗器，早年的尹寂昀，就是靠这个在江湖上扬名的，他的武功，是十四年前才突飞猛进的。作为梦回山庄重地的书房，应该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能够成功闯进书房密室盗走离殇剑并且活着出来的人，你说能不能证明他很厉害？” “原来梦回山庄竟然这么厉害！不过小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梦回山庄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清楚了。” 殷灵玥想想也对，作为天下第一山庄，梦回山庄的很多事本来就家喻户晓，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殷灵玥这才想起手中一直端着的那半罐鸡汤，“哎呀，瞧我这记性。这是师兄给我熬的鸡汤，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半，刚刚遇到钰我就给忘了，现在已经冷了。” 莫渊接过罐子，笑着说：“没关系的，玥玥特意留的鸡汤，一定很好喝。” “那是当然，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殷灵玥说完，就拉着莫渊一同进了院子。 第六十章 尹寂昀受挫（一） 春风和煦，绿柳舒眉，早间的梦回山庄，露水很重，带来丝丝寒意。 小雨缠缠绵绵的下了一夜，到了今晨，白色的石板上，水渍依旧未干，尹惜云青色的绣花鞋踩在石板上，被水渍浸湿了一大片，她却分毫未觉，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她迈着细碎的脚步，来来回回的踱步，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呆呆傻笑，她似乎想要去墨竹轩，却又踌躇着不敢向前。 “惜云小姐，你是来找主子吗？” 徐忠看着尹惜云在那里徘徊了许久都没有前进，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尹惜云被徐忠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拍了拍胸口，这才看清徐忠。 尹惜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迎着徐忠走了过去，“忠爷爷，我爹爹在吗？” 徐忠笑意盈盈的答道：“在的在的，主子刚起不久，这时候应该在院子里练剑呢？惜云小姐来找主子有什么要事吗？” 尹惜云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托盘，道：“忠爷爷，惜云已经很久没有陪父亲用早膳了，今日惜云特意去厨房熬了些养胃的粥，想要陪父亲好好的吃顿早饭。” “惜云小姐可真是孝顺啊！主子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徐忠是由衷的称赞，但是听在尹惜云心里就好像是对她的一种嘲讽，尹惜云越听，心下就越慌乱，越觉得自己应该放下托盘，然后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惜云小姐，惜云小姐……” 徐忠接连唤了尹惜云好几声，尹惜云都没有反应，徐忠只好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衫，尹惜云这才回过神来，她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徐忠。 “惜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尹惜云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徐忠的目光，“忠爷爷，没……没……没什么。” 徐忠看尹惜云的眼神多了几分探寻，很显然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 尹惜云咬牙，罢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决定豁出去了，这一次，她算是真正的下定了决心。 也许是因为终于做出了决定，尹惜云不再慌乱，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她直面徐忠的眼睛，道：“忠爷爷，真的没什么，惜云只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自从离殇剑失窃后，爹爹的情绪就一直很糟糕，惜云没用，没办法帮到爹爹，也只能和爹爹一样忧虑焦心。” 徐忠点点头，算是相信尹惜云说的话。 “惜云小姐，离殇剑失窃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这样自责，你看看你，都憔悴了，直至见到你这副模样该有多难过啊。” “对不起，惜云以后会注意的。” 尹惜云乖巧懂事，知进退，又很孝顺，而且还是尹寂昀最宠爱的女儿，所以徐忠对尹惜云也是比较疼爱的。 “外面凉，我们先进屋子去坐一会吧。” 徐忠见尹惜云衣着单薄，便领着尹惜云进了墨竹轩。 墨竹轩的四周种满了苍翠的竹子，绿意盎然，彰显着主人对翠竹的喜爱。 宽大院子里，尹寂昀赤着上身，手持长剑，在院落里中央挥舞着，剑气凌厉，招式繁复，但是尹寂昀使起来却得心应手。 尹惜云驻足看了一会儿，便和徐忠一同进了屋。 “忠爷爷，我突然间想起来，我就只是熬了粥，忘了吩咐厨房做几个小菜，这可怎么办？爹爹素来不喜欢吃过于清淡的东西，就算是喝粥，也必须有几样小炒才行。” 徐忠笑了笑，“惜云小姐别急，主子应该还有一会儿才练好剑，这段时间，老奴去厨房吩咐一声便是。” “都是惜云的不是，给您添麻烦了。”尹惜云歉疚的低垂着眼眸，一副犯了错的模样，看得徐忠一阵心疼。 “小姐言重了，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该做的，每天都起早贪黑，为的可不就是把主子伺候好！不过是去一趟厨房，一来全了小姐的孝心，二来也能让主子吃得舒心，何乐而不为？” “那忠爷爷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您就放心吧。” 徐忠说完，便离开了墨竹轩。 等到徐忠走远后，尹惜云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与徐忠这样的老狐狸周旋，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他的怀疑，尹惜云生怕自己话语中存在漏洞，所以整颗心一直高悬着，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尹惜云其实一直都很害怕徐忠，虽然徐忠待她一直很好，也没有对她凶过，但是她总觉得徐忠的那双眼睛很犀利，很敏锐，在他面前她没有半点秘密，心思全被看穿。 尹惜云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必须抓紧时间赶紧行动。 她慌乱的在屋子里翻找着，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因为过于紧张，她的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可是，怎么会找不到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爹爹会把东西放在哪里呢？ 尹惜云看见尹寂昀挂架子上的长衫，终于舒了口气，父亲的印章就是上好的玉雕成的，父亲习惯随身携带，自然就是放在衣袋里。 尹惜云很快就找到了印章，确认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后，尹惜云连忙把印章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坐回桌子边上，乖巧的等着尹寂昀和徐忠进来。 没过多久，徐忠拎着小菜走进来，尹寂昀也结束了练剑，一边抹着汗，一边走了进来。 “让惜云久等了，我听你忠爷爷说，你一大早起来就去厨房里为爹爹熬粥，爹爹很高兴，我的惜云最懂事了。” 尹惜云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爹爹，这是惜云该做的。” “来，话不多说，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为爹爹做了什么粥？” “是您最喜欢和的红豆薏米粥。” 用过粥以后，尹惜云并没有选择留下来和尹寂昀多说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怀里揣着一个如同烙铁一般烫手的印章，尹惜云能够坚持到和尹寂昀吃完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尹惜云一直回到自己的惜云居关上门后，整个人才真正的放松下来，这人一放松下来，身体便会异常的疲惫，尹惜云躺在软榻上，心有余悸，却又忍不住的窃喜。 虽然这样做对不起一直宠爱自己的父亲，但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她什么都愿意做，她想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只有她才配得上他，也只有她，才有资格做那个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第六十一章 尹寂昀受挫（二） 尹惜云之所以会想要去偷父亲的印章，是为了帮助邵梓枫，她记得那次邵梓枫陪她去庙里烧香时，邵梓枫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替父报仇，夺回追云山庄，那时候尹惜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助他。 尹惜云最初的时候是想要去求求父亲，以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父亲肯定会愿意帮助邵梓枫，可是她无意间听到了父亲和徐忠的谈话，父亲的态度很明确，就是隔岸观火。 父亲明明知道邵梓枫来梦回山庄的目的，也不表态，就这样一直晾着人家，她也有尝试过探探父亲的口风，可是一直很好说话的父亲，在这件事上态度却很坚决，她便知道，求父亲帮助是没有用的。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要为邵梓枫盗取父亲印章，还是因为头一天她和邵梓枫共进晚餐的时候，邵梓枫说了不久后他们就要离开了。 她也知道邵梓枫为什么要离开，他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有什么会看不清父亲的态度，再待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景，她为他亲手做的饭菜，他仅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然后无奈的叹息一声，意识到在她面前失态了，他很快又换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那是尹惜云第一次见到邵梓枫那个模样，他是那样的失落，那样的无奈，那样的沮丧，他眉头紧蹙，双眸低垂，是真的心力交瘁，尽管他很快掩饰得很好，但是尹惜云还是完全捕捉到了他的失态。 他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说：“惜云小姐，这恐怕会是梓枫最后一次陪你用餐了。” “为什么？”尹惜云慌乱的问，其实就算不问也知道，他要离开梦回山庄了。 “梓枫在梦回山庄叨扰良久，也是时候该向尹叔叔辞行了。” “可是，你不是还没有……” 邵梓枫打断尹惜云的话，冲她摇了摇头，“尹叔叔也有自己的难处，他能够收留梓枫，梓枫已经很感激了，但是追云山庄的事，梓枫不得不去处理。” “可是……” 尹惜云很想说，她可以帮他求求父亲，可是，她能做到吗？ 她不能！ 她很清楚，他也很清楚，所以他才会打断她的话，那样的承诺一旦出口，若是做不到，她便会成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他肯定不会怪她，但是她会自责。 他总是这样的善解人意，尹惜云觉得，这世界上她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让她魂牵梦绕，让她倾慕不已。 尹惜云精心打扮了一番，在铜镜前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的这身打扮完美无瑕，这才往邵梓枫居住的幽兰小筑走去。 她去到幽兰小筑里的时候，并没有寻到邵梓枫，倒是他的贴身侍卫，那个叫陆庆的小子在院子里练剑。 尹惜云很不喜欢这个陆庆，他对她总是冷嘲热讽的，虽然是个下人，却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若不是因为邵梓枫，尹惜云根本就受不了这种气。 这不，看到她来了，陆庆就戏谑的对她说：“哟，这不是大小姐吗？这么快又来找我家公子了，这次是游湖呢？还是拜佛呢？哦不，都不对，应该是些别的花样，您别说，让我猜猜，你该不会……” 陆庆朝她挤眉弄眼，暧昧的看着她，尹惜云就算是再怎么无脑，也不可能不明白陆庆的意思，白净的小脸红了个透。 “我找你家公子有事，是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陆庆怀疑的看着她，“您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啊？那些个逛街游湖的事，就不要烦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没有那么多时间这在个上面浪费。” “不是的，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家公子说。” 陆庆挑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尹惜云又气又急，她堂堂尹家大小姐，地位尊贵，是父亲宠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好吧，我相信你还不行吗？” 就在尹惜云想要发作的时候，陆庆突然间这样说，一句话，将尹惜云的噌噌蹿起的怒火一下子浇灭了。 陆庆补充道：“我家公子真的不在，我不骗你。” 尹惜云不相信，他不喜欢她，什么样的谎话说不出来。 陆庆看到尹惜云置疑的目光，心里不悦，“信不信由你，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尹惜云就真的进去看了，可是她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邵梓枫的踪影，，这才确认陆庆并没有骗她。 陆庆倚靠在柱子边上，手持长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其实，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虽然不待见你，但是事关公子，我就算对你再怎么不满，也不会拿公子的事不当回事。” 尹惜云信了，而且她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在这里磨蹭，便只能把印章交给陆庆，嘱咐陆庆一定要尽快交到邵梓枫的手上，她不能待太久，会引起父亲的怀疑的。 尹惜云离开后，邵梓枫这才走出来，陆庆将手中的印章交到邵梓枫手中，道：“公子，人家姑娘为了你都冒着风险去偷自己父亲的印章了，您怎么忍心连见都不见她一面？” 邵梓枫冷冷的扫了陆庆一眼，却没有多少怒气。 陆庆装作没看见邵梓枫的眼神，兀自道：“公子，说起来这个尹大小姐待您还真是没话说，三天两头的不是人参就是燕窝，不是鸡汤就是糕点，人家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愿意纡尊降贵的为您洗手做羹，这真心还真是日月可鉴啊！” “陆庆！”邵梓枫的话语里有了些许怒气。 “公子，不说就不说，您别生气，我可不想回炉重造。”陆庆连连摆手示弱。 邵梓枫将印章递还给陆庆，道：“小庆，你现在就去找季寒他们，告诉他们，时机已经成熟，可以行动了。” “是，公子。” 陆庆领命，便不再逗留，飞快的离开幽兰小筑。 一直跑了很远，陆庆还觉得心里畅快，他刚才明显感觉到公子生气了，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竟也会因为他三言两语的调侃而动怒，这倒是件值得在季寒他们面前好好炫耀的事。 不过陆庆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他坚信，他的公子绝对不会这点小事就责备他，除非他背叛公子，才会真正的受到处罚。 第六十二章 尹寂昀受挫（三） 徐忠正在修剪花枝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差一点就撞到徐忠。 徐忠拉住小丫鬟，呵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撞到人了怎么办？你们也不是第一天在庄里当差，怎么还这样的沉不住气？说吧，什么事？” 小丫鬟跑得急了，这会儿还在剧烈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大……大……大管家……” 徐忠有些不喜，“先冷静下来再说。” 小丫鬟稍微冷静了一下，这才道：“大管家，不好了，庄主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间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火，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给砸了，奴婢们也不敢相劝，只能来找您了。” “那你不早说！” 徐忠说完，随手人掉自己手中的剪刀，急忙赶往墨竹轩。 墨竹轩尹寂昀的房间里，果然如小丫鬟说得那样，一片狼藉，地上满是名贵瓷器的碎片，原本整齐的椅子凌乱的倒在地上，他们早上还围着用餐的那张宽大的桌子，此时已经被劈成两半，倒在一片废墟之中，两个花盆都被他摔碎了，弄得白色的地上满是黄泥。 徐忠很快发现累得瘫软在软塌上的尹寂昀，他的左手手掌被锋利的碎瓷片割伤了，此时鲜血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徐忠连忙找出药箱，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尹寂昀身边。 徐忠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满是血渍的手，一边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一边心疼的说：“主子，您这又是怎么了？是谁惹您生气了？” “忠叔，不……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印章！我的印章不见了，昨天晚上睡觉前，它明明还在的？” 印章！徐忠听得心下一惊，那可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关系到整个梦回山庄的未来，尹寂昀一直都是贴身带着，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将它取下，但也是放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习武之人警觉性本来就很高，更何况是像尹寂昀这样武功高深的人，他向来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是只要一涉及到那个女人，他就会大失分寸，变得不堪一击，就像现在一样。 “主子，您先别慌，您再想想，是不您放在别的什么地方忘了，我们再找找。” “不可能的忠叔，我不可能把它放在别的地方，您知道的，自从离殇剑失窃后，我就一直很小心的收着印章，云梦留给我的东西不能再丢了，那个印章不仅仅关系着整个梦回山庄的未来，印章的图形还是云梦亲自设计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知道的，主子，我都知道。” “忠叔，我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看见，您说，它会不会……” “不会的。”徐忠打断尹寂昀的话，“主子，您先冷静下来，我们好好想想。” 尹寂昀点点头，然后便没再说话，徐忠也不催他，任由他一个人沉默。 许久，尹寂昀这才开口道：“忠叔，你说会不会是偷去离殇剑的人偷的印章？” 徐忠想了想，“极有可能是。” “可是，他为什么要偷云梦留给我的东西？” 徐忠摇摇头，“这个，我也老奴也想不明白，但是我们现在只是猜测而已，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这个人应该对您的过往很了解。” “会不会是，凌霁颜？”尹寂昀只能想起这个他还没来得及拜会的二师兄。 “不可能。”徐忠立否定这个猜想，“凌霁颜堂堂御剑门门主，还不至于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更何况这些年他不知道龟缩到哪个鬼地方，我们不知道派了多少个探子去查，都没能查到他的行踪。” “主子，会不会是……”徐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言，“惜云小姐。” “不可能！”尹寂昀一口否决，“忠叔，除了您，我最信任的就是惜云了，她素来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又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您怎么能怀疑她？” “对不起，老奴失言了。” “忠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离殇剑的事可有什么消息了？” 徐忠摇摇头，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已经很大程度的给春风阁施压了，让他们停下手中的所有任务，不遗余力的查找离殇剑的下落，不仅如此，徐忠还动用了手上的人脉，请了其他的消息组织，去调查莫渊的身世，可惜莫渊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无论他们如何调查，都查不到半点消息。 尹寂昀想起了那个被他冷处理的邵梓枫，最近琐事缠身，他整个人备受打击，都没有精力去管邵梓枫的事了。 “忠叔，邵梓枫最近怎么样了？可还安分？” 徐忠回答：“整个人还算规矩，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并无异常，也就每天陪惜云小姐逛逛街赏赏花罢了。” 徐忠根本就不知道，自从邵梓枫入住梦回山庄的那天起，他的那些眼线就一样被全部换成了邵梓枫自己的人，邵梓枫为人谨慎，他怎么会容忍自己的身边放着这么多隐患。 徐忠总觉得邵梓枫这个人很不简单，让人捉摸不透，明明是个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男子，却总是云淡风轻处变不惊，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而且他待人总是恭敬有礼，温顺谦和，明明是个很随和的人，却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徐忠自认为活了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颇为毒辣，但是却始终猜不透邵梓枫的心思，这让徐忠觉得邵梓枫就是个不可控的隐患。更何况当年的那件事，他的主子才是始作俑者，邵梓枫对邵席恨之入骨，若是知晓那件事的真相，他们岂不是……徐忠不敢再往下想，斩草不除根，终究是纵虎归山。 “忠叔，您在想些什么？” 徐忠听到尹寂昀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主子，您放心吧，老奴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一定会把离殇剑和印章给您找回来。” 尹寂昀点点头，“忠叔，谢谢您。” “主子说的什么话，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徐忠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看来，是有人盯上他们梦回山庄了。 徐忠最怀疑的人还是那三个人，一个是邵梓枫，当年的漏网之鱼，一个是莫渊，身世成谜的人，还有一个，是尹惜云，印章失窃之前最后一个进入尹寂昀房间的人。 第六十三章 尹寂昀受挫（四） 徐忠想好了各种方法去试探邵梓枫、莫渊以及尹惜云，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被另一件事给缠住了。 已经是深夜时分，忙碌了一天徐忠总算是得空好好吃顿晚饭，他还打算晚饭后就赶紧洗洗睡了。 他年纪大了，虽然身子骨硬朗，但终究还是不得不服老，一天折腾下来，早已经是腰酸背痛，全身疲惫。 他饭吃到一半，一个家仆慌慌张张小跑过来，一边跑着一边还大声叫喊着：“大管家，不好了，不好了……” 徐忠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手中的瓷碗惊得掉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连忙站起身来，嘴里还含着来不及下咽的饭，之间家仆连滚带爬的来到他身边，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脚。 徐忠勉强咽下口中的饭，黑着一张脸问道：“赶紧说吧，这次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家仆被他这副阴暗的模样吓得一哆嗦，说话也不利索了，“大……大……大管家，火……火……” 徐忠听得不耐烦，一把拎起家仆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起来，强迫他只是自己的眼睛，“说清楚，什么火？” “大管家，城北粮仓失火了。” “什么？” 徐忠声如洪钟，震得家仆的耳朵直发麻。 家仆大着胆子说：“是真的，粮仓失火了，已经烧了整整一个时辰，看守粮仓的人都死在了里面，还是周围的住户看见粮仓那里火光冲天，这才好心过来相告的。” 徐忠拎着家仆的手陡然脱力，整个人如一滩你一般软了下来，家仆连忙扶起他，道：“大管家，您没事吧？” 徐忠摇摇头，很快就稳定住了心神，毕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就算是再怎么觉得意外，也不应该如此的大受打击。 徐忠尽可能平静的问：“说说看，火势现在如何了？” “控制不住，估计三个粮仓都要化为灰烬了。” “什么？三个粮仓？” 徐忠暴喝，双拳拴紧，青筋凸起，整张脸彻底喝了，纵横交错的面上也变得格外狰狞。 家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徐忠艰难的闭上眼睛，对家仆说：“一次性痛痛快快的说完，别再吞吞吐吐的了，还有什么事？” “没……没有了。” “这件事有没有惊动庄主？” “没有，您吩咐过的，庄里有什么事先不要打扰庄主，直接向您通报，所以小的一听到这件事，第一时间就来向您禀报了。” 徐忠听完，便不再理会家仆，劲直离开了房间，走到一半的时候，却碰见了晚上出来散步的殷灵玥和莫渊。 “徐管家，您这匆匆忙忙的是想要去哪啊？” 虽然殷灵玥很想装作没看见徐忠，但是他们是迎面相遇的，想要躲开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殷灵玥还带着一个呆呆站在路中央的莫渊。 徐忠看见殷灵玥，脸上可怖的阴郁一瞬间烟消云散了，“玥儿小姐，大晚上的出来散步啊？” “是啊，晚饭吃得有点多，随便走走消消食。” 即便殷灵玥尽可能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平和，但是徐忠还是察觉到了殷灵玥对他的疏离，不过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第一次见到殷灵玥的时候，徐忠就知道，殷灵玥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她会牢牢记得别人对她的好，但也会牢牢记得别人对她的不好。 “老奴还有事，改天再和你们聊。” 徐忠现在心急如焚，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和他们闲聊，可惜殷灵玥并不打算就此让他走，徐忠整个人形色匆匆，很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能够让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家伙惊慌失措，可见这一次发生的事可定不简单。 “徐管家，究竟是什么事，让您这么晚了还非要出去不可？” “这个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老奴回来了，自然会向您说明的。” 殷灵玥点点头，道：“那好，我们和您一起去。” “这……”徐忠完全没想到殷灵玥会这样说，也猜不透这丫头究竟想要干什么，毕竟这小丫头精怪得很，想一出是一出的，根本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看她。 徐忠知晓殷灵玥这丫头是个磨人的，为了不再浪费时间，只得点头答应。 答道城北的时候，粮仓的火势依旧很旺，火势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周围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毕竟像这样震撼的场面，可不是轻易能见到的。 三个巨大的粮仓啊，这里面装的可是梦回山庄将近五年来囤积的粮食，对于财力如此雄厚的梦回山庄，拥有数不尽的天地，这些地五年来产下的粮食，足够整个城的居民八年的粮食啊！ 地上满是凌乱的水桶，水桶中撒出来的水把地上都打湿了，显然之前周围的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想要救火，梦回山庄里调过来的护卫也全都站在徐忠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向前说一句话。 殷灵玥看着眼前火光冲天的景象，颇为震感，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了大火，能够烧这么长时间，这该是有多少粮食囤积着？ “小渊，我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事，虽然我刚才的确是抱着看戏的姿态，想要来看看徐管家那个坏蛋究竟是摊上什么样的大事了，但是我……” 莫渊捂住殷灵玥的嘴，轻声道：“玥玥，这件事与我们无关，而且你什么也没做，用不着为这些事弄得自己不开心。” 殷灵玥点点头，小手将莫渊捂住自己嘴唇的手拿下，然后握住，“小渊，你说怎么好端端的就起火了呢？既然是梦回山庄所有的粮仓，那么守卫应该不是一般的森严，没有人有机会纵火啊？你说，会不会是意外走水？” 莫渊摇摇头，“玥玥，听周围的人说，这火是一下子窜起来的，烧起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连救火的机会都没有，看守粮仓的人全都葬身火海了，无一人幸免，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 不知不觉的，徐忠已经来到他们身边，“莫公子说的没错，绝对是有人故意纵火，我们看守粮仓的守卫都是庄里精挑细选的，绝不可能那样的大意。” 殷灵玥有一点不明白，“徐管家，可是纵火之人是如何在转瞬之间就将三个粮仓的火势弄到不可控制的地步，还能将看守的护卫全都困住？” 徐忠摇摇头，心下却是飞快的思忖着。 他越想，心里越是发慌，能做到轻而易举的进入粮仓，在里面撒上油而不被发现，然后猝不及防的纵火，极有可能…… 印章！ 那些人拿着该有庄主印章的文书，才能可能做得到。 徐忠心里暗叫不好，也不再理会这里的这些是，急急忙忙的赶回梦回山庄，再晚一些就要出大事了。 第六十四章 尹寂昀受挫（五） 徐忠再次赶回梦回山庄的时候，天还没亮，再有半个时辰，公鸡就应该打鸣了，这时候，他的主子就会像往常一样起来练剑。 尹寂昀这些年一直坚持晨起锻炼，不管是严寒酷暑还是风雨交加，他都不曾有丝毫懈怠。 徐忠到达墨竹轩的时候，尹寂昀的卧室里黑漆漆的，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熟睡，徐忠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打扰主子休息，但是这次的粮仓起火给徐忠敲了个警钟，让他心有余悸。 若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样，那就太恐怖了，梦回山庄的印章丢失，那么偷盗印章的那个人就可以凭着印章，出入梦回山庄名下的产业如入无人之地，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粮仓失火梦回山庄固然顺势惨重，但是对于财力如此雄厚的梦回山庄而言，这些都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若是山庄名下的那两百七十多家大大小小的商铺、秘密开采的铜矿也出事的话，徐忠光是想着，整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主子，您醒了吗？老奴有事找您相商。” 徐忠一边拍着尹寂昀卧房的门，一边说道。 尹寂昀的卧室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徐忠又敲了敲，依旧没有回应。 这不应该啊，他的主子一向浅眠，换了往日，他只要一靠近卧房，都足以惊醒主子，所以尹寂昀睡觉的时候，卧房周围不允许有人巡守。 徐忠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应，便直接推开了尹寂昀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卧室的床上十分凌乱，金线绣花的锦被掉落在地上，床上哪里有尹寂昀的身影，徐忠摸了摸床上，一片冰凉，他的主子怕是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 徐忠走出卧室，再关上卧室的房门，走到院子里，这才唤来了专门保护尹寂昀的暗卫。 暗卫屈膝在徐忠面前拜了一拜，“大管家，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庄主呢？” “庄主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卧室，去了书房，小五小六随身跟着，我和小四在院子里守护。” “你知道庄主为什么去书房？” 暗卫摇摇头，“庄主浅眠，所以庄主就寝时候我们会自动退到周围，不敢靠近，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在两个时辰前，庄主突然慌忙的起身，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连忙派小五小六去暗中跟随保护。” 徐忠大概是明白了，对暗卫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徐忠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这不仅仅是不眠不休彻夜奔波后的疲惫，更多的是一种对时局难以掌控而只能被动接受的心累。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总感觉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整个事态的发展，身处其中的他们就好像是那个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只能任由那个人玩弄摆布。 梦回山庄接二连三的受挫，一开始可能是巧合但是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后，徐忠若是还天真的以为这些都是巧合的话，那他就算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 天色微明，万籁俱寂，尹寂昀的书房里，烛光摇曳，红烛泪尽。 突然，“啪”的一声巨响，撕碎了清晨的宁静。 徐忠老远的便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知道书房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便一刻也不敢停留，疾跑着冲进书房。 因为跑得太急，他精瘦的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着，嘴里也大口的喘着气。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案上的东西都被掀翻在了地上，标记着梦字的密信白花花的铺了一地。 尹寂昀瘫坐在虎皮座椅上，眼神阴郁，面色铁青，却没有回答徐忠的话。 徐忠弯腰捡起地上的密信，拆开来看。 一封，两封，三封……徐忠看着看着，脸色变得愈发的惨白了，双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一个不稳，手中拿着的一把的信，便统统滑落在了地上，仅仅是看了七八封密信，徐忠就已经被吓到了，那地上还白花花的铺了一地，可想而知尹寂昀看完了这些密信后，会是怎样的暴怒。 “忠叔，粮仓起火的事，我已经知晓了，您忙了一晚上，想必此时已经精疲力竭了，是寂昀无能，让您一把年纪了还为寂昀的事奔波劳碌，寂昀真的很失败。” “主子，您快别这么说，老奴知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得。” “忠叔，谢谢你。” “主子，看来，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梦回山庄了，先是偷走了离殇剑，让主子失了分寸，然后又是印章失窃，就专门捡着主子的软肋攻击，然后是粮仓失火，这应该是给我敲了一个警钟，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徐忠一脸凝重的说。 “忠叔，事情比这个更加严峻，还有……”尹寂昀指了指地上的密信，“忠叔还是先把地上的密信都看了吧。” 说罢，尹寂昀不在看徐忠，而是躺到软榻上，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徐忠也不再说活，直接坐在地上看密信，一封接着一封的看，越往后看，徐忠的脸色越是铁青，带给他的震撼越是强烈。 梦回山庄运输茶叶的商船被扣，适逢大雨，一船的上好的龙井茶和碧螺春，就这样发霉了。 这是两个月前的事，直到现在他们才收到消息，对于自诩消息最为灵通的梦回山庄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运输上等瓷器和丝绸的十二艘商船，在海上遇袭，有五艘商船在慌忙逃跑的过程中触礁，五艘船全部沉入海底，船上的人无一生还，瓷器和丝绸也沉入了海底。其余七艘商船如今不知所踪。 这是一个月前的事，可是身为商船主人的梦回山庄，直到现在才收到密信，很显然这封一个月前的信被扣留了，现在才给他们发出来，就是想要给他们火上浇油。 徐忠放下手中的信，又拿起了另外一封，打开来看，看完这封信后，徐忠整个人呼吸都不顺畅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情报网失效了，这是一封三个月前发出来的求救信，发求救信的正是梦回山庄最强大的也是最为隐秘的情报组织——春风阁。 春风阁三个月前被血洗了，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来得及发出这封求救信。 究竟是谁和他们梦回山庄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又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将他们的春风阁依稀覆灭？ 徐忠看完这封密信，就已经知晓了答案，这是一个让他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第六十五章 尹寂昀受挫（六） 百鬼宫！ 在看到百鬼宫三个字之后，徐忠整个人都傻眼了，他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百鬼宫是什么地方，徐忠再清楚不过了，江湖上与暗幽宫齐名的两大魔宫之一，如果真的是百鬼宫动的手，那么小小的春风阁，在百鬼宫的面前的确不够看。 可是，他们梦回山庄与百鬼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这些正派人士，向来是对这些魔宫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有机会得罪百鬼宫？ 春风阁属于梦回山庄，这一直是梦回山庄的秘密，唯有尹寂昀和徐忠知晓，春风阁覆灭，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徐忠想不明白。 徐忠仔仔细细想了一会，终是认为这件事与梦回山庄并无关系，说不定就是春风阁在打探消息时不小心触到了百鬼宫的逆鳞。 这么一想，徐忠的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即便是他们没有得罪百鬼宫，现下的局势也不容乐观，他必须时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方能防止梦回山庄走向覆灭。 徐忠看着地上还铺的厚厚一层的密信，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接着往下看。 这是一封最新的密信，信上的墨迹还未干透。现武林副盟主徐达，昨天晚上，也就是粮仓起火的时候，被小丫鬟发现死在自己第十七房小妾的床上，那个小妾被溅了满身的血，当场就吓疯了。 还有…… 天已经大亮，书房里最后的一点蜡烛也燃尽了，徐忠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身子站不稳，很快又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看完所有的密信后，明明不过是一个时辰，对徐忠而言，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主子，这次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不然的话，我们梦回山庄就不仅仅是元气大伤的事了，还有可能……” 就此毁灭的话，徐忠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口，他还清楚的记得老主人将小主人连同梦回山庄一并交付给他的时候，眼中满满的信任与期盼。 这些年来他一直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对小主人忠心耿耿，事事以他为天，他眼看着小主人是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能让梦回山庄走到了鼎盛，登上了天下第一山庄的宝座，他决不允许这样强大的梦回山庄在他的手上走向终结。 “忠叔，都是寂昀的错，若不是寂昀感情用事，对庄里的事疏于管理，又怎么会让这些事发生？” “主子，老奴知道您的心里苦，这些年，您活得太累了，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别再这样折磨您自己了！” “忠叔，对不起。” “主子，我们梦回山庄虽然元气大伤，但是想要打垮我们，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从今日起，我们主仆联手，再也不能给他们半点可趁之机，我们也是时候该反击了。” 尹寂昀站起身来，看着徐忠，“忠叔，不管是谁，他既然敢动我们梦回山庄，我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对，让他们付出代价。” 徐忠握着尹寂昀的手，眼中的狠戾更甚。 与尹寂昀和徐忠的备受打击不同，幽兰小筑里的邵梓枫却是前所未有畅快，十多年压抑在自己心头的恨意，在这个时候有了些许的放松。 他闭上眼睛，似乎都能看到父母亲族对他投以满意的笑，母亲像小时候那样，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摸着他的脸颊，对她温柔的说：“枫儿，你做得很好，你是我们的骄傲。” 这句童年时常听到的话，如今想要再听一听都成了奢侈。 陆庆推门进来，端了一盆水放在桌上，道：“公子，过来洗洗脸，早膳时间快到了。” “嗯。” 邵梓枫一边盥洗，一边和陆庆说着话。 “小庆，昨天送给尹叔叔的礼物，他们可还喜欢？” 说到这个，陆庆也觉得浑身畅快，“公子亲自送出的礼物，自然是一份大礼，我没想到让我给季寒传话，竟然是让他们火烧粮仓，这么大手笔，引来了全城的人围观，彻夜未眠的可不止徐忠和尹寂昀，还有一城的百姓。” “小庆去看了？” “那还是自然，不仅是我，小玥儿和莫公子也去了。” “哦，玥儿也去了？” “估计是想去看看热闹，没想到会是这样事。玥儿看着挺不开心的，但是公子别担心，玥儿只是因为莫公子被徐忠诬陷的事，让她对徐忠看不顺眼，抱着看笑话的心思去看看徐忠出糗，没想却是这样严重的事，心里有些愧疚罢了。” “我知道。” 邵梓枫就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很多事情他才不得不瞒着她，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她，而是因为…… 因为邵梓枫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殷灵玥，他希望在她心里，他永远是她最喜欢的师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不是如今这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模样。 陆庆看着公子沉默不语，忍不住开口道：“公子，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我都等不及看徐忠那老家伙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邵梓枫看着陆庆笑了笑，并不说话。 邵梓枫的计划都不会瞒着陆庆，但也不会全部都告诉他，毕竟陆庆还小，很多事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小庆问这么多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也对，这样才有意思！” 邵梓枫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但是到了这个时刻，他却说不出的心慌，当然并不是担心计划有变，而是……他也说不上来，大概述害怕自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吧。 “小庆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太绝了?” 什么? 陆庆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公子，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公子怎么会说出这样自我怀疑的话? 陆庆收起那副随意的模样，无比认真的看着邵梓枫，道：“公子，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问，但是，公子要相信，不管公子做什么样的决定是对还是错，陆庆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您！因为在陆庆的心里，只有公子，没有对错。” 邵梓枫听了陆庆的话，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安慰，是啊，他没有做错，他等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了很久，那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是他们罪有应得。 第六十六章 临别的辞行（一） 这些日子，尹惜云一直过得很不安，生怕徐忠和父亲会来过问她印章的事，她已经想好了充分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但她还是担心自己会在徐忠面前露了马脚。 徐忠这个人，就好像是一面镜子，不管她如何遮掩，到了他面前一照，就极有可能会原形毕露。 尹惜云就这样忐忑不安的待在惜云居，结果一天过去了，没有等到徐忠来找她，倒是等来了城北粮仓失火的消息，这算是一件轰动全城的事了，很快就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茶馆酒肆、大家小巷，都在谈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尹惜云却是松了口气，梦回山庄出了这样的大事，料想短时间内，徐忠应该无暇再顾及她了，也意味着这一次偷盗印章的事算是过去了。 直到现在，尹惜云还不知道梦回山庄已经发生了很多的事，如今的尹寂昀和徐忠，真正算得上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以为不过是粮仓起火，虽然让他们损失不少金钱，但是对于财力雄厚的梦回山庄来说，这点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不痛不痒，顶多是让人添堵罢了。 尹惜云知晓这个时候去找父亲好好尽尽孝心，必然会让尹寂昀更加喜欢她，出了这样糟心的事，父亲定然是很需要她这个女儿的关心。 这么决定后，尹惜云吩咐厨房做了尹寂昀平素最喜欢的糕点，然后带着糕点去了墨竹轩。 尹惜云到达墨竹轩的时候，墨竹轩门口静悄悄的，平时看守在外面的侍卫也都不见了踪影，就连父亲的暗卫也都躲得远远的，尹惜云觉得奇怪，但是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墨竹轩的院子里满是竹叶和竹枝，院子周围的龙鳞竹被砍的七零八落，很多竹子甚至被拦腰砍断，横亘在院落中央，简直就是一片狼藉。 尹惜云忍不住开始设想，父亲的墨竹轩是不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才能将父亲最爱的龙鳞竹，破坏成如今这副模样？ 尹寂昀有多宝贝这些龙鳞竹，尹惜云再清楚不过了，她还依稀记得自己有一次赌气砍了龙鳞竹一剑，就被父亲罚到家祠跪了一夜，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敢动父亲这些宝贝竹子。 可是，父亲的龙鳞竹都被毁成了这样，那么父亲他会不会……尹惜云不敢想，父亲这样强大的人，江湖上少有敌手，她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胆大包天，敢闯入墨竹轩挑衅父亲，说不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想多了。 尹惜云没敢再多想，她直接穿过院子来到尹寂昀的书房面前。 明明是白天，书房的大门却紧紧关闭着，书房外也很不同寻常，平时很多人看守者，若不是父亲许可，就连她也不能轻易靠近，换做以往，早就有人出来阻拦她前进，可是现在，她没有任何阻碍就直接到了书房门前。 这些不寻常的事，更加深了尹惜云的困惑，她坚信庄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绞尽脑汁也不可能想得到，索性待会就直接问父亲得了。 尹惜云正准备敲门，听见父亲正在和徐忠商量着什么，她准备敲门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屏住呼吸仔细的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屋子里，徐忠压低声音对尹寂昀说：“主子，要不要老奴派人去结果了邵梓枫，老奴保证，一定会做到悄无身息，绝不打草惊蛇，引火烧身。” 尹寂昀听了徐忠的话，很是诧异，“忠叔，你怀疑这些事与邵梓枫有关？” 尹寂昀想不明白，徐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邵梓枫，而且非要对邵梓枫痛下杀手，难道就因为邵梓枫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问题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邵梓枫这个人尹寂昀是知道的，他觉得这个人难成气候，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邵梓枫身为邵铭的儿子，邵席的亲侄子，一个废物一样的亲叔叔都斗不过，如今被亲叔叔派人追杀，险些丧命，只能如丧家之犬一样的来求助梦回山庄，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器？ 徐忠点点头，又摇摇头，究竟是还是不是，其实徐忠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梦回山庄发生的事与邵梓枫绝对脱不了干系，但是他没有证据，说了主子也定然不会相信，因为连他自己也没办法相信。 可即便这些事都与邵梓枫无关，他这个人也断然是留不得，光是当年那件事，邵梓枫留下来日后也必然是个祸害，他不能任由这么个隐患存在，时刻威胁着他们，让他们不得不时刻警醒。 徐忠心里那样想，嘴上却否认尹寂昀的问话，“那倒不是，邵梓枫总有一天是要被解决的，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只随时可能会咬人的老虎，放在身边，总有一天会被他吞噬的。” 徐忠这话尹寂昀倒是很赞成，即便邵梓枫对他构不成威胁，他也绝不会允许那个人的血脉留存于世，过去有凌霁颜护着，下手不易，如今时机正好。而且梦回山庄这段日子糟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弄得他焦头烂额，过段日子，他们估计就无暇顾及这些事了。 “这些事情，忠叔自己安排就好，有一点，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要做得干净利索点。” “老奴知道，老奴一定会处理干净的。” “还有惜云那里……” “主子，惜云小姐那里您就别担心了，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意外，一个意外死亡的人，惜云小姐就算是再伤心难过，也总会放下的，日后我们再为惜云小姐觅得佳胥，您与惜云小姐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融洽的。” “如此甚好，忠叔办事我很放心。” “主子，邵梓枫倒不是个问题，只是凌霁颜那里……额，怕是不好对付啊。” “忠叔也未免太把凌霁颜当回事了，不过是个懦夫，拥有偌大的御剑门，却躲在深山老林当乡野村夫，这样的人，有什么可畏惧的？” “主子说得是。” “话说回来，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个幕后主使找出来，敌暗我明，暗地里有个强大的对手在，若不除去，如何得以安寝？” “老奴明白，老奴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谈起这个幕后的人，徐忠就止不住的头疼，他很少像现在这样伤神过，无论他怎么想，脑袋里依旧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头绪。 尹寂昀看了看徐忠，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另外，传信隐山那边，最近加强防备，一旦有生人进入，让他们及时处理了，银矿那边，不能再生事端了。梦回山庄这次，恐怕是元气大伤了。” “是，老奴知道了。”徐忠笔直的站着，满眼的狠戾。 “去吧。”尹寂昀摆了摆手，示意徐忠退下。 徐忠知道尹寂昀早就已经疲倦不已，便没再多说，行过礼后便安静的退下了。 第六十七章 临别的辞行（二） 门外的尹惜云，在听到徐忠和尹寂昀说要除了邵梓枫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蒙了，她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父亲他们明知道……明知道她对邵梓枫有情，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 邵梓枫是那样月朗风清的人，他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谦和有礼，对父亲敬爱有加，对自己也是温柔友善，这样的一个人，父亲怎么会想要置他于死地？ 尹惜云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谪仙一样存在的邵梓枫，哪怕是多看他一眼，她也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只要能和他说一句话，她也会觉得无比幸福。尹惜云知道，这辈子她再也遇不到一个像邵梓枫一样让她魂牵梦绕的人了。 不行！绝对不行！ 尹惜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离邵梓枫进了一步，她决不允许他出事，她是那样的喜欢着他，像是上瘾一样，忘不掉、戒不掉，见面时心如擂鼓，不见时牵肠挂肚，像毒药一样折磨着她，却让她甘之如饴。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如痴如醉，如饥似渴，她无法想象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该如何面对？ 尹寂昀和徐忠后面说的话，尹惜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六神无主，无暇在估计其他事。 直到听到尹寂昀吩咐徐忠下去，尹惜云这才连忙躲了起来，她屏住呼吸，不敢动弹，整个人僵硬得就像是一尊雕塑。 一直等到徐忠走远，尹惜云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来，片刻也不敢耽搁，逃命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惜梦居。 尹惜云一直跑到惜梦居的凉亭里，这才停住脚步，紧张的伸进放松下来，疲惫感便接踵而来，她剧烈的喘息着，全身发软，整个人软瘫在石凳上，石凳冰凉刺骨，她身上穿得单薄，寒意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身上，她却分毫未觉。 她一直在石凳上呆坐着，眼神呆滞，心乱如麻，丝毫没有意识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她的丫环来到她身边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小丫环往她的身上披了件披风，满脸担忧的看着她，但是她的脸色过于吓人，小丫头怯怯的不敢拉她。 尹惜云抬眼看着小丫环，一张完完全全陌生的脸，并不是平时伺候她的那几个丫环，估计是害怕这时候来叫她被迁怒，这才拉出这个胆小的出来受罪。 不过，尹惜云已经没心思想那么多事，本来就已经够烦的了。 尹惜云突然间疯了似的死死拽住小丫环的手，道：“我没事，现在！我们现在就去找邵公子！我们去幽兰小筑！” “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们明天再去吧？” 小丫环急得直掉眼泪。 尹惜云呆呆的看着小丫环，“天……已经……黑了？” “是的，天已经黑了，邵公子应该睡下了，咱们明天再去好不好？现在，让奴婢扶您进屋歇息吧？” “你说的没错，天黑了，我不能打扰邵公子休息。” 尹惜云由着小丫环将她扶进屋子，伺候她盥洗睡下后，小丫环便去门外候着了。 尹惜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满满都是父亲和徐忠白日里说的话，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他们对邵梓枫下手，只等天一亮，她便去劝说邵梓枫他们离开。 就这样，尹惜云彻夜未眠，一直熬到了天明。 清晨时分，幽兰小筑里，邵梓枫门前，身着一袭桃红色广袖裙的尹惜云，带着贴身丫鬟，正轻轻扣着邵梓枫的房门。 “邵公子在吗？我是惜云啊，我做了莲子羹，想给公子尝尝。” 尹惜云婉转的声音在长廊里回荡着，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邵公子？梓枫哥哥？” 尹惜云不甘心，又唤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尹惜云整个人心急如焚，她只要一想到徐忠和父亲要除掉邵梓枫，她就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了。 但是她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昨天晚上她拼命的控制自己，这才煎熬了一整晚没来找邵梓枫，生怕惊动了徐忠，给邵梓枫招致祸端。 一直到今晨，她才可以借由送莲子羹，来邵梓枫的幽兰小筑找他。 尹惜云又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回应，尹惜云心急如焚，也没有刻意装作淑女，敲门的力度也就没个轻重，所以邵梓枫的房门被她敲得噼啪作响。 屋内，邵梓枫静静的喝着茶，神色怡然，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 陆庆被吵得烦了，不停的使眼神暗示自家公子，可是陆庆眼睛眨得都抽筋了，他家公子愣是没看见。 陆庆紧紧的盯着自己公子看，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喝完了手上的那杯茶，又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再缓缓端起茶杯，陶醉的轻啜，动作优雅，美如画卷。 邵梓枫云淡风轻，陆庆却是再也受不住了，这都已经第三杯了，公子这是把自己当茶壶使？ 陆庆总算是明白了，公子这是摆明了不想见到尹惜云，先前不是还如胶似漆的，怎么现在就避之蛇蝎了？陆庆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难怪老是猜不到自家公子的心思。 看着自家公子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陆庆无奈的摇摇头，只能站起身来，任命的去与那个骄横跋扈的尹大小姐周旋。 陆庆禁不住想，身为公子的侍卫，他还真是可怜，时不时的就要为公子处理这些个烂桃花，公子不想做的事，他不得不做，公子不相见的人，他不得不去打发。 陆庆想起了季寒，那家伙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威风呢！同为公子的侍卫，季寒每天在外面大杀四方好不畅快，他就得整天困在这方寸大的地方，等着受潮发霉，他的那把爱剑啊，都快要闲得生锈了。 陆庆心里嘀咕：尹大小姐啊，小爷今天心里不爽，你偏偏现在撞上枪口，可别怨我拿你撒气。 陆庆将房门开了一条小缝，滑溜的钻出去，然后利索的关上门，阻止尹惜云往里面看，尹惜云想要往里面走，却被陆庆高大的身子堵住了去路。 突然看见尹惜云，陆庆吓了一跳，怎么才几日没见，这位骄横跋扈的大小姐就憔悴成了这副模样？不就是接连几次都没见到公子，至于脸色苍白成这样吗？难不成是……害了相思病？ 原来自家公子的魅力这么大啊！ 第六十八章 临别的辞行（三） “哎呀，我说尹大小姐，怎么又是你啊？说说看，你这回又是有什么事？我这睡得好好的，就被你这硬生生的吵醒了。” 尹惜云看见出来的人是陆庆，明显很不高兴，但还是笑着对陆庆说：“抱歉，我这回是真的有急事要找邵公子，我保证，我马上说完就走，真的！”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上次的事当然很重要，但是这次的事真的很重要，马虎不得。”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我家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人，没时间在儿女情长上浪费时间。” “我不是来缠着邵公子的，我找他是真的有要事相告。” “你说的是真的？该不会是为了见我家公子编造的理由吧？” 陆庆说得很直白，一点面子也不给尹惜云留，他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怀疑两个字。 “真的！我以尹家大小姐的名义发誓，我说的绝对是真话。” 尹惜云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心急如焚的来通风报信，却要在这里受一个小小侍卫的气，可她偏偏就不得不忍下。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但是你还是见不到公子。” “为什么？” “因为公子一大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邵公子这么早出去做什么？” “这个嘛，你知道了估计会吃醋。小玥儿想吃桂花糕，昨天晚上闹闹嚷嚷的，可烦人了，公子一向最宠小玥儿，所以天还没亮就去给小玥儿买桂花糕了。” 陆庆发现现在自己说谎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这样不着调的谎话，他也能信手拈来，并且说得没有半点心虚。 “陆公子，我是真的有事要找邵公子，没时间在这里和你兜圈子。” 尹惜云显然是完全不相信陆庆说的话，只当他是为了打发自己。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陆庆可以把自己的声调拔高，表现自己的不满。 尹惜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惜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说的话，只是……” 陆庆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大小姐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和陆庆说，陆庆定会一字不落的传达给公子。” “可是……” 尹惜云想要亲自和邵梓枫说，这样重要的事，只有亲自和邵梓枫说，她才放心，而且，这样也能让她在邵梓枫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 “既然如此，大小姐请回吧，陆庆还要回去补觉，恕不远送。” 陆庆话语强硬，作势就要转身离开，尹惜云这下子是彻底慌了，两忙扯住陆庆的衣袖，“陆公子，你别生气，我信你还不行吗？” 陆庆依旧不回头看她，对待尹惜云这样的女人，就是不能给她好脸色看，陆庆丝毫不觉得欺负尹惜云有什么不妥，这女人那就是条蛇蝎，只有对她狠，才不致于被她咬一口。 尹惜云恨恨的瞪了陆庆一眼，终于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麻烦你帮忙转告邵公子，让他尽快离开梦回山庄，否则便会有危险，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就这事？” 陆庆好笑的看着尹惜云，危险？他们哪一天不是在危险中度过的，陆庆可从没认为他们到了梦回山庄就是安全的，尹寂昀那只老狐狸，可是比起邵席更加危险的人物。 什么叫就这事，这件事很严重的好不好，那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啊，陆庆他怎么可以说的这样的云淡风轻？ 尹惜云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出言反驳陆庆，却被陆庆抢先一步。 “好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转告我家公子，你可以回去了。” 陆庆很明显在赶尹惜云离开，就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尹惜云不过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尹惜云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每次她都得在陆庆这里受气，可偏偏他是邵梓枫最亲近的人，她受了委屈还不能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说不出的憋屈。 尹惜云正要离开，陆庆却突然叫住她，“大小姐，请留步。” 尹惜云虽然吃不准陆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即便很不想理会他，但还是逼着自己停住了脚步。 只见陆庆走到尹惜云面前，道：“大小姐这次送的是莲子羹啊，哇，真香！不愧是梦回山庄，这莲子羹也做得比别处的要美味。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莲子羹了？莫不是特意去打听过？” “……” 尹惜云一时语塞，愣在当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大小姐不必解释了，我都知道。这是给我家公子准备的，你是梦回山庄的大小姐，金枝玉叶，娇贵得很，又怎么会给我这个小小侍卫准备吃的？这点自知之明陆庆还是有的。” “……” “反正公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拿回去也是浪费，不如交给我吧，我刚好饿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睡觉。” “……” 尹惜云勉强挤出的微笑也绷不住了，白皙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陆庆这样的人。 陆庆也不理会她面上的变化，夺过她手上的托盘，道：“大小姐可以走了，谢谢你的莲子羹。” 陆庆说完，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陆庆回到房间里，努力的憋着笑，一想到尹惜云被他气得脸色大变，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模样，他就觉得全身舒爽。 陆庆回到邵梓枫身边，将那碗莲子羹放在桌上，看着自家公子道：“公子，你猜那个大小姐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邵梓枫连看都不看陆庆，陆庆这样白痴的问题他一点也不想理会。 “公子可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心急如焚的赶来幽兰小筑，面对我的冷嘲热讽人气吞声的，就是为了告诉公子尽快离开，免得被他父亲暗下毒手，公子却连人家的面都不肯见。” “哦。”邵梓枫总算肯抬眼看看陆庆，“小庆心疼她？” “呸呸呸，谁心疼她了？公子不要乱说。”陆庆赶紧澄清，“公子怎么一点都不急，尹寂昀都对您动了杀心，您还……难不成，您早就知道了？” 邵梓枫点点头，“尹寂昀想除掉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自从进入梦回山庄里，徐忠就一直小心提防着我们，如今梦回山庄正值多事之秋，徐忠他们无暇再顾及我们，恐生事端，自然会想要尽快除掉我们。” “那他们之前为什么不动手？” “想要看戏罢了，看我们与邵席斗得两败俱伤，他们梦回山庄乐意做这个渔翁。” “可是公子，那个邵席不是尹寂昀的同伙吗？他怎么会……” “小庆，昨日的朋友也可能变成今日的敌人，更何况是一个随时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盟友’。” “公子的意思是……” “这些年，邵席仗着自己知晓当年整件事的原委，不止一次以此威胁尹寂昀，先是借尹寂昀之手坐稳了追云山庄庄主之位，而后又借着尹寂昀之名在外胡作非为，早已经引起了尹寂昀的不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光是我们进入梦回山庄的这段日子，邵席就已经给尹寂昀写过不止信，让他寻个机会解决掉我们。” 陆庆点点头，“公子，我明白了，尹寂昀原本是想要坐山观虎斗，看我们与邵席斗个你死我活，不管是哪一方赢了，他都乐见其成，可是如今梦回山庄都火烧眉毛了，他怕事情超出他的掌控，这才不得不选择亲自结果我们。” 邵梓枫笑而不语，但是看向陆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陆庆就知道自己说得没错。 第六十九章 临别的辞行（四） 陆庆突然间玩心大起，调侃自家公子，“不过，刚才公子为什么对尹大小姐避而不见？前不久还陪人家去寺庙里烧香，一起吟诗作对，一起游湖赏景，一起逛街吃饭，那亲密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对有情人呢！怎么，现在舍得晾着她了？” “小庆是闲得发慌了吧，正好五元长老们最近无事可做，正好可以好好的指点你一下。” 邵梓枫说得云淡风轻的，陆庆却在听到五元长老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什么长老？那分明就是五个老魔头，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估计不死也会脱层皮。 季寒他们个个都是武艺高强、内功精湛，在五个魔头的调教下还是被折磨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陆庆看了看自己这瘦弱的小身板，又打了个寒颤，算了吧，打死他他也不要去训练。 “公子，我知道错了，我还要在公子身边好好伺候，训练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是留给别人比较好。” 邵梓枫无奈的看了看陆庆，“小庆，尹惜云，我留着还有用。” “公子不必解释，我都知道的，公子自有用意，但是……”陆庆犹豫了一下，“公子不觉得，这段时间您为了陪尹惜云，都没怎么关心小玥儿，您就不怕与小玥儿生分了？还有，那个莫渊……” 邵梓枫沉默了，陆庆说得还真是一针见血，邵梓枫虽然并没有把莫渊看在眼里，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个突然将闯入他们之间的年轻人，与玥儿之间的关系日渐亲密，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庆，我有我不得不去完成的事，哪怕是不择手段，也不得不为，至于玥儿，以后我会好好补偿她的。” “公子，小庆知道你的苦衷，只是小庆希望公子在自己的路途中，千万不要迷失，只要公子认为是对的，就尽管放开了去做，小庆会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 陆庆当然知道公子为什么来到梦回山庄，公子的事，从来就没有刻意隐瞒过他，很多时候他都看不懂公子的作为，可那又如何，公子就是公子，是他穷其一生去敬重和保护的主子。 “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辞行。” “辞行？”陆庆一头雾水，怎么就要辞行了，公子要做的事不是还没有做完吗？ “对，辞行。既然尹寂昀不想要我们离开，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还真的离开啊？” “自然不是，只不过是为了点燃最后的一根导火索罢了。” “公子还是决定要那样做了？您就不担心……” 邵梓枫打断陆庆的话，“小庆，我不会去赌，尤其是不会拿她去赌，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步棋我是断然不会落子的。” 陆庆点头，“公子，小庆明白了。” “棋局已经布好，关键的棋子即将就位，是时候该结束这盘棋局了。” 邵梓枫站起身来，走出了幽兰小筑，陆庆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心里琢磨着公子的话。 “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梦泽轩。” “……” 相对于幽兰小筑里的轻松愉悦，平静了几个时辰的墨竹轩里再次炸开了锅，说不清楚这已经是墨竹轩里第几次变得一片狼藉。 “主子，出事了！”徐忠苍老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书房里。 正在握笔写字的尹寂昀手一软，手中的笔直接掉在了宣纸上，一副刚写好的字就这样全毁了。 尹寂昀厉声问道：“忠叔，又出了什么事？” “派去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受了非常严重的伤，模模糊糊说了几句话就咽气了，隐山那边，恐怕是……已经出事了。”徐忠连声音都已经颤抖了。 “该死！” 尹寂昀怒不可遏，只听啪的一声，一张雕花红木方桌瞬间化作了粉末。 躲在墨竹轩暗处打探消息的尹惜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沉着冷静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面不改色，从容面对，仿佛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了分寸。 尹惜云很想知道父亲最近是怎么了，之前将满院子的龙鳞竹砍得七零八落，如今又在书房里砸东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让父亲这样的怒不可遏？ 尹惜云双腿发软，踌躇着不敢进屋。 换做是从前的话，她肯定直接进去了，可是现在她却不敢，也许是因为自己做了对不起父亲的事，心里没有那么坦荡，做不到以往那样在父亲面前亲昵的撒娇。 尹寂昀冷静了片刻，这才问道：“忠叔，邵梓枫来梦回山庄的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他也就是陪大小姐游湖赏花，进庙烧香，逛街吃饭，其他时候就是待在幽兰小筑里练字画画，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估计是想通过惜云小姐的关系来拉拢主子，他需要主子的支持，首先是要取得主子的信任，如果能成为主子的女婿，那么主子帮他也就来得更加顺理成章了，只是，邵席那里……”接下来的话徐忠没有说。 “邵席那里怎么了？” “他又来信催促您赶紧行动，否则的话……他说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否则怎样？” “他便会将当年的那件事公之于众，他的手上掌握着当年您与他往来的书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对我们很是不利，只要一流出去，主子的名声可就毁了。” 尹寂昀气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也企图爬到我头上！邵席那个窝囊废，反反复复就这一招，他以为我真的怕他，凭什么他让我除掉邵梓枫，我就得听他的？” “主子不必气恼，身子气坏了不值当。邵席这些年来是越来越拎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当年若是没有梦回山庄的帮助，就凭他？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也轮不到他这个次子说话，至于那些信，哼！邵席也要有命，才能让那些信流得出去。” “忠叔说得是。” “主子，老奴以为邵梓枫还是得尽快除掉，即便不是为了邵席，邵梓枫也不能留。主子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了他的父母亲友，却也是间接的动了手，一旦邵席被逼急了，说不定会把主子牵连出来，于主子不利啊！” 尹寂昀点了点头，“忠叔说得有理，当年的事不管他是知还是不知，他都留不得，我知道邵梓枫得除掉，但是，一想到这样邵席便从中渔利，我就……也罢，尽快动手吧。” “老奴都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晚上我们的人会冒充邵席的人，刺杀邵梓枫。” 尹寂昀烦躁的扯了扯衣角，“派人严密监视莫渊，自从他来到梦回山庄，庄里就没有太平过。还有，之前让你调查他的资料，有什么消息吗？” 徐忠摇摇头，“主子，这个莫渊的身世一片空白，什么也查不到，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其实从莫渊进入梦回山庄开始，徐忠就派了很多探子调查莫渊的身世背景，结果都无疾而终。 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就好像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鞘的剑，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觉得可怕。 “继续监视莫渊，在他们离开梦回山庄之前尽快解决邵梓枫，我不想听什么借口。还有记住，千万不要惊动她。” 这个她是谁，徐忠再清楚不过了，解决邵梓枫不难，但是要想不动声色的解决邵梓枫，就有些棘手了。 尹寂昀揉了揉眉心，朝徐忠摆了摆手。 徐忠会意，“主子，老奴先下去了。” 第七十章 临别的辞行（五） 梦泽轩里，殷灵玥和莫渊正在练字，确切的来说，是殷灵玥在教莫渊写字，两个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殷灵玥握着莫渊白皙修长的手，在素净的宣纸上游走着，很亲密。 邵梓枫看着亲密无间的殷灵玥和莫渊，心头一堵，陆庆那句“为了她你都疏远了小玥儿”的话，让邵梓枫如鲠在喉。 他的确是对殷灵玥疏忽了，从两年前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的陪在她身边，以至于让那个小子有了可乘之机。 每每看到殷灵玥与莫渊愈发的亲近，他的心都会觉得刺痛，但他并不后悔这样做，即便再让他选一次，他依旧会这样做的，他肩上的担子容不得他有半刻喘息，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他，输不起的。 他很清楚的知道，世事难两全，既然他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了会因此失去许多，包括与玥儿独处的时间。 不过没关系，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只要玥儿还在那里，他以后会加倍的补偿她。 “师兄怎么来了？”殷灵玥松开握着莫渊的手，欢快的朝邵梓枫挥挥手。 邵梓枫看着她，笑意盈盈，也朝她挥挥手，得到回应的殷灵玥高兴极了，一路小跑到邵梓枫身边，直接扑倒了邵梓枫的怀里，邵梓枫抱住她，软软的身子，带着那股令人安心的药香，是邵梓枫久违了的拥抱。 殷灵玥挣脱邵梓枫的怀抱，道：“师兄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玥儿？” 邵梓枫温润一笑，“怎么？不希望师兄过来吗？” “怎么可能，我恨不得每天都和师兄待在一起呢！” 邵梓枫满意的轻揉着殷灵玥柔顺的长发，看着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撒娇。 “玥儿，再过几天，跟师兄一起去追云山庄吧！” “啊？师兄要回去了？”殷灵玥抓了抓头发，“难道庄主伯伯答应帮你了？” “没有。”邵梓枫的回答平淡如水，“追云山庄的长老会快到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回去。” “可是，庄主伯伯没有答应帮忙的话，我们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殷灵玥眉头紧蹙。 “别担心，师兄自有办法。况且我们在梦回山庄已经住了挺长时间，尹叔叔若是想答应，早就表态了，如今再拖下去，局势只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庄主伯伯他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是看在昔日与你父亲的交情上，他也不应该置之不理！” “玥儿，这事也不能怪他，像我这种情况，他会选择作壁上观，也属正常。” “只是师兄，我原以为庄主伯伯会不一样，毕竟他……算了，说那么多干什么，都只是徒劳。” “玥儿明日替师兄去向尹庄主辞行可好？”邵梓枫含笑说道。 “明日就去？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殷灵玥有些疑惑。 “尽快吧，辞别尹庄主后，我们就出发，毕竟追云山庄那边的事，迫在眉睫。” “玥儿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向庄主伯伯辞行。” 邵梓枫刮了刮殷灵玥的鼻子，宠溺的看着她，殷灵玥直视邵梓枫的目光，没哟丝毫羞涩。 “玥儿，此去追云山庄，凶险万分，是我与叔父之间的一场殊死搏斗，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邵梓枫顿了顿，认真的望着殷灵玥说，“但是玥儿，相信师兄，师兄无论何时都会护你周全，绝不会陷你于危难之中。”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反常态的认真，不仅仅是对殷灵玥的承若，更是对自己的鞭挞。 “师兄，玥儿不是怕受伤，玥儿担心的师兄的安危，毕竟那个邵席心眼那么坏，师兄挡了他的道，他是不会轻易就放过师兄的。我只是……害怕像上次一样，眼睁睁看着师兄受伤却无能为力，就好像是溺水一样，连一根可以抓住的浮木都没有。” 殷灵玥只要想起那一次大规模的刺杀，就觉得有些胆寒。 邵梓枫走到殷灵玥身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无声的安慰她。 他明明知道那天的事会在她心里留下阴影，却还是眼睁睁的由着那些事发生了，他料想她会不安，却没想到竟然会让她恐慌。 殷灵玥毕竟是个从小被娇宠到大的女孩子，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雨，所经历的最大的事，也不过是之前失踪那一年，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只要一提到这件事，她就会变得极度的不安，哪怕是在他怀里，他依旧感觉到她在轻轻的颤抖着。 “师兄，玥儿一直都知道，许多事，不是刻意去忘记，就可以当做不曾发生，我只要一想起那天的场景，就会觉得害怕，我……是不是很没用？” 殷灵玥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呜咽。 “怎么会？玥儿那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玥儿还能够想出办法应对，更是在关键的时候救了我们，师兄很满意。” 良久，邵梓枫才松开她，认真的对她说：“玥儿，师兄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变得那么不安。师兄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师兄总有一天会羽翼丰满卓然而立，会登临绝顶览纵山小，到那时，再没有人可以轻易伤到我。只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玥儿，只要玥儿相安无事，活泼快乐，师兄便无后顾之忧了。” “嗯。师兄，会没事的，玥儿让你担心了。”殷灵玥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明天就去。其实师兄不用专门陪我说话的，我知道师兄白天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虽然不知道是些什么事，但对师兄来说很重要，我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就是不要给师兄添麻烦。再说了，我有小渊陪我玩，不会觉得无聊的。” 殷灵玥说完，朝陆庆扮了个鬼脸，“还有，陆宝庆也是，你要好好看着师兄，别让他太过劳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有小渊陪着我，不会无聊的！” 邵梓枫看着眼前尚且稚嫩的小丫头，不知不觉中，那个印象里任性率真的姑娘，已经学会了替人着想，她已经在慢慢成长了，而他不想再缺席她的成长。 “那我们先回去了，玥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师兄，不要总是担心会打扰到我，你要相信，我是你师兄，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之一，与我而言，你的事都很重要。” 殷灵玥点点头，看着邵梓枫，“师兄，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殷灵玥一直目送邵梓枫和陆庆离开梦泽轩，这才转身往屋里走去，透过房间的轩窗，莫渊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殷灵玥瞬间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是暖暖的。 是啊，有他始终陪在她身边，她又怎么会感到孤单？ 第七十一章 临别的辞行（六） 次日凌晨，殷灵玥就去了尹寂昀的墨竹轩，此时尹寂昀正躺在凉亭的软榻上小憩。 殷灵玥刚一进墨竹轩就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个一片狼藉的院落，真的是她见过的那个墨竹轩吗？ 印象里尹寂昀一向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如今这满院的狼藉怎么就没人来打理？ 事实上墨竹轩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尹寂昀信不过庄里的下人，在没有找出那个针对他们梦回山庄的幕后黑手之前，除了徐忠，尹寂昀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墨竹轩，徐忠忙得不可开交，他自己也心乱如麻，墨竹轩自然就一直乱着。 隔着老远，殷灵玥就感觉到一股浓郁的寒气，让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尹寂昀，暴栗，狠戾，阴森，与以往的和蔼可亲大相庭径。 尽管殷灵玥觉得有些害怕，她还是咬着牙关走了上去。 “滚！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我吗？” 尹寂昀几乎是大吼出来的，吓得殷灵玥霎时一震。 “那个，庄主伯伯，是我，玥儿。”殷灵玥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微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听到殷灵玥软软的声音，尹寂昀阴云密布的脸上豁然开朗，脸上也挂上了笑意，又是殷灵玥常见的那个温润的大叔。 “原来是玥儿啊，对不起，伯伯不知道是你，吓到你了。” 尹寂昀在看到殷灵玥的一瞬间，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光，看着殷灵玥目光里多了几许痴迷。 殷灵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深意，只觉得有些怪怪的，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只被饿狼盯上了的肥羊。 “庄主伯伯，你遇到烦心事了？”殷灵玥小心的问，能够让尹寂昀这般失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尹寂昀的话显得有些没有底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决这件事，背后的人接二连三的重创他们，他们却连对手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抓住，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一向骄傲的他感到非常的愤懑。 “是离殇剑的事吗？还是粮仓起火的事？庄主伯伯不必太过忧伤，离殇剑只要还在，总有一天会找回来的，至于粮仓起火，飞来横祸，庄主伯伯也已经尽力了，不必想那么多。” 殷灵玥并不知道梦回山庄最经发生的事，毕竟她和莫渊的目光一直定格在离殇剑的事上。不止他们，整个梦回山庄也只有尹寂昀和徐忠两人知道这些事。 “都不是，玥儿别多想，只是有些心烦罢了，刚才我又没有吓到你？” 殷灵玥老实的点点头，她的确是被吓了一大跳。 “玥儿，我为刚才的事道歉，玥儿千万别放在心上。”尹寂昀看着殷灵玥，很真诚的说，“对了，那天的事，我们很抱歉，让你的朋友受委屈了。” “没关系，那是坏管家的错，与您无关，我不会因此而记恨你的。” “那就好。不过，玥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差点忘了！瞧我这记性，师兄让我来跟您辞行的？” “什么？辞行？” 尹寂昀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为什么要辞行？她不是在梦回山庄里住得好好的吗？难道是邵梓枫察觉到他们想要除掉他，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绝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本想着完美的将邵梓枫解决以后，然后再想办法将她留在梦回山庄，可是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她这么就要离开了？ 殷灵玥揉了揉自己额前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啊，辞行。” 殷灵玥虽然不明白尹寂昀为什么在听到她说此行之后反映那么大，但还是压下心中的困惑。 尹寂昀很快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又换上了那副宽厚亲和的模样，“玥儿在梦回山庄里住得好好的，怎么会想要辞行？难道是庄里的下人伺候得不周到，还是……” “都不是，是我们还有事要做，我们在梦回山庄里叨扰了许久，怪不好意思的，而且师兄也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我们得尽快动身去追云山庄了。很抱歉打扰了您这么久，感谢您这些日子里来对我们关切和照顾。”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尹寂昀的语气归于平静。 “午膳过后吧，师兄说是越快越好，追云山庄五年一次的长老会还有两个月就要召开了，师兄说回去已经迫在眉睫。”殷灵玥解释道。 “你去和你师兄说一说，明日再走吧，今晚我来为你们践行，这些日子照顾不周，还望你们见谅。” 殷灵玥想了想，这样也好，“好吧，我会和师兄说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殷灵玥走后，尹寂昀所有的伪装都崩塌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掏空了一样，身心俱疲，无比颓然的跌回了软榻上。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徐忠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他的主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这副如行尸走肉一般颓唐的模样，让他怎么相信这是他那个阴辣狠厉的主子。 “她要走了，她又要走了。为什么她总是要离开我？乖乖呆在这里不好吗？” “主子，谁要离开了？”徐忠不解。 “十二年前是这样，十四年前也是这样，现在又……” 尹寂昀自顾自的喃喃说道，丝毫没有去理会徐忠，又或者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徐忠的存在。 “为什么她总是忍心留下我一个人，既然不能陪我到最后，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度过一个又一个孤寂冷漠的日子？为什么要让我午夜时分一次又一次的陷入你消失的梦魇？为什么……” “忠叔，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做，才可以彻底的留住她？” 尹寂昀声音低低的，没有平时的威严，就像个受伤的孩子，无助，慌乱，怨憎。 “忠叔，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尹寂昀一直反复的问着这个问题，仿佛只要得不到答案，他就不会罢休，他死死地拽住徐忠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 尹寂昀依旧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要将这些年受尽的委屈一次性的发泄出来。 徐忠抱着自家主子，任由他两个孩子一样的在自己和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主子这一辈子，因为一个人而功成名就，也因为一个人而梦魇一身。 自从那个人走进了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他所珍重喜欢的东西，都不过是在追寻她的影子。 徐忠明知道主子这样不对，他不应该沉迷一个早已经逝去的人，不应该活在如同泡影一般过往，但是，他却说不出一句规劝的话。 “主子，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徐忠轻轻地拍着尹寂昀的背，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安慰受伤的孩子。 第七十二章 殷灵玥失踪（一） 殷灵玥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只听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随即便传来了徐忠的声音：“殷小姐在吗？我是徐忠。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可以开一下门吗？” 殷灵玥听到是徐忠的声音，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她这个人向来比较记仇，之前她还觉得徐忠不错，但因为徐忠因为离殇剑那件事凶了莫渊，她就一直把他划在了讨厌的人名单里，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也是很不欢喜。 不喜欢归不喜欢，她的教养还是不容许她将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晾在外面。 “我在，请等一下。” 殷灵玥放下手边的东西，走过去给他开门。 徐忠满脸堆笑的看着她，满脸的和蔼可亲，若换做是以前，殷灵玥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好爷爷，但见过他凶巴巴的模样，殷灵玥只觉得他这样笑有些虚伪。 “徐管家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的，我可能要先整理行一下行李。” 徐忠连忙回答说道：“自然是有事，主子找你有事，让我来请姑娘去书房一趟。” “庄主伯伯找我？我不是刚刚才从他那里回来吗？怎么现在又要找我？” 殷灵玥虽然很疑惑，为什么她才刚离开墨竹轩，尹寂昀又要见她，但却没有怀疑徐忠言语的真实性。 咳咳…… 徐忠有些尴尬的咳了咳，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尴尬，毕竟是个在江湖是摸爬滚打了七十多年的老油条了。 “这老奴就不清楚了，庄主只是说了让老奴来请殷小姐过去。” 徐忠面不改色的解释道，徐忠极少自称老奴，每当他这样自称的时候，都像只老狐狸，充满了谄媚与算计。 “大概是庄主伯伯发现还有些什么是没有交代清楚吧，我先去和小渊说一声再过去，我们约好了待会见面的，我怕他待会儿找不到我会担心。” 殷灵玥没有去想这其中的诡异，只是冲徐忠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徐忠看着殷灵玥，满意的笑了，“姑娘还是尽快去吧，别让庄主久等了。” 殷灵玥对徐忠的催促有些不满，“我知道，用不着大管家提醒，我只是去和小渊说一声，这点时间也不行吗？” 徐忠看着殷灵玥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精光。 呵呵，毕竟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单纯的没有半点防人之心，这样的小丫头，徐忠不知道邵梓枫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他就不担心她上当受骗吗？ “殷小姐还是先去书房吧，别让庄主久等了，至于莫公子那边，老奴会代姑娘去说一声的。”徐忠拉住了她的衣袖，说得认真严肃。 殷灵玥想了想，能让徐忠不顾她的不满，再三催促她，想必是尹庄主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殷灵玥虽然不悦，却还是选择了妥协。 “额……也好，那就麻烦你了。但你可不要再欺负小渊了，否则我饶不了你！你谁都能动，就小渊不可以，知道吗？” “老奴知道，你放心，再也不会了。”徐忠笑得一脸真诚，看不出一点破绽，至少殷灵玥就看不到。 殷灵玥从徐忠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就放心大胆的离开了。 待她走远了，徐忠嘴角才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也变得阴郁无比。 “还真是个毫无防备的小丫头，就这点警惕心，还是一辈子留在梦回山庄比较好。”徐忠在心里想着，“至于那个莫渊，你不会再见到他的，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幕后主使，他都留不得的。” 殷灵玥来到书房外时，发现向来房门紧闭的的书房竟然正门大开着，门外也没有人看守，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庄主伯伯，我是玥儿，您在里面吗？”殷灵玥试探性的问了问，却没有走进去。 等了半晌，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殷灵玥这才踏步走了进去。 除了书房正中央那幅字画，书房里的陈设全都被换新了，换的东西虽不及之前的东西显赫，却也都是极品。 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换新了，唯独这幅画未被移动半分，说明这幅画在尹寂昀的心里无可替代，而且，这幅画的来历应该也不简单。 殷灵玥不禁想起莫渊有说过，在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书房里，应该藏着秘密。偌大的梦回山庄，唯有这里是个禁地，不是秘密是什么，出于好奇心，她非常想知道这书房究竟有什么秘密。 令殷灵玥不解的是，为什么尹寂昀一而再再而三的容许自己进入书房，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尹寂昀似乎对她表现的很特别，不仅仅是随意进出书房这件事，还有上次尹惜梦的事，看似很难做到的事，她不过是随口一提，尹寂昀通通都实现了。 而且因为她与尹惜梦亲近，没过多久尹惜梦就换到了最好的院子，缺的东西也都一样不差的补齐了，梦回山庄里的下人对她的态度也好到不行，殷灵玥即便是神经再怎么粗，也该觉得奇怪了。 其实她之前有和莫渊一起计划过要来书房打探一番，那时候离殇剑失窃，莫渊被诬陷说是偷盗离殇剑的人，殷灵玥想要帮莫渊澄清，就想要查探一下尹寂昀的书房，奈何那时徐忠和尹寂昀总是在书房呆着，守卫也很森严，他们一直寻不到时机，就只好放弃了。 殷灵玥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心里忖着估计是尹寂昀等得久了点有事先出去了，便找了个椅子坐着等他回来。 等得久了，殷灵玥一开始兴趣盎然，在书房里四下打量，慢慢的就觉得百无聊赖，书房里静悄悄的，连个伺候奉茶的人都没有，殷灵玥随意取了一本书看着，可是书都看了一大半，也没见到尹寂昀。 殷灵玥打了个呵欠，眼皮子越来越重，实在是困到不行，殷灵玥一开始还强撑着，后来实在是抵不住困意，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殷灵玥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她的头碰到墙上才痛醒的，醒来之后，书房里依旧是一片静寂，也不知道尹庄主来过了没有。 殷灵玥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步，舒活舒活筋骨，走了一会儿就停在那幅字画上。 殷灵玥上前走了几步，近距离的观察着这幅字，然后，她伸出手正欲抚摸这幅字时，只觉得后颈突然一疼，然后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 接着，她的身子就软软的倒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第七十三章 殷灵玥失踪（二） 殷灵玥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隐没在一片灰暗之中，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见几根蜡烛闪着微弱的光，而她自己则躺在一张巨大的锦床上，不知昏睡了多久。 她有些难受的揉了揉发疼的后颈，脑袋也是混混沌沌的，记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殷灵玥起身端起其中一根蜡烛，开始四下走动巡视。 她发现周围的墙壁都是由上好的花岗岩修葺的，隔音效果也特别好，也就是说，就算自己在这里面闹翻了天，外面也不会知晓半分，所以为了节省力气，她决定放弃呼救。 她开始思忖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是绑架？还是报复？又或者——利用？ 按理说，绑架这种事，怎么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不过是个山里长大的野丫头，别人绑她做什么？ 报复就更不可能了，她平素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也没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根本就不会有人报复她。 至于利用，她虽然善医懂药，却没啥名气，知道她的人并不多，根本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可言。 殷灵玥仔仔细细想了许久，都没想到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动手的地方，但事实就是她不仅被绑架了，还被囚禁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难道……有人想要用她来威胁师兄？会是邵席吗？ 想到这里，殷灵玥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了！她最不想的就是成为师兄的负担，师兄过得已经够辛苦的了，如果再因为她而让师兄处处受到掣肘，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殷灵玥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恍恍惚惚的走到了一扇石门前，因为有些心不在焉，殷灵玥的额头磕在了石门上，剧烈的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 殷灵玥有些懊恼，明明不想成为师兄的累赘的，奈何她总是在给师兄添乱，还有小渊，只要一想到他找不到她该会有多无助，她就无法冷静。 殷灵玥很清楚的知道，外面一定是乱套了，师兄，小渊，还有陆庆，他们发现她不见了，还会有多着急。 殷灵玥用力推了推石门，只听轰的一声，看似十分沉重的大门就这么豁然打开，让殷灵玥着实好好吓了一跳，她傻傻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心跳，殷灵玥慢慢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狭长的隧道，漆黑一片，根本望不到尽头，殷灵玥也不害怕，只是坚定的往前走，希望能尽快逃离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隧道的尽头。 隧道的尽头，散发着非常刺眼的光芒，殷灵玥在黑暗里呆的久了，眼睛也被这炽热的光芒给刺痛了。 殷灵玥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强烈的光，这才踏步走了进去。 “哇……” 殷灵玥忍不住惊呼出声，眼前的景象，来得太过震撼了。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密室，足足有五分之一个梦回山庄大，里面放着近千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真可谓是极尽奢华，这密室的主人，究竟是有多么的财力雄厚！ 这间密室虽然大，却不显得空旷，因为里面挂满了一幅幅画像，密密麻麻的，数量丝毫不比夜明珠少。 殷灵玥有些好奇的跑到一幅画前面，细细的打量着这幅画。 这是一幅不算成熟的画作，画画的人丹青尚且生涩，话中山水人物的线条都显得有些生硬，但是画画人的用心却很真诚。 殷灵玥又看向另一幅话，这幅画的画画功底明显比上一副要出色很多，画上的人物有了些许灵动，足以见画画的人在这上面没少花功夫。 看到第三幅、第四幅画的时候，殷灵玥突然间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先前她只是注重每一幅画的画风和画画功底，没怎么留意画作上的人物，看到第四幅画的时候，因为这幅画画得极好，殷灵玥便细细观摩起画中景物，这一细看，殷灵玥整个人都傻眼了。 不可能的！ 殷灵玥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殷灵玥赶紧离开这幅画，转向第五幅、第六幅、第七幅…… 每看一副，她的脸色就变了一分，额头上刚刚干掉的汗珠，很快又一颗一颗的冒了出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所有的画的，只是到了最后，她整个人都软瘫在了地上，这上千幅画作给她的冲击感，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让她整个人被打击得措手不及。 过去的十几年间，殷灵玥也遇到过无数件令她震惊的事，却还未曾有一件事，如现在这般让她不知所措。 这些画里的风景各不相同，有日出日落，有花开花谢，有亭台楼阁，有田园山水……可不管是什么样的风景，每一幅画都有一个共同点——画中都有同一个女人。 一个绝世倾城颠倒众生的妙龄女子，或颦，或蹙，或倚，或卧……有敛目沉思，有倚案疾书，有素手抚琴，有引吭高歌，有江畔扶柳，有碧波泛舟……这记录的不仅仅是画，更是一个人的一生。 所有画的丹青笔法均是出自一人之手，从生涩到熟练，再到后面的画工炉火纯青，出神入化，这便是上千幅画累加的结果。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样，殷灵玥还不至于被吓到，问题的关键是，画中女子，像极了殷灵玥自己。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画中女子的五官、神态，简直与殷灵玥如出一辙，看着画中的女子，殷灵玥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 但是殷灵玥很清楚画中的女子并不是她，虽然画中女子与她有八九分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神似，但是她们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就算长得再怎么相似，她们的眼神也是不同的。 殷灵玥非常肯定画里的女子不是她，不过，有几张画像例外，那几张画中的女子，无疑就是她自己。 殷灵玥强撑着站了起来，重新看了最后几张画像，每一张画像的右下角都写有日期，这些日期，都是自己在梦回山庄的日子，最早的一张，刚好是她来梦回山庄的那天。 她第一天来梦回山庄，第一次带莫渊逛街，第一次进入尹寂昀的书房，第一次…… 殷灵玥来回奔跑着，粗略的把画又浏览了一遍，发现在每张画隐秘的角落，落款处都盖着私人印章，印章上就两个字——静之。 尹寂昀，字静之。 师兄曾经给她说过。 殷灵玥万万没想到，绑架她的人竟然是尹寂昀！ 殷灵玥终于明白为什么尹寂昀会对她那么好了，原来尹寂昀是把她当做了那个画中女子的替身！ 殷灵玥倒抽了一口凉气，很是惊悚。 再回想徐忠和她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从那时起，他和尹寂昀就在算计她，而她就这样傻傻地跳进了他们挖好的坑。 她现在被囚禁，就是因为她说了要离开梦回山庄，尹寂昀和徐忠慌了，这才骗她到书房，再把她打晕囚禁起来。 殷灵玥瞬间明了，她，终究还是太过掉以轻心。 第七十四章 殷灵玥失踪（三） “公子公子，那个莫渊闯进来了！” 陆庆几乎是惊呼着冲进邵梓枫的房间，正在修剪花草的邵梓枫手一顿，一朵开得正艳的花朵就这么落了下来。 “小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切勿再这般慌慌张张，失了礼数。” 邵梓枫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丝毫没有因为陆庆的话而受到影响。 “大小姐见谅，我这侍卫年纪尚小，做事不够沉稳，让你见笑了。”邵梓枫浅笑着说。 陆庆这才注意到，屋里不仅仅是邵梓枫一个人，还有尹家大小姐尹惜云。 “没关系的，邵公子还是尽快离开吧，爹爹他……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从小到大，只要他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哪怕是不择手段。” 尹惜云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只听得陆庆浑身发麻。 “多谢大小姐，梓枫明白。没什么事的话，大小姐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自会应对。” 邵梓枫明显有些累了，尹惜云虽然不想走，却也是知道自己不能久留。 “那好，邵公子保重。”尹惜云说完，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尹惜云才离开，莫渊就直接闯进了幽兰小筑，幽兰小筑的下人已经尽力去拦住莫渊，但是没有用。 莫渊见到邵梓枫，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玥玥不见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 这是莫渊头一次主动和邵梓枫说话，若不是事关殷灵玥，莫渊根本就不会理会邵梓枫。 “莫公子不急，先坐下来喝杯茶冷静冷静。”邵梓枫面不改色。 “喝茶？这个时候喝什么茶？”莫渊见邵梓枫那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忍不住生气了，“你难道就不担心玥玥的安危吗？她是你最喜欢的小师妹啊！你怎么可以……” “莫公子，玥儿不会有事的。”邵梓枫说得无比坚定。 “你怎么就肯定玥玥不会有事？” 若不是因为邵梓枫是殷灵玥的师兄，莫渊早就已经对他拳脚相向了，他都已经说了玥玥失踪了，他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喝茶赏景，这真的是殷灵玥口中那个疼她宠她的师兄吗？ 面对莫渊的诘责，邵梓枫不以为意，只是轻笑着：“兴许是玥儿贪玩去了吧，莫公子不必如此紧张。” “不可能！”莫渊坚决的否定了邵梓枫的话，“玥儿她就算是贪玩，也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她不会让我担心的。” “你很了解玥儿吗？”邵梓枫突然凑到莫渊眼前，眼神凌厉的看着他，“你以为你很了解玥儿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与玥儿才相识没多久吧，有一年的时间吗？我与她，那可是十几年青梅竹马，论了解的话，你远不及我！” 莫渊没再说话，看向邵梓枫的眼睛里满是愤恨，他攥紧双拳，怒不可遏，可终究还是硬生生的把自己心里的怒气强压了下去。 “既然你不担心她，我便自己去寻她。” 莫渊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莫渊离开后，陆庆看着自家公子嘴角苦涩的笑，安慰他道：“公子，您其实不必在意那个小子的话，他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这样对您说的。” “小庆，他的话我没放在心上，只是突然间明白玥儿为什么那样喜欢他了。” 陆庆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这个叫莫渊的小子，对玥儿是真心实意的好，这种好，来得真心实意，至纯至净，不求回报。他不计较付出，不考究利益，就是真的对一个人死心塌地的好，邵梓枫自认为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所以才会难受。 “公子，他撼动不了您在玥儿心中的地位的，您不必……” 邵梓枫打断陆庆的话，“小庆，什么都不必多说，我没事的。季寒他们到了没？我们是时候该行动了。” “他们已经全部到齐了，就等公子一声令下，但是公子……”陆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玥儿她现在安全吗？您知道她现在在哪？” “嗯。”邵梓枫点点头，“她在尹寂昀的密室里。” “公子，你说若是我们行动起来，尹寂昀受了刺激，会不会对玥儿不利？” “不会。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会伤害她，尹寂昀绝不可能。” “公子为什么那么肯定？” 陆庆深知公子既然这样安排，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但是他还是没办法放下心来，明知道身为邵梓枫的侍卫，他本不应该问那么多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没什么亲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是公子，其次就是玥儿，他们就像是他的至亲，谁出了事，对他来说都是重大的打击。 “我记得我有跟你提过殷姑姑的事吧，她是我父亲与师父的师妹，尹寂昀的师姐。” “是有说过，就是那个回眸一笑天下惊的传奇女子，可是这跟玥儿有什么关系？难道说……” “你猜的没错，玥儿是她的女儿。尹寂昀对殷姑姑爱慕成痴，甚至可以说是疯狂。殷姑姑死后，他将殷姑姑的死归咎于我父亲，才会与邵席勾结害了我一家人的性命，这些年，但凡与殷姑姑相关联的事物，他统统都不放过，更何况是与殷姑姑血脉相连的玥儿。” “当年的事竟然是因为这个！” “是啊，一个可以为了殷姑姑对追云山庄赶尽杀绝的人，可见殷姑姑在他心中的地位很不一般。”邵梓枫顿了顿，“而且，尹惜云仅仅是因为眼睛生得与殷姑姑有些相似，就得到了尹寂昀无限的疼宠，还有尹夫人，你不觉得她的眼睛也像极了殷姑姑吗？她们都不过是生了一双像极了殷姑姑的眼睛，就已经让尹寂昀如此在意，更何况是与殷姑姑像极了七八分的玥儿。” 邵梓枫双手搭在陆庆的肩上，说得很认真：“小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玥儿是这盘棋局上至关重要的一步棋，这一步我必须走，不然，就会满盘皆输，你知道吗？而且你相信我，我绝不会拿玥儿的安危开玩笑，我会护她周全的。” 陆庆知道公子的用意，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办法接受，他理解公子的复仇心切，但是他也不能……那可是小玥儿啊，本该是公子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姑娘啊！这还是他最崇敬的公子吗？ 这些话是陆庆第一次听邵梓枫说起，没想到这中间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公子这样利用小玥儿，真的好吗？即便尹寂昀不会让玥儿受伤，可是万一有一天玥儿知道了这件事的，她该会有多伤心？ 陆庆害怕失去殷灵玥，但是更害怕公子会失去殷灵玥。 第七十五章 殷灵玥失踪（四） “那公子就这么利用玥儿了，您这样做，就不怕……” 陆庆没有说完，邵梓枫却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他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当他选择了这条路时，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公子，复仇的事，没有玥儿，我们也可以的，玥儿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非得要牵扯上她呢？” “不，我们必须这么做。不然你以为，尹寂昀凭什么留我们常住？就为了所谓的师兄弟情义？亦或是江湖道义？都是空谈！一个可以忍心构陷杀害对自己亲如兄弟恩重如山的师兄的人，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讲？小庆未免太过天真了，他比邵席更加可怕，邵席至少是在明面上的，就算是张牙舞爪，也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尹寂昀，才是那个披着羊皮的狼。” 邵梓枫顿了顿，“知道刚刚尹惜云来干什么吗？是再次告诉我们尹寂昀已经埋伏好了杀手，只等我们离开梦回山庄，他们便会动手，陆庆，若我不为刀俎，他日定为鱼肉。” “公子……”陆庆的手臂被邵梓枫抓得生疼。 “我就知道尹寂昀不会放过我的，可惜他不知道，如今的他才是那个瓮中之鳖。小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如果你不懂得为自己谋划，就只能等着被别人谋划，这些年若不是师父庇护，估计世界上早已经没有邵梓枫这个人了。” “公子，可是……” 可是您也不能一次又一次的利用玥儿啊，如果玥儿知道了，她该有多伤心，您这样做，总有一天会讲玥儿越推越远的。 陆庆很想这样大声的对自家公子说，可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表达。 “不会的……”邵梓枫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连他自己也听不清。 陆庆不再说话，他觉得公子的做法不对，却又没办法反驳他，以前他一直觉得，玥儿是公子最在乎的人，如今他也不确定了。 真正在乎一个人的话，怎么忍心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陆庆不禁开始怀疑，公子是真的在乎小玥儿吗？ 此时此刻，密室里的殷灵玥方才转醒，手中还抱着一幅画，画上的女子正好是她，可以说，她是在惶惶不安的状态下入睡的，哪怕是在梦里，她依旧不得安生。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她的眼角已经泪湿了。 她做了个噩梦，梦里的她被遗弃的，师父，师兄，小渊，任她怎么呼唤，也不理她，他们只是不停地向前走，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然后一个白衣胜雪的女人出现了，云遮雾障，朦朦胧胧，她看不清女人的脸，只感觉到她慢慢的向自己靠近，待那个女人来到她的面前时，殷灵玥这才看清她的脸，这分明就是——画上的女子。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和你长得竟会这般像？” 女子笑而不答，只是慈爱的看着她，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殷灵玥试探性的问：“你是……我娘亲吗？” 女子没有回答，身子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女子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但是却怎么也碰不到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开始慢慢变远，殷灵玥一开始小跑着，后来干脆就直接狂奔，但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师父，师兄，小渊，也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到了最后，他们一个个的消失了，整个世界变成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她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十多年来完全模糊的娘亲形象，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是因为画中女子与自己长相神似的原因吗？ 咕噜噜。 殷灵玥摸了摸饿扁的肚子，从噩梦里挣了出来，这才发现她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在她的旁边，不知何时放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的食物，都是她爱吃的糕点，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徐忠准备的。 殷灵玥随即懊恼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就连有人来过都不知道，难道是因为经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她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了？ 这时，殷灵玥听到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渐渐向她这边靠近，她吓了一跳，连忙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主子，那个莫渊要怎么处理？我已经将他骗到密室里关了起来，出不了什么岔子。” “先关着吧，过段时间再处理，现在解决梦回山庄的事才是重点。” “对了，主子，派去刺杀邵梓枫的人都失败了。” “失败了？怎么可能，请的可都是高手？” “是！洛家的洛威，是四大刺客家族排行前五十的杀手。他亲自出手，结果接连扑空了几次，今早被发现离奇死亡在城北巷口，正中脖颈，一刀毙命，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另外，为了以防万一，老奴还请了百鬼宫的金牌杀手季寒，结果季寒也不知所踪。” “全都扑了空？怎么会？” “主子，这次，我们都看走眼了，这个邵梓枫，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是啊，没想到我尹寂昀也有眼拙的一天！”尹寂昀长叹一声，“看来这个邵梓枫，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是我小瞧了他。” “主子，还有……” “什么？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让人瘆得慌。” “我们名下又有近五十家商铺被迫停业了。” “嗯。”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比起这个，他更关心殷灵玥不见了，邵梓枫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玥儿不见的这段时间，邵梓枫那里有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一天时间，邵梓枫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当是小丫头贪玩罢了，到是跟在小丫头身边的那个莫渊，把山庄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好一阵闹腾！” “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囚禁起来了，倒是清净了不少。” “哦。对了，玥儿呢？不是说她就呆在这里，我怎么没看见她？” “老奴不久前给她送食物时，她的确是在这里睡得昏沉，可能是醒后，到别处闲逛了。不过主子可以放心，她人在这里，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得出去，主子不必操之过急，这件事，还是要徐徐图之。” “忠叔说得有理。” “需要我替主子去找找她吗？” “算了，今日还有重要的事处理，首先要做的，就是亲自去会会邵梓枫，你留在这里看着，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老奴知道，请主子放心。” 之后，又是一阵脚步声，是尹寂昀离开了。 殷灵玥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殷灵玥知道，徐忠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被他发现。 殷灵玥不知道的是，自从徐忠和尹寂昀来到这里的时候，徐忠就已经发现了她，但是他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刚才那番话，他不介意被她听了去，早晚要开诚布公的事，她能够早点知晓，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七十六章 殷灵玥失踪（五） 直到完全确认徐忠已经离开，殷灵玥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走出来，整个人松了口气，便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发软，像是被人抽走了生气一般。 殷灵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师兄不在身边，没办法庇护着她，小渊也不再身边，没办法陪她说话，她只能靠自己了。 殷灵玥终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原来这里就是尹寂昀书房的地下室，书房里隐藏着这么个神秘的地方，也难怪尹寂昀的书房被列为了梦回山庄的密室。 殷灵玥想到了密室里的那上千幅画，再联想到尹寂昀看她的眼神，就算她神经再怎么粗，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想到这里，殷灵玥经不住一阵恶心，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没想到尹寂昀竟然是这样的人，他伪装得还真是好啊！师兄带着她来梦回山庄本来还指望着向他求助，没想到，却是出了虎口，入了狼窝。 殷灵玥听到尹寂昀说要去会会师兄，他会不会对师兄不利？殷灵玥不由得担心起来。 对了，小渊，他们也抓了小渊！ 殷灵玥想起他们的对话，心下暗道不好，这些人面兽心的坏人，他们怎么可以伤害小渊？ 果真，锦衣玉食是毒药，雕栏玉砌是坟墓，梦回山庄那根本就是龙潭虎穴。 殷灵玥拎起地上的篮子，也顾不上吃，便开始急迫的四下乱窜，心里只记挂着一件事，那就是赶紧找到莫渊。 如果小渊出了什么事，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的。 “小渊，你现在在哪里？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对不起，我不但没有保护好你，还让你受到牵连。” 殷灵玥在心里想着，在她心里，小渊一直是鸣渊谷里那个羸弱的少年，那个百鸟峰上需要她倾尽全力去保护的挚友。 殷灵玥不敢停留，她随手抓了几个馒头放进兜里，便开始继续四下寻找，因为担心莫渊的安危，她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 “小渊，你在哪里？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可不可应应我？” 殷灵玥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已经有些沙哑了，回应她的，就只有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小渊，小渊，小渊……” 殷灵玥不停的呼唤的，渴望得到哪怕只是一丝的回应。 一开始她只是快步走，走着走着，脚步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到后面干脆就直接用跑的了，直跑到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小渊，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不能再让你因为我而受伤了。” 殷灵玥喃喃自语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内心越来越煎熬，就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踉踉跄跄的。 百鸟峰上发生的事一幕幕的涌了上来，殷灵玥的眼前浮现出一张张莫渊的脸，惊恐的，无助的，冷漠的，疯狂的，在她的眼前不停的交织着。 殷灵玥慢慢的攥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发誓，她必须要保护他，上一次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恶狠狠的野狼，这一次，她绝对不能让他在独自一人面对一群冰冷的人。 殷灵玥心里满是自责，若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被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纷争中，殷灵玥想不明白，既然尹寂昀的目标是她，为什么要连莫渊一起关起来？ 眼泪制止不住的簌簌流下，殷灵玥也顾不得去抹掉，她颓然无助，软弱无能，遇到事情就只会哭，凭什么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好好保护小渊？殷灵玥讨厌这样的自己，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又悲哀的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小渊，对不起，殷灵玥太没用了，连个路都找不到。” 其实也不怪殷灵玥找不到路，她心神不宁，火急火燎，本就不能冷静的去思考问题，再加上她方向感本来就弱，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的在里面乱撞。 这里的密室相似度非常大，除却陈列画的密室外，其他的房间都不大，也就是因为不大，所以数目才会那么多，所有房间的外观和内部摆设都一模一样，而且排列还很不规整，活脱脱的就是个迷宫。 殷灵玥在里面兜兜转转的跑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殷灵玥只觉得崩溃，她拼命的想要让自己冷静，结果还是毫无办法，果然，只要是涉及到莫渊的事，她就没办法镇定。 殷灵玥已经不敢再喊了，她身上没有水，喉咙此时已是干渴发痒了，她不得不积攒力气去找小渊。 不知过了多久，殷灵玥只觉得疲惫不堪，四肢脱力，便也顾不得什么，找了面墙倚靠休息。 突然耳畔传来声响，是两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殷灵玥立马找了个阴暗角落藏了起来。 “我说刘大娘啊，这里面阴森森的，怪恐怖的，你看那个新进来的小子，就是那个戴面具的，都快被关疯了。” “嘘！小声点，我们是被选来这里照顾夫人的，要是让庄主和大管家知道我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们就不需要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啊？这么严重，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美差呢，尹庄主不是个温和的大善人吗？怎么会……” “起初老婆子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上一任被选入这里的婆子就是我姐姐，她的话我却是不得不信。” “难怪从昨天起你就战战兢兢的，亏得我美了一夜。” “你没看见昨天大管家点到我名字的时候，我脸都绿了，骗骗你还自己硬凑上来。” “那你不早说，我们连个也算是有几十年交情的老姐妹了，你还真就眼睁睁看着我跳火坑。” “你还有脸说，我昨天可是不停地向你使眼色，可你那双眼睛就像是瞎了一样，愣是没看见我。” “那不是听到说要伺候夫人，想着就算不是锦衣玉食，那也是吃穿不愁，总比做那个洗衣做饭的婆子要强得多，谁知道竟然是在这种地方，夫人她不是……唔……” “别乱说了，说得越多死得就越快，管好自己那张嘴吧。” “……” 两个女人走远后，殷灵玥才悄悄走了出来。 殷灵玥一听到戴面具的小子，就觉得应该是莫渊，刚刚的两个婆子应该误打误撞的看到了莫渊，只要沿着她们的反方向走，就能够找到囚禁莫渊的房间。 第七十七章 殷灵玥失踪（六） 殷灵玥走了许久，果然在尽头的那间房里，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呓语声，那声音殷灵玥再熟悉不过了，确认是莫渊无疑。 殷灵玥被一道冰冷石门挡在外面，里面是什么样子，殷灵玥全然不知。 殷灵玥试探性的用力推了推石门，没想到那扇看起来很沉重的石门竟然被推开了，由于推门的力度过大，殷灵玥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跌了进去。 殷灵玥趴在地上，手臂和膝盖被摔得生疼，殷灵玥也顾不得疼痛，倒是自己轻而易举的就把石门推开了，让她惊得合不拢嘴，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刚一进去，那扇轻易就被打开的门便轰然关上，而后任由殷灵玥怎么用力去推拉，它都巍然不动，殷灵玥折腾了好一会儿，用尽了各种办法后都没办法让它打开，只得选择放弃。 房间里很阴冷，低矮狭窄，阴暗潮湿，地上爬满了蟑螂，还有不少老鼠在窜来窜去。 屋子里太黑，殷灵玥没法看清莫渊的位置，只是循着他断断续续的呢喃，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殷灵玥环视周围，终于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将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双手抱着膝盖，把头深深的埋在双膝间，他的头发已经散开了，浓密的乌丝铺在白色的锦衣上，一直延伸到地上。他的衣服染了尘土，显得无比狼狈。 再近一些，殷灵玥很明显的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着，他的左手紧紧的攥着右手，有鲜红的血液，从指尖滑落，滴答，滴答，滴答……每一下，都好像是在心上敲打。 他依旧在喃喃低语着，殷灵玥无论怎么努力去听，依旧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只是一个人深陷在里面，丝毫没有察觉到殷灵玥的靠近。 “小渊，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清。”殷灵玥试探性的问道。 他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小渊，我是玥玥啊，我来救你了，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殷灵玥不死心，又开口说道。 结果依旧是没有回应，殷灵玥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拉他。 她的手刚刚碰到他的手，他立马嘶吼出声，“别碰我！别碰我！走开！都走开！” 他就像是一直受伤的小兽，敏感，脆弱，倔强，恐慌，察觉到殷灵玥的靠近，他拼命的想要往后退，可惜后面是面冷冰冰的墙，他退无可退。 殷灵玥却是吓到了，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仅仅是轻轻的触碰，竟然让他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莫渊重新缩在角落里，依旧将自己纤长的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剧烈的颤抖着，低语着，惊恐着。 不过这一次，殷灵玥终于听清楚他再说些什么。 “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不要碰我，不要……” “走开，你们都走开。” “哥哥，玥玥，小渊知道错了，小渊再也不会偷偷跑出去了。” “玥玥，你在哪里？小渊好想你……” “别离开我，我会听话，我会乖乖地听话，可不可以别离开我？” “找玥玥，对，我要去找玥玥……” “……” 殷灵玥的心抑制不住绞痛，原来是她的不告而别，造就了他的心结，那些她离开的日子，他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以至于让他惊恐至此？ 殷灵玥心疼地将他抱进了怀里，他立马开始剧烈的挣扎。 任他怎么用双手去捶打她，她只是咬着牙，紧了紧环抱他的双手，就是不肯放开。 他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用尽了全部力气，直咬到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剧烈的疼痛使得她皱了皱眉头，不过她依旧没有放开他。 “小渊，我是玥玥，别怕，我在。”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保证。” “小渊……” 殷灵玥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她的手，抬起头看着她。 “玥玥？”软软糯糯的声音。 “嗯，我是玥玥，小渊，我是玥玥。”殷灵玥重重的点了点头。 “真的是玥玥吗？不是幻像？” “嗯，是我，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玥玥，见到你真好。” 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发白的嘴唇上散布着干涸的血迹，脸上的污渍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将头埋入她的怀里，在她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找了个舒适的地方靠着，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感受着来自她的温度，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太累了，高度的神经紧绷，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殷灵玥轻轻拥着他，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内心却是杂乱无章的。 小渊，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两年前的小渊是很脆弱，但不会这般失常，难道一个失明了十几年的人，重获光明后会对黑暗无比恐惧？ 莫渊睡了一会儿就醒了，他是饿醒的，从他被关进来到现在，他都没有进过食。 “玥玥，我饿了。”莫渊从殷灵玥怀里出来，轻声的说。 “我这有吃的，给你。”殷灵玥将她之前放着的馒头递给他。 莫渊也不客气，结果来就开始慢慢的咀嚼着，哪怕是饿狠了，他吃东西的模样依旧很文雅，没有狼吞虎咽。 “小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殷灵玥拿出手绢一边帮他擦着脸，一边问道。 “那天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我就去找你，结果遇见了徐忠，他说你在尹寂昀的书房，我便随他去了书房，我们到达书房的时候里面没有一个人。我当时心急只顾着找你，一不留神就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周围黑漆漆的，就是这样。”莫渊简单的陈述了一下。 “小渊，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还怕密室，当年我不告而别后，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莫渊回避殷灵玥的目光，显然是不想说。 “那你为什么会害怕黑暗？”殷灵玥无视他的逃避。 “玥玥，我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孤独，所以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他不想提及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好像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经年累月，越扎越深，到最后已经化作他身体的一部分了。他一个人呆在地狱就好，不必再拖上她。 那是他的心魔，他的梦魇，是他无论如何都跨越不过去的万丈鸿沟。 那些日子的每个场景，每个细节，每一张丑恶的嘴脸，他所遭遇的一切，如今还历历在目。 他用尽大把时间才愈合的伤口，就这么轻易的被狠狠是开，当时所受的煎熬一分不少，甚至更多。 现实总是来的那么残酷，今日之事让他深深的明白，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些你所恐惧的事，并不会因为你害怕它，它就不复存在了。 就好像蝙蝠害怕光明，却不能将世界都变成黑暗。 第七十八章 她是尹夫人（一） 殷灵玥和莫渊稍作休整后，便一起寻找出路。 殷灵玥虽然相信邵梓枫会来救她的，可也不能坐以待毙，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如果不尽快找到出口，非得困死在里面不可。 殷灵玥和莫渊一起用力去推石门，石门依旧巍然不动，很显然，石门是单向开启的。 试了几次之后，殷灵玥果断的放弃石门，转而去拍打着四面的墙壁，企图找到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东西。 石门是单向打开的，只能进不能出，那就说明出路应该另有地方，他们总不可能设计一个进得来却出不去的地方吧？ “玥玥，怎么办，出不去？” 莫渊依旧执着的去推那扇不开启的门。 “小渊，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试试别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那扇门是单向开的，从外面可以轻易打开，从里面确实无论如何也挪不动，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难道我们就只能坐等别人来救？”莫渊有些气馁。 “我们先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等师兄来救我们了，这种时候要是师兄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做。话说回来，要是师兄知道我不见了，肯定会急坏了。” 殷灵玥提到邵梓枫的时候，眼角挂满了笑意。 真的会吗？莫渊在心里这么问道。 虽然殷灵玥一直说邵梓枫很在乎她，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莫渊并未觉得邵梓枫真如殷灵玥所说的那般在乎她。 他们来梦回山庄已经很长时间了，邵梓枫却连陪殷灵玥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倒是经常陪那个尹大小姐游玩。 邵梓枫总是说他很忙，殷灵玥也总是因为邵梓枫很忙而不去打扰他，可是莫渊认为这根本就不是理由，即便是再怎么忙，也不可能连一起吃顿饭的功夫的没有。 莫渊以前还相信邵梓枫是在乎殷灵玥的，但是经过那天的事之后，莫渊觉得邵梓枫并没有殷灵玥想象中的那么在乎她。 如果真的在乎，怎么会连陪一起逛逛街聊聊天的时间都没有？如果真的在乎，怎么会在他告知殷灵玥不见了之后还那么淡然？ 莫渊如果在乎一个人，绝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不会让她一个人伤心流泪，更不会让她为了自己委屈求全，他会坦诚相待，会精心呵护。 当然这些莫渊都不会说的，他跟徐忠去书房之前去找过邵梓枫的事，他也不会向殷灵玥表露半分。 “小渊快看，我找到机关了！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机关，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殷灵玥的声音将莫渊拉回了现实，莫渊抬头看了看她，她笑得明媚灿烂，带着些许骄傲。 “我看看。” 莫渊走到殷灵玥身边，轻轻敲了敲她手指着的那块墙，里面果然是空的，莫渊用力一拍，薄墙应声而碎，露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莫渊用力拧了拧，只听轰的一声，旁边原本密合的墙大开，这是另一扇门。 “太好了！” 殷灵玥激动的一把保住了莫渊，莫渊没有站稳，被她撞的踉跄了几步。 “那个，小渊，我太激动了，一时没注意到……”殷灵玥越说越低，很不好意思。 “玥玥，我们走吧。” 莫渊习惯性的牵起殷灵玥的手，走了出去。 莫渊在前面走，殷灵玥紧跟其后。不得不说，莫渊的方向感比她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在莫渊的带领下，他们没有再走重复的路。 这边的房间又大有不同，相对于刚才的冰冷，这里更多的是森严。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个较大的房间前，殷灵玥和莫渊停住了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了吼声：“不是说了别来烦我吗？尹寂昀呢？尹寂昀为什么不来见我？”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是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肯定认识是他们认识的人，殷灵玥却想不起来是谁。 “夫人，主子现在忙着呢，这点小事就不劳他亲自出手了。” 说话的是徐忠，也只有徐忠的声音，听起来才那么让人作呕，表面上恭恭谨谨的，实际上满是鄙夷与不屑。 “忙？的确是该忙的了，亏心事做得多了，这报应起来也就更加猛烈。”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咳咳，这就不劳夫人操心了。” 徐忠称她夫人，该不会是尹夫人吧？这怎么可能，尹夫人不是在祠堂里吃斋念佛吗？怎么会在这里。 殷灵玥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里面的女人就是尹夫人，本该在祠堂吃斋念佛的人，却是被囚禁在地下密室里，这个梦回山庄，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小渊说的没错，梦回山庄果然不简单。 “我劝夫人还是省省吧，您想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为了您身边的人着想，夫人还是安安分分的呆着，如果再有下次，上次帮你的那两个婆子就是她们的下场。”徐忠的语气里充满了狠戾，让人听不出半点恭敬。 “徐忠你……你竟敢……”女人急喘了半晌，显然是被气的不清，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你把她们怎么了？”女人的语气明显软了许多，再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 “杀了，喂狗。”徐忠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再说的不过是阿猫阿狗。 “畜生！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会遭天打雷劈的……” 女人的眼睛突然变得凶狠，拼了命的向徐忠扑了过去，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奈何身上的锁链死死地束缚着她，她的所有挣扎都是徒劳。 徐忠就站在旁边一脸鄙夷的望着她，仿佛在看的不是他该尊敬的夫人，而是一条发疯的狗。 “所以说，是夫人害了她们。还有，夫人是逃不出去的，您的任性，只不过是牵连无辜，庄主的那只狼狗，已经补的营养过剩了。”徐忠顿了顿，突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庄主说了，如果再有下次的话，就拿你的那个孽种开刀，庄主的爱犬已经觊觎她很久了。” “你们不是人！你们不得好死！……” “夫人尽管骂吧，你现在骂得有多狠，你的孽种就会受多大的罪，首先遭到报应的，就会是她！” “我呸！不准伤害我的梦儿！” 徐忠冷眼看着女人撒泼，无动于衷。 “你告诉尹寂昀，他要是敢动我的梦儿，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女人扯着嗓子拼尽全力的大骂着，直骂到喉咙干哑，徐忠也没有皱一下眉头，显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第七十九章 她是尹夫人（二） 女人骂累了，终究还是妥协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跑了，我会留下来，看看你们怎么遭报应的，我要看到你和尹寂昀，是怎么不得好死的。” “如此便好，夫人早点安分下来，你那个小野种这些年也就不会过得生不如死了。” 女人恶狠狠的瞪着徐忠，仿佛是要将徐忠灼出个洞来。 “夫人好好歇着吧。” 徐忠说完，就径自离开了。 殷灵玥和莫渊连忙躲好，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他发现，待到徐忠走远后，他们才走出来，走进了密室。 密室的椅子上，果然坐着个女人，因为是背对着的，殷灵玥看不见她的模样，不过看身形，是尹夫人无疑。 “你怎么还没走，我不想看见你。” 听到后面传来声响，尹夫人开口说道。 殷灵玥牵着莫渊，快步走到前面，尹夫人抬头看了看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消失了，她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殷灵玥，没有说话。 殷灵玥礼貌性的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尹夫人吗？” “尹夫人？哼哼，尹寂昀的庄主夫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是。”尹夫人自嘲的笑了笑，“我们认识吗？” “我叫殷灵玥，他是我的朋友莫渊，我们在来庄里的第一天见过您。” “随邵梓枫来的吧，可怜的孩子，以为是到了避风港其实不过是阎罗殿。”尹夫人叹了叹，语气里满是惋惜，“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这眉眼，雕刻得简直是入木三分。” “您说的是殷云梦前辈吧？”殷灵玥知道尹夫人想说什么。 “你知道？画室你看过了？” “嗯。”殷灵玥点了点头。 “看过了还那么淡然，小丫头果然不一般。” “夫人错了，殷灵玥没有那么坚强，最初看到那些画像是，我被吓得晕了过去，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殷灵玥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的那么若无其事，她着实被打击得不轻。不过开始惊吓过后，她更多的是好奇那和女人和她的关系，两个人长得那么相像，说是巧合，怎么都觉得有些牵强。 “尹夫人不是在祠堂吃斋念佛祈福，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尹夫人冷笑两声，“他原来是这样说的啊，也对，他那么好面子，怎么会承认堂堂梦回山庄的庄主夫人，不过是他的阶下之囚？” 殷灵玥不知道该如何答话，索性选择了沉默。 尹夫人看着殷灵玥，小心翼翼的问：“殷姑娘，我的梦儿她……还好吗？” 殷灵玥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尹夫人身上的母性光辉，这是她不曾享受过的的母爱，尹惜梦即便是吃了这么多苦，可有这样一个真心疼爱她的母亲，这些年的受尽的委屈也没那么痛苦了。 “夫人放心，惜梦一切都好，尹寂昀虽然不疼爱她，但是却没怎么为难她。”殷灵玥顿了顿，道：“只是殷灵玥有些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丫头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刚才徐忠与您的谈话，我们都听了去，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尹惜云和尹惜梦都是梦回山庄的小姐，为什么两人的身份地位却天差地别？同为尹寂昀的女儿，一个万千宠爱，一个受尽欺凌，徐忠还一口一个孽种的叫，实在是……” 尹夫人沉默了，眼眸低垂，情绪奚落。 殷灵玥暗恨自己多嘴，怎么想什么就说什么，都不会顾及一下人家的感受。 “对不起，我……” 殷灵玥道歉的话说道一半，就被尹夫人打断了。 原本情绪低落的尹夫人，突然间像是着了魔一样，嘶吼道：“都是我造的孽！是我的报应！” 尹夫人激动的摆了摆手，随之而来的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殷灵玥这才发现，尹夫人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铁链粗重，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现然是常年都被束缚着。 殷灵玥想要上前制止住发疯的尹夫人，却被莫渊拦腰抱住，“玥玥，别过去。” 莫渊担心尹夫人会误伤殷灵玥，哪怕只是有可能伤害到殷灵玥，莫渊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面前。 尹夫人折腾了一会儿就消停了，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尹夫人瘫软的靠在椅子上，看着莫渊无微不至的呵护着殷灵玥。 真好！ 曾经的尹夫人，年华静好，也幻想着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少年，他不一定有姣好的样貌，也不一定有出众的才华，但是他会陪在她身边，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他们可以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恋，但一定是伉俪情深、举案齐眉。 尹夫人朝莫渊招招手，“小伙子，过来。” 尹夫人任殷灵玥打量，只是朝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莫渊招了招手。莫渊没有动，目光只停留在殷灵玥身上，安静的没有一点存在感。 “尹夫人，小渊她有些怕生，夫人不要见怪。”殷灵玥解释道。 “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这种感觉，让人无比艳羡，也是我整个少女时期的梦想，曾经我以为我找到了，不曾想那些不过是镜花雪月，痴梦一场。” 尹夫人的眼底明显闪过了一丝悲伤。 “尹夫人……”殷灵玥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叫我云姨吧，我本家姓云，单名一个初字，尹这个字，听着都倒我胃口。” 云初对殷灵玥说道，的确是这样，每每殷灵玥唤她尹夫人，她都会蹙一下眉头，显然对这样的称呼极为厌恶。 “好，云姨。”殷灵玥顺从的改了口。 “好！好！好！” 云初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这个称呼让她的心里很是畅快。 “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故事有点长，我已经好久没有说过了，确切的说，已经好久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过了。” 云初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恳求，殷灵玥没办法拒绝，即便知道不能久留，殷灵玥点头还是答应了，说实在的，她对听故事还是蛮有兴趣的。 “故事是这样的，那一年春天，惠风和畅，阳光明媚，正是草长莺飞的大好时节。本该是宁静温馨的清晨，飞鹰堂却是热闹非凡，那天，飞鹰堂堂主的独女云初进行比武招亲，决定的不仅仅是云初的终身大事，也是飞鹰堂的下一任堂主……” 第八十章 云初的过往（一） 那一年，惠风和畅，阳光明媚，正是草长莺飞的大好时节，世间万物都迎来了久违的春天，云初也是。 还是清晨时分，整个飞鹰堂的校场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这其中有武林中的绝世高手，也有富可敌国的商人，有书香门第的风流才子，也有泯然众人的布衣平民。 来的或图财，或图名，或图人，不管怎样，今天的主角只有一个，飞鹰堂的云初小姐。 虽然是飞鹰堂堂主说是以武会友，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飞鹰堂主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独生女云初择婿。 “小姐，那你看看这支簪子怎么样？上面是芙蓉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样的清新脱俗，与小姐最是搭配了。” “会不会太素雅了？这样重要的日子，自然是这支牡丹更好，花开富贵，更能体现小姐的高贵不俗。” “还是芙蓉好！” “牡丹好！” “……” 云初的闺房里，两个小丫头争执不休，吵得云初有些头大，于是出声制止：“芙蓉也好，牡丹也好，都不过是外物，用什么其实都一样，你们也不用在这上面花费心思了，就寻常发髻便好。” 云初说得云淡风轻，内心却不似表面上的这般沉着冷静。 她是一早上就被丫环叫起来的，已经花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来上妆打扮，所穿所戴，均是极品，可见今日意义非凡。 她不仅是飞鹰堂堂主的独女，更是下一任的飞鹰堂堂主，飞鹰堂在江湖上虽然算不上是赫赫有名，却也是个不可小觑的名门正派。 云初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五官俊秀的姑娘，美得不可方物，她的心潮是澎湃的，远不如表面上的沉静。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初初啊，不管如何，父亲只是希望你能幸福，比武招亲只是个幌子，父亲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你见见如今的青年才俊们，但凡是初初看上的，无论输赢，父亲都为你做主了。” “这是一辈子的事，初初务必谨慎斟酌。是缘是孽，是福是祸，父亲不可能为你做一辈子主。是风是浪，是雨是雷，父亲不可能为你避一辈子险。父亲能做的，不过是将你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上。” 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云初知晓父亲对自己的疼爱与呵护，父亲的话，她回牢牢记在心里。 云初露过面后，比武也就开始了，她觉得无聊，便离席去了后花园透气，也就是这次离席，她见到了尹寂昀，从此住进了自己亲手编织的牢笼。 他走到她身边时，她正望着早春的花出神。 “你的眼睛很漂亮。” 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就这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只有眼睛漂亮吗？” 她开玩笑地说道，本以为他会不好好意思，谁知他竟然开始赤裸裸的打量着她，毫不避讳，直看得她双颊绯红，虽说江湖儿女自来豪迈，不拘小节，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毫不避讳的盯着看，也是会害羞的。 “不只是眼睛，云初小姐整个人都生得漂亮，但是……” “什么？但是什么？” 她忍不住追问，女孩子都爱美，跟何况是一直对自己容颜很有自信的云初，很在乎他的看法。 “但是，你的眼睛最是特别，你拥有的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他说得不疾不徐，却温暖柔和。 她松了口气，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他，他生得气宇轩昂，相貌堂堂，身上有着一般江湖人士没有的江南书卷气息，他整个如沐春风，自信高傲，在所有人中，如鹤立鸡群，那般耀眼夺目。 “云初小姐为什么不在前厅？如果在下没有料想错的话，今天这场盛会，名为以武会友，实则是为云初小姐觅佳胥，小姐不去看看？” 云初摇摇头，“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不是一味的讨好奉承，就是在那里自吹自擂，无聊至极。” 尹寂昀干笑两声，“咳咳，小姐说话，还真是……直白啊！” “你不喜欢吗？” 尹寂昀笑了笑，“喜欢。” 这一笑，格外迷人，云初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素来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眼前的男子让她很心动，她没有女孩子家的娇羞，既然对他有好感，那就直白的打量着她。 面对她的打量，尹寂昀也坦坦荡荡的迎着，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 云初看得如此如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面对着她，既不阿谀奉承，也不冷淡失礼，他是那样的俊逸不俗，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魅力无穷。 “云初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不打扰小姐了。” 他说完话，便准备要走。 云初急了，忙唤住他：“可否告知公子尊姓？” “尹寂昀。” 云初重复了一遍，“尹寂昀，果然好名字，与公子的气质尤为相称。” “小姐过誉了。” “那你会去参加比武招亲吗？” “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走了，只留给云初一个英挺的背影。 云初欢喜的把父亲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飞鹰堂主头一次见到自家女儿如此欣喜，也是好奇极了。 “初初今日心情不错，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莫非……我的初初有了心上人？” “父亲，您猜的没错，女儿今日，的确是遇到了一个让女儿心动的人。” “哦，初初快向为父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俘获我宝贝女儿的芳心？” “父亲！”云初娇嗔道：“人家还没说喜欢我呢！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我女儿这么优秀，他敢不喜欢！” “父亲，其实我找您，是想问问您和我娘当年的故事，您当年怎么确定，您这一生，就注定是我娘了？” “初初，有的缘分，哪怕只是在人海中多看了一眼，就已经足以确定，我第一次见到你娘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她。她喜不喜欢我没关系，接下来我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让她喜欢上我。所以初初，要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懂了，谢谢父亲。” 这一次，云初决定要为了那一刻的心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无论最终的结果是否如意，她都不会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第八十一章 云初的过往（二） 云初再见尹寂昀的时候，是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上，他看似柔柔弱弱，武功却极为高强，令云初惊叹不已。 他很快就击败了所有敌手，拔得头筹。 最后的赢家是他，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欣喜。 云初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天下第一庄梦回山庄的庄主，一个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山庄立于不败之地的青年才俊，她好姐妹们天天念叨着的梦中情人。她是在众姐妹的羡慕与嫉妒中踏上花轿，成了尹夫人。 婚后，尹寂昀对她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疼宠爱护，关怀备至。在这样幸福的氛围中，他们迎来了爱情的结晶——女儿尹惜云。 尹寂昀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云初乐了好几天，尹惜云，尹寂昀珍惜云初，多好的寓意，他总是这样隐晦的表达着对她的爱，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他说的情话不多，说的最多的也不过就是说她的眼睛很美，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她的眼睛，明明她最引以为傲的，是她青黛的柳叶眉。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他的秘密。 当真相如同刺破黑暗的光袭来时，她被打击的这般措手不及。 尹寂昀什么都依着她，唯独是他的书房，就算是她也不得靠近，一开始她也没想什么，他不让，她就不去，可是，时间久了，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尤其是在他连续几天都呆在书房时，怀疑，猜忌，卷杂着好奇心，驱使着她去一探究竟。 去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出于这样的心思，她还是闯了禁地，受到了惩罚，这个惩罚，是让她接下来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仅进了书房，也进了密室，在密室里看了那壮阔的画室后，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总说她的眼睛生得好，为什么总喜欢亲吻她的眼睛，对于别的地方却毫不碰触。 因为，她的眼睛和画中的女子生得很像，有七八分的神似，而其它地方，她们完全不通。 那么大的一间秘室，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画中有花有草，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有雕梁画栋，但是主角，始终只有一个，一个让云初见了都会自叹不如的女子，无论是容颜还是气质，都让云初相形见绌。 看完所有画后，云初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自以为的爱，都不过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痴梦一场。人生果然是一出戏，她自以为是这场戏女主角，却不料她原来不过是个替身。 她慌忙的想要逃走时，却被徐忠发现了。这个人对尹寂昀绝对忠心，但对其他人都心狠手辣。 “夫人，庄主不是吩咐过叫您不要乱跑的吗，您怎么就是不听话呢？知道这些对您有什么好处呢？您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幸幸福福的享受主子的温暖，过完这一生，如今，是您的好奇心亲手毁了这一切。” 徐忠说的没有错，这之后，她知道尹寂昀对她所有的好，都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女人，她再也感觉不到幸福了。不管尹寂昀对她怎么好，她都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那么不真实。 久而久之的，疏离，埋怨，猜忌，让她对尹寂昀的感情越来越脆弱了，就好像积累了太久的山洪，只需要找到一个突破点，就会全面爆发。 她和尹寂昀的关系，终究是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谁愿意枕边人装着别的女人，哪怕是在梦里，喊的依旧是那个女人的名字，谁愿意日复一日的，年复一年的，充当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他越是温言软语，越是体贴入微，她的心就越凉。 她是个骄傲的人，即便是心里再怎么爱他，也不容许自己如此委屈。 她最终决定离开，这里的空气太过凝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渴望得到解脱。 可是，这世界上并非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她提出了和离，尹寂昀却怎么也不同意，甚至还囚禁了她。 明明就不爱她，却偏偏要将她死死地束缚在身边，只因为那一双长得神似那个女人的眼睛。 她也想过毁掉这双眼睛，从此远离这个她曾经那样深爱的男人，可是，她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还连累了伺候过她的丫鬟仆役整整三十多人的性命，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的场景，就在她那不算很大的院子里，躺满了纵横交错的尸体，地上满是殷红的血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尹寂昀就这么淡定的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的旁边，徐忠牵着五只面目狰狞的狼狗，呲牙咧嘴，发出恶狠狠的叫声。 在他眼里，人命如同蝼蚁一般轻贱，他表面上有多么的道貌岸然，内心就会有多阴冷黑暗，他就是个魔鬼！ 她不停的逃走，不停的反抗，用尽一切手段，都没能逃出他的掌控。不管她怎么吵，怎么闹，都没有撼动过他，她的那些挣扎，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撒娇。 她写信给父亲求助过，却因为这个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父亲为了她和尹寂昀作对，结果无异于以卵击石，短短三个月，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飞鹰堂了。 为了报复尹寂昀，她和别的男人好上了。 男人是尹寂昀的一个朋友，对她一见倾心，她不爱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和尹寂昀作对，他们在一起没过多久，就被尹寂昀发现了。 这刚好是她想要的，发生这种事后，尹寂昀就算是不杀了她，也会把她驱逐出庄。 可是，尹寂昀往往不按常理出牌，当天晚上，他亲自喂她吃了足足一碗肉，她不吃，他就强行灌进去，直到她吃得泪流满面，他才放过她，然后平静的告诉，那是她的情夫的肉，是他亲手烹调的。 她立马就在原地疯狂的呕吐起来，吐了好久，感觉就连五胀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尹寂昀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比牲畜还要不如！ 他的话犹在耳边：“云初，我不介意你找多少个男人，但我会认为那是因为你想吃肉了。” 这之后，云初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就是后来的尹惜梦，尹寂昀发现她怀孕的时候，月数已经大了，宝宝生下来后，云初原以为尹寂昀肯定会处死她，结果又出乎意料了，他非但没处死她，还亲自起了个名字——尹惜梦。 尹惜云，尹惜梦，惜的既不是云，也不是梦，而是一个叫殷云梦的女人，那才是他心尖上的人。 就这样，他以爱的名义，骗她入局，从此将她囚禁，是生是死，皆不由她所愿。 第八十二章 尹惜梦崩溃 云初说完后，整个人都软瘫在了椅子上，那些过往，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再次忆起，依旧让她非常难受，但是，她总算是有勇气说出来了。 “云姨，这么说，惜云其实并不是尹庄主的女儿？”殷灵玥问道。 云初点了点头。 “难怪，尹庄主十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原来是因为……” 砰！ “谁在那里？” 殷灵玥还没说完，就被云初突然的呼喝吓了一跳。 殷灵玥这才注意到屏风后面有人，也不知道那人呆在屏风后面多久了，之前云初说得出神，而她和小渊听得认真，以至于屏风后面躲了人都不知道。 殷灵玥走到屏风后，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她走到屏风后，发现屏风后的人竟然是尹惜梦，她将自己蜷成一团，双手死死的捂着嘴，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白色的袖口已经湿了。 她的身体抖的像筛子一般，不管她怎么努力去控制自己，却依旧颤抖不停。 “惜梦！” 殷灵玥唤了唤她的名字，语气很轻柔，生怕吓到了她。 “玥姐姐，我……” 尹惜梦勉强开口说了几个字，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扑进了殷灵玥怀里，放肆的大哭起来，任由帘子一般的泪，打湿殷灵玥的前襟。 “惜梦，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殷灵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的安慰着她。 她一直都是个坚强而倔强的女孩，可是她终究还小，面对这样残酷的真相，她怎么能不崩溃？ 尹惜梦哭了好久，不管殷灵玥怎么哄她都没有用，她似乎是想要发泄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受尽的所有委屈。 他们都说，每个孩子都是上天给予每一对父母的恩赐，都应该在父母的期待与欣喜中降临到这个世界，在父母的呵护与疼爱中逐渐长大，只有她不是，她的父亲知道她不是亲生的，所以可以做到十几年来不闻不问，她的母亲怨恨她的父亲，所以只把她当做报复的工具。 这些年尝尽的痛苦，受尽的委屈，一幕一幕，都统统涌现出来，丫鬟仆人的欺凌，姐姐的羞辱，都不能落下的泪，如今就好像决堤一样，奔涌而出，怎么也阻挡不了。 她一直哭了很久，这才对殷灵玥断断续续的诉说着。 “玥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惜梦是多余的？” “为什么只有惜梦的出生不是给他们带来幸福？而是……” “既然一开就注定会舍弃惜梦，为什么还要让我诞生在这个世界，让我一个人遭受这些？” “玥姐姐，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总喜欢跟爹爹后面，不管他去哪，我都会悄悄跟在他身后，只是希望他回头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我，能够记起他还有我这个女儿。” “那时候的我总是天真的以为，他不是不理我，他只是忘记了，毕竟姐姐那么耀眼，在姐姐面前，我永远是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姐姐就像是太阳，而我是太阳周围暗淡无光的星星，所以爹爹才看不见我。” “原来我错了，爹爹不是看不见，而是视而不见，梦回山庄不介意多养一个废人，但是爹爹介意名声，而且，他怎么可能对别人的女儿上心呢？难怪爹爹总是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原来那目光中隐藏的，是对我的厌恶。” “玥姐姐，你说惜梦应该怎么办？被大家都讨厌的惜梦应该怎么办？呜呜呜……” 她断断续续的述说着这么多年的痛苦，那些不能承受的痛苦，统统都压在她瘦小的身上，让她惶惶不安，让她不知所措，让她人生绝望。 殷灵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听她述说，她此时真正需要的，是倾述，是发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头痛欲裂，即便是嗓子干哑，声音喑哑，眼泪依旧在流，十多年来隐忍不落的泪，似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性痛痛快快的统统流光。 不知过了多久，尹惜梦才从殷灵玥怀里钻出来，然后踉踉跄跄的朝云初走了过去。 在离云初不足三尺的距离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只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云初。 “梦儿，过来！”云初张开双臂朝她温声唤道。 尹惜梦摇摇头，同一种畏惧的眼光看着云初，这样充满防备心的目光，看得云初心里一阵刺痛，为什么会这样？ “梦儿，别怕，到娘身边来。” 尹惜梦不看云初，反而是不知所措的看着殷灵玥，她现在能相信的，也只有殷灵玥。 殷灵玥温暖一笑，“惜梦，她是你的母亲，纵使她这些对你疏于照顾，但也是情非得已，看得出来，云姨是很的很心疼你，惜梦愿意原谅她吗？” 尹惜梦看了看殷灵玥，又看了看云初，似乎是受到了鼓舞，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扑进了云初的怀抱。 云初紧紧的抱着她，眼眶里也蓄满了泪。 “梦儿，对不起，是娘亲错了，娘亲太自私了，从来没有想过娘亲的任性会给我的梦儿带来这么多的痛苦，娘亲一直以来都没有站在梦儿的立场为梦儿想过，是娘亲的错。” “娘亲，我……” “梦儿，娘亲一直没能给你母爱，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娘亲用余生来弥补我的梦儿。” “娘亲，不讨厌梦儿吗？” “傻孩子，娘亲怎么会讨厌你呢？我们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与你有什么关系。” “嗯。” 看到她们母女温馨的画面，殷灵玥由衷的为她们感到高兴，同时心底也涌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惆怅，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和母亲这两个名词，陌生而又遥远。 尹惜梦至少十多年还有所期盼，而她什么都没有。 不过还好，她还有师父和师兄，现在还有小渊，想到这里，刚才的那丝惆怅转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察觉到殷灵玥的异常，莫渊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殷灵玥怔了一下，然后回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 他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常，带给她温暖与慰藉。她殷灵玥此生能有这样一个朋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八十三章 尹惜梦崩溃（二） 殷灵玥看了看云初和尹惜梦，再看看莫渊，感慨万分。 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一些不经意的或是迫不得已的疏远，而是彼此间产生隔阂，云初和尹惜梦之间无疑是在乎彼此的，但是因为对两人之间的疏远，生了嫌隙。 幸好云初是个慈爱的母亲，尹惜梦是个懂事的女儿，看到他们紧紧相拥，喜极而泣的场景，殷灵玥不敢说她们之间已经亲密无间，但是至少，她们在相互理解，相互包容，假以时日，她们一定能够真正的走进彼此的世界。 莫渊觉得殷灵玥看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的认真，正想要开口向她询问时，殷灵玥却率先开口了。 “小渊，我现在突然发现，你的很多事，其实我都不了解，除了你哥哥外，你还有哪些亲人？从来都没有听过你说自己的事，我想知道。” “玥玥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因为……”殷灵玥对着莫渊莞尔一笑，“我希望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因为不够了解，而产生嫌隙和误解，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友情，可以长长久久。” 殷灵玥定定的望着莫渊，认真的说。 莫渊点点头。 “所以小渊，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对你的误解而伤了你，你可以狠狠骂醒我，也可是揍我一顿，但是请你千万不要舍弃我，不要躲着我。” 莫渊虽然不明白殷灵玥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玥玥，我相信不会有那一天的。” 是啊，莫渊始终相信，他与殷灵玥之间，就算不是心有灵犀，但是他们了解彼此，在乎彼此，因为误解而生了嫌隙，最后渐行渐远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莫渊不知道的是，两个人的关系再怎么好，也终会有意见相左的一天，但他们之间的看法出了偏差，彼此间的信任，便会出现裂缝。 “玥玥，其实你所知道的那些事，就已经是我知道的全部了，我对小时候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印象，哥哥也从不向我提及。” “我明白了，小渊，至于我的事，我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这么来说，我们还算是很了解对方了。” 殷灵玥算是放心下来，说起来，莫渊的过往和她很像，他们都是有过记忆缺失的人，对于幼年时发生的事，全然没有印象，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殷灵玥看向莫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的怜惜。 云初和尹惜梦难得的相处时光，殷灵玥和莫渊都默契的没有去打扰。 云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尹惜梦，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梦儿是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我和玥儿他们的谈话，梦儿都听了多少？” 尹惜梦一愣，没料想到母亲会问这个问题。 “娘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 云初打断尹惜梦的话，“梦儿别那么紧张，娘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娘亲只是想知道，梦儿都知道了些什么，没别的意思。” 尹惜梦心上一暖，不再那么紧张，“娘亲，就是您说我不是父亲……尹庄主亲身女儿的时候。” 云初听完尹惜梦的答话，偷偷松了口气，还好，她的惜梦并不知道尹寂昀的那些龌龊事，那些事情的真相，对尹惜梦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云初私心上，并不希望尹惜梦知道。 尹惜梦怯怯的看着云初，小心翼翼的说：“娘亲，有件事，我可不可以问你？” 云初揉了揉尹惜梦额前的碎发，“自然可以，我是你娘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梦儿受到伤害，所以对我，梦儿不必小心讨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凡是娘亲知道的，一定会尽数相告。” 尹惜梦点点头，开心的笑了，“娘亲，我想知道，我的亲身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云初看着尹惜梦，温柔一笑，“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虽然温柔，看上去很好拿捏，但是他却是个倔强的人，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就往下跳。” 尹惜梦听到这里，眼神一亮，满怀期待的看着云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他其实是尹寂昀的朋友，算不上关系很好的那种，我们认识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我就是尹夫人，只当我是大户人家的使唤丫头。我们之间算是一见钟情吧，他也不在乎我的出身，毅然决定要和我定下终身。” “可是，您那时候不是早已经和尹庄主结为夫妻了吗？为什么还……” “梦儿别急，听娘亲慢慢说。我虽然是尹寂昀的夫人，但是尹寂昀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之所以选择和我成亲，以来是为了遵守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二来，他喜欢的不过是我这双与那个女人相似的眼睛，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凭什么为他守节，我云初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愿做别人的替身。” “娘亲，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问的。” “梦儿，你今后一定要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否则就是一辈子的相互折磨，感情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所以当一段感情让你觉得厌烦疲倦，你千万别委曲求全。” 尹惜梦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梦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父亲才会和他在一起的，当时我们也想过要远走高飞，但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尹寂昀发现了，尹寂昀杀害了你父亲，还囚禁了我，但是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你，我以为尹寂昀一定会对我们娘俩下手，也准备好到阴曹地府里一家三口团聚，可是尹寂昀非但没有杀我，还对外宣称你是他的女儿。” 尹惜梦听到这里，惊得瞪大了眼，尹寂昀既然已经知道云初背叛了他，而且还有了别人的孩子，为什么…… 云初看出了尹惜梦的疑惑，“梦儿，尹寂昀他就是个心里扭曲的人，所以我的云儿才会在他的教养下，也成了个心理扭曲的人，你不能以寻常的眼光去看待他。” “嗯。” 云初将尹惜梦揽进怀里，轻柔的拍着她的脊背。 “我的梦儿，你要相信，你是在父亲和母亲的期待下诞生的，我们很爱你，哪怕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们都从未想过要妥协退让，所以梦儿，你不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人，我和你父亲都很爱你，只是这个世界太过残忍，没有给我们向你表达爱的机会。” 尹惜梦潸然泪下，这一刻，她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云初并没有告诉尹惜梦真相，云初从未爱过那个男人，她与那个男人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姻缘邂逅，不过是她用来报复尹寂昀的工具罢了，但是那又如何，只要能够让她的梦儿彻底放下心魔，活得开心，过得愉快，云初不介意撒这个谎。 事实上云初是对的，她用一个谎言，解开了尹惜梦的心结，今后，她的梦儿会活得恣意开朗，至于她自己，云初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报应的准备。 那些下地狱的事，就由她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第八十四章 混乱的山庄（一） 云初突然间想起了些什么，满脸疑惑，为什么尹惜梦会出现在这里？ 殷灵玥和莫渊都是被抓进来的，若非如此，他们两个就连接近尹寂昀的书房都成困难，可是尹惜梦不可能是被抓进来的，那么，她是如何进来的？ “梦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偷偷跟在在徐管家身后，看到他走进了书房的密室里，便知道书房里有个密室。” “胡说！”云初喝道，“你怎么可能跟在徐忠后面而不被发现？徐忠可不是寻常的人，他武功高深，警觉性又高，你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地下跟踪他！” 尹惜梦被云初略大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便觉得委屈，她说的是事实，她的确是跟着徐忠才知道这里的。 “娘亲，梦儿没有说谎，我是真的跟着徐忠才知道密室的，而且他没有发现我，他进去之后，我便悄悄躲了起来，直到他离开后，我才悄悄进来的，真的！”尹惜梦说着说着，眼泪便开始啪嗒啪嗒的掉。 云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凶了，连忙安抚尹惜梦，“梦儿，对不起，娘亲不是故意的，娘亲只是担心你会被利用，毕竟徐忠那个人，最阴险毒辣，老谋深算，就连娘亲，也没法挣脱他的魔爪，娘亲只是……” 尹惜梦胡乱的抹掉眼泪，“娘亲，别说了，梦儿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莫渊开口了，“其实，二小姐说的话，也并非不无可能。” 云初狐疑的看着莫渊，道：“小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渊回答：“其实这段时间，整个梦回山庄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好像是庄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不仅仅是徐忠，还有尹寂昀，都变得急躁易怒，也时常心不在焉。” “哦！”云初很惊讶，“竟然会有这样的事！” 殷灵玥想了想，莫渊说的没错，尹寂昀和徐忠最近都变得疑神疑鬼的，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墨竹轩原本是戒备森严的。 但是突然有一天，尹寂昀在墨竹轩里大发雷霆，摔坏了不少东西，后来又接连几次，尹寂昀都突然间疯魔，把整个墨竹轩搅得天翻地覆，搞得整个梦回山庄人心惶惶，这之后，他们撤走了墨竹轩的所有守卫，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墨竹轩，似乎是不再信任那些人。 尹惜梦听完莫渊的话，连忙点点头，“娘亲，就像莫公子所得那样，大管家和尹庄主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我跟在大管家身后的时候，他似乎在想些什么，也就没有注意到我。” 云初总算是松了口气，莫渊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只要尹惜梦没事，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娘亲……”尹惜梦看着云初，犹豫着要不要和娘亲所说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 云初温柔的摸了摸尹惜梦的脑袋，“梦儿，有什么话就直说，在娘亲面前梦儿不必谨小慎微，你要知道，我是你娘亲，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受委屈？” 尹惜梦重重的点点头，“娘亲，最近，梦回山庄里流言四起，好像是说，梦回山庄就快要垮掉了，流言也不知道从何而起，但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山庄，大家私下都在议论。” 云初握住尹惜梦的手，无比认真的说：“梦儿，说仔细一点。” “我来的时候，山庄里面已经乱套了，庄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在疯抢庄里值钱的玉器金饰，男人们打作了一团，拳脚相向，打得头碰血流的，女人们也撕扯在一起，我，吓坏了，就躲进了书房。” 尹惜梦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觉得好可怕，这就是人性，平时的互相谦让与以礼相待，不过是做戏罢了，在利益面前，那层伪装的的皮囊，就再也遮不住那颗丑恶的心了。 殷灵玥惊讶的问道：“怎么会这样呢？徐忠就不管吗？还有尹寂昀，他怎么会放任他们这样胡闹？” 尹惜梦回答：“其实最初的时候，他们还是很畏惧徐管家和尹庄主的，大家也只是偷偷的拿一些东西罢了，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这些小动作都没被发现，就开始变本加厉，从小物件到大物件，从少部分到大多数，到后来，因为能拿的东西越来越少，他们便开始为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大打出手。” 殷灵玥猴急的追问：“已经闹成这样了，还没有惊动尹寂昀和徐忠吗？” 尹惜梦摇摇头，“自然是惊动了，而且还是犯下了大错，这件事就发生在两天前，徐忠气急了，当日便大开杀戒，将近四十个下人，被徐忠命人给活活打死了，就在庄里的练武场上，铺了好一大片血。这之后，庄里那些人都安分了不少，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 云初听完尹惜梦的话，却陷入了沉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才会让尹寂昀和徐忠这样疲于应对？ 云初看向殷灵玥，道：“丫头，你过来一下，到我身边来，我有事要问你。” 殷灵玥不知道云初叫她过去干什么，她疑惑的看了莫渊一眼，这才走到云初身边蹲下。 云初看着殷灵玥，“丫头，能详细的给我说说梦回山庄近来发生的事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也知道一些，毕竟是人家的事，很多事情我们也不便打听。” 接着，殷灵玥就给云初讲述了离殇剑失窃、粮仓起火还有山庄店铺倒闭的事，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哈哈哈，这就是报应啊！没想到我还可以活着看尹寂昀遭报应，上天待我，总算是不那么凉薄啊。” 云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无比肆意，酣畅淋漓，她身旁的尹惜梦都被她突然的大笑吓到了。 云初一直笑到涕泗横流，明明是欣喜若狂，殷灵玥却莫名的觉得心酸，云初仿佛是要将这些年受尽的委屈统统都发泄出来。 对她来说，梦回山庄就是个吃人魔窟，尹寂昀和徐忠就是两个吃人的妖魔，他们无时无刻不再啃食着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活在梦回山庄的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天呼吸是畅快的，没有一刻是觉得幸福愉悦的！ 拴住她的其实并不只是这冷冰冷的铁索，还有那些挥不去斩不断忘不掉的恨！ 第八十五章 混乱的山庄（二） “咳咳咳……” 云初因为太过激动，狂笑之后，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她身上的铁链被牵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尹惜梦吓得哭出声来，双手紧紧地抱着云初，“娘亲，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梦儿啊。” 殷灵玥也担忧的看着云初，忍不住唤了一声：“云姨……” 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反而干涩得说不出来，莫渊悄无声息的来到殷灵玥身边，握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对她说：“玥玥，你别担心，她会没事的，你就由着她好好的发泄一下吧。” 殷灵玥回握莫渊的手，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能理解到云初的痛苦。 云初平静下来之后，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会心的笑了，十多年了，头一次可以这样发自内心的微笑，她原本以为，她会等不到这一天。 “你们说，梦回山庄是不是就要完了？尹寂昀和徐忠，是不是就要完了？” 云初看着殷灵玥和莫渊的目光里，满怀期待，殷灵玥禁不住这样的目光，别过了脸，莫渊则是老实的摇摇头。 云初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能听到尹寂昀和徐忠受挫，她觉得已经很值了。 莫渊没办法对自己不确定的是给出肯定的答案，但是在看到云初眸光暗淡下去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里一睹，他其实很想告诉云初，梦回山庄倒下，应该是早晚的事了。 梦回山庄近来怪事连连，殷灵玥不知道，莫渊却很清楚，尹寂昀和徐忠掩饰的很好，但他是莫棠的弟弟，要知道这些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从离殇剑失窃后，他就一直在默默关注梦回山庄的事。 梦回山庄几个月来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创，看似杂乱无章好无厘头，实则井然有序机关算尽。 在这些事的后面，从头到尾都有人在操纵着，每一步，都是有所图谋。 莫渊一直不明白的是，幕后的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他是怎么做到对整个梦回山庄了如指掌的？ 但是现在想想看也没那么难猜，能够对强大的梦回山庄步步紧逼、毫不手软，肯定是和尹寂昀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是谁？莫渊也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邵梓枫。 为什么会是邵梓枫呢？莫渊没有证据，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是每次他见到邵梓枫，都觉得邵梓枫是一个很恐怖的人，他把自己藏得很深，让人捉摸不透。 表面上看，邵梓枫是一个彬彬有礼温润如云的男人，平易近人，很好相处，但是邵梓枫给他的感觉却不是这样的，莫渊总觉得，这些都不过是那个男人给自己披上的外衣。 “小渊，你怎么了？”殷灵玥的声音，拉了回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想不清楚。” “我觉得，徐忠有可能遇害了。” “啊？”殷灵玥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我们半天前还在这里见了徐管家，怎么会……？” 莫渊的话，让殷灵玥觉得无比震惊，当然，不止是殷灵玥，就连云初，也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不明白莫渊为什么会这样说。 云初了解徐忠这个人，他的武功虽然不及尹寂昀，却也鲜有敌手，而且为人阴险毒辣，小心谨慎，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杀了？ “兴许是我想多了吧。” 莫渊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无厘头，他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这是他的直觉吧。 云初突然朝殷灵玥招了招手，“殷丫头，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可以吗？” 殷灵玥傻了，这时候不是应该对尹惜梦说吗？为什么是她？虽然不解，殷灵玥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莫渊和尹惜梦自觉的退到了边上，把空间留出来给殷灵玥和云初。 云初附在殷灵玥耳边，开始低声道的说着些什么。 云初刚说完，整个密室突然间摇晃起来。 开始是缓缓的摇动，慢慢的摇晃的频率开始加快，到后面他们就连好好的站稳都有点困难了。 顶上的碎屑源源不断的往掉下，一开始是粉末，慢慢的是石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掉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有些生疼的感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莫渊冲到殷灵玥身边，将她揽进了怀里死死护住。 此时尹惜梦紧紧拽着云初的手，束缚着云初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尹惜梦这才注意到，在云初的手脚上，拴着几条森寒的铁链。 “我就知道，都结束了。”云初感慨道，“走吧，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娘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尹惜梦慌忙的问云初。 “原来小子料想得没错，徐忠的确死了，不只是徐忠，尹寂昀他现在，估计也自身难保了吧！” 殷灵玥追问：“云姨什么意思？” “尹寂昀启动了梦回山庄的自毁装置，他这是想要和那个人同归于尽啊！若不是攸关生死，尹寂昀绝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而选择自毁。” 云初大声喊道：“你们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不了多久，这里将变成一片废墟！” “娘，要走一起走，怎么会有锁链？怎么都扯不开呢？” 尹惜梦拼命的撕扯着铁链，可是任凭她怎么拉扯，铁链就是纹丝不动。 这铁链是尹寂昀特别锻制的，就连云初自己的无可奈何，尹惜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又怎么可能弄的断呢？ “梦儿，没用的，尹寂昀制造的东西，若非是他那个级别的高手，谁也弄不断的。”云初揉了揉尹惜梦的头发，温柔的说。 “怎么可以？娘不是说要弥补我吗？娘怎么可以食言呢？” 尹惜梦激动的说着，眼泪簌簌的直流。 “梦儿，娘对不起你，娘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我的梦儿今后能够获得更加恣意，舒心。殷丫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拜托你了。”云初苦涩的笑了笑。 “嗯，您放心吧。”殷灵玥向云初保证道。 莫渊放开殷灵玥，拔出腰间的剑，用力的朝锁链砍去，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锁链纹丝不动，剑锋却缺了几个大口。 “没有用的，谢谢你们，云初此生心愿已了，是时候该去向九泉下的父母宗族请罪了。你们快走吧，来不及了！” 云初话音刚落，密室就开始出现大面积的坍塌，空气里满是尘埃，落得他们满身都是。 “梦儿，听话，快走！” 云初急的不行，这个时候，尹惜梦还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不放，他们再耽搁的话，就都得葬身在梦回山庄的地下了。 “不，我不走，就算是死，梦儿也要和娘亲一起。”尹惜梦倔强的说。 云初无奈，只好抬手将尹惜梦打晕，莫渊会意，背起尹惜梦，就和殷灵玥一起跑起来。 “玥玥，这里太大了，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没关系的，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莫渊没有问殷灵玥是怎么知道的，就只是跟着她走，因为他相信他，所以放心把一切都交给她，哪怕是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他们刚一跑出密室，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梦回山庄都要塌陷下去了，昔日里宏伟气派的天下第一庄，从富丽堂皇到一片狼藉，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第八十六章 尹寂昀之死（一）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烟尘滚滚，殷灵玥依旧心有余悸，心脏快速的跳动着，怎么也安抚不了。 就差一点，他们三人就要葬身在这梦回山庄里了，这一切来得触不及防，带给他们的冲击也不是一点半点，尹惜梦依旧软软的靠在莫渊背后，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小渊，我们又一次死里逃生了！” 殷灵玥感慨万分，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太好了，能够再一次会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他们真的很幸运。 莫渊看着殷灵玥，点点头，“是啊，玥玥，你一直都在，真好！” “小渊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还是心有余悸，这偌大的梦回山庄，怎么就说没了就没了呢？难道就像云姨说得那样，因果轮回，全都是报应？” “玥玥其实不必想那么多，反正结局已经无法更改，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小渊说得没错。” “哦，对了，玥玥是怎么知道出来的路线的，你不是不识路吗？” 殷灵玥神秘一笑，“你猜！” 莫渊摇摇头，但是略微想了一下，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看着殷灵玥得意洋洋的模样，莫渊便装作不知。 “小渊，是云姨告诉我的，她让我背下了整个出口的地形图，我就算是再不济，也能记得明明白白。” 殷灵玥的眸光突然一暗，情绪有些低落，“小渊，其实云姨找我单独谈话，是想要拜托我替她好好照顾惜梦，她看得出来，惜梦很信任我，也很依赖我，也许在惜梦的心里，她的分量也不及我，所以她希望我可以做惜梦的姐姐。” “我知道的，她是个好母亲。” “是啊，她早就知道自己没办法离开那个地方了，也已经做好了与梦回山庄玉石俱焚的准备，她不在乎生死，只是如果担心连自己也离开了，那么惜梦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玥玥，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照顾她。” 殷灵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 “小渊，你最会哄我开心了！但是，你也别总顾着我，也要多想想自己，刚才密室里那样危急的情况，你想也不想就扑过来护着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受了伤，我该会有多内疚啊！” “对不起。” “小渊，你看着我。”殷灵玥抓着莫渊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小渊，你没有错，不要道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心疼你。” 莫渊正要说话，远处传来陆庆的声音，打断了莫渊的话。 “小玥儿，你们没事吧？” 殷灵玥看着那个一路狂奔过来的傻子，小声嘀咕，“陆宝庆这个大嗓门，还真是一点没变。” 话是这么说，殷灵玥还是加快了步伐，朝陆庆小跑过去，莫渊背着尹惜梦，也赶紧跟上殷灵玥的脚步。 “师兄，陆宝庆，你们没事就好！” 殷灵玥高兴的喊道，脚下也不停，飞快的冲进邵梓枫的怀抱，脸用力的在邵梓枫的胸膛蹭了蹭，“师兄，玥儿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师兄，你怎么现在才来，你都不知道玥儿刚才有多害怕？” 殷灵玥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邵梓枫怀里任意的撒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与恐惧，与密室里那个坚强镇定截然不同。 这才是真实的她，所思所想，毫不隐藏，而这个让她全心全意信赖与依靠的人，不是莫渊，是她的师兄。 莫渊看着邵梓枫和殷灵玥，心里很不是滋味，果然，他和邵梓枫在她心里的位置，始终是不同的，她是在乎他，可远远及不上邵梓枫在她心里的位置。 只要是有邵梓枫的地方，她永远看不到他，就像现在，他无比失落，她却分毫未觉。 “师兄，你坦白说，玥儿不见了，师兄有没有着急上火？嗯……有没有有没有……” 殷灵玥撅起嘴，在邵梓枫怀里肆意撒娇，小女儿家娇憨的模样尽显，可爱极了。 邵梓枫修长有力的手臂不找痕迹的揽着殷灵玥，以防过于欢脱会摔倒。 陆庆却在第一时间就背过身去，小玥儿这撒娇的本事越发的炉火纯青啊，他实在是没眼看，再一看自家公子，笑意盈盈，心情似乎很是愉悦，也只有自家公子，才能招架得住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殷灵玥闹够了，“师兄，你知道玥儿为什么失踪吗？” 邵梓枫摇摇头。 “玥儿是被尹寂昀和徐忠抓去的，你肯定不知道，他们将我捉了去，关在梦回山庄的地下室，那可是个很大的密室，分布在整个梦回山庄的下面，特别大，我关在里面，就像是进了一个迷宫，想要离开，兜兜转转的还是回到了原处。” 邵梓枫摸了摸殷灵玥的脸颊，“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的玥儿有没有受委屈。” 殷灵玥摇摇头，“这倒是没有，他们只是因为我们说要离开，这才抓了我。”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邵梓枫故作迷惘的问。 “是啊，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既不是寻仇，也不是利用，我一个小丫头，哪里值得他们对我大动干戈？但是我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我看到了尹寂昀的画室。” 邵梓枫追问：“玥儿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画室里面，挂满了上千幅画，一眼看上去，简直是壮观极了，但是师兄你知道吗，真正吓人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殷灵玥故意卖了个关子，引邵梓枫去猜测。 邵梓枫轻轻刮了刮殷灵玥的鼻梁，宠溺的笑道：“究竟是什么？玥儿就直说吧。” “是那上千幅画，每一幅中都画着同一个女子，形态各异，这都还不算什么，最让我震惊的是，画中的女子竟与我有七八分像，乍一看上去，我还以为画中的人就是我，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我当时就害怕极了，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沼里，挣不脱、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玥儿，都是师兄的错，让你受到惊吓了。” 邵梓枫无疑是最煎熬的，他明知道尹寂昀会绑架殷灵玥，明知道当这些丑恶的真相被一点点揭露的时候，殷灵玥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任由她一个面对这些肮脏恐怖的人，任由她一个人在密室里被吓得瑟瑟发抖。 明明承诺过要好好的疼她宠她，可是他却不得不利用她、伤害她，纵然他给自己找了无数个这样做理由，邵梓枫还是没办法原谅自己。 玥儿，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了，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加倍的补偿你。 邵梓枫这样对自己说。 妙书屋 第八十七章 尹寂昀之死（二） 殷灵玥被邵梓枫这副模样吓到了，她虽然知道师兄对于没能保护好她的这件事，必然内疚不已，但是看到师兄这样的痛苦，殷灵玥还是觉得愧疚。 总是添麻烦的她，不仅不能帮到师兄，还总是让师兄为了她而劳心费力，殷灵玥忍不住设想，如果一开始她没有跟着师兄离开长白山，师兄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么多事？ “师兄不必自责，玥儿已经长大了，该学学自己去面对风浪了，总躲在师兄的羽翼之下，是得不到成长的。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吗？最初的时候，玥儿的确害怕极了，那时候想，要是师兄在我身边那就好了，你一定能让我安下心来的，但是，你没在我身边，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冷静下来。” 殷灵玥顿了顿，接着道：“仔细想想，我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尹庄主之所以收留我们，一来，他不畏惧邵席，师兄又是他的故人之子，收留我们可以说是出于道义，二来，是因为我，尹庄主把我当中他心上人的替身，想要将我彻彻底底留在他身边，所以才会在我们决定离开的时候绑架我，然后囚禁在密室里。” “玥儿真的长大了，越发的聪慧机警，看事情也变得通透了。” “师兄谬赞了，玥儿要是聪慧机警，就不至于这么晚才发现尹庄主的意图，自从我们进入梦回山庄那天起，尹庄主和徐管家看我的眼神就不同寻常，现在想起来，我依旧觉得可怕，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以前只是听师父说说，没想到亲身经历了，才真正领会到各中含义。” 邵梓枫再一次将殷灵玥揽进怀里，温柔的安抚她，“玥儿别怕，不会再有下次了，师兄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师兄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绝不让你再涉险。” 殷灵玥很想对邵梓枫说，其实她已经没事了，师兄完全可以不用这样的自责，她的确是害怕恐惧，也吃了不少苦，但是这些都不是师兄的错，师兄为什么一直向她保证，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师兄，尹庄主他，是真的死了吗？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邵梓枫吃了一惊，显然没料想到殷灵玥会这样问，他略作迟疑，这才从容不迫的笑着问道：“玥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殷灵玥解释道：“只是我们在密室里面，遇到了云姨……也就是尹庄主的夫人，她是被尹庄主囚禁起来的，梦回山庄快要坍塌的时候，云姨告诉我们，那是因为尹庄主启动了梦回山庄的自毁，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才会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 邵梓枫温柔的摇了摇头，但是他嘴角的笑意慢慢僵住，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 知道吗？邵梓枫心里这样问道。 毫无疑问，他是知道的，尹寂昀的死，这世界上估计不会再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从进入梦回山庄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布置的一个局，开头和结尾，从来都没有脱离过他的掌控。 邵梓枫想起刚才的场景，至今还觉得心中畅快无比，他父母亲族的仇，总算是报了一半。 几个时辰前，独自呆在卧房的尹寂昀，再一次受到了重创，不同于往日，这次的重创，从根本上，压垮了尹寂昀那仅存的意志。 原因是，徐忠的死。 不过是去了趟密室，徐忠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正在午睡的尹寂昀，突然被啪的一声巨响惊醒，还有湿湿的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 睁眼一看，竟然是一颗血淋淋人头，眼睛瞪大，嘴唇发青，七窍流血，正是徐忠的头颅。尹寂昀顿觉如当头棒喝，整个人立马觉疯了。 如果说殷云梦的死让他的心死了，那么徐忠的死，足以让他残余的躯壳也死了。 他披头散发，精神涣散，彻彻底底疯魔了。 他手提着剑跑到院子里就是一顿乱砍，整个院子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都被劈成了两半，整个院子里，血流成河，他双目猩红，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满地的殷红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深深刺激了他内心深处的魔鬼，他压抑多年的煞气，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个劲的向外喷涌着。 很快，整个梦回山庄就乱套了，梦回山庄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尹庄主疯了的消息，如春雨后的野草般疯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梦回山庄。 从始至终，尹寂昀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所作所为，被暗地里一双犀利的眼睛，尽数收入眼底。倘使他还有一丝理智，就会注意到暗地里那人得意得笑意，参杂着嫌恶与嘲讽。 尹寂昀走过的地方，尖叫声，嘶吼声，珍贵玉器摔在地上的啪啪声，伴着下人们微不足道的求饶声。 他的长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新鲜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下，染了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看戏的人看尽兴了，终于现身对毫无防备的尹寂昀轻易一击，尹寂昀就这么昏倒在了血泊里。 尹寂昀醒来的时候，他的手脚都被束缚着，束缚着他的，正是他自己制造的铁链，只有他这个级别的高手，才可以将铁链扯断。 他嘲讽的笑了笑，用他自己的东西想要控制住他，这简直就是白痴，看来，算计他的人也没有多厉害嘛。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起来了，因为他拼命的挣了挣，铁链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是毫未被撼动，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的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内里虚无，与一个废人无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整个人都恐慌了，从刚刚的走火入魔中刚清醒来，他终于意识到，他被人玩弄了！ 从刚才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算计好的，那个人料定他会失控，会发疯，所以从头到尾都站在暗处看他像个疯子一样的大开杀戒，然后在他杀红眼的时候，偷袭了他。 好深的一个局！好大的一盘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梦回山庄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估计也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吧？ 可是，究竟是谁，费尽心思机关算尽，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开始在大脑里收索着，但凡是这些年与他们有过节的，他一个不落的都想了一遍。 他的仇家不少，很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同梦回山庄抗衡的。 他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对他们了如指掌，且与他仇深似海？ 第八十八章 尹寂昀之死（三） 嘎吱…… 沉重的木门应声打开，一抹光亮照到了尹寂昀的脸上，强烈的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他很清楚的察觉到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待他的眼睛适应光亮后，这才看清来的人。 进来的总共有五个人，都带着面具，每个面具上都画着青面獠牙的魔鬼，狰狞可怖，看上去很是吓人，再加上他们身上冷冽的杀气，是恐惧的气氛愈加浓烈。 其中有一个戴着银白色面具的人，站在最前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阴冷森寒的气息，还有来自一个强者的威压。 尹寂昀很清楚的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沉重的压迫，从他的穿着和气度上看贵气逼人，绝非等闲之辈，应该是他们的主子。其余的四人均戴着黑色的面具，虽然都是黑色的面具，但面具上的鬼又各不相同。 尹寂昀小心的揣度着眼前的这五个人，他们身上最为醒目的莫过于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难道说……他们就是百鬼宫的人？ 尹寂昀混迹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唯独对于江湖正派人士恨之入骨的两大魔宫，从未有过交集，所知甚少，暗幽宫与百鬼宫行事隐秘，实力强大，多年来狠狠压迫着武林正派，江湖人士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忌惮着他们。 如果他们真的是百鬼宫的人，那么就不难解释被誉为天下第一山庄的梦回山庄，会接二连三的备受打击了。 可是尹寂昀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梦回山庄素来不与人结仇，更不要说是让他极为忌惮的百鬼宫了！ 尹寂昀打量着五个男人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着他，他们似乎并不着急和他搭话，只是像看猎物一样看着他。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尹寂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样被人当猎物一样赏玩的滋味，是在是太难熬了。 五个男人都没有回答尹寂昀的话，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尹寂昀很不甘心，于是又道：“尹寂昀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诸位的事，诸位为何要如此算计梦回山庄？” “哦！尹大庄主说这句话的时候，估计是没经过大脑思量吧？既然如此，不妨让我帮庄主回忆回忆。” 话的是其中一个戴着黑面具的人，他刚说完，对着尹寂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尹寂昀躲闪不过，硬生生的挨了一顿打，很快他的脸和手脚就变得青青紫紫的，还肿了起来，嘴角有鲜血流出，黑衣人这才停住了手。 黑衣人下手看似杂乱无章、莽莽撞撞的，就好像是单纯的想要泄愤一样。然而尹寂昀却是知道，黑衣人下手很有分寸，不会伤及他的根骨，却招招戳到他的痛处。 “怎么样，尹庄主想起来了吗？”说话的是另一个黑面具的男子，身着紫衣，手持双剑。 尹寂昀双目死死地瞪着他，想他尹寂昀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最让他憋屈的不是挨打，而是挨打了却毫无还击之力。 身为梦回山庄的庄主，向来都是他一句话就决定他人生死，何曾落到这般任人宰割的地步。 他的确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他能早点知道的话，梦回山庄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从梦回山庄的产业第一次出事时起，这个问题就一直缠绕着他，他冥思苦想了这么久，依旧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总是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的，这就叫报应。尹庄主还是好好想想，您究竟都做过什么亏心事？” “是啊，尹庄主您就好好想想，至少得在死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免得死不瞑目，影响投胎再世为人。”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像尹寂昀这样的人渣败类，死后就该进十八层地狱，投胎的是就别想了。” “你说得对，瞧我这脑袋，太久没用都生锈了。” “你们都一样，吃饱了撑的才和他废话那么多。” “季寒这话说的就过分了，说得好像你很清高一样，刚刚不知道是谁像个莽夫一样一来就动手。” “严析，你……” “好了，都少说几句。” “……” 尹寂昀只是静静的看着几个黑面具的男人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对他冷嘲热讽，未置一词。同时他也注意到，带白色面具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一言未发。 “你，是谁？”尹寂昀指着带白色面具的男子问道。 “放肆！我们主子也是你可以用手去指的？” 尹寂昀冷不防的又被紫衣男子一脚踢到了墙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缓了缓，这才爬了起来。 尹寂昀抹掉嘴角的血渍，倔强的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是你的仇人。”紫衣男子总算是肯回答尹寂昀这个重复了好几遍的问题。 “难道你们是……飞鹰堂的人？” 尹寂昀试探性的问道，他所能够想到的仇人，也就只有飞鹰堂，可是飞鹰堂不是早就被他一举歼灭了吗？怎么会…… “飞鹰堂？没听说过，原来你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不止一件啊!”说话的是那个叫严析的男子。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范遇虽愚，心里也如明镜似的。”说话的男子也是戴黑面具的，叫范遇。 “范遇，积点口德吧，落井下石因为要讲究个都度。”季寒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他都已经在井里了，也不在乎我再多下几块石头。”范遇不满的反驳道。 几个人看似真的在吵架，喋喋不休，夹枪带棒，互不相让，就好像彼此之间有什么仇一样，但是尹寂昀看得出来，他们只不过是借此暗讽他罢了，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尹寂昀原本就格外铁青的脸更加黑了，整个人都显得阴沉沉的，可惜没有多少人在意。 他死死地盯着带白色面具的男子，他知道，只有那个男子可以给他答案。 带白色面具的男子像是看懂了尹寂昀的眼神，优雅的朝尹寂昀走去，“按理说，我应该称你一声师叔吧。” “师叔？你是……”尹寂昀突然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 “我的身份，我想师叔应该知晓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尹寂昀像个疯子一样的大吼大叫着，身上的锁链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师叔不是已经确信了吗？”带白色面具的男子说得云淡风轻，却满是笃定。 “哈哈哈，竟然会是你！竟然会是你啊！想我尹寂昀自认聪明绝顶武功盖世，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是我自己引火自焚，是我自己引狼入室的！” 尹寂昀几乎使用尽全身力量去呐喊，去嘶吼，语气里满是绝望，满是自嘲。 “没错，是我。” 妙书屋 第八十九章 尹寂昀之死（四） 邵梓枫就这么平静的站在尹寂昀的面前，用看蝼蚁的目光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对尹寂昀的轻蔑，这种目光，尹寂昀太熟悉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用这种目光看着那些轻贱的可怜虫，而如今，他却成为了那样的可怜虫。 他死死地瞪着邵梓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将他挫骨扬灰，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邵梓枫身上的强者气息非常凛冽，即便是被他掩藏了部分杀意，那种威压依旧逼得他节节退败。 邵梓枫一言不发，但他那一双眼睛透着犀利的光，仿佛可以洞穿一切，直看的尹寂昀头皮发麻。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尹寂昀不停地念叨着，完全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之前还被自己的亲叔叔大肆追杀，还是依靠你的庇护才能够苟全性命的人，转眼间翻盘覆手，站在你的面前耀武扬威，这怎么可能呢？” 邵梓枫讽刺的看着尹寂昀，看着他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一刻，呼吸都变得顺上了许多。 尹寂昀突然间疯了一般的狂笑起来，“哈哈哈……这世事，果然很无常啊！好！你好得很！” 邵梓枫诡异的一笑，“梓枫多谢师叔夸奖。” “我想，估计就连邵铭也不曾想到，他那样一个老实木讷的人，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工于心计的儿子。你比你爹要厉害很多，论武艺你或许不及他，但你足够狠，也很能忍，单凭这点，就算再过十年八年，邵铭也注定不及你。甚至……可能你现在的武功，应该也远远胜过了他。” “你这算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吗？看来你对今天发生的事，一点儿也不意外啊！”邵梓枫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不，我很意外，不是意外我尹寂昀尽然也会有今天的结局，而是意外，我堂堂一庄之主，竟然会栽在你的手里！” “这很意外吗？我看不见得，从你与邵席狼狈为奸的那天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结果，我早就发过誓，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当年的事……你一直都知道？”尹寂昀瞪大了眼睛，“所以说你来梦回山庄，根本就不是为了躲避邵席的追杀，而是……而是……为了找我复仇？” “师叔总算是想到这一层了，我还以为，师叔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头脑都已经生锈了。” “可是，你不是应该找邵席吗？他才是……” 尹寂昀话说到一半，就被邵梓枫打断了，“师叔想说他才是主谋？不，其实你才是主谋，只不过邵席才是那个有直接利益关系的人，但是……” 邵梓枫突然凑到尹寂昀面前，“对我来说，邵席不过是个蝼蚁，根本就不足为惧，倒是师叔你，老谋深算，城府颇深，我若是先动了邵席，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可是你怎么肯定我会愿意留下你们？你明明知道，我对邵铭恨之入骨，对你自然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怎么还敢来开凌霁颜的庇护来梦回山庄？” “是啊，师叔对我可是恨之入骨呢，当年若不是师父竭力相护，邵梓枫现在，恐怕已经是森森白骨了，我再清楚不过了，若不是这些年你始终打探不到我与师父的藏身之所，恐怕你早就已经对我们下手了吧。”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因为这一次不同，有玥儿在，你就算再怎么容不下我，也不得不装作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你必须在她的面前树立一个和蔼可亲、大义凛然的正义形象，因为，她对你的看法，比什么都要重要！” “所以你利用了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见到玥儿，不仅不会对你下手，而且为了留住她，我还会对你百般容忍，所以她也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是吗？” “是！” “可是她不是你师妹吗？你不是最在乎她的吗？为什么连她你也要利用？你果然……够狠！” “我不会让她涉险。” “是啊，她的确不会有危险，但是你能够这样心安理得的利用她，也足以看清楚，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你胡说，我和玥儿之间的事，又岂是你可以诟病的？” “邵梓枫，我的好师侄，我突然间觉得，终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个可悲的人。” 这句话似乎触及了邵梓枫的逆鳞，一向沉着冷静、云淡风轻的他，瞬间被点燃了怒火，对着尹寂昀就是一巴掌，抽的力度极大，尹寂昀的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一颗牙齿和着血，从他的最终喷了出来。 “怎么？恼羞成怒了？”尹寂昀不怕死的看着邵梓枫，“玥儿她那么天真烂漫，你怎么忍心这样伤害她？” 邵梓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几乎是片刻之间，邵梓枫便已经将自己的负面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刚刚那个被尹寂昀刺激得怒不可遏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邵梓枫，那天你是故意让玥儿来向我辞行的吧！” “是。” “你知道，之前你做的那些事，已经将我打击得焦头烂额身心俱疲，这时候，我的承受能力最差，而我又极为在乎玥儿，所以你选择这个时候让我知道，我最在乎的玥儿也要离开我了，攻破了我的最后一丝心里防线，让我满脑子里只想着该如何留下她，再无暇顾及其他，好让你布置好最后的陷阱，是不是？” “是。” “你太清楚我对云梦的执念了，云梦不在了，这份执念便转移到与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玥儿身上，你知道，就算是你毁掉了整个梦回山庄，顶多就让我元气大伤，却不足以让我一蹶不振，只要我不倒下，梦回山庄便不会倒下。真正能让我彻底崩溃的是，是将我捧上希望之巅，再让我跌进绝望的深渊，这一切，只有玥儿做得到。” “师叔看得挺明白的。”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如何知道玥儿与云梦有七八分相像？你明明都没有见过……不，你可能见过云梦，但是那时候，你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稚子，怎么可能记得云梦的长相？” “刚说师叔是个明白的人，师叔就糊涂了，您别忘了，我师父也是云梦姑姑的倾慕者，云梦姑姑的画像也挂满了师父的书房。” “凌霁颜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他也配挂上云梦的画像？” “难道你配？”邵梓枫冷哼一声，“呵呵，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最了解云梦姑姑的人，可是你竟然连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女儿的事都不知道，你说讽刺不讽刺？” 尹寂昀又一次瞪大了双眼，完全不可置信，“你是说，玥儿她……是云梦的女儿？” “是。” “这不可能！云梦她绝不可能为那个混蛋生儿育女！绝对不可能！” 尹寂昀瞬间疯了一样，拼命的嘶吼，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就好像随时有可能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妙书屋 第九十章 尹寂昀之死（五） 邵梓枫冷漠的看着尹寂昀像个疯狗一样的在那里大吼大叫，心里只觉得畅快，如今对他来说，想要解决尹寂昀，太容易了，但是却难以消除他心头的恨，邵家的血海深仇，是多年来缠绕着他的噩梦，这些年来他活得生不如死，如今也要让尹寂昀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邵梓枫怜悯的看着尹寂昀，轻叹一声：“呵呵，师叔如今这副模样，像极了师叔样的那几条狗，它们濒死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尹寂昀的怒火瞬间的就被邵梓枫的言语点燃，他的食指指着邵梓枫，气急败坏：“邵梓枫，你……你你……” “师叔这是怎么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真想让你身边那条最忠心的狗好好看看，他的主人，原来不过是个窝囊废！” 邵梓枫张口闭口说狗，旁人或许听不明白，尹寂昀却是最清楚不过，邵梓枫所说的“狗”，其实是徐忠。 “邵梓枫，你想要怎么侮辱我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侮辱忠叔，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邵梓枫轻蔑的笑了，“请问师叔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我的师叔？梦回山庄高高在上的一庄之主？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别忘了你现在也不过是我的阶下囚，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你……”尹寂昀想要发作，但是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就当我……求你。” “原来叔父也会求人，你说徐忠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他一向骄傲得不可一世的主子，也会低声下气的为了他而求人，他该会有多欣慰啊，也不枉他这些年为了你丧尽天良、罪孽深重。” 尹寂昀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陷入了对徐忠的追忆中。 尹寂昀幼时丧父，母亲忧思成疾，不久便跟随父亲去了，是徐忠将他一点一点的抚养长大，为了全心全意的照顾他，徐忠终身未娶，他的全世界只有他，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但凡是尹寂昀想要得到的，徐忠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会费尽心机的为他谋求。 算起来，这世界上真正对尹寂昀好的，也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徐忠，另一个是殷云梦，殷云梦故去的时候，尚且有徐忠陪在他身边支撑着他，他才没有垮掉，可如今，就连徐忠也没有了，可笑的是，尹寂昀连徐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告诉我，忠叔他……是怎么死的？”尹寂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够问出这句话。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满是徐忠那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眼睛瞪大，嘴唇发青，七窍流血，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猩红的血液，阴森恐怖。 “我还以为，师叔并不想知道这件事呢，毕竟，像师叔这样懦弱无能的人，逃避，才是您该做出的选择。” “告诉我！求……你！” “告诉你也无妨，他死的挺容易的，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动手的人，就一刀毙命了。他当时应该在想事情，是那样的毫无防备，亏我还派了最得力的手下去结果他，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杀鸡用了牛刀。” “不，不是这样的，忠叔他最是谨慎，如何会毫无防备，而且忠叔的武功在我之上，你们怎么可能轻易就伤得了他？” “不是跟你说了吗，他当时在想事情，说来也是拜你所赐，你遇到什么打击，就只知道大发雷霆，要不就是自暴自弃，他一边得为你扫清障碍，一边还得照顾你的情绪，能不心力交瘁吗？” 邵梓枫说得句句在理，让尹寂昀无从反驳，的确，他把太多的担子都丢给了徐忠，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徐忠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可是，徐忠也是人，他也有做不到的事，也有被压垮的时候，那些他都没办法面对的事，以为丢给了徐忠，他就可以像往常一样的高枕无忧，却不想他的高枕无忧，成了杀死徐忠的一把利器。 之后，尹寂昀又是长久的沉默，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邵梓枫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这幅‘美妙的风景’，它比想象中的更加让人兴奋，让人畅快。 邵梓枫闭上眼睛，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血流成河的追云山庄，满地尸体，母亲怀抱着年满周岁的幼弟，还来不及躲藏，就被尹寂昀抓了起来，尹寂昀的长剑上，沾满了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他的脸上，笑得很是灿烂。母亲在尹寂昀的狠戾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幼弟咬着手指，正玩得不亦乐乎。 母亲只来得及将邵梓枫藏起来，他躲在草垛里，拼命的压抑着着，才不致于让自己发出声音。 “知道为什么你非死不可吗？为什么你们全家非死不可吗？”邵梓枫听到尹寂昀这样对母亲说。 母亲恐惧到了极点，却还是强撑着不去求饶，她搂紧了怀中的小儿子，紧咬双唇，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 为什么要对他们全家赶尽杀绝？邵梓枫也很想这样去问问那个变态。 “因为，邵铭因为你，背叛了她。”尹寂昀这样说，“背叛她的人，统统该死。” 什么背叛？邵梓枫自认为父亲为人刚正不阿，义薄云天，对得起天地道义，何来的背叛？母亲嫁给了父亲，算是受尽了委屈，父亲娶了她，却是为了成全另一个女人，可是母亲依旧无怨无悔，默默无闻的为这个家付出全部心血，还有他的幼弟，懵懂无知，对这个世界还很陌生，难道他也该死吗？ 母亲临死之前，一直都看着邵梓枫躲藏的方向，他知道，母亲是想要告诉他，群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去，他是追云山庄最后的希望。 邵梓枫还没来得及从母亲的死亡中缓过神来，便有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尹寂昀的剑尖，一点点的划破父亲的脖颈，鲜血喷涌出来，很快就流了一地，邵梓枫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只有一片赤红，这一幕，成了他十多年的噩梦。 他被珊珊来迟的凌霁颜救下时，已经奄奄一息，眼神呆滞，精神涣散，尹寂昀似乎打定主意要对他赶尽杀绝，是凌霁颜带着他隐居山林，逃过了尹寂昀的耳目，后来更是带他寻访名师，苦学武艺，便会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得报大仇。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是怎么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一步步登上了百鬼宫宫主的宝座？ 邵梓枫在心里呢喃着：父亲，母亲，小弟，还有追云山庄上上下下枉死的人，梓枫终于实现了复仇路上的第一步，我会让他把欠我们的，一点一点还回来。 妙书屋 第九十一章 尹寂昀之死（六） 邵梓枫看着尹寂昀，自顾自的说着话。 “师叔你知道吗，我是亲眼看见你的剑尖，划过我父亲的颈项。” “温热的血溅到我的脸上，至今，我还能感到那灼热的温度，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从那时候起，邵梓枫的苟延残喘，邵梓枫的忍辱偷生，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报仇！” “你也好，邵席也好，我会让你们一个个的付出代价。只是，邵梓枫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父亲痛下杀手。父亲视你如同手足，从未亏欠过你什么，你不念同门之义，不念父亲对你的爱护之情，也该念着父亲为人忠厚善良。” “还有，你当年对我母亲说得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追云山庄被血洗，是因为父亲的背叛？” “因为他该死！因为他该死！”尹寂昀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激动的晃得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 “该死吗？父亲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该死！你这么该死你怎么不去死？”邵梓枫也冲尹寂昀大声吼道。 他原以为，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沉淀，他应该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个人，这个他只要想起来就恨的直咬牙的杀父仇人！ “他当然该死！都是因为他，梦儿才会死的。”尹寂昀几乎是大吼出声的。 邵梓枫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你什么意思？” “当年若不是因为他，梦儿怎么会……他是梦儿的未婚夫，是祁连山的下一任山主，只要他和梦儿成亲，他就是御剑门的门主。即便是师父将梦儿许给他的时候，我也从未想过要争抢什么，尽管我很痛苦，但是我是真心的祝福他们。” 尹寂昀深吸一口气，“可是，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背叛梦儿，我视若珍宝的梦儿，他怎么可以说辜负就辜负的。若不是因为他娶了别的女人，梦儿怎么会负气出走？又怎么会郁郁寡欢寻了短见？” 尹寂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解开了邵梓枫这么多年的困惑。 “师叔对我们追云山庄赶尽杀绝，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邵梓枫曾今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从未想过，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邵梓枫笑出声来，声音说不出的悲怆。 尹寂昀看着邵梓枫突然间的变化，很很诧异，“你为什么笑？” 邵梓枫一把拎起尹寂昀的衣襟，将他扯到自己眼前，“尹寂昀，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父亲辜负了云梦姑姑？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你血洗了整个追云山庄，上百条人命就这么无辜的枉死，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冤魂，就没有找你质问过？” “什么自以为是，你是卲铭的儿子，自然会为他说话。我从不后悔杀了他，我最后悔的是，我不够狠戾，以至于留下了你这个祸害，还让你住进梦回山庄，让你有了可趁之机。” “哼哼，到现在，你依旧执迷不悟，不知悔改。”邵梓枫冷笑道。 “我没有错！”尹寂昀说的理直气壮。 “不，你不仅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当年的事，我父亲才是委曲求全的那个，我父亲才是那个被辜负的人。” “这怎么可能，我是亲眼看见邵铭和梦儿在后山密谈，这之后，梦儿就只身一人下了山。她离开不久之后，就传来了邵铭大婚的消息，若不是邵铭负了她，她又怎么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祁连山？” 邵梓枫质问尹寂昀，“就凭这个，你就断定是我父亲移情别恋？” “难道还不够吗？我再见到梦儿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变的意志消沉，不爱笑了，也不再喜欢给我说故事，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一个人独自坐在窗边发呆，秀眉紧蹙，忧郁阴沉。也就是这之后，她才会心灰意冷，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了此一生！” 尹寂昀抬起头，直直的看着邵梓枫，接着道：“我就是看不惯你父亲的凉薄，凭什么他娇妻在侧儿女绕膝，梦儿却只能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凭什么他功成名就高高在上，梦儿却只能香消玉殒了此残生？” “尹寂昀，我师父说得没错，你太自以为是了，像你这样的人，注定只能孤寡一生。” “这都是你父亲的错！我没有错！是他夺走了我生命中的最后一缕光，是他让我失去云梦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活得痛苦不堪，都是他的错！” 尹寂昀的嗓子已经哑了，长时间的声嘶力竭，让他的嗓子显示着了火一样，滚烫干涩。 邵梓枫松开拽住尹寂昀衣襟的手，退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季寒立马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邵梓枫喝完这杯茶，总算是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自己跟一只疯狗叫什么劲，这样只会让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他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就失了冷静。 邵梓枫放下茶杯，再一次走到尹寂昀跟前，“尹寂昀，你知道我父亲和云梦姑姑都说了些什么吗？” “说了什么？”尹寂昀抬头看着邵梓枫，“你知道？” “是，我全知道，你别忘了，我是凌霁颜的徒弟，我师父与我父亲的师兄弟情谊，那可是极为深厚的，父亲对我师父，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那凌霁颜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尹寂昀迫切的追问。 邵梓枫开始不疾不徐的陈述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那一次，是云梦姑姑主动找的我父亲，说是有什么要事，要和我父亲坦白。我父亲此生只爱过云梦姑姑一个人，哪怕是对我娘亲，父亲有的也不过是怜惜和愧疚。 只可惜云梦姑姑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我父亲，她找我父亲，不过是希望我父亲可以取消他们的婚事，因为她早已经心有所属，父亲虽然深爱着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成全。 父亲不仅亲自取消了婚事，放弃了御剑门门主的继承权，还鼓励云梦姑姑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幸福，为了让云梦姑姑不再愧疚，父亲甚至牺牲自己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因为父亲的成全，让你误会了他这么多年，不仅使他失去了挚爱，还搭上了自己以及几百条无故人的性命。”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尹寂昀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他在一次走在了崩溃的边缘，就好像自己坚守了很多年的信念，突然间崩塌了。 “你在说谎！你骗我的对不对？云梦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是邵铭？这不是真的，不是！” 妙书屋 第九十二章 尹寂昀之死（七） 邵梓枫用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语气对尹寂昀说：“尹寂昀，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才是事实。” 尹寂昀呆滞着，也不知道邵梓枫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邵梓枫也不计较这些，自顾自的说着。 “尹寂昀，这十多年来我恨不得杀了你，可是即便你死了千次万次，依旧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么多年来，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会梦到父亲母亲满身是血的问我为什么还不给他们报仇，追云山庄里枉死的老老少少，伸着一双双血淋淋的手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替他们报仇。” “凭什么他们无辜枉死，你却活的恣意快活！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今日的场景我幻想了那么多次，我想过千千万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式，在我的梦里，我不知把你千刀万刮了多少次！” “……”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寂昀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在说谎对不对？我没有做错，我怎么会做错了呢？我是尹寂昀啊，我怎么会做错呢？” 邵梓枫无情的泼了他一盆冷水，“错了就是错了，你再怎么否认，也没有用。” “是谁？你告诉我，究竟是谁？谁害死了梦儿？” 尹寂昀兀自发疯的吼着，邵梓枫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他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丧家之犬，蓬头垢面，疯疯癫癫。 “梦儿，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犯错误的。不过我会纠正错误的，你说过只要我知错能改，你就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哼！”邵梓枫冷哼一声。 “是谁？究竟是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尹寂昀突然发了疯似的朝邵梓枫扑了过去，站在一旁的季寒连忙冲过来对着尹寂昀的胸膛就是一脚。 季寒这一击没有留情，尹寂昀的身子如破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尹寂昀挣扎了一下，又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邵梓枫，嘴里只重复着那句话，“是谁？告诉我究竟是谁？” 他关注的始终是这个问题，连自己身负重伤都没有意识到。 邵梓枫瞥了瞥他，只是淡淡的说，“你不是自诩聪明过人吗？我想你心里应该有了答案。” “是……凌霁颜？对，就是凌霁颜！” 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尹寂昀突然瞪大了双眼，随即转为了阴狠，表情极为恐怖。 “没错，云梦姑姑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师父。” “哈哈哈……竟然是凌霁颜，竟然是凌霁颜！我一直嫉妒邵铭，以为凌霁颜不过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没想到梦儿喜欢的人竟然会是他！凌霁颜他就是个懦夫，他就是个废物，梦儿为什么喜欢他，他那个无能的人，就连喜欢都只敢深深藏在心里，哪里值得梦儿喜欢？” “可是，那也改变不了云梦姑姑喜欢我师父的事实，感情的事，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那，殷灵玥……”尹寂昀试探性的问，想要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 “她是我师父与云梦姑姑的女儿。”邵梓枫知道他想问什么，“尹寂昀，现在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是时候该送你去阴曹地府给我爹娘以及追云山庄因你枉死的人谢罪。” “不，我不能死，你不可以杀我。我还没给梦儿报仇，我还没有亲手杀死凌霁颜，我不可以死！” 尹寂昀再一次瞪圆了双眼，拼命的挣扎着，晃得锁链哗啦啦的巨响。 “这恐怕，由不得你。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去祸害别人吗？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过是给你个明白的死法，在阴曹地府里，也好去给我爹娘以及追云山庄里无辜往死的人一个交代。”邵梓枫转身，对季寒说，“季寒，送尹庄主上路，我怕他的血，会弄脏了我的手。” 季寒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属下遵命，主子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干净利索的死去。” 邵梓枫点点头，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邵梓枫，你不可以杀我，我是你师叔！我是你师叔啊！”尹寂昀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去吼。 “我爹爹还是你师兄呢，你不一样下得了手。更何况，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我师叔，跟你扯上关系，只会让我觉得，我被脏东西给玷污了。季寒，动手！” 邵梓枫嫌恶的看看他，毫不犹地转身离开。 “邵梓枫，你回来！你回来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操纵整个梦回山庄的？你又为什么会得到百鬼宫的援助？我的梦回山庄可是天下第一山庄，谁也动不了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告诉我！你回来告诉我！不然……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梦回山庄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山庄，他几乎耗尽了毕生心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不到短短两个月，偌大的山庄破败如山倒，他更是被打击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若不弄个明白，他怎么会死的瞑目。 “你死不瞑目管我们主子什么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计划之所以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得多亏你养了一个好女儿！”说话的是季寒，邵梓枫已经走远了。 “不要低估了女人的力量，尤其是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范遇也忍不住讥讽。 “惜云？惜云她做了什么？”尹寂昀追问。 季寒答道：“多亏了大小姐的帮助，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毁掉梦回山庄，印章这种东西就是好使，也只有惜云小姐能够拿得到。” 范遇似乎觉得季寒说得还不够，于是补充道：“主子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从一开始进梦回山庄，我们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其实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尹惜云能帮到我们，但是尹惜云对主子毫不掩饰的迷恋，让我们知道，事情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 尹寂昀做梦也不会想到，关于梦回山庄所有的事，多亏了尹惜云的帮助，邵梓枫才能拿到许多重要的东西。 尹寂昀众叛亲离，就连他最疼爱的女儿，在喜欢的人和父亲之间，也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前者。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什么？”季寒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从尹寂昀的眼睛里，看到了阴郁的气息，疯了，真是疯了，尹寂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即便如此，季寒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从来就没敢小看这个男人，那可是名震江湖的一庄之主啊，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你们别忘了，这里是梦回山庄，是我的地盘。”尹寂昀狂笑不止。 季寒暗叫不好，唤道：“范遇，严析，我们赶紧撤！” 范遇和严析先是一愣，但是不在迟疑，立马选择离开。 尹寂昀将死的时候，启动梦回山庄的自毁装置，季寒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给尹寂昀致命一击，确保尹寂昀真的死了，这才快速的逃离了山庄。 就这样，昔日里极尽奢华的梦回山庄化作了一片废墟，从此从世界上消失，从江湖上除名。 妙书屋 第九十三章 神偷洛文钰（一）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在殷灵玥的呼唤声中，邵梓枫终于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殷灵玥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玥儿，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邵梓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 “师兄你还说呢！人家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你，结果才和你说上几句话，你就走神了，师兄是嫌玥儿烦了？”殷灵玥嘟起小嘴抱怨道。 “怎么会呢，师兄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不自觉的分了神。玥儿别生气，师兄永远不会嫌弃玥儿的，你永远是师兄最疼爱的小师妹。”邵梓枫柔声哄着她。 殷灵玥听完之后却高兴不起来，是啊，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师兄疼爱的小师妹，也只能是小师妹，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难受。 殷灵玥嗔道：“师兄还说不会，跟我说话还分神，师兄这摆明了是嫌我聒噪。” “玥儿就算是聒噪，师兄也喜欢。”邵梓枫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宠溺的看着她。 殷灵玥还没开口，陆庆却看不过去了，“公子，您别总是惯着她，这丫头就是仗着您宠她，越发的刁蛮任性无理取闹了。” “陆宝庆，你又欠收拾了？” 殷灵玥恶狠狠的瞪着陆庆，这小子总是和她过不去，非要揭她的短。 陆庆直接无视掉殷灵玥的眼神，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精神，继续奚落殷灵玥：“公子你看，我就说了，小玥儿是不能惯着的，您看看她，这蹬鼻子上脸的模样，哪里有女孩子家该有的模样？” 殷灵玥指着陆庆，愤愤道：“陆宝庆！你别太过分！” 陆庆正要说话，却被邵梓枫制止了，“小庆，少说两句吧，玥儿她还小，你就不能让让她？” “是，公子。”陆庆恭敬的对邵梓枫说，随即对殷灵玥扮了个鬼脸，“看在公子的份上，今天就先让让你。” 殷灵玥这一听，不乐意了，“谁要你让了？” 陆庆没理会殷灵玥，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欢愉的笑意。 陆庆其实是很开心的，能够像现在这样和小玥儿斗嘴，看小玥儿气急败坏又或是恼羞成怒的模样，真的是再开心不过了。 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他和公子、小玥儿，一直都这样和谐融洽的生活，就像在长白山一样逍遥自在，日子平淡，但却充实。 殷灵玥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莫渊，他一言不发，背上背着人就昏睡的尹惜梦，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三人嬉笑着，安静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殷灵玥不忍心看着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莫渊只信任她，也只乐意和她交谈，殷灵玥觉得自己不应该将他一个人冷在那里，便直接朝莫渊身边走去，边走边开口问邵梓枫：“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自然是追云山庄，该面对的迟早都是要面对的，追云山庄也是时候该收回来了。”邵梓枫顿了顿，转而望向莫渊说，“莫公子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玥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莫渊说得没有半点含糊。 “那好吧。” 邵梓枫笑着点了点头，他旁边的陆庆很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一丝不悦，邵梓枫掩饰的很好，仅仅是一瞬间，就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得毫无痕迹。 但陆庆对邵梓枫的一举一动度特别敏感，如果要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人最了解邵梓枫，那个人既不是凌霁颜，也不是殷灵玥，而是陆庆，不是因为陆庆有多聪明，而是对于陆庆来说，邵梓枫便是他最重要的人。 邵梓枫话音刚落，殷灵玥就扑过去熊抱住莫渊，欣喜的神色溢于言表。 莫渊的身形晃了晃，怕惊动昏睡的尹惜梦，莫渊僵硬着不敢动弹。 “那太好了，去追云山庄后，我一定要好好到你去玩，感觉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和你玩个够！” 莫渊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没说话，任由她紧紧的抱着他。 殷灵玥和莫渊对于拥抱这种事，表现的都很自然，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两个人都心性单纯，没有男女之防，彼此间又格外的熟悉，哪怕是抱在一起，也自然得不得了。 但是，站在他们旁边的邵梓枫脸色就不怎么好了，邵梓枫旁边的陆庆，也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 殷灵玥会表现的那么亲昵，除了对邵梓枫以外，就只有对她那个亦师亦父的师父凌霁颜会，就连对陆庆，即便是要好，也不会随随便便拥抱，就连牵手，也基本上没有。如今殷灵玥对莫渊表现的那么亲近，可想而知在殷灵玥心中莫渊的分量有多重。 邵梓枫的心里五味杂陈，他虽然知道殷灵玥的心性，但看到他们这样，他还是忍不住会心塞。他们自然而然的牵手，自然而然的拥抱，邵梓枫不管是看了多少次，依旧会很不悦了。 当然，邵梓枫绝不会承认自己这是吃醋了，他一直觉得吃莫渊这个毛头小子的醋，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邵梓枫看了看殷灵玥，又看了看莫渊，心里暗道，看来，他有必要找个机会好好的和殷灵玥谈谈，许多事情，比如男女之防之类的，他必须得亲自教她。 简单的准备了一下，他们就出发，一路上殷灵玥都是在和莫渊聊天，他们声音不大，但是邵梓枫一字不落的全部听清了。 时不时还传来殷灵玥呵呵的笑声，邵梓枫表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极为不悦，陆庆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家公子身上的低气压，于是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其实陆庆很不理解，公子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还要装作满不在乎，他虽然是张白纸，但是也看过不少戏本子，许多的错过，都是从不坦白开始的，既然喜欢，就应该坦诚相待，像公子这样，什么也不说，早晚有一天让彼此之间渐行渐远的。 他们走了没多久，就走进了一片树林，树林并不深，风轻柔的吹着，带着丝丝凉意，就在这时，邵梓枫然叱道：“谁在哪里？给我出来！” 邵梓枫话音刚落，一道灰色的影子直接朝着殷灵玥扑过去，邵梓枫眼疾手快，立马朝殷灵玥冲去，莫渊却先他一步将殷灵玥揽进了怀里。 殷灵玥问莫渊：“惜梦呢？” 莫渊指了指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莫渊已经将尹惜梦放在了草地上，也许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殷灵玥有危险，莫渊便做了保护她的准备。 那道灰影就这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邵梓枫的剑哗的一下横在了他的脖颈。灰影没有去顾虑眼前明晃晃的剑，只是用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扯住殷灵玥的裙角，暗沉的双眸死死的盯着殷灵玥。 “救我……拜托。” 灰影很吃力的说完这四个字，就昏迷过去了。 这时候陆庆也赶了上来，看到灰影扯着殷灵玥的衣角，二话不说冲灰影就是一脚，灰影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就这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妙书屋 第九十四章 神偷洛文钰（二） 殷灵玥正要朝灰影走过去，却被莫渊扯住了衣袖，“小玥儿，你别过去。” 殷灵玥朝陆庆笑了笑，“小渊，没事的，他受了很重的伤，伤不了我的，我只是想过去看看他而已。” 莫渊略作犹豫，这才放开殷灵玥的衣袖，陆庆一松开手，殷灵玥就快速的走到灰影身边。 殷灵玥这才看清了他的脸，心下不由得一惊，怪不到他拽着自己的裙摆不放，原来他们认识啊。 灰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梦回山庄里殷灵玥偶然见到的那个少年，好像是叫钰。 只不过比起之前的意气风发，傲慢轻佻，现在的他说不出来的狼狈，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四肢浸血，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殷灵玥看见陆庆手提长剑朝钰走过去，以为陆庆要对钰下手，连忙叫住了他，“陆宝庆，你住手，我认识他。” 陆庆停住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殷灵玥，等着殷灵玥解释。 “陆宝庆，他其实没有恶意的，他只是想要向我求救，我们认识。” “求救？小玥儿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个朋友，我和公子竟然都不知道！” 陆庆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这么随便一个刺客（说的是莫渊），随便一个要饭的（说的是钰），都是她的朋友，照这样下去，估计但凡是个有生命的，都能和她成为朋友，公子这醋得喝多少缸啊？ “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以后有空了我在跟你细说，现在是当务之急是看看他的伤，他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但那些并不至于让他如此气息微弱，如果我没有来料想错的话，他应该是中毒了。伤不致命，毒药却是最凌厉的催命符。” 殷灵玥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将钰扶起来，靠在她的怀里。 殷灵玥看了莫渊一眼，莫渊会意，从殷灵玥怀中接过钰，两人配合默契，就好像是心有灵犀，看得陆庆很不痛快。 殷灵玥可没空去管陆庆痛不痛快，她是个痴迷医术的医者，只要有病人在，她的眼里就看不见其他的事物。 殷灵玥细细检查之后，果不其然，就是中毒了。 中的毒很不普通，目前算是无法彻底解除，只能定期服下解药暂且压制。 这种毒药可以长时间存在人的体内，药性未发作时，中毒者与寻常人无异，但是发作的时候特别霸道，一周天之内，若不能服下解药，便会心脏破裂而亡，毒发的过程中，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于是名曰噬心散。 对于噬心散这种东西，殷灵玥也只是在书中见过，上次在梦回山庄的温故楼看到的四大刺客家族录，其中关于洛家的介绍中，就提到过这种毒，出于好奇，殷灵玥后来还研究了一下，只可惜时日尚浅，她还没来得试验自己研究成果。 殷灵玥皱了皱眉，然后解开自己随身的小包包，取出一个藏青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钰的嘴里。 “玥玥，他中了什么毒？玥玥能解毒吗？” 莫渊觉察到了殷灵玥眼底的犹豫，知道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让她觉得为难。 “小渊，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他中的毒，应该叫做噬心散，坦白说，这种毒我也是第一次见，之前也不过是在书本里见过，这是洛家独有的毒药，用于管束不服管教的手下。” 莫渊追问：“洛家？四大刺客家族中的东洛洛家？” 殷灵玥点点头，眉头皱的更紧了，“没错，就是洛家，他中毒的事，应该和洛家脱不了干系。” “玥玥是在顾虑什么吗？” 殷灵玥昂首，晶亮的眼睛看着莫渊，“小渊你相信我吗？” “信！”没有犹豫，没有质疑。 “小渊，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所顾虑。噬心散这种毒，我有研究过，但是书籍里关于噬心散的记载过于浅薄，有很多东西我只能靠自己猜想，也不知道我研制的解药有没有用，万一……那岂不是害了他？” 莫渊算是明白殷灵玥在顾虑什么了，对于没有足够把握的事，殷灵玥便没了自信，她担心自己的医术不精，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加速了病人的死亡。 “玥玥的话，就一定可以的。”莫渊清楚，此时的殷灵玥，需要的是鼓励和信任，支撑着她勇敢的迈出脚步。 “小渊……” 殷灵玥的眼中闪着泪光，原来她的局促与不安，他都懂。 “玥玥要相信自己，之前他们都说，我的眼睛无药可治，我的一生注定了要活在黑暗里，可是玥玥做到了，因为有了玥玥，我才可以像现在这样，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这个世界，是你将光明给了我，那时候，你也不是百分百确定自己可以的，对不对？” 莫渊顿了顿，一脸真诚的看着殷灵玥，“那时候的玥玥，即便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你做到了，因为你相信你自己可以，你就能做到。所以玥玥，你要相信你自己，玥玥的梦想，应该是做一个济世救人的医者，成为医者的第一步，就是要自信！” “嗯。”殷灵玥点了点头，一颗紧张不安的心，也一下子平静了。 其实殷灵玥很有实力的，她缺乏的是一种自信，这也与她的经历有关，毕竟她涉世未深，所见所闻都还非常浅薄。 莫渊深知殷灵玥认真行医时的模样有多耀眼，就好像雨后彩虹，绚烂夺目，天地间都因为她而黯然失色，那样的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医者。 对于殷灵玥而言，只要和莫渊呆在一起，似乎做什么都有了干劲，因为莫渊就是她的倚仗，而曾经的这个倚仗，是邵梓枫。 在一旁看着的邵梓枫，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知道因为他的疏忽，小师妹和他之间疏远了，但是他安慰自己，很快他就可以做完所有的事了，再全心全意的对小师妹好，将她的心重新填满。 殷灵玥全身心得医治钰，对于其他人都无暇顾及，得到莫渊鼓励的殷灵玥，还是决定试一试自己研制的解药，她几乎是颤抖着将解药喂进钰的嘴里，可见她的担忧与害怕。 接下来，殷灵玥开始给钰处理身上的伤口。钰身上的伤口太多，大大小小，纵横交错，导致失血过多，所以才会那么惨白。 殷灵玥利索的包扎伤口，带处理完所有伤口时，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邵梓枫正要递上手巾，却见莫渊直接用袖子帮她擦掉了汗水，还整理了一下殷灵玥乱了的头发。 一举一动之间亲昵与暧昧，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而莫渊和殷灵玥却浑然不觉，仿佛这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邵梓枫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然后不着痕迹收回了自己的手。 妙书屋 第九十五章 神偷洛文钰（三） “师兄，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可不可先找个地方休息，而且钰伤势严重，我也不可能丢下他。” 殷灵玥对邵梓枫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她知道邵梓枫急着回追云山庄，自己的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无疑是延缓了他的行程。 邵梓枫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忖度些什么。 “那个，实在不行的话，师兄和陆宝庆可以先回去，我和小渊晚些日子再去和你会合。” “一起吧，反正都会回去的，晚几天也没关系。”邵梓枫做出了决定，转而对陆庆说，“小庆，你去找个就近的客栈。” 左右不过就是让邵席再多活些日子吧。 “这里，是哪里？” 这时候，草地上的尹惜梦醒了，她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睡眼惺忪。 殷灵玥连忙来到尹惜梦身边，关切的问：“惜梦，你醒了，身体还有没什么不舒服的？” “玥姐姐？”惜梦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殷灵玥，弱弱的唤了她一声。 “没错，是我。”殷灵玥从怀里取出手绢，轻柔的擦去尹惜梦脸颊上的污垢。 “玥姐姐，我娘亲……她……”尹惜梦迫切的想要知道云初的事，却又害怕知道。 殷灵玥将尹惜梦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惜梦，别难过，对于你娘亲来说，那算是最好的结局了，梦回山庄困了她那么多年，也苦了她那么多年，对于她来说，死亡，是最大的解脱。” “呜呜呜……”事实尹惜梦预想中的一样，哪怕早知道结局会是这样，在听到云初逝世的消息，尹惜梦还是哭了。 殷灵玥也知道，云初的死对尹惜梦来说，打击太大，她才享受了片刻的母爱，有了真心待她的亲人，还来不及承欢膝下，老天就夺走了她的母亲。 “惜梦，我答应云姨，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会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殷灵玥所能保证的，也就只有这些。 尹惜梦点点头，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姐姐，姐姐，我好难受，这里，好痛！”尹惜梦捂着自己的胸口，终于哭得泣不成声。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殷灵玥知道，此时此刻，再多安慰的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尹惜梦需要好好的发泄情绪，她是个坚强的姑娘，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后，她一定能振作起来。 尹惜梦哭了许久，哭得累了，就趴在殷灵玥怀里睡着了，莫渊担心殷灵玥的胳膊长时间血液不畅，会变麻木，便从殷灵玥怀里接过尹惜梦，重新背起她。 很快，他们就住进了一家名为风雨楼的客栈，这是一家再寻常不过的客栈，只是因为地势偏僻，所以里面住着的都是些过往的行人，显得有些冷清。 殷灵玥和莫渊现在都待在钰的房间，方便照顾他。 钰身上的毒，在服过殷灵玥研制的解药后，得到了暂时的压制，殷灵玥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她研制的解药是有用的。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吸引了莫渊和殷灵玥的注意，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门口。 殷灵玥道：“进来吧，门没锁。”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尹惜梦。 殷灵玥迎了上去，“惜梦，怎么是你？你这一天也算是累坏了，怎么不好好在房间里休息。” 尹惜梦轻柔一笑，道：“玥姐姐，我白天已经睡得够多了，现在睡不着，便想着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尹惜梦说完，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钰，“玥姐姐，让我和你们一起照顾他好不好，你和莫公子都累了一天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你们放心，我会把他照顾好的。” “惜梦想要照顾他？”殷灵玥也看向钰，“对了，忘了介绍，他叫钰，算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受了很重的伤，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但还是很有可能会感染，我担心他会高烧，本打算守一夜的。” 尹惜梦点点头，“哦，我知道了，玥姐姐原来担心的是这个啊，不过姐姐你放心，由我来守着他，如果他真的高烧不退，我会在第一时间叫醒姐姐。” 尹惜梦都这样说了，殷灵玥觉得没什么说的了，尹惜梦是个温柔细心的姑娘，可以说是体贴入微，让她来照顾钰，也挺好的，更何况殷灵玥的确是困倦疲惫，只不过是在强行撑着罢了。 “既然这样的话，钰就麻烦惜梦好好照顾了。” 尹惜梦嫣然一笑，很是欢喜，“玥姐姐放心吧。” 殷灵玥打了个哈欠，还真是困到不行，回头再一看莫渊，他的精神状态显然也不是很好，这一天他也很累。 “小渊，我们去休息吧。” 殷灵玥走到莫渊身边，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走出了钰的房间。 “玥玥，可以问你件事吗？”走到殷灵玥房间门口的时候，莫渊突然间这样问道。 “什么事？小渊直接说就好。” “那个钰，就是那个偷盗离殇剑的人吧？” “啊？”殷灵玥惊呼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道，“小渊，你是怎么知道的？” “玥玥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交到别的朋友，在梦回山庄的那些日子里，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没见你遇到过什么人，只有那一次，你说你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少年，坐在树上，还是你告诉我他叫做钰，离殇剑就是他拿走的。” “瞧我这记性，我都把这事忘了。” “玥玥，如果我没有料想错的话，他应该是洛家的人，轻功卓绝，落地无声，是那个被誉为第一神偷的少年怪盗洛文钰。” “小渊怎么知道那么多？” “那天你提及他之后，出于好奇，我便去调查了一下他，果然，能够出入梦回山庄如入无人之地，取走离殇剑如探囊取物，不愧是第一神偷！” “果真如此的话，钰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殷灵玥迟疑了一下，看着莫渊，“小渊你说，梦回山庄这次出事，会不会……和钰有关。” 莫渊摇摇头，“我觉得梦回山庄的事与他应该没什么关系，诚如玥玥所言，钰偷盗离殇剑，本就是图个刺激，他与梦回山庄无冤无仇，就连交集都没有，没有理由对梦回山庄下手，况且……” “况且什么？” “虽说钰的轻功出神入化，但是光凭这个，远不足以撼动梦回山庄，要知道，梦回山庄那可是天下第一山庄啊，哪里是想要撼动便可以撼动的？” “小渊说得有理，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顺其自然吧，好啦，我们早点休息吧。” “好。” 第九十六章 邵席的不安（一）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寂寥无声。 相对于书房的平静祥和，书房里的邵席却显得焦躁不安，与这份静谧格格不入。 能够让邵席如此慌乱焦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时刻威胁着自己地位的追云山庄正统继承人邵梓枫，另一个，无疑是将自己扶上追云山庄庄主宝座的梦回山庄庄主尹寂昀，很凑巧的是，此时这两个人都成了他的梦魇。 邵梓枫还真是命大啊，连老天爷都在帮着他，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围杀，甚至连梦回山庄那个龙潭虎穴都走了一遭，他都还好好的活着，当真是福大命大。 邵席之前雇佣去刺杀他的杀手，统统都折在了他的手里，就连隐星楼都出动了，也没办法伤他分毫，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他邵席不能真正的掌握追云山庄吗？ 他刚刚收到心腹的密报，密报上说，盛极一时的梦回山庄，一夕覆灭，荡然无存，从此在江湖上除名，尹寂昀和徐忠以及庄里的人，全都葬身在一片废墟之中。 看完密报，他当场就石化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他能想到的只有这句话。 那可是梦回山庄啊！是比追云山庄还要强大很多的存在啊!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权利与财势的巅峰啊！ 被誉为填下第一山庄的梦回山庄，即便是没有追云山庄历史悠久，但是无论是财力还是武力，那都是追云山庄无可比拟的。 就是这样强悍的山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那些曾经支撑着他的资本，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邵席比谁都清楚，他之所以可以稳坐追云山庄第一把交椅，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尹寂昀，当年若不是尹寂昀，以他在追云山庄的地位，根本就不可能登上追云山庄庄主的宝座。 此后更是凭借与梦回山庄交好的关系，在江湖上站住了脚，不知道挣足了多少面子，人前人后也可以挺直了胸膛做人，享受江湖中人的夸耀与奉承，享受庄内子弟的羡慕与尊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梦回山庄的实力，富足，强盛，高手如云，这都算不上什么，最厉害的，是身为庄主的尹寂昀，是个武功出神入化而城府高深莫测的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山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这幕后黑手，该是怎样逆天的强大？ 邵席想尽了自己所知道的江湖上实力强胜武功盖世的武林世家，没有一个有这样逆天的本事。 究竟会是谁呢？ 邵席越想越觉得胆寒，难道……邵席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尖叫声。 不知怎么，他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两个名字：暗幽宫和百鬼宫。 只有这两个门派是他最陌生的，不只是他，就连江湖上的许多前辈，也未必有机会去了解这两个门派，要不就是穷其一生不曾见到，要不就是见到之后便成了一缕孤魂。 当然，在他的心里还有另一个猜测，不过很快就被他给否定了，那便是邵梓枫。 自从邵梓枫踏入梦回山庄，梦回山庄就祸事连连，有心人都会想到二者之间多多少少有些关联，对于邵席而言这样的想法更强，毕竟当年邵梓枫父母的死，是他与尹寂昀一手造就的。 当年追云山庄被血洗，是他与尹寂昀内外联手的结果，尹寂昀想要杀掉邵铭为心上人报仇，而他二十多年来生活在邵铭的光环下，处处受到掣肘，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只能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苟延残喘的活着，只有邵铭死了，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计划明明那么周全，邵铭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追云山庄那些个捧高踩低的贱奴们，也统统都下了地狱，可偏偏邵铭的儿子成了漏网之鱼，而且还在凌霁颜的庇护下，高枕无忧的活到了今天！ 邵席重重的拍了自己的脑袋一巴掌，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想起邵梓枫那个废物？就凭那个东躲西藏、靠别人的庇护活着的邵梓枫，根本就不可能动得了梦回山庄。 尹寂昀啊尹寂昀，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就死了，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呢？ 邵席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四肢的疲软乏力，就好像是一直支撑着的楼宇的柱子倒了，剩下的楼阁便岌岌可危，随是都有可能轰然倒塌。 他现在的感觉，估计就只有孤立无援可以形容了。 邵席的桌子上，还有三封来不及寄出的信，收信人都是尹寂昀，信上的内容依旧是催尹寂昀赶紧动手解决邵梓枫，可惜，这三封信再也没有寄出去的机会了。 其实邵席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尹寂昀迟迟不肯动手除掉邵梓枫，人就在他的山庄里，想要悄无声息的解决一个人，还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他之前寄出了那么多封信，都像是石沉大海，尹寂昀一封信也没有回，难道从那时候起，梦回山庄就已经出事了吗？ “萧九，进来。”邵席低声唤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三十出头的黑衣男子便闪进了他的房间，恭敬的跪在他的面前。 “主子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你速去打探一下，邵梓枫他们现在的行踪，另外，让萧八和你一同去，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领命。” “还有，邵梓枫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也给我好好查查。” “是。” “你下去吧。” 萧九离开后，邵席坐回了桌案前，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公务，等着他处理，邵席心乱如麻，根本就无暇理会这些东西。 先不干尹寂昀是怎么死的？梦回山庄又是如何覆灭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解决掉邵梓枫，永绝后患，那个邵梓枫活着，总让他觉得如同芒刺在背，寝食难安。 邵铭啊邵铭，你这辈子终将还是输给我的，我会想天下人证明，唯有我邵席，才最有资格做追云山庄主人。 邵席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不管他如何让自己冷静，让自己宽心，梦回山庄的覆灭，始终像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咙，让他没办法忘记，仿佛稍有不慎，这根刺便会刺破他的喉咙，夺了他的性命。 不知不觉中，邵席已经是一身冷汗，风吹进来是，格外的森冷。 妙书屋 第九十七章 邵席的不安（二）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邵席惊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幸好书房里没有别人，否则他身为一庄之主，如今这般狼狈模样，不知要被多少人耻笑。 “进来。”邵席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端坐在椅子上，这才开口说道。 “参见庄主，六大长老有请。” 进来的是六大长老的人，除了嘴上恭敬的称呼声庄主以外，那人对待邵席的态度基本上可以说是桀骜与不屑。邵席只是假装没看见，长老会身边的人，像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这样的冷遇，邵席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原来是青使者啊，长老们找本庄主有什么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距离长老会例会不是还有数月吗？”邵席勉强陪笑道。 邵席对长老会的那六个老不死的，基本上是又恨又怕。那就是六个人老成精的怪物，眼高于顶，狂妄桀骜，阴森可怖。 而且六大长老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身为一庄之主的他，在他们面前是半点尊严也没有，就像是只摇尾乞怜的牲畜。偏偏六个老不死的武功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轻易挑衅不得。 对邵席而言，去长老会不亚于去地狱里走了一遭，每次的长老会他都是硬着头皮撑过去的。现在又得去了，还真是糟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邵席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不情不愿的起身。 长老会里气氛压抑低迷，死气沉沉，邵席一眼就可以看见首座上闭着双眼端坐着的六个老头，须发尽白，沟壑纵横，形如枯槁，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邵梓枫还没有靠近，双膝就止不住的颤抖，如果不是依靠自己残存的意志力强行撑着，他估计已经双膝跪地了。 “席小子，我看你这脾气见长啊，竟然敢让我与五位哥哥等你，你好大的胆子！”六长老说话的语气很不和善，明显是动怒了。 六长老话音刚落，邵席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各位长老，邵席知错，邵席一得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了，只是张老会路途遥远，邵席绝非是有意耽搁，望各位长老恕罪。” 邵席很努力的想要控制自己，可惜他的身子还是抖得厉害。 “起来吧，瞧你这点出息，这点事就吓成这样，怎么配做我邵家当的子孙！”大长老悠悠开口道。 邵席起身，恭谨的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不知各位长老找邵席来，所为何事？” “你听说了吧，梓枫学有所成，不日归来，这追云山庄，是时候该回归正统了！”说话的是三长老。 “什么？梓……梓……梓枫他……他要回来了？”邵席惊得说话都吞吞吐吐的，他很清楚，邵梓枫回来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他的代理庄主生涯，宣布结束。 邵梓枫如果真的回来了，那他又将置于何地？不！他绝不会任由这一切发生，他是追云山庄的庄主，谁也不能改变那这个结果。 他不择手段恩将仇报，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换来的结果，决不允许别人来破坏，即便那人是他的亲侄子。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梓枫好歹是你侄子，你再怎么不关心，这最基本的了解还是要有的。”二长老的语气明显极为不满，“你应该不会忘了当初你的承诺吧？待梓枫学成归来，成就一番本事，你便将追云山庄归还。如今梓枫早已经及冠，也是时候该执掌追云山庄了。” “叫你来的目的就是让你准备准备，迎接梓枫，做好交接。”三长老连眼睛都懒得抬，只是补充说道。 “邵席小子，这些年你在追云山庄的表现也算是还行，虽无大功，但也无甚过错，你放心，待梓枫接任庄主之位后，追云山庄定然是不会亏待你的。”四长老笑着说道。 六位长老中最和善的当属四长老了，但是和善并不代表就好说话，相对于二长老的直言不讳，这个四长老才是众多长老中心思最为深沉的。 邵席朝四长老鞠了一躬，恭谦的道：“四长老言重了，这些都是邵席该做的，不敢索求回报。” “今天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大长老没有多说，就兀自起身离开。 待长老们都离开了，邵席才离开大殿，他感觉自己的脚步异常的沉重，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 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就像是脑袋被人用力的打了一棒。回到书房后，邵席整个人都还处在眩晕状态，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来人，来人！白管家，白管家，你人死哪去了！”邵席无比烦躁的喊道，手上的茶盏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庄主，您这是怎么了？您找老奴有什么事？”闻声赶来的白管家连滚带爬的到了邵席身边，不明所以。 “去，去把余威叫来，快去！”邵席一把拎起白管家的衣襟，厉声叫唤道。白管家整张脸都吓白了，点头如捣蒜一般，生怕一个不小心，老命休矣。 “老奴这就去，这就去！庄主饶命啊，庄主……” “废物东西！”邵席说完，将白管家一把丢在了地上。 白管家非也似的跑了出去，直到跑出去的那瞬间，他都还不明白庄主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间性情大变。 邵席端起茶杯准备要喝茶，却被茶水烫到了，邵席狠狠的把茶杯扔了出去，只听啪嗒一声脆响，茶杯应声而碎。 余威来的时候，邵席已经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书房里依旧是一片狼藉，公案上的东西散了一地。 “参见庄主，不知庄主召见属下，所为何事？”余威抱拳的行了个礼。 余威是追云卫的统领，追云卫是追云山庄最强力也是最隐秘的一支队伍，专门用来庇护追云山庄的，是追云山庄最锋利的一把剑。里面的每一个侍卫都是经长老会精挑细选的，以一敌百。不属于任何人，只听从城主令的调遣。 邵席亮出亮出了追云山庄的城主令牌——追云令，原本站着的余威扑通一声跪下，正声道：“主人在上，属下余威听令，主人请吩咐。” “是这样的……” 邵席吩咐完，余威便离开去执行任务去了。 “邵梓枫，你在外面活的好好的，为什么偏偏要回来寻死啊？不要怪叔叔我狠心，要怪就怪，你的存在，当了我的路！” 妙书屋 第九十八章 血洗风雨楼（一） 风雨楼里，莫渊和殷灵玥正在悠闲地下着棋，夜已经很深了，屋外漆黑一片，浓雾重重，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微风掠过窗前，带来了丝丝凉意。 幸好有尹惜梦帮忙照顾钰，殷灵玥和莫渊才得以小憩片刻，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钰，只是休息了一会儿，就一同来了钰的房间，长夜漫漫，两人便下棋打发时间。 床榻上的钰依旧昏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尹惜梦坐在床边守着他，细心的观察者他的变化，时不时的用毛巾擦擦他额头冒出的汗。 哪怕是在睡梦中，钰依旧疼得咬紧牙关，眉头紧蹙，时不时的呻吟出声，尹惜梦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整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究竟是多严重的伤，能够让他在熟睡中，依旧那么痛苦？ 殷灵玥看了看尹惜梦，只见她秀眉紧拧，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于是开口宽慰道：“惜梦，别担心，他已无性命之忧，只要挺过今夜便会好转，只是该受的痛，还是得受着。” “玥玥，你输了。”殷灵玥话音刚落，便听见莫渊淡淡的开口说道。 “怎么会输呢？明明……” 殷灵玥不甘心的死死盯着棋盘，可不管她怎么看，她所执的白子是真真切切的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明明是优势，怎么会溃不成军？玥玥，这叫请君入瓮，或者说是放长线，钓大鱼。”莫渊笑着解释道。 “好啊小渊，你一开始就挖好了坑，就等着我傻傻的往里面跳，是不是？” 莫渊脸一红，老实的点点头。 “不下了，不下了，这都十多局了，还是输，你就不会放放水吗？”殷灵玥耍赖说道。 莫渊温和的笑了，道：“玥玥希望我放水？” 殷灵玥嗔道：“谁要你让了，若是你放水了，我即便是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那多没意思啊！” 殷灵玥明眸一闪，越过棋盘俯身凑到莫渊跟前突然问道：“话说小渊，你的棋艺这么高超，比起师兄而言也是不遑多让的，快说，下了多少功夫？” 莫渊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玥玥你知道的，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活在黑暗里，哥哥对我的要求也不过是希望我平安顺遂，我自然是没有接触过围棋的。” “那你怎么会下得那么好？”殷灵玥反问道。 “我见过哥哥与友人对弈，觉得有趣，于是自己翻看了一些哥哥的藏书，便懂了些皮毛。” 殷灵玥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原来是这样啊，小渊可真聪明！” 莫渊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道：“玥玥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只是对下棋没有兴趣，不然的话也可以下得很好。” “还是你懂我啊！额……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聊聊别的吧。” 莫渊问：“聊什么？” 殷灵玥托腮想了想，“话说这次，紫风和紫云怎么没跟着你？我觉得你哥哥应该是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说也会派紫风紫云保护你才对！可是我们都重逢那么长时间了，却没有见到她们。” 莫渊有些惊讶，“玥玥怎么知道？” “你哥哥那就是个十足的弟控，你重获光明后，涉世未深，都说江湖险恶，你又这样的单纯善良，很容易被人欺负，换做是我，也不可能放心你一个人闯荡江湖。” “玥玥说得没错，哥哥的确派了紫风和紫云保护我，但是被我拒绝了。” “你哥哥肯依你？” 莫渊摇摇头，“自然是不依的，但是哥哥最疼我，我再三的恳求他，他便心软了，做出了让步，让我危急关头的时候，必须要给他发信号，他便会来救我。” “那紫风和紫云呢？” “她们去训练了，哥哥说，若是她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便没有资格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所以这段时间，她们要接受哥哥安排的特殊训练。” “啊？紫风和紫云武功那么强了，为什么还要去训练？” 莫渊陷入了沉默，是啊，紫风和紫云为什么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是要接受哥哥残酷的训练？自然是因为她们犯下了错，而能让她们犯错的人，便只有他。 快三年了啊，那件事发生得触不及防，因为他的缘故，整个鸣渊谷都受到了牵连，兄长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对整个鸣渊谷进行了大换血，紫风和紫云作为他的贴身侍女，所受的惩罚最重，也最狠。 那一次，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一蹶不振，直到现在，只要是孤身一人的时候，他都会害怕，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床头的蜡烛一直燃到天明，因为他怕黑。 对于长时间生活在黑暗中的他来说，黑色应该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颜色，可是他却如此的恐惧黑暗，多么可笑！ “小渊，你怎么了？” 殷灵玥握住莫渊的手，却触到了一阵寒意，小渊的手，为什么这样的冰冷？ “玥玥，抱歉，我走神了。”莫渊抬头看着殷灵玥，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没关系的，你估计是太累了，毕竟才休息了一会儿，精神不好很正常，要不你回再睡一会儿，这里有我呢！” 莫渊摇摇头，“玥玥，我想陪着你。” 因为这样，他才能感到安心，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即便是在黑暗里，他也没那么恐惧。 “小渊，我可不可以摘下你的面具，自从你进梦回山庄以后，你就天天戴着这幅面具，我都不知道，两年多了你变成什么样了？” 殷灵玥说完，伸手便要去摘那面具，谁知道她的手刚触到面具，她的手就被莫渊抓住了。 “玥玥，不行？”莫渊急忙说道。 “为什么不行？”殷灵玥不解。 莫渊沉默了，眼睑下垂，目光暗淡，显得有些落寞。 他还和两年前一样，遇到不想说的，便只是沉默，殷灵玥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彼此之间留些秘密也没什么的。 “小渊，不摘就不摘，反正你就是你，不就多了半块遮挡物，没关系的。”殷灵玥拍拍莫渊的手，说道。 “玥玥，抱歉……” “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住的秘密，小渊也有，这是常事。” 莫渊再次笑了，他是真的觉得开心，因为她的理解，也因为她的关心。 恰是这时候，一旁的尹惜梦抬眼看向他们，入目便是莫渊那抹颠倒众生的笑，瞬间便被惊到，很难想象半截面具遮挡下的那张脸，该会是怎样的惊艳绝伦。 在尹惜梦的印象里，这个莫公子就没有笑过，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写满了生人勿近，让人不敢亲近，所以尹惜梦一直以来都在小心翼翼的和莫渊保持距离。 尹惜梦笑了笑，心里想着，原来不是他不会笑，而是他不会对别人轻易的笑。 尹惜梦总觉得，莫渊不管是对谁，都多多少少存着些戒备，唯有在面对殷灵玥的时候，才会真正的卸下所有防备，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面前，完完全全的信赖她。 也对，那个人是玥姐姐，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殷灵玥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让人不由自主被她所吸引，和她在一起的人，总会过得轻松愉悦，惬意快活，就连自己，不也被她吸引着吗？ 相对于他们这里的安静，邵梓枫那里却没那么轻松。 妙书屋 第九十九章 血洗风雨楼（二） 陆庆端着刚沏好的茶进入邵梓枫房间的时候，邵梓枫正和一个男人说着话，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寒。 “好，就这样，你下去安排吧！”邵梓枫已经交代完毕，季寒道了声告退，便从打开的窗口飞跃出去了。 “公子，出什么事了？难不成邵席又要兴风作浪了？”陆庆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不过也对，梦回山庄的事应该已经传到邵席耳朵里了，他不是一直以来倚仗着梦回山庄立威吗？如今梦回山庄垮了，此刻他该是诚惶诚恐寝食难安才对！” “小庆说得不错，邵席的确是被逼急了，不过不只是梦回山庄的事。” 邵梓枫接过陆庆递来的茶杯，轻啜一口，满口盈香，果然好茶。 “莫不是，还有长老会的人？” 陆庆觉得有八九分的把握是长老会的人给邵席施压了，那一帮老头子最是古板，视祖规重若生命，怎么会容得邵席在庄主之位上久坐。 “小庆有进步了，很好。”邵梓枫对陆庆满意的笑了笑。 “难怪公子前些日子让我修书给长老会，原来是这个意图。可真是巧啊，不早不晚的，赶在了这个当头，刚好给邵席雪上加霜，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小庆不仅脑子长进了，这拍马屁的本事也是见长啊！” “公子笑话我，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可是小庆你错了，这不是一个巧合。我向来只相信成事在人，谋而后定，有了万全之策，才不会是铤而走险。” “公子是说，长老会给邵席施压，也是您算好了的？” 邵梓枫没答话，算是默认。 “也对，邵席那个人，之前总想着借尹寂昀的手除掉公子，现在尹寂昀不在了，长老会的人又恰好在这个时候暗示他，追云山庄的庄主之位是时候该由公子您来继承了，对邵席而言无疑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邵梓枫又倒了一杯茶，递给陆庆，“我们这一路过来都凶险万分，必须得步步为营，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你是知晓的。” 陆庆接过茶水，道了声谢，一饮而尽后放下杯盏，问道：“不过公子，小庆有些地方不明白，公子这样做意欲何为，依我之见，邵席与尹寂昀相比，不过是区区蝼蚁，猛虎尚不足惧，何况蝼蚁？公子是不必如此苦心孤诣的谋划。” “小庆，不要小看蝼蚁，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何况邵席不是蝼蚁，他是匹狼，奸诈，狡猾，贪婪，无所不用其极，反而不易对付。我这样做，无非是想逼他出手罢了，他的手上，绝不可能没有底牌。” “底牌，什么底牌？” “这不就来了吗？” 邵梓枫晃了晃杯中的茶水，寥寥茶香飘溢，看似安宁的夜晚，其实已经是暗潮汹涌了。 “你去保护玥儿他们，待会儿会有人接应你们，你要做的便是护得玥儿周全。”邵梓枫吩咐道。 “那公子你呢？”陆庆有些担忧的问道，“邵席这次找到，又是哪家的杀手？” 邵梓枫摇摇头。 “该不会是……”想到这里，陆庆的咯噔了一下，整个人变得神经紧绷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看到他的反应，邵梓枫知道陆庆已经想到了。 “小庆，这是我无论如何都得面对的一战，我有八成的把握无恙，只要你护好玥儿，绝了我的后顾之忧，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邵梓枫殓住了慵懒的姿态，无比郑重的对陆庆说。 “公子放心，小庆一定会尽心尽力完成公子嘱托。” 邵梓枫说的没错，邵席的确是动用了他最大的底牌，决心要置他于死地，换做是十年前的邵梓枫，兴许会任他宰割，可是十年后的邵梓枫，羽翼已丰，不是他想动就可以动的。 陆庆听完了邵梓枫的话，便一刻也没停歇赶往殷灵玥和莫渊下棋的房间，殷灵玥和莫渊刚收拾完残局，正准备回各自的房间就寝，就见陆庆慌忙推门进来。 “陆宝庆，都这么晚了你慌慌张张的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殷灵玥见陆庆一脸凝重，担忧的问道。 “小玥儿，今天这夜，怕是不怎么太平。”陆庆很少这么认真的说话。 “怎么说？”殷灵玥也意识到事态的紧急，瞬间神经紧绷。 “是邵席派来的人，公子将要回追云山庄，继承庄主之位，邵席狗急跳墙了吧！”陆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凝重。 “该死的邵席，师兄都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至师兄于死地，那师兄呢？师兄能应付吗？” “小玥儿别担心，公子自有办法，只是公子担忧你们的安慰，让我来保护你们。” “嗯，我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殷灵玥头一次没有奚落陆庆，她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毕竟之前她还亲眼见到师兄受伤，若不是她做了师兄的累赘，师兄也就不会束手束脚，失了分寸。 殷灵玥转身对尹惜梦道：“惜梦，我有事想要拜托你，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管帮我照顾好钰，我会让陆宝庆保护你们。” “玥姐姐，那你该怎么办呢？”尹惜梦有些担心的问。 “我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还有小渊帮忙，没事的，但是钰现在昏迷不醒，他需要你的照顾。”殷灵玥转而对陆庆说，“陆宝庆，拜托你保护好惜梦和钰，我和小渊会想办法自保的。” “可是玥儿，你要是有什么事，要我该如何向公子交代。” 陆庆急得直跺脚，外面已经影影约约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了，浓郁的杀气笼罩着整个风雨楼，就连漆黑如墨的的夜色，也掩不住那汹涌澎湃的暗潮。 “陆宝庆，就这么决定了，我虽然武功平平，但好歹是师兄的师妹啊，更何况我懂得使毒，又有小渊在，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殷灵玥不为所动，只是更加坚定的对陆庆说，“陆宝庆，你是了解我的，我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可是……” “别可是了，没时间了，陆宝庆，我的朋友就拜托你了！” 殷灵玥说得斩钉截铁，强硬中又带着些恳求，终于如愿的看到陆庆点了点头。 “小渊，我们要并肩作战了哦！” 殷灵玥朝莫渊俏皮的挤了挤眼睛，莫渊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即便是没有一言一语，殷灵玥也懂得他的意思。 妙书屋 第一百章 血洗风雨楼（三） 静，死一般的静，天空中乍然响起一道惊雷，如同一记重锤咋在众人的心上，心脏如擂鼓一般地狂跳。 他们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就连呼吸，也尽可能放轻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纷杂的脚步声，如同扑面而来的风沙砸在他们身上，即便敌人的动静已经尽可能小了，他们依旧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是习武之人，对细微的声音本来就尤为敏感。 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中，陆庆知道来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不过想想也对，逼急了的邵席，出手必然就是大手笔，若真如公子料想的那般，邵席连追云山庄最大的王牌都动了，那么这一战，注定没那么简单，说实在的陆庆现在心里完全没有地，支撑着他的，不过是他对公子无条件的信任，如今他心里盼着季寒他们能够尽快赶过来。 “小玥儿，来了。”陆庆压低声音说道，同时紧了紧手中的剑。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床边，只见床上的钰捂着胸口咳了一会，然后在尹惜梦的搀扶下下了床，他本来睡得昏沉，只因为感受到凛冽的杀气，硬生生逼的他从梦中醒来。 殷灵玥连忙走到他身边，为他把了脉，看他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钰，你觉得怎么样了？伤口还疼的厉害吗？” 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是哪怕只是细微的动作，他的伤口依旧被牵动得裂开，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玥姐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尹惜梦一边帮钰擦汗，一边对殷灵玥说。 殷灵玥虽然不放心，但也只能点头，尹惜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要她照顾重伤的钰，倒真是为难为她了。 “有杀气！”钰的声音好有些微弱，但比之前好了许多。 因为一直被追杀，他的戒心一向很强，因为他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着那些置他于死地的人，是如何一步一步作茧自缚的。 “钰，外面埋伏者许多杀手，数量很多，其中不乏高手，今晚一战，估计没那么好对付。”殷灵玥解释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钰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歉意。 “别这么说，这些杀手是冲着我们来的，你才是被卷进来的那个。”陆庆解释道。 “不，不全是，这里面，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是洛家的刺客。”钰拿起了自己的剑，对众人说。 “洛家？四大刺客家族之一的洛家？”殷灵玥忍不住问道，果真如小渊说的那样，钰是洛家的人，他的此番境遇，就是拜洛家所赐？ “是，不会错的，之前就是他们追杀我的，没想道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啊，好，很好！”钰说这些话的时候，恨得直咬牙。 殷灵玥还来不及追问些什么，只听砰的一声，那扇原本紧闭的房门化作了碎片。 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朝他们迎面劈了过来，森冷的寒光照在脸上，寒意渗人，殷灵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本能的伸手将莫渊拉到了身后。 “小渊，当心！”殷灵玥宝剑一横，打开了袭来的大刀。 另外一边的陆庆，也开始了打斗，周围不断是冷兵器撞击的声音，黑衣人一批一批的涌了进来，很快就将整个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钰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与陆庆背靠着背，将尹惜梦护在身侧。 “莫渊，待会儿你带玥儿从后门突围，那里的黑衣人最少。我信你一次，请务必要护得玥儿周全，出去以后不用管，只要一路朝西跑就行，公子安排了人在那边接应你们的。”陆庆朝莫渊认真说道。 “我会的。”莫渊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用陆庆说，他也会竭尽全力保护玥玥，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的。 “那钰和惜梦呢？”殷灵玥追问。 陆庆答道：“有我在呢，我会保护好他们的，再不济，还有公子在，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好自己，先离开再说。” 殷灵玥虽然很不情愿，但是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殷灵玥只得把到口的话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陆庆朝钰使了个眼色，“小子，你还行吗？” “放心，死不了。”钰生硬的说了几个字后，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就好，我们再坚持一会，公子的人应该就到了。”陆庆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了。 事实上他也无暇再理会了，周围的黑衣人越来越多，纵然他身手不凡，应付起来也不见得会得心应手，只能祈祷季寒他们快点赶到吧。 莫渊带着殷灵玥从后门走，殷灵玥没有拒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作为他们中身手较差的人，留下来只会让他们处处受到制肘。一个尹惜梦，已经让陆庆分神了，她能做的就是绝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风雨楼就已经是尸横遍野了，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每个人的鼻息，耳边甚至还可以听见温热的血从长廊和楼梯上滴下，滴答滴答作响。 密密麻麻的尸体也不全是杀手的，还有许多惊慌失措尖叫逃窜的住客。 “玥玥你别怕，有我呢，我会守护你的。”莫渊说得无比认真，牵着殷灵玥的手无比温暖，让殷灵玥感到无比安心。 莫渊将殷灵玥护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躲避发疯的人群，杀红眼的黑衣杀手。一直到了后门，才稍微松开了对殷灵玥的桎梏。 就在这时，五个黑衣杀手突然从婆娑树影中窜了出来，明晃晃的的刀剑朝他们直杀过来。电光火石间，莫渊挥剑生风，快若闪电，黑衣人还来不及惊呼，便化作一团团黑乎乎的尸体了。 殷灵玥整个人都惊住了，眼神停滞，心跳骤停，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没想到不过是两年时间，莫渊的身手已经变得这么干净利索了，甚至比起自幼习武的陆庆而言，只强不弱。 “小渊，你……”你原来武功那么高强！殷灵玥来不及说完，有一把剑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玥玥，你没事吧！”莫渊吓得脸色一青，握着殷灵玥的手都跟着颤抖。 “对不起……”殷灵玥满满都是歉疚，若不是她失神了，也不会害的莫渊担心。 妙书屋 第一百零一章 血洗风雨楼（四）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见到身边不断的有黑色身影倒下，刀剑声参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殷灵玥周围不断环绕。 莫渊硬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劈出了一条血路。 刀剑碰击的声音在殷灵玥的耳边不停地响着，巨大的声音让她产生了耳鸣，大脑这时候一片混乱，她害怕的闭上眼睛，由着莫渊牵引着她前行。 突然，殷灵玥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的手上，嗒嗒嗒嗒，越来越快，越来越多，夜色太黑，殷灵玥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浓重腥味告诉她，那是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殷灵玥不敢想，只是在心里祈祷，小渊，你千万不要受伤。 “玥玥，我们会没事的，相信我。”莫渊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出声安慰道。 “我信你，一直都信你的。” 殷灵玥紧了紧握着莫渊的手，眼泪不争气落了下来，她无比懊恼，一直以来寸步不离身的药袋刚才在慌乱中弄丢了，不然现在她的毒药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自己就可以帮上一点忙，莫渊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玥玥，等我们平安逃走后，你一定要带我去长白山看看，我，一直想要去你生活的地方看看。” 莫渊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试图缓解殷灵玥的紧张与不安。 “我会的，不仅去长白山，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我去过的，还有我没去过的，我们都一起去看看，我保证。”殷灵玥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了。 “我记得玥玥以前有说过，你在长白山的时候建了一个秘密基地，就连你师兄也不知道，到时候去长白山，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额……好吧，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一定带你去看。” “玥玥的秘密基地为什么没告诉邵梓枫？” “肯定不能说啊，师兄吃我吃的透透的，我在师兄面前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要是连这个他都知道，那还叫什么秘密基地？” “……” 就这样，莫渊一边和殷灵玥说着话，一边带殷灵玥突围，殷灵玥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等殷灵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莫渊带着躲进了一个小破庙。 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应该是黑衣人没有还没有追来。 殷灵玥长长的舒了口气，和莫渊一起坐在了稻草上。 殷灵玥和莫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夜间寒冷，冷风拂过，殷灵玥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莫渊将湿透的外衫脱掉，然后长臂一伸，将殷灵玥揽入怀中，为她取暖，殷灵玥通红的小脸贴在他瘦削的胸膛，隔着一层衣服，他身上的温度慢慢的传到了她的身上，暖暖的。 “小渊，没想到两年多没见，你竟然从当初的手无缚鸡之力变成现在的武功高手，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小渊你总是能让我那么吃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殷灵玥想起刚才的莫渊的一招一式，气势如虹，剑法精湛，比起陆庆而言是丝毫也不逊色，甚至还略胜一筹。若不是她们两年前朝夕相处过，她都要怀疑他本来就个武功高手。 “百鸟峰的那个晚上，面对群狼围攻，莫渊只能无可奈何的躲在你身后，靠你用瘦小的身躯保护，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莫渊不想在经历第二次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告诉我自己，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定要保护你，为了能够保护你，我跟着哥哥努力学武，可是，我还是太弱了。” 莫渊说得黯然神伤，殷灵玥看着他，不由得心里一酸。 “你已经很好了，真的，毕竟是那么短时间，你的成就已经很高了。” “我知道，急不来的，哥哥也告诉我，急不来的。”莫渊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惆怅。 “小渊……”殷灵玥握了握莫渊的手，想要安慰他。 “小渊，你的手，怎么会那么烫？”殷灵玥这是才注意到，莫渊的嘴唇发白，不断有冷汗滑下。 难怪他的怀抱会那么温暖，原来是因为他发烧了！ “玥玥，好冷。”莫渊嘟囔出声。 殷灵玥伸手想要摘下他的面具看看，却被他拂开了手，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抗拒殷灵玥碰他的面具。 “小渊，对不起，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殷灵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我知道的，但是，不可以，拜托了。” “小渊，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可以看看吗？”殷灵玥小心翼翼的问。 “不碍事的，就是一些皮外伤。” 莫渊话音刚落，远处便响起了脚步声，大约有几百人的样子，距离这里不足十里。 “玥玥，躲佛像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莫渊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对殷灵玥说。 “不行，要么一起躲，要么就一起面对！百鸟峰九死一生的时候，我们都没想过要抛弃彼此，如今的光景，跟当年比也没什么两样，要我留下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我做不到！”殷灵玥斩钉截铁的拒绝。 “玥玥，你就不能，听我的话吗？” “这次不行！” “玥玥……”莫渊的的声音近乎祈求。 “不行！”殷灵玥的拒绝也很坚决。 莫渊拗不过她，只好妥协，“那好吧，一起躲。” 他们刚躲到佛像后，一群人便涌了进来，黑衣蒙面，手持长剑，寒光森冷，剑气逼人。 脚步声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便慢慢地向佛像靠近，一步，两步，三布……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莫渊将殷灵玥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的心跳均快如擂鼓，莫渊的温度越来越炽热，烧得殷灵玥脸上发烫。 殷灵玥尽可能将自己的呼吸声降到最低，莫渊也小心翼翼的掩藏着。 其实殷灵玥不知道，莫渊已经快到极限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脑袋里混混沌沌的，感染了的伤口进一步引发了高烧，若不是保护殷灵玥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恐怕是已经倒下了。 终于还是来了，一到寒光照到了他们脸上，殷灵玥惊恐得忘记了呼吸，双手死死抱着莫渊的腰，闭上了双眼。 要完蛋了吗？ 她还有好多的事没有做，她还没有实现成为一代名医的宏伟壮志，没有游历大江南北，没有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爱恋，没有……去弥补对小渊的亏欠，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妙书屋 第一百零二章 沈三娘搭救（一） “玥儿！” 这声音好熟悉啊，甜美，妖娆，又充满魅惑，如此多变的声音，只会是…… 殷灵玥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身前的黑衣人，只见黑衣人身材高挑婀娜，明显就是女子的身形。 “玥儿，是我，我是沈三娘。”黑衣人摘下面具，不是别人，正是别云间的沈三娘。 “沈姐姐怎么会在这里？还……”殷灵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只是碰巧雇主要我保护的人是你罢了。” 沈三娘说得慵懒随意，即便是身着紧身的夜行衣，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妩媚。 殷灵玥十分欢喜，总算是得救了，“原来师兄说的接应我们的人，就是沈姐姐啊，太好了！” “我的确是受了邵梓枫的委托，只要有足够的诚意，想要请动我们别云间其实并不难。” “玥儿没想到沈姐姐竟也是个高手，我还以为……”殷灵玥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妥，连忙捂住了嘴。 “难道在玥儿心中，我沈三娘就只是个花瓶？”沈三娘打趣道。 “不是的，我只是没想到……我……”殷灵玥一听沈三娘这话，急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逗你玩的，看你急的。” 这时候，原本揽着殷灵玥的莫渊突然间晕倒了，殷灵玥连忙扶住，奈何莫渊身材高大，直接将殷灵玥压倒在了地上。 “小渊，小渊，你怎么了？我，都是我的错，我一时高兴都忘记了你身负重伤，小渊，小渊……”殷灵玥急得直掉泪，不停的唤着莫渊的名字。 “玥儿，他已经到了极限，方才是靠仅存的意志力苦苦撑着，现在睡一会儿，是好事。离这不远处有我的一家别云间，我们现在赶过去，再找大夫给他看看。”沈三娘安慰殷灵玥。 “是我的错，枉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竟然丝毫未觉小渊伤得那么重，我，我……”殷灵玥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哗直掉。 “不怪你的，不怪你的，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你本来就慌了神，吓坏了，没有注意到也是常事，况且你年纪还小，资历尚浅，经验不足，不能总这么苛责自己。”沈三娘一边帮着殷灵玥扶起莫渊，一边说道。 回到别云间后，殷灵玥亲自给莫渊看诊，这一看，殷灵玥整个人都吓傻了，他原本光洁的上身血肉模糊，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或深或浅，光是给他止血包扎，殷灵玥就足足花了几个时辰。 无法想象，在当时那样危机的时候，他还不停的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只因为他察觉到她的恐慌畏惧，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刀剑一次又一次的划破他的肌肤，他却依旧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所以哪怕他满身是血，殷灵玥也只是下意识的以为那是敌人的血，她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从未关注他，只要她多一点精力在他身上，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异常。 愧疚，自责，心疼，胶着在殷灵玥心头，苦苦的煎熬着她。 她拼命的忍着不哭，可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趴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终于还是呜咽出声来。 殷灵玥就是个累赘，不管和谁在一起，都只是个祸害。 殷灵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莫渊，整整三天，莫渊都昏迷不醒，他伤得太重了，前一天高烧不退，急坏了殷灵玥，殷灵玥一直给他擦拭身子，知道后半夜，他的温度才降了下去。 殷灵玥无比庆幸自己是个懂医的人，至少她可以给他上药包扎，给他配药煎药，可以时时刻刻确定他的状况如何，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煎熬却无能为力。 莫渊的高烧退却后，他依旧不见醒，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四肢冰凉，嘴唇泛白，脆弱得像个碰一下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考虑到莫渊之前对殷灵玥碰他面具的抗拒，哪怕是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殷灵玥也没有再动他的面具，可即便是看不到，殷灵玥也知道他半截面具下的脸，定然是毫无血色的。 伴着嘎吱的一声脆响，沈三娘端着一碗莲子粥走了进来。 “玥儿，去睡会吧，你都已经整整三天没合过眼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垮掉的，你垮掉了，谁来照顾他呢？” “谢谢你，沈姐姐，我没事的。小时候熬夜看医书的时候多了去了，我的身子骨好，没问题的。况且我想等小渊醒来，想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 “那就随你吧，不过，我让厨房熬了点粥，多少吃一点。还有，告诉你个好消息，邵梓枫他们已经平安离开风雨楼，不过追云山庄那边似乎除了什么事，所以他们先赶往追云山庄了，邵梓枫让我转告你，待莫渊养好了伤，你们再去追云山庄寻他。” “真的吗？那太好了，师兄，陆庆，惜梦和钰，他们平安就好。”殷灵玥的脸上终于多了一抹微笑。 “玥玥，我饿了。” 莫渊沙哑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在一瞬间，殷灵玥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小渊，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吓死我了。我这就去给你那吃的，对了，莲子粥，沈姐姐的莲子粥。”殷灵玥抹了抹泪，有些慌乱的给莫渊找吃的。 “玥玥，你原来是个小哭包啊！”莫渊笑着说道，声音依旧微弱，沈三娘听后却掩面噗嗤一笑。 “没错，玥儿她就是个小哭包，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日子，她的眼泪都快淹了我的别云间。”沈三娘开玩笑说。 “谢谢你帮我照顾玥玥。”莫渊对沈三娘感激地说。 沈三娘轻笑着道：“这是我分内的事，而且，我与玥儿也算是有些交情，就凭她叫我一声姐姐，我沈三娘也不会袖手旁观。” 殷灵玥将莫渊扶了起来，将那碗莲子粥一口一口的喂给他吃，莫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看到旁边的沈三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们聊着，我还有事，就先去了。”沈三娘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起身离开房间。 就这样一连十余天，殷灵玥和莫渊都住在别云间养伤。 说起来，莫渊身体的恢复能力十分惊人，短短十余天，莫渊的身子就已经好了大半了，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也经常和殷灵玥在别云间里走动。 别云间的下人们都很友善，也许是因为沈三娘的缘故，殷灵玥觉得别云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就像是沈三娘这个人，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想要与她交好。 妙书屋 第一百零三章 沈三娘搭救（二） 这天，莫渊和殷灵玥像往常一样下楼走动，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便看见沈三娘坐在一张圆桌旁的一张贵妃椅上，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时不时还指指点点的，使得原本安安静静的一楼大厅闹闹嚷嚷的。 殷灵玥和莫渊站在楼上，听不见楼下再说些什么，但是众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小渊，你说沈姐姐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殷灵玥担忧的问。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顺着莫渊手指的方向，殷灵玥这会儿才察觉到人群包围着的，除了沈三娘，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衣衫褴褛，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有鲜血冒出，灰色的衣服上，布满勒几十个沾了泥的脚印。 “就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敢觊觎三娘，光是让你靠近这别云间，都是玷污了三娘的玉洁冰清。” “就是嘛，听说不止是在这里，不管三娘去哪里，这破乞丐都能跟踪到三娘，难怪三娘这么厌恶她，要是我，被这么个乞丐缠着，非得吐上个三天三夜。” “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 莫渊和殷灵玥走下楼来，便听见那些沈三娘的爱慕者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着男人，这些话犀利有难听，就连莫渊听了，也觉得浑身不适，而那个男人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跪着，眼睛紧紧看着沈三娘，就好像那些人议论讽刺的人与他无关一样。他的眼里，只有沈三娘。 而此时的沈三娘，慵懒的坐在椅子上贵妃椅上，吃着侍从递上点心，如同看好戏一般的看着他们。 “是他！那个男人。”殷灵玥小声的对莫渊说。 “嗯，是。”莫渊瞬间明白殷灵玥的意思。 他们曾在沈三娘的另一家别云间看到过这个男人，当时殷灵玥就觉得他和沈三娘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但毕竟是人家的事，她几遍是好奇，也不方便过问。没想到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有见面了，那个男人，眼中看到的，依旧只有沈三娘，殷灵玥无比笃定，沈三娘和这个男人之间，必然是有一段复杂的纠葛。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感谢大家对三娘的美意，三娘心领了。这么着，今天各位的酒水钱都免了吧，就当是三娘请各位小酌一杯。碧枝，唤几个人把他带下去，做最低等的杂役吧。” 沈三娘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慵懒的对众人说道。 “三娘，你就是太善良了，这样的人，就应该把他丢到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 “就是，不过真那样做了，三娘就不是三娘了，我们的三娘，就是路边的一只流浪猫也会救济，这个人再不济，也是个人啊。” “……” 不一会儿功夫，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就散开了。沈三娘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在碧枝的搀扶下面色难看的上楼了，因为怀着心事，沈三娘没有看见不远处的莫渊和殷灵玥。 “那样落寞的表情，自从我们认识沈姐姐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姐姐的内心，肯定不会是刚才的那样满不在乎，漫不经心。”殷灵玥对莫渊说。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才能懂得。外表的冷漠与淡然，不过是内心落寞与伤痛的掩饰。” “是啊，如果没有人在乎，那些脆弱便只有留给自己。沈姐姐，她刚才上楼的时候，连我给她打招呼都没有瞧见，而且她眉头紧蹙，很不对劲。” “我们去看看她吧。” “嗯。” 咚咚咚，咚咚咚…… 殷灵玥一连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得到回应。 殷灵玥站着等了半天，又再一次敲了一下门，这时候，沈三娘的侍女碧枝端着点心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找主子的？”碧枝温声问道。 “是的，但是我们敲了几次门都没有回应，沈姐姐是休息了吗？”殷灵玥答道。 “我先进去看看，一会儿再来跟你说。”碧枝说完，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不多时，碧枝便出来对殷灵玥和莫渊说，“进去吧，主子在等你们。” “谢谢碧枝姐姐。” 殷灵玥先一步踏进房间，莫渊紧随其后。 沈三娘端坐在梳妆台上，白日里艳丽的妆容已经卸下，此时的素面朝天，更多的是温雅恬静，玉洁冰清。 没有了浓妆淡抹的她，显得尤为清雅脱俗，不施粉黛才是她最美的时刻，可是平时，她总是花着浓艳的妆，演绎着妖娆妩媚的角色，是掩饰内心，还是自我麻痹？ “沈姐姐，你还好吗？我有些担心你。”缓过了最初的惊艳，殷灵玥这才开口说道。 “我很好啊，怎么了？你们先坐吧。”沈三娘说得云淡风轻的让殷灵玥不禁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落寞的沈三娘，不过是自己眼花了。 “说吧，有什么事。”沈三娘开口问道。 “就是刚才，沈姐姐在一楼的事，我和小渊看到了。不过沈姐姐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故意去凑热闹的，我们只是想要走走，碰巧遇到了。” “原来是那事呀，场面有些混乱，沈姐姐没有看到你们，抱歉啊。”沈三娘微笑着说。 “我知道我们不应该过问的，但是刚才那人……” “玥儿是不是觉得，我对那个人有些过于苛刻。” “不，不是这样的……” 殷灵玥还未说完，就被沈三娘打断了。 “玥儿不必解释，你心思澄澈，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沈三娘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沈姐姐，你真的误会了，我心中的沈姐姐，心地最是良善，即便是路边的流浪狗，姐姐路过也会饲喂一下，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所以我相信，姐姐那样做，姐姐那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哦，玥儿这么了解我吗？”沈三娘嬉笑道。 “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一直沉默不语的莫渊终于来了口。 “小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向你这样古怪的孩子，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淡漠，疏离，冰冷，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秉性，可是在对着自己重要的人时，也可以很温暖，很炽热。你的信任，谢谢。” 莫渊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说话。 “你们知道，什么是爱吗？”沈三娘突然问道。 殷灵玥犹豫不决，莫渊则是摇了摇头。 “爱呀，是人间最美的花，也是最狠的毒。我曾经，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人，因为他，我懂得了什么是爱情，也是因为他，我从此不再相信爱情。” 沈三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睑低垂，表情凝重。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故事可能会有些无聊，你们就当是消遣一下，打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吧。” 第一百零四章 情葬锁清城（一）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寒风凌冽，滴水成冰。 但也就是这样肃杀的冬天，锁清城上下一片欢腾，热闹非凡，因为今天，这个不起眼的边陲小城，即将迎来他们盼望已久的小主子。 城主府内，年过四十的城主正不安的在走廊里徘徊，屋里断断续续传来妇女的嘶叫声，那是他的夫人，他放在心头宠了十余年的夫人，如今，正面临着生产的危险。 稳婆已经进入产房整整一天了，城主夫人的叫唤的声音一开始越来越大，慢慢的越来越小，城主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城主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稳婆面色凝重，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城主夫人的这一胎，怕是要难产了。她不敢有丝毫隐瞒，立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城主，城主一听，双腿一软，当场就跌坐在了地上。 城主沈务尘与夫人成亲十余载，一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美中不足的是城主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城主爱惜夫人，拒绝再娶。直到后来，才有了这一胎，无论男女，都将会是下一任的城主。 夜幕降临的时候，城主夫人终于生了，而且还是双生子，都是女儿，城主大喜，举城欢庆。 关于孩子的名字，城主又是一番苦苦思索，想了一整夜，终于在次日清晨做了定夺。 大小姐取名沈玉清，意为玉洁冰清，二小姐取名沈玉颜，意为玉颜花容。 夫妻俩苦苦等候了十年，终于有了回报，这大概就是上天给恩赐吧！ 生活本来平静，两位小姐也一直生活得很幸福，两个小姐外貌极为相似，性格却是千差万别。大小姐温婉而倔强，二小姐娇柔而惹怜。 据说在娘胎里时，城主夫人遭人陷害，误食了毒物，不仅损了母体，也牵连到二小姐，因此二小姐一直都很羸弱，不管怎么调理，她始终是脸色苍白，身子瘦小，娇喘微微。而大小姐身子骨自来硬朗，即便是感染风寒隔天就好了。 两位小姐出生时，城主曾找算命先生给两位小姐算过，结果算命先生说，两位小姐的命格相生相克，有一盛则必有一衰，长时间呆在一起，盛之俞胜，衰之俞衰，直至一方生命消亡。 城主听了庞然大怒，认为算命先生纯属一派胡言，于是将算命先生打了出去。 可是，这个预言却没有随着算命先生的离开一道消失，这不仅仅给锁清城的百姓留下了阴影，也在城主夫妇心头烙下了印记，以至于后来那件事发生后，他们毫不犹豫的将一切归咎于那个预言。 事情发生在两位小姐三岁那年，也是一个肃杀的冬天，大小姐刚哄着二小姐喝完了一大碗浓黑的药汁，二小姐一边紧蹙眉头，一边央求着姐姐带自己出去玩玩。 整整一个冬天，她都没有出过门，每天除了喝药，就是裹着厚厚的毯子卧在床上，整个人都快闷坏了。 沈玉颜身体不好，沈夫人因着当年的事，始终对她充满了愧疚与怜惜，对她是百般呵护，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溺爱到了极点，平时哪怕是天气稍微凉一点，也不容许她吹半点风，受一丝凉，更何况是像这样寒冷的天气。 沈玉清终究拗不过妹妹的苦苦哀求，躲过了丫鬟婆子，带着沈玉颜去冰面上玩滑冰。 沈玉清一开始也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沈玉颜身边，其实她们刚一出来，沈玉清就后悔了，母亲说得没错，妹妹的身体太弱，实在经不起冬天的肃杀，可是看到妹妹玩得不亦乐乎，沈玉清也只能将想要劝说沈玉颜的话吞了回去。 本来还好好的，谁知冰面突然塌陷，沈玉清和沈玉颜同时跌到了水里，沈玉清会游泳，但沈玉颜不会，眼看着妹妹沉下去，沈玉清忍着刺骨的寒意，用尽全部力量将沈玉颜推上了冰面，看到远远赶来的心急如焚的爹娘，她才放心的闭上了双眼。 沈玉清醒来的时候，她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大殿的地上，周围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尤其是负责照顾沈玉颜的丫环婆子，此时正不停的磕头着头，碰碰的声音，在整个大殿里尤为突兀，白色的大理石上，已染上了斑斑血迹，她们依旧不敢停，城主没有发话，但她们很清晰的感觉来自他眼中的杀意。 沈玉颜被沈夫人抱在怀里，盖着厚厚的狐裘，周围是十几个城中闻名遐迩的大夫，轮流给沈玉颜诊脉。 沈夫人整个人都吓坏了，哭得梨花带雨，抱着沈玉颜直喊心肝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沈玉颜伏在母亲怀里，气若游丝，脸色惨白，眉头紧皱，痛苦的小声呻吟。 首座上的城主双拳攥紧，强忍着怒气，在看向小女儿的时候，心疼极了，随即怒气更甚。 “爹爹，不关她们的事，是清儿带颜儿出去的，求求您不要伤及无辜！”沈玉清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满大殿的人都会被吓死的。 沈城主终于抬头看了看她，从她被侍卫抱进来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管她，哪怕她也是浑身湿透，也是在瑟瑟发抖，也是额头滚烫，发着高烧。 她看到父亲朝她走了下来，还以为父亲是想扶起地上的她，谁知父亲二话不说，对着她发白的脸就是两巴掌。 声音划破了静寂的空气，显然是用尽了全力，力度大得他整只手都在发麻。 沈玉清被这巨大的力量打得碰在地上，额角，嘴角，一片殷红。 “你这孽畜，你还敢说，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害了颜儿性命，她是你妹妹啊！你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心思？” 似乎觉得骂的还不够解气，沈城主踢了她一脚：“早知道，当初就该依着算命先生的意思，把你……” 城主的脸色骤然铁青，口不择言，即便他及时收回后面的话，却依旧在沈玉清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这是第一次，城主打了沈玉清，在这之前，他素来最是疼宠沈玉颜，但对沈玉清也是关心爱护的。 这也是城主最后一次打了沈玉清，因为这之后，城主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当年的那句预言，他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不去相信却终究还是惶惶不安。 他害怕再因为沈玉清而让沈玉颜受伤，就将沈玉清交给奶娘照顾，还让她们居住在城主府内最偏僻的小院里。 妙书屋 第一百零五章 情葬锁清城（二） 这一住，就是十二年的时间。 整整十二年，城主对沈玉清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别说是打她，他就连见到她的机会都没有。 十二年的光阴，将沈玉清记忆里的慈父，一点点的消磨殆尽了，她不记得关于父亲的记忆，也没有母亲的记忆，她的世界，唯有一方天地，一个妇人，一堂书卷。 他们终究，还是相信了那个预言。 那个所谓的命里相生相克，不过是无稽之谈，但却始终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它不会随着时间被消磨，反而会越刺越深，最后，成了他们血肉之躯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人都是健忘的，渐渐的，大小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久而久之，城民们都只记得锁清城有个二小姐，最后干脆就以为二小姐是锁清城城主唯一的女儿。 沈玉清和乳娘住进这个无名的偏僻小院后，沈玉清便用自己的名字，给这个破烂的小院取名为玉清苑，这里以后就是她和乳娘的家，就算是杂草丛生，就算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居住，怎么能没有名字。 十二年的时间，沈玉清已经过了会做梦的年纪，她已经不再幻想父母亲能记起她这个女儿，锁清城的城民们能记起她这个大小姐，她只是沈玉清，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罢了，与那些孤儿没什么不同。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十二年的光景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如今，锁清城的玉颜小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享有全城第一美人的美誉。 同年，素有第一公子之称的沐阳公子游学来到锁清城，成了全城最轰动的事，全城上下，无不激动，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更是心花怒放，一时间城中布匹珠宝胭脂水粉，都大幅度的涨了价。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指的大概就是沐阳公子这样的人了，学富五车，才华横溢，文质彬彬，温文儒雅，谈吐斯文，举止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种大方的贵气。 这样的男子，怎么不让人心动？ 像沐阳这样的男人，身份高贵，气度不凡，也只有锁清城的玉颜小姐，未来的城主大人，可以勉强与他比肩。 沈玉颜也很喜欢沐阳，沐阳讲学期间，沈玉颜时常会亲自做些点心，等他下学后给他，这在锁清城俨然是公开的秘密。 沐阳公子似乎也心有所属，在城主夫妇的盛情邀请下，便停留在锁清城，住进了城主府，成为锁清城最尊贵的客人，未来，也极有可能成为锁清城的男主人。 大家都以为沐阳公子属意的是玉颜小姐，一个是花容月貌才华横溢，一个是温润如玉学识渊博，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殊不知，真正让沐阳公子钟情的，是那个沉寂许久的大小姐沈玉清。 那日，沐阳公子正在给弟子讲学，讲得正忘情是，书房里突然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指责沐阳公子讲的有失偏颇，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沈玉清。 沐阳公子当时也吃惊极了，不过他吃惊的不是竟然有人置疑他的讲学，而是惊异于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子，没错，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女儿身。 没错，沈玉清长得和沈玉颜一模一样，但是沐阳见到沈玉清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人，沈玉颜虽然美，但是美的只是皮囊，总觉得少了些生气，而沈玉清不同，她身上的魅力，更多的是因为她卓然的气质。 沐阳的弟子当时就怒了，他们公子学识渊博，所言所指皆是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何曾被人这般置疑。 沈玉清面对怒气冲冲的一众弟子，丝毫也不怯懦，反而从容不迫的向沐阳陈述了自己的见解。 听过她的解释后，沐阳更加折服于她过人的才情与胆识，她清冷高雅，才华横溢，思想荟萃，更与诗词歌赋上有颇高的造诣，两人相谈甚欢，然后相见恨晚，经常一起吟诗作对，研讨学术。 沐阳与沈玉清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过得很快乐，他一向冷静自持，清心寡欲，就连他的父亲都常说，他老成得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 他也以为自己的一生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到了合适的年纪，由家里人做主，去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这样过完一生。 可是老天怜他，给了他一个沈玉清，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相见恨晚，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见她的时候，他也会因为想念她，讲学的时候竟然失神，过去的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在城主盛情的邀请他住进城主府时，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因为住进了城主府，他便会有更多的机会可以见到她。 沐阳公子没有再离开，他有了牵绊，想成家了。从前，他的梦想是游历讲书论学，而现在，他的梦想是携她共度余生。 沈玉颜每天都会找各种理由去见他，撑着羸弱的身子，娇美柔弱，我见犹怜。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对沐阳公子无比倾慕。 那日，城主单独见了沐阳公子，他们聊了很久，沐阳公子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向城主表明自己的求娶之意。 沐阳公子会求娶城主的女儿，城主一点也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沐阳求娶的竟然不是沈玉颜，而是那个他遗忘多年的大女儿，如果不是沐阳提起，他都快忘了他还有一个女儿。 是的，沈玉清的父母亲是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整整十二年的不闻不问，将那点残余的亲情，也消磨殆尽了，唯一相连的，不过是骨子里流淌的血液。 城主和沐阳公子聊了些什么，除了他们以外，无人知道。 沈玉清是知道父亲找沐阳谈话的，沐阳去之前跟她说过，他此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向城主表明自己的求娶之心，他说，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娶她为妻，与她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他说，他心里的人只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对她不离不弃。 他的话，沈玉清深信不疑，所以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向父亲提亲，等他娶她为妻。 因着沐阳的话，沈玉清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她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她，上天总算是待她不薄。 妙书屋 第一百零六章 情葬锁清城（三） 沈玉清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沐阳，却等来了沈夫人，她的生生母亲。 她依旧美艳动人，风姿绰约，一如沈玉清小时候的记忆里那般年轻貌美，可以说，沈玉清拥有绝美的皮囊，绝大多数要归功于她有一个美丽的娘亲。 这个锁清城尊贵无比的城主夫人，是她的母亲，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却让她觉得如此的陌生。 十二年了，为了表达对小女儿的怜惜与愧疚，也为了小女儿能够平安顺遂的长大，整整十二年来不曾看过她一眼的女人，对她来说怎么会不陌生？ 如今这个女人如此突兀的站在了她的面前，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玉清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女人是为了她而来的，但是不得不说，即便是知晓女人的别有用心，沈玉清还是在心底偷偷乐了一下。 “清儿，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沈夫人坐在她的身边，温声开口问道，沈玉清却因为她的靠近不自觉的退了退。 沈玉清看了看沈夫人，不咸不淡的说：“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对沈夫人来说，有什么区别？” 沈玉清承认，她说的是气话，娘亲肯来看她，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她骨子里倔强，做不到毫不介怀，本想控制自己的，谁曾想一开口，就满满的都是怨念。 沈夫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什么沈夫人啊，我是娘亲，太久不见，连娘亲都不会喊了。” “是太就久了，以至于我都忘了，原来我也是有娘亲的人呢？”沈玉清自嘲一笑，“不过忘了也没关系，沈玉清没有娘亲，也照样可以长大成人，娘亲这种东西，有或没有，于沈玉清而言没有区别。” “咳咳……”沈夫人尴尬的咳了咳。 “沈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待会乳娘回来，又得费尽心思去借东西招待您。委屈您倒不是问题，我就是担心因此害乳娘操劳。” 沈玉清下了逐客令，但凡是了解她的人，都会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口不对心，沈玉清不善撒谎，每次说谎，她的眉毛都会不自觉的蹙了蹙，手会不自觉的绞着衣袖。 这是很明显的动作，可惜沈夫人是不会注意到的，一来她并不了解沈玉清，而来，她心里装着别的事，注意力从头到尾都没集中在沈玉清身上。 沈玉清的言语里句句带刺，听得沈夫人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一向养尊处优的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但是为了成事，她忍下了内心的委屈，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不不，清儿，娘亲的确是有事想要和你说。” 见沈玉清要离开，沈夫人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说。 沈玉清与沈夫人对视了良久，重新坐回座位上，等待着她说。 “那个，清儿，娘亲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沐阳公子的事。” “嗯，然后呢？” “娘亲知道清儿喜欢沐阳公子，沐阳公子对清儿也有情义，只是，你知道吗，其实颜儿也对沐阳公子倾慕已久。” “所以呢？沈夫人究竟想说些什么？” “那个，娘亲想……我希望……”沈夫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您不说的话，我就先走了，乳娘的衣裳旧了，我要去给她买块步做身新衣，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浪费。” 沈玉清有些不耐烦，隐隐约约的，她已经猜到沈夫人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了。 “清儿，你知道的，颜儿身体不好，大夫说她此生注定活不长久，若非是因为我，我的颜儿怎么会如此苦命？颜儿她乖巧听话，聪明懂事，即便是当年因为你而险些丧命，她也从未怪过你，还一直替你说话。” “所以说，沈夫人这是觉得沈玉清这些年遭的报应还不够？”沈玉清的脸色越发难看。 “不不不，娘亲不是这个意思。”沈夫人连连摆手，见沈玉清依旧不为所动，于是继续解释道，“清儿，你知道吗，颜儿这些年从未向我们要求过什么，哪怕是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她也是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一切，我一直想要好好弥补她，但是颜儿她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缺，我的心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煎熬着。” “所以你可想而知，当颜儿欢喜地跟我说她喜欢沐阳公子，想要嫁给他时，娘亲有多惊喜，这些年娘亲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却无法去弥补，所以这一次娘亲无论如何也要为她实现，即便……即便……” “即便是牺牲掉我的幸福，也在所不惜？”沈玉清苦笑一声反问道。 “娘亲别无选择。你知道的，颜儿对沐阳公子的感情绝不是一时兴起，那是真的深爱，颜儿没有了沐阳，有可能会……会死，而清儿……清儿以后的日还长，总还会遇到自己喜欢的。” “是啊，沈玉清不仅命贱，还命硬，你们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去践踏沈玉清的人生，反正她命长，等沈玉颜死后，你们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去弥补她，所以你们不管是做了什么，始终不会良心不安，始终不会心怀愧疚。”沈玉清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原来痛到了极点，心是会麻木的。 “清儿，颜儿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沈夫人怒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凶巴巴的，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了。 “妹妹？沈玉清没有爹娘，哪来的妹妹？”沈玉清绝不承认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哭腔，明明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再也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流泪了，可是……她终究还是不够坚强。 “清儿……” “沈夫人不必多说，对于沐阳，沈玉清承诺过永不相负，除非他弃我，否则我绝不放手。” “清儿，你怎么可以置颜儿于不顾？” “从小到大，沈玉清从来没和沈玉颜争过什么，父亲也好，母亲也罢，甚至是整个锁清城，沈玉清从来就没有争过，所以沈玉清变得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但是这一次，沈玉清不想连喜欢的人也失去。” 沈玉清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无论贫穷富贵，只要有沐阳，有乳娘，就足够了。她渴望的家，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而不是一座冰冷的城。 “既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夫人说完，就气冲冲的离开了，那扇本就不算结实的柴扉被她摔得摇摇欲坠，任谁也不敢想她就是人前那个高贵优雅的城主夫人。 她走得如此决绝，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给沈玉清。 妙书屋 第一百零七章 情葬锁清城（四） 不久之后，沐阳公子与玉颜小姐好事将近的传闻就在锁清城里传开了，没过多久，便几乎风靡了整个锁清城。 沐阳和沈玉颜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戏本子里的才子佳人，说书人口中的金玉良缘，就连普通百姓的茶余饭后，都离不开这个话题。 锁清城不会有比玉颜小姐的婚事更重要的事了，锁清城所有的城民都知道，玉颜小姐就是整个锁清城的未来。 而城主府里的议论，只会更加火热。 下人们明面上乖巧听话，安守本分，私下里也是议论得热火朝天，沈玉清不管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有人悄悄的对着她指指点点，低声细语着什么。 沈玉清从来没有想到，她竟然也会被所有人用厌恶中带着同情这样的目光看着，就连她被父母亲丢到偏僻角落不闻不问时，也不曾被这样对待过。 如果不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了这段对话，沈玉清估计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们听说了没？我们城主府里很快就要办大喜事了！” “喜鹊姐姐，什么喜事啊？” “沐阳公子和玉颜小姐就要大婚了，这么重要的是你们竟然不知道？亏得你们还是在城主府里当差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当差，不知道也很正常，城主府里最大的喜事，莫过于玉颜小姐的亲事了！” “确定是沐阳公子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沐阳公子，还有谁能配得上我们玉颜小姐。”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这很明显啊，沐阳公子腰间的玉环，就是玉颜小姐亲手做的。我们锁清城的女子，一生只做一个玉环，给自己的心上人，男子接受了玉环，也意味着接受女子的心意，沐阳公子都随身佩戴了，还不明显吗？” “……”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们聊得投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沈玉清，沈玉清听完他们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是慌了神的。 沐阳他……真的接受了沈玉颜的玉环了吗？ 话说回来，沐阳已经有好几天没来找她了，一开始她也有不安，但在乳娘的安抚下，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想起来，让她觉得心惊，沐阳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找她？难道他是为了躲着她？他真的……移情别恋了吗？ 不不，不可能的！ 沈玉清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应该相信沐阳对她的感情，相信他们的海誓山盟，他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议论的声音并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到后来就连沈玉清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了。 于是她决定去找沐阳问清楚，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需要他给她多一点的勇气，多一点信任，她只是想问问他这些天怎么没来找她？想要安抚一下自己的心。 还有就是，她有些想他了。 她很快就到了沐阳的居所，却没有见到沐阳，迎接她的是他的书童。 书童看着沈玉清，试探性的问：“你是……玉颜小姐？” “我是沈玉清。” “是玉清小姐啊，您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吧？” 沈玉清点点头。 “很不巧，公子近几日都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那他去了哪里？” “公子那日拜见过城主之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好像是说是要去什么林，寻药引。” “寻药引？”沈玉清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就是替玉颜小姐寻药引，哦，我想来了，就是去雾林。” 雾林！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沈玉清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停滞，就连自己是如何回到玉清苑的都不知道。 那可是雾林啊，沐阳只身一人前往雾林，岂不是凶多吉少？ 常年雾笼，地势崎岖，野兽出没，毒物盛行，这就是雾林。 锁清城的人都知道，宁可英雄气短，也不可擅闯雾林，因为进去了，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不是没有人进去过，但是进去的人，没几个人是能活着出来的。 回到玉清苑的沈玉清，脸色很难看，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吓坏了她的乳娘。 沈玉清一方面担心沐阳的安危，另一方面，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沐阳去给沈玉颜寻药引，连知会她一声都没有，难道真如大家说的那样，他真的，变心了吗？ 沈玉清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要不是他亲口说的，她通通都不信。 就这样自我煎熬了一晚上之后，次日凌晨，她收拾好了行囊，一意孤行的要去寻他。 “清儿，使不得！使不得啊！” 乳娘死死地拽着沈玉清的行囊，哭得泣不成声。 “乳娘，我必须得去，不然的话，我会寝食难安，不管流言是真是假，也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得亲自去看一看。” “清儿，你不能去，那可是雾林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去……” “乳娘，我心意已决，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而且，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乳娘是知道的，清儿习过武的。” “可那不过是些防身用的简单招式，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根本就……” 沈玉清啪的一下跪倒在乳娘面前，“乳娘，清儿求您，您就让我去吧。” “清儿……你这是做什么？” “乳娘，对不起，是清儿任性了，让乳娘伤心。” “……” 乳娘早已哭得肝肠寸断，无法言语。 沈玉清就是铁了心，任凭乳娘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乳娘只能妥协退让。 沈玉清永远记得那天乳娘送她离去的情景，年近半百的她因为常年操劳，头发已经半白了，洗得褪色的粗布衣裳，在冷风中显得那样的单薄，她身子瘦削柔弱，仿佛只要封再大一点，就可以将她吹走。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不厌其烦的叮嘱着沈玉清，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她会一直等着她的清儿回来。 沈玉清那时候还嘻笑说乳娘越来越唠叨了，却不曾想到，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听到乳娘的唠叨了。 后来的整整十年，沈玉清总会梦到这个场景，乳娘凹陷的双眸中的慈爱目光，不停挥舞着的枯槁的手，还有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 沈玉清不止一次的懊悔，为什么当初的自己走得那样的干净利索，走得那样的毫不怀恋，都没有好好的回头再看看乳娘。 说不定这一回头，她便会不忍离开，乳娘也就不会…… 可惜，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第一百零八章 情葬锁清城（五） 只有真正进入到雾林，沈玉清才知道，锁清城的百姓为什么一提到雾林，整个人都吓得直发颤了。 文字上关于雾林凶险的描述已经是骇人听闻，却仍然远不及现实的十分之一。 沈玉清刚进里面就遭到了野兽袭击，被野兽追赶到精疲力竭，被荆棘划伤到鲜血直流，被毒蛇袭击中毒昏迷……沈玉清过来十多年不曾经历的一切，在这短短几天内统统都经历了个遍。 终于在一个黑夜里，寒风刺骨，沈玉清冷得直哆嗦，伤口感染发炎，引发了高烧，沈玉清这副破败的身体终于达到了极限，她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但是这些都没有要了她的命，她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硬是挺了过来。 她的母亲果然没有说错，沈玉清的命就是很硬，即便是那样困顿的处境，她依旧活了下来，所以他们才会那样肆无忌惮的伤害她，因为她命硬，死不了的。 在雾林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天，浓雾使得沈玉清迷失了方向，周围的东西也不知是否有毒，就连饮水，也是少的可怜，一连三天，沈玉清都没能走出去，饥寒交迫，伤口发炎，即便是她再怎么苦苦支撑，也终究突破不了自己的生理极限。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大脑混混沌沌，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逝。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想，她就应该乖乖听乳娘的话，本本分分的活着，即便是活得再怎么憋屈，也比如今这般回天乏术要强得多。 她不是怕死，死对于她而言，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只是不放心她的乳娘，对那个有些唯唯诺诺怯懦柔弱的女人来说，沈玉清是她的全世界，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全部的念想。 沈玉清害怕她若是就这么走了，谁来照顾她？谁来给她希望？ 可是……沈玉清同样很清楚，她不甘心，不甘心翘首以盼，不甘心坐以待毙，更不甘心无动于衷。 那是可在她骨子里的桀骜与倔强，让她没办法做到听天由命。 很幸运的是，沈玉清没有死，她被救了。 救她的是一个身手了得的男人，男人只身一人闯入雾林里，是为了寻找东西，恰好碰见了她，出于好心，便出手救了她，她再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沈玉清离开雾林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后，因为男人找东西花了不少时间，她不识方向，便只得跟着男人一起出来。 再次回到锁清城的沈玉清，站在城门口时，感慨万分，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扬鞭策马意气风发，如今却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片完整干净的衣服，头发乱蓬蓬的，原本白皙的脸上也沾满了污渍。 换做是以往，沈玉清必然是羞于见人的，可如今她却是顾不得那么多，刚一进城，沈玉清便抓住一个中年男人询问。 无视路人嫌恶的目光，沈玉清硬着头皮询问：“请问一下，沐阳公子平安回来了吗？” 中年男人甩开沈玉清抓着他的手，看着自己被脏的衣袖，瞬间脸色就变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沈玉清从未如此窘迫，她的语气近乎哀求，“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沐阳公子他……” 沈玉清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男子直接打断了，“沐阳公子两天前就已经回来了，还为玉颜小姐寻来了药引，城主全城昭告，要举城同庆，这你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打量了沈玉清片刻，“话说你这样的，莫不是也想打沐阳公子的主意？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沐阳公子仙人之姿，也只有我们玉颜小姐可以比肩，你和玉颜小姐那可是天壤之别，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中年男子说完，片刻也不再停留，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做。 沈玉清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城主府的方向赶。 沐阳已经平安回来，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她恨不得马上飞到沐阳的身边，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的模样。 锁清城还是那个锁清城，说不上繁荣昌盛，但却总是很安静祥和，这是个淳朴敦厚的小城，但也是沈玉清注定不会爱上的小城。 但是这日的锁清城，却一改往日的宁静祥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十里锦红更是铺满了整条大街，满地的花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这是锁清城最盛大的婚嫁仪式——花嫁！ 人们衣着靓丽，夹道而站，欢声笑语，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锁清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沈玉清诞生的时候。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让这个素来静谧的小城如此的热闹非凡？ 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场景，沈玉清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头油然而生。 不会是…… 沈玉清不敢想，或者说，她在下意识的逃避。 她踉跄了几步，撞到了旁边的人，那人皱了皱眉头，低声咒骂，嫌恶的把她推开，掏出自己的手绢拼命的擦拭着被她碰到的地方，最后抱怨了声真是晦气，远远的走开了。 沈玉清又羞又窘，一向以清丽脱俗、玉洁冰清著称的她，何曾被人嫌恶到这般地步。 沈玉清这才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的落魄狼狈，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妆容惨淡，像极了街上流浪的乞丐，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她惶惶不安的时候，还是那个男人帮了她。 男人可怜她，带她去买了身衣裳，简单整理了一下妆容，让她看上去不再那样的狼狈不堪。 她顾不得其他，简单整理了一下，便迫不及待赶往城主府。 沈玉清的心底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对于锁清城来说，也只有沈玉颜的婚事，才配得上这样的热闹。 可是沈玉清不肯相信，沐阳他不是承诺过，此生只爱她一人，也只会娶她一人为妻，天地可鉴，如今，言犹在耳，他怎么可能舍她而娶别人？即便那个人是沈玉颜，也不行。 沈玉清决不相信沐阳会是那种薄情寡义、背信弃义的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她越是这样告诉自己，自己就越是心神不宁。 这样的心神不宁并没有持续太久，沈玉清还没来得及安慰好自己，现实就已经给了她当头棒喝。 她才走了没多久，便遇到了沐阳的迎亲队伍。 第一百零九章 情葬锁清城（六） 百余人的迎亲队伍，整齐地穿着红色华服，前面两人高举着两个镀金边的大红双喜，尤为醒目，锣鼓喧天，响彻整条街道，那顶上好的花轿，更是极尽奢华，沈玉清很清楚的知道，整个锁清城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家能有这样的迎亲队伍，唯有…… 种种一切，都在应证沈玉清心中的那个答案，可她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 直到她看见了迎亲队伍最前方那个骑在马上的男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如今更是春风得意，神采奕奕。 那张她在雾林里生死攸关时依旧念念不忘的脸上，此时正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他身上精致的新郎服装，雍容华贵，价值连城，但是看在沈玉清眼里，只剩下冰冷与嘲讽，明明是阳春三月，惠风和畅，沈玉清却如坠严冬。 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目光呆滞。 “清儿，总有一天，我会骑着高大的骏马，带着大红花轿，在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中，迎你为妻。” “我沐阳对着天地起誓，一生一世只爱沈玉清一个人。” “从前的沐阳是孤鸿，所以不惧漂泊，但是如今的沐阳是倦鸟，无论多累也想要归巢，因为有你在等候着我。” “你说你不喜欢锁清城，没关系的，等我们成亲后，我们便离开这里，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定居可好？” “清儿喜欢茉莉花，以后我们就在自家的屋前，种上一院子的茉莉花，等到花开的，清儿便可以闻到满院的茉莉花香。” “……” 音犹在耳，却已是过往云烟。 随着拥挤的人流，一直到了城主府，沈玉清就木然的站在人群中，看着她的父母亲，将他们最宝贝的女儿，亲手交到了沐阳手上。 沐阳望着新娘的目光中，充满了宠溺与怜惜，那满到快要溢出的幸福，她曾经以为会是她的。 沈玉清以为自己会失心发狂，会怒不可遏，亦或是会痛心疾首，会大吵大闹，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静默的看着沐阳和沈玉颜拜堂成亲，看着他们相信相爱，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这里发生的一切，统统都与她无关。 其实，她懂的，人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他们总是对过去的风景无法释怀，对失去的人执念太深，爱恨嗔痴，皆为囚笼，她难过，她痛心，是因为她被自己羁绊了。 沈玉清突然间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事实上她的感觉没有错，看着她的人是沈夫人，那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哪怕她隐匿在人群中，她也能第一时间感知她的存在。 沈玉清也不闪躲，直接直视沈夫人的目光，然后，她看到沈夫人的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沈玉清不禁冷笑，那个女人，是害怕自己会跑出去闹事吧，毕竟这可是她宝贝女儿的大喜之日，是她苦心孤诣筹谋甚至不惜低声下气求她都要实现的事，她的惊恐，她的畏惧，沈玉清半点也不惊讶。 可是沐阳都已经和沈玉颜拜堂成亲，木已成舟，她现在再出现又有什么意义？沈夫人完全不必要担心她会破坏这一切。 沈玉清看着沈夫人，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个女人的身上，她应该是那个优雅贵气的城主夫人，而不应该露出这样扭曲的表情。 沈玉清不再看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也罢，该结束了。 锁清城里不需要沈玉清，也不会再有沈玉清了。 沈玉清是不会哭的，即便是父母背弃，爱人背弃，她也不会哭，因为，她不会为不值得的人哭。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玉清下定决心要彻彻底底的离开锁清城，带着她的乳娘，一起离开这个不再让她有分毫眷念的地方。 沈玉清悄然从人群众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今日喜堂里的那对新人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沈夫人见她离开，也找了个理由跟了出去。 沈夫人这是想要随时监视着她啊！ “清儿，就当是娘求你了，你妹妹如今已经嫁给沐阳为妻，你就不要……” 沈玉清听到沈夫人的声音，恨不得赶紧离开，可是她还是逼着自己停下了脚步。 “沈夫人以为，我是要去破坏沈玉颜的婚事？” “我……我……”沈夫人支支吾吾，沈玉清一针见血的话，就是她心里想的。 人就是这样，就算内心是丑恶的，也希望能将它粉饰得足够美好。 “沈夫人不用担心，沐阳都已经和沈玉颜拜堂成亲了，我沈玉清就算是再不济，也不屑去抢夺一个有有妇之夫。”沈玉清突然间靠近沈夫人，直视她的眼睛，“我记得我曾经和沈夫人说过，如果沐阳心里有我，那我绝不负他，若他移情别恋，我沈玉清绝不纠缠。” “清儿……” 沈玉清无视沈夫人的呼唤，兀自道：“也对，我沈玉清算什么，我说的话，您应该从未放在心上吧。” “清儿，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颜儿身子骨弱，成不了一城之主，这锁清城的城主之位早晚都会是你的，颜儿的病情虽然得到缓解，但是她……呜呜……” “沈夫人这算是施舍吗？” “清儿，不……不不……我们只是想要弥补你。”沈夫人连忙解释。 “不就是一个城主之位，沈玉清不稀罕。至于弥补？可笑，沈玉清不是两岁三岁，也不是八岁九岁，我已经十六岁了，早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的年纪。” “清儿，对不起。” “沈夫人，锁清城我不会要，沐阳我也不会要，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告诉你，沈玉清当初干干净净的来了锁清城，如今便会干干净净的离开，我要的并不多，我只想带我的乳娘离开，从今以后，锁清城再无沈玉清。” 沈夫人听完沈玉清的话，整个人带愣住了，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整个人扑到沈玉清身上，哭的梨花带雨。 “清儿，不行，你不能走，娘求你了，别走好不好？” 沈玉清推开沈夫人，看着她如今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沈夫人，后会无期。” “清儿，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 沈玉清无视沈夫人声嘶力竭的叫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章 情葬锁清城（七） 前往玉清苑的路上，沈玉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连呼吸都是畅快的，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再也不用守着一方窄小的天地，等着两个永远不会去看她的人。 玉清苑就是清静，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和热闹非凡的正厅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任前门如何喧闹吵杂，这里有的永远都是冷冷清清。 沈玉清推开那扇破旧的柴扉，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让她有些傻眼，里面的座椅板凳上，都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有的地方还结起了蜘蛛网。 玉清苑里一直清贫，但乳娘勤劳，自她们从住进来后，玉清苑就在乳娘的打理下一尘不染，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此时的玉清苑，就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一样。 “乳娘，清儿回来了。” 沈玉清轻轻换了一声，预料中会朝她小跑过来的妇人并没有出现。 “乳娘，你的清儿回来了。”沈玉清不死心，提高声调又唤了一声，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死寂，沈玉清顿时慌了神。 她慌乱的走进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找，一遍又一遍的喊，没有回应，还是没有回应。 怎么会是这样？ 她再也顾不得仪态，一开始是快走，然后改为小跑，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玉清苑很小，总共就那么点地方，她把这里的屋子一间间的看，一遍遍的找，没有，都没有，就连乳娘的衣物，也都全部不见了。 她跌坐在地上，身子蜷在一起，瑟瑟发抖。 “乳娘，清儿回来了，您怎么忍心，不来见我呢？” “是不是因为清儿的任性，伤了您的心？” 沈玉清缓了一下，便重新站起身子，乳娘说不定去帮忙府里操办婚礼了呢，想到这里，她便离开玉清苑，继续寻找。 现实的残酷就在于，它总能以最冰冷决绝的方式，浇灭你心头还来不及燃起的星星之火。 沈玉清那点微薄的希望还没有来得及燃起，就这么破灭了。 她在转角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小丫鬟，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是她送给乳娘的礼物，也是乳娘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乳娘极为珍视，从不离身。 沈玉清三步并作两步来个丫鬟跟前，二话不说就抓起她的手质问：“这块玉哪来的?说！” 小丫鬟瞬间吓白了脸，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在沈玉清的逼问下，小丫鬟颤颤巍巍的说完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天她被临时安排去处理那个妇人的尸体时，她还抱怨过晦气，没想到在那个妇人身上却捞到了不少好处，这块玉是便是她从那个妇人身上扯下来的，她觉得漂亮，而且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就一直戴在身上。 乳娘死了！ 沈玉清愣在了当场。 丫鬟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在了沈玉清的心上，一时间，她的脑海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几句话： “事情就发生在玉颜小姐定亲的那天，黄夫人突然间发了疯似的非要闯进主殿，说是什么要为她的清儿讨个公道。” “可是主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城主和夫人接待贵客的地方，更何况那天沐阳公子及其长辈正在同城主和夫人商议婚事，此等大事，如何能让她进去扰乱？” “后来黄夫人她与夫人在花园里起了争执，弄花了夫人的脸，城主知道后怒不可遏，当场就罚了她一顿板子，可是下手的人有分寸，没有将她打死。” “后来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天清晨，便看见黄夫人的尸体，漂浮在荷花池里。” “……” 丫鬟后面的话，沈玉清完全听不进去了，她整个人都已经傻了，巨大的冲击感，剥夺了她的思考能力。 那个在她离开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着的她，那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强颜欢笑让她万万保重的她，那个站在路口依依不舍的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肯离去的她，还那么鲜活的留存在她的记忆里，不过短短半月，就这么说没有了就没有了？ 可是不管沈玉清如何不能接受，事实就是事实，她的乳娘死了，就着一张破草席，包裹着她泡的发白的尸体，扔下了悬崖，尸骨无存，何等的苍凉，沈玉清就连见她最后一面，都成了一个奢侈的梦。 而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此时正欢天喜极尽奢侈的举办婚礼，仿佛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存在过。 别人不明白乳娘为什么会突然间发疯，但是沈玉清却很清楚，乳娘是为她而死的，她死在为她沈玉清鸣不平的路上。 乳娘定然是在得知沐阳归来要与沈玉颜成亲后，就想要去找城主夫妇，去找沐阳公子，让他们给沈玉清一个公道，她没有疯，她只是为了替她讨个说法。 沈玉清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胆小怯懦的乳娘，竟然会为了她的幸福，去找城主夫人理论，那天发生了什么，除了城主夫人，估计就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她是怎么死的也没人关心，只是在次日凌晨，荷花池里便漂起了乳娘泡的发白的身子。 之后城主夫妇更是匆匆忙忙的安排了人扔掉了那具尸体，说是怕冲撞了这大喜的日子，还勒令府中的人不得再提及此事，否则严惩不贷。 直到这一刻，沈玉清的整个世界都被崩塌了。 沈玉清恨透了这个边陲小城，恨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恨那对和她有着血缘关系却从未给过她半点温暖的夫妇，恨那个永远只会柔弱乞怜的沈玉颜，恨背叛爱情的沐阳，她，更恨她自己，这样任性妄为的自己，这样识人不明的自己。 沈玉清和沐阳之间，似乎成了一个纠缠不清的结，如果不是沐阳的背叛，沈玉清不会孤身闯入雾林去找他寻求个交代，如果她没有罔顾乳娘的的劝阻去了雾林，那么乳娘就不会死。 如果她不曾认识沐阳，如果乳娘没有枉死，她应该已经带着乳娘离开锁清城，不管去哪，她们会一起幸福的生活。 如果说沐阳对爱情的背叛让沈玉清有了恨意，那么乳娘的死无疑是将这种恨意深化了，到了最后，便是不死不休，一生不见。 这座城对于沈玉清太过残酷，这里埋葬了她所有情，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她带着乳娘的那块玉离开了，走到城门口时她告诉自己，终有一天沈玉清会变得足够强大，到那时候，锁清城就去给她逝去的一切陪葬吧！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识情滋味（一）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论是殷灵玥还是莫渊，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 沈三娘却陷入了沉思，她仿佛回到了二十二年前，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女孩，还没来得及从妹妹落水的惊吓与自责中缓过神来，就已经迎来父亲的一顿揍，三岁的小女孩，面对父亲的暴喝，再多的痛，也不敢叫喊出声，因为那只会让她迎来更重的惩罚。 之后，她被父亲遗弃了，寒冷肃杀的冬天，滴水成冰，她身上的衣服还湿哒哒的，父亲看着发高烧的妹妹，终于下定决心，为了妹妹的安危，只能选择舍弃她。 父亲决定将她软禁在锁清城最偏远的院子，在这样的一个风口浪尖上，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生怕受到牵连，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她的乳娘。 她的乳娘一直是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人，可是在那时候，只有她选择陪她一起被软禁，陪她一起被遗忘。 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女人，完全不懂得审时度势，也不懂得为自己争取什么，只知道对她好。 离开的那天，沈玉清记得很清楚，明明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就算是聪明早慧，对那时候发生的事记得那么清楚，也是很不可思议的。 沈玉清记得那天，乳娘牵着她的手，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一步步的远去，沈玉清瘦小的脚还在留着血，温热的血滴落在雪地上，很快就凝结成冰，乳娘多次想要抱起她，却被她倔强的拒绝了。 “乳娘，你说，我们还会回到这样里吗?我知道我犯了错，父亲这是想要惩罚我，等父亲气消了，他就会来接我的，对不对?“ 乳娘只是哭，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一边点着头。 “乳娘，为什么父亲还没有消消气，他们什么时候才来接我?“ 沈玉清的这句话，一问就是十二年，每次她这样问，乳娘都会笑着对她说，快了，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一直到十五岁那年，沈玉清及笄了，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这句话她再也没有问过，因为她再也不会等待一扇不会开启的门。 …… “沈姐姐……“ 殷灵玥担忧的看着沈三娘，忍不住轻唤出声。 沈三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殷灵玥，这丫头率真可爱，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姑娘，她的喜怒哀乐总是直截了当的写在脸上，真挚而又热烈。 沈三娘苦涩的笑了笑。 十年了啊，十六岁的沈玉清无法释怀的事，到了十年后的今天，她依旧没法释怀，她该恨谁?沈城主?沈夫人?沈玉颜还是沐阳? 也许都恨吧!但是她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沐阳，若不是她爱上了沐阳，她便不会失去乳娘，也不会受了情伤，将真实的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成了如今的模样。 沈三娘很快就恢复到平静如水的模样，仿佛她所诉说的，是个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 “很抱歉，给大家讲了个这么晦气的故事，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沈三娘欠了欠身，走到了窗边，背对着殷灵玥和莫渊，“三娘有些乏了，想要休息，照顾不周，抱歉。“ 她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情绪。 只不过在擦肩而过时，莫渊很敏锐的捕捉到她眼中闪动的泪光，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并非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淡然。 殷灵玥也看见了，正欲上前去安慰她，却被莫渊拉住了，莫渊冲殷灵玥摇了摇头，殷灵玥立马明白过来。 沈三娘是不需要安慰的，因为对她而言，那代表着脆弱与怯懦。她可以允许自己肆无忌惮的活没心没肺的过，却绝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有分毫的软弱。 “沈姐姐，我和小渊还有点事，就不陪你说话了，很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 殷灵玥知道沈三娘此时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尽管她放心不下她，却也只能选择离开，因为她知道，她的沈姐姐最需要的，是在他们保持自己最坚强的模样。 “嗯，去吧。”沈三娘点了点头。 殷灵玥牵着莫渊的手，走出了房间，然后轻轻将门关上。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沈三娘的身子顺着窗户软瘫在了地上，身子抖的厉害，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不许它落下。 时间是冲淡不了伤痛的，所以人们选择了遗忘，可是真的能忘记吗？事实告诉沈三娘，忘不了的，当过往的闸门开了一条缝，回忆便会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那些割舍不掉的悲伤回忆，依旧历历在目，那些伤痛也分毫不减。 殷灵玥和莫渊从沈三娘那里离开以后，并没有会各自的住处，而是去街上散散心，他们几乎是第一次听到那种名为爱情的东西，第一次听到这样让他们悲痛惋惜的故事，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笑得最欢，却活得最苦，他们想要醉生梦死，却活得明明白白。 殷灵玥和莫渊沉默了许久，就这样机械的走着，直到殷灵玥开口，这才打破了僵局。 “小渊，我觉得心里面堵的慌。“ “我也是。“ “我绝得沈姐姐的故事，太悲伤了，一开始我还同情那个叫沐阳的人，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活该!你说沈姐姐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亲生父母的冷漠与疏离，爱人的背叛与舍弃，还有，沈姐姐的乳娘……总之，沈姐姐苦苦支撑到现在，让人很敬佩。“ “是啊。“ 莫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个嘴笨的人，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就像现在，明明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说，到了嘴边，也不是干巴巴的两个字——是啊。 “小渊，你说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总觉得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很复杂，也很难懂，甚至很多时候，二者之间是相通的，那我们如何区分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莫渊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摸摸脑袋，摇摇头，他是真的不懂。 关于情爱，其实他们一直是懵懵懂懂的，莫渊的生长环境决定了他本就是个缺爱的孩子，殷灵玥虽然嚷嚷着喜欢她师兄，可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那样的感情，是否是爱，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识情滋味（二） 殷灵玥和莫渊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别云间，两人简单的告别后，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莫渊回到房间后，抱着自己的剑，有些心神不宁，他满眼满脑想的，都是殷灵玥，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论笑靥如花，或是涕泪涟涟，都如影相随，挥之不去。 莫渊感觉心烦意乱，便提着剑跃上了屋顶。 夜色浓黑稠密，莫渊身着黑色锦衣，倒像是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晚上的风有些冷，莫渊衣着单薄，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墨色的天空中，影影约约可以看见星星点点，莫渊望着天空出神，人很安静，但内心却不平静。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今日听了沈三娘的故事，无疑是在他原本平静的心湖里掷下了一颗石子，之后便泛起了圈圈涟漪，久久难平。 这个单纯如白纸一般的少年，第一次懵懵懂懂的知道爱这种东西。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他一想到殷灵玥，整个人就会变得无比慌乱，不知所措，脸像被火烧了一样，一颗心扑通乱跳，整个人坐立不安，倍感煎熬，可也不全是煎熬，还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这么晚了，莫小公子怎么还不睡觉？”莫渊正出神时，耳边想起了悦耳的声音。 莫渊抬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三娘。 正犹豫着不知该唤她什么时，沈三娘开口道：“你也随玥儿唤我声沈姐姐吧，若不介意的话，我也叫你小渊，总是公子公子的唤着，未免生分了些。” 莫渊点了点头，随即乖巧地唤了声沈姐姐。因为殷灵玥的缘故，莫渊对于这个年长他们七八岁的大姐姐也有了不少好感。 对于莫渊的顺从与乖巧，沈三娘感觉到很意外，自她认识莫渊以来，他一直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唯有在殷灵玥面前才像个常人一样，记得一向巧舌如簧的莺歌姑娘也在他手上吃了亏。 “这么晚还不睡，是有心事吧？”沈三娘问道。 “嗯。”莫渊无可辩驳，只得点了点头。 “是什么事呢？让我来猜猜，额，是因为玥儿吧！”沈三娘一脸笃定的说。 莫渊瞬间瞪大了眼睛，显然对于沈三娘一语便道破他的心事觉得不可思议。 “小渊也不必惊讶，你这小子满心满眼都是玥儿，这有什么难猜的啊？除了她，我还没见过有什么人可以左右你的情绪呢！我说的对吧，嗯？”看到莫渊的表情，沈三娘整个人都被逗乐了。 “我……”莫渊说不出话来辩驳，只能点了点头。 沈三娘的目光犀利，言辞凿凿，偏偏又句句戳中他的心事，自然无可辩驳。 “你也不必担忧，姐姐是过来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又或是不明白的，都可以问问我，我可是打心眼里把你当做弟弟来看待的。” 沈三娘真诚的说，听得莫渊都有些动容了。 “沈姐姐，可以问你个问题吗？”莫渊刚说完，脸就不自觉的红了。 “什么问题？”沈三娘一边问，一边挨着莫渊坐下，看着莫渊的目光中，满是好奇。 “什么，是……爱？” 莫渊说完，整个人囧到不行，终于有了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该有的青葱与羞涩，平时的他不苟言笑，整个人都显得冰冷严肃。 莫渊会这样问，沈三娘一点也不惊讶，他对殷灵玥的感情表现的得极为明显，别说是沈三娘，就算是随便一个人，也能很轻易的看出来。 “爱啊，这是种复杂而奇妙的感觉，可以是轰轰烈烈，也可以是相濡以沫，可以是生死相许，也可以是蚀骨毒药。它可以很美妙，也可以很残忍，可以……哎，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每个人对这个字的定义都是不同，要自己去体会。” “自己体会?”莫渊疑惑的看着沈三娘。 “没错，自己体会，因为每个人对爱都有不同的定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你的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为了他，你会努力去改变自己，只为了成为他喜欢的模样。” 莫渊静静的听着，很认真很认真的听着。 玥玥，我对你的感觉，是爱吗？ 也许是的，哪怕只是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我的心，也会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这种感觉，也许就是爱吧。 “你喜欢玥儿吧。” 沈三娘的语气笃定，正在沉思的莫渊却是吓了一跳，从脸一直红到了脖颈。 莫渊支支吾吾，“我其实……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 沈三娘听完莫渊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傻瓜，我一个外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有什么好疑惑的，你看玥儿的眼神，不是爱是什么?“ “我……“莫渊脸更红了。 “小渊，如果喜欢，就要勇敢去追求，这世界上有太多的爱离别与求不得了，茫茫人海中，能够相遇，这本身就是种不可多得的缘分，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更是难能可贵。如果不够勇敢，错过了，那该是多么的遗憾。” 沈三娘顿了顿，“玥儿神经有点粗，对感情的事本来就比较迟钝，再加上她对她师兄的执念，你更得加油了。” “嗯。”莫渊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也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又或是要改变什么，遵从本心就好，只要是你想要做的，就尽可能放手一搏，十八九岁，本就该是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的年纪。” “嗯。”莫渊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这小子也没有表面上的那般不近人情嘛，说白了，也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过，你做的很对，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地方都能照到阳光，你能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涂上保护色，是很不错的。” 沈三娘拍了拍莫渊的肩膀，她明显感觉到莫渊对她的防备已经卸下了许多。 “谢谢你，我好像，已经懂了。”莫渊抬头望着沈三娘感激地说道。 透过那张精致的面具，沈三娘看到了他的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干净得纤尘不染。 像这样的一双眼睛，沈三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她知道未来他们的路必然不会平坦，愿往后的磨难，不要沾染这种纯净。 “时候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你的伤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相信过不了多久，玥儿便会动身去追云山庄，好好把握两人独处的时光。”沈三娘站起身子对莫渊说。 “谢谢。”莫渊说完，朝沈三娘鞠了一躬，便翻身跃下屋顶，回了房间。 望着那飞速离去的一抹黑色，沈三娘轻笑出声，真是个有趣的孩子，跟这样的人竞争，别说是公子了，就是她，也会不自觉的忽视了，可偏偏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劲敌，这样纯净的心灵，没有是非善恶，没有阴谋算计，有的只是一心一意的对心上人好，不求回报，不记得失的那种好。 “公子这次，似乎有些托大了呢！”沈三娘迎着晚风低声笑道，“公子，似乎三娘一不小心，给你树了个劲敌呢！不过，你的这个情敌，好像很不错呢！” 夜很静，但她的声音也很轻，没有人能听到她说了什么，她最后的那声呢喃，也随着风快速消散了。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神节出游（一） “小渊，小渊，你快出来呀！” 一大早上，莫渊的门前便想起来殷灵玥叽叽喳喳的声音。 由于昨晚睡的太晚，莫渊现在整个人都还困得睁不开眼，殷灵玥等了一会儿不见莫渊出来，就径干脆推开门进去，直接推了推床上的莫渊，察觉到殷灵玥的触碰，莫渊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一抹红晕跃上他的脸颊，还好有面具当着，不然玥玥问起来，他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小渊你这防备心也太重了吧，睡觉也不摘掉这冷冰冰的玩意！”殷灵玥抹了抹他的面具，撅着小嘴嘟哝到。 “玥玥，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啊？”莫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 “沈姐姐告诉我，今天是城里一年一度的花神节，家家户户都会一起去品赏百花，还会有文字游戏和各类表演呢！就连许多外地人也会不远万里的赶过来，说不定能邂逅佳人，成就一段时间佳话呢！小渊小渊，我们一起去玩吧。”殷灵玥激动的说道。 她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这些日子天天呆在客栈里面，可把她给憋坏了。 “好，我们一会儿就去。” 没过多久，莫渊便穿戴整齐地和殷灵玥出了房门，走到楼下时，别云间的一楼正厅里早已经是挤得水泄不通了。 “沈姐姐的别云间里，还是一样的热闹非凡啊！”殷灵玥不禁感叹道。 “沈姐姐值得这样的待遇。”莫渊也开口说道，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着殷灵玥。 “哦，什么时候我们小渊也会夸奖别人了？”殷灵玥定定的看着莫渊开玩笑说道。目光交接时，莫渊又涨红了脸，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面具还有这么大的好处。 “玥儿，小渊，你们要出去了吗？”沈三娘笑意盈盈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嗯，沈姐姐这里也很热闹啊，估计丝毫不亚于今天的花神节呢！”殷灵玥挽住沈三娘的手腕说。 “就你嘴甜，你这小丫头。快去吧，晚了估计要错过许多精彩的内容了。”沈三娘说完，对着莫渊挑了挑眉。 接收到沈三娘的信号，莫渊瞬间明白了沈三娘的意思，脸再一次不自觉的红了个彻底。 让他们去花神节，不过是沈三娘给莫渊制造的两人相处的机会，沈三娘的用心，莫渊自然明白，他的整颗心也砰砰砰的跳个不停，连带着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昨晚的交谈，虽然沈三娘已经向他保证不会向玥玥透露半分，可是面对沈三娘望着他们那充满深意的眼神，莫渊还是又羞又窘，手足无措。 反观殷灵玥，她的反应与他就是截然相反了，殷灵玥泰然自若，丝毫未曾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得没心没肺。 走到街上时，殷灵玥充分发挥了一个好奇宝宝的本性，东瞅瞅，西瞧瞧，像只小云雀一样在街市里穿梭往来。 “小渊小渊，你快过来看呀！”殷灵玥兴奋的叫喊道，似乎还是嫌莫渊走得太慢，干脆就直接拽着他的手腕小跑。 “看，这个！” 顺着殷灵玥手指的方向，莫渊看到的是一个木雕摊位，摊位的主任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须发尽白，但身子骨很是硬朗。 “两位想要些什么？老朽的雕刻技术在这方圆百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家里世代相传的雕刻技术，那可是有口皆碑的啊！尤其是这花神节啊，不知有多少郎才女貌的青年才俊找老朽雕刻定情信物呢！”老人见二人兴趣浓厚，也就津津有味的介绍到。 “好厉害呀！”殷灵玥称赞道。 “两位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又或者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老朽可以根据你们的喜好雕刻，只不过会花上些许时间。”老人笑着满脸堆笑。 “我喜欢这个！”殷灵玥指了指中间月牙形状的镂雕作品，它的做工精细，但却不是这里面最醒目的，可是殷灵玥从一开就是被这个雕刻品吸引过来的。 老人连忙取下雕刻品一边说道：“这叫月辉，日月同辉里的一只，还有一只，叫做日辉，是我孙女的主意，放在这里很久了，因为想法简单，外形朴素，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你是第一个从琳琅满目的作品里第一眼就看中它的，这就是缘分啊！” 殷灵玥一脸的惊讶，“这怎么可能，明明这月辉雕的很好啊！” “的确是的，这月辉虽然不错，但混在众多雕镂作品中确实显得不起眼喽。但是世人皆爱金玉华贵，却很少喜欢朴素平淡。殊不知很多时候最珍贵的，就是离你最近、唾手可得、但又毫不起眼的。”老人发自内心的感慨，“如果你们要买的话，请一定要把日辉也带走，我孙女再三强调了，日月同辉天生便是一对，是不能分开的，刚好你们两位一人一个。” “好，我们都要了。”殷灵玥付了钱，将日辉递给了莫渊，自己则将月辉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莫渊有些羞涩的接过日辉，整颗心如小鹿一般乱撞，他还一边谨慎着生怕殷灵玥察觉到他的异常。 事实上是他多心了，殷灵玥整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月辉，显然是喜爱到了极点。 莫渊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日辉放进了最贴身的地方，这是殷灵玥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而且这东西的另一半还得到了殷灵玥的喜爱与珍视，莫渊就更加觉得这日辉珍贵了。 “接下来呢，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莫渊问殷灵玥。 “当然是去游百花园啊！花神节怎么说也得游园赏花，再过一个时辰，新一年的花神选举大赛就要开始了，那也是容错过的，但凡是稍微有些姿色或才气的姑娘都会去参加选举，那场面，不是一个精彩可以形容的。” 还没等殷灵玥开口，旁边的老人就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殷灵玥听得两眼放光，到后面，干脆就直接冲莫渊喊道：“小渊，我好想去，我们去看看吧。” “都听你的。”莫渊朝殷灵玥宠溺的一笑。 “小丫头可真有福气啊，这小子待你不错，年轻人啊，好好珍惜这宝贵的缘分吧。”老人看见莫渊看殷灵玥那眼神，忍不住大笑起来。 殷灵玥欢愉的对老人一笑，“那是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是吧，小渊？” 莫渊配合的点了点头。 已经够了，能够做她最好的朋友，对他已经很好了，人不能太过贪心，要懂得知足，莫渊这样对自己说。 但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些还远远不够，他的心，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不知餍足了？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花神节出游（二） 花神节之所以叫花神节，正是因为在这一天，会全城城民一同游百花园，当然，游园不过是个前奏，真正的重头戏，自然是花神选举。 凡是城中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妙龄女子，均拥有参赛资格，参赛的妙龄女子，需要表演自己的才艺，借此赢得观众的赞赏。 观看表演的人都会拿到一支百合，在看完表演后，就可以将花投给自己喜欢的表演，能够成为花神的姑娘，必然是才华横溢、容颜倾城，会受到城民们的敬爱和喜欢，拥有极高的地位，也拥有自主选择幸福的权利。 直到现在，城中的女子绝大多数的都还没有婚姻自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仍旧决定着她们的未来，所以对于她们而言，花神节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谁不希望婚姻自由？ 殷灵玥和莫渊并不懂那么多规矩，他们只觉得很新鲜，随着人群慢慢的往前走，大家都有说有笑的，热闹极了。 到达百花园的时候，殷灵玥和莫渊看得眼都直了，怎么会在同一个季节，有那么多种类的花同时开放，而且开得如此艳丽，在这个时节这样的现象正常吗？ 旁边有几个本地的公子看着殷灵玥莫渊惊讶的模样，便知晓他们是外乡人。 “两位不是本地人吧，第一次参加花神节？”一个蓝色华服的男子大胆的问道。 殷灵玥惊讶的看着男子，“你怎么知道的？” 男子笑了笑，折扇一开，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这还不简单，二位初入百花园，看到园中的百花齐放，表现得尤为震惊，若是本地人，是不会惊讶的。” 殷灵玥想了想，也是，他们的反应的确是有些过了。 “小渊，我的表情有那么夸张吗？” “嗯。” “咳咳……”殷灵玥看了看莫渊这小呆瓜他就不能不那么老实吗？ 男子感觉自己被忽略了，于是故意咳了一声，想要提醒莫渊和殷灵玥，他还站在旁边呢！ “你怎么了？”殷灵玥关切的看了看男子，以为他是有什么事，但是他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那个，我叫狄丘，说起来，我家也算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城中有近三分之一的店铺，是我家名下的。” “哦。”殷灵玥应了一声，看来他是个有钱人。 男子似乎不满意殷灵玥的反应，复又说道：“我说了，城中有三分之一的店铺是我家名下的产业，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莫渊。 殷灵玥也附和道：“小渊说的没错，为什么要惊讶？” 狄丘想了想，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的确不值得惊讶。 “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做向导，带你们好好游一游百花园，当然，今天的重头戏在后面。” 殷灵玥自然是欢喜的，“如果可以的话，那自然是很好，对了，忘了给你介绍，我叫殷灵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小渊，他不怎么爱说话，如果你被冷落了，可千万不要生气。” 狄丘是个自来熟的人，如今年满二十五岁的他，已经一个人撑起狄家的全部家业，倒也是个能人。 “你们知道百花园的花，为什么能够违反时令，同时开放吗？” 这正好是殷灵玥好奇的地方。 狄丘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因为，这些花是专门培育出来的，在这之前，城中有无数的花匠，为了让它们在花神节这一天同时开放，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花费了多少人力和财力，对于我们来说，花神节是个极为重要的节日，它值得我们为了它尽心竭力。” 殷灵玥长叹一声，“哇！原来这些花来得如此不易啊，我们还真是幸运，可以参加这一次的花神节。” “这一次的花神节，对我们狄家而言，也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为什么这样说？”殷灵玥追问。 狄丘笑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因为，我的未婚妻，狄家未来的女主人，也是这一次花神节的参赛者之一，而且，她是最有可能入选的人。” “真的吗？那恭喜你啊。” “谢谢。” 狄丘一提到自己的未婚妻，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满满的都是爱的味道。 莫渊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殷灵玥的手，殷灵玥先是一愣，随即了然，也回握了莫渊。 莫渊这傻小子是在提醒她，她不应该只顾着说话而冷落他吧？ “小渊，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忍耐着的。” “我知道。” 莫渊的心思被殷灵玥识破，一时间觉得又羞又窘，但又忍不住窃喜，仅仅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殷灵玥竟然明白他的意思，莫渊觉得很开心。 一旁的狄丘看着他们两人，这怕是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吧，小伙子明显爱慕着这丫头，可惜，这是个神经粗的丫头，看来两人之间的感情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倒还真是有趣。 游玩百花园的时候，终于到了花神选举的重要时刻，殷灵玥早已经是心痒难耐，莫渊虽然没有什么兴致，但是看着殷灵玥开心的模样，他也觉得十分开心。 “玥儿姑娘，小渊兄弟，狄某可能要先失陪了，这次花神节评选，我作为狄家的当家人，有幸能够主持此次花神评选，所以就不能陪着二位了。” “没关系的，狄公子尽管去忙就好，我和小渊自己玩就好了。” 狄丘刚一走上舞台，便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老者，主动的迎了上去，对狄丘这个人表现得极为尊敬，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就已经在这座城里面获得了这样尊贵的地位，家世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狄丘这个人能力出众，才华不凡。 殷灵玥和莫渊也找了个比较靠前的位置，方便观看。 花神节不愧是这座城市里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光是舞台的布置，别出心裁的设计，耗费巨资的装点，可以说是富丽堂皇，雍容大气，这样的布置，就足以彰显他们对于花神节的重视，尤其是这一次花神节绝大多数的费用，都是狄家出的，作为富甲一方的商贾世家，狄家的声誉一直极好。 这一次花神节，更是因为狄丘未婚妻的参选，使得他们对这次花神节的投入比以往都要多得多，足以彰显他对未婚妻的用情颇深。 狄丘与未婚妻的青梅竹马、情深似海，在整座城里也算是一段佳话。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花神节出游（三） 表演很快就开始了，大多数是十六七岁的姑娘，才华与容颜各有千秋，她们的表演可以说是极为精彩，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殷灵玥和莫渊听旁边的人说，这些姑娘自小便开始学习琴棋书画，修习舞蹈，总能找到自己最擅长的方向，或是琴技，或是曲艺，又或是画技，总之，不管是哪一方面，他们都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 殷灵玥对于这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师兄老说她不像是个姑娘家，陆宝庆也总是奚落她说，像她这样的野丫头，整天就只知道侍弄她的那些药草，姑娘家的诗书礼仪是一无所知，女红刺绣是一窍不通，就是被宠坏了。 事实上她的师父也从未教过她女孩子应该做什么，也由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殷灵玥一直觉得她这样也挺好的，将来有机会便云游四海，悬壶济世，潇潇洒洒的闯荡江湖，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小渊，你说，狄丘公子的未婚妻会是谁啊？”殷灵玥抱住莫渊的胳臂，小脸贴在他的臂弯，问道。 莫渊指了指那群女子中，一个穿湖蓝色裙衫的姑娘，殷灵玥顺着莫渊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女子容颜清丽，肤白如雪，双眸含水，我见犹怜，的确是个美人，但是也算不上是最突出的，毕竟参加花神节的姑娘，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 “小渊如何知道是她？” 莫渊笑了笑，“因为狄丘的目光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她。” 殷灵玥恍然大悟，倒真是如此，喜欢一个人，你的眼里就只会有他，即便他身处茫茫人海，你也能第一眼将他寻了出来。 殷灵玥对邵梓枫，就是这样的感觉，无论她身处何地，在做什么，只要师兄一出现，她的目光便会完完全全的集中在他的身上。 狄丘看着那姑娘的眼神，莫渊再熟悉不过了，沐阳在看着沈三娘的时候，是这样的眼神，他看着殷灵玥，也是这样的眼神，这期间蕴含着的，原来就是满满的爱啊！ 它是如此的美好，让人向往，让人珍视。 “玥玥，她开始表演了。”莫渊见殷灵玥走神，好意提醒道。 殷灵玥赶紧将目光聚焦在舞台中央，只见蓝衣女子怀抱琵琶，莲步轻移，缓缓走到了舞台中央，从她站起身的那刻起，周围小声议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一时间，四下静寂。 蓝衣女子无疑是这次花神节最受瞩目的人，一方面是因为她是狄丘的未婚妻，狄丘在城里的身份有多尊贵，她就有多受瞩目，另一方面，因为她是城中公认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书礼仪无一不晓，出生于书香世家，标准的大家闺秀。 她这一次准备的是一支由她亲自谱曲作词的琵琶曲，她莞尔一笑，向众人示意后，便素手拨弦，轻声吟唱起来。 周围的观众全神贯注的听她唱歌，唯恐错过了一个音符，不出意外的话，今日过后，这首歌将成为又一首全城传唱的歌曲。 殷灵玥不懂得欣赏，莫渊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他们都从这首歌中读出了爱而不能、求而不得的苦涩，这样的感情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歌声里呢？ 殷灵玥想不明白，按理说，她有父母的疼宠，有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一个深爱着她的未婚夫，过着的应该是幸福美满的生活才对。 可是这样真切的感情，渲染了在场的所有人，若非是亲身经历，如何能将这样的感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难道，这就是第一才女的不寻常之处? 表演终了，蓝衣女子缓缓的站起身来，向观众深深的鞠了一躬，在座的民众，不管是懂音乐的，还是不懂音乐的，都被她歌声里的哀伤感染，还有不少人，已经泪眼婆娑。 莫渊想起沈三娘说过的话：如果喜欢，就要勇敢去追求，这世界上有太多的爱离别与求不得了，茫茫人海中，能够相遇，这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缘分，能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更是难能可贵。如果不够勇敢，错过了，那该是多么的遗憾。 是啊，如果喜欢，就应该勇敢的去追求，莫渊看了看旁边的殷灵玥，她的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微笑，似乎这世界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烦劳，她就像是阳光一样，只要和她在一起，莫渊就觉得无比幸福。 这是爱吗？是，莫渊已经可以给出肯定的答案。 未来还长，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现在不喜欢他，没关系，他会用自己的一颗赤忱的心，慢慢的感化她，然后走到她的心里。 殷灵玥这个傻丫头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莫渊的变化，此时的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蓝衣女子身上。 莫渊和殷灵玥眼尖的发现，蓝衣女子的眼角，有一滴泪水悄然滑落，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莲步轻移，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掌声雷动，满场欢腾。 这一次的花神节的花神，毫无疑问就是蓝衣女子。 当这个结果宣布的时候，尽管这早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了，狄丘还是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的未婚妻为了这次花神节的选举，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费劲了多少心思，如今这个结果，便是对坚持不懈她的努力最大的回报。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按照传统，新任花神可以许下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无论是什么，全城的民众都不能反对，而且还要竭尽全力的去实现这个愿望。 狄丘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含情脉脉的望着她。 “欢盈，说吧，你有什么愿望，我们都会竭尽全力的为你实现，你是我们的花神了。” 莫渊和殷灵玥看着台上的两人，相偎相依，亲密无间，本应该是幸福美满的，可是他们总觉得，从蓝衣女子的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幸福的味道，这是为什么呢? “小渊，你说她会许什么样的愿望?是家人幸福安康?还是未来的婚姻美满幸福?” 莫渊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事实上他总觉得，这些都不会是蓝衣女子想要说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和狄丘保持着距离，即便是被狄丘亲昵的握住了手，她也在尽可能的和狄丘保持着距离，总觉得，她并不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喜欢狄丘。 “欢盈，你尽管大胆的说，别怕。”见她久久未开口，狄丘又宽慰她道。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花神节出游（四） 不知是因为狄丘的鼓励，还是民众的欢呼，只见蓝衣女子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从容的将自己手从狄丘的手中抽出，然后慢慢的走向了舞台前面。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狄丘一眼，就好像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殷灵玥不禁怀疑，那些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话，会不会只是空穴来风？ 蓝衣女子突然笑了，笑得很是甜美，她的笑犹如春风化雨，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原来美人一笑，是真的可以醉倒天下。 殷灵玥看得出来，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是如释重负的笑，也是得偿所愿的笑。 蓝衣女子叫谢欢盈，谢家的大小姐，狄丘的未婚妻，一直都郁郁寡欢，直到这一刻，才能在她的脸上看到幸福的模样。 “我的愿望是……” 是什么？四下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屏息凝神，认认真真的等着她说，家世、样貌、才华还有姻缘，她什么都不缺，让人无比的好奇，她究竟会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呢？ “我的愿望是，解除谢狄两家的婚约！” 解除……婚约？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像是听到了骇人听闻的事？ 不仅仅是普通民众，这其间最震惊的，莫过于狄丘以及谢家的一众长辈，谢欢盈不舍昼夜拼命练习，就是为了在花神节拔得头筹，一直以来她是为了家族争光，为了未婚夫的声誉，却不想，竟然是为了解除这一段婚约？ 狄丘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没听错吧？ 殷灵玥也颇为吃惊，虽然一直都觉得狄丘和谢欢盈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问题，却不想这问题竟然会是这样的。 殷灵玥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一声不吭的莫渊，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是早已经料想到这样的结局了。 “小渊，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殷灵玥忍不住问道。 莫渊笑了笑，“意料中的事，没什么好惊讶的。” “小渊是怎么知道的？” 殷灵玥这句话刚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连她都能察觉到谢欢盈和狄丘之间有问题，更何况莫渊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 莫渊似乎并不介意殷灵玥问这样傻傻的问题，只是很认真的回答道：“因为谢欢盈看狄丘的眼神与狄丘看她的眼神截然不同，狄丘从头到尾都只注意她，而她从头到尾都在逃避狄丘，这足以说明，她觉得愧对狄丘，愧对狄丘对她深爱。” “小渊说得没错，我之前也一直觉得狄丘和谢欢盈之间的关系很有问题。” “还有就是，谢欢盈一直小心翼翼的和狄丘保持距离，也可以看出谢欢盈并不喜欢狄丘。” 殷灵玥对莫渊的分析很赞同，“那也可能是因为谢欢盈是大家闺秀，礼仪得体，不过，小渊什么时候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的？我怎么不知道。” 面对殷灵玥戏谑的话，莫渊全身一僵，又羞又窘，身上迅速烧了起来，“玥玥……我不是……我只是……我……” 莫渊正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瞥见殷灵玥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呆若木鸡的狄丘。 良久，狄丘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去到了谢欢盈的身边。 他激动的一把抓住谢欢盈的手，扬声问道：“欢盈，你刚刚说得不是真的对不对？是我自己听错了对不对？” “对不起。”谢欢盈能说的就只有这几个字。 “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欢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解除婚约？”狄丘不停地摇晃着谢欢盈，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狄丘，对不起，我要解除婚约，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谢欢盈没有逃避，而是选择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一直以来，我喜欢的人都不是你，很抱歉，骗了你那么长时间。” 这句话的冲击力，比刚刚的那一句‘解除婚约’冲击力还大，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间掉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巨大的风浪过后，留下的圈圈涟漪依旧久久不能消散。 全城人民心目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无论样貌还是家世，都可以说是金玉良缘，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人们一直无比羡慕。 谢家的老太太在下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急忙来到谢欢盈身边。 “我可怜的盈儿啊，你这是烧糊涂了吗？祖母早就告诉，人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可你偏偏不听，这会儿身体出毛病了吧，都说胡话了！” 谢欢盈知道自家祖母是在找台阶给自己下，这时候，自己只需要配合的应下来，事后再到狄家登门拜访，赔礼道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她已经等这一天等了那么长去，付出那么多的心血，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不，她绝不甘心！ “祖母，对不起，是孙女不孝，但是他已经为了孙女放弃了一切，变得一无所有，只为了这个微乎其微的机会，孙女想为了她搏一搏，也为自己搏一搏，这是孙女唯一的机会。” 谢老太太听了谢欢盈的话，瞬间气得血气翻涌，呼吸不畅，旁边的人赶紧给老太太顺气。 “盈儿，你糊涂啊！”老太太声嘶力竭的喊道，“你这是要将谢家的声誉统统毁掉啊！” “可是祖母，孙女不止一次向祖母表明心意，可是祖母也好，父母亲也好，都贪恋狄家的财富，对孙女的心思充耳未闻，父亲甚至还让人打断了他的腿，孙女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的照顾他，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同意，所以只能选择这一条路。” 谢欢盈说的很坚定，也不管谢家上上下下的人是何种反应，转身就要离开。 狄丘连忙扯住了她，一脸受伤的问：“欢盈，别走，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喜欢的人怎么会是别人?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你对我说过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狄丘，对不起，我最愧对的人就是你，可是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也想过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是……可是我没办法……对不起。” 狄丘抓着她的手慢慢的松开，最后滑落下来，于狄丘而言，再也没有一个打击，像如今这般让他失魂落魄。 花神节上出了这样的事，任谁也没有兴致在继续待下去，人群很快就散去了。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花神节出游（五） 这一次的花神节就这样以一个闹剧的形式收了场，人群很快就全部散去了，殷灵玥和莫渊也觉得没什么游玩的兴致，折腾了一天，两人都觉得有些累了，更何况莫渊身上的伤还没彻底好，也该回客栈去休息了。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狄丘叫住了。 “玥儿姑娘，小渊兄，请留步。” 莫渊和殷灵玥听到了狄丘的沙哑的声音，便停在了原地等待他。 狄丘来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很明显就能看到，狄丘整个人的状态特别差，双目猩红，带着血丝，一张脸惨白如纸，黯然神伤。 狄丘勉强的对着两人扯出了一抹笑，“抱歉，虽然我们不过是初识，但是，我还是厚颜无耻的想要请求你们留下来，陪我好好的喝一场。” 狄丘拍拍胸膛，“我是真的……很！难！受！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连个贴心的朋友都没有，我……” 殷灵玥打断了狄丘的话，“狄丘，什么都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们都懂，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江湖人最讲究的就是道义，你想做什么，我们陪着你，相信不管是我，还是小渊，我们都愿意陪你痛痛快快的发泄一下。” 狄丘眼眶都湿润了，支吾了半天，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三人选了个路边的小酒家，点了几道小菜，便开始喝着酒。 莫渊不会喝酒，殷灵玥也不打算让他喝，于是就变成了莫渊在旁边默默地吃着菜，殷灵玥陪狄丘喝酒。 殷灵玥什么也没有问，关于狄丘和谢欢盈的事，她虽然好奇，但是必须要顾及狄丘的感受。 酒过三巡，狄丘有了几分醉意，开始絮絮叨叨的向殷灵玥和莫渊倾诉心中的苦楚。 “你们知道吗，我认识欢盈的时候，还只有八岁，我母亲与欢盈的母亲师出同门，她母亲是我母亲的师姐，因为谢家举家搬迁，来到了这座城，我们两家的来往就密切了许多，一来二往的，关系自然不错，两家人一拍即合，便订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我的父母有一次外出经商，乘船归来时遇上了海难，商船沉了，父母亲至今下落不明，那时候，我不过十九岁，不得不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狄家，那段最煎熬最痛苦的日子里，多亏了欢盈的陪伴，我才能撑过去。” “欢盈她很体贴，也很温柔，她总是能以自己方式，让我的悲伤消散，让我的疲惫减退，她会为我洗手做羹，为我端茶研磨，为我弹琴作画，我一直深信她是爱我的，就像我爱她一样，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好好待她，倾尽所有，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所以说，今天花神节上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欢盈说她一直以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怎么可能？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从不拒绝我对她的好，我们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她对我的感情怎么会是假的？” “如果，就连这样的感情都是假的，那么世间还有什么真爱？还让我如何去相信爱情？” 狄丘抓起桌上的酒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满满的一坛子，他直接拎起就喝，因为喝得急，酒水顺着他的嘴角哗啦啦的流出，弄湿了他身上华丽的锦衣，一时间，酒家里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殷灵玥觉得狄丘这样喝酒很是伤身，正犹豫要不要阻止他，莫渊扯住殷灵玥的衣袖道：“玥玥，让他痛痛快快的醉一场吧，人生中估计也就这么一次，他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估计会被逼疯的。” “小渊，我知道了。” 狄丘喝了大半坛子酒，便将酒坛子直接丢了出去，只听啪嗒一声，酒坛子应声而碎，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其余客人的注意，一时间，整个酒家的客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殷灵玥歉疚的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诚恳的说道：“很抱歉，我的朋友喝多了，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望大家见谅。” 大家唏嘘了一声，便各自喝各自的酒去了。 “谢谢。” 狄丘真诚的对殷灵玥说。 殷灵玥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像狄丘这样富贵人家受过良好教育的公子，会做出这样不雅的行为，估计也就什么只有这时候。 “欢盈说她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父母所逼家族所迫，因为我的存在，让她和喜欢的人相爱却不能相守，只因为她喜欢的人无论家世还是身份，都远不及我，所以家里人硬生生的将他们拆散了。” 狄丘不停的戳着自己的胸口，痛苦的道：“我从未想过我的身份地位，竟然会成阻碍她获得幸福的最大障碍，我明明……是那个最希望她得到幸福的人啊！” 有人曾说，真正的爱，是做远远守护的月光，而不是做阻碍的墙，所以狄丘此时的心里多难受可想而知。 “其实，我一点也不恨她，哪怕她对我一直都是虚情假意，哪怕我因为她不敢再轻易相信爱情，我还是做不到恨她，直到现在，我满脑子里想着的依旧是她的好，那些她陪伴我一起度过的艰难岁月，我一直都不曾忘怀。” “但是我怨她，从八岁相识到现在，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还好，她却是那个最了解我的人，我对她如何，她但凡是有心，就绝对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完全可以向我坦白，我即便是再爱她，也不会强留她。” “我不仅不会强留她，还会帮她，可是，她今日说的这件事，我却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了，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在她心里，连个知心的朋友的算不上，我心寒啊！” 狄丘又闷头喝了好一会儿酒，酒很涩很辣，他却丝毫未觉，心里的痛苦完全充斥了他。 殷灵玥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陪狄丘一起喝，听他断断续续的诉苦。 莫渊则是一直小心的注意殷灵玥的状态，生怕她喝得太多伤身，事实上殷灵玥的酒量远远超过莫渊的预想，直到现在，殷灵玥也只是微醺。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们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总之狄丘已经醉倒在了桌子上。 殷灵玥和莫渊正愁不知道如何送狄丘回去时，狄家的大管家找了上来，殷灵玥看着大管家把狄丘带走后，才和莫渊一起离开。 “小渊，我们做一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以后，我们不管是遇到什么问题，一定不要相互欺瞒，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如意，都是从不信任开始的，我希望我们之间，永远都能这样长长久久。” “好，我们约定。”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狼狈的沐阳（一） 殷灵玥和莫渊回到别云间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件糟心的事。 别云间大门口，里三层外层的围满了人，闹闹嚷嚷的，似乎在议论些什么。 殷灵玥和莫渊走近一看，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大家议论着的，也是这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负心汉沐阳。 殷灵玥一看到沐阳，就觉得浑身难受，十分晦气，不是因为沐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让她觉得恶心，而是只要一想到这个人辜负了她的沈姐姐，让她的沈姐姐变得一无所有，殷灵玥就很讨厌他。 可以说，殷灵玥有多喜欢沈三娘，就有多厌恶沐阳。 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即便是和他呼吸同一片天空的气息，都会觉得晦气，哪怕他已经落在了井里，她也忍不住想要冲里面扔一块石头。 沐阳如今这副模样，比起之前，可以说是更加惨不忍睹。 只见他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躺在别云间的石阶上，眼神空洞、了无生气，杂乱的头发和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连在了一起，他的嘴唇发白，脸上更是伤的让人不忍直视，青红紫绿、血迹斑斑，还布满了血迹与泥水。 他的双腿颤颤巍巍，膝盖处不停地有鲜血涌出，左腿的小腿上还有一条醒目的刀伤，血肉翻开，依稀可见森森白骨，腿的下面已经滴了一小滩还没来得及干涸的血。 再这么下去，他就算不被饿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唉，我说你这臭要饭的怎么还不走？别以为我们三娘人好你就可以死乞白赖的赖在我们这里不走。三娘好心收留你，你却搞砸了三娘的表演，还打伤了好几个贵客，我们是万万不敢再留你了，若是你不走，以后谁还敢来我们别云间啊！” “各位客官，消消火啊，别为了这么个废人扫了大家的雅兴，三娘说了，为了弥补大家，今晚上的糕点酒水全部免费，就当是给大家赔个不是。” 听了别云间管事的话，众人一扫之前的阴郁，换上来了满意的笑，人群很快散去，只留下管事的和沐阳，以及不远处的莫渊和殷灵玥。 “算我求求你吧，赶紧离开我们这里，我们三娘已经被你害的够惨的了，你说说看，不过月余，这都已经第八次，照你这样搅和下去，我们别云间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管事的语重心长的优势好一番劝说，沐阳却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管事以为他没有听见，于是抬脚踢了他一下，他疼得扯了扯嘴角，额头直冒冷汗，却死死地紧咬着双唇，不肯叫出声来。 管事无奈的叹息一声：“倒也是个硬气的。” 劝说是没有用的，看来只有找几个人直接将他扔得远远的，管事看了看他身上不停流血的伤口，别云间的护卫下手的确是狠了一些，算了，他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吧。 这时候，一名妙龄女子朝管事走来，女子虽然只是个伺候的丫头，但却是沈三娘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 管事恭敬的唤了一声：“小梨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三娘有什么吩咐？” 叫小梨的姑娘轻声道：“管事忙了一天了，也该累坏了，主子让我来通知管事，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您先去休息吧。” “多谢三娘体恤，那么接下来的事，就麻烦小梨姑娘了，我这就先下去了。” 小梨点点头，管事便离开了。 小梨在沐阳身边蹲下，用仅仅能让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说：“沐阳公子，主子让我来转告你一声，她已经不恨你了，所以你也不用再继续缠着她，至于你们之间的前程往事，都当做是过往云烟吧，从今以后，你们只是陌路人。” 小梨说完，也不打算等沐阳反应，直接利索的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沐阳一把抓住了裙摆，她素白的裙摆上，很快就沾满了血渍。 “不可以，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怎么可以当做是过往云烟啊？那可是……可是……我人生中最美的时光啊！我不要做陌生人，我不要……” 沐阳几乎是嘶吼出声，他的声音很是粗噶，十分刺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小梨没有理会他，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只是替她的主子传话，至于别的，与她无关。 小梨将自己的裙摆从沐阳的手中抽出，几乎不好什么力气，失血过多的沐阳，在强撑着喊出那几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几乎陷入昏厥。 小梨离开后，殷灵玥和莫渊这才走出来，走到沐阳身边的时候，殷灵玥还是忍不住瞥了瞥沐阳，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的微弱。 殷灵玥的小脸皱成了包子，陷入了艰难的自我斗争中。 救他？还是不救他？ 殷灵玥很清楚，如果她再不救他，他就真的会死，身为医者，殷灵玥只有便立志要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见死不救，不是一个仁医应该要做的事。 可是救了他，殷灵玥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沈姐姐，这样一个将沈姐姐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她说什么也不想救。 “小渊，不要管他，我们走，他对沈姐姐做了那么多坏事，就应该让他自己去自身自灭。” 殷灵玥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沐阳，她这话貌似是对莫渊说，其实更多地是在对她自己说。 莫渊没有说话，事实上不管殷灵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而且他相信，像玥玥这样善良的姑娘，她一定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小渊，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会不会觉得我见死不救，显得冷血无情？”殷灵玥的心里很矛盾。 “不会，玥玥不是个冷漠的人，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我看来，只要那是玥玥心里想要做的，那就是对的。玥玥也不必在乎我的、亦或是别人的看法，遵从想自己的心就好。”莫渊认真的说。 殷灵玥痛苦的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 “算你好运！”殷灵玥恨得直咬牙，终究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原本已经踏进客栈的脚步硬生生的退了回来。 “小渊你说的对，遵从自己的心就好。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他毕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这些年那么努力的学医，就是为了救人，见死不救有违医道，若他因为我的见死不救而丧生，我一定会后悔的。” “玥玥，你做的很好。” 妙书屋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狼狈的沐阳（二） 见殷灵玥决定要救人了，莫渊也不再迟疑，弯下身子直接就将沐阳抱了起来，也不嫌弃他满身的血污与泥浆。 莫渊将沐阳背进了自己的房间，殷灵玥带着药物紧随其后，别云间的下人看到是他们两人，也没有阻拦。 沐阳的伤情很严重，外伤很重，调养起来没个百日怕是好不了了，尤其是他的腿，伤及骨头，日后恐怕会留下后遗症，他还发着高烧，应该是伤口感染引起的，持续的高热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混混沌沌。 殷灵玥也不磨蹭，立马着手处理完他的伤口，莫渊在旁边帮忙，饶是殷灵玥无比熟练，包扎完沐阳的伤口也花了半柱香时间。 殷灵玥先给沐阳她自制的药丸，暂时控制沐阳的病情，然后写了一个药方，拜托别云间的一个下人去药铺抓了药，一直到把药熬了，喂沐阳服下后，他的情况这才稳定了下来，殷灵玥这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她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怎么救了个人就像是打了一仗一样，身心俱疲，殷灵玥只觉得困得慌，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了，只见她的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莫渊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殷灵玥勉强朝莫渊笑了笑，才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倒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望着躺在自己怀里毫无防备的姑娘，莫渊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速，有些不知所措，手和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的脸如同火烧一般，不用看，他就知道肯定是红透了，似乎自从那天知道自己心意后，对于殷灵玥的一个眼神，一下触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殷灵玥身上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莫渊周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她的身子软软的，暖暖的，抱着很舒服，莫渊舍不得放手，便由着她趴在自己的怀里睡去。 莫渊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张绝美的脸颊，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正个人都快要融化掉了，这就是幸福吗？感觉可真好呢！ 他忍不住用自己修长的手指描绘着她的五官，不画而黛的眉，不点而朱的唇，还有细腻嫩滑的脸颊，一点点的描绘着，自己的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 殷灵玥醒来的时候，沐阳已经先她一步醒来了。 这时候，莫渊整个身子都僵到不行，因为怕她睡不安稳，莫渊连续两个时辰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熟睡的她。 沐阳见到殷灵玥朝自己走过来，拼命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殷灵玥制止了。 “感谢的话你也不必多说，因为我一点也不想救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假装没看见你。” 沐阳听了殷灵玥的话，整个人怔住了，显然不明白殷灵玥为什么这样说。 殷灵玥也不管他的反应如何，自顾自的道：“可是，我是学医之人，从开始学一开始，做一代名医便是我的梦想，所以我做不到见死不救罢了，不管今天我遇到的是不是你，又或者我遇到的是街上的阿猫阿狗，我都会救的，这是作为医者的仁心。” 沐阳点点头，依旧一头雾水，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来自殷灵玥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沐阳依旧是那副谦和有礼的模样，即便是脸色苍白，衣衫褴褛，也依旧掩不住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若不是亲口听沈三娘说了她和沐阳之间的事，殷灵玥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优雅从容、气度不凡的男人，竟然会是一个见异思迁、玩弄感情的人？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殷灵玥连忙摆手，“都说了别谢我，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愧对姐姐，姐姐对我那样好，而我却救了你这个背叛姐姐的负心汉。” 什么负心汉？沐阳在听到‘负心汉’三个字的时候，再一次愣住了，她说自己是负心汉？沐阳自认为行的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什么负心薄幸的事，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还有，她口中的姐姐，究竟指的是谁？莫不是…… 沐阳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咳咳……”殷灵玥咳了咳，接着说：“你也不要误会，我救你并不代表我就不讨厌你了，你对沈姐姐做过的那些事，让我觉得你是个根本就不值得同情的人，你就当我同情心泛滥好了。唉，我跟你废话那么多干嘛，真是的，晦气！” 原本温润从容的沐阳，在听到‘沈姐姐’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间一反常态，脸上恬淡的笑意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知道清儿？你说的沈姐姐就是清儿？” 沐阳发了疯似的挣扎起身，一把就抓住了殷灵玥的手，力度特别大，大到他手上的伤口都被震开了，血液再次流了出来，殷灵玥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也红了一片。 “你放开我！” 殷灵玥被沐阳突如其来反应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处已经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殷灵玥还有发作，莫渊却先发怒了。 几乎是在殷灵玥叫唤出声的一刻，莫渊便拔出了自己的剑，直接毫不手软劈向沐阳，眼睛通红，杀意凛然，殷灵玥从未见过这样的莫渊，太吓人了。 殷灵玥惊得瞪大了眼，迅速抽离了自己的手，拽住了莫渊，但是莫渊出剑太快，即便是及时收手，沐阳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剑气所伤，他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腕上，又多了一条刀痕，腥红的血顺着道口流出。 莫渊连看都没看沐阳一眼，也没有丝毫歉意，只是无比心疼的抓起殷灵玥的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是红了一点，并无大碍，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轻轻揉了揉殷灵玥红了的手腕，这才抬头看这沐阳，眼里满是警告。 沐阳也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抱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控了，上一次失控疯魔，还是在锁清城的时候。 一向以温润如玉、文质彬彬著称的沐阳公子，最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冒冒失失、冲动失控的人，真是惭愧啊！ “小渊，没事的，你别担心。” 殷灵玥被莫渊的反应吓到了，只当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对不起。”沐阳哑着嗓子道歉。 殷灵玥摇摇头，“没关系，你没有伤到我，况且小渊已经伤了你，我们算是扯平了，现在你已经醒了，这里是小渊的房间，你伤势未愈，我也不急着赶你，但是，我们今后便当做不认识吧。” 殷灵玥握住莫渊的手，道：“小渊，我们走吧。”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章 狼狈的沐阳（三） “等等。” 沐阳见他们要离开，急得从床上直接跌倒了地上。 殷灵玥看了看沐阳的伤口，这一摔，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又浸出了血，殷灵玥没打算再给他包扎，像他这样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她没那么多的爱心去拯救他。 “你这是不要命了吗？你若是不想活就早点说，枉费我花了这么多精力救你。” “对不起。”面对殷灵玥的责备，沐阳只是诚恳的道歉。 “都说了不要说对不起，你并不欠我什么。”殷灵玥有火没处撒，整个人憋得慌。 “拜托了，听我说完好吗？”沐阳依旧不死心的问，“我是真的有话想要说。” 他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只是定定的看着殷灵玥，眼中写满了乞求。 莫渊看到沐阳眼中的渴求，便开口道：“玥玥，就听他说两句，花不了不少时间。” 殷灵玥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沐阳，但是却拒绝不了莫渊，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听沐阳说，但是莫渊既然开口，殷灵玥只能妥协，“既然小渊都为你说话了，那我就听听你怎么说。” 沐阳感激的看了看莫渊，然后对殷灵玥说：“你知道清儿的事？你说的沈姐姐，就是清儿对不对？清儿都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就算我……求你！” 听沐阳这么一说，殷灵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直接爆发了。 “说了什么难道你这个当事人还不清楚吗？一个移情别恋的负心汉，现在还堂而皇之的赖在沈姐姐身边，你是嫌自己对沈姐姐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多吗？” 殷灵玥一想到沈三娘因为他的苦，就忍不住为她愤愤不平，世界上这么会有沐阳这样的男人，明明已经将一个人伤得体无完肤了，却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殷灵玥只能想到两个字——虚伪。 “什么移情别恋？什么负心汉？清儿是这么说的？”沐阳追问。 殷灵玥冷笑道：“你会不知道？别以为装做若无其事便可以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不可能，我对清儿的心意从未变过，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你说说，有什么误会？哼，我最讨厌想你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了。” “是真的。”沐阳极力辩解，满眼都是焦急。 殷灵玥明显的不信，“如果是真的，那你为什么接受了沈玉颜的玉佩？为什么背着沈姐姐只身前往雾林，为沈玉颜寻找药引？又为什么同意娶沈玉颜为妻？你别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只是沈姐姐空口白话说来骗我们的？” “清儿当初不告而别难道就是因为这些？” “你就别装了，当初沈姐姐知道你只身去了雾林，便不顾自身安危，也随你去了雾林，在雾林里的九死一生，都不曾让她绝望过，但是当她死里逃生回到锁清城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大婚的你，你救了沈玉颜的性命，与沈玉颜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可她呢？她不仅失去了父母双亲，就连你这个心上人也失去了。” “清儿她……去了……雾林！”沐阳十分错愕，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清儿她竟然为了我……” “所以你该知道，你不应该再出现在她面前。” “清儿她……还说了什么？”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沐阳前所未有的认真。 “反正已经说了，全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吗，还因为你与沈玉颜定下了婚约，沈姐姐的乳娘为了替她讨个说法，冲撞了沈夫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可是沈姐姐最重要的人，因为你，沈姐姐变得一无所有，你让她如何能不恨你？” 沐阳突然间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清儿会突然间不告而别，又为什么会对他恨之入骨，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些原因。 殷灵玥看着沐阳渗人的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殷灵玥觉得自己肯定是哪根经搭错了，才会在这里听他胡说八道那么半天，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沐阳一脸严肃的看着殷灵玥，郑重其事的道：“如果我说，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误会，你信不信？” “不信，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比起你的话，我更相信沈姐姐。” 沐阳听了殷灵玥的话，也不恼，“也对，清儿她没有错，我的确是有负于她，我会有今天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但是，我对清儿的心从未变过，从始至终，我心里爱着的，只有她。” 殷灵玥已经失去继续往下听的欲望，在她看来，沐阳说的再多，都不过是在粉饰自己的过错。 莫渊看着沐阳的眼睛，他在沐阳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虚假，沐阳没有说谎，说不定这中间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沐阳这个人，他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他怎么看都是个君子，不像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玥玥，我觉得，他并没有说谎，这里面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误会?” “小渊你怎么也帮他说话？” 莫渊摇摇头，“玥玥，你知道的，我不会帮任何人说话，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我们也应该听他说一下，反正已经和他扯上了关系，也撇不清了。” “小渊，我……”殷灵玥嘟囔着嘴，终究还是将抗拒的话吞了回去。 万一真的有误会，那么困扰了沈姐姐这么多年的心结，说不定可以解开，沈姐姐也许就不用活得这么痛苦了。 殷灵玥不情不愿的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道：“你说吧，究竟有什么误会，我们听着。” 沐阳知道殷灵玥对他是完全不信任的，若不是的她身边的少年帮他说话，她估计早已经离开了。 沐阳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自从沈玉清失踪后，他便发了疯似的找她，日复一日，不肯放弃。 可是，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完全变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脾气秉性，都与从前的她大相庭径，对他更是形同陌路。 如今，他总算是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开始赎罪，还不算太晚。 “那一年，是我接受家族历练，到世界各地游行讲学的时间，锁清城是我讲学的最后一个地方……”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沐阳忆往昔（一） 那一年，是我接受家族历练，到世界各地游行讲学的时间，锁清城是我讲学的最后一个地方，那是个地域不大、地势偏僻的小城，原定的讲学完成后，我的学院生涯也算是完美结束了，接下来我就会回到家族，继承祖业，然后按照长辈们安排好的路平淡的过完一生。 可是，我却有了牵绊，因为，我认识了清儿。 人生还真是奇妙啊，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因为一个不算美好的邂逅，便开始了一段美丽的征程。 能够遇到清儿，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清儿是城主府不受宠的大女儿，他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沈玉颜，两个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气质却是决然不同，清儿表面上云淡风轻，清贵高雅如同莲花，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但是她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倔强的人，更像是梅花，傲放枝头。 我与清儿之间的缘分，来源于对诗词歌赋的热爱，她是个博学多才的姑娘，对很多事物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尤其是她认真的时候，周身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毫不意外的爱上了她，她是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照进的唯一一缕阳光。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我很幸运能得到清儿的喜欢，为了能陪在她身边，我接受了锁清城的城主邀请，住进了城主府。 这之后，我和清儿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发现自己就会陷得越深，知道后面，她已经成了我的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光阴荏苒，随着讲学一天天的进行，我距离归家的日子也一天天的近了，受到父亲的书信后，我便知道，我能留在锁清城的时间并不多了，沐家的继承人必须外出历练，但是也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我知道，是时候该做出决定了。 我撕掉了父亲的信，就当做从未收到过这封信，我想留在锁清城，想陪在她身边，我想，和她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我决定去向城主表明我对清儿的心意，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等我和清儿成亲后，我便带着她一起离开城主府，找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共度余生。 那天我进入城主的书房后，还没开口，城主就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求娶，他也表明自己也是早有意愿想要促成我和他女儿的一段佳话，只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我求娶的人，不是他宝贝到不行的小女儿，而是那个他十多年来不闻不问的大女儿，那个连他自己都遗忘了的沈玉清。 我从城主夫妇震惊的眼神中，读到了清儿这十六年来的委屈，明明是锁清城的大小姐，却过着如同空气一般的生活，那一刻，我心疼极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清儿那么渴望有一个家，那么渴望离开城主府。 也就是这一刻，我下定决心，不管城主夫妇是否同意，我都会娶她为妻，带她离开城主府，去过她想要的生活，她十六年来却是的温暖，我会用余生来填满。 出乎意料的是，哪怕城主夫人万般不愿，眼睛都哭红了，城主最后还是同意了我和清儿的婚事。 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我在五天的期限内，深入雾林去为沈玉颜寻找药引，当做是弥补对沈玉颜的亏欠，也算是我的聘礼。 这个要求，艰难而凶险，几乎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事，五天的时间何其短暂，短暂到我都没来得去给清儿道别，就匆匆忙忙的出发了。 我不确定我能否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可是为了清儿，我不得不去搏一搏。 五天的时间太短了，我来不及多想，便急冲冲的出发了。 如果我知道那将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清儿，我说什么也会去见见她。 那是的我只想着赶紧完成城主的条件，然后娶清儿为妻，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可也就是因为没有和她道别，让我们错过了整整十年的时间，那我与清儿之间的十年时间啊，若是不曾误会，我们估计已经儿女绕膝，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可是，没有如果！ 我曾不止一次的懊悔，恨不得回到那一天，什么承诺，什么条件，都不重要，我不去雾林，选择陪在她身边，不管城主夫妇是否会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只需要让她开心就好。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五天的时间，我不仅从雾林里活着回来了，还成功带回了药引，那是的我以为，我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去不曾想，我和清儿之间渐行渐远了。 城主夫妇欣喜万分，对我千恩万谢，沈玉颜用过药后，气色大好，整个人焕发新生，喜上眉梢。 我却没有再见到清儿，整个城主府里，都没有她的踪迹，我不止一次向城主夫妇问询，都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我即便是再迫切的想要见清儿，也不得不将自己心中的思念强压下去。 城主和夫人很快就定下了我和清儿的婚期，纳吉下聘几乎是一气呵成，连我都觉得有些赶了。 但是城主夫妇表示想要尽快看到我们成婚，锁清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我也想要尽快将清儿娶进门，便也没有多问。 这期间，我依旧未曾见到清儿，城主夫人说，我与清儿婚期将近，按照锁清城的婚嫁习俗，男女双方在大婚之前的一个月里，都是不能见面，否则会破坏了这份福气。 我虽不计较这些，但事关清儿，我也只得遵从。 日子就这样煎熬着过了许久，等待的日子如此漫长，就好像千万只蚂蚁在我的心口上挠，让我坐立难安，经过大婚前夜的彻夜失眠，终于到了我期盼着的那一天。 喜服是早已经准备好的，时间虽然紧迫，但是喜服的材质和刺绣却是极为精致，彰显出锁清城对这次大婚的重视。 我由着下人们为我梳洗打点，直到大红喜服穿在我的身上，我依旧觉得很不真实，就像是还活在梦里一样，我心如擂鼓，无比期待。 今日过后，她便是我的妻了，从此以后，相濡以沫，荣辱与共。 我这二十多年来的心如止水，在遇到清儿之后统统都土崩瓦解，这种欣喜雀跃，这种煎熬难耐，我甘之如饴。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沐阳忆往昔（二） 可是，这本该是最美好的一天，却成了我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时至今日，依旧让我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我万万没有想到，城主夫妇联合起来骗了我！ 在我欢天喜地掀开那顶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怎么会是这样？ 那张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就连神态，也像极了七八分，但是我只需一眼，便知道那不是清儿。 我的清儿，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充满灵气，她可以高贵清雅，也可以俏皮可爱，外表可以一模一样，但是气质神态却是截然不同的，他们以为就单凭一张脸，就可以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是沈玉颜！那个女人是沈玉颜！那么我的清儿呢？ 他们这么可以这样骗我呢？ 我九死一生的离开雾林的信仰，就这么硬生生的被他们的谎言给撕碎了。 他们也是清儿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硬的心肠，才可以让他们这样对待我的清儿，清儿她一定受尽了委屈。 我留下了一纸休书，便离开了锁清城。 这些年我四处寻觅，百折不挠，却始终没有清儿的消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我如何找寻她，都毫无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上天怜我，让我找到了她。 那是一家名叫别云间的客栈，但却不是一家普通的客栈，里面歌舞升平，热闹喧哗，远比一般的客栈要奢华的多。 那时的我经过长时间的奔波劳碌，早已经疲惫不堪，便住进了别云间。 见到清儿的时候，她穿着单薄的衣服，一改当年的清冷文雅，打扮的妖娆美艳，这在一群男人的包围中调笑嬉闹，一杯又一杯的喝下那些男人递给她的酒。 我从未见过她画着这样妩媚的妆容，华贵的珠翠环绕着她，美的那样的惊心动魄，却再也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还是我的清儿吗？ 我的清儿何曾这般放纵自己，她一向玉洁冰清，高贵得不染世俗，这，是她对我的报复吗？ 可是她还是她，外表可伪装，但内在是掩饰不了的，她没有变，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澄澈干净，我知道她就是我的清儿。 我激动的跑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她只是震惊片刻，便将手从我的手中抽出，看着我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就好像我们是毫不相关的人一样。 我知道她因为我受尽了委屈，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锁清城，靠着这样醉生梦死的方式来麻痹自己，我想要守护在她的身边，她却对我形同陌路。 我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恨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我，她对我冷漠、怨怼，任由别云间的下人欺我辱我，让我不明所以。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她恨我怨我，都是因为我，害得她一无所有，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我会有自己的余生来偿还她。 她一日不原谅我，我便一日不会离开，她讨厌我也好，怨恨我也罢，我说过会陪着她一生一世，那就是一生一世，这一次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离开她的身边。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我决不允许自己再失去第二次。 …… 殷灵玥听完沐阳的话，心里面五味杂陈，那个沈姐姐恨了那么多年，折磨了她那么多年的男人，一直以来从未变过，仅仅是因为一个误会，两个相爱的人，就这样错过了那么多年。 无论是沈姐姐，还是沐阳，他们这么多年的大好年华，都在痛苦中蹉跎殆尽，谁来偿还他们遗失的幸福。 “沐阳，你赢了，我不恨你了。”殷灵玥看着沐阳，咬着双唇，“但是，如果沈姐姐不原谅你，我依旧不会和你再扯上什么关系，你虽非故意，但一切却因你而起，我希望，你能好好的陪在沈姐姐身边，就像你说的那样，用你的余生，来温暖她的心。” 沐阳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谢谢。”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跟沈姐姐解释清楚吗？” 沐阳摇摇头，比起沈玉清受到的伤害，简简单单一个解释，来的太过单薄了。 “算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但是有一点，千万不要让沈姐姐再受到伤害。” “我知道。” 殷灵玥牵起莫渊的手，转身就走，像是逃跑一般。 莫渊也不多问，由着殷灵玥牵着他飞快的离开，一路上，殷灵玥都不说话，只是握着莫渊的手越来越紧。 走进殷灵玥的房间后殷灵玥这才松开莫渊的手，还没等到莫渊开口问询，殷灵玥便一头扎进了莫渊的怀里，莫渊被殷灵玥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了一下，瞬间就不知所措。 殷灵玥很快就哭出了声，眼泪蹭在了莫渊的衣衫上，很快就浸湿了一片，莫渊慢慢的将她环住，手一点一点的收紧，尽可能的给她温暖。 殷灵玥哭了一会，便挣开莫渊的束缚，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楚楚动人，她闪着泪光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莫渊。 “小渊，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那，玥玥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就是难受，为沈姐姐觉得难受。” “玥玥……” “你可别笑我，我知道我是小哭包！怎么办？丢死人了，在你面前我还没有这样失态过。” “玥玥……” “都说了不准笑我，什么也别说！” “……” 莫渊无奈，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 “小渊你说，沈姐姐和沐阳之间还有可能吗？” 莫渊摇摇头，折磨了沈三娘那么多年的痛苦，岂是凭着‘误会’两个字就能撇的清的？ 或许他们终究会释怀过去，但是需要时间的沉淀。 “小渊，其实听沐阳说完后，我是真的为沈姐姐开心，至少她生命中还有一个沐阳，对她始终如一，不曾变过，这意味着沈姐姐并不是一个人。” “嗯。” “小渊，还有就是，我想师兄他们了，我们明天就跟沈姐姐道别吧。” “好。” “不过说真的，我还没去过追云山庄呢！不知道追云山庄和梦回山庄相比，哪一个更大呢？” “梦回山庄。” “啥？” “我觉得梦回山庄应该更大。” “说的也是，毕竟梦回山庄可是天下第一山庄，只不过已经不存在了。” “……”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奇怪的老头（一） 殷灵玥和莫渊还没有去找沈三娘，沈三娘的侍女小梨倒是先找了他们。 “玥儿姑娘，莫公子，主子有事要找你们，如今正在书房里等候二位。” 殷灵玥问道：“小梨姐姐知道沈姐姐找我们所为何事?” 小梨摇摇头，沈三娘吩咐的事，她向来是不会多问一句的，自然是不知道的。 殷灵玥笑了笑，“那就劳烦小梨姐姐了，我和小渊刚好有事要和沈姐姐说。” 殷灵玥和莫渊跟着小梨去了沈三娘的书房，小梨推开沈三娘书房的门，示意他们进去，她则是规矩的守在门口。 二人进入书房的时候，沈三娘正在那里练字，她的字隽秀柔美，足以看出她是一个内心极为柔软的人。 “玥儿，小渊，你们来了。”沈三娘没有抬头，依旧不紧不慢的写着她的字。 “沈姐姐找我们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莫渊开口问道。 “看茶几上，那是邵梓枫写来的信，你们自己看吧。”沈三娘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几，温声说道。 殷灵玥拿起信，便和莫渊一起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不一会儿，殷灵玥放下手中的信，抬头看了看沈三娘，此时的沈三娘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字画，正慵懒的躺在藤椅上把玩着手中一把扇子。 “沈姐姐，师兄在信中嘱咐我们早日前往追云山庄，这些日子我和小渊也叨扰了你很久了，我和小渊想明日一早就出发了，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殷灵玥对沈三娘说。 “客气什么，我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我已经将你与小渊视作朋友，朋友之间，不存在什么麻烦的。”沈三娘笑着说，“你们先去收拾一下行李，今晚好好休息。”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殷灵玥和莫渊就已经整理好了行囊。来到大门口时，沈三娘早就在那里等候着，她穿着整齐，旁边的碧枝也背着她们的包袱，明显也是要离开的。 “玥儿，小渊，可等到你们了！”见到殷灵玥他们，沈三娘巧笑着说道。 “沈姐姐，你这是……”殷灵玥不解的问。 “怎么，就允许你们离开，我们就不能出趟远门吗？”沈三娘眉眼一挑，开玩笑说，“你们知道的，我的别云间可不只是这一处，虽然每一处的管事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心腹，但我这主人也得经常去看看，你说是吗？” “那当然，这一点我倒是忘了。”殷灵玥点点头。 “这些银两你们留着路上做盘缠，出门在外，什么亲也不如银两来得亲。” 沈三娘说完，就见碧枝掏出一包碎银子，递给殷灵玥，殷灵玥却没有接，无缘无故在人家这里白吃白喝的住了好些日子，走的时候还拿别人的银子，他们怎么好意思呢？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沈三娘从碧枝手中拿过银两，拿在手中把玩，看似漫步惊心的说：“其实玥儿也不必为难，我是个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师兄不是追云山庄的庄主吗？追云山庄虽不如梦回山庄一般富饶，但是近百年来积攒的底蕴也是不可小觑的。我不过是小助了你一次，换来与追云山庄的友好，怎么说也是我赚了。” 听沈三娘这么说，殷灵玥也就不再推脱，接过银两道了谢之后，便与莫渊一同出发了。 赶了两天的路，中间换乘了两趟马车，终于在第三日的晌午，殷灵玥和莫渊到达了一座名为青凤的小城。 青凤城里热闹非凡，还未踏进城中，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叫卖声便传到了城门外。可见城内的人声鼎沸，欣欣向荣。 “小渊，这青凤城好热闹啊！”殷灵玥不禁感慨到。 “是很热闹。”莫渊点了点头。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城！我们青凤城素来以繁荣昌盛著称，据说很多年前的一场大混战，许多地方都受了重创，就连那个自命不凡的青龙城，也因为那场混战元气大伤，我们青凤城却是丝毫未损呢！” 听到殷灵玥和莫渊的谈话，旁边守城的小哥忍不住骄傲的说道。 “陈三，你这些话我都听腻了，但凡是遇到外乡人，你都不厌其烦的拿出来说，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我们青凤城的骄傲，你懂不懂，这是荣耀！” “是是是！” “……” 这是守城小哥们的日常斗嘴，守城的时光漫长而枯燥，也就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方可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莫渊笑了笑，便拉着殷灵玥进了城。 青凤城果然不愧是以富饶著称的，光是街面上摆摊的小贩叫卖的东西，比起之前他们花神节看到的不知高了多少档次，更不要说是那些装潢精致的店面了。 殷灵玥和莫渊二人此时也不急着赶回追云山庄了，之前是因为担忧邵席的事，急于回去，但是前一天殷灵玥收到邵梓枫的信，信上简单说了下追云山庄的事。 大概就是说邵梓枫承袭庄主之位时，邵席带了一帮人马杀进庄里造反，连带着邵席多次刺杀邵梓枫的事情败露，邵席这一次彻底为庄里所不容，在六大长老的联合绞杀下，邵席一党连根拔起，邵席本人也身负重伤，不知所踪，如今被追云山庄下了追杀令。 信里面邵梓枫没有过多的提及这件事，所以殷灵玥所知甚少，不过光是想想，那天的情形到真的是有惊有险，好在六大长老力挽狂澜，邵梓枫也成功坐上了庄主之位，殷灵玥没了那份担忧，回追云山庄的事也就没这么迫在眉睫了，索性就和莫渊好好玩玩。 “小渊，你看那里。” 殷灵玥一把挽住莫渊的胳膊，兴奋的说道。顺着她的目光，映入莫渊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湖，湖水清澈纯净，倒映着两岸的垂柳，碧波微微荡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但是，比起百尺谭的幽暗深邃，这个湖虽然大，但就阅历浅薄的莫渊而言，也是司空见惯了，莫渊不明白殷灵玥为什么这么兴奋。 “玥玥，这湖，有什么特别的吗？”莫渊傻傻的问。 “谁跟你说湖了，我说的是那个，湖中央的那艘花船！” 听到莫渊的问话，殷灵玥一时间有些苦笑不得，用手指了指远方的那抹虚影。 顺着殷灵玥手指的方向，莫渊果然发现了那艘船，因为船离得太远，莫渊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影子，也就没注意到。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奇怪的老头（二） 这也不能怪莫渊，殷灵玥自幼目力便强于常人，即便是隔的远，殷灵玥也看得比较清楚，莫渊这眼睛才见到光明没多久的人，目力怎么说也和她没法比啊。 殷灵玥不禁感慨，“不知是何人的出游阵仗，那花船上，少说也有几百余人，这倒是闻所未闻。” 莫渊摇摇头，呆呆问道：“玥玥，我还是看不清楚。” “额……”殷灵玥想了想，“这样吧，小渊看不清楚没关系，我给你好好讲讲吧。” “嗯。” “船上的人都身着锦衣华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船头上站着一个青衣男子的，男子周围的人对他毕恭毕敬的，应该是这艘船的主人，还有就是……船上似乎是在举行什么庆典，上面摆满了玉盘珍馐，他们有说有笑的，玩得甚是尽兴……” 殷灵玥还没说完，话音就被打断了。 “小丫头好眼力啊！这是青凤城主的出游队伍，这艘船其实大小有一小座宫殿那么大，能容下几百号人呢，每年这时候都会浩浩荡荡的出游一次，能够参与此次出游，无一不是天赋异禀的青年才俊，文韬武略皆属上乘。” 不知何时，一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须发半白的糟老头悄无声息的来到他们身边。 老头看上去与街头上的那些行乞的乞丐没有多大分别，身上那件连衣服都算不上的破布脏乱不堪，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彰显了破布的主人已经好些日子没洗澡了，他的那双如同枯槁一般的手，此时也黑的像碳，脚底下耷拉着一直破鞋，另一只光着的脚直接踩在地上。 殷灵玥和莫渊打量着老头的时候，老头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 他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眼中闪现出一抹精光，从这对年轻人眼中，老头没有看到半点嫌恶。 老人一眼就能看出，莫渊和殷灵玥身上也没有半点尘世的浮华，显然是涉世未深，心思简单而纯粹，换句话说，这就是两块未经雕琢的美玉，俗称璞玉！ “两位是外乡来的吧，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这有什么好好惊讶的，想当初，老夫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比这个高调奢华有气势！想当年那……” 老头没理会两人，兀自在那里侃侃而谈，说的无非是想当年，他是如何的人万人敬仰，如何的风光无限，如何的傲视群雄。 殷灵玥很不想理会他的，奈何他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殷灵玥想把他当成空气都难。 “丫头，你不信?”老头看到了殷灵玥眼中的怀疑，一把扯过殷灵玥袖子，问道。 面对老头的问询，殷灵玥老实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不信。 老头一下子急了，“你可别不信，想当年我那可是威风八面人人敬仰，区区一个青凤城，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殷灵玥看了看他那副寒酸的模样，怎么也不能把他和那些身份高贵风光无限的大人物联系在一起，不是殷灵玥看低他，实在是他这模样，一穷二白是肯定的，估计还……殷灵玥都不好意思附和他。 殷灵玥赶紧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被，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她不应该这样想。 “别看了，你们有钱没有？”老头擦了擦嘴角横飞的唾沫，很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 不仅殷灵玥，就连一边淡定自若的莫渊，也被他这出其不意的话题转变给惊到了。 “什么啊呀，问你们有钱没有！不会吧，看你们两个穿得像模像样的，不会也是两个穷光蛋吧？” 老头再一次语出惊人，正要开口说话的莫渊不由得语气一噎，想要说的话就这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钱啊，我们当然有，只是老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们有没有钱关你什么事？” 看老头说话那一副欠扁的模样，殷灵玥连敬语都不用了，干脆就直呼他老头。 “我饿了！” 老头说的理直气壮，没有一丝的羞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说有多么值得骄傲的是呢！ “饿了就去找吃的，找我们做什么？”殷灵玥看他那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转而对莫渊说，“小渊，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这里应该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 殷灵玥说完，也不犹豫，拉着莫渊转身就走。 “唉唉唉，你们还真的走啊！你们忍心看我一个孤苦无依体弱多病风烛残年的老骨头流落街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吗？” 老头见两人真的要走，也不再端着架子，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追赶上他们，用他黑乎乎的手紧紧拽住莫渊的衣袖，莫渊如雪的衣服上不出意外的留下两个黑乎乎的手印。 “我饿了，真的饿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老人家吧？好不好?” 老头抬头望着莫渊，拼命扑闪着他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竟然真的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玥玥，一起去吃点东西吧，刚好我也饿了。” 莫渊心软了，他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其实内心深处柔软到不行。不得不说老头看人的目光何其犀利，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将两个全然陌生的人看透了七八分。 最后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两个穿着整齐得体的青年才俊，带着一个浑身酸臭，邋邋遢遢的老头走进一家中规中矩的饭店，回头率那叫一个高啊。 殷灵玥也不是真的嫌弃老头，在她的观念里人与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贵贱之分，自然不会因为老头子的穿着打扮就看低他，估计是两人比较投缘吧，她和老头似乎爱上了相互斗嘴，而且乐此不疲。 一个老顽童，一个鬼机灵，碰到一起，结果就是莫渊的耳根再也没有清静过了。 这一顿饭吃得殷灵玥如坐针毡，周围人时不时的往这里瞟着，老头儿身上那浓郁的恶臭味，路过的的人都捏紧了鼻子，然后意味深长看了看莫渊和殷灵玥，活像是殷灵玥和莫渊苛待了这老头儿。 终于吃完这顿饭，殷灵玥将一小把碎银子放到老头面前，然后对老头说：“我说老头，饭也吃完了，这点钱你就先凑合着用吧，我和小渊出门在外，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往后的日子还是要靠你自己，你自己多加保重。我和小渊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奇怪的老头（三） 殷灵玥交代完毕后，便牵起旁边莫渊的手，便直接走出了饭店，他们还要赶往追云山庄，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 老头看见殷灵玥和莫渊离开饭店，也是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他们，之后更是寸步不移的跟在他们身后。 “我说老头儿，我都说了我们有事，真的要走了，你看我们也不是很熟，你没必要跟着我们。”殷灵玥回头耐心的说。 老头吹胡子瞪眼，瞬间就不高兴了，“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怎么能说是老头子我跟着你们？小丫头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好好好。”殷灵玥无奈，“小渊，我们走我们的，别管他。” 莫渊点点头，看向老头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歉意。 殷灵玥果然没有再理会老头，就好像她旁边杵着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空气一样，约莫半柱香时间后，老头总算是憋不住了。 “哎，我说臭丫头，还有你们别光顾着走啊，陪我说说话啊，老头我闷得慌。” 殷灵玥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依旧扯着莫渊自顾自的走。 老头急了，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莫渊和殷灵玥面前，长臂一伸，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让殷灵玥想不理他都不行。 殷灵玥这下子忍不了了，“我说老头，你这是干什么？” 老头一噘嘴，傲娇的道：“我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还不行吗？” “那一句话？”殷灵玥绝不是故意这样问的，她的确是没反应过来老头说的那一句话指的是什么。 老头恨得直咬牙，但还是小声答道：“我就是跟着你们的，不管你们说什么，也休想甩掉我。” 这下子，轮到殷灵玥傻掉了，感情这老头是缠上他们了？ 还没等殷灵玥缓过神来，老头又给他们扔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我决定了！”老头昂起头坚定的说。 “决定了什么？”莫渊好奇的问道。 “我决定要收你们两个为徒！”老头挺直身板，一脸傲娇的说。 “什么？收我们为徒？”殷灵玥惊呼出声，“你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就你这样，要教我们什么？” “你可别小看我，想当年我也是武功盖世，惊艳绝伦！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赶着拜我为师呢！那队伍，都可以绕整个青凤城上百圈呢，我偏就不收，我……” “是是是，你很厉害。可是我们真的有事要先走了，你那些丰功伟绩我们以后再聊好不好。”殷灵玥语气敷衍，就想着赶紧打发了他然后赶路。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呗！” 对殷灵玥明显的敷衍，老头显然是丝毫未放在心里，仍旧自顾自的炫耀他当年的宏伟功绩，说得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真是受不了了，小渊，我们赶紧走，别管他！” 殷灵玥被老头聒噪得有些不耐烦，捂着耳朵对莫渊说了句话就转身欲走，莫渊却扯住了她的衣袖，温声道：“玥玥，我看我们还是先在青凤城住一晚吧，你看，太阳快落山了。” 这一说，殷灵玥才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们是晌午时分到达青凤城的，又在青凤城里玩了许久，在饭店里面怪老头又一碗接一碗吃了足足十大碗面，这时间算起来，的确是快要黑了。 “原来都已经那么晚了啊。”殷灵玥只顾着和老头拌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住一晚也没关系的，邵席已经不成气候，你师兄现在应该没什么威胁了，我们晚一点到追云山庄也没关系的。”莫渊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从这到下一个城镇至少要赶半天的路，即便是赶到了，也是半夜，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莫渊刚说完，老头就一巴掌拍在了莫渊的肩上，“好小子，原来你话也不是很少啊！那怎么不见你多说说话，整天就听见这个臭丫头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吵死了！” 究竟是谁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殷灵玥还没有好好说说他，他到好还先嫌弃起她来。 殷灵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生气。然后对莫渊说，“好，小渊，就听你的，我们今天就在青凤城住一晚。” 不多时，殷灵玥和莫渊就选定了一家客栈，说不上高端，但也不寒碜，在青凤城里也是普普通通的。 当然，跟随他们的还有那个怪老头，这个老头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缠着他们，还真就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殷灵玥也没有赶他走，她只是爱和他拌嘴，并不是真的就讨厌他。 说实在的，他们这一老一小一刻不停的拌嘴，挣得面红耳赤的，看上去简直就是水火不容，实际上他们乐在其中。 “哎，老头，你是不是真的要跟着我们？”殷灵玥冲怪老头喊道。 “什么叫跟着你们，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走我的路，怎么就成了跟着你们了？难不成这路是你家的？”老头毫不示弱，立马把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搬出来反击回去。 “这样啊！既然如此，小渊，我觉得我们叫两间房间就好了，反正我们就两个人，够住了。”殷灵玥瞥了老头儿一眼，故意说道。 “等等，等等，好吧，是我跟着你们，我愿意跟着你们，那是你们的荣幸！” 老头听完殷灵玥的话，立马就变了口风，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事，他做得最是得心应手了。 “你这老头还真是一点也不讨喜，有求于人还那么欠扁，唉，罢了，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殷灵玥撅了撅嘴，转而对客栈伙计说，“我们要三间客房，另外，麻烦准备些食物送到房间，这是银两。” 殷灵玥和莫渊已经默认老头和他们同行了，反正多个人吃饭而已，一路上他们相处的也很融洽，殷灵玥和老头表面上完全不对盘，但是她是真的挺喜欢这老头的，反正老头没有地方去，殷灵玥不介意花点精力照顾他。 “好嘞，客官请跟我来。” 伙计热情的领着他们去了客房，不多时，一桌简单的饭菜就送到了房间，老头就像是好几年没吃过玉盘珍馐一样，吃得狼吞虎咽的，毫无形象，没多久，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就变得杯盘狼藉了。 三人吃过饭后，嬉笑打闹了一番，就各自回房间洗洗睡了。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平静的夜（一） 夜深人静，深巷犬吠。 偶尔间有小孩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传来，不过很快就被母亲哄睡着了。 夜，再次恢复了它以往的宁静。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静谧了，然而没多久，莫渊便猛地睁开双眼，他一向比较浅眠，过去十多年的不见光明，使得他的听觉极为灵敏。 他悄悄的穿好外衣，拿起挂在床头的剑，然后贴着门边的墙悄然而立，充满了警觉，整个过程是一气呵成的，不过短短几十秒，他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 对，就是应战准备，如果他没有料想错的话，此时此刻外面的树上应该早就埋伏满了杀手。 他已经不再是鸣渊谷那个无忧无虑的莫渊了，离开了那个庇护所，他要做的不仅仅是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身边的人的安全。 鸣渊谷里有莫棠庇护，而这里，则需要他来守护，不管是否做得到，莫渊都必须做到，因为，他要守护她，一如当年百鸟峰她守护他一样。 究竟来的会是什么人呢？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莫渊在心里飞快的思索着，他把自己能想到的人都过了我一边，邵席吗？那不可能，经历追云山庄的那一次大换血，如今的邵席不过是强弩之末，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会是之前钰所说的四大刺客家族之一的洛家吗？莫渊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洛家的目标似乎是钰，他们与那个叫钰的少年明显没什么交情，自然不值得人家大动干戈。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对方的目标，压根就不是他和玥玥了。 明白这一点后，莫渊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反而愈发谨慎，即便对方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也不代表就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要做的是赶紧到玥玥身边保护她，莫渊没有耽搁片刻，立马就赶往殷灵玥的住所。 殷灵玥的房门紧闭着，里面也十分安静，莫渊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没有回应，莫渊无奈的笑了笑，他应该知道的，殷灵玥睡觉素来深沉，锣鼓喧天也不一定惊得动她，指望就这样轻轻敲敲门就叫醒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莫渊加重力道又敲了敲门，开口唤道：“玥玥，玥玥，我是小渊。” 莫渊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却显得很突兀，莫渊没敢再唤，怕惊扰了客栈里的其他住客。 “你个臭小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扰了我老头子睡觉。”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莫渊吃了一惊，他回头一看，入眼的便是那疯老头邋邋遢遢的模样，他懒懒散散的站着，没个正行，一双乌黑的脚赤裸的踩在地上，显然是匆匆忙忙的就跑出来了，他不停的打着呵欠，似乎是在控诉莫渊扰了他的清梦。 “前辈，您怎么也来了？”莫渊没有理会老头的控诉，开口低声问道。 莫渊总觉得疯老头并没有想象中的你们简单，当然，疯老头和殷灵玥拌嘴吹嘘的那些话，莫渊也没有全然相信。 “什么叫我怎么也来了，就你小子敏锐吗？这么浓郁的杀机，也就只有那个傻丫头可以雷打不动的睡觉，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啊，想当年我也是一代英雄豪杰，睥睨天下，威震武林……” 老头子越说越来劲，立马有想当年的侃侃而谈起来，莫渊没有阻止他，也未置一词，老头的话虽然他早就听得滚瓜烂熟了，但是他的涵养不允许他对一个前辈无理，哪怕这是一个非常欠扁的前辈。 “我说小子，要叫那个臭丫头，这么君子可不行，你看我的，多学着点。” 老头说完，还没等莫渊反应过来，抬起光溜溜的脚对着殷灵玥的房门就是以较猛踹，只听“碰”的一声，那扇本就不算结实的门碎成了几块，这下可好了，该惊扰的，不该惊扰的，全都惊扰了，叫骂声也不负众望接踵而来，其中一人，就是殷灵玥。 “我说臭老头你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但半夜的你不睡跑来我这里撒野干嘛！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欠扁啊？” 殷灵玥双眼冒着怒火，仿佛是要将老头子的身子灼穿百八十个窟窿。 疯老头的反应也快，几乎是第一时间泥鳅一样的滑到莫渊身后，弱弱的嘟囔着：“这不关我事，是这个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来找你，结果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照他那个叫法叫到天亮也叫不醒你！老头我看不下去才勉为其难的帮帮他。这不，你不是马上就醒了吗？” “你……” 殷灵玥正要发作，莫渊却扯住了她，温声道：“玥玥，先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什么？收拾一下东西？”殷灵玥一下子懵了，“收拾东西干嘛？” “能干嘛呀！当然是跑路啊！”老头子抢先一步说，“不跟你们说了，老头子我也要赶紧去收拾一下行李！” “收拾一下行李？我没记错的话，你除了这身破烂的衣服外，就只有你自己一人，哪里来的行李？”殷灵玥逮住了时机就开始奚落他。 “谁说我没有行李，昨儿个晚上我偷偷藏起来的烧饼还在房间里呢！”疯老头说完，便一阵风的跑没了踪影。 “小渊，究竟有什么事？”疯老头走后，殷灵玥终于记起来了要问莫渊。 “不清楚，不过，外面埋伏了满了杀手，伺机而动。目前不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但我初步推断应该与我们无关，但也只是推测而已。”莫渊回答说，“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最近发生了许多无厘头的追杀，让我们不得不防。” “好的，我知道了，就听你的。” 殷灵玥说完，便转身回屋收拾东西，不多时，殷灵玥已经穿戴整齐，背着行囊走了出来，疯老头也赶过来了。 “前辈，您还是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莫渊开口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没看到我已经准备好了，亡命天涯哎，想想都觉得很刺激。”老头眼珠子咕噜一转，接着说，“别忘了我已经收了你们为徒了，师徒三人同行，那是理所当然的啊！哎呀，说你们多干嘛，不是跑路吗，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我们赶紧走。” “说的也是，分秒必争，我们赶紧走吧！不过话说什么时候我们答应拜你为师了？” 殷灵玥话音刚落，便被莫渊拉过了手，“玥玥，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我们赶紧走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平静的夜（二） 三人片刻也没再耽搁，可是才没走多久，就被一群人团团包围住了。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老头就窜到了莫渊身后，双手死死的拽着莫渊的衣衫，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小心翼翼的窥看。 这不是一般的杀手，又或者说，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杀手，为首的八个人，并没有穿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也没有蒙面，相反的，他们穿着考究，是那种上好的锦衣，他们腰间的配剑也不寻常，怎么看，都不像是冷血无情的杀手。 八个人的后面，八个人的后面，是穿着青色布衣的侍卫，整齐划一，显然是受过专门的训练，也都没有蒙面，看样子，他们真的不是杀手。 “这么轻易就想走了，真当我们青凤城是茶馆酒店啊？”其中一个男子开口说道，“城主大人点名要抓的人，就是这三个小喽啰啊，真是的，这样的三个跳梁小丑，也值得我们大动干戈？城主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青宇，注意你的言辞，小心城主怪罪起来，你担当不起啊。”青宇旁边的男子开口说道，虽说是责备，但满眼的戏谑让人可不敢这么想。 “好了，青藤，少说废话，既然城主一次性动用了我们青城八雄，自然会有他的理由，切勿轻敌。”说话人本名青诺，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他话音刚落，那几个原本漫不经心的男子立马严肃的握紧了剑。 青城八雄？ 殷灵玥快速的在自己的大脑里搜索这个名号，搜索无果，她从未听师兄提起过这个名号，不知道青城八雄实力如何？为什么找上他们？会不会和邵席有关？ 殷灵玥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大动干戈的？她已经遭遇了好几次追杀，一次是因为师兄，一次是因为钰，这一次…… 殷灵玥看了看躲在莫渊身后的老头，难道是因为他？ 也只有这样子才说得通，她和莫渊都涉世未深，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大动肝火的身家背景，没道理被这青城八雄盯上。 不过，殷灵玥的想法很快就被证实了。 “原来是青城八雄啊！这次青璃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值得你们这样倾巢而出吗？”一直沉默的疯老头大笑了几声，然后走到了莫渊和殷灵玥面前，对青诺说。 “不敢不敢，大名鼎鼎的圣手医仙常聿，怎么能小觑呢？青龙城的黑白双煞，辣手摧花冉小二，一剑封侯付一川，以及毒娘子陈情，都在前辈面前栽了跟头，我们区区八雄，估计也不过是前辈的开胃菜吧！”青诺笑着说道，但是从他的微笑里，看不到半点温度。 还没等老头开口，一个少年抢先道：“我说大哥，你这话青桑就不爱听了，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对啊对啊，不过是只拔了毛的凤凰，还不如一只山鸡呢！” “青尝，话不要说的那么直白，委婉点懂不懂，对方好歹是曾经叱咤江湖的一代英豪，这样的话，会让前辈难看的。” “好了，青雉，少说几句，别忘了正事。我们奉城主之命，请亲前辈到城主府做客。”青诺将那个叫青雉的男人推到一边，走到疯老头面前。 老头摆摆手，笑得和蔼可亲，“不用不用，替老头我向你们城主说一声，老头子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劳烦他费心了，改天有空了，老头我一定登门拜访！” 青诺敛住了笑意，道：“这恐怕……由不得您！” “这就是青凤城的待客之道？”老头反问。 青诺轻笑一声，“自然不是，但是您身份特殊啊，算不得是客。” 叫青尝的小子听得不耐烦了，再一次插嘴道：“大哥，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动手就好了，赶紧完成任务，我们也好去大吃一顿。” “你就知道吃。”青桑扯住青尝的耳朵，将他扯到了一边，这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这样的沉不住气。 “前辈，您考虑的怎么样了？”青诺把玩着自己剑柄上挂着的剑穗，好整以暇的看着老头，“是您自己跟着我们回去呢？还是我们亲自动手请您回去？” 在那个‘请’字上，青诺咬的极重，向老头表示他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了。 “小子，别那么急着让老头我做选择啊，我们也许久未见了，不如找个合适的地方欢迎畅谈，如何？” 青诺完全不吃这一套，“您跟我们回了城主府，有的是时间举杯畅饮。” 老头撅起嘴，不满的道：“小子也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青诺放下了剑穗，正色道：“看来，您是选择让我们请您回去啊！” 随着青诺话音落下，之前还散漫的其余七人，瞬间就握紧了各自的武器，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从头到尾殷灵玥和莫渊都只是在旁边看着，殷灵玥此时的反应，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惊讶可以形容的了，不仅是她，就连莫渊也被惊呆了，他一直隐隐觉得疯老头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但是从他们的对话来看，疯老头的身份，比他料想的要高很多。 “怎么？怕了没有？两个小家伙，看来注定是要风里来雨里去，只不过这风，叫腥风，这雨，叫血雨，不过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放心吧。”常聿看见惊呆了莫渊和殷灵玥，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莫渊的肩上。 “不怕，但是莫名其妙的被牵连了，觉得有些郁闷。果然疯老头你就是个灾星，遇到你准没好事。”殷灵玥定了定心神，依旧轻松地奚落常聿。 什么大名鼎鼎的圣手医仙，不就是个糟老头嘛！对殷灵玥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傻小子，那你呢？”常聿笑着问莫渊。 莫渊一如既往的话少，只淡淡开口说道：“不怕。” “哈哈哈，不愧是我常聿看中的徒弟，有胆识，有魄力，就算是两个菜鸟也没关系。”常聿大笑了几声，又是一巴掌拍在莫渊肩上，莫渊冷不防挨了一下，巨大的力量让他的身形晃了一下。 “太弱了！太弱了！解决玩这堆跳蚤，我一定要对你们进行魔鬼训练！”常聿大声嚷嚷着，完全吧周围的那群人当做了空气。 “哎，那位谁?真是不好意思，老头我对去城主府作客没兴趣，我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得！”常聿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是从他的眼中，莫渊却觉察出了杀意。 看来，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了，认清事实后，莫渊紧了紧手中的剑，随时准备战斗。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凶险的追杀（一） 阴风呼啸，尘土飞扬。 那个叫青诺的男人一把甩开了手中的折扇，放在胸前摇了摇，脸上的笑意更加渗人了。 青诺漫不经心道：“既然常聿前辈不肯前往城主府，我们就只好使点手段请前辈前去了。” 老头不耐烦的吼道：“废什么话！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一样，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别整那么多虚的。” “你竟敢对我大哥无礼，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青诺没有答话，旁边的青桑却先发怒了。 “四哥，对付这几个小角色，哪里用得着四哥出手，你且看着，七弟我定会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青陌对青桑说完，转而望向一旁的青诺，“大哥，就让我上吧。” 青诺看了青陌一眼，点了点头道：“去吧，掌握好分寸，切勿伤及他们性命，城主特意吩咐过了，常聿留着还有用。” “好的，谢谢大哥！”青陌显得很兴奋。 青陌一步一步的朝殷灵玥他们走了过去，边走边将自己腰间的武器取了下来。 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把剑，只见青陌双手一掰，那武器竟然是双刃。 莫渊吃惊之余，耳边响起了常聿的声音。 “傻小子，这臭小子是青城八雄中的老七，名青陌，外号双刃剑，使得一手好双刃，他手中的那家伙就是他的武器，请天下第一铸剑师特制的，只此一件，好像还起了个特别骚包的名字，叫什么……额……亡命鸳鸯，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 老头说的越来越来劲，就仿佛现在危机四伏命悬一线根本不存在一样，直到殷灵玥看不下给了他一巴掌，他才哎呦一声闭上了嘴。 殷灵玥嗔道：“老头儿，这个时候你还有功夫说笑，我们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 常聿反驳：“臭丫头这话就不对了，年轻人就应该风里来雨里去的历练历练，不然怎么在江湖上混下去啊？” 殷灵玥毫不示弱道：“历练历练？这是历练历练完事儿的？混江湖也要有命才能混，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住小命，然后离你有多远就多远。” “我说你们说完了没有，还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了，小爷我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听你们在这里吵架拌嘴。”一直被晾在一边的青陌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玥玥，到我身后去。” 莫渊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迎上青陌，然后对殷灵玥说道，从始至终他都安安静静的站着，一语不发，只是警惕的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莫渊话音刚落，殷灵玥还没有动作，一旁的常聿就已经没脸没皮的缩到了莫渊身后，只露出两只圆滚滚的小眼睛挑衅的看了殷灵玥一眼，殷灵玥顿时只感觉哭笑不得。 莫渊小声的对老头说：“前辈，莫渊武功平平，实力薄弱，断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一个青陌，我估计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整个青城八雄，还有几十个手下。所以待会我与青陌交手制造混乱，前辈趁乱带着玥玥逃跑吧。” 老头狠狠掐了莫渊胳膊一下道：“还没开打呢，说什么丧气话！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你的确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还是自己逃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小丫头视如己出，好好照顾她的！” 老头说的哪跟哪的？什么视如己出，搞得跟临终托孤似的！ 老头虽然这么说，莫渊却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他表面上是个完全不靠谱的人，说起话来更是不着调，但是莫渊相信，常聿的这些只是他的伪装。 “拜托您了，替我照顾好玥玥。”莫渊最后交代了一声，便不在犹豫，迎着青陌的双刃上了。 青陌也不犹豫，双刃在他手上飞快的旋转着，银光闪耀，风声簌簌，哪怕是不怎么懂武学的殷灵玥，也感觉到了来自青陌的凌冽气息。 莫渊挥剑生风，招招狠辣，虽然剑法毫无章法，脚步也凌乱不堪，但胜在内力雄厚，也堪堪挡住了青陌的攻势。 莫渊沉着冷静的回想哥哥叫他的武学，还有在哥哥藏书阁里看过的武学，他没有修炼过这些武功秘籍，如今火烧眉毛了，也只能现学现用了。 莫渊凭着感觉出剑，剑若惊鸿，御剑生风，招式凌厉，却又显得有些生涩，虽然威力打了折扣，但是依旧打了青陌一个措手不及。 青陌先是一惊，愣神的瞬间被莫渊抓住了机会，一剑凌厉的横劈过来，凭借强悍的内力，将青陌硬生生的震出了几尺外，青陌勉强稳住身形，一口鲜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老七！” “七哥！” 其余七雄几乎是同一时刻叫喊出来，老三青藤更是直接就飞奔到青陌身边，双全攥得咯咯作响，粗壮的得手臂上更是青筋暴突，嘴上洪亮的怒骂道：“你个杂碎，你竟然敢害我七弟！” 青藤言罢，更是直接就出自己抡出自己的一双铁棍，闪电一般的直朝莫渊冲过去，别看他身形健硕，可行动起来一点也不迟钝。 “小渊小心！” 殷灵玥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惊呼出声，随后大脑完全不经思考直接就跃到了莫渊身前，莫渊被眼前突如其来变故惊到了，但是就在青藤的双棍即将砸到殷灵玥的瞬间，莫渊还是凭借本能搂着殷灵玥的腰肢，强行和她换了个位置，因为来不及躲闪，那来势汹汹的两棍就直接拍在了莫渊的后背上。 莫渊的身形抑制不住的向殷灵玥倒了倒，一口腥甜的血更是涌上喉咙，莫渊的眼前是殷灵玥那双惊惶害怕以及极度担忧的眼睛，对上那双含着泪光的双眼，莫渊硬生生的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 “玥玥，没事的，别担心。”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已经用掉了莫渊的大部分力气，他拼命的撑着，不让自己倒在殷灵玥的怀里，只因为不忍心让殷灵玥担忧。 “老头，快想想办法，小渊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常聿赶紧扶住莫渊，手打上他的脉搏，为他诊脉。 不多时，老头松了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伤得有点重，修养些时日便好。 不过不起这个，又一件事更让老头吃惊，这小子身体里有一股内力，十分强大，好像被什么东西封印着的，就连他也没法试出这其中的深浅。 老头看了看莫渊，估计连这小子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竟然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吧，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武功招式都十分生硬，显然是现学现用。 妙书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凶险的追杀（二） 莫渊突然间想起了哥哥莫棠，小时候，他曾经问哥哥，如何才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处变不惊，波澜不兴，对任何事都胜券在握，只要是他，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就好像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事是可以难倒他。 莫渊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对别人来说是安心，是依赖，更是支柱。 他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倚仗，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为重要的人撑起一片天，这种感觉，尤其是在遇到殷灵玥后，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那时候哥哥只是笑着对他说，当你遇到一个豁出去命也要守护的人时，那就会慢慢的变得无所不能，因为，你不得不无所不能。 人在身处逆境的时候，总能迸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这股力量，便会他不得不变得强大的理由。 哥哥，你说的话，我现在明白了。 她是我豁出命也想要去守护的人，我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渴望自己变强，强到即便是面对金戈铁马刀山火海也毫不畏惧，强大到无论何时何地，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再是跃到我身前为我遮挡，而是相信我可以为她挡风遮雨。 莫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殷灵玥泫然欲泣的模样，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她的眼角，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小渊，是我太弱了，让你不得不一个人面对危险，我明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和他们硬碰硬必然会受伤，可是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对不起。” 莫渊摇摇头，双手环过殷灵玥，将她揽入了怀中，“玥玥，我真的没事，这点伤不要紧的。” 莫渊好不容易安抚了殷灵玥，却不得不面对青诺的怒火。 青城八雄中，大哥青诺脾气秉性最好，但也最是护短，平时一副君子的模样，但是说若是伤了他的兄弟，他便能立马化身恶魔。 青诺默默地将自己的折扇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了，他依旧不慌不忙的言道：“本来只是想陪你们玩玩而已，但是你们不该伤了我的七弟，即便是我宽宏大量的不计较，恐怕我的这些兄弟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青诺并没有大发雷霆，但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一脸笑意的青诺很恐怖，是煞星，但不笑的青诺更加恐怖，是修罗。 殷灵玥和莫渊不明白青诺突然间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再迟钝也看得出来，青诺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杀意，十分的渗人。 “青诺，小孩子家切磋难免手上失了轻重，你这么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在这些孩子面前失了分寸。况且我那徒弟也被你家老三重创了，我都不计较，你还计较些什么。”这个时候敢迎着青诺怒气这么说话的，除了常聿外就没有别人了。 “前辈，你别忘了对于前辈而言，我也是个小孩，也是会任性的。” 青诺的意思是在明显不过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妥协的，哪怕说情的是自己昔日最为敬重的前辈。 虽然青诺现在非抓常聿不可，但并不妨碍他对常聿的敬重，于青诺而言，常聿是他整个少年时期最为尊崇的前辈，是他眼中真真正正的大侠。 但他青诺首先是青璃最为信赖的下属，青凤城的青城八雄之一，然后才会是敬仰常聿的后辈。 “一起上吧，记住，城主要的是活口。”青诺冷漠的吩咐完，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青诺话音刚落下，青城八雄的其余七人以及那几十名手下便一窝蜂的朝殷灵玥三人猛扑过去。 常聿武功尽失，殷灵玥武功平平，莫渊不仅要应付身边一个个凶猛如虎的敌人，还要保护他们两个人，局面一开始就极为被动，莫渊身上已经疼到麻木，他无比庆幸的事自己昨天的白衣被常聿弄脏了，换上的是一件黑色的衣服，能够很好的掩饰身上的肆虐流出的血液。 常聿也是一脸的凝重，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他身形灵活，硬碰硬是完全不行的，但是他左蹦右跳的，也轻松躲过了对手的攻势。 只有殷灵玥，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只能任由莫渊竭力的保护着她，因为一边要保护她，一边要应对对手的攻击，莫渊身上又添了大大小小、轻重不一的伤，殷灵玥虽然看不清莫渊身上的伤，但是浓郁的血腥味告诉她，莫渊绝对伤得不轻。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殷灵玥急得不行，她太废物了，连解决那些小喽啰都很费劲，完完全全就是累赘，看着莫渊被一群人围攻，节节败退，而她却只能在他的羽翼下躲着，什么也帮不了，殷灵玥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殷灵玥急中生智，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有办法了！ 她虽然不擅长舞刀弄剑，但她擅长医术与制毒，她的小背包里就装满了她自己研制的各种解药与毒药，这时候不就正好派上用场吗？ 殷灵玥赶紧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解药和毒药，将解药往莫渊嘴里塞了一颗，也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莫渊先是一愣，没有多问，随即便直接将药丸吞下。 “老头，接着。”殷灵玥将一颗解药抛给常聿，常聿准确的结果，也没有多问，直接就吞下，他隐隐约约知道这小丫头想要干什么了。 殷灵玥趁着青城八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快速的将小罐子里的药粉朝空中一甩，白色的药粉便纷纷扬扬的撒了出来，药粉遇到空气立马就化为虚无，无色无味。 离殷灵玥和莫渊最近的青诺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喊道：“遭了，不好！快闪开！” 青诺虽然警觉，可惜还是发现的晚了，殷灵玥这毒药不致命，但是见效极快，只要是吸入一点点，就能立马见效，青诺才刚喊完，高大的身子便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青城八雄的其余七人，还有那一群杀得眼红的青衣侍卫们，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就统统倒在了地上。 莫渊呆呆的看着瞬间就到了一地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常聿一巴掌拍在莫渊头上，“臭小子，愣着干什么吗？我们赶紧跑啊！” “好。”莫渊傻傻的点头。 常聿急忙拽住莫渊的手，撒开了脚丫子地跑，殷灵玥二话不说也跟在他们身后跑。 论这逃命的功夫，常聿也算是炉火纯青了，毕竟他手无缚鸡之力，走到哪里都被追杀，这逃命的速度自然而然的就练出来了。 殷灵玥看着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常聿，觉得十分好笑，这老头，也勉强算是有一技之长了吧。 对常聿来说，废话，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逃跑能不卖力吗？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章 莫渊的伤势（一） 殷灵玥、莫渊和常聿三个人，像疾风一样的一路狂奔，片刻也不敢停歇，生怕被青城八雄追上。 尤其是常聿，跑得最是快速，平时懒懒散散的一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却成了最积极的那个人。 为什么那么积极呢？因为常聿比任何人都清楚，殷灵玥的那些毒药根本就不致命，维持不了多久，这样的药粉，放在他那里连个毒药都算不上。 殷灵玥最是郁闷，此时的她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心跳加快，大汗淋漓，莫名其妙的活受罪，能不郁闷吗? “老头，别跑那么快，我快不行了！” 殷灵玥看着眼前迈着小短腿飞速狂奔的常聿，扯着嗓子吼道。 常聿先是一愣，然后折回到殷灵玥身边，关切的问：“丫头，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殷灵玥摇摇头。 常聿瞬间变脸，“没事你叫我干嘛?不知道逃命的时间宝贵的很吗？” “我知道，但是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我们已经跑了那么久了，跑得够远的了。” 常聿一听，立马抓住时机嘲讽殷灵玥：“叫你平时不好好锻炼，这下子遭报应了吧，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连我老人家的体力都不如。” 常聿挑挑眉，直接无视掉殷灵玥生气的模样，接着火上浇油，“还有，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要不是你研制的那个什么破烂药粉没用，老头子我用得着这么拼命的跑吗?” “你……”殷灵玥指着常聿，气急败坏。 “你什么你，就是破烂药粉，现在那八个混蛋小子已经醒了，不敢跑的话，难道等着被抓起来做馅饼啊?” 殷灵玥吵不过常聿，一张白皙的小脸拉得老长，她直接扯过莫渊的手：“小渊，我们不跑了，反正对方的目标又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跑?” “这……”常聿呆了一下，“丫头，话可不能这样说，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们师父，徒儿如此翻脸无情，伤透了为师的心啊！” 殷灵玥不理他。 “丫头老头子我嘴贱，我认输还不行吗?” 殷灵玥依旧不理他。 “丫头，你这样就不好玩了，我刚刚是逗你的，我看上的徒弟，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就别生气了好吗?”常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莫渊，“臭小子，你倒是帮我说个话呀！” “……” 常聿也不是真的就嫌弃殷灵玥，就是想逗逗她，见小丫头真的生气了，便温声细语的好一番哄劝。 最后，殷灵玥和莫渊还是与常聿一起开启了颠沛流离的人生，当真是莫名其妙，不过这种感觉可真是刺激，殷灵玥觉得这像极了闯荡江湖。 在没有经历风雨楼那场大型的追杀之前，殷灵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自己有这么的招杀手，而且这些个杀手追杀的原因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苍蝇来啦！快跑快跑！” 大吼大叫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邋遢的老头子，也只有他会这样突然间跳出来搞这么一出。 莫渊和殷灵玥一脸的淡定，目光定格在老头身上，看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常聿见这两个家伙不上道，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的目标是你，关我们何事?” 殷灵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们本来好好的住着客栈，谁知道这老头又到哪里惹是生非去了，说他招蜂引蝶，蜂和蝶没见到，倒是招来了一大堆苍蝇。 这里说的苍蝇自然就是青凤城的青城八雄。 “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三只蚂蚱，丫头想独善其身，难啊！”常聿毫不客气的回击。 “我说老头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为什么他们这么不死不休的追杀你?”殷灵玥问到。 “我怎么会知道，大概是因为我风华绝代威风凛凛声名远播惹得别人相形见绌自愧不如妒火攻心吧！”老头一口气说这么多都不带喘气的，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压根就没意识到要脸是个什么东西。 殷灵玥听完他的话，脸不出意外的变成了猪肝色，还风华绝代?还威风凛凛?就他那样儿，说这些不觉得丢脸吗?殷灵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小渊你别拦着我，我今天要帮这老头重新认识认识自己！”殷灵玥撩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老头也不傻，身形一转已经躲到莫渊的身后嘴里还念叨着：“小子小子，你要好好保护我，这女人她嫉妒我！我这把金贵的老骨头就交给你保护了！” 莫渊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这两个活宝闹腾，嘴角噙着笑意。这倒像是他的做派，他的话一向不多，和殷灵玥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不过说话的还是主要是殷灵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忠实的听众。 现在他们躲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还处在青凤城境内，没办法，青凤城的追杀来得气势汹汹，他们竭尽全力，也只逃到了这里。 直到现在，莫渊回忆起刚才的情景，依旧是心有余悸。 总的来说，太过凶险了！ 他好几次都感觉自己仿佛与死神擦肩而过，青城八雄能在整个青凤城乃至整个青龙城横着走，并不是浪的虚名的。 莫渊大概了解清楚了，青城八雄一共八个人，老大青诺，老二青宇，老三青藤，老四青桑，老五青尝，老六青雉，老七青陌，老八青夷。 他们虽非血浓于水的兄弟至亲，但却是一起共过生死的结义兄弟，八人同心同体，这才是他们最厉害的地方，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集体的力量，往往最为强大的。 莫渊后背又湿透了，不用看，也知道伤口裂开了，幸好他穿的是一身黑衣，很好的掩盖掉了血的殷红，他其实受了很严重的伤，毕竟能够从那样强大的一群人手中生还，已经是万分侥幸的了。 莫渊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的流失，身子越来越冷，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点，至少不要让殷灵玥发现他的异常。 莫渊很清楚，如果殷灵玥知道自己受了重伤，肯定会着急，会忍不住哭，他不希望她再为了自己流一滴眼泪了，每次看到她哭得泣不成声，他都会心疼极了，也会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莫渊的伤势（二） 莫渊正出神时，旁边一直拌嘴的两人同时顿住了。 “臭小子你受伤了！” “小渊你流血了！” 殷灵玥和常聿几乎是同时喊了出声，同时跑到了莫渊面前，再同时拽住了莫渊的衣袖。 是的，黑衣是可以掩盖血的猩红，但却没办法掩盖掩盖血的腥味，先前一场混战血色浓重还可以掩盖，可如今在这山洞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如此浓郁的血腥味，是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了的。 莫渊避无可避，只得承认，他们终究还是发现了啊。 “玥玥，常前辈，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莫渊推开了他们，勉强扯出了一抹笑。 殷灵玥一脸心疼的说：“什么小伤？这么浓重的血腥味，怎么可能会是小伤？如果不是无法掩盖，你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我就知道你小子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孩子，这么可能和那几个成精的臭小子过招却毫发无损呢？”常聿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莫渊的衣服。 “这是说风凉话的时候，要不是你，小渊又什么会受伤？说什么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的，结果那什么青城八雄一扑上来，你第一个就缩到小渊背后去不出来，丢不丢脸？”殷灵玥这时候也不忘了奚落常聿。 “玥玥，没事的，真的。”莫渊见殷灵玥一脸的阴郁，小声的说道。 “你说的话我不相信，你老是骗我。”殷灵玥转而对常聿说道，“老头儿，你先过去，我来看看。” “你看？你懂医术吗？”常聿斜眼鄙夷的看了殷灵玥一眼。 “我不懂，难道你懂？” “那是当然的，你难道没听到那个青诺叫我什么，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圣手医仙常聿啊！” “得了，你就吹吧。” 殷灵玥懒得理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去解莫渊的衣服，莫渊死死地拽着自己的领口，脸涨得通红，嘴上哆哆嗦嗦的说：“玥玥，我……我自己来。” 殷灵玥不明白莫渊这是怎么了，只当他是不舒服，“小渊，没关系的，我会小心一点，不会牵扯到你的伤口的。” “玥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 这要莫渊如何说，自从莫渊经沈三娘点拨开窍后，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情感，殷灵玥离他近，来自她身上的淡淡馨香萦绕在他的身边，她秀丽的长发滑过他雪白的肌肤，像一根羽毛在他的心底挠着，尤其是那双纤细娇嫩的小手，在他的身上若有若无的拂过，莫渊再怎么隐忍，也抑制不住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啊！ 旁边的常聿看出了莫渊的窘迫与害羞，冲他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自顾自的坐到了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就这样，莫渊既是折磨又是享受的被殷灵玥扒掉了上衣，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不仅没有肌肉，而且还非常纤瘦，锁骨处也显得极为突出。他太瘦了，就连殷灵玥一个苗条的姑娘，身上的肉也比他要多。 “玥玥……”莫渊双手抱着自己，不敢抬头去看殷灵玥，可即便没有看到，他也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殷灵玥胶着在他身上的视线，有心疼，有自责，也有伤心。 “小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 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滴落在莫渊伤痕累累的背上，混合着盐的泪水落在伤口里，给莫渊带来了一丝丝的疼痛。 莫渊意识到殷灵玥这个傻瓜又哭了，她就是个小哭包，在梦回山庄密室里也哭，现在又哭了，他说过不会再让她掉一滴眼泪，可是每次弄哭她的都是自己。 这时候，什么害羞，什么拘束，都被莫渊抛到了脑后。 他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里，温声说道：“玥玥，你别哭，我不疼的，真的。况且我是男人，男人身上受点伤流点血，真的算不上什么的，更何况……”更何况，我是因为保护你而受的伤，只要你平安无事，就算是受再大的苦，我也是甘之如饴。 后面的话莫渊没有说，他知道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去说这句话，他要真正的走进她的心里，真正的让她信任他，依赖他，喜欢他，他会用心守护她，用一生一世来承诺。 殷灵玥的失态，是因为真的被他身后的伤吓到了，莫渊的肌肤本来就娇嫩，光滑白皙，如珠似玉，连许多女孩子都自愧不如，如今这样的肌肤却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叫殷灵玥见了如何不难受。 常聿见他们两个那样亲密的模样，也不忍心打扰他们，但是看到莫渊那流的越来越多的血，忍不住咳了两声提醒道：“我说臭丫头，人家傻小子都没哼一声，你在那里瞎哭个什么劲啊。都是些皮外伤，死不了的，可你若是再不给他止血，那他就算是不痛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喽！” “对，止血。”殷灵玥从莫渊怀里钻出来，双手一抹泪，拿出自己的包，开始给莫渊止血。 常聿望了望殷灵玥的小包，问道：“臭丫头，你之前对付青城八雄那个毒药，是你自己捣鼓的吧？” 殷灵玥答：“是。” 常聿对殷灵玥说道：“我觉得还欠些火候，其中有几味药材换一换，毒性应该可以强很多倍，你那毒药虽然强，但却不致命。” 殷灵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但是我不想伤人，之所以制造毒药，只是为了自保，你知道的，就我那三脚猫功夫，不留点保命的手段，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常聿摇了摇头：“妇人之仁！丫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不想害人，人家反过来就要害你的性命，他们非但不会感念你的手下留情，反而会对你放毒的事怀恨在心。再说了，如果不是你那毒药放的出其不意，而那青城八雄又对我们掉以轻心，我们仨现在恐怕已经是那阶下之囚，案板之肉了。” “我知道了。” “你……你你……你竟然不反驳我？” 常聿被殷灵玥的听话吓到了，要知道这丫头从来就没听过他的话，不管他说什么她总要出来反驳几句。 殷灵玥恨恨的说：“老头儿你说的对，我就不应该对他们仁慈，他们把小渊伤成这样，我就应该把他们毒的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让他们也尝尝苦头！” 原来是受刺激了，难怪今天都不反驳我了，估计是被傻小子的伤给伤到了。常聿起身走出洞口，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涩的情动（一） 常聿离开山洞后，就在周边四处走走，表面上平淡如水，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夜晚的风中透着凉意，常聿破破烂烂的衣衫被它吹得纷纷扬扬的，常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将自己瘦小的身子缩得更紧了。 当年发生的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五味杂陈涌上心头，那种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感觉，依旧那么清晰那么让人窒息，他的人生中就做过这么一件令他后悔的事，这件事却让他从天堂一下跌到了地狱。 常聿的前半生就是活得太顺利，出生高贵，万众瞩目，又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高度，突然有一天，除了那样的事，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也从一个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前辈，变成了一个东躲西藏、苟且偷生的鼠辈，对他来说，这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常聿啊常聿，枉你活了七十多年，依旧对这些凡尘俗世耿耿于怀，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常聿走后，殷灵玥仔仔细细的包扎莫渊的伤，待伤口处理完毕后，她自己的手腕已经酸痛不已。 莫渊偷偷的看着殷灵玥，发现她的眼眶里闪着泪光，果然，她还是因为他哭了。 事实上殷灵玥已经很努力让自己不要哭，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莫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狰狞可怖，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就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被人用刀给划得沟壑纵横，生生毁掉了一件世间珍宝，这些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伤，都是他保护她的见证。 如今的莫渊，再不是当初那般娇弱稚嫩，弱不禁风了，他说过的那句，以后让我来保护你的话，他真的做到了，不管他是弱是强，他都没有再让她受过伤，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他也会不惜一切保护好她。 莫渊突然间将殷灵玥揽进怀里，殷灵玥吓了一跳，正想要问莫渊是怎么回事，莫渊便兀自开口道：“玥玥，其实我很高兴。” 殷灵玥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高兴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 莫渊攥住殷灵玥的手说：“玥玥还记得百鸟峰上被狼群围攻的时吗？” “自然是记得的，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殷灵玥顺势坐在他身侧，丝毫未觉他握着她的手有什么不妥的，一切倒像是习以为常。 莫渊道：“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像玥玥守护我那样守护玥玥，那该有多好。我知道我们都很弱小，很多时候都无能为力，但即便是弱小，我们也想要竭尽全力的守护彼此，这样就够了。” 殷灵玥往莫渊怀里钻了钻，道：“是啊，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同生共死过那么多次了啊，似乎每次生死攸关，都是你的存在，让我们化险为夷的。” 在殷灵玥偎进莫渊怀里的一瞬间，莫渊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底，整个肢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还好殷灵玥神经粗，压根就没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妥的，也就没太注意莫渊的变化。 其实这样的事情对殷灵玥来说不过是习以为常，她从小和师父师兄一起生活在山野之中，少了些人情世故，也从未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男女之防。 过去她与师兄亲近，也时常会扑到他怀里，如今与莫渊亲近，对扑到他怀里这件事，也觉得很自然。 可莫渊就不同了，在鸣渊谷的时候他们也是这般亲近的，甚至在百尺潭的时候，他们也曾连续几天同床共枕过，但是那时的莫渊懵懵懂懂，不懂感情，也同样是在鸣渊谷长大，不通世俗礼仪，不识人间烟火，只是凭本能的黏在她身边。如今他开了窍，懂了爱，对于殷灵玥的亲近，会羞涩脸红，会心跳加速，也会欣喜万分。 莫渊轻叹道：“玥玥，你知道吗，与你一起，即便是刀枪剑戟，腥风血雨，我心里也是欢喜的，有你在侧，我才不会觉得孤单，我一直很害怕一个人，所以我想留在你身边。” 莫渊现在已经很少对殷灵玥袒露内心的孤寂与恐惧，不知怎的，他就是想要让她知道，他需要她。 莫渊对殷灵玥的依赖，可以说是一种执念，就好像是一粒植入躯体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日益茁壮，最后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剥夺的一部分。 “其实我也是，小渊，有你陪着我，我才不那么孤单，师兄他总是那么忙，长大以后，师兄就再也没有好好陪我去玩了，陆庆每天也都很忙，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估计早就无聊到发霉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殷灵玥点了点头，感受着来自他的温热，从手上，一直暖到了心里。 “小渊，我决定了，今后我要好好努力变强，我再也不要看着你危险重重却只能袖手旁观了。你说的对，你保护我，我也要保护你。”殷灵玥正视莫渊坚定地说。 “我也是。”莫渊答道，“我也需要变得更强。” “好，我们一起努力变强吧！”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哪怕是什么也不做，只要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就莫名的觉得安心。 对殷灵玥而言，这种安心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小渊你知道吗，你是除了师兄以外，第一个带给我安全感的人。仿佛只要是在你身边，我什么也不担忧，什么也不畏惧。”殷灵玥突然小声说道。 “真的?” “嗯。” “真好。” 莫渊其实很想问殷灵玥，在她的心里，他和邵梓枫谁给她的安全感更强? 这是个在清楚不过的问题，殷灵玥的答案一定会是邵梓枫，这样的话一旦问出，只会让自己难堪。 莫渊知晓邵梓枫在殷灵玥心里的地位，若非邵梓枫俗事缠身，无暇伴她左右，只怕自己与她的这些独处时光，都不过是痴人说梦。 莫渊不喜欢听她提起邵梓枫，过去不明白缘由，如今却是懂了，这是嫉妒，一种可怕的情绪，蚀骨的毒药。 他嫉妒她与邵梓枫的过往，却又无比渴望了解她全部的过往，这种感觉煎熬着他，他却仍旧是甘之如饴。 莫渊在心里无声的叹息：玥玥，我什么时候才能够代替邵梓枫走进你的心里啊?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我喜欢你啊？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涩的情动（二） “玥玥，你给我再多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 “长白山上的事？” “嗯。” “你喜欢听？我的事你不是已经知道许多了吗？而且那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没什么稀奇的啊。” “可是我想听，关于你的事我都想听。”哪怕是每听一次，就像是把我的心撕裂一次，我也想要听，因为，我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后面的话，莫渊选择埋在心里。 殷灵玥道：“小渊，你应该知晓，我的过去其实挺简单，只有师父和师兄。他们待我都非常好，但若说真正亲近的，也只是师兄一个人。” “我知道。”莫渊说道。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那么在意邵梓枫的存在。 “小时候，师父虽然待我好，但是我觉得他总是在有意无意的疏远我，他看我的眼神也总是奇奇怪怪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存在着隔阂，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无法让师父待我如待师兄一般亲近。”殷灵玥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师兄不同，他待我永远亲切温和，那些我得不到的世间温情，他都一样不落的给了我。” “你喜欢他？”莫渊小心的开口问道，他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嗯。” 殷灵玥坦诚的点了点头，她本就是个心里有事不会藏着掖着的人，更何况她非常信赖莫渊，对他，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殷灵玥在应了一声后，便低垂着头，莫渊清楚地看到她的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慢慢的暗淡了下来。 “玥玥……”莫渊一开口，便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喜欢师兄，但是，师兄有自己喜欢的人了，他待我如只不过是如亲妹妹一般罢了。”殷灵玥故作轻松道，“不谈这些了，只要师兄过得好便好。” 莫渊伸手揽住了她，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他如今正感同身受着，这种感觉，太苦了。 “玥玥，你还有我。” 殷灵玥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心上一暖，“谢谢。” 莫渊摇摇头，握住殷灵玥的手又紧了紧。 殷灵玥小声道：“小渊，对不起，我今天不想讲过去的事，改天有机会我再给你讲，好吗？” “没关系的，我都明白。” “小渊，等我们去追云山庄看过师兄后，我们一起离开吧。” “离开？”莫渊不解，“为什么要离开？” 殷灵玥笑道：“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带你去游山玩水吗，师兄登上追云山庄的庄主之位后，也算是大仇得报，我也无需挂念，也无事可做，正好和你一起去游山玩水。” 莫渊听后心里一喜，道：“玥玥此话当真？不骗我？” “当真！” “那就好，玥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的，所以你不要骗我，好不好？”莫渊说这句话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认真。 殷灵玥听了他的话，心生愧疚，只道是自己当年在鸣渊谷的食言，让他的心里蒙上了阴影。 “小渊，对不起，我……”殷灵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 莫渊摇了摇头，道：“玥玥不管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怨你的，我在鸣渊谷里说过的这句话，永远算数。” “谢谢你。”殷灵玥抹了抹泪，没有再说话。 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莫渊的怀抱太过温暖，殷灵玥很快就沉沉睡去。 莫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嗅着她清幽的体香，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手一点点向她那张绝美脸庞靠近，直到触到她光滑细嫩的肌肤，他的手如同被电到了一般，酥酥麻麻的，一直延伸到了心底。 莫渊一直都很清楚殷灵玥长得极美，貌若桃花，肤如凝脂，目若清泓，眉如弯月，是那种只需要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绝世容颜，哪怕是看了这么久，莫渊依旧经不住会被她吸引。 莫渊轻轻抽出殷灵玥束发的簪子，那一头柔顺浓密的秀发温顺的滑下，散落在莫渊膝盖上，莫渊凝视着手中的簪子，上好的檀木雕镂而成，做工精致，样式新颖，虽称不上贵重，但是殷灵玥却视如珍宝。 莫渊修长的手轻轻摩挲着簪子，簪子上用簪花小楷刻着一个小小的玥字，鬼使神差的，莫渊将簪子揣入怀中藏了起来，接着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脸色涨红，心跳加速，体温上升，又羞又怯，心上却是在窃喜。 许久，莫渊才平复自己的躁动，偷偷看着她的容颜，越看越是沉溺，越看越是深陷，他知道，此生除了她，他再也不会想看别的女人了。 她红润的唇微微张合，莫渊仿佛着了魔一般，一点点靠近她，越是靠近，心跳得越是剧烈，他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略微凉薄的唇，印上了她的。 一瞬间，甜蜜，欢愉，羞涩以及狂喜，一股脑的向他袭来，从未有的悸动，从未有过的美好，将他的整颗心塞得慢慢的，陌生的情愫，陌生的情动，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爱吗？ 莫渊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唇，像做贼一般，僵直的坐着，从头红到了脖颈，燥热难耐，内心的渴望排山到海，他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从她在鸣渊谷里和他说话开始，他就已经喜欢上她了，那些依赖与信任，都是因为喜欢，那些嫉妒与心痛，也是因为喜欢。 他喜欢她，所以才会黏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陪她看日落，他喜欢她，所以才会不顾哥哥的阻挠，毅然离开鸣渊谷寻她，他喜欢她，所以才会不计得失不求回报的陪在她身边。 莫渊贪念此刻的温馨，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他很清楚，这样的光阴不会常有，回到追云山庄，她就是邵梓枫的师妹，她心里的第一顺位，也只是邵梓枫。 不知何时，他才可以再一次拥她入怀，让她的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 玥玥，我会一直守护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莫渊在心里默念道。 他伸手紧紧揽着怀里的温香暖玉，他温暖着她，她亦温暖着他。 不管今后会是怎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都会深深刻在他的心里，他终于明白爱是什么了，对他来说，爱情就像是吃糖莲子，苦中带甜，痛并快乐着。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殷灵玥拜师（一） 夜晚的风冰凉刺骨，寒意深重，殷灵玥畏寒，只是无意识的往莫渊怀里钻，直到整个人蜷缩成小小一团，被莫渊的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罢休。 莫渊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颗木桩，怕惊扰了她的清梦，也怕自己感情失控。 常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光景，殷灵玥没心没肺的睡着了，莫渊则是小心翼翼的观察殷灵玥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一旦发现她有什么不适的，便会轻轻地调整自己，让她睡得更加安稳。 莫渊看见常聿回来，眼神示意了一下常聿，算是打了招呼，没有说话，常聿也很识趣的找个角落躺下，自行睡去。 天微明时，殷灵玥睡足了，便悠悠睁开双眼，入眼便是莫渊那双熟悉的眼睛，幽暗深邃，勾魂摄魄。 “小渊，早啊！”殷灵玥嬉笑着从莫渊怀里钻了出来，然后又不好意的问，“我昨晚，就这样睡着了？” 莫渊点了点头，答了声：“嗯。” 殷灵玥有些局处，她在莫渊怀里保持这样的姿势睡了一晚上，那么莫渊的身体，该会是僵到什么程度啊。 “小渊，你怎么不寻个角落把我丢过去啊，你这么纵着我，自己得受多少罪你知道吗？” “知道。” “知道你还……” “玥玥会冷的。”殷灵玥话音未落便被莫渊打断了。 “你傻呀！唉，快起来活动活动，让血液流畅些。”殷灵玥心上一暖，随即又是好一番心疼。 莫渊看她关心自己的模样，心里高兴，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吵什么吵啊，大清早的就在这里秀恩爱，当我老头子是空气啊！”常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嚷嚷道。 莫渊面色一红，殷灵玥则是拽上老头的手道：“你这害人精怎么还不走啊？” “什么害人精啊？要叫师父，师父！尊师重道懂不？你个臭丫头。”常聿一边叫嚷着，一边使劲从殷灵玥手中抽回自己脏兮兮的爪子。 “我都还没有承认呢？叫什么师父！”殷灵玥反驳，“况且我自己有师父，不需要你。” 常聿听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殷灵玥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但知道他定然是在嘲笑自己，于是问道：“臭老头，你笑什么？” 常聿见她那副憋红了脸的可爱模样，也不再逗她，道：“有师父不代表有良师，也不意味着你不可以另外拜师，如果老头子我没说错的话，你的那个师父，除了把你当米虫养，应该没教过你些什么。” “你胡说八道！我不准你这样说我师父。” 殷灵玥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那是她敬重爱戴的师父，她绝不允许别人说他的不是。 常聿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就说说而已，你这丫头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况且我说的是事实。” 殷灵玥彻底被惹火了，也顾不得眼前的老头是长辈，直接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不认识我师父。” 常聿找了个离殷灵玥远点的位置，都说女人发起疯来如狼似虎，怪吓人的，自己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确定殷灵玥一时间没法靠近自己，常聿才开口道：“很简单的问题啊，若你师父真心教你，你也不至于到如今还是块废材。” “你……”殷灵玥快去吐血了，如果不是旁边的莫渊拉着，她早就冲上去揍死这个老头。 “你别生气啊，我知道这些年说真话的人总是捞不着好，但是身为你的良师，哪怕是粉骨碎身，我也必须要帮你认清事实。” 常聿顿了顿，接着道，“你的武功，额……，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忽略不计，你的医术嘛，马马夫夫算过得去，但是大多数时候，你不过是在纸上谈兵，灵活变通这方面一塌糊涂，要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一种疾病固定不变，光靠书本学来的只是，终究太过局限和短浅，真正的医者，要做到的不仅仅是博闻强识，也不仅仅是融会贯通，更多的是要冷静自持，要当机立断，也要灵活多变。” 常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见殷灵玥从一开始的生气恼怒，到现在的陷入深思，便知道自己这次没有看错人。 他知道，这丫头是真心喜欢医理，甚至可以说是酷爱，只是苦于无人教导，只能自己依着书本独自摸索。 但是本上的文字是死的，即便是再多再精，也没法弥补缺乏师傅指点的问题。 不过说起这个，常聿不得不说连他自己都很佩服这个丫头，她仅仅靠自己的摸索研究，这丫头竟然能达到如今这般成就，这本身就是件令他惊讶的事。 当然，常聿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在医学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得天独厚，这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第二个令他如此动心的天才。 天赋异禀固然重要，但是更难能可贵的是她那颗热爱医学的心，她的善良单纯，也是常聿最为看重的。 曾经的常聿，觉得他的弟子，只要是天赋异禀，热爱医理就够了，结果作茧自缚，落到了如今这副田地，他这才明白，一颗善良纯粹的心，远比那些所谓的天赋来得重要多了。 “小玥儿，我知你学医为的是济世救人，你有一颗悲悯的心，这样很好。你纯正良善，总有一天，医术通达精湛的你，必然会是他人之福。你天赋异禀，总有一天，你在医学领域必然可以达到至高的造诣，必然会发扬我的医理。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你，老头我说的收你为徒，绝不是一时兴起，你是我看上的弟子，若你拜我为师，我常聿必定倾囊相授。” 这是常聿第一次这样唤殷灵玥的名字，不再是小丫头或者是臭丫头，他的认真恳切，全部都是真情流露，即便是神经粗的殷灵玥，也能明显感觉到。 也正是常聿的这种真诚恳切，让殷灵玥十分动容，这么多年来，常聿算是第一个真心想要收她为徒、传她医术的人，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他却已经看出了她对医术的满腔热枕，并作出倾囊相授的承诺。 这样的常聿，是殷灵玥最理想的师父人选。 殷灵玥没有说话，又或者说是惊得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样认真恳切的常聿，退去了那副欠扁的模样，让她觉得陌生而又高大。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殷灵玥拜师（二） “丫头为什么不说话？”常聿见殷灵玥已经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 殷灵玥呆呆的看着常聿，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常聿走到殷灵玥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和蔼的说：“玥儿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你是我想要的弟子吧？” 殷灵玥点头如捣蒜。 “因为毒。” “……”殷灵玥一头雾水。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的用毒之术应该远高于行医之术吧？” “……”殷灵玥瞠目结舌，老头怎么会知道的？ “丫头别急，听我慢慢的给你解释。医术是济世救人的，需谨而慎之，从某种程度上讲，经验比理论重要得多，丫头小小年纪，对医术应该还停留在理论层面上，而毒术在于害人，往往没有那么多规矩方圆束缚，丫头是个喜欢研究的人，私下里应该没少捣鼓这些吧，所以说，丫头现阶段的毒术远高于医术。” “老头，你怎么会……知道？”殷灵玥瞪大了眼睛，觉得很不可思议。 “丫头，我可是圣手医仙啊，要是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还是说，丫头觉得我老头子分析的不对？” 殷灵玥连连摇头，“老头，你说的都对，但是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傻说我笨吗？” “丫头别急，听我老头子慢慢细说。” “好。” “原因很简单，因为丫头在面对青城八雄步步紧逼、生死攸关的时候，还理智的做出了不害人的选择，你明明可以有那么多见血封喉、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可是在那种迫在眉睫的时候，你却偏偏就选了最温和的毒药，足以见你的仁者之心。” 常聿顿了顿，接着道：“你要知道，那可是要置我们于死地的对手啊，在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关头，你想到的并不是毒死对方，一劳永逸，而是坚守了医者仁心，哪怕后果，便会是如今这般遭受追杀躲躲藏藏。” “你怎么……知道……” 殷灵玥彻底惊到了，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这个老不正经的老头，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痞气，显得严肃认真，令人敬重。 见殷灵玥摸了摸自己的背包，常聿瞬间明白了殷灵玥的想法，于是解释道：“放心，你的小包包我绝没有动过，不过你应该是忘了，青城八雄称我为圣手医仙，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只需要一闻，我对你包内的毒与药便全部了然于心。” “老头……” 殷灵玥的眼神慢慢变得热切和崇拜，这种迫切想要跟他学得更多的心情，以前从未有过，她真的可以跟着他一起，领略医道的博大精深吗？ “不介意的话，叫声师父吧。” 常聿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了殷灵玥的整个世界，殷灵玥看着常聿的眼中满是孺慕之情，连带他那邋邋遢遢的形象，也变得高大起来。 殷灵玥的眼睛里蓄满了泪，闪着晶莹的光，她仿佛回到了长白山的那个雪夜，她还只是个五岁的丫头，因为沉溺医术拒绝学武，被师父罚跪在雪地里。 她还清晰的记得师父说过的话： “玥儿，你怎么这般不思进取？整天就知道满山的野，摆弄那些没用的花花草草，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 “想学医？学医有什么用？到了攸关生死的时候，连自己都救不了！” “为师教你习武，是为了你以后能够自保，你不可能一辈子活在长白山，一辈子在活在为师的羽翼之下。” “师父希望，你能在我和你师兄无法顾及的地方，也能保护自己，而不是……算了，说多了也没有用，你根本就是魔怔了！” “……” 她那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向师父述说着自己对医学的渴望，可她的声音终究被挡在了那山古旧的柴扉之外。 后来师兄陪着自己跪了一夜，师父终是妥协，不再逼她习武，但也不教授她医术，只任由她一个人看书摸索。 师父书房里收藏了近万册医学宝典，但是在师父面前提医术相关的字眼却是禁忌，殷灵玥一直不明白，师父强烈的反对她修习医术，却又为何收藏那么多的医书？这显然说不通，但是殷灵玥不敢问，只能将疑惑偷偷埋在心里。 殷灵玥十多年来的行医制毒都是自己摸索的，通过反复的研究医学典籍，做出各种尝试，一点点的自己摸索。 可是，她就像是江河上漂泊的孤舟，颠簸、迷途，全然不知道该走什么方向？ 所以她一直渴望有一个师父，可以在她困惑的时候指点她，可以在她低迷的时候鼓励她，可以告诉她，她做得很好，也可以狠狠的批评她，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弄错？ 而现在，常聿告诉她，他想要收她为徒，想要对她倾囊相授，做她的指路明灯，叫殷灵玥如何能不动容？ “老头，你说，我会是一个好徒弟吗？” “会！” “那我能成为一代名医吗？就像您一样吗，有一个像‘圣手医仙’一样响当当的名号，成为众人敬仰的存在？” “只要你想，就一定能！” “可是我怕……我会让您失望？” 常聿眼中满是慈爱，“丫头，做师父的永远不会对自己的徒弟失望，我们只会，恨自己教导无方。而且玥儿那么优秀，为师永远不会对你感到失望的。” “老头……”殷灵玥湿了眼眶，“谢谢你。” 常聿点点头，拍了拍殷灵玥的肩膀，“小哭包，这有什么好哭的？” 殷灵玥胡乱的抹掉眼泪，死不承认，“谁哭了？老头你眼花了吧？” “还叫老头？” “师父！” 殷灵玥也不矫情，郑重其事的唤了声师父，便径直走到常聿跟前，认真恳切的行了拜师的跪拜之礼。 “好好好！” 常聿看着殷灵玥，笑得嘴角都合不拢，莫渊眼尖的看见，有两行清泪，从常聿的脸颊上悄然滑落。这个内心千疮百孔的老头，似乎在这个时刻，看到了伤口愈合的希望。 这一次，我的选择会是对的吗？ 常聿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他已经经不起那样的迎头痛击了，最后，最后他再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次。 殷灵玥不知道，常聿收她为徒，不仅仅是传承自己的医术，还是将自己最后的信任，也交付给了她。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六章 莫渊的心思（一） 自殷灵玥拜常聿为师后，常聿便对殷灵玥进行了魔鬼式的训练，记药方，背医书，上山采药，配置毒药，研制解药……这些殷灵玥都还可以接受，更可恶的是常聿以医者不能自医为由，长篇大论的告诉殷灵玥一个好的体魄对医者而言至关重要，而她的小身板，实在是弱爆了。 常聿反复强调，在危急时刻，谁都可以倒下，唯独医者不行，因为他们是信仰，是希望，如果连他们都倒下的话，病人还有什么盼头，殷灵玥竟然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 于是乎，殷灵玥的体力锻炼，也被提上了日程。 至于常聿吗？他就是个看客，每天就负责拿一根藤条，在殷灵玥的身边不停地嚷嚷，让殷灵玥做这做那的，他老人家说得累了，还有莫渊为他提前沏好的茶可以润润嗓子。 所以殷灵玥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山脚和山顶之间往返奔跑，一边跑，一边得回答常聿是不是提出的问题，答错一次，加跑十次。 殷灵玥一开始的时候是轻装上阵，慢慢的加上了负载，随着时间的推移，负载一点点的增多，殷灵玥一开始应对起来很吃力，到了后面，负载增多了，但是她却没有再记错过。 “小渊，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说这臭老头之前是不是因为吵不过我，恼羞成怒，这才逮着机会变着法子的捉弄我啊！” 殷灵玥累得快虚脱了，一回到山洞中便像只八爪鱼一样吸附在莫渊身上，嘴上一刻不闲的述说着常聿的恶行。 这是这个月来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殷灵玥抱怨的话语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但是莫渊却听的津津有味，百听不厌。 “什么臭老头！我看你这丫头是皮痒痒了欠收拾！” 常聿人为到声音却已经传到了山洞里，从他爽朗的声音中，听得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事实上这整整一个月以来，常聿的心情都很不错，殷灵玥拜他为师以后，他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这里的环境不错，很适合常聿对殷灵玥进行教授，莫渊也很享受三个人相处时光，三人便在这里暂住了起来，莫渊每个四五天会下山采买一次，作为补给。 “哇！好香啊，莫渊小子今天炖的鱼可真不错。” 常聿嗅着那浓郁的香味，口水直流。 要说这个月来莫渊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厨艺了。 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现在的美味佳肴，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其实那天殷灵玥拜常聿为师后，在常聿的强烈要求下，莫渊也拜了常聿为师，最初只是不想负了长者的意，没想到那个只会躲在莫渊身后哇哇大叫的老头，对武学却有着颇高的造诣，这完全出乎了殷灵玥和莫渊的预料。 虽然是口头上的。 常聿似乎受过严重的伤，全身武功尽数废去，而且终其一生都不能再习武，他空有一身博大精深的武学，却只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莫渊和殷灵玥在了解这些事后，愈发的佩服常聿的豁达开朗，一个人，能够忍常人之不能忍，为常人之不能为，本就是个了不起的人，更何况是他每天都过得恣意豁达、开心畅快，足以见他的心智非比寻常。 常聿对莫渊的训练比起殷灵玥而言只有更严苛的，因为青城八雄的那次围杀让三个人清楚的明白，当危险来临时，莫渊的实力高低，直接决定了他们的生死，他必须要强大起来，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被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对于莫渊而言，他是个男人，想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他就不得不变强。 常聿对莫渊的指点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是莫渊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武艺的精进，他的悟性自然是颇高的，很多时候，常聿只是简单地点拨一下，莫渊很快便可以领悟到其中的要领，他也是常聿从未见过的天才，心思如此通透，大脑如此灵活，是个可造之材。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常聿对武学的精通程度，绝对是泰斗级别的，若是他没有武功尽失，那么他的实力，必然是远在莫渊的兄长之上。 莫棠是谁？那绝对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角色，他的武功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能让莫渊觉得实力凌驾莫棠之上，可见常聿的厉害，即便只是口头上的。 用过晚餐后，殷灵玥很快就睡着了，她太累了，睡的也就很熟。 莫渊整理好东西，回头却见常聿正看着他。 “师父，有事吗？”莫渊问道。 常聿开口道：“和我聊聊吧，愁多少眠，心里堵得慌。” 莫渊点点头道：“我们出去说吧。” 夜凉如水，月色正浓，浓墨一般的天空中，星星点点。 莫渊跟着常聿走到了一棵树下，寻了块光滑的大理石坐下，便静静的等着常聿开口。 常聿也是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小子，坦白说，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莫渊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心中郁结难舒，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师父，你心里有事？” 常聿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这般矛盾，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压抑是怎么了。 莫渊扯了扯常聿的衣袖，未发一言，却让常聿感觉到一股暖流淌过心头，那颗寒到了底的心似乎看到回暖的希望。 常聿收敛了情绪，然后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小子，你还年少，未曾尝尽人生百态，未曾沾染半点世俗，单纯善良，干净纯粹，纤尘不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老头我就惊讶于世界上仅会有这般干净的少年，在这个纷杂的世界里，名誉与权势，金钱和利益，将太多的人变得利欲熏心，猜忌、妒忌、怨怼、贪婪……这些子可怕的东西，都与你毫不相关。” “你无欲无求，无怨无恨，干净利索，单纯善良。即便是不苟言笑，也无法掩盖你的那颗温暖的心。” “所以我才会想要跟着你们，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竟然会对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轻信任何人了，但是你和那个小丫头让我明白，没有什么伤，是好不了的，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 莫渊静静的听着常聿说了许多，关于他的，关于殷灵玥的，零零碎碎，句句肺腑，但是莫渊却没明白常聿想要表达些什么，他没有急着发问，只是耐心的听常聿诉说着。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莫渊的心思（二） 就在这时候，常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难受的缩成了一团，五官扭曲，看上去痛苦极了，莫渊不禁有些担忧，但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幸好没过多久，莫渊便听到常聿开口说道： “小子，你知道吗，我曾经被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狠狠背叛过，直到现在，当时所受的创伤依旧生生的疼，也让我不再轻易的相信一个人。” “我一方面心喜于你们二人的进步，另一方面总是不断回想起过往，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烙印在记忆深处，始终无法抹去，我控制不住的回想，想得越多，自己心里的负担便越发的沉重，到了现在，终究还是喘不过气了。” “小子，你知道吗，在他的身上，我几乎倾尽了毕生的心血，他是我最骄傲的弟子，是我一手培养到大的得意弟子，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天赋异禀的人，也乖巧懂事，对我的教导言听计从，我很信任他，可也就是这样的他，在我的胸口上插上了最深的一刀，我有多在乎他，如今便会有多痛心，说要对他的背叛释怀，太难了。” “小子，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莫渊摇摇头，满眼关切的看着常聿。 常聿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五官也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一起爆发，他瘦小的身子颤抖着，在凉风里显得那样孤寂无助。 莫渊轻轻拦住常聿，微凉的手轻轻拍着常聿的瘦骨嶙峋的背脊，道：“师父，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 莫渊话不多，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人，他甚至没办法体会被至亲至信背叛会是什么滋味，但是他非常心疼常聿，想要安抚他，想要陪着他，他是真心视常聿为师父。 他幼年便失去了双亲，兄长四处漂泊，直到后来定居在鸣渊谷。 他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与长辈的爱，这些日子，常聿就像是长辈一样关爱着他，像爷爷一样，让他想亲近，想守护。 莫渊失神这会儿，却见常聿已经缓和过来，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笑。 莫渊郑重道：“师父，不管发生什么事，莫渊永远会是你的弟子。” 这是莫渊对常聿的承诺，也是莫渊发自内心的保证。 常聿咧开嘴笑道：“好好好，小子好样的，不愧是我常聿看重的弟子。” 莫渊乖巧的任由常聿抚摸着他的头，感受着那有些咯人的手掌带来的温暖。 常聿突然间开口问道：“小子，你喜欢那个傻丫头吧？” 莫渊像突然被电到了一样，飞快地从常聿身边弹开，一脸的不可思议，嘴上断断续续道：“您……您怎么……” 常聿见他那副滑稽的表情，不禁乐了，这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子啊，生涩、胆怯，害怕被人察觉又渴望有人知晓。 “这么明显的事我老头子要是还看不出来，那我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常聿突然凑到莫渊耳边，小声道，“小子，别以为你那天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偷偷亲那个小丫头，那叫一个情深似海浓情蜜意啊！” 常聿一边说，一边还挤眉弄眼的，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 莫渊的脸哗的一下红了个彻底，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去看常聿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好像偷糖吃的小孩，被家长现场逮了个正着，嘴里还是甜蜜蜜的，心上却已经是又羞又窘。 “师父，你说的没错，我喜欢她。” 莫渊说得很坚定，喜欢就是喜欢，勇敢的承认没那么难。 常聿道：“小子，喜欢一个人是好事，这代表你长大了，有了正常的情愫，你无需羞涩害怕，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便好。” “我知道。” “但是，有一点为师不得不提醒你，感情的事最是复杂，可以是浓情蜜意，也可以是蚀骨销魂，一个不慎，伤人伤己，伐骨戕心，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弟子，师父自然是希望你们能修成正果。” 莫渊乖巧的点了点，道：“我知道，这些话，曾经有位姐姐也和我这样说过。” “小子你心思通透细腻，心性也是纯粹良善，但是却是个倔强的人，但凡是你认定的事，便会固守到底。师父不得不告诉你，若是你真的对那个丫头有情，不要藏着掖着，那个丫头的神经粗着呢，若是你不说，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所察觉，师父言尽于此，余下的你自己考量吧！” 常聿说完，也不在停留，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便往山洞里走去，留下了莫渊一个人，呆愣在了当场。 沈三娘这样对他说，现在师父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他真的应该勇敢的对她说吗？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情感，真的可以让她知晓吗？ 可是，他们中间隔着一个邵梓枫，而她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她对邵梓枫的喜欢，那种喜欢，和他的这种喜欢，会是同一种吗？ 她始终视自己为挚友，从不设防，她可以在自己面前大喜大悲，不加掩饰，她可以与自己牵手拥抱，不觉不妥，若是说了，她还会和自己这般亲近吗？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对她的这种爱慕，她会选择疏远，还是进一步的靠近？ 莫渊不得不说，他害怕向她坦白，怕真心捧上之后，回报他的是她的渐行渐远。 但他又渴望她能知晓他的心意，那种单恋的感觉，空空的，怎么也填不满，短暂的甜蜜过后，只剩余更加孤寂的心。 莫渊一夜未眠，时刻煎熬，清晨的露华沾湿了他的长衫，他也分毫未觉。 莫渊站起了身，他该去给她准备早饭了，再过一会儿，她起来该饿了。莫渊可以自我折磨着，但绝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让她受一点委屈。 也罢，顺其自然吧。 莫渊这样想着。 莫渊不再耽搁，开始往回走，也是时候该去准备早餐了，不然玥玥醒来后，该嚷嚷着饿了。 想到殷灵玥撒娇卖萌的模样，莫渊感觉到自己的整颗心都快要融化了，脚步变得愈发的轻快，就连嘴角，也开始不自觉的上扬。 这时候，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旭日东升，霞光染红了一方云海，温和的金光包围着他，让他顿觉一阵暖意上了心头。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渊的心思（三） “小渊，早啊！” 莫渊还没有到达山洞，便远远的看见殷灵玥站在洞口等着他。 她朝他咧嘴傻笑，纤细的不停手挥舞着，像极了晨间调皮的仙子，触及那一张灿烂的笑脸，莫渊顿时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出暖花开。 “小渊，你这一大早去哪里了？我一觉醒来就找不到你。”殷灵玥拽住莫渊的胳膊，亲昵的嗔怪道。 “玥玥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是肚子饿了吗？” 提起为什么早起了，殷灵玥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火，“自然不是，还不是那个臭老头，大早上的非要嚷嚷着要吃鱼，还要是山下清溪里的鱼，说什么不吃鱼就没有精神，没有精神就没办法教我医术。他这是被你惯的，平时他要吃鸡你就上山打，要吃鱼你就下河捞，对他是任劳任怨的。” 莫渊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嘴角带着笑意。 她虽然是在抱怨，但是言语间却听不出半点委屈，反而带着些兴奋和喜悦，这些日子她可算是闷坏了，虽然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是玩耍是她的天性，如果能够和莫渊一起去捕鱼，对她来说就是去玩。 殷灵玥伸手就要去牵莫渊的手，却被莫渊飞快的躲开了，殷灵玥扑了个空，一双疑惑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莫渊。 “玥玥，我的手，太凉了，我怕冻到你。” 殷灵玥长叹一声，“哦！” 莫渊的双手冰凉刺骨，原本白皙修长的手经历了一晚上的寒风，早已经冻得发红，所以殷灵玥去牵他的手时，他下意识的避开了，可殷灵玥是谁啊，越是不让做的事，她越是要做，于是莫渊避无可避，只得仍由她将自己的手握住。 几乎是在殷灵玥触碰到莫渊手指的一瞬间，殷灵玥惊呼道：“小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殷灵玥的手在握住莫渊骨节分明的手时，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玥玥，放手，会冻到你的。” 莫渊挣扎着想要将自己的手从殷灵玥的小手中抽离，却被殷灵玥牢牢的抓了不放，莫渊也不敢太用力。 “别动，我给你暖暖。” 殷灵玥说完，便当真将莫渊的手握住，用自己的温度，尽可能的去温暖他。 莫渊只觉得一股暖意上了心头，少女的幽幽的馨香，软软的掌心，暖暖的体温，将莫渊一晚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莫渊多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天长地久，可以永远停留。 他想，他真的爱上她了。 “小渊，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去捕鱼吧。”殷灵玥嬉笑着说。 “玥玥，你今天不用训练了？还有师父布置的任务，你都完成了吗？”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老头给的那些医术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前说不会，不过是想气气那老头子的，谁让他老是说我笨，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还偏就烂泥扶不上墙了。” 殷灵玥说得熠熠生辉，眉飞色舞，颇有些得意洋洋。 “而且，老头说了，看在我昨天表现得还不错的份上，今天允许我放松一天。哎呀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去玩了。” “那好，一起去。” 得到了莫渊的许可，殷灵玥整个人都变得雀跃了起来。 山下的小溪蜿蜒曲折，清澈见底，水流平缓，游鱼肥美。 不远处是熙熙攘攘的几几户农家，此时也升起了炊烟袅袅。 一个路过的农妇，手里领着一个藤条编织的篮子，篮子里装着些蔬果，显然是刚从地里面出来的。 看见莫渊，农妇满是笑意，“小伙子，又下山找吃的啊？” 莫渊点点头，“嗯，大娘下地回来？” 那农妇爽朗一笑，“没错，看你今天这架势，应该是想捕鱼吧。” 农妇目光突然一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莫渊旁边的殷灵玥，殷灵玥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莫渊的身后藏。 “小娘子生得好生漂亮，真眉眼间灵动出尘，小伙子好福气啊！” “谢谢大娘，我们不是……其实我们……” 莫渊解释的话还没说，就被大娘打断了，“小伙子别害羞啊，大娘都知道，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尤其是这小娘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你们是私奔到这儿来的吧？” 殷灵玥一听，急了，这都哪跟哪的？ “大娘，我们不是……”殷灵玥正准备解释，莫渊扯了她一下，殷灵玥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莫渊，不知莫渊为什么不让她说。 “大娘，您能帮我们保密吗？”莫渊恳切的对大娘说。 大娘拍拍胸脯，爽朗道：“放心，大娘的嘴可严实了，保证不会向旁人透露关于你们的只言片语，你们小夫妻就放心吧。” 莫渊道：“谢谢。” 大娘拍拍莫渊的肩膀，道：“小伙子，大娘这有不少吃的，分你们一些吧。” 莫渊和殷灵玥想要拒绝，但耐不住大娘的热情，只得收下了。 大娘走后，殷灵玥才开口问莫渊：“小渊，你刚刚为什么不解释，你那样说，岂不是会让大娘误会？” “玥玥，对不起。”莫渊可怜巴巴的望着殷灵玥，“可是我觉得，这样子误会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殷灵玥想了想，莫渊说得也有道理，“好吧，这次就这样吧，你也是为我们考虑，我就不怪你了，但是下不为例啊。” “嗯。”莫渊点头，而后小心翼翼问，“玥玥，你很介意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那是当然。”殷灵玥答得很干脆，“感情的事情不是儿戏，怎么可以当玩笑来看？” 莫渊的眸子瞬间全暗了，失落掺杂着苦涩，莫渊觉得自己的额心里堵得慌，“玥玥，对不起。” “好啦好啦，我们赶紧捕鱼吧，要是再晚些，老头子又该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好。” 莫渊放下竹篓，退下外衫，将里衫的下摆扎在腰间，裤管高高挽起，回身对殷灵玥说，“玥玥，这个时候溪水凉，你在岸上等着我，一会儿就好。” 殷灵玥点了点，也不逞强，寻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对莫渊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只见莫渊手里拿着叉子，不疾不徐的在溪水中蹚着，瞄准目标后，变干净利索的拿下了猎物，果然没过多久便已经装了满满一小筐鱼。 妙书屋 第一百三十九章 莫渊的心思（四） 莫渊将最后一条鱼放进鱼篓后，劲直走到殷灵玥身边坐下，殷灵玥连忙将他的外衣递给他，莫渊笑着接过穿上。 “玥玥，这些应该够了吧。” 殷灵玥点点头，“我觉得多了，估计吃不完，不过老头的胃就是个无底洞，说不定还真的能吃完。” “嗯。” 殷灵玥拿过鱼篓，看着满满的一筐鱼，赞叹道：“我竟然不知道，小渊什么时候也成了个抓鱼的高手?我记得在百尺潭的时候，小渊可是不识水性的。” “因为玥玥治好了我的眼睛，从前不会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学一学的。至于抓鱼这事，是前面李家村的李二叔教的，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抓鱼时的窘迫，整整一个上午都毫无收获，后来遇到了李二叔，他告诉我捕鱼这也是需要技巧的，我这才有了些模样。” “也是，小渊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点即会，似乎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你。”殷灵玥说这话的时候透着小小的骄傲。 莫渊小声的咕哝着，“其实不是的，也有许多事让我觉得无能为力。” “什么？小渊你刚刚说了什么？”殷灵玥没有听清莫渊的话，于是追问道。 “没什么。” 莫渊心里百感交集，他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上常聿对他说的话。 “小子你心思通透细腻，心性也是纯粹良善，但是却是个倔强的人，但凡是你认定的事，便会固守到底。师父不得不告诉你，若是你真的对那个丫头有情，不要藏着掖着，那个丫头的神经粗着呢，若是你不说，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所察觉。” 这句话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在莫渊的脑海里不停地盘桓，心底里似乎有无数个声音在向他呼喊，莫渊，向她表明心意吧。 常聿说的一点也没错，殷灵玥是一个感情迟钝的人，不管平日里莫渊与她再怎么亲密，再怎么逾越，她也绝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即便是看到莫渊的羞窘与局促，她也只会当他是身体不适。 莫渊对殷灵玥的感情，如果他不主动去说，殷灵玥的确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即便是他毫不掩饰，她也不会察觉丝毫。 莫渊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开口问道，“玥玥，如果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心里却装着别人，如果他们之间的这条鸿沟被逾越了，他们很可能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你觉得他应该勇敢的表白心意，还是默默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殷灵玥对于莫渊着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感到有些惊讶，随后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慢慢的黯淡了下来。 “小渊，你指的那个人，是我对吧？” “啊？”莫渊显然不明白殷灵玥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喜欢师兄，但是师兄早就有了未婚妻，若非是师兄大仇未报，居无定所，他们早就是夫妻了，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殷灵玥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不会向师兄表明心意的，有的时候想想这样也好，我还是他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是让他头疼的惹祸精，与其表明心意后渐行渐远，还不如就这么陪在他身边，想见的时候便可以见到，这也是极好的。” 殷灵玥突然想到什么，一把将莫渊揽到了身前，双眼直视着他，“小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 “没……没有……真的没有。”莫渊羞窘得像只煮熟了的龙虾，满脸的绯红。 “真的没有？”殷灵玥不依不饶的逼问，看到他又羞又窘的模样，一时间玩心大起，诚心想要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玥玥又不是不知道，离开鸣渊谷后，除了玥玥，我没有在接触过别的女子。即便是在鸣渊谷里，我也只接触过紫风和紫云，她们是我的侍女。” “哈哈哈，小渊你真是太可爱了！我这是逗你玩的，你这么单纯，那懂得什么感情啊，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以后会帮你留意一下的。”殷灵玥笑得很没形象，这样的莫渊让她觉得更有趣了。 听了殷灵玥的话，莫渊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他暗自在在心底是松了口气，然后看着一旁狂笑不止殷灵玥，有些无奈的说，“玥玥，你怎么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因为小渊太可爱了啊！哦，对了，说起紫风姐姐和紫云姐姐，好像从我们再次相遇到现在，就没见到过她们。以前她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怎么这次你离开这么久了，她们也不担心？” “她们被我哥安排去训练了。” 莫渊简单的回答了殷灵玥，并没有过多的去解释。 其实紫风和紫云是被莫棠罚去杀手营训练了，被罚的原因，是因为当年殷灵玥不告而别后，莫渊发了疯似的要去寻她，莫棠不许，对紫风和紫云下了死令，不惜一切代价看住莫渊。 但是莫渊还是偷偷跑了出去，因为紫风和紫云的失职，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若不是莫渊以命相互，紫风和紫云早就死在了莫棠的盛怒之下。不过即便是保全了性命，却也免不了要接受惩罚。 在梦回山庄时莫渊与她们也不过是匆匆碰了个面，确认莫渊一切安好后，两人便回去继续接受惩罚，算起来，大概再过半月，两个丫头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对于紫风和紫云，莫渊是心怀愧疚的，她们是真心的爱护他，心疼他，当年的所谓失职，也不过是她们心疼他茶饭不思郁郁寡欢，怕他身子垮掉，于是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离开的。 这个世界上真心对他好人不多，莫棠、殷灵玥、紫风、紫云，还有现在的师父常聿，他们每一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说都像是照进他生命里光，即便是星星点点的光，也足以支持他不断前行。 莫渊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对殷灵玥说，“玥玥，我们回去吧，再晚些，师父又该闹腾了。” 殷灵玥点了点头，“也对，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废话太多了，一天到晚叽里呱啦的叨念个不停，听得我头都大了。” 莫渊站起身来，拍拍衣衫上的灰，左手拿起右篓，右手握着殷灵玥手，便往山上信步走去。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章 一叶殇青桑 殷灵玥和莫渊刚回到山洞，还来不及坐下来喘口气，常聿的抱怨便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我说你们两个小混蛋是去抓鱼了还是去约会了？就这么点小事还花了那么长时间，为师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时不我待，要赢赶快，这大好的时光就被你们这样给消磨了。” 殷灵玥和莫渊默契的没有理会常聿，可是常聿是谁，就算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能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哈哈，不过，约会是件好事，可以增进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你们也不能忘记了师父我啊！不知道师父我老人家是孤家寡人一个吗？” “这都还好说，最最最过分的是，你们竟然让师父我饿着肚子在这里一个人孤零零的等你们，在这荒山野岭，不知道师父一个人是会空虚会寂寞的吗？” “你，还有你，你们肯定是背着我偷偷去游山玩水了！去游山玩水竟然没想到要带上我，啊，师父我怎么就这么可怜，我的人生咋就这么悲剧呢，摊上你们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呜呜呜……”搞得好像他们去抓鱼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饿了，我要吃鱼，我要吃虾，我要吃鸡……” “……” 殷灵玥实在是受不了了，这老头是有病吧，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凶巴巴的，一会儿装傻买可怜。 莫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常聿，知道他此时是玩心大起，也由着他在那里撒泼打滚无理取闹自编自导地演。明明是个几十岁的人了，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 “小渊，我受不了了，我们去做饭吧！”殷灵玥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对莫渊说道。 莫渊听了殷灵玥的话后，有些诧异，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问道：“玥玥会做饭？” “怎么说呢，我……好吧，就算不会，我也可以看你做嘛！好啦，我们快点离开这儿，这老头疯了！”殷灵玥知道她那点手艺，说出来只会丢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常聿还是灵敏的听到了，“你个臭丫头，你竟敢……竟敢嫌弃我！呜呜呜……我的小心脏啊，你怎么就碎成渣了呢？” “小渊，走，快走！”殷灵玥拽着莫渊就赶紧往外走，是真的受不了常聿了。 莫渊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活宝，只觉得这样的时光，格外的暖心。 莫渊现在做饭已经非常娴熟了，没过多久，莫渊便端着刚做好的鱼来到那块磨得光滑的石板旁，石板的两边，殷灵玥和常聿早早的便坐在那里等候着，还没等莫渊将鱼放下，常聿就已经迫不及待站起身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莫渊手上的那盘鱼，口水直流。 这几乎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了，莫渊一个人照顾他们两个，任劳任怨，甘之如饴。 不过今天注定不会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殷灵玥吃得正尽兴的时候，常聿和莫渊几乎是同时放下了碗筷。 殷灵玥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这么快就吃饱了吗？” 常聿没有回答殷灵玥的话，自顾自的道：“既然已经来了，不妨一起吃个饭吧。” “什么？”常聿的话搞得殷灵玥一头雾水。 莫渊站起身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师父既然发出了邀请，阁下就赏个脸吧。” 常聿朝莫渊投以一个满意的笑，“不愧是我常聿的弟子，警觉性丝毫不逊色于我，我常聿教出来的弟子，那绝对是万中无一的！” 殷灵玥尴尬的笑笑，“师父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弟子。” 常聿故作气急败坏，“你……你就是个败笔！被人卖了你估计还乐呵呵的帮人家数钱，为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你这丫头就不能自己长点心吗？” “你别太过分了！”殷灵玥恼羞成怒，但是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疏于防备，毫无警觉。 常聿恨铁不成钢，“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你这丫头脑子里都是浆糊吧。还有，我是你师父，对我尊敬点。都怨我都怨我，平时对你疏于管教啊。” “老头你有完没完，我……知道错了。”殷灵玥也不是死鸭子嘴犟的人，虽然常聿聒噪，但也是为了她好，她还是领情的。 “踏叶无声，一叶伤人，青桑小子，再躲下去就没意思了啊？”常聿收起那副狐假虎威的模样，突然正色道。 他话音刚落，林间便传来了一声呼和，“不愧是常聿前辈，小子这点伎俩，在前辈面前倒像是班门弄斧了。” “渊小子，这小子我们见过的，青城八雄之一，名青桑，外号一叶殇，精通暗器，摘叶伤人，故此闻名。”常聿此时也没忘记向莫渊和殷灵玥介绍道。 “前辈过誉了，若不是前辈遭逢变故，只怕是……不说也罢。”青桑突然意识到这样揭别人短处不好，“您知道吗？其实，您一直都是青桑最敬重的人，青桑一生就服两个人，一个是前辈您，而另一个，是我大哥青诺。” 青桑走到常聿面前，接着道：“如果可以的话，青桑无论如何也不愿与前辈为敌，但是，城主的命令不可违抗，即便是青桑心里有万般无奈，青桑也只有……” 青桑还没说完，就被常聿打断了，“臭小子，说那么多煽情的话干嘛，说得老头子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再不吃鱼都要凉透了，你不吃老头我还要吃呢？” “您叫我，一起吃？”青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刚才就已经说过了啊，我以为你已经听清楚了，原来……又是个耳朵不好使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常聿说完，便不再理会青桑。 青桑也不磨磨唧唧，直接坐到常聿的对面，殷灵玥识趣的递给他一副碗筷。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山洞里安静得只听见他们咀嚼的声音。 没过多久，青桑站起身来，“前辈，鱼很不错，青桑吃得很好，感谢你们的款待。青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一次青桑便当什么没有看到，下次再见时，青桑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青桑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使起一阵轻功，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往青龙城（一） 常聿看着青桑离开的方向轻叹了一声，“多好的孩子啊，可惜认死理儿，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莫渊不解，“师父怎么知道他是被利用了？还有，他是被谁利用的？” 常聿扯着嗓子嚷嚷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唉唉唉，小子你今天的话变多了哦。” 听到常聿数落莫渊，殷灵玥不乐意了，“哎，我说老头，我们不就是好奇问问嘛，你不想说就不说啊，干嘛又说我们是小孩子，我们已经不小了。” “是不小了，翅膀硬了，都敢和师父叫板了，你个臭丫头，为师这些天都还没教会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啊？看来师父我得给你还好上一课！” “好啦，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殷灵玥这道歉的速度，倒真是得了常聿的真传。 常聿话音突然一转，“其实青城八雄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过是忠于青凤城罢了，也不怪他们，他们自小便被青凤城专门培养，连自己的姓名，都是城主亲自赐的，说白了，就是青凤城主手中的提线木偶。” “那他们岂不是活得束手束脚的，处处受到掣肘，这也太憋屈了吧。”听了常聿的话，殷灵玥觉得有些同情他们了。 “是啊，表面上活得光鲜亮丽，其实他们很可怜，就连普通人的自由，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莫渊感叹道。 “你们说得没错，其实那八个小子就是被青璃那个老家伙荼毒的可怜孩子。” 常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一鼓，道：“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青桑能找到这里，其余七人要找到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了，他们可没有青桑那么好说话。看来我们得赶紧动身了，想知道怎么师父路上再与你们细细说明。” 莫渊也觉得该离开了，“师父，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青龙城。” “青龙城？” 莫渊和殷灵玥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显然是没料到常聿会这么说。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常聿是在青龙城被追杀，这才扮做乞丐逃往青凤城的，如今在青凤城被追杀，却又要往青龙城逃，这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吗？ “对，去青龙城。”常聿知晓他们的意思，于是解释道，“青龙城有很重要的东西等着我去取，算算时机，也是时候该去取回来了。” “什么东西？”殷灵玥问道。 “这个嘛……”常聿卖了个关子，“秘密！时候未到，该告诉你们的时候，为师自然会告诉你们的，现在知道那么多干嘛。” “好，就去青龙城。” 见常聿明显不想多说，莫渊和殷灵玥没有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又或是创伤，他们将它们深埋在坚硬的壳里，只要壳还完好无损，就不会被人发现他们内在的软弱。 常聿平时虽然一副不着边际的模样，让人觉得很不靠谱，但是他心思通透，内心早有决断，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 尽管他们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久，但是莫渊和殷灵玥已经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但凡是他做出的决定，他们都相信那是正确的。 达到青龙城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 晚霞满天，落日余晖，三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走了一会儿，殷灵玥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我们现在究竟是要去哪里？” 常聿笑笑道：“去朝霞山庄，去找师父旧时的好友，朝霞山庄庄主赵毅。” “师父……”莫渊欲言又止。 常聿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知道莫渊有太多想要向他询问的事了，但又怕触及他的伤心往事而踌躇着不敢询问，这小子总是那么为人着想，常聿心中不由得一暖，和蔼地说，“小子不必踯躅，师父知晓你有太多的困惑，但是现在为师也不便说明，不过师父答应你们，等到了朝霞山庄，师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 “师父如果觉得为难的话，其实可以不说的。我虽然觉得迷雾重重看不清楚方向，但是我相信师父会为我们掌好舵的。”听完常聿的话，莫渊突然觉得很多时候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关系的，至少他知道常聿是真心待他们好的，这便够了。 常聿拍拍莫渊的肩膀，“好徒儿，你和臭丫头都是我的好弟子，当初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们就愿意帮助我一个陌生人，后来无缘无故的被师父牵扯进这些莫名奇妙的纷争里，陪着师父我出生入死，颠沛流离，毫无怨言，师父本就应该要坦诚相待的。只是师父的是牵连甚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既然是师徒，你们就有资格知晓师父的所有事。” 莫渊和殷灵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三人默无声息的前行着，内心却都是波涛汹涌。 “师父，我们到了。”殷灵玥指着朝霞山庄四个大字对常聿说，“应该是这里没错。” 常聿这才回过神来，“到了啊，一年未见，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破破烂烂啊，哪有半点山庄的模样。” 常聿说的没错，对于见过梦回山庄的莫渊和殷灵玥来说，这朝霞山庄确实是寒碜了不知多少倍，破旧的木门，长满藻葕的低矮围墙，一眼可以看穿的古旧绿瓦房屋，说是个山庄，倒不如说是个村舍。 常聿扯着嗓子喊道，“赵毅老弟，常聿来了，快快滚出来见我。” 等了一会儿，山庄里面依旧静悄悄的，就好像这里压根就没有人居住。常聿嫌恶的扒开前面的蜘蛛网，这地方落满了灰，连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地方都没有。他身上的衣服是来的时候莫渊刚给他买的，他喜爱极了，是不可能就着灰随便坐下的。 “赵毅，赵老头，再不出来见我，看我不一把火把你这狗窝少了，省的放在这里碍着我的眼睛。”常聿一边叫喊，一遍从自己的兜里摸出火折子，火折子点燃，一点一点慢慢靠近一团枯草。 就在火折子即将点着枯草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出来。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嘛，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啊！也对，堂堂圣医谷尊贵无比至高无上的谷主，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弄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东躲西藏的，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足够我笑一年的了。” “老家伙，你信不信我拆了你这把老骨头拿去喂你家大黄？” “我家大黄才不会忍心吃我呢！倒是你，就只知道欺负老头子我手无缚鸡之力。有本事去收拾你家那白眼狼，把你那金尊玉贵的我给抢回来啊！” “你……你你……我说赵毅，你可别逼我啊。” “……”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前往青龙城（二） 看到赵毅和常聿之后，殷灵玥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果然老不正经的常聿，他的朋友也一样的老不正经，没个正行。 “我说师父啊，你们废话说完了没有，我和小渊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们在这里瞎耗，我们还要赶去追云山庄。”殷灵玥忍不住出声制止他们。 “丫头说的对，就怪你这个糟老头子在这里浪费时间，年轻人就应该去风花雪夜花前月下浓情蜜意，被你个老家伙拉到这里瞎晃悠些什么。”赵毅逮着个机会就开始数落常聿，就好像恨不得一次性报了多年来被常聿欺压的仇。 常聿也懒得再和他争辩，“东西呢？” “在后竹林呢！”赵毅说，“这东西放我这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前不久为了这个东西，现任青龙城城主罗威把整个青龙城都搅得乌烟瘴气的，弄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的。真不知道当初青悦是怎么看上罗威的，这个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男人有什么好，青悦当初为了他还闹嚷着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呢！也是个白眼狼。” 赵毅话音戛然而止，转身认真的打量着莫渊和殷灵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看得殷灵玥头皮阵阵发麻，别扭极了。 “哇哇哇！”赵毅突然间大叫道，“我说常老头，你去哪里挖来的两块宝啊，干净澄澈，出淤不染，妙哉！妙哉！” 这次不仅仅是殷灵玥，就连莫渊和常聿也被赵毅这突然间的大吼大叫吓蒙了，常聿短暂的呆滞后便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我说老家伙，你是脑子有毛病还是不想活啦，大声嚷嚷什么！” 赵毅没有理会常聿，直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莫渊和殷灵玥跟前，抓起他们的手，两眼放光，“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叫赵毅，字久之，是前青龙城的城主。我的武功高强，剑法高超，人也和蔼可亲，温顺随和，平易近人，而且我的人品和修养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还有……” 赵毅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说得莫渊和殷灵玥一头雾水，不明白赵毅这么卖力的自夸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渊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问道：“赵前辈，您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赵毅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莫渊，“我的意思是，像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前辈，你就没有非常心动想要拜我为师吗？况且……” “你想都别想，他们是我的弟子！”莫渊还没有开口，常聿就率先打断了赵毅的话，“见过脸皮厚的，但没见过像你这么脸皮厚的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公然抢我的弟子，你是不是自己活得太长了？” 赵毅一听，不乐意了，“我说常老头，你现在都成废人了，还霸占着这么好的苗子，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误人子弟？”常聿毫不示弱的反驳，“你才是误人子弟吧，想当初是谁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我教你那套剑法，是谁？是谁？” 赵毅暴跳而起，“我说你这老家伙可真是小心眼啊，芝麻绿豆大点的陈年往事，也值得被你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说，你还要不要脸啊？” 殷灵玥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我说你们两个够了，还办不办正事？” “都怪你！” “都怪你！” 两个老头同时指着对方，大眼瞪小眼的，恨不得把对方灼穿个洞，不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起来。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就是兄弟，不管经历了多少波折，不管分开了多长时间，再见面时还是可以吵吵闹闹，表面上势同水火，但却是最关心彼此的人。 殷灵玥算是彻底被他们两个打败了，默默的退到莫渊身边，任由他们去吵闹吧。 “老家伙，光顾着和你拌嘴去了，差点儿误了正事！”常聿忽然一吼，“快快快，快带我去取东西，时间紧迫，没那闲工乎在这里和你瞎扯。” 感情刚才在这里瞎扯的人不是您老人家？殷灵玥没好气的白了常聿一眼，常聿装作没有看见，乐呵呵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里等着，师父我和赵老头去去就回。” 莫渊点了点头，便拉上殷灵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没过多久，常聿和赵毅便回来了，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着草垛便坐了下来。 常聿朝莫渊和殷灵玥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到我们这边来。” 莫渊和殷灵玥没有多问，只是顺从的来到他们身边坐下。 常聿和赵毅两人都面色严肃，与刚才的幼稚任性判若两人，莫渊便知晓，师父是打算告诉他们事情的始末了。 四下里寂寥无声，噤若寒蝉。 清风拂过，婆娑树影照在他们身上，莫渊只觉得沉重，就好像即将知道的事，一样的沉重。 常聿最先打破了这份死寂，“知道师父刚刚和赵爷爷是去取什么东西吗？” 莫渊和殷灵玥同时摇了摇头。 常聿道：“是青龙城的城主令牌——青龙令，也就是赵毅先前说的罗威，也就是现任的青龙城城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的，也是这块青龙令。没有青龙令的青龙城城主，说白了不过是个笑话。” 常聿说完，赵毅接着说，“就像老常说的那样，罗威现在，不过是个挂名的城主，青龙令一现，他就是个笑柄。” 莫渊不解，“赵前辈，那个罗威不是您的女婿吗？为什么他当上了青龙城城主，却没有得到青龙令。” 莫渊刚问完，赵毅整个人就炸毛了，“他算个哪门子女婿？若不是我家那个死丫头眼瞎，非他不可，否则我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想要青龙令，凭他也配？” 常聿一把将盛怒中的赵毅按下去，“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值得你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说？不就是遭了算计丢了面子嘛，你至于吗？至于吗？” 赵毅不服了，“什么叫破事？面子的事能叫怕是吗？老子从小到大还从未这样憋屈过。” “好好好，你憋屈，你难受，我知道。”常聿拍拍赵毅的背说到“可是，你有我悲催有我惨吗？你那点事跟我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我都没哭爹喊娘，你在那里瞎嚷嚷些什么，别在小家伙们面前丢了风度。” 赵毅虽然不乐意听，但好歹是安分了。 常聿换了个姿势，“我知道你们想知道的太多了，但这其中牵扯的事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言明的，你们听师父给你们慢慢细说。”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常聿的往事（一） “你们应该或多或少听说过圣医谷吧？”常聿问道。 殷灵玥点点头，“那是自然，圣医谷在江湖上可以说是最神秘莫测的存在了，听过它的人很多，但了解的人却寥寥无几，但是我们知道，圣医谷是医术的巅峰，是医学的极致，但凡是圣医谷走出来的人，都堪称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千金难求。” “嗯，的确如此，但是这也仅仅只是片面的认识，真正的圣医谷，远比这要高深莫测，要复杂多变。”常聿顿了顿，接着道，“我曾经就是圣医谷的谷主，这个，你们应该也知晓了吧，当年……唉……我……” 常聿突然间变得吞吞吐吐的，一旁的赵毅看不下去，给了他一巴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你养了个白眼狼，作茧自缚，养虎为患，最后落到经脉寸断，武功尽失，虎落平阳被犬欺嘛！” “你会不会说话啊，有你这么说兄弟的吗？” “兄弟？你算哪门子的兄弟，当初发生那样的事，你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不是我，你如今还好意思说你是我兄弟？” “这不是情势所迫嘛，谁都知道我常聿和你赵毅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逃走后最有可能去找的人就是你，我怎么还会去找你呢？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好啦好啦，就你借口最多。”赵毅赶紧制止常聿，按照他们这个说法，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交代清楚，“但年的事，你是想要自己亲自说，还是我帮你说呢？” 常聿没有丝毫犹豫，“我自己亲自说吧。” 当年的事的确是常聿这一生的痛，爱徒反目，亲信背叛，一夕之间众叛亲离，从至高无上的宝座上跌入卑微渺小的尘埃。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武艺尽数被废，全身经脉寸断，终身不能习武，成了一个废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为了保护自己一个个的血溅当场，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拼命的逃，最后虽然死里逃生，但也不过是苟且偷生，为了活着，甚至不惜扮做乞丐在乞丐堆里混迹，什么骄傲、尊严，都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活着，都不重要了。 如果可以，常聿这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那些灰暗的日子，年轻时的万众瞩目、意气风发，中年时的世人敬仰、尊贵无比，到了如今这般如过街老鼠、涸辙之鲋般狼狈不堪，反差有多大，他受到的打击就有多大。 可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自己跌倒了，如果自己不愿意爬起来，那么谁也没办法帮助他。 常聿是个骄傲的人，哪怕是如今这般落寞，他也决不允许自己活得窝囊颓废，已经是个几十岁的人了，有些事情，即便是再怎么想不开，也绝不至于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不知何时，赵毅健壮的臂膀搭上了常聿的肩头，常聿抬头看了看好友，深吸一口气，再慢慢的呼出。 常聿认真的对自己说，是啊，当年的事，也是时候该坦然面对了。 赵毅看着常聿浑浊但却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像蚌壳一样的老朋友，总算是要被撬开了。 赵毅不禁想起了自己，他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得下呢？不是不想放下，而是……他连回想都觉得痛苦，忍不住想要逃跑，就像一个懦夫一样。 坦然面对对常聿来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们两个人，都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不同的是，背叛常聿的是他最信赖的弟子，而背叛他的，是他从小疼着宠着的女儿，他们是这世界上血脉相承的存在，可是她却为了一个心术不正的男人，陷他于不义。 他对女儿有多疼爱，受到的打击就有多重，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为全城子民所厌弃的时候，他的女儿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现，在民众们的拥护下，坐上了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他的震惊，他的心痛，他的悔不当初，都在她的冷漠中都所有人忽视，他就像是被人迎头痛击，晕在了当场，他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的只有这一件事：为什么背叛他的，会是她？ 她成了新的城主，而他，只能一个人落寞惆怅的离开这座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一座城，如同丧家之犬一样。 “嗨！赵老头。”常聿拍了拍赵毅，不满的控诉道，“是你叫我说的，结果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你自己倒好，一个人神游去了，是在想自己待会该吃些什么吗？” 赵毅清楚常聿这是在安慰他，他在想些什么，常聿再清楚不过了，赵毅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奚落。 “你当我是你啊，成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人生就没有什么追求了。” 莫渊是时候出言缓和气氛，温和道：“师父，如果你们饿了的话，待会我给你们做吃的。” 殷灵玥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小渊的手艺可好了，赵爷爷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师父，师父他在清楚不过了。” 常聿心情瞬间大好，是啊，那些割舍不掉的悲伤回忆，不过是他给自己建造的一个囚笼，如果他做不到从中抽离，那就意味着是他把自己变成了囚徒。 “哈哈哈……乖徒儿，有你这句话，师父觉得心情大好，食欲也变得大好了，为师今天要是红烧鱼，清蒸的似乎也不错，不过红烧肉更好，额……再加一份宫保鸡丁怎么样？” 常聿一遍滔滔不绝的细数着，一边神采奕奕的看着莫渊。 殷灵玥环顾了四周，这荒山野岭穷乡僻壤的，上哪里去找什么鸡鸭鱼呀？更何况还要做这么多菜？殷灵玥再看看赵毅，也不知道赵前辈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里，能不能找到像样的厨具。 “好啦好啦。”赵毅嚷嚷道，“废话少说，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对对对，先谈正事。”殷灵玥兴奋极了，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常聿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认真地讲述起来。 “那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有一次我外出采药，途经风迎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八岁的男孩，他当时身中剧毒，还发着高烧，身上的伤口更是纵横交错，我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想必是活不了多久……”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常聿的往事（二） 那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有一次我外出采药，途经风迎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八岁的男孩，他当时身中剧毒，还发着高烧，身上的伤口更是纵横交错，伤得很重，我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想必是活不了多久。 我本想就这么放任他去自生自灭的，但是我还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回了我的居所，想着是生是死，就全凭他的造化了。 我给他配了一副药，吩咐药童煎了给他服下，便继续去研究我自己的药方去了。 第二天我去看他的时候，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可没想到他竟然挺过来了，而且气色红润，有了明显的好转，都是我十分震惊，正常人受了那样重的伤，能活下去已经实属不易，他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明显好转了，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再三确认了，这并不是我的错觉。 我又为他专门开了个方子，几服药喝下去，他就已经生龙活虎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伤一样。 我惊讶于他的超乎寻常的体质，这样高的愈合能力是我从未见到过的，不只是我，就连族中的长老们也未曾见到过。 可能是因为高烧的缘故，烧坏了脑子，他醒来之后什么都忘记了，就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他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本能的信赖着我，我走到哪里他便会跟到哪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当年的我就是一个医痴，为了研究医学之道，我可以几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的出现，让我不由得眼前一亮，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为什么恢复得那么快，他的体质与常人相比有什么不同？ 我决定把他留在我的身边，那时候我想的并不是要栽培他，而是把他作为我的研究对象，毕竟像他这样特殊的体质，对我研究医理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体质的特殊，我还给他下了毒，当然，我是不会伤及他的性命，我用的毒虽然狠辣棘手，但却是我可以解决的，而且我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身边，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我便会立即停手。 我虽然痴迷医术，但也不至于伤心病狂，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能为了我的医道草芥人命。 事实上他的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特殊体质，那些让人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又或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到了他身上，统统都成了慢性毒药，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解药，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戒掉他身上的剧毒。 那些我亲手研制引以为傲的毒药，到了他那里，通通都变成了烂大街的废品，这完全颠覆了我对医药界的认知，也极大程度上打击了我对自己制毒能力的自信，他让我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研究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把戏，我这个所谓的制毒高手，不过是哄小孩的笑话。 但是不得不说，除了被践踏的自信心，我更多的是被他激起的好胜心，我势必要研制出一种毒药，一种只有我可以解，其他人都只能望而生畏的毒药。 而在这之前，我必须弄明白他的体质的特殊性。 那时的我早已经过了意气风发横冲直撞的年纪，但对于研究他的体质这件事，我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这种感觉，是我这几十年来所不曾有过的。 于是我不顾族中长辈的阻挠，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把一个陌生人留在了圣医谷，为此，我与族中长辈长老们闹得很僵，我像是魔怔了一般，无论是睡的劝说都不管用。 为了留下他，我违背了圣医谷不得有外人进入的族规，这是过去这几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为此，我经受了族中长辈最严厉的惩罚，九死一生，我终究还是挺了下去。 也许一开始只是想要研究医术和毒术，只是想要证明我可以研制出一种只有我可以解的毒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慢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相处久了，我惊奇的发现这小子在医术方面竟然有着惊人的天赋，他悟性极高，记忆力超强，嗅觉更是灵敏，这样的天才，就是整个圣医谷，近百年以来也未能遇到一个。 我第一次萌生了想收徒的念想，这个想法刚一提出，整个圣医谷再度炸开了锅，首席长老直接被我气得晕厥，十二长老更是一气之下决定闭关，除非圣医谷遭逢大难，否则绝不出关。 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铁了心要收他为徒，这不仅意味着我圣医谷的医术外传，也意味着我在不远的将来，在我百年归世后，他将入主圣医谷。 这决定的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还是整个圣医谷的未来，可是，可是…… 我也不是没想到过要放弃，也曾不止一次动过想要将他驱逐出谷的念想。 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这个优秀的天才就这么流失，舍不得我这一生的所思所想、医道毒术，就这么后继无人。 我还是收了他为徒，他也很乐意拜我为师，于是他成了我最钟爱的的弟子，因为他记不起自己是谁，我便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常峰。 我希望望有朝一日，我的医术可以再他的手中发扬光大，他也能在我百年之后，成为圣医谷的谷主，担起发扬圣医谷的重任，继续守护圣医谷。 他的表现也并未让我失望，乖巧懂事，勤奋好学，机警聪慧，求学若渴，对他，我是真的疼惜爱护，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那一段师徒时光，对我来说是极为美好的，我一生无子，年轻时只想穷其毕生探求医道，上了年纪难免会觉得孤寂落寞，他的存在填补了我内心的那片空白，他对我来说，既是徒弟，也是半个孩子。 他对我也像是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孝顺、懂事，会嘘寒问暖，也会细心照顾，时间久了，我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比血脉相承的亲人还要亲。 正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吧，所以他后来的背叛才会让我苦痛万分，如五雷轰顶，曾经有多在乎他，当时就有多愤懑，多绝望，比起什么武功尽废心脉尽断乃至终生不得习武，甚至是沦为丧家之犬颠沛流离乃至尊严被狠狠践踏，都不及心伤的十分之一。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常聿的往事（三） 那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圣医谷一如既往的静谧。 我居住的小木房里传来我欣喜若狂的叫唤声，很快引来了早起晨练的常峰。他刚一踏进屋子，我便迫不及待地拿究成果给他看。 通过半个月的不眠不休，我终于研制出一款毒药，它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如何取人性命，而是可以让一个正常人转瞬之间经脉寸断，彻底沦为废人。 真正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的活着，这款毒药不致命，却可以让人痛不欲生，而且就连我，也对这种毒药束手无策，我给它起名叫蚀骨相思，意味它的毒性，和相思一般蚀骨。 不知为什么，听我兴致勃勃的讲完我的杰作后，我竟然发现常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嘴角邪魅一笑，露出了野狼般贪婪的模样，但也只是一晃，我心想大概是我自己看花了眼。 常峰当即便向我询问了药方，说是兴趣浓烈，想要和我一起研制解毒的秘方，这按理说应该算是件好事，有他帮我，相信我很快就可以解了这种毒药，但我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拒绝，我绝不允许自己没把握解的毒就这么外传，哪怕那个人是我最信任的弟子。 按理说我拒绝后，依常峰的性子，他就算是再怎么想要知道，也绝不会逆了我的意，可是那天的常峰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刚开始是软磨硬泡，后来是生气发怒，恶语相向，最后还摔坏了我的琉璃灯盏。 他对我说，如果我是真的信任他，就不应该这样防着他，他觉得我的拒绝，是对他的不信任，我百口莫辩，但还是倔强的没有妥协。 我和常峰冷战了，接下来的十余天，他对我都是冷漠和疏离，表面上依旧是不温不火，但是他看我的眼神不再那么热切。 我心里愧疚，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做的有些过分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了解常峰，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他听话懂事，温和善良，是不会像那样粗鲁无礼。 十多天的冷战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没办法专心致志的研究医理，总忍不住在想他在做些什么，如此的心烦意乱，如何能将事情妥善的处理好，于是，我决定找常峰先示好。 我还没来得及找常峰，他却先主动找我道歉了。 他说那天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魔怔，冲撞了我，并且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他言辞恳切而真诚，头低垂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着我的审判，我本就不愿与他再僵持下去，再加上他已经诚恳的认错了，我便原谅了他，那天的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在这之后，我开始下意识的防备着他，我不知到他什么时候会失控，也不在那么确定他已经放弃蚀骨相思的配方。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半月，常峰没有再提半点有关蚀骨相思的事，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我们也很默契的只字不提。 常峰依旧潜心专研我的医书，我也全身心的投入到蚀骨相思解药的研制，无暇顾及其他，时间就这么过着，直到那天晚上。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和往常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那天刚想到了蚀骨相思解药的配方，还缺一味药就可以研制完成。 我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常峰的碗里，问：“峰儿最近在看什么？” “峰儿最近在研究师父书房里的手札。” “是我自己写得那几卷手札吗？” 常峰点点头，“师父说的没错，就是师父这些年来潜心研究的成果。” “可是这些峰儿不是已经看过看过很多遍了吗？” “是看过很多遍了，但是每看一遍，峰儿都会有很大的收获呢！” “什么收获？峰儿跟师父讲讲。” “就是会想，师父不愧是圣手医仙，所思所想均异于常人呢，难怪能成为圣医谷的谷主呢！徒儿从中学到的东西可多了，但是最重要的是，徒儿之所以每天都看，是因为这样才能时刻提醒徒儿，有很多事是不能忘记的。” “什么事不能忘记？” “没什么。”常峰诡异的一笑，淡定的吃下我夹给他的菜，“师父多喝点酒，这可是徒儿亲自为您酿制的桂花酿呢，是师父最喜欢的酒。” “徒儿有心了。” “师父的研究似乎突破了瓶颈，今天就当是徒儿给您贺喜了。” 常峰说的没错，蚀骨相思的解药，我就要研究出来了，只差最好的试验了，我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昼夜不息，潜心研究后，终于有了这样的结果，如何能不欢喜？ 我心情大好，一扫往日的阴霾，多喝了几杯常峰亲手酿制的桂花酿。 酒香沁人心脾，不醉人，人却先自醉了。 常峰似乎没什么胃口，也没有喝酒，我问他为什么不喝，他只推脱说最近身体不好，喝酒伤身，他没办法陪我喝，我也没有深究，只觉得他既然这样说了，也就不勉强他。 就在我们吃得进行时，后山上突然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哪怕是隔得远，我的纱窗上依稀可以看见晃动的火光。 “峰儿，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问常峰。 常峰从容的放下手中的杯盏，站起身来说：“师父，您先吃着，徒儿出去看看。”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我也就没往别处想过，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好，你快去快回。” 常峰走后，我有些不放心的站起身，脑袋却昏昏沉沉的，险些就直接摔到，我慌忙的扶住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不至于啊，我的酒量不差，这才喝了一小壶酒，不至于就醉了，就算是在给我来两三壶酒，我也不一定会有醉意，我心下觉得不好，会不会有人下药？ 我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以我对医药的敏锐，没有人能在我的饮食里下毒而不被我发现的，饭菜和桂花酿里面，都没有下毒的迹象。 难道真的是我上了年纪，不胜酒力了？ 我重新坐回座位上，眼前天旋地转的，实在是不宜行动，至于发生了什么事，等常峰回来了，我自然会知晓。 直到现在，我依旧觉得当时的自己真的可笑，我太自负了，我自以为天下没有什么毒药能瞒过我的眼睛，我也没想到，常峰会是那个给我下毒的人，是我的狂妄自大，让我和族人跌进了无限的深渊，也让我从此一蹶不振。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常聿的往事（四） 常峰出去没有多久，我的七大护法之一的飞鹰护法刘潇，就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我的房间，霎时间，浓郁的血腥味充满了我的房间，他的衣服浸满了血，脸色惨白如纸，手臂上更是被一刀横劈，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飞鹰，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你先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我连忙扶起，转身正准备去拿药箱要给他包扎，他却拽住了我的手。 “主子，别……管我，你……快逃吧！小心……小心……” 他几乎使用全部力气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几句话，还没说完，便已经气喘如牛。 我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安抚他，“别说了，先别说了，我们先疗伤，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他的眼睛突然间瞪得很大，用尽全力死死地拽住我的衣袖，“不……不不，小心……” “什么？”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便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他的意识已经涣散而混沌，只是反反复复的叫我快逃，叫我小心，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的圣医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飞鹰实力不弱，能将他伤到这种程度，足以见对方实力的强横。 “他是想叫你小心着我！” “啪”的一声巨响，我的房门应声而碎，接着便有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人，长着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常峰！ 怎么会是他？ 我除了震惊，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了，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亲手养大了一只白眼狼，有一天竟然毁掉了我所有的一切。 他身边站着的人，也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青龙城城主罗威，青凤城城主青璃，还有……圣医谷执事长老，三长老常跃、四长老常良，难怪…… 常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狠戾，杀气腾腾，毫不掩饰他的獠牙与利爪，这根本就不是那只温顺的小绵羊，而是匹凶狠的饿狼。 “常峰，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死死地盯着他，但凡他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是被他们强迫的，我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他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哦，我的好师父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怎么，被蒙在鼓里感觉很不好吧？你太孤傲了，任性妄为，一意孤行，终究会是众叛亲离的。” “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您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自己好好想想吧。” “别以为我只会用药，你是我教出来的，就这点程度就想制服我？” “这样的确是不行，身为你最疼爱的弟子，我怎么能不了解你呢？这岂不是会伤了你的心？你是想说你从来只教我医术和毒术，其实你真正厉害的，是你的一身武功吧！” 他的话如同一记惊雷，直接劈在我的身上，我整个人都被他打懵了，他怎么……会知道？ 世人皆知圣医谷医术一绝，无与伦比，起死回生，妙手丹青，殊不知圣医谷更为强的，是圣医谷的武学，但是最高级的武学，只有身为圣医谷谷主的我有资格研习，也只有族中长老知道我武功的深浅，他怎么会知道？他从何得知？ 我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常跃和常良，心下了然，叛徒啊叛徒，如果连他们都背叛了圣医谷，那么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三长老，四长老，你们身为圣医谷十二长老中的人，以守护圣医谷为己任，是圣医谷人人敬仰与爱戴的前辈，代表着圣医谷至高无上的荣耀，你们为什么要背叛圣医谷？”我攥紧拳头，愤怒的质问道。 常峰不是圣医谷的人，他的背叛让我悔不当初，让我心灰意冷，但是常跃和常良的背叛，却让我猝不及防不，让我难以置信，让我痛心疾首，他们可是圣医谷土生土长的前辈们啊！ 面对我的质问，他们二人相视一笑，一脸坦然，发疯的就只是我一个人。 “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多难听的字眼啊，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常跃说得理直气壮。 “是啊，你说我们是圣医谷至高无上的荣耀，受人敬仰和爱戴，还不是你一句话，就陪着那几个老家伙待在后山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常良越说越怒，“你才是圣医谷的天！我们算什么？不过是圣医谷看门的狗！你重视其他长老，唯独对我们二人不委以重任，凭什么那几个老不死的处处压我们一头？同为十二长老，凭什么就我们二人不知晓圣医谷的秘闻？” 他们不知道，圣医谷的秘闻其实只有我一人知晓，哪怕是大长老，也只知道秘境的存在，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地方被称为秘境。 我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态，“好，好，好，也是时候该肃清一下圣医谷了。” “哈哈哈……肃清？”常峰仰天长啸，“就凭你吗？师父太天真了，没有完全的准备，你认为我们会轻举妄动吗？说起来，也是时候该起作用了。” 我的腹部一阵钝痛，全身肌肉筋挛，经脉混乱，气息乱窜，感觉有一股强横的力量，想要将我的皮肉，从我的身体上硬生生的剥离，我疼得在地上打滚，眼睛、鼻孔，鲜血涌出。 “师父，蚀骨相思，伐骨戕心，痛入骨髓，能够亲手受自己的研制成果，你的一生也算是完美了。”常峰叹了口气，“只可惜，徒儿我的资质还是有些欠缺，只能复原到这种地步，虽然药效一样，但是却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发作，远不及您的天赋。不过这样正好，给你点时间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免得你死不瞑目。” 似乎觉得还不够狠，常峰接着补充，“你知道我是怎么拿下飞鹰的吗？靠的也是这个毒，不仅如此，你的长老们，甚至整个圣医谷的人，现在都成了废人，这都要归功于师父您啊！还有，除了飞鹰外的其余六个护法，外出执行任务未归，下一个，就是他们！你不会孤单的。” “哦，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声明一下，我不是在掠夺，只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一个被你窃夺了那么多年的东西。”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我搞不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我从未如此的狼狈不堪，无能为力，我自己作茧自缚、养虎为患，却连累了整个圣医谷为我陪葬，大长老早就说过他心术不正，是我的一意孤行，与他们离了心，毁了圣医谷，也凉了族人的心。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常聿的往事（五） 常聿的述说戛然而止，他的眼眶早已经湿透了，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不会痛哭流涕，也没办法发泄一腔悲愤，自责、痛心、悔恨、责任、仇恨……压得他快要窒息了，比起轰轰烈烈的死去，苟延残喘的活着才让他更加煎熬。 赵毅拍了拍常聿的肩膀，却是爽朗的笑了，“瞧你这怂样，老子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在小辈面前这样失态你丢不丢人啊？” “滚！” 常聿一把将赵毅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打开，嘴上吼道。 赵毅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对莫渊和殷灵玥说：“丫头和小子还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我就好。” 莫渊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前辈，我想知道后来，师父是怎么逃出去的。” 赵毅答道：“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其余六大护法赶回来，带着圣医谷一众死士，拼了性命保全了常聿的性命，而常聿也从此过上了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日子。” 赵毅说得很简单，但是莫渊和殷灵玥知道，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种危急的情况下，常聿能被救出去，一定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他们没办法想象那回事怎样惨烈的场面，但绝不是云淡风轻只言片语便可以描述得清楚的。 赵毅接着道：“这之后，常老头成了孤家寡人，青龙城和青凤城的全力追捕，已经足够让武功尽废的常老头疲于奔命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在这时候，圣医谷的秘闻不胫而走，即便是不知道所谓的秘闻是指什么，渴望得到圣医谷至宝的人也加入了追捕常聿的行列，贪婪、野心，驱使着这些人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他这些年啊，过得也真是够惨的了！” 难怪殷灵玥和莫渊初次见到常聿的时候，他会是那样一副模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能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为了活着，他甚至会长时间在乞丐堆里面混迹，和他们一样为了温饱不顾一切。 再联想常聿初见他们时的乐观向上，开朗豁达，常聿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一个曾经站在至高点的男人，前半生风光无限，上了年纪，这才过上了废人的生活，他能够抛下自己的尊严，放下自己的骄傲，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莫渊和殷灵玥对常聿的敬畏之心，在这一刻进一步深化了，很庆幸能够成为他的弟子，他们也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为师父最优秀的弟子，他们会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去融化他冰封的心。 赵毅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看着他们眼中的热切与坚定，真心的为好友觉得高兴，或许这两个小徒儿，真的可以帮常聿彻底的走出当年的阴影。 “师父……你还好吗？” 莫渊看着常聿，忍不住出声，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有这句干巴巴的问询，莫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言语是如此的浅薄匮乏。 常聿看着莫渊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宽慰了许多，让他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的形单影只、孤苦无依。 他是个极为感性的人，最好的兄弟就在身侧，一双徒弟关切的站在对面，他感觉自己快要失态了，虽然……他似乎早已经失态了。 常聿站起身来，“老赵，接下来的事你给他们两个讲吧，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觉。” 说完也不等赵毅答话，就逃也似的跑了。 赵毅看着那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瘦小身影，好笑又无奈的摆摆手，“这没出息的老东西，准是跑哪儿找个角落哭去了，不管他，我们接着说，额……我们刚刚讲到哪里了？” 殷灵玥答道：“讲得差不多了，师父原来经历了那么多啊，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他老人家，你说对吧，小渊？” 莫渊点点头。 赵毅开心的抚了抚殷灵玥的脑袋，道：“我很高兴，你们听完常老头的这段往事后，表现出的不是同情，而是心疼，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情，其实本质上讲，我和常老头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不需要安慰的人，更多的时候我们习惯自己找一个无人的角落舔伤，人前，我们依旧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糟老头子，同情这个词，是我们最不需要的，但是，我们也需要有人心疼，有人懂得我们的苦楚，你们的存在，或许就是上天对常老头的救赎。” 殷灵玥和莫渊定定的看着赵毅，认真的听他说。 “其实，当我看到常聿介绍说你们两个毛没长齐的孩子是他的徒弟时，我很惊讶，因为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容易走出那个阴影，再去接受你们，可是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到真的是很容易讨人欢喜啊！” 莫渊正色道：“前辈应该是想说，我和玥玥就是两张白纸吧，所以无论是是师父还是前辈您，都愿意无条件的相信我们。” “小子说得没错，但也不全是，你们两个算是单纯如白纸，但更重要的是，你们两人都有一颗赤城的心，我相信不管日后经历些什么，你们始终都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你们心怀正义，绝不流俗，你们的存在就是让人相信，真正的公平正义，真正的是非曲直。” 殷灵玥不解，“前辈的话，我们听不懂，前辈认识我和小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如何能肯定我们会是那样的人，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丫头，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也许吧，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不过赵前辈，比起这些，玥儿有一件事更感兴趣？” “什么事？”赵毅问，“丫头直说就好。” “师父之前说过了，您是青龙城的城主，为什么不住城主府，反到住在这朝霞山庄？而且您也说了，您和我师父一样，都是受伤的人，这让我对您更加好奇了。” 赵毅看着莫渊问道：“小子也很好奇？” 莫渊点点头。 赵毅拍拍胸口，爽朗笑道：“好，既然你们两个小家伙想知道，今天我索性就一次性都和你们说了吧。”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常聿的往事（六） 赵毅对莫渊说：“小子觉得，我应该先说什么好？” 不等莫渊开口，殷灵玥便抢先说道：“赵前辈，玥儿疑惑的是，您身为青龙城的前任城主，为什么却独自一人蜗居在这破破烂烂的山庄里？您就先说说这个吧？” “你这小丫头问得还真是半点也不客气，什么叫破破烂烂的山庄，我这是朝霞山庄！朝霞山庄！还有……你竟然……竟然说我这是……蜗居？我这明明隐居，隐居懂不懂，这么高尚的行为被你说成了蜗居，简直肤浅！”赵毅胡子都气歪了。 殷灵玥可没料想到自己随便一说，赵毅就炸毛了，倒是没想到他那么在乎这些事，但是她知道赵毅并没有生气，只是耍耍小脾气罢了。 他和常聿一样，大吵大闹大吼大叫的时候，反而是最轻松愉悦的时候，真遇上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只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感伤。 莫渊等赵毅叽里呱啦的说完，这才开口道：“抱歉了前辈，玥玥她性子直，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但她绝没有恶意，您是受人尊敬的前辈，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们计较了。” 赵毅一听，立马就眉开眼笑，“好小子，嘴挺甜的嘛！这话我爱听，想当年我也是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一城之主，我也曾风风光光众人拥顶……” 这下子该殷灵玥炸毛了，“你那些想当年的事我们没兴趣知道，不是说时间紧迫吗，少说点废话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了。还有，小渊你别迁就他，为老不尊的糟老头子，和我们家那老头儿一样，得寸进尺。” “你！”赵毅跳起身来，佯装生气地瞪着殷灵玥，“女娃娃牙尖嘴利的，当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殷灵玥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赵毅此时的神态与常聿一般无二，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前辈，我想知道青龙城和青凤城与圣医谷之间的关系，它们看似是三个独立的势力，但我总觉得它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一根纽带，将三者于无形之间紧密联系在一起。”莫渊敛了敛眉，“不过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如若真有什么联系的话，为什么圣医谷发生变故的时候青龙城和青凤城没有施以援手，而后又对我师父穷最猛打，赶尽杀绝？” 赵毅心下一动，双眼瞪直，显然是完全没想到莫渊会这么问。 这个平时话不多，乖巧懂事甚至看上去有些傻傻的少年，心思竟然这么敏锐，他聪明伶俐，也单纯无害，一双水灵的眼睛干净澄澈、纤尘不染，很难让人对他生出半点防备。 “你的感觉没错，圣医谷与青龙城和青凤城之间的确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以说，青龙城和青凤城就是为了守护圣医谷而存在的。”赵毅肯定了莫渊的话，“正是因为青龙城和青凤城为圣医谷竖起了两道坚实的屏障，圣医谷才会屹立百年而不倒，成为最神秘莫测、最高不可附的存在。” “所以说如果想要揭开圣医谷神秘的面纱，首先要做的就是攻克这两道屏障？”殷灵玥托腮问道。 赵毅点了点头，“小丫头说得没错，但是攻克这两道屏障，谈何容易啊！且不说几乎没有人知道三者之间的关系，可就算是知道了，也很难轻易的就知道圣医谷的事，龙凤双城可是世世代代为圣医谷而生，忠诚，是成为城主的唯一标准，也是判断这个人是否有资格成为城主的标准，一旦还有二心，便会受到制裁。所以，这堵墙可以坚不可摧，屹立不倒。可是……” “可是即便是铜墙铁壁，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坚不可摧，最后还是出了问题，对吧？”莫渊接着赵毅的话说。 赵毅的情绪突然间变得有些低沉，“是啊，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万无一失，也没有真正的固若金汤，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失责，让青龙城沦落到如今这般模样。” 殷灵玥也明显感觉到赵毅拼命压抑的痛苦，用自己纤细白皙的小手，轻轻握住赵毅的大手，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让他觉得不那么冷。 “赵前辈，您别难过了，我们会陪着你的。” “丫头总算说了句有良心的话。” 赵毅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小巧精致的脸，生的极为清秀俊俏，假以时日必然是个颠倒众生的存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着柔和光，暖暖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和您一起分担您的痛苦，虽然我很清楚自己很弱，即便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可以清楚该怎么安慰你。”殷灵玥蹲在赵毅身前，坚定的说。 赵毅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和蔼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我家那个不孝女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我也不会一气之下离开青龙城，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莫渊不这么认为，他看了看故作轻松地赵毅，道：“前辈，当年的事应该另有隐情吧？您不是那种会轻易冲动的人，对于您来说，守护青龙城与圣医谷是您的责任，您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轻易地抛开一切一走了之，除非……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您不得不退让，不得不离开，而能让您迫不得已而又心甘情愿离开的，只有……” “还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赵毅苦笑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总能从这些细枝末节中揣测出事情的原委，常聿那老头子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捡到你这么块宝，羡煞老夫喽！” “前辈言重了。” 赵毅眼珠子骨碌一转，贼笑道：“要不你也拜我为师吧，我将我毕生武学传授给你，保你成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笑傲江湖称霸武林那不过是信手拈来。常聿那老家伙武学功底是不错，但与我相比还是差远了，且不说他现在只能纸上谈兵，就算是从前他武学也不及我，我可是武痴，又岂是那个医痴所能比拟的，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莫渊皱了皱眉，“前辈，您能别开玩笑吗？我是认真的。” 赵毅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小子，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离开青龙城的。那说来话长了，其实呢，我本名叫青毅，赵是我母亲的姓，离开青龙城后，为了躲避罗威的追查，也为了自己能清净些，便从了母性，毕竟青这个姓啊，在青龙城和青凤城是无比尊贵的，即便是不是城主或是城主继承人，也是城中身兼要职的人物。一切，害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妙书屋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青龙城变故（一） 二十六年前，是四十二岁的青毅担任青龙城城主的第二十个年头，二十年来，青龙城在他的治理下井然有序、欣欣向荣，他为人亲和友善，又知人善用，虚怀若谷，深受青龙城百姓爱戴。 但在这年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在当时他看来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却让他之后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一年，青龙城突然涌进了一小批难民，原因是邻近的一个村落发生了严重水患，房屋尽毁，死伤惨重，极少数的村民幸存下来，却已经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饥寒交迫的村民们凭着对生存的渴望，几经波折来到了青龙城，那时候活着的不过二十一个人，早已经被折磨的得不成人形。 青龙城并不是个排外的城池，而城主青毅也是个心善的人，便做主收留了这二十一个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就这样，这二十一个逃难而来的外乡人，成了青龙城的一份子。 这本来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在青毅担任青龙城城主的二十年里，他做过的善事不胜枚举，比这更大的事多了去了，青毅安顿好他们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这件事了。 不知不觉中，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原本安逸祥和的青龙城里，却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 百姓家中的家禽莫名其妙的死亡，先是零零碎碎的三两家，虽然对于寻常人家也算是一笔损失，却也算是常事，城中百姓也没有引起什么重视，只是抱怨自己家倒霉才摊上这事。 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家的家禽离奇死亡，离奇死亡的家禽越来越多，对于收入本就勉强维持生计的人家而言，这已经算不得是什么小事了。 许多村民家损失惨重，以至于维持生计都成了困难，便讲这件事报告给了当地的执事，但是却没有得到执事的回应，执事们每天都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务要处理，无暇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碰了钉子的村民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自己咽下苦水。 这件事真正的得到重视，是因为一起离奇的命案。 死者是一名老实厚道的村民，之前牲口大量死亡的农户中也有他的名字，当时他也随同村的村民一起找过村里的执事，无功而返后被逼无奈只能求助其他村的亲戚，这才从别的村回来没多久就死了。 邻居描述说，头一天还活泼乱跳辛勤劳作的人，第二天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牲口死亡，而是一条人命，村里的执事不敢有丝毫懈怠，自己解决不了，便立马上报给了城中的执事梁威。 梁威接手这起命案，最初怀疑是谋杀，可是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尸体完整无缺，既没有创伤，也没有中毒迹象。 死者是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为人憨厚老实，与邻居的关系也是和睦融洽，谋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且经历了家禽的大面积死亡，本就不富裕的家里更是捉襟见肘，沦落到了求助远房亲戚的地步，更不可能会是谋财害命，梁威最终判定这场命案为普通的猝死。 这起案件才刚告了一个段落，第二个死者就出现了，是一个商人。 死者症状与先前的死者一般无二，尸体完整无缺，既没有创伤，也没有中毒迹象。 梁威立马想到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于是马上派人着手调查，但是奇怪的是，调查结果显示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关联，不是一个村的，没有亲戚关系，也没有任何往来，但就是这么巧合的离奇死亡。 第二具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接下来一下子发现了五具尸体，死者是一家五口死状依旧是那样。 这无疑是给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颗炸弹，很快青龙城数名村名离奇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青龙城，太平了二十多年的青龙城第一次出现了这样诡异的怪事，一时间市井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这很快引起了身为城主的青毅的高度重视，他很快召集青龙城二十四执事，包括梁威在内，共同处理这次的案件。 如果一个两个判定为猝死，那么连续这么多具尸体，一样的死法，若说都是猝死，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二十四位执事的介入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忙的焦头烂额，却依旧是一筹莫展。 但也就是这时候，一下子又出现了十三具尸体，来自不同的村庄，有着不同的身份，却都是一样的死法。 城主青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云遮雾罩，看不清楚方向，青龙城里人心惶惶，鬼神之说盛行，一时间求神拜佛风靡全城。 如果再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恐怕过不了多久，青龙城就会乱成一团。 青毅与二十四位执事已经连续好几天不眠不休了，肉体和精神上的疲惫让他们将近崩溃。 但是，如果事情的发展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不上是青龙城的浩劫。真正将整个事件推上高潮的事情发生了，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声势浩大。 仅仅是过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整整一个村子，男女老少近五百人，就这么彻底的沉睡了，再也看不到次日初生的太阳。 这个消息传到青毅耳朵的时候，他刚熬了一个通宵正在小憩，心腹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惊得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来，整个愣在了地上，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他知道，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平了近百年来的青龙城，注定是要乱了。城主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待下去了，青毅没有多做停留，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梳洗，便火速赶往了那个村庄。 那个村庄叫积善村，沿溪而建，住了近百户人家，靠种地养殖为生，虽算不得富裕，但也是自给自足，衣食无忧。 青毅找到了负责这个村的司法执事，从执事那里得知，数月前，村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大面积的家禽死亡，不少人家损失惨重，生活困难，在村长的带领下来找过他们，但是当时他们觉得家禽死亡是常有的事，只不过积善村的村民比较倒霉摊上这事罢了，也就没有多加关注。 青毅听完积善村执事的话，脸色铁青，怒上心头，的确，家禽死亡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如果是大面积的死亡，就足以引起注意了。 看来，青龙城的太平让这些个执事过惯了安逸的生活，连最基本的忧患意识，都已经泯灭了。 妙书屋 第一百五十章 青龙城变故（二） 瘟疫！ 青毅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字，如果真的是瘟疫，那么整个青龙城即将面临的，将会是一场不可预知的巨大挑战。 当天晚上，青毅就给圣医谷写了一封信，寻求帮助。 信送去没多久，圣医谷的三长老常跃和四长老常良便来到了青龙城。 青毅虽然已经有很大把握这次的灾难就是瘟疫，但终究还是不确信，三长老和四长老的判断结果也是瘟疫。 青毅顿时心都凉了，这可是瘟疫，是杀人于无形的恶魔啊，如果不尽快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它就像是失控的野火，在风的助长下肆意蔓延，若不及时救火，整个青龙城都会化作灰烬。 青毅那段时间里，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叫，熬了一个又一个通宵后，青毅的眼睛也出了问题，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因为用眼过度，他看什么东西都很吃力了又是风一吹，眼睛便会泪流不止。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三长老常跃和四长老常良的帮助下，原本一团乱麻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之前的那些死者之间并非是没有联系，他们之间其实是有关联的，这些人地位不同，身份各异，没有往来，各不相关，但他们都去过同一个地方，净水村。 咋一听整个名字，青毅觉得有些耳熟，但却想不来什么时候听到过。 既然知道这个中的联系，那么这个净水村极有可能就是整个瘟疫爆发的根源，青毅不敢耽搁，立马就召集诸位执事着手调查。 净水村是青龙城最边缘的一个小村落，位于群山之中，比较偏僻，但也是通往青龙城的必经之地。 第一个死者曾经出城探亲，归城时必过净水村，第二个死者外地经商，归城市也必然会经过净水村。 全村村民都死亡的积善村沿溪而建，而这条溪水的源头，是净水村。 种种结果表明，净水村和这场瘟疫的爆发脱不了干系，要想解决的问题，净水村是非去不可了。 青毅去到净水村的时候，净水村只有几户坍塌的茅草屋，杂草丛生，渺无人烟，无比荒凉，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事实上青毅也想不起这里是否有人居住过，身为一城之主，对自己的城民们疏于了解，这本身就是他这个城主的失责，青毅暗下决心，等这次的大灾难度过之后，他一定要更加勤勉，多到城里走走，近距离的了解他的城民们。 调查有了极大地进展，但是瘟疫却没有因此停住蔓延的脚步，青毅这段时间的努力仅仅是知道瘟疫的源头，却不知道瘟疫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制止瘟疫的蔓延，甚至连治疗的配方，都还没有半点头绪。 三长老常跃和四长老常良已经连续数日闭关研制药方了，青毅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城民倒下，除了将他们隔离，青毅束手无策。 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煎熬，就好像那一把尖刀，一点一点的去割他心头的肉。 这是青龙城最昏暗的日子，整个青龙城都笼罩在阴森恐怖的气氛中，看不到半点希望和光亮。 出行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有很多时候整条街都是空荡荡的，街上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的关上了，在这个日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得过了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活着，不敢出门，因为说不定一出门，就染上了那什么瘟疫，累着一家老小一起见了阎王。 店铺关闭，无人出门，本就死气成成的青龙城就像是一潭清水，若长期不流动的话，终有一天会变成一潭死水，从内部先坏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城主青毅整整瘦了一大圈，每天都有人死去，有家庭支离破碎，青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看着青龙城乱作一团，鼓励安慰的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厌烦疲倦了，他只能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治疗瘟疫的方子赶紧研制出来。 青毅每天奔波于青龙城的大街小巷，参加一场又一场的葬礼，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抔黄土，他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死者家人哭得声嘶力竭，而他，就连几句安慰的话，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青毅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在一场送葬仪式上，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拉着他的一百问道：“城主大人，他们说我父亲死了，下一个就会是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可是我不明白生命叫死亡，我问娘亲什么是死亡，娘亲说，死亡就是，我今天晚上睡着以后，会做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然后就醒不来了，我不能睡着，因为我答应小梅，会和她一起玩，所以我一直不敢睡着。 可是我真的好困啊，夫子不是说了，听话的小孩最棒了，你说如果我好好听话，会不会就不会死，我才不要一直睡觉。” 青毅当时听完孩子的话，眼眶湿润了，就连五岁稚子，都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青龙城，难道真的没有未来了吗？ 半月过去了，在一声嘎吱的响声中，青毅似乎看到希望的光芒。 那扇门发出的嘎吱声，像是胜利的号角，唤醒了他干涸枯槁的心，那是他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两个头发乱蓬蓬，衣服脏兮兮，甚至还有些臭味的老头走了处理，青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身旁，想要开口询问，却哆哆嗦嗦的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利落的话。 “成功了！” 三长老常跃苍老但却依旧洪亮的声音响起。 青毅有点不敢相信的望向四长老常良，四长老也冲他点点头道：“没错，成功了！青龙城有救了！” 青毅瞬间泪流满面。 青龙城的浩劫终于到头了，但是青龙城的城民已经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比一场战争还来得猛烈、残酷，多了许多孤儿，多了许多鳏夫寡妇。 青毅看着如同断壁残垣一般凄凉的青龙城，五味杂陈，元气大伤的青龙城，已经不复但年繁华模样，但是轻易相信，经过这场浩劫，青龙城的城民们会更加团结，更加努力，更加热爱生命，不久的将来，青龙城又会是欣欣向荣、一派繁华，他有这个自信可以做到。 青毅始终相信，灾后的青龙城，将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团结，因为，他们都是同生死共患难过得人，即便不是血脉相连，他们也能同气连枝。 妙书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青龙城变故（三） 青龙城才整顿好，青毅接下来就得做出一个决定了，他必须选出青龙城的下一任继承人，然后接受培养。 虽然他这时才四十三岁，还有很多年的时间治理青龙城，但是青龙城继承人的培养想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且在继承人接受考验的过程中，若是发现继承人品行不端又或是不够忠诚，也有足够的时间更换继承人。 青龙城的继承人是由城主确认，但又不完全是由城主确认的，毕竟关乎圣医谷的未来，青龙城的继承人最终能否登上城主之位，还要看圣医谷的意思。 青毅之前就已经有了三个人选，一个是自己从小就接受良好教育和严格训练的女儿青悦，她的实力和成就青龙城也是有目共睹的。 第二个是青毅的侄子青墘，比青悦小了四岁，天资聪颖又勤奋努力，与青悦一样从小培养。 但是青毅最属意的其实是第三个人，也就是自己的义子，起名为青坛，他没有华丽的出身，也不爱出风头，平时沉默寡言，不迎合、不谄媚，看上去有些孤傲不群。但却是最正直本分、忠诚义气的，不会为外物轻易动摇。 青毅思考良久，还是选择了青坛。 他刚拟好自己的继承人草书，墨迹还未干透，又一件事糟心的事发生了。 不知那里传来的消息，总之很快疯了一样的在整个青龙城传开了。 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的那一场轰动惨烈的瘟疫再一次被大街小巷男女老少提及。 提及的原因是，有人发现那场瘟疫的源头，是一个叫净水村的偏僻村落。这件事原本知道的只有青毅和他的心腹，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当时查到的消息对瘟疫的控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就被他抛到了一边。 没想到这件事会再次被提及，而且有心人还发现，净水村原来的村民中，有二十一人是外乡人，就是一年前青毅收留的那批外乡人，因为发生了严重水患，房屋尽毁，几经波折来到青龙城，得城主怜惜，安顿在了净水村。 那二十一人来到净水村后，净水村成了一片荒芜，青龙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瘟疫，而瘟疫的源头有事净水村，很难让人不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因为城主青毅的善心收留，给整个青龙城招致了灭城之灾。 消息是这样传开的。 那些因为灾难家破人亡的人，那些至今任然战战兢兢不敢出门的人，那些晚上做梦依旧会被惊醒的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委屈、痛苦、愤懑，矛头一下子指向了城主青毅，是他给青龙城带来了灾难，是他让整个青龙城支离破碎，让他们的生活变得黯淡无光，变得心惊胆战。 指责、咒骂的话，统统砸向了青毅，这个为了青龙城殚精竭虑步步为谋了二十多年的城主，在这样一条甚至都不知道真伪的留言的煽动下，成了整个青龙城千夫所指的罪人。 青毅就算是走在路上，也会被吐唾沫，被砸烂菜叶子，被扔臭鸡蛋，但是他没有诘责，没有怪罪，只是说着抱歉，赔着微笑。 他能这么办？这是他守护了二十多年的子民，也的确是在他的治理下，青龙城发生了那样的灾难，是他没有守护好他的子民。 事情发展到后面，已经不是青毅可以控制得了的，流言越演越烈，民众的情绪也越演越激烈，发展到了后面，人们像疯了一样，不开店，不干活，甚至不料里家中的事务，只是成群成群的聚在城主府外，高喊着让青毅滚出青龙城的口号。拿着菜刀斧头，稍有不和，便随时会大打出手。 青毅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该放手了。 这世界上谁也不能轻易动摇青毅的决心，能够让他妥协让步的，也只有他呕心沥血、竭力守护的城民们，他们如果真的希望他离开，那么他即便再怎么不舍，也只能遵循他们的意愿，这大概是他身为青龙城城主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那天清晨，轻易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穿上那件朴实的蓝色长衫，收执朱红色的笔，无比认真的批阅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信件，哪个地方出了命案，哪个地方受了灾害，一如过去二十多年那样，一丝不苟的坐着自己本分的工作。 心腹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刚好落下了最后一笔，还没等心腹开口说话，他就已经站起身来，冲自己的心腹摆摆手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干活了，我也该去归隐山林逍遥快活去了，说实在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过青龙城了。” 他说的很轻松，很豁达，但是心腹却看见有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是那样爱着这座城，却终究逃不过被驱逐的命运。 城主府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将整个城主府围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鳏寡孤独，他们齐齐整整的站在那里，一如二十多年前他继任城主之位那天一样热闹，只可惜他们看着他的眼神不再是敬仰与爱戴，而是憎恶，是埋怨，那一道道火一般炽热的目光，将他那颗赤诚的，生生地灼出了一个大洞。 人群中散开了一条道，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手牵着手来到他的身边，是他在熟悉不过的两个人，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 “爹……” 女人才刚开口就被青毅打断了，“悦儿，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青悦眼睛瞪大，很是惊讶，“爹，您怎么……我不是……” 青毅知道青悦想说什么，无非是问他怎么知道是她传出的谣言，又或者他怎么就确定是她？青毅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自己的震惊远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他印象里乖巧可人的小丫头，在岁月的浸泡下，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自己最陌生的模样。 “悦儿，还有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多说无意。”男人拉过青悦，看着青悦那副自责的模样，有些懊恼，“青毅城主，哦不，是前城主大人，若非您固执的阻止我和悦儿在一起，还要将城主之位给一个和您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外人，我和悦儿也不至于这样煞费苦心，您本可以安安静静的当你的城主，然后退位后安享天伦之乐，可你偏偏要固执己见，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妙书屋 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龙城变故（四） 男人叫罗威，是青悦的心上人，但是他这个人心术不正，狠戾毒辣，心机深城，哪怕他掩饰的很好，但是骗不过青毅的眼睛。 青悦也是个聪慧过人姑娘，但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就好像是被遮蔽了双目，善与恶，是与非，都看不真切。 青毅一开始就知道，罗威接近青悦，为的不过是青龙城的城主之位，他以为自己可以敲响青悦，让她看清罗威的真面目，可惜，可惜…… 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与青悦之间父女情亲，在生养的父亲与心怀不轨的情人之间，青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情人，青毅的心彻底凉了，什么骨肉情亲啊，也不过如此。 也罢，都已经是要离开青龙城的人了，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就这样，在这个青龙城热闹非凡的日子里，青毅只身一人，落寞的拎着他那把剑离开了，带走了两袖清风，余下的是自己难以实现的满心遗憾。 但是这样的落寞，只属于青龙城的城主青毅，而现在讲这个故事的人，他叫赵毅，青毅可以被全城抛弃，但是到了赵毅这里，抛弃全城的应该是他。 …… “你们是不知道啊，当初老赵我啊，走得那叫一个潇洒，额……是有那么一点壮士断腕的悲壮啊，是他们先舍弃我的，索性我就连那个姓也不要了，彻彻底底只为自己活一次。如今我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啊，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可以上山打鸟，也可以下水摸鱼，天热了还可以躺在大白杨树下纳凉，多恣意快活。” 赵毅豪迈的拍拍胸膛笑道。 “先把你眼角的泪水擦干净再说吧！” 常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把专注听赵毅将故事的莫渊和殷灵玥都吓了一跳。 就连赵毅也惊得退了两步，按理说以赵毅的警觉性，是绝不可能发现不了常聿的靠近，可惜他刚才讲得太过投入了，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无法自拔，别说警觉性了，就是这时候有人偷袭他，他也不一定能反应的过来。 人们沉浸在悲伤里是，身体的各种机能都会下降，也是他们的内心最为薄弱的时候。 赵毅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在常聿的身上，疼到常聿嗷嗷直叫，嘴上吼道：“我说赵毅你这个糟老头子，你这是想要一巴掌拍散我这把老骨头啊！” 赵毅鄙夷的瞅了他一眼，哼哼道：“谁让你吓到我的小心脏了，还在小辈们面前落我的面子。” 常聿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落你的面子？你还有面子可供我落？你刚才拆我台拆得那般起劲，怎么，就许你奚落我，不许我揭穿你？明明就一副泫然欲泣要死要活的模样，装什么豁达开朗满不在乎啊？兄弟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你给我闭嘴！”赵毅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是说了谁都不许翻旧账的吗？和历史啊，黑历史！” “怎么？恼羞成怒了？”常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恼羞成怒？我……我我……你才恼羞成怒！”赵毅气到口吃。 常聿口头上占了上风，洋洋得意的看着赵毅，能有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赵毅冷静下来之后，立马就开始反击：“我说常老头，你一个刚哭完鼻子糟老头子，没出息的老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这下子，轮到常聿炸毛了，“谁跟你说我哭鼻子了？我像是那种会躲起来哭鼻子的人吗？” 殷灵玥瞬间就从刚才的氛围中摔了出来，两活宝的斗嘴将她从刚才的悲壮中拉回了现实，对赵毅的那点心疼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满的嫌弃。 这就是这对好了多年的兄弟相互安慰的方式，把对方的伤疤和痛苦开玩笑的戏说与奚落后，仿佛那些伤到身体最深处的悲痛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莫渊默默地观察这两个老人的变化，看着他们释怀了，放开了，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赵前辈，莫渊有些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我……” “我知道你小子想问什么。”赵毅没等莫渊说完，便打断了莫渊的话，“你一定是想知道当年的那场流言，是不是蕴含着什么阴谋吧？” “嗯。”莫渊点点头，“不仅是那场沸沸扬扬的流言，就连那次瘟疫，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 殷灵玥越听越迷糊，“什么阴谋？我就觉得挺简单的，不就是你没选择你女儿当继承人，又狠心的棒打鸳鸯把人家有情人硬生生的拆散了，人家气不过就打击报复你你呗！对了小渊，你怎么会觉得那场瘟疫不简单呢？先是在家禽中传播，导致家禽大量死亡，然后在人群中传播，有什么奇怪的？” “臭丫头，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多动动脑子！”常聿对着殷灵玥的脑袋就是一敲，殷灵玥痛的抱头，“叫你别打我的脑袋，打傻了怎么办？” 赵毅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了莫渊一遍，心里暗道，这小子果然聪明，虽然涉世未深，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是太过敏锐了，头脑清晰，沉着冷静，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莫渊小子，你怎么想的？说出来我听听。”赵毅摸了摸莫渊的脑袋，笑得一脸灿烂。 莫渊下意识的躲避赵毅的触碰，他还不习惯被别人触碰，对于常聿的动手动脚，也是相处很久之后才习惯的。 也只有对殷灵玥在初见时的触碰他才毫不介意，其他陌生人，他还是会下意识的保持着距离，这种下意识的防备心，总让人觉得与他之间存在着距离。 “那个‘瘟疫’，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瘟疫吧？”莫渊试探性的问。 赵毅点点头，“小渊你真是太聪明了！你说得没错，那的确不是瘟疫。一直以来是天灾，结果是人祸啊。不过，你是这么想到的？” 莫渊被夸得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有几个地方不合理，这些不合理，不是天灾可以解释的。当然最大的疑点，是三长老和四长老的出现，是他们确定那场灾难是瘟疫，也是他们最终终结了那场灾难，这本来没什么可疑的。可如果那场灾难本身就是三长老和四长老一手主导的呢？我记得您曾经跟我们说过，青龙城和青凤城就是圣医谷最坚实的两道屏障，想要攻克圣医谷，就得先破掉这两道屏障。”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青龙城变故（五） 莫渊顿了顿，接着道：“从事情的结果上看，赵前辈您最后确实因为这起‘瘟疫’被迫让出了城主之位，而那个罗威也在两位长老的支持下，在没有接受任何考验的情况下，直接成了青龙城的城主，并且在后面常峰夺取圣医谷中发挥了极大地作用，失去青龙城庇护的圣医谷，才会那般猝不及防的土崩瓦解。前后联系起来，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什么联系，又或是隐含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赵毅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他们布置好的一局棋，最终的目的就是夺取整个圣医谷，而瓦解青龙城，就是整盘棋要下的第一步，至于这第二步，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控制青凤城，看常老头被青凤城追杀得满世界的逃窜就知道，他们这第二步棋也下的相当漂亮。” 常聿看了看赵毅，接着赵毅的话说：“当初赵老头被赶出青龙城后，第一时间就给我写了信，在收到信后，我立马就觉得事情有蹊跷，当然，我没料想到他们的目标是圣医谷。我当时只是觉得像赵老头这样为青龙城掏心掏肺的人，说什么也不该是落得个驱逐出城的下场，而且罗威的继任毫无理由，就算是要换城主之位，说什么也轮不到他，除非是他后面有人为他撑着。” 常聿喝了一口水，接着道：“我把整件事梳理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就和赵老头一起重新调查了那场瘟疫，结果你猜，我们查出了什么？对，那什么瘟疫一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就是下毒，下得是一种慢性毒药。毒最先是下在净水村的水里，那里是许多村落饮水的源头，也是外出归城的人必经的此方，青龙城以外很远才有人家，所以归城的人抵达青龙城时，必然是饥渴难耐，遇到甘甜的清泉，少不得要畅饮一番，这也就是最初死去的那些人。” “至于为什么最初死去的是那些家禽呢？这就是制造这场‘瘟疫’的关键了，我们也查过了，那些家禽的死亡与村民死亡的原因完全不同，为了营造这种效果他们也的确是花了不少功夫。从家禽大量死亡，再到人的大量死亡，人们自然就会对瘟疫这种说法深信不疑。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在人身上下的那中毒，要做到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发现的地步，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一人可以做到。” 常聿说到这里，特意卖了个关子没在说话。 殷灵玥听得正起劲，连忙问道：“谁？是谁？您到是说啊！” “常沪，我嫡亲的兄长。我是医术与毒术并行，而他却是全心专研毒术，在这方面有着难以企及的高度，即便是我，也无法达到他那般高深的造诣。他本该是圣医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后来诸位长老认为他性情孤僻、阴狠毒辣、而且太过极端，不适合就任谷主之位。后来他甚至拿活人做试验，手段残忍，泯灭人性，被长老们驱逐出圣医谷，终生不得再入。” 常聿说到这里，他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耳边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当初常峰说过的一句话。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您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自己好好想想吧。” 曾经……做过什么…… 难道…… 常聿这才发现，常峰的眉眼生得是你么像那个人，难怪他第一次见到常峰，就觉得特别亲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常峰，是常沪的儿子，没有错。 “哦，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要声明一下，我不是在掠夺，只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一个被你窃夺了那么多年的东西。” 不是在掠夺，而是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既解释了他的背叛，也解释了他的理直气壮。 可是常聿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是来自兄长的，一份迟来的声讨。 原来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得是这个意思啊，常聿无比的懊恼，他早该想到的，心高气傲的兄长，那样狼狈的被驱逐出谷，就好像从天堂直接坠入了地狱，他如何会甘心，如何会罢休。 会这么费经心机、不计代价的布置一个这么精密的局，等待这么漫长的时间，也的确只有他的那个兄长，有如此强大的耐心和毅力可以做到。 “老赵……”常聿下意识的换了一声赵毅，赵毅也看着他，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兄弟之间的默契，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事实上从常聿突然沉默时起，赵毅就已经知道常聿为什么怔住了，他此时的内心和常聿一样，除了惊悚，就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了。 “师父，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殷灵玥关切的呼唤，将常聿拉回了现实，他有些恍惚的说：“抱歉，师父走神了。” 殷灵玥见常聿脸色极为难看，也乖巧的不去多问，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到常聿宽大的掌心里，靠在他的身边，无声的安慰他。 赵毅往莫渊的身边挪了挪，道：“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接下来我和常老头有很多的事要做，这些事每一件拿出来，都凶险万分，生死难测。万一我和常老头出了事，你们也好为我和常老头收尸啊。”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要收尸收你自己的吧，我还要回我的圣医谷长命百岁呢！”常聿听完赵毅的话立马暴躁起来。 “师父，我也要一起！”殷灵玥清脆的声音响起，常聿先是一愣，随即浅笑道：“你？哈哈哈……丫头啊，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帮上什么忙啊？不给我们添乱就不错了。” 殷灵玥无视常聿的垃圾话，双目直直的看着常聿，斩钉截铁重复道：“我是认真的，我要和你们一起！” “不怕死？”常聿正色问道。 “怕！但是，我更怕师父有事，当初是你自己死皮赖脸非要做我师父的，如今想要撇下我自己去大杀四方，休想！” 常聿看着殷灵玥那副无比坚定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好，我们一起。我可提前说好了，到时候受伤挂彩，可不许哭鼻子哦！” “你才哭鼻子呢！倒是你，如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可别像上次那样，一遇到危险就猥琐的躲在小渊后面，丢脸！” 一老一少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气氛说不出来的温馨。 妙书屋 第一百五十四章 青龙城变故（六） 赵毅拍拍莫渊的肩膀，道：“莫小子呢？” 莫渊没有立马说话，眼神依旧胶着在殷灵玥身上，赵毅有些无奈的摆摆手，看来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一个是天然呆的傻小子，一个是神经大条的小丫头，他们之间的感情路，注定不会那么平坦。 赵毅调侃地说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但凡事是这个丫头想做的事，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你这傻小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毅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对常聿说：“常老头，我们的计划就再等一个月再行动吧，这期间，我们就一起强化这两个孩子，说起来光靠我们两个也的确是举步维艰，他们资质都很不错，稍加训练，会给我吗增加不少助理。” 常聿点头表示赞同，其实他和赵毅心里都在明白不过，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以防万一自己与赵毅计划失败身首异处，自己的毕身心血不至于付诸东流。能有一个人传承他们的毕生所学，即便是真的死了，也了却心中的遗憾。 赵毅接着道：“这一个月我们分头行动吧，玥儿小丫头就交给你了，她的医学天赋极高，就算是当年的常峰与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相信她一定可以很好地传承你的医术，当然，还有你的制毒之术。至于莫渊小子，他悟性极高，只是底子差了些，所幸年级尚轻，相信在我的打磨下，他一定会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剑！” “好哥们，就这么干！” 常聿站起身来，与赵毅击掌，清脆的响声就像是两人澎湃的心潮，仿佛回到了当年青葱热血的时代，两个惺惺相惜的兄弟，为着共同的目标在努力奋进。 接下来的一个月，莫渊几乎就没怎么见过殷灵玥，常聿每天都领着殷灵玥去不同的地方，就连赵毅，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而莫渊自己，则是每天和赵毅修习剑法，练习内力，修习功法。 赵毅和常聿一样，平时看上去亲近随和很好相处，而且废话连篇没个正行，但是真正认真起来，完全就是个魔鬼教练啊！但凡是他发布的任务，就必须完成，而且要保质保量的完成，否则惩罚起来毫不留情。 正如常聿说的那样，赵毅是个武痴，而常聿是个医痴，虽然常聿自己本身的武学造诣极高，即便是全身武功尽数被废后，依旧能够指导莫渊武功发生突飞猛进。 莫渊一直觉得常聿已经够厉害的了，直到和赵毅学习以来，莫渊才发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的那点见识，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赵毅的武功在如今的江湖上，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实力强盛的一个人，也难怪当年罗威他们要采取那样的手段对付他了。 这个世界能让他屈服的人，也唯有他最珍视的城民，莫渊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清晨，一个孤傲的英雄，在朝霞的红光中，挺直了自己的腰板，背着自己的长剑，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那座城。 “臭小子，不好好练功，在这里偷什么懒，小心我晚上罚你不准吃饭！” 赵毅手中的细竹条子毫不留情的抽在莫渊的手臂上，莫渊疼得嗤的一声吸了口气，细竹条子打人虽然疼，但伤到的只是皮毛，对于赵毅端起严师的架子起了很大作用。 但即便是伤到皮毛，打在莫渊的身上留下的痕迹也是听触目惊心的，刚才被赵毅打过的地方红肿了一片，在莫渊白皙细嫩的手臂上显得尤为醒目，看得赵毅心里一阵揪心的痛。面上却还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心里暗道，你个男孩子生得这般娇嫩干什么，害的自己每打一下都觉得罪恶感加深。 莫渊似乎看透了赵毅的心思，也不揭穿，相反，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不是易碎的瓷娃娃，随时都需要捧着护着，生怕摔了。 “师父，我知道了，再也不会了。”莫渊乖巧的认了错，看得赵毅心里那叫一个欢愉。 “可是师父，您交给我的那套剑法，我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了，还有你给我的那几本秘籍，我已经完全掌握了。” 赵毅吃了已经，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道：“这么可能？光是那套剑法，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这么可能掌握？” 莫渊见赵毅不相信，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师父若是不信，您先在就可以检验一下。” 赵毅的确是不相信，虽然他知道这小子天赋不凡，但那套剑法是他独家创造的，其难度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才短短三天，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莫渊已经掌握。 结果他和莫渊过招后，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颠覆你的想像，刷新你的认知，顺便，蹂躏一下你的自尊心。 “妖孽啊！妖孽啊！” 赵毅忍不住连声感叹道。 “小子，你做得不错，不但掌握了这套剑法的精髓，还能做到灵活应用，果然是我看上的好徒弟！”赵毅揉了揉莫渊的头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陪师父下水摸鱼去，其想吃你做得酸辣鱼了。” “好。”莫渊依旧话不多，但从他的眉梢和眼帘上的笑意，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此时愉悦。 这一个月来，可以说是莫渊武学上的突飞猛进，赵毅将毕生武学倾囊相授，莫渊学得也认真虔诚，虽然他还谈不上基本掌握赵毅所传授的武学，但基本上是已经记在了心上，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时间可以细细揣度、潜心专研。但就应付这次的行动来说，已经算是够了。 赵毅算算日子，常聿和殷灵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正和莫渊念叨着这事，就见常聿领着殷灵玥踏进了朝霞山庄，此时红霞满天，日落将至，两个人都风尘仆仆，眉眼间尽显疲惫之色，但却掩不住心中的狂喜。 用过晚饭后，四个人围坐在院落的石桌上，互相述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以及彼此间的收获，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月至中升，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银光。 四个人默契的没有睡意，大概是害怕此夜以后，很难再有这样静谧的时光。他们都清楚，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潜入青凤城（一） 清晨温热的阳光照到殷灵玥脸上的时候，殷灵玥幽幽的睁开了眼，视线还未完全清晰，映入眼帘的就是莫渊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着光亮，幽暗迷人。他似乎正望着她发呆，就连她盯着他看了许久，他也丝毫未觉。 殷灵玥没有去唤她，也没有动弹，这是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莫渊的怀里睡了一夜，她仔细的打量着四周，就在他们不远处，赵毅摆了个大字睡在了草垛上，常聿横着躺在他的身上，似乎这样睡比较暖和。 “玥玥，早啊！”莫渊轻柔的声音在殷灵玥耳边响起，殷灵玥这才从莫渊怀里站起来，点点头道，“早。小渊，我怎么又往你的怀里钻了？你也不推开我，这一晚上的血液不通，你的身体肯定麻了。” 莫渊摇摇头道：“没事，还好。” 殷灵玥蹲下身子，笑嘻嘻的说道：“要不我给你揉揉？” 莫渊一下子红了脸，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期待。殷灵玥也没太注意莫渊的反应，直接就上手给莫渊开始按摩。 “哎呀呀，小两口大清早的就在这里明目张胆的秀恩爱啊！”常聿的语气酸溜溜的，还一副欠扁的模样，看得殷灵玥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为老不尊的老家伙！ 不过还没等殷灵玥开口说话，就有人替她动手了。只见常聿旁边的赵毅黑着一张老脸，不由分说的就是一巴掌拍在常聿头上，常聿立马嗷嗷直叫起来。 赵毅无视常聿那双幽怨的小眼睛，对殷灵玥和莫渊说：“两个小家伙，到我这来，我有话和你们说。” 殷灵玥和莫渊相视一笑，顺从的走到赵毅身边坐下。 赵毅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认真，殷灵玥和莫渊也意识到，赵毅即将要说的话是极为重要的。 “我最后再问你们一遍，你们真的决定了要与我和常老头一起夺回圣医谷吗？你们要我知道，这绝不是过家家闹着玩的，不仅仅是困难重重，还可能随时殒命，就是我和常老头，也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是我和常老头的使命，我们背负着太多人的希望，即便是死，我们也要救出被困的族中的人。可你们不一样，你们……” 赵毅还没有说完就被殷灵玥打断了，“您不必说了，我和小渊既然已经拜二老为师，又怎么能置身事外？更何况，还没开始就选择放弃，那我这些天被常老头欺负得死去活来的，岂不是白受罪了？” 莫渊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句，但是看向赵毅的眼神却是无比坚定。莫渊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即便他不开口，他也能用自己的方式让你无法拒绝他。 常聿原本在一旁听着，突然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把赵毅、莫渊和殷灵玥都吓懵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赵毅无比嫌弃的扒开常聿拽着他的那这手，仿佛这是什么脏东西，“我说常老头，你这又是抽的什么风？吓了我一大跳。一把年纪了还哭鼻子，在小辈面前你有点形象好不好，真是的，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我就哭！就哭！就哭！你管我！”第一次见有人哭得这样理直气壮。 常聿一把抹掉脸上的涕泪，说，“我那是感动。” 这下子，连莫渊的脸上，也毫不掩饰对常聿的嫌弃。 赵毅接着道：“先不管他，接下来，我来说说我们要做的事。青龙城中的事我已经知晓了七八分，接下来就是青凤城了，听常老头说过了，青凤城里认识你们的就只有青城八雄，而那八个人现在在青龙城出任务，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也就是说，现在青凤城没有人认识你们，所以第一个任务，就是要你们潜入青凤城。” 殷灵玥点点头，随即问道：“那我们要做什么？” 常聿接口答道：“先在青凤城里站住脚，尽可能的打听好消息，切记，没有什么比你们两个的性命重要，有什么事先跟我们商量，切不可轻举妄动。”常聿看了看殷灵玥，还是不放心的对莫渊说，“小渊，你是个稳重的孩子，殷灵玥这个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很多时候你管着她一点。” 赵毅毫不犹豫的出来拆台，道：“你让小渊管着玥儿？我没听错吧？谁不知道莫渊最是听玥儿这丫头的话，只要是玥儿这丫头说的，甭管是对是错，这傻小子不然是言听计从。” 殷灵玥的脸色越来越黑，愤愤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有这么不靠谱吗？” 常聿看看赵毅，赵毅也看看常聿，然后几乎是同时重重的点点头。 殷灵玥一脸受伤的扑进莫渊怀里，嗔道：“小渊，他们欺负我。” 莫渊瞬间不知所措，殷灵玥这爱扑人的毛病一点也没变，早在殷灵玥扑向他的时候，他的脸就极为不争气的红了。犹豫再三，莫渊还是伸手揽住了殷灵玥娇小的身子。 “就这样说好了。”赵毅起身，朝碧蓝的天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这时候一只白色的信鸽便飞了下来，停在赵毅的肩上。 赵毅一边抚着信鸽的毛发一边说：“这是雪绒，我养的一只信鸽，现在交给你们，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让雪绒给我们捎个信，我和常老头好赶去支援你们。” 殷灵玥结果雪绒，细细打量，这才发现雪绒并不是一只纯白色的信鸽，他的脖颈有一圈黑色的毛，两只翅膀个掺杂这两片黑色的毛，尾翼中间也有两根黑色的毛，看上去漂亮极了。 莫渊站起身来，转身回屋背上包袱，右手很自然的牵起殷灵玥的左手，然后郑重的对常聿和赵毅说：“师父，我和玥玥走了，你们也要保重。” 常聿点点头，赵毅则是上前抱了莫渊一下，嘴上念叨，“去吧，去吧。” 莫渊和殷灵玥走了一会，隐隐约约还听见两个老头让他们千万要小心，切不可以身犯险。 莫渊和殷灵玥到达青凤城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就近到了家客栈住下，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住在不算宽敞的客房里，殷灵玥和莫渊不禁感慨万分。短短数月，他们在客栈里发生的事，真可以说是跌宕起伏、风雨莫测，绝对是一段令人终身难忘的经历啊！从被血洗的风雨楼到沈三娘的别云间再到后来被青城八雄追杀的客栈，似乎都与客栈有关，如今他们两个又住在了客栈里。 不过这次，他们应该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觉了吧？ 妙书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潜入青凤城（二） 这次的确是一夜无事，次日清晨，莫渊和殷灵玥收拾好东西，便到楼下吃早点去了，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邻座的四个人正聊得津津有味。 “唉唉，你们听说了没？昨晚城主府里遭了贼。” “不会吧？城主府里守卫如此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会遭贼呢？” “哼！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小老弟，别开玩笑了，那是从前的青凤城，如今啊……可就难说喽！”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城主大人突然间就性情大变，动不动就大动干戈，搞一个全城扫荡，如今我们这青凤城被弄得是人心惶惶啊！” “可不是嘛，好像是因为城主夫人病逝，城主深受打击，性情也变得古怪了，最倒霉的还是青城八雄，曾经那是多么的威风与惬意，如今是奔走操劳、风尘仆仆，半刻喘息的功夫也没有，这不又被城主派出去执行什么秘密了。” “就是，如果他们在的话，昨晚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 从他们零零碎碎的谈话中，殷灵玥和莫渊算是明白了，在他们看来安稳平静的一夜，城主府里却出了事，这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好的消息，城主府刚刚出了一起这么大的事，此时此刻不然是戒备森严，想要混进去，难度瞬间就扩大了好几倍。 不过究竟是什么东西失窃了，城主府口风紧，这些个普通城民，又怎么知道。不过从他们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中，莫渊不用猜也知道，失窃的必然件重要的物件。 殷灵玥附在莫渊耳边，低声说：“小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若是进不了城主府，怎么也打听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莫渊秀眉一拧，然后低声答道：“静观其变。” 也只能先静观其变了，如今城主府里戒备深严，若是侥幸混了进去，也必然会经历一番严格的审查。 用完早饭后，莫渊结完账，便和莫渊一同离开了客栈。青凤城里冷冷清清的，绝大多数店铺的大门都紧闭着，街上叫卖的小贩也不知所踪，地面上乱七八糟，偶尔一阵狂风刮过，扬起漫天尘土，说不尽的冷清与萧条。 殷灵玥这时看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大娘，便忍不住询问道：“大娘，您先等等，可以向您打听些事吗？” 大娘停住脚步，细心打量着他们，见他们面色和善又生得极为水灵，不像是什么坏人，便开口道：“这不是说话的地儿，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村里，不嫌弃的话，就到老朽家里喝杯茶水。”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殷灵玥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会？先不说了，赶紧走吧。”大娘似乎有些急，也没和他们多说，直接就拉着殷灵玥的手走，莫渊也紧跟着去了。 大娘的家果然就在不远处，没走多久拐进了一个青石铺就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户有钱的大户人家，光是外部的装饰就已经可以看出这家人的富有。 不过对于见过梦回山庄的莫渊和殷灵玥来说，这户人家的气派就显得很是稀疏平常。 大娘领着他们从后门进入庄园，不一会儿就到了后面一间算不上很大的青瓦房中，大娘喘了会气，这才招呼莫渊和殷灵玥坐下，而她也在离两人不远处落座。 “我看你们小两口看着面生，外乡来的吧？” 大娘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的问道，但那语气已经有七八分肯定。 听到“小两口”三个字，莫渊瞬间就羞窘万分，而殷灵玥则截然不同，似乎毫不介意这样的说法，反而笑意盈盈地达到：“大娘说得对，我们的确是外乡来的，家乡遭了旱灾，颗粒无收，逼不得已只得到这青凤城里谋份差事。” 大娘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着殷灵玥，眼睛里闪过意思狐疑，显然是不相信。 殷灵玥生得水灵娇美、眉清目秀、肤白如玉，尤其是那一双手，细嫩白皙，一看就没干过什么粗活，根本就不像是普通农家的姑娘。 莫渊也看出了大娘的怀疑，扯了扯殷灵玥的衣袖，然后道：“玥玥，大娘不是什么坏人，我们也不必隐藏了。”然后转向大娘歉疚地道，“大娘，抱歉，我和玥玥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我们是逃家出来的，额……” 莫渊没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有些吞吞吐吐，但是在大娘看来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明，也就信了他所说的话。 殷灵玥瞬间会意，于是道：“对不起，大娘，我们……” 大娘看向殷灵玥的眼中多了几分慈爱与同情，她安抚殷灵玥说：“丫头，什么也别说了，年轻人啊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是一件多么感人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来得可真是不巧啊，青凤城里昨晚发生了一起大事，一整个晚上都在挨家挨户的查，现如今都还没查完呢？你们现在来讨生活，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殷灵玥秀眉紧拧，面带难色，“我们离家的时候太过匆忙，如今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尽，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恐怕就会……”殷灵玥说到这里，突然间抽泣起来，泪珠儿连成一串，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 莫渊连忙揽住她，殷灵玥就势伏在莫渊怀里，把泪水都蹭在莫渊的衣服上。尽管知道殷灵玥不过是在演戏，但是看到殷灵玥哭得泣不成声，莫渊还是心疼得要命。 大娘看到这一幕，被他们之间的感情感动了，同时对这对可怜的恋人也多了许多同情。 “也罢，这段时间你们就躲在这里吧，别的不敢保证，我们这里是柳府，柳府你们知道吗？” 莫渊摇摇头，殷灵玥也红着一双眼睛从莫渊怀里钻出来，眼睛里同样写满了疑惑。 “青凤城有二十四执事，在青凤城里，除了青凤城城主以外，就属他们的权势最大，地位最高，而他们之间相互支持，也相互制约，彼此独立，也有着一些关联。而这柳府啊，就是第一执事柳风眠的府邸，也是青凤城里除城主府外最大的府邸。所以说，除了城主大人，没有人敢贸然闯入柳府，你们就放心吧。” 柳风眠？不会这么巧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潜入青凤城（三） 柳风眠？ 莫渊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下不由得一惊。 他记得他师父赵毅曾经给他提过柳风眠这个人，这个人是赵毅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换句话说，他也算是莫渊的师兄。 莫渊在接受赵毅试炼的时候，赵毅曾经和他聊过青凤城的事，如今青凤城的情况瞬息万变，一个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的奇怪城主，还有四年前的一次青凤城执事的大换血，让本就不算安逸的青凤城越发的动荡不安，新上任的执事与青凤城的城民们摩擦不断，但是都被城主力排众议给镇压了，如今青凤城掌事的大部分人都是城主青璃的亲信，没有换过的除了青城八雄，还有一个就是柳风眠。 青城八雄是青凤城城主手中的一把利刃，向来只听从城主的命令，从不违抗，所以青璃自然是不会动，至于柳风眠，这还要得力于柳风眠的安分守己，当然，最关键的应该还是青璃唯一的妹妹青清，是柳风眠的妻子，所以柳风眠也算是青璃的亲信。 但是赵毅也向他强调过，不到性命攸关万不得已的时刻，千万不要向柳风眠摊牌，虽然柳风眠算是他们的师兄，但他首先是青凤城的第一执事，才是赵毅的弟子，他尊师重义，但更是忠诚不二，莫渊和殷灵玥这次明摆着是站在青凤城的对立面，自然是需要对柳风眠多加防备的。 大娘见莫渊走神，便开口唤了几声，莫渊这才回过神来。 “大娘，给您添麻烦了，我和玥玥明天一早就出城去，但是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夜里赶路很不安全，我们可不可以……”后面的话，莫渊没好意思说，毕竟厚着脸皮非要借住在别人家，这样的话他还是难以启齿。 大娘倒是个豪迈的人，爽朗的笑道：“走什么走，别说现在青凤城城门紧闭，就是可以自由出入，大娘也不能任由你们就这么离开，你们就放心的在柳府里避一段时间吧，闲着没事就多多帮衬帮衬我，待风平浪静后再离开也不迟。” 大娘忽然惊呼一声，“哦！对了，聊了这么半天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徐，单名一个洁字，你们可以叫我徐大娘，我现在是这个柳府的管事。” 殷灵玥立马甜甜的唤了一声徐大娘，声音清脆悦耳，听得徐洁心情大好。 莫渊也问了声好，然后介绍道：“我叫莫渊，她是玥玥，是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三个字莫渊说得很轻，但是却很坚定。刚说完，莫渊整个人就像只煮熟了的龙虾，从头红到了脚，看在徐洁眼里这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生涩、羞怯而又真挚，让然无比艳羡。 就这样，莫渊和殷灵玥在柳府住下了，以徐洁远房亲戚的身份。正如徐洁说的那样，徐洁在这柳府里具有较高的的地位，是这个柳府的主管，柳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经她的手之后在处理的，所以府中的下人对于突然间冒出来的莫渊和殷灵玥是半点也没有怀疑。 青凤城已经连续三天大阵仗的搜查盗贼无果，整个城里闹得是沸沸扬扬的，弄得城中的民众寝食难安、人心惶惶。 殷灵玥不禁开始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盗贼，有这样瞒天过海的神通，可以让整个青凤城的守卫成了笑话，可以将整个青凤城搅得人仰马翻？ 殷灵玥突然想起了钰，这个与他们而言仅有数面之缘的少年，似乎也是个轻功了得主，当时梦回山庄的镇庄之宝失窃，就是他的手笔。 可是转念又想，似乎不大可能会是钰，钰如今应该好好的待在追云山庄，又或者已经去闯荡江湖了。 “鬼啊！” 殷灵玥正沉思着，突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了夜的宁静。殷灵玥立马就飞奔到了院子，见莫渊也在院中，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默契的选择去一探究竟。 莫渊和殷灵玥到达的时候，尖叫的女子已经晕厥，在她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都是下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全都散开！散开！”爽朗豪迈的声音，带着威严，是徐洁的声音。 听到她的话，下人们立马向四面散开，很快便看到晕倒在地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模样，是府里普通的小丫鬟。 徐洁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丫鬟身边，唤了她几声，没有反应，又拍了拍她的脸，掐人中，一番折腾下，小丫头总算是醒了。 徐洁立马问道：“好好说说，您这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的说：“好……好可怕……鬼……有鬼……” 徐洁仅剩的那一点耐心都被消磨殆尽，有些不悦的道：“说清楚，什么鬼不鬼的，别在这里瞎扯扰乱大伙儿的心！” “真的，徐总管，是真的，小桃亲眼看见的，一团黑影，嗖的一声从奴婢眼前飞过。”小丫头见徐洁不信，记得直掉泪。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人群中有人问道，“此时时候不早了，你怕是自己困顿眼睛看花了吧？” “不是……”小桃声音有些弱化，似乎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眼花了。 徐洁高声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明天还要再起干活，都给我回去好好睡觉！” 果然，徐洁话音刚落，原本还闹嚷嚷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然后陆陆续续的回去睡觉了。 莫渊和殷灵玥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回去睡觉了，三天时间，他们也只是摸清楚整个柳府的地形，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庭院布置，没什么奇特的，若真要说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假山后面有一个密道，隐匿在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中，若非是仔细拨开来看，是极难被察觉的。 莫渊尝试过想要进入，但是失败了。密道唯一的石门上设有锁，打不开。而且那个锁也不是寻常的锁，它的钥匙也不是寻常的钥匙，莫渊初步设想，钥匙应该是一块玉，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柳风眠随身佩戴的玉。 他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虽然赵毅和常聿并没有明确说要他们拿到青凤令，但是莫渊和殷灵玥从来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心，不管多难，这个青凤令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潜入青凤城（四） 殷灵玥刚推开房门，只见头顶上掠过到黑影，还来不及惊呼，自己的面上一热，自己的嘴已经被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殷灵玥开始拼命挣扎，企图弄出点动静告知隔壁的莫渊。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伏在殷灵玥耳边低声说：“别出声，是我，钰。” 钰？钰！ 殷灵玥有些不敢相信，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了个遍，还真的是钰。 见殷灵玥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钰轻轻松开捂住殷灵玥嘴巴的手，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瞬间就觉得双腿乏力，身体不受控制倒下。 殷灵玥眼疾手快的抓住他，可是两人体重悬殊，殷灵玥又如何能抓得住钰，于是两人双双摔在了地上，这下子，想要不惊动莫渊都难。 没过几秒钟，莫渊便冲进殷灵玥的房间，身上穿着凌乱，显然是没来得及整理。 莫渊一进来就看到摔成一团的两个人，他仅仅瞥了钰一眼，便直接忽略他的存在，伸手拉起地上的殷灵玥，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确定殷灵玥没什么事，这才问道：“玥玥，发生了什么事？” 殷灵玥看着莫渊着急的模样，笑笑说：“没事，你看看，这是谁？” 莫渊这时候才把目光转到地上的钰。 钰此时聊脸色泛白，嘴唇干涩，四肢无力，双目晕眩，连多余的说话力气都没有。 “钰？” 莫渊看了看那张发白的脸，和当初在风雨楼的时候一样狼狈，确定是钰无意。 话说这个钰还真是个能惹事的主，每一次见他他不是弄得狼狈不堪就是弄得半死不活。 “钰，你怎么虚弱成这样？”莫渊一边扶起钰，一边问道。 “饿。”钰勉强挤出了一个字。 钰现在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卸下了防备，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殷灵玥和莫渊面前，足以见他已经完完全全的信任这两个人，尽管他们不过数面之缘，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互通姓名，可他就是信任，就是安心。或许从殷灵玥和莫渊救下他的那时候起，他就已经真心的拿他们当朋友了。 钰说完这个字，就不再言语，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等殷灵玥和莫渊去给他拿吃的。 殷灵玥有些哭笑不得，“看他这样子，应该是饿狠了，这究竟是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问题是这个点厨房已经关上了，厨师也已经熄灯歇下了，我们上哪里去给钰找吃的？” 这到的确是个问题，莫渊沉吟片刻，道：“玥玥，我想起来了，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些糕点，先凑合着吃，待天亮我们再去买些吃食回来，我这就去拿过来。” 钰狼吐虎咽的吃完了那些糕点，还喝了好几杯水，总算是没有那么饥饿了。 他看向一旁的莫渊和殷灵玥，知晓他们心里定然是有许多疑问，于是主动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这么惨，别急别急，听我慢慢给你们说。” 钰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接着道：“再给我一杯水，这糕点可真是太甜了。” 殷灵玥倒了杯水递给钰，钰也不客气，接过杯子直接就一饮而尽，道：“我们是到了追云山庄，我养了一段时间的伤，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收到了你的来信，信里面说你们要在青凤城游玩些日子，于是我也好奇，便从追云山庄来到青凤城。” “然后呢？”莫渊问道。 钰接着道，“我在这城中打听你们的消息打听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我便在这里面随便混混。后来混进了城主府，无意间听见城主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对话，好像是叮嘱他无比要看管好什么东西，两人提起这东西语气都十分严肃，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作为第一神偷，没有什么比偷宝贝来刺激。以我的身手，那宝贝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我没想到，这一偷不要紧，竟然就捅了马蜂窝，我东躲西藏的，就成了你们如今看到的这副模样。” 殷灵玥听完他的话，惊道：“原来这几天吧整个青凤城搅得天翻地覆的就是你这小子啊！行啊你，可真有本事！” 钰听完殷灵玥的话，一脸骄傲，“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号称第一神偷的洛文钰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万万没想到整个青凤城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宝贝，居然是块破牌子，这些罪算是白受了。” 莫渊听到牌子二字，再联想这几天青凤城的反应，料想这牌子绝不简单，于是说道：“钰，我可以看看你说的牌子吗？” “自然是可以，你要喜欢送你也行。”也说完，像扔破烂一样把牌子扔给莫渊，显然是完全不在乎。 莫渊接过牌子，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惊讶、怀疑，然后肯定、狂喜。 殷灵玥也惊喜的看着莫渊手中的牌子，兴奋的喊道：“钰，那还真是上天派给我们福星啊！”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块钰口中的破牌子，可不就是青凤城的城主令牌青凤令吗？ “这个真的是宝贝吧？”钰见莫渊拿着那牌子看了许久，又是惊又是喜的，便凑上去问道。 莫渊忙点点头，这何止是宝贝，这简直就是他们来到青凤城的最终目的，被赵毅和常聿形容成凶险万分，切不可轻举妄动的任务，就这么轻易地被钰给做到了。 “这是青凤城的城主令，不瞒你说，我们这次潜入青龙城，为的就是这块令牌。”莫渊补充说道，“不过我们正愁城主府守卫森严，如何才能进入里面，又如何拿到这块令牌，没想到你那么轻易就拿到了。” 钰听莫渊称赞，忍不住骄傲起来：“那是当然，我可是第一神偷啊！既然是你们需要的，那你们就拿去吧，反正放在我这里它就只是一块破牌子。” 莫渊没有说话，但看向钰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显然是已经将钰划归为自己人。 殷灵玥一直以为钰是一个冷若冰霜、惜字如金的高手，这才短短一个时辰，钰就成功的颠覆了他在殷灵玥心中的形象，这货哪里是个高冷酷帅的少年，这分明就是个无赖！殷灵玥算是明白了，这人啊就是经不起深究，越往深了了解，越发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真的有问题。 第一百五十九章 潜入青凤城（五） “那个，我这次来找你们，其实是有目的的，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闯荡江湖，去创造完全属于我们的江湖传奇！” 钰突然间慷慨激昂的说道，因为过于激动，口水都喷到了殷灵玥的脸上，是以殷灵玥看他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嫌弃。 殷灵玥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那个，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做个自我介绍吧，既然以后要结伴同行，成为好朋友，彼此间多了解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我叫殷灵玥，今年十八岁，无父无母，只有师父和师兄，还有最好的朋友莫渊，额……陆宝庆也算是朋友。” “莫渊。”两个字解决自我介绍，倒真是莫渊的风格。不过这也怨不得他，他能介绍的亲人只有莫棠，能介绍的地方只有鸣渊谷，可这些都是哥哥嘱咐他千万不能对别人透露的秘密，所以除了他的这个名字，他也没有什么可以介绍的。 “该我了该我了！”钰嚷嚷道，“我叫洛文钰，二十岁，我的优点嘛？轻功上乘、武功高强、相貌堂堂、聪明伶俐，还有……还有……暂时还没有想到。” 殷灵玥更加嫌弃他了，这么自恋也没谁了，“钰，我记得刚认识你那会你可不是这样的，冷冰冰的，对我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整个的就是一个话痨。” “那还不是因为我七叔说女孩子都喜欢冷冷的、酷酷的男人，你越是不搭理她，她就越是被你吸引。”洛文钰想了想，“可是我觉得不对啊，冷冰冰的有什么好，整天像个冰块死的，也不怕冻死？再说了，小爷我的魅力那是浑然天成的，哪里用得着装？” 敢情这厮之前的形象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莫渊看着洛文钰，若有所思的说：“钰，你的轻功极好，是我们远不能及的，如果是盗取柳府的主人，也就是柳风眠贴身的玉佩，你有几分把握？” 洛文钰听完莫渊的话，嘴角一扬，拍拍胸脯道：“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盗取柳风眠贴身玉佩的难度与潜入城主府盗取城主令牌的难度那更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盗取城主令牌对我来说都不过是探囊取物，小小一块玉佩算得上什么，包在我身上。” 莫渊拍拍洛文钰的肩膀，“拜托你了，但是，安全第一。” 钰也学着莫渊的样子拍拍莫渊的肩膀，笑嘻嘻道：“你就放心吧，这点困难还难不倒小爷我。” 不过并不是今夜行动，洛文钰刚吃完东西，现在已经困到不行，这几天东躲西藏的没少折腾，不仅弄得饥肠辘辘，而且整个人还疲惫不堪，上一秒还嬉皮笑脸洋洋得意的少年，下一秒已经打着呼噜睡着了，也许是出于信任，他睡得很沉，毫无防备。 洛文钰出身四大刺客家族的洛家，轻功也算是小辈中的佼佼者，但是洛文钰的父亲曾经断言，洛文钰注定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刺客，亦或是杀手，因为他太单纯了，很容易相信一个人。 莫渊替洛文钰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到桌案前，殷灵玥会意，知晓他是要给赵毅和常聿写信，交代近几天发生的事，重点是他们机缘巧合的已经拿到了青凤令的事，还有就是他们决定进入柳府的密道。 殷灵玥来到莫渊身边，替他研着磨，不一会儿，神韵超逸遒劲有力的字体便跃然纸上，殷灵玥小心的吹干纸上的墨迹，唤来雪绒，然后将信卷成一条，装进它脚上的信筒里。 雪绒扑腾着翅膀飞向夜空，很快就没了踪影。 正如洛文钰所说的那样，对他来说，盗取柳风眠的贴身玉佩就如同探囊取物，次日三更时分，洛文钰离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成功的拿到了莫渊和殷灵玥心心念念的玉佩。 与此同时，赵毅和常聿的回信也如期而至，信里面就强调了一件事，让他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可莫渊和殷灵玥是何许人也，赵毅和常聿守在他们身边的时候尚且管不住他们，更何况现在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们的回信自然没办法改变他们的决定。 因为是半夜三更，夜色漆黑如墨，晚风轻柔，树影婆娑，守夜的护卫也困得打盹，三人不敢耽搁，只带上了一些干粮和水，便开始行动了。 密道入口是在仆人居住的院子，平时走动的都是柳府里的丫环婆子以及打杂的小厮，守卫最松，所以莫渊三人很轻易的就来到了密道口，莫渊拨开覆盖在石门上的爬山虎，露出锁眼，洛文钰则从包里掏出那块玉佩，放到锁眼上。 洛文钰刚一将玉佩放好，原本契合无缝的石门发出咔的一声声响，那扇笨重的石门便开始缓缓打开，待石门开了一半，莫渊便率先钻了进去，洛文钰和殷灵玥紧随其后。 三人都进入后，莫渊取下那块玉佩，原本大开的石门便开始缓缓关上，莫渊三人等石门完全关上有以后，这才放心的开始前行。 密道里黑漆漆的，看不见一点光亮，他们只能点亮火折子缓缓前行，对于他们来说，这次密道之行是一个全新的体会，未知的终点与未知的艰险，对他们来说是既紧张又刺激。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原本细长的甬道变得豁然开朗，但依旧是黑漆一片，莫渊在前面开路，洛文钰则垫后，他们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双手触碰到的是一片湿滑的石壁，长满苔藓，借着微弱的火光，依稀可以看见前方的路。 莫渊突然顿住了脚步，殷灵玥来不及停住脚步，脸直接就撞在了莫渊的后背，莫渊太过清瘦了，他后背的骨头直接磕的殷灵玥细嫩的脸颊生疼。 “小渊，你怎么停下来了？”殷灵玥一边揉着发疼得脸颊，一边问道。 莫渊指了指前方，道：“你们看，这里分成了三条路。” 顺着莫渊手指的方向，洛文钰和殷灵玥果然看见，在距离他们所在位置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原本宽敞的路径赫然分成了三条细而窄的通道，也是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是些什么，三人小跑到了通道前，同时犯难了。 是应该选择其中一条同行呢？还是兵分三路，各自选择其中的一条？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章 潜入青凤城（六） 莫渊思忖了片刻，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同行。 前方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对他们来说是未知的，也是凶险的，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再分散，万一到时候遇到危险，连个帮手都没有。他们一起走，相互之间也好有照应。 他们选择了中间的通道，没有理由，就是随意的选了一条而已。 也不知走了多久，三人都精神振奋，未见丝毫疲惫之色。这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有水声，滴答滴答，从高处掉落到石板上的水坑里，谱出了一首美妙的乐曲。 越往前走，水声越大，莫渊、殷灵玥还有洛文钰，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想要看看水声的源头是什么样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密道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个废弃的石室，就不会精心设置那道石门，开启石门的钥匙还是柳风眠贴身的玉佩。 就这么摸索前进了两个时辰，殷灵玥只觉得身体疲惫，脚上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终于走到了尽头，只是这个尽头，让他们都大吃了一惊。 通道的尽头，是刚才他们进入的地方，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中间那条，而是右边的通道。 三个人面面相觑，默契的没有说话，却都同时倒抽了一口气，莫非，这三条通道本身就是相通的？若真如此的话，也就是说，无论他们选择走哪一条路，最终都会回到同一个起点，可是这里显然是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如果这个密道的设计仅仅是为了把人困在这里原地转圈圈，显然就失去了密道该有的作用。 “莫渊，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里绝对有暗道！”洛文钰率先开口道。 他出生于四大刺客家族的洛家，以轻功与机关暗道闻名，他的父亲便是在机关暗道的研制方面颇有造诣，虽然他在家里并不受宠，但是自小耳濡目染，也算是小有所成。 莫渊点点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不然无法解释这个暗道存在的意义。” “可是，这里四壁光滑无痕，这一路上走过来都是一条道，由窄到宽，我又仔细摸索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会有暗道吗？”殷灵玥难得的细心了一回，从刚入密道时起，就很认真的摸索探寻过了。 洛文钰垂首思索了片刻，忽然间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莫渊和殷灵玥几乎是同时问道。 洛文钰寻了块石头坐下，道：“我在父亲的手扎上曾经看过类似的密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应该就是眼阵。” 眼阵？莫渊和殷灵玥都一头雾水，关于眼阵，他们闻所未闻，不禁好奇的望向洛文钰。 洛文钰看到两人殷切的目光，心里那点虚荣心又开始膨胀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这才拔高了音量道：“表面上看虽然我们走的一直都是直线，其实，我们是在绕着一个巨型的圆在走，因为是巨型的大圆，所以我们感觉不到自己走的是曲线。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一直在向前走，可是最后我们还是回到了起点，因为这三条道本身就是相同的。” “还是不太明白。”殷灵玥看着洛文钰，说道。 洛文钰换了个坐姿，接着道：“所谓眼阵，其实就是一个大圆中嵌入小圆，嵌入一个小圆，形成两个入口一个眼，这就是一仪眼阵，若嵌入的是两个椭圆，就会形成三个入口两个眼，这就是二仪眼阵，以此类推，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个就是三仪眼阵。其实眼阵真正的作用，就是让人摸不清楚方向，在这相同的几条道路里面兜兜转转一无所获，要么继续折腾，要么就原路返回，不管是哪一中选择，都能达到掩藏秘密的作用。” 莫渊听完洛文钰的话，心下了然，“原来如此，听起来很简单，不过是大圆和小圆的嵌套，化曲为直的思想，但是对于完全不了解眼阵的人而言，这就好比是迷宫，即便我们单向走了很长时间，却还是会回到原点。” 殷灵玥也明白过来了，“是这样的没错，但是我觉得布置眼阵是需要条件的，那就是外围的这个圆足够大，大到我们无法察觉它的弯曲变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青凤城的一座地下城。” 洛文钰连连点头，“玥儿说得一点也没错，也只有地下城这种神秘的地方，才值得小爷我在这里闯荡，你说是吧，莫渊？” 莫渊看了洛文钰一眼，并未说话，只是兀自的敛眉沉思。殷灵玥制止了正在喋喋不休的洛文钰，示意他别打扰莫渊。 长时间的相处培养出莫渊和殷灵玥之间的默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每当莫渊敛眉沉思的时候，就是他有所发现的时候，只是他还有一些事不确定，需要反复思索，这个时候她能够做的，就是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自己去整理思绪。 果然没过多久，莫渊便开口说道：“钰，我记得刚才你有说过，这个二仪眼阵是一个巨型的大圆里嵌入两个椭圆吧，刚才我们选择的是中间的那条路，也就是说我们的左右两边就是那个嵌入的椭圆。我们走了没多久，便隐隐约约听到有水声传来，然后越往前走，水声越大，我们一直在想只要循着水声便可以找到水源，可不知从何时起，水声开始变小，到后来已经小到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忘了这件事。” 殷灵玥经莫渊这么一提，这才想起来最初他们是想要知道水声的源头在哪里，可不知是走得太累还是什么原因，她也就没在意水声为什么没有了。 莫渊虽然已经有七八分笃定，却还是有所保守的说，“如果没有料想错的话，水声最大的地方，也许就是突破口。” 洛文钰听完莫渊的话，哗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出发啊！” 殷灵玥却是不情不愿：“又走一遍啊？很累的好不好，小渊，我们可不可以先歇一会吃点东西再走啊？” 殷灵玥的请求，莫渊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赞同，洛文钰正准备好好奚落奚落莫渊，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好吧，这种时候没什么比慰藉自己的五脏六腑来得更重要的事了。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一章 龙生九子图（一）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他们三个人决定继续去走，虽然知道再走一遍还是会回到原点，但是若是不去仔仔细细的走一遍，去探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暗道，那么他们之前的这一番折腾岂不是白费了。 这一次，他们选择了从最左边的入口进入，三个人都拿着火折子，一边走着，一边仔仔细细的摸索着石壁的两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殷灵玥只觉得无聊至极，这枯燥无味的蜗行前进，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莫渊耐心好，长时间的重复同一个动作，并没有让他觉得厌烦疲倦，他依旧是那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细细查看，一丝不苟。 洛文钰就不一样，他本就是个性格欢脱的，长时间这样漫无目的的搜索，他也觉得无趣，于是便开始换着花样的玩，上蹿下跳，忽左忽右，像只顽皮的猴子一样满世界的乱跳。 “啊！” 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正抓着石壁顶端的洛文钰吓了一跳，双手一松，像块大石头一样笔直的下落，跌在地上，激起了一地尘土。 莫渊立马迎了上去，关切地问：“玥玥，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他一边问，一边抱起跌坐在地上的殷灵玥，仔仔细细的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势，确认她并无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洛文钰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冲殷灵玥翻了个白眼道：“我说玥儿啊，你下次要尖叫的时候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你这样突然间大叫，害得我摔了个底朝天，疼死小爷我了！” 殷灵玥缓过神来，听见洛文钰半开玩笑的责备，不仅羞红了脸，“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洛文钰挑眉，“玥儿你饶了我吧！” 洛文钰表面上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责备，倒像是好友之间的相互打趣。 “玥玥，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吓成那样？”莫渊握住殷灵玥的手，问道。 殷灵玥牵引着莫渊，走到了石壁前，洛文钰也好奇的凑了上去。 “看，这里，画着一个好奇怪的图腾，咋一看到，怪吓人的！” 循着殷灵玥手指的方向，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图腾，用的是和石壁差不多的颜料绘制，如果不仔细观察，是不会轻易发现的。 这是什么图腾呢？形状为有有鳞角的黄色小龙，但又不太像龙，蹲立与琴头之上。 殷灵玥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个什么图啊？” 莫渊摇摇头，他的阅历有限，许多东西都不知晓，殷灵玥一心向医，医学方面的内容倒是知之甚深，但与绘画方面兴致缺缺，也没什么心思去了解。 洛文钰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们两个见识短浅的家伙，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小爷我的！” 洛文钰一脸的嘚瑟和嚣张，换做是平常时候，殷灵玥早就赏他一巴掌了，但是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这图腾上，也没心思理会洛文钰的奚落。 莫渊平静的问道：“你知道？” 莫渊的古井无波让洛文钰有些受挫，他嘟着小嘴道：“莫渊你可真是无趣，我说我知道啊，我全都知道啊！你就不能表现得惊讶一点，开心一点，或者对我崇拜一点？” “钰，你别闹了，快点说说看！”殷灵玥听不下去，率先开口对洛文钰说道。 明明已经二十岁的人了，还小孩子脾气，给点阳光就灿烂了，看把他得意的。 “什么叫嘚瑟？小爷我那是见多时光，你让我炫耀一下不行吗？”洛文钰嘟囔几声，“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龙生九子图中的一幅，喜音乐，蹲立于琴头，琴头上便刻有它的遗像，他是龙生九子中的老大，囚牛。” “原来如此。”殷灵玥又看了看那图腾一眼，说道。 三人又研究了图腾周围好一会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于是继续前行。 没多久，又一幅图腾出现了。 “这也是龙生九子图中的一幅？”殷灵玥问道。 洛文钰看了看图腾，道：“是的，也是其中的一幅。这是四子蒲牢，受击就大声吼叫，充作洪钟提梁的兽钮，助其鸣声远扬，原来蒲牢居住在海边，虽为龙子，却一向害怕庞然大物的鲸鱼，当鲸鱼一发起攻击，它就吓得大声吼叫。” 三人循例探寻了一番，结果一样，这就是个图腾，没有什么机关暗道，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说不定只是画在壁上作观赏使用。 之后又发现了六子和九子。 六子霸下，又名赑屃，似龟有齿，喜欢负重，是碑下龟；是长寿和吉祥的象征。它总是吃力地向前昂着头，四只脚拼命地撑着，挣扎着向前走，但总是移不开步。我国一些显赫石碑的基座都由霸下驮着，在碑林和一些古迹胜地中都可以看到。 老九螭吻，又名鸱尾或鸱吻，口润嗓粗而好吞，遂成殿脊两端的吞脊兽，取其灭火消灾。 走了那么长的时间，除了这四幅图腾之外，三个人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深谙机关暗道的洛文钰，也感觉到自己无用武之地。 “难道我们就这样一无所获吗？”洛文钰叫喊道。 殷灵玥对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那我们能这么样？实在寻不到什么，我们就回去呗，就当自己出来玩一趟吧。” 莫渊点头道：“玥玥说得没错。” 洛文钰大笑说道：“玥儿说的当然是对的，在莫渊兄你的眼中，玥儿什么时候说得不对啊!哈哈哈……” 他不仅笑得洪亮，看向殷灵玥和莫渊的眼神也带着意味深长的暧昧。莫渊瞬间就羞红了脸，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殷灵玥则是一脸的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洛文钰说得没错，她一直都知道，莫渊对她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虽然如今的莫渊已经不像鸣渊谷时候那般不谙世事，单纯如一张白纸，但是他对这个世界依旧是陌生而畏惧的，认识并信赖的也就自己一人，他们之间的友情如此深厚，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了，她不明白洛文钰这样说是为何，只当他是抽风了。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二章 龙生九子图（二） “我们第一次走的时候，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有听见过水声，先是越来越近，我们当时还加快了步伐，想要赶快找到水生的源头，可是后来我们我们走着走着，水声就变得越来越小，可是现在，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听见水声。”莫渊沉默片刻，然后转身对殷灵玥和洛文钰说道。 殷灵玥听完莫渊的话，道：“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为什么没有水声了呢？” 洛文钰也敛眉思索起来，“你们说会不会水声的源头就是突破口？” 莫渊对洛文钰的话表示赞同，“很有可能，密闭的环境，声音是没有办法传出来的，那里水声最大，说明那里一定有暗道，只是太过隐秘。”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啊！”殷灵玥早就对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厌烦了，再没点新鲜的事，她都快要无聊到发霉了。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在壁上又发现了一幅龙生九子的图腾，只不过这次的图腾与先前的又有所不同，这是七子狴犴，形似虎好讼，狱门或官衙正堂两侧有其像；每当衙门长官坐堂，行政长官衔牌和肃静回避牌的上端，便有它的形象，它虎视眈眈，环视察看，维护公堂的肃穆正气。 三人再次犯难了，眼前出现了两条路，一条会从最右边的出口出去，而另一条会从中间的出口出去，是要选择中间那条，还是右边那条呢？ 洛文钰一脸轻松，满不在乎，对他来说走哪都一样，殷灵玥也没想什么，只是等莫渊做出决定，他说走哪，她便走哪。 “走中间吧！” 莫渊最终还是选择走中间，比起最右边未知的状况，中间的水声更让他好奇，也更让他想要探索。 “好，就走中间，小爷我也对那个水源感兴趣。”洛文钰双手抱胸，昂首向前。 这一次，他们除了仔仔细细的搜寻墙壁上的线索外，还格外注意听水声，果然走了没多久，他们便隐隐约约听见了水声，滴答……滴答……滴答…… 越往前走，水声就越来越近，到了后面，感觉那水源几乎就在眼前，再往前走，水声又开始变小了，他们这才确定，这里就是水声源头了。 中间的这条路上，他们认认真真的看过了，没有再发现图腾，确定只有两边路上才会绘制图腾。 即便是水声的源头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又再度犯难了，这个地方的墙壁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三人围着这小小的一片墙壁，上上下下看了数十遍，结果一无所获，令人头大。 殷灵玥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说，会不会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暗道？只是想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不会。” 莫渊和洛文钰同时说道，两人相视一笑，看来他们的想法一致。 洛文钰率先开口道：“首先，我以我洛家的名义担保，这里绝对有猫腻！你们相信我，小爷我的直觉可准了，整个眼阵的设计都是为了混淆视听，而掩饰整个地下城想要藏住的东西。若只是单纯的想要耍我们，那我估计设计这个地下城的人，估计是吃饱了撑的。” 莫渊点点头，道：“我的想法和钰一样，而且我觉得，这里的水声也不是设计者故意露出来的，而是就连设计者，也不知道该如何掩藏。”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殷灵玥问，“是继续找机关，还是先出去？” “当然是继续找机关啊！”洛文钰想都没想就答道，“难不成我们要半途而废，你就不好奇暗道里面会有什么吗？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金银珠宝啊绝世秘籍啊，我想我们也不用做什么侠客了，直接到江南水乡做个富豪。” 殷灵玥冲洛文钰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别说，我一点也不好奇。” “你等着，小爷我今天定要把这里的暗道给找出来！” 洛文钰刚说完话，对着墙壁就是一脚猛踢过去，这一踢不要紧，之前原本并不光的滑的墙壁突然间陷下去了一块。 殷灵玥还来不及惊叹洛文钰的脚上功夫，这一踢却像是捅了马蜂窝，霎时间万箭齐发，直直的朝他们射了过来。 洛文钰使上轻功灵巧的躲闪着，殷灵玥吓得呆滞，没来得及闪躲，一只只锋利的箭直击殷灵玥的面门，惊得莫渊心跳都漏了几拍。 “玥玥，小心！” 莫渊将殷灵玥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严严实实的护住，殷灵玥这时才回过神来，手足无措，任凭莫渊将她揽在怀里。 箭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洛文钰轻功出神入化，自然是毫发无损，殷灵玥有莫渊护着，自然相安无事，殷灵玥在莫渊的肩头，摸到了湿润的感觉，伴着腥甜的味道。 “小渊，你受伤了！”殷灵玥惊呼。 浓郁的愧疚感压迫着殷灵玥，眼泪几乎在是在一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 殷灵玥不停地道歉，她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呆住呢？ “玥玥别哭，我没事的。”莫渊站起身来，然后扶起她。此时殷灵玥的脸已经哭花了，脸上沾染的尘土混着她的眼泪，瞬间就将一张白净的笑脸弄得狼狈不堪。 再三确定莫渊只是被箭划伤了肩头，伤势并不严重，流了点血而已，殷灵玥这才止住了哭泣。 莫渊宠溺的看着她，这丫头还和以前一样，是个爱哭鬼、小哭包，芝麻大点事都能哭得惊天动地。 “好了好了，你们秀恩爱也要有点限度，可怜可怜我这孤家寡人好不好。再说了大老爷们受点伤怎么了，那可是身为男人的勋章啊，至于怎么要死要活的吗？”洛文钰的语气里面酸溜溜的，大概是嫉妒了。 殷灵玥听完洛文钰的话，破涕为笑，随后便是羞窘得不得了，自己小哭包的形象师兄、师父还有莫渊谁知道已经够了，现在连这个二货也知道了，还不知道以后这家伙会如何嘲笑自己。 “你们先闪开，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机关了。”洛文钰难得认真的说，“保险起见，我还得先试试。” “你是想要挨个的去触发机关？”莫渊追问。 洛文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如果我没有料想错的话，并不是每个点都会触发机关，这应该是，是个九宫格，只有按顺序按下正确的块，才可以打开暗道。” “那如果按错了呢？”殷灵玥问道。 “像刚才那样，直接被射成马蜂窝呗！”洛文钰半开玩笑的说道。 殷灵玥吓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那太危险了！” 洛文钰拍拍胸脯道：“别担心，别人恐怕不行，但是小爷是谁？我可是江湖人称第一神偷，什么样的机关暗器我遇到过，梦回山庄密道我敢闯，青凤城城主府我敢闯，就连我爹潜心研制了一辈子的洛家藏宝阁机关暗道，我照样如入无人之地，这点小暗器，对我来说不过是开胃菜。” 洛文钰的确又骄傲的资本，作为小辈中最不受宠也最不受待见的小辈，二十年来他可以混的如鱼得水，说明他的天赋与悟性非寻常人所能比拟。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森寒的水牢（一） “好啦好啦，我信你还不行吗？”殷灵玥赶紧讨好的对洛文钰说，免得他一膨胀起来就没完没了。 得到殷灵玥认可的洛文钰终于不再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待殷灵玥和莫渊闪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便开始秀气他举世无双的轻功，一个一个的试探着机关。 触碰到藏有暗器的的机关时，总会触发各种恶样的暗器，如雨一般的射出，又急又密，又快又狠，看得一旁的的殷灵玥和莫渊心惊胆战，为洛文钰狠狠的捏了把汗。 但是莫渊和殷灵玥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只见洛文钰灵巧的躲闪着暗器，身手敏捷，轻功做卓绝。诚如他所说的，应付这种程度的机关暗器，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很快，洛文钰就已经试完了所有的机关，自信而又傲娇的的走到莫渊和殷灵玥身边，洋洋得意的说：“怎么样，小爷我厉害吧！” “厉害！看不出来嘛，你小子还真是个高手。”殷灵玥是真的佩服洛文钰的本事，也是真心地夸赞他。 “不错。”莫渊看着洛文钰无比期待的眼神，一向不擅长称赞别人的莫渊努力寄出了不错两个字。 虽然这两个字离洛文钰的期待相差甚远，但是这话从莫渊口中说出来，这分量显然很不一样，也足够他乐呵好一阵子了。 洛文钰一脸兴奋地说：“你们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莫渊和殷灵玥同时问道。 洛文钰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啊！” 殷灵玥这下子可不耐烦了，“不猜，你爱说不说！” “哎哎哎，玥儿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耐不住性子啊，你就猜一下呗。” “不猜。”殷灵玥拒绝得很干脆。 洛文钰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主，“你不猜，那小爷我就不说，看谁耗得过谁，哼！” 他说完，还冲殷灵玥挑了挑眉，那叫嚣的模样，说不出的欠扁。 莫渊也不想再浪费过多的时间，于是便对洛文钰道：“钰，你就直说吧，我们没有太长时间在这里折腾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面呆了太长时间，如果再没有什么发现的话，他们就必须得赶紧出去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洛文钰应声说，“我刚刚挨个试了一下，证实了我的猜测并没有错。这里共有九个机关，分成三行三列，有的按下了就会触发机关，放出暗器，有的在连续按下四个时也会触发机关。总的来说，机关的触发与我们按下的机关有关，也与按下的顺序有关。” 殷灵玥大概听明白了，于是说：“也就是说，只有按下不会触发的机关并且按照正确的顺序按下，才可以打开暗道。” 洛文钰点头，“一点也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究竟是什么顺序呢？我们总不能挨个的试一遍吧。”殷灵玥问道。 莫渊想了想，灵光一闪，道：“龙生九子图。” 洛文钰双手一拍，大叫道：“对啊，就是龙生九子图，我就说嘛，莫名其妙的画一些图腾，若只是为了装饰着黑咕隆咚的通道，估计这地下城的设计者是吃饱了撑的。” 殷灵玥也听明白了，他们分析得很好，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她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我们从最开到后面看到的图腾分别是老大囚牛，老四蒲牢，老六赑屃，老九螭吻，还有就是介于分叉口之间的老七狴犴。只是不知道这顺序是一四六九，还是一四六九七？” 洛文钰听完殷灵玥的话，放肆的笑了，“这还不简单，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洛文钰说完，果断的就去试了，若是四位不对，再加一个七不就好了，多简单的事。 果然，在洛文钰按下九个格子的第一、第四、第六和第九块之后，旁边那块原本密合无缝的石壁哗然开了一道大口，石壁内部果然是别有洞天！ 莫渊先行，洛文钰和殷灵玥紧随其后，陆陆续续进入了暗道。 刚走进去，入眼便是一汪幽暗深邃的寒潭，寒潭的上面，是一根根壮而长的锥形钟乳柱，上面浸出的水滴，顺着石钟乳缓缓滑落下来，落在寒潭里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这就是他们之前听到的水声。 不知道是不是阴暗潮湿的缘故，这里面格外的寒冷，寒潭的水面上冒着冷气，潭水虽然没有凝结，但也接近冰点了。 “这里……可真冷啊！”殷灵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洛文钰一边跺着脚一边应和道：“这该死的温度，冻死小爷我了！” 因为今日来温度都比较适中，三人的穿着都比较单薄，夜里都会觉得有些凉，更何况现在身处寒潭边。 殷灵玥特别的怕冷，哪怕是从小生活在寒冷的长白山，也没有让她适应了寒冷的生活。她不停地哈着气，双唇被冻得发紫，手指也变得僵硬了。 莫渊见到殷灵玥冷得直哆嗦，便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殷灵玥想要拒绝，但是莫渊态度强硬，不容拒绝，她也就不再推辞。 莫渊直起身子沿着寒潭前进，右手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殷灵玥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给她。 洛文钰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石钟乳，这些个石钟乳，像极了严冬时屋檐下挂着的冰凌，成百上千，大小各异。 他们前进得非常顺畅，比起刚才在通道的黑咕隆咚，这里面明显敞亮了不少，不需要拿着火折子，依然可以看清周围的景象。 沿着谭边走了许久，拐了个弯，便走到了寒潭的中间，三人同时止住了脚步，眼前的景象，彻彻底底的惊呆了莫渊三人。 殷灵玥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嘴巴就被莫渊捂住了，莫渊左手捂着她的嘴，右手揽着她的腰身，灵巧的躲进一块巨型的石钟乳后，洛文钰也在第一时间施了阵轻功多了起来。 “嘘！玥玥，有人来了。”莫渊伏在殷灵玥耳边，用尽可能小的声音对殷灵玥说。 殷灵玥点点头，示意莫渊松开自己。 他们听见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从声音初步判断，来人应该是连个普通人，脚步虚浮，明显不是习武之人。 可即便是两个普通人，他们也要时刻保持警惕，常聿和赵毅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他们虽然没有完全遵从，但是却不得不记在心上。 殷灵玥没敢再动，任由莫渊将她揽在怀中。莫渊的怀抱很温暖，血气方刚的男孩子，身上的温度是火热的，殷灵玥被他抱着，冻僵的身子终于暖和了。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森寒的水牢（二）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两个穿着统一的男人走了过来，两人一边走，一边先聊着。 “刚才那几个人好恐怖，整个下半身都泡在水里面，被泡得肿胀不堪，他们脸色苍白如纸，两眼深陷，空洞无神，咋一看时，我整个人都快被吓得半死。” “就是就是，我就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抬起头了。” “真不知道城主为什么把他囚禁在这里？青凤城有专门的牢房，为什么唯独将那几个人囚禁在这里？” “好像是特别重要的犯人，事关整个青龙成的机密，自然是不能放在普通的牢房里面，万一被人劫了呢？那可就糟糕了！” “说来也对。” “话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这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该问得吗？小心祸从口出！” “是是是，徐哥，我知道错了。” “这里面阴森森的，怪吓人的，那个几人还每天鬼喊鬼叫的，那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不知道的人，恐怕是早就吓破了胆。” “可不是嘛，说来也怪我们两个倒霉，被分到来这里送饭的差事。” “快别抱怨了，我们明天还要来啊。” “你说原先送饭的阿年和阿光，怎么就突然间被遣送还乡了呢？” “这个嘛……”男人故意压低了声调，说，“据说是送饭的时候犯了忌，和那几个囚徒搭了几句话，被前来问话的李洵只是看到了，于是就被遣送回去了。额……其实，说是被遣送回乡，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两具尸体！” “啊……这……不会吧？” “怎么不会？自从城主性情大变之后，整个青凤城都过得民不聊生，这不，前不久说是城主府失窃，全城搜寻，弄得整个青凤城鸡飞狗跳的。” “说的也是。” “看来我们以后也要多加小心啊。” “……” 殷灵玥和莫渊听着两人的交谈，虽然说得都是些极其琐碎的是，但也听出了个大概，这寒潭深处，其实是一个水牢。 “莫渊，玥儿，他们已经走远了。”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殷灵玥和莫渊身边，突然间开口，吓了殷灵玥一跳。 莫渊倒是还好，他比较警觉，早在洛文钰身形移动的瞬间，莫渊就已经察觉了。 洛文钰率先开口说道：“刚刚那两个人的谈话你们可听明白了？” 莫渊和殷灵玥同时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去一探究竟吧！”洛文钰兴奋的说。 “那是必须的！”殷灵玥也显得特别兴奋。 三个人贴着石壁谨慎的前行着，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刚刚那两个人所说的水牢。 几十根粗壮的白色石柱笔直的插入水中，石柱的表面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每一根石柱上固定着十几根粗大结实的铁链。 最让人看得胆战心惊的是，每一根石柱上都绑着一个人，那十几根铁链就是拴在他们身上，分别捆束着他们的手腕、手臂、脚踝、大腿、腰部以及脖颈。 他们被悬在石柱上，下半身浸泡在寒冷潭水中，早已经泡得发白，失去知觉。森寒的铁链束缚下，是的他们的脖颈、手腕、脚腕的皮肤，早已经是青紫肿胀。 他们的头发凌乱不堪的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们脸上的惨状，但是他们骨瘦如柴的身形却是格外的明显。 莫渊、殷灵玥以及洛文钰，他们都被眼前所看到情景震撼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水牢吗？这样的水牢，当真是个令人身不如死的地方。 三人又向前迈进了几十步，终于来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根石柱前。 石柱上绑着的男人，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连头都不曾抬起过，任由他们放肆的打量着他。 “小渊，我们救救他们好不好？” 近距离观察对殷灵玥的冲击远比刚才要强烈得多，几乎是在靠近他的一瞬间，殷灵玥就被石柱上的他的凄惨模样震惊到了，看到如此具有视觉冲击的景象，身为医者的殷灵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悯之情。 男人听到殷灵玥对莫渊说得话，总算是肯抬起头来看看他们。 对视的瞬间，他们再一次被吓到了，男人双眼空荡荡的，里面根本就没有瞳仁！ 不仅如此，他的左边脸上还被烙铁印上了一个大大的“溅”字，深见骨头，整张脸几乎是面目全非。 “太残忍了！”洛文钰也忍不住惊叹。 “哈哈哈……你们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怀柔政策？”男人突然间狂笑不止，声音粗噶刺耳，听得人很不舒服，就像刚才那两个说的那样，像鬼哭狼嚎。 “什么？”莫渊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男子话里面的意思。 “别装了，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啊，我许靖若是皱一下眉头，便枉为青凤城执事！来啊！统统都冲我来啊！”他剧烈的挥舞着双手，巨型的铁链在他动作的牵引下，哗啦啦的晃动着。 “前辈，您别激动，听我们说。”看着男人因为剧烈晃动而被铁链在读划伤了手腕，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殷灵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说？有什么好说的？反反复复不过是那几句话，我们青凤城的秘密，其实你们这些小人、狗贼有资格知道的？我呸！” “前辈。”洛文钰出声呼唤道，“您听我们说，我们真的没有恶意的，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样的把戏我见得多了，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洛文钰和殷灵玥的话没有让男人放下戒心，反而更加谨慎。 “前辈可知道常聿和赵毅？”莫渊问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与你何干！” “常聿和赵毅是我的师父，我们这次潜入青凤城，就是奉了他们二老的命令，来青凤城一探究竟。”莫渊认真地解释道。 男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但很快就被他打消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黄口小儿，害我险些着了你的道儿。” 听完男人的话，莫渊三人明白，他们的话并没有打消前辈的疑虑，也对，他们多年来被囚禁在这里，受尽了各种各样的折磨，生不如死、粉身碎骨也要捍卫那个所谓的秘密，自然不可能仅凭他们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他们。 可是，他们应该如和让前辈打消对他们的顾虑呢？ 三个人同时犯难，尤其是身为常聿和赵毅的徒弟，此时此刻，他们竟然对真是自己的身份毫无办法。 殷灵玥明知道自己再多的解释在男人的面前也是苍白无力，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前辈，我知晓您的处境，也明白您的苦衷，我们不求您能相信我们，但是有一点，我们必须强调，我们真的不是他们的人，我们甚至都不是青凤城的人。若不是为了助师父一臂之力，我们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玥玥说得没错，不管你你信不信，我们都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莫渊补充道。 洛文钰也无比真诚地说：“我们不知道前辈们经历过什么，但是我们来了，相信不久之后青凤城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狂妄的小子！就凭你们，就妄图颠覆青凤城，痴人说梦！”男人满脸的不屑，显然是当他们的话全是玩笑。 莫渊一行人听完男人讽刺的话，情绪并没有发生变化，仿佛是对这样的语气已经习以为常。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又一个青璃（一） 莫渊忽的笑了，笑声很轻，不用心听，几乎是捕捉不到的。 “前辈，别人或许做不到颠覆整个青凤城，但是如果我们有这个东西呢？”莫渊缓缓的怀中摸出青凤令，放在手上摩挲。 “什么东西……你说的是什么东西？”男人看不见，只能焦急的追问。 “青凤令！是青凤令！”旁边柱子上捆束着的男人几乎在看见青凤令的瞬间，便惊呼出声。 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着莫渊三人和许靖和交谈的他，在看见青凤令的瞬间，整个人都变了副模样，不仅仅是他，在他的那声青凤令出口瞬间，整个水牢里面都沸腾起来。 “你们怎么会有青凤令，说，是不是他们派你们来的？” “不！不对！青凤令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这么可能轻易交到你们手上？”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青凤令啊……” “你们真的不是他们派来的同伙吗？” “……” 整个水牢里面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话，一时间闹闹嚷嚷，震耳欲聋。幸好这里的声音不会传到地上，不然的话，就会出大事了。 真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莫渊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像是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杂乱无章的声音在整个寒潭中回荡，吵得殷灵玥他们耳朵都疼了。 “都安静一下！”喊话的是那个叫许靖的中年男子，也就是之前一直和莫渊等人说话的男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显然他说话的分量，在这里面还是挺重的。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又或是在耍什么把戏，我明确一点，我并不信任你们，但是你们手上握着的，使我们青凤城的城主令，是整个青凤城的象征，我不得不妥协。”许靖说话的声音很是低沉，但也很强硬。 “嗯。前辈你接着往下说。”莫渊本就没想过靠这样的方式取得他们的信任，只是想要和他们开诚布公，坦诚相待，所以才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去最后面，就是那里，有一道石门。”许靖手指着身后说道，“主子在最里面，你们去见主子吧，其余的事，就交给主子来定夺吧。” 顺着许靖手指的方向，莫渊的视线穿过十几根白色柱子，终于看到那扇并不起眼的石门。 “玥儿，你的轻功行吗？可别飞到一半摔下去，成了落汤鸡！”洛文钰半开玩笑的对殷灵玥说道。 殷灵玥恼了，“好你个洛文钰，你竟然敢小看我！我武功不行，轻功一般，但是这点距离休想难住我。” 洛文钰正要说话，却被莫渊打断了，“钰，别闹了，正事要紧。” 三人很快就到了石门前，洛文钰仔仔细细检查了即便，确认这不过就是一扇普通的石门，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之类的。 三人合力推开石门，果然见到前面一汪不大的水潭中，拴着一个年过半百、瘦骨嶙峋、形容憔悴的男人，听到石门打开的声响，和最初见到外面的那群人一样，他既没有抬起头，也没有说话，甚至连身形都不曾挪动一下。 “前辈，打扰了。”莫渊有礼貌的对老者说。 老者没有答话，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们。 “我叫莫渊，旁边的两位是我的好朋友，殷灵玥、洛文钰，我们没有恶意的。” 老者依旧没有理会他们，莫渊接着说，“是外面的前辈叫我们进来见您的，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是初步可以料想，你们应该是青凤城极为重要的人物，晚辈大胆猜测，前辈们应该是城主性情大变之后换下的原青凤城十二执事，或其其他青凤城掌事。” 老者身形震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晚辈来青凤城后听说，青凤城城主性情大变后，一下子对青凤城进行了大换血，原青凤城十二执事出柳风眠柳执事外，全部都被替换了，而且这些执事卸任之后，就不知所踪，音讯全无，所以晚辈才会这样设想。” 听完莫渊，老者晃了晃手臂，显得有些激动，但是憋了半天，也只是说了一句，“你……”，便没办法开口。 太长时间的闭口不言，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莫渊看了看老者剧烈颤动的身形，说：“虽然不知道青凤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仅是我，就连我师父他们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青凤城始终是忠于圣医谷的，师父他们也是这样告诉我们，所以我想，这其间必然是有什么隐情，今日看到这样的情形，更加证实了晚辈心中的设想。” 殷灵玥看了看莫渊，又看了看洛文钰，还是决定对老者说，“前辈不信任我们，我们知道，但是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想要把一切弄明白，师父他们已经收到我们的飞鸽传书，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来到青凤城，等到时候前辈见到他们，就会相信我们所说的话。” 老者终于抬起了头，他须发斑白，面黄肌瘦，形容枯槁，有一道巨大的伤疤，横亘了大半张脸，显得尤为突兀刺眼。 洛文钰在看清老者容颜的瞬间，洛文钰惊得跌坐在了地上，形色慌张，眼神闪烁。 不仅是殷灵玥，就连莫渊和老者，都被洛文钰这反应吓到了，就算老者这副模样有多恐怖，洛文钰也不至于吓成这副模样。 “青……青青……青璃！”洛文钰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带着颤抖。 青璃？ 莫渊和殷灵玥一头雾水，老者却是惊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着洛文钰，仿佛是要将她灼烧出个洞来。 莫渊扶起地上的洛文钰，关切的问：“钰，你没事吧？” 殷灵玥也扶起洛文钰的另一只手，说：“钰，你说清楚，什么青璃？你的话什么意思。” 洛文钰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说，“世界上会有两张一样的脸吗？还是……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殷灵玥听得更糊涂了，莫渊却马上明白过来，他们三个中只有洛文钰见过青凤城的城主青璃，毕竟她可是潜入过青凤城的人，而洛文钰在看到老人的模样时被吓到，也就是说，老者和青凤城的城主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又或则说，老者才是真正的青璃！ 这样，那些关于青凤城城主性情大变的说法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那个所谓的性情大变的城主青璃，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莫渊仅仅只是这样设想着，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一个青璃（二） “你……你你……咳咳咳……”老者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 “前辈，你别激动。”殷灵玥连忙对老人说。 老者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苍老的脸上涕泪横死，写满了心酸和悲壮。 殷灵玥看着老者，脸上写满了担忧，“小渊，前辈他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我得游过去给他看看。” 莫渊还没开口，洛文钰抢先说道：“这水里面那么冰凉，你不怕冷了？” 殷灵玥看了一下水面，寒气缭绕，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寒意逼人，说不怕，殷灵玥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她素来就最怕冷，这样的冰凉刺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触碰的。 可是，人命关天啊，医者的仁心不允许她退缩，再说了，不就是忍受寒冷，又不会死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殷灵玥咬咬牙，心一横，回答：“自然是怕，但我是医者，我不能因为害怕冷就退缩，放任他在在那里煎熬着。” 莫渊看着殷灵玥一脸的严肃认真，会心的笑了。 这就是他喜欢的殷灵玥，她调皮捣蛋、她胆小爱哭、她伶牙俐齿，甚至很多时候她总是惹是生非，但是她善良坚韧、倔强执着，她始乐观开朗，就和鸣渊谷初识一样。 “玥玥，我背你过去吧。”莫渊温柔的对殷灵玥说。 “不行！”殷灵玥想都没想就拒绝，她不愿下水，但更不愿让莫渊下水。 “玥玥，我没问题的，真的！” “那也不行，我不想做的事，也不能让你去做，你不能总是这样毫无原则的帮我啊！” 莫渊没有理会殷灵玥的拒绝，直接将殷灵玥打横抱起，就径直下了水。 “啊！”殷灵玥惊呼，“小渊，你放我下来，你会被冻坏的！” 莫渊沉默不语，固执的往前走，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只是抱着殷灵玥的手臂收得愈发的紧。 潭水其实算不上深，莫渊整个人最深处也不过浸没到莫渊的腰身，但是潭水中的冰凉刺骨，还是让莫渊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莫渊抱着殷灵玥，很快就走到了老者身边，殷灵玥片刻也不敢耽搁，马上就开始检查老者的身体，为他简单的进行了治疗。 老者服过殷灵玥的药之后，总算是缓了过来，也不再咳嗽了，但是他的体温偏高，应该是发烧了。 “前辈，您是……”莫渊试探性的问。 老者长须一口气，颇为痛苦地道：“我就是青璃，青凤城的城主。” 和预想的答案一样，既然前辈才是青璃，那么现在城主府里面的那个青璃，应该就是个冒牌货。 殷灵玥握住青璃的手，无比真挚地说：“青璃前辈，不管您信还是不信，我们还是得向您说明一下，我和小渊真的是赵毅和常聿的弟子，师父他们有别的事要做，就让我们先到青凤城里一探究竟。您要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来救你们，不会再放任你们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里面受苦。” 青璃看着他们几个的眼睛，点了点头，他已经相信他们所说的话了，他们的眼睛干净澄澈，纤尘不染，让他不得想要信任。一个人演技或许可以炉火纯青，情感或许可以出神入化，但是眼神却欺骗不了人，他们几个，都是单纯善良的孩子。 殷灵玥激动得雀跃起来，说了那么长时间，反反复复重复了那么多变，终于得到了信任，让她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前辈，谢谢您的信任。”莫渊也开心的笑了。 殷灵玥看了看潭中冒着的冷气，说：“青璃前辈，潭中的水太过冰冷，我们先救您上去吧！” 青璃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这些铁链，根本就挣不开。” “那怎么办？”殷灵玥急着追问。 青璃想了一会，道：“有一个人，或许会有办法。” “谁？” 殷灵玥和莫渊同时追问。 莫渊脑海里突然间浮现出一个人，“前辈说的，莫非是柳风眠柳执事？” 青璃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就是他，风眠他并没有背叛我们，他估计至今仍然被蒙在鼓里，这个刻板、不知变通的臭小子，至今还是傻傻地为那个冒牌货尽忠吧。” “我听师父说过，柳风眠应该算是我们的师兄，可是师父说过，我们这次的行动决不能让他知晓，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是危害到青凤城的事，即便是师父亲为，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殷灵玥可算是明白赵毅曾经说过的话，原来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青璃注意到莫渊有些发颤的双腿，有些心疼，于是说道：“孩子们，赶紧上岸去吧，潭中的水太冰凉了，小心冻坏了。” 殷灵玥这才注意到莫渊的颤抖，莫渊太能忍了，明明脚下已经冻到不行，可是抱着她的双手依旧稳健，面上更是伪装的滴水不漏，什么时候莫渊这么擅长伪装了？明明自己冻到不行，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就这么强装镇定。 殷灵玥发现莫渊变了很多，三年前在鸣渊谷的莫渊，事事都依赖着她，想要什么也从不掩饰。三年后的莫渊，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体贴，学会了照顾他人。 曾经风雨飘摇的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了可以依赖的小树，而且还在努力长成可以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 青璃看得出莫渊的用心，也看得出殷灵玥的自责，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显然已经很深，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这样真挚的感情了。 “孩子们，去吧，找风眠的事，就要拜托你们了。”青璃顿了顿，将自己脖子上的挂着的红绳取了下来，递给殷灵玥，“这是风眠送我的，红身上的这颗翡翠珠子，是他亲手打磨的，你们把这个给他看，他会明白的。” “前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殷灵玥接过红绳，小心的收到包里，然后郑重的向青璃保证。 挥手道别的时候，青璃再一次泪流满面，他此时的心情复杂极了，不是因为即将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激动，而是他看到了希望，青凤城的希望，青龙城的希望，甚至是……整个圣医谷的希望，他相信，不久的将来，龙凤双城可以恢复以往的昌盛，圣医谷可以重归平静的生活。 他不得不承认，常聿和青毅的这两个徒弟，是真正的不错，他们总算是没再看走眼。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初见柳风眠（一） 殷灵玥、莫渊以及洛文钰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原路返回柳府。 也不知道他们在地下城里面呆了多长时间，经历了多少个白昼，他们当初带上的干粮和水，早已经消耗殆尽，饥肠辘辘的三个人，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就飞到柳府，顺便去小厨房顺点吃的。 可惜，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竟然是柳风眠和一堆府卫。 再次到达通往柳府的那扇石门时，柳风眠的玉同样是开启石门的钥匙，莫渊打开石门后，小心翼翼的领着殷灵玥和洛文钰走了出去。 莫渊脚步刚踏出去，就察觉到异常，心下暗叫不好！ 三人还来不及看清楚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就有一群黑压压的侍卫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他们瞬间团团围住，每个侍卫手中都左手持着火把，右手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原来，现在是夜晚时分了啊。 殷灵玥被这场面吓到了，连忙闪到莫渊身后，莫渊也是一头雾水，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表面上镇定自若，没有表露半分的恐惧。 至于洛文钰嘛，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多了，就跟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司空见惯，他嘴里叼着一根草，悠哉悠哉的，没有半点紧张。 这时，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中分出一条道，一个身着玄色锦衣的中年男子朝他们缓缓走来。 男子走到他们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莫渊他们也不畏惧，同样打量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材魁梧，五官立体，剑眉浓黑，麦色皮肤，眼神凌厉，手中握着一把刀，刀身冷冽，寒光外射。 “把他们绑了，押往书房候审。”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便有十几个侍卫拿着绳索来捆绑他们，莫渊他们本就不欲与他们争斗，便没有反抗，乖乖的束手就擒。 对于他们的顺从，侍卫明显很是惊讶，他们原以为至少要经历一番打斗，或多或少受些伤，才能将这三个贼人擒拿，没料到轻轻竟然会这么简单。 莫渊三人被押往中年男子的书房，其余的侍卫被中年男子遣退了，书房里只有他们四人。 “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潜进我的柳府？又为什么盗取我的贴身玉佩偷入密道？” 中年男子率先发问，声如洪钟，气势如虹，不怒而威，威慑力不是一般的强。 莫渊却是不吃这一套，也许是潜意识里认为中年男子绝不会伤害他们，莫渊对于他的强势和威压并不畏惧。 “您是柳风眠柳执事吧，青凤城的十二执事之一？”莫渊不答反问。 中年男子显然没有料想到莫渊会突然发问，而且面对他的威慑力丝毫不惧。 “我就是柳风眠，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你问这个做什么？”柳风眠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一沉，“好你个臭小子，你竟然敢岔开话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莫渊无视柳风眠的怒气，道：“你的那些问题待会我们自然会一一解释，但是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你就是柳风眠，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们找我？”柳风眠听得一头雾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没错，我们找的就是你。”莫渊肯定地回答，“你是青凤城的柳执事，为人正直、严肃、一丝不苟、忠诚信义，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你同时也是青龙城上任城主青毅的嫡传弟子。” 柳风眠听完莫渊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会……知道？” 柳风眠是青毅的嫡传弟子这件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数数也不过三个人，前圣医谷谷主常聿，前青龙城城主青毅，还有就是青凤城城主青璃，除此之外，几乎是无人知晓。 莫渊没有理会柳风眠的惊异，接着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些年你一直竭尽全力、费尽心思的暗中寻找青凤城失踪的那其余十一位执事，你怎么也不敢相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柳风眠双拳攥紧，怒视着莫渊，心下却已经慌乱不已。 莫渊说得一点也没错，当年他外出办事，历经数月，归来时整个青凤城就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青凤城除他以外的其余十一位执事因为触犯了城主青璃，全部被罢黜驱逐，整个青凤城上上下下经历了一番大换血。 柳风眠曾不止一次的询问这件事的原委，可是关于这件轰动全城的大事，所有的知情人士都避而不提，城主青璃更是因此变得阴晴不定、多疑猜忌，甚至命令禁止城主城民提及此事，这几乎就成了青凤城的禁忌。 可是柳风眠是个倔强执拗的人，他想要知道的事，无论有多艰难，他都不会轻易地放弃，他虽然明面上没有再过问此事，但是暗地里去从未放弃过调查。 这件事他做的很隐秘，从不见借他人只收，明面上该做的事他每一件都做得一丝不苟，井然有序，他不明白莫渊怎么会知道这些。 事实上莫渊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看柳风眠的表情就知道，莫渊的猜测是对的。 莫渊没有再说话，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他当然也想一上来就向柳风眠表明身份，但是柳风眠不会信的，就像在水牢时一样，任他们如何解释，水牢外的那些前辈们依旧不相信他们的话。 柳风眠一个人沉思了很久，就到殷灵玥都已经睡眼惺忪，洛文钰已经哈欠连天。他就像是块泥塑，木然的站着，不言不语。 “你们知道这么多，就不怕我杀了你们灭口？”柳风眠终于开口，恶狠狠地说。 莫渊轻笑出声，道：“你不会的。” 柳风眠一把拎起莫渊的胸前的衣襟，将他瘦削的身子整个的提了起来，莫渊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在柳风眠的手中却像是个纸片一样轻飘飘的，脆弱得随时都有可能碎掉。 衣襟越勒越紧，衣领紧紧地裹着莫渊纤细白皙的脖子，莫渊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但他还是竭力的保持着微笑，正对着柳风眠，没有一丝恐惧。 但是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脖子上渐渐累出了一条青紫的痕迹，殷灵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拼了命地往柳风眠身上撞去，却也只是让柳风眠的身形晃了一下。 莫渊的意识有些涣散了，但是他在赌，赌柳风眠不会真的要他的信命，赌柳风眠刚正不阿，绝不会轻易地害人性命。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初见柳风眠（二） 事实上莫渊赌对了，柳风眠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恼羞成怒就害人性命，表面上凶狠无情，其实固执刻板。 柳风眠一把将莫渊摔在地上，殷灵玥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莫渊开始剧烈的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良久才缓和过来。 “小子，你为什么不求饶？你当真就不怕死吗？”柳风眠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恶狠狠凶巴巴，但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他是在懊恼自己做得过了。 殷灵玥看向莫渊的眼里满是心疼，“小渊，你怎么可知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你知不知道，若是他再不放手，你就快要没命了！” 莫渊笑了笑，想要伸手摸摸殷灵玥的头，却发现双手捆着无法动弹，只能作罢，“玥玥，抱歉，让你担心了。” 莫渊转而望着柳风眠，道：“我就知道前辈不会杀我的，事实证明，莫渊赌对了。”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莫渊说道这里，突然间笑出了声。 柳风眠被弄得一头雾水，这小子是不是傻了，都半死不活了还晓得出来，“小子，你笑什么？” “莫渊高兴，所以才笑。你果然如师父所说的那样，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你这个师兄，我认了。” “你说什么？”柳风眠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师兄？什么认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说你这个师兄，我认可了。”莫渊机械性的又回答了一遍，“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莫渊，他们是我的朋友，洛文钰，殷灵玥，我和玥玥是常聿前辈和青毅前辈的弟子，所以说，你算是我的师兄。” 柳风眠没有立即答话，事关重大，他必须细细细思量，但是莫渊看得出来，他说的话柳风眠已经信了七八分。 莫渊也不逼他，留他在那里自己判断，洛文钰已经睡着了，整个人仰躺在了地上，轻微的鼾声传了出来，莫渊和殷灵玥先是一愣，然后不厚的笑了。 这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这样都能睡得着？ 突然间，两道苍劲破空而来。 “多年不见，柳小子还是这样的心细如麻，我这几个小徒弟，可被你折腾惨了！” “柳风眠你个小兔崽子，你要是伤着我家臭小子，老头子我跟你没完！” 莫渊和殷灵玥的眼睛都亮了，师父他们，总算是赶过来了。 “师父。”莫渊乖巧的唤了一声。 不同于莫渊的乖巧，殷灵玥直接从地上跳起来，“你们两个糟老头子，我们都写信去了那么多天，你们怎么才来？” “臭丫头，一见面就没大没小的，像个什么样儿！”常聿一边数落殷灵玥，一边小心的解着殷灵玥手上捆着的绳索，看着殷灵玥被绳子勒的红肿的手腕，心上止不住的心疼。 “老头，我不疼的，您别心疼啊。”殷灵玥看着常聿一脸心疼的模样，心里面暖暖的。 “谁心疼你了，我巴不得你这臭丫头多吃些苦头，叫你张张记心！”常聿嘴硬不肯承认。 柳风眠依旧保持着一副呆滞的模样，嘴巴大张，双眼瞪圆，一时间没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冲击。 “常……常……常……” 半天挤不出个完整的句子，常聿毫不客气的数落柳风眠，“怎么多年不见，柳小子竟成了个结巴？” 柳风眠没有说话，而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青凤城执事柳风眠，参见谷主。” 柳风眠突如其来的主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常聿万万没想到柳风眠会直接给他行跪拜礼，这样的礼数，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了，一时间心里面五味杂陈。 “风眠，先起来，我已经不是什么谷主了，至少……暂时还不是。”常聿伸手想要扶起地上的柳风眠。 “在我的心里，您永远是我们的谷主大人。”柳风眠说得真挚恳切，让常聿无比动容。 “你们两个还在那磨叽什么，柳风眠，你还不赶紧滚过来给我的小徒弟解开绳子！你们可以对自己的小师弟那么粗鲁呢！”赵毅看不惯柳风眠和常聿在那里，煽情，扯着嗓门喊道。 柳风眠站起身，连忙去给莫渊松绑，在赵毅面前，乖巧得不像话。 洛文钰在柳风眠给他松绑的时候，终于被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看着房间里突然间多出来的两个老人，感觉到莫名其妙。 洛文钰看向莫渊，问道：“莫渊，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莫渊指着洛文钰介绍道：“师父，这是洛文钰，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这次能这么顺利，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他的帮助。” 殷灵玥也说道：“你们那是不知道，钰的本事可大了，他的轻功特别厉害，不仅悄无声息的拿到柳师兄的贴身玉佩，助我们顺利探入地下城，而且还闯进了青凤城城主府，盗取青凤令，将整个青凤城搅得天翻地覆。” “好啊，原来这几天将整个青凤城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就是你们三个啊！”柳风眠突然间握紧了拳头，怒气外露。 赵毅却是毫不留情的冲着他的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个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凶什么凶！” 柳风眠不满地对赵毅道：“师父，这件事您老人家别管，事关青凤城，我身为青凤城的执事，不可能袖手旁观。” 赵毅对着柳风眠的脑袋又是一巴掌，殷灵玥讨好的依偎到赵毅身边，亲昵的挽起赵毅的手。 殷灵玥的这一番动作惹到赵毅心情大好，他轻柔的摸摸殷灵玥的脑袋，豪气地说，“丫头别怕，有师父在，这小子翻不了天。” “师父……”柳风眠无奈的唤道。 “闭嘴！”赵毅毫不留情的打断柳风眠的话，转而对殷灵玥道，“丫头你接着说？” “师父，我们这次潜入柳府后面的密道，结果您猜，我们发现了什么？”殷灵玥故意卖了个关子。 “发现了什么？”赵毅连忙追问，常聿也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我们发现一个地下城，青凤城的地下城！而柳府后面的石门，就是整个地下城的入口。” “嗯，这个我们知道。”赵毅说道。 赵毅、青璃、常聿，三个人不仅是主从关系，也是至交好友，青凤城的地下城，赵毅和常聿都是知道的。 殷灵玥本来想要看他们惊异的表情，谁知道他们竟然都知道了，真是一点趣味也没有，殷灵玥显然有些失落。 “那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们在地下城里面发现了什么，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们发现……” 就这样，殷灵玥、莫渊和洛文钰，你一言我一语的交代了在青凤地下城看到的，包括真假青璃的是，一五一十的全都细细说明了。 妙书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拯救青凤城（一） 啪！ 柳风眠突如其来的一拳，吓到了此时正说得口若悬河的洛文钰，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听完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的柳风眠，脸色铁青、双拳攥紧、青筋暴突，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几年来誓死效忠的城主大人，竟然是个冒牌货，而自己尊崇的城主大人以及昔日里朝夕相处、心心相惜的十一个兄弟，因为这个冒牌货的算计，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的水牢里面那么多年，而自己却变相成了看守入口的人之一。 赵毅轻轻拍了拍柳风眠的肩膀，安慰道：“风眠，这并不是你的错。” “师父……” 柳风眠声音哽咽，整个人看上去脆弱极了，一个外表刚一强悍的男人，突然间露出这样如同玻璃一般脆弱的表情，可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深。 柳风眠是个固执倔强的人，他认定的事，就会一根筋的坚持到底，所以他是最忠诚、可信的人。 但是因为他的固执倔强，也让他这个人活得羁绊，做不到豁达洒脱，就比如现在，他认定了青凤城出事是因为他自己的错，即便是旁人如何开导，对他来说都无济于事。 “师父，都是我的错，要是当初我没有离开青凤城……” 没等柳风眠继续往下说，赵毅便打断了他的话，“即便当初你没有离开青凤城，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连你也一同被囚禁！” “可是……” “可是什么？青璃，还有青凤城其他十一位执事，你认为他们比你差在哪里？就连他们都无能无力，你在能做什么？” “可是，我这些年助纣为虐，是我……” 赵毅听不下去，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这个臭小子，快四十岁的人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个什么话！ 但是赵毅还是尽可能的软下语气，对柳风眠道：“风眠，我们不能总是追究谁对谁错，因为无论谁对谁错，现在说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我们要做的是应该是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常聿也开口道：“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要从长计议，万不能草率行事，这件事不光关系到青凤城的安危，也事关圣医谷的未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师父说的没错，师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莫渊看着柳风眠，认真的说，“我们需要救下青璃前辈们，但是束缚青璃前辈们的铁链坚固无比，根本就不可能弄得短，所以拿到钥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看看你师弟，心思通透，想的明白，一大把年纪了，还拎不清出事情的轻重缓急！”赵毅看向柳风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殷灵玥走到常聿身边，亲昵的问：“老头，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殷灵玥问到了关键之处，早在听完整件事情的脉络后，常聿就已经有了主意，该怎么做他也想好了对策。 常聿抬头看向莫渊，莫渊也正好抬头看着他，莫渊眼神晶亮，气质沉稳，心思缜密，短短数月间，就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从懵懂无知到通透明理，是他见过的最优秀，也最让人放心的孩子。 即便是心中早已经有了谋略，常聿还是想要听听莫渊的看法，“小渊，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 “师父，营救青璃前辈他们是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但也是一件不得不谨而慎之的大事，因为救出他们，就意味着会打草惊蛇，一旦青凤城里的假城主‘青璃’以及他的心腹发现青璃前辈他们不见了，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然后呢？”常聿追问。 “对师父们而言，假城主以及他的心腹们其实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应该是他们背后的势力。” 常聿挑了挑眉，好奇的问：“小渊如何断定他们后面有人？” 莫渊从容不迫的答道:“有两点原因，其一，假城主实力一般，论文论武均不是佼佼之辈，虽然在青凤城有不少心腹，但是他们要对付的是青璃前辈和青凤城核心的十一位执事，想要撼动青凤城，这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单凭他们，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点道理。”赵毅点头表示赞同，饶有兴致的问，“这其二呢？” “其二，莫渊想起了赵毅师父给我们说起的青龙城的变故，守护圣医谷的两道屏障，一道青龙城，一道青凤城，为了击溃青龙城这道屏障，他们当年那样费尽心思的算计赵毅师父，掌控了青凤城。而对于另一道屏障——青凤城，青凤城的变故自然也是他们的手笔。” 莫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现在城主府里面的假青璃，应该就是他们的傀儡。” 常聿满意的看着莫渊，莫渊的分析和他想的大同小异，操控青凤城的幕后黑手，极大可能就是他的兄长，虽然还不太清楚常沪是如何做到的，但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的兄长，天赋才华完全不输给他，曾经是圣医谷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是圣医谷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天之骄子，他的智谋和手段，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可偏偏是这样优秀的人，却走了一条不归路，天才从神坛陨落，落入凡尘，他那样骄傲偏执的人，怎么肯善罢甘休？ “莫渊，你说了这么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具体该怎么做？”洛文钰听得云里雾里，还是没明白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殷灵玥拍了洛文钰肩膀一下，道：“你别急啊，耐心听小渊说完，不就知道了吗？” 常聿看着这群活泼好动的孩子，发自内心的笑了。 赵毅对莫渊说：“徒儿，依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莫渊也不推脱，只是平静的陈述自己的看法：“师父，我觉得我们最好分头行动，在救青璃前辈他们的同时，夺回青凤城的掌控权。” “怎么个分头行动？”问话的是柳风眠，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了那么多，他早就憋坏了。 “这还得多多倚仗师兄的帮忙，关于这青凤城的许多事，我们并不清楚，需要师兄给我们说明。” 莫渊现在最不确定的就是青凤城的军队守卫，不知道这青凤城的军权是如何分配的，军队是如何调集的，这些都事关他们能否顺利的就出青璃他们，并且夺回青凤城的掌控权。 妙书屋 第一百七十章 拯救青凤城（二） 对于青凤城的城中势力分布，柳风眠的确是目前最熟悉的人。 青龙城与青凤城的格局大概相似，但也有些细微的差别，所以赵毅对于青凤城的兵力分布自然不如青凤城土生土长的执事柳风眠。 至于常聿，别看青龙城和青凤城都隶属于圣医谷，也就是说常聿与赵毅和青璃之间是上下属关系，而且他与赵毅、青璃又是至交好友，但是他作为曾经的谷主，就连谷中的事务也几乎很少过问过，更别说是青龙城和青凤城中的事。 柳风眠拍了拍莫渊的肩膀，朗声说道：“师弟的话算是问对人了，关于这青凤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在座的人中就属我最为了解了。” 柳风眠虽然没有用力去拍莫渊的肩膀，但是莫渊却被他拍得身形晃了晃。 他太瘦了，透过几层衣服的布料，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身上的突兀的骨骼。他在一般人面前尚且显得弱不禁风，更何况是在柳风眠这样彪悍强壮的大汉面前，更是显得弱的可怜。 虽然身形晃了晃，但是莫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师兄，我们需要不动声色的控制住青凤城的军队，绝不能给他们反击的机会，所以……” 莫渊没有再往下说，毕竟自己明目张胆的问人家的军事机密，对于这个誓死效忠于青凤城的柳风眠而言，终究是有些唐突。 柳风眠犹豫了那么片刻，道：“师弟，我相信你们，现在没有什么比救出城主他们更重要的，更何况，我就算信不过谁，也不能信不过我们的谷主大人。” 赵毅看着柳风眠，满意地笑了，“你这木头脑子总算是开窍了。” 柳风眠被赵毅说得面上一红，“青凤城最高规格的调令，和青龙城一样，就是城主令牌，如今青凤令已经在我们手中了，也就是说，师弟所说的事，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是……” “但是什么？”见柳风眠犹豫地顿了一下，赵毅听得正起劲，连忙追问。 “理论上一个城主令，就可以号令整个城中的军队，但是，假城主上任期间，这个规矩被打破了。”柳风眠说着说着，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赵毅受不了柳风眠的磨磨唧唧，“臭小子，你一次性说明白一点，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话！” “最初的时候，城中的势力布局和青龙城是一样的，城主下面，是四大将军和十二执事，四大将军和十二执事下有各有管辖，四大将军管武，十二执事管文，共同维持着整个青凤城的和平与安宁。” “但是，后来出了一场变故，就是整个青凤城大换血的那一次，城主性情大变，十一位执事被构陷心怀二心，被罢黜，这件轰动全城的大事，很快在整个青凤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在十一位执事被换掉后，十一位执事就这样不知所踪，隶属于十一位执事麾下的忠义下属，联名发动了抗议，他们的执事大人一向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地为城中子民谋福利，如何成了心怀不轨的叛逆之辈？他们要求城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遭到了强力的镇压，城主凭青凤令调动了城中的四大军队，对十一位执事的下属展开了屠杀，一时间，鲜血染红了整座青凤城，虽然当时我没有亲眼看见那场面，但是哪怕只是听别人说，也足够让人胆寒的。” “凭青凤令调动四大将军，出动麾下的城中军队，军令如山，不容抗拒。” “但是，北军将领袁达，是第一个抗令的将军，青凤城掺无人道的大屠杀，触及了这位铁骨铮铮、正气凛然的将军的逆鳞，所以他拒绝尊令，按兵不动。” “事后，袁达将军因为违抗军令，被处以死刑，北军从此易主，现任北军将领陈辉，是假城主的心腹，也是不会听从青凤令的调遣的。” “所以，我们想要控制住青凤城的军队，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击杀陈辉，夺回北军军权。” 柳风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总算是把事情的大概脉络说明白了。 柳风眠接过殷灵玥递给他的茶水，一饮而尽，站在一边等赵毅和常聿安排。 常聿想了想，然后说：“就按照小渊说得那样，我们分头行动，小渊，你说说看，具体应该怎么安排？” 常聿想要听听小徒弟的想法，这小子谋略过人，心智缜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早有想法。 莫渊对于常聿的突然发问倒是习以为常，只是坦然的说出心中所想。 “我觉得我们应该分成两队，常聿师父、师兄、玥玥还有钰，负责救出青璃前辈他们，我和赵毅师父，负责刺杀陈辉，夺回北军，事成之后在柳府回合，在调集四军，一举拿下青凤城。” 莫渊顿了顿，解释道：“师兄现在是我们唯一不会被假城主怀疑的人，而钰的轻功是我们中轻功最好的，你们两个互相相配合，去城主府找钥匙再合适不过。常聿师父和玥儿医术卓绝，营救青璃前辈他们少不得需要你们的救治，玥儿可以领着常聿师父率先潜入水牢医治青璃前辈们。至于我和赵毅师父，我们两个的武功还行，定能够尽快的完成任务。” 莫渊说完看向常聿和赵毅，等着他们的回答。 常聿迎着莫渊询问的目光，满意的点点头，“小渊的想法很不错，就这样办吧。”说罢转向赵毅，半开玩笑道，“赵老头，这次我们分头行动，你行不行啊？” “这不是废话吗？不就是斩首一个陈辉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赵毅上下扫了扫常聿，“倒是你这老家伙，破胳膊烂腿的，可别专门拖年轻人的后腿！” 常聿气得吹胡子瞪眼，赵毅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良久，两个老人都笑了，这就是兄弟，他们关心彼此的方式的就是互相嘲讽，说一些垃圾话，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厚。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这大概，就是对他们友情的最好诠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拯救青凤城（三）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杂草丛生的泥泞小路上，一老一少，正在马不停蹄的赶着路。 “师父，距离北军军营还有多远？”青年低声询问。 “不远了，再有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到了。”老者苍老但却雄浑的声音 “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不是挺机灵的吗？该怎么做你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吧。” 青年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正是从柳府赶往北军军营的莫渊和赵毅，他们从柳府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光。 经过昨晚的彻夜长谈后，最终决定莫渊和赵毅先赶往北军，按照脚程来算，天黑之前就能赶到，与此同时，殷灵玥他们也会在天黑之前行动。 初步估计如果行动顺利的话，大概是在天没亮的时候，他们就能够在柳府汇合。 莫渊和赵毅穿着青凤城北军的军服，面上略微涂抹了一下，稍作掩饰。 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再过一会，天完全黑了以后，就是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期。 他们很清楚，此时此刻，常聿和殷灵玥正在地下城的水牢里面为青璃他们医治，洛文钰和柳风眠他们正在城主府里面冒险，柳风眠与假城主周旋，洛文钰寻找钥匙，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执行任务，他们决不能出岔子。 到达北军军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军营里每隔五十米便烧着一盆炭火，煤炭在火盆里面旺盛的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巡夜的小兵手中握着长矛，整齐的排成一列，在军营里来来回回的走动，军营的大门外，有两列整装精良的士兵把守者，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的倦怠，哪怕是长时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们也没有丝毫松懈。 这就是青凤城的北军！ 军纪严明、一丝不苟、忠诚不二！ 这是那个曾经雷厉风行、傲骨铮铮的铁血将军袁达，一手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军队！ 可是，这样优秀的将军已经不在了，但是却没有人会忘记他的存在，只要他的北军还在这世上一天，他的身影就会与他们共存。 莫渊和赵毅乘着夜色，小心翼翼的潜入了军营内部，哪怕他们的武功造诣不凡、轻功上乘，还是险些被敏感警觉的北军守卫发现，幸好这时候突然间冒出一个人，将他们扯到了角落里。 这是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横眉怒目，长了一脸的络筛胡子，身形健硕，肌肉圆润，是个强壮的硬汉。 他的身上也穿着北军普通士兵的军服，显得高大而威武，但是莫渊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并不是北军中普通的士兵。 “大晚上的不是说了不要到处乱晃吗？虽然知道你们心有不忿、怒意难平，但是贸然行动只会招致杀身之祸，我的话，你们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到达角落里面，男人冲着莫渊和赵毅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莫渊和赵毅僵在了当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饶是见识广博的赵毅，也被男人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男人确定他没有认错人？ 莫渊和赵毅心里面没了主意，便想着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于是将自己的头颅垂得更低，一方面显得愧疚恭敬，另一方面也可以很好的掩饰自己的面貌。 “现在，紧跟着我的脚步，我们先出去再说。” 男人见他们两个锤头丧气的蔫样儿，心上很是满意，知晓他们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压低声音这样对他们说。 莫渊和赵毅心下一惊，就这样跟他走，到了光线稍微明亮一点的地方，岂不是会暴露？况且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没工夫和男人在这里周旋。 他们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样才可以既不打草惊蛇，也能不知不觉的甩掉这个男人。 莫渊想不出办法，询问似得看向赵毅，赵毅没有说话，但是莫渊已经明白了，赵毅的意思是让他们见机行事。 男人走在前面，莫渊和赵毅紧跟在他的后面，男人身形庞大，动作却十分的灵活，他的每一次前行，总能巧妙的找到死角，避开前面的那些卫兵，显然是对这北军军营已经熟到不行。 莫渊和赵毅都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但是他们别无选择，眼看着就要离开军营了，莫渊有些焦急。 他们好不容易才潜进来，然后就这么出去？ 事实上他们也只能选择出去。 莫渊和赵毅跟着男人离开军营后，潜入了一片小树林，赵毅意味深长的看了莫渊一眼，无需多言，莫渊就已经明白赵毅的意思。 这里寂寥无声，离军营也有了一定的距离，确实是行动的最佳时期。 赵毅干脆利索的出手，第一时间就封住了男人的哑穴，男人惊得想要大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音。 男人反应极快，立马就采取了反击，虽然他的武功高强，但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是赵毅，这个武功造化在龙凤双城乃至整个圣医谷都很少有敌手的武学高手。 不过十余招之间，男人就被赵毅整个的制服的妥妥帖帖，赵毅拿出身上事先为陈辉准备的绳子，将男人牢牢捆住。 男人眼睛狠狠的等着莫渊和赵毅，很不甘心，拼命地想要破口大骂，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赵毅蹲在男人跟前，道：“大兄弟，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实在是有事必须要抓紧时间办，只能这样得罪了。” 男人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脸色，在看清赵毅模样的一瞬间，风云突变。 赵毅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对莫渊说：“乖徒儿，我们走吧！” 听到赵毅要走，男人挣扎得更厉害，拼了命的想要挡住赵毅的路。 “师父，他似乎是有话要说。” 莫渊看得出来男人的突然变化，猜测他应该有话要说，而且是很重要的话，觉得他们还是先听听他想说些什么比较好。 “小渊，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赵毅有一次提醒莫渊，正事要紧。 男人听到赵毅的话，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师父，就听听他说几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莫渊话音刚落，就看见男人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赵毅见自家小徒弟始终坚持，料想男人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说，毕竟自家小徒弟的敏锐聪慧，是无人能及的。 “好吧，既然我的乖徒儿坚持要听你说，那我就先听听看，不过别说废话，我们可没时间陪你折腾。” 赵毅一边说着，一边解开男人的哑穴，至于男人身上的绳子，赵毅并不打算解开。 妙书屋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拯救青凤城（四） “青毅大人！” 躺在地上的男人哑穴刚一解开，直接声嘶力竭的喊道。 不仅仅是莫渊，就连赵毅整个人，也因为这一声呼唤而呆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会知道赵毅的身份？ 赵毅虽然曾经贵为青龙城的一城之主，身份尊贵、地位极高、声名远扬，但是他几乎很少离开过青龙城，那些年自己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毫不保留的奉献给了他挚爱的青龙城。 然而这里是青凤城啊，青凤城认识他的人屈指可数，就凭这个男人能准确无误的喊出自己的名字，就已经足够让赵毅引起重视。 “你……你如何……”赵毅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样的问话，不等于变相的向对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青毅大人！能够再次见到您，我……我很……高兴！” 一个强壮的中年硬汉，在这一瞬间，涕泗横流，泣不成声，这是莫渊和赵毅都始料未及的事。 不得不说，在男人哽咽的一瞬间，赵毅的防备心就已经全部卸下来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硬汉哭得像个泪人一样，这样的冲击感，让他不得不选择了相信。 赵毅弯下腰，扶起躺在地上的男人，让他靠在旁边的树上，然后在他的面前蹲下身子，等他缓过神来。 男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一脸认真地对赵毅说：“青毅大人，我是袁达啊！” 袁达！ 这两个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莫渊和赵毅心头引爆，一时间将他们轰得不知所措，大脑空白。 这两个字的杀伤力，丝毫不亚于刚刚的那一句青毅大人。 柳风眠不是说了，袁达将军因为不尊青凤令，惹恼假城主，被处以死刑了吗？为什么还会…… “青毅大人，二十六年前，您曾经应青璃大人的邀请，来青凤城视察过军营，当时我才满十九岁，是青凤城北军军营里一名普通的小兵，您不记得我，这很正常。” 二十六年前啊，赵毅仔仔细细想了一下，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时来过青凤城的军营，亲自指导过青凤城的军队训练。 他和青璃是至交好友，也是一城之主，青璃崇文，而他尚武，但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彼此之间的差异而产生分歧，相反，他们互相帮助，取长补短，不断地完善自我。 “青毅大人，当时您视察北军的时候，我们正在训练骑射之术，那时的我羸弱瘦小，是整个北军中最弱小的士兵，被嘲笑、欺负，已经是家常便饭。那一次骑射训练中，我的表现糟糕得一塌糊涂，二十只箭，我仅仅射中了一只，简直丢尽了北军的脸。” “当时我特别害怕，尤其是您从看台上走下来，一步步的向我靠近，我以为，我这辈子的军旅生涯，就要结束了。” “我已经做好准备听您的训话，然而您却没有半句责备，您拿过我手中的弓箭，还亲自给我做了示范。” “是您告诉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努力了还做不到的是，骑射之术非一日之功，假以时日，我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您告诉，自信与狂傲，是身为一名优秀的士兵所不可或缺的本质，一名优秀的士兵，可以自信但不可以自大，可以失败但不可以气馁，您的话一直激励着我走到今天，是您塑造了我。” 赵毅静静地听袁达说着，这些事情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毕竟像这样亲自为士兵示范，鼓励那些弱小自卑、茫然无知的士兵的事，他做过无数次。 他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事都记挂在心里面。 赵毅朝莫渊勾了勾手，道：“乖徒儿，快给袁达将军松绑。” 莫渊点头，蹲下身子快速的解开袁达身上的绳索，然后站在旁边等赵毅的吩咐。 赵毅扶起袁达，说：“袁将军，关于当年的事，我们之后再细细相谈，我们师徒现在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有你在就太好了，我们应该可以迅速的结束行动。” “青毅大人此行所谓何事？”袁达问。 赵毅也不啰嗦，毫不拖泥带水的答道：“杀陈辉，夺回北军的掌控权。” 赵毅顿了顿，道：“你也别问为什么，这件事说来话长，容后再行相告，你是北军最优秀的将领，二十四岁就成了北军最优秀的将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你将北军训练成了青凤城最强大的军队，你很优秀。” “青毅大人……” 袁达激动得唤道，这些话，是他这些年做梦都想要听到的，当年的青毅塑造了铁血将军袁达，他这些年一直为成为青毅眼中最优的士兵而努力着，为的是有一天亲耳听到青毅大人的一句‘你很优秀’。 “这一次，袁达，让我们一起手刃陈辉，夺回北军吧？” “嗯。” 袁达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管是因为什么，袁达相信，他最崇敬的青毅大人，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有了袁达的帮助，夺回北军掌控权的任务果然顺利了很多。 在袁达的带领下，莫渊和赵毅很快就成功的潜入了主将陈辉的府邸。 那里，曾经是袁达生活了近十年的府邸，再次进入这个地方，袁达感慨万分，府邸里面绝大多数的陈设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但依稀还是可以找到当年的影子。 他们寻到陈辉的时候，陈辉正宿在妾室屋中，睡得很沉的两个人，对屋中突然出现的三个人丝毫未觉，直到赵毅的剑抹上陈辉的脖子时，陈辉这才惊醒，他还来不及惊呼，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温热的血喷薄在小妾身上，一旁的小妾惊醒后，闻到一屋子的血腥，看见莫渊他们三人的身影，惊叫着昏了过去。 这一声惊叫，就好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时间，整个将军府里的卫兵涌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莫渊和赵毅并不担心，北军只有少部分是陈辉的亲信部下，绝大多数都是袁达一手培养出来的士兵，当年得知袁达被处以死刑后，整个北军不惧城主，集体为袁达守孝，这份情谊，可谓深厚。 涌进来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袁达，他们的惊异程度完全不亚于莫渊和赵毅，之后就是狂喜，他们围着袁达，问东问西，他们的最敬重的将军，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既激动又兴奋。 陈辉的亲信很快被拿下，这次击杀陈辉，夺回北军军权的行动，因为袁达的出现，完成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妙书屋 第一百七十三章 拯救青凤城（五） 莫渊和赵毅，连同袁达和他率领的北军到达柳府的时候，殷灵玥和常聿他们已经在柳府等待着他们，此时，距离天明不到一个时辰。 原本宽敞的柳府，因为他们的聚集，变得狭小而拥挤。 赵毅领着袁达去见青璃的时候，青璃正躺在床上，他的腿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水中，已经完全坏死了，不仅是他，青凤城其余的那十一位执事，后半生多半也只能坐着度日了。 但是他们的脸上没有半点遭受劫难后的懦弱，也没有怨天尤人或是自怨自艾，他们的脸上全都挂着微笑，从容淡定，乐观豁达，丝毫没有为失去双腿而失落。 莫渊对这些前辈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真正能打到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困难和挫折，而是本人的心性和态度。 几乎是在看到青璃的一瞬间，袁达二话没说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城主大人，袁达有罪，请城主责罚。”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路上，莫渊和赵毅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袁达讲述清楚了，当时听完，袁达整个人先是暴怒，而后又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他尊崇的城主大人从来就没有变过，他依旧是那个心系青凤城、受万民敬爱的城主大人。 在他被打压，被处死的时候，他的城主不是罪魁祸首，十一位执大人也不是青凤城的叛徒，他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着非人的折磨。 袁达从来没有如此庆，幸当初选择抗令不尊，即便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也从来没有后悔，当初被亲信安排假死救下后，选择了苟且偷生。 青璃挣扎着想要起身扶起袁达，奈何体力不支，双腿不听使唤，根本就没法起来。 赵毅看不下去，出声对袁达说：“袁达将军，青璃他没有怪你的意思。” 青璃点点头，任命的躺回床上，道：“袁达，你先起来。你已经做的很好，你是我青凤城最忠诚的将领之一，当年的事，你太冲动了，万一……” 袁达不肯起身，“城主大人，袁达罪人之身，不敢起身。” “你坚守正道，忠诚正直，宁死不屈，何罪之有？” “可是……” 袁达还是不肯起来，这家伙和柳风眠一样，固执得像块石头，认死理，脑筋怎么就不会转弯。 赵毅耐心不好，再待下去估计直接冲着这家伙的木鱼脑袋就是一巴掌了，也罢，眼不见为净，赵毅转身离开房间，这个这块石头就交给青璃自己来焐热吧。 赵毅刚一出门，就见莫渊站在外面，好像在等他。 “师父。”莫渊亲切的唤道。 “小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为师和前辈们去做吧！” 莫渊还没有开口，赵毅就知道莫渊想要加入他们一起参与行动，如今的青凤城城主府里满满都是假城主的人，免不得会有一场厮杀。 莫渊的模样一看就是刚刚被常聿拒绝了，然后来找他，可惜，他的意见和常聿一致，不同意。 他们的小徒弟足够优秀，关键时刻也帮了大忙，他的加入一定是很大的助力，但是他为他们的做的已经够多了，而且这小子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之前他们不在青凤城，只能任由小徒弟一个人抗下所有的压力，但是现在，有他和常聿在，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的小徒弟累死累活。 “师父，我不累，我可以……” 莫渊还没说完，就被赵毅打断了，“不累也得休息，尊师命懂不懂？师父说了让你留下就留下。” 赵毅顿了顿，接着道：“小渊，你就留下来吧，而且柳府也需要你的照应，青璃前辈他们还需要你帮忙照看。” 莫渊无奈，只能点点头。 赵毅见莫渊妥协，心情大好的摸摸莫渊的脑袋，他的小徒弟，总是懂事听话得让他心疼。 当晚的行动，由赵毅和袁达率领的北军，共同攻进了城主府，事发突然，城主府里毫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假城主及府中侍从，一并被擒。 与此同时，常聿与柳风眠，携着青凤令，调动于飞率领的东军、方遇率领的西军、谭斐率领的南郡，突袭十一位执事的府邸，将他们全部抓捕封府，然后赶往城主府汇合。 事情和想象中一样顺利，天还未亮，整个青凤城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彻夜行动后，常聿和赵毅再次相见时，彼此间心照不宣、会心一笑，经过长时间的不懈努力，他们的这第一步棋，总算是完美的落下了子，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青璃他们自己解决了。 青璃会召集全城的城民，向他的城民解释这些年来的变故，并将假城主一行人斩首示众，同时为十一位执事正名，恢复他们以往的职务。再者，奖励这次行动中的有功之人，同时恢复袁达北军统领的身份。最后，安抚民众，制定城规，为十一位执事以及青璃自己治疗。 这些，青璃都可以做得很好，他们已经帮了青璃很多了，他那样骄傲的人，肯定不愿意常聿和赵毅再插手帮忙，多年来的好兄弟，常聿和赵毅很清楚青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个家伙，绝对不会因为这些打击就萎靡不振，相反，他就像是弹簧，被压得越狠，他的反击就会来的越厉害，他肯定能在最快的时间愈合伤口。 相信经此一役，青璃会变得更加谨慎小心，青凤城也会变得越来越好，青凤城将会成为他们的据点，以此为起点，一步一步的完成他们的计划。 下一步，要收回的就是青龙城了，常聿有些担心的看向老朋友，再次回到那个地方，赵毅会不会…… 赵毅触及常聿担忧的目光，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声，惊飞了一树的鸟雀。 常聿懂了，他这个老朋友，已经真正的放下来。 他们从未害怕过路途的艰难与遥远，因为他们一回头，便可以看见自己的兄弟在自己身边，只要兄弟在，没有什么事只得畏惧和退缩。 “老家伙，接下来要和青龙城兵戎相见了，你准备好了吗？” “那是自然，时刻准备着！” “那可是你女儿和女婿，你舍得打？” “你这老不死的，就知道拿我老头子寻开心，看我不把你碾成肉泥！” “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四章 路遇女乞丐 青凤城的事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常聿他们却没有太多的时间逗留，常聿为青璃他们准备好药后，便决定向青璃辞行，赶往青龙城。 这一次，离开的人并不只有莫渊、殷灵玥、常聿、赵毅和洛文钰五人，还有青城八雄。 青城八雄在整个青凤城发生变故期间都在外出办事，回来的当天，刚好赶上城主青璃全城昭告假城主的事。 知晓事情真相的八个人当时惊到不行，好久才缓过神来，再联想当初的那句城主遭逢变故，性情大变，所以变得阴晴不定的解释，如今想起来，这借口说不出来的蹩脚和牵强。 在青璃的示意下，青城八雄同莫渊他莫渊他们一同去青龙城，也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昔日势同水火、不死不休敌人，如今却成了互帮互助的盟友，这世界啊，还真是变化莫测。 到达青龙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客栈歇下，长时间的赶路，让所有人都风尘仆仆、面色疲惫。 当然，这其中有几个人例外，殷灵玥、莫渊还有洛文钰，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总有耗不完的精力。 刚一到客栈住下，殷灵玥就缠着莫渊想要出去玩玩，莫渊完全没法抵制殷灵玥的恳求，三言两语的就同意和殷灵玥出去玩。 常聿和赵毅嘲笑莫渊平时挺沉着冷静、聪慧敏锐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殷灵玥就变了个似的，对殷灵玥的话言听计从，半点抵制里都没有。 至于洛文钰这个小跟屁虫呢，自然是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玩。 三个年轻人来到街上，显得极为兴奋，尤其是殷灵玥和洛文钰，就像是没见过世面世面一样，东瞅瞅西看看的，欢快的像两条游鱼。 “小渊小渊，我们去买桂花糕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桂花糕了。” 殷灵玥拽着莫渊的衣袖，指着前面糕点店欢快的说。 “好。” 莫渊看向殷灵玥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只要是殷灵玥想做的事，无论是什么，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桂花糕？你一个大男人爱吃那个？哈哈哈……” 洛文钰逮着个机会就赶紧嘲笑莫渊，没办法，平时莫渊严谨认真，沉默寡言，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根本就找不到什么不足之处。 殷灵玥对着洛文钰就是一巴掌，“洛文钰，你不想活了吗，敢这样说我的小渊，小心我揍扁你！” 殷灵玥这爱拍人的毛病还真是半点也改不了，洛文钰揉了揉手臂，故作疼痛模样，酸溜溜的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我说莫渊这根木头竟然也有护花使者，而我这个风华绝代、英姿飒爽的翩翩佳公子却只有被欺负的分，上天不公啊！” 新做好的桂花糕，芳香四溢，软糯甘饴，殷灵玥忍不住多吃了几块，一边赞不绝口，一边往莫渊的嘴边喂食。 对于殷灵玥递过来的桂花糕，莫渊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张口含住，吞下，一点也不嫌甜腻。 三人刚出糕点店，就被一个乞丐拽住了衣服的下摆。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的中年妇女，带着一位十一岁左右的男孩子，他们的身上满是污渍、脸上花的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和大多数的乞丐一样，他们额手中拿着破碗，身上散发着恶臭，一下子冲淡了桂花糕的馨香。 中年妇女双唇紧抿，倔强的不发出声音，但是眼中的祈求意味再明显不过。她旁边的小男孩，骨瘦如柴、双目无神，看上去已经饿了不知道多久了。 “大婶，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们的吗？”殷灵玥试探着询问道。 虽然中年妇女如今这副模样狼狈不堪，但是她骨子里的骄傲与倔强，还是让殷灵玥无法将她们与普通的乞丐相提并论，直接给她们银两。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羽儿，羽儿他……” 中年妇女看向男孩的眼中满是焦虑，殷灵玥这才意识到小孩子的不对劲，因为男孩的脸上很脏，殷灵玥只当男孩子的萎靡不振是因为饥饿，如今看来，他分明就是发烧了，而且还烫的惊人。 对于一个十一岁左右的男孩子，再这么烧下去，脑袋迟早得坏掉。 “大婶，您别担心，我刚好会点医术，交给我就好。”殷灵玥安慰中年妇女，同时将他们母女引到一棵树下坐好。 听到殷灵玥会医术，中年妇女很惊讶，但很快被欣喜填满。 她原本只是想要找好心人带她的儿子去医馆看看病，没想到直接遇到了个大夫。 医馆她已经去了好几家，每一家都去了好几趟，但是因为他们娘俩身无分无、衣着寒酸，每次都被医馆的人乱棍打了出来。 之前她们也向很多人求助过，但他们不是熟若无睹，便是是他们如洪水猛兽，远远地躲着。 殷灵玥为男孩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男孩不仅仅高烧不退，他的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左手食指骨折，后背上多处烫伤，前胸还有不少爪印，像是狼狗抓伤的。 殷灵玥询问的看向中年妇女，中年妇女触及殷灵玥询问的目光，潸然泪下，泣不成声，痛不欲生。 这是一个母亲的自责懊悔、心疼哀痛，殷灵玥看见中年妇女哭得几欲昏倒，也不忍心在询问。 殷灵玥为男孩子吃了药，安抚了他几句，然后开始处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男孩子身上的伤很多，殷灵玥上药的时候已经尽可能让自己动作小心，但是男孩子还是疼得直咬牙，说不是的抽泣，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他却倔强的不肯出声。 因为他怕自己出声，会让母亲更加担心自责，母亲为了他，已经牺牲得够多的了。 懂事孝顺的孩子，最惹人心疼了。 殷灵玥花了挺长时间，才帮男孩处理完伤口。 莫渊全程看着殷灵玥灵巧的处理伤口，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殷灵玥整个人都变得自信而认真，这个时候的她最美了，像是一道光，仿佛只要有她在，什么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让人特别安心。 男孩子就是在她的关切下变得安心了许多。 “玥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用晚饭了。”莫渊不动声色的示意殷灵玥，邀请母子二人一起用膳。 殷灵玥明白莫渊的意思，于是对中年妇女道：“我们要用晚饭了，如果大婶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我……”中年妇女眼神闪躲，想要拒绝，却又犹豫不决。 “相遇就是缘分，一起吃顿饭而已，您应该不会拒绝吧？”殷灵玥直接打断中年妇女的话，替她做了决定。 中年妇女没有再说话，殷灵玥知道，他们这是同意了。 妙书屋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妇人的忏悔（一） 殷灵玥他们选了个普通的小店用餐，没办法，中年妇女和男孩子执意不愿意去大饭店，无论殷灵玥如何说，他们始终很抗拒去，殷灵玥也只能选择妥协。 装饰简陋的小店里，闹闹嚷嚷，挤满了人，莫渊和殷灵玥在店里面等了许久，才等到一桌空位。 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莫渊特意多点了几个菜。本来他们是可以回去和常聿和赵毅用餐的，之所以选择了在这里用晚餐，是为了照顾他们母女两个。 从进入小店开始，母女两个就一直战战兢兢的，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回避他人的眼光，生怕被认出来似的。 殷灵玥看着他们这副担惊受怕小心谨慎的模样，再联想到男孩子身上那些恐怖的伤，料想他们母子若非是遭到仇家追杀，就是受到了家暴逃家出来的。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人家的秘密，人家不肯说，他们三个外人也不方便询问，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大婶，这些饭菜，您可还吃得惯？” 殷灵玥的突然出声，吓得妇人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殷灵玥连忙帮她捡起筷子，一边道歉，“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妇人听了殷灵玥的道歉，反而显得局促不安，尴尬极了。 莫渊重新递了一双筷子给妇人，然后道：“看夫人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您信任我们的话，您可以和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上您的忙。” 莫渊没有殷灵玥的那么多顾虑，他向来是想要问什么就直接问，不拐弯抹角。 妇人听了莫渊的话，面露难色，犹豫的看向莫渊，想要说，又不敢说。 “如果您觉得为难的话就算了。”莫渊看见妇人犹豫不决，也不强人所难。 妇人犹豫了很久，这才低声说：“吃完饭后，几位贵人可以随小妇人去趟城北的破庙吗？我……” “好。”莫渊点头答应，他知道，妇人已经选择了相信他们。 用完饭后，莫渊、殷灵玥以及洛文钰，就尾随城北。 城北是整个青龙城最贫瘠、最荒凉的地方，这个地方，聚集了大量的乞丐，整个的张乱不堪，乌烟瘴气。 城北的破庙里面，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乞丐，穿着破破烂烂，油光发亮，臭味熏天，刚一踏进去，殷灵玥和洛文钰就差点吐了。 妇人并没有引他们进入庙中，而是去了一道破巷子，这里面满是灰尘，结满了蜘蛛网，从落满灰的地上可以看出，这里面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 妇人停住脚步，转身对莫渊他们说：“抱歉，委屈你们在这里呆一会，实在是……” 殷灵玥打断妇人的话，道：“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理解的。” 几个人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呢默契的没有说话，等妇人说。 “小妇人夫家姓罗，你们可以叫我罗夫人，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其实，我是带着意儿逃家出来的，正躲避夫家的追捕。” “说来，也怪我当初瞎了眼，错吧鱼目当珍珠，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才会招致如今的祸端，累及家人，自己也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我与他的相识，原以为上天注定的缘分，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场计划已久的算计。那时的我，因为家中显贵，年少轻狂、性情乖张，而且还有些孤高冷傲，很不讨喜。” “我自认为我未来的另一半，一定会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很多向父亲提亲的人，我都看不上，包括他，也不曾入了我的眼，这样一拖再拖，我就过了最适婚的年纪。” “但是我的观点是宁缺毋滥，绝不将就，对于这一点，父亲很支持我。但是，二十多岁的女人，性格算不上好，争强好胜，又眼高于顶，这本身就是个问题。我私下里也已经听到了不少议论的声音，但那又如何，我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那些个流言蜚语，对我来说无关痛痒。” “但是，我没想到我会爱上他，在我认识的人中，论才华论样貌，他绝对是那种扔进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可是我就是爱上了他。” “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体贴的男人，他可以包容我的暴脾气，在他的面前，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自己，不管我如何骄横跋扈，如何无理取闹，他都会站在我这边，始终陪着我。” “最初的相遇，我很不喜欢他，他呆呆傻傻，老实本分，还是个榆木脑袋，这样的男人，我根本就连看一眼都嫌烦。所以我们之间，是他先向我表白心意，和其他想我示好的人一样，我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本以为他会因此放弃，但我万万没想到，从那天起，他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我开始很反感他的死缠烂打，任我如何打骂，他始终笑意盈盈，我被他气得不行时，他就一个劲的给我道歉，让我哭笑不得。” “真正决定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一次野猎。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将我当做一个男孩子在培养，野猎这种事，我做得比其他人更好，也比其他人更努力。” “虽然父亲只有我一个人，但是我家的传统却不是单凭血缘就可以继承家业，父亲培养我的同时，还培养了几个接班人，我必须比他们更加优秀，才有资格得到父亲的认可。” “因为我一直很优秀，做什么是都力求完美，在众人眼中，仿佛我生来就是个强大的人，身为父亲唯一的血亲，做到这种程度不过是理所应当。从来没有人心疼过，我是个女孩子，我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很多倍的努力，才能成长为哪怕是在男人堆里也毫不逊色，包括父亲，也从未心疼过我。” “他是第一个心疼我的人。野猎的那一次，我追着一直梅花鹿闯入了密林深处，梅花鹿没有抓到，自己却在里面迷了路，不仅迷了路，我还跌下了马，崴伤了，被有毒的荆棘刺破了皮肤，我咬牙死死撑着，等待父亲的救援。” “可是我足足被困了两天，也没有等到父亲的救援，父亲甚至，都不曾察觉我的失踪，在他的眼中，我这个女儿，远没有他的那些大事要紧。”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我等来了他。他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因为中毒，我的皮肤肿胀青紫，长时间的被困，我已经四肢乏力，他一见到我，就抱着我嚎啕大哭，他自责说，是因为他无能，才不能在我野猎的时候跟上我的步子，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我被困了，害我吃了那么多苦。” “他是第一个告诉我，我是个女孩子，我也需要有人呵护有人疼爱的人，也就是那时候，我动心了，我所想要的，他都知道，而且在竭力的给我。” “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我爱上了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妇人的忏悔（二） “我们决定要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已经不小了，城中像我这般年纪的姑娘，早已经做了孩子的娘。我们感情日渐稳定，深思熟虑后，我带他见了父亲，并向父亲传达了我自己的意愿。” “我原以为父亲会高兴、会满意，会祝福我，但是我万万没想到，父亲看到他的时候，反应竟然是惊讶！是失望！是不满！” “父亲义正言辞的表示拒绝，并且告诉我离他远一点。我不明白一向明事理、知是非的父亲，为什么要强行将我们拆散？女儿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身为父亲，他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父亲的反应让我失望极了，那天的会面，最后不欢而散。为了他，我第一次违反了父亲的意愿，之后一段时间，我和父亲冷战了。” “父亲勒令我与他断绝关系，不仅派人监视着我，还将我手上的权利削减了，为的就是拆散我们。” “但是我从未放弃过他，哪怕是被父亲监视，被关禁闭，我仍然想方设法的去见他，我已经认定了他，就会选择和他一起同舟共济，风雨无阻。” “后来青龙城中出了很大的事，整个城中乱成了一团，身居要职的父亲忙得焦头烂额，已经无暇在顾及我，所以我和他，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紧张而又幸福时光。” “瘟疫横行的青龙城，家家户户避而不出，生怕自己身染重疾，但是身为城中贵女，参与处理城中的事务，我责无旁贷，他就整天整天的跟在我身边，随我奔波劳碌。” “我问他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老是跟着我，他就不怕有一天自己被传染，然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结果他斩钉截铁告诉我，为了和我在一起，他什么也不惧，即便是染上瘟疫，只要能陪我一起，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说得真诚恳切，说得天花乱坠，将我哄得心花路放，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甚至言听计从，我已经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完整整的都交给了他。” “我和父亲真正的离心，是因为继承人的问题。父亲拟定好了继承人的事，是他告诉我的，当时他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和我说话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让我察觉到他的异常。在我的逼问下，他才告诉，他无意中听说，父亲拟定的继承人，不是我。” “我当时就完全不信，他也立马安慰我说，也许这并不是真的，毕竟他也只是听说。”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果，它就像是卡在我喉咙的一根刺，拿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父亲难道真的因为我反抗他的意思，就这么将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全盘否定？”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亲自看看，我利用父亲对我的不防备，买通了父亲身边的人，乘父亲不在家里的时候，潜入了他的书房，因为事先买通了父亲的亲信，我看到父亲的密信，看清楚密信上的内容后，我整个人傻住了，父亲拟定的继承人，果然不是我！”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脑海里不断闪过了二十多年来自己的艰辛和刻苦，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为，我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吃了多少苦头，付出多少心，父亲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失魂落魄的那段日子，他一直陪着我，可是我始终郁结于心，放不下这一切。后来他告诉我，他会帮我的，他说，属于我的一切，他都会为我一一拿回来的，我信任他，便将自己手下的势力交给了他。” “他的确是帮我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但是方法却是逼走了父亲，直到最后我才知道，他为了我，竟然使用了那样卑劣的手段。父亲看我的眼神满是震惊，然后慢慢的都是失望，他哆嗦着问我为什么，却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他看了看我，但也仅仅只是片刻，父亲之后便不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父亲直到离开，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他决然的离开了，孤傲而落寞，我一时间，无比后悔自己的决定，我知道，从那天起，我将永远失去父亲了。” “我终于坐上了父亲的位置，这是我二十多年来夜以继日的努力，想要到达的高度，可是当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登上那个位置，我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他了。” “因为陪在我身边的人只有他了，所以我对他全然信任，甚至在我怀上意儿的时候，因为孕吐反应太过激烈，他说要我休息，而我的事务交给他处理就好，那时候，我一点也没有怀疑他有别的企图，只当他是心疼我太过辛苦。”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十月怀胎的时间里，他慢慢的架空了我的权利，培植了自己的心腹，而我这不过是挂了个名。” “更可恶的是，我临产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不止一次派人去请他来，他都没有来，不仅如此，事先准备好的稳婆也被他拒之门外，他那时候，竟然是盼着我难产而死。” “幸好我命硬，在几个上了点年纪的婆子帮助下，平安产下了意儿。那时候，我也没有怪罪他，我为他找了许多理由说服我自己。” “可是狼终究还是狼，它不会因为羊皮披的久了就变成了羊。产后恢复后，我想恢复手中权力，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我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一切，无比清晰的告诉我，我爱的这个男人，原来一直都在利用我！” “我去找他要个解释，他目的已经达成，就连说谎骗我都嫌麻烦，我问的他烦了，他直接对我亮出了獠牙，我气急败坏，和他打了起来，却被他和他的亲信，废了一声武功，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他伪造我的让位书，成功登上了我的位置，为了堵住青龙城城民的悠悠众口，他没有杀了我，而是将我与意儿囚禁在府，派人监视。” “次月，他便迫不及待将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抬进了府，也对，他那样的伪君子，怎么可能守着我一个老女人过，如今权与财他都已经到手了，他自然就完完全去的暴露本性。” “什么本分老实，什么钟情不二，什么温柔体贴，都是他披上的羊皮！他虚伪，恶心，让人作呕，可怜我竟然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渣，做了……做了……” “我对不起父亲，这辈子估计都没办法得到父亲的原谅，我无数次懊悔，无数次自责，我想要向父亲请罪，就算是以死谢罪也不能赎清我的罪恶。但是父亲就这样销声匿迹了，不仅是我遍寻不到，就连他发动了青龙城绝大多数的势力，也没有寻到父亲的踪迹。” “父亲他，被我们伤的太狠，伤的太重，如果不是他自己出现，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让我这辈子注定只能在怨恨和懊悔中生不如死。” “之后，像许多戏本子里的狗血剧情一样，他对我们娘儿俩家暴了，不仅如此，他的那十几个小妾更是对我和意儿百般刁难、羞辱、折磨！我得意儿，那一身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大概三个月前，我带着意儿成功的从府中逃了出来，就像你们见到的这样，我带着意儿四处躲躲藏藏，本以为他们对我们母子这种无足轻重的角色，用不着大费周章，谁知道三个月过去，他们依然不肯放过我们母子，这才不得不小心谨慎。” 妙书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罗夫人身份 罗夫人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了，她的描述很多地方都是一带而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谈自己的感情方面，那是她心里的苦楚和忏悔，是她郁结于心无法言说的情感。 罗夫人整个人情绪很低落，那些她拼命想要忘记的过去，原来一直那么清晰额存在着，不管她如何抗拒着，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时刻提醒着她所犯下的错。 “夫人，你还好吧？”殷灵玥小心的问道。 罗夫人抬头看着他们，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莫渊站起身来，拍拍衣衫上的尘土，道：“夫人不是要躲避夫家的追捕吗？如果你信任我们的话，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带你们去。” “什么地方？”罗夫人询问道。 其实不仅是她，就连殷灵玥和洛文钰，也不知道莫渊指的是什么地方。 莫渊没有解释，而是将一幅地图递给罗夫人，这是他闲暇时候凭着记忆画的，总觉得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莫渊一脸笃定的说：“夫人，你可以带着意儿去这个地方，那里很安全，也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你们好可以自己种点东西，而且，你丈夫他们不会发现那里的。” 罗夫人拿过地图看了看，最终选择相信莫渊的话，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对莫渊他们全盘托出，那时候就已经选择相信他们。 “夫人赶紧去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送夫人了。” 莫渊他们的确是没有时间送罗夫人，倒不是什么要事在身，而是他们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得赶回客栈去跟常聿和赵毅报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和罗夫人别过之后，他们开始往客栈赶，殷灵玥忍不住好奇的问莫渊，“小渊，你让罗夫人他们去哪？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莫渊宠溺的摸了摸殷灵玥的头发，道：“是朝霞山庄。” “朝霞山庄？” 殷灵玥完全没有料先道莫渊所指的地方，竟然是那里，那不是赵毅师父的地盘吗？ 莫渊解释道：“没错，就是师父的朝霞山庄，师父可以在那里隐匿你们多年，可见朝霞山庄极为隐秘。” “那倒是，不过小渊你就这样贸然让一个外人去师父的据点，就不怕因此暴露师父，对师父他们造成危险吗？” 莫渊笑了笑，其实殷灵玥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那是他可以笃定罗夫人他们不会。 “玥玥，你不觉得，罗夫人的故事似曾相识吗？” “什么？”殷灵玥一头雾水，莫渊说话怎么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莫渊刮了刮殷灵玥的鼻子，笑道：“玥玥可真是健忘，你忘了赵毅师父给我们说过，他有一个女儿叫青悦，当年那次青龙城的变故，青悦就是参与者之一，而且，现任青龙城城主，名叫罗威。” “啊！小渊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明白了，你是说，那个罗夫人，很有可能就是青悦。” “没错。”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在青龙城为高权重的父亲，因为父亲的反对而与父亲冷战，又因为继承权问题与父亲离心，这跟师父和他女儿之间的事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说，罗夫人十有八九就是青悦，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小渊，既然你已经知道罗夫人就是青悦，你为什么不带她去见师父，反而指引她去朝霞山庄。” 这也是殷灵玥不明白的地方，刚听青悦的意思，她这些年从未放弃过找寻父亲，赵毅师父虽然嘴硬不说，但是每每提及青悦，他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心中，同样记挂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殷灵玥追问。 “玥玥，有些事情，没有表面上想的那么简单，青悦前辈寻找师父，是事实，师父思念青悦前辈，也是事实，但是，他们并不会因为对彼此的挂念便可以冰释前嫌，隔阂这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大。” “可这些问题终究好事要解决的呀。” “的确终归要解决，但是现在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现在师父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分心。”莫渊叹了口气，“玥玥，我让青悦前辈他们去朝霞山庄，除了想让赵毅师父可以专注于目前的事而不受影响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莫渊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转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罗威他已经做到了城主之位，位高而权重，青悦前辈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却还是死死地抓着青悦前辈不放，甚至在青悦前辈出逃后全城搜捕他们母子吗？” 殷灵玥敛眉思忖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他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他们母子吧？说出来连殷灵玥自己也不敢相信。 见殷灵玥摇摇头，莫渊也不卖关子，“玥玥还记得我们初到青凤城的时候吗？” “自然记得，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常聿师父的，之后就莫名其妙被他卷入这场纷争。不过小渊，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天，恰好是青凤城一年一次的巡游，需要城主亲自主持。而青龙城与青凤城一样，也有很重要的巡游，而且就快要到了。” 殷灵玥双手一合，惊喜的说：“小渊，我知道了。罗威不是正统的城主，而是暂代青毅坐上的城主之位，虽然城主府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他的势力，他有恃无恐，但是青龙城真正认可的城主是青悦，如果巡游那天没有青悦出席，那么他这个城主之位的来源就有待商榷了。” “玥玥说得没错，大概就是这样，青悦前辈他们去了朝霞山庄，罗威就找不到他们了。” “小渊真厉害！” 莫渊和殷灵玥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当旁边的洛文钰是空气。 洛文钰就郁闷了，他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怎么连半点存在感都没有？他们之间叽里呱啦说了那么多，他连半句话都插不进去，整个人更加郁闷了。 洛文钰挤进莫渊和殷灵玥中间，大声嚷嚷道：“我说你们两个别再打情骂俏了好不好，顾虑顾虑我好不好！” 莫渊登时脸红，殷灵玥则是毫不客气的给了洛文钰一巴掌，“我说洛文钰，你皮痒痒了欠抽是不是？” 洛文钰夸张的喊痛，“我说的是事实，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 莫渊安静的听着洛文钰和殷灵玥你一言我我一语的斗着嘴，幽暗的路上，也变得人热闹了。 三人心情愉快，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往常聿和赵毅所在的客栈赶。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侠付一川（一）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色浓黑如墨，莫渊、殷灵玥和洛文钰，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往回到常聿和赵毅身边。 这个时候还没回去，师父他们估计要担心了，要是师父们一个不高兴，兴许以后都不允许他们随便出去玩了。 清冷的街道上，寂寥无人，刚下过一场大雨，街道上的路面被雨水冲刷得纤尘不染，房檐上的水滴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莫渊三人突然间停住了脚步，前方一个黑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借着微弱的光芒，依稀可以看见是一个男人，体格强健，身材高大，宽大的手掌上，握着一把长剑。 因为隔得远，看不清楚男人的脸，但是莫渊明显的感觉到来自对方身上的浓浓的杀气，如此明显的危险气息，让三人都不寒而栗。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莫渊就已经心中有数，他们完全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所以他们只能祈求，这个男人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小渊……” 就算是迟钝的殷灵玥，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轻轻拽着莫渊的衣袖，低声唤着莫渊的名字。 莫渊知道，殷灵玥这是不安和紧张，于是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无形的让她安心。 “莫渊，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要不要……绕道？”洛文钰也小心的询问。 莫渊想了想，觉得与其绕道，还不如硬着头皮往前走。如果男人的目标是他们三个，他们就算是绕道走，也逃不出男人的手心，倒不如赌一把。 洛文钰和殷灵玥小心的跟在莫渊身后，他们三人中，就属莫渊武功最好，平时的莫渊沉着镇定，心思敏捷，他们两个习惯一莫渊为中心，凡是都听他拿主意。 距离男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莫渊很明显的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可控制的加速，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殷灵玥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洛文钰，也乖巧的低垂着头。 男人没有动弹，甚至连呼吸，都似有若无，就好像是一尊雕塑。 眼看着就快要与男人擦肩而过，男人手中的那一把剑刷的一下横在了莫渊的脖颈，剑还没有出鞘，森冷的寒气就已经让莫渊冷汗直流。 “你们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轻易的就想从我这过去？” 男人的声音喑哑低沉，在空荡荡的街巷里回荡着，很是恐怖。 莫渊已经确认，男人的目标，的确就是他们。 “前辈，抱歉，是晚辈们失礼了。” 莫渊尽可能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卑不亢、波澜不兴，表现得毫不露怯。 男人听完莫渊的话，明显一愣，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戾气很重，很少有人能在他的面前镇定自若，毫不畏惧，不由得多看了莫渊一眼。 男人收回横在莫渊脖子上的剑，双手环抱在胸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莫渊、洛文钰和殷灵玥，直看得他们头皮发麻，四肢僵硬。 莫渊直视男人的目光，便面上平淡如水，内心上却是波澜壮阔。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拦住他们？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莫渊不断告诉自己，越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越是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 “小子，你很勇敢，也很聪明！” 男人突然间这样说，在场的不仅是莫渊，还有洛文钰和殷灵玥，都不知道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渊正要开口说话，男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直接打断莫渊的话，无比笃定道：“你们也不用费尽脑子编造自己的身份，也不用暗自周旋揣摩我的心思，直接一点，我知道你们的身份，而且找你们的意图很明显，多余的废话就不必说了。” 什么？ 男人干脆利落的话，一下子把三个人震得说不出话来，莫渊也呆住了，自己的心思被完完全全的看穿，这感觉就是自己的遮羞布被别人毫不留情的撤掉，莫渊的脸红成了苹果。 莫渊很快收敛心神，道：“前辈，您找我们三个所谓何事？” 莫渊虽然这样问，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们三个人都不过是江湖小辈，籍籍无名，应该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男人之所以会找上他们，只有一种可能，为了知道常聿和赵毅师父的下落。 事实上莫渊料想的一点也没有错，莫渊、殷灵玥还有洛文钰，三个毛还没长齐的小角色，值得这样强大的男人亲自出手，原因也只有常聿和赵毅。 “小子这么聪明，不是应该想到了吗？”男人冷眸扫过莫渊，低声说道。 莫渊是不会不打自招的，虽然心下已经明了，但还是回答道：“晚辈不知。” 男人突然对莫渊伸出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莫渊和男人差不多一样高，但是却远比男人瘦弱许多，男人没有使用内力，轻而易举的就制住了莫渊，莫渊拼命挣扎，也没法挣脱男人的束缚。 莫渊没有求饶，男人显然也没有想要逼莫渊求饶。 莫渊呼吸的越来越艰难，但他还是倔强的直视着男人，骨子里的骄傲与倔强，不容许他低头怯懦。 就在莫渊感觉到大脑混沌，视线模糊的时候，男人放开了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真不愧是青毅城主的徒弟，有骨气！” 殷灵玥来到莫渊身边，莫渊脚步虚浮，已经站不住了，整个人直接倒进了殷灵玥的怀里，殷灵玥掏出一粒药，给莫渊服下。 第三次了，已经第三次了，这是莫渊第三次在殷灵玥面前如此的接近死亡，殷灵玥只能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鸣渊谷的百鸟峰上，在柳风眠的柳府，还有这一次，她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别人拿捏，被别人伤害，殷灵玥心里自责极了，她知道自己太懦弱，太胆怯了，之前总是在缩在他的而身后，今后她再也不会了，即便弱小捂住，即便微不足道，她也会，站在他的旁边。 “前辈，您想要我们做什么，明说吧！” 男人凶狠的目光直视着殷灵玥，殷灵玥心下恐惧，但是她的目光却没有闪躲，男人惊异于殷灵玥的变化，刚才还躲在男孩子身后不敢出声，现在却这样坚定勇敢。 “小丫头，你这态度，不怕惹我动怒？”男人故意凶狠的对殷灵玥说。 “怕！”殷灵玥很坦率，“但是你伤害了我的小渊，我生气了。” 男人直直的盯着殷灵玥，“你说什么？” “我说我生气了，您要么尽快杀了我，否则终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回你对小渊欠下的债。”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威胁的话，男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妙书屋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剑侠付一川（二） 男人和殷灵玥对峙了良久，殷灵玥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你们勇敢，这一次，她没有发抖，没有流泪，她做到了师兄所说的勇敢。 男人看了殷灵玥很久后，眸中森冷的寒光渐渐有了些暖意，身上的气息也略微收敛了一些。 男人突然间的变化，让殷灵玥很是不解，她还没来及多想，男人就已经开口告诉她是为什么了。 “小丫头，你知道吗，要是我的小米还在世上，她应该也和你一般大了。” 男人的叹息声在风中飘荡，带着淡淡的惆怅，但是男人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换上那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样。 殷灵玥的注意力停留在了男人的言语上，那个叫小米的，应该是男人的女儿，也只有在提及自己女儿的时候，男人的心才会变得柔软。 “晚辈斗胆问一句，您如何笃定我们是青毅的弟子的？” 殷灵玥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一向行踪隐秘，就算是在青凤城，也不经常抛头露面的，男人是如何知晓他们与常聿和赵毅的身份？ 要知道，师父他们为了保护殷灵玥和莫渊，很多重要的事都没有让他们参与，就比如攻打青凤城的城主府的那一天，莫渊百般请求一同前去，都被常聿和赵毅严词拒绝了，殷灵玥想不通，也懒得动脑子去想，干脆就直接问。 男人默不作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殷灵玥一眼，仿佛这样的问题他不屑回答，殷灵玥只觉得尴尬，没料想到男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殷灵玥等了一会没等到男人开口，心想：不说就不说，反正小渊很快就能想清楚各种缘由，到时候向小渊询问便好。 谁知道男人这时候竟然开口了，“青凤城的事，你们好大的手笔！虽然明面上的事都是常聿和青毅他们出手的，但是，我们安插在青凤城的探子可不是吃素的，如果连这点事都打听不到，城主养他们又有何用？” 殷灵玥有些惊讶，本以为男人已经不打算理会他们，谁知道男人竟然开口解释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与他的女儿年纪相仿，他心情不错，所以…… 莫渊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男人的束缚，只得退而求其次，道：“前辈，我知道您想要我们做什么，但是我的这位朋友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恰好和我们一起游玩而已，您可以放过他吗？” 顺着莫渊的目光，男人这才注意到一边的洛文钰。 从始至终，洛文钰都没有说话，男人的目光也就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 男人看向莫渊的目光里充满了置疑，显然是并没有相信莫渊的话。 “小渊说得没错，钰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不想因此牵连无辜，请前辈放过他！”殷灵玥言辞真诚恳切，听不出半点虚假。 男人低声哂笑，“你们就这点小把戏，想要他去通风报信？” 莫渊辩解道：“前辈误会了，如果我们的目的是让他去通风报信，这不是正合前辈的意吗？” “怎么说呢？”男人追问。 “前辈被抓住我们的意图，不就是想要我们带您去找我们师父吗？倘若我们的目的是想要他去通风报信，师父必然会前来搭救我们，不就入了前辈的意？” 莫渊说得振振有词，言而又理，面对男人的威压也毫不露怯，男人显然是已经有些信了。 “好，就依你们的意思放了他。”男人说罢，转而对洛文钰道：“小子，你可以尽管去通知青毅，赶紧走吧。” 洛文钰听了半天，不满的道：“我说你们在那里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又问过我这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吗？” “让你走你还不满意？废话那多干嘛，赶紧麻利的滚蛋。” 会这么吼洛文钰的，除了殷灵玥外，就没有别人了。 洛文钰奋起反驳，“什么叫让我走我还不满意？玥儿你说话注意点，小爷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我不走！好朋友就应该同甘苦，共患难。” “不走？”问询的是男人。 “不走！”洛文钰坚定的回答。 男人冰冷的眸子朝洛文钰扫射过去，“走不走可由不得你。” 男人怎么想都觉得放掉洛文钰比较好，如果这小子知道青毅所在，自己手中有他的两个徒弟在手，也不怕他不找过来，如果这小子正如莫渊他们说的那样，并不知道青毅，那么少带一个人，就少了一个累赘，也是很好的。 “我说了我不走。”洛文钰叫嚷着，转而对莫渊和殷灵玥道，“你们好拿不拿我当兄弟啊，说好了要带我一起闯荡江湖的，怎么说丢下我就丢下我？” 殷灵玥扶额，额头上两道黑线，这二货难道还没搞明白她和莫渊这样做的良苦用心吗？ 男人也是一愣，头一次见这种死活要求被抓得人，看起来还呆呆傻傻的，带着身边肯定是个麻烦事。 这样一想，男人果断的决定要丢掉洛文钰，男人扯着殷灵玥和莫渊，也不管洛文钰，直接就打算走。 但是洛文钰是谁，那可是轻功卓绝的洛家人，男人功力再怎么深厚，带着两个人，如何甩得掉洛文钰这块牛皮糖？ 最后无奈，男人只能勉为其难的留下洛文钰。 莫渊一边走着，一边对男人说：“前辈，我们可以带您去见师父，但是，即便您见到了师父，您也不会是师父额对手。” 男人脸色一沉，明显很不高兴，但是不可否认，莫渊说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让他根本就无力反驳。 “我们都没交手过，你如何断定我不如他？”尽管如此，男人还是不死心的问莫渊。 莫渊丝毫没有顾忌男人的脸面，直白的说：“前辈您说错了，您和我师父，已经交过手了。” 男人听了莫渊的话，明显很是惊异。 莫看出了男人的不解，于是解释道：“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前辈您应该就是第一剑侠，人称一剑封侯的付一川付前辈。” 这下子，男人的心情已经不是用震惊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莫渊像是没看到付一川呆住一样，自顾自的说：“因为我知道您是付一川前辈，也就知道您连我武功尽失的常聿师父都打不过，更不要说青毅师父了。” 付一川整个人气得脸色铁青，他那哪是打不过常聿，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他用毒使诈，可是用毒使诈也是人家的本事。 可是他总不能和几个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孩子争论吧，一口老血只能咽回去。 第一百八十章 剑侠付一川（三） 旭日东升，阳光灿烂，又是一个大好晴天。 经过了一晚上的赶路，莫渊、殷灵玥和洛文钰，早已经精疲力竭，反观付一川，他依旧精神抖擞，健步如飞。 “一川前辈，我们可以歇息一下吗？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叫嚷着的是殷灵玥，她此时又困又累，饥渴难耐，早就已经走不动了，莫渊一直搀扶着她，她也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都放在了莫渊身上。 莫渊看了看殷灵玥困倦的模样，对付一川道：“前辈，我们真的需要歇息了，去师父那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到得了的，要是现在就累坏了可就不好了。” 付一川总算是肯回头看他们一眼，道：“青毅他们离这里很远？” 莫渊点点头，说谎话完全不脸红，“当然很远，不然你们怎么会花了那么多人力和物力，还是遍寻不到师父他们的踪迹？” 莫渊说得滴水不漏，付一川显然是已经有些信了。 “离得很远？他们怎么就放心你们单独潜入青龙城，就不怕你们出事了？”付一川追问。 莫渊笑了笑，“前辈，您不是说了青凤城有你们的探子吗，那您应该知道，当初我们潜入青凤城，师父他们也是没有一同前去的，他们离我们远一点，对我们而言反而是安全的。” 付一川没有再多说，莫渊暗暗观察他的模样，知晓他已经完全信了自己的话。 其实，短短这一晚上的相处，他们已经明白了，其实付一川表面上冷漠无情，其实他是一个很好哄的人，心思也没有那么深不可测。 “茶馆！”洛文钰惊呼着跳起身来，“那里有一间茶馆。” 顺着洛文钰手指的方向，果然在枫林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一间茶馆。 洛文钰一脸期待的围着付一川转，时不时还眨巴着自己圆滚滚的大眼睛，撒娇卖萌，这个天天小爷小爷挂在嘴上的狂傲小子，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付一川无法抵御洛文钰的卖萌，妥协答应了。 看到付一川点头，洛文钰便像是一阵风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付一川依旧不紧不慢的前进着，莫渊和殷灵玥却是停了下来，莫渊这时候才发现，殷灵玥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之前走的慢，殷灵玥有意掩饰，莫渊也就没有注意到，但是听到有茶馆，殷灵玥兴奋得忘了自己脚上有伤，也就没注意到自己一瘸一拐。 “玥玥，你的脚怎么了？”莫渊直直的望着殷灵玥，紧张地问。 “没什么。” 被莫渊这样盯着看，殷灵玥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料想到自己竟然这么麻烦，不就是赶了一晚上的路吗，自己的脚竟然磨起了水泡。 之所以一直不说，说不想承认自己原来也是个娇生惯养的，怕他们嘲笑自己柔弱。 莫渊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将殷灵玥抱起来，加快速度走向茶馆。 付一川、殷灵玥和莫渊到达茶馆的时候，洛文钰已经占好了座位，正吆喝着点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暂时不需要，其余的都给我们来一份。” 听得付一川一哆嗦，这小子，点这么多吃的下吗？ 洛文钰眼尖的看见付一川，连忙满脸堆笑的走过去，把付一川拉到桌子旁，亲自给他拉开凳子让他坐下。 “一川前辈，我还小，正在长身体，吃得稍微多了一点，您不会介意的吧？” 洛文钰笑得很是灿烂，付一川看得心上一暖，就算是有意见，也说不出口。 “对了，顺便问一下。”洛文钰补充道，“前辈身上带了多少钱？” 付一川一怔，没搞明白洛文钰为什么问这个。 “前辈不用疑惑，我没有想要钱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您身上的钱够我们吃几天。”洛文钰突然间拍了拍脑袋，“哎呀，你瞧我这问了些什么，您是为青龙城城主办事的，这钱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您孤家寡人一个，这有钱也没处花，自然是不会少了我们的吃食，对吧？” 付一川面色难看，决定不理会这厚脸皮的臭小子，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被一个小子说得这么无话可说了。 莫渊将殷灵玥放在凳子上，直接蹲下身子脱下殷灵玥的鞋子，殷灵玥想要出声制止，可是被莫渊一个眼神制止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脱鞋，殷灵玥觉得又羞又窘，尤其是自己白净的小脚被莫渊握在手里反复查看，殷灵玥更是破天荒的脸红了。 莫渊眉头的紧蹙，有些心疼。 殷灵玥的脚上果然长出了好一个水泡，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有好几个水泡已经破了，汗水一沾便疼得殷灵玥龇牙咧嘴。 “小渊，没事的，真的。”殷灵玥笑声的在莫渊耳边说着，她其实想要告诉莫渊，她没有那么脆弱的，莫渊用不着这样的小心翼翼。 莫渊抱着殷灵玥去水边清洗了一下，再简单的帮她处理了一下水泡，这才回到座位上去，此时此刻，洛文钰已经狼吞虎咽的吃了不少东西，看他那副粗鲁的吃相，活像饿了好几天的人。 吃过饭后，他们休息了一会，就继续前进了，这一次，莫渊没有再放殷灵玥自己走，而是坚持要背着她，殷灵玥虽然很不愿意这样被照顾，但是数次拒绝无果，只能顺从莫渊。 殷灵玥知道莫渊一旦决定的事，不管你怎么说，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他就是你这样一个有想法有主见的人。 莫渊的背上很温暖，但是因为他瘦弱的缘故，殷灵玥趴在上面觉得有些硌。疲惫、困倦，殷灵玥很快就趴在莫渊背上睡着了。 晚间的时候，付一川破天荒的没有催促他们赶路，而是带着他们进了一间客栈。 只不过，在听到付一川只点了一间房是，洛文钰再次出声说道：“前辈，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只要一间客房，我晚上睡觉很轻的，万一您打呼噜……” 付一川朝洛文钰冷冷的扫射过去，他是抽风了才会为这几个人考虑，以至于他们都没有了做阶下囚的自觉。 洛文钰脖子一缩，小声道：“我是说，万一我晚上打呼噜的话，会吵到前辈的。” 付一川没有说话，直接转身上楼，也不理会洛文钰，爱止不住！ 洛文钰屁颠屁颠的跟在付一川身后，利索的上了楼。 莫渊、殷灵玥还有洛文钰，摸清了付一川的脾气秉性之后，就一点也不顾及他了，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外表有多强硬，内心就有多柔软，三人也不再费尽心思的想要逃，反正逃也逃不远。 他们离青龙城的城中心已经越来越远，反正他们跟在常聿和赵毅身边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倒不如帮他们强制住一个敌人，也算是帮了他们的忙。 至于他们要带付一川去哪里呢？随缘吧，反正莫渊还没有想到，就当是一场没有目的的旅行吧。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剑侠付一川（四） 第一百八十一章剑侠付一川（四） 来到客房的时候，时间还早，殷灵玥在莫渊背上睡了一觉，如今精神十足，百无聊赖。 有了多余的精力，骨子里的八卦精神也就开启了。 只见殷灵玥窜到付一川身边，此时付一川正双手环抱着剑，倚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殷灵玥才刚靠近他的身边，他便握紧了手中的剑，这警觉性好真不是一般的高。 “一川前辈，我好无聊啊，您陪我聊聊天吧！”殷灵玥大胆的拽住付一川的衣袖，撒娇道。 付一川整个人愣在了当场，他记得昨天，这个丫头看到他还瑟瑟发抖的躲在那个小子身后，这一天晚上也一直小心的和他保持距离，怎么现在还直接上手了？ 付一川虽然僵硬别扭，但是却没有推开殷灵玥，相反，他一动不动，把自己站成了雕塑。 见付一川没有反应，殷灵玥有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川前辈……一川前辈……您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这丫头怎么那么聒噪，烦死人了，付一川想要装尸体都不行。 他很明显不想理会她，这丫头就没点觉悟吗？ 很明显，殷灵玥的确没有这总觉悟，她只当是付一川没有听到，继续锲而不舍的精神，一直不停的摇晃着付一川的衣袖，付一川终于装不下去了。 看见付一川缓缓的睁开眼睛，殷灵玥开心的道：“一川前辈，您可算是信了，陪我聊聊吧！” 付一川原本要好好教训殷灵玥，教教她什么叫尊重前辈，可是面对殷灵玥这一张笑颜如花的脸，付一川瞬间就软化了。 没办法，表现上装得再怎么强硬，他的内心却是柔软到不行。 “你不怕我了？”付一川瞥了瞥殷灵玥，冷冷问道。 殷灵玥嫣然一笑，“不怕，您不会伤害我！” 这丫头哪来的自信？付一川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她，他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这么笃定。 “前辈虽然凶巴巴的，整个人冷冰冰的，脾气很臭，长得还很吓人，很多时候独断专行又狂妄自大，而且……” “说重点！” 付一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丫头就这么有恃无恐吗？她说的这些，换做是从前有人敢这么说他，那些人早就成了尸体。 殷灵玥压根就没有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您是个心善的人。” 付一川整个个人带愣住了，活了这么多年，杀人无数，他的手上早已经沾满了血腥，头一次听到听到有人用善良这个词来形容他，这价值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付一川冷笑道：“小丫头，你错了，谁都有可能和善良这个词沾边，就我？我手上的冤魂成百上千，善良这个词，倒像是个讽刺！” 殷灵玥咂咂嘴，“抱歉，一川前辈，我不是故意要揭你的黑历史的。” 其实殷灵玥想说的是呆傻，但是看了看付一川那一双斗大的拳头，殷灵玥就怂了。 “说罢，你为什么叫我？”付一川总算问到了重点。 “因为我无聊啊！” 无聊？ 付一川再三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殷灵玥说得的确就是无聊，就因为无聊，这丫头那般坚持不懈的骚扰他！ 付一川气得一口老血翻涌上来，但是他还是尽可能不那么凶的对殷灵玥说，“那你为什么不找他们？” “简单啊，小渊背了我一天，他需要休息，自然不能打扰他。” 好，这个理由他勉强接受。 付一川指了指那边摆大字躺在地上已经睡得打呼噜的洛文钰，道：“那他呢？” “他啊，这个前辈有所不知，钰他睡着的时候像个死猪一样，雷打不动，想要叫醒他，难度可想而知。” 付一川心里复杂极了，感情就我好喊是吧？ 事实上殷灵玥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瞎编的，她就是好奇这位传奇剑侠的故事，他孑然一身，独来独往，他谈及小米时的温情流露，还有他这个一剑封侯的称号是怎么来的，这些，殷灵玥都要好奇极了。 这才是她锲而不舍的骚扰付一川的原因，当然，她可不能那么直白的去问，不然就真的得被拍成肉酱了。 殷灵玥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知道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走进付一川的世界，一开始那么直接，铁定被关在门外。 付一川想不到拒绝殷灵玥的理由，只得妥协，“你想要我和你聊些什么？” “前辈的这把剑，很珍贵、很厉害吧？” “嗯。” “他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吗？” “嗯。” “它一直陪在您的身边吗？” “嗯。” “他是您自己打造的吗？” “不是。” “它叫什么名字？” “星舞。” “为什么要叫星舞，这个名字一听就那么文艺，肯定不是您自己起的，究竟是谁起的名字？” “我师娘。” “啊！原来前辈您还有师父和师娘，怪不得你的剑法那么高超。” “……”没有师父，难不成还自学成才？付一川都不想理会殷灵玥。 “您什么时候拜师学艺的？” “八岁。” “八岁啊，前辈您真厉害，我八岁的时候还整天上山掏鸟，下水摸鱼呢！” 付一川觉得自己的脑袋是坏掉了，才会和殷灵玥聊这些无聊透顶的问题。 这么简单的问题，殷灵玥还浪费时间和他啰嗦，这丫头是不是傻啊？而和她来哦这些问题的自己，显然比她更傻。 殷灵玥正要开口，付一川连忙打断她，“丫头，你能不能问点不那么无聊的问题？” 殷灵玥心下一喜，一川前辈总算是上钩了。 “那好，我们先说好了，我问什么都行，前辈可别怪我僭越。” “好。” “前辈成过家吗？” 付一川明显没想到殷灵玥竟然会问这个，稍作迟疑，答道：“成过。” “前辈很爱你的家人吗？” “自然。” “小米是谁？” “……” 提到小米，付一川整个人都呆住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殷灵玥也不急，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也不知为什么，殷灵玥总觉得，付一川前辈会愿意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她的，所以她只需要耐心的等候便好。 付一川没有说话，殷灵玥也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只听见洛文钰的呼噜声。 殷灵玥等了许久，才听见付一川开口，“丫头，你直接明说吧，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殷灵玥灿烂一笑，道：“就是闲聊啊，不是前辈说了，要我别问那么无聊的问题，我不过是想遵照前辈的意思，问一些有意思的问题。” 付一川算是明白了，这丫头表面上傻傻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机灵着呢！ 付一川瞥了殷灵玥一眼，却并未动怒，“你就不用胡诌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直接明说吧，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殷灵玥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明说：“前辈，您一定有一段伤心的过往，它就像是一个毒瘤，长在您的心上，您想要忘记它，却又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它的存在。” 殷灵玥顿了顿，接着道：“那些割舍不掉的悲伤回忆，是给你自己上的一把锁，它不仅锁住了您的自由，您的情感，还有您的人生，我想帮您分担一点至少让您不那么痛苦！” 付一川陷入了沉思，这小丫头凭什么自以为是？凭什么敢断言他的过往？凭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他看得那么透？ 付一川眉毛拧作一团，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好，既然小丫头费尽心思想要知道，那我就统统都告诉你。”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剑侠付一川（五） 付一川八岁的时候，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把剑，这意味着，他离自己的剑侠梦，又进了一步。 他的师父是一个隐世的剑侠，师母是一个铸剑大师，他和几十个年龄相仿的师兄弟在山中跟随着师父学剑术。 师父承诺过他们，谁能在一年一次的弟子考核赛上夺得榜首，便可以拥有师母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把剑。 师母的铸剑技艺天下一绝，无论选材还是铸造术，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千金难求。能得到师母量身定制的宝剑，几乎成了几十个师兄弟夜以继日勤加苦练的动力，付一川就是其中之一。 八岁那年，付一川排除万难，过关斩将，终于夺得了榜首，获得了师母为他量身铸剑的资格。 三个月后，付一川第一次见到了专属于自己的那把剑，剑身锋利，寒光凛冽，剑柄处刻有群星闪烁，耀眼夺目，只需一眼，付一川便对这一把剑爱不释手。 他的这把剑，有一个很文艺的名字，叫做星舞，是师母自己起的名字，师母告诉他，这把剑挥舞起来如群星舞动，熠熠生辉，光彩耀目，故名星舞。 付一川珍而重之的从师母手上接过星舞时，他就知道，星舞将会陪着他一起征战天下，去走那一条属于他的剑侠之路。 付一川十八岁的时候，就学成出山。 临别时，师父嘱咐他，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侠，付一川知道，这是师父穷其一生想要达到却没法达到的高度，他老人家一生的夙愿，便只能寄托在他们这些得意弟子的身上。 成为天下第一剑侠吗？ 这还用说，从四岁拜师学剑，到十八岁学成出山，整整十四年，付一川的理想从未变过，那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剑侠。 江湖武林，群雄并起，人才辈出，善剑者不胜枚举，初出茅庐的付一川，在江湖上不过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那时候，煮酒论剑会是所有剑客做梦都想要进入的剑道会，那是身为剑客的殊荣，是对剑客剑道的认可。 十八岁的热血少年，以为单凭一身剑术，便可以得到认可，少年剑客满怀激情去了煮酒论剑会，却连大门的边上都摸不到，还收获了各种各样的冷嘲热讽，那时候，他就明白，这是个势利的世界，哪怕是剑道领域，也难免流俗。 十八岁的少年，望着那扇高高的大门，暗下决心，终有一天，他会将里面那些自以为是的剑客，一一踩在脚下。 这之后，剑侠排名榜上第一百位的剑客于冲，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挑战书，挑战者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乳臭未干，语气却是极为狂妄。 于冲并没有引起重视，像这样不自量的江湖小辈，妄想踩着他们的身体往上爬的，他见的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甚至连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没有注意到，那小子下的挑战贴，上面明确说了，若是挑战成功，被挑战的人交出自身佩剑，终身不得用剑，若挑战失败，挑战者自断右臂，此生不再使剑。 江湖剑道是允许赌剑的，剑侠排行榜上共有一百个英雄，但是随时都可以更新替换，排名低的可以向排名高的挑战，获胜了便可以取代排名高的为此，当然，无名剑客也可以挑战排行榜上的剑侠，但是这多半都会以失败告终。 毕竟能上剑侠排行上的剑侠，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剑术卓绝，想要轻而易举就颠覆他们，难如登天！ 十日后，这个大家都不看好的赌剑，在于冲家的武场里进行，没有多少人前来观战，零零散散来的十几个人，也不过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来看看是什么不自量力的小子，敢大言不惭的来赌剑。 付一川那天穿了件寻常的布衣，抱着自己的星舞，不卑不亢的来到了武场。 他一入场，周围便满是对他指指点点的人，他面无表情，古井无波，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师父曾经告诉过他，不要在意别人的言论，也不要理会别人的蔑视，因为你的实力，会让他们统统闭嘴。 十八岁的少年，稚气未脱，却显得老沉稳重。 他等了很长时间，于冲才在一堆仆从的簇拥下，珊珊来迟。 盛夏时分，暑气逼人，武场里温度极高，少年身上的汗水如雨一般的滑落，少年却没有半点动容。 反观于冲，他身边各种娇妻美妾，又是扇风，又是喂水，他一脸的享受，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一下付一川，仿佛他时来这里度假的，而不是来赌剑。 这是，对对手的蔑视！ 付一川没有生气，他知道，师父说的是对，有的人，你只有打得他怕了，他才知道什么是尊重他人！ 付一川很快就用实际行动让于冲为他的目中无人付出了代价，这场比试可以说是毫不出彩，甚至是耻辱的一战。 付一川对打于冲，简直就是单方面的虐杀。 于冲虽然是剑侠排行榜上的最后一位，但是他的剑术也是江湖上说得上名号的，在面对付一川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本应该轻轻松松的锁定战局，然后趾高气昂的告诉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子：想要这么早就改朝换代，你还嫩着呢！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一开始于冲抱着玩闹的心思，随意出手，但是被付一川用剑鞘重重的打了一次之后，于冲丢了脸面，便开始用尽全力。 他不再有所保留，使尽全力，却连付一川的一片衣角都伤不到，反倒是付一川未拔出的剑，已经多次在他身上划过，而且这少年气定神闲，明显未尽全力。 于冲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让你不屑一顾的敌人，转眼间将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让于冲的脸面无论如何也挂不住了。 “为什么不肯拔剑？”于冲恶狠狠的盯着付一川，看着他手中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鞘的剑，问道。 他的问话，付一川选择了漠视。 在场那些观战者，原本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此时也不得不屏息凝神，严肃起来，看向少年的目光中，再也不是同情或是轻视。 比试还未结束，付一川便不会分心理会别的事物，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攻击着于冲，于冲被他凛冽的攻势逼得节节败退，他手中的剑，成了没用的废铁，根本就不能阻止付一川的进攻。 最后，于冲败了，败得狼狈不堪，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原本纤尘不染的衣服，如今不仅仅破烂不堪，而且还满是尘土。 于冲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见付一川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他拼命的往后缩，但还是没能爬远。 “饶……饶……饶命……” 付一川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不卑不亢的道：“你输了，按照规定，你的剑交给我，从此你将再也不能使剑！” 付一川剑气于冲落在地上的剑，站起身来，没有理会于冲惊恐的目光，直接转身，走了几步才回身道：“如果我发现你还在使剑的话，你们按照规矩，我会亲自来取你的双臂。” 于冲已经都成了筛子，战书上有些明着这些吗？于冲完全想不起来，他之前从未认真看过那份战书，甚至连眼前这个将他打得落花流水的少年，他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付一川离开武场之前，回答了于冲之前的那个问题：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拔剑吗？因为……你！不！配！”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这是付一川对他的，最好的回敬！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剑侠付一川（六） 几乎是一战成名，这位之前还籍籍无名的嚣张狂妄小子，一下子成了江湖上茶余饭后谈及的人物，但也只是大家闲暇的谈资罢了。 打败江湖剑侠排名榜排名第一百名的剑侠于冲，虽然让人有些意外，也算是挺厉害的人物，但是在江湖这个群雄并起的地方，这样的战绩算不上太醒目，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 似乎是不甘心就此被遗忘，没过多久，付一川的名字再一次被江湖侠客广泛提及。 原因无二，引起骚动的依旧是挑战书，这一次，接到挑战帖的是剑侠排行榜上的第九十九位，逍遥剑侠肖军。 挑战书上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剑定输赢，输了，终身无缘剑道，赢了，在剑道上捍卫自己的剑道。 逍遥剑侠肖军，二十三岁崭露头角，二十五岁小有名气，一直到三十四岁，这才登上剑侠排行榜第一百的位置，三十六岁时挑战第九十九位成功，登上了九十九的位置。 虽然九十九与一百只相差了一位，可是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自从肖军登上剑侠排行榜的第九十九位后，已经有三年了，三年的时间，其他位置上的剑侠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波动，尤其是这第一百的位置上，换得最是频繁，肖军的排行却从未变动过。 肖军与于冲不同，他不会骄傲狂妄，大意轻敌，也不会妄自菲薄，落于下乘，就好像他甘愿停留在第九十九的位置上整整三年，只因为他觉得自己挑战排行第九十八的剑侠胜算只有七成，在没办法做到九成把握的时候，他绝不轻易出击。 隐忍，大概就是肖军最大的优点，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心细如发，这样的对手，假以时日，便会是可怕的存在。 事实上也是如此，肖军早在付一川击败于冲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付一川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付一川这个人，可是付一川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无论是身家背景，还是个人经历，调查的结果都是一片空白，除了这个名字，大家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肖军接下付一川的挑战书之后，就开始闭关修炼，起早贪黑的勤加练习着，不曾有丝毫懈怠。 当时有不少人嘲笑肖军，对这样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用得着这样的大费周章？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直到这时候，大家依旧认为，于冲的落败是因为他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是他的大意轻敌让他自食恶果。 肖军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会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毕竟付一川和于冲的那场比试，于冲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漫不经心，不仅迟到，还带着一堆环肥燕瘦进入武场，对待剑法也有所懈怠，肖军就绝不会疏于练习。 比试定在十日后，十日后，付一川一人一剑，只身赴会，按照惯例，他们比试的地方由应战一方决定，肖军选择了自己家的武场。 付一川到达肖家武场的时候，肖军已经在武场里候着他了，表示了对对手足够的尊重。 前来观战的人很多，占了大半个武场，经历了之前的那场比试，大家明显对这场比试很感兴趣，当然，看好付一川的人依旧寥寥无几，看戏的人依旧居多，他们可不认为‘侥幸’赢了一次的付一川还能再赢一场，毕竟幸运不会总是眷顾这小子。 比试开始，武场里面寂寥无声，付一川睁开眼睛，开始认真的打量着肖军，两人抱拳行礼后，正式开打。 令人吃惊的是，付一川依旧没有拔剑，这究竟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对对手的轻视? 众人不由得到抽了一口凉气，肖军可是剑侠排名榜上排名第九十九的剑侠，虽然只比于冲高了一名，但是他们的实力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付一川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托大? 付一川的眼中只有对手，旁人与他而言不过是空气，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这一次的比试打得很胶着，不同于付一川的狂傲，肖军很小心谨慎，一招一式都认真应对，但是十几个回合下来了，他依旧讨不得半点好，甚至渐渐的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每一招每一式都落了下乘，他终于知道，他们都错了，这个小子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 肖军不想放弃，从接下挑战书那一刻，他去就没想到自己会输，他们这些人，痴迷剑道，从小到大心里就这么一件事，怎么可能说放弃就能够放弃的? 肖军竭尽全力毫无保留的战斗了，可是失败还是很快来临，他最爱的剑被震得从他的手中飞出，插在地上，他整个人跌在地上，付一川的剑鞘直指他的眉心，这一刻他就知道，他的剑侠人生已经走到终结。 “你很强，但是离我拔剑，还远。” 少年的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不仅砸在了肖军的心上，也让整个武场炸开了锅，这个结果来的太猝不及防，太出乎意料。 如果第一次是侥幸，你们这一次呢? 肖军对待这场比试，虽然不说弹尽竭虑，但是他一直认真对待，刚才比试也已经拼尽全力。 可是，肖军还是输了！ 输得这样的狼狈不堪，这样的失魂落魄。 在场的所有人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表情打量着武场中的少年，少年老成，不悲不喜，他双手环抱着那把至今还未出鞘的剑，面对着无数双眼睛的打量，面无表情，若无其事。 良久，他捡起肖军掉落在地上的剑，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只身一人离开了。 接下来，第九十八名，第九十七名，第九十六名…… 不过短短数月时间，盘桓在剑侠排行榜上的剑侠，有一大半惨败在他的手下，从此结束了自己的剑侠路。 再也没有人敢轻视这个年纪尚小的少年，直到这时候，少年的剑依旧没有出过鞘，而他房间里的各式名剑已经堆了高高的一堆，被随意的扔在角落里，随之丢弃的还有很多人穷其一生想要追求的剑侠梦。 整个剑道界乱做了一团，煮酒论剑会慌了，剑侠排行榜上还没有被挑战的剑侠慌了。 他的挑战书已经很久没有人接了，不管是排行低的剑侠，还是排行高的剑侠，他都没有找到，他们避他如蛇蝎，哪怕是被嘲笑，还是被唾弃，这样一剑定终身的挑战书，没有人敢自信的接。 一生不得使剑，对于大半生苦修剑术的剑侠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但是也因为这些剑侠的避而不战，武林剑道也成了江湖上最大的笑话，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这个盛极一时名震江湖的武林剑道，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付一川，一个人，一把剑，搅乱了整个武林剑道。 他成了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付一川的挑战之路并没有就此画上句号，那些选择避而不战的剑侠既然不愿意接战术，付一川索性就直接找他们逼战，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扫清所有挡在他脚下道路上的障碍，登顶第一剑侠的高峰。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剑侠付一川（七） 六年的时间，付一川一路上披荆斩棘，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从十八岁的籍籍无名，到如今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付一川的名字和他的星舞剑，威震江湖剑道乃至整个江湖。 付一川这个人，从不会因为别人轻视而生气，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辱骂而恼了，就算是如今名声大振了，他依旧恪守着自己的本分，坚持自己的原则，一人，一剑，一江湖。 从此，一剑封侯付一川的名号，响彻了整个武林剑道。 二十四岁的付一川，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更显得沉稳干练。 如今，通往他剑侠梦的路上，只剩下最后的三座大山了，只要翻过这三座大山，他便能完成师父都不曾做到的事，成为天下第一剑侠。 可就在这个时候，意料之外的事发了，二十四岁的付一川，遇到了爱情。 这段感情来得如此的猝不及防，甚至拉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事情发生在一个秋天，枫叶红的似火一般，纷纷扬扬的铺了一地，那个沉静如水的姑娘，便有着这样一个火一般的名字，枫儿。 初遇时，付一川刚刚挑战完剑侠排行榜上第四的剑侠，虽然胜利了，但是他也因此受了很重的伤，那可是排行第四位的剑侠，五十多岁，无论是经验还是功力，都远胜于他，付一川拼尽全力，这才勉强获胜。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付一川被淋了个透，还没来及处理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疼得厉害，付一川只得放弃赶路，寻了个破庙就住下了，也就是在破庙里，他遇见了她。 她当时躲在破庙的佛像后面，所以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但是没过多久，付一川便发现了她。 “是谁在后面？” 付一川虽然没什么恶意，但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冷冰冰的，带着森冷的杀气，小丫头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佛像后面不敢出来，甚至腿软到没办法站起来。 付一川走到佛像后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姑娘，姑娘本来就已经吓得够呛，在看清楚他的模样后，直接吓得晕厥过去。 付一川长得不难看，虽算不上俊逸，但也耐看，只是他常年板着一张脸，严肃得没有半点笑意，别说是个小丫头，就是寻常人见到他之后，也会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 付一川眉头紧蹙，决定不理会她，这样胆小懦弱的丫头，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六岁，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小丫头再次醒来的时候，付一川正在小憩，她以为他睡着了，便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夜幕降临，破庙里浓黑如墨，四下静寂，静得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声音的呼吸声，小丫头似乎很怕黑，一直很惊恐，她站在付一川的面前徘徊着，似乎在纠结些什么。 终于，小丫头不再犹豫，一点一点的往付一川的身边挪，一边挪动，一边还小心翼翼的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尽可能的小，生怕惊动了他，随着小丫头的慢慢靠近，付一川握剑的手也慢慢攥紧。 可是在离他方寸远的地方，小丫头停住了，然后轻轻坐下，睡着了。 不是怕他怕到不行吗？为什么还要选择在他的身边睡下？ 不过，这些都不是付一川应该关心的问题，反正天亮后就各奔东西，也没必要了解这么多，只要是对他没威胁，他就完全没必要理会。 付一川不知道的是，这只是故事的开端，也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在他未来人生中扮演着重若生命的角色，让自己牵肠挂肚了一辈子。 次日，天还未亮，付一川就已经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小丫头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毫无警觉性，这样的她，特别容易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付一川没管那么多，左右不过是个过客，以后估计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可惜的是，缘分到了，就算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也能够很快相遇，付一川万万没有想到，仅仅是时隔一天，他们又再次相遇了。 只不过这次相遇的时候，小丫头不再是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此时的她，换上了一身青绿色的锦衣，小脸素白细腻，秀发低垂，如瀑一般的铺就，头上是简单的打扮，但是却清丽可人，甚是迷人。 她的身边还跟着十几个身着盔甲的男人，对着她毕恭毕敬，但是却牢牢的看着她，不让她随意行动，摆明了就是监视。 她似乎也看到了付一川，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付一川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祈求的意味，她是在……向他求助吗？ 明明之前还怕他怕得要死，现在却想要求助于他，这丫头就不怕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吗? 付一川并不打算理会她，他素来不是个多事的，没有那么多的侠肝义胆，况且多管闲事的后果，必然是会招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看出了付一川的拒绝，一瞬间失落至极，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拼命的想要忍住，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她边上的几个侍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吓到了，以为她是伤口又疼了，连忙走到她身边。 “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开始疼了?” 她一边抹着泪，一遍使劲的摇头，侍卫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哭了。 “二小姐，您要是知道老爷的脾气的，若是属下没有办法把您平安的带回去，老爷一定不会轻饶我们，所以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她哭了还一会儿，这才止住泪，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珠，像极了梨花带雨，这一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 她看着侍卫笑了笑，“我有些饿了，你们可不可以去给我拿点糕点过来?” 侍卫迟疑了片刻，看着她甜美真挚的模样，不疑有他，便吩咐另一个侍卫过去了。 很快，侍卫便拿来了糕点，她轻咬了一口，随即眉头紧蹙，似乎是吃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状似不经意看了看付一川，再看了看他桌上的糕点，然后朝他走了过去。 侍卫没有拦她，但是却紧紧跟在她身后。 “公子，我可以尝尝你的糕点吗？” 她的声音黄莺一样美丽，但是付一川还是不想理会。 “公子，求求你……”她声音呜咽，付一川终究还是心软了。 侍卫只当是她爱极了男人的糕点，殊不知她想要求的是他能够出手帮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求他帮助，她身边的这帮人，很明显是不会伤害她的。 当付一川这么想的时候，无形之中就已经意味着他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好。” 付一川简单的一个字，对她来说却是最好的福音。 “谢谢。” 她又哭了。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剑侠付一川（八） 少女大胆的揽住了付一川的手臂，付一川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本能的想要把她推开，但是少女看向他的目光可怜极了，紧贴着他的身子微不可闻的颤抖着，一看就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少女很害怕付一川，但更害怕付一川会推开她，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着付一川，哪怕她连付一川是好人坏人她都不知道。 付一川破天荒的没有推开她，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理智的想他的确是不应该蹚这一趟浑水的，因为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必要为自己招致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几乎是在少女抓住付一川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一群侍卫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他们利索的拿起自己的武器，很快就将付一川和少女团团围住。 少女害怕极了，哆嗦的往付一川怀里钻。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 付一川听到少女在自己的耳边小声的祈求。 付一川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少女，算是默许了少女的请求。 “你是谁？我劝你还是不要管我们的事。” 为首的侍卫手持长剑直指付一川，率先开口道。 付一川没有答话，就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一样。 侍卫见付一川不理会他，他也不恼，而是直接伸手去扯付一川怀里的少女，但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少女，就被付一川直接震开了好远，重重的跌在了地上，其余几个护卫连忙扶起他。 侍卫面色阴沉，看来，他们碰上了一个狠角色，怕是不能硬来了。 侍卫换上一副虚伪的笑，再次走到付一川身边，尽可能心平气和的道：“不知阁下，失敬失敬，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英雄多多海涵。” 付一川依旧不理他，这无疑是最侍卫最大的羞辱，他虽然是侍卫，却是府中的数一数二的人物，平日里就连主子也会敬他几分，如何能被这个不知名的男人如此羞辱。 “阁下，她是我们的二小姐，我们奉主子的命令迎接二小姐回府，您放心，我们不会伤害她的。” 侍卫说完，转而对少女说：“二小姐，您别闹了，跟我们一起去回去吧。” 少女似乎是知道付一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了，大着胆子从付一川的怀里钻出来，直面侍卫的眼睛，道：“我不回去！” 侍卫面色一沉，“二小姐，这回不回去可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得，主子吩咐了，如果您坚决防抗的话，不介意让我们使用非人手段请您回去的，只不过到时候，您可得受点皮肉之苦啊。” “你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不过是和二小姐提前说明一下，不管您愿不愿意，您生是郑家的人，死是郑家的鬼，郑三少说了，缺胳膊少腿也是没关系的，他家养得起你。” 少女死死地咬着下唇，气愤极了，却没法反驳。 付一川阴沉着脸，破天荒的开口道：“你们知道吗，从来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这样威胁人，本来你们的私事我并不想插手，但现在看来，我若是不管倒显得我付一川是个孬种！” 侍卫一听付一川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你……你是……付一川！” 一剑封侯付一川，但凡是在江湖上混迹的，就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号，这个十八岁时一战成名，仅仅六年的时间，就将江湖武林剑道搅得天翻地覆，让无数眼高于顶、孤高冷傲的一代剑侠，从此与剑道绝缘的男人，让人如何能不畏惧。 付一川用阴翳的看着侍卫，直看得侍卫浑身发颤，慌乱不已，不仅是为首的侍卫，其余的侍卫也都害怕得瑟缩起来。 “大哥，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一个小侍卫附在为首的侍卫耳边道。 为首的侍卫自然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付一川的对手，付一川要对付他们，根本就是连拔剑都用不上。 这可是付一川啊，他既是一剑封侯，也是一剑封喉，不出剑则以，出必见血。 “一川大侠，失礼了，我们这就离开，我们的二小姐就劳烦你们照顾了。” 一群侍卫连多余的场面话都顾不得说，便直接连滚带爬的逃离了。 少女见侍卫们跑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她还来不及放松，心再一次紧绷起来。 她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沾湿了，细心一点，便可以闻到血液的腥味。 “你受……” 少女刚开口，就被付一川捂住了嘴，触及付一川警告的目光，少女害怕得说不出话。 付一川慢悠悠的坐下，再若无其事的吃着桌上的事物，就好像受伤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少女刚才发现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错觉。 “公子，对不起！” 少女的声音细若虫鸣，付一川一抬头，便看到少女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顿觉心烦，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弱不禁风的女人，说白了就是个绣花枕头，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累赘。 付一川吃完东西，拿起星舞就直接往外走，看都没看少女一眼，就好像眼前的这个大活人是空气一般。 少女连忙跟上付一川的脚步，付一川走得很快，少女要用很快的速度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没走多久，少女便已经气喘吁吁，脸红心跳，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了。 “付公子，您等等我。” 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付一川，付一川没有理她，依旧当她不存在，继续前行。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少女急了，竭尽全力的想要追上他，却在这时候被绊了一下，重重的摔倒了，地上细碎的沙砾划破了她的膝盖和手臂，原本白皙细嫩的手臂染上了血，疼得她龇牙咧嘴，瞬间就泪眼婆娑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她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付一川走到了她的身边。 “对不起……我……” 少女刚一开口说话，就被付一川打断了，“什么都别说了，别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少女扬起满是泪渍的脸，不解的问。 “因为……”付一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不是个好人。” 少女呆住了，完全没想到付一川会这样说，她傻傻的看着付一川，那张阴沉沉的脸上，依旧写满了生人勿近，可不知怎的，少女再也不觉得可怕了。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剑侠付一川（九） 就在付一川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少女突然间拽住了他，“不，你是个好人。” 这下子，轮到付一川愣住了，少女看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崇拜，这双清澈的眸子，倒映着他略显呆滞的脸，付一川第一次在少女的目光中，看不到一丝胆怯与畏惧。 “为什么觉得我是个好人？”付一川刚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付一川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想法。 “因为，你救了我。”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付一川瞬间就不想理会少女，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不赶紧和她撇清关系，接下来他们之间必然会纠缠不休，他不希望她的出现，打破了他该有的节奏。 “你走吧。” 付一川扔下这三个字，直接转身就走，原本跌坐在地上的少女急了，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忙起身跟上。 “付公子，别走这么快好不好，我跟不上你的脚步。” 付一川心里动容，但也只是片刻的动容，随即便加快了脚步。 “付公子……付公子……” 身后是少女一声声的呼唤，付一川心乱如麻。 “都说了让你别跟着我！” 付一川冲着少女恶狠狠的咆哮，用以掩饰心中的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陌生的情绪环绕着他，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趁着这个空档，少女总算是赶上了他。 “付公子，我保证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因为我受了伤，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照顾你，而且，我……”少女看着付一川，心一横，“我也没地方去！” “我不是因为你受的伤。” “不，你休想骗我，刚才若不是你用内力震开崔放，也不会牵动你身上的伤？而且刚才你为了赶走他们，释放出杀气威压他们，进一步引起你的体内气血翻涌，这些我都知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急于离开，是因为你发现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你想要赶紧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疗伤，你之所以赶我离开，是因为你不信任我！” 付一川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蒙了，他还以为……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付公子，不管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离开的，至少在你伤好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背弃你的，我知道你这样谨小慎微一定有你的原因，但是我保证，我只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其他的事，我一句也不会多问。” “我讨厌爱哭的人！”付一川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哭。” “……” 付一川这下子，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了，他阴沉着脸转身，却是已经默许少女跟着他。 “我叫离枫，离别的离，枫叶的枫，是离开枫树的枫叶，注定了要去飘零的。” 离枫离枫，当初离枫随便说得一句注定了要去飘零，不成想一语成谶。 之后，他们去了一个不起眼的村庄，为了行事方便，他们扮做了夫妻，就这样住下了。 付一川是真的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他养伤的这些日子里，离枫一边跟周围的农妇们学着如何持家，如何做饭，一边认真的照顾着付一川，在她悉心的照料下，付一川的伤势渐渐转好，两个人也在朝夕相处中，慢慢的产生了爱的火花。 付一川最初想到的是逃避，他知道他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在现在成家，他因为多年来广发挑战帖，不少剑侠因为他终身不得持剑，甚至有的人因为羞愤难当，选择了寻短见，他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武林人士，这些年没少被追杀，实在不应该成家。 可是，爱情到了的时候，饶是再少年老成的付一川，也没办法逃开，无论他如何冷淡离枫，都没法让离枫主动离开她，她太了解他了。 于是，在全村人的祝福声中，付一川和离枫结为了夫妻，付一川开始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他的星舞放在屋里的红木柜子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碰过了，他学会了修房子，学会了捕猎，学会了耕种，像普通人家的当家人一样，他努力的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一年过后，离枫怀孕了，一家人高兴坏了，尤其是付一川，他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个，是离枫给了他一个家，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现在，离枫又给了他一个血脉相承的亲人。 又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付一川正抱着女儿小米逗弄着，女儿生得极为可爱，粉雕玉琢的，经常用她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付一川，付一川整颗心都被融化了。 付一川逗弄女儿的时候，妻子就在他旁边陪着他，他们一家人就这样欢快的生活着，像极了一个普通的人家。 因为有了妻子和女儿的陪伴，付一川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就像是被泡在蜜里面一样，因为太过幸福了，付一川渐渐忘记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下山？成为天下第一剑侠的梦想，似乎已经被他淡忘了。 直到小米一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外出打猎回来，妻子正在厨房里做饭，女儿小米正在一个人玩着什么，玩得不亦乐乎呢！ 付一川含笑走到小米身边，发现小米正费力的拖着一个大家伙，付一川仔细一看，女儿侍弄的东西，竟然是他尘封许久的那把星舞，付一川颤抖着双手捡起星舞，他轻轻的抚摸着星舞的剑身，每一寸都没有放过，整个人魔怔了一般，呆呆的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就好像灵魂被人从躯体里面抽离。 “师父，您放心吧，我一定能成为天下第一剑侠，我会将我的星舞和师父的剑术，带到武林剑道的巅峰，师父当年的耻辱，也由我来一一洗刷！” 付一川想起十八岁那年，他下山前对师父和师娘许下的承诺，事实上，成为天下第一剑侠并不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夙愿，也是他出声剑道世家自幼的梦想，虽然他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所有亲人，但是成为天下第一剑侠的这个梦想，从未变过。 付一川想起了这几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从小到大，他一直朝着自己的梦想勇敢的去追逐，风雨无阻，不曾有过丝毫的动摇，可是这三年来的安逸时光，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一时之间，付一川看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成为第一剑侠扬名天下，还是一家团员平平淡淡？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剑侠付一川（十） 付一川是被女儿的哭声呼唤回来的，因为他的失神，小米不知何时爬到了门外，磕在了门口的石头上，额头擦破了皮，流了血。 女儿的哭声洪亮，正在做饭的妻子来不及放下手中的锅铲，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付一川先妻子一步，抱起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米，在看到女儿白皙的小脸上的血渍，付一川心如刀绞。 付一川心疼的抱着女儿，好不容易才哄好女儿，女儿睡着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小嘴嘟着，可爱极了。 付一川一回头，便看到妻子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妻子并没有责备付一川，反而是满眼担忧的看着他。 “枫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 “嘘……”付一川还没有说完，妻子素净的小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付一川瞬间就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尾随着妻子走到屋子外面，确定不会吵到女儿，他这才开口道：“枫儿，小米她……会不会留疤？” 妻子含笑的拍了拍他的额头，“傻瓜，小孩子哪里没有磕磕碰碰的，我们的小米没那么弱不禁风，她可是付一川的女儿啊。” “可是……” “放心吧，没事的，我们先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妻子的话并没有让付一川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心里有事，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妻子很清楚付一川对女儿的疼惜，平时都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时时刻刻都小心呵护着，而如今，女儿却在他眼皮子底下磕伤了，很显然付一川是心里有别的事，再一看付一川紧紧拧着的双眉，妻子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当天晚上，付一川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没办法入眠，后来就干脆不睡了，只是望着妻子熟睡的模样，不得不说，和妻子成亲以后，他每天都过得很幸福，从前他缺少的温暖，妻子都一点一点的给了他，是她让他知道，什么叫爱情，什么叫亲情，这样安稳幸福的生活，他真的舍得离开吗？ 付一川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妻子也一夜未眠，陪着他一起熬到了天明，他倍感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妻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妻子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却仍旧忍着没有开口，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告诉她的。 漫长的夜晚在鸡鸣声中终于结束了，夫妻二人都如释重负。 妻子照样很早就起床，然后忙着打点家务，准备一家人的吃食，付一川却没办法安心的出去打猎，甚至砍柴的时候，还差点砍到了自己的手。 他思量再三，决定向妻子坦白，他找到妻子的时候，妻子正抱着小米哄她睡觉，见到付一川，妻子示意他等会再说，等小米睡熟了以后，妻子将小米放到卧室，这才做到他的身边等着他说。 付一川看着妻子美丽的脸颊，认真的模样，瞬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川，说吧，我知道，这些天你都快被煎熬坏了。”妻子率先打破了寂静。 “枫儿，我……我……” “一川，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如果你真的放不下的，那就勇敢的去做吧！” “你……不反对我？”付一川很惊讶。 妻子摇摇头，“不反对，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希望你去，你一定不会去，但是这样做，我们留下的不过是付一川的躯壳，他的心，始终不会完完整整的属于我们，所以我不反对。” 付一川感动的热泪盈眶，这是他的妻子啊，她一直那么的善解人意。 “一川，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付一川一头雾水。 妻子笑着站起身，然后走进屋里，取出了一个木匣子，然后递给付一川。 付一川结果木匣子，缓缓打开，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妻子，“星舞！” 妻子笑道：“没错，就是星舞！” “你都知道了？” “嗯。”妻子点头，“自从那天小米受伤后，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你是因为看到了星舞，这才开始失神的，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没有和我结为夫妻，也没有和我一起生下小米，那么现在，你应该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剑侠了吧！” “……”付一川从未对妻子说过他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侠，妻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川，我是真的爱你，关于你的一切，即便你不说，我还是会知道的，从十八岁就广发挑战帖，年仅二十四岁，便已经成为剑侠排行榜上排名第四的剑侠，一川，你的梦想，从一开始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剑侠，登顶剑道至尊吧？很抱歉，因为我和小米，拖住了你实现梦想的脚步。” “枫儿……” “一川，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会一直在你身后默默地支持着你。” “枫儿，对不起。” “你放心的去吧，家和小米，我都会好好照顾好，我们一起，等你回来。” 妻子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对他更是体贴入微，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妻子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可是当他得到妻子的支持后，反而没那么轻松，胸口上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息都觉得苦难。 妻子默默地为他打点好一切，絮絮叨叨的再三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才含着泪水送走了他。 就这样，付一川带着妻子准备好的东西，离开了家。 就这样，时隔三年，二十七岁的付一川，再度踏上了成为天下第一剑侠的道路上，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他有了牵挂，也有了温暖。 他转身离开的那瞬间，泪水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眶，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八岁少年，他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 付一川没有立马去找排名第三的剑侠挑战，而是寻了个地方，闭关修炼了。 三年时间，再度握着手中的星舞，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生疏，但是如今的付一川，没了当年的冰冷古板，多了些温暖变通，曾经他苦苦练习却得不到突破的剑法，在这个时候突破了瓶颈，到达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八章 剑侠付一川（十一） 付一川闭关修炼结束后，已经是离家五月后，如今的他，洗尽铅华，变得越发的成熟稳重。 而后，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成功的登上了剑侠排行榜第二的位置，距离他的梦想，仅有一步之遥。 但是这最后的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 因为这剑侠榜上第一的剑侠，四十年来从未变过，他的师父，当年就是惨败在他的手上，从此隐退江湖。 中秋月圆之夜，他独自倚靠在榕树下，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突然间感慨万千，孤独感油然而生，这两年来，他一直拼命的训练，就是不给自己一点空隙去想念家人。 但是中秋节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节日，天上一轮圆月，象征着团团圆圆，总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们一家人相处的幸福时光。 说起来，他的小米现在三岁半了吧，应该会叫娘亲了吧？离家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错过了女儿的成长，不知道女儿现在还能不能记住他？ 付一川拿起自己的星舞，将它拔出剑鞘，月光照射在剑身上，银光闪闪，反射在旁边的榕树上，付一川拿出妻子给他的秀绢，轻轻地擦拭它的剑身。 “枫儿，你现在还好吗？小米她……与没有问起自己的父亲？” 付一川的低喃声消散在风中，他低垂着脑袋，脆弱得像一个小孩，但是他知道自己决不能脆弱，以为二十日后，便是他与第一剑侠约定的决斗的日子。 不过在距离决斗的前五日，一件令付一川十分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破旧的柴门外，一个衣着朴素的绝色妇人，怀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正四处打听着什么，妇人风尘仆仆的，满脸的疲惫模样，显然是赶了很长的路，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寻找自己的亲人。 付一川那一天正在包子铺卖包子，练了一上午的剑，付一川早已经是精疲力竭，这才想起要买点东西充饥。 看到妻子的一瞬间，付一川整个人惊在了原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因为过度的思念，这才产生了幻觉吗？ 付一川眼睛直直的盯着妇人，不敢眨眼睛，生怕自己一眨眼，对方就消失了一样，手上热腾腾的包子啪嗒的一声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他也分毫未觉。 “枫儿……” 付一川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连声音都是颤抖的，生怕对方回过头来，却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张脸。 “一川。” 妇人回过头来，笑靥如花，和付一川记忆里一样，美的惊心动魄。 付一川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曾几何时，他付一川也会变得这样的小心翼翼，连梦境与现实都分不清楚，只能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来进行区分。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清晰的告诉他，这并不是梦，他的妻子和女儿真的来找他了。 付一川几乎是狂奔到妻子身边，一把将她死死的搂住，妻子怀里的小丫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付一川这才手忙脚乱的松开妻子，紧张的看着女儿，想要哄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妻子轻轻拍着女儿的背部柔声哄道：“小米乖，别害怕，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爹爹吗？看，他就是爹爹。” 女儿一听到爹爹两个字，就忘记了哭泣，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用挂着泪珠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付一川。 “小米，他是爹爹，在小米很小的时候，爹爹可疼我们的小米了，你不记得了吗？” 小米老实的摇摇头，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事实上，付一川离开的时候，她才一岁，哪里会记得那些事。 即便是心里明白，付一川在听到女儿的回答时，还是控制不住的失落了，还好，女儿的下一句话，让付一川又好受了许多。 “你是……爹爹？”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付一川的整颗心都融化了。 付一川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是爹爹。” “爹爹，抱！” 付一川心里又是一喜，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将女儿从妻子的怀中抱过来，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却又怕自己用力过大伤到孩子。 妻子看着付一川这小心翼翼的傻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傻瓜，用不着这么小心，我们小米又不是陶瓷娃娃，一碰就碎，小丫头皮实着呢？” 付一川抱着女儿软软的身子，听着妻子悦耳的声音，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的。 “一川，你吃午饭了吗?”妻子柔声问道。 付一川摇摇头。 “那我们先去买点菜吧，今天我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 付一川心花怒放，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妻子亲手做的饭菜了，记忆里妻子的手艺一直很好，做的菜十分好吃，哪怕是乡下里简单的食材，妻子也能做得很出彩。 买完菜后，付一川一边领着妻子和女儿去自己的住所，一边和妻子聊天。 “枫儿，你怎么会带着小米来找我？而且，你是这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猜的！” “怎么猜的？” “我觉得，以你的实力，现在应该在准备与第一剑侠方宏前辈的最后一战，你极有可能在祁阳城里。” “枫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通透。” “一川，你这两年来，过得还好吗？你看看你，都瘦了。” “我没什么，倒是你，这两年来一直在照顾小米，照料我们的家，真的辛苦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对你们娘俩，心怀愧疚啊！” “一川，别这么说，当年你愿意救下我，愿意喜欢我，愿意给我一个家，愿意给我小米，对我来说也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我已经很知足了，人要懂得知足常乐，这样才能够长长久久的幸福。” “枫儿，谢谢你。” 回到屋子里后，妻子开始准备午饭，小米赖在付一川的怀里，问这问那的，仿佛这世界上有很多新奇的事情问不完。 “爹爹，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为什么离开我和娘亲啊?” “小米很小的时候，爹爹有没有报过小米啊?” “娘亲说，小米的名字是爹爹起的，爹爹，你为什么要给小米取名字叫小米呢?” “爹爹在外面的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小米?小米可想爹爹了！” “爹爹……” 付一川的胡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小米嫩嫩的手摸在上面，痒痒的，很有趣，小孩子就这样玩着付一川的胡子，玩了好一会儿。 妙书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剑侠付一川（十二） 时隔两年多，夫妻二人再次同床共枕，一如当年付一川离开前的那个夜晚，夫妻二人都没有丝毫的睡意，二人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一川，你，真的要去挑战方宏前辈吗？” “嗯。” “成为天下第一剑侠，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 “与我和小米相比，谁更重要？” “……”付一川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 “一川……” 妻子的追问说明，她的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一时兴起，看着妻子深邃的眼眸，执着的神情，付一川想要逃避也没法做到。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一川，你知道我的意思，好，我换一种说法，如果让你在参加比试和我与女儿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择？” 妻子这话刚说完，付一川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样的话，怎么会从妻子的口中说出来？妻子不是一向最支持他的吗？怎么到了最后这至关重要的一步，妻子为何如此坚持的想要让他作出这样奇怪的选择？ 付一川皱着眉头，无奈的看着妻子，“枫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一川，对不起，我今天有些失态。”妻子没有正视付一川的目光，“可能是因为我们分离了两年的时间，这两年来，思念深切，所以情绪有些激动。” 付一川正想说些什么，妻子抢先一步道：“还有就是，你要挑战的那可是天下第一剑侠方宏前辈，那可是武林剑道的泰斗级人物，我害怕，你会受伤，甚至……” 妻子没有说完，付一川却是完完全全的明白了，妻子这是担心他的安危，害怕他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才会这样的反常。 “枫儿，我一定会战胜第一剑侠，并且平安回来的，再说了，我们那时一决胜负，又不是一决生死，大不了就是输了，终身不再持剑，我边陪着你和小米，踏踏实实的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挺好的。” “嗯。”妻子应了一声。 “枫儿，离开你和小米那么长的时间，对不起，在我心里，你和小米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但是我出生剑道世家，虽然自幼家破人亡，但是家族的使命都在我的身上。后来，幸得师父师娘收留，又倾囊相授，传我一身高超剑术，为的就是圆师父当年的剑侠梦，我从小到达，夜以继日的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登顶剑道，成为天下第一剑侠。” “我知道。” “枫儿，你知道吗，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成为第一剑侠便是我毕生的梦想，除了这个，我的人生便没有了追求，可是你出现了，小米出现了，如果说剑道是我的过去，那么你和小米，就是我的未来，你们之间，并不矛盾的，我……” “一川，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了。”妻子打断了付一川的话，一头扎进了付一川的怀里，“一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如果你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我和小米，你可以去阳城找我们。” “阳城？为什么是阳城？” “因为，阳城是我的家乡。” “哦，说起来，我们都成亲那么多年了，却不曾拜访过你的家人，很是失礼，待我归来，我们在一同去拜访他们好吗？” 付一川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妻子答话，于是担忧的问道：“枫儿，你怎么了？你是担心，你的家人会责难我们吗？” 妻子在付一川的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枫儿，你别担心，不管你的家人是否同意我们在一起，都不会改变的我的决心的，你知道的，从始至终我在乎的都只有你的感受，至于他们的诘责，我会一一应下，绝不让你和小米受一点委屈。” “好啊。” “枫儿，以后我会好好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如果你喜欢安定的生活，我会带着你和小米隐居山林，像师父师娘那样，逍遥自在的活着，如果你喜欢游历名山大川，那我们一家人就去游山玩水，浪迹天涯。” “真好！”妻子由衷的感慨，“一川啊，其实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有你的陪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陪伴来的重要。” “我知道。” “还有就是，一川，如果你做出了选择，就永远不要后悔，我希望你能活得恣意快活，活得洒脱豁达，我希望我的一川，不管面对多大的困难，能始终如一的泰然处之，一如我们初识时的模样，仿佛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能打败你。” “枫儿，你今天，真的不对劲。”付一川就算是再迟钝，面对妻子这样的，也觉察到妻子的异常，或者说，见面之后妻子就一直很奇怪，但是付一川又说不上来妻子哪里不对劲。 “一川，哪里不对劲了？我只是担心你，失了分寸。” “真的？”付一川不相信的问。 “真的。” 妻子回答得很坚定，付一川想要再追问，却又找不到什么语言去追问，只得作罢。 不知是不是心爱的人就在身侧，鼻翼满满的都是妻子身上的馨香，耳边是妻子均匀的呼吸声，付一川整个人都觉得特别安心，很快就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付一川醒来的时候，妻子已经准备好丰富的早餐，小米坐在他的床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见他睁开眼睛，小丫头用软软的声音欢快的喊道：“娘亲娘亲，爹爹可算是醒了！小米肚子都饿扁了！” 付一川亲昵的抱过女儿，在她白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两下，道：“小米饿了，为什么不先吃点东西？” “不行！”小丫头奶声奶气的拒绝。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一起吃。” 小丫头一脸严肃的模样，生生逗乐了付一川，与此同时，妻子端着最后一碟菜出来，一家人便开始愉快的吃早餐。 早餐过后，妻子对付一川又是好一阵叮嘱，最后才抱着女儿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开，她的眼眶里噙着泪水，却倔强的不许它低落下来。 付一川心疼极了，好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他不走了。 但是他知道他不可以这样做，他看了她许久，终究还是一咬牙，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章 剑侠付一川（十三） 付一川的故事讲到这里，突然将戛然而止，殷灵玥听得正起劲，付一川低沉的声音突然没了，殷灵玥立马抬眼望着他，却瞥见付一川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一川前辈他，这是……哭了？ 殷灵玥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想要安慰前辈，但是又怕说错什么话，反而让前辈更加难受，殷灵玥犹豫的回头一看，却见莫渊和洛文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在了她和付一川的身边，和她一样满眼担忧的看着付一川。 最后还是洛文钰率先开口了，“前辈，后来呢！后来呢！您有没有战胜方宏前辈啊？慢！您别说，让我先猜猜，额……以前辈您的实力来说，您最后肯定是胜利了，对不对？对不对？” 洛文钰一惊一乍的，十分滑稽，原本已经冷凝的气氛瞬间就活跃了起来，付一川大手一挥，豪气道：“我都已经出手了，天下第一剑侠的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殷灵玥虽然迟钝，但是还是看的出来付一川这是在强颜欢笑，用以掩饰心中的悲伤，殷灵玥都看得明白，莫渊自然也是明明白白的，要说在座的有谁看不出来，也就只有洛文钰那个缺根筋的。 “嗯哼……”殷灵玥突然间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再伸个懒腰，道：“前辈，时候也不早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我们都听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洛文钰一脸傻样的看着殷灵玥，什么叫已经听得差不多了？他听得正起劲呢，那一场对决绝对是巅峰对决，惊天地泣鬼神，刀光剑影，瞬息万变，光是在大脑里幻想，就已经觉得很精彩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听下文呢，殷灵玥这时候闹这样一出，是想搞什么名堂？ 殷灵玥看着洛文钰这副模样，咬咬牙狠狠的踢了他一脚，然后淡定的对莫渊说，“小渊，你说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莫渊点点头。 洛文钰不乐意了，“要休息你自己去休息，我已经睡了很久了，这时候清醒的很，我要听故事，前辈前辈，你别管他们，我们继续说！” 殷灵玥一把揪住洛文钰的衣领，凶巴巴的说：“听什么故事啊，你不休息吗，前辈也要休息啊，你能不能不要只想到你自己啊，自私鬼！” 洛文钰一拍脑袋，“对哦，前辈还没有休息呢，快快快，您赶紧先去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给我们讲故事！” 这货怎么还念念不忘要听故事了，难道他就没点眼力见吗？亏他还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一点基本的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练就。 “前辈，您怎么还不去睡？”见付一川半天都不行动，洛文钰便凑到付一川跟前问道，还没等付一川答话，洛文钰又道：“哦！您什么也别说，我懂了，您是怕我们趁您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吧？您就放心吧，放着一个长期的饭票不用，我可不是一个大傻子，我们不会走的。” 洛文钰总算是想起他们的身份来了，别忘了，他们三人现在都是付一川的俘虏，太过嚣张了可不好，但是洛文钰这话，敢情是想要一直赖着付一川蹭吃蹭喝？ 殷灵玥给了洛文钰一巴掌，“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叽叽喳喳的你烦不烦啊？” 殷灵玥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话最多的自己，也有机会说这句话来教训别人，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洛文钰没有再说什么，确定付一川不再讲故事了，可怜巴巴的看了付一川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屋子后面。 殷灵玥也不再缠着付一川，也寻了个角落坐下，莫渊跟在她的身边，和她肩并肩的靠在一起。 次日清晨，殷灵玥便被付一川摇晃醒了，因为睡得实在是太晚，殷灵玥的眼皮子怎么也睁不开，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的靠在莫渊身上，不停的打着哈欠。 洛文钰倒是精神抖擞，他们几个人中就属他睡得最好，整个人就像是精力旺盛到无处发泄的皮猴子，他屁颠屁颠的跑到付一川身边，想要和他打招呼，却被付一川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了一哆嗦。 付一川这个人可真奇怪，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一个晚上，就完完全全的换了一个人，和之前一样杀气凛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这四个字。 不过像洛文钰这样脸皮厚的人那可是不多见的，他仅仅花了几秒钟时间，便有满脸堆笑的来到付一川身边，挽起他的手，完全无视掉付一川森冷的目光。 “前辈，我们早上吃什么好吃的？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我想吃混沌，不过饺子也不错，还是吃烧麦吧，额……小笼包似乎更好，再来一碗豆浆，还有……” 付一川冷冷的扫了洛文钰一眼，可惜洛文钰已经免疫了，付一川的眼神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丝毫杀伤力了。 吃早餐的时候，殷灵玥直接困得睡着了，幸好莫渊就在她旁边，否则她就直接摔在地上了，早饭吃过以后，莫渊细心的打包了衣服你吃的，带在身上，担心殷灵玥醒来的时候会饿。 最后，莫渊背着殷灵玥，连同付一川、洛文钰一起出发了。 付一川的故事他虽然听得不完整，但也隐隐约约猜了个大概，像付一川这样骄傲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他绝不会死心塌地的为常沪办事。他可是一剑封侯付一川啊，是武林剑道的第一人，能够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常沪手中最锋利的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与自己初心相悖的事，除了他的妻子和女儿，莫渊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 关于付一川那个故事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莫渊同样是非常的好奇，但是莫渊就算是再好奇，也不会像洛文钰那样，嚷嚷着让付一川给他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莫渊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去将别人的伤口强行撕开，他看得出来，付一川当年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并且直到现在，他都还没能从那个伤痛里走出来。 不管付一川经历了什么，莫渊看得出来，付一川不是一个黑白不明善恶不分的人，他一直在做的事都并非他所愿，倒像是他一直在强迫自己去做，莫渊相信，只要他们弄明白付一川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听命于常沪，说不定他们就能够翻越付一川这座大山。 不过话说回来，莫渊也不知道他的两位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攻克青龙城的事有没有些许进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毒娘子陈情（一） 一直到晌午时分，殷灵玥才悠悠转醒，她一醒来，第一时间就是饿了，但是她环视了一圈，他们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要找吃的东西看来并不容易，她心里暗恨自己怎么那么能睡，连吃饭时间都错过了，看来只能饿着了。 殷灵玥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晃一晃的，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在莫渊的背上睡觉的，也就是说，莫渊背了她整整一上午，虽然她不胖，但是他那样瘦削的小身板，怎么背得了她那么长时间？ “嗯……小渊，你放我下来。” 莫渊正走着，耳边突然间传来殷灵玥的声音，莫渊脚步一顿，道：“玥玥，你醒了。” 殷灵玥白皙的小脸难得的红了个彻底，她不好意思的说：“小渊，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害你背了我那么长时间，你应该累坏了吧？” 莫渊摇摇头，“不累，其实玥玥很轻，而且，我知道自己的身上的骨头很扎人，你一定睡得很不舒服吧？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多吃点，争取长胖一点，我……” 莫渊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他的心跳突然间变得很快，快到他都快要以为它要跳出自己的胸腔了。 “小渊，先……放我下来吧。” “哦！”莫渊这才慌乱的蹲下身子，放下殷灵玥。 殷灵玥看见莫渊满头大汗，汗水凝结成滴，一滴一滴的滑落在草地上，他白色的衣衫已经汗湿了，显然是累得不轻。 “小渊，你看看你，都累成这样了，其实你大可叫醒我，让我自己走的，干嘛非要背着我，都累坏了。” 莫渊连连摇头，“玥玥，我不累，真的不累，而且，玥玥困成那样，我不忍心叫你。” 殷灵玥无奈的看着莫渊，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莫渊如此为她着想，待她是真心诚意的好，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 殷灵玥拿出自己的手绢，帮莫渊擦掉汗渍，心疼的嗔怪道：“小渊，你就是个大傻瓜！” 莫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傻傻的把脸凑近殷灵玥，由着她帮自己一点点的擦掉汗渍。 良辰美景，俊男美女，如此和谐的场面，却被殷灵玥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大煞风景的打断了。 殷灵玥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嘿嘿……小渊，我肚子饿了。” “哦！”莫渊迟钝的应了一声，然后记起自己早上打包的包子，连忙慌乱的掏出油纸包着的包子，递给殷灵玥。 因为包子被莫渊一直贴身放着，所以殷灵玥接过包子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它的温热。 殷灵玥两眼放光，本以为会挨饿了，没想到莫渊竟然这么贴心，特意为他留了吃的。 “小渊，你真是太好了！”殷灵玥激动的给了莫渊一个熊抱，莫渊的脸又一次红了个彻底。 殷灵玥松开莫渊后便开始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莫渊生怕她噎着，眼睛片刻也不敢离开她，随时准备给她递水。 再说洛文钰和付一川，他们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其实就是洛文钰单方面的聒噪），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殷灵玥和莫渊被他们甩在了后面，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见莫渊和殷灵玥。 洛文钰笑嘻嘻的拍了拍付一川的肩膀，“那个，前辈，您就别操心了，他们两个大活人不会丢的。” 付一川本来就烦躁，再一听到洛文钰这不着调的话，心情更加烦躁了，他怒气冲冲的瞪了洛文钰一眼，便调转方向往回走。 “哎呀呀，前辈，您别走那么快啊，我都快跟不上您了！”洛文钰跟在付一川身后，一边快步前进一边大声嚷嚷。 其实对于轻功绝佳的洛文钰来说，想要跟上甚至超过付一川，根本就不是难事，他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给殷灵玥和莫渊制造逃跑的时间（他认为殷灵玥和莫渊是偷偷跑掉了）。 说来也还真是奇怪，付一川和洛文钰明明并没有走得太远，可赶回来后硬是没有发现莫渊和殷灵玥的踪影，莫渊武功倒是还行，可是他带着殷灵玥这个拖油瓶，按理说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得无影无踪。 付一川几番搜寻无果，怒不可遏，双拳攥紧，青筋凸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戏耍他了。 至于洛文钰，他表面上虽然淡定自若的，心里却是暗自为殷灵玥和莫渊高兴，他们两个菜鸟还真是不能小瞧，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逃得无影无踪了，洛文钰虽然轻功卓绝，但是他自认为自己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洛文钰还没有乐呵多久，就被付一川揪着领子整个人提了起来。 洛文钰哇哇哇的惨叫了几声，手足并用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 “说，他们去了哪里？” 洛文钰可怜巴巴的看着付一川，“前辈，我不知道。” “不知道？”付一川的语气里满是杀意，这似乎已经触及了他的忍耐底线。 洛文钰的头要成了拨浪鼓，“前辈，我是真的不知道，您知道的，我是跟定你了，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你若离去，我便缠上，真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您要相信我啊！” 付一川死死的盯着洛文钰，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半点说谎的痕迹，洛文钰坦坦荡荡的直视付一川的目光，丝毫也不胆怯。 付一川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松开拽住洛文钰领子的手，洛文钰便滑落在了地上，而此时的洛文钰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不禁感慨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 付一川也慢慢的冷静下来了，保持清醒的头脑，这才能更好的思考问题，这一想才意识到，莫渊和殷灵玥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得无影无踪，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付一川细细一闻，终于发现了端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味道虽然非常的淡，但是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味道。 这药味，他觉得十分熟悉，究竟是什么样的药，让他觉得如此的熟悉呢？ “不好！” 付一川惊叫出声，洛文钰被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前辈，怎么了？”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见了，是那个女人干的！” “啊？谁啊？” “陈情，外号毒娘子！”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毒娘子陈情（二） 付一川说得没错，殷灵玥和莫渊的确是被毒娘子陈情掳走了，毒娘子用的就是升级版的迷药，这种迷药比一般迷药的药性更加强劲，虽然不致命，但是非常伤身。 不过，莫渊和殷灵玥并没有真的中毒，殷灵玥好歹也是圣手医仙常聿的徒弟，如果被这连低端毒药都算不上的东西给暗算了，那可就是丢尽了医仙的脸。 殷灵玥早在毒娘子靠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毒娘子身上的味道了，用毒之人也好，行医之人也好，他们都是常年和药草打交道的，药草的味道他们再熟悉不过的。 虽然殷灵玥总是被常聿各种嫌弃，但那也只是因为常聿吹毛求疵，要求太高，坦白说，殷灵玥无论是医术还是用毒方面，都是颇有建树的，只不过年纪尚小，经验匮乏，假以时日，必能在江湖上大放异彩。 殷灵玥和莫渊由着毒娘子拎着他们两人驾着轻功一路狂奔，明明是两个大活人，毒娘子拎着却一点也不费力，仿佛她受伤提的就是两个布娃娃。 因为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实力如何，又为什么要抓他们，莫渊和殷灵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装作昏迷沐阳，任由毒娘子带着他们不知道往哪里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毒娘子这才停住了脚步，莫渊和殷灵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毒娘子不客气的直接丢了出去，是真的想扔沙包一样的丢出去，幸好是丢在草垛上，没有摔在地上那么疼，但是殷灵玥还是差一点就尖叫出声。 “你们两个小滑头，不必在装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压根儿就没中我的迷药。” 莫渊和殷灵玥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装，耳边冷不防的传来了毒娘子的声音，殷灵玥第一时间在想，这女人会不会是在试探他们？ 莫渊拍拍身上的灰，然后扶起殷灵玥，替她整理身上的稻草，这才安安静静的走到毒娘子身边，等她发话。 “我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们连个是不是常聿的徒弟？” 莫渊拿不准毒娘子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何在，一时间也没想到该如何应对，索性沉默，殷灵玥乖乖的待在莫渊身边，这时候，还是少说点话比较好。 “说啊，为什么不回答我？” 毒娘子显然是个急性子，根本就没有耐心等他们开口说话，便直接追问，她的声音十分洪亮，颇有几分土匪的气质，再配上她那张长相狰狞的脸，倒还真是吓人。 “也对，这时候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情，耳东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情，江湖人称毒娘子，这次抓你们来，只是想要问些问题，所以我想知道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莫渊看着毒娘子的模样，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便打着胆子点了点头。 毒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小子，你告诉我，圣手医仙在哪里？” 莫渊摇摇头。 毒娘子瞬间就不高兴了，“你不是他老人家的徒弟吗？怎么连他在哪里你都不知道？” 莫渊解释道：“前辈，对不起，我们被付一川前辈抓走后，就和师父他们断了联络，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毒娘子“啪”的一巴掌拍在门上，声如洪钟的吼道：“不知道？你们不是要带付一川那个煤炭去找医仙他们吗？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难不成，你们是在耍着付一川玩儿？” 莫渊和殷灵玥的心跳漏掉一拍，心里暗道：这下子完蛋了。 这毒娘子陈情和一剑封侯付一川，都是为常沪办事的，现在他们欺骗付一川的事情暴露了，看来他们免不了要大战一场了。 莫渊的右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随时做好搏斗的准备，殷灵玥的小脑袋也开始飞速的思考，她该用什么样的毒药比较好。 “哈哈哈哈……” 毒娘子突然间狂笑不止，笑声十分刺耳，莫渊和殷灵玥不得不捂住耳朵，脑袋里却是一片混沌，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付一川那块冰冷的木头，一副高傲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也会被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戏耍，光是这点，就够我笑好长时间了。” 敢情，这毒娘子是一直被付一川压着，心里憋着这股气，就等着这个机会发出来。 “小子，小丫头，你们就偷偷告诉我医仙大人在哪里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会泄露他老人家神秘的行踪，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的！” 毒娘子说完，果然举起自己右手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真的是在发誓，不过她究竟说了些什么，莫渊和殷灵玥是一点也没有听清楚，因为她说话的语速是真的很快，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炸开。 面对毒娘子满是期待的小眼神，莫渊还是选择摇摇头，他还是没办法相信毒娘子，她毕竟是为常沪办事的，还曾经追杀过常聿，如今又怎么迫切的想要知道常聿的行踪，莫渊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臭小子！”毒娘子一巴掌拍在莫渊的背上，莫渊立马就感觉背部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个女人吗？ “你给我讲明白，老娘毒誓都已经发了，好脸色也都给了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告诉我？” 莫渊正要开口，毒娘子直接打断他的话，“哦！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是怕我会对你们师父不利啊？早说不就得了。” 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吗？ 殷灵玥想要这样对毒娘子说，但终究还是选择乖乖躲在莫渊身后，她这张嘴还是尽量少开口为好，免得给莫渊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毒娘子寻了个干草垛坐下，道：“你放心吧，我们不是仇人，说起来啊，医仙大人还是我最崇拜的人呢！这世界上除了常沪，就属他老人家的用毒之术最是高超，可以说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可惜，我已经过了能到圣医谷拜师的年纪，不然的话，我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非得拜他为师不可！” 殷灵玥呆呆的看着毒娘子，毒娘子却突然瞪着她，恶狠狠道：“你不信？” 殷灵玥赶紧摇头，生怕这凶神恶煞突然间发飙。 “这还差不多。”毒娘子对殷灵玥摇头的样子表示很满意。 第一百九十三章 毒娘子陈情（三） 毒娘子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常聿如何如何厉害，她对常聿又是如何如何崇拜的话后，莫渊和殷灵玥总算是放下了对她的戒备，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毒娘子说得一堆话，而是通过这些话，莫渊已经摸清楚毒娘子的性子。 毒娘子虽然年过四十，但是心思却很简单，为人爽朗豪气，不拘小节，虽然长得吓人，但却是个率真的人，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像是个会卖弄心机的人。 殷灵玥确定毒娘子，是真的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后，便大着胆子直视她，甚至开口问道：“前辈既然崇拜我师父，那为什么之前还要追杀他？” “追杀？”毒娘子一脸的错愕，简直不敢相信殷灵玥会这样说，“我根本就没有追杀过医仙大人啊，我尊敬他都还来不及，哪里敢有丝毫冒犯？” “那您为什么要替常沪卖命？您应该知道，常沪一心一意的要置师父于死地，您帮常沪，不就是要与师父为敌吗？” 毒娘子丑陋的脸骤然一红，大手绞着自己衣袖，扭扭捏捏的，硬生生的表现出几分羞窘的模样。 “我那是……那是……”毒娘子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这句话卡在她的脖子里，怎么也挤不出来。 殷灵玥并不打算就此打住，“是什么？” 毒娘子心一横，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死人，“我那是和常沪合作，并不是替他卖命！” “合作？”莫渊和殷灵玥都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 “我知道你们接下来要问我为什么和常沪合作，反正说都已经说了，我也没又什么好顾忌的，索性一次性给你们都交代了，不过，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害怕你们啊，只是因为你们是医仙大人的徒弟，我才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们。” 殷灵玥道：“是是是，我们都懂。” 莫渊也点点头，等着毒娘子往下说。 “常沪那里，有一张我垂涎了很久的药方，我去偷药方的时候被他给抓了个正着，本想着死就死吧，大不了就是拼个鱼死网破，没想到常沪居然不杀我，还许诺说只要我替他办成三件事，便将药方送给我，我便答应了。” “就这样？”殷灵玥问道。 “就这样，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怕死，我纯粹就是因为太想要那个药方了，所以才……不过我当时就做的只是负责堵住一条路，不让任何人通过，如果有人要硬闯的话，就得问问我的那些宝贝蛛蛛。” “什么宝贝蛛蛛？”殷灵玥好奇的插话。 “就是我养大的毒蜘蛛了，说起我的蛛蛛们，那可是毒药中的极品，只要被咬上一口，要不了多久，便会全身发紫，肌肤溃烂，容颜尽毁。”毒娘子说到这里，突然见上前几步，将自己的脸凑到殷灵玥眼前，道：“丫头你看看，我这张脸就是我的这些宝贝给咬的，你看看，多吓人啊，是不是？” 殷灵玥连连点头。 “所以，我的这些宝贝蛛蛛都是很厉害的，那时候是因为我还能控制它们，才会被咬，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可以轻松自如的操纵它们。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们让我拦住的人就是我的医仙大人，在看到医仙大人之后，我便恭恭敬敬给他放心了。” “就是这样？”这剧情殷灵玥完完全全的出乎了殷灵玥的预料。 “不然还能怎么样？”毒娘子反问。 莫渊走到毒娘子面前，恭敬的问道：“那前辈您答应常沪的三件事，都做完了吗？” 毒娘子笑嘻嘻答道：“这不正在做第三件嘛！” 殷灵玥急不可耐的问道：“第三件事是做什么？” 毒娘子答道：“很明显啊，向你们打听医仙大人的行踪啊！” 莫渊道：“前辈，既然如此，师父的行踪我们就更不能告诉您了。” 毒娘子听了莫渊的话，直接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那可不行，我想知道，你们放心，我真的不会跟别人说的。” 殷灵玥问道：“不告诉常沪，那你怎么完成这第三件事啊？” 毒娘子一头雾水，不明白殷灵玥和莫渊这两个小孩为什么老是在这个问题上绕不清楚，“我打听完了就已经完成了第三件事了啊，常沪只让我去打听清楚，有没有说我打听完之后还得告诉他，所以我说的是真的，我发过誓的，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这下子，轮到殷灵玥和莫渊两个人傻掉了，这问题，还能够这样子想？不过毒娘子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让他们都无力反驳。 毒娘子扬声道：“你们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常沪那个坏家伙有机会伤害我的医仙大人，虽然他是我第二崇拜的人，但是他这个人有问题，我的医仙大人就不同了，额……究竟有什么不同，我也说不上来。” 莫渊已经完完全全卸下了对毒娘子的心防，而毒娘子对常聿嫉妒崇拜的事，殷灵玥和莫渊都深信不疑，毒娘子只要一提起医仙大人，两只眼睛便会闪着精光，神采奕奕，分外激动。 莫渊问毒娘子，“前辈，那您以后打算做什么？” 毒娘子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是跟着你们，然后我就有更多的机会见到我的医仙大人，说不定还能学一两种毒药呢！想想都很开心。” 莫渊等毒娘子乐呵完了，才开口道：“前辈，坦白说，我们也不知道师父他们现在身在何处，但是，我们知道该去哪里汇合。” “去哪里汇合啊？”毒娘子连忙追问。 “朝霞山庄。” 毒娘子思索了片刻，摇摇头，“什么朝霞山庄，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吗？” 殷灵玥突然间想起什么，于是对毒娘子说：“前辈，您说常沪答应您，只要完成三件事就把药方给你，也就是说，药方还在常沪的手里喽，那如果你不把师父心中告诉他，他不给你药方怎么办？” 毒娘子的眉毛拧作一团，“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算啦算啦，不管了，大不了就不要了。” 殷灵玥凑到毒娘子眼前试探性的问：“真的不要了？” 毒娘子痛下决心，“不要了！反正医仙大人手上有的是药方。” 莫渊和殷灵玥都被毒娘子这模样给逗乐了，真没想到，这个江湖上颇有些名气的毒娘子陈情，竟然是个孩子脾气的人，果然有趣。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毒娘子陈情（四） 毒娘子真的就和殷灵玥、莫渊二人同行了，他们前往的地方，正是朝霞山庄。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毒娘子已经把莫渊和殷灵玥视为自己的好朋友，什么都喜欢和他们说，殷灵玥和莫渊对毒娘子也不再防备着，也当她是自己人了。 莫渊看着毒娘子，有礼的问：“前辈，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毒娘子豪迈的大手一挥，“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 “您和付一川前辈熟吗？” 毒娘子答道：“还算是蛮熟的，他的事我都知道。” 莫渊心上一喜，问：“那你知道当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整个人深受打击，不惜舍弃自我，甘为常沪的一把杀人利剑？” 毒娘子眼眸一沉，郑重道：“他为了救他的妻子。” “救他的妻子？” 莫渊和殷灵玥同时出声惊呼。 毒娘子被他们二人吓了一大跳，怨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殷灵玥解释道：“前辈，抱歉，我们只是太惊讶了，其实我们之前就听一川前辈讲过他的故事了，但是当他讲到自己挑战之路的最后一站时，前辈的情绪就有些失控了，我们就没忍心让他继续讲，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前辈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走出当年的伤痛？” 毒娘子叹息一声，“付一川这块木头，还是这么的没有出息，不过也难为他了，自己登上了剑道的巅峰，实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了，这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妻子和女儿却遭遇了不测，独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如何能不悲伤？” 殷灵玥抓住毒娘子的衣袖，满眼渴求的道：“您继续说。” “你们真的要听？” 莫渊和殷灵玥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我开始讲了，先说了，到时候听哭了，可别怪我哦！当年老付给我讲的时候，害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伤心了好长时间，老付真可怜啊！呜呜呜……” 这还没正式开始讲呢，毒娘子自己倒是先开始哭了起来。 莫渊和殷灵玥一时间哭笑不得，前辈倒是个率真随性的人，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最是舒坦，不用设防，也不用去揣度她的心思，因为她的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他们根本无需担心自己会说错话，做错事，惹她生气。 陈情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殷灵玥和莫渊讲述付一川的事，说实在的，陈情这讲故事的水平是真的有待提高，她全程降下来，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讲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不过两人听了半天，总算是听出了个所以然来。 付一川和第一剑侠方宏前辈比武的期间，他的妻子和女儿却遭遇了不测，付一川险胜归来时，女儿已经咽气了，冰冷僵硬的被妻子死死地抱在怀里，妻子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整个人却失了神志，变成了木偶人。 付一川拼命的想要打听究竟是什么人对他的妻子和女儿下如此狠手，可是无论他如何调查，都毫无结果，仇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查不到蛛丝马迹。 付一川一边守着痴傻的妻子，一边执着的寻找仇家，就这样过了一年，一年后，他遇到了常沪。 常沪声称可以治好他的妻子，前提是，他必须为成为常沪的手下，终身为常沪卖命，付一川不相信常沪这个人，但是他相信圣医谷，圣医谷的医术代表着整个江湖的医术巅峰，如果是圣医谷的常沪来医治妻子的话，说不定……付一川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还有一丝的希望，他就不会选择放弃。 这个结果和莫渊猜想的一样，能让付一川甘为工具的，也只有他的家人，常沪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能将他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莫渊不由得心疼起付一川，身负大仇，他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还不得不做着违心的事，就为了一个压根就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承诺。 莫渊看向殷灵玥和毒娘子，毒娘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她的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殷灵玥手里拿着手绢，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可就是哄不好她。 殷灵玥挠了挠脑袋，灵机一动，突然间明白该怎么做了。 “前辈，我刚研制了一种新的毒药，还没有取名字呢，您要不要看看，帮忙参考一下？” 毒娘子一听‘毒药’二字，立马就禁了声，两眼放光，满心欢喜的看着殷灵玥，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快快快！拿出来我看看。” 毒娘子急不可耐的拽住殷灵玥的手，使劲的摇晃着，恐怖的一张脸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萌，完全不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殷灵玥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还不等她递给毒娘子，毒娘子就已经急不可待的直接抢了过去，殷灵玥也不急，由着她拿着瓷瓶跑远，再打开小心翼翼的研究。 莫渊不动声色的走到殷灵玥身边，轻轻的揽住她，笑道：“玥玥，还是你比较有办法。” “那是当然，前辈她是一个毒痴，为了研究毒术，她无所畏惧，就连自己容颜尽毁，她也毫不在乎，对她来说，这些毒药，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是啊，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她研究毒术，既不是为了害人，也不是为了成名，单纯的就是因为她喜欢这个东西，喜欢研究这些药材混在一起后，能够达到的奇妙效果。” “小渊你说的没错，这也正是我羡慕她的，曾经的我，也想要单纯的喜欢制毒，但是如今，我不得不把我的这些成果，当做保护我自己的武器，因为，我真的太弱了。” “玥玥……” “你别担心，我一点也不后悔，真的，能够有一个保护自己和朋友的筹码，至少证明，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的，你说是不是。” 莫渊点点头，其实殷灵玥表面上开开心心的，笑得没心没肺的，好像没什么是难得倒她的，事实上她一直很害怕成为别人的累赘，害怕自己一无是处，无论是跟在邵梓枫身边，还是跟在他身边。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毒娘子陈情（五） 殷灵玥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道：“对了小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师父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我们，应该急坏了，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去朝霞山庄，而不是青龙城？” “因为我见过雪绒了。” “什么时候的事？”殷灵玥惊住了，他们一直都朝夕相处的，雪绒什么时候来过了，她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一川前辈给你讲故事的时候，那时候你们听得专注，一川前辈讲得忘情，雪绒飞来的时候，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后来一川前辈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也就没跟你说。” “哦，原来如此，那师父他们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啊？” “就说他们现在在朝霞山庄，让我们去那里和他们会合，我已经给他们简单的回过信了。” “师父他们怎么就肯定我们会没事？我们可是被掳走了那么长时间，他们就没有问些别的，比如我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挨饿受冻之类的？” 莫渊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殷灵玥小嘴一撅，生气了，“师父他们怎么这样，还当我们是亲传弟子我们？” 莫渊安抚她道：“师父他们和你清楚，他们二人才是最危险的，我们两个也算是无名小卒，对常沪他们构不成威胁的，所以我们不会有什么事的。” “就算是笃定我们不会有什么事，那关心安慰的话，总该说点意思意思一下，小渊，你看着吧，等我下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非把他们两个的胡子拔光不可！” 莫渊宠溺的摸摸殷灵玥的脑袋，笑道：“你开心就好。” 这时候，毒娘子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的蹦到殷灵玥跟前，欣喜的叫喊道：“丫头丫头，这毒药真的是你自己研制的？” 殷灵玥毫不犹豫的点头，“是我自己研制的，有什么问题吗？” 毒娘子欢喜的拍了殷灵玥一巴掌，“你是真怎么想到的？这毒药，简直太棒了！” 被毒娘子这么一夸，殷灵玥有些不好意了。 “前辈，我也就随便弄着玩的，还没有试验过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答道预想中的效果。” 毒娘子满眼崇拜的看着殷灵玥，“随便弄弄就能够弄得那么好，真不愧是医仙大人的徒弟，药方呢？药方呢？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殷灵玥摆摆手，“我还没有确定药方，毕竟这还不算一个成品，还要和我师父确认过后，再决定最终的药方。”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你师父啊！” “我们这不正往那里赶着吗？” “好好好。”毒娘子连连点头，“是我自己太心急了。” 殷灵玥伸出手，想要要回自己毒药，毒娘子却飞快的闪开，护食一样的死死攥住药瓶，生怕殷灵玥过来和她抢。 殷灵玥有些哭笑不得，“前辈放心，我不和你抢，但是你手中那个还没有完成，等我完成了之后，我把它连同它的药方，一同送给您可好？” “当真？” “自然当真，不仅如此，它的命名也交给你了。” “太好了！”毒娘子激动的给了殷灵玥一个熊抱，拥抱过后，她亲昵的挽住殷灵玥的胳膊，就好像她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毒娘子和殷灵玥，同样是喜欢研制毒药的人，对药理了如指掌，两人待在一块，就好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聊起来就完全忘我了。 在聊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殷灵玥显得特别自信，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逼人的魅力，毒娘子也毫无保留的和殷灵玥交流自己几十年来的经验和收获，时不时的还向殷灵玥展示她的成果。 这期间，莫渊一句话也没有插上，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相反，看着殷灵玥自信的模样，欢快的语句，还有她身上散发着的无穷魅力，莫渊怎么也看不够。 本以为一路上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抵达朝霞山庄，却不想在他们快要到达朝霞山庄的时候，还是被付一川追上了。 老远的，洛文钰那个二货便欢呼着奔向了他们，直接就将莫渊扑倒在地上，付一川冷着一张脸，凶巴巴的瞪着他们。 毒娘子护犊子似的将殷灵玥和莫渊拉到了自己身后，也死死的瞪着付一川，付一川冰冷的眼神，对她是半点杀伤力也没有。 “老付，先说好了，我和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你如果敢对他们下手，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对你下手。” 付一川冷哼，“凭你？” 毒娘子瞬间就炸毛了，“哎呀老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小心我给你下个升级版的泻药，让你拉肚子拉到怀疑人生！” 付一川直接无视掉毒娘子，看向殷灵玥和莫渊，殷灵玥和莫渊也摸不准付一川想干什么，也望着付一川，等他发话。 但是付一川还没来得及开口，洛文钰这个话痨倒是抢先开口了。 “小玥儿，莫兄，你们两个怎么说不见就不见，我和一川前辈光是找你们就花了很长时间。你们是不知道啊，一川前辈的脾气可真臭，发现你们两个不见了之后，他差点就宰了我，要不是后来发现你们是被毒娘子带走的，与我无关，不然我现在都已经去阎王殿里面报到了。” 莫渊拍了拍洛文钰的肩膀，道：“难为你了。” 洛文钰摆摆手，“这也不算什么事，我可是洛文钰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偷，这天底下能难道我的事，还没来得及发生呢！” 莫渊笑了笑，没有说话，殷灵玥扯了扯莫渊的衣袖，道：“小渊，你别理他，他这家伙就没句正经的话，尽说些没有用的废话，浪费我们时间。” 毒娘子依旧保持着双手展开的姿势，付一川双手环抱在胸前，像一尊石像一样，动都没有动一下，两个人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谁也不理会谁。 最后还是莫渊站出来，打破僵局。 “一川前辈，陈情前辈，师父他们就在不远处了，我们既然都聚在了一起，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殷灵玥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这一路上都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就别在这里耽搁了，您们有什么事，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好不好？” 两人总算是动了，虽然依旧互不理睬，但总算是不再对峙了。 莫渊和殷灵玥万万没想到，他们一直故意把付一川往朝霞山庄引，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付一川见到师父他们，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会在朝霞山庄碰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入朝霞山庄（一） 到达朝霞山庄的时候，常聿早早的就在山庄的门口等着他们，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件破破烂烂的黑布衣衫，只不过没有再散发出恶臭味，相反的，衣服上是淡淡的皂角香。 看到殷灵玥和莫渊，常聿高兴极了，像只调皮的小猴子一样的上蹿下跳，两条小短腿飞快的交替着，劲直奔向了莫渊，来到莫渊身边后，他整个人更是直接跳到莫渊怀里，双手环住莫渊的脖颈，挂在了他的身上。 “臭小子，师父想死你了！你可算是来了，让为师好好看看，我的宝贝徒儿有没有挨饿受冻？有没有受伤流血？还有，付一川那个坏家伙有没有虐待你？” 常聿从莫渊身上跳下来，拉着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个遍，确定莫渊除了瘦了一点，其他的都还好，于是夸张的嘘了口气。 莫渊抓住常聿在他身上乱摸的手，笑着说道：“师父，我没事，一川前辈对我们挺好的，陈情前辈也没有为难我们，您别担心。” “这还差不多！”常聿满意的拍了拍莫渊的胳膊，然后……又挂到了莫渊身上！ 一旁的殷灵玥看得直冒酸水，同样是常聿的徒弟，从刚才到现在，常聿就没有用正眼好好的瞧过她一眼，更别说什么关心的话了。 “哎！”殷灵玥冲常聿喊道，“老头，你这样做就不厚道了，我也是你的徒弟，你怎么就关心关心我？” 常聿扭过头看了殷灵玥半晌，一脸惊讶的道：“啊？小玥儿你在啊！你啥时候冒出来的？” 殷灵玥瞬间炸毛，也不知道这老头子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我一直都在，你不关心我就算了，居然直接无视了我，我肯定不是你的徒弟，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怕是要尽了。” 常聿不以为意，“小玥儿，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本来就没有多少，尽了也没关系，还有啊，才几天没见，连师父都不会叫了，都说了别叫我老头，没大没小的，叫人家听去了不得笑话我们。” “我讨厌你，你算什么师父啊，亏得我和小渊为了你风里来雨里去，再大的危险都毫不畏惧，你这样说，还真是寒了徒儿的心啊！”殷灵玥故意捂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痛苦的表情装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常聿鄙夷的看了殷灵玥一眼，毫不客气的嘲讽：“就你？还危险？有这傻小子在你身边，他就算是千疮百孔了，你也不一定会有危险，我的小渊儿才舍不得让你受一点伤呢，倒是你，你应该没少让他受伤吧？” 殷灵玥瞬间就蔫了，看向莫渊的眼神中，满是自责，常聿说的一点也没错，有莫渊在，她根本就不会受伤，倒是他，总是为了保护她而弄得伤痕累累。 常聿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识趣的不再说话，安静的缩到莫渊的身边。 他和殷灵玥师徒之间惯会斗嘴，有时候一吵起来就像是宿敌一样，恨不得打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们说话一直都有注意分寸，哪怕是吵得在凶，也不过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看上去水火不容，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别提有多好。 师徒这样吵吵闹闹的也挺好，很多时候能让死气沉沉的气氛变得欢快，让悲伤的事情淡化，挺好的，但是今天常聿的这番话，是真的戳到了殷灵玥的心坎。 一直以来，神经大条的殷灵玥都没心没肺的活着，仿佛这世上没什么能让她烦恼或愧疚，唯独莫渊，让她没办法不自责，不愧疚，莫渊对她的好，已经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她不知道该如何来回应这样的好。 莫渊满眼担忧的看着殷灵玥，想要安慰她，想要告诉她没关系的，只要能护她平安，让他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可是，莫渊嘴笨，这时候舌头像打结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殷灵玥眸光暗淡，情绪低落，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看到莫渊的担忧，小丫头毕竟还小，还不懂得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甚至连隐藏情绪都做不到。 直到莫渊握住殷灵玥的手，她才回过神来，看着莫渊担忧的模样，她勉强扯出了一抹笑，然后回握他，告诉他她没事。 “啊哈！”常聿突然间大叫一声，“站在外面干什么，我们先进去吧！” 常聿言罢，便直接推着众人往山庄里面走。 山庄和之前一样，破破烂烂，杂草丛生，门口的大门已经腐朽了，木屑渣子掉了一地，青瓦上的蜘蛛网结了一张又一张，上面还沾满了灰，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破庄子，若不知有殷灵玥和莫渊引着路，毒娘子和付一川等人，根本就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有人居住？住着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圣手医仙？ 常聿读出了毒娘子和付一川眼中的意思，于是尴尬的咳了两声。 “那个，我现在要低调，低调你们懂吗？就是要勤俭节约，要随遇而安！我们这朝霞山庄是稍微旧了一点，与圣医谷那自然是没得比的，但是遮风挡雨呢还是可以的，你们放心大胆的进去，我以医仙的名义保证，它绝对不会塌的！” 洛文钰看了看偏殿那根摇摇欲坠的柱子，艰难的咽了口水，指着那根柱子问：“您确定，真的不会塌？” 常聿跳起来一巴掌拍在洛文钰的脑袋上，“你小子几天不见，皮痒痒了是不是？前辈说的话你也敢置疑？是不是需要我来好好教教你怎么尊敬前辈？” 洛文钰脖子一缩，认怂，“不敢不敢，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常聿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常聿放开洛文钰，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模样，一本正经道：“各位远道而来，正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那个，我们准备了丰盛的茶水等着各位，各位里面请。” 说罢，转而对莫渊和殷灵玥道：“小玥儿，小渊儿，还不替为师领着几位进屋子里去。” 还真别说，常聿这模样，颇有几分主人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人呢！ 殷灵玥和莫渊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就是一破屋子，连长像样的椅子都没有，进去也不过是坐在草垛上，他们师父脸皮的厚度，还真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入朝霞山庄（二） 进屋子之后，毒娘子和付一川扫了屋子一眼，便寻了个草垛坐下了，屋子的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巨大的石板，石板上放着一些杯盏，上面还有些灰尘，显然是还没有用过，杯盏旁边是几包茶叶，还没有拆封，显然是刚买回来没多久的。 常聿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确是准备好了丰盛的‘茶水’，只不过这茶是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茶叶，什么种类的都用，倒还是丰富，而这水呢，山上流下的溪水，清澈甜美，只不过是冰的。 常聿摸摸脑袋，嬉笑道：“那个，我不会生火，所以这茶呢，还得你们自己动手冲泡。” 莫渊和殷灵玥早已经习以为常，对于常聿的脱线，他们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莫渊老老实实的挽起自己的衣袖，捡柴，搭灶，生火，烧水，动作快速、熟练，做这样的事，他已经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 常聿突然间神经质的扑进莫渊怀里，“小渊儿，为师的乖徒儿，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莫渊脸一红，小声道：“师父过奖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常聿看着在座的各位，扬声道：“今天我请客，我们来吃全鱼宴！” 洛文钰一听全鱼宴，立马就双眼放光，‘嗖’的一下从草垛上跳起来，抓住常聿的衣袖，欣喜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殷灵玥嘴里叼着根稻草，没好气的看着常聿，道：“师父，请问你的全鱼宴在哪？” 常聿答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殷灵玥追问，“那这鱼呢？” “鱼……鱼……”常聿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似乎是在思索自己应该怎么组织语言来自圆其说。 殷灵玥可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接过他的话道，“师父不必解释了，您的意思徒儿都懂，您这鱼呢是这世上最新鲜的鱼，不到最后时刻是不会出场的，而且数量呢也是成百上千，要多少有多，我说的没错吧，师父？” 常聿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还是臭丫头懂我。” 殷灵玥一脸骄傲，“那是当然，我是您最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弟子，我不懂你谁懂你？” 殷灵玥站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枯草，对常聿道：“好啦师父，我们现在去把鱼取回来吧。” 洛文钰好奇的凑到殷灵玥跟前，问道：“你们去哪里取啊？” 殷灵玥笑着回答：“山底下的小溪中，现场捕捞。” “哈哈哈……小玥儿，原来你刚刚说得那话是这个意思啊！” “你去不去？” 洛文钰连忙摇头，赶了一天的路，腰酸背疼的，他可不想动。 最后，莫渊留下来生火做饭，殷灵玥和常聿师徒二人下山捕鱼，至于其余几人，坐着等吃就好。 殷灵玥亲昵的挽住常聿的手腕，道：“师父，我刚刚就像问您了，赵毅师父怎么没和您待在一起啊？” “小丫头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要关心关心赵老头。” “那是自然，他是我师父嘛，当然，如果您不在，我也会关心您的。” “什么叫我不在？这话听着怪让人别扭的。”常聿顿了顿，“赵老头他，找个地方躲着去了。” “躲着？为什么啊？” “除了青龙城发生的那些破事，你认为还有什么能打击得了赵老头吗？” “你是说……青悦？” 常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殷灵玥，“小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是因为青悦，我还知道，你们来朝霞山庄之后，竟然发现青悦在这里，赵毅师父之所以躲起来，更多的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青悦，又该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吧？” “说得一点也没错，小丫头的脑袋什么时候变得聪明了？看来游历了一趟，脑袋里的浆糊倒是少了许多。” “师父，我们有个小秘密，告诉您了，您可别生气啊！” 常聿冷哼：“为师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殷灵玥不怕死的点点头，结果可想而知，额头上挨了一巴掌，声音很响，但是一点也不疼，常聿哪里舍得真的打她。 “师父，其实青悦会到朝霞山庄，是我和小渊叫她来的。” “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干的啊，我就说我们朝霞山庄这么隐秘，怎么随随便便的就被青悦找到了？你们是欠收拾了是不是，我们的据点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告诉别人呢？” “师父，您别生气啊，您听我给你解释。” 接着，殷灵玥就把他们如何遇到青悦，青悦的遭遇，还有青悦是怎么来朝霞山庄的事，仔仔细细的给常聿讲了个明明白白。 常聿听完后点点头，“这么说，你和小渊儿是故意让青悦来朝霞山庄的，一来是为了躲避罗威的追捕，二来，这是要解决赵毅多年来的心病。” “师父说得没错，心病还需心药医，赵毅师父早晚都是要面对青悦的，他表面上说已经释怀了，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介意这件事，与其留着这个隐患等日后罗威来插我们一刀，不如我们现在先给他一刀，至少现在面对了，解决了，我们后面才能全身心的应对与青龙城的这场硬仗。” “丫头不错呀，这么有见解，长进了！” “那当然，这都是小渊跟我说的。” “切，我还以为是你这小丫头的见解，原来是小渊儿说的，不过也对，以你的脑袋，让你想这些事还真是难为你了。” 常聿以为殷灵玥会咬牙切齿不服气，没想到殷灵玥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丫头，你怎么不生气呢？” 殷灵玥不解，“为什么要生气，你说的是实话，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小渊真的好厉害，他总是能想到那么多，而且那么周到。” “也是。” “对了，师父，赵毅师父他……还好吗？” 常聿慈爱的摸了摸殷灵玥的脑袋，“放心吧，他会挺过去了，别忘了，他可是青龙城真正的城主，他没那么脆弱，我们需要给他点时间，会过去的。” 殷灵玥点点头，“是的，他可是赵毅啊，是我们的师父，他一定可以的！先别管那么多，我们现在捕鱼去，师父你是不知道，我的水下功夫可了得了，在长白山啊，就没有哪条溪流是我没有摸过鱼的，还有还有……”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入朝霞山庄（三） 莫渊的手艺特别好，所以吃晚饭的时候，殷灵玥忍不住多吃了点，吃的撑了肚子就难受，于是就抱着肚子哼哼着，莫渊围在她旁边，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她过，时不时的还帮她轻轻的揉着肚子，但是没什么用，最后莫渊只好拉着她出去散步消食。 月明星稀，树影婆娑，晚风带来了凉爽，让人分外清醒。 “小渊，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想做什么？” 莫渊摇摇头，事实上，他从未想过自己未来要做什么，一直以来，他都只想陪在她身边，她想做什么，他就陪她做什么，她想去哪里，他就陪她去哪里。 他这样想，其实很没出息，没有自我，但是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他不需要像兄长那样强大，要带领暗幽宫走上正道，他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想扬名立万，流芳百世，兄长对他的最大期许，并不是希望他变得足够强大，有朝一日接管暗幽宫，而是让他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 对他来说，有她的人生，就是最幸福的人生。 “那玥玥呢？玥玥有没有想过未来？”莫渊晶亮的眼睛看着殷灵玥，满满的都是期待。 “我啊……”殷灵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以前的我，特别好笑，我觉得我最期许的未来，就是成为师兄的妻子，然后生下一儿一女，男孩继承师兄的武学，女孩继承我的医术，待到他们长大成人，我便和师兄浪迹江湖，行侠仗义，逍遥的过这一生，但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且不说浪迹天涯的事，光是嫁给师兄的这一点，就已经是异想天开了。” “说不定有可能呢？” “怎么可能，师兄只当我是他的小师妹，他有未婚妻的，而且，师兄估计都没想过这些吧，先前他不得不努力修炼，为了报父母亲族的仇，如今大仇得报，留下一个破败的追云山庄，等着他来振兴，师兄的精力，总是被这些事分散着，我都理解，但我就是觉得难受。” “玥玥，你别难受，我在呢！” “小渊，如果你没有想好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我也不知道会何去何从，那我们就一起去闯荡江湖，你行侠仗义，我悬壶救世，说不定能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呢！” “好。” “小渊，你真是太好了，也只有你才会陪我疯陪我闹，一点也不嫌弃我。” “……” 相对于莫渊和殷灵玥的轻松自在，付一川的内心可谓是百感交集，常聿就毫无防备的靠在他旁边，和毒娘子炫耀自己研制的一些毒药，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威胁。 付一川的右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东西，那是罗威给他的信号弹，他只需要放出这枚信号弹，过不了多久，罗威散布在青龙城各个地方的眼线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他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以换回常沪对妻子的下一个疗程。 说起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妻子了，女儿小米坟墓前的杂草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修理过了，他真的不想再过着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每天重复这有违本心的事。 他的手心已经浸出了汗，湿哒哒的，很不舒服，漫长的煎熬，艰难的抉择，他该怎么选择呢？他的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照进阳光，当年照进他生命里的那束光——妻子的微笑，他还能再看到吗？ 算了，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的，无论他再怎么不情愿，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不得不去做。 他站起身来，突然间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而且力度还挺大的。 “付一川，你在想什么呢？” 付一川回头一看，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常聿，付一川心下一惊，握住信号弹的手紧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面色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前辈，我……” 付一川想解释，但是有不擅长说谎，索性就不说了。 常聿微微一笑，道：“不介意的话，陪我老人家出去走走可好？” 付一川拿不准常聿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付一川安静的跟在常聿身边，像个后背一样，恭敬的跟着常聿的脚步，一语不发。 “付一川，说实在话，你觉得今晚的鱼怎么样？” “很好吃。” “那你有没有觉得这鱼有什么特别的吗？” 付一川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鱼非常美味，烹饪者的厨艺十分高超。” “如果我跟你说，我这小徒弟，几个月前连餐具都不认识，你信不信？”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能做出这样美味的鱼，无论是火候还是用料方便，都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可是他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付一川又想了想，是天分，还是努力呢？付一川觉得都是，但又都不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爱！” “爱？”这个答案让付一川有些猝不及防。 “没错，因为爱，玥儿那个傻丫头特别爱吃鱼，傻小子知道她爱吃，便不断的练习这道菜，只因为那丫头的一句喜欢，傻小子便这种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你说，爱情这种东西，是不是很神奇？” 付一川沉默，大脑里不断回想起自己与妻子之间的点点滴滴，从相识相知，到相守相爱，常聿说的没错，爱的确是个神奇的东西。 常聿见付一川陷入沉默，也不去打扰他。 “前辈，您说的很对。” “没错吧，爱的力量很强大的，也许你一直在坚定不移的走着一条你认为对的路，但是突然有一天，这种力量出现在你身边，它会将你所有的坚持统统瓦解，甚至改变了你行进的方向，这时候，你是选择抗拒它？还是接受它？” “接受。” “接受挺好的，因为从来就没有哪一条路，是必须走到尽头，因为尽头的尽头，依旧还是尽头，换句话说，这世界啊，它是环形的，哪里都可以是开始，哪里都可以是结束，只是看我们怎么选择？” 常聿说的话很有道理，付一川总感觉常聿是想告诉他什么，但是他又不明白常聿想告诉他什么。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入朝霞山庄（四） 常聿以前辈的姿态，站在这个明显比他高大许多的中年人面前，和蔼可亲的看着他。 “一川，其实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过去的事情要不要结束，未来的事情要不要开始，其实是你自己说了算，你总是感觉有那么多的东西束缚着你，其实真正束缚你自己的，是你自己啊！” “前辈，你……”付一川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常聿。 “别问我为什么这样说，我好歹也算是半截身子要入土了的人，在看不清这些事，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 “前辈的话，晚辈受教了。” “一川，坦白跟你说吧，我不认为常沪救得了你的妻子，事实上，你也不确定吧，只是你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事实，对吧？” 付一川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还是不甘愿的点点头。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那么肯定常沪做不到？” “前辈，请您告诉我！” “很简单啊，我才是圣医谷的谷主，而他不是，换句话说，不是每一个圣医谷的人，都拥有精妙绝伦的医术，至少，常沪就没有，他在制度上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我自愧不如，但是对于医道，圣医谷随便一个人，都比他强。” “啊？”付一川瞪大了眼。 “你不相信？” 付一川连连摇头，“前辈，我不是……我只是……” “你会惊讶也不足为奇，常沪是曾经是圣医谷的准继承人，是我的兄长，但是他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医者，因为医者最重要的东西，他没有。” “什么东西？” “仁心，医者的仁义之心，他没有，对他来说，名利权势之上，其他人的性命便如同草芥，有用的是工具，就是拿来利用的，而无用的，那就是废料，应该被丢弃，所以他注定成不了医者，也注定不会是圣医谷的谷主，即便他使了手段占领了圣医谷，但是他得到的也不过是空壳。” 常聿双手搭在付一川的胳膊上，认真的看着他，道：“你知道常沪为什么会被逐出圣医谷吗？” “为什么？”付一川也很想知道。 “因为他为了制毒，不惜以活体来做实验，看着他的实验品在他的毒药作用下面部狰狞的死去，他能得到的不仅是成就感，还有身心的舒坦，这样心狠的人，你觉得，他会真心的想要帮你吗？你妻子在他手中，真的就安全吗？你，不过是他手中尚且有用的一把剑罢了。” 常聿说得很直白，他知道付一川是个明白的人，和他交流，不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剩下的，就留给他自己想就好。 常聿伸了个懒腰，再打了个哈欠，“啊……困死了，走了这么半天，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你回不回去？不回去的话，我就先走了。” 付一川站在原地发愣，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连常聿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他不禁开始思索，他这些年究竟是在干些什么啊，守着过往的回忆和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就这样行尸走肉的过了那么多年，这么多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让他麻木到连血液溅在脸上的温度都感觉不到了，如今梦破灭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是啊，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开始，应该由他自己说了算，而不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一直以来困住他的不是仇恨，不是妻子，也不是常沪，而是他自己。 他想起妻子曾经和他说过，她喜欢听戏曲，喜欢看日出，喜欢游水乡，这些事，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和妻子一起去做，无论妻子是否记得，他都应该带她去的。 次日清晨，殷灵玥的一声惊呼吵醒了所有人，莫渊第一时间赶到殷灵玥身边，拔剑出鞘，将她护在身后。 常聿揉揉惺忪的眼睛，抱怨道：“臭丫头，大清早的你瞎嚷嚷些什么？” “师父，不好了，一川前辈不见了！” 莫渊仔细看了一下，付一川果然不见了踪影。 常聿不慌不忙的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付一川回青龙城去了。” “您怎么知道的？” 殷灵玥和莫渊同时问道。 常聿双手叉腰，神气的道：“你师父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殷灵玥和莫渊看着常聿这副不正经的模样，不想搭理他，再一看毒娘子，只见她看着常聿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仿佛常聿真的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 常聿冲毒娘子勾了勾手，毒娘子便屁颠屁颠的跑到常聿跟前，等着他吩咐。 “小陈情啊，我这里有一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帮我去做。” 陈情一听常聿有事要她去做，兴奋得手舞足蹈，“什么事，医仙大人尽管吩咐！” 常聿附在陈情的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陈情连连点头，最后，常聿掏出一张药方和一瓶药丸，递给陈情，道：“这张药方就送给你，当做是你的报酬，至于这瓶药，你留着防身，必要时候给付一川吃吃我也不介意，但是切记，自身的安全最重要，等你回来之后，我再交给你一个配方，可好？” “好好好，医仙大人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毒娘子说完，便直接出发了。 殷灵玥好奇的凑到常聿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好师父，您刚刚和毒娘子说了什么啊？您究竟是想让她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看着付一川。” “为什么？”殷灵玥不解，“难道师父您是担心一川前辈会将我们的行踪告诉罗威？” 殷灵玥刚说完，脑门就挨了常聿一巴掌，殷灵玥惨叫一声，不满的嗔道：“师父，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您怎么又打我，本来就不聪明，被你这么一打，脑袋就更不好使了！” 常聿解释道：“我说你这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尽说些废话，付一川是不会出卖我们的，你放心，叫毒娘子去看着他是怕他一时冲动办傻事。” “哦，原来如此！”殷灵玥点点头，突然间想起什么，急忙问道，“那么问题来了，毒娘子根本就不是一川前辈的对手，真要是出什么事了，毒娘子如何阻止得了他？” “你当为师和你一样做事情不动脑子啊，这些问题为师早已经想到了，我……” 常聿还没说完，殷灵玥双手一合，硬生生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师父给了毒娘子一瓶毒药，原来是这个用意啊！” “总算是还没有傻个彻底，不算是无药可救。” 第两百章 夺回青龙城（一） 付一川走了，毒娘子也走了，赵毅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青悦母子去寻找赵毅了，如今偌大的朝霞山庄，也就剩下他们师徒三人，还有洛文钰这个傻小子。 一直安安静静的莫渊突然间对常聿说：“师父，我想问一下，我们接下来应做什么？” 常聿笑着说：“这确实是个问题，原本制定的计划，因为你们这几个不省心的小家伙，不得不做出改变，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至少付一川这个隐患总算是解决了，而且，我们还多了两个人在青龙城的城主府里做内应。” 殷灵玥有一点不确定，于是问：“您怎么就确定一川前辈会帮我们？” 常聿一脸傲娇，“为师亲自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人，而且，付一川不是帮我们，而是为他自己出一口气，反正现在说再多你们也不懂，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洛文钰也围了上来，嚷嚷道：“前辈，您还没有回答小渊的话呢，接下来我们有什么计划？夺回青龙城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常聿看着一脸兴奋的洛文钰，不禁感慨，年轻真好，敢拼敢闯，无所畏惧，永远都充满了活力和激情，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一身的劲没处使。 “小家伙们，你们都靠近一点，我们现在来一起商量一下接下的事。” 莫渊、殷灵玥以及洛文钰齐声应是，纷纷围在常聿的身边。 常聿用大小适中的声音道：“这一次夺回青龙城的行动，远比当初在青凤城的时候难，那个时候，青凤城掌权的人是假冒的，我们只需要救出真正的青璃，剩下的问题就好解决了，但是对于青龙城来说，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你们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莫渊三人先是沉下心来思索了一番，常聿也不急，等着他们慢慢的想。 过了一会儿，莫渊率先开口道：“师父，青龙城的事，其实也并非没有突破点，青龙城现在的城主罗威，其实并不得人心，自从他担任城主以来，整个青龙城被他搅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罗威显然是不得民心的，而且，我们手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莫渊还没说完，洛文钰一听到重要的东西，便抢先问道：“什么东西？” “城主令牌”莫渊答道，“青龙城的城主令牌在我们手上，也就是说，罗威手上没有青龙令，根本就没办法调动青龙城的军队，一个没有军队的青龙城，对我们的威胁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削减。” 常聿满意的点点头，称赞道：“小渊儿说得一点也没错，继续往下说。” 莫渊接着道：“其实，我们这次的行动，有一个很关键的人，她能直接决定我们这次的行动能不能得到青龙城城民的支持，你们能想到是谁吗？” 洛文钰摇摇头，殷灵玥很兴奋，显然是已经想到了。 常聿慈爱的看着殷灵玥，道：“小玥儿说说看，你觉得是谁？” “青悦前辈。”殷灵玥答道。 常聿什么都知道，但是他想听听小徒弟的见解，“小玥儿说说看，为什么是青悦，而不是老赵，又或是别的什么人？” 洛文钰也不明白为什么，立马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青悦前辈？” 殷灵玥莞尔一笑，“很简单啊，赵毅师父因为当年的‘瘟疫’事件，被青龙城城民怨恨，只能孤身离开青龙城，在这个事件的真相没有公诸于众之前，赵毅师父都不会得到青龙城城民的信任，而青悦前辈不同，而作为副城主的青悦一直很得人心，若不是罗威对外宣称她产后损身，身子骨弱，需要静养，整个青龙城的大权才不会落在他一个人的手中，而且，对于罗威的各种罪行，我想在也没有一个人比青悦更清楚了。” 常聿满意的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赞赏的看着她道：“小玥儿有进步啊，看来跟着小渊儿学了不少呢！” 莫渊往殷灵玥身边挪了挪，冲殷灵玥傻傻的笑了笑，才接着说：“师父，我觉得，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去做的。” “哦……”常聿拖着长音，好奇的看着莫渊，“小渊儿觉得是什么事呢？” “青龙城当年‘瘟疫’的真相，必须要公诸于众，赵毅师父才是真正能担任青龙城城主之位的人，他这些年受的委屈，也是时候该还他一个公道了。” “小渊说得有理。”殷灵玥也赞同的道，“而且我们之前也一起讨论过了，那场‘瘟疫’得真相是什么，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我们已经很清楚了，现在只需要进一步取证就好。” 常聿等几个小辈说完后，这才发表自己的看法，“现在，我相信你们应该都清楚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吧。” 殷灵玥点点头，又摇摇头，知道要做些什么，但是具体该做什么，还是有点拎不清。 常聿道：“放心吧，这一次没问题的，这次行动的可不知是我们几个人，青城八雄早已经隐匿在城主府周边，随时配合我们行动，付一川和毒娘子可以与罗威周旋，作为我们的内应，还有一点很重要，老赵的心腹，江湖人称黑白双煞的冥和昼，一直潜伏在青龙城的内部，所以说，问题没有那么棘手。” 殷灵玥听完常聿的话，长长的输了口气，嗔怪道：“师父您怎么不早说啊，我还以为这次又是我们几个人去战斗呢！” 常聿看着殷灵玥，无奈的笑了笑，“所以我们这次就分头行动，小渊和钰，你们两个人负责去找赵老头，必要时候推他们一把，把老赵父女之间的恩怨解决了，我和小丫头要去一趟净水村，研究当年制造‘瘟疫’假象的究竟是什么毒，这种毒又该如何解，也是时候该弄明白了，都听清楚了吗？” 莫渊、殷灵玥和洛文钰齐声应是。 常聿最后交代了一下，“最后为师再强调一点，不管最终的结果如，十日后，青龙城的云天客栈汇合，听明白了吗？” “明白！” “那好，我们行动吧。” 夺回青龙城的这一场硬仗，算是正式打响了，而且这一仗，他们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因为他们输不起。 妙书屋 第两百零一章 夺回青龙城（二） 常聿说的一点也没错，付一川果然是去了青龙城的城主府，想要去找罗威当面对质，他的妻子被罗威安置在城主府的密室里，常沪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妻子治病。 这是罗威告诉他的，至于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付一川并不清楚，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罗威的话。 不过付一川曾不止一次提出想要去看看妻子，但是都被罗威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以前没有起过疑心，在和常聿谈过话之后，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罗威一直不让他去见妻子？ 付一川很顺畅的就进入了城主府，城主府里的侍卫对他都很熟悉，所以他一路上畅通无阻的便到了罗威的书房。 令他意外的是，罗威竟然不在书房里面，付一川向书房外的侍卫打听才知道，罗威接到了一个黑衣人的密信，便离开了。 付一川仅仅迟疑了片刻，便决定去找隐藏的密室，一来，是想找罗威好好谈谈，二来，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妻子一面，确认妻子是否安好？ 常聿说得一点也没错，其实就算是妻子治不好，那也没关系，他不应该将剩下的时光白白浪费在一个执念上，而应该好好利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完成妻子未了的心愿，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就已经足够了。 做人，不能太过贪心，他已经受过一次惨痛的教训了，这么就是不长心呢？ 罗威的密室付一川一次也没有去过，他甚至都不知道密室的入口在哪里，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是大意，他将妻子交给别人，却连妻子所处的位置都不知道，万一他们心怀歹意，那他岂不是亲手将妻子推进了火坑，付一川越想越是懊恼。 不过现在根本就不是慌乱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他可以在整个城主府里自由出入，没有人会阻拦他，所以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寻找密室的入口。 付一川打定主意以后，片刻也没有耽搁，便开始行动了，大概花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付一川终于找到了密室的入口，正在他一只脚踏进密室的时候，从他的身后突然间冒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 正常人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通常都会惊慌失措，甚至会惊得大声呼喊，但是付一川的心性非比寻常，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抓住那只手，然后狠狠的一拧，然后再一脚横扫，直接将身后那个人打得跪在他脚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付一川身后那个人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痛痛痛……”那人惊呼，“付一川，是我啊！” 这声音听着十分熟悉，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毒娘子吗？ “付一川，你怎么都不看清楚就直接出手了，幸好我皮糙肉厚的，不然被你这么一折腾，还不弄得不残废？”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 “我哪里跟着你了，我是看这里风景不错，便出来溜达溜达的，恰好碰到了你就过来打声招呼，谁想到平白挨了顿揍。” 付一川自然不会相信毒娘子的话，什么看风景恰好路过，明显就是她胡诌的，付一川若是连这种低级的借口都相信的话，那么他这几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那个……”毒娘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付一川，“付一川你先松松手，再抓下去我的手就要废了！” 付一川松开抓住毒娘子的手，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毒娘子一边揉着被付一川弄痛的手腕和小腿，一边责怪的瞪着付一川道：“我不放心你一个行动，就跟着你帮助你喽，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多个人多个照应，说不定到时候你死了我还可以帮你收拾呢！” 其实若不是她的偶像让她保护付一川，她才懒得招惹付一川这块木炭，看着他这张又黑又丑的脸，心情都变得糟糕了。 “不需要!” “啥？”毒娘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付一川面无表情的重复一遍：“你的帮助，我不需要！” 毒娘子傻眼了，敢情她这次又是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想她毒娘子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多少人想找她帮忙都苦于求助无门，偏偏这家伙这般的不领情，毒娘子想着想着，就越发觉得火冒三丈，但是为了自己的偶像，她忍了！ “好好好，我自己好奇心重，去看看还不行吗？” 付一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毒娘子的陪同，他没有再看毒娘子一眼，而是自顾自的往前走，毒娘子屁颠屁颠的跟上他的脚步，两人沿着密道走着走着，没过多久，便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间宽敞的密室，亮着微弱的烛光，两个拉得很长的影子，在烛光的照耀下，恍恍惚惚，隐隐约约听到密室里的两个人在谈论着什么，但是离得尚远，听不清里面的交谈声。 毒娘子硬扯着付一川寻了个隐秘的角落躲着偷听，付一川对于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径很是不耻，他来找罗威询问妻子的事，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可惜毒娘子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这感觉简直太刺激了，说不定能听到许多秘密呢！ 她完全无视付一川黑着的脸和冰刀子一样的眼神，硬是逼着付一川与她为伍，其实只要把付一川那张脸想象成自己偶像的脸，那么就算是什么样的眼神和表情，对毒娘子来说都是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付一川拼命的想要挣脱毒娘子的束缚，论武功还是比力气，毒娘子自然是不如他，毒娘子无奈，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根银针便将他定住了，付一川没想到毒娘子竟然会对他下手，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动弹了。 付一川死死的等着毒娘子，心里暗恨，自己怎么可以因为毒娘子本性纯良，心思简单，就那么轻易的就相信她，半点防备也没有。 毒娘子无所畏惧的迎着付一川想要杀死人的目光，似乎是对这目光已经免疫了，不仅如此，看着付一川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毒娘子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不过付一川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毒娘子是绝对不会出手伤害他，至于她跟着他来到这密室里面，究竟是不是因为好奇，结果就有待商榷了。 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密室里的两个人的谈话给吸引过去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威和常沪。 妙书屋 第两百零二章 夺回青龙城（三） “罗威，常聿和青毅现在的行踪，查到了吗？” “属下无能，还未能查到，不过有一点属下可以肯定，他们现在正潜伏在青龙城的某个角落，伺机而动。” “嗯，常聿那个废物，虽然注定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还是不得不加强警惕，青凤城的事，就是稍不留神，被他摆了一道，所以我不希望你重蹈青凤城的覆辙，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青凤城的发生变故后，属下便时刻警戒着，主子尽可放心，而且，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知道常聿的行踪了。” “哦，怎么说？” “付一川前不久来信说，他已经抓住了常聿的两个弟子，现在正利用那两个弟子去寻常聿了，相信以付一川的办事能力，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将常聿和赵毅一网打尽了。” “付一川啊，这倒是把不错的利刃啊！”常沪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笑，“话说常聿还真是心大啊，颇有海纳百川的气势，之前才被自己最钟爱的弟子狠狠的捅了一刀，现在竟然可以坦然的收徒弟吗？他就不怕，这一次就不仅仅是半生残废，而是直接……去见阎王！” 常沪的眼神很是阴翳，说话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罗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索性就低眉顺眼的闭上嘴。 罗威跟在常沪身边算是最久的了，也是常沪最信任的人之一，但是他一直都很害怕常沪，这个人手段毒辣，心思深沉，脾气古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招致祸端，他伺候常沪很多年了，但是仍然摸不透常沪的脾气秉性，所以很多时候面对常沪，他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付一川还嚷嚷着要见他妻子吗？” 罗威点点头，“主子放心，属下可以应付。付一川一直嚷嚷着要见离枫，但是都被我打发了，他毕竟是非常在乎他妻子的，只要我说离枫需要静养，不宜受到刺激，他就算是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够选择顺从。” 常沪满意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我们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个……恐怕有些不理想。” “你但说无妨。” “主子这次研制的毒药药性太强，在实验的时候用量稍微重了些，那个女人险些就没熬过来，虽然她已经痴傻了，整个人跟块木头没什么两样，但是终究也还是人，承受不了也没关系，所以属下想先暂停实验，毕竟真出了什么事，付一川那里也不好交代？” “好，就依你所想，至于付一川那里，尽可能先稳住他，适当时候，给点甜头。” “主子的意思是……” “这个。”罗威拿出一个青釉瓷瓶，递给罗威，“这是我最新研制的一种毒，对人体有很大的刺激性，能让她恢复些神志，你把它给付一川的妻子服下，等付一川回来的时候，让他们见上一面吧，想让一条狗忠心耿耿的为主人办事，不给点骨头怎么行？” “这毒药……会不会对她身体有所损伤？” “呵呵……”常沪冷笑，“我只会制毒，顶多就是少活十几年罢了，这样的人生，对那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意思，找点送她去见阎王，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也只有付一川那种傻子，才相信我真的能医好他的妻子。” “主子英明，只是若是那女人出事了，我们如何给付一川一个交代？” “你觉得到时候还用得着给他交代吗？” “主子说得是，到时候，付一川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的确用不着交代，只是，属下还有一个问题。” “说！” “属下无能，翻遍全城也没办法找到青龙令，没有青龙令，便没办法调动青龙城的守卫军，我怕到时候常聿他们行动起来，有青凤城相助，对我们极为不利，所以……” 看着常沪越发阴狠的面孔，罗威识趣的闭上了嘴。 常沪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这倒是个问题，这样，你先安排好别得事，令牌的事，我派人去处理，明日，三长老和四长老应该就到青龙城了，他们会协助你的。” 罗威‘扑通’一声跪倒在常沪面前，“多谢主子！” …… 毒娘子听完这些话，傻住了，她原本想的是躲起来偷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毒娘子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瞳孔放大，付一川他听到罗威和常沪竟然一边拿他不当人使，一边还拿他妻子做试验，还不得疯掉？ 她担忧的看着付一川，只见他双目猩红，杀气腾腾，若非是不能行动，他恐怕已经冲上去找常沪和罗威拼命去了。 毒娘子简单的小脑瓜飞快的运转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那根银针的效果就要失效了，常沪还在和罗威交代些什么，不过毒娘子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他们说什么了，她现在就担心付一川一能够行动就去和常沪、罗威二人拼命，这不是明摆着的以卵击石吗？到时候是的不只是付一川，她的小命估计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毒娘子突然间眼睛一亮，她的偶像不愧是医仙大人，这通天的本事还真是非比寻常啊！ 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偶像就给了他一瓶毒药，她当时还好奇的问过自己偶像，为什么要给他那瓶毒药，偶像当时神秘一笑，道：“保命用的，必要时候可以帮助你哦！” 毒娘子对常聿的崇拜之情更加深厚，以后她偶像让她往东，她绝不会往西，她要好好的跟着偶像修炼！ 毒娘子摸出常聿给她的那个药瓶，瓶子里的要只有三枚，毒娘子一脸的心痛，这可是偶像亲手做的啊，还这是舍不得，但是没办法，现在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她倒出一粒，迎着付一川想要将她千刀万剐的，目光，将药塞进了付一川的嘴里， 付一川挣扎了很久，终究还是抵不过常聿特制的毒药，晕了过去。 毒娘子静静地等常沪和罗威离开后，才将付一川扛在肩上，将他带了出去。 其实常聿给毒娘子的毒药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是毒药，只不过是会让人陷入昏迷罢了，不过这种毒药一旦服药，只要没有解药，就会一直沉睡，这期间就需要有人照顾他，免得他饿死。 毒娘子虽然很不想照顾付一川，但是没办法，偶像似乎忘记把解药给她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边照顾他，一边等偶像赶来。 妙书屋 第两百零三章 夺回青龙城（四） 殷灵玥和常聿走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野花遍地都是，散发着令人心情愉悦的馨香，殷灵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别提有多畅快。 常聿背着个破布袋子，迈着豪迈的步子，颇有几分土匪像的走着，他身上的袋子虽然破旧，但是洗得很干净，这倒是难得的样子，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殷灵玥想要偷偷看一眼，但是被常聿护食一样的死死护在怀里，殷灵玥和他拉拉扯扯半天，还是落败了，只能不情不愿的放弃了。 “师父，这路不对劲啊？” 殷灵玥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看笑得一脸灿烂的常聿，疑惑的问他。 “哪里不对劲了？”常聿不答反问。 “师父，这似乎……不是去净水村的路。” “臭丫头，你这是在怀疑师父带错路？” “不敢不敢。” 殷灵玥连连摆手，也许只是路径相似罢了，毕竟她一个路痴，的确是没多大的底气直接指责常聿带错路，毕竟她也不认路。 殷灵玥和常聿有说有笑的又走了半个时辰，殷灵玥的眉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最后走到一块光滑的大理石旁边，殷灵玥终于肯定，他们走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净水村。 “师父，这条路根本就不是去净水村的路！” 常聿看了看殷灵玥，笑着道：“小玥儿说这不是去净水村的路，那这是去哪里的呢？” “是去青龙城城主府的路！” “哦！”常聿像看珍惜动物一样的看着殷灵玥，“小玥儿今天真漂亮啊！” “师父！”殷灵玥看着常聿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直跺脚，“您就不能正正经经的和我说话吗？” “咳咳……”常聿干咳几声，然后正色道，“小玥儿为什么说这条路不是去净水村的路，你又没有去过净水村。” “师父，我平时是懒得动脑子，但是您也别拿我当傻子啊，您之前给我们讲过净水村的事啊，方向根本就不对啊！” “臭丫头哪不对了，顶多是多走点路罢了，您看看你，最近吃得太多都长胖，也该好好运动运动。” 殷灵玥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和骨节分明的手掌，再看看常聿那明显粗了一圈的腰，这究竟是谁胖了啊？亏他还好意思说她，要脸不要！ “师父，您这是要去城主府吧！”殷灵玥说得很笃定。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殷灵玥领着常聿到大理石边上，然后蹲下，殷灵玥指着大理石底下道：“师父你看，这是上次一川前辈抓了我和小渊，还有钰的时候，我偷偷刻下的，这一弯月牙就代表我啊，当时想着给您留点记号，若是幸运的话，你看到了就知道我们被抓了。” “那里这几团东西是什么？” “是朝霞，代表着玥儿去了朝霞山庄。” “还真是没看出来，那这弯弯拐拐的一条又是什么？” “一川啊!代表抓我们的是一川前辈，这你都看不出来，真笨！” 常聿一时间哑口无言，就这鬼画符，正常人看得出来才怪！ “师父，我们去城主府干什么？” “问这么多干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 “师父，您就别卖关子了，我都知道，不就是担心毒娘子和一川前辈他们嘛，有什么好隐瞒的啊。” “知道你还问！” 殷灵玥看着自己这别扭又可爱的师父，心情瞬间大好，果然，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最适合郊游了，额……严格意义上来将，应该是远行出任务。 师徒二人到了城主府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常聿破天荒的点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师徒二人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聊着天，别提有多惬意了。 饱足饭后，常聿一脸满足的对殷灵玥说：“乖徒儿，为师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上路了！” “上什么路啊，老头你可别咒我。” “什么老头，又没教养了，为师是叫你去一趟城主府。” “什么？”殷灵玥惊得刷的一下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您这是叫我去送死吗？师父您好狠的心，我就说你怎么舍得点那么多好吃的，原来是最后的晚餐啊！” “瞎说什么，为师怎么会让你去送死，虽然你脑子太笨，行为不端，举止粗鲁，又没有礼貌，但是为师对你的嫌弃还没有到那种程度，你放心吧，师父还是很爱你的。” 殷灵玥听完常聿这话，怎么感觉自己一点也没有得到安慰啊。 “师父，您让我去做什么？” “去找毒娘子，让她带着付一川到客栈来找我。” “就我一个人去？” “不然呢？” 殷灵玥瞪大了眼，这么危险的事就她一个人去，城主府那可是龙潭虎穴啊，万一被发现了，可不就是去送死吗？ “师父我们师徒之间没有爱了，您已经不疼徒儿了。” “这可是你说的哦，师父可没有这样认为。”常聿拍了拍殷灵玥的肩膀，“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像你这样的籍籍无名之辈，要钱没钱，要脸没脸，没有人会认识你的，所以你扮成个小丫环混进城主府，是再合适不过了。” 殷灵玥虽然不情愿，但是谁让她摊上这么个无良的师父呢，能怎么办，只能认栽呗。 殷灵玥在小事上可以和常聿对着干，顶嘴、奚落也是常事，但是在正事上，她一向最是听话，师父让她做什么都有原因的，她虽然嘴上说师父不管她的死活，但是打心眼里知道，师父是不会让她有危险的，因为她信任他啊。 就这样，殷灵玥弄来一身丫鬟装扮，扮成城主府的一个小丫环，拿着常聿给她的地图，就这样只身潜入了城主府，一开始她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后来发现城主府里根本就没有人理会她，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其实殷灵玥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了之后，常聿另外派了人在暗处保护她，必要时刻可以护她平安，常聿知道自己的小徒儿需要历练，但是他绝不会拿她的性命去赌，毕竟千金易得，一徒难求，他常聿，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的这个傻徒弟的。 想想自己逃往的这些年，一直都活得很压抑，但是自从这小丫头闯进了他的世界，他真的快乐了许多，甚至比他在圣医谷里风光无限的时候，活得还要恣意畅快。 人生就是这样，经历了大风大浪，是为了看到绚丽的彩虹，如果没有圣医谷的变故，没有常峰的背叛、常沪的算计，他这一辈子估计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妙书屋 第两百零四章 夺回青龙城（五） 拿着常聿给的地图，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殷灵玥还是兜兜转转的绕了几圈，看得隐藏在暗处的冥都忍不住想要去提醒提醒她，殷灵玥这才找到毒娘子的住所。 殷灵玥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光明正大的走进毒娘子的屋子时，一个拿着食盒的小丫环走了过来，殷灵玥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了细小的针，往上面抹了些迷药，然后装在自己的暗器上，对着小丫环一吹，小丫环只觉得脖子一疼，就失去了意识。 殷灵玥得意的将暗器收回自己的小包包里，看着自己精准的手法，很是满意。 暗器是洛文钰亲手做的，配合这她自己的毒药，关键时刻可以留作保命使用，殷灵玥爱不释手，还苦练了好长时间，如今她的准头已经很高了，只要出其不意，几乎没有多少人能躲过她的暗器。 殷灵玥将小丫环拖到暗处藏起来，这才拿着食盒，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毒娘子的房间。 “把餐盒放在桌子上就好，你可以出去了。” 毒娘子淡淡的说了这句话，连头也没有抬一下，装的可严肃了。 见殷灵玥没有动静，毒娘子故作不耐烦的道：“不是都说了你可以出去了吗，你怎么还愣着不动？” 殷灵玥笑意盈盈的走到毒娘子跟前，小声道：“毒娘子，是我啊，我是玥儿！” “玥儿！” 毒娘子瞬间欣喜得跳了起来，幸亏殷灵玥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这才没让她惊叫出声。 毒娘子紧紧地抓着殷灵玥的手，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满是欣喜。 “玥儿玥儿，太好了，你们可算是来了，医仙大人呢，他有没有来？” “我在这里了，我师父他自然也在，师父让我来告诉您，他现在在顺天客栈等您，让您带上一川前辈尽快去找他。”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赶紧去啊！” “那一川前辈呢？” “这里。” 毒娘子掀开被子，就见付一川睡得深沉的躺在床上，若不是呼吸均匀，殷灵玥都怀疑他会不会已经…… 毒娘子看出殷灵玥满脸的疑问，但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殷灵玥自然也明白的，两人默契的没有多说什么，毒娘子一把扛起付一川，大手豪气的一挥，道：“咱们走吧。” 殷灵玥再一次惊到了，没想到毒娘子的力气这样大的惊人，付一川这么个大块头，搁在她手上像个玩偶一样，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殷灵玥不禁打了个寒战，看来以后一定要和这位搞好关系，不要惹恼她，不然被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那滋味……殷灵玥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像。 到达客栈的时候，常聿正翘着二郎腿，左手拿着本书，右手拿着杯小酒，坐在窗边悠哉悠哉的嗮着太阳，房门被毒娘子粗鲁的一脚踹开，巨大的响声也没能惊动他，当着是极好的定力。 毒娘子看着自己的偶像那潇洒的模样，一时激动，直接将付一川扔到对面的床上，止听‘碰’的一声巨响，那张本就不算结实的大床剧烈的晃动着，颇有即将散架的架势。 毒娘子这还真是够粗暴的，这被扔的若是个细皮嫩肉的，估计得被她摔个半身不遂，幸好，对方是个皮糙肉厚的大汉。 可即便被扔的人是付一川，殷灵玥还是看的直叫疼，汗毛统统竖了起来，心里更加坚定，一定要和毒娘子打好关系。 毒娘子飞奔到常聿身边，一把搂住了常聿的小短腿，涕泗横流：“医仙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您赶紧来，您给我那药的时候，忘记把解药也一并给我了，付一川那块木炭被我下药后就一直睡着，我没有解药，只能每天给他喂一些吃得，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头儿。” 常聿放下手中的酒杯和书本，看着毒娘子道：“我不是忘记解药给你，我是故意没给你的。” “啊？”毒娘子一脸蒙圈的看着常聿，傻傻的问，“为什么？” 常聿拍了拍她的脑门，道：“你傻呀，你给他解了毒，他又发疯了，你拦得住他？” 毒娘子几乎想都没想就连连摇头。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给他解毒，这解药啊，还是得由我亲自喂他服下。” 毒娘子恍然大悟，“医仙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啊，您是为了保护我，以后我就是您的小跟班了，您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常聿十分享受毒娘子满眼的崇拜，他傲娇的扬起自己的头颅，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看得殷灵玥只想给他一巴掌，把他打回现实，但是看了看彪悍的毒娘子，额……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忍’是一门艺术。 常聿神气过了，终于想起该办正事了，他慢慢悠悠的从自己的破包包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毒娘子眼疾手快的扶起床上的付一川，轻轻从常聿的手中接过药丸，然后再殷灵玥惊异的目光中，粗暴的掰开付一川的嘴巴，直接粗鲁的将药丸塞了进去。 殷灵玥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偶像的力量，硬生生的把一个彪悍的人变得柔情似水，殷灵玥看到毒娘子看着常聿的眼神，直接打了个哆嗦，这也太吓人了。 常聿似乎很享受毒娘子崇拜的目光，他笑意盈盈的打开自己的破包包，又拿出了一个白色小瓶子，同样倒了两粒药，递给毒娘子，毒娘子用同样粗暴的方式把药塞到付一川的嘴里，接下来，就等付一川自己醒来了。 在场的三个人，无论是毒娘子、殷灵玥还是常聿，都是对用毒颇有研究的，常聿第一次给付一川服下的是解药，让付一川尽快醒过来，第二次给他服下的软骨散，让他一身武功无处使，不然等付一川醒过来后，他们三个人同心协力，恐怕也拦不住他。 殷灵玥等得无聊，便随手拿起常聿丢在桌子上的那本书，还没开始看，就被封面上的书名给雷住了，书名是：武林盟主和他的……小甜心们！ 有没有搞错，她师父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竟然有空看这种书？ 殷灵玥随手打开一看，这本书详细记录了武林盟主的情史，包括他和那些女人搞过暧昧，又暗恋过那些姑娘，书上还有精美的插图，图上的美人们各有风骚，尽态极妍，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倒真是想不到，一向严肃得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武林盟主，竟然有这么丰富的感情史？ 殷灵玥将书丢回桌子上，看向自家师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深意。 妙书屋 第两百零五章 夺回青龙城（六） 付一川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常聿那张笑得很灿烂的脸，接着就是毒娘子那张吓死人的脸，付一川脑袋里面混混沌沌的，完全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个啥情况？ “小付，你终于醒了啊！”常聿称呼人的方式总是随心所欲的，这次干脆就直接叫小付了。 付一川总算是想起了事情的由来，他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掏出自己怀里的匕首，劲直刺向毒娘子，毒娘子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付一川的手臂，那把距离毒娘子胸口咫尺之间的匕首，就这么停住了。 付一川拼命的想要刺下去，却发现自己一点内力都使不上来，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自己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这让付一川瞬间就慌乱了。 常聿将付一川手中的匕首抢走，看着他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痛不欲生的模样，于是安慰他：“小付，你别担心，你的武功还在，只是我们怕你冲动坏事，给你服了点药，让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殷灵玥也走到付一川身边，附和道：“一川前辈，我师父说的没错，我们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冲动行事，办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根本就不是常沪和罗威的对手，与他们硬碰硬的话，吃亏的只会是你。” “是啊是啊！”毒娘子连连点头，“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付一川痛苦的挣扎了一会儿，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前辈，你都猜到了？” 常聿点点头：“我知道常沪答应医治你的妻子只不过是想要利用你，以为他根本就不会救人，在常沪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济世救人’这四个字，所以他只挥下毒，不会解毒，救人更是天方夜谭，我说的对吗？” 付一川紧咬着双唇，点点头。 常聿接着道：“不仅如此，常沪应该拿你的妻子做实验了吧？” 付一川惊得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常聿。 “你其实也不用惊讶，活人做试验这种事，常沪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的妻子神志不清，又是你亲自交到他手上的正好可以为他所用，这样好的试验品，常沪如何会放过？” 付一川双目心慌，泪迹斑斑，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面对这样的事，竟也会脆弱的像个孩子。 “您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如果在朝霞山庄的时候，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你会相信吗？你不会，不仅不会，你还会觉得我是想要挑拨离间，就为了让你倒戈站在我们这边，你说是不是？” 付一川打心眼里明白，常聿说的一点也没错，如果在朝霞山庄的时候常聿这样跟他说，他会觉得常聿居心叵测，说这些话不过是要说服他，不要暴露常聿他们的行踪。 “小付，没有什么比亲耳听到真相来的更有说服力，我料想你在我们那天谈话过后，必然心存疑虑，你是个心里装不下事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罗威或是常沪问个明白，我怕你冲动坏事，这才让毒娘子跟在你身边看着你。” 常聿顿了顿，接着道：“本来我还担心你这小子头脑太过简单，会被常沪和罗威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但是没想到，连老天都帮我们，让你偷听到那两个人的谈话，也算是上天对你的垂怜吧。” 付一川突然一把抓住常聿的手，近乎哀求的对常聿说：“前辈，我求求您，把解药给我好不好？我必须去找罗威和常沪报仇，我必须要救回我的妻子！” 常聿毫不留情的泼了付一川一碰冷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会是罗威的对手吗？会是常沪的对手吗？说不定你还没碰到他们，自己就先被乱箭射死了，不仅如此，还会牵连你的妻子，她这辈子跟着你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忍心她就这样被你牵连惨死吗？” 常聿看着付一川的眼睛，很认真的对他说：“一川，我并不反对你找罗威或是常沪报仇，但是报仇也不是凭着一腔孤勇便可以的，尤其是在你的实力远不如他们的时候，谋划就显得越发重要了，你放心，我以圣医谷谷主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救出你的妻子，不仅如此，青龙城我们势必会抢夺回来，到时候罗威这个人交给你，任由你来处置。” 常聿的话虽然让付一川很是动容，但是他很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常聿的话，毕竟被骗过的人就如同惊弓之鸟，想要让他相信别人，是得多花费些功夫。 “这样吧，给我两天的时间，我势必救出你的妻子，到时候，你在选择是否相信我们，你说好不好？” 常聿提出的这个条件对付一川来说由着致命的诱惑，不管常聿说的是真是假单凭说能救回他妻子这一点，就已经能让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付一川用一双深陷的眼眸看着常聿，终究还是问道：“前辈，你打算怎么做？” 常聿神秘的一笑，道：“这个你别管，给我们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里，你就乖乖待在客栈里，等我们的好消息，两天后，我会把解药给你，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随便你。” 付一川再怎么不愿意坐等结果，也只能听从常聿的吩咐。 常聿最后补充道：“这两天，毒娘子会替我好好看着你，如果你不老实的话，她下手可不会留情的，别到时被她弄成个半残，这责任我可不担啊！” 毒娘子一听医仙大人给她安排差事，立马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眼神里满是期待。 “医仙大人，有我在您就放心吧，我保证把这块碳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常聿满意的对毒娘子点点头，得到偶像赞赏的毒娘子瞬间就害羞了，那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与她本人魁梧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常聿最后对殷灵玥说：“乖徒儿，陪为师出去走走可好？” 殷灵玥答道：“自然好啊，师父想去哪里走走？” “就大街上，随便逛逛。” 殷灵玥没有再多问，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常聿的步子，随着他一起离开了房间，还顺便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妙书屋 第两百零六章 夺回青龙城（七） 殷灵玥本以为常聿叫她陪他去散步，只不过想找个时机师徒之间单独说说话，却没想到常聿所说的散步就真的是散步。 只见常聿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在青石路上，是不是拿起路边摊子上的小玩意儿把玩一番，别提有多惬意了。 殷灵玥可没他那么多闲情逸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常聿许诺付一川两天之内救出离枫的事，真不知道他师父哪来的自信，虽然他们用毒是很不错，但别忘了，对方的靠山可是比常聿还厉害的用毒高手，由此看来，他们是连最后的优势都没有了。 殷灵玥一开始还耐心的跟在常聿身后，想着在等一下常聿就会和她说，谁知道跟了一路，常聿根本就没有想要开口的打算。 殷灵玥终于沉不住起了，一把抓住常聿的衣袖，问道：“师父，您还真的有闲情逸致去逛街啊？” 常聿不解的看着殷灵玥，只觉得小丫头这样说有些莫名其妙，“不逛街那我们出来干嘛？” “师父，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办正事吗？” 常聿脸上的困惑更甚，“什么正事啊？” “不是吧，师父您这么快就给忘了吗？您不是刚刚才答应一川前辈，两天之内就会他的妻子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殷灵玥觉得很抓狂，跟她师父说话还真是对牛弹琴，“有很大问题好不好，单凭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是罗威他们的对手，说什么两天之内救回一川前辈的妻子，未免有些托大了。” 常聿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道：“光凭我们两个人，一个老骨头，一个废材丫头，两天的时间的确是有些托大了。” “那您还不着急？” 常聿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欠扁的模样，“为师什么时候说了要让我们亲自动手的？” “我们不动手那……”殷灵玥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也对，为什么非要他们自己出手，常聿在城主府里面安插过人了，让他们出手就好了。 殷灵玥瞪了常聿一眼，嗔怪道：“那您不早说，害我担心了好半天。” 常聿一脸的无辜，“这不徒儿你也没问啊！” 殷灵玥想要说的话被常聿的这句话硬生生的噎了回去，好，都是她的错，不过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瞬间就有了购物欲，玩乐才是她最喜欢的事。 不到两天的时间，离枫就已经被救出城主府里，救出离枫的人殷灵玥没有见到，那人将离枫交给常聿后便迅速离开了。 离枫比起之前痴傻的时候还要严重，精神萎靡，脸颊溃烂，双眼凹陷，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发稀稀拉拉的，显然被荼毒得很惨。 付一川看到离枫的一瞬间，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妻子，如此的形容憔悴、精神萎靡，没有半点生机，尤其是妻子清新脱俗的那张脸，此时血肉模糊，付一川整个人都快疯了，面色铁青，双拳攥紧，牙关紧咬，双目猩红，整个人因为极度隐忍而浑身颤抖。 “终有一天，我会把他们碎尸万段的！” 付一川几乎是嘶吼着叫出这句话，可见他此时的愤怒程度，常聿没有说话，毒娘子和殷灵玥也没有说话，三人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付一川。 估摸着付一川的情绪稳定住了之后，常聿才领着殷灵玥和毒娘子去找付一川。 “前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直说吧。” 还没等常聿开口，付一川便用哑得不能再哑的声音对常聿说。 常聿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需要你和毒娘子在城主府里做我们的内应，收集罗威和常沪联手的证据，尤其是有关青龙城的‘瘟疫’事件，越详细越好。” “可以。”付一川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 常聿接着道：“还有，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假装完成任务归来，告诉常沪我们去了净水村，同时你要强烈要求见你妻子，这时候罗威定然会百般阻挠，你以前是怎么应对的，就怎么应对，不要让他怀疑是你救走了你的妻子，之后，不管你查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毒娘子会留在你身边帮助你的。” 付一川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还有，近几天你就现在客栈里待着吧，你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回到城主府，至于你的妻子，你别担心，我会找人护送她到朝霞山庄，朝霞山庄的隐秘程度，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不仅如此，我为你妻子调制了一些药，可以为她调理身子，但是要想治愈，太难了，我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 “多谢。”付一川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这两个字的重量，常聿懂，毒娘子懂，殷灵玥也懂。 常聿从来不会盲目的承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就不会给你确定的答案，但是有一点，但凡他想要做的事，必然会竭尽全力去做，这也是殷灵玥最喜欢她这个师父的原因。 毒娘子突然间想起什么，于是拽住常聿的衣袖问：“医仙大人，您真的要去净水村吗？” 常聿答：“自然。” 毒娘子就不明白了，“那您让我们告诉罗威那个坏蛋您去了净水村，您就不怕他派人追杀您？” 常聿神秘的一笑，“我还担心他不派人去呢？” 毒娘子简单的脑袋完全不明白常聿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是为了冒险刺激？但是看着偶像泰然自若的模样，估计是好事吧。 殷灵玥拉过毒娘子，对她说：“我给你解释吧，我知道我师父为什么这样说，如果罗威派人去追杀我们，那么他的注意力和人力都会被分散，更加利于你们行动，你说是不是？” 毒娘子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医仙大人不愧是医仙大人，做什么都这样高深莫测，不过，你们就不怕危险吗？” 殷灵玥拍拍她的手背，道：“有什么好怕的，自从我跟着我师父以后，就没少风里来雨里去，追杀逃亡都成了家常便饭了，所以都习惯了，还有你别忘了，我和师父的用毒之术都在你身上，必要的时候，保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最后，常聿给了付一川两个香囊，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随便打开，然后便带着殷灵玥去了净水村。 妙书屋 第两百零七章 夺回青龙城（八） 殷灵玥曾在大脑里无数次的脑补过净水村会是什么样子的，会荒凉到什么程度，可是真的亲眼见到了，发现自己的想象厉害真的是无比匮乏啊。 这里枯草连天，长比人还要高，地面干裂，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落过雨了，稀稀拉拉的几间茅草屋，已经尽数倒塌，化作一堆废墟，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白森森的骨头，有人的，也有动物的，每走几步便会听到‘咔嚓’的声音，没错，又一堆骨头被踩碎了。 殷灵玥小心的抓着常聿的衣袖，心里害怕，却又强撑着不想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他师父这老头正愁没什么可以嘲笑她的，她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胆子这么小。 “师父，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不是已经到净水村了吗？” 殷灵玥竭力想要让自己说话的声音别那么颤抖，但是没办法，她的牙齿哆嗦着，都快要要到自己的嘴唇了。 “小玥儿这是害怕了？” 常聿摸了摸殷灵玥的脑袋，出奇般的和蔼可亲，温柔似水。 “哪有？我才不怕呢！”殷灵玥死不承认。 常聿也懒得揭穿她，毕竟是个小丫头，愿意陪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已经很够意思了。 “小玥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有师父在呢！” 殷灵玥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家师父，是啊，有师父在，她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遍地尸骨，不就是荒无人烟，不就是阴森恐怖吗？有师父在，没问题的。 不得不说常聿的这句话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定心的作用，至少殷灵玥已经不发抖了，她松开攥住常聿衣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乱做一团的头发，然后乖乖的跟在师父的身后。 殷灵玥一直都知道，跟在师父身边的自己，那就是个打杂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她自己去干，别指望常聿那个老头会大发慈悲亲自去做。 但是！但是！ 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殷灵玥还是表示自己接受无能，搬东西，做事情叫她也就罢了，居然还……挖坟！ 没错，常聿此时正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吆喝着殷灵玥去掘人家的坟，殷灵玥十分不情愿，但是碍于常聿的淫威，只得情不甘情不愿的刨着。 也不知道这坟墓的主人身前是不是和常聿积怨颇深，死了也不得安宁，要被常聿这个无良挖坟掘墓，不得安息。 “师父，您说您好端端的，干嘛要挖别人的坟，这人生前是和您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该不会……您要把他挖出来鞭尸？哎呦！” 殷灵玥话音刚落，常聿便将一个土块直接朝殷灵玥扔过去，土块打在殷灵玥身上一点也不疼，但是她还是配合的大叫了一声。 “叫你挖就挖，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啊！” “我这不是正卖力的挖着吗？什么……嫌慢？有本事您自己来啊。” “我自己来？那我要你这个徒弟有什么用？” 殷灵玥顿时无语，敢情她这个徒儿存在的意义就是来给他老人家打杂的？ 事实上，身为常聿的弟子，还真就是个打杂的。 殷灵玥一边飞快的挖着，一边问常聿：“师父，其实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该如何研制当年常沪用的毒药，没有患者，没办法观察症状，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别人片面的描述，想要从尸体上研究，但是当年那场‘瘟疫’中死去的人，现在都已经化作了一对对白骨，我查看过了，常沪的毒并没有侵入他们的骨头，所以白骨对我们的研制没有半点用处。” “丫头说的一点也没错，白骨的确没有用。”常聿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半点慌乱或是焦虑的感觉。 殷灵玥不满的嗔怪道：“师父，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要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只有不到十五天时间，青龙城的巡游就要开始了，我们必须赶在那一天揭穿罗威的真面目，解开青龙城当年的‘瘟疫’之谜，如果到时候我们常聿用了什么毒都不知道，还怎么让城民们信服？” 常聿看着殷灵玥担忧的模样，忍不住想要捏捏小丫头那张倾城绝世的脸，这丫头，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他的事，常聿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小玥儿，你别担心，师父心里有数，要相信师父的能力，你师父我圣医谷的谷主，是号称圣手医仙的人物啊，虽然我在制度方面不如常沪，但绝不会比他弱多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殷灵玥自然是很相信自己的师父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事实上她一直都过得不踏实，她知道他们打的每一丈，对师父他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稍有不慎，师父他们就会前功尽弃，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常聿师父，还是赵毅师父，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伤。 殷灵玥的心情，常聿都明白的，他明白殷灵玥的担心，殷灵玥的顾虑，但是她终究不过是个小丫头，她不应该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常聿正想着该如何宽慰这个小丫头，谁知道小丫头的心情已经阴转晴了，欢快的叫喊着：“师父师父，我挖到了！” 常聿忙凑上前一看，果然，棺材的一角已经露出来了，棺木保持的很好，几乎没有什么腐化现象。 “乖徒儿，就差一点了，咱们加把劲赶紧把它给挖出来！” “好！” 挖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有点成果了，殷灵玥整个人显得特别兴奋，挖的也更加欢快了。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完整的棺木就呈现在师徒二人面前，殷灵玥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泥土沾染在她的脸上，被汗水这么一浸湿，她原本洁白漂亮的小脸蛋，瞬间就成了大花猫，殷灵玥也不在意，袖子随手这么一抹，就算是了事了。 殷灵玥一点也不娇气，平时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不懂得打扮，用陆庆的话来说，殷灵玥简直就是白瞎了这幅绝美的皮囊，但是这也是常聿最喜欢殷灵玥的地方之一，不娇气，能吃苦，有天赋，是个值得好好培养的人。 常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殷灵玥身上，就算是活得再粗糙，殷灵玥也终归是个姑娘家，着凉了可不好。 殷灵玥看着常聿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感动的热泪盈眶，她若是知道老头不过是担心她生病了，到时候就没有人可供他奴役了，殷灵玥肯定要找他讨回自己的眼泪！ 妙书屋 第两百零八章 夺回青龙城（九） 黑云翻墨，天色昏暗，明明时候还早着呢，周围就已经很昏暗了，再配上坟地里恐怖的气氛，真的像一部恐怖电影。 殷灵玥扯了扯常聿的衣袖，对他说：“看着样子，应该快有一场暴雨了。” 常聿双手叉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丫头说的没错，快下雨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殷灵玥指了指地上的棺材，道：“那这个棺材怎么办？” “自然是带着一起走啊！” “……”此时殷灵玥的内心活动是，师父，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殷灵玥愣在原地，疑惑着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貌似这么大个棺材，怎么搬运都很费力，殷灵玥索性就不想了，直接上手去搬就好。 可是这棺材的重量似乎远远超过了殷灵玥的想象，她不是毒娘子那种天生力大无穷的姑娘，虽然身体很好，但也是细胳膊细腿的，活得再怎么不像个姑娘家，可终究还是个姑娘。 常聿等了半天也没见有动静，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小玥儿你还磨蹭些什么，赶紧搬啊！” 殷灵玥虽然很不想在自己师父面前示弱，但是人家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为了不再浪费时间，殷灵玥只得小声道：“师父，我搬不动。” 声音十分细小，常聿听得不是很真切，于是问道：“你说什么？” 殷灵玥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常聿还问，于是她恼羞成怒，直接冲着常聿的耳朵大声吼道：“棺材太重了，我搬不动！” 常聿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毫不客气的给了自家徒儿一巴掌，“你这臭丫头，你是想把你师父变成聋子啊！” 言罢，常聿走到棺材前面，伸手用力抬了一下，发现这棺材看着不是很大，却是奇沉无比，他铆足了劲使劲抬，棺材也纹丝不动，一回头正对上自家徒儿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一时间老脸涨得通红。 “臭丫头，还不快过来帮帮忙！” 殷灵玥已经很努力憋着不笑，但是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常聿故作生气，道：“丫头，有什么好笑的，师父我一把年纪了，搬不动也实属正常。” “是是是，正常！正常！” 最后师徒二人连拉带拽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棺木搬到了没完全倒塌的茅草屋里，茅草屋摇摇欲坠的，随时都有可能完全坏掉，师徒二人顾不上歇息，立马又投入到茅草屋的修理中。 师徒二人累的直喘气，终于赶在大雨到来之前，把茅草屋修葺好了。 累得快要废掉的两人直接席地而坐，喘着粗气，腰酸背痛的，没有内力，还真是没用。 大雨倾盆而下，雷声轰鸣，偶尔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大半边天。 殷灵玥双手扶着脑袋，问，“师父，徒儿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话那么长时间去掘坟啊？” 在殷灵玥看来，他们做这些都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但是师父坚持要这样做，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而且师父也不是个会瞎胡闹的人。 “丫头，你跟我来，待会你就知道了。” 殷灵玥跟着常聿走到棺材面前，只见常聿一用力，便将棺材盖子给掀掉了，殷灵玥近前一看，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样，师父没有再浪费时间吧？”常聿洋洋得意的看着殷灵玥，语气别提有多神气了。 “师父，你真是太厉害了！”殷灵玥一把不住自家师父，兴奋极了。 棺材里面躺着的竟然是尸体，而不是一具白骨，这就意味着，他们有办法研究当年‘瘟疫’的罪魁祸首了，总算是黄天不负有心人。 师徒二人就是两个医痴，一眼就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这时候要是莫渊在他们身边就好了，他会时刻关注他们的健康状况，为他们准备好吃得并叮嘱他们要注意休息。 不知不觉的，一晚上过去了，师徒二人不停的做着实验，一次次失败后，便交流一下自己的心得，然后继续试验，终于在第二天晚上，研制出了类似的毒药，最初的兴奋劲过去后，师徒二人也终于感觉得自己的胃在造反了。 咕噜咕噜…… 两人的肚子都叫个不停，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殷灵玥难得的孝顺，把自家师父扶到石板上坐下，道：“师父，你先休息一下，徒儿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野鸡啊野兔子之类的，抓两只来烤了冲击。” 常聿看着自家这越发懂事的徒儿，感动的泪流满面，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尊师重道了，看来他这些日子里来苦心孤诣的教导，总算是没白费啊！ 论武功造诣殷灵玥不行，但是这上山下海，抓鸡摸鱼的事，可是殷灵玥的拿手强项，殷灵玥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两只手便提了七只动物过来，三只野兔，四只野鸡，还扑腾着，很是活泼。 常聿笑意盈盈的想要从她手中接过野鸡野兔，却被殷灵玥灵活的躲开了。 常聿被弄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乖徒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野鸡野兔我都抓回来了，剩下的事就得麻烦您老人家了。” “什么？我是你师徒，您竟然让我亲自动手烤？” “不然呢，难道您想要吃白食？” 这说得是人话吗，常聿气得吹胡子瞪眼，刚才夸自己徒儿懂事，谁知道转眼间就啪啪啪的打脸。 “师父，实话和您说了吧，我不会生火，也不会烤野鸡野兔，所以才自告奋勇的去抓，不然这阴森森的，谁愿意跑出去，一句话，您若是不动手，咱们就别吃了。” 常聿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算了，烤就烤，多大点事。 常聿表面上很不情愿的接下处理野鸡野兔的活，事实上就算殷灵玥什么都不说，他也没打算全部抛给小丫头做。 常聿看得出来小丫头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深深疲惫，这些日子也难为她了，一个姑娘家跟着自己，什么脏活累活都在做，虽然表面上不情愿，但是她做起事来却是半点也不含糊。 常聿烤好两只野兔子的时候，正准备叫小丫头，回头一看，才发现小丫头蜷缩成一团，已经睡熟了。 她太累了。 常聿走到她身边，温热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小丫头光滑的脸颊，眼睛里满是慈爱。 虽然不忍心叫醒她，但是担心她饿坏了，常聿还是摇醒了她，看着她吃掉半只兔子肉，这才由着她趴在自己的腿上沉沉睡去。 常聿一生未娶，没有为人夫，为人父，到了如今这般年纪，自然也没有孙女，他也从未觉得有什么遗憾，但是和小丫头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却打心眼里把她看作是自己的孙女，而不只是小徒儿，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自己最好的都给她，但是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做你爷爷吗？ 常聿一遍轻拍着小丫头的脊背，一遍喃喃着，他知道小丫头听不见的，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妙书屋 第两百零九章 夺回青龙城（十） 殷灵玥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殷灵玥只觉得自己精神百倍，夜里明明挺凉的，殷灵玥去没有感觉到冷，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睡得踏实，还是…… 殷灵玥看了看自己师父，瞬间就明白了，昨晚恍恍惚惚的，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慈爱的抚摸着自己，让她觉得很安心，师父终究还是最爱她了。 师徒二人研制出毒药之后，又开始着手开始研究解药，殷灵玥和常聿都是天赋异禀的人，在这反面天生就比别人要有优势，再加上常聿几十年的经验积累，仅仅花了一天的时间，师徒二人便将解药研制出来了，多次试验之后，确保万无一失，师徒二人这才安下心来。 “师父，咱们接下来做什么，离青龙城的城主游行还有些日子呢，要不我们也去游历一下？” 常聿托腮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双手一拍：“好主意！” “师父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 常聿激动的抓住殷灵玥的肩膀，道：“丫头，受你的启发，我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了！” “做什么？”殷灵玥听得一头雾水。 “去游历啊！” 殷灵玥忍不住朝自己师父翻了个白眼，这还要他说？ “徒儿你说，现在罗威派来的人，到净水村了没？” “十有八九是到了，我们在这里也待了好些天了，他们若不是路痴笨蛋，已经到了，只是我们躲得隐秘，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罢了。” “所以刺激的事来了，我们现在收拾好东西就走，让他们瞎折腾去！” “师父，好办法，咱们这就走。” 于是师徒二人收拾好为数不多的东西，沿着从净水村发源的溪边走着，一边走，一边唱着欢快的歌，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出来游玩的，根本就没有半点逃往的样子。 随着师徒二人的游玩，青龙城游行的日子也一天天的近了，游行的前一天晚上，殷灵玥和常聿悄悄的找了间客栈住下，最后商量着明天的出现方式。 殷灵玥就比较简单，换一身普通的衣服，简单的易个容，混在丫环队伍里面就好，常聿就没办法混在城主府里，只得混在人群中，形象是……嗯……老叫花子，相信对他来说不过是本色出演。 当然，这次行动的可不只是他们师徒二人，青城八雄已经乔装打扮，易容混入城主府的护卫队中，付一川和毒娘子，配合黑白双煞，也已经搜集到足够多的的东西，青凤城的两支军队，也在青璃的派遣之下潜伏进了青龙城百姓中，久等着常聿一生令下。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莫渊和洛文钰，有没有帮助赵毅和青悦缓和关系，常聿虽然相信赵老头可以做到的，但是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收到莫渊传来的书信。 青龙城的这一仗，他们一定能赢的，他们准备了那么长时间，付出了那么多心血，这些努力，都不会辜负他们的。 青龙城里，罗威身着一身华丽服饰，玉冠束发，让本来就普通的容貌平添了几分神采，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不过罗威本人可没有那么平静，常沪说过三长老和四长老会来青龙城协助他，可是再过两个时辰，巡游就要正式开始了，罗威却仍然未曾看见两位长老的踪影，心里面实在忐忑。 说来，罗威这城主之位一直都坐的很不安稳，若非是因为他娶了青悦为妻，又有两位长老力排众议鼎力支持，再加上当年的混乱，这城主之位，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城主之位来得姑且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在任以来，为了寻找寻城主令，他曾不止一把整个青龙城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民众们对他这个城主早已是多有怨怼。 罗威已经不止一次收到座下执事的上书，要求他履行当初的诺言，将青龙城的城主之位交还给青悦，这也是当初十二执事肯妥协让他暂代城主之位的主要原因。 在青龙城城民们看来，青悦才是青龙城正统的继承人，而他罗威，充其量不过是个外人，罗威以青悦身子不适需要休息，将这件事一退再退，已经惹得各方不满，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十二执事要求这次巡游青悦必须出面，罗威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同意了。 所以他之前才会竭尽全力的想要寻找青悦，只可惜一无所获，如今巡游就要开始了，他既没有城主令，也没有找到青悦，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场，同时寄希望于两位长老能够尽快赶到稳住局面。 “城主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是这次巡游的路线，请您过目。” 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恭敬的站在罗威面前，将一本册子递给罗威，罗威并没有接过，而是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道：“放那吧，我待会再看。” “是。”男人也不多说，直接将册子放下，然后恭敬的鞠了一躬，“属下先告退了。” 罗威心里正烦着呢，根本就没空理会这些，直接摆了摆手，将男子打发了。 男子还没有完全退出房间，罗威突然想到什么，又将他叫住，“等等。” “城主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三长老和四长老来城主府了吗？” “未曾。” “周围布防得怎么样了？” 男人跪倒在罗威面前，“城主赎罪，属下不知，常沪大人只是告诉属下，他自己会安排。” “啊，那就好。”罗威总算是舒了口气，“你下去吧。” 罗威天真的以为，至少有常沪的人在，就算是出什么乱子，也有人替他撑着，青龙城对常沪来说有很大的作用，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青龙城就这么被常聿抢回去的，所以他这个城主就算是当得再怎么差劲，也会有常沪保着，他还有利用价值。 门外传来小丫环娇美的声音，“城主大人，执事大人让奴婢们来通禀您，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您出发了。” “好的。” 罗威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襟，确定自己穿着打扮得一丝不苟，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这才放心的跨步出门，他的身后，跟着二十名侍女，侍女穿着整齐划一的浅紫色服装，发髻高高盘起，脸上抹了些胭脂，看上去清丽可人，其中一人，正是易容乔装的殷灵玥。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章 夺回青龙城（十一） 巡游分为四个部分，环城巡游一周后，到神殿祈福，祈福后出河巡游，最后是篝火晚会，历年来都是如此。 这绝不是罗威第一次巡游，但却是他第一次如此紧张，找不到三长老和四长老，联系不上常沪，十二执事对他早已是诸多不满，青悦又离奇失踪，跟要命的是，他你说都清楚，常聿他们十有八九会选择在今天行动，到时候，他有该如何应对？ 罗威双腿僵硬，甚至有些打颤，他脸上虽然从容镇定，但是内心早已是慌乱不堪，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唯一依仗的，便是常沪绝不会放任着他出事。 城主游行的撵车是没有封顶的，上面撑着一个圆形的帷帐，周围的薄纱是上好的蚕丝织成的，用金丝束着，撵车四个角放着四个玉雕的瑞兽，每只瑞兽口中都叼着一盏琉璃灯，整个撵车十分豪华，光是从外部装饰上看，就能够看出青龙城的富有和贵气，已经罗威这个城主的奢华。 罗威在丫环的簇拥下，坐上撵车中央那个金雕玉琢宝座，二十名侍女也站上撵车，围着中间宝座均匀的站立着，这是罗威的随身侍女，体现的是身为城主的罗威地位的尊贵。 环城巡游出奇般的顺利，顺利得罗威都觉得不可思议，道路两面挤满了青龙城的城民，无论平穷富贵，无论高低贵贱，都齐齐的排在两边等着撵车驾临，撵车每过一出，两边的城民门便集体跪下，说着恭祝青龙城昌盛不竭，城主大人康健长寿的吉祥话。 罗威一开始的时候还紧张得双手僵硬，眼睛慌乱的在人群中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但是就在这时，他身边一个侍女喂给他一块糕点，罗威抬起头看了看侍女，这才反应过来侍女是在暗中提醒他注意仪态，他定了定心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这才镇定下来。 事实证明罗威此次是白白的紧张了一场，除了热情似火的青龙城城民们的欢呼与跪拜，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埋伏，没有挑衅，更别说刺杀了，罗威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紧张来了，常聿他们压根就没敢行动？ 容易出事的巡城游行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罗威心里有万般疑虑，奈何脱身不得，又无处询问，在全城人民的簇拥下，撵车来到了神殿，接下来，是祭祀祈福环节。 罗威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顺利中缓过神来，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是否准备好了，祭祀的吉时不容有失，罗威迷迷糊糊的还没有清醒，就已经被簇拥着站上了高台，低头一看，高台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因为高台足有十层楼高，所以能看到青龙城所有城民。 也许是三长老四长老在暗中行事，常沪派人已经解决了常聿他们的人吧，罗威这样向自己解释巡城的顺利。 不同于先前的热闹喧哗，神殿面前是庄严肃穆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尊崇和敬畏，没有人窃窃私语，也没有人东张西望，他们昂首挺胸，目光坚定的望着罗威所站的高台。 高台上，十二执事盛装出席，整齐的排成两列，安静的站在罗威的身后。 此时此刻，唯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此时的场景。 静！ 唯有风声呼呼，落叶沙沙，还有人们沉稳的呼吸声。 神殿的殿主恭敬的将三炷点燃的香递给罗威，罗威伸手接过，走到高台的边缘，俯视着底下的城民们，双手握着香，朝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城民们齐刷刷的跪倒在高台下，双手交叠，铺在地上，头颅枕在手上，齐声高呼：“天佑青龙城，城主万岁！” 声音震聋欲耳，足足喊了三遍，整个神殿回荡着这句简单的话。 待到回声渐渐远去，整个神殿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但是这静寂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静寂就如同一块上好的锦缎，被硬生生的被豁出了一道口子。 “为什么没有看到青悦大人？” 这声音并没有太大，但是在这种极为安静的情况下，这声音显得尤为突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一时间，匍匐在地上的城民们齐刷刷的看向高台。 高台上有神殿的人，有罗威的侍卫和侍女，有十二执事，但是……唯独没有看见青悦。 人们沉默了几秒钟，便炸开了锅。 “是啊，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青悦大人。” “城主大人之前承诺过的，这次巡游会由青悦大人全权主持，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青悦大人？” “还有城主继任之时承诺过，他只是暂代青悦大人继任城主之位，等青悦大人身子大好便会将城主之位还给青悦大人，毕竟青悦大人才是青龙城正统的继承人。” “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青悦大人了，最初是因为小主子出世，后来是说青悦大人身子弱，需要调理，可是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青悦大人一次面也没有露过，要说是身子太差，也不至于连面都不露一下吧？” “对啊，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青悦大人了，你说会不会……” “……” 后面的话没有人敢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底，说到底，罗威现在虽然是青龙城的城主，却是半点也不得人心。 罗威尴尬的站在高台上，手中依旧握着那三炷香，但是离他稍微近一点的人都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手中的三炷香在轻微的颤抖着，袅袅烟雾，曲曲折折，冉冉升起。 这时候的罗威恨不得自己内功不强，听力欠佳，可惜他的武功虽称不上是盖世威风，但也是不可小觑的，底下城民们的议论纷纷，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他的耳朵里，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罗威回头一看，原本立在他身后的十二执事，都不约而同的双手环保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自从罗威继任青龙城城主以来，青龙城的十二执事就没少受到冷落排挤，比起他们十二人，罗威更相信自己的亲信，亲信想要得势，打压十二执事是必然的的，再加上十二执事当初便是罗威继任城主之位最大的阻碍，从一开始就与罗威生了芥蒂，往后的日子如何能得到重用？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一章 夺回青龙城（十二） 罗威慌忙的在人群众寻找熟悉的声音，是常沪的人，是三长老四长老的人也好，就算是常聿、赵毅又或是青悦，也好过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注定是要失望的，高台底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他的眼神再怎么好，也不一定能将易容后的对手从人群中找出来，当然也更不可能将压根就没出现的常沪或三长老四长老找出来。 人群一开始只是在窃窃私语，慢慢的交流声音变大，最后索性是人声鼎沸，城民们谈着的话题，也从青悦大人为什么没有出现转变到这些年罗威的恶行，他们在罗威的带领下，就没有过过一天幸福安生的日子，有的只是无尽的压迫，无穷的恐慌。 他们不仅开始怀念他们青龙城最伟大的城主大人，那个事事以他们为先，为了他们安居乐业而鞠躬尽瘁的城主大人，在他的带领下，青龙城上上下下一片祥和欣欣向荣，他几乎成了青龙城的守护神，只要有他在，他们就算是遇到什么大事，也可以迎刃而解。 但也就是在这样的城主大人带领下，青龙城出了最严重也最惨烈的一次瘟疫，让青龙城元气大伤，让他们遭遇了无法释怀的妻离子散，蒙上了无法抹去的痛苦阴影。 最后，他们最伟大的城主大人，成了第一个被青龙城驱逐的城主，因着他的离开，罗威接着青悦的身份力排众议成功的登上了城主之位，劫后余生的他们，本以为之后的日子便会慢慢的好起来，没想到在罗威的统治下，他们过得更加的不如意。 于是他们只能期盼着，青毅城主的女儿，青龙城正统的继承人，他们的青悦大人，能够早日接管城主之位，带领百废待兴的青龙城慢慢额走出阴霾，走向光明，可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这一等就等了那么多年，罗威的势力越来越强，强到就连十二执事，也没法与之抗衡，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的民众？ 他们因为弱小，选择了人气吞声，但并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怨，当心里的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只需要给它一个导火索，这些怒气就会全部爆发，如今这个时刻，就是这个导火索出现的时刻。 事态愈演愈烈，到后来，原本匍匐在地上的民众们，陆陆续续的站了起来，他们看向高台上罗威的目光，不再是恭敬或是畏惧，而是询问，询问为什么青悦前辈不见踪影？为什么罗威迟迟不肯将全力归还给青悦大人？ 罗威曾设想过青悦缺席这次巡游的后果，料想到城民们会满心怨怼，会询问置疑，他也想过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的不知所措，之前准备好的措辞，如今竟忘得一干二净。 青龙城第一执事文斐故作有礼的朝罗威行了个礼，道：“城主大人，城民们都在下面看着您呢，看看这一张张期盼的脸庞，您若是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怕是说不过去吧？这关系着的可不仅仅是您的声誉，还有我们的城民对城主的信任呢！” 文斐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焦虑的模样，表面上对罗威说着尊称，可这字里行间以及说话的语气，却是半点尊敬的意思都没有。 罗威尴尬的咳了咳，将手中的香递给了神殿的殿主，然后面对着青龙城的城民们，正声道：“青龙城的城民们，身为青龙城的城主，罗威这次失信于你们，是罗威之过，罗威在这里，向诸位赔罪了。” 罗威说完，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但是城民们可没想就这么善罢甘休，“城主大人，您还没解释青悦大人今天为什么缺席巡游？您应该知道巡游对青龙城的重要性，这种重要的事，身为正统继承人的青悦大人，才是真正有资格代表青龙城在神殿高台完成祭祀的人。” 这话说得明显有些直白，对罗威的打击也是最大，罗威一直都非常介怀这件事，之前不是没有人说过，但是都被他强行镇压了，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被提了出来，罗威的脸瞬间就煞白了。 罗威算是明白过来了，寻衅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常聿他们安插在群众中的，为的就是煽动群众对他发难，他可以杀一儆百，却不能堵住悠悠众口，青龙城的城民们对他早已是诸多不满，如今有人煽动点火，这些民众们就像是野草一般，见火就着，若是控制不住，这火势瞬间就会蔓延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罗威知道无论如何都是绕不开的了，只好解释道：“青悦原本是要出席今日的巡游，奈何旧疾复发，高热不退，昨天夜里说了一夜的胡话，多少大夫看了也不见有所起色，无奈只能缺席巡游，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文斐戏谑的看了看罗威，扬声道：“旧疾复发？高热不退？这样的话语好生熟悉，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可不知一次挺过这样的理由，可不知是真的旧疾复发？还是……” 罗威恼怒，愤然喝道：“文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啊？”文斐故意不去看罗威，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高台下的城民们，“你们说，我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高台下的民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炸开了锅。 文斐挑衅的看向罗威，“城主大人您看，这样想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不怎么相信呢！” 罗威恨得咬牙，文斐身为青龙城第一执事，本该是城主最得力的助手，但是这文斐只忠于青毅一人，他所认可的城主大人，也只有青毅，所以一直以来便与罗威不合，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这个人始终与他争锋相对。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信与不信皆由你。”罗威甩出了这句话，便不再言语。 先前一直沉默的第二执事越维突然开口道：“既然城主大人说了，他所言绝无半点虚假，文斐你就别咄咄逼人了，毕竟是城主大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文斐并没有因为越维的话而有丝毫退让，“哦，既然绝无半点虚假，也就是说青悦大人确实缠绵病榻，想必基于我们对青悦大人的关心，城主大人应该不介意我们前去探望青悦大人吧？” 罗威一听，傻眼了，万万没想到文斐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二章 夺回青龙城（十三） “文斐，你别太过分了，做事要留点余地。” 除文斐以外，其余的十一位执事小声的提醒文斐，他们都对罗威有诸多的不满，但是罗威毕竟还是青龙城的城主，他们可不希望文斐就此开罪罗威，若是文斐让罗威颜面无存，他今后怕是不会好过。 十二执事比任何人都清楚，罗威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文斐开罪了他，必然会付出代价，他们可不希望青龙城再有人离开了。 文斐给了身边的十一位执事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不顾他们的阻挠，直接走到罗威的面前，直逼他的面门，道：“怎么样啊城主大人，您敢让我们现在就去探望青悦大人吗？” “文斐，你别太过分了！” “您敢吗？”文斐用笔罗威更大的声音吼道。 “你……你你……” “你不敢！”文斐笃定的说，“因为你所为的生病，都不过是欺骗我们的借口，青悦大人她，一直都被你囚禁在城主府里！” “你含血喷人！” “你囚禁了青悦大人，因为青悦大人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一旦她出面揭穿你的恶行，你这城主之位覆灭，不过是旦夕之间，你费尽心机才爬上这个位置，有这么会允许样的事发生，所以你囚禁了青悦大人！” “你胡说八道，没有证据的事，岂能容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谁说我没有证据？” 文斐镇定自若的模样，让罗威瞬间慌了神，难道…… “我的证据，就是青悦大人。” “这……怎么可能？” 文斐看着罗威，嘲讽笑道：“是啊，怎么可能呢？前段时间你把整个青龙城搅得乌烟瘴气人仰马翻，就是为了追回逃跑的青悦大人和小主子，结果一无所获，但是你料想在你的密集而强势追捕下，青悦大人只能带着小主子逃得远远的，甚至……离开青龙城。” 文斐顿了顿，接着道：“罗威，你猜的没错，青悦大人的确是逃到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却遇到了贵人。” 罗威一听到‘贵人’二字，瞬间就瞳孔放大，面色惊惶。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说的贵人是谁了，青悦大人没有食言，她的确出席了今日的巡游，不管是刚刚的巡城，还是现在的祭祀，她一直都在场，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青悦大人，您可以出来了！” 文斐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台上，包括罗威在内。 只见罗威身边的一名侍女，向前迈了一步，然后不疾不徐的卸去自己的伪装，众人大惊，果然是青悦大人。 文斐连同其余十一位执事率先跪在青悦面前，齐声道：“参见青悦大人！” 底下的城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 “参见青悦大人！” 青悦看着眼前黑压压跪了一片的城民们，瞬间湿了眼眶。 “都起来吧。”青悦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鼻音。 跪倒的众人纷纷站起身来，看向青悦的目光，热切而欣喜。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青悦走到高台边上，双腿一曲，笔直的跪了下去，城民们全都被青悦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呆了，十二执事慌忙的想要扶起青悦，却被她拒绝了。 青悦用不卑不亢的清丽嗓音道：“青悦今天是向青龙城支持和信赖青悦的城民们请罪的，青悦心中有愧，是青悦瞎了双眼，识人不明，这才引狼入室，让罗威这样阴险狠毒的人祸乱我们青龙城，让你们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自己也自食恶果，被罗威囚禁不见天日，这一拜，青悦不求你们原谅，只是青悦欠你们的。” 青悦说完，便重重的拜了一拜，她的头壳在地上，声音清晰可闻，拜完一拜，额头上便沁出了血。 十二执事连忙跪在青悦身边，焦急劝道：“青悦大人，您先起来，我们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们都盼着您能回来，带领我们一起向前走。” 青悦固执的摇摇头，“不行，青悦还有一罪，罪无可恕，今天这第二拜，是青悦向我的父亲，青龙城最伟大的城主青毅，赔罪的。” 青悦说完，又是重重的拜了一拜，这下子，她光洁的额头，彻底流出了，相对于她额头直接磕出血的刺激，她这一拜是向青毅赔罪的这一点，更让十二执事和城民们惊异。 青悦没有理会从额头上流下的鲜血，而是解释道：“我的父亲是被冤枉的，当年的那场瘟疫得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我父亲，或者说，那场所谓的‘瘟疫’，根本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一石激起千层浪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文斐，没有人不惊呆。 青悦站起身来，青葱玉手直指罗威，“是他，伙同常沪，制造了那一场所谓的瘟疫，这是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为的就是掌控青龙城，破掉圣医谷的两道屏障，然后掌控整个圣医谷，罗威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想借我的手，登上青龙城城主之位！” “可是，为什么要制造‘瘟疫’？”发问的事第二执事越维。 “因为他们若想要掌控整个青龙城，就必须要逼走父亲，而能让父亲离开青龙城的，只有他一直深深爱着的城民们，父亲他可以坦然镇定的面对任何人的刁难和苛责，因为他不在乎，只要不在乎，就没人能伤得了他，可是青龙城的城民们不一样，只要你们想要他离开，他就一定会离开，即便满心委屈，即便万般不舍，他也会离开。” 青悦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目，“因为，父亲真正在乎的，只有你们，他的这辈子，鞠躬尽瘁，呕心沥血，都只是为了你们。” 文斐了然道：“所以才会有那场‘瘟疫’？” 青悦回答道：“文斐你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为了让你们逼走我父亲，罗威与常沪联手，制造了那一场‘瘟疫’，并且步步设局，将‘瘟疫’归咎到父亲的身上，让他承受全城人民的怒火，在场的各位经历了生死难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自然容不得父亲这个罪魁祸首，他被驱逐已成必然，而我因为与父亲断绝了关系深受打击，生了一场大病时，罗威便在这个空档，借着身为我夫君的身份，在三长老和四长老的支持下，登上了城主之位。”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夺回青龙城（十四） 青悦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足以震撼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青悦被囚禁还是青毅被陷害，甚至是当年的那一场‘瘟疫’的真相，都是如此的骇人听闻，怎么听都觉得太过荒唐了，可偏偏这么荒唐的话是从他们最信赖的青悦大人口中说出来，又由不得他们不去深思。 罗威经历了最初的慌乱、紧张、恐慌之后，面对青悦言之凿凿的话语，他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了，既然逃不开，那就只有正面面对了。 他平静的听完青悦的话，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淡然的走到青悦身边，一把保住了她。 “悦儿，我知道错了，咱们能不闹吗？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你就算是要惩罚我，也等到巡游之后，回到城主府里，要打要骂都随你，我绝不还手。” 青悦被罗威和突如其来的举动的话语惊住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 “罗威，你放开我！” 罗威无视青悦的挣扎，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力量差距，让青悦挣扎了半天，也没办法从罗威的怀里挣脱出来。 “悦儿，你要相信我，我与那个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没有背叛过你，那只是个误会，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呢？难道真的要我把这颗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相信？” 青悦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姑娘？什么误会？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你胡说八道！”青悦气急败坏，恨不得一把掌拍在眼前这张丑恶虚伪的嘴脸上，奈何自己的双手被他紧紧的束缚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罗威看着高台下面原本震惊到鸦雀无声的城民们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罗威依旧紧紧的搂着青悦，只是他的目光不再停留在青悦身上，他是个惯会演戏的人，当初就连眼高于顶目光犀利的青悦，也被他骗的团团转，心甘情愿的为了他去背叛她最敬重的父亲，眼前的这些城民们不过是些头脑简单的愚民，想要应付他们其实不难。 “作为青龙城的城主，罗威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很失败的人，当年如不是悦儿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我也不会如此仓促的成为一城之主，这些年罗威有很多地方做的很不好，在这里，罗威真切的向各位请罪，我以后一定会学着做一位优秀的城主，就像当年的青毅大人一样。” 罗威怀里的青悦很不安分，甚至急着想要反驳他，罗威好不容易才将事情的优势引向了自己，又怎么会容许青悦破坏。 他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他话语吸引的时候，点住了青悦的哑穴，不让她有机会出言破坏，考虑到青悦本身就是一个武功挺强的人，他还往青悦的嘴里硬塞了一颗药，暂时压制了青悦的武功，青悦如今只能如同木偶一般任由他摆布。 别人也许注意不到，但是从罗威掏出药的一瞬间，隐匿在侍女中的殷灵玥就已经发现了，在明白罗威的意图之后，殷灵玥更是按捺不住想要出手，但是她不得不强行忍着，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这时候出手阻止的话，会破坏了整件事情的计划。 殷灵玥对药理很精通，仅仅闻到了药丸的味道，很快就已经分析出来这是软骨散，不致命的，殷灵玥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隐藏在侍女中。 罗威料想青悦已经完全被自己掌控住了，便朝身后的侍女招了招手，殷灵玥和另外一名侍女连忙上前，从罗威怀里接过青悦，青悦的双眼死死的瞪着罗威，可是除了瞪着他，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很清楚接下来罗威会做什么，颠倒是非黑白，是罗威最擅长的事了，她刚刚好不容易引起的城民们的怀疑，若是由着罗威在那里胡说一通，那她刚才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青悦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废物，自从自己被罗威囚禁之后，罗威为了防止她逃跑，不知从常沪那里弄来了什么药，将她的一身武功削减了七八分，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就这么被这个男人一点一点的毁掉了，如今，如今…… 殷灵玥和另外一名侍女将青悦扶到后面，殷灵玥示意另一名侍女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侍女也不疑有他，将青悦交给殷灵玥照顾，便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青悦躺在殷灵玥怀里，原本是心急如焚的，但是看到殷灵玥自信满满的模样，心想他们应该是有了应对之策，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殷灵玥寻个机会，给青悦解了毒。 罗威甩掉青悦这个麻烦之后，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高台之下闹哄哄的城民们，心情却是不错，一想到自己最棘手也最担心的问题马上就能够迎刃而解，他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 他双臂一会，长袖一甩，下面的城民们立马就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向他，等着听他怎么说。 罗威用自信雄浑的声音道：“城民们，刚才青龙城第一执事，文斐大人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对你们说了谎，我之所以谎称青悦旧疾复发，想必你们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没错，我与青悦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 城民们因为罗威这句话，再一次炸开了锅，声音纷杂，一时间人声鼎沸，有质疑的，有相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罗威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接下来，便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他不再唯唯诺诺，不再小心翼翼，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让他最不心安的一个因素——青悦，轻而易举的就被他完完全全的掌控住了，让他变得前所未有的自信。 什么圣医谷？什么常沪？什么三长老或是四长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统统都销声匿迹了，对他撒手不管，他必须够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但是他罗威相信，就算是没有常沪以及圣医谷的支持，他依旧可以稳稳地做好青龙城的城主之位。 也许是因为他太得意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文斐，正直直的看着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话。 罗威真的以为，这盘棋就这样完了吗？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四章 夺回青龙城（十五） 青龙城的事，就应该由青龙城的人出来解决，这是常聿他们商量了许久得出来的结论，莫渊和洛文钰他们，终究是不负众望，赶在巡游前夜将赵毅和青悦带回了青龙城，常聿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赵毅，他对青悦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毅已经完全释怀了，只是这个老家伙死要面子，心里面就算是如何不计较了，面上还是很傲娇的。 一番商量之后，常聿和赵毅这两个老狐狸一拍即合，决定明天的这一仗，由青悦和青龙城第一执事文斐打第一仗，安排好一切事宜后，两个老家伙便去了文斐的府邸。 罗威满意的看着城民们的反应，接着又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城主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不得不选择隐瞒，青悦因为误会了我，怎么也不愿意出席今日的巡游，身为青龙城的人，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巡游对于青龙城的重要性，尤其是如今的祭祀环节，可是身为青龙城备受爱戴的青悦大人，她竟然因为与我置气而拒绝出席巡游，若是被你们知道了真相，你们该会有多么的失望，所以我不已才选择了欺骗，身为城主，罗威有愧于你们。” 罗威说完，深深鞠了一躬，态度认真而虔诚，让人看不出半点虚假。 至少高台下的城民们就完全看不出来，原本将信将疑的人，在听过罗威的这段陈词后，已经信了七八分，在经过罗威这一鞠躬，算是彻底信了，原本怀疑的城民们，也纷纷开始动摇，事态看上去，已经朝着有利于罗威的方向发展了。 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常聿他们早已经料想到了，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这其间，文斐就是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常聿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已经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文斐。 若说青龙城十二执事中，最值得他们信任的人，非文斐莫属，文斐对青毅的忠心程度，几乎快到了愚忠的地步。 罗威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文斐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谎话连篇的伪城主，一语不发，他有的是时间，等他把该说的谎话都一次性说个明白，因为马上，他会连说一句话，都变得十分艰难。 等到罗威说得差不多了，文斐这才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准备朝罗威靠近，站在文斐左右的第二执事越维以及第三执事席苑看出了文斐的意图，连忙扯住了文斐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意气用事一意孤行。 文斐并没有理会二人的劝解，而是淡然的将抓住他衣袖的两只手拂下，昂首阔步，豪迈的走到与罗威平齐的位置，罗威身为城主，而文斐不过是一个执事，这样的举动，何其无礼，明眼人都知道，文斐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件事。 文斐用大到完全没有必要的声音朝高台下喊道：“城主大人刚才说的话，你们可都挺清楚了？” 台下的城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明白文斐为什么会这样问，但是还是齐声回答了声，“听清楚了。” 文斐接着问：“那……你们相信吗？” “相信！”依旧是齐声回答，只是声音相较于先前，明显弱了许多。 “哦，是吗？”文斐故意卖了个关子，“我可是一句已没有相信呢！” 这句话太过露骨，高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文斐慢悠悠的接着道：“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 高台下面又是一片哗然。 文斐站直身子，目光凌厉，认真的说：“因为，城主大人刚刚说的那些话，听上去倒是很有道理，但只要细细一想，便会发现这其中有很多漏洞，而且……他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很明显是在避重就轻，我们真正想要知道的事实，都被他巧妙的绕开了。” 罗威一听势头不对，连忙喝道：“文斐，你不要在这里寻衅挑事，整个青龙城都知道你我素来不合，如今你这般针对我，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文斐听了罗威额话也不恼，只是不疾不徐的道：“原来城主大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看待我的啊，我文斐身为青龙城第一执事，自认为为人处世刚正不阿、秉公执法，不曾有半点私心，城主说我寻衅挑事，可是大家仔细想想，我说的那一句话不是事实？我说的那一句话不是为了我们青龙城？” 文斐顿了顿，接着道：“城主大人刚才说了一通话，无非是在向我们解释青悦大人为什么没有出席今日的巡游，但是往日呢？你们还记得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青悦大人了？今日姑且可以认为是城主夫妇心生误会，但是之前呢，一直都是误会？都是冷战僵持？你们不觉得这样的理由太过荒谬了吗？青悦大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啊，若非是被囚禁，如何会消失那么长的时间？城主大人不觉得你应该好好给我们解释清楚吗？” 文斐说话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平淡如水的，就连情绪也没有半点波动，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在罗威看来都是夹枪带棒步步紧逼的，罗威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这显然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应对的程度了。 “城主大人，您倒是说话啊？” 文斐看着沉默不语的罗威，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说着文斐的话音落下，高台下成百上千的目光，齐刷刷的全部集中在罗威身上。 罗威羞愤交加，却又无计可施，“这个……额……嗯嗯……这……” 他支支吾吾半天，没有想到借口。 “城主大人既然没法解释那好，我们换个问题，刚刚青悦大人似乎还提到过一个人，常沪，相信大家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吧，那可是圣医谷谷主的亲哥哥，曾经的圣医谷继承人，天之骄子，一代毒圣，可惜心术不正，专横残暴，专门搞些歪门邪道，最后被圣医谷驱逐除名，您不妨和我们聊聊您与常沪勾结往来的事吧！” “文斐你含血喷人！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这样说？” “城主大人怎么就敢肯定我们没有证据？” “……”罗威原本确信他与常沪往来绝不会落下把柄在别人手中，可是看到文斐如此笃定，他也不太确信了。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五章 夺回青龙城（十六） 文斐并不打算给罗威片刻的喘息时间，他接着道：“城主大人现在肯定是在细细回想您平日的行为处事，可有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在这里，文斐可以很负责的告诉您，您行为处事向来小心，没有半点不妥之处，你甚至细心的为自己谋划好一切，前途也好，退路也好，没有半点纰漏。” “……”罗威选择不说话，在这种不清楚对方掌握什么证据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对罗威来说才是最好的。 “本来呢，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你与常沪往来的证据，你太小心了，就算是黑白双煞潜伏在城主府那么多年，也是一无所获，你做得这样滴水不漏，为自己算好一切，让我们一筹莫展，但是……” 文斐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略作停顿，才接着道：“但是，也就是因为你太小心了，反而让我们找到了证据，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句话说得半点也不假，你说是不是，城主大人？” 罗威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似乎知道，文斐说这句话的意思了。 “城主大人，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你与常沪勾结，无异于与虎谋皮，你很清楚常沪为你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利用你，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常沪便会翻脸无情，甚至会直接毁掉你，没有半点犹豫，你应该不止一次见过常沪处理没有用的废物了，手段何其残忍，你要自保，自然得留下点保命的筹码。” 如果说刚才罗威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文斐他所说的证据，就是他想的那样。 文斐很快就证实了罗威的想法，只见他优雅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拿在罗威的眼前晃了晃，道：“想必城主大人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吧，这厚厚的一叠纸，是你与常沪往来的书信，是你用来报名的筹码，这些书信足以证明你之一都与常沪勾结。” 罗威不再掩饰，但是想让他就此妥协，显然还是不够的。 罗威瞪着文斐，道：“即便我真的与常沪又书信往来，那又如何，最多只能证明我们之间有联系，他虽然被圣医谷驱逐除名，但是圣医谷并没有禁止我与他往来，你拿出这些有什么用？” “是吗？”文斐戏谑的看着罗威，“这信上的内容，不知道城主大人还记得不记得？” 罗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早该料想到的。 “本来呢，我们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年的那一场‘瘟疫’，毕竟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是青毅当年被驱逐的原因，为此，常聿大人带着他最爱的弟子还亲自去了净水村，在那里研究制造瘟疫假象的毒药，皇天不负有心人，圣手医仙亲自出手，总算是让他们给研制出来了。” 文斐顿了顿，接着道：“接下来，令我们发愁的问题又来了，该怎么样做才能让青龙城的人相信当年所谓的‘瘟疫’，不过是一场阴谋？青龙城的人信了那么多年的瘟疫，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的清的，我们甚至想过，如果万不得已的话，就做一场实验，以此证实我们所言不虚，可是这时候，这些信被我们找到了，心上的内容，只要我们将它公诸于众，真相便会大白，你与常沪如何步步为营，设计那一场‘瘟疫’，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 罗威知道一切都已经回天乏力了，的确，这些信既是他的保命符，也是他的夺命锁，所以他一直都小心藏着，没想到，还是被常聿他们找到了。 直到现在，常沪、三长老和四长老都没有出现过，他们或许早就料想到，他这一战是必输无疑的，他注定要成为一枚废棋，他已经被放弃了。 罗威输了，就这么输了，他所有的罪行被揭露，所有的误会都被解开了，青龙城的城民们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他们最敬重的城主能够重新回到青龙城，他们开始不停想起这样一个场面，凄清冷寂的城门口，一个孤高的身影，落寞的离开这座他爱了一辈子的城。 殷灵玥将青悦交给了文斐的手上，罗威败了，理论上青悦应该登上城主之位，但是青悦却拒绝了城民们的拥护，仅仅是在青龙城十二执事的带领下，继续完成剩下的巡游流程。 在青悦的心里，真正有资格登上青龙城城主之位的，只有她的父亲，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也终于明白当初父亲为什么没有选择她作为内定的继承人，事实证明父亲是对的，他的眼光，永远那么精准。 殷灵玥一离开神殿高台，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莫渊，莫渊也在找她，两人见面的时候，满是欢喜，不过才一段时间没见，就觉得甚是想念。 “小渊，你最近好吗？” 莫渊点点头，“玥玥你呢？” “一点也不好。”殷灵玥嗔怪道，“常老头太狠了，带着我去了净水村，不是掘坟就是开棺，一点也没把握当女孩子，我猜他肯定是为了报复我，还有，我和师父为了躲避罗威派来的杀手，路上游山玩水的，既刺激又好玩，我们……” 殷灵玥一见到莫渊，话就停不下来，恨不得把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趣事仔仔细细的说给他听，莫渊听得极为认真，他也好久没有听到她悦耳的声音了，十分想念，心里有她，做梦便都想和她见面。 莫渊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道：“玥玥，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什么意思？”殷灵玥一头雾水，不明白莫渊为什么这样说。 “你不觉得，这一切比想象中的顺利太多了吗？” “额……是顺利了许多。” “我们的许多安排和布放都没有排上用场，无论是常沪还是三长老和四长老，以及常沪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按理说，以常沪的聪明才智，应该很轻易就猜到我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夺回青龙城，他即便是保不住青龙城，也不该让我如此轻易的得到。” 殷灵玥听完莫渊的话，低头沉思，莫渊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一切都太顺利，就好像从一开始，罗威和青龙城就已经直接被放弃了，可是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六章 师父们失踪（一） 以殷灵玥简单的脑袋，就算给她再多的时间，她也不一定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小渊，我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常沪放弃罗威和青龙城。” 莫渊也想不明白你，但是他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又想不到能有什么事。 “对了玥玥，你有没有看到师父他们？” 殷灵玥摇摇头，她一离开高台就直接去找莫渊，之后就一直粘着他聊天，哪有空去见常聿和赵毅。 这时候，青悦已经完成了巡游，正准备回城主府。 殷灵玥拉着莫渊的手，道：“小渊，你别担心，师父之前可是伪装成老乞丐混迹在人群中呢，你也是知道的，师父的易容术极其高超，若不是他自己主动现身，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至于赵毅前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莫渊没有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殷灵玥见莫渊没有反应，于是唤道：“小渊，你怎么了？小渊……小渊……” 莫渊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殷灵玥晶亮的眼睛，道：“玥玥，我的直觉告诉我，师父他们……” 莫渊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殷灵玥于是追问道：“小渊，师父他们怎么了？” 莫渊摇摇头，希望是他自己多心了吧。 “玥玥，我们去找青悦前辈他们吧。” “好！” 殷灵玥挽住莫渊的胳膊，笑得很灿烂。 青悦看见殷灵玥和莫渊，远远的便迎了上去，“玥儿姑娘，莫公子。” 殷灵玥正想到青悦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谁曾想青悦突然间跪倒在殷灵玥和莫渊面前，殷灵玥和莫渊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给惊住了，青悦前辈她为什么要给他们跪下？ 青悦旁边的十二执事也被青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住了，反应最快的文斐和越维连忙伸手扯住青悦的衣袖，“青悦大人，使不得啊。” 青悦摇了摇头，拒绝了文斐和越维想要扶起她的意思，莫渊个殷灵玥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青悦这是在给他们两个小辈下跪啊。 “玥儿姑娘，莫公子，这一跪，是青悦应该做的，若不是你们二人的鼎力相助，我和孩子说不定已经身首异处了，你们救的不仅仅是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还有青龙城千千万万城民的未来，也是因为你们，我才能与父亲冰释前嫌，才能够有机会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这一跪，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殷灵玥和莫渊两个小辈，如何受得了青悦拜拜之礼啊，殷灵玥连忙将青悦扶起，道：“青悦前辈，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说了，我和小渊可是赵毅师父的徒儿，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称呼你一声师姐，我们做的这些，都不过是身为弟子的本分。” 一向寡言的莫渊也说道：“玥玥说得对，您别放在心上，都是我们该做的。” 青悦看着二人，展颜笑道：“你们也别总是前辈前辈的叫着，乱了辈分，你们既是父亲的弟子，不妨就称呼我一声师姐吧。” 殷灵玥会意，立马就甜甜的叫了声：“师姐。” 莫渊却是陷入了沉思，只见他低垂着脑袋，眉头紧蹙，心里头依然堵得慌，周围的静悄悄的，城民们巡游结束后，都已经回去了，只等着晚上的篝火晚会。 莫渊还是决定问青悦：“师姐，你有没有见到师父他们？”、 青悦摇摇头，回过头问十二执事：“你们有没有见到我爹和常聿大人？” 十二执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齐声道：“不曾见到过。” 殷灵玥虽然不明白莫渊为什么一直纠结师父们的行踪，但是她相信莫渊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于是道：“小渊，要不我们先回客栈看看，说不定师父他们已经会客栈了呢！你要知道，我们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能够夺回青龙城，那两个老小孩说不定躲到那个角落里偷着乐呢！” 不同于殷灵玥的乐观粗心，青悦却是很认真的对待莫渊的这个问题，莫渊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很多时候却有着超脱常人的成熟，他心思缜密，思维活跃，目光敏锐，总能够想考虑到他们遗漏的点。 青悦问莫渊：“小师弟，可否告知师姐，你为什么一直在问我爹和常聿大人的行踪？” 莫渊回答道：“我也知道，但是总觉得这次的行动太顺利了，最奇怪的就是常沪完全没有介入，他为什么没有介入呢？” 青悦略作思索，便明白莫渊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常沪他的目标，从头大尾都不是帮助罗威守住青龙城，而是……而是……” 青悦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得瞳孔放大。 莫渊道：“师姐和我想的一样，我觉得，常沪的目标，是常聿师父。” 青悦身子一软，若真的是这样的话，常聿大人他，岂不是凶多吉少？ 常聿的易容术的确是天下无双，普天之下能识破他易容之术的不见得有几个人，可偏偏这为数不多的人中，有一个就是常沪。 他们先前一直认为凭借常聿的易容术，扮成乞丐藏匿在人群中，是最安全不过的了，而且他们这次行动针对的人是罗威，常沪的目光应该也会集中在罗威身上，常聿说什么也是安全的。 可如果从始至终，常沪的目标都只是常聿，那就另当别论了。 青悦稳住心神，冷静吩咐道：“文斐，吩咐下去，立即封锁全城，一个人也别放出城去，还有其余的诸位执事，你们赶紧回去调集人手，全城搜寻我爹和常聿大人，务必要找到他们。” 殷灵玥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心里也是满满的焦虑，常沪是那样的记恨她师父，若是常聿真的落在了常沪的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师父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了，经不起常沪折腾的。 “玥玥，我们也赶紧去找吧。” “对对，还有青城八雄，他们也可以帮忙我们，总之无论如何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 殷灵玥不停地告诉自己，玥儿别慌，没事的，会没事的，师父他们吃了这么多的苦，面对了这么多的风浪，这才有了点甜头，说什么也不应该有事，他们还要一起夺回圣医谷，然后再一起重振圣医谷呢！ 妙书屋 第两百一十七章 师父们失踪（二） 殷灵玥和莫渊先是去了客栈，但是客栈里的房间已经退了，里面空荡荡的，属于他们的东西早已经被收拾好带走了，殷灵玥和莫渊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小渊，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殷灵玥无助的看着莫渊，她显然已经是慌了神的，此时是满心的焦虑，根本就没办法冷静的思考问题。 莫渊也在飞快的思索着，他很清楚的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乱。 “玥玥你说，如果真的是常沪的人抓走了师父他们，他们会去哪里？” 殷灵玥几乎不假思索便回答：“自然是圣医谷。” “玥玥说得没有错，就是圣医谷，我们先别慌，虽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严峻，但是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师父们若真的落到常沪手里，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为什么？常沪对师父那可是恨之入骨啊！” “因为，师父那里，有常沪想要知道的秘密，他这么大费周章的抓住师父，无论如何都要知道秘密后，才会对师父痛下杀手，但是酷刑……” 两人同时沉默，依照常沪的狠戾，师父他们受到酷刑，恐怕是在所难免的，只是不知道，以师父们那瘦小的身子，究竟能撑多久。 “小渊，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圣医谷吗？”殷灵玥小声的问莫渊。 “圣医谷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去圣医谷之前，我们还是要先去一趟城主府。” “去城主府干什么？” “去找青悦师姐，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结果，还有就是，青龙城绝不能乱，这时候，青悦师姐应该整顿青龙城，尽快拔除罗威的党羽，防止罗威一脉死灰复燃，我们必须要为师父他们，守住他们辛辛苦苦才换回来的成果。” 殷灵玥重重的点了点头，“小渊，我都听你的。” 两人回到城主府，城主府里此时的气氛压抑凝重，府里上上下下都谨小慎微，大气也不敢出，代理城主之位的青悦，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青龙城的十二执事，包括一向乐观开朗的文斐大人，此时也是一张死人脸。 看见殷灵玥和莫渊，青悦连忙从座位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二人身边。 “玥儿，小渊，你们可有什么发现？”青悦的话里行间满是担忧。 莫渊和殷灵玥看着青悦脆弱的模样，不忍心告诉她这个结果，但是他们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青悦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整个人脱力似的，软成一团，滑落在地上，殷灵玥连忙扶住她，焦虑喊道：“师姐，师姐！” 青悦没有应答，已经晕厥过去，殷灵玥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青悦只是昏睡，并无大碍。 与此同时，十二执事也蜂拥而上，道：“青悦大人！” 殷灵玥将青悦交给文斐，示意他青悦只不过是操劳过度，再加上急火攻心，这才陷入了昏迷，好好休息一番自会醒来。 莫渊看着文斐，认真的说：“文斐执事，青龙城现在总算是回到正轨，还有很多的事宜要处理，这时候，青龙城可千万不能乱，你们要稳住师姐，助她肃清城主府，整顿青龙城，至于寻找师父他们，就交给我们吧。” 文斐担忧的看着莫渊和殷灵玥：“单凭你们二人，行吗？” 莫渊摇摇头，道：“自然是不行的，但是，我们可不仅仅只是两个人，青龙城和青凤城会帮助我们的，我们一定可以。” 殷灵玥看着文斐，认真的道：“文斐大人，我们知道单凭我们二人的实力，几乎不可能救出师父他们，甚至我们连如何去圣医谷都不知道，但是他们是我们的师父，我和小渊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去找师父他们。” 文斐并没有想要阻止他们，看到莫渊和殷灵玥眼底的坚定，心里也明白，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他们。 “我并不打算阻止你们，但是青毅大人似乎有东西想要委托青悦大人交给你们，你们就算是要走，也请等到青悦大人醒来后再说。” 莫渊和殷灵玥思忖片刻，这才点头同意。 二人没有等太长时间，青悦便悠悠转醒，殷灵玥连忙走到青悦跟前，握住她的手，道：“师姐，你可算是醒了，你身子还有什么不适吗？” 青悦摇摇头，勉强扯出了一抹笑，莫渊这时候也走到殷灵玥身边站着，一语不发。 “玥儿，小渊，我爹先前让我把一个锦囊交给你们，但是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觉得莫名其妙，现在看来，父亲怕是早已经料想到他们会出事吧。” 青悦说完，便将一个锦囊递给了殷灵玥，殷灵玥并没有立即将锦囊打开，而是将锦囊递给了莫渊，莫渊也没有打开看。 殷灵玥一心只想着师父们的安危，便对青悦道：“师姐，很抱歉，我和小渊还有事要去做，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殷灵玥所说的事是什么，大家地心知肚明，时光赵毅的安危，青悦本该是一马当先的，但是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开的，只得看着殷灵玥和莫渊，满眼担忧，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千万小心！” 殷灵玥和莫渊同时点点头，便不再多做停留，直接便离开了。 二人没走多久，便遇到有两个人拦路，一人全身白衣，就连头发也是雪白的的，另一人则是全身乌黑，留着一头黑发，两人皆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只一眼看去便知是个中高手，武功皆在莫渊之上。 殷灵玥警觉的缩到莫渊的身后，小声道：“小渊，那两个人看上去绝非善茬，不是好对付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莫渊不动声色的握住殷灵玥的手，附在她耳边道：“玥玥别怕，有我在。” 殷灵玥微微一笑，道：“我不怕的，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有事，但是我害怕……你会受伤。” 莫渊没有多说，只是握着殷灵玥的手越发的用力，殷灵玥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疼，但是却莫名的觉得安心，仿佛只要是有他陪在身边，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 莫渊虽然默不作声，但是他随时都在警惕着前方的那两个人，同时关注殷灵玥的变化，确定殷灵玥并没有半点紧张与害怕，这才全身心的地方那两个人。 第两百一十八章 师父们失踪（三） 就在这时，原本背对背安静站立的黑白二人突然间动了，并且正一步一步的朝着殷灵玥和莫渊二人走去，殷灵玥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莫渊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握着剑柄的手慢慢攥紧，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殷灵玥尽可能的想要让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平缓，但是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还是吐露了她此刻的紧张，她紧紧的贴在莫渊的身侧，安静得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莫渊没有任何行动，直到那两个人走到他和殷灵玥的面前，他这才看清二人的模样。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莫渊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慌乱，不管发生什么事，面对什么样的未知险境，他永远是这样的镇定自若。 那二人并未言语，而是直接在单膝跪在了莫渊和殷灵玥面前，莫渊和殷灵玥被眼前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大跳，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不过二人很快就给出了解释。 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率先开口道：“玥儿姑娘，莫公子，我们兄弟二人奉青毅大人之命，务必保护你们二人的安危。” 身着白衣的中年男人也说道：“玥儿姑娘，莫公子，你们二人既然是青毅大人的徒弟，那也就是我们的少主子，如今主子不知所踪，我们兄弟二人料想你们定会去寻他们，于是便在这里等着。” 殷灵玥依旧没搞清楚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两个中年男人是友非敌，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莫渊却是不同，他已经可以笃定眼前这两人的身份。 莫渊伸手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二人，道：“两位前辈先起身吧，我和玥玥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受不起前辈们如此大礼，如果晚辈没有料想错的，您们二位应该就是冥和昼二位前辈了，人称黑白双煞。” 二人顺从莫渊的意思站起身来，在听完莫渊的话，皆是夸张的拍了拍胸脯，叫喊道：“哎呦，我们兄弟二人还真是迷糊，闹了半天忘记自我介绍了，莫渊小主子猜的没错，我们兄弟二人便是黑冥和白昼，人称黑白双煞，我们既不属于青龙城，也不属于青凤城，甚至不听命于圣医谷，此生也只认青毅大人一个主子，既然主子把我们兄弟二人交给你们，那么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便是我们的小主子。” 原来是黑白双煞啊，殷灵玥早已经挺过二人的名讳，也听师父们提及二人的事，却一直不曾得见，如今这二人的到来，就好像是雪中送炭，给莫渊和殷灵玥添加了一分助力。 冥看着殷灵玥漂亮的脸蛋柳眉舒展，看着他们的目光中也不再全是防备，于是笑着道：“玥儿姑娘有所不知，其实我们兄弟二人很早就已经在暗中保护你们了，那次你到城主府里寻找毒娘子时，也是我们兄弟二人暗中为你打点好一切的。” 殷灵玥一听冥说得的这话，眼神瞬间就亮了，“我就说嘛，偌大的一个青龙城城主府，怎么能任由我一个下丫头来去自如呢？原来是前辈们暗中打点好了一切啊。” 昼也说道：“其实常聿大人之所以放心你一个人去城主府，也是因为有我们兄弟二人在，你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常聿大人和青毅大人一样，是绝对不允许小主子们以身犯以身犯险的，因为对他们而言，你们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昼表面上依旧是在说殷灵玥上次潜入城主府的事，莫渊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说这话的意图，无非是想要全莫渊和殷灵玥不要去圣医谷，以身犯险。 别人也许不清楚圣医谷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冥和昼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常沪占领的圣医谷，那可是龙潭虎穴啊，别说殷灵玥和莫渊二人实力一般，能力地位，就算是武功卓绝之辈，也未必能够活着离开圣医谷。 只是莫渊心意已经，怕是要辜负冥和昼的美意了。 “二位前辈，圣医谷我们是一定要去的，师父他们待我们真心实意，恩重如山，如今他们二人下落不明，作为徒弟，我们绝不可能苟且偷安，所以圣医谷，我们一定要去。” 殷灵玥也附和道：“对，小渊说的没错，我们一定会找到师父他们。” 冥和昼无奈的摇摇头，也罢，不管莫渊和殷灵玥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他们都会选择跟随，不就是闯一闯圣医谷吗？两个羽翼未丰的小家伙都不惧，他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昼对着殷灵玥和莫渊道：“既如此，我们就一起去圣医谷吧。” 殷灵玥想起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圣医谷在哪，不是说圣医谷最是神秘莫测，其入口之处更是隐秘至极，我和小渊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进去，不知道前辈们知不知道圣医谷的入口？” 冥和昼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殷灵玥眉头紧蹙，这下就麻烦了，不知道圣医谷的入口，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去找，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入口？ 莫渊略作思忖，这才问道：“二位前辈可知道，除了圣医谷的人以外，还有没有什么人知道圣医谷的入口？” 冥和昼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冥开口道：“额……有一个人最有可能知道。” “谁？” 殷灵玥和莫渊异口同声的问。 冥回答道：“青凤城城主，青璃大人。” 殷灵玥不解的问道：“冥前辈为什么觉得青璃大人最有可能知道？” 冥还未开口，便被昼抢先答了，“自然是因为青璃、青毅和常聿三位大人，关系最是亲密，虽然青璃大人和青毅大人同为常聿大人的下属，但是他们之间可是情同手足，彼此间可以说是坦诚相待，无所不言。” 殷灵玥双手一拍，道：“说的也是，你们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先去一趟青凤城？” “这是自然。”冥和昼几乎是同时回答。 莫渊左右寻思，似乎除了去一趟青凤城，他们别无他法，虽然这必然会花费他们不少时间，但是也只能这样做了。 冥和昼几乎不用怎么思考，便明白莫渊在困扰些什么，冥直接怕了拍莫渊的肩膀，道：“小主子放心吧，我们到时候借用青龙城的快马，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抵达青凤城了。” 莫渊点点头，应了声：“嗯。” 第两百一十九章 师父们失踪（四） 到达青凤城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青凤城城主府的凉亭里，城主青璃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殷灵玥、莫渊还有黑白双煞，经过长时间的赶路，早已经是饥肠辘辘，风尘仆仆，在看到青璃的一瞬间，四个人都只记得询问正事，而忘了腹中饥渴。 殷灵玥直接就挽住了青璃的手腕，道：“青璃前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师父他们……” 殷灵玥话说到一半就被青璃打断了，“我都听说了，丫头，小子，还有你们二位，先用餐吧，我们边吃边说。” 莫渊道：“前辈，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浪费。” “我知道。”青璃看着莫渊，认真的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那两个老家伙就这样不见了，我也甚是有心，但是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越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越要冷静自持，保重自己的身体，小子是个聪明人，相信这些你比我这个糟老头子更懂得这些道理。” 莫渊饶是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青璃说得一点也没有错，黑白双煞已经率先坐下，端起碗直接开始吃饭。 殷灵玥松开挽住青璃的手，扯了扯莫渊的衣袖道：“小渊，就听青璃前辈的吧，我们边吃边说。” 莫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任由殷灵玥牵引着他坐下，然后开始吃饭。 青璃夹了一块鸡肉放进莫渊的碗里，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两个老头子不见了的？” 殷灵玥答道：“青龙城巡游结束之后，那天的行动异常的顺利，本来以为常沪他们定会出手阻拦，我们都已经布好了局准备应对，却没想到什么也没有发生，小渊就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劲，常沪从一开始就料想到青龙城守不住的，所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师父他们。” 青璃道：“当时就没有派人保护他们？” 莫渊回答：“自然是有，当时青城八雄都在师父他们身边贴身保护着，而且有赵毅师父在，他的武功造诣鲜逢敌手，所以……我们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 青璃咽下了一口食物，道：“难怪青城八雄处于失联状态，风眠已经安排人去青龙城寻了许久，依旧是杳无音讯，他们怕是也已经出事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黑白双煞突然间放下碗筷，二人相视一眼，最后还是冥率先开口道：“青璃城主，青城八雄未必有事？” 青璃困惑，“何解？” 冥回答道：“二位大人失踪后，我们兄弟二人曾去寻找过，但是并未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说明常沪的人并没有与青城八雄发生冲突。” 殷灵玥听完冥的话后，摇了摇头：“冥前辈，你这话我不是很赞同，要知道常沪可是第一用毒高手，他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青城八雄拿下，这样的话，也不会留下打斗的痕迹。” “玥儿姑娘说的没错。”昼沉着的说，“但是别忘了，若是常聿大人当时在场，常沪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殷灵玥“说的也是，但是玥儿还是有点不明白，赵毅师父他不是在常聿师父身边，赵毅师父武功高强，常聿师父医术绝伦，即便青城八雄没在他们身边，常沪的人无论是动武还是用毒，应该都没有办法对他们造成伤害，至少不会那么毫无打斗痕迹悄无声息的就将他们抓走了。” 冥和昼同时沉默，这也是他们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青璃这时候也放下了碗筷，看着殷灵玥和莫渊道：“丫头，小子，圣医谷，你们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这个问题无论是问多少次，殷灵玥和莫渊的回答始终都是斩钉截铁的。 “可是单凭你们的力量，真的能……救出常聿他们吗？”青璃想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委婉一些，毕竟以莫渊和殷灵玥两个人目前的实力，想要混进圣医谷都成困难。 莫渊用深邃的眼眸看着青璃，道：“青璃前辈，您的话我们都懂，我和玥玥的实力的确很弱，甚至很多时候，我们连保命都成困难，但是潜入圣医谷的事，只有我和玥玥做得到。” 青璃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无论是对于常沪的人而言，还是对于圣医谷的人而言，我和玥玥都不过是陌生人，知道我们的人几乎是寥寥无几，可是前辈你们不一样，无论是青龙城的前辈们，还是青凤城的前辈们，常沪都对你们了如指掌，所以潜入圣医谷的人只能是我和玥玥。” 殷灵玥也说道：“小渊说得没错，当初青凤城被假城主掌控的时候，也是我和小渊潜入青凤城的，青璃前辈不也是我和小渊就出来的吗？您就放心吧，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而且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绝不会豁出性命的，我还那么年轻，还有大把的人生要过呢！” 青璃长叹一声，“唉！只是将这么危险的事交到你们两个小家伙的身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前辈，拜托了，求您告诉我们该如何去圣医谷，我们多耽搁一会，师父他们便会多受一点苦。”莫渊说得真诚恳切，从他的眸光中，可以看出他的满心忧虑。 青璃却还是在犹豫，理性上告诉他，莫渊和殷灵玥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这种时刻没有人比他们两个小家伙潜入圣医谷更合适了，但是他们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又该如何给自己的两个好兄弟一个交代呢？ “前辈，拜托了！”殷灵玥轻轻摇晃着青璃的胳膊，“我和小渊只是去一探究竟，绝不会轻举妄动的，况且，冥和昼两位前辈也会随我们一同前去的，您也可以派人接应我们的，我们绝不会有事的。” 冥和昼也适时的开口道：“青璃大人就放心吧，只要我们兄弟二人还尚存一息，便绝不会让他人损害两位小主子一分一毫。” 青璃总算是同意了，着手安排好人手在圣医谷附近接应他们，这才将前往圣医谷的地图给了殷灵玥和莫渊，他又拉着莫渊和殷灵玥交代了一番，才为他们准备好干粮马匹，一直送他们出了青凤城。 夕阳西下，四个人快马加鞭，绝尘而去，只留下了漫天的尘土。 妙书屋 第两百二十章 师父们失踪（五）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莫渊一行人到达了一个不知名的村庄，穿过村庄之后会进入一片荒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赶路，有太多的不确定的危险，四人一番商议后，决定暂且留下，在村庄里借宿一宿。 因为时候已经不早了，很多人家已经熄了灯，莫渊四人牵着马在村子里走了许久，这才发下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 殷灵玥走到门口，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很快屋子里便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响：“这么晚了，谁呀？” 殷灵玥连忙说道：“抱歉，深夜造访，多有打搅，我们四人赶了一天的路，疲累困乏，如今天色已晚，前方是一片荒林，不宜前行，不知可否借宿一宿？” 只听‘嘎吱’一声，男人便将房门打开了。 这是个将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但是一点虚弱之态也没有，相反的，他的身体素质极好，体格强健，容光焕发，看上去就像个习武之人。 殷灵玥正思量着该说些什么好，毕竟借宿这是，她还是头一遭遇到，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黑白双煞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殷灵玥身侧，满脸惊诧的看着中年男子。 “飞……飞鹰护法？”冥说话的语调里满是不可置信。 中年男子在听到这个称呼之后，瞬间瞳孔放大，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 过了半晌，男人才记得开口询问：“你们是……？” 昼回答道：“青凤城的黑白双煞，曾经有幸见过飞鹰护法一面，飞鹰护法，别来无恙。” 飞鹰护法？这称呼怎么如此耳熟？ 殷灵玥总觉得自己在这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她仔仔细细的想了大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只能求助的看向莫渊。 莫渊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眼前的中年男人的身份了。 莫渊附在殷灵玥耳边小声的对她说：“玥玥，飞鹰护法是圣医谷七大护法之首，师父曾经提到过的。” 飞鹰从最初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后，这才记起自己应该请他们快快进屋，他不好意思的道：“快快进屋，有什么事屋里面再说吧。” 莫渊四人尾随着飞鹰进了屋子，屋子不大，但是被打扫得纤尘不染，但是里面的用具只有一个人的，显然飞鹰是一人独居。 飞鹰护法进屋之后，先是给莫渊等四人各沏了杯茶，这才围着桌子桌下，他仔细打量殷灵玥和莫渊片刻，这才转向黑白双煞，问道：“这二位是？” 昼不怎么爱说话，还是冥开口介绍道：“这是殷灵玥，这是莫渊，是我们的小主子，他们是常聿大人和青毅大人的弟子，也会是圣医谷未来的传人。” 冥的话音刚落，飞鹰便径直跪在殷灵玥和莫渊身前，道：“属下刘潇，见过二位小主子。” 殷灵玥和莫渊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莫渊连忙扶起飞鹰，道：“我和玥玥是常聿和青毅的徒弟，但是说是圣医谷未来的传人，有些过了，前辈不必行此大礼，我们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小辈罢了。” “小主人快别这么说，能够让主子看中并收弟子的人，绝非平庸之辈，你们既是主子的徒弟，那便是刘潇的小主子，话说，主子他……还好吗？” 莫渊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失踪了，我们猜想，师父他们是被常沪抓走了。” 飞鹰问道：“所以你们此行，便是为了去圣医谷？” 莫渊老实回答：“正是，无论如何，这圣医谷我们都不得不闯一下的。” “糊涂！”飞鹰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冥，昼，你们是青毅大人身边的人，如今的圣医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别人不清楚，你们二人应当是在清楚不过，龙凤双城加起来尚且不是常沪的对手，你们怎么能让小主子去圣医谷送死呢？” “我……”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倒是殷灵玥开口解释道：“不管冥前辈和昼前辈的事，是我和小渊执意要去圣医谷的，而且，我们也不一定就是去送死，小渊武功得师父们指点，本就不算弱，我也跟着常聿师父学过医药，制毒方面也小有所成，我们可以自保的。” “那也不行！”飞鹰反对得极为坚定，“你们是圣医谷未来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该让你们去以身犯险。” “飞鹰前辈，我们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的，受困的是对我们恩重如山的师父，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圣医谷我们也是要去的，如果我和小渊这个时候选择苟且偷安，那么就对不起师父他们对我们的期盼和信任，前辈，我们不是温室的花朵，这些日子里也一直陪着师父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是追杀，收回青凤城和青龙城，我们都做到了，相信我们，这次也一样不会有事的。” 即便殷灵玥如此说，飞鹰的态度依旧没有丝毫退让，他亲身经历过常沪的恐怖，当年仅仅是一个常峰，就已经将圣医谷搅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主子更是奔走逃亡，夹缝求生，比起常峰，常沪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 黑白双煞见气氛僵持凝固，连忙转移话题，冥率先道：“飞鹰护法，话说当年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大家都以为在那次圣医谷的变故中，你已经丧生了。” “这个，说来话长。”飞鹰护法叹息一声，道，“当初三长老和四长老伙同常峰谋反，圣医谷上至长老，下至民众，皆中了常峰的毒，除了三长老和四长老这两位叛徒之外，在谷中的人均中了蚀骨相思的毒，武功尽毁，我也不例外，我只来得及通知主子一声，便昏死过去，后面的事便一概不知了。” 飞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接着道：“你们也知道这个村庄的后面是一片荒林，穿过这片荒林，便可以去圣医谷了，当时圣医谷死伤无数，常沪的人很快就占领了整个圣医谷，后面的这片荒林变成了处理尸体的地方，我也被当做死尸给处理。” “后来呢？”殷灵玥追问。 飞鹰接着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堆尸体之中，武功尽废，成了一个废人，凭着强大的求生意志，我穿过了那片荒林，来到了这个村庄。” 妙书屋 第两百二十一章 师父们失踪（六） 飞鹰护法来到这个小村庄的时候，被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捡了回去，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足足躺在床上三个月，才能够下床，那时候，圣医谷已经完全落到了常沪的手中，他的主子常聿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飞鹰突然间站起身来，对着殷灵玥和莫渊道：“两位小主子，如果你们还不困乏的话，属下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殷灵玥追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 言罢，飞鹰拿了一个灯笼点燃，便领着殷灵玥和莫渊以及黑白双煞除了门。 村庄的羊肠小道曲曲折折，小道的两边种着蔬果，地里的蛐蛐叫个不停，一片蛙声让整个田园变得尤为热闹。 “到了。” 飞鹰停在了一个窄小的柴扉面前，轻轻叩了几下，没有回应，很显然屋里的人已经睡熟了。 飞鹰又敲了几下，这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谁呀，吵死人了，大晚上的扰人清梦，活得不耐烦了！” 额…… 殷灵玥和莫渊瞬间觉得尴尬，大晚上的在人家门口吵吵，的确有失妥当。 飞鹰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这样大半夜扰人清梦的事，他做的再得心应不过了，“别费话，赶紧给我麻利的起来！” 咚！ 飞鹰的话音刚落下，屋里的人便惊得从床上跌到底下，听着响亮的声音，就知道他摔得有多狠了。 柴扉很快就被打开了，来人衣衫不整，坦胸露***发凌乱，年龄倒是与飞鹰相仿。 “大……大哥，你大晚上的找我所谓何事？”男人满脸堆笑，恭敬谦卑，丝毫没有刚才凶巴巴的语气。 男人这才注意到飞鹰身后的莫渊、殷灵玥以及黑白双煞，疑惑的看着飞鹰，问道：“这几位是？” 飞鹰没有答话，而是主动伸手拢了拢男人凌乱的衣衫，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一遮，道：“先进屋再说。” 男人原本黝黑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底，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大哥，去你那里好不好，我家……额，已经十多天没打理过了，我倒是没什么，但是……” 男人看了看殷灵玥，道：“小姑娘生得细皮嫩肉如花似玉的，实在是不宜待在我家，嘿嘿……” 飞鹰照着男人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不是说了要你经常打扫吗，怎么又不听话了？现在开始知道羞耻了，早干嘛去了？” “大哥你也知道，我就是大老粗一个，家里面每个女人操持，就将就着过呗。” “又不是我不让你成家，看上你的女人也有不少，是你自己不要。” “大哥，别说了，都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主子，五位哥哥豁出性命才保全了我与主子的性命，他们讲所有的希望都交托给了我，我却将主子弄丢了，找不回主子，我绝不成家！”男人前所未有的认真，黝黑的脸上满是坚毅。 “我都懂，去我家吧。”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殷灵玥很想和莫渊说话，但是在这样安静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说话。、 回到飞鹰护法家，众人围坐在桌边，飞鹰才开口介绍道：“灰熊，这位是殷灵玥，这位是莫渊，他们是主子的亲传弟子，也是我们的小主子，还有这两位，是青龙城青毅大人的亲信，人称黑白双煞的冥大人和昼大人。” 灰熊连忙起身，跪在殷灵玥和莫渊跟前，道：“灰熊鲁雄，见过小主子。” 短短几天之内，殷灵玥和莫渊都因为身为常聿的徒弟被跪拜了三次，已经没有丝毫的惊讶了，这次，是殷灵玥将灰熊扶起的。 飞鹰接着道：“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圣医谷有七大护法，我们从小便接受专门的训练，朝夕相处，同甘共苦，亲如兄弟，共同保护主子，当年圣医谷发生变故时，只有我在谷中，还没来得及保护主子便昏死过去，幸得其余六位护法赶回谷中，拼死护送主子，最后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以及老六牺牲自己的性命，拖住前来追杀的人，老八才能带着主子离开圣医谷。” 灰熊满脸哀痛的道：“都怪我不争气，五位哥哥豁出性命才保全了我与主子，可是我们才离开圣医谷没多久，在一场混乱的追杀中，我便将主子给弄丢了，我但是受了重伤，倒在现在这个村子门口，为大哥所救，保全了性命，但是主子就此杳无音讯，生死未卜，若非是为了寻找主子，我早就到阴曹地府去向五位哥哥请罪了。” 飞鹰道：“其实这些年灰熊很不好过，他从未放弃过去寻找主子，但是一无所获，如今带小主子们见他，也是希望他能跟在小主子们身边，将功补过，也让他放下心里面多年的心结。” “大哥，您的意思是……让我追随二位小主子？”灰熊瞪大了眼睛，“那可不行，我怎么能跟在小主子身边呢？再怎么说也得等我找到主子再说，到时候由主子决定我是赏是罚，我才能安心的跟着小主子。” 飞鹰二话不说又是给了灰熊一巴掌，灰熊哎呦叫了一声，哀怨的看着飞鹰，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让你跟在小主子身边，就是给你机会去找主子，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你说你要这脑袋有何用，不如直接拧下来当皮球踢得了！” 飞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哦！”灰熊傻傻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多谢大哥，额……还有多谢小主子。” 飞鹰不再理会灰熊这个大傻子，而是认真的对莫渊和殷灵玥说：“两位小主子我知道单凭属下微薄之力，无法阻止你们前往圣医谷，飞鹰如今残废之躯，不过是个累赘，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但是灰熊不一样，他虽然脑袋不灵光，很多时候有一根筋，但是他足够忠诚，足够老实，武功也算不得弱，如若你们执意要去圣医谷，能不能带上他一起？” “这……” 老实说，殷灵玥和莫渊都有所犹豫。 “拜托了！”飞鹰言辞恳切。 莫渊点头，道了声：“好。” “大家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谈吧，小主子估计累坏了吧。” 飞鹰说完，便安排大家休息，至于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妙书屋 第两百二十二章 师父们失踪（七） 天微明，公鸡发出第一声鸣叫的时候，莫渊就已经醒了，一向最是能睡的殷灵玥也破天荒的醒的很早，二人住的房间是相对的，说来也是巧，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推开了各自房间的门。 推开房门的两个人，在看清楚自己屋子前站着的中年男人后，全都愣住了，万能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气得比他们还要早。 殷灵玥呵呵笑了笑，率先开口道：“灰熊前辈，您怎么起得这么早啊？我还以为我已经算是起得够早的了。” 灰熊黝黑的脸上透出了一抹狠不明显的红晕，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嘿嘿，二位小主子可算是起来了，我已经站在这里等了一晚上了，这晚上的温度可真低啊，险些冻坏了我的鼻子。” “什么？”殷灵玥颇为惊讶，“您竟然一夜未睡？为什么？” “小主子有所不知，昨天飞鹰大哥不是说让我跟着你们一同去圣医谷嘛，当时我还疑惑小主子们为什么要去圣医谷，当时就想问来着，奈何大哥不想耽误你们休息，我就没来得及问，后来你们去休息了，大哥才与我细细聊了，营救主子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只要能救出主子，我灰熊就算是粉骨碎身也绝不吝惜。” “哦，原来如此，但是这与您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我和小渊门前守着又有什么关系呢？”殷灵玥还是不明白灰熊为什么守了他们整整一夜。 说起这原因啊，灰熊更加的不好意思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好意思说出真实原因。 他总不能告诉小主子们，他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小主子们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毕竟他这个人一旦睡着了，就算是锣鼓喧天也别想吵醒他。 还是莫渊出言缓解了灰熊的尴尬，“玥玥，我们还是先去找飞鹰前辈吧，还有冥和昼二位前辈，估计已经在等我们了。” 愁多少眠，因为心里牵挂着常聿和赵毅的安危，每个人都没办法睡得踏踏实实，无论是黑白双煞，还是飞鹰护法，他们都不过是小憩了片刻。 殷灵玥懊恼的双手一合，道：“小渊提醒得是，我们赶紧去找飞鹰前辈辞行吧。” 莫渊说得一点也没错，殷灵玥和莫渊，以及灰熊赶过去的时候，飞鹰护法与黑白双煞已经围坐在一张不算宽大的桌子边上，桌子上摆着丰盛的早餐，有小笼包，有烧麦，有水饺，还有南瓜粥，这时候天色尚早，就算开得最早的早点铺，也还没有准备好这些东西。 看见莫渊和殷灵玥，原本端坐着的飞鹰护法以及黑白双煞立马起身，对着二人恭敬的行了个礼，齐声道：“见过小主子。” 莫渊和殷灵玥虽然很不喜欢这些虚礼，但是他们也知道，无论他们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飞鹰亲自领着殷灵玥和莫渊坐下，至于灰熊呢，还不等飞鹰叫他，他便兀自大刺刺的做在莫渊身侧，左右手各拿起一个包子，一口一个，吃得那叫一个豪迈，一边吃一边道：“飞鹰大哥，你这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包子味道可真不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唾沫横飞，有不少飞沫直接就溅到莫渊雪白的衣服上，飞鹰看见灰熊这副模样，脸当场就绿了。 可偏偏灰熊还是个看不懂脸色的，直接身处自己那双胖乎乎的手，想要那莫渊身前的烧麦，飞鹰忍无可忍，直接一筷子重重的敲打在灰熊的手上。 灰熊哎呦叫了一声，抬起头来哀怨的看着飞鹰，道：“飞鹰大哥，你怎么又打我？” “注意你的形象，在小主子面前露出这副丑态，你丢不丢人啊？”飞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灰熊也意识到什么，立马放下筷子，端正的做着，像个做错事等着挨骂的孩子。 殷灵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灰熊却是将自己的头颅垂得更低了，他红着脸小声咕哝道：“小主子，你怎么能笑我呢？我……我以后会注意的，绝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殷灵玥连忙解释道：“灰熊前辈，您误会了，我并没有嘲笑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刚刚那样子，可爱极了，还有，在你们面前，我和小渊都不过是小辈了，您完全不必为了我们而压抑自己的真性情，比起小主子这个身份，我更喜欢以朋友的身份相处，所以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最真实的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灰熊听完殷灵玥的话，眼神突然一亮，随即有小心翼翼的看向飞鹰，道：“飞鹰大哥，你看，小主子都说了不嫌弃我的粗鄙，我这人就是这样，太多的条条框框反而让人觉得憋屈，难受，完全不是我自己。” 飞鹰无奈的摇摇头，不打算再管灰熊，而是转向莫渊和殷灵玥，道：“小主子，灰熊他就是这样，虽然行为举止粗鲁，但是心肠极好，这些年我没少约束他，但是毫无用处，想着只要他开心，也就由着他了。” 早饭过后，殷灵玥和莫渊便打算辞行离开，飞鹰看着眼前的链各个小主子，感慨万千。 他们年纪尚小，却由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勇敢，更难能可贵的事，他们干净得纤尘不染，他们乐观得无所畏惧，面对未知的前路毫不退缩，却不是一味的激流勇及，他们，不愧是主子看中的人。 莫渊看着飞鹰的眼睛，知他明显有事想要交代，便开口问道：“飞鹰前辈，您如果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可以但说无妨。” “小主子，此去圣医谷，千难万险，你们切记千万小心，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莫渊点点头。 飞鹰接着道：“此去圣医谷，有些情况属下不得不交代清楚，圣医谷入谷之路上，有这么几个地方必经，一是谷口毒雾，圣医谷的谷口毒雾，可以说是进入圣医谷的第一道屏障，多年来不是没有人误闯过圣医谷，但是都没能活着通过毒雾，就连圣医谷的人，若是没有谷主特制的解药，要是没法通过毒雾的。” 圣医谷的毒雾，是浑然天成的，自打建谷以来便一直存在，当初圣医谷的第一代谷主真是因为这毒雾，才会选择那里作为圣医谷的据点，并以此发展成医学领域的第一翘楚，解药的配方，便是圣医谷谷主潜心研究的成果，这才代代相传。 妙书屋 第两百二十三章 师父们失踪（八） 莫渊立马问道：“这个解药，是只有师父能研制吗？” 飞鹰摇摇头，道：“自然不是，圣医谷的长老们也知道配方，当然，像我们这些圣医谷的护法，是没有资格知道配方，当然，常沪也知道解药的配方，他毕竟也曾是圣医谷的继承人之一。” 殷灵玥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这可怎么办，您没有配方的话，我们该如何穿过毒雾？” 飞鹰也是眉头紧蹙，一脸犯难，“不瞒小主子，属下手里只剩下六枚解药，加上灰熊那里，一共不过十枚，倒是刚好够用，只是若是有什么意外状况，怕是没有应急的。” 殷灵玥一听，嫣然一笑道：“这有何难，只要您那里有样本，我就能把药方给原原本本还原出来。” “还……原？”飞鹰以为自己幻听了。 殷灵玥以为飞鹰是不理解她的话，于是解释道：“您没有听错，我只需要闻一闻解药，便知道它的构成，只需给我一点时间，再配置一些解药是不成问题的。” “小主子，虽然您是主子的徒弟，但是那可是圣医谷最复杂的解药之一，您真的能……” 不是飞鹰要置疑殷灵玥的能力，实在是毒雾的解药极为复杂，圣医谷从来就不乏医术高明的医者，其中极具天赋者亦不再少数，但是却几乎没有人能破解这解药的秘方，更何况殷灵玥年纪尚小，就算是天赋异禀，也终究缺少了些经历。 莫渊看出了飞鹰的疑虑，于是道：“飞鹰前辈，玥玥在医药方面天赋极佳，师父也曾惊异于她的天赋，玥玥她说她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理智上讲，飞鹰对殷灵玥能还原解药药方依旧吃着怀疑的态度，但是他选择了相信殷灵玥，哪怕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是因为殷灵玥的自信亦或是莫渊的笃定，而是他相信，能够被主子看中并作为未来继承人培养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飞鹰将所有的解药给了殷灵玥，拿到解药的殷灵玥，便一门心思扑在这几粒解药上。 莫渊问道：“前辈，听您刚才的意思，除了这毒雾，我们应该还会更大的困难吧？” 飞鹰回答道：“莫渊小主子说得没错，毒雾是第一道屏障，但是比起毒雾，这第二道屏障更为险阻，第二道屏障，名为一线崖。” “是那个一线崖吗？”开口询问的事黑白双煞，他们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对于莫渊而言，这个名字还是极为陌生的， “没错，就是书中记载的这个一线崖，一线崖之所以叫一线崖，正是因为它的险峻，整个崖壁十分狭窄，仅有一条小道，仅容一人通过，两边是绝壁，下面这是万丈深渊，从上往下看去，就是一条细而长的的线，故名一线崖。” 莫渊想了想，道：“前辈，仅仅是地势险峻，应该不足以将它列为比毒雾更为显著的屏障吧，毕竟在这个高手林立的江湖，那样的险峻，对于轻功卓绝的人而言，算不上太难，我想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让通过它的难度大大提升。” 飞鹰赞许的看了看莫渊，喜道：“小主子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一线崖成为圣医谷第二道屏障，并非是因为它的地势天然险峻，而是因为毒。” 飞鹰顿了顿，接着道：“圣医谷以毒与药闻名天下，毒，自然是保护圣医谷最重要的手段，不同于毒雾的毒纯然天成，一线崖的毒，是历任谷主潜心研制的，种类成百上千，毒性也各有千秋，但是有一个共同点，这些毒若是不能及时服解药，必死无疑。这些毒安装在各种机关中，但凡是不熟一线崖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触发机关，启动毒药。” 莫渊总算是明白飞鹰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带上灰熊的意图了，一来灰熊身为圣医谷的七护法，虽然为人粗犷憨厚，很多时候给人一种傻傻的感觉，但是他毕竟经常出入圣医谷办事，对圣医谷的地形足够熟悉，有他在，可以极大程度的将危险降低。 莫渊无比庆幸他们在去圣医谷之前来到了这个村庄，更幸运的是遇到飞鹰和灰熊二位护法，不然的话，他们说不定还没进入圣医谷，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飞鹰接着道：“还有，在座的各位有所不知，其实一线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是圣医谷中的人才知道的绝密，小主子既然是圣医谷的未来，那么这个绝密告诉你们也无妨，一线崖的崖底，其实是圣医谷的一个囚室，我也只是听主子提到过，至于里面是什么样的，都关押着什么人，我一概不知。” 莫渊深邃的眸子亮了一下，道：“多谢前辈相告，我们会亲自下去看看的。” 莫渊对这个一线崖下面的囚牢很感兴趣，他总觉得在这个崖底下能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发现，甚至极有可能与师父他们的行踪有关，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他们也不会放弃的。 通过一线崖之后，会看到一片药海，药海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药海里生长着许多致幻的药，很容易让人迷失在里面，从此走不出去，最后身死，化作药肥。 药海之后是冰火潭，关于冰火潭的具体情况，飞鹰没有多加介绍，毕竟时间紧迫，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以后再细细说也无妨。 殷灵玥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将毒雾解药的秘方给分析出来了，虽然还没有做出成品，但是殷灵玥有九成的把握，自己的配方没错。 殷灵玥本想将药方些给飞鹰，但是被他拒绝了，这个圣医谷的第一护法，他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没有的道谷主的许可，他绝不会看毒雾解药的秘方一眼，这样的飞鹰看在殷灵玥眼里有些迂腐顽固，不懂变通，但是从另一方面将，也正是因为他的不懂变通与忠心耿耿，才能唤来常聿无条件的信任，圣医谷无条件的信任。 “飞鹰前辈，我们走了！”莫渊和殷灵玥背着简单的行囊如是说。 “飞鹰大哥，我走了。”灰熊黝黑的脸上也写满了依依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生离死别呢！ 黑白双煞就简单的多，打包好一些干粮，看了看飞鹰，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走了。 就这样，他们五人朝着圣医谷迈进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师父们失踪（九） 圣医谷的入口果然和飞鹰描述的一样，殷灵玥莫渊等人一进入毒雾就瞬间迷失了方向，幸好他们在进入毒雾之前就已经服用了解药，不然照这样长时间吸入毒雾，早晚会毒发身亡的。 殷灵玥挽住莫渊的胳膊，道：“小渊，幸好遇到了飞鹰前辈，不然进入这毒雾中，就算是不迷路，这毒耗也得把我们给耗死。” 灰熊连忙抢先道：“还有我还有我，幸好你们带上了我，不然你们会迷失在这浓雾中的，最后不是被渴死就是被饿死。” 殷灵玥看着灰熊小孩子的模样，笑着对他说：“是是是，多亏了您，您就是我们的福星！” “小主子不必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听到殷灵玥的夸赞，灰熊红着脸挠了挠头，笑得傻傻的。 其实关于灰熊这个人，殷灵玥一开始觉得他是个很粗鲁的人，这是昨天晚上飞鹰领着他们去灰熊家是，灰熊因为睡觉被打扰了就爆了粗口，让殷灵玥觉得这个人很粗鲁，但是经过短短一天的相处，殷灵玥发现灰熊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很多时候哪怕是一点小小的赞许，也能够让他高兴很长时间。 而且灰熊是个心眼极好的人，只要他认可了你，他便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忠诚不二。 莫渊难得的拍了拍灰熊的肩膀，问道：“灰熊前辈，依您看，大概还有多长的时间才能离开毒雾？” 灰熊想了想，道：“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吧。” “那就好。” 莫渊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语，他捉住殷灵玥不安分的手，握紧，殷灵玥的纤细的小手很冰凉，被莫渊握住之后，来自莫渊身上的温度便源源不断的温暖着她，殷灵玥觉得舒服极了，便安分的待在莫渊身侧。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黑白双煞本就不是多话的主，若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几乎很少见他们开口说话，殷灵玥虽然是个话痨，但是这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将了许久，此时也觉得有些疲倦了，至于莫渊，他本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殷灵玥，他几乎就不这么说话。 倒是可怜了灰熊，他是个爱热闹的人，不管是自己说，还是听别人说，总之只要是热热闹闹的，他就很开心，但是现在他一个人在前面带路，身后的继任都沉默不语，这样的气氛让他觉得浑身难受。 忍耐了大概十几分钟，灰熊再也憋不住，于是大声嚷嚷道：“小主子，你们倒是说说话啊，我都快要憋坏了！” “说什么？”莫渊看了看殷灵玥，又看了看灰熊，问道。 “随便说什么都行啊，在这样安静下去，我会发霉的。” 殷灵玥看着灰熊道：“灰熊前辈，我有些困倦了，你来说我们来听，可好？” 灰熊眼睛一亮，欣喜道：“好啊好啊。”随即他又犯难了，究竟该说些什么呢？ 灰熊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说些什么，必须得说些让小主子们感兴趣的东西，但是什么才是小主子们感兴趣的呢？ 此时此刻，灰熊无比的希望自己的大哥飞鹰也在这里，他一定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也会告诉自己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可是，飞鹰自从武功尽废之后，就很少愿意出门，曾经的圣医谷第一护法，武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如今成了废人，很大程度上让他变得自卑，变得害怕自己会成为别人的累赘，他表面上虽然豁达乐观，但是骨子里，却已经认定自己此生算是废了，若非是想在亲眼看看主子，他早已经追随已逝的五位兄弟去了。 灰熊虽然不懂飞鹰，但是他还是感觉得到大哥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自信从容，那样天不怕地不怕了。 灰熊求助地看向殷灵玥，殷灵玥会意，于是道：“灰熊前辈，你给我们讲讲圣医谷七大护法的故事吧，我和小渊毕竟是圣医谷谷主的弟子，了解一些你们的故事也是很有必要的。” 灰熊兴奋的跃到殷灵玥旁边，道：“那感情好！我们圣医谷的七大护法，是专门为保护谷主大人而生的，所以我们都是有主子亲自挑选出来并接受严格的训练，达到要求之后，才能当上护法。” 殷灵玥问道：“那灰熊前辈，你和其余几个护法都是圣医谷中的人吗？” 灰熊摇摇头，道：“不全是，比如我就不是，我是青龙城的人，主子把我带回圣医谷的时候，我还尚在襁褓，是个弃婴，飞鹰大哥就不一样，他是圣医谷的人，不仅如此，他的父亲也曾经是圣医谷的护法，所以说大哥也算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至于其余的五位哥哥……” 灰熊一聊起他的极为哥哥，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弃婴，他就是在这些哥哥的陪伴下慢慢长大的，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他，可是在聊到他的五位哥哥的死时，灰熊整个人都变得很低落，他永远学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是喜是悲都写在脸上。 不知不觉的，他们已经穿过毒雾了，毒雾过后，是一片难得的花海，五颜六色，尽态极妍，一望无尽，除了在鸣渊谷的时候，殷灵玥就没有再见过开得如此旺盛的一片花海。 出于好奇，冥和昼不约而同伸手去摘靠近他们身侧的一朵白色花朵，但是他们的手还没有碰到花朵，就听见殷灵玥和灰熊同时惊呼。 “不可以！” 黑白双煞吓得同时缩回了手，然后一头雾水的看着殷灵玥。 殷灵玥见冥和煞并没有碰到花朵，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这才解释道：“冥前辈，昼前辈，如果玥儿没有料想错的话，这些花都是有毒的。” “有毒？” 冥和煞满脸惊诧，这些花看上去开得如此旺盛，白色的花朵看上去更是纯白无暇，没想到就是这样看上去完全无害的东西，竟然是毒物！ 灰熊一边惊异于殷灵玥对毒药的敏感，一边暗恨自己反应的迟钝，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应该，要是自己的小主子没来得及阻止黑白双煞的话，这时候估计就出事了。 “小主子说得一点也没错。”灰熊歉疚的看着黑白双煞道，“都是我的错，忘记提醒你们了，险些就酿成大错。” 殷灵玥显得特别的兴奋，这些毒物是别人避之不及的，但却是殷灵玥最感兴趣的东西。 殷灵玥不禁感慨道：“真不愧是圣医谷啊，如此寻常的花花草草都如此的有意思！” 妙书屋 第两百二十五章 师父们失踪（十） 穿过毒雾之后，也算是进入了圣医谷，因为圣医谷是以毒与药为主的，所以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即便是殷灵玥，也不敢托大说自己每次都能够及时的分辨出这些花花草草是否有毒，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选择由对圣医谷最熟悉的灰熊带路。 穿过花海后，莫渊难得的主动开口对灰熊说：“灰熊前辈，您对一线崖下面的那个囚牢了解多少？” 灰熊皱了皱眉，半天也没有说话。 莫渊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让灰熊觉得犯难，于是出言道：“灰熊前辈，如果您不方便回答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 灰熊连连摆手，道：“莫渊小主子，您可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惭愧，怕你们责怪。我真是没用，事实上在圣医谷的七个护法中，我是最没用的，就连一线崖下面有个囚牢，也是那天听飞鹰大哥给你们讲我才知道的，说来也是惭愧，要是飞鹰大哥在就好了。” 莫渊冲灰熊笑了笑，安慰他道：“灰熊前辈，您愿意陪着我们一起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责怪您呢，不了解囚牢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无论如何是要去闯上一闯的。” 又走了一小段路，走在最前方的灰熊兴奋的朝莫渊他们叫唤道：“小主子，你们快点过来呀，我们到一线崖了！” 殷灵玥一听一线崖到了，整个人都变得特别兴奋，她撒开抱着莫渊胳膊的手，欢呼着奔向前方。 莫渊仔细的看着殷灵玥，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倒了，毕竟这丫头毛毛躁躁惯了，经常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 黑白双煞看见莫渊眼中对殷灵玥毫不掩饰的关切，这爱意满满，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得极为分明。 看到一线崖的时候，殷灵玥禁不住惊呼出声，黑白双煞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就连素来是沉稳的莫渊，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此时已经是午后，按理说再大的雾也应该散了才对，但是一线崖的雾依旧很浓，以至于莫渊他们完全看不到崖底的状况。 哪怕已经听飞鹰描述过一线崖的地形，在脑袋里不止一次的脑补过一线崖是如何的险峻，但是在真正看到一线崖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想象中的险峻程度，远不及现实的十分之际。 一线崖就好像是一座青山拔地而起，中间被劈开了一刀，留下的一条细缝，青山高耸陡峭，崖的两边光滑笔直，若是有人不小心掉了下去，就连可以攀附的地方都没有，铁定是要分身碎骨的。 黑白双煞已经吃了不止一次亏了，这次没有得到殷灵玥和灰熊的应允，二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一线崖观望了许久，最后还是灰熊率先开口道：“这里的雾是没有毒的，放心吧，只是你们得跟在我身后，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殷灵玥朗声答道：“好的，都听您的。” 黑白双煞虽然不说话，但是已经准备好紧随灰熊的脚步，一线崖上的机关重重，是如何的危险，飞鹰已经仔仔细细的为他们讲解过了，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到了圣医谷，一切就先听灰熊的安排，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灰熊第一个走，殷灵玥紧随其后，莫渊自然是走在殷灵玥的身后，随时守护着她，至于黑白双煞，他们也紧紧的跟着莫渊，仔细着每一步该如何走，以防触动机关。 几个人大概就这样静默的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走完了整个一线崖，原本凶险万分的一线崖，因为有了灰熊的领路，他们倒是顺利的通过了。 殷灵玥早已经累的小脸发白，汗流浃背了，她是五人中唯一的女生，又是武功底子最薄弱的，虽然身子骨不弱，但是长时间的行走，已经消耗了她大部分的体力，她能够咬着牙坚持下来，没有叫过一声累，已经算是很坚强的了。 莫渊看着殷灵玥大汗淋漓的模样，心疼极了，毕竟是没怎么吃过苦的小姑娘，在这样再去，她会吃不消的。 “灰熊前辈。”莫渊出言叫住了灰熊，灰熊回过头看着莫渊，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莫渊。 莫渊接着问：“您知不知道什么地方适合休息的，我们都已经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了，若是再不休息一下，我怕大家的体力都会吃不消的。” 灰熊抓耳挠腮的想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小主子，一线崖虽然走完了，但是这地方仍旧不安全，离我们不远处有一片药海，那里面与许多药都有置换作用，这些药的花粉飘散在空中，容易让我们产生幻觉，所以只有你通过药海，才算得上安全。” 莫渊问道：“如果我们要去一线崖的崖底，也是要先穿过药海吗？” 灰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自然是不需要，穿过药海之后，我们离一线崖就会越来越远，我虽然没去过一线崖的崖底，但是我知道，再往前走是找不到去崖底的路的。” “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得找寻通往崖底的路？”莫渊追问。 灰熊点头，“是的，而且我们待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吸入致幻药的药粉，然后陷入幻觉之中。” 殷灵玥想到自己之前研制的解药有不少便是解致幻药的，只是她的解药只针对一些普通的致幻药，如果致幻效果太强的药，恐怕作用不大。 殷灵玥想着如果药海的致幻药不强的话，兴许她的解药能够派上用场，于是问道：“灰熊前辈，那您知道药海的致幻药药性如何吗？” 灰熊笃定道：“都是些普通的药，之前我就不小心中过，在自己的幻境困了一天，最后还是飞鹰大哥叫醒了我，当时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想来这些致幻药对身体并无损伤。” 殷灵玥听完灰熊的话，欣喜道：“那就好，我之前研制过不少致幻药的解药，应该能派上用场。” 殷灵玥说完，便从自己的小包包里面翻出药瓶，倒出五粒解药，分别递给黑白双煞、灰熊和莫渊，他们也不疑有他，直接便将解药服下，殷灵玥把余下一粒自己服下，这下子，他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寻找通往崖底的路，不用担心会受致幻药的影响。 第两百二十六章 师父们失踪（十一） 解决致幻药的威胁后，殷灵玥是真的撑不住了，浑身上下都疲惫得慌，她只觉得双腿发软，便径直跌坐在了地上，莫渊吓坏了，连忙将她揽进怀里，慌得手足无措。 “玥玥，你怎么了？” 莫渊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向沉稳得完全不像个少年的他第一次在黑白双煞以及灰熊面前，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黑白双煞和灰熊在第一时间围到殷灵玥身侧，三人的眼中也满是担忧。 “我没事，真的，就是觉得四肢发软，估计是有些累了。”为了让他们安心，殷灵玥勉强挤出了一抹笑。 确定殷灵玥真的只是累了，四人才松了口气，最后大家共同商议决定，由黑白双煞和灰熊分头去找通往崖底的路，莫渊留下来照顾殷灵玥，殷灵玥把自己身上带着的大部分解药都给了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临去前，殷灵玥叮嘱道：“冥前辈，昼前辈，还有灰熊前辈，都是玥儿没用，拖累了大家，你们早去早回，不管有没有收获，你们都要尽快回来，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发信号，我和小渊会去寻你们的。” 三人齐声道：“好！” 黑白双煞和灰熊离开之后，殷灵玥便不再强撑着，她整个人软到在莫渊怀里，任由莫渊看到自己最虚弱的一面。 “小渊，我饿了。” 殷灵玥说话的声音极小，但是莫渊还是听得很清楚，他连忙取出自己背包里面的食物和水，一点点小心的喂给殷灵玥，但是殷灵玥没吃几口，就已经躺在莫渊怀里睡着了。 天色渐晚，圣医谷的温度比青龙城和青凤城都要低许多，莫渊身上并没有穿得太多，此时也觉得很冷，殷灵玥哆嗦着往莫渊的怀里又钻了钻，莫渊知她定是冻着了，便将她抱得更紧，用他并不强健的身躯，为她挡住肆虐的寒风。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莫渊依旧没有等到黑白双煞和灰熊归来，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他也是十分困顿，但是却不得不强打精神，一边护着殷灵玥，一边等他们的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渊听到黑熊嚷嚷的声音：“他娘的，这圣医谷的晚上还真不是人待的，冻死人了！” 莫渊欣喜的想要唤灰熊，但是又怕惊醒殷灵玥，只得压低声音道：“灰熊前辈，您可算是回来了。” 灰熊紧挨着莫渊坐下，也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小主子，晚上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我也不敢走远，怕迷路了，于是便回来了。” “回来就好，其实前辈您们，我就后悔自己没有阻止你们，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危险性实在是太高了。” “说得一点没错。”黑熊顿了顿，有些不好意的小声问，“莫渊小主子，你那还有没有多余的吃得？” “还有许多，都是之前飞鹰前辈准备的。” “那可太好了，饿死我了，小主子你是不知道，我的饭量大，飞鹰大哥给我准备的干粮早被我当零食吃了，这时候正饿得慌。” 莫渊将自己的那份干粮递给灰熊，灰熊也不客气，接过之后便直接狼吐虎咽起来，莫渊担心他被噎着，事实上灰熊的吃相一直粗犷，噎着这种事还真没发生过。 莫渊还想和灰熊说说话，谁曾想灰熊嘴里还衔着半块烧饼，就已经打着呼噜睡着了，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下流，那模样滑稽极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黑白双煞才赶回来，兄弟二人挨着莫渊的另一边坐下，冥率先道：“小主子，我们发现了一个隐秘的隧洞，不只是通向何方，但是天太黑了，我和昼害怕您会担心，便回来了。” 昼补充道：“如果我们没有料想错的话，那应该就是通向崖底的路，具体什么情况，只能明天再看了。” 莫渊道：“二位前辈辛苦了，莫渊在此多谢您们。” 冥听了莫渊这话，瞬间不悦，“小主子此话严重了，我们兄弟二人既是您的属下，为您办事便是我们的职责，小主子这样说，岂不是折煞我们兄弟了？” “兄长说得没错。”昼也附和道，“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才是属下们该做的事。” 清晨，露重。 殷灵玥是第一个醒来的，因为睡得很好，她此刻精神满满，活力四射。 莫渊依旧保持着紧紧拥抱着她的姿势，殷灵玥挣脱不了，只得任由莫渊继续揽着她，莫渊身上是干净好闻的木香，让她很安心的味道。 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衫，那双揽着殷灵玥的手早已经冻得发紫，就像是冰块一样，殷灵玥想要握住他的手为他取暖，无奈只得放弃。 不知何时，莫渊已经悠悠的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漂亮极了，里面倒映着殷灵玥漂亮的容颜。 “玥玥，早啊！” 莫渊的声音清冽如水，流淌进殷灵玥心底，这感觉美妙极了，殷灵玥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殷灵玥完全不明白，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莫渊睡着，在莫渊怀里醒来，不是第一次听他用独特的嗓音说早啊，但是这却是殷灵玥第一次心跳加速，变得紧张局促，少女并不懂这种陌生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她羞红了脸，挣扎着想要从莫渊怀里站起来。 “玥玥，你不舒服吗？” 莫渊看着殷灵玥异常红润的脸颊，以及她别扭的举动，以为她身体不适，于是将自己的手附在她的额头上，想要看看她有没有发烧，但却惊觉自己手掌冰凉，恐冻坏了她，两忙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来。 “小渊，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殷灵玥捉住莫渊的手掌，用自己白皙的小手包裹住他的，就像他无数次为自己取暖一样为他取暖。 莫渊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但是他的手却被殷灵玥抓得更紧了。 莫渊的舌头打结一般，“玥玥，冷，我……会冻坏你的。” 殷灵玥不理会他，只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莫渊感觉到殷灵玥手心的温暖，一直温暖到了心田，他俊俏白皙的脸早已经红透了，幸得面具遮挡，但是脖颈处的绯红，足以出卖他的羞涩。 如果可以，莫渊希望此刻的时光长一点，再长一点，能够与她相守一辈子，便是莫渊最大的心愿。 第两百二十七章 赵毅受重伤（一） 莫渊感觉此刻的自己幸福到了极点，但是很快，伴随着黑白双煞和灰熊的苏醒，这短暂的幸福时光算是到了尽头，简单的吃了点干粮之后，他们便一起去了黑白双煞说的那个隧洞。 隧洞所在的地方果然隐秘极了，若不是黑白双煞，估计很难发现这里。 黑白双煞一直以来就接受侦查训练，擅长隐藏身份，侦查隐秘之地，尤其是密室、隧道、暗格之类的地方，当初在青龙城潜伏的时候，正是因为他们二人，才得以发现罗威与常沪往来的书信。 无论是莫渊、殷灵玥还是黑白双煞以及灰熊，都不敢确定隧洞是否真的能通向崖底，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也只能试一试。 原本以为隧洞中会有什么机关啊暗器，结果这一路走过，什么也没有遇到，这让殷灵玥不禁开始怀疑，这隧洞是否真的能通向崖底，毕竟那里可是圣医谷的一个囚牢，怎么说也不敢是那么轻易就去的了的。 事实上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隧洞的尽头，真的就是崖底的囚牢，甚至不是囚牢的入口，而是一间牢房。 “小渊，你说这隧洞会不会是某个从牢房里逃走的人挖出来的？”殷灵玥小声的在莫渊耳边问道。 莫渊想了想，还真的极有可能，若这个隧洞真的是被囚禁的人为了逃走挖出来的，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整个隧洞没有设置任何机关暗器，但是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都有人从这里逃跑了，为什么这个隧洞没有被封起来。 也罢，想这么多干嘛，干正事要紧。 冥初步估计了一下，这个囚牢应该覆盖了整个一线崖的崖底，于是对莫渊和殷灵玥道：“小主子，这囚牢似乎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许多，我们一起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莫渊略作思索，道：“冥前辈说得没错，我们分开行动的确比较好，而且人多了，也比较容易暴露行踪。” 灰熊倒是没什么意见，对他来说，什么样的安排都是可以的，只需要小主子一声令下，他便会无条件服从。 殷灵玥低声道：“要不这样我和小渊，还有灰熊前辈一起，冥前辈和昼前辈一起，彼此之间相互有个照应，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咱们就发信号求救，如何？” “就按小主子说得办！”灰熊第一个赞成，“老黑老白，你们就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小主子的。” “如此甚好。”黑白双煞表示赞同。 和黑白双煞分开之后，殷灵玥、莫渊和灰熊便开始小心探寻起来。 这已经是殷灵玥和莫渊第三次在底下探索了，第一次是在梦回山庄，第二次是在青凤城，不过是短短半年时间，他们已经从最初的紧张惶恐，到如今的从容应对，这很大程度上证明，他们已经成长了许多。 灰熊惊异于两位小主子的成熟与稳重，他们虽然不够强大，但是他们有一颗足够坚韧的心，一颗不畏艰难的勇敢的心。 “小渊，我觉得这囚牢很奇怪。”殷灵玥突然对莫渊说。 “我也觉得奇怪。”莫渊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灰熊听得一头雾水，连忙追问：“哪里奇怪了，我怎么没感觉到？” 殷灵玥解释道：“一般的牢房不应该是有人把守吗，可是我们走了这么半天，也没看见半个守卫的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殷灵玥说的这个也是奇怪的一点，但是让莫渊觉得更奇怪的是，这囚牢空荡荡的，和普通的牢房一样，这里也分成了很多小隔间，但是每一个隔间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血腥的味道，里面摆着简单的石制家具，看上去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居所。 莫渊迟疑了片刻，这才说道：“玥玥，我总觉得这些牢房没那么简单。” “如何不简单？”殷灵玥追问，灰熊也好奇的看向莫渊。 莫渊摇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看到的每一间囚室都是这样的布置，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了当初殷灵玥和莫渊被困在梦回山庄密室的情景。 走着走着，莫渊突然停住了脚步。 殷灵玥疑惑的问莫渊：“小渊，怎么了？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玥玥，我总觉得我们再这样走下去，依旧会一无所获。” 莫渊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殷灵玥不是很理解，当然，更不理解的人是灰熊，殷灵玥还没有开口询问，灰熊便抢先问道：“小主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渊解释道：“我总觉得这里之所以没有守卫，是因为建造这个囚牢的人相信，即便是有人闯了进来，也没有办法找到真正的牢房。” 殷灵玥敛眉沉思，她似乎有些懂了，“小渊的意思是，这些牢房不过是摆设，那真正的牢房……在哪里？” 莫渊也不确定，但是他心里猜想，这里应该有什么机关暗道吧，不然就不好解释为什么这些奇怪的现象。 灰熊见莫渊半天都没有说话，猛地一拍胸口，豪迈的道：“玥儿小主子问那么多干嘛，想不清楚的问题咱就不想，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知道的时候！” 殷灵玥被灰熊信誓旦旦的模样给逗乐了，也对，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反正她也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花再多的脑子也不一定有结果，再说了，这不是还有小渊在吗，等他想清楚了，自然就会告诉他们的。 三人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与黑白双煞碰面了，还不等莫渊询问他们的情况，冥便迫不及待的对莫渊说：“小主子，这里面不对劲啊，完全不像是个牢房。” 昼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这里面我们都已经走了个遍，但是什么发现都没有，相信小主子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莫渊道：“二位前辈说得没错，莫渊也是这样认为，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些玄机，不想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昼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们兄弟二人虽然对机关暗道之术有些研究，但是这地方过大，我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切入的地方。” 殷灵玥正想要说话，莫渊突然间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嘘！” 其余几个人也立马警觉起来，他们听到有脚步声渐渐朝他们这里靠近，几人都收敛了气息，寻了个敞开的牢房躲了起来，透过房门上细小的洞穴，偷偷的观察着外面。 妙书屋 第两百二十八章 赵毅受重伤（二） 没过多时，便见到一个将近30岁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材修长，玉冠束发，一张脸上棱角分明，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声藏青色的外袍，腰间是金线绣花的腰带，右手拿着一把宝剑，看不出是什么宝剑，但是宝剑的剑身镶嵌着玛瑙宝石，闪着晶亮的光，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剑。 莫渊、殷灵玥以及黑白双煞在脑袋里猜测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灰熊却在看到男子的一瞬间就瞪大了眼，若非是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恐怕他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殷灵玥是第一个察觉到灰熊瞪大双眼的怪异反应，立即便知道外面出现的这个人是灰熊认识的，不仅认识，看灰熊咬牙切齿满眼怒火的模样，想也不用想便知道，灰熊对这个人应该是深恶痛绝的。 灰熊素来是一个粗犷随和的人，虽然粗枝大叶，很多时候说话也是个口没遮拦的，但是他心地很好，人也不是个会记仇的，除非是得罪他得罪狠了，否则是不会与他轻易结怨的。 殷灵玥很想询问灰熊男人的身份，但是怕暴露他们的行踪，殷灵玥还是忍住没有说话，等男子走远了，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确定他们不会被发现了，殷灵玥这才扯住灰熊的衣袖追问道：“灰熊前辈，您认识那个男人？” 殷灵玥话音刚落，莫渊和黑白双煞的目光立马就集中在灰熊身上。 此时的灰熊明显是怒不可遏，他双拳攥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将刚才那个男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何止是认识，我跟他简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灰熊第一次用这样恐怖的语气说话，再配上他满脸的络腮胡子，铁青的脸上，还真是吓得殷灵玥一哆嗦。 莫渊在自己的大脑里快速的思考了一下，能够让灰熊前辈恨之入骨的人，不是伤害过圣医谷七大护法的人，那便是伤害过师父，莫渊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一个名字——常峰？ 年纪相符，与让灰熊深恶痛绝，又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圣医谷如此重要的地方，也就是常峰最是适合。 灰熊略微冷静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刚才那个坏人不是别人，正是圣医谷的叛徒，出卖主子的常峰，他是主子曾经最信任的徒弟，若不是因为他，主子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伤，过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我的五位哥哥正值盛年就已经身首异处，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事实证明那人就是常峰，但是常峰为什么会背叛圣医谷，背叛对他疼爱有加的师父，这也正是殷灵玥和莫渊想不明白的地方，也许只有问师父他们才知道。 但是殷灵玥还是想问问灰熊，他是师父最信任的护法之一，说不定他知道这各中的原因。 “灰熊前辈，玥儿一直想不明白常峰为什么会背叛圣医谷，明明那时候他已经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深得师父的宠爱与信任，让师父倾囊相授真心相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极有可能成为圣医谷未来的继承人，这样一片光明大好的前程，他为什么要舍弃？” 灰熊自然也想不明白，像主子那样好的人，会全心全意的对他们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半点身为主子的架子，这样好的人，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常峰如何忍心背叛他？而且当年若不是主子出手相救，并且顶着巨大的压力保下了他，如今哪还有他作妖的余地？ “我也不清楚。”灰熊摇摇头，“当年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当年圣医谷变故时我们正在外出执行任务，只有飞鹰大哥留在了主子身边，我们赶回来，只能勉强救下主子，开始逃亡，还来不及问那么多，五位哥哥身死，我与主子离散，再也未曾见面，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殷灵玥还想追问些什么，但是被莫渊阻止了，“玥玥，有什么事我们有机会再问吧，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殷灵玥问完这句话，立马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很白痴的话，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跟踪常峰，看他来这里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在场的各位都明白莫渊说得重要的事是什么，也不用莫渊多加解释，几人快速的从牢房里出来，此时常峰依然走远，莫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地上，冥和昼也跟着蹲下身子。 半晌，冥皱着眉头叹息道：“没道理啊，怎么连半点脚印也没有留下？” 这也正是莫渊所苦恼的，常峰若是没有留下蛛丝马迹，那他们该如何跟踪常峰？ 灰熊虽然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他们一个个的皱紧了眉头，就知道大家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只见殷灵玥在空气里仔细的嗅了嗅，随即眼前一亮，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样，欣喜万分。 “小渊，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莫渊、黑白双煞，还有灰熊，几乎是同时出言问道。 灰熊更是急不可耐的看着殷灵玥道：“玥儿小主子，您倒是快点说啊，急死我了！” 殷灵玥赶紧回答道：“常峰身上又蚀骨相思的味道。” “蚀骨相思？那是什么东西？”黑白双煞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莫渊和灰熊听后却是心下一惊。 殷灵玥解释道：“蚀骨相思就是当年害得师父和飞鹰前辈武功尽废的毒药，这药里面有一味药味道极为特殊，但是一般人是闻不出来，我自幼嗅觉就异于常人，对蚀骨相思的配方了如指掌，所以能很清楚的闻出这药的味道。” 黑白双煞一听这蚀骨相思如此恐怖，都觉得脊背一凉，这常峰身上带着这种恐怖的毒药，他们可怎么办啊？ 殷灵玥莞尔一笑，道：“大家不必担忧，这蚀骨相思的确恐怖，但是有我在，管他什么药，统统都是废品，我刚好带了蚀骨相思的解药，是我和师父一起做的，这时候终于派上用场了。” 殷灵玥说完，便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分给每人一颗，莫渊他们立即就将解药服下了，这下子，就不用担心会遭到常峰的毒手了。 妙书屋 第两百二十九章 赵毅受重伤（三） 众人率先服下蚀骨相思的解药后，便跟随在殷灵玥的身后，殷灵玥凭借自己超强的嗅觉，带领着大家，循着常峰身上蚀骨相思的味道，一路寻了过去。 走到一件牢房的时候，蚀骨相思的味道戛然而止，殷灵玥突然间停住了脚步，以至于她身后的灰熊脚步一个没停住，就直接和她撞上了。 “小主子，您怎么不走了？”灰熊一脸蒙圈的看着殷灵玥，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殷灵玥回答道：“味道……在这里就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什么情况？”冥立即追问。 莫渊略微思忖，便道：“依我看，这里面应该就是我们之前所说的机关暗道所在处，常峰正是因为启动了这里的暗道，进入了一线崖真正的牢房。” “小主子，既然如此，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兄弟俩吧！”昼听完莫渊的话，变主动说道。 众所周知，黑白双煞对机关暗道之术颇有研究，幸好有他们两个人在，为殷灵玥他们省下了不少时间，没过多久，黑白双煞便打开了暗道的门。 只听哗啦一声，原本平平整整没有半点痕迹的地上，突然间打开了一个大坑，往下一看，是一级一级的楼梯，一直通向很远的地方，里面太深，也太黑，看不清究竟通向何方。 莫渊和殷灵玥相视一笑，莫渊率先走了下去，殷灵玥挽着他的胳膊，跟着他一起下去，灰熊，黑白双煞也仅仅的跟在他们身后。 石级的长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他们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了底部，底部光线昏暗，勉强看得见他们的身形，血腥味极为浓重，殷灵玥才吸了一口气，就险些被熏得吐了出来。 死亡的气息充满着整个牢房，时不时的还能听到铁链晃荡的声音，怒骂声，咆哮声，嘶吼声，像阴间冤魂野鬼，哀嚎惨叫，阴森恐怖，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小渊。”殷灵玥轻声唤着莫渊的名字，莫渊立刻便明白过来，她很害怕。 莫渊没有说什么，而是在黑暗中默默的将她抱紧，像往常一样，莫渊温暖的怀抱，让殷灵玥瞬间觉得安心，只要有他在，她什么也不怕。 不少牢房里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刑具，包括斩刀、割刀、剖刀、斧钺、椹质、绳、帛、鸠毒、鸠酒、水、弓箭、猛兽、毒虫、火(铜柱、铁梳、铁笼、铜缸)，火(鼎、镬、水)，殷灵玥和莫渊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些奇怪的东西，很多刑具上面还挂着一块一块的人肉，鲜血淋漓的不见少数，殷灵玥光是想想这些东西往身上招呼，就已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只是殷灵玥和莫渊，饶是年长略长、见识较为广博的黑白双煞和灰熊，也没有一次性见过那么多的刑具，他们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的，这些年见过的生生死死也不计其数，但是在看到这些刑具的时候，他们还是感觉到恐怖的气息。 不愧是圣医谷的囚牢，比起青龙城和青凤城，这里的戾气更重，死亡带来额阴霾也更甚。 几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是越往深处走，阴森可怖、令人作呕的气息就越重，殷灵玥的腿慢慢的变得有些发软，幸好有莫渊紧紧的搂着她，她才不致于软在地上。 “等等，有情况。”莫渊突然回过头，压低声音对黑白双煞和灰熊。 灰白双煞和灰熊也不疑有他，立马进入了警觉状态。 莫渊说得一点也没错，前方的确有一场，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极小，即便是武功高强的人，若是没有留意也不一定就听得到，像殷灵玥这样武功低微的，基本上就算是一点也没有听到。 殷灵玥一脸蒙圈，想要开口询问莫渊，又怕因为自己的贸然出口，败露了他们的行踪。 莫渊做出了一个向前的手势，为了不暴露，他们都尽可能的让自己制造出来的动静足够的小。 靠的越来越近后，灰熊立马就能确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常峰，莫渊紧紧是观察灰熊的反应，就已经确定里面的人是常峰无疑了。 几人小心的隐匿行踪，靠近到不能靠近的时候，选择先暗中观察。 这间空荡荡的牢房里面，只有常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在回荡着，他的声音本就算不得悦耳，如今说着这样的话，更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哦，青毅大人，才这点雕虫小技就受不了了？看您这副模样，谁还敢相信，这是曾经叱咤风云的青龙城城主？那个聪明睿智、武功卓绝的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想活命吗？如果想活命，那就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啊！哦，我忘了，你现在四肢残废，恐怕连在我的面前跪下都只能靠想象吧！” “你最大的错，便是选择站在常聿身边，你知道吗，常聿他该死，他就应该被千刀万剐，被碎尸万段，若不是因为他，我父亲也不会被圣医谷驱逐，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与荣耀，而我，也不会成为父亲复仇的工具，经年累月的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硬生生的被炼成了百毒不侵的药人。” “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让你死去的，至少在知道圣医谷的绝密之前，你不会是，常聿那个贱骨头又臭又硬，只有让你活着，我们才有让他屈服的筹码。” “哦，我突然间想起了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我卸下你的一只胳膊，送给常聿那个老家伙当礼物，你说他会不会因此妥协，对他来说，是兄弟重要，还是圣医谷的秘密更重要。” 常峰说道这里，缓缓的拔出了自己的宝剑，他拔剑的速度极慢，殷灵玥他们可以很清晰听到宝剑出鞘的摩擦声。 他手持明晃晃的宝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脚步声落在地上，尤为响亮。 他正前方的赵毅，已经没有半点反应，剑光森寒，带着戾气，照在赵毅的身上，他却分毫微动。 殷灵玥心急如焚，急火攻心，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呀？ 常峰离赵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要！” 殷灵玥再也无法忍耐，惊叫出声，声音尤为尖锐，瞬间划破了整间牢房的沉寂，常峰呆住了，莫渊呆住了，黑白双煞呆住了，灰熊也呆住了。 妙书屋 第两百三十章 赵毅受重伤（四） “谁在那里？” 反应过来的常峰怒极暴喝，声大如雷，充分体现了他此时的愤怒。 见行踪已然暴露，黑白双煞、灰熊，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莫渊也作出了决定，由灰熊前辈他们拖住常峰，他则是带着殷灵玥去救赵毅。 常峰愤怒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靠近殷灵玥他们的时候，黑白双煞和灰熊立马拿出武器，一跃而出三人围攻常峰，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常峰武功虽然不弱，但是面对眼前的三个武功高强的对手，很快就束手被擒。 殷灵玥和莫渊第一时间就去到了赵毅的身边，看到赵毅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惊呆了，眼前的这个人，哪里还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师父！ “师父！” 殷灵玥痛呼一声，眼泪变哗啦啦的往下掉。 赵毅的整张脸都变得血肉模糊，时不时的还有鲜血低落，他双目无神，显然是痛到昏迷，两根手腕粗细的铁链将他的肩胛骨完全洞穿，肩膀处的两个大血窟窿清晰可见，他的两只胳膊耷拉着，腕骨粉碎性骨折，手臂上大大小小十来道疤痕，有刀隔开的，也有烙铁烙印出来的，新伤未愈，旧伤化脓，他的两条腿也是耷拉着，腿骨完全移位，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一双腿算是残废了。 殷灵玥的眼前已经完全模糊了，泪水模糊她的双眼，她再也抑制不住，软在赵毅跟前失声痛哭。 莫渊死死的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他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完全抽离了一样，他只觉得四肢发软，眼泪更是不要钱的往下掉，可惜这一切，赵毅统统都感觉不到，他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 莫渊拼命的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昔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父，那个会说会笑，会开玩笑，会耍无赖的老头，如今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挂在自己眼前，毫无半点生气，莫渊就没办法冷静，他双目猩红，面色阴沉，整个人如同暗夜修罗，身上满是戾气。 押着常峰的黑白双煞，以及站在他们身边的灰熊，看到莫渊的这副模样，都狠狠的吓了一跳，印象里这个少年总是沉着冷静，聪明睿智的，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明明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他却终是由着超乎年龄老成，像现在这样丧失理智的模样，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明知道莫渊绝不会伤害他们，但是灰熊他们还是禁不住胆寒起来。 莫渊缓缓的抹掉自己眼中的泪水，站起身来，他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常峰，里面写满了恨意，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骇人，灰熊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唤了声：“小主子……” 莫渊没有理会他们，他慢慢的拔出自己的剑，剑尖拖在地上，随着莫渊的前进发出嘶嘶的声音，他的模样太过骇人，看不到半点温度，原本有恃无恐的常峰，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常峰拼命的想要往后缩，但是押着他的黑白双煞丝毫也不松手，他根本就无法动弹。 “别别……别……杀我。”常峰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我统统……统统都告诉你们。” 莫渊依旧冷漠的看着他，眼神凌厉，杀气腾腾。 “常常……常聿……还在我们手里，你若是敢……敢动我，我爹绝绝……不会放过他的。” 黑白双煞也被莫渊的模样吓到了，他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根本就和寻常时候不一样，而且他看他们的眼神中，也没有半点温度。 “小主子……” 冥和昼担忧的唤着莫渊，莫渊没有理会，依旧挥起自己的长剑，寒光凛冽，杀意森然，此时的黑白双煞只有一个念头，快逃！ 莫渊的剑还是落下了，只是这剑完全是针对常峰的，挥剑生风，快如闪电，刀刀见血，黑白双煞闪到了一边，惊异的看着莫渊用他们都没办法看清楚的速度，让他的剑在常峰身上游走，不多时，常峰身上便没有一出完整的地方。 “哐当”一声，莫渊将自己宝剑直接丢在了地上，然后缓缓蹲下身子，无视常峰拼命的后移，他抓住常峰的胳臂，看似不经意的一捏，便可以清晰的听见把骨头粉碎的声音，左右手粉碎之后，接着是常峰的脚，凡是赵毅身上的伤，莫渊都统统报复在了常峰身上。 莫渊依旧冷酷得没有半点温度，也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殷灵玥这时候才从赵毅恐怖的伤势中缓和过来，便看到莫渊此时的模样。 这样子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当初在鸣渊谷的百鸟峰，莫渊就曾经像现在这样发狂过，他一旦处于发狂状态，便会失去意识，体内内力猛然大增，变得狠戾残暴，冷酷无情。 莫渊解决完常峰，这才冷眼瞥了瞥黑白双煞和灰熊，用冷到几乎不近人情的语气道：“你们，统统该死！” 殷灵玥惊得浑身一抖，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殷灵玥相信，在百鸟峰的时候莫渊不会伤害她，在这里也是一样。 莫渊赤手空拳的直接攻向黑白双煞和灰熊他们，和三人之力，竟然远远敌不过莫渊起立劲爆的内力，三人被狠狠的弹开，重重的砸在牢房的墙壁上，三人滑落到地上，喷了一大口鲜血，被他们砸到的墙体很快就会化作了碎屑，轰然倒塌。 莫渊一步一步的向灰熊他们走去，黑白双煞和灰熊都伤得不轻，半天也没法站起身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发狂的莫渊向他们慢慢靠近。 “小主子，是我们，我们是自己人。” 灰熊急切的声音并没有让莫渊有丝毫的动容，殷灵玥心急如焚，猛地扑到莫渊身上，死死的抱着他，哭喊道：“小渊，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在殷灵玥嘤嘤的啼哭声中，莫渊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清明。 “小渊，我是玥玥，我在这里，你别吓我。” 和在百鸟峰的时候一样，殷灵玥的声音很轻易的就将莫渊唤醒了，莫渊伸出双手，将泣不成声的殷灵玥揽入怀里。 黑白双煞、灰熊三人，见莫渊依然恢复神智，都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就要进鬼门关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赵毅受重伤（五） 化身修罗的莫渊，带给黑白双煞和灰熊的震撼，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言语来形容了，他们看着殷灵玥怀中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莫渊，他眼神清澈，懵懵懂懂，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黑白双煞和灰熊，有太多的话想要问问莫渊和殷灵玥，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殷灵玥他们显然没有功夫为他们答疑解惑。 殷灵玥带着哭腔对莫渊说：“小渊，你刚刚吓死我了，幸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舍不舍得伤害我。” “玥玥，很抱歉，我似乎又……我……” “什么事都没有，小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玥玥，师父他……” 莫渊和殷灵玥同时沉默，他们都清楚，师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已经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师父武功尽废，身体残疾，往后的日子，怕是只能…… 这对于赵毅而言何其残忍，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后半生像一个废人一样活着，让他如何面对？ 莫渊扶着殷灵玥，颤颤巍巍的走到赵毅身边，哪怕是已经将罪魁祸首折磨得不成人样，依旧没办法解了他们的心头只之恨。 莫渊努力的稳住自己的心神，对殷灵玥道：“玥玥，你要振作，师父他还需要你。” 殷灵玥伸向赵毅鼻息的手都是颤抖的，赵毅的呼吸实在是太微弱了，弱到殷灵玥几乎都快要感受不到了，殷灵玥的眼泪又一次失了控，簌簌的往下掉，她真的没办法，面对这样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师父。 “玥玥，记住，你是医者。” 莫渊简单的一句话，逼得殷灵玥不得不坚强起来，是的，她是医者，这时候谁都可以乱，唯独她自己不可以，这种时候师父最需要的就是她。 殷灵玥狠狠的抹了一把泪水，倔强的昂起头，看着莫渊道：“我知道了。” “玥玥，我们先把师父放下来吧，然后，带师父回家。” “好！”殷灵玥重重的点了点头。 莫渊想要放下被挂着的赵毅，但是却踯躅着不敢动手，赵毅身上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尤其是肩膀处黑洞洞的血窟窿，让他根本就不敢触碰，哪怕赵毅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莫渊感觉到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仿佛有千万把锐利的刀子，不断地往她的心窝里捅，那种痛意，几乎让他崩溃。 莫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他下手极狠，被他掐过的地方很快就是一片青紫。 殷灵玥担忧的看着莫渊，事实上，看到师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莫渊受到的打击完全不在她之下，可是他还是强撑着安慰她，鼓励她，而他自己心里的苦，只能自己扛着。 “小渊，动手吧，这样才能让师父少受一点苦。” 莫渊双目猩红，憔悴极了，殷灵玥说得没错，师父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们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下去。 最痛苦的过程，莫过于将那两根粗壮的铁链，从赵毅的靠肩膀拔出来，这过程，有不少的肉屑粘在铁链上，原本凝固的血迹，再次被新鲜的血液覆盖。 “啊！” 也许是因为这疼痛太过剧烈，赵毅直接就痛醒了，他惨叫的声音，吓坏了莫渊和殷灵玥。 “师父！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殷灵玥和莫渊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里面是满满的关切。 赵毅听见熟悉的声音，听到声音里的焦急和关切，担心和害怕，他只觉得心中一暖，自己的这两个傻徒弟，终究还是往这龙潭虎穴里来了。 赵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睁开了眼，他的眼前仿佛隔着一层浓雾，看不清殷灵玥和莫渊的脸，他听见殷灵玥嘤嘤的哭声，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定是急坏了，他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他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却想想得到，他想要出言安慰他们，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涸的厉害，张口的话语，都变成了“呜呜……呜……” “师父，你说什么？”殷灵玥将自己的耳朵贴在赵毅的嘴边，但是却小心的不碰到他。 赵毅依旧是咿咿呀呀的，听不清楚说什么，莫渊却是明白了。 “玥玥，师父是想告诉我们，他还撑得住，让我们别担心。” 赵毅听完莫渊的话，连忙点头，这一点头，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鲜血又一次涌了出来。 莫渊连忙慌乱的按住他的伤口，道：“师父，您别动，别担心我们，我们得把你身上的铁链弄出来，会很疼，您忍一忍。” 赵毅听莫渊的话不敢乱动，只能眨眨眼睛，告诉莫渊想做怎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他可以的。 殷灵玥拼命的翻着自己的包包，里面大大小小有十几个瓶子，但是却唯独没有止痛的药，殷灵玥急得直掉眼泪，“师父，怎么办，我的止痛药怎么不见了？小渊，我找不到我的药，怎么办？” 殷灵玥的哭声让赵毅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很想抱着她，安慰她别哭，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莫渊最是看不得殷灵玥掉眼泪，看到殷灵玥泣不成声的模样，莫渊只觉得心疼极了，他抓住殷灵玥慌乱的小手，道：“玥玥，没关系的，别让师父担心，没事的。” 殷灵玥怔住了，莫渊松开她的双手，直接看着赵毅，道：“师父，您忍着点，徒儿要开始了。” 虽然这对莫渊来说很难，但是他不得不站出来，做这样残忍的事，这是他该承担的责任。 赵毅眨了眨眼睛，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莫渊握住铁链，双手抖得厉害，整张脸都变得铁青，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双唇，因为太过用力，他的双唇都已经浸出了殷红的血液。 “啊……啊……啊……” 赵毅的嘶吼声响彻整个牢房，莫渊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但是他还是强硬逼着自己将铁链拔出去了，失去铁链束缚的赵毅瞬间昏厥，软到了莫渊身上。 殷灵玥连滚带爬的来到莫渊身边，发挥一个医者该做的一切，仔细的检查检查赵毅的脉息，伤口，她身上所有的伤药，大部都用在了赵毅的身上，可是下一次换药的时候，就远远不够。 殷灵玥身上的外衫，莫渊的外衫，全都被她撕成细长的布条，用来给赵毅包扎伤口。 妙书屋 第两百三十二章 赵毅受重伤（六） 殷灵玥和莫渊之前太过专注于自己的赵毅的伤势，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对着赵毅跪着的黑白双煞，以及瘫坐在地上的灰熊。 黑白双煞是赵毅一手培养的，见到主子重伤之后，便一直笔直的跪在地上，而在他们的边上，是一滩滩的血迹，显然是被莫渊重伤呕血留下的。 殷灵玥处理了赵毅的伤后，便朝着黑白双煞走去，走到黑白双煞面前的时候，殷灵玥才发现黑白双煞的双目都是猩红的，他们的拳头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是拼命的隐忍着的。 殷灵玥很能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自己最尊敬的主子，现在这样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躺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这种无力感、自责感、沉痛感，殷灵玥刚刚都经历过了。 殷灵玥在黑白双煞的面前蹲下身子，用晶亮的眼睛看着他们，道：“冥前辈，昼前辈，您们别担心，师父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治好师父的，别忘了，我可是他的弟子啊，我叫了他那么长时间的师父，他可什么武功都没有教过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小主子，我们没事，我们就是想陪陪主子。”冥看着殷灵玥，低声说道。 “就用这样的方式？”殷灵玥发问。 “嗯，这样的方式。”昼回答。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师父他需要我们的照顾，也需要你们的保护，这时候，你们保重自己比什么都要重要，而且，这里显然很不安全，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常沪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过来，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足以应对常沪的人。” 殷灵玥说得很直接，她看得出来，黑白双煞和灰熊，都已经受了不小的伤，短时间内想要养好伤，怕是没那么容易。 黑白双煞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妥协，殷灵玥说得很对，他们必须打起精神，养好伤，然后应对接下来的变故，他们必须为了主子，誓死保护好两位小主子，这才是真正的为主子好。 殷灵玥将自己的右手搭上冥的脉搏，为他诊脉，然后是昼，还有灰熊，殷灵玥一一号过脉后，秀气的眉头紧蹙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冥和昼以及灰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内伤，但是好在没有殷灵玥预想中的严重，只是，现在麻烦的是，殷灵玥手上准备好的药丸明显不够了，接下来需要用药的地方还有很多，她需要及时弄些药草研制各种药。 “小主子，怎么了？我们的伤，很严重吗？” 见殷灵玥眉头紧蹙，灰熊也不由得担忧起来，难道他们三人伤势已经严重到了他们没法想象的地步？ 不只是他，黑白双煞也满眼担忧的看着殷灵玥，等着答话。 殷灵玥摇摇头，道：“你们的伤势其实还好，只是……我手上的伤药快用完了，需要去采一些药草。” “这有何难？”灰熊听了殷灵玥的话，长长的舒了口气，“我们陪小主子您去采一些不就得了。” 冥也附和道：“这里可是圣医谷啊，多的是草药，想必采些药草不是难事啊。” 殷灵玥还有疑虑，“我知道，只是我担心，如果我走开了，师父那里会出状况，他的伤势太重了，伤口随时可能感染，所以……” 久久未曾开口的莫渊这时开口道：“玥玥，你和冥前辈、昼前辈一起去吧，我和灰熊前辈留下来守着师父，放心，师父他一定没问题的。” 昼也说道：“莫渊小主子说得没错，不过，这里阴暗潮湿，又是；牢房重地，很不安全，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 冥立即追问道：“那我们该去哪里，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 莫渊沉思片刻，这才道：“去我们先前进来的那个隧洞吧。” “好，就这么办。” 大家都同意这个办法，虽然赵毅的伤实在是不宜挪动，但是多待在这里片刻，对赵毅来说便多一分危险，他们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殷灵玥这时候才想起地上的常峰，他因为剧痛依然昏迷，他身上莫渊制造出来的伤口依然在流血，以至于他整个人失血过多嘴唇发白，晕厥过去，但是还尚存一下。 殷灵玥踢了他一脚，愤愤道：“不能让这个混蛋就这么轻易的死去，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殷灵玥把自己身上最后的一点伤药用在了常峰身上为他止血，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觉得自己的要用在他身上简直就是浪费，但是没办法，大局为重。 处理完常峰的伤，殷灵玥身上的伤药也消耗殆尽了，殷灵玥抹了一把自己额前的汗水，然后把常峰身上所有的毒药解药全都收刮赶紧，其中大部分的毒药就是蚀骨相思，殷灵玥打开装着蚀骨相思的药瓶，倒出来两粒，喂进了常峰的嘴中。 当年就是常峰用这个毒药害得常聿师父功力尽废，多年来说在当年的沉痛阴影中，如今，又是他用蚀骨相思，让赵毅师父一身功力尽废，还有可能此生残废，这两颗蚀骨相思，就是殷灵玥为常聿和赵毅报仇的。 最后，莫渊背着赵毅，灰熊背着常峰，其余人跟着他们二人，沿着原路一同赶往了隧洞。 到了隧洞里面，殷灵玥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退烧药，递给莫渊，然后交代道：“小渊，这是退烧的药，我自己配置的，比一般的退烧药药效要好，如果师父他出现高热的情况，你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为师父服下两粒。” 莫渊点头，道：“玥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师父等你回来，倒是你，千万小心，不要以身犯险。” 殷灵玥道：“嗯，我会的。” 冥认真的对莫渊说：“莫渊小主子就放心吧，有我们兄弟二人在，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让别人伤害玥儿小主子分毫。” 殷灵玥又叮嘱道：“小渊，常峰现在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他身上所有的毒药解药都被我拿走了，他藏在牙齿里的剧毒也被我收走了，蚀骨相思也让他武功尽失，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带回去，等师父醒来，再将常峰交给他处置。” “好。”莫渊答道。 交代完所有的事后，殷灵玥才在黑白双煞的陪同下，出去采药。 第两百三十三章 赵毅受重伤（七） 殷灵玥走在前面，黑白双煞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要不要问殷灵玥莫渊的事。 殷灵玥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小动作，她全身心都投入到寻找药草上面，只想着能尽快回去，赵毅的伤，她实在是没办法放心。 “哇！” 殷灵玥的一声惊叫，很快吸引了兄弟二人大部分的注意力，冥和昼连忙走到殷灵玥跟前，关切的问：“小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殷灵玥指着眼前的一丛药草，欣喜万分道：“二位前辈，你们快看这里！” 循着殷灵玥手指的方向，兄弟二人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这些花花草草以外，什么也没有看到，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这种药草我已经寻了好久，都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让我在这种地方碰见了，我可真是幸运啊。” “哦！”兄弟二人同时发生一声感叹，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他们兄弟二人不明白殷灵玥为什么兴奋，关于药草，他们也的确是什么都不懂。 冥戳了戳昼的胳膊，眼神疯狂暗示他去和殷灵玥说话，昼连连摇头，表示要去你自己去。 冥鄙夷的瞥了昼一脸，冷哼一声，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什么都要他亲自出手。 兄弟二人挤眉弄眼滑稽可笑，而且两个人都特别专注，根本没注意到边上的殷灵玥，已经看了他们还一段时间了。 思量再三，殷灵玥还是决定打断他们，“那个，冥前辈昼前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有什么事吗？” 昼抢先回答道：“是冥他有些话想要问小主子，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所以……” 昼喉咙一噎，双眼瞪着冥，“你……” 殷灵玥欣然一笑，对兄弟二人道：“二位前辈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不用遮遮掩掩的，我没关系的。” 冥挠挠自己的脑袋，憨厚的笑了笑道：“那个，我们是想问……额……” 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殷灵玥却是明白他们想问的是什么了。 “二位前辈，如果玥儿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想问的事，是关于小渊的吧？” 黑白双煞连连点头。 “我知道小渊刚才的突然发狂，带给你们的冲击性很大，事实上，这也是我第二次见到他发狂，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也吓坏了，但是好在，不管是平时的他，还是发狂以后他，他都始终不会伤害我。” 冥看着殷灵玥，小心的问：“那……莫渊小主子为什么会发狂？” 殷灵玥正在采摘药草，听见冥的询问，于是回过头来看着他，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初步猜测，只有在受到巨大的刺激时，小渊才会失去神志，变成那副可怕的模样，他第一次发狂，就是因为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本以为就要殒命，但是他硬生生把我救了回来。” 昼将自己采摘下来的一些药草递给殷灵玥，然后道：“所以说，莫渊小主子这次发狂，是因为看到他最敬爱的师父，被常峰那个卑鄙小人折磨成那样？” 殷灵玥点点头，道：“我觉得是，小渊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只要你对他报以真心，他也一定会待你真心，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机关算计亦或是勾心斗角，他也从来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他有多在乎你。” 这一点黑白双煞倒是很赞同，莫渊的确不是个会表达感情的人，恰恰他遇到的又是对感情最不敏感的殷灵玥，所以他对殷灵玥额心意，直到现在，殷灵玥依旧没感觉到，就连他们这些相处了没有多久的人，都能看出莫渊对殷灵玥的喜欢。 殷灵玥突然间握住了冥和昼的手，道：“二位前辈，你们该不会因为刚才的事，对小渊心怀戒备吧？” 冥和昼连忙摇头，冥道：“小主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对莫渊小主子心怀戒备呢？他待我们如何，我们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如何看不出来？” 昼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在我们看来，他只是我们的小主子，是主子最疼爱的徒弟，是我们今后要追随的人。” “谢谢你们！” 殷灵玥是真心的向说这句话，虽然这句话这时候显得很多余，她其实挺害怕他们因为莫渊发狂的事，而把他当做怪物看待，莫渊他表面上很坚强，很多时候都是他们的主心骨，能让他们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 但是殷灵玥知道，莫渊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男人，他真正开始接触这个世界，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在这之前，他还是个活在小黑屋里，任人欺负的小孩子，一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脆弱的需要她来细心呵护。 莫渊他，最害怕的应该就是被别人当做是怪物吧，至少殷灵玥是这样认为的。 冥和昼看着出神的殷灵玥，他们看得出来，殷灵玥是真的在乎莫渊，对莫渊的感情，也早已经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了，他们之间的这层窗户纸，早晚有一天是会被捅破的，只是不是由他们兄弟二人来捅破。 冥轻轻拍了拍殷灵玥的肩膀，唤回发呆的她，然后道：“小主子，我们兄弟二人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别认主，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更改，比如，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将两位小主子当做自己的主子，也就是说，不管你们过去如何，现在如何，未来又会是如何，在我们看来，你们就是小主子，也只是小主子。” 昼也说道：“小主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主子他……也一定能坚持下去的，未来，我们一起。” 殷灵玥吸吸鼻子，她绝不承认，冥和昼的话戳中了她的泪点。 “好，我们一起。”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像一串银铃儿，随着清风，带来舒畅。 接下来，三人一边聊着天，一边采摘药草，殷灵玥聊了许多自己的事，包括她的师父凌霁颜，他的师兄邵梓枫，还有莫渊的一些趣事，当然，关于莫渊的身世，她只字未提。 黑白双煞也聊了许多他们的事，还有他们的主子赵毅，关于他们与赵毅的初识，与赵毅在青龙城的时光，是兄弟二人最惬意的时光，他们说着这些往事的时候，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充满了魅力。 第两百三十四章 赵毅受重伤（八） 殷灵玥和黑白双煞回到隧洞的时候，赵毅还没有醒来，莫渊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目光都不敢离开他片刻生怕错过他丝毫的变化。 赵毅虽然还没醒，但是身上的剧痛，还是让他睡得很不安稳，他眉头紧蹙，是不是的呻吟出声，只要一听到他呻吟，莫渊便会将手附到他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热，如此反复，毫不懈怠。 殷灵玥放下药草后，也在第一时间仔仔细细的检查赵毅的伤势，确定赵毅情况还好，并没有伤口化脓或是发热的现象后，便长长的舒了口气。 “大家放心吧，师父的状况还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随着殷灵玥话音落下，大家也长长的舒了口气，一直悬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检查完赵毅的状况后，殷灵玥全身心的去弄她的药草，幸好她身上随时都携带着完整的器具，给制作药丸带来了不少便利。 殷灵玥弄得差不多的时候，赵毅悠悠然张开了眼，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什么，莫渊连忙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想要听他说些什么，可是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莫渊急了，以为赵毅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连忙叫殷灵玥：“玥玥，你快过来，师父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殷灵玥连忙放下手中的事，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赵毅身边，和莫渊一样，殷灵玥的第一反应也是竖着耳朵去听赵毅说些什么，赵毅咿咿呀呀半天，也没见殷灵玥和莫渊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面也是十分的着急，眼珠子转的更厉害了。 殷灵玥想了想，便明白过来，于是问道：“师父，您是不是口渴了？” 赵毅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的确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此时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十分干涩了，而且，他已经很长时间未曾进食了，肚中空空如也，饥饿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殷灵玥犯难了，他们身上的水已经用光了，这时候，到哪里去找水啊？ 莫渊看出了殷灵玥的担忧，于是道：“玥玥，刚刚灰熊前辈去外面摘了一些果实，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些果实里面有没有毒素，不敢贸然食用，所以想着等你回来看看。” 莫渊话音刚落，灰熊便赶紧将果实递给了殷灵玥，殷灵玥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这果子没有毒，是可以食用的，这才对大家说道：“这果子没有毒，可以放心吃。” 殷灵玥拿出自己捣药小型研钵，将水果去皮榨汁，然后再一点点的喂进赵毅额嘴里，直到赵毅喝够了，殷灵玥这才放下果汁，坐在赵毅的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 “师父，您还疼得厉害吗？” 赵毅微微摇头。 “师父您别骗我，我知道您肯定疼得要命，您在梦里都皱着眉头，时不时的呻吟，如何能说不痛？都怪我，没有准备止痛的药，为您减轻痛苦。” 赵毅听完殷灵玥话，变得有些着急，被殷灵玥握着的手也在乱动，却被握得更紧了。 “师父，您别动，求您了，这样会牵动您的伤口。” 殷灵玥泫然欲泣的模样，略带哭腔的声音，让赵毅心疼极了。 “师父，我知道您想要让我们别担心，我也想不担心，但是我做不到，若不是我们来的晚了，您也不会……都是我的错。” 殷灵玥这下子总算是哭出声来了，赵毅整个人慌乱起来，很想抬手抹掉殷灵玥眼角的泪水，将她揽进怀里，告诉她，丫头别哭，没事的。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殷灵玥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赵毅身上，泪水的温度一直传递到赵毅的心口，这，就是他疼爱有加的弟子啊，他的眼眶慢慢的湿润了。 殷灵玥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泪水落到赵毅的伤口上，会让他觉得更疼的，于是她连忙抹掉自己的泪水，道：“师父，对不起。” 赵毅摇摇头，他这一生就很少哭过，年轻时遭遇再大的困难，都不曾在众人勉强掉过眼泪，如今到了暮年，须发白了，反倒是老泪纵横。 殷灵玥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发下莫渊一直担忧的看着她，黑白双煞、灰熊，也都担忧的看着她。 大家都沉默着，不打扰她和赵毅说话，但是目光却没有离开她。 殷灵玥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她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个笑容，比哭了还难看。 殷灵玥索性放弃掩饰，没办法，掩饰对她来说太难了。 她转过头继续看着赵毅，接着说：“师父，您一定要坚强，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徒儿都会一直陪着您的，帮您加油，您的腿……” 殷灵玥觉得这个事实太过残忍，他根本就不忍心说出口，其实就算是她不说，赵毅心里也是明了的，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能够保全性命已经实属不易，若是还要四肢健全，未免有些贪心了。 殷灵玥连忙摇头，道：“不过师父您别担心，玥儿今后一定会倍加努力，我会穷尽毕生所学，为您搏一搏。” 赵毅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殷灵玥看到这笑，非但没有开怀，眼泪反而掉的更凶了。 “师父，玥儿最没用了，就只知道哭。”殷灵玥恨自己的爱哭，她也知道这样一点用都没有，不仅没用，而且还会让身边的人担心，但是，她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莫渊终于站不住了，他来到殷灵玥身边，将她揽入怀中，殷灵玥再也顾不得别的在陌生的怀抱里，失声痛哭。 莫渊轻轻额抚着她的头发，脊背，无声的安慰她，莫渊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将决堤的泪水，尽数洒在了他的衣衫上。 赵毅的目光一直黏在殷灵玥身上，里面写满了担忧，这样的赵毅，是连黑白双煞也不曾见过的。 黑白双煞相对而立，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泪光，不同于殷灵玥，他们就算是再怎么难过，也绝不会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哪怕，他们已经将自己的胳膊掐的青紫。 这一夜，莫渊没有入睡，殷灵玥没有入睡，黑白双煞、灰熊也没有入睡，他们守在赵毅身边，各有各的心事。 殷灵玥窝在莫渊怀里，早已经哭得没力气了，她也不逞强，任由莫渊抱着她，将他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 妙书屋 第两百三十五章 赵毅受重伤（九） 天色微明的时候，殷灵玥便从莫渊的怀里钻出来，一个人默默地处理完自己所有的药的分类问题，等赵毅醒来的时候，殷灵玥已经将药装进药瓶，瓶子上贴好药名。 做完这一切，殷灵玥便开始给赵毅换药，赵毅的伤口依然很狰狞，看上去十分吓人，殷灵玥小心翼翼的为他换完药，这才拿出果子和干粮，弄碎，再一点点的喂给赵毅吃。 赵毅吃得差不多后，殷灵玥这才放下所有东西，握住赵毅的左手，道：“师父，玥儿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赵毅眨眨眼睛，表示让殷灵玥问。 “师父，常聿师父他……是不是……也在圣医谷？” 这个艰难的问题，困扰了殷灵玥整整一晚上，总算是问出来。 赵毅的眼睛瞬间瞪大，随即慢慢暗淡下来，整个人变得尤为低落。 “师父，如果是的话，您就眨眨眼睛，我……我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赵毅看了殷灵玥良久，最后还是眨了眨眼。 “师父，我知道了，您辛苦了。” 赵毅摇摇头。 “师父，我和小渊想过了，圣医谷太危险了，如果您继续留在这里，玥儿担心您的伤口会恶化，所以，我和小渊商量决定先把您送回青龙城，有青悦师姐在，我们也能放心。”、 赵毅听完殷灵玥这话，突然间就激动起来，这种时候，他明显很不想离开。 “师父，徒儿不孝，身为您的徒弟，我们应该一直陪在您身边的，但是常聿师父生死未卜，我和小渊实在没办法陪同您回去。” 莫渊也走到赵毅身边，握住赵毅的另一只手，道：“师父，您别担心，回去之后安心养伤，常聿师父就交给我们吧。” 赵毅拼命的摇摇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身子也扭动得厉害。 莫渊两忙捉住赵毅的手，道：“师父，我知道您担心我们，你害怕我们就此葬送在圣医谷，我也知道圣医谷危机重重，常沪更不是盏省油的灯，但是……” 莫渊顿了顿，无比认真的道：“但是，他也是我和玥玥的师父，如果了就连我们都置身事外，那么师父该有多绝望，我们没办法做到做到苟且偷安。” 殷灵玥晶亮的眼睛闪着耀目的光芒，“师父，小渊说得没错，这是我和小渊不得不去做的事，只要一想到我们晚一会去救师父，师父便会多几分危险，我们……” “师父，我们一定会格外小心的，再说了，我们两个无名小辈，常沪说不定不会防备着我们的，我们不一定会有危险的。”殷灵玥作出最后的争取。 赵毅闭上自己的双眼，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他虽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但是殷灵玥和莫渊知道，师父他已经妥协了。 赵毅他的确很害怕莫渊和殷灵玥会有事，但是他不能自私替他们作出决定，而且，他们也是常聿的徒弟，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阻止徒弟去救师父的事。 殷灵玥松开赵毅的手，唤来黑白双煞。 “冥前辈，昼前辈，玥儿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要摆脱二位前辈。” 冥和昼同时点头，道：“小主子请说。” “师父他，就麻烦二位前辈护送回去了，这里面是我准备好的药，内服还有外敷都已经清清楚楚的写在上面了。” 冥眉头一蹙，担忧的看着殷灵玥，道：“可是，如果我和昼都离开了，谁来保护二位小主子？” 殷灵玥嫣然一笑，道：“您就放心吧，小渊的武功是师父一手调教的，我的医术师承常聿师父，虽然不敢说尽得他的真传，但是至少不会丢他的脸，而且，不是还有灰熊前辈在吗，他对圣医谷很熟悉，我们会千万小心的，但是师父他，是真的需要你们，需要很好的养伤环境。” 殷灵玥说得太对，以至于冥和昼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语，只得点点头。 目送黑白双煞背着赵毅原路出谷时，看着晨雾里渐行渐远的三个人，殷灵玥感觉自己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莫渊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道：“玥玥，师父他，一定可以的，别忘了，他可是朝霞山庄里的糟老头子，这世上就没有他过不去的坎。” “我知道，只是，我们又要继续前行了。”殷灵玥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小渊，谢谢你，我们得打起精神来，常聿师父他还等着我们呢！” 接下来会遇到多大的艰难险阻，莫渊和殷灵玥都无法想象，他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做到无愧于心，认识常聿以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但是他们所经历了事，已经让他们飞速的成长起来，不管是青凤城，还是青龙城，亦或是如今的圣医谷，他们总会遇到千难万险，他们不能退，只能勇敢前行。 “小主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呢？”灰熊问道。 莫渊回答道：“穿过药海，进圣医谷吧。” 灰熊点头，道了声：“好。” 进入药海之前，为了以防万一，殷灵玥又让每个人都服了一粒致幻药的解药，这才放心的踏入药海。 由衷来说，忽略药海的危险性，药海是真的很漂亮，这里的花开得极为灿烂，五颜六色，成片成片的，景象很是壮观，殷灵玥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离开药海。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三人已经有些疲惫。 灰熊指着前方对殷灵玥和莫渊说：“小主子，前面便是圣医谷真正的入口，只要穿过去就能到谷中了。” 莫渊应了一声，道：“灰熊前辈，我们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吧。” 灰熊憨厚的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去圣医谷，的确不妥当。” 殷灵玥问灰熊：“那前辈知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借宿吗？” 灰熊挠挠头道：“离这不远处有个村庄，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 殷灵玥看着灰熊扭扭捏捏的说完这句话，黝黑脸还羞怯得红了个透，不就是去借宿吗，怎么灰熊还害羞了，殷灵玥觉得很奇怪，又觉得很好笑。 殷灵玥对着灰熊嬉笑道：“灰熊前辈为什么害羞了，难不成这村里有您的心上人？” 灰熊更害羞了，他轻轻推了推殷灵玥，道：“小主子你太坏了，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殷灵玥好笑的问道：“难道玥儿猜的不对？” 灰熊支支吾吾，“额……额……其实，她是我的……云仙妹妹，我们……反正不是您想的那样。” 殷灵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灰熊前辈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小主子！”灰熊气呼呼的，“我不理你了！” 莫渊看着嬉笑的二位，会心笑了，果然，不管是谁遇到殷灵玥，都会瞬间化身幼稚的小孩。 妙书屋 第两百三十六章 赵毅受重伤（十） 灰熊一边领着殷灵玥和莫渊朝着村子走路，一边给他们聊着天。 “小主子，这个村子叫云泥村，是圣医谷周边的八大村落之一，谷主大人曾经给我们讲过，其实我们圣医谷建谷之初，便将圣医谷的地形设定成了太极图。” “太极图？”殷灵玥的兴致瞬间就被灰熊提起来了。 灰熊见殷灵玥听得津津有味，也讲得很起劲。 “是的，就是太极图，太极图一即太极，也就是‘道生一’，我们圣医谷的外围是个圆圈，这就是太极的意思。” “然后呢？” 殷灵玥没有了解过太极图，这还是她第一次了解，所以整个人都变得兴致盎然，莫渊安静听他们说，太极图对于莫渊而言也是极为陌生的，他更感兴趣的是以太极图为原型的圣医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灰熊接着道：“太极图二即阴阳，也就是‘一生二’，阳者为天，阴者为地，黑白两部分为两仪，我们圣医谷分为医学和武学，阳为医学，阴为武学，医为立谷之本，而武嘛，则是立谷之本。” “哦！”殷灵玥惊叹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怪不得师父说圣医谷虽然医术闻名天下，但是武学亦是个中翘楚。” 灰熊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骄傲，“那是，我们圣医谷在江湖上可是负有盛名的，光是说江湖上流通的药与毒，足足有八成来自我们圣医谷，只是圣医谷的药方从不外传，这是祖祖辈辈定下来的规矩。” 殷灵玥听了灰熊的话，心里暗叫不好，“灰熊前辈不是说圣医谷药方不外传吗？那既然药已经流通出去了，不可避免会有有心人专门研究药丸，如此看来，这配方岂不是……” 灰熊听明白殷灵玥的担忧，于是道：“关于这点，小主子大可不必忧心，圣医谷生产的东西，有岂是庸俗的东西，我们卖出的药里面，不乏许多常见的药材，但是这些药里面最至关重要的东西，只有我们圣医谷才有，是由圣医谷的人亲自培育的，外人别说是不知道，就算是知道，那也找不到。” 殷灵玥越听越起劲，她两眼放着精光，兴致盎然，关于药材的事，她永远能够这么上心，和师父常聿一样，她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医痴。 若是问殷灵玥至今为止，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是什么，殷灵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那就是拜常聿为师，跟着他学习医术，陪着他一起闯龙凤双城，以及如今为了救他，闯圣医谷。 “小主子您是不知道，圣医谷更神奇的是，它不仅运用了太极图的元素，它还利用了八卦图的东西，刚才我说的圣医谷外围的八大村子，就是八卦图的元素。” “这可真神奇！” “神奇的还在后面呢！太极生阴阳，阴阳又生化成四象，四象即是四种形象，分别是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八卦就是四象演变出来的母象，分别为乾、坤、震、艮、离、坎、兑、巽。” 殷灵玥兴奋的双手一合，喜道：“灰熊前辈，我知道了，这乾、坤、震、艮、离、坎、兑、巽，就是圣医谷外围的八个村子。” “小主子可真聪明，不愧是主子看中的徒弟，圣医谷未来的继承人。” 殷灵玥被灰熊夸得小脸一红，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灰熊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他反而觉得很自然，哪怕他与殷灵玥和莫渊这两个小主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已经非常喜欢这两个小家伙。 诚如常聿和赵毅说得那样，对于这样单纯善良、至诚至信的小家伙，没有人会并不喜欢他们，他们就是有着这样无形的魅力，能够慢慢的感染身边的人，这也是当初常聿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便决定要跟着他们的原因之一。 “小主子，其实今天灰熊和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圣医谷的机密，本来就已经犯了圣医谷的大忌，换做从前，是要被处以绞刑的，但是你们是主子选中的人，也就是未来圣医谷的主人，相信这些事情，主子早晚会告诉你们的。” 沉默良久的莫渊听了灰熊说的这话，忍不住开口道：“灰熊前辈，什么圣医谷未来的主人，这些话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在我们看来，我们只是常聿的徒弟，而不是圣医谷谷主的徒弟。” 他说的极为认真，以至于灰熊整个人都愣了愣，半晌才道：“莫渊小主子，您说的这话，我并不是很能理解，常聿不就是圣医谷谷主吗，是常聿的弟子还是圣医谷的弟子，有区别吗？” 以灰熊简单的脑子，莫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确是理解不过来。 殷灵玥听完灰熊的话，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灰熊的脸瞬间涨红，“玥儿小主子，您怎么又嘲笑我？我知道我脑袋笨，经常因为听不懂话闹出笑话，但是……” 灰熊突然凑近殷灵玥，一字一顿的道：“但是，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你们都不许嫌弃我！” 殷灵玥好不容易收敛主自己，冲灰熊摆摆手道：“不嫌弃不嫌弃，您这样很可爱啊！其实小渊的意思是，我们拜常聿为师父，在乎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亦或是他的背景，包括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遵从自己的心。” 灰熊点了点头，这下子他算是明白过来了。 “小主子，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们已经认定你们是圣医谷未来的主子，关于圣医谷的一切，本该由主子亲自来告诉你们，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圣医谷奸人当道，主子又受制于人危在旦夕，这些圣医谷机密就由我来告诉你们吧。” 圣医谷的机密？看着灰熊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莫渊和殷灵玥便知道，灰熊所说的秘密，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秘密，这应该是与圣医谷的繁荣昌盛息息相关，甚至……可能与圣医谷的存亡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两人也变得严肃起来，准备认真的听灰熊说。 灰熊也下意识的压低自己声音，虽然这里荒无人烟，四下里寂寥无人，别说是人了，就连飞禽走兽也没有，真的可以说是荒凉，即便是说话声音大一点，也绝不会有人听见，但是他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妙书屋 第两百三十七章 初入圣医谷（一） 灰熊认真起来的模样，特别迷人，原本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在这一刻，竟然有着不可言说的魅力。 “小主子，其实圣医谷真正的入口，就是圣医谷的这八个村子，这个秘密只有谷主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才知道，本来我们这些护法也是没资格知道的，但是我们是主子亲自培养起来的，我们对主子是绝对忠诚的，同样，主子对我们的信任也已经远远超过一个简单的主仆关系，所以我们才能知道。” 其实灰熊说的这些话殷灵玥和莫渊算是深有体会，常聿一旦信任一个人，便会全心全意的信任，毫无保留，不管是对灰熊他们这些圣医谷的护法，或是当年的常峰，亦或是如今的他们，常聿都给予了他们足够的信任，而这恰恰也是殷灵玥和莫渊和常聿的师徒感情日渐浓厚的原因。 用真心去换，方能换回真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莫渊对灰熊说得并不清楚的话语产生了困惑，于是问道：“灰熊前辈，您的话是说，通往圣医谷原来有八个入口，而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可是莫渊有一点不明白，这些年出入圣医谷的人应该不少，如何能说圣医谷的入口鲜为人知？” 灰熊听完莫渊的话，豪迈的笑了笑，道：“小主子别急啊，听我慢慢的跟你们说。其实，圣医谷绝大多数人知道的入口，就只有一个，而且是在每个月特定的日子，才会开启。” 莫渊恍然大悟，“灰熊前辈，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知道其他的入口，恐怕也只能等这个入口开放的日子，才能进去。” 灰熊点点头，道：“小主子说的一点也没错，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告诉你们这些的。” 殷灵玥也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眼神蓦然一亮，道：“前辈，玥儿刚刚还奇怪你不是说云泥村就在附近，但是我们走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办法走到，是不是因为……云泥村就是……” 后面的话，殷灵玥没有明说，但是灰熊和莫渊已经听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了，他们要去云泥村，并不是因为云泥村离他们最近，而是，隐匿在云泥村的入口恰好是在明天开放，所以他们才要抓紧时间赶去云泥村庄，养好精神明日入谷。 灰熊接着道：“小主子，圣医谷的入口每个月均会打开八次，但是除了极少数人以外，其余人都只知道风烟村的入口，开放日为每月十五。” “每月十五，离现在足足还有十余天呢！”殷灵玥惊叹。 殷灵玥一方面觉得很神奇，但是另一方面，却觉得这样的现象很神奇，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圣医谷入口开放与关闭的变化呢？ 殷灵玥想不明白，莫渊也是大概猜想了一下，两人对这都十分的好奇，于是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下子，就连灰熊也犯难了，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关于圣医谷的每一个入口为什么只能在特定的日子打开，当初主子给他们将这个秘密的时候，并没有提及，他们也谨守本分，没有多问。 见灰熊为难，明显是什么也不知道，殷灵玥和莫渊也没打算为难他。 恰巧这个时候，群山脚下，依稀可见一个村庄，村庄里灯火通明，房舍整整齐齐的分布着，放着周围，是一片一片的药田，这是全村人耐以生存的资本。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墨色穹顶中，群星闪耀，一弯月牙挂在天上，寂寞的发着柔光，莫渊、殷灵玥和灰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的笑了。 终于到了。 一直走到山脚下，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云泥村，村子里篝火连天，欢声笑语，男女老少欢腾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样的欢天喜地，对于一向喜欢热闹的殷灵玥来说，简直太有吸引力了吧！ “小渊，我们赶紧进去！” 殷灵玥兴奋的扯住莫渊的胳膊往前跑，莫渊本来是没有什么兴致，但是看着殷灵玥笑靥如花、兴奋开怀的模样，也不由得被她所渲染。 但是很快，殷灵玥高昂的兴致就被冷冷的泼了一盆水，他们竟然被人拦在了村口！ 明明就只是一个村子，在村口居然还有守卫，守卫也是村里的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穿着普通的布衣，手上的武器也只是村里面劳作的农器，比如镰刀、锄头之类的，像样的还有一两把杀猪刀。 殷灵玥看着比在自己身前的一把杀猪刀，再看看拿着杀猪刀的年轻男子。 男子也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们，他表面上虽然气势汹汹，但是莫渊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了些许慌乱，而且，他们的双腿也在肉眼可见的颤抖着，明明就很害怕他们，偏偏还要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药闯进我们村庄？” 男人说话的声音极大，震得殷灵玥和莫渊的耳朵嗡嗡作响。 殷灵玥对男人的这话瞬间无语，他们这不还好没有踏进村庄吗，何来的闯？ 殷灵玥和莫渊正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时候，被殷灵玥和莫渊落在后面的灰熊总算是跟了上来。 他看着殷灵玥和莫渊，笑道：“二位小主子，我总是赶上你们了，你们怎么突然间撒开了跑啊？” “晃荡！” 是男人手中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突然从男人的手中滑落下去，险些砸到殷灵玥的脚，幸好她眼疾手快的退后一步，正想着数落男人两句，抬头却触到一张满是惊异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还故作镇定声如洪钟的男人，突然间惊得连武器都拿不稳？ 殷灵玥看了看莫渊，莫渊对着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顺着男子的目光，殷灵玥和莫渊惊异的发现，男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灰熊，嘴巴张得老大，足足可以塞下一个包子。 殷灵玥和莫渊虽然没看明白这各种的关系，但是有一点他们很清楚，有灰熊前辈在，他们进云泥村是没有问题的。 圣医谷本身就很不同寻常，圣医谷周边的八个村子似乎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村子，也正是因为这些的不同寻常，才让整个圣医谷显得与众不同。 妙书屋 第两百三十八章 初入圣医谷（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男人才勉强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听他颤抖着说：“七……七七……护法。” 灰熊对着男人开怀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男人身边，用力的给了男人一个熊抱，这个拥抱持续了好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殷灵玥和莫渊也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 良久，灰熊才用低沉粗噶的声音道：“是我，灰熊，我回来了！” 灰熊的声音听起来魅力十足，也就是这样的声音，让男子的眼眶瞬间湿润。 “七护法，我们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二十多岁年轻的小伙子，有着山一般健壮的身子，黄土地一样颜色的健康肤色，本该是个有泪不轻弹的男子汉，却在这时候化身小哭包。 殷灵玥在旁边看着灰熊和男人的拥抱，只觉得异常的和睦温馨，哪怕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却足以让看出这里面蕴含着的深厚情谊。 灰熊松开熊抱男子的手臂，看见男子眼眶里的泪光，便抬手轻轻的为他抹去，“云三，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出息，就这么点小事就哭得稀里哗啦，都不丢人啊？” 叫云三的男人被灰熊这么一说，一张不算很俊的脸瞬间就红透了，他小声咕哝：“这不是突然见到七护法，我一时激动，我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二人简单的聊了几句，灰熊这才想起旁边的殷灵玥和莫渊，连忙领着云三来到殷灵玥和莫渊的面前了，“扑通”一下，跪倒在二人面前。 殷灵玥和莫渊都蒙了，怎么动不动就向他们下跪啊？ 云三虽然被搞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还是顺从的跟着灰熊跪下。 灰熊对着云三道：“云三，这两位是我们的小主子，这是莫渊，这是殷灵玥，都是谷主大人的徒弟，也是圣医谷未来的主子。” 云三听完灰熊的话，瞬间就明白过来，接下来，他的表现更加夸张，只见他直接对着殷灵玥和莫渊拜了三拜，道：“云三恭迎小主子！” 殷灵玥没办法淡定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做主子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大礼？殷灵玥连忙扶起云三和灰熊，道：“灰熊前辈，您不是答应我们以后不再搞这些虚礼吗？怎么又？” 见殷灵玥的表情很是不悦，灰熊连忙保证道：“小主子，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殷灵玥的脸色瞬间变得灿烂，“这还差不多。” 莫渊看着云三，温声道：“不好意思，深夜造访，麻烦你们了。” 云三连连摆手，道：“小主子言重了，您能光临我们云泥村，这是我们的荣幸，爷爷若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云三接着转向灰熊道：“七护法，姐姐她，一直都在等您，哪怕所有人都说您已经……不在了，姐姐就是不信，她说，一天等不到您，那就再等一天，一年等不到您，那就再等一年，大不了，就是等您一辈子。” 灰熊原本闪亮着的眼眸突然间暗淡下来，他看着云三，惆怅的道：“仙儿她……真的一直等我？” 云三重重的点了点头，“当年圣医谷变故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在那一场变故中，圣医谷死伤惨重血流成河，圣医谷的护法都出了事，姐姐听闻您始终的消息，当场就昏迷，所有人都说您和其余几位护法一样，为了保护谷主大人而去世了，但是姐姐就是不信，多年来也一直决绝爷爷为她许的亲事，执意要等您回来。” 听完云三的话，灰熊整个人都沉默了，他的脸上瞬间写满了对云仙的愧疚，他鲁雄何德何能，得云仙如此倾心相待？ 殷灵玥见几人的气氛有些凝重，于是出言打断道：“夜里凉，我们就别在外面站着了，麻烦云三哥领着我们进去吧。” 云三“哦”了一声，在才意识到该领着他们进村，于是他给守村的其余人交代了几句，就领着殷灵玥他们进去。 云三也是个话多的人，也不等殷灵玥询问，便主动给殷灵玥介绍整个云泥村的事。 “小主子，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三，今年二十五岁，是云泥村村长的孙子，我还有个姐姐，叫做云仙，今年三十五岁了，我爷爷叫云启，今年已经七十四岁了，是整个云泥村的一村之长，说话做事都代表我们村。” 云三顿了顿，接着道：“今天恰好是我们云泥村一年一度的篝火节，也是我们这里的七夕节，七护法当年也是在篝火节和我姐姐定情的，哎呦！” 云三说得正起劲，冷不防的被灰熊拍了一巴掌，他揉了揉被打疼了的地方，对着灰熊咕哝道：“七护法，您怎么又打我的脑袋，本来就已经够笨的了，再打下去，我会变白痴的。” 灰熊不吃他这一套，“变白痴就变白痴，我和你姐姐的事也是你可以拿出来说的？” 殷灵玥看着灰熊羞红了的脸，知道他这是恼羞成怒了，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三还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和灰熊说，殷灵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云三哥，别担心，灰熊前辈那是不好意思，没有真的生气。” “真的？” “真的，我不骗你。” 听了殷灵玥的话，云三这才松了口气，走了一会儿，总算是到达篝火节的场所——云泥村的一个广场。 广场的中央是一个大大的篝火，篝火外围设有很多座椅，上面摆着丰盛的美食，中间是一群年轻的男女，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着舞，十分欢快，金黄的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让他们每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首座很大，上面还有一个顶棚，遮阳躲雨用的，座位上是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好，在他的旁边安静的坐着一名女子，不出意料的话，这应该是就是云三的姐姐云仙，灰熊前辈的心上人。 看见云三，老人便朝他招了招手，云三唤了一声“爷爷”，便屁颠屁颠的朝老者跑过去，只见云三附在老者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至于说了什么，因为离得太远，殷灵玥他们听不清楚。 第两百三十九章 初入圣医谷（三） 云三是村长云启的孙子，这些殷灵玥和莫渊已经听云三介绍了，但是关于云三的父亲和母亲，云三却只字未提。 云三在云启的耳边说了一通话后，云启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看向殷灵玥和莫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重，更是在云三说完之后，快步走向殷灵玥和莫渊。 殷灵玥和莫渊看到云启这架势，立马就明白云启想做什么了，殷灵玥更是眼疾手快的扶住云启的胳膊，道：“想必您就是云泥村的村长，云三的爷爷吧？” 云启错愕的看着殷灵玥，随即爽朗一笑，这倒是没错，云三带他们来这里后，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他，殷灵玥会猜到他是村长，一点也不奇怪。 “你就是三小子说的殷灵玥小主子吧？” “您就我玥儿就好。” 云启指着莫渊，道：“这位就是莫渊小主子？” 莫渊点点头，道：“村长爷爷，您叫我小渊就好。” “那怎么成，老奴云启，参见小主子！” 云启作势就要跪下，幸亏殷灵玥眼疾手快，连忙扶起他，道：“村长爷爷，我们不管您和师父，和圣医谷是什么关系，在这里，我和小渊只是小辈，您们称我们一声小主子，是对师父的尊敬，也是对我们的信任，但是这些节礼，我和小渊实在是受不起。” 云启却没有因为殷灵玥的话而有所妥协，“那怎么行，礼不可废，主子就是主子，我们虽然不在圣医谷的内部，但是建村之初，我们的祖先可是圣医谷的家奴，后来主子体恤，将外围的徒弟赐给我们，还交给我们一套谋生的手段，世世代代为圣医谷提供药材，换取报酬，不管过了多久，我们依然是圣医谷的家奴，这点事不会变的。” 云三连忙拉住云启，“爷爷，您就听二位小主子的吧，小主子们最受不惯这些虚礼了，我们都知道您对小主子的尊敬，心意到了就好。” 云启固执的摇头摆手，“那怎么行啊？” 沉默良久的莫渊，看着僵持住的几个人，道：“村长爷爷，您就听我们的吧，您不领着我们先进去吗？而且，我们此次来云泥村是有重要任务的，我们的身份不宜为太多人知道，所以……您待我们如同普通小辈便好。” 云启听了莫渊的话，虽然心里不愿，但是还是选择妥协，“如此，便听小主子的就好。” 殷灵玥、莫渊以及灰熊跟随着云启和云三，走到了云启的主座，原本云启想要将主座让给殷灵玥和莫渊，但是想起莫渊说的保密，云启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上去，殷灵玥和莫渊寻了个旁边的座位坐下，等篝火会结束后，好和云启一起去他家。 云仙在看到灰熊的第一时间，眼眶就已经红透了，灰熊一直闪躲着不敢看她，怕自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两人仿佛又太多的话要说，但是却都没有行动，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泪流满面。 殷灵玥仔细的打量过云仙，虽然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但是云仙看起来仍然很年轻，皮肤白皙，容颜娇艳，双眸含水，潋滟生辉，再看灰熊，黑炭皮肤络腮胡，光看面相，实在算不得好看，这两个人咋一看，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完全就是不相配嘛！ 但是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中间夹杂着太多的别的因素，配不配得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但是云仙会喜欢灰熊，并且对他死心塌地的，殷灵玥也很能理解，灰熊其实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他心地好，人也单纯，会全心全意的对一个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漫长的篝火会才结束了，接下来，互相看上的云泥村青年男女，便会去荷塘漫步，彻夜长谈，若是真心中意，双方父母便可以着手安排婚礼事宜。 殷灵玥早就看得疲惫厌烦，困倦不堪，伏在莫渊的肩头睡着了。 云仙悄悄走到父亲身边，轻轻附在云启耳边说了句话，莫渊只见云启点了点头，云仙便朝着灰熊走去了。 随着云仙的慢慢靠近，灰熊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紧张，他双手揉搓着一个苹果，苹果的表面都快被他抠烂了。 云仙走到灰熊前面，便停下来，“鲁哥，我们谈谈吧！” 灰熊抬眼看看莫渊，得到莫渊点头后，他才起身，跟着云仙一起去了。 莫渊将熟睡的殷灵玥抱起，跟着云启一起去了村长家，将殷灵玥安排到客房睡下，莫渊才随着云启去了客厅。 村长家并不是很大，但是相对于整个云泥村，这住房已经算是很大的了，云启给莫渊冲了一杯茶，这才在他的对面坐下。 “小主子，老朽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村长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不知道小主子此次来云泥村，所为何事？” “不瞒村长，我们此行，是为了经由云泥村，进入圣医谷。” 莫渊话音刚落，云启整个人都惊呆了！ “您已经……已经知道……” 云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您说的没错，我们都知道了，通往圣医谷的入口不止一个，而且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打开，而明天，就是云泥村通往圣医谷入口打开的日子。” 莫渊也不隐藏，直接表明自己已经知晓这些了，村长却在听完莫渊的话后，突然间明白过来，“小主子，瞧我这笨脑子，怕是老糊涂了，您是主子的徒弟，又是圣医谷未来的主人，知道圣医谷的绝密，不过是早晚的事了，倒是我大惊小怪，让小主子见笑了。” 莫渊倒是没介意这些，“村长，我们此去圣医谷，凶险万分，我们的行踪还望村长帮忙隐瞒。” “这倒是没问题，只是，老朽还有一事不明？” “村长您直接问就好，但凡是莫渊知道的，一定会详尽的告知。” “您为什么……要去圣医谷？” 莫渊听完这句话，面色瞬间变得凝重，沉默了良久，他才回答道：“我师父被常沪抓走了，现在被囚禁在圣医谷里，凶多吉少。” 村长瞬间就明白过来，两人默契的没有再往下聊，这各中的缘由错综复杂，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的、 见时候已经不早了，村长便安排莫渊去休息了，明天，他们就要正式进入圣医谷，之后会面对些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第两百四十章 初入圣医谷（四） 次日清晨，村长一家还有灰熊，早已经准备好丰富的早餐，等着殷灵玥和莫渊起床。 灰熊和云仙紧挨着坐，看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便知道，通过一晚上的畅谈，两个人这几年的隔阂已经化解了，灰熊也已经处理完自己的事，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护着殷灵玥和莫渊去圣医谷。 云三细心的为殷灵玥和莫渊拉开椅子，侍候他们坐下，这才坐在莫渊身边，简单的用过早饭后，云启驱走了云山和云仙，只留下殷灵玥、莫渊和灰熊。 “小主子，老朽已经为你们准备了足够的干粮，还有许多药草，也许会用得上。” 殷灵玥接过云启递过来的包裹，“多谢村长。” 云启摆摆手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主子们有要紧事要去办，我就不多留你们了，现在入口已经开了，你们随我来吧。” 殷灵玥、莫渊以及灰熊相视一眼，便随着村长的脚步去了。 只见村长领着他们拐了几个弯后，转进了整栋房子的最里间，云启拿起旁边一根柱子上的烛台，递给灰熊，道：“七护法，麻烦您帮老朽拿一下。” 灰熊什么也没说，直接接过。 只见灰熊对着空空的主子，轻轻一摁，只听“轰”的一声，原本平坦的地上突然间移开了一块方形盖子，露出了里面密室。 这场景可真熟悉，和殷灵玥他们之前在一线崖见到的机关一样，看来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设计的。 这样的密室殷灵玥和莫渊已经司空见惯了，也不觉得奇怪。 村长走在前面，殷灵玥、莫渊紧随其后，灰熊垫后，楼梯并没有多长，不过三十余阶，很快就到了底下，原来云泥村通往圣医谷的入口，竟然是一条地下通道。 四人安安静静的走了一会，谁都没有想要开口的意图，直到村长说话，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小主子，你们去圣医谷，千万要提防一个人。” “谁？”殷灵玥连忙追问。 “云旭。”村长在提这个人的名字是，恨得咬牙切齿，双拳攥紧，明显是在隐忍怒气。 殷灵玥和莫渊看到村长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云旭和他关系匪浅。 村长也不等莫渊他们开口询问云旭的事，便主动解释道：“小主子，七护法，这个云旭，其实……是我的次子，也是……圣医谷的叛徒之一，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关于这个云旭，几乎是整个云泥村的禁忌，就连灰熊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云旭其实是云泥村最有天赋的人，也是我的骄傲，云三就是他儿子，但是他为了跟随常沪，不仅抛妻弃子，还杀害了我的长子云忠，也就是云仙的父亲，云泥村世代保守着通往圣医谷的秘密，只有历任村长才能得知，云忠是我属意的继承人，也就是因为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害了云忠。” 莫渊沉声问：“那这个云旭现在是在帮常沪做事？” 村长回答：“没错，不仅如此，他还是常沪的得力助手，为常沪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不仅心肠狠辣，为人歹毒，而且武功也很不一般，至少可以和七护法相提并论，所以你们千万要小心他。” “多谢村长，我们会的。”殷灵玥说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到达了终点，村长结果灰熊手中的蜡烛，认真的看着殷灵玥和莫渊，道：“小主子，老朽就送你们到这里，前面就是落月潭，已经是圣医谷的最北边了，至于如何出去，机关在哪，七护法都很清楚，他会领着二位去的。” “谢谢。”莫渊道。 “老朽已经离开挺长时间了，怕他人起疑，又恐云仙和云三担忧，便先回去了。” 殷灵玥由衷的对村长说：“谢谢您，您已经帮了我们许多忙了，您多保重。” 临走前，村长还是忍不住给了殷灵玥和莫渊一个拥抱，叮嘱道：“二位小主子，此去圣医谷，一定千万小心，老朽等着你们重回云泥村，到时候，老朽一定亲自摆宴，为二位接风洗尘！” 莫渊和殷灵玥认真的打量着须发尽白，一张脸上沟壑纵横的云启，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师父看他们的时候，也常常是这样一副慈爱、怜惜而又担忧的表情，那时候他们并没有太在乎，如今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看他们了。 云启走远后，灰熊领着殷灵玥和莫渊，很快就离开了密道，映入眼前的便是一道瀑布，瀑布不算大，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十分的洪亮。 灰熊指着瀑布，道：“小主子，穿过这道瀑布，就是落月潭了，您们别听落月潭这个名字好听，但是，这落月潭特别玄乎，传言这落月潭会吃人！” “吃人？那么惊悚？”殷灵玥一听“吃人”二字，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 “‘吃人’其实是夸张的说法，只是因为曾经有不少人到过潭中游泳，但是游泳的人很快就被莫名其妙的卷进旋涡之中，尸骨无存，有些未来得及跳入水中的人，看到这诡异的现象，全都吓得屁股料流。” 殷灵玥道：“所以说，落月潭吃人的传说，便传开了，就因为那几个幸存者的话？他们都不怀疑的吗？” 灰熊答道：“自然有许多人不信，更有骁勇者直接以身试法，结果一样，被旋涡卷走，尸骨无存，所以落月潭吃人的事，就此在跟在落月潭周围的人心里，再也没人敢往这里来了，这落月潭，也就成了圣医谷这个入口最好的屏障。” 殷灵玥的注意力还完完全全的在洛月霞“吃人”的怪事上，“灰熊前辈，玥儿不明白，这落月潭为什么会出现旋涡？” 灰熊摇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哎呀，小主子，想那么多干嘛，反正这对我们来说有利无害，计较那么多干嘛！” “说得也是。”殷灵玥点点头，“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圣医谷的中心，也就是谷主的居所。” 莫渊问：“灰熊前辈，您觉得常沪最有可能将师父藏在谷主的居所？” “我想是的。”灰熊道，“以常沪的性子，不管是将主子关押在何处，他都是不放心的，他那样的人，真正信任的也只有他自己。” 灰熊这点倒是看得很明白，没错，去常沪那里寻常聿，的确是毋庸置疑的。 妙书屋 第两百四十一章 初入圣医谷（五） 圣医谷谷主的居所叫圣月居，这里是整个圣医谷兵力最多、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当年常沪和常聿同为圣医谷继承人时，支持常沪的人就占了圣医谷的三分之一，别看常沪为人心狠、不得忍心，但是他作为常聿的弟弟，当年的呼声也很高的。 后来常沪犯下大错，被圣医谷的长老做主，赶出圣医谷后，他的势力有的跟随他离开了圣医谷，有的遭到了打压，隐匿起来，直到常沪设计圣医谷变故，驱逐了常聿，再次入主圣医谷，他的那些跟随着才慢慢锋芒毕露。 反倒是常聿的手下，死伤惨重，余下的势力，也因为当年那件事的重大冲击，全都隐匿起来，一心等着常聿卷土重来，夺回圣医谷。 但是这些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恐怕除了常聿以外，就无人知道了，也就是因为他们的行踪只有常聿一人知道，他们才能从常沪的血洗中活下来。 又是一个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午后，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圣医谷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模样，灰熊、殷灵玥和莫渊，快步走在九曲回肠的小道上。 一路上，他们会遇到很多圣医谷的民众们在劳作，他们善良淳朴，他们热情好客，他们就像是居住在世外桃源里的一群人，这里没有邪恶算计，没有尔虞我诈，大家凭借着自己的劳动，去换取更美好的生活。 殷灵玥觉得圣医谷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的玄乎，这里的人也都不过是由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他们每天在做的事，也没有那么的与众不同，就连这里的建筑风格，人们的穿着打扮，也跟外面没什么分别。 灰熊看着殷灵玥望着远处劳作的人发呆，觉得很奇怪。 这些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了，作为圣医谷在圣医谷长大的人，灰熊对这样的情景早已经习以为常，儿时，在频繁的训练之余，他最爱做的就是到田间捉蛐蛐，那时候，每次见到他，热情的谷民便会请他吃烤番薯，所以他虽然是个孤儿，但是他是在幸福中长大的。 “玥玥，你在看着什么？” 莫渊的声音清冽如水，沁人心脾，殷灵玥飞远的思绪很轻易的就被他吸引回来。 “小渊，我觉得圣医谷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莫渊追问。 “我想象中的圣医谷，太过梦幻，以至于无法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而现在看来，圣医谷其实……” “其实和我们曾经见到的每一个地方想必，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吧！”莫渊接过殷灵玥的话接着道，“其实所谓的神秘莫测，所谓的惊为天人，都不过是我们的想象罢了，江湖上将圣医谷传得神乎其神，不正是因为这这中间始终隔着一层雾，越是没办法见到，越是给了人们无穷的想象空间。” “小渊你说的对，是我对圣医谷的传闻太过深信，才总会觉得圣医谷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真正见到的时候，发现它与我的想象相去甚远，不免有些……” 失望吗？殷灵玥也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觉得胸口一紧，很不舒服。 “玥玥，换种说法，其实圣医谷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因为它是师父的圣医谷啊，它有你最爱的药草，光是这些，就足以体现它的与众不同，不是吗？” 殷灵玥重重的点头，道：“小渊，你说的没错。” 灰熊站在他们旁边傻傻的听着他们聊天，整个人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什么与众不同？又为什么失望？ “小主子，你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是在说圣医谷吗？” 殷灵玥咯咯一笑，道：“是啊，我们再说圣医谷，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与众不同？有啥不同的？不也是有山有水有房有人？”灰熊一脸困惑。 莫渊笑道：“灰熊前辈，你说的没错，圣医谷其实，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地方，但是这里，与我和玥玥而言，注定与众不同。” 灰熊还想要问，殷灵玥却是不想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于是转移话题道：“灰熊前辈，找我们现在的走法，大概多久可以到达圣医谷的中心？” 灰熊想了想，道：“至少也是在天黑之后。” “天黑之后？”殷灵玥惊呼，抱歉，她已经很累了，竟然还要走到天黑？ 灰熊不明白殷灵玥为什么要这样惊讶，以为她没听明白，复又解释道：“小主子，我说的是明天天黑之后，一定能到！” “明天天黑？”殷灵玥还以为是今天天黑，就已经叫苦连连，没想到还要走一天。 灰熊压根就没有看出殷灵玥的崩溃，兀自解释道：“可不是嘛，以前我们骑马的时候，快马加鞭也足足花了一个白天，我们现在是步行，速度自然是慢的，明晚能到，已经很好了。” “那您怎么不早说？” 灰熊被殷灵玥这无厘头的责问搞得无厘头，这不是您也没早点问啊！ 莫渊宠溺的看着殷灵玥张牙舞爪的模样，再看看灰熊呆萌搞笑的模样，只觉得这样的时光，真的很美好。 傍晚的时候，霞光满天，远处的云朵被染成五颜六色，落日柔和的余晖映照在他们脸上，给每个人都添加了几分迷人的光彩。 “小主子，看来我们又得找地方歇息了。”灰熊看到殷灵玥一脸的疲倦，提议道。 莫渊也觉得适当的休息是很有必要的，殷灵玥毕竟没有多少武功底子，她又是女孩子，总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劳累过度。 其实殷灵玥一直都在勉强的撑着，她总是体力消耗得最快的那一个，但是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因为自己，拖累了大家的进度，所以她一直勉强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莫渊突然间拦在殷灵玥面前，蹲下身子，殷灵玥呆住了，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上来吧，我背你。”莫渊的声音异常的迷人，殷灵玥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小渊，我可以的，我……” 殷灵玥说到一半，就被莫渊打断了，“玥玥，我背你吧，你还要留着体力，别忘了这里可是圣医谷，我们离不开你。” 殷灵玥很轻易的就被莫渊说服了，她轻轻伏在莫渊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前行。 原来潜移默化之中，殷灵玥已经越来越习惯莫渊的好，不管是他关切的眼神，还是他温暖的怀抱，亦或是他宽广的脊背。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明白的，估计就只有殷灵玥一个人吧！ 妙书屋 第两百四十二章 初入圣医谷（六） 次日晚上，就如同灰熊说得那样，他们成功的到达了圣医谷的中心，圣医谷的中心叫圣月城，而谷主的居所，则叫圣月居。 圣月城是整个圣医谷最繁荣昌盛的城市，代表着整个圣医谷最高的权势和富贵，哪怕是晚上，在这座城里面，依旧随处可见繁华街市，高楼林立，来来往往的城民们，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他们似乎已经从几年前圣医谷的重大变故中走出来了，并且正在创造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但是，殷灵玥和莫渊不知道的事，他们看到的这些都不过是表象，圣医谷中的人都是足够坚强的，但是常沪当年的血洗，给他们造成的阴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磨灭的，而且在常沪的统治下，他们圣医谷的繁荣已经退步了至少十年，这些，殷灵玥和莫渊看不出来，只有看得灰熊看得真真切切。 灰熊不禁感慨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圣医谷才能恢复从前的繁荣，大家，应该都满怀期待的等着主子归来，带领我们走向光明。” 莫渊感受到来自灰熊的殷切期盼与迫切渴望，他明白这种急切的心情，“灰熊前辈，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且这一天，绝不会太遥远。” 灰熊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睛里面闪着泪光，明明是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却总有一颗容易触动的心，动不动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流眼泪，灰熊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莫渊拍了拍灰熊的肩膀，算是在安慰他。 “小渊，我们要不要先找家酒店住下，吃点东西？” 殷灵玥试探性的询问，她现在又累又饿，确实想要找个地方歇一下，吃点东西，但是她担心莫渊他们有别的安排，自己这个请求会不会显得……有些拖后腿。 莫渊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道：“这提议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殷灵玥松了口气，幸好，其实在她问完这句话之后，她便觉得有些后悔了。 “赶紧赶紧！我肚子都饿瘪了！”灰熊摇晃着莫渊的衣袖，催促道。 三人很快选了一家不算很偏的客栈住下了，将一些行李放在客栈里面之后，三人便下楼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点了几道简单的菜，便开始默不作声的吃着东西。 他们本想安安静静的用餐，奈何对面的那一桌自然在叽里咕噜的，似乎在讨论着热门的话题，莫渊他们就算是再怎么想清净，那些人讨论的声音还是传到两人莫渊他们的耳朵里。 “你们知道吗，这些天圣月居里出事了！” 圣月居？前面的话殷灵玥和莫渊全当废话听了去，但是在听到圣月居这三个字的时候，三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听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据说是一个重要的人，好像是叫什么……常雲，总之是常沪十分在意的一个人，几天前出去办时候，就没再回来了，现在常沪的人正大肆寻找这个人，估计，我们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太平日子过喽！” “谁说不是呢，自从谷主大人失踪，常沪那个坏人强占圣医谷以来，我们就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 “你小声点，这话要是传到常沪耳朵里，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对对！” 之后，那桌子人便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莫渊的大脑里不停的回想着常雲这个名字，对这个人，他们是陌生的，几乎就没有听人提起过，但是听刚才那几个人谈过，这个常雲在整个圣医谷，似乎具有很高的地位，至少这个人与常沪关系匪浅。 莫渊手中握着的筷子突然一紧，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这各个常雲，该不会就是……常峰？ 常峰这个名字是常聿取的，也就是说常雲这个名字其实才是常峰的本名，就连当年师父救下年幼的他，也是常沪算计好的？又或者，这个常峰根本就是常沪的……儿子！ 莫渊被自己的想法狠狠的吓了一跳，如果真的像他想的这样，那么常沪这个人，也太恐怖了吧！ 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不管是身为屏障的青龙城和青凤城，亦或是作为核心的圣医谷，全都在他的算计中，切断龙凤双城对圣医谷的保护和支援，攻克常聿的心里防线，囚禁圣医谷的长老们，这中间差了哪一步都是完全不信的，这样的极思恐惧，让人不禁胆寒。 “小渊，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殷灵玥轻轻的咬着莫渊的胳膊，关切的问，见他半天都没有动静，眼神空洞，手中的姿势一直保持着，殷灵玥不禁担忧起来。 莫渊这才回过头来，对殷灵玥笑了笑，道：“玥玥，别担心，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发呆？”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一时间入了神。” “没事就好。”殷灵玥也不多问，问了她也一定能明白，有些时候，少知道点事，未必就是件坏事。 莫渊没什么食欲，便直接放下碗，等着灰熊狼吞虎咽的将眼前的饭菜一扫而光，待灰熊吃饱后，整张餐桌就已经是杯盘狼藉了。 莫渊递给灰熊一块手巾，给他擦嘴用的，看着灰熊擦嘴，莫渊慢慢道：“灰熊前辈，我们回房间去吧！” “去干嘛？”不应该直接出发了吗，现在已经不早了，夜黑风高，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我有些事，想和前辈聊聊。” 灰熊一听莫渊说有事，便立刻点头称是。 回到房间后，莫渊把门关好，这才问灰熊：“灰熊前辈，您如实回答我，圣月居里面认识您的人多吗？有多少？” 灰熊不明白莫渊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单论认识我的人，圣月居至少有八成的人是认识我的，甚至还有些人对我颇为了解，毕竟我可是圣医谷的七大护法之一，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在圣医谷也算是个人物。” 莫渊听完灰熊的话，面具下的脸色变了。 “灰熊前辈，潜入圣月居的事，我和玥玥去做就好了。” 灰熊想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整个人惊住了，“为什么？小主子，为什么？” “因为您的身份，若是您进入圣月居，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您还可能会有危险。” “我可以乔装打扮啊！” 莫渊坚决的摇头，“不行的，师父他们当初就是乔装过后才隐匿在人群中的，但是，他们仍然逃不过常沪的眼睛，所以不行。” “可是……”护胸根本就不可能甘心。 妙书屋 第两百四十三章 初入圣医谷（七） “没什么可是。”莫渊直接打断灰熊的话，拒绝得斩钉截铁，这样强势的莫渊，是灰熊不曾见过的。 莫渊按住灰熊的肩膀，认真的对他说：“灰熊前辈，如果您还当我是小主子，那您就听我一回好吗？” 莫渊态度坚决，甚至不惜拿出身为灰熊小主子的身份，来让他妥协，足以见莫渊的决心。 灰熊沉默了还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飞鹰大哥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听小主子的话，这些他都牢牢记得的，既然是小主子安排的，必然会有他的用意。 “灰熊前辈，您也可以和我们去的，只是您不能进入圣月居，而是在外面接应我们，我和玥玥一定会千万小心。” 殷灵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渊如此坚决的不让灰熊进入，但是她相信，不管莫渊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那都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莫渊从来就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他想的永远比他们要多得多。 “灰熊前辈，玥儿相信小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因，我们要相信他，相信他的决定。” 殷灵玥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哪怕是她完全不明白莫渊的做法，但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是她做得最好的一件事了。 灰熊道：“小主子不必多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在圣月居外面等你们回来的。” 莫渊总算是松了口气，接下来他要说的，是另一件重要的事，“灰熊前辈，我还需要您帮我个忙。” “小主子直说便好，不必如此客气。” “我们需要圣月居的地图，越详细越好。” “那简单。”灰熊拍拍自己的胸脯，“包在我身上就好了。” 灰熊说完，便麻利的找来纸、笔和墨，很快就在之上画出了整个圣月居的详细地图，包括哪个地方有个机关，哪个地方有个暗格，又或是哪个地方有个仓库地道，甚至连最隐秘的狗洞都不放过。 “这样可以吗？”灰熊看着自己的图被莫渊反复打量，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问，“那个，我的画画技术不是很好，您如果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灰熊的绘画技术还真不是一般的烂，他这张鬼画符，也亏的是莫渊，才能毫无障碍的看下去。 莫渊微微一笑，道：“已经很好了，这画图手法虽然欠佳，但是图却很仔细，谢谢您。” “谢啥呢，这都是我该做的！” 莫渊将图纸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看着灰熊和殷灵玥道：“我们出发吧。” 灰熊却突然扯住莫渊的衣袖，阻止他前行的脚步。 莫渊满眼疑惑的看着灰熊，问道：“前辈，您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最后一件事。”灰熊将一个圆形的球球递给莫渊，道，“这是信号弹，主子称它为子母弹，如果其中一个摔碎了，另一个也会碎掉，如果您遇到什么危险，就把它摔碎了，我就算是拼了自己这条性命，也会冲进去就您们。” 莫渊将子母弹装入怀里，郑重的点了点头。 所有的事交代完毕后，三个人终于动身前往了圣月居，快到达圣月居门口的时候，他们却犯难了，门口守卫森严，而且都不是等闲之辈，眼神颇为锐利，都是常沪精心挑选出来的，想要靠普通的易容术混进去，恐怕没那么简单。 莫渊眉头紧蹙，明显一筹莫展，殷灵玥就更不要说了，她能想到的就是一把药粉撒下去，把这些全部撂倒，但是，只怕她还没来及靠近这些人，自己就先被万箭射成塞子了。 灰熊也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奈何他的脑容量实在是……反正对他来说，遇到困难拎刀上去干就是了，像现在这样需要动脑筋的事，还真的是不适合他。 “有了。”莫渊小声道。 殷灵玥和灰熊连忙扯了上去，“什么办法？” “这方法最是安全，但是……就是有些……” “钻狗洞！”莫渊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殷灵玥和灰熊却是立马就猜到莫渊想说什么。 灰熊有些犹豫，“小主子，钻狗洞这事，怕是与您们身份不合啊！” 殷灵玥却是毫不在意，他从小到大，偷鸡摸狗的事可没少干啊。 “灰熊前辈，当我们是小主子的是你们，我们可没将自己当做主子看待，钻狗洞这事嘛，还蛮有意思的。” 莫渊也补充道：“灰熊前辈，您找个地方藏好，等着我们出来吧，如果……”莫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得不说，“如果我们发生意外，您也不要豁出性命去救我们。” “那怎么行！”灰熊急忙打断了莫渊的话。 莫渊看着灰熊，坚决而认真的道：“前辈，您别激动，先听我说，如果您看到您手中的子母弹爆裂，您一定要赶紧离开圣医谷，去青龙城也好，青凤城也好，总之您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搬救兵，知道吗？” 灰熊拼命的摇头，不去看莫渊的眼睛。 莫渊强行将他板正，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前辈，拜托了！” 和刚才在客栈里一样，只要是莫渊决定了的事，灰熊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选择妥协。 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后，莫渊总算是可以安心的进去了，前方等着他们的，也许是一条死路，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他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殷灵玥，哪怕是晚上，光线暗淡，莫渊依旧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绝美的容颜，如此的让他沉醉。 他不是没想过不准她一同潜入圣月居的，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以用强硬的态度让灰熊妥协让步，让灰熊远离危险中心，但是对殷灵玥，他没办法强势。 就这样，他们通过转狗洞的方式，成功的进入了圣月居。 成功进入圣月居的二人，第一时间就是打晕了圣月居里面最普通的一个丫鬟和仆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这样才能更好的隐匿在圣月居里，毕竟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不起眼的小角色，被注意到的几率更小。 收拾妥当之后，殷灵玥端着茶水，莫渊跟随其后，二人开始小心翼翼的在圣月居里寻找着可疑的地方，因为紧张，殷灵玥的心跳明显跳的很不规则。 圣月居特别大，身处其中的殷灵玥可以说是完全丧失了方向，全凭莫渊记住了整个圣月居地图，又有良好的方向感，这才能在偌大的圣月居穿梭自如。 妙书屋 第两百四十四章 初入圣医谷（八） 莫渊和殷灵玥在圣月居里走了好一会儿，期间与许多人擦肩而过，遇到穿着精致、身份一看就不一般的人时，二人也会有模有样的行礼，做的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有半点异常。 又走了好一会儿，殷灵玥觉得有些蒙圈了，这里雕梁画栋九曲回肠的，绕得她整个人头都头大了。 看到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殷灵玥终于忍不住附在莫渊耳边小声问道：“小渊，你觉得师父他左右可能被关在哪里？” 莫渊也小心翼翼的观察了周围，确定他们的谈话不会被旁人听了去，这才小声道：“有三个地方，阴阳两仪眼中的阴眼和阳眼，以及阴阳两仪眼中央的圣泉，是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 “那这三个地方离得近吗？” 莫渊摇摇头，殷灵玥看到莫渊摇头，眼中的光芒瞬间就蔫了。 “阴眼在圣月居最南，阳眼在圣月居最北，而圣泉，位于圣月居的中心。” 殷灵玥小心的问莫渊，“那我们现在是在……” “最北边。” 听完莫渊的话，殷灵玥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幸好现在是晚上，不然殷灵玥这调色盘一样的脸色，一定会完完全全的暴露在莫渊眼前。 “小渊，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殷灵玥想过了，这相距甚远的几个地方，他们也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挨个去察看，所以殷灵玥觉得，莫渊说不定已经拿定主意了。 “去圣泉。” “为什么？” “赌一把，圣泉是中心，最有可能。” “好，那就去圣泉。” 圣泉既是圣月居的中心，也是目前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去那里，最省时间。 夜已经很深了，圣月居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但是殷灵玥和莫渊都知道，这并不是他们掉以轻心的理由，圣月居的防守，本就不存在薄弱的时候。 到达圣泉的时候，二人再次犯愁了，圣泉的守卫比起圣月居的正门，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莫渊没有料想错的话，这里的守卫只会更加严密。 两人寻了个隐秘的角落猫着甚至，静静的观察这圣泉外的动静，寻找可趁之机，他们很清楚，以他们二人的实力，硬闯的话，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 约莫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二人依旧没有看到半点机会，再这样下去，今晚的行动就没办法进行了。 殷灵玥两只脚都已经完全麻了，若不是莫渊托着她，她恐怕已经坚持不住了，殷灵玥心里不由得焦虑起来，握着莫渊的手也更加紧了。 莫渊心底也拿定主意，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冒险一试了。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声传来，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大概有十余人，其中丫鬟仆役就有不少。 莫渊赶紧拉着殷灵玥趁乱混入了他们之中，这场混乱是来自一个受伤的中年男人，男人面部狰狞，咋一看颇为吓人，尤其是他那张本就千沟万壑的脸上，满是殷红的血腥，这模样，更地狱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殷灵玥不敢多看他，莫渊却是小心的打量着他，男人受了极为严重的伤，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他身上的伤口极为复杂，有刀痕、剑痕以及棍棒打出来的痕迹，还有长枪刺出的伤口，甚至还有不少树叶插在他的身上，这手法……怎么看着如此熟悉？ 莫渊猛地想起了失踪的青城八雄，难道这个人的伤，真的与他们有关？除了青城八雄，莫渊实在是想不出来，吃了青城八雄，还有谁能将那么多种兵器的创伤，在同一时间留在同一个人身上。 男人已经气息奄奄，陷入昏迷，他的一个侍从焦虑的冲一众丫鬟仆从吼道：“没看到司民大人重伤吗，还不赶紧准备药浴！” 他的声音大如雷霆，再配上那一张凶神恶煞一样的面孔，吓得一众丫鬟仆从瑟瑟发抖，但是手上的活却是分毫也不敢耽搁，各种珍贵的药材被源源不断的运到圣泉中，不多时，药材便被圣泉温热的水万万全全的吸收了。 那个叫司民的男人，这才被放进里面疗伤。 殷灵玥和莫渊早已经趁着运放药材的时候，寻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很快，司民的侍从便领着所有的仆从丫鬟退出了圣泉。 圣泉就是以这个药泉命名的，这里是整个圣医谷天然的疗伤圣地，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尚存一息，到了这圣泉中一泡，会大大缩减养伤的时间，若是命悬一线，圣泉也能增大存活的几率。 圣泉一共有五个药泉，大小各不一致，这些在灰熊画给莫渊的地图里也写得很清楚，但是比起圣泉的药用价值，这里还有一个恐怖的地方，更引人注目，在圣泉下面是一层囚室，这也是灰熊告诉莫渊他们的。 初次听到灰熊谈论圣泉的时候，殷灵玥和莫渊也是吃了一惊，上面是救死扶伤的圣地，下面却是阴森恐怖的囚牢，这设计，还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确定整个圣泉里面只有刚才那个叫司民的男人，殷灵玥和莫渊便直接去启动通往囚室的开关，随着开关的启动，殷灵玥和莫渊所站的圆形石板便开始飞速下陷，下落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殷灵玥和莫渊都有了眩晕的的感觉，好在没过多久，他们便到达了底部，两人刚一离开，石板便原路升了回去。 这里果然阴冷了许多，就连光线也十分的暗淡，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囚牢里十分的安静，不像是囚禁着什么人，两人身上都没有带照明的东西，只能凭着感觉摸黑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常沪，你就别费心思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圣医谷的谷主，就算是粉骨碎身，也绝不会将圣医谷的秘闻告诉你！” 这声音，是殷灵玥和莫渊思念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这声音，是和殷灵玥拌嘴并且是总是嫌她笨的，这声音，是莫渊迷惘时和他畅谈的。 “师父！” “师父！” 殷灵玥和莫渊再也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声音，这两声呼唤，道尽了无数的思念和担忧，犹如魔音一般，不停地在偌大的森寒囚牢里响彻。 妙书屋 第两百四十五章 初入圣医谷（九） 偌大的囚牢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守，这究竟是常沪太过自信，确定常聿就没办法逃出这里？还是他笃定没有人回来救常聿，即便是有人来救，也不一定能成功闯进囚牢？ 殷灵玥早在听到常聿声音的一瞬间，就已经泪崩了，她在换完那一声师父之后，就直接扑倒了常聿的怀里，泪如雨下。 常聿却是在殷灵玥扑到他怀里的一瞬间，沉重的闷哼了一声，吓得殷灵玥连忙后腿，莫渊也在听到常聿闷哼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常聿似乎，也受了很严重伤。 “师父，您是不是……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殷灵玥小心翼翼的问，因为看不清楚，殷灵玥并不清楚常聿现在是什么情况。 “师父没事，玥儿别哭。”常聿的声音异常的温柔慈爱，让殷灵玥听了心里一暖。 “谁哭了！”殷灵玥倔强的不肯承认，却在常聿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摸了一把泪，“我才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哭那么丢脸的事，我才不会做，再说了，谁要为你哭啊？” “呵呵。”常聿轻笑出声，“丫头就别逞强了，想哭就哭，你是个什么德行，师父比谁都清楚呢！” 殷灵玥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双唇，声音呜咽：“师父，玥儿很想您，您多和玥儿说说话好不好？” 常聿很想伸手将殷灵玥揽进怀里，但是他的手才动了动，肩膀上便传来了锥心的痛，疼得他整个人都龇牙咧嘴气来，甚至倒抽了一口气。 殷灵玥听到常聿的抽泣声，连忙焦虑的问：“师父，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是您的伤口又疼了？” “呸，常沪那个老变态，他嫉妒师父英俊潇洒医术无双，竟然敢这样对师父我，哦哦，痛死老子了！” “师父，玥儿这里有许多伤药，我给您上药好不好？” “你看得见我的伤口？”常聿笑着问。 殷灵玥一时语塞，道：“看不见。” 常聿听到殷灵玥委屈的声音，瞬间心花怒放，大笑道：“丫头，没关系的，到师父旁边来，师父告诉你怎么伤药。” 殷灵玥摸索着来到常聿身边，只敢碰到他的衣衫，却不敢触碰他的身子，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丫头，听着，师父的伤口挺严重的，甚至可以说狰狞恐怖，但是你要牢牢记住，你是我常聿的弟子，是我医术的传承人，今后你还会遇到更严重更恐怖的伤，如果你连遇到这种程度的伤口都不能从容镇定的应对，那你就不够格做一个医者，不够格做我常聿的弟子！” 常聿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重了，但是雏鸟终有一天会离开巢穴，她的学会处变不惊，的学会做一个合格的医者，在面对重大灾难亦或是病人重伤命悬一线时，若是身为医者的人先乱了分寸，那么谁来给病人希望，说来告诉病人有我在，别担心，这是作为一个医者必备的条件。 “我知道，师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丫头，坚强点，师父会努力的活下去，就算是为了你们，为了圣医谷的未来，师父也绝不会垮，要知道，师父的生命力堪比小强，没有什么能让师父放弃生命。” “师父，我先给您上药。” “好，你听师父说，师父的肩胛骨被常沪用铁链洞穿了，不仅是洞穿，上面还上了锁，所以常沪才确信我绝对逃不了，现在，你给师父的肩膀用你的伤药。” “好。” 殷灵玥利索的拿出自己的伤药，小心翼翼的摸索到铁链，在循着找到常聿的伤口，道：“师父，您忍着点。” 抹药的过程很痛苦，而且痛苦的并不止常聿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莫渊，还有为常聿伤药的殷灵玥，都很痛苦。 上完药之后，常聿的额头都浸满了汗水，幸好他本就是瘫坐在地上的，才不至于脱力摔在地上。 “师父，您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吗？”殷灵玥问道。 “那倒是没有，我的武功早已经被废掉了，如今的我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不能用毒，胜负我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常沪他还能对我怎样？” 常聿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是莫渊和殷灵玥都不是傻子，知道常聿落到常沪手中，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常沪那样记恨师父，无论如何也会对师父百般折磨，师父的外伤没有赵毅重，但是他受到的痛苦，绝对远在赵毅之上。 常沪折磨人和常峰不一样，常峰喜欢璀璨一个人的肉体，所以赵毅落到常峰手里，才会被弄得武功尽废，全身骨头粉碎，身上都是各种刑具的伤口，血流不止，体无完肤，成了殷灵玥和莫渊看到的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但是常沪不同，他是一个对于制毒近乎疯狂的人，他对常聿的恨，自然也是通过毒来发泄，他喜欢把每一种毒下在常聿身上，看到常聿癫狂、痛苦、生不如死，常聿被毒药折磨得越是面部狰狞，他所获得的快感也就更加强烈。 殷灵玥轻轻挽着常聿的胳膊，道：“师父，对不起，我和小渊来晚了，让您受苦了。” 常聿摇摇头，“师父不苦，师父只要一想到我的两个宝贝徒弟，师父的心里就跟抹了蜜一样的甜。” 殷灵玥嗔怪：“师父，您就被贫了，都已经这样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师父说的是真的。”常聿说的严肃而认真，“你们两个，就是师父的希望之光。” 殷灵玥愣住了，莫渊也愣住了，常聿虽然说话总没有个正形，但是他说的这句话，却让也可以和莫渊无比动容。 是啊，殷灵玥和莫渊，两个没什么出息的小家伙，却被常聿视为希望之光！ 因为有他们在，常聿就不会想要放弃，他始终相信，他的两个徒儿绝不会放弃他，所以他不能自己先放弃。 他的毕生所学还没有交给他们呢，他的那些研究，那些举世无双的医术，还没得到传承呢，所以他不能自己先放弃。 他答应过小丫头，会让她成为举世无双的医者，让她扬名立万，悬壶济世，成为一代名医，会让她继承圣医谷，带领圣医谷走向另一个高度，将圣医谷的医术发扬光大！ 他答应过臭小子，会让他学成绝世武功，让他能独当一面，能够无惧任何艰难，能够保护想的保护的人，能够成为圣医谷最坚实的护盾，让江湖上的人知道，圣医谷不只是医术一绝，在武学造诣上也是屈指可数的！ 所以，殷灵玥和莫渊，是常聿的希望之光！ 妙书屋 第两百四十六章 初入圣医谷（十） 常聿被抓到圣医谷的这些日子，每一天都仿佛是在地狱里面度过的，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但是却又活了过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常沪绝不会让他就这么死掉的，只要常沪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他就不会死。 人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比如现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的两个爱徒，就已经来了。 常聿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既希望看到他们，又害怕看到他们，在危险重重的圣医谷，就连他都不能保全自己，更何况是这两个小家伙？ 常聿不希望他的两个徒弟受伤，不希望他们瘦弱而稚嫩的肩膀上，扛上整个圣医谷的未来，扛上拯救大家的重担，这对他们来说，未免太沉重了。 其实，从常聿被抓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徒弟们一定会不辞艰辛，攻克千难万阻，前来救他，他们两个就是这样，重情重义，一旦认定一个人，就算是豁出去性命，也不会舍下他。 常聿握着殷灵玥的手，轻轻摩挲着，心里想到的却是自己的那个傻小子，他就叫了一声师父，便一直呆呆的站在一边，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由着常聿和殷灵玥在那里有说有笑，而他自己，就像是空气一样，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傻小子，站着干什么，到师父身边来。” “嗯。” 莫渊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摸索着来到常聿的身边坐下，常聿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傻小子，陪师父说说话，你和臭丫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性格上南辕北辙，说话作风更是相去甚远，臭丫头是太过聒噪，而小子，你是太安静了。” 安静到让人忍不住心疼啊！ “师父，莫渊没关系的，只要能听到您和玥玥的声音，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真的！” “我知道。”常聿道，“但是小渊，你还是要多说说话，这样才好。” “谢谢师父。” 莫渊说完这句话，再次陷入了沉默，常聿却突然间懊恼起来，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他身为长辈，怎么能被徒儿到来的喜悦冲昏头脑，而忘了他们此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小渊，我托赵老头给你们的香囊你们看了没有？”常聿问道。 香囊？ 殷灵玥和莫渊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来，赵毅将香囊给了青悦，再由青悦转交给他们的，不过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看，便因为后面那么多的事情，给忙的忘记了。 莫渊道：“是赵毅师父托青悦师姐转交给我和玥玥的。” “你们看了吗？”赵毅追问。 “还没有。”莫渊作势要将香囊拿出来，却被常聿阻止了。 “小渊，玥儿，你们认真听着，香囊里的东西很重要，这就是常沪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香囊里面是我们圣医谷的绝密，是圣医谷源远流长经久不衰的秘诀，也就是因为想得到它，常沪才不会杀我。” 殷灵玥和莫渊被常聿的话没震惊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香囊，竟然隐藏着如此大的秘密，而且师父还把这个秘密交给了他们，这岂不是将这个圣医谷的未来都交托到了他们手上，他们何德何能啊？ 常聿明白殷灵玥和莫渊的心思，事实上，将如此中的担子交托在他们肩上，这样做很残忍，但是……常聿别无他法。 “丫头，小子，别怕，若是你们觉得无法承受，师父不会勉强你们的。” 殷灵玥立刻反驳道：“师父，我们不是害怕什么，我们只是担心……担心我们会让您失望，毕竟我们只是……只是两个还不懂事、爱惹祸的小家伙，这不是您一直说的吗？” 莫渊也说道：“玥玥说得没错，我们担心的是不能完成您的嘱托，其余的我们都不在乎。” “如此便好。”常聿认真道，“你们听好，师父永远不会对你们感到失望，师父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别忘了，你们可是师父中意的徒儿，我常聿的徒儿，即便是成不了盖世英雄，那也绝不是等闲之辈！” 殷灵玥连忙捂住常聿的嘴，道：“师父，您说这话的时候不惭愧吗？您这是在夸我们天赋异禀呢，还是夸您慧眼识珠？” “自然是我慧眼识珠啊！”常聿忍不住想拍殷灵玥的脑袋瓜，这丫头，就不能严肃一点，认真一点吗？ 莫渊打断殷灵玥和常聿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师父，还有呢？” 常聿正色道：“乖徒儿，我的锦囊里其实还有几样重要的东西，需要向你们说明一下，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记录里圣医谷里师父部下们隐匿的地方，你们出去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他们，在圣医谷里面，你们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要引起常沪的人怀疑。” 莫渊问道：“但是师父，我和玥玥找到他们之后，又该如何让他们相信我们的话？” 常聿回答道：“这就涉及到我说的另一件重要东西，你们把这个拿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会相信。” 莫渊隐约觉察到不对，于是问道：“师父您为什么和我们交代这些，您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殷灵玥听完莫渊的话，心下一紧，连忙竖起耳朵准备倾听。 常聿苦笑着摇摇头，道：“师父出不去的。” “为什么？” 殷灵玥和莫渊几乎是同时发问。 常聿长叹一声，道：“小渊，玥儿，以你们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到为什么吧。师父身上的这铁链是去不了的，只有解开这把锁才行，所以常沪才如此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连一个守卫都不设，就是因为他笃定除了他，没有人能够解的开这把锁。” 莫渊红着眼睛攥紧了手中的宝剑，常聿看出他的意图，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另一只手，道：“没有用的，小渊，别白费力气了。” “师父……”莫渊的声音哽咽了，“徒儿做不到……做不到留您一个人……去面对常沪的折磨。” “乖孩子，师父挺得住，别忘了你师父我从小到大就是和这些毒物长大的，这些对师父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殷灵玥的心态也在知晓常聿不能跟他们离开这里的一瞬间，碎裂开来，她根本就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眼泪瞬间就充盈了眼眶。 “师父，玥儿不要，玥儿要留下来陪您。” 她固执的抱着常聿的衣袖，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常聿的衣袖，让他觉得心如刀绞，这比他受到的任何折磨都要让他难受。 妙书屋 第两百四十七章 迎战圣医谷（一） 纵然是万般不舍，但是事实就是事实，由不得他们不信，常聿虽然不忍心看到自己的两个徒儿伤心失落，却也不得不告诉他们这个残忍的现实。 “玥儿，你听师父的话，和小渊出去吧，师父需要你们尽快召集部下，还有青龙城和青凤城，也要召集起来，我们也是时候打一场翻身仗了。” 殷灵玥依旧死死的抱着常聿的衣袖，就是不肯答话，莫渊却是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既然现在没办法带走师父，那么他们就应该替师父去做他本该做的事，以大局为重。 提到青龙城和青凤城，常聿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于是便问道：“小渊，刚刚你们提过，我的香囊是由青悦转交给你们的，为什么不是赵老头转交的？那个老头子都干什么去了？” 莫渊眸光一暗，道：“青悦前辈将香囊交给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师父是匆匆忙忙将东西交给她的，他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直接走了，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 “什么要紧事？”常聿追问。 莫渊回答：“一开始我也很疑惑，但是联想到您和赵毅师父同时失踪，就不难想象了。赵毅师父他，应该是料想到您失踪了，于是追到了圣医谷。” “赵老头追到了圣医谷！”常聿的瞳孔放大，表情惊讶，随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赵老头他……” “他落到了常峰手里，囚禁在一线崖，服过了蚀骨相思，还……” 莫渊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常聿打断了，“好了，别说了，为师都懂了。” 常聿比任何人都清楚，赵毅落到了常峰的手中，绝对是受尽了折磨，甚至还极有可能就此殒命。 常聿害怕知道，但是又迫切的想知道，那个老家伙与自己的情分本来就很不一般，他几乎陪伴了常聿一生，儿时玩伴，少年挚友，暮年兄弟，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是只言片语可以形容的。 “小渊，赵老头……”常聿还是没办法将这句话问出来，好在莫渊懂他，知他想要问些什么。 “师父，赵毅师父他无性命之忧，我和玥玥救下他之后，第一时间替他处理好伤口，确定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后，我们便委托冥和昼二位前辈护送他回青龙城，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平安抵达青龙城了。” “好，很好，小渊，玥儿，你们好样的。” 常聿老泪纵横，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若是自己的好兄弟真的因为自己而殒命，他这辈子，恐怕都会良心难安，活在愧疚自责里。 “对了，师父还有一个问题。”常聿还有一个疑问，索性一次性问完，“你们是怎么进入圣医谷的？按理说，若不是对圣医谷了如指掌，你们恐怕是连靠近圣医谷入口都成困难，还有，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圣月居里地形复杂，圣泉更是圣月居的重地，想要进到圣泉，然后找到机关进到这里，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莫渊回答道：“师父您说的没错，若是没有灰熊前辈的帮忙，我们根本就连进入圣医谷都成困难。” 听到灰熊这个名字，常聿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小心的问：“灰熊？” 莫渊道：“灰熊前辈，也就是圣医谷的七护法，是他一路领着徒儿们进入圣医谷，并且顺利的潜入圣月居，来到这里见您。” 常聿长叹一声：老泪纵横：“幸好，幸好他还活着。” 莫渊接着道：“师父，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知道我们是怎么遇到灰熊前辈吗？” 常聿摇摇头。 “因为，我们遇到了飞鹰前辈，是飞鹰前辈引着我们认识了灰熊前辈的。” “所以说……” “飞鹰前辈也还活着，他和大家一样，无时无刻不再盼着您带领着大家，打败常沪，夺回圣医谷。” 这是常聿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圣医谷大难之后，圣医谷死伤惨重，他本以为在那一场变故中，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七位护法都因为他丧了命，却没想到，还有飞鹰和灰熊活了下来，不管他们经历了多大的伤痛，只要还活着，就有无限的希望。 常聿想要抹掉自己的眼泪，但是他的左有两只手分别握着莫渊和殷灵玥的手，他只要一动，他们便会察觉，常聿只得作罢，任由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幸好，他这副脆弱的模样，不会被他们看见。 常聿问道：“既然是灰熊陪你们来的，那他为什么没有进来？” 莫渊回答道：“是徒儿自作主张不让他进来的，圣月居里绝大多数的人都对灰熊前辈了如指掌，他若是随我们进来，暴露的可能性很大，危险性就越大，我和玥玥是生面孔，容易隐匿在人群中，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较小。” “师父知道了，小渊做的很好。” 莫渊道：“我只是不希望灰熊前辈身陷囹圄。” “小渊，玥儿，你们认真听师父说，师父最后交代一件事。”常聿郑重的对二人说，“召集我的部下后，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救出圣医谷的其余十位长老，负责看守他们的是常跃和常良，他们阴狠狡诈，诡计多端，你们定要千万小心。” 莫渊和殷灵玥整齐的点头，道：“我们一定会的。” “还有，切记，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博，知道吗？” “我们知道。” “还有还有，给师父齐齐整整的回来，不准受伤。” 殷灵玥泪如雨下，嘴上却是不饶人，“师父，您怎么这么啰嗦，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这些我们都懂！我们……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莫渊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师父，那我们该去哪里营救长老们？” 常聿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其实，师父也不知道，师父之前有调查过，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查清楚，就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不过，师父可以锁定三个地方。” “哪三个地方？”殷灵玥追问。 “落月潭、鹿岭以及赤峡，你们不知道这三个地方也没关系，到时候我的部下会领着你们去的。” “知道了，师父。” “你们尽快离开吧，趁着天还没亮，赶紧走吧。” 这一次，殷灵玥没有再任性了，她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离开，也明白自己留下来不仅对常聿毫无帮助，还有可能成为掣肘常聿的因素，也就顺从的离开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迎战圣医谷（二） 离开的过程并没有进来时那样困难，需要机缘巧合的躲过看守圣泉的侍卫，因为常聿给他们指了一条密道，可以直接离开圣泉，这条密道只有常聿一人知道，是他专门为自己设置的，以备不时之需。 殷灵玥和莫渊通过密道离开了圣泉，在通过来时的狗洞钻了出去，二人刚一出去，就见到灰熊焦虑的等待着他们。 见到二人，灰熊连忙迎了上来，仔仔细细的检查这莫渊和殷灵玥，确定二人毫发无损，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担心死我了。” 殷灵玥微微一笑道：“灰熊前辈，我和小渊已经说过了，我们会平安无事的，我们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是是是。”灰熊连连称赞，“小主子可真厉害啊！” “那是！”殷灵玥说得洋洋得意。 嬉闹完了，灰熊回归正题，看向殷灵玥和莫渊，认真的问：“小主子，你们有没有看到主子？” 莫渊点点头，灰熊还想要问些什么，却被莫渊阻止了，“前辈，这里说话不方便，有什么事我们回客栈再聊好吗？” 灰熊虽然还有很多的话想要问，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嘴边的话也只能憋回去了。 三人便开始快速的赶往客栈。 此时，天色微明，夜晚就快要结束了，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相信过不了多久便是日出，等天色彻底亮了，形形色色的人便会开始往来行动，这其间不乏圣月居的人，也就意味着危险增加。 事实上，殷灵玥和莫渊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圣泉的囚牢里面照进了微弱的光，常聿便看到常沪的身影，他清楚的知道，属于常沪今日的折磨，也就到了。 常沪没有立即和常聿说话，而是对着常聿周围一阵猛嗅，常聿知道他在嗅些什么，但是还是强行装作镇定自若。 他们这些侍弄药草的人，嗅觉上天生就异于常人，尤其是他与常沪，更是个中翘楚，常沪肯定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的药味，以及陌生人的味道。 常沪用他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常聿，像是看待待宰的猎物一样，常聿大胆的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常沪眼中的阴狠和杀意太过凛然，这就是常聿，换做是常人，肯定早就屈服在这样的眼神之下。 常聿一言不发，等着常沪发问，他知道，他的这位兄长，从来都不是位沉得住气的，被驱逐出圣医谷的这些年，非但没有消磨他身上的戾气，反而让他的戾气更甚。 终于，常沪按捺不住，幽幽开口道：“你的身上有奇怪的味道，还有，伤口也被处理过了，难道是……已经有人来过了？” 常聿保持沉默，并不回答。 常沪也不恼，自顾自的接着道：“这味道闻着不像是来自同一个人的，来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吧？” 常聿剜了他一眼，依旧沉默不语，就算常沪说的全是事实，他也不会予以回应。 “你说对方会是什么人呢？等等，你先别说，让为兄猜猜。”常沪狡黠的一笑，接着道，“会不会是青龙城或是青凤城的人？” 常聿依旧不理会他，就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个人，而是空气，看不见，亦摸不着。 常沪摇摇头，像是个自言自语的疯子，“不不不，龙凤双城的人没有这样的味道，新鲜的血液，纯净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做实验，你说，他们是不是最上好的材料啊？” “不说话？哑了吗？”常沪猛地揪住常聿的脖子，捏紧，窒息的感觉瞬间朝常聿袭来，常聿拼命挣扎，却不过是徒劳。 常沪用力一扯，将常聿扯向了自己，然后埋首在他的肩膀处，仔仔细细的嗅了一遍又一遍，就在常聿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常沪这才放开了他。 “常聿，这药的味道与你配置的药差别很大，显然不是出自你的手。”常沪顿了顿，眼珠子骨碌一转，“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伤药比你配置的效果更好，里面包含的药材……就连我也有两味药没闻出来。” 常沪退后两步，和常聿拉开了距离，继续道：“单就一个简单的伤药，就已经做得如此与众不同，由此可见，常聿，你的这位小徒弟的天赋，还真是与众不同、得天独厚啊！” 常聿恶狠狠的瞪着常沪，但是这目光看在常沪眼里，不痛不痒，可以说是半点杀伤力也没有。 “看我做什么，我这是在夸你有眼光！当年我做的一个人造天才就已经让你痴狂到毁了整个圣医谷，如今的这个，那可是真的天才啊，你说你该宝贝成什么样？” 常沪是真的了解常聿，他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对自己医术的传承格外重视，这关乎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毕生成果的延续和发扬，更是关乎圣医谷的未来和昌盛，这些都是常聿最为在乎的，一个出色的徒弟，对常聿的诱惑力非比寻常。 可是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天才，所以当年常沪才不惜以自己的儿子作饵，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所谓的“天才”，常沪不惜牺牲稚子，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年纪幼小的时候，便将他当做药人对待，强行让他的体质异于常人，让他对医药方面了如指掌，这才营造了所谓的天才。 “你说说看，若是他落到了我的手里，你会不会为了他，放弃圣医谷的那个绝密呢？” “别！动！她！”常聿说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这是从刚才到现在，常沪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哦！愤怒了？我的好弟弟，你大小就是个温温吞吞的兴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如今的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看着稀罕。” 常聿重新沉默，他不应该沉不住气的。 “常聿，你也不用这样生气，现在我连你的宝贝徒弟是男是女的都还不知道呢，你急什么？”常沪突然靠近常聿，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不过你别担心，过不了多久，我不仅会知道他是男是女，而且，会把他带到你的面前，让你们师徒团聚！你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很贴心？哈哈哈……” 常沪突然间疯了一样的狂笑，笑声像鬼怪一般，在空阔的囚牢里回荡，整个囚牢被他弄得堪比地狱。 第两百四十九章 迎战圣医谷（三） 常沪笑得累了，便瘫坐在了地上，抬起头用鹰钩一样的眼睛看着常聿，道：“常聿，其实，我之前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只可惜……，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些年也不算是白活，青龙城的那位与你生死与共，青凤城那位唯你马首是瞻，你想要的那些虚无缥缈的兄弟情，算是都齐了。” “但是……”常沪突然间拔高音量，道，“但是为兄从前就告诫过你，人在乎的东西越多，就会越脆弱，能够被别人拿捏到手中的筹码也就越多，青龙城的那位，就是为了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曾经是青龙城的一城之主，何等的风光，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他才不得不离开青龙城，成为被驱逐的落水狗，何其苍凉啊！如今，他更是因为你，只身闯进圣医谷，落入我的圈套，被我囚禁在一线崖底。” “还有，我还给你的好兄弟送了一份见面礼。”常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塞子，递到常聿的鼻子，强迫他闻。 这味道常聿再熟悉不过的，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加速了圣医谷的沦陷，毁掉了他毕生的武学修为，如今，又毁掉了赵毅的毕生修为。 这是，蚀骨相思！ “怎么样，这味道很熟悉吧？我的弟弟，圣医谷最伟大的谷主大人，在你研制出这玩意的那一天，你可曾想到，你毕生最得意的研究，成了我手中最锋利的武器，我就是拿着这把‘武器’，将你的得意大将统统斩于马下！” 常沪晃了晃手中的瓷瓶，道：“这东西，也是我送给青毅的礼物。” 常聿怒火中烧，哪怕是已经从莫渊和殷灵玥口中得知青毅中了蚀骨相思的毒，但是亲耳听着常沪用这样炫耀一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常聿还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碎尸万段，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人啊？ 不得不说常沪是真的懂他，知道他其实就是块硬骨头，对他不管用多严重的酷刑，都没办法让他低头认输，但是他却是个心软到不行的人，他重情重义，至诚至信，对他来说，他的兄弟，他的下属，他的徒弟……这些他真正在乎的人，才是他的软肋。 “本来我打算把他作为礼物送给你，但是我养了个废物儿子，连个人都看不住，甚至就连自己都搭上去了，所以这份礼物没办法让你见到，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常沪嘴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冷得吓人，常聿根本就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让常沪很愤怒，本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中，如果常聿再不就范，他不介意卸下青毅的一只胳膊或是一只腿作为礼物送给他。 但是他什么都还没得及做，就听到属下禀报，青毅逃走了，他儿子常雲也不知所踪，他派去寻找他们的人统统都无功而返，看样子，他们已经离开圣医谷了。 常沪很快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又恢复到先前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常聿，其实我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进入我圣医谷，再悄无声息的从一线崖底带着青毅和我儿子，现在却是心下明了，如果说有谁能知道那么多圣医谷的秘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一个外人，你常聿这样食古不化的老家伙，是不会违背圣医谷先祖的嘱托，将圣医谷的事告诉外人，所以说，那个人就是你的那位宝贝徒儿吧。” 常聿不搭话，就算常沪猜得分毫不差，他也不会有半点表示，但是常聿此时的内心十万分的煎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常沪之所以会花费那么多时间谈及他的徒弟，是因他的徒弟已经引起了常沪的重视，成了常沪不得不拔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常聿忍不住忧心忡忡，真不知道把一切都交托给两个孩子是对还是错，将他们至于这样的虎狼之地，真的好吗？ 他终究还是太自私了，从一开始强压着两个孩子拜他为师，本就是他自私的行为，他明知道他们拜他为师之后，便不可避免的会被卷入这些纷争里面，可是…… 如今的常聿，是真的悔不当初，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祈祷他们能尽快找到 “不过你别担心，我会为重新准备一份大礼，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常聿狠狠的瞪着常沪，怒道：“常沪，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猜？”常沪眉毛上挑，笑得很是渗人。 常聿沉默，即便常沪不说，他也知道常沪说得“礼物”只得是什么。 “怎么了？为什么不猜？”常沪最喜欢看到常聿这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是不会猜，还是不敢猜？” 常聿索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去理会常沪。 常沪看到常聿的这副模样，瞬间就失去了兴致，道：“常聿，你既然不待见我，那么我们就进入今天的正题吧，很期待看到你今天的表现，我新研制出来的毒药，比上次的还要痛苦几分呢！我可是一直都在进步，我制作的毒药，就算不毒人性命，但是却足够让你伐骨戕心，痛不欲生。” 之后的场景是常聿被抓之后每天都会经历的，成为常沪的试药工具。 常沪不仅拿他试药，还会对他冷嘲热讽，毫不客气的将他的尊严放在脚下狠狠的踩踏，仿佛只有这样做了，才能让他找到心理平衡。 明明都是圣医谷的传人，都是上一任谷主的儿子，同样的天赋异禀，他常沪自认为不比常聿差，可是一个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一个是明珠蒙尘人人打压，常聿做什么都对，而他做什么都错。 其实常沪最恨的人并不是常聿，而是他的父亲，当年若不是他父亲一句他天赋虽好，却远不及常聿，让他与常聿受到的待遇天差万别，更是因为他父亲那一句“此子天生反骨，不足以交托大业”，让他与谷主之位失之交臂，最后，还是他父亲下令将他驱逐，让他成了整个圣医谷的笑话。 他恨他的父亲，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抓心挠肺，但是他父亲已经去世了，他心里憋着一股子劲，一团子火，无法发泄出去，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变得越来越暴戾，越来越扭曲，他只能将这些恨都发泄在常聿身上，将那个人心目中的天之骄子狠狠的踩在脚下，像是宣战一般，告诉父亲他一直都是错的。 常聿不理会眼前人的扭曲，只是准备迎接今日的折磨。 妙书屋 第两百五十章 迎战圣医谷（四） 殷灵玥、莫渊和灰熊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们回到房间之前，先去点了些才回到房间里。 这一路伤上灰熊早已经憋坏了，如今关上房门，他总算是可以开口了。 “小主子，主子他……被关在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很痛苦？” 灰熊一连问了很多问题，足以见他此刻有多焦急。 莫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这才道：“我和玥玥是在圣泉的地下囚牢找到师父的，他的身边没有人看守，师父虽然再三强调过并没有人在折磨他，但是我知道常沪根本既不可能对师父仁慈。” 灰熊追问：“那主子为什么不跟你们出来？” 提到这个问题，殷灵玥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呜咽道：“常沪那个混蛋用铁链洞穿了师父的肩胛骨，就像是对待赵毅师父那样，而且……而且更过分的是……” 殷灵玥说着说着就有些与不成调，还是莫渊接过她的话接着说：“而且更过分的是，常沪弄了把锁将铁链锁了起来，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像帮赵毅师父那样将铁链拔出来。” 莫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灰熊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是不得不沉住气。 良久，莫渊才接着道：“灰熊前辈，都是我们没用，我们打不开那把锁，也弄不断那把锁，我们没办法……” “别说了！”灰熊打断了莫渊的话，“你们已经尽力了，那样的情况，即便我去了，也起步不到什么用处，反而会意气用事坏了大事，你们做得很好。” 灰熊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莫渊，一直以来都是殷灵玥任性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而莫渊总是最懂事，最顾全大局的那位，事实上他内心一直备受煎熬，他只是强迫着自己去作出最好的决定。 殷灵玥沉默，莫渊沉默，灰熊看着他们两位，也沉默，一时间，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气氛很是凝重，最难到的就属灰熊，他得小心的观察者两位小主子，害得费心思揣摩他们为什么沉默，这对一向不喜欢动脑子的他来说，简直是太难了。 最后还是灰熊率先开口道：“小主子，主子有没有交代些什么？” 莫渊点点头，道：“师父之前就给过我们一个锦囊，但是因为师父始终的事，我和玥玥没顾上看，这次师父才告诉我们，原来这个锦囊十分重要，关乎到整个圣医谷的未来，十分重要，您和我们一起看吧。” 灰熊连连摆手，拒绝道：“既然是关乎圣医谷的未来的重要机密，就不是我一个小小护法能看的，小主子们自己看就好。” 莫渊却不赞同灰熊的看法，现在是非常时期，灰熊又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看的？相信即便是师父在，他也不会介意的。 “灰熊前辈，我们一起看吧，看过之后，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再说了，我们对圣医谷的事不熟悉，很多事还得靠您来告诉我们。” 灰熊听完莫渊的话，有些动容，但是还是在犹豫着，殷灵玥看不过，于是补充道：“灰熊前辈，我们知道你对师父、对圣医谷，都是忠心耿耿的，但是现在，为了师父的嘱托，为了圣医谷，您就听小渊的吧，现在是非常时期，那些个规矩准则，您就先抛到一边吧。” 灰熊一咬牙，点了点头。 莫渊将身上的锦囊拿出来，小心打开，殷灵玥和灰熊围绕在他的左右，锦囊里面有三样东西，一张宣纸，一张羊皮卷和一块菱形的金牌。 宣纸和羊皮卷上写着字，被折叠成小块，菱形的金牌最是显眼，金牌的中央写着字，正面是圣，反面是月，上面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花纹，莫渊看不懂是什么，灰熊也看不懂，但是殷灵玥知道，那些都是些稀有药材，只有常聿给她的医术上有记载，看来是独属于圣医谷的，金牌的边上镶嵌着细小的玛瑙，很是漂亮，当然，若是他们看得仔细，便会发现，除了圣月那两个字以外，整个金牌上可这密密麻麻的小字，肉眼看上去就只是一些细小的点点。 灰熊颤抖着双手从莫渊手中接过金牌，恭敬的将金牌举过头顶，然后突然间笔直的跪下，殷灵玥和莫渊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得傻眼了。 灰熊高呼：“属下圣医谷七护法灰熊，参见谷主大人！” 殷灵玥一头雾水的问：“灰熊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灰熊没有理会殷灵玥的话，而是捧着金牌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对着殷灵玥和莫渊道：“这是圣月令，换句话说，这是圣医谷的谷主令牌，见令牌如见谷主，主子他将圣月令叫到了你们手上，这就是变相的将整个圣医谷交托到了你们手上，让我们无条件的听命于你们。” 殷灵玥早在灰熊说完这句话之前就已经惊讶得张大了大嘴巴瞪大了眼，师父怎么能将如此重要的事交托给他们，她和小渊明明……明明还什么都不会啊，他们如何担得起师父如此信任？ 灰熊恭敬的将圣月令递给莫渊，道：“小主子，您好好收好圣月令，以便之后发号司令，带领我们夺回圣医谷。” 莫渊接过令牌，将令派放回锦囊中，道：“前辈放心，莫渊定会小心收好，等着将圣月令归还给师父的那一日。” “小主子知道为什么城主令牌要叫圣月令，城主居所要叫圣月居吗？”灰熊突然间插了这么一句。 莫渊和殷灵玥同时摇摇头。 “这是因为圣医谷的创始人常频，他的夫人单名一个月字，圣月令就是他对夫人的挚爱，这中间还有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呢，可惜时间有限，没办法对你们一一讲述，将来若是有空，我在和小主子们细细道来。” 殷灵玥感慨道：“原来如此，常频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灰熊骄傲道：“可不是嘛，也不看看他是谁，那可是创建了整个圣医谷的人啊！” 这点灰熊倒是没有吹嘘，能够将圣医谷打造成这样神秘的存在，不管是在地性设计还是机关设计上，都非寻常人能够办到的，殷灵玥和莫渊他们光是听听就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更不要说是想出来并且将它变为现实，这个常频，让殷灵玥和莫渊想不敬佩都难。 第两百五十一章 迎战圣医谷（五） 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客栈小小的窗户里照进了金色的阳光，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整个人都是暖暖的。 莫渊从锦囊里拿出那张宣纸，展开，只见宣纸上写着几个地名，莫渊自然不知道这些地方在哪里，只能将宣纸递给灰熊。 灰熊接过纸一看，上面写着三个词，白雾、流光和朝露，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三个村庄的名字，和云泥村一样是圣医谷外围的村子，出入圣医谷的时间也是每月一次。 “灰熊前辈，这纸条上的三个词是什么意思？”莫渊问。 灰熊道：“这是圣医谷外围八个村子中的其他三个村子，和云泥村、风烟村一样，通往圣医谷的密道每月只能通向一次，主子为什么会写这三个村子？” 莫渊道：“这就是师父交代我们要去办的事，圣医谷变故后，师父的部下就隐匿在这三个村子里，我们得尽快将他们召集起来，准备打一场硬仗。” 灰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主子将圣月令给了你们，也只有圣月令，能够号令得了他们。” 殷灵玥从灰熊手中接过那张纸，将这三个村子的名字记下来，转而对灰熊道：“灰熊前辈，你可以将圣医谷的大致地图给我们画一下，你画的圣月居地图对我们帮助很大，这一次也拜托你了。” 灰熊听了殷灵玥的话，立马追问道：“小主子，您为什么想要圣医谷的地图？有我陪着你们一起去，不是很方便吗？” “这一次，恐怕不行。”说话的是莫渊，事实上，殷灵玥和莫渊已经打定主意由他们二人前去召集师父的部下。 “为什么？”灰熊不解，“我可以陪同小主子去，而且有我在，你们行事会更加方便的，我保证一定好好听从你们的命令，绝不节外生枝，也不会寻衅惹事，我……” 灰熊还想保证些什么，莫渊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音，“灰熊前辈，我们自然知晓有您的陪同，我们一路上会便利很多，而且您的武功也是我们当中最好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您也能保护我们，但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委托您去做。” “那是什么事？”灰熊听完莫渊的话，情绪算是缓和下来了。 “我们需要您去召集龙凤双城的人，与我们一同汇合，再进入圣医谷。” “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行动了？”灰熊小心的询问。 莫渊回答道：“没错，就是要行动了，这就是师父的全部嘱托。” 灰熊一咬牙，狠下心道：“好，我听小主子的安排。” 殷灵玥给每个人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道：“灰熊前辈，我们还有一些事要和您一起讨论一下。” 莫渊道：“我们想知道这三个村子通往圣医谷的通道开放的时间，还有如何进入这些村子。” 灰熊细想了一下，这才道：“两天后是白雾村的通道开放的日子，也就是说，小主子们如果抓紧时间的话，应该能赶上，流光村离白雾村很近，到了白雾村之后，你们就可以赶往流光村，这三个村庄最后开放的就是朝露村，这其间只间隔了十天，也就是说，你们必须在十天之内，召集白雾村、流光村的部下，再赶往朝露村，从朝露村的入口返回圣医谷。” 殷灵玥感叹：“就十天时间！这未免也太紧迫了吧。” 莫渊道：“十天时间是紧迫了点，但如果我们选择骑马，应该能缩短不少时间。” “骑马？”殷灵玥最先叫出来，“我的马术最差了，之前还从马上摔倒过，留下了一些阴影，现在一提到骑马就有些胆寒。” 莫渊握住殷灵玥的手，安抚她，“没关系，我带着你。” “那好吧，就这样吧。”殷灵玥对莫渊的话一直都深信不疑。 莫渊转而对灰熊道：“灰熊前辈，就这样说定了，您将地图画给我们，然后我们分头行动，赶在十日之内在朝露村汇合。” “好，就这么办。”灰熊表示赞同。 午后，殷灵玥和莫渊拿到灰熊绘制好的地图，同灰熊告别之后，便骑着马赶路了，因为殷灵玥不敢单独骑马，莫渊便和她同乘一匹马。 骑马果然可以省下不少时间，接近白雾村的时候，通往白雾村的入口还没有打开，两人便只能在附近寻了个地方暂且休息，等到入口打开，他们按照灰熊给的指示，成功的进入到了白雾村。 和云泥村一样，白雾村与圣医谷相连的通道，入口处也是设在了村长的家里，只有历任村长才知道这个秘密。 所以说，当殷灵玥和莫渊离开密道之后，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村长的家中，当时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在看到他们出现的一瞬间，直接吓得尖叫一声，然后晕厥过去。 也就是因为这一声尖叫，引来了村长家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殷灵玥和莫渊便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渐渐的，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就像是火势蔓延一般汹涌，很快就引来了全村人的注意，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整个屋子都装不下了，屋外也里三层外层次的团团包围。 殷灵玥和莫渊还来不及多做解释，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困在一起，嘴里塞了抹布，被丢进了柴房关押起来。 这一天，白雾村的人如临大敌，全都聚集在了一起，针对莫渊和殷灵玥凭空出现的事实，展开了十分激烈的讨论。 村民甲：“村长大人，我们看守着村里唯一的入口，可谓是尽心竭力，连只苍蝇都不可能飞进来，所以这个两个人绝对不是从村口进来的。” 村民乙：“报告村长大人，村里的后山我们加强了守卫，不敢有丝毫懈怠，我们一众兄弟不舍昼夜的看守者，绝对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村民丙：“村长，流到村子里的乌溪是我们的人看守者的，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水中的动静，我们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他们二人绝不可能是从乌溪潜进来的。” 白雾村所有可能混进村子里来的通道都被严密的看守者，白雾村的村民们更是每天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守着，绝不敢偷懒懈怠，生怕有人闯进来，暴露洛英大人他们的行踪。 所有可能进入的地方都被排除了，那么这两个人是如何进入白雾村的，又是如何潜进村长家的？如此诡异的事，还真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整个白雾村人心惶惶。 第两百五十二章 迎战圣医谷（六） “村长大人，你说咱们村是不是闹鬼了啊？那两人，或许说不定根本就不是人？” “胡说啥呢，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人群中立马有人反驳。 “那可说不定，万一真的是鬼呢！” 此言一出，再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闹鬼？光是想想都够胆寒的。 “呸呸呸！别胡说八道，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依我看，这两个人应该是妖怪变的，就像话本子里写得那样，几个狐狸成精之后，总会趁着人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幻化为人形，也到人间来体验一把普通人的生活，哎呦呦！娘子，松松松……松开，要掉了，你别扯我的耳朵！” “叫你平时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书，这哪里来的妖怪，分明是你看上了哪家的狐狸精！” 弱夫悍妇，城东的黄娘子可是杀猪店的老板娘，为人豪爽而又泼辣，生得膀大腰圆，那一把杀猪刀抡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再反观她的丈夫，弱质书生一枚，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估计风一大点就会被吹走，标准的妻管严。 不管是鬼神说，还是妖邪论，不管是深信不疑的，还是将信将疑的，亦或是半信半疑的，总之，整个白雾村炸开了锅，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声鼎沸，声音震耳欲聋，村长白秉被吵得那叫一个头两个大！ “都别吵了！” 村长一声暴喝，用足了十层功力，喊得老脸都涨得通红，可惜……没有一个人听见了，讨论的声音依旧杂乱而洪亮，最后还是村长的儿子用力的摔了个碗，大声嘶吼，这才叫住了所有人。 村长还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没办法，人老了折腾不起了，他的小孙子连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一直扶到首座上。 此时，村长家里鸦雀无声，全部都小心翼翼的看着村长沉重的喘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村长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那可就成了白雾村的千古罪人了。 等了好一会儿，村长总算是恢复了气色，只见他伸手捋了捋自己又白又长的胡子，道：“诸位该干嘛就干嘛去，至于那两个人，我们自会调查清楚，到时候会给众人一个交代的。” 村民们虽然心有不甘，很想留下来探个究竟，毕竟太好奇了，但是看着村长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们也不敢有半句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一众村民散去，村长家里总算安静下来，村长的两个儿子恭敬的立在他的两侧，恭敬的等着父亲大人开口。 村长喝了口茶，然后看向自己的长子白天，道：“天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白天听到父亲点名问自己，心情瞬间就不好了，思量再三，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孩儿觉得，刚才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说不定……说不定真的是……”白天小心的瞥了父亲一眼，发现父亲正直勾勾的望着他，他不由得抖了一抖。 “真的是什么？”村长不耐烦的追问。 白天壮着胆子道：“说不定真的是鬼神。” “混账！”村长一声暴喝，兄弟二人吓得马上跪倒在父亲面前。 村长更生气了，气也变得更喘了，“没用的东西，老夫怎么就生出了你们两个这么没用的儿子！” “孩儿知错！”两个儿子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总之认错就对了。 村长浑浊的双眼在两个儿子身上来来回回的扫，搞得他们二人心里就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再爬一样，还没有被问到的二儿子白云更是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千万别叫我，千万别叫我啊！” “云儿，你怎么看呢？” 完了，在被叫到名字的一瞬间，白云心都凉了半截，心里却是不停的思索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那个……父亲大人，孩儿觉得，他们应该是妖怪！” 白云话音刚落，马上就被村长一拐棍打在了背上，打得并不重，但是白云还是痛得叫出声来，随即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父亲听见。 “滚！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里膈应我！” 白天白云两兄弟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道：“总算是逃过一劫。” 两人道了声：“孩儿告退。”便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白秉觉得头疼，也罢，为难他们做什么呢？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心肠很好，为人憨厚老实，但就是太木讷了，脑子也不灵光。 其实就算是不问，白秉也知道，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十有八九是在圣医谷从密道里过来的，果真如此的话，就不难解释他们为什么凭空出现在他家里，还吓晕了他的小孙女。 但是这个秘密他只能埋在心里，就连那个藏在他们村里的洛英大人，没得到谷主的允许，他也不敢轻易泄露。 白秉根本就不想提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想他白雾村村长白秉，文武全才，年轻时就是村里面数一数二的人物，继任村长之后，办的每一件事都得到村里人的赞不绝口，却养了两个胸无大志、近乎白痴的儿子，如何能不让他神伤？ 幸好他的小儿子白意争气，虽然才二十二，但是颇有他当年的风范，可以作为他的继承人，不然……他百年归世后，谁来带领整个白雾村，欣欣向荣，越来越好？ 白雾村和其余的七个村子一样，都是村长位置都是世袭的，这个村子最初的时候，就是由白秉的先祖创建的，之后才有别的人加入，一代代的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村长叫来自己小孙子白霖，“霖儿，去把你洛英叔叔请过来，就说爷爷有事想要和他商议。” 小孙子听了村长的话，立马撒开了跑，很快就没了踪影。 村长拄着自己拐杖，慢吞吞的朝柴房走去。 柴房里，莫渊和殷灵玥被困得严严实实的，动都动不了，两人想要说话，奈何嘴里布塞得死死的，没办法弄开。 其实在白雾村村民抓他们的时候，只要他们选择反抗，这些人那他们也没有办法，但是殷灵玥和莫渊没有选择这样做，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反抗了，之后就不好解释了，他们是来找回常聿的部下们，而不是来找茬的。 看来，只能等有机会，才好好向他们解释清楚，希望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因为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第两百五十三章 迎战圣医谷（七） 嘎吱！ 一缕强光照进原本黑暗的厨房，殷灵玥和莫渊被突然间照进来的强光刺得眼睛生疼，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捂住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都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子，拄着拐棍慢吞吞的走了进来，看他的模样，至少有八十多岁了，殷灵玥和莫渊几乎不用怎么想都知道，这就是白雾村的村长。 老头走到他们身边，便停了下来，用他枯槁的右手扯掉殷灵玥和莫渊嘴里面的布，这才开口道：“如果老头子我没有料想错的话，你们应该是从圣医谷来的吧？” 莫渊点点头，道：“您猜得没错，晚辈斗胆猜测，您是白雾村的村长吧。” 白秉对于莫渊猜出他的身份并不惊讶，只是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毕竟，白雾村能够直接通向圣医谷的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你们为什么知道通往白雾村的通道，又是怎么来的这里？”白秉的语气不咸不淡，看不出喜怒。 莫渊连忙解释道：“村长，您先别激动，是晚辈的错，晚辈唐突了，其实，我们是受师父嘱托，才会来白雾村，而且我们时间紧迫，所以才会贸然闯进您家。” “受师父嘱托？你们师父是谁？”白秉追问。 “圣医谷谷主，常聿。” “你们是谷主大人的徒弟？” “是。”莫渊和殷灵玥同时回答。 “有什么可以证明的？”白秉问。 莫渊回答：“我有东西给您看，只是我的手现在束缚着，没办法拿。” 莫渊说完，还看了看捆绑着自己的绳子，示意白秉他需要松绑。 白秉一时间拿不定注意，很是犹豫，他不知道莫渊说的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再哄骗他，但是莫渊一脸真诚，根本就看不出半点问题，于是白秉又担心莫渊是真的坦诚还是……演技太好。 莫渊就这么看着白秉的亮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就像调色盘一样，他知道白秉在顾虑些什么，毕竟这件事的关系很大，他说的话白秉很难相信，这也是情有可原。 白秉就这样纠结了良久，这时候，一个孩童欢快的跑了进来：“爷爷，我把洛英大人给请来了！” 白秉满是皱纹的脸瞬间乐开了话，他低下身子，将孩童揽进怀里，道：“霖儿真乖，待会儿爷爷奖励你一个鸡腿，怎么样啊？” “好啊好啊！”小孩连连拍手，正是容易满足的年纪，天真，烂漫，一尘不染。 “现在霖儿先出去完，爷爷有要事要处理。” “好。”小孩应了一声，便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他眉宇间的英气，却不是普通村民能有的，再结合白秉对他的敬重，莫渊在心里思忖，料想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人。 男人率先开口道：“村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看霖儿跑得那样急，料想事情应该挺重要的。” 村长点头，“洛英大人，贸然打扰了您，请您恕罪，只是事关重大，须得大人出面商议。”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 “想必……大人您已经听说了，我家里凭空冒出两个人，这两个人身份不明，极有可能……是来自圣医谷的。” “圣医谷？那这凭空冒出来，又该作何解释？” 村长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摇摇头。 洛英倒也不介意，“不知道没关系，估计是哪里防守疏忽了，这才造成凭空出现的假象，倒也不足为奇。” 洛英眉头微蹙，接着道：“只是村长说此事事关重大，洛某有些不明白，还请村长解惑。” 村长回答：“若这二人只是偶然闯入的，那也就罢了，关键就是，他们声称是谷主大人的徒弟，这……关系就大了。” 洛英在听到村长说，殷灵玥和莫渊自称是圣医谷谷主的徒弟后，看待整件事额态度瞬间就变了。 他认真的打量着他们二人，莫渊迎着洛英的目光，毫不畏惧，殷灵玥也挺直了腰板，看不出半点虚假。 良久，洛英才开口对莫渊和殷灵玥道：“你们是谷主大人的徒弟。” 莫渊和殷灵玥齐声答：“是！” “有什么证据？” 莫渊还是那句话，“可以先给我们松绑吗？我们保证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洛英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决定为殷灵玥和莫渊松绑，身为圣医谷两大军队中圣阳军的统领，如果还收拾不了两个黄毛小子，那他这个统领的位置岂不是白坐了。 圣医谷的军备力量一分为二，圣阳军由洛英统领，圣月军由聂宇统领，这两只军队负责圣医谷的守护和秩序的维护，是圣医谷数量最多、作用最大的武装力量。 当然，不得不提及的是圣医谷最特殊的一只军队，这是由圣医谷精英中的精英组成的，名叫鹰卫，直接听命谷主，数量虽然不及圣阳军或是圣月军的一半，但是确实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以一敌百，不成问题。 村长看了看洛英，问道：“洛英大人，我们应该给他们松绑吗？” “先松绑吧！”洛英道，“有我在，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说的是！我现在就给他们松绑。” 这下子，白秉总算是放心的解开殷灵玥和莫渊的束缚，绳子取下来的时候，莫渊和殷灵玥的手腕都已经勒出了深深的一道红痕，两人的衣衫已经被灰尘弄脏了，莫渊脸上的半块面具，也沾了不少泥。 殷灵玥站起身子，奈何蹲的太久，膝盖麻了，一个站不稳，便直接往下倒，幸好莫渊在旁边及时扶住她。 “好了，现在绳子也解开了，证据呢？”洛英问。 莫渊从怀里掏出圣月令，直接交给了洛英。 洛英结果圣月令，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关键的东西，再三查看后，确认是真的圣月令无疑。 圣月令是真的圣月令，这就意味着，殷灵玥和莫渊真的是常聿的弟子，若非是谷主额弟子，以谷主的小心谨慎，绝不会让圣月令外流，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得到它就意味着得到了整个圣医谷。 妙书屋 第两百五十四章 迎战圣医谷（八） 洛英不再多说，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殷灵玥和莫渊面前，高声道：“属下圣阳军统领洛英，参见谷主大人！” 他双手高高捧起圣月令，就像灰熊当初见到圣月令一样，头颅垂得低低的，尊敬而又虔诚，随后拜了三拜。 莫渊从他的手中接过圣月令，放入怀中，殷灵玥伸手扶起洛英，道：“我和小渊受师父嘱托，召集你们回到圣医谷，待命。” 洛英起身，恭敬的对着莫渊和殷灵玥道：“小主子，适才洛英不知二位小主子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小主子恕罪！” 莫渊道：“前辈不必自责，我和玥玥来白雾村之前，就已经料想到现在的局面了，您的谨慎小心，是为了防范常沪的人，这样做一点也没错。” 洛英道：“对了，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属下姓洛，单名一个英字，英是英雄豪杰的英，小主子们呢？” 殷灵玥介绍道：“我叫殷灵玥，前辈叫我玥儿就好。”殷灵玥指着莫渊道，“他叫莫渊，前辈可以叫他小渊。” 洛英道：“二位小主子不辞辛苦来白雾村寻找我们，甚是辛苦，属下感激不尽。” 莫渊道：“洛英前辈，这是我们该做的，我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师父。” 殷灵玥也附和道：“我总算是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将圣月令这么贵重的东西，交托在我们手中了。” 洛英疑惑的问殷灵玥：“听小主子这话的意思，主子并没有明说为什么给你们圣月令。” 殷灵玥挠挠头，解释道：“事实上，我和小渊拿到圣月令的时候，连这东西是圣医谷的令都不知道，师父当时只说了，我们找到你们之后，把这个给你们看，你们自会懂的。” 莫渊接着殷灵玥的话道：“还是灰熊前辈告诉我们这东西叫圣月令，是圣医谷的谷主令牌。” 洛英一听灰熊二字，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道：“灰熊？小主子说的可是圣医谷七护法灰熊大人？” 莫渊点点头，道：“正是。” “他……还活着？”洛英明显很是惊异。 莫渊道：“不仅灰熊前辈，我们还见到了飞鹰前辈，他也在圣医谷的那场变故中幸存下来，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殷灵玥也说道：“正是因为灰熊前辈，我们才能进入圣医谷，而后才能找到这里。” “真是太好了！”洛英的心情明显大好，“我们圣医谷，总算是看到了曙光。” 其实若论在圣医谷的地位，谷主排第一，其后便是圣医谷的十二位长老，之后才会是七位护法，然后才是洛英、聂宇以及另一只精英部队，所以对这灰熊，洛英也要恭敬的称呼一声“大人”。 洛英有些不解，于是问道：“小主子，既然你们和灰熊大人认识，那为什么不让他陪同你们一起来，如此便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属下也不至于怀疑您们的身份。” 莫渊答道：“我让灰熊前辈去了青龙城和青凤城，这一次的行动，不得不动用龙凤双城的支援，我们约好了在朝露村汇合。” 洛英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为什么要选择朝露村汇合呢？” 莫渊道：“前辈，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莫渊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小主子但问无妨。” “您知道圣月军和鹰卫的藏身之地吗？” “不知道。” “是在流光村和朝露村，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往流光村，与圣月军汇合，在一起前往朝露村。” “所以才会选择在朝露村汇合？” “也不全是。”莫渊道，“具体什么原因，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洛英点点头，道：“小主子说什么就是，属下全听您的安排。” 莫渊道：“前辈，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只要我和玥玥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洛英仔细想了想，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小主子，忘记问您了，你们为什么会遇到灰熊大人和飞鹰大人，又为什么要进入圣医谷？” 莫渊道：“是这样的，师父是在躲避常沪追杀的过程中遇到我和玥玥，并且收我们二人为徒的，我们陪着师父一起过了一段时间东躲西藏刀尖舔血的生活，后来我们和赵毅师父一起，夺回青龙城和青凤城，就是在夺回青龙城的时候，我们中了常沪的计谋，才让师父被常沪抓了圣医谷。” 殷灵玥接着莫渊的话道：“所以我和小渊才会想要进入圣医谷，营救师父，再去的路上，我们很幸运的遇到了飞鹰前辈和灰熊前辈，在灰熊前辈的带领下，我们这才得以顺利进入圣医谷，潜入圣月居，进入圣泉，见到了师父。” 莫渊道：“只是，师父被常沪关押着，我们虽然见到了师父的面，却没办法将师父救走，也就是在那里，我们交代我们一定要将你们召集起来，密谋行动。” 洛英早在听到常聿别抓的时候，整颗心就已经揪了起来，他颤抖着声音问：“那谷主大人他……还好吗？” 殷灵玥回答道：“前辈您别担心，相信师父一定可以撑到我们回去的，常沪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对师父下死手的，只不过，师父每一天都在煎熬，我留给师父的拿点药，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洛英道：“今日时刻也不早了，想必小主子们都饿坏了吧，我们先用餐，有什么话再说。” “对对对！”一直沉默的村长总算是开口说话，“刚才老朽看见小主子们的手腕都被弄伤了，需要上点药，都怪这些混蛋，下手没轻没重的。” 殷灵玥连忙道：“村长严重了，这点小伤不痛不痒的，没事。” 村长道：“而且小主子身上的衣服也弄脏了，抽点时间沐浴更衣，是很有必要的，我马上安排人下去办。” 莫渊道：“那就多谢村长了。” 就这样，白雾村的“闹鬼”事件就此揭过，村长也去给白雾村的村民解释过了，至于怎么解释的，殷灵玥和莫渊没有在场，并不知道。 他们二人沐浴更衣之后，在村长家用过餐后，便和洛英一起，带领浩大壮阔的圣阳军，赶往流光村。 妙书屋 第两百五十五章 迎战圣医谷（九） 圣阳军说多不多，但好歹也有六七千人，如此浩浩荡荡的前往流光村，这场景也算是够气势磅礴的了，想要掩人耳目恐怕不容易，而且他们要提防的人还是常沪，这样敏锐深沉的人，难度更是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幸好他们选择的事晚上出行，又是乔装打扮，分批前往，这样能更好的隐藏行踪。 殷灵玥和莫渊跟随着主将洛英，第一批前往流光村，只带了不足一百人，这样，主要是考虑到一开始大面积的前往流光村，只怕是还没来得及接近流光村，就已经引起了流光村村民的恐慌，被防守的流光村村民以及乔装后的圣月军乱箭给射死了。 流光村和白雾村一样，因为隐藏着圣医谷的军队，防守和戒备自然比以往森严数倍，容不得有半点疏忽，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保住了圣医谷的军队力量，才能给水深火热中的圣医谷带来希望，才能还他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洛英前辈，还有多久可以到达流光村啊？”殷灵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 洛英一脸慈爱的看着殷灵玥打着哈欠的可爱模样，温声笑了，“就快了，再往前走走您就会看到一条河，穿过这条河流之后，我们就到了。” 殷灵玥一听就快到了，瞬间就有了精神，两眼放着精光：“真的？” 洛英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殷灵玥的脑袋，但是想着这样做很不合规矩，就硬生生的把伸出去的手给缩了回来：“自然是真的，看小主子这模样，想必是困顿极了。” “是啊是啊，我早就想睡觉了。”殷灵玥嘟囔着，这个自来熟的丫头，没过多长时间，便已经和洛英打成了一片，就好像是相识多年的故人。 莫渊不动声色的贴到殷灵玥身侧，小声道：“玥玥，你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 殷灵玥连连摇头，这怎么行呢？她也不是什么娇弱的花，受不得什么苦，赶一样的路，她也知道大家都很累，更何况莫渊身子骨那样瘦弱，一袭紫衫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那样的宽大，露在外面的双手，即便是在光线比较暗的夜晚，也白得吓人。 “为什么？”莫渊却是追问道。 殷灵玥一把勾住莫渊的胳臂，笑道：“我真的不累，小渊你就放心吧！” 不知是不是殷灵玥眼花了，在听到她拒绝的一瞬间，她竟然看到莫渊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光瞬间就暗淡了，随即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失落。 殷灵玥蒙圈了，不明白为什么莫渊会有这样的变化，可当她仔细再看的时候，莫渊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双眼含笑，就好像刚刚的失落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殷灵玥不知道的是，能够将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走在弯弯曲曲的路上，对莫渊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哪怕她只是伏在他背上熟睡，哪怕他只能感受她的温度，她的呼吸，还有她身上幽幽的药香，这对莫渊来说，是那样的美好。 殷灵玥没有再多说话，确切来说，是长时间的赶路再加上困倦，让她的精力消耗殆尽了，双眼完全不听使唤，稍不留神便完全合上了。 莫渊不甘心，终究又起了想背着她的心思，只不过这次莫渊没有再询问殷灵玥的意见，他直接走到殷灵玥身前，半蹲着身子，直接将殷灵玥整个人背了起来。 “啊！” 殷灵玥背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狠狠吓了一大跳，瞌睡瞬间醒了一大半，周围的圣阳军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了殷灵玥和莫渊，显然是被殷灵玥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透过微弱的月光，殷灵玥自然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瞬间羞红了脸，整张小脸埋到莫渊的肩头，透过单薄的衣服，莫渊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殷灵玥脸上的温度，热辣滚烫。 众士兵看着亲昵的而言，会心一笑，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赶着路。 莫渊一抬头，便看到洛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二人，莫渊也不怯，迎着洛英的目光，坦然的笑了笑。 只有莫渊知道，隐藏在面具下的那一张脸，早已经红的滴血。 他只是害羞，并不是胆怯，对于自己喜欢殷灵玥的这件事，他从不掩饰，心下也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知道，当然，他最希望他的这份心意，能被殷灵玥知晓，可惜，他的希望注定了会落空。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在短时间里，已经在他的背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睡着了，莫渊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有些无奈，又有些欢喜，脖颈出一直被温热的气息挠着，痒痒的，让莫渊整个人都备受煎熬，但他只是忍耐着，全心留意着脚下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健，生怕背上的人儿受到一丝颠簸。 很快，洛英先前描述的那条河便出现在了莫渊他们面前，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天边的月牙，河面上闪着微光，煞是好看。 穿过这条河，又走了一会儿，总算是到了流光村，此时离天亮还有蛮长时间，流光村和其他地方一样，早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时间。 流光村的村门口燃着两盆篝火，噼里啪啦的响着，有二十人在巡逻着，他们右手拿着长枪，哈欠连连，其中一个男人小声咕哝：“怎么今天换班的人来得这样的慢啊？”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不晓得动静，于是喝道：“谁！” 这一声呼和，声音很洪亮，瞬间就将睡眼惺忪的其余几人的瞌睡给吓跑了，所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举起手中的长枪，戒备的看着周围。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听起来来的怕是将近百余人，几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其中五人去村里通知其他人了，留下的十五人继续戒备着。 “你们说，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人会来我们流光村？” “不知道。” 仅仅说了两句话，‘不知道’这三个字瞬间就中断了谈话，那个想要说句话缓和紧张气氛的人，瞬间也找不到话说，一时间四下静寂，鸦雀无声，气氛异常的经常，随着脚步声的毕竟，他们两股战战，只能期待着救援的人能尽快赶来。 第两百五十六章 迎战圣医谷（十） 莫渊他们一行人到达流光村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十余人齐刷刷的站在青石堆砌的大门口，手拿长枪，神色凛然，戒备的四处张望，如临大敌。 一直到莫渊他们走近，也不见这十余人有丝毫反应，就好像泥塑的雕像一般，巍然不动，莫渊有些傻眼，不明白眼前这情况唱的究竟是哪一出，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洛英，满眼疑惑。 洛英对着莫渊笑了笑，道：“小主子别慌，交给属下便好。” 言罢，洛英直接走到莫渊身前，离那十余人最近的位置。 十余人视乎还没有从震惊之中缓和过来，傻了半天也没反应，洛英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余人中总算是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大呼了一声：“洛……洛洛……洛统领！” 不可置信的语气，瞪大的双眼，充分表现了他们此时的震惊，这可是圣阳军的洛英统领啊，说什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洛英听到这一声‘洛统领’，便知晓他们是认得自己的，于是道：“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我这次来流光村，目的就只有一个。” “洛统领请说。” “聂宇在哪？”洛英说得直接了当，没有半点隐藏。 “啊？” 这下傻眼的又是那十余人，心里面瞬间有无数的疑惑，他们圣月军隐匿在流光村，这是只有谷主大人才知道的事情，洛英虽然贵为圣阳军的统领，但是他们圣月军与圣阳军是平级的关系，所以洛英必然是不知道圣月军的行踪的，可是洛英这笃定的语气，很明显他是知道的。 洛英混迹多年，怎么会猜不透这几个人的心思，他们很明显也是在小心翼翼的提防着他，都是谷主大人精挑细选的人，如果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的话，他们圣医谷就不足以屹立不倒了。 洛英道：“你们也不用想理由蒙我，我既然肯定聂宇在这里，就是奉了谷主大人的命令，来寻他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你们迅速去把聂宇找来。” 那十余人正踌躇着不知所措，这时候，一道如同救星一般的声音响起：“洛老弟，不用了。” 这声音雄浑有力，十分威武，以听上去就觉得很豪迈，很霸气。 那十余人连忙跪倒在来人面前，道：“参加聂大人。” 来人正是聂宇，他生得高大威武，满脸胡茬，身上的肌肉紧实强壮，裸露出的双臂碗大一般粗壮，看上去竟然比灰熊前辈还要强悍几分，与洛英截然不同，洛英留着清秀的八字胡，身体也是强壮的，但是与聂宇比较起来，就显得单薄了许多，甚至多了几分书卷气息。 “洛英小弟，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啦？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有没有想念我？” 这个聂宇显然是个十分热情的人，在看到洛英的一瞬间，喜上眉梢，直接长臂一挥，将洛英整个人勾进了怀里，眼前的景象，像极了情人间的亲密，洛英本来也是挺高大的，但是落到聂宇怀中，就显得那样的小鸟依人，这景象……简直是没眼看！ 洛英拼命的想要从聂宇怀里挣脱，奈何力量悬殊太大，只得作罢。 “聂宇，我们此次来流光村找你，是有要是相商，时间本就紧促，你就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聂宇听了洛英的话，总算是松开捆绑洛英的铁臂，细细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人，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莫渊以及他背上睡得正熟的殷灵玥身上，满眼狐疑。 聂宇虽然看上去像个莽汉，其实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虽然远不及洛英那般玲珑剔透，谋划深沉，但也是个敏锐至极的人，他仅仅是扫了这么一眼，就发现莫渊的与众不同，身份绝不是洛英的手下那么简单。 洛英在看到聂宇的目光停留在莫渊身上的时候，就知道，这老鬼已经警觉地发现莫渊的与众不同，莫渊坦然的迎着聂宇凌厉的目光，不见有丝毫的胆怯，也没有说一句话。 聂宇正想要向洛英开口询问，洛英却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出言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话：“聂宇，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只是事关重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聂宇也觉得洛英说得有理，即便是再怎么好奇，也只能将自己的话给憋了回去，冲洛英点了点头，然后用他那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道：“尔等继续看守在此，我与聂统领就先行离去了，一甲，你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个叫一甲的士兵立马恭敬的跪在聂宇身前，道：“属下遵命！” 聂宇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他起身，一甲站起身来，这才看了看那百余人，对聂宇请示道：“大人，这些人……” 聂宇几乎想都没想，直接道：“自然是随我先进去啊，难不成留在这里铺路啊？” 一甲被聂宇的声音震得抖了一抖，虽然知道聂宇大人并没有生气，但是这些话从聂宇口中说出，这威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相较聂宇，洛英这个有些书生气息的圣阳军统领就显得温柔多了，洛英轻轻怕了拍一甲的肩膀，道：“后面会有我们圣阳军的人陆陆续续赶来，人数较多，就麻烦你指引他们进来了。” “有多少？”一甲傻傻的问了一句。 洛英笑着回答：“整个圣阳军。” “整……整个？”一甲傻了，洛英大人这是把整个圣阳军都搬到这流光村了，那么多的人一下子涌入流光村，整个村子不挤爆了？ 洛英没有再答话，只是笑了笑，然后跟随着聂宇走进了流光村。 莫渊背上的殷灵玥依旧睡得死死的，丝毫没有被聂宇震慑的声音惊扰，小脸红扑扑的，贴在莫渊瘦削的脊背上，很是安逸。 这丫头，只要是睡着了，就很难将她吵醒。 莫渊已经背了她很长时间，虽然殷灵玥很瘦，背在背上轻飘飘的，但是那么长时间的背着她，莫渊的胳膊早已经麻木了，被殷灵玥压着的地方，酸酸的，和难耐，但是莫渊表面上依旧是十分平静，依旧走得缓慢稳健，尽可能的让殷灵玥睡得舒服。 玥儿你知道吗，能够背着你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完脚下的路，对莫渊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妙书屋 第两百五十七章 迎战圣医谷（十一） 莫渊和洛英一直走进一个比较大的房子后，聂宇这才唤来自己的属下，吩咐他们安排好人去搭建临时帐篷，供给跟随着莫渊他们的圣阳军以及后面即将到来的大部队居住。 安排好一切之后，圣阳军便跟随圣月军下去了，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瞬间就冷清起来了，空荡荡的房间里，烛光摇曳，此时就只有聂宇、洛英、莫渊以及熟睡的殷灵玥。 聂宇看了莫渊片刻，又指了指他身上的殷灵玥，乱七八糟的比划了一通，莫渊和洛英傻愣着，显然是不明白聂宇再搞些什么名堂。 洛英实在看不下下去，于是道：“聂宇，你直接说话就是了，你这张牙舞爪的是想要干什么？” 聂宇又胡乱的比划了一通，道：“嘘！声音小点，小心吵醒这个小丫头！” 洛英瞬间就哭笑不得，现在才能来担心会吵醒小主子，早干什么去了？刚刚那个大嗓门的家伙，说话是那样的神气威武，声如洪钟。 莫渊对着聂宇笑了笑道：“聂宇前辈别担心，玥玥睡得沉，吵不醒的。” 这话倒是实话，想要将熟睡的殷灵玥吵醒，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件事莫渊深有体会，即便是洛英，经过这短短一晚，也算是明白了。 聂宇可以说是憋坏了，现在可算是可以说话了，于是对莫渊道：“要不要先放这丫头去屋子里睡，我们估计还要讨论一会，就这样背着怕是不好。” 聂宇主要是怕莫渊累到，殊不知莫渊这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莫渊略作思考便点了点头，主要是担心殷灵玥在自己的背上睡着不舒服，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过于瘦削了，凸起的骨头肯定是比较硌人的。 莫渊决定将殷灵玥放到床上睡，但是殷灵玥却是不配合，她的双手紧紧的揽着莫渊的胳膊，怎么也不愿意放开，莫渊尝试着扯了扯她的手，不料被殷灵玥揽得更加紧了。 莫渊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冲聂宇道：“就这样吧。” 三人围着桌子坐下，莫渊依旧背着殷灵玥，就这么聊了起来。 “洛老弟，说吧，这次你带着正个圣阳军来流光村找我，是不是因为……谷主大人联系你了？” 洛英点点头，道：“我们要行动了，不过在说这些之前，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洛英指着殷灵玥和莫渊接着道，“这是莫渊，还有殷灵玥，他们是我们的小主子。” “小主子！”洛英惊得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们是……是……” 聂宇的震惊洛英一点也不意外，当初他也是同样的意外，只不过他向来是个比较深沉的人，他想什么做什么，都比聂宇要沉稳许多，所以在莫渊他们面前表现的就比较淡定。 洛英扯了扯聂宇的衣袖，示意他坐下，冷静一些。 聂宇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便冷静的对洛英道：“有什么可以证明吗？” 虽然聂宇对于洛英还是比较信任的，对方毕竟和自己一样，是一军统领，在圣医谷的地位与他一样，没必要哄骗他，更何况相识了那么多年，虽然相互间或多或少有些竞争关系，但是洛英这个人的人品也是没话说的。 但是聂宇毕竟是整个圣月军的统领，他的身后身后是整个圣月军，他不得不对整个圣月军负责。 这下，不等洛英说些什么，莫渊就腾出一只手，直接将装着圣月令的香囊递给了聂宇。 “这是？”聂宇接过香囊，一脸狐疑的看着莫渊。 洛英笑着对聂宇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聂宇小心的打开香囊，再小心的将香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这是，圣月令！ 聂宇几乎想都不用想，直接就跪倒在莫渊面前，道：“圣月军统领聂宇，参加谷主大人。” 对于眼前的景象，莫渊已经习以为常，就如同被叫做小主子的这件事，他虽然不喜，但也算是习惯了。 洛英扯了聂宇一把，道：“你直接起来吧，小主子们对这些虚礼最是不喜，他们的身份我们知晓便可。” 莫渊道：“洛英前辈说得对，聂宇前辈，您请起，我们这次来找您，就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嘱托，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所以来得有些唐突，还望聂宇前辈见谅。” “小主子客气了！”聂宇连连摆手，谷主大人的徒弟，也就是他们的小主子，再怎么尊敬也不为过。 聂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小主子们的身份，我可以告知我的属下们吗？” 莫渊回答道：“都行，随你。” 洛英想到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莫渊应该累了，于是对莫渊道：“小主子，时候不早了，您先去休息吧，余下的事就交给我，我会和聂宇交代清楚。” 莫渊确实是挺疲倦了，于是对洛英和聂宇道：“洛英前辈，聂宇前辈，晚辈就先离开了。” 聂宇又唤来人，叮嘱他带莫渊去客房休息。 莫渊没办法将殷灵玥放下，只能就着背着她的姿势，合衣躺下休息。 所以殷灵玥睡饱之后，睁开惺忪的双眼，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便是莫渊，莫渊脸上的面具依旧带着，就像是长在他的身上一样，没被面具遮挡的嘴唇，性感红润，露出来的几乎洁白如雪，仿佛是有魔力一般，让殷灵玥看着入迷，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了跳动。 这是怎么回事？ 殷灵玥瞬间就慌了，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她还没有遇到过，就连面对师兄的时候，也不曾有，怎么会这样？ 殷灵玥连忙给自己把了把脉，确认自己并没有生病，于是放下心来，只是脸上愈发的滚烫，她正想要起身，身子离开床的片刻，却被莫渊揽进了怀里。 殷灵玥吃了一惊，小心唤道：“小渊。” 莫渊轻哼一声，没有答话，殷灵玥这才发现他还在熟睡中，揽着他的手只是下意识的，殷灵玥不敢挣扎，怕自己动作太大，会将莫渊惊醒，便就着这个姿势，窝进莫渊怀里继续睡。 其实在殷灵玥发出响动的时候，莫渊就已经醒了，所以刚刚他环抱殷灵玥的动作，是心之所想，也是有意为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失常，抱着殷灵玥时有多忐忑，幸好殷灵玥没有挣脱他的束缚，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缩进他怀里睡下。 莫渊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灌了蜜一样，异常的甜。 妙书屋 第两百五十八章 迎战圣医谷（十二） 莫渊很贪恋现在的美好时光，喜欢的人就这么安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鼻息间都是她的馨香，肌肤接触的地方都是她的温度，让他感觉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所在乎的师兄、师父，都不存在一样，她就只有他。 但是这样的时光并不长久，他也不可能一直就这样赖在床上，在听到屋子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的时候，莫渊终于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殷灵玥晶亮的眼睛也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小渊，你终于醒了！”殷灵玥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的穿上自己的鞋子，站在了地上，等着莫渊起身。 莫渊看着她俏皮可爱的模样，心下暖暖的，也很快的起身，“玥玥，你昨天很粘人。” “真的？”殷灵玥显然不敢相信，“我是不是又缠着你不放了，所以……” 这还用问，若不是她缠着他不肯松手，他也不会用这么别扭的姿势睡下了，殷灵玥的脸颊破天荒的红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黏莫渊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顺其自然吧。 殷灵玥和莫渊刚离开房间，就有七八个涌了上来，男女老少都有，把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了，殷灵玥和莫渊有些傻眼，显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还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率先开口：“二位小主子昨晚睡得可好？” 莫渊和殷灵玥点头，并衷心谢过老人家的款待。 老人又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流光村的村长，姓刘，单名一个杉字。”接着，刘杉又介绍了一下他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莫渊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正是村长的府邸。 作为村长，早在殷灵玥和莫渊住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得知了这两人的身份，是圣医谷地位仅次于谷主大人的小主子，谷主大人的亲传弟子，自然是怠慢不得的。 所以一大清早的，村长刘杉便带着全家人前来拜见，一家人老老少少都安静的守在门外，一直到莫渊和殷灵玥起身。 村长接着道：“二位小主子，洗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待二位梳洗完毕，便可以去前厅用餐。” 村长枯槁一般瘦削的身子佝偻着，对着殷灵玥和莫渊的态度十分恭敬，言语间也满是恭顺。 殷灵玥笑笑道：“村长爷爷，你其实不必那么拘束的，我和小渊那就是两个小辈，给您添麻烦了。” 殷灵玥和莫渊本就是很容易相处的人，没有什么架子，本来就没把自己当主子，又拿来的架子，但是他们算是发现了，他们身为常聿的徒弟，圣医谷的小主子，就没办法让圣医谷的人对他们如同寻常人一样，也就由着他们了。 莫渊和殷灵玥在村长家用过餐之后，便去了聂宇的住处，聂宇和洛英正在闲聊着，看到殷灵玥和莫渊，双双起身简单行了个礼，这才和莫渊二人一同坐下。 聂宇却是打量了殷灵玥片刻，这丫头生得也太好看了吧！饶是他聂宇活了这几十年，也不曾见过如此俊俏的姑娘，不仅仅是生得漂亮，她的神态间充满了灵动的气息，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十分迷人。 洛英看到聂宇这反应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别说是聂宇了，就连他初见殷灵玥的时候，也被这丫头惊艳到了，这是个漂亮到极致的姑娘，却又纯净得让人生不出半点邪念。 倒是殷灵玥，被人直勾勾的看了你们半天，只觉得浑身别扭，终于是按捺不住，扭过头看着莫渊小声道：“小渊，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莫渊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笑着摇摇头道：“没有。” 殷灵玥诧异：“那为什么聂宇前辈那样看着我？” “玥玥，你可以自己去问问。”莫渊只是随意说着，没想到殷灵玥真的凑到聂宇身边，问：“聂宇前辈，我的脸上是有东西吗？您为什么你们奇怪的看着我？” 聂宇还没有说些什么，一旁的洛英却是想笑出了声：“哈哈哈……小主子，别理他，他那是孤陋寡闻见识浅，被您的容颜惊艳到了。” 殷灵玥更加蒙圈了，被她的容颜惊艳到了？这理由怎么听上去这样的别扭，虽然不止一个人说她长得很漂亮，但是殷灵玥对这种说法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美与丑，对她来说本身就没有那么重要，更何况，她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人就在她身边，论漂亮，在莫渊面前她也只能相形见绌。 殷灵玥抬头看了看莫渊，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块平淡无奇的半截面具，遮住了上半截的脸，殷灵玥噘噘嘴，长叹一声，那样惊为天人的容颜，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 自从再相遇后，莫渊就没有拿下过面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莫渊别的都能够无条件的依她，唯独这面具的事，莫渊很抗拒。 聂宇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傻傻的笑了几声，也就是这几声，吸引了殷灵玥的注意力。 “聂宇前辈，昨天玥儿睡着了，都没来及跟您好好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殷灵玥，您可以叫我玥儿，这样比较亲切，我和小渊是常聿和赵毅的徒弟，我喜欢研究医理，立志成为一代名医，悬壶济世，笑傲江湖！” 聂宇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好！好！圣医谷的小主子就该好好专研医理，将我们圣医谷的医术发扬光大！” 于是聂宇和殷灵玥相见恨晚，四十多岁还是独身一人的聂宇一看到殷灵玥就分外喜欢，拉着小丫头到一边就叽里咕噜的聊个不停，豪爽的聂宇，遇到话痨的殷灵玥，两人很是合拍。 像殷灵玥这样的姑娘，想不讨人喜欢都难，漂亮，活泼，单纯，随和，健谈，哪怕是相处时间很短，洛英就给了她这么多的定位。 “聂宇前辈统领整个圣月军，肯定很威风吧！” “那是，一军统帅，排兵布阵，要多豪迈有多豪迈！” “哇哦！您可真厉害，不过，玥儿还是更喜欢药草，既能救人于危难之中，亦能杀人于无形之际！” “玥儿说这话时的神态像极了谷主大人！自信豁达，神采奕奕。” “那当然了，我可是师父最疼爱的徒弟啊！” “……” 二人间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 迎战圣医谷（十三） 剩下的莫渊和洛英都不是很爱说话的，两人的聊天变成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相对于殷灵玥的洒脱活泼，莫渊更多的事沉稳，冷静，明锐聪慧，他，明明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却显得十分的老成。 “洛英前辈，时间比较紧迫，我们接下来就要赶往朝露村，从灰熊前辈给我的地图上看，这中间隔着雨暮春和云泥村，花费的时间比较长，怕是要费一番周章。” “小主子说得问题属下也有好好想过，之前还只是圣阳军，如今再加上圣月军，这阵仗，想要悄无声息的抵达朝露村，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像之前那样夜行，只怕时间上会有些紧迫。”莫渊眉头紧蹙。 洛英已经不止一次听莫渊说时间紧迫了，究竟为什么时间紧迫，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了好长时间，但是没想明白，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小主子，属下冒昧的问一下，您为什么总说时间紧迫，即便是与灰熊护法约定好了在朝露村汇合的时间，可是如果逼不得已晚了一两天，应该影响不大吧？” 莫渊不能将圣医谷八个村都有八个入口的事告知洛英，虽然洛英和聂宇同样是圣医谷的重要人物，但是灰熊前辈之前再三强调过了，事关圣医谷的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他们必须从朝露村进入圣医谷，那么朝露村这个入口必然会暴露。 莫渊纠结了良久，还是决定坦白朝露村入口的秘密。 “洛英前辈，其实通往圣医谷的入口，不止是在风烟村。” 这个消息果然很劲爆，听完莫渊的话后，洛英整个人都怔住了，没有语言能形容他此时内心的惊涛海浪。 莫渊没有再说些什么，留时间给洛英反应。 很快，洛英便从震惊中缓和过来，他毕竟一军统领，虽然这消息很震惊，但是还不足以让他傻掉。 “小主子，您再讲一遍，通往圣医谷的入口真的不止是风烟村？” 莫渊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不只是风烟村，圣医谷不会设计一个唯一的入口，这若是日后生意遭逢变故，唯一的出入口会成为圣医谷最致命的缺陷。” 聂宇知道莫渊说得很有道理，的确，若是圣医谷真有一天出大事，那么只要封闭这唯一的出口，便可以将圣医谷一网打尽，如同瓮中捉鳖，他们这些人从未想过这些问题，毕竟圣医谷以神秘和隐蔽著称，几乎就不存在外人闯入的情况，他们过了太长时间安逸的时光了，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忧患意识都被磨灭得差不多了。 洛英不仅想起了常沪叛乱的这场变故，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忧患意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谷主已经颠沛流离，他们也被迫离开圣医谷，隐蔽在这些村落里，圣医谷内通缉他们的消息至今就没有停过。 “小主子，另一个入口，是在朝露村吧？”洛英虽然是在发问，心下却已经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了。 “是的，就是朝露村，它和风烟村的入口一样，开放时间固定而且只有一天，距离现在，还有不到四天的时间。” 洛英心下了然，这就足以解释为什么莫渊总是说时间紧迫了，不到四天的时间，这该是有多紧迫，若是错过了，他们还需要等很长时间，问题是他们能等，但是圣医谷却是等不得，谷主大人等不得，所以他们只能彻夜不休的赶路了。 莫渊道：“幸好鹰卫就在朝露村，为我们省下了不少时间。” “小主子，您是怎么考虑的？” “洛英前辈，我想待会儿我们就出发，我们先到尽快赶到朝露村与灰熊前辈他们会合，大部队再赶往，和之前一样，分批次前往，只是，四天的时间，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这也是莫渊的疑惑，日夜兼程容易出问题，尤其是白天，这么多人出行怕是会引起不晓得骚动。 洛英略作思索，道：“小主子，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分三路行事。” “哪三路？” “通往朝露村，我们可以有三个选择，走寻常大道，走山间小道，走水路。” 莫渊眼神一亮，看着洛英，满怀期待的等着他接着说。 “走寻常大道，因为路面平坦宽阔，行进速度较快，但是白日里会遇到的人也就多，所以白日歇息，晚上赶路，三天时间足以。走山间小道，地势崎岖狭窄，行进速度自然会慢，但是好在人少，日夜兼程，三天时间也足够了，最后是水路，这应该是最快的方式了，但是却不宜人数过多，所以大部分还是选前两个方式。” 莫渊点点头，道：“前辈，就依照您的想法去办吧。” “小主子，那您和玥儿小主子带领一部分人走水路，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 “那就好办，您和玥儿小主子可以先去准备一下，我和聂宇再详细讨论一下，保证三天之内就到达朝露村，余出来的一点时间，还可以供我们调整一下。” 就这样商议好了之后，洛英便把和殷灵玥聊得正热火朝天的聂宇直接给抓走了，这家伙，明明是一军统领，很多时候却也是个孩子心性。 殷灵玥也是意犹未尽，看到聂宇被洛英抓走了，只得把没说完的话统统憋了回去，她欢腾的跃到莫渊身边，笑意盈盈道：“小渊，为什么洛英前辈突然间把聂宇前辈带走了啊？” 莫渊笑着揉了揉殷灵玥的碎发，道：“前辈他们有重要的事要商议，哪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们折腾。” “说得也是。” “玥玥，我们也要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这么快！”殷灵玥显然很惊讶。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耽搁了，别忘了灰熊前辈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那还等什么呢，赶紧走吧！”殷灵玥欢脱的跳了起来，十分的兴奋。 殷灵玥和莫渊没有耽误多久，便领着五十名圣阳军和五十名圣月军，乘坐聂宇安排好的船只出发了。 这些圣阳军和圣月军都是军队中的精锐，以一敌十不成问题，虽然莫渊和殷灵玥再三表示他们可以单独行动的，但是洛英和聂宇想法一致，都认为带上这些士兵保护二人他们比较放心，于是百余人的队伍就这样出发了。 第两百六十章 迎战圣医谷（十四） 船行江上，或遇其顺风，或遇其逆风。 算不上很大的船只上，轻松容纳了他们一百余人，洁白的船帆在空中翻飞起舞，落日余晖下，像一朵展开了的白莲，晚霞绚烂的霞光映照在河面上，给原本碧波荡漾的河面平添了几分波光粼粼的绚丽。 殷灵玥玉立在船头，静静的看着美如画卷的景色，心里一片祥和，船头刺开波浪，激起了一团团白色的浪花，微风轻拂，凉凉的，很是舒坦。 莫渊就静默的站在她的身后，深情地看着她，只要有她的地方，莫渊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风景。 “小渊，你可不可以过来一点？” 殷灵玥突然间这样对莫渊说，莫渊虽然不解，但还是顺从的走到殷灵玥的身边。 “小渊，我们有多久……没有见到我师兄他们了？” 莫渊虽然摸不透殷灵玥问这话的意思，但是还是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一个月？两个月？还是…… 莫渊也不得不承认，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关注和邵梓枫分别后，他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好长时间了吧，可是为什么，师兄就连一封信也没有给我写呢？他……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殷灵玥突然间轻笑一声，“怎么会呢？师兄不是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妹吗？为什么说不理了就不理？” 莫渊这下子算是全明白过来了，殷灵玥这是想念邵梓枫了，自从他们离开别云间后，邵梓枫就没有给殷灵玥写过一封信，问过她一句好，唯一一次收到邵梓枫的消息，也是通过沈三娘转述的。 殷灵玥只是突然间感伤着，总感觉自己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但是失去的东西似乎也越来越多，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感伤中，丝毫没有意识到，站在她身侧的莫渊脸色变得越来越森然。 “有我陪着你不好吗？”莫渊的这句话过于冰冷，带着阴暗与肃杀，饶是再怎么迟钝的殷灵玥，也能感觉到莫渊这句话的森寒。 “什么？”殷灵玥有些瑟缩的看着莫渊，即便是看不见他面具下的那张脸，殷灵玥也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莫渊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暗气息。 为什么会这样？殷灵玥整个人呆愣住了，这样的莫渊她从未见过，她眼中的莫渊，是呆萌可爱，是冷静支持，是温柔包容，却不是如今的暴戾阴暗。 “小渊……” 殷灵玥小心翼翼的呼唤着莫渊的名字，似乎是想要确定自己的此时的感觉不过是错觉。 莫渊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丝毫没有因为殷灵玥的示弱而有所缓和，“你有我陪着你不好吗？” 莫渊说的还是这句话，殷灵玥的木鱼脑袋依旧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整个人傻愣着，莫渊却是阴沉着一张脸，转身进入了船舱。 这是殷灵玥第一次看到莫渊生她的气，之前不管她说什么，莫渊都不曾这样决然的离开，只留给她一个清廋的背影，殷灵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惶惶不知所措。 回到船舱里的莫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竟然用那样凶的语气和他的玥玥说话，肯定伤到了她，莫渊只觉得无比懊悔。 他不得不承认他吃醋，哪怕是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殷灵玥心中始终有一个邵梓枫在牢牢占据着，哪怕告诉自己，他始终无法取代邵梓枫在殷灵玥心中的位置，可是在听到殷灵玥用那样感伤而惆怅的语气，说着对邵梓枫的抱怨与思念，他还是失控了。 这段时间的亲密相处，自然而然的牵手，毫不避讳的拥抱，不止一次背着她走在曲折的路上，如此种种，都快要让莫渊忘记还有邵梓枫这个人的存在了。 莫渊想起哥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小渊，我们莫家的人都过于偏执，一旦认定了什么，即便是千难万难，亦或是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回头，殊不知到头来最受伤的，不过是我们自己。” 占有欲，曾经被哥哥形容得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东西，如今也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莫渊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冲动，任性，偏执，他怕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更怕自己会伤到她。 莫渊正痛苦的看着自己时，身前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了，莫渊抬头一看，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满脸挂着泪珠的殷灵玥。 这小哭包，不管遇到什么事，就只知道哭。 “小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应该……”殷灵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于是哽咽住了。 莫渊摇摇头，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身来，一把将殷灵玥抱住，头埋在殷灵玥的颈项，眼眶瞬间就湿了。 “玥玥，都是我的错，是我讨厌邵梓枫，讨厌你因为他而伤心。”更讨厌他无论里的多远，分开多久，都是终牢牢掌控着你的心，讨厌你心里欢喜的始终是他。 莫渊最讨厌的，还是这样不受控制的自己，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他只因为她存在，如果连她都离他远去了，莫渊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何去何从？ “小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吓坏我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嗯，好不好？” “玥玥，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莫渊轻轻拍着殷灵玥的背脊安慰她，心里却是在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控制自己，为了能陪在她身边，这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小渊，你以后可不能对我凶，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脑袋笨，你如果不直接跟我说，我猜不到的。” “好。” “还有就是，你不喜欢我替到师兄，那我以后就不提，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好。” “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我可不可以在你身边睡会儿？不知为什么，我越来越害怕一个人了。” 她害怕一个人，他又何尝不恐惧一个人的时光？ “好。”莫渊的嘴角咧出了一抹笑，“你放心睡吧，我陪着你。” 夜幕降临，船只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前进着，穿上略微有些颠簸，但是好在殷灵玥已然睡熟，这点动静根本就不足以吵醒她。 莫渊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轻轻盖在殷灵玥身上，什么也不做，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够。 妙书屋 第两百六十一章 迎战圣医谷（十五） 莫渊和殷灵玥之间的这点小别扭就好像一个小插曲，一觉醒来之后，两人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继续亲密无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一直到第三天的清晨，船只靠岸，一个圣阳军走进殷灵玥和莫渊休息的船舱，跪在他们面前对他们道：“小主子，船靠岸了，我们准备下船了。” “这么快啊！”殷灵玥明显十分欣喜，在船上待着的这些时间，可把殷灵玥给憋坏了，“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下船啊！” 殷灵玥说完，也不等地上跪着的圣阳军起身，直接就拉着莫渊奔了出去，来到船头的时候，殷灵玥被眼前的这个阵仗给吓倒了。 在他们面前齐刷刷的站着十余人，这些人既不是圣阳军，也不是圣月军，不过站在最前面的几人殷灵玥倒是颇为熟悉，可不就是圣医谷七护法灰熊，青龙城代理城主青悦，青凤城城主青璃，他们这是来迎接她和莫渊的？ “灰熊前辈！” 殷灵玥十分兴奋，也不等身后的莫渊了，直接就扑向了灰熊，还好灰熊反应灵敏，连忙张开双臂揽住了她，将这个调皮的小丫头抱了个满怀。 灰熊和殷灵玥那是真的亲近，傻傻的灰熊，精怪的殷灵玥，在圣医谷待着的一段时间，就已经培养出了很不一般的感情。 莫渊这时候才来到殷灵玥他们身边，看到青璃和青悦他们，礼貌性的笑了笑，然后道：“青璃前辈，灰熊前辈，师姐，进来可好？” “好好好！”青璃笑道，“倒是小主子们，在圣医谷的这些日子，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莫渊道“前辈严重了，有灰熊前辈以及冥昼二位前辈的帮助，我和玥玥在圣医谷没遇到什么问题。” 那边的殷灵玥扯着灰熊的胳膊正和他说着话，“灰熊前辈，您是怎么知道我和小渊今天到达的？” 灰熊一拍胸脯豪迈道：“这还不简单，早在二位小主子出发的之前，洛英那只老狐狸就已经给我们传过信了，我们算算日子，就知道你们差不多该到了。” “洛英前辈可真厉害！”殷灵玥由衷赞叹。 灰熊一听不乐意了，生怕洛英抢了他在殷灵玥心中的位置：“那只老狐狸哪里好了？就知道算计人，小主子最好是离他越远越好，免得那天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 洛英是圣医谷的第一战术师，工于心计，善于谋划，向来是洛英最出色的地方，相较于洛英，身为圣月军统领的聂宇，则是圣医谷第一武将，勇猛无比，但又不是空有一番蛮力，常聿亲自选的人，自然都是万众无一的贤能之辈。 莫渊还注意到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同样是气度不凡，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冷俊气息，一双深邃的眼睛鹰钩一般凌厉，他身上的气息就如同鹰一样，凶猛、凌厉、锐利。 青璃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莫渊的目光停留在这个男人身上，知晓以莫渊这个小主子敏锐的目光，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的与众不同。 青璃拉过男人，对着莫渊介绍道：“小主子，这位是鹰卫的统帅，连靖。”随即又转而对连靖道：“这是莫渊，我们的小主子，常聿和青毅的弟子。” 连靖话不多，看了看莫渊，直接就跪在莫渊身前，恭敬行礼：“属下鹰卫统领连靖，参见小主子。” 他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多言，也不等莫渊说些什么，径直起身，丝毫不理会在场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如此的桀骜不驯，就像雄鹰一样，天空霸主，高傲冷厉。 莫渊几乎不用费神去想就知道，对于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主子，连靖明显是不服的，他应该是个高傲至极的男人，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能够统领圣医谷最强大的鹰卫，足以见他的实力不俗，这样的能人，想要让他心甘情愿的驯服，死心塌地的跟随，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连靖不想洛英和聂宇，仅凭一个圣月令，一个常聿弟子的身份，便能对莫渊恭顺尊敬，青毅看到连靖这样无礼的行为，不由得蹙眉，不只是他，青悦、灰熊，以及那些不知名的下属们，都觉得连靖的态度太过无礼，这心气儿未免也太高了吧。 灰熊这个火爆脾气拉都拉不住，直接将殷灵玥甩在身后冲到连靖面前，粗鲁的一把将连靖整个人提了起来，怒极暴喝道：“连靖你这是个什么态度，对我的小主子放尊敬点！” 连靖丝毫不惧，直面灰熊凶狠的目光，一脸的无畏。 “放手！”连靖冷声道。 “不放！”灰熊想也不想就直接回击。 “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什么不对！”连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些许杀意。 “你！”灰熊算是被彻底惹毛了，粗壮的臂膀高高抡起，作势就要往连靖脸上抡。 青悦、青璃二人连忙冲上来想要扯住灰熊，却冷不防的被灰熊震开了老远，看灰熊的那架势，谁劝都没有用。 最后还是莫渊扯了扯灰熊的衣袖道：“灰熊前辈，您消消气，您应该知道，这些虚礼莫渊一向不在乎的。” 灰熊听到莫渊的话总算是有所软化，但是揪着连靖的手却不见松开，“小主子，你就让我好好的教训一下他，不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 莫渊摇摇头，他只是常聿的弟子，真要是就凭这个身份就让圣医谷所有的人信服，还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殷灵玥突然间抱住灰熊青筋凸起的粗壮手臂，笑意盈盈道：“灰熊前辈，您这样可不好哦，凶巴巴的怪吓人的，和气一点。” 灰熊对殷灵玥那是没有半点抵抗能力，什么时候松开了连靖都不知道，就这么被殷灵玥欢快的给带走了。 “我们先去朝露村吧，全都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青悦笑着打个圆场。 青璃也附和道：“对对对，我们先回村里商议些事，等洛英和聂宇到了，差不多就可以出发了。” 莫渊平静的说：“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于是一行人缓步朝着朝露村走去，一路上殷灵玥和灰熊谈笑风生，很是欢快，看灰熊那欢喜的模样，仿佛刚才的那个凶神恶煞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妙书屋 第两百六十二章 迎战圣医谷（十六） 黑夜悄然来临，朝露村的夜晚也无非就是这样，天空如墨，星星点点，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莫渊、殷灵玥、灰熊、青璃、青悦以及连靖他们，此时正聚在村长家，当然，殷灵玥和莫渊还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话痨洛文钰。 一见面洛文钰就已经逮着殷灵玥和莫渊好一顿数落，说得无非就是抱怨这两人竟然丢下他一个人去闯圣医谷，这么惊险刺激的事都不叫上他，还当不当他是兄弟啊？ 殷灵玥和莫渊好一阵无奈，这不是兄弟不兄弟的事，他当他们去圣医谷只是去玩呀，他们那是去冒险，去救回自己重要的人。 好在洛文钰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撒了一通气，又让殷灵玥和莫渊再三保证以后不会轻易丢下他之后，便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和殷灵玥、莫渊他们有说有笑。 莫渊他们到达朝露村之后，便开始休整，没有急着商议接下来要做的事，大家都一致默认等洛英和聂宇他们到达之后再一起商量。 很快，朝露村外便传来很大的动静，村长陆洋进来对莫渊和殷灵玥禀报道：“二位小主子，洛英大人和聂宇大人他们已经到了，此时正在村里候着。” 没想到圣阳军和圣月军几乎是同时到达了朝露村，两军那么多的人同时聚到一起，那场面也是够壮观的。 莫渊对村长说道：“麻烦村长了，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吧。” 村长陆洋道：“小主子，这倒是不用，洛英大人和聂宇大人现在朝着这里赶来，相信没多久就到了。” 陆洋话音刚落，便听见洛英和聂宇的谈话的声音，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客厅，看见殷灵玥和莫渊，先是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才按照莫渊的指示围着一个大理石圆桌坐下，这下子，所有人算是到齐了。 村长像莫渊请示道：“小主子，现在诸位大人已然到齐，我早就命人备好饭菜，现在上还是……” 莫渊笑着对村长道：“现在上吧，劳烦您了。” 村长笑了，“小主子说的什么话，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晚餐时大家都各怀心事，吃得味同嚼蜡，为了果腹而已，莫渊先用晚餐，和众人礼貌性的表示了一下，就去找村长说话了。 村长一看莫渊单独找他说话，就知道莫渊要说的事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于是恭敬的把莫渊带到了他的密室，莫渊虽然觉得这样谨慎没有必要，但还是由着村长安排。 “小主子，您要安排什么尽管说吧，老朽有什么能帮忙的，定会竭尽全力。”率先开口的事村长。 莫渊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村长，我们明天会借由朝露村的密道赶往圣医谷，事出从急，师父在圣医谷备受常沪折磨，我们来不及等到风烟村路口打开的日子。” 村长听完莫渊的话却是一惊，“小主子，你怎么知道……” 村长想问的是莫渊如何知道朝露村的密道可以通向圣医谷，如实如何知晓这通道会在明天开启？这个秘密不是应该只有谷主大人和他知道才对吗？ 村长随即转念一想，莫渊是谷主大人的弟子，成为未来的圣医谷谷主是迟早的事，会知晓这些秘密有什么好奇怪的。 莫渊郑重道：“村长，我之所以单独找您谈话，就是想告知您，明天过后，这个朝露村保守多年的秘密就将不再是秘密，不仅是整个圣医谷，就连青龙城和青凤城的人都会知道，通往圣医谷的入口还有一个在朝露村，朝露村会变得和风烟村一样，成为众所周知的通道。” 莫渊说的这些村长当然明白，而且莫渊作为圣医谷的小主子，这些事他完全可以独断专行，没有必要向他一一明说的，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长，也那些个大人物相比较实在是微不足道，却能得到莫渊这样的坦诚相待，村长说不感动是假的。 小人物就是这么容易感动，他打着胆子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主子，瘦削的身子骨看上去弱不禁风，半截面具下的那张脸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但是露出的几乎白得胜雪，看上去更是娇弱稚嫩，这也就是连靖第一次见到莫渊时，对莫渊全然不服气的原因。 连靖的世界里，强者为尊，什么身份地位尊卑贵贱，对他来说都是屁话，一眼看上去就很羸弱的莫渊，怎么看都不配让他称呼一声小主子。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副在他们眼中柔弱得不堪一击的身体，却成了他们最坚韧的倚靠。 少年身上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了，那种稳重、老成、细腻和敏锐，与他的外表大相庭径。 村长不禁感叹道，真不愧是谷主大人选中的人，假日时日，他一定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圣医谷的未来。 村长用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对着莫渊，眼神里面是敬畏：“小主子，朝露村暴露就暴露吧，您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们永远支持您的决定，我知道这一次您要去做的事情千难万难，我这残破的身躯什么忙也帮不上，能做的也不过就是默默的支持您。” 莫渊不得不承认，村长的话让他很动容，这样的信任与爱护，都是在他成为常聿的弟子之后才有的，因为他们这些人，他懂得了亲情、友情以及爱情所能赋予一个人的力量，这已经不是只言片语能够形容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收获了一种可贵的东西，它的名字叫责任。 莫渊真诚的对村长道了声谢：“谢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村长欢快的笑了，拍了拍莫渊的衣袖，用爷爷般慈爱的目光看着莫渊道：“小主子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别的先不说，老朽现在就一个心愿，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希望您能回朝露村一趟，让我们亲自为您接风洗尘，这便足以。” 村长这话隐含的意思莫渊岂会不明白，九死一生的行动，就如同刀尖上跳舞，未来难料啊，他的这话，是期盼莫渊能平安顺遂，平定圣医谷。 莫渊很认真的对村长说：“好，我答应您。” 莫渊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他从不轻易许诺，言必行，行必果。 第两百六十三章 迎战圣医谷（十七） 莫渊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坐在大理石圆桌边上，很明显都是在等着他回来一起商议之后的事。 村长识趣的屏退了屋里所有的人，他自己也自觉的退了出去，而后将整个屋子的外围牢牢围住，确定今日的谈话除了在场的人以外，不会再有别人知晓。 除却常聿，莫渊如今可以说是整个圣医谷的主子，他必须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去扛起整个圣医谷，这就是责任，身为常聿徒弟的责任。 莫渊首先开始发言：“再开始谈之后的计划安排之前，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秘密要和大家说，明天，我们将从朝露村直接前往圣医谷，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洛英和聂宇他们早就知道朝露村可以通往圣医谷的这个秘密，没觉得有多惊讶，倒是连靖、青璃以及青悦他们，在听了莫渊的话之后，很明显的大吃了一惊，至于洛文钰，纯粹就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感觉。 莫渊接着补充道：“朝露村是除了风烟村外，能通往圣医谷的另一个入口，它和风烟村一样，只有在特定的时机才能打开，而明天恰好就是这个时机，这个秘密只有师父和朝露村历任村长知晓，今日将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实属无奈之举，望诸位见谅。” 连靖、青璃和青悦总算是从最初的震惊中缓和过来了，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最初的震惊过后，都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洛英道：“小主子，这个我们都知晓了，您接着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 莫渊对着洛英点点头，道：“我们进入圣医谷之后，有一个主要任务，必须尽快完成。” 还没等莫渊说完，聂宇便急着追问道：“什么任务啊？” 洛英没好气的白了聂宇一眼，道：“你急个什么，安静听小主子说下去不就清楚了？” 聂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嘿嘿，小主子别见怪，是我太心急了。” 莫渊摆摆手，道：“无妨，有三个地方我们必须要去，相信大家都不陌生。” 连靖问：“哪三个地方？” 莫渊道：“落月潭、鹿岭以及赤峡。” 这三个地方圣医谷的人倒是比较清楚，但是青悦和青璃就一头雾水了，全然没有听过。 洛英应了一声嗯，于是问：“小主子，我们去这三个地方干什么？”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于是试探性的道，“莫非，这是囚禁执事长老们的地方？” 莫渊点头，洛英的猜测表示肯定：“师父他在圣医谷大费周章，才调查出这样的结果，具体是十位长老全在一个地方，还是分别在三个地方，师父他也没来得及弄清楚。” 聂宇道：“看来是三个地方都得去了。” 洛英问莫渊：“小主子，接下来的安排您是怎么想的？” 莫渊也不含糊，直接对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分头行比较好，省时省力，洛英前辈和聂宇前辈要带领圣阳军和圣月军，不宜与我们去这三个地方，所以你们要做的事应该是带着两大军队潜入圣月城，要把这么多人不动生息的隐匿进圣月城，不仅困难重重，而且凶险万分，所以，二位前辈要做的事很不简单。” 聂宇道：“小主子说的这些我们都是知晓的，困难才有挑战，简单的事我们才不屑去做。” 洛英也附和道：“聂乐说得对，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军统帅，小主子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吧。” 连靖见莫渊并没有提到他，于是忍不住问道：“那我们鹰卫呢？” 连靖的声音依旧有些声音，就连小主子也不称呼一声，不过众人早已经习惯了，倒是见怪不怪，只是见到灰熊的眉头狠狠的抽了抽，显然是强力忍下对连靖这货的不满，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莫渊回答连靖的话：“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关于鹰卫，我是这样考虑的，之前听灰熊前辈简单的介绍过鹰卫，这是圣医谷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所以这次前往前往落月潭、鹿岭和赤峡这三个地方，恐怕就需要鹰卫的帮助了，连靖前辈有没有问题。” 连靖僵硬的摇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莫渊接着道：“我的初步安排是，洛英前辈和聂宇前辈潜入圣月城，我们其余的人兵分三路，我和玥儿，青璃前辈和钰，青悦前辈和灰熊前辈，带着鹰卫的人分别前往三个地方，营救执事长老们。” 连靖敏锐的察觉到莫渊的安排里没有提及他，颇为不满的问：“那我呢？” 注意到莫渊没有安排连靖的当然不止连靖本人一个，当然，他们是不会认为这是莫渊故意忽略连靖的。 莫渊解释道：“是想要去哪里，这个由连靖前辈自己选择。” 连靖却是犯难了，究竟该如何选择，其实一目了然，最需要他的无疑就是殷灵玥和莫渊这两个小主子，莫渊显然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碍于连靖对他的芥蒂，莫渊没有贸然作出决定，而是留给连靖自己选择。 莫渊愿意把选择的机会留给连靖，其余人可不愿意，尤其是灰熊，能够跟着他最爱戴的小主子，这是莫大的荣幸，连靖竟然还不是好歹。 连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答话，所有人都齐刷刷额看向了他，气氛一下子变得莫名其妙。 最后还是洛英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连靖，你就跟着两位小主子吧，他们是谷主大人最疼爱的徒弟，也是我们圣医谷的未来，身份尊贵，不容有失，你的任务绝对不轻，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护他们周全，知道吗？” 洛英说的这些道理连靖又何尝不知，他只是……他……算了，就这样吧，连靖别扭的对着在座的诸位点了点头，也算是答应了下来。 聂宇好奇的拍了拍连靖的肩膀，大笑道：“你小子可真幸运，能够跟着小主子，这是莫大的荣幸，你以后就知道了。” 连靖被聂宇暴力的一巴掌拍得身形晃了一晃，再一听到这一声小子，瞬间火气就上来了，一个四十出头的人，被一个同样四十多岁的人叫小子，看在连靖眼里更被人羞辱了没什么区别。 众人哄堂大笑，对于莫渊的计划，众人都拍手叫好，便决定就这样执行。 妙书屋 第两百六十四章 迎战圣医谷（十八） 这一晚上大家都没怎么睡觉，没办法，他们他清楚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有多么重大了，当然，他们也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多么困难，对于这一天，不管是洛英、聂宇还是连靖这些圣医谷的将领，亦或是龙凤双城的城主，他们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不知道期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这一晚上能安然入睡的，恐怕就只有洛文钰和殷灵玥这两个心大的家伙了，洛文钰没有去单独的房间休息，而是赖在了莫渊的屋子里不肯离去，原因很简单，怕莫渊这小子再一次将他丢下了，他已经受够了那种吧一觉醒来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自己的那种感觉。 莫渊心里是最沉重的，相较于其他人，作为整个行动的策划者和指挥者，他要担负夫人责任远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沉重，众人面前冷静自持，成熟稳重的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出初出茅庐的小子，却要担负这么多人无条件的信任。 天刚蒙蒙亮，莫渊就已经起身穿衣，安睡在他旁边的洛文钰，此时正打着响亮的鼾声，睡得那叫一个熟，实在不是因为洛文钰这个人警惕性太低，只是因为身边这个人给他的安全感太强，让他生不出半点防备的意思。 莫渊轻轻的推开房间的门，便看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依稀有一个人的身影。 黎明时候最是清冷，莫渊不由得裹了裹自己的衣衫，慢慢的朝凉亭走去。 走进了才看清楚，凉亭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因为的统领连靖，连靖听到动静，本能的抬头看了看莫渊，随即又很快速的避开了。 他之前对莫渊的态度摆在那儿了，即便是连靖也知道，换做是寻常人早已经被他得罪不轻了，他这样的脾气，还真是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但是莫渊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寻常时候他的性子向来温和，话不多，但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很有信服力的，这一点，即便是不喜欢莫渊的连靖，也不得不承认。 连靖的手臂上站着一只很威武的鹰，明明是很凶残的动物，站在连靖手臂上却显得乖巧无比，就像一只温顺的鸽子。 连靖正在很细心的将肉屑一点一点味道鹰的嘴里，一人一鹰，就这样很和谐友爱的相处着，在连靖的脚下，还有七八只鹰乖巧的围着他站着，这些鹰显然已经被连靖喂饱了。 连靖身上的墨色衣衫已经被晨露打湿了，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上，已经有细小的露珠挂着，莫渊有理由怀疑，他根本就一夜未睡。 连靖不说话，莫渊也不说话，两个话少的人就这样沉默着，莫渊站着，连靖坐着，这场面看上去怎么也不合适，但是却异常的和谐。 连靖喂完手臂上的这只鹰之后，发现莫渊还在看着他，顿时就觉得坐立难安，尤其是他坐着莫渊站着，这个在别人面前完全没有尊卑的行为，很是不妥。 连靖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示意莫渊坐下，依旧是一语不发。 天大亮的时候，村长一家也已经起了，村长陆洋恭敬的请莫渊去用餐，等莫渊和连靖到了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用过早饭后，连靖别扭的将他的那些鹰分别给了洛英一只，聂宇一只，青璃一只以及青璃一只，这些鹰显然是经过良好训练的，知道主人是派它们去执行任务，都很乖顺的到了临时主人那里。 拿到鹰的诸位都齐刷刷的看向连靖，想要亲耳听听连靖这样做的意图。 连靖眼见逃避不了，只得解释道：“有什么意外，可以让它们给我们传信。” 连靖这番作为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众人都心领了。 莫渊最后宣布道：“我们出发吧！” 穿过朝露村的通道，成功抵达圣医谷之后，他们便按照之前的安排，分头行动了。 莫渊、殷灵玥以及连靖，带着一百名鹰卫，鹿岭去了，相对应的，青璃和洛文钰去了落月潭，青悦和灰熊去了赤峡，洛英和聂宇和之前安排好的一样，各自带着圣阳军和圣月军，也分头朝圣月城赶去了。 前往鹿岭的路上比殷灵玥和莫渊料想的要顺畅得多，这显然是因为有连靖这个活地图在，他知道这么走最近，哪一条路最好走也最安全。 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除去晚上休息，其余时间他们都在赶着路，总算是到达了鹿岭，当连靖指着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告诉莫渊和殷灵玥，这就是鹿岭的时候，殷灵玥瞬间就激动得泪流满面。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上去啊！”殷灵玥叫唤道，换来的是连靖冰棱一样的眼神，殷灵玥瞬间就瑟缩了一下，可怜巴巴的缩到莫渊身后，小脑袋探出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连靖。 莫渊却是早已经习惯连靖这样的反应，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以他对连靖的了解，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肯定是有原因的。 “连靖前辈，晚上去鹿岭是不是有诸多的危险？”莫渊虽然知晓各种原因，但是为了给殷灵玥解释一下，他还是问了连靖。 连靖果然僵硬着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的混迹到那一百人的鹰卫中，这样还是比较自在一些。 倒是鹰卫中有一个比较醒目的小子，看上去不过是十六岁，瘦骨嶙峋，两眼凹陷，皮肤黝黑，鹰卫统一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宽大，这样的年纪就能够成为鹰卫中的一员，着实很不容易。 殷灵玥正想称赞一声，却不料连靖冰冷的声音先她一步想起。 “你究竟是谁？” 声音算不得很大，但是杀意是那样的明显，熟悉连靖的鹰卫们都知道，连靖这是动怒了，鹰卫的人对连靖这个统领，可以说是又敬又怕。 连靖身上阴冷的气息瞬间全开，不仅仅顺眼前额少年，就连在场的鹰卫都被这恐怖的气息全都吓傻了，在场的人中也只有一个人全然没有受到影响，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莫渊。 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整个人都吓傻了，瘦小的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般，若非是连靖结实的臂膀紧紧的攥住他的衣领，只怕他整个人早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了。 妙书屋 第两百六十五章 迎战圣医谷（十九） 殷灵玥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完全呆愣了，为什么连靖会揪着自己属下的衣领，用那样恶狠狠的语气质问他是谁？他自己的鹰卫，难道还弄不清楚吗？ 难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是鹰卫的人？ “你究竟是谁？” 没有得到回答的连靖再次追问道。 少年早就已经吓傻了，似乎被完完全全的夺走了语言功能，根本就没办法说出一句话。 还是莫渊扯住了连靖的衣袖，硬生生的将连靖从少年身边扯开，道：“连靖前辈，您先冷静一点，看他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个坏人。” 殷灵玥小心附和道：“对对对，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看看他被吓成了这样，您就算想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 殷灵玥的话果然引来了连靖冰刀子一样的目光，他不服莫渊，自然更加不服殷灵玥，只不过因为殷灵玥是女孩子，他才没有像针对莫渊那样针对她，但是不针对，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殷灵玥对他所做的事指指点点。 莫渊这次算是乖乖的闭上了嘴，不去惹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说实话，殷灵玥还真的听害怕连靖的。 连靖对莫渊道：“他不是鹰卫的人。” 紧紧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正是所有人的猜想，莫渊点点头，示意自己动了，对于连靖过激的反应也能够理解，他们要做的事情至关重要，不容有失，这时候若是有什么别有用心之人混迹他们的队伍，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不就满盘皆输了吗？ 少年聪慧的看出了莫渊对他的呵护，知晓这是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自己有多狼狈，就这么爬到莫渊身边，揪住了莫渊的长衫下摆，怎么也不肯松手。 莫渊蹲下身子看着他，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莫渊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可能的温和，但是话里面还是免不了会透着几分冰冷的气息。 “瑞……瑞……”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小瑞？”莫渊追问。 “嗯嗯嗯。”少年连连点头。 “你为什么会在我们的队伍里？又为什么要跟着我们？”莫渊问。 这下子，少年倔强的不肯说话，哪知道仅仅是这一个沉默，让连靖更加坚定少年卧底的身份。 连靖再次迎了上来，冷冷的道：“管他为什么混在鹰卫里，光是冒充鹰卫这一点就绝对不能姑息。” 连靖的凶狠再一次让少年浑身一哆嗦，攥着莫渊下摆的手攥得更加紧了，身子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连靖说完，就不再看小瑞，而是看着他的鹰卫们，冷酷的眼神扫了所有的鹰卫一眼，鹰卫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他们的掩护，就凭那个瘦弱的小子，根本就不可能混进鹰卫，更不可能躲过他犀利的目光。 连靖之所以没有对鹰卫说些什么，而只是看着他们，这是因为连靖在等着他们主动站出来坦白，如果连主动坦白都做不到，这样的人就没有资格再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鹰卫。 熟知连靖的人都知道，在连靖这里永远是宁缺毋滥，即便是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他也不会容忍自己的鹰卫有欺上瞒下之人。 果然，在领会连靖的眼神之后，有十一名鹰卫直接跪倒在连靖面前，齐声道：“大人，是属下瞒着您把他带上的，请您责罚！” 他们的身体伏在地上，头颅也紧贴着地上的泥土，等待着连靖的惩罚。 以殷灵玥对连靖的了解，她本以为连靖这次会大发雷霆，对这些人给与重罚，却没想到连靖出奇般的沉静，眼睛在十一人身上打量了许久，这才开口道：“给我个理由。” 没错，连靖只说了每个字，给我个理由，这完全超乎了殷灵玥的意料，不仅是她，就连莫渊也觉得有些意外。 其中一个鹰卫答道：“启禀大人，我们遇到小瑞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乞丐，又一次我们去村外巡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便将他救回了朝露村，他很乖巧的，真的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连靖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不上报？” 这下子，十一名鹰卫都沉默了，他们总不能告诉大人，他们觉得这件事不过是一件小事，大人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没必要就一点小事也要去烦他，就没有禀报。 后来是知晓他们要去鹿岭，少年便苦苦央求他们带上他，不知为什么，少年对这件事异常的执著，不管被他们拒绝多少次都不肯放弃，最后他们心一软，想着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大碍，便带上了他。 “为什么都不说话？”连靖显然没想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问题。 “大人，我们是想……就算是带上了他，也不会妨碍我们的行动，小瑞他也很乖，跟着我们一路上也不曾叫苦，不会成为我们的累赘的，而且，我们可以保证，他绝不会是卧底。” 连靖听完这个鹰卫的话之后，整张脸都变得铁青，“你们拿怎么来保证？用整个鹰卫的性命？还是整个圣医谷的存亡？” 鹰卫全都一片沉默，大气都不敢出，连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十分骇人，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连靖发这样大的火了。 连靖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变得平静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十一名鹰卫做出了最后的宣判：“你们走吧。”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同以及惊雷，将整个鹰卫炸了个焦黑，所有鹰卫都齐刷刷的跪下，磕头，“大人深思啊，万万不可。” 连靖的说话的语气波澜不兴，“不必多说，我的鹰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殷灵玥总算是明白连靖的这一句你们走吧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将这些人从鹰卫驱逐啊。 那十一人没有说什么求饶的话，反倒是默契的齐刷刷拔出自己的佩剑，横架在脖子上，道：“大人，您曾经说过，能带走我们鹰卫的唯有死亡，下辈子属下们再为您效忠。” 殷灵玥惊呆了，莫渊也惊呆了，那个叫做瑞的少年，此时也不再浑身乏力，拼了命的爬到连靖的面前，拽住连靖的裤腿苦苦哀求，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害得这些鹰卫受了牵连。 妙书屋 第两百六十六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 凉风簌簌，暮色渐近，十一名鹰卫整整齐齐的跪着，上身身板挺得笔直，横架在脖颈出的长剑连成了一刀刺目的银光，这场景，是何等的壮烈啊！ 殷灵玥只注意到连靖的冷漠，连靖的心狠，以及鹰卫的忠诚，莫渊却敏锐的察觉到连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心疾首，鹰卫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连靖精心挑选、细心培养的，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倾注了他满满的心血，鹰卫最大的价值，便是为守护整个圣医谷献身，而不是如今的以死谢罪。 仅仅是凭着连靖这一闪而过的痛心，莫渊就知道，连靖绝对不舍得他亲手培养的鹰卫就这么死了，可是他的原则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心软，莫渊知道这件事必然会有转机。 莫渊再一回头，发现殷灵玥正焦急的看着他，这丫头自然是急得团团转但是又不敢贸然就出言劝阻连靖，怕自己一个言行不当，反而弄巧成拙。 莫渊冲殷灵玥温柔的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一切都交给他。 殷灵玥得到莫渊的肯定，总算是放下心来，她相信莫渊一定能做到的。 莫渊对着连靖很认真的说：“连靖前辈，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外患未除，内讧先起，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这一次鹿岭执行，我们仅仅带了一百名鹰卫，人手上本来就十分匮乏，实在是不应该在此刻损失。” 其余鹰卫见莫渊出言相劝，连忙附和道：“是啊大人，对我们鹰卫而言，这样畏罪追杀，那是莫大的耻辱，看在属下们誓死跟随您的份上，求您法外开恩。” 连靖没有看地上乌压压跪了一大片的鹰卫，反而看着莫渊，道：“你是这么想的？” 连靖依旧没有使用敬语，称呼甚至直接用上了你，完全是对小辈或是同辈的称呼，莫渊却察觉的连靖话语中的松动，于是道：“让他们将功赎罪吧。” “那这个小子呢？”连靖指着小瑞，别扭的问道。 “让他跟在我身边吧，我会时刻监视着他，如果他有什么异常，绝不姑息。”莫渊保证道。 连靖不再说话，也不说好还是不好，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看都不看鹰卫们一眼，直接转身就走了。 连靖走远后，所有的鹰卫们都还呆愣着，不知所措。 莫渊对他们道：“大家都起来吧！” 所有鹰卫齐刷刷的看着莫渊，一动不动，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显然已经傻掉了。 莫渊解释道：“连靖前辈他什么都不说，就是已经默认了我的说法，但是他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兀自冷静去了，也就是说，这件事就这样了。” 众人总算是明白过来，这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有一名鹰卫走到莫渊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道：“小主子，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莫渊道：“就地安营扎寨吧，天已经黑了，连靖前辈说过，夜间上鹿岭危险重重，看来我们不得不在山下歇息一晚。” 鹰卫接着问：“那小主子，我们大人他……” 鹰卫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莫渊已经知晓他想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了，“就让连靖前辈自己去冷静冷静吧，等他回来后，关于刚才的那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再提了，就这样吧。” “是，小主子，属下们明白了。” 鹰卫们很快就开始搭起帐篷了，殷灵玥帮不上什么忙，便紧挨着莫渊坐在一块青石板上聊天。 “小渊你可真厉害，三言两语的就让连靖前辈改变了主意，保住了那十一名鹰卫。”殷灵玥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崇拜。 莫渊摇摇头，殷灵玥只觉得一头雾水，心下正疑惑莫渊为什么要摇头呢？就听见莫渊解释道：“玥玥，不是我厉害，是因为连靖前辈打从心底就不忍心让那十一名鹰卫就这么死去，我说的话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哦，原来如此，可是小渊你怎么知道连靖前辈就会听你的？” “因为我的身份，连靖前辈虽然并不信服你我，但是我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即便是再怎么不喜欢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我们是他的小主子，在鹰卫们心里，我们的身份比连靖要高，由我来出面解决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违背了鹰卫的原则，连靖也不得不遵从。” “这样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清楚，为什么说晚上去鹿岭困难重重，这个鹿岭，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殷灵玥问的这个问题，也是莫渊心里的疑惑，可惜莫渊询问连靖的那一句话，被连靖点了点头就带过去了，莫渊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方便再次询问。 “这个问题，只怕是要问过连靖前辈才知道，毕竟我们对圣医谷绝大多数地方都还是十分陌生的。” 殷灵玥想想也是，莫渊如果知晓的话，早就对她说了，说白了对于圣医谷，他们两个始终还只是陌生人。 “算了。”殷灵玥道，“想这么多干嘛，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唉，要是和我们同行的是灰熊前辈就好了，虽然这样说很丢脸，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一看到那个连靖前辈就觉得犯怵，总觉得他看我们的眼神是那样的不友善。” 莫渊揉了揉殷灵玥额前的碎发，道：“连靖前辈其实人还不错，他只是不善表达罢了，以后熟悉了便好了。” 殷灵玥双手一摊，道：“但愿吧。” 帐篷搭好之后，简单的吃了点干粮之后，大家便进了帐篷休息。 殷灵玥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姑娘家，却从来没有娇弱的享受什么特权，不管是赶路的时候，还是搭帐篷休息的时候，都没有让同行的人觉得她是个累赘。 要说她麻烦的，也不过就是莫渊一人，实在是走不动的时候，是莫渊背着她，殷灵玥已经越开越习惯被莫渊背在背上了，全然没有最初的别扭，搭帐篷休息的时候，是和莫渊一间，完全不像是个姑娘家。 鹰卫们虽然不明白他们的谷主大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姑娘作为徒弟，但是短短几天相处下来，他们也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姑娘，都深信这个生得十分漂亮的丫头绝对不是徒有其表的花瓶。 第两百六十七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一） 午夜十分，莫渊突然间警觉的醒来，帐篷里漆黑一片，殷灵玥头枕着莫渊的双腿睡得正熟，原本靠在莫渊肩头的小瑞也悠然睁开了眼睛。 外面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很是细微，但是听过人的莫渊还是能很快感知到，那声音离他们这里越来越近，哒哒哒哒哒…… 像是千千万万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暂时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声音。 莫渊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殷灵玥叫醒。 “玥玥，玥玥……醒醒。”莫渊轻轻的摇晃着殷灵玥的身子，嘴里唤着她的名字。 小瑞也蹲到殷灵玥面前，推攮着殷灵玥，道：“姐姐，姐姐，快醒醒。” 在两人共同的作用下，殷灵玥总算是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依旧还是黑洞洞的帐篷，一脸蒙圈。 莫渊还没解释些什么，殷灵玥顿时一个机灵，暗道不好。 她当然不是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而是感觉到空气里有一股诡异的味道，惊呼道：“小渊，不好，是致幻剂。” “致幻剂？”莫渊惊诧，他对味道不敏感，并不知道空气中的异常。 殷灵玥灵巧的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掏出三粒药丸，将其中的两粒分别给了莫渊和小瑞，自己则吞下了最后一粒。 殷灵玥忧心忡忡地道：“这显然不是普通的致幻剂，我的解药维持不了太长时间，我们要赶紧去看看大家怎么样了。” 莫渊道：“玥玥，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感觉有很多不明生物正在向我们靠近，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将我们团团围住。” 殷灵玥大惊，不由得想起鸣渊谷的狼群围攻，难道那样的事要再次上演吗？ 莫渊握住殷灵玥的手，道：“玥玥，冷静一点，会有办法的，我们先去找连靖前辈，小瑞，你跟着我们身边，别丢了。” 殷灵玥和小瑞齐齐点头，三人都到连靖帐篷的时候，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在帐篷外唤道：“连靖前辈，连靖前辈，您在里面吗？” 等了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应，倒是听到帐篷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动，三人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就闯了进去，入眼便是连靖软瘫在地上的模样，殷灵玥警觉的发现，这里的致幻剂味道特别浓郁，连靖的意识已经变得混沌，只不过因为他自身的实力强横，一直在苦苦支撑着。 可是殷灵玥还是不解，如此强横的致幻剂，就算是自制力再怎么强大，也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除非是…… 殷灵玥心里这样想着，果然发现连靖的手臂正往外冒着鲜血，这就难怪了，为了保持清醒，连靖不惜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臂，用剧烈的疼痛唤来自己的清醒。 殷灵玥连忙掏出一粒解药，喂进了连靖的嘴里，然后麻利的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料，再拿出金疮药，快速的包扎完连靖的伤口，服过解药的连靖总算是恢复了神志，莫渊连忙将他扶起。 “其余人现在怎么样了？”连靖连忙问道。 莫渊和殷灵玥几乎是同时摇摇头，莫渊道：“还不知道，估计情况不容乐观。” 殷灵玥道：“我和小渊发现不对劲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找前辈您了，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其他人。” 连靖长叹一声，“估计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的确，就连连靖这么强大的人都要靠自残来保持冷静，更不要说其他的鹰卫们了，这一点，即便么有你去看，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连靖看着殷灵玥，想着她既然有解药，必然是知晓空气中的这些是什么东西，于是一脸凝重的问：“你知道空气中弥漫的这东西是什么吗？” 殷灵玥不得不对连靖说明她的解药不过是简单的致幻剂解药，根本维持不了太长时间，“连靖前辈，这是强力致幻剂，我现在身上的解药并不足以解了这种致幻剂，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那该怎么办？”连靖追问。 “只能赶紧找药材配置解药。”殷灵玥几乎不假思索便回答道。 “你会？”连靖的怀疑毫不掩饰。 殷灵玥没有答话，倒是莫渊对连靖怀疑的态度十分不满，他可以容忍连靖对他的各种质疑，却不能容忍同样的质疑发生在殷灵玥身上，这是他的底线。 “连靖前辈，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假以时日，玥玥的医术定能凌驾于师父之上，我们无需证明些什么，因为时间会帮我们证明。” 莫渊说完，也不等连靖说什么，直接拉着殷灵玥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出去，如此的决绝与桀骜，是连靖从未见过的，他一直觉得莫渊过于软弱，很多时候像个老好人，但是他不知道，若非是因为常聿，莫渊就连与他们说话都会觉得多余。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也唯有在面对着自己重要的人时，他才会有所动容，他可以容忍所有人对他的轻视，殷灵玥却是他不能触及的底线。 连靖呆愣了片刻，这才跟着莫渊和殷灵玥出去了，他一直沉默着，看着这个陌生冷酷的少年，心里头第一次生出了一样的感觉，他发现自己这个小主子的判断全都是片面的。 殷灵玥轻轻对莫渊说：“小渊，其实你不用那么生气的，连靖前辈怀疑得也没有错，我的确没有拿出什么可以让他们相信的东西。” 莫渊的语气依旧坚定：“不行，他让你觉得委屈就是不行。” 殷灵玥深知莫渊的倔强，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莫渊看似很好说话，很多时候温和得没有脾气，但是他骨子里却是个很执着的人。 他们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挨着去看，发现情况就像他们料想的那样，所有的鹰卫都陷入了幻境之中，怎么也唤不醒。 殷灵玥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致幻剂解药全都到了出来，也不过只有二十粒，即便是临时缓解，也远远不够啊。 殷灵玥将致幻剂解药重新装回瓶子里，然后将瓶子递给了连靖，道：“连靖前辈，我这里只有那么多了，先给二十人服用，然后让他们带着其余人赶紧离开这里吧。” 连靖接过药瓶，不解的问道：“那你们呢？” “我和小渊去找药草，致幻剂的药效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反而或越来越强烈，到最后……” 殷灵玥没有说出那个可怕的后果，只是面色凝重，让连靖只看一眼就知道，事情发展到后面回避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 第两百六十八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二） “到后面会怎么样？” 连靖看着殷灵玥一脸的凝重，不得不心下凛然，追问道。 殷灵玥深吸一口气，艰难的道：“若是致幻剂解不了，最多四个时辰，他们便会彻底失去神志。” “彻底失去神志？”连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殷灵玥点头，“就是您想的那样，彻底失去神志，变成傻子。” 莫渊看着连靖，道：“不仅如此，要不了多久这里会遭到许多不明生物侵袭，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但是可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所以请您尽快带他们离开这里。” 连靖彻底急了，连忙追问：“那两位……小主子，你们究竟要去哪里找药材？” 殷灵玥回答道：“上鹿岭。” “不行！”连靖一口回绝，“绝对不行！” 莫渊态度很坚决，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对连靖说：“前辈，您既然肯称呼我和玥玥一声小主子，就听从我们的安排吧，剩下的所有人都交给您了，请您一定要撑住，等着我们回来。” “是。”连靖答应得不情不愿，莫渊的强硬让他生不出半点拒绝。 殷灵玥又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瓶，递给连靖，道：“前辈，这是我自制的寻踪粉，这味道只有我能闻到，您带着鹰卫们离开的时候，沿途撒上寻踪粉，我们只会循着味道去找你们，一切就拜托了。” 连靖接过青花瓷瓶，打开瓶塞，放在比肩嗅了嗅，果然什么味道也没有闻到。 莫渊最后交代一声：“连靖前辈，一切就交给您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来了再说。” 连靖已经不疑有他，点头答应，莫渊和殷灵玥不敢再有所耽搁，就要出发，小瑞却紧紧的跟着莫渊，道：“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莫渊没有拒绝，便带上了小瑞一起出发了。 殷灵玥在问道强力致幻剂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研制解药了，这种致幻剂虽然强劲，但是却不是十分罕见，殷灵玥之前也有所研究，很快就定下了解药的配方。 莫渊和小瑞根据殷灵玥描述的药材长相，开始在朦胧月色下仔细摸索，只能说幸好这些药材都很常见，在圣医谷这个纯天然的药材之乡里寻找这些药草，算是很容易的事。 他们没有花多少时间便找齐了所有药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妙。 “遭了！”莫渊低吟。 在莫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群生物便将他们团团围住了，这些是……是鹿！ 四肢细长，尾巴短小，棕色的皮肤配上白色的圆形半点，雄性个体略大头上长着漂亮的角，雌性个体提醒略小，也混杂在雄性鹿中。 殷灵玥和莫渊都知道，鹿是很温和的动物，是草食动物，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但是眼前的鹿群，带给他们的感觉却是全然不同，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莫渊他们竟然从鹿群猩红的眼中看到了暴戾，这是他们当年被狼群围攻时看到的模样。 对峙了一会儿，雄性的鹿领头，雌性的鹿随后，不要命的直冲殷灵玥他们袭来，莫渊无奈，只得快速的从自己的剑鞘中拔出宝剑，哪怕是这么快的速度，也没赶上第一只鹿袭来的速度，眼看着就要被这只鹿扑倒，电光火石之间，莫渊长剑一挥，总算是把这只鹿砍倒在地，鹿没有死，但是被砍伤的地方鲜血直流。 “不要！” 这是小瑞尖叫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莫渊身边，死死拽住了莫渊的手臂，刚刚那一剑，若不是因为他的阻止，那只鹿早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周围的鹿看到扑上来的第一只鹿被直接劈倒在地，都停止了攻击，站在当场，只是那一副副凶狠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之所以会有所停驻，不过是因为忌惮着莫渊手中那把寒芒毕露的剑。 殷灵玥一把扯住小瑞的衣领，生气的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如不是因为小渊实力强劲，刚刚我们都要被你给害死了。” 别人不清楚，殷灵玥却是看得很明白，刚才若不是莫渊强行扯回被小瑞拽住的手，只怕那只来势冲冲的雄鹿，早已经将锋利的鹿角刺进了他们的身体。 小瑞被殷灵玥这样凶狠的以后，眼泪霎时间就湿了眼眶，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你们不能杀它们，它们是无辜的，它们……” 莫渊无视小瑞的眼泪，直接逼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莫渊不会天真的以为小瑞刚才的行为只是因为同情心泛滥，不忍心看到这么可爱的生物是在莫渊剑侠，从少年的眼中，莫渊明显感觉到少年对这些鹿很熟悉。 小瑞猛地一抹眼泪，道：“我有办法，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好不好。” 小瑞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些鹿又离他们近了许多，不少雄鹿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对他们发起攻击。 殷灵玥松开拽住少年的手，看着少年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短笛，放在唇边，悠扬的低声很快就漂浮在空气中，鹿群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明，一曲终了，鹿群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围着少年乖巧的趴着，全然不见先前暴戾的模样。 莫渊将自己的剑插回了剑鞘，拉着殷灵玥一起坐下，看着少年道：“你有什么话就坦白说吧。” 少年紧咬这双唇，拼命的摇着头。 莫渊也不逼他，而是握住殷灵玥的手，语气平静的说：“既然你什么也不肯说，那就不要再跟着我们了，玥玥，我们走。” “不要，不要……”少年急得哭出声来，“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莫渊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被消磨殆尽了，抹了抹少年的眼泪，道：“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不强求，但是我们绝不会留着一个不信任的人在我们身边，所以，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吧。” “不不不……”少年急得连忙抓住莫渊的长衫下摆，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是莫渊心狠，而是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透明，他现在是圣医谷的小主子，他所背负的信任远不只是身边的几个人，而是整个圣医谷！他不能仅仅因为一时的心软，就将整个圣医谷至于陷阱，所以能待在他身边的人，必须是他信任的，要做到信任，就不能有所隐瞒。 第两百六十九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三） 月儿已至中升，给鹿岭洒下了一片银灰，俊俏挺拔的白杨树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着身形，树上的树叶哗啦啦的响着，青青草地上，鹿群乖巧的趴着，时不时的还会互相舔舐，这才是鹿该有的温顺。 “说吧。”莫渊的话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小瑞依旧死死的拽着莫渊的衣衫下摆不肯松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被他们丢下，莫渊也不介意，由着他拽着。 小瑞道：“我其实是在鹿岭长大的，我家世代居住在鹿岭，守护着这里的鹿，外面的人都称我们为驯鹿人，它们能听得懂我的笛声，就像刚才的那样。” 莫渊点点头，静静地等着小瑞接着说。 “我们爷孙一直生活在鹿岭，生活虽然算不得富余，但也算是安逸，我们都很享受这样平静质朴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有一群人闯了进来，因为他们的到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少年吸吸鼻子，努力想要忍住想哭的冲动，那些人的到来，对他们来说就是噩耗，是所有噩梦的开始。 不用小瑞多说，莫渊就已经能够猜想到闯入鹿岭的人是些什么人，这极有可能就是常沪派来这里关押执事长老的人。 莫渊猜得到，殷灵玥却不一定，她见小瑞情绪低落，声音哽咽，忍不住将自己白色的手绢递给了少年，少年惶然接过，连忙道谢。 “那究竟是些什么人啊？”殷灵玥愤然。 小瑞摇摇头，道：“我和爷爷都不知道，那些人强势的占领了鹿岭，那就是群野蛮的强盗！我和爷爷势单力孤，知道与他们对抗不过是以卵击石，只能选择一退再退，可是，可是……” 莫渊拍怕小瑞的肩膀，想要安慰他，见到少年略有缓和，这才道：“他们简直不是人，他们竟然……竟然拿这些可爱的小鹿做实验、做食物！他们成了鹿岭的屠杀者，给整个鹿岭带来了灭顶之灾！” 莫渊能体会少年的这种愤怒与痛苦，他光是听听就觉得怒不可遏，更何况少年时亲身经历了，这样的折磨，莫渊感同身受。 “你们知道吗，鹿岭的鹿其实并不是普通的鹿，它们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幻鹿，这是只有圣医谷，只有我们鹿岭才有的动物，十分珍贵，所以我们才会世代守护着它们。” 殷灵玥却在听到幻鹿这个名字的时候究竟心下一动，难怪那种致幻剂只有圣医谷才会有！ “那些致幻剂……是因为幻鹿？”尽管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殷灵玥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小瑞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重重的点头，“他们就是为了这种致幻剂，才没有对幻鹿赶尽杀绝，但是他们做的事，比赶尽杀绝更加灭绝人性，因为……因为……” 少年再一次猩着眼说不下去，殷灵玥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因为幻鹿只有在十分兴奋或是十分暴躁的时候，才会释放致幻剂，而且处于暴走状态的幻鹿产生的致幻剂量最多，质量最好。” 小瑞依旧只是点点头，月光照耀下，那张枯黄的小脸已经是满脸泪痕。 殷灵玥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对幻鹿下药了，就是因为这些药，让幻鹿们变得暴戾，这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暴动的鹿群。” 殷灵玥解释完这些之后，小瑞也终于有了些许平静，然后道：“我和爷爷再也无法忍受他们这样的行为，即便是知晓这是九死一生的事，爷爷还是决定去劝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周围的一切在听到这句‘再也没有回来’后，变得一片沉寂，少年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爷爷，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只有这些幻鹿了，可是他羸弱、渺小，如何能与这些人抗衡，他只能去求助，所以，他离开了鹿岭，这个他土生土长的地方，成了一个风雨飘零的浮萍。 他是凭着意志力到达朝露村的，这其间他受到的苦，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形容的，被鹰卫救下的时候，他就一直等着拯救鹿岭的机会，哪怕这机会依旧很渺茫。 殷灵玥已经湿了眼眶，再也不压抑自己，直接就将瘦骨嶙峋的少年抱进怀里，安慰他：“小瑞，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不管是幻鹿，还是鹿岭。” 少年苦苦的隐忍，在这一刻全部崩坍，他的泪水全然决堤，哭出了声音，最开始是低声呢喃，到后来直接就放声嘶吼，涕泪如流水般掉落在殷灵玥的衣衫上，少年所有的委屈与脆弱毫不掩饰的展露在殷灵玥和莫渊面前。 等少年的情绪平复之后，殷灵玥将准备好的解药给几人服下，再将这些幻鹿安置好，便循着寻踪粉的味道，去寻找连靖他们，此时天还未亮，殷灵玥他们没有太长时间耽搁了，必须尽快找了连靖他们。 有着寻踪粉的帮助，莫渊他们行动起来已经算是很快速了，但是正当他们以为快要找到连靖他们的时候，寻踪粉的味道断了，怎么就说断就断呢？ 莫渊问：“玥玥，是不是寻踪粉用完了，所以……” 莫渊还没有说完，殷灵玥就立即否认道：“绝对不可能，我给连靖前辈他们的寻踪粉就算再用两次也用不完的。” 莫渊相信殷灵玥的判断，对于用药方面，她一向最是自信可靠，不可能出现这种不够用的情况。 莫渊心下一沉，面色凝重，难道他们出事了？ 莫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心里开始慌慌的，直觉告诉他，连靖他们一定出事了。 这时候，一声鹰叫划破天际，莫渊抬起头，便看见一只雄鹰在天空中盘旋，他认出这鹰是连靖最喜爱的那只鹰，一直都与连靖形影不离的。 殷灵玥直接指着那只鹰，叫喊道：“快看，那是桀！” 连靖那只鹰的名字就叫做桀，不管是名字，还是性格，都和连靖这个人像极了。 “桀……桀……” 殷灵玥冲着天空中大喊这，桀在听到殷灵玥的声音之后，直接就俯冲下来，围着殷灵玥转了几圈，走后停在了殷灵玥的肩膀上，发出急促的叫声，似乎是在向殷灵玥他们求助。 殷灵玥这才注意到，桀受了重伤，显然是全力护主时被砍伤了，此时还汩汩的冒着血，殷灵玥赶紧拿出自己的伤药，为桀包扎。 第两百七十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四） 莫渊眼尖的发现桀的嘴里衔着一块黑布，莫渊朝着它伸出右手，桀很通人性的把黑布放到了莫渊的手上，莫渊展开一看，小小的黑布上有一个很奇怪的图案，莫渊看不懂，殷灵玥却是见过着图案，细细一想道：“这是上古十大凶兽中的九翼天龙。” 小瑞也凑上来，细细看了看，然后捂着嘴大惊失色。 “怎么了？”莫渊关切的问。 小瑞惊呼：“这……这……这图案我见过，那些混蛋身上的衣服都有这个图案！” 莫渊心下了然，看来那些人发现了连靖前辈他们，然后乘人之危将他们抓走了，莫渊转而对桀说：“你知道你主人他们被抓去哪里了吧？如果知道，就点点头。” 桀果然点点头，这小家伙很通人性，能听得懂他们的话。 莫渊又道：“那你带我们去找你的主人怎么样？” 桀又是点点头，然后领着莫渊他们往山上去，到达鹿岭顶峰之后，莫渊他们发现这里很是宽敞平坦，最醒目的是一栋很大的房子，虽然算不上很华丽，但是几乎占了鹿岭顶峰的一大半，放在这一片丛林之中，显得十分气派。 小瑞指着那栋房子道：“那就是那些混蛋建造的房子，里面不仅有刑房，还有他们的研究室，还有一层地下室，那里还关着许多幻鹿，供他们提取致幻剂。” 殷灵玥疑惑小瑞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于是问：“小瑞，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小瑞解释道：“我之前偷偷潜进去过，但是……但是我太没有用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被关押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莫渊拍拍小瑞的肩膀，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放心吧，那些人都会受到应有的责罚的。” 小瑞重重的点了点头：“小主子，谢谢您，您真好！” 纯真的目光里满是对莫渊的崇拜与信任，这样的小孩子，真的挺讨喜的。 殷灵玥问小瑞：“小瑞，你知道从哪里潜进去比较安全吗？” 小瑞回答：“走后面，那里有一个隐秘的洞口，就连他们也不知道。” 有了小瑞的带领，他们很快就潜进了里面，真正进到里面，殷灵玥他们才发现这里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很多，里面的设计弯弯绕绕的，还真是像极了圣医谷的风格，不过因为有桀在，它对它主人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在它的帮助下，莫渊他们没有花费太多功夫便找到了关押着连靖的地方。 这里果然是地下层，同一层关押着的不只是鹰卫他们，还有很多的幻鹿，精神萎靡，奄奄一息，原来初步猜想这是被过度的提取致幻剂导致的羸弱。 殷灵玥小声的对莫渊好小瑞道：“你们先服下解药吧，待会有什么突发状况，我可能会用毒，这毒药还是我和师父去积善村的时候无聊是做的，效果却很强烈，发作速度太快，但好在解药可以提前服用，我怕到时候来不及给你们解药，就先给你们了。” 殷灵玥说完便直接将解药递给了他们，顺便也给桀喂了一颗，桀知晓他们对它并无恶意，一直都很温顺，完全不想是天空上的一方霸主。 莫渊劈开锁住连靖他们的门，走进去后，便看到连靖和其他的鹰卫们都软瘫在地上，全然没有反应，致幻剂的味道很浓郁，他们已经被困在了自己的幻境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这也就是这里的防守很不严密的原因，那些人都太过自信了，都清楚中了致幻剂的人，就算是有滔天的本事，也只会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 这些人的想法也没有错，饶是实力强横的连靖，此时也跟个废人没有什么两样，莫渊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殷灵玥连忙把自己准备好的致幻剂解药分给莫渊和小瑞，大家分头去喂给连靖和鹰卫们，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就是等待连靖他们自己醒来。 把刚才给小瑞和莫渊的解药也给连靖和所有鹰卫服下。 忙完这一切，小瑞这才扯着殷灵玥的衣袖道：“小主子，可不可以请您去看看幻鹿它们怎么了，刚刚又有两只幻鹿口吐白沫倒地了。” 殷灵玥看着满眼焦虑的小瑞，道：“别急，我马上就去看看。” 殷灵玥说完，也不多做停留，立马就去检查这些幻鹿，越是往深了探测，殷灵玥的脸色越是难看，这才发现她先前的猜想是那样的浅薄。 “小主子，怎么样啊？”小瑞看出了殷灵玥面色的凝重，立马知道问题很不简单。 殷灵玥没有立刻就回答小瑞的话，而是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上面是殷灵玥自己手绘的草药，殷灵玥翻到一页何止那个植株对小瑞道：“小瑞，你见过这个植物没有。” 小瑞只看了一眼，便回答道：“这个在鹿岭上很多，是幻鹿很爱吃的一种食物，所以我们叫它鹿草。” 殷灵玥道：“那你现在能快速的找到很多鹿草吗？” 小瑞不假思索，“完全没问题。” “除此之外，还要一些清水，这个可以找到吗？” “小主子放心，这没问题，我可以的。” “那现在你就带我去找这两样东西，越快越好。” 小瑞说得没错，这两样东西在鹿岭真的很常见，殷灵玥跟着小瑞猫着出去，很快就收集了足够多的鹿草，还打了清水，小瑞按照殷灵玥的指示将这些鹿草碾碎，混合着水给幻鹿吃下，没多久，原本奄奄一息的幻鹿就有了精神，看到小瑞很是兴奋。 殷灵玥看了看连靖他们，依旧还没有醒过来，知道要将他们身上的致幻剂清除，恐怕还需要一会儿。 “小瑞，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你能做到吗？” 小瑞挺起身板，坚定的道：“您吩咐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我一定可以的！” 殷灵玥道：“你只需要带着这些幻鹿离开这个地方，剩下的交给我们，那些坏蛋也交给我们，你能做到吗？” 小瑞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可以！” “好，带着它们离开吧，我和小渊会主动引开那些人，到时候你就趁乱走。” “那怎么行，您是我们的小主子，如何能以身犯险啊！”小瑞拼命的摇头。 “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们。” 妙书屋 第两百七十一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五） 殷灵玥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和小瑞说了自己的想法，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和莫渊商议，于是本能的抬头看了看莫渊。 莫渊冲她点了点头，无需她再多说什么，莫渊显然已经听到了她和小瑞的谈话，而且对她的决定表示了赞同，殷灵玥心下舒了口气，走到莫渊身边，对他道：“小渊，还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权衡才好？” “什么问题？”莫渊追问。 “如果小瑞带着这么多的幻鹿逃出去，必然会惊动这里的人，到时候……只怕会危险重重。”殷灵玥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莫渊握了握殷灵玥的小手，道：“玥玥，我觉得等连靖前辈他们醒来之后，我们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 “哦！”殷灵玥喜出望外，“怎么说？” “玥玥，要相信连靖前辈他们的实力啊，我们带来的可是圣医谷最强的鹰卫，若不是因为致幻剂，他们也不会毫无抵抗之力就被抓到这里了，所以只要我们把致幻剂解决了，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殷灵玥听完莫渊简单的解释之后，立刻就眉开眼笑其起来，她太相信莫渊了，即便是为了安慰她，莫渊也绝不会对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下结论，这下子，殷灵玥算是真正的放心下来。 “小渊，这么说，我们还是只能等连靖前辈他们醒来才能有所行动了？” 莫渊没有立即回答殷灵玥的话，反而是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什么，殷灵玥却没明白，正要继续发问，却被莫渊一个禁声的动作给制止了。 殷灵玥立马乖巧的闭上了嘴，就连呼吸也调整得尽可能的轻，看莫渊这反应，只怕是有情况。 不多时，殷灵玥也听到了脚步声，声音很单一，不出所料的话，来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殷灵玥心下颇为诧异，这和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说什么也应该来个几十几百人，才能表现出对他们的重视啊。 事实上殷灵玥还真是想错了，人家那是对致幻剂十分的自信，自以为没有人能在中了致幻剂之后还能翻了天，来的这一个人也不是说发现有什么异常又或是来巡逻的，人家是想起有什么东西忘记拿，所以过来取的。 殷灵玥没来得及及胡思乱想多久就被莫渊拉着躲进了一个拐角处，拐角处被阴影笼罩着，若不是辨声识人的能力特别强横的高手，是不可能发现他们的。 那个人越来越近，一直到从二人身边擦过，都不曾发现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个小虾米级别的人物，确认这点之后，殷灵玥狠狠的松了口气。 可她刚刚松了一口气，立马就出事了，来人惊得瞪大了眼，手中的剑鞘被他胡乱的扔在地上，显然是震惊之后立马做出的战斗反应，再一看他目光所指的方向——小瑞！ 遭了！莫渊和殷灵玥光顾着他们二人躲藏起来，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小瑞正和幻鹿们亲昵的相处呢。 来人不敢怠慢，长剑立马就直指小瑞，又狠又快的刺了过去，眼见那剑就要刺到小瑞了，电光火石之间，莫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马出手，以快到殷灵玥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冲杀出去，殷灵玥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就已经被莫渊撂翻在地，疼得嗷嗷直叫。 小瑞傻眼了！殷灵玥傻眼了！ 小瑞这是第一次见莫渊出手，没想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主子，出手竟然是这样的干错利落，虽然看不出武功的深浅的，但是却能感受到他身手的敏捷。 至于殷灵玥，她是惊异于莫渊武功精进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想到风雨楼的时候，莫渊表现得虽然已经很强了，但是他们在面对那些追杀的时候，还是十分乏力，险些丧命，再回想陪着常聿一起躲躲藏藏的时候，莫渊甚至为了保护他们被伤得千疮百孔，几欲丧命。 如今的他，俨然成长成了她料想不到的强大，是赵毅和常聿都啧啧称赞的天才人物，他在武学的造诣上，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殷灵玥没法想，她甚至想着他如今的实力会不会已经与师兄不慌多让了？ 殷灵玥随即便摒弃了这样的想法，向师兄那样的高手，怎么能是想达到就能达到的，即便是天才一样的莫渊，也做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跻身在高手之列，是她太大惊小怪了。 “玥玥，你过来一下。” 殷灵玥听到莫渊在唤她，于是连忙快步走到莫渊身边，道：“小渊，现在怎么办？” “严刑逼供。” 莫渊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四个数字，被莫渊制止在地的男人却是大惊失色，拼命的挣扎起来，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殷灵玥这才意识到，男人的嘴被莫渊用一块布直接给塞住了，为了防止他大喊大叫惊动其他人。 “怎么个严刑逼供法？”殷灵玥神采奕奕，显然对莫渊的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玥玥，就用你最喜欢的方法。”莫渊对着殷灵玥浅浅一笑，温声道。 殷灵玥会意，她最喜欢的方法，自然是她小包包里的那些宝贝，殷灵玥很快的就挑选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递给莫渊，莫渊直接接过，也不问这是什么，直接扯开塞在男子口中的布，便将药灌进了男子的嘴中，强迫他吞了下去。 之后，莫渊就像丢一块破布一样直接就将男子丢在了地上，仿佛多碰这个人一下，就会脏了他的手一样。 “你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男人一边颤抖着问殷灵玥，一边试图将药丸吐出来，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殷灵玥耐心很好的回答：“挠心丸。” 挠心丸？这是个什么东西？ 男人快速的在大脑里搜索了很久，结果证实他根本就没听过这个名字，圣医谷的毒药他知道的也不少，但是这东西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自然不可能听说过，因为这药是殷灵玥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研制出来的，当时还得到了常聿的啧啧称赞，说着东西太适合‘严刑逼供’了，并且心里一喜给这东西取名叫挠心丸。 殷灵玥显然并不想要解释这东西的效果，任凭男人瞪着她，自顾自的伸出五个手指，倒数着五、四、三、二、一。 果然，在殷灵玥数完数之后，挠心丸就起作用了。 第两百七十二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六） 痒！浑身都痒！ 像成百只蚂蚁在爬，像上千只虫子在咬，这种钻心的痒，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强烈，真的是痒得挠心挠肺啊！ 殷灵玥也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地上的男人来回打滚，抓耳挠腮，鬼哭狼嚎，涕泗横流，这生不如死的感觉，就连她的师父常老头也招架不住，更不要说这种小虾米了。 “我……我……什么……都说，饶……了我吧！” 男人很快就开始求饶了，这倒是和殷灵玥预想的一样，殷灵玥看他那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又看向莫渊，等他拿主意，见莫渊也点点头，殷灵玥这才拿出两粒药丸，喂进了男人的口中。 男人身上奇痒的感觉很快就消退了，但是此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了，处处可见被他自己挠出来的血痕，痒的感觉退去，这才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他还没缓和过来，就听见殷灵玥威胁的声音，“你最好老实一点，别以为我给你解药就算是没事了，刚刚喂你的两粒药，一粒是解药，另一粒……”殷灵玥买了个关子，故意像看男人惊慌失措的模样。 “另一粒不用我说比自己也可以想象，我研制的东西，绝不简单，如果你不想尝尝它的滋味，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配合我们。” 男人不疑有他，殷灵玥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这也算是个软骨头，都还没等她玩够就已经怂成这样了。 “小渊，你来问吧。” 问话的事情她不擅长，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还是交给莫渊来问好了。 莫渊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问道：“说吧，你们的领头的是谁？” “云大人。” “数清楚点！” “云旭，云旭！” 云旭，这名字怎么听上去为什么那么熟悉，殷灵玥第一时间就觉得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姓云的，又是他们挺过的名字，那么是…… 殷灵玥还没想好到，莫渊就直接告诉了她，“云泥村村长云启的次子云旭，我们离开云泥村的时候，村长提醒过要我们注意这个人。” 云旭，就是那个杀害兄长，背叛云泥村的叛徒啊，为了权势巴结上常沪，做了常沪的走狗，不是应该挺风光的，怎么会被派到鹿岭这么偏远的地方？ 事实上云旭最初的时候还是很风光的，受到常沪的重用，他这人惯会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将常沪哄得心情大好，好处自然一点也不会少，但是他这人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在得到常沪的重用后便开始飘了，自大、目光短浅，让他积累了不少仇恨，便有了被派到鹿岭的遭遇。 这也就可以解释小瑞说的，这些人最初来到鹿岭的时候，便十分的凶残暴戾，对鹿岭的幻鹿进行各种屠杀，如此的惨无人道，就像是他在拿这些可怜的生物泄愤。 “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这里没有人看守？”莫渊也不在云旭这个人身上多做纠结，立马就开始问下一个问题。 “中……中了致幻剂，不用看守。” 这个结果和殷灵玥他们猜想的一样。 “门外有多少人看守？” “十二人。”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啊？”男人一愣，被莫渊凌厉的目光一扫，立马答道，“五……五千人。” 五千人啊，也是挺多的，如果真的硬碰硬，只怕是讨不了多少好处，看来得想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莫渊在心里盘算着。 “他们现在都在哪里？”莫渊接着追问。 “在……后山。” “在做什么？” “举办宴会。” “为什么要举办宴会？” “观……观摩……”男人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莫渊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也亏得莫渊又这样好的耐心，不然想男人这样挤牙膏一样的答话，让人早就忍不住想要揍他了。 “观摩什么……” “大……大长老和五……长老。” 殷灵玥和莫渊一听，心下大惊，这观摩的人是……大长老和五长老？那圣医谷身份高贵，极有权威的执事长老当猴一样的观赏，这……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可是，云旭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里的恶趣味，觉得将这样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人这样折辱，能够让自己的心里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莫渊心里也是波澜壮阔，面上却是波澜不兴，平静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云大人命我来取鹿茸酒，他要宴客。” 莫渊从他的这句话，就已经心下了然了，看来云旭要款待的这位客人，身份地位肯定很不一般，而且还对大长老和五长老恨之入骨，云旭极有可能是为了奉承讨好那个人，才会有这样的观摩宴会，这倒是很符合云旭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人设。 莫渊道：“好，接下来，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就饶你一命，吧解药给你。” 殷灵玥接着补充道：“你不要试图耍什么花样，我给你的毒药，就算是穷尽整个圣医谷你也找不到解药，这些都是我自制的，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这可不想挠心丸，只折磨你的肉体，不折磨你的内脏，这毒药发作起来，会肝肠寸断，爆筋致死。” 殷灵玥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根本就不像是在恐吓他，男人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点头。 “去把你说的鹿茸酒拿出来。”殷灵玥吩咐道。 男人不敢作妖，立马屁颠屁颠的抱出了两坛子酒，殷灵玥解开酒盖，一股子奇异的香气边扑鼻而来，这味道沁人心脾，十分醉人，就连完全不懂酒的殷灵玥和莫渊，也不得不拍案叫绝。 管他什么样的酒，现在都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殷灵玥拿出一包粉剂，分别倒入两坛子的酒里，几乎不用搅拌，粉剂很快就溶解在酒里了。 殷灵玥将酒重新封好，递给男人，再次嘱咐道：“你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照样把酒拿过去，事成之后，我把解药给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放进酒里的东西被云旭他们发现，这东西无色无味，就连我师父来了，也发现不了的。” 男人连连点头。 殷灵玥接着道：“小渊，我们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吧！” “嗯。”莫渊应了一声，显然也是这样打算的。 “那我呢？那我呢？”小瑞指着自己嚷嚷道，“我还要不要带着幻鹿们冲出去？” 殷灵玥答道：“不用了，你留在这里守着幻鹿和连靖前辈他们，等连靖前辈他们醒来，你再告诉前辈他们我们去了哪里，地方你知道吧？” “知道。”小瑞回答。 “就这样办，这里就交给你了。” 交代完这些，莫渊和殷灵玥便跟着男人去了。 第两百七十三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七） 到了举办宴会的地点之后，殷灵玥和莫渊便没有再跟着男人一起进去，他们很清楚以他们二人的模样，想要伪装成云旭的手下混进去，显然没有那么简单，索性寻了个隐秘的丛林蹲下，暗中观察场中的一举一动。 宴会是半露天的，殷灵玥和莫渊所藏的地方，就是一个最好的观察点，可以将宴会一览无余，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云旭，但是扫了全场一眼，不难分辨出谁是云旭。 男人走到云旭面前跪下，然后将酒给了云旭，然后殷灵玥和莫渊便听见云旭责怪道：“张尧，你个废物，叫你去拿坛子酒都这么磨磨唧唧的，让我和四长老等了那么长的时间，你该当何罪？” 接着便是男人连连求饶的声音，云旭听得烦了，索性一脚将男人踢飞了老远，这才笑意盈盈的对着他旁边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道：“四长老，这是鹿岭独有的酒，云某来到鹿岭的这些年，也不过就酿得这么两坛，若不是您大驾光临，云某无论如何也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哦，这么珍贵？” “可不是嘛，这是鹿茸酒，使用鹿岭的幻鹿雄性鹿角，去掉外层，只留下最里面的一点酿制的，您可别小看这两坛子酒，这可是足足花了一千只幻鹿才酿制的。” “如此珍贵的东西，那老夫倒是要好好尝尝了！” 云旭连忙给四长老倒上一杯，酒刚倒出，满场芬芳，那些只能看着的下人们都馋得口水直流，就连见惯了各种奇珍异宝的四长老，也在闻到就像一瞬间心花怒放，连忙抿了一小口，接着便是赞不绝口。 云旭见四长老很是喜欢，心下大喜，连忙喊道：“快把肉拿过来，我要与四长老痛饮几杯。” 不多时，一只完整的幻鹿便被两个人抬了过来，肉被小火考得金黄酥脆，香气扑鼻，还流着油，十分的美味，云旭拿出小刀，亲自为四长老片肉。 两人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正如殷灵玥所说的那样，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酒里放了东西，这点自信殷灵玥还是有的，不仅如此，殷灵玥还控制了投放在酒里的药量，也就是说，药效不会发作得那么快，算算时间，应该可以拖到连靖他们醒来后赶来。 云旭和四长老一边畅饮，一边看着场中央的两个大铁笼子，铁笼子里面，分别坐着两个须发净白的老者，看样子年过八旬，蜡黄的脸上沟壑纵横，形容枯槁，两只枯枝一样的手臂交叠着放在身前，双眼紧闭，无视周围像看猴子一样的目光。 这对大长老和五长老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啊，士可杀不可辱，这样的道理放到哪里都是成立的，两位长老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和反应，坐的十分笔直，就好像两座冷冰冰的雕塑，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想要强忍着这种屈辱，需要他们付出多少倍的努力啊，换做是寻常人，早就引颈自刎了。 他们收到的侮辱越甚，四长老喝得就越是畅快，云旭看到心情大好的四长老，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很是奏效，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明睿智。 “四长老此次前来鹿岭，是常沪大人有什么新的指示吗？”云旭借机问道。 “自然是有要事要办，不然会劳烦老夫亲自出手吗？” 云旭连连附和道：“是是是，需要您亲自出马的事，想必是重要的大事，足以见常沪大人对您的器重。” “那是自然，当年若不是有老夫的扶持，如今的这圣医谷谷主之位，轮得到他？” “那是自然，没有您和三长老，也就没有我们这些人的今天，您和三长老是最大的功臣！” 这样的话四长老特别爱听，云旭也特别爱说，对允许来说，伺候好眼前的这尊大神，他才有可能离开鹿岭这个破地方。 “云旭，你小子转运了，过几天就随我返回圣月城吧！” 云旭一听，立马就欣喜若狂，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无非就是听四长老说这一句话，但是欣喜归欣喜，云旭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故作镇定的对四长老道：“哦，鹿岭这里不用继续看守了吗？” “时机已经成熟，常沪近期就要启动计划了，老夫要尽快押送这两个老不死的回圣月城。” 提到大长老和五长老，四长老整个人都恨得咬牙，若不是常沪再三强调这些人他留着还有用，四长老恨不得将这两个自命清高的老家伙给挫骨扬灰了。 莫渊一直集中精力的注意着场中的变化，突然间感觉自己的衣袖动了动，再一看，是殷灵玥在扯着他的衣袖，见莫渊回过头，殷灵玥便冲着莫渊挤眉弄眼的，这模样古灵精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 莫渊却是明白殷灵玥想要表达些什么，这是酒里面的东西要起作用了。 果不其然，率先发作的事四长老，他是最先喝下酒且喝得最多的，只见他的手突然间脱力，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接着整个人脱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切发生得太快，云旭整个人都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同样的事情就已经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们全身肌肉筋挛，经脉混乱，气息乱窜，感觉有一股强横的力量，想要将他们的皮肉从骨头上硬生生的剥离，二人疼得在地上打滚，经脉寸断，皮肤皲裂，眼睛、鼻孔，鲜血奔涌而出，这现象，已经不是一个惊骇惨烈可以形容了。 蚀骨相思！ 莫渊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殷灵玥投进酒里的毒药是什么了。 殷灵玥在选择蚀骨相思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她的确最不喜欢用自己的毒药去害人，所以很多时候，她明明有很多一劳永逸的毒药，却偏偏留着不用，而选用药效最低的毒药，这可以说是善心泛滥了。 但是云旭和四长老不同，他们伤害过的和将要伤害的，都是殷灵玥最重要的人，尤其是她最敬爱的师父，就是被这些坏人害成那样的，对这些人，她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殷灵玥只想让他们也尝尝师父受过的折磨。 殷灵玥已经成长了许多，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即便被追杀，被别人逼得险些丧命只想到用迷药迷晕人的小丫头，这是在江湖上，很多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忘，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人，无形之中她已经做出了改变。 第两百七十四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八） 原本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的宴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做了一团，惊叫奔走的小虾米们络绎不绝，瓷盘酒盏摔得噼里啪啦，还真是群龙无首，倒是云旭的几个心腹过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人群中一声暴喝，这才把混乱不堪的场面缓和了下来。 但是依旧很乱，因为就连云旭的心腹们也是忐忑不安，看到地上以云旭和四长老为中心，向四周溢出了鲜血，皮肤皲裂的两个此时可以说是体无完肤，七窍流血的惨状看上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殷灵玥眼尖的注意到，场中央大笼子里的两个老人，总算是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状况，这模样，他们太熟悉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曾经折磨着他们的东西，终于报应到这两人身上了，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呢？ 两个老人扬起了头，看向了密林丛中的某处，似乎是发现了些什么。 殷灵玥触及到这目光，心里面咯噔了一下，难道……大长老和五长老已经发现了他们？ 殷灵玥凑到莫渊耳边小声道：“小渊，你说连靖前辈他们怎么还没来？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才对。” 莫渊也附在殷灵玥的耳边小声道：“再等等吧。” 殷灵玥点点头，道：“嗯，我知道光凭我们二人单枪匹马的闯进去，哪怕是在他们处于混乱之中，怕也是讨不了好，只是，在晚点的话，就没有现在那么好行事了。” 殷灵玥说得也没错，趁乱出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尤其是在这种群龙无首的时候，说不定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摘取胜利的果实。 不得不说殷灵玥对她用药的掌握真的十分精准，她话音刚落没多久，就听见一道洪亮的鹰啼破空而出，殷灵玥喜出望外，欢呼道：“小渊，连靖前辈他们来啦！我就知道我不会算错的。” 莫渊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一脸傲娇的模样，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头，道：“玥玥最厉害了！” 殷灵玥就这么坦然的受着，莫渊的夸奖让她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有连靖和他的鹰卫在，接下来就没有莫渊他们什么事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连靖他们就已经将场中的敌人全部制伏了。 殷灵玥和莫渊和连靖汇合时候，正想要和连靖说句话，却见连靖笔直的跪在他们的面前，紧跟着整个鹰卫齐刷刷的跪下，顿时目所能及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莫渊和殷灵玥面面相觑，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弄懵了，这，闹的又是哪一出啊？ 莫渊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扶连靖，道：“连靖前辈，您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连靖却是不起，兀自领着鹰卫们恭敬的拜了一拜，“属下连靖，携众鹰卫参见小主子！” 连靖的面色严肃认真，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样子，莫渊看得出来，连靖是认真的，而且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是当初的不屑或是鄙夷，而是……敬重！ 莫渊知道，连靖这是认可他了，不仅是他，就连殷灵玥，也已经让连靖心悦诚服，至于为什么，莫渊不是很清楚，殷灵玥当然也不清楚。 “连靖前辈，您先起来吧！”莫渊再次去扶连靖，这一次，连靖没有拒绝，莫渊一搀扶他，他便利落的起身了。 “莫渊小主子，玥儿小主子，连靖今日是真的认可你们了，主子的眼光没有错，假以时日，二位小主子定能担负起圣医谷的众人，圣医谷有救了。” 莫渊和殷灵玥听到连靖由衷而出的话，心下却是一怔，他们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论文论武，他们在圣医谷里无疑是弱者，连靖的话听进他们耳中，更多的是像玩笑话，但是连靖偏偏说得那样的言之凿凿，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殷灵玥没有多理会这边，而是直接跑到两个大笼子旁边，顺着殷灵玥的方向，连靖也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这两个大笼子，待看清楚笼子里的人之后，大惊失色！ “二位前辈应该就是大长老和五长老吧？”殷灵玥也不认生，直接蹲在两个老人的身前。 两个老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她，道：“你是小聿的徒弟？” 小聿？这称呼感觉有些奇怪，殷灵玥很快明白他们说的正是她师父，连忙点点头，道：“是我和小渊来晚了，让您们受苦了。” 殷灵玥乖巧温顺的模样，看得两个将近九十的老人心头一暖，眼前的小丫头生得十分水灵，漂亮极了，再用这样懊恼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老人只觉得心都要化掉了。 大长老常理将自己枯树枝一样的手从笼子里伸出来，想要抚摸殷灵玥的脑袋，但是看看自己吓死人的模样，怕吓到小丫头，本能的想要把手缩回去，殷灵玥却抢先一步凑了过去，让大长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长老一时间湿了眼眶，老人家，活了一辈子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开始贪念这些温暖。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大长老一边慈爱的抚摸殷灵玥的脑袋，一边问。 “殷灵玥，殷切期望的殷，人杰地灵的灵，玥是王字旁一个月亮的月，您可以叫我玥儿。” “好好好，玥儿，以后玥儿可以叫我一声理爷爷。” “还有我还有我。”一旁的五长老常瑞也嚷嚷道，“玥儿可以叫我一声瑞爷爷，小聿这次看人的眼光总算是不错，刚刚那两个人是玥儿的手笔吧。” 如此笃定的语气，让殷灵玥不由得一惊，看向常瑞的眼神里充满了几分崇拜，看得大长老一阵不爽，嗤笑道，“常瑞啊常瑞，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多大点事就值得你骄傲，玥儿身上的药香那么明显，不用说也知道是玥儿干的。” “连靖前辈，小渊。”殷灵玥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莫渊和连靖，出言唤道。 大长老和五长老这时候才将目光投向了连靖和莫渊，细细打量起来，不等两位长老发问，殷灵玥率先拉过莫渊，对他们道：“理爷爷，瑞爷爷，他叫莫渊，你们可以叫他小渊，也是师父的徒弟。” 莫渊的气质如何，不用多说，两个老前辈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活了那么多年，什么人看不清楚，仅是看上一眼就知道，眼前的小子也是个气质不俗的人，这小子的就像块上好的宝玉，稍加雕琢，定能成为稀世珍宝。 第两百七十五章 迎战圣医谷（二十九） “属下连靖，参见大长老、五长老。” 连靖对着常理和常瑞恭敬的行礼，二人没有所说什么，直接让二人起身。 连靖这才亲自破开了关着两位长老的大铁笼子，等着两位起身，却半天不见二位挪动。 两位长老长时间被关在这笼子里，身子骨羸弱不堪，下身甚至已经僵硬得直不起来，莫渊和殷灵玥看出这点，连忙一人扶着一位，将两位长老扶了起来。 大长老感慨一声：“唉，被常沪那个畜生关在这里这些年，我这双腿，算是废了。”五长老也使一阵叹息，他的情况，显然和大长老不相上下。 两位长老瘦的几乎是皮包骨了，脸上都快显现出颅骨的轮廓了，特别恐怖，这也难怪他们最初的时候害怕会吓到殷灵玥，他们的身子特别的轻，殷灵玥和莫渊扶起他们一点也不费力。 殷灵玥听了两位老人的叹息，却是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就涌上了眼眶，“理爷爷、瑞爷爷，别说丧气话，玥儿会治好你们的。” 殷灵玥说得很认真，怕二位长老不信，复又强调：“您们要相信我，师父都说了，我在医学上很有天赋的，假以时日定成大器，我一定可以的。” 莫渊也附和道：“二位前辈，玥玥很厉害的，她定能调理好您们的身子。” “哈哈哈……”二位长老不约而同的笑了，“我们没有不相信，我们知道小玥儿很棒，能够将蚀骨相思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的人，怎么说也是很有本事的人。” 简单的聊天过后，连靖命鹰卫将云旭和四长老拖了过来，两人此时已经与废人无异，衣衫可见之处都是一片殷红，此时就像是两团烂泥一样任人揉捏。 “小主子，这两个人现在该如何处理？”连靖看向殷灵玥和莫渊，寻求他们的意见。 莫渊和殷灵玥心领神会，即便是有二位长老在，他们的地位也是在两位长老之上的，连靖优先向他们二人请示，也是合情合理的。 莫渊没有直接回答连靖的话，而是向两位长老寻求意见，“两位前辈，您们怎么看？” 常理率先开口，说的却不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而是莫渊对他们的称谓，“小渊，你就随玥儿一起叫我们一声理爷爷和瑞爷爷吧。” 常瑞也附和道：“叫一声爷爷，这样更加亲切一些，听上去也舒服很多，我们这些老头子了，一辈子该拥有的都拥有了，年轻时最不在乎的就是亲情，上了年纪倒是对亲情二字十分渴望，不介意的话，可以当我们的孙子吗？” 莫渊重重的点头，常瑞说的亲情，也是莫渊很渴望的，他深知亲情的弥足珍贵，知晓两位前辈的真诚与恳切，也感动于他们的慈爱。 “理爷爷，瑞爷爷。”莫渊唤道，然后很清晰的看到来自两位老人的欣喜万分。 常理这时候才说起地上的云旭和四长老应该如何处理，对于这两个已经是废人的拖油瓶，常理没想着要把他们带回圣月城，于是道：“就关押在鹿岭吧，留下些人看守着，等以后小聿自己处理便好。” “那……其他人呢？”连靖指着云旭手下的那些小喽啰，问道。 常理还没说话，倒是常瑞率先笑了，“这些个虾兵蟹将该如何处置，小连你不会不知道吧，好歹也是圣医谷鹰卫之主，这些事还用我们来说？” 连靖被常瑞说得脸一红，瞬间就羞愧难当，其实早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身为鹰卫之主，如果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请示，他这鹰卫之主这些年算是白当了。 “大长老、五长老，二位小主子，属下先去安排了。”连靖先请示，得到许可后，这才去安排这些人，至于是如何处置的，莫渊和殷灵玥就不知道了，而且也明白没有知晓的必要。 二位长老又与殷灵玥和莫渊攀谈了半天，彼此间的了解又进了一步，常理和常瑞发现了解得越多，自己对着两个孩子的喜爱越甚。 正聊得起劲呢，空中又是一道鹰啼划破，殷灵玥和莫渊本能的以为那是桀，却发现桀乖巧的倚在莫渊身边，根本就不可能在天上。 那是…… 莫渊第一时间就想到连靖交给青璃、青悦、洛英和聂宇他们的鹰，难不成出什么大事了？ 莫渊旁边的桀在看到同伴的第一时间，围着莫渊转了转，就朝着天上飞去了，两只鹰在空中盘旋了许久，这才废了下来，连靖也在这时候赶了回来，看见另一只鹰，道了声：“魑！” 叫做魑的鹰在听到主人的呼唤后，稳稳的落在了连靖的肩头，他的坐腿上，果然绑着什么东西，连靖小心的将东西取下来，没有打开看，而是直接交给了莫渊。 这是一个小小的竹筒，莫渊取下竹筒的塞子，从竹筒里面取出了一张布条，上面写着字，莫渊看完之后，大惊失色，一向沉着冷静的他，难得看到这样惊愕反应。 “小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殷灵玥看到莫渊的模样，急得团团转，连忙追问道，莫渊一语不发，直接把布条交给了殷灵玥，殷灵玥是和常理和常瑞一起看的，三人看完之后，都是目瞪口呆，傻住了。 常沪啊常沪，这还真是个灭绝人性的人啊！ 殷灵玥木然的把布条递还给连靖，连靖也打开看了看，他的反应比起莫渊他们来说不遑多让，行事洛英写的，这意味着圣月城出事了，以连靖对洛英的了解，圣月城的情况只怕比信上写着的要严峻得多。 莫渊沉声道：“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赶回圣月城。” 殷灵玥也道：“鹿岭这里的事得尽快了结，云旭和四长老得留人看守着。” 常理道：“我们带着二十名鹰卫离开就好，其余人暂时都留在鹿岭，看守着着两个人。” 常瑞也附和道：“这样是再好不过了，人太多的话，我们行动起来也很不方便。” 莫渊道：“就这样办吧，连靖前辈，您是和我们一起去圣月城，还是留在鹿岭？” 连靖还不犹豫的回答：“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去圣月城，属下必须要保护好两位小主子。” 莫渊笑笑，同意了连靖的决定，没想到一趟鹿岭之行，就能成功的让连靖心悦诚服，真正的尊敬和爱护他们，虽然莫渊和殷灵玥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连靖信服的事。 第两百七十六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阳光明媚，微风和畅，是再舒服不过的日子了，但是对圣月城的人来说，这却是他们最煎熬的日子，也是他们最耻辱的日子，比当初常沪占领圣医谷，对圣医谷进行大扫荡来得还要耻辱。 圣月城朱红色的大门依旧是十分气派豪华，彰显着作为圣医谷中心的圣月城的繁荣昌盛，但是这个平素圣医谷的人无比骄傲的建筑，却成了他们不可磨灭的噩梦。 每一个来往穿梭在这个大门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跪下，拜上三拜，然后用那样悲痛的目光看向同一个地方——朱红色大门之上，那个金子雕镂的圣月城三个大之下，一个与周围的布置格格不入的十字架，异常醒目。 十字架上，一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老头，被粗壮的绳子拴在上面，他那有些花白的头发，混着血水与汗水，黏成了块，双眼的眼窝之下，还有斑斑血迹，他的身子骨单薄得如同枯枝败叶，仿佛只要是风大一点，就会被吹得七零八落。 那是他们的谷主大人啊！ 那是圣医谷的天！是圣医谷的骄傲啊！ 那是无数次带领着圣医谷走向辉煌，带着他们一起欣欣向荣，对他们亲和有加的谷主大人啊！ 这样的公开示众，对常聿而言无疑是最大的侮辱，侮辱的不仅仅是他身为谷主的尊严，还有整个圣医谷的尊严，宁可杀不可辱啊！ 换做是从前的常聿，早已经一心求死了，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在外颠沛流离、苟且偷生的日子，早已经将他的棱角磨平了，如今的他，有更多的希望，更大的盼头，他相信他的两个爱徒，一定可以完成他的夙愿。 整整半个月的羞辱，常聿都是凭着这样的希望苦苦支撑下来的，天未明时便被吊在这里，天全暗时会有人将他拖回地牢中关押，他会面对常沪那张丑恶的嘴脸一整个晚上，实在是身心俱疲啊！ 暮色渐进，来往的人越来越少，常聿的双眼疼痛得无法睁开，这是他和常沪作对换来的后果，那家伙还是那样的暴戾易怒，他仅仅是一声冷哼，就引得常沪大发雷霆，疯了一样的狂舞着剑，常聿无法动弹，便被常沪的剑气伤了眼睛，幸好没有伤到眼球，只需要好好治疗便可以痊愈。 那之后，常聿便不再反抗常沪，像个木偶一样，没有感情，没有知觉，十分木然，常沪的丑恶嘴脸他已经习惯了，最让他难受的是来自他的子民们的悲痛的目光，那是他不能承受的沉重，如今却又不得不受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拴着他的绳子已经勒进了他的皮肉，全身的麻木僵硬，脑袋的目眩欲裂，清晰的告诉这他，又一天过去了，他终于又撑过了一天，他的小徒弟们应该快来了吧。 曾经有这么一刻，常聿想要放弃破败不堪的身体，将圣医谷的一切都交给那两个小家伙，就这么拍拍屁股离开，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撑起圣医谷的未来，但是，这太残忍了，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的心疼，他的小丫头会哭得撕心裂肺吧，臭小子虽然寡言，但是自己的舍生会让他深受打击吧？ 他看得出来，他对两个小家伙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师父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超于师徒之情，不是亲情，胜似亲情，两个小家伙都在拼命努力着，他们尚且竭尽全力，他又如何轻言放弃。 常聿整个人的意识都已经变得混沌起来，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常沪的人从十字架上接下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被拖进这个黑漆漆的地牢中，他都没有感觉到，痛到麻木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感觉，就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一样。 哒……哒……哒……哒…… 掷地有声的脚步渐渐近了，一左一右架着常聿的两个人看见来人，立马就将他如同垃圾一般丢在了地上，忙着向来人行礼。 “参见谷主大人！” 两人是这样称呼的，来人一听心情大好，摆摆手让两人退下了。 那个人太喜欢听人称他作谷主大人了，仿佛这个称号本来就属于他的，明明是一个连圣月令都没有的家伙，就已经全城宣告他的谷主身份，恬不知耻！ 常聿像一滩烂泥一样软软的趴在地上，脸朝着地，冰冷的地面上散发着阴暗潮湿的霉味，混合着之前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液，让人阵阵作呕，但是他就连翻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常沪已经不会再用绳子或是铁链束缚他了，因为他目前的状况，能够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常沪根本就不担心常聿会逃走。 常聿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又是常沪一个人的独角戏，因为他没有力气去回应常沪，但是常沪乐此不疲。 “唉，都已经半个月了啊！”常沪轻叹一声，“你的爱徒倒还真的是泥鳅一样的滑腻，我的人全城搜索愣是没有找到他们。” “你说说看，你都已经被挂在城门外示众半个月了，这样的羞辱，他们还是不肯现身，是不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你已经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物了？” “你的确也只能是废物！”常沪自问自答，“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哪有一点圣医谷谷主的样子，你就是个窝囊废！” 常聿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任凭常沪如何踢打辱骂，他连哼都不会哼一声，常沪就像是对着沙包撒气一样，即将所有的喜怒哀乐统统往他的身上砸。 “常聿，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能言善辩吗？你不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吗？你不是天赋异禀善良正义吗？你说话呀！反驳我呀！” 能言善辩、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天赋异禀善良正义，这些是常聿登上圣医谷谷主宝座时，上一任谷主给予常聿的肯定，却成了常沪几十年来耿耿于怀的话语。 “常聿，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不怕死，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在你身上，你将它给了你的徒弟，连同那个东西一起交付的，还有整个圣医谷的未来！你不怕死，因为你知道即便是你死了，我想要的东西依旧得不到！” “你休想！我不会让你死，哪怕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挫骨扬灰，我也不能让你死！我常沪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我就不相信你的徒弟真的就不在乎你的生死，我就不信他们忍心看着你受尽屈辱被百般折磨！我们等着瞧！” 疯子！ 常聿心里对常沪的评价就只有这两个字。 第两百七十七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一） 殷灵玥和莫渊他们到达圣月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晚上的圣月城人迹罕至，守城的人困得正打着盹，他们很清楚如今的圣月城遍布着常沪的眼线，常沪很多的属下已经驻扎在了圣月城，要混进去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幸好洛英前辈和聂宇前辈他们已经成功的混入了圣月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不过有洛英和聂宇两个文定武安的能人在，莫渊一直都相信他们能做到的。 莫渊他们到达圣月城的事早已经传信给了洛英他们，按理说，洛英定会安排人来接应他们的，可是殷灵玥、莫渊、连靖还有大长老和五长老他们，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也没见有人来接洽。 倒是这时候，一只鹰朝他们飞了过来，径直停在了连靖的肩头上，连靖轻轻抚着爱鹰的羽毛，对莫渊和殷灵玥小声道：“这是魅，之前我交给洛英的鹰。” 莫渊和殷灵玥心下了然，看来洛英派来接应他们的就是这个小家伙了，也对，这时候派鹰来最是安全。 “小主子，我们跟着魅去，它会领着我们去找洛英他们。”连靖对莫渊和殷灵玥道。 魅引着他们绕过了圣月城的正门，又走了好一会儿，这才绕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里只怕是整个圣月城最荒凉的地方吧。 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洛英和聂宇他们，还有早他们一步回来的青悦，却没有见到青璃、灰熊，还有洛文钰。 莫渊和殷灵玥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是来接他们，犯不着所有人都来。 洛英微笑着迎了上来，道：“小主子、大长老、五长老还有连靖，一路辛苦了，你们放心，这里已经被我们完全掌控住了，常沪的部下中已经安插我们的人进去了，虽然都是些小角色，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探查常沪的势力动向还是绰绰有余的。” 莫渊点点头：“洛英前辈，这些事晚辈不懂，你和聂宇前辈还有连靖前辈商量着办就好。” 洛英道：“小主子说得什么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既然我们已经回到圣月城，那么如何对付常沪的手下，就交给我们吧，总不能什么都要小主子们劳心费神。” 殷灵玥也问出了自己心中憋了许久的疑问：“洛英前辈信上说圣月城出大事了，还是关于师父的，究竟是什么大事？” 洛英写的信上说得比较含蓄，但是从字里行间莫渊他们也猜了个七八分，光是知道师父受尽折辱这件事，就已经让殷灵玥他们大惊失色了。 洛英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将要说的话十分烫嘴，洛英眼神的躲闪，殷灵玥看不出来，莫渊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洛英轻轻咳了两声，然后道：“这件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们边走边谈吧。” 洛英知道，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事实上事情发生之后，他便知道这个打击对于他们来说尚且是五雷轰顶，对于两位小主子……饶是再怎么聪明睿智，他也惶惶不知所措，尤其是对于殷灵玥，这个小丫头知道后…… 洛英不敢往后想。 气氛压抑沉重，来自洛英一行人身上的肃穆气息，不由得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从始至终，说话的不过是洛英、莫渊和殷灵玥，其他人全都沉默。 茅檐低矮，地势偏僻，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山村，如今住在这村子里的全都不是村民，而是圣月军、圣阳军以及鹰卫，关于应该如何与常沪的势力斗争，洛英他们比莫渊和殷灵玥清楚多了，这一路上，洛英像是故意岔开刚才殷灵玥的问题，和莫渊聊起他们进入圣月城这段时间的作为。 一直到他们走到了一间隐秘的屋子，屋子里的一群人早就等候着莫渊他们了，显然莫渊他们是最后到达的，殷灵玥迫切的在屋子里扫视着，渴望看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她又好多话想要和他说，关于她是如何解了致幻剂，又是如何将蚀骨相思的毒用在云旭和四长老身上。 她很想骄傲的告诉他，她不是个没用的人，看吧，这次鹿岭之行，若不是因为她，他们的行动也不会那么顺利。 她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青璃、青悦、洛文钰、聂宇、洛英……没有，还是没有，怎么会不在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微笑着，但是每一个人的笑容都很僵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笑容不是发自内心的，殷灵玥不傻，她看得出来每个人看向她时那满满的担忧！为什么会是担忧呢？难道…… 殷灵玥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可怜巴巴的问道：“前辈们，灰熊前辈呢？他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就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吗？怎么没有看见他？” 一片静默！ 没有人回答殷灵玥的话，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番交流下来，还是一致的选择沉默。 “青悦师姐，灰熊前辈不是同你一起去了赤峡吗？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青悦直接被殷灵玥点名，这下子想要逃避也逃避不了，支支吾吾的正想说，却被殷灵玥打断了，“青悦师姐，告诉我实话。” 殷灵玥的目光太过炙热，将青悦憋了许久的那一副说词就这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外出办事？回云泥村？这样的理由他们也想过，青悦本来也是打算就这样告诉她的，但是小丫头认真信赖的看着她，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让她说不出半句搪塞又或是欺瞒的话。 “灰熊他出事了。”青悦听见自己这样对殷灵玥说，她刚说完，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岁，周围的其他人也用十分震惊的话望向青悦，不是说好了先别告诉她真相吗？ 灰熊他出事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瞬间就将殷灵玥震得懵住了，有这么一瞬间，殷灵玥整个人都先是灵魂出窍了一般，眼前恍恍惚惚有人影在晃动了，晃得她头晕目眩，她的世界变得一片静寂，眼前一张一合的无数张嘴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她什么也听不见。 “玥玥……玥玥……玥玥……” 小渊，你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看见你在哭？ 殷灵玥只见到莫渊十分焦虑的模样，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 第两百七十八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二） 灰熊出事了，简简单单的陈述，有很多种可能，受伤了？被抓了？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不一定就是死亡，但是当时紧张压抑的气氛，众人躲躲闪闪的眼神，每个人脸上难以掩饰的悲痛，殷灵玥就算是再这么迟钝，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最坏的结果。 殷灵玥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清明起来，眼前的一张张担忧的脸清晰可见，殷灵玥知道自己的昏倒吓坏了他们，尤其是莫渊，她昏迷之前清楚的听到了莫渊带着哭腔的呼唤声。 “小主子……” 周围的人唤了这一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殷灵玥头枕着莫渊的双腿，将所有人的关怀与担忧尽收眼底，她想要努力的扯出一抹笑让大家安心，但是没办法，她做不到。 “玥玥，你吓到我了。”莫渊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丝毫的责怪，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灰熊前辈在哪里？我想去见见他。” 殷灵玥的声音十分干涩，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众人却是怔住了，他们以为殷灵玥会嚎啕大哭，会泣不成声，会涕泗横流，会迫不及待的追问事情的经过，他们甚至彻夜未眠已经想好了该说的话，如何将灰熊死亡时的惨烈弱化，可是，除了最初无法承受晕厥后，殷灵玥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一向爱哭的她这一次没有哭，甚至没有追问灰熊的死因，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听不出是喜是悲，平平淡淡的就像是日常聊天一样。 “咳咳咳……”洛英率先咳了出来，“小主子，我带您去吧。” 众人终于在洛英的咳嗽声中回过神来，齐刷刷的看向了殷灵玥，殷灵玥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身，穿鞋，下地，只是站到地上的时候，身形猛的晃了晃，幸好莫渊及时扶住了她。 殷灵玥就这么在莫渊的搀扶下跟着洛英走了出去，其余众人也静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一直拐进了一个阴暗的巷道，看到一个小小的茅屋，屋子里隐隐约约有昏黄的烛光溢出，茅屋前面的素白色绸缎十分刺目，张扬的告诉殷灵玥，她的灰熊前辈真的就这么离她而去了，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嘎吱！ 洛英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然后退到了一边，殷灵玥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艰难的迈着步子走了进去，等殷灵玥走进去之后，洛英便直接关上了房门，将所有人隔绝在了外面，众人诧异的看着洛英，洛英却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虽然大家都放心不下，但是不得不说，洛英说得没错，比起他们的陪伴和关心，殷灵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洛英又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也倒了，不能让灰熊就这么白白牺牲。” 四下里一片静默，对于他们这些早已经见惯生死的人来说，每一次的斗争都会有自己相熟的人会离开，或是父母亲族，或是朋友同伴，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炼的百毒不侵了，却不想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们总不管是谁离开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磨灭的痛。 聂宇是第一个转身离开的，这个老家伙想着的绝对不是回去好好休息，而是怕自己没出息的样子被大家看了去，硬汉一样的聂宇，与泪流满面哭哭啼啼这种娘了吧唧的形象实在是格格不入。 紧接着，青璃、青悦、洛文钰……一个接着一个，也都转身离开了，最后只剩下莫渊和洛英，留了下来。 静！死一般的寂静！ 莫渊没有想说话的意思，紧靠着房间的门就这么坐下了，洛英也随着他一起坐下了，二人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洛英率先开口。 “小主子，其实在我们这些人见到您之后，我们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圣医谷牺牲的准备，我们这些人啊，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我们就怕即便是自己死了，也没办法将圣医谷从常沪手中夺回来。” 洛英没想等莫渊回应他，见莫渊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着道：“灰熊身为圣医谷的七护法，与我和聂宇、连靖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我们守护的是整个圣医谷，而他们这些护法要守护的，却只有谷主大人一个，当年的失职，是深深扎进灰熊心口的一根刺。” 当年的失职，说的就是灰熊安让无恙，却将他本该誓死保护的主子给弄丢了，主子生死未卜的那段时间，对他来说无疑是噩梦一般的存在，自责、愧疚、绝望，狠狠的啃噬着他的心，灰熊就是这样煎熬着过的。 洛英说的这些莫渊也猜想过一些，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灰熊心中有愧，当年就是在他的保护之下，他的主子险些丧生，他的那些兄弟拼死给他和主子杀出一条血路，便是将保护主子的责任和期望，全都交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但是他却将主子给弄丢了，让主子一个人在外面面对龙凤双城和常沪的追杀，灰熊无数次自责，无数次想就这么以死谢罪，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无言面对九泉之下的七兄弟们，也因为知道主子尚在人间，为了能再次见到主子戴罪立功，他必须带着死去的兄弟们的期望，粉骨碎身也要保护主子。 洛英看向莫渊的眼睛特别晶亮：“小主子，你知道吗，灰熊他……其实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他是为了主子、为了整个圣医谷而死，他用他的死，再一次唤醒了圣医谷民众的血性，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去见他的兄弟们了，他可以坦然的告诉哥哥们，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如此的壮烈，如此的悲惨，如此的……震撼人心！ 灰熊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很多时候甚至给人的感觉傻傻的家伙，也是个十分有血性的男人，他有着山一样的健壮，山一样的敦厚，山一样的亲和，他也是七位护法中最感性，这样的他，让圣医谷的民众们感觉到毫无距离感，谁都可以直呼他的名字，谁都可以拿他开玩笑，这个傻傻的大家伙就只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红着脸傻笑。 就是这样一个让圣医谷民众都很喜欢的人，却是那样惨烈的死去，就在他们的目光之下，圣月城的民众恨得直咬牙，听闻他死讯的整个圣医谷都恨得咬咬牙！ 第两百七十九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三） 洛英眼前的那一幕挥之不去，圣月城的中心广场，花团锦簇之中，冰冷的刀一下一下的从灰熊黝黑的皮肤上划过，鲜红的血液飞涌而出，红与黑的交织着，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让周围的所有人一次又一次的泪目，倔强的汉子硬是没有哼一声，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想要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可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已经身不由己。 随着身体上的血液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的意识也慢慢的变得模糊，眼前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他想起了他第一次成为护法的日子，主子亲自将圣医谷七护法的玉佩交给了他，那时候，他刚满十八岁，十八年来艰苦卓绝的训练，他终于在自己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得到了主子和十二位长老的认可，获得了成为圣医谷护法的资格。 他的加冕仪式是主子亲自给他举行，先他一步成为护法的六位哥哥都十分欣慰的看着他，他这个备受关注的小苗，也终于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树了，未来他会更加努力，让自己变得枝繁叶茂，强大到能够好好庇护着主子。 主子给他的那块七护法的玉佩，上面的那只生猛的熊，是主子亲自一刀一刀刻上去的，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主子总是一边刻着，一边对他说：“小灰熊啊，你以后可要好好努力，这上面的每一刀，都代表这我对你的殷切期望啊！你可要好好努力哦！” 这句话他从未忘记！ 画面一转，便到了圣医谷变故那天，大哥飞鹰生死未卜，他和后面赶来的五位哥哥一同护送主子离开，那时候，主子刚中了蚀骨相思的毒，浑身皮肤皲裂，浴血一般，十分骇人，常沪派来追杀他们的人太强悍了，根本就没办法拜托，二哥心一横，直接将主子塞给了他，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对他说：“灰熊，主子以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记住了，我们圣医谷的护卫，宁为玉碎，不可瓦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后哥哥们不在了，你要连同哥哥们的那份责任一起坚守下去，你明白吗？”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五位哥哥，朝着反方向回去了，他们要用自己的死，为他和主子拼出一条血路。 他眼睁睁的看着五位哥哥渐行渐远的悲壮背影，泪水连成了串，模糊了他所有的视线，他只能用沾满鲜血的手往眼睛上一抹，毫不犹豫的转身狂奔。 这是一个来不及道别的永别，时至今日，他的五位哥哥的尸骨已经无迹可寻，就好像他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眸光一转，是云仙温柔的笑，她从不嫌弃他傻，他还清晰的记得，正值花季的云仙含羞带怯的对他说：“我云仙想要的男人，就是你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也许不够英俊，不够聪明，但是没关系，我也不够漂亮，不够贤淑，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不管你在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在云仙看来，你是我的英雄，是我的倚靠，是我想要携手一生的男人！” 他承诺过云仙会娶她为妻的，可是他让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现在……恐怕是一辈子了！ 最后，他回忆起的是他的小主子，天使一般可爱的小丫头，总是喜欢和他亲近，他喜欢听她用黄莺一般美妙的声音，给他讲着一个又一个故事，搞笑的、热血的、感动的…… “灰熊前辈，玥儿以后会给你将更多的故事！” “好啊。” “灰熊前辈，玥儿又研制出了一种新的毒药，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我的小主子最厉害了！” “灰熊前辈，等我去鹿岭回来，我再给你讲讲一路上的奇闻轶事！” “好啊！倒是我也给你讲讲。” “……” 可惜啊，全都听不到了。 灰熊最后意思生气，终究还是随着风一起离去了，弥留之际，他回忆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人，对他恩重如山的主子，对他关怀备至的兄长，对他情深义重的云仙，还有对他真心相待的小主子。 灰熊的身体被残忍的刀搅得支离破碎，地上那一滩还再流动着的血液，让整个中心广场乃至整个圣医谷，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地上的花沾满了殷红的血，掩盖住了本该有的颜色，如同泣血一般，书写着他的悲壮，圣医谷的民众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常沪的残暴，他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常沪的人将他们最敬爱的七护法，千刀万剐致死！ “灰熊他是被千刀万剐流血而死的，就在圣医谷民众的目光中。” 洛英突然间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语虽然平平淡淡，但是他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暴露了他此时的愤怒，尤其是但是围观的民众中，他也在里面。 他拼命的隐忍着，指甲刺进了掌心，戳出了血，也没办法遏制住内心的暴怒，但是理智强行告诉他，除了中心广场的那群常沪的走狗，这周围，不管是街摊上还是丛林中，都埋伏着常沪的走狗，而且都是各中高手，常沪本人更是孤傲的站在高台上，冷眼看着所有的蝼蚁。 “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可我却怎么也不能做，我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又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莫渊却从中听出了洛英的痛苦，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的无力更让人崩溃，洛英固有聪明睿智雄才大略，在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自责、愧疚这些东西，从来都是蚀骨毒药，煎熬着的不只是肉体，还有灵魂。 莫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是不知道说什么，还是…… 洛英抬起头来看着他，发现少年的眼眶早已经通红一片，泪水决堤一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流着！ 他的小主子哭了！什么时候哭得，就连他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他们都被小主子的冷静自持沉着稳重所折服，在面对很多大事上，小主子也能够从容不迫井然有序的应对，他们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从未让他有一丝的不适，以至于他们都为他的能力所折服。 可是他们忽略了，即便是再折磨得聪明敏锐、再怎么少年老成，他也不过是个而是出头的少年，他们这些三四十岁的长辈们，就这么将整个圣医谷的单子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全然没有察觉到他也不过是初出茅庐。 他们对他过于严苛了，也过于依赖了，就连这次灰熊的死，从头到尾他们都只担心过这件事会对殷灵玥造成什么样的打击，他们小心翼翼呵护关注的也只是殷灵玥的反应，从来不知道灰熊的死对莫渊来说同样是十分沉重的打击。 第两百八十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四） “洛英前辈。”莫渊破天荒的开口了，“其实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我其实……也是一个弱者。” 洛英心头一怔，这样的话，他从未听莫渊说过，关于身世，关于他的未来，他们都一无所知，他们一直看到的都是眼前少年的惊才艳艳，是他的少年老成，是他的坚韧自信，这样弱弱的带着悲伤的语气，是洛英从未听到过的。 “在遇到玥玥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哥哥，还有一片无边的黑暗。”莫渊低沉的声音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道出，“那时候的我，就是一个瞎子，双目失明，行动不便，一日有一日的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这一关，就是十多年。” “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很爱我，竭尽全力的给我最好的东西，生活在锦衣玉食的假象下，我却没办法找到自我。我渴望哥哥的陪伴，但是他总有忙不完的事，哪怕过了那么多年，我们一起团聚的日子却是寥寥无几，我很孤独。” “后来，玥玥出现了，像天使降临人间一般，就这么来到了我身边，是她让我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是她牵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囚笼，也是她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 “很厉害吧，她总是说自己没用，总是害怕会成为我们的负担，可是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给我的人生带来了色彩，让我的世界不止有黑色一种颜色，她让我明白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着原来可以做那么多的事，曾经努力寻找希望的我，因为有了她的帮助，如今也成了别人的希望。” “其实，是玥玥将我带到了青凤城，认识了师父，认识了青璃前辈、青悦前辈，后来又到了圣医谷，认识了你们，常聿师父和赵毅师父给予我的不只是武学上的突飞猛进，还有爷爷对孙子的慈爱，这些爱，都是我从未感受过的。” “能够担起圣医谷小主子的责任，我很开心，因为你们的信任，让我觉得自己也可以是一个很有用的人，谢谢你们。” 这大概是洛英认识莫渊以来，第一次听他说着自己的心声，习惯了将所有的一切负面情绪都留给自己的少年，第一次说了这么多，洛英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对莫渊的了解是如此的浅薄。 洛英正想要说些什么，只听嘎吱一声，门开了，来自屋里的昏黄烛光，就这么将他和莫渊笼罩起来，殷灵玥缓缓的走了出来，伸手拉住了莫渊，道：“小渊，可不可陪我走走？” “好。” 莫渊只说了一个字，便起身跟着在殷灵玥的身后，洛英看了看这两个小家伙，习惯了互相取暖的两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那么的和谐。 殷灵玥一直低着头走，莫渊默不作声的跟着，殷灵玥不说话，莫渊就不去问，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默契。 一直走到一棵粗壮的大榕树下，殷灵玥突然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头栽进了莫渊的怀里，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莫渊的身形晃了晃。 殷灵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悲戚惨烈，震动着莫渊的耳膜，也将他的心狠狠的揪作一团，莫渊一时间手足无措，徘徊再三却只能将她瘦小的身子紧紧抱住。 “小渊，小渊，灰熊前辈没了，灰熊前辈没了！” “玥玥……” “灰熊前辈怎么能够食言呢？他答应过我的，他说他会平安的等我回来，他还要听我给他讲故事，还要见证我成为一个优秀的医者，他还没有听我给他讲我在鹿岭上的英勇事迹呢？” “玥玥，以后有我陪着你，我听你讲故事，我看着你成为一名绝世医者，我听你讲鹿岭上的英勇事迹。” “小渊，我还没骄傲的告诉他，他的小主子也是个有出息的人，我不会让他觉得丢脸的！” “我们都知道的，玥玥，我们都知道的，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是师父的，灰熊前辈的，也是我的、我们大家的，我们一直都相信你可以的。” “小渊，我好难过，怎么办，我好难过。” “玥玥，如果痛，你可以咬我，没关系的。” 莫渊紧紧的抱着小丫头，任凭她的泪水将自己的衣衫打湿，她此时已经泣不成声，身子抖得厉害，再也没办法说出一句话，莫渊抱着她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将殷灵玥单薄的身子，嵌入自己的骨髓。 小丫头哭了好一阵，这才缓和过来，又开始断断续续的道：“小渊，我……确认了，灰熊……灰熊前辈他……他真的丢下了我们了，棺木里……棺木里……” 莫渊听到殷灵玥说到棺木，整个人都不好了，洛英前辈说了，灰熊前辈是被千刀万刮而死的，这样的死状入如果被殷灵玥看到了，绝对会给她今后的人生蒙上一层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不死心，我不相信，但是棺木里的他，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殷灵玥再次哭了起来，声音干哑，头痛欲裂，眼泪却还是不停的在流着。 “灰熊前辈他一定很痛，他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那样对他？” 殷灵玥真的看到灰熊死后的模样了，碎成渣的身体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只有那颗尚且完整的头颅，让殷灵玥不得不相信那真的就是灰熊，没人知道殷灵玥是怎么打开棺木的？怎么一个人默默的看到棺木中令人作呕的肉屑？又是怎么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的？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安静得不像话，没有哭声，没有尖叫，甚至连开棺闭棺的声音，都没有被仅仅是一门之隔的莫渊和洛英察觉。 殷灵玥哭着哭着，声音慢慢的变成了呢喃，身子也软了下去，莫渊顺着粗壮的树干坐下，让小丫头在自己的怀里寻个舒适的位置睡下，她的身子依旧控制不住的在发抖，素白的小手紧紧的拽着莫渊的胳膊，睡得很不安稳，只要莫渊稍微一动，她就会醒，很没有安全感。 莫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自己化身为一尊石像，不再有丝毫的动弹。 殷灵玥尚且可以大哭一场，尚且有那么多人担忧关怀，可他呢，他什么也不能做，即便是留着无声的泪水，也要小心的掩饰着不让人发现。 莫渊从来不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他恨不得将常沪碎尸万段，原来恨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咬牙切齿、怒火攻心，他连‘恨’这种东西，都已经学会了。 第两百八十一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五） 殷灵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刺目的阳光穿过重重树叶，映照在殷灵玥和莫渊的身上，莫渊一晚上都没有入睡，就这么抱着殷灵玥一动不动，感受着时间的漫长。 正如莫渊预想的一样，殷灵玥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之后，似乎是将身体里所有的悲伤全都发泄完了之后，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只是因为哭得太狠，她的嗓子明显受到了损伤，想要出言叫莫渊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出声。 还有更明显的，是她红肿异常的眼睛，揉的次数太多，此时只要封一吹，她的眼泪便会不停的流。 “玥玥，我们会为灰熊前辈报仇的，一定！”莫渊的话斩钉截铁，十分坚定。 殷灵玥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去问洛英前辈，灰熊前辈为什么会被常沪抓到，好不好？” 殷灵玥摇摇头，莫渊猜不准殷灵玥是不想让大家看到她这副狼狈不堪、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是……想要自己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我们自己去寻找真相好不好？”莫渊又问。 殷灵玥毫不犹豫的点头，这一折腾，本就很痛的头被晃得更加痛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 莫渊的声音一日既往的偏冷，却让殷灵玥觉得十分的温暖，殷灵玥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她身上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就连稳稳的站在地上都成了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莫渊不动声色的从地上起来，再不动声色的将殷灵玥背起，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从一开始的寂寥无人，慢慢的便看见稀稀拉拉的人们，三三两两的走着，但是依旧噤若寒蝉，大家各自走着，默不作声，面色沉重，没有人高兴得起来。 他们就这么一个又一个的从莫渊的身边擦身而过，就好像殷灵玥和莫渊如同空气一般不存在一样。 “出什么事了？” 莫渊终于没忍住，拽住了一个行人问道，那人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看了莫渊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卷成一团的纸，递给了莫渊，然后绕开莫渊走了。 莫渊一只手扶着背上的殷灵玥，另一只手抖开了纸，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看着，殷灵玥也和他一起看着，在看完纸上所有的内容之后，莫渊什么都知道了。 “小渊，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师父他……”殷灵玥粗噶的声音勉强挤出了这句话，话刚说完，喉咙便如同着火一般火辣辣的疼。 “去看看吧。” 莫渊阴沉着脸，只说了这四个字。 循着昨晚的记忆，莫渊背着殷灵玥，慢慢的朝着圣月城的正门走去，两个人都迫切的想要去城门口看看，却又不敢去看，如此矛盾的心里，狠狠的折磨着二人，莫渊就这么慢吞吞的走着，硬是走出了几分逃避的意味。 可是无论他们走得再慢，走条路终将会走到尽头，尽头处，就是圣月城的城门。 城门外和他们预想的一样，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圣医谷的民众，有来自圣月城里的，也有来自城外的，莫渊和殷灵玥隐没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今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灼热的暑气无情的烘烤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站了多久，但是他们脸上的汗珠连成了串，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青石地上，有许多人的嘴唇都已经干涩开裂了，显然已经站在炎炎烈日下很长时间了。 没有人说话！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亦或是正值盛年的年轻人，都沉默着，大家的目光整整齐齐的望向同一个地方，那个朱红色大门之上，金子雕镂的圣月城三个大字之下，一个与周围的布置格格不入的十字架上，被粗壮铁链捆着的羸弱老人。 气息奄奄的常聿，在烈日的暴晒下，仿佛快到极限了，他的民众们一言不发的站在他周围，陪着他一起忍受烈日的折磨，没有人让他们这么做，但是他们这些弱小如蝼蚁一般的民众，所能想到的能做的事，也只有陪着他们敬爱的谷主大人一起受苦。 比起上次分离的时候，常聿明显又脆弱了许多，如今的他，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了，他的身子骨瘦得厉害，几乎到了骇人的地步，身上的血已经干涸成块，可以直接掉落下来。 莫渊和殷灵玥心中的百感交集，早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了，那张皱巴巴的纸上清晰写着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殷灵玥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的脑袋埋进了莫渊的脊背，再也没办法直视十字架上那副破败的身子。 莫渊已经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上去冷静很多，没人知道他心中的隐忍，他望着自己备受折磨的师父，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十字架上的老人双目紧闭，意识混沌，看不到下面的民众，也感受不到自己心爱的徒弟们，已经如他所愿平安归来，此时正在人群中看着他。 莫渊站了还一会儿，这才背着殷灵玥转身离开，步子依旧不紧不慢，双目依旧十分清明，就连身子，也像来时一样的稳健。 他就这样背着殷灵玥，沿着原路返回了，一路上，敏锐的观察着周围的动向，知道确定没有人跟随，这才原路返回了洛英他们所在的村落。 看到他们的时候，只有洛英一个人，其余人都不见了。 洛英的脸上写满了喜出望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莫渊身前。 “小主子，你们究竟去了哪里？急坏我们了！” 莫渊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洛英，不用想也知道，久久没等到莫渊他们回来的众人，肯定是心急如焚，莫渊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嘴笨的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他听见自己说：“对不起。” 对不起，就这么三个字，洛英却是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狠狠的松了口气，“小主子先去休息吧，我派人去把大家找回来。” “谢谢。” 莫渊说完这两个字，洛英便急忙去安排人叫回众人。 莫渊将殷灵玥放下后这才发现殷灵玥已经将自己的手臂咬出了血，血液将她浅蓝色的衣袖染成了红色，看上去有些骇人。 她一直都过于安静，莫渊也在见到常聿之后，忘了关注背上的小丫头，没想到她竟然是靠着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冷静的。 第两百八十二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六）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莫渊和殷灵玥同时抬头看了看门口，那是一个士兵打扮的男人，看他身上的穿着，很明显是连靖统领的鹰卫。 “进来吧。”莫渊道。 那名鹰卫走进来后，劲直跪在莫渊和殷灵玥面前行礼，然后恭敬的道：“莫渊小主子，玥儿小主子，长老们名属下前来请二位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莫渊起身，顺势扶起殷灵玥，然后对鹰卫道：“我们知道了，马上就去。” 长老们居住的地方也是一个低矮的茅屋，只是茅屋比较大，容下十位长老也不显得拥挤。 莫渊和殷灵玥刚进入屋子里，十位长老的目光就集中在二人的身上，莫渊和殷灵玥恭敬的行礼，然后道： “殷灵玥、莫渊，见过诸位长老。” 与莫渊和殷灵玥相熟的也就是大长老和五长老，其余几位长老都面生的很，但是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关于他们两个，大长老和五长老已经和其余八位长老细细说过了，他们显然也很喜欢莫渊和殷灵玥。 “丫头，来，到理爷爷身边来。”大长老对着殷灵玥招招手，示意殷灵玥坐到他身边，原本五长老常瑞也想叫的，奈何被常理抢了先，只能瞪着常理生闷气。 殷灵玥听话的走到常理身边，紧挨着他坐下，叫了声：“理爷爷。”然后又对着常理旁边的常瑞唤了声瑞爷爷，常瑞瞬间心花怒放，也就忘了刚刚被常理抢先的郁闷了。 殷灵玥张望这其余几位长老，不知道该称呼些什么，但是不称呼，又似乎不妥，于是求助的看向常理。 常理好奇一笑，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然后对其余几位长老道：“都自我介绍一下吧，让玥儿小丫头也认识一下。” 六长老率先带头自我介绍道：“圣医谷六长老，姓常，单名一个珙字，和那两个老家伙一样，你们也叫我一声珙爷爷吧。” 接下来七长老默契的接上：“圣医谷七长老常瑜，以后就叫我瑜爷爷。” “圣医谷八长老常璎，乖啊，叫声璎爷爷来听！” “常琤，圣医谷九长老，琤是王字旁加一个争先恐后的争，以后就叫我琤爷爷。” “常琥，十长老。”这位十长老的介绍倒是言简意赅啊。 “我是十一长老常玮，不是肠胃，你们可别理解错了，不过量你们也不敢直呼爷爷的名字！对啦对啦，我的名字，那可是最顺耳最好听最霸气的名字，以后允许你们叫我一声玮爷爷，哎呦呦，怎么听听起来那么别扭呢，像是在说‘伪爷爷’，虚伪的爷爷，不好不好，大哥！我要重新换个名字！” 十一长老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常理听不下去，直接忽略掉常玮，对十二长老常玑说：“十二，你接着说，别理他。” 十二长老正准备开口，却被常玮直接给打断了：“喂！大哥你不公平，什么叫不理我，你怎么忍心不理我，对不对，你们怎么忍心不理我，大哥你偏心，虽然。十二是我们中最小的，但也是八十老几了，也就比我小上个两岁，就两岁呀，两岁的差距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大哥你应该一视同仁。” 常理暴喝：“十一你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大哥，你竟然凶我？”常玮换上一副与年龄截然不同的可怜模样，“大哥，我们之间没有爱了！” 常理没好气道：“我是让你少说几句，给十二一个自我介绍的机会。” 常玮立马跳了起来，抑扬顿挫的道：“有什么好介绍的，十二那个闷葫芦能说出啥好话来，简单几句，十二长老常玑，不就介绍晚了吗？你看看他，磨磨唧唧的半天都说不清楚，最后还是要为兄的出面帮他。” 拜托啊十一长老，人家十二长老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机会好不好，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你还数落人家磨磨唧唧。 “咳咳咳……”常理故意咳了几声，十一长老总算闭上了嘴，说正事的时候他一向很懂分寸，大哥这表象，明显是要进入正题了。 “灰熊的事，你们都清楚了吧。” 常理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明显是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莫渊，莫渊的眸光很明显的暗淡下来，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殷灵玥的心却是再一次刺痛起来，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小脸迈埋进了常理的肩膀，显然还没有从灰熊身死的打击中走出来。 “灰熊前辈是因为师父，才会被常沪的人抓走的吧？”莫渊虽然是在询问，但是他的语气已经很笃定了。 常理点头，道：“洛英那小子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细细说过了，灰熊这孩子最是对小聿最是忠心，看到小聿被常沪那样子百般羞辱，如何忍得了，洛英他们再三规劝过他大局为重，但是说不通，他们甚至还派人专门守着他，但是……灰熊那小子又岂是旁人能守得住的，守着他的人被他用迷香给迷晕了，等洛英他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六长老常珙接着道：“其实也不是洛英他们大意了，而是压根就没想到灰熊那小子会有那种迷药，那东西根本就不是出自圣医谷，做的特别精妙，别说是那些个年纪尚浅的鹰卫了，就算是我们这些老头子，也不一定能防备得了。” 殷灵玥早在听到迷药的时候，整张脸都变得煞白，迷药，原来是因为迷药啊！殷灵玥深受打击，别人不知道那迷药是哪里来的，她却是无比清楚。 曾经，是她拿着那个迷药去向灰熊献宝：“灰熊前辈，这是我自己研制的，算是迷药吧，但你可别小看它，这东西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就算是各中高手，也很难察觉到这东西，你留着防身吧！” 殷灵玥留给灰熊让他防身的东西，却成了他走向死亡的奠基石！ “是我害死了灰熊前辈！” 殷灵玥呐喊完这一声，再一次失态的在众人面前哭了，这一次，她再也没办法说出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殷灵玥的哭声吓到，那一声‘是我害死了灰熊前辈’，让在座的十位老骨头很快明白过来，那迷药，原来是殷灵玥研制的。 “丫头，别哭，对于灰熊来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保护小聿，能够为小聿而死，对他来说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也是了结了他多年来的遗憾与愧疚，他终于可以到九泉之下与其余那些小子团聚了，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常理轻轻拍着殷灵玥的脊背，安慰着她，他瘦削的脸上眉头紧蹙，由此看来，灰熊的死将成为小丫头心头上的一刀疤，不可磨灭、永生难忘，这可怎么办才好？ 常瑞看着殷灵玥哭得撕心裂肺，心疼得不得了，也跟着常理一起哄道：“小丫头，如果灰熊泉下有知，看到你因为他哭成这样，让他怎么能走得安心？他不会想看到你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可是最疼你的，这些都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灰熊只是选择了他认为正确的道路，他是我们圣医谷的英雄。” 难得寡言的十二长老常玑开口道：“玥儿，把自己眼泪统统都憋回去，然后站起身来，拿起你手中的利刃，去亲自为他报仇，这才是你该做的，眼泪，是弱者才有的，哭泣，不过是让担心你的人伤神，有骨气的，就给我挺直身板，像个人样！” 常玑的话很犀利，但是却不得不说，这些话比起常理或是常瑞的那些话共有作用，殷灵玥果然紧咬双唇，不再出声，努力的想要将自己的眼泪给憋回去。 他们说得对，报仇，是她唯一能为灰熊前辈做的事。 “各位爷爷，小渊。”殷灵玥郑重的保证，“在还未替灰熊前辈报仇之前，殷灵玥绝对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第两百八十三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七） 殷灵玥的状态很不好，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哪怕她那样认真坚定的对大家说，在为灰熊前辈报仇之前绝对不再掉一滴眼泪，也也无法遮掩她此时的脆弱，她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常理把小丫头的脑袋从怀里拉出来，看到的是一张白得吓人的脸，让人不得不担忧啊，不仅是常理，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无一例外都写满了担忧。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常瑞，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玥儿，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有精神做事。” 殷灵玥几乎想都不想就直接摇摇头，她很清楚长老们找她和小渊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绝不是简单的介绍一下彼此认识，要谈论的大事很有可能和他们刚才看到的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有关，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可以离开。 “我可以的，真的。”殷灵玥倔强的看着长老们和莫渊，语气很坚决，“我保证绝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这……”常理很犹豫，期间不止一次担忧的看着殷灵玥，“玥儿，你不要逞强。” “理爷爷，我没有逞强，我是常聿的徒弟，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垮掉，就算是为了师父，为了灰熊前辈，我也不会任性的，就让我留下来吧。” 常理终究还是对殷灵玥泪眼汪汪的模样毫无抵抗之力，只得点头同意。 殷灵玥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除了安安静静的靠着常理听他们说，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常理看着莫渊，认真的说：“小渊，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们这些老头子找你的意图了吧。” 莫渊也不掩饰，直接点点头，然后默默的从怀里掏出那张纸，然后双手递给了常理，常理将纸打开，其余九位长老也凑上来一起看，纸上最醒目的就是顶部那朱红色的“告示”二字，这东西现在贴满了整个圣月城，想要看不见还真的不容易。 常理紧紧看了片刻便将这张告示扔到了一边，对莫渊说：“小渊，我们找你和玥儿，为的就是这事，我没想到常沪这么大费周章的折腾圣医谷，甚至将对小聿那样的……百般羞辱，竟然是为了逼你们两个小家伙现身，可谓是好大的手笔啊！灰熊他，就是不忍心看到小聿如此受辱，这才会不顾一切闯了圣月居，那小子总是那样的横冲直撞，这才栽到了常沪的手里。” 常理说话的语气虽然已经是尽可能的显得轻松，但是说完后他立马就后悔了，不是说了不再提及灰熊的事吗，怎么会……不得不说，灰熊的不幸给大家带来的影响可谓深远啊，就连常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就缓和过来。 常理说完后，便沉默了，还是七长老常瑜接过常瑜的话音接着道：“整件事情其实最难办的就是小聿在常沪的手里，虽然小聿和常沪是亲兄弟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常沪绝不会对小聿心慈手软。” 常聿和常沪是亲兄弟，在这些长老们面前应该都是晚辈，可是从长老们对着二人的称呼上就足以看出，二人的待遇那是千差万别啊，对常聿是小聿这样亲切的称呼，对常沪却是连名带姓的直接称呼。 六长老常珙道：“小渊，你师父现在的状况，你看到了吗？” 听了常珙的问话，一直沉默的莫渊总算是有了说话的机会，“师父他……状态很差。”莫渊吐字艰难，一想起常聿被捆在十字架上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模样，莫渊只觉得心口很痛，呼吸艰难。 其实常聿的状态何止是很差，几乎可以说到了极限，莫渊他能隐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他和殷灵玥站在圣月城门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在支撑着。 他和那些圣医谷的普通民众不同，他知道有很多人隐藏在城门周围，随时观察着下面的异动，一旦他的情绪外露，就会被那些人察觉，师父所受的苦就算是白白受了。 莫渊终究还是说出了他心里的一个疑问：“其实，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为什么常沪要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找我和玥玥，仅仅是因为我和玥玥与师父的关系吗？” 莫渊很不明白，即便他和殷灵玥是常聿的徒弟，也有可能是圣医谷未来的继承人，能威胁到常沪的地位，但也仅仅是能威胁到，别说常聿没有声明过他们二人继承人的身份，就连常聿还有这两个徒弟的事，圣医谷也只有极个别的人知道，即便是有威胁，那也是微乎其微。 常理却是在莫渊闻出这个问题之后，立马就想明白，“小渊，你知道常沪为什么迟迟没有对小聿下杀手吗？即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对小聿百般折磨，常沪都没有动杀心，你知道为什么？” 莫渊突然想起圣泉那次常聿无意间他提到过，瞬间明白过来：“师父曾经说过，常沪是为了得到一个圣医谷的绝密，这才迟迟没有对他下杀手。” 常理点头道：“小渊你说的没错，正是这个原因，确切来说，是为了圣医谷的一个绝密。” “什么绝密？”莫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问了出来，随即反应过来，这样敏感的问题实在不是现在该问的，于是莫渊不再说话，改为呆呆的望着常理。 常理看到莫渊呆愣的模样，却是轻笑出声，“小渊，我们这些老骨头愿意把这件事拿出来和你们两个小家伙开诚布公的谈，就是已经认可你们是圣医谷的人了，所以你们大可不用避讳这些。” 莫渊听了常理的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常理接着道：“其实所谓的绝密，据说是一个秘境，圣医谷的秘境，关于秘境的资料十分稀少，就算是有记载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这让它显得更加的神秘莫测，是每一任谷主和长老们共同要守护的圣医谷的绝密。” 常瑞道：“说来可笑吧，这个蕴藏着圣医谷源远流长经久不衰的秘诀，是圣医谷神圣不可侵犯的绝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连我们也不知道。” 莫渊道：“所以常沪就是为了要去这个秘境才那样对我师父？” “没错。”八长老常璎道，“小渊，你们不是圣医谷土生土长的人，不知道这个绝密的神圣，对常沪来说，如果没办法去到这个秘境获得绝密，那么他所拥有的圣医谷也不过就是一个空壳，所以他才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第两百八十四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八） 殷灵玥和莫渊和十位长老的这次谈话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洛英和聂宇他们就在离莫渊他们不远处守着，既确保莫渊他们的谈话不会泄露，也能保证他们不会听到里面的内容。 虽然都是圣医谷的人，洛英和聂宇都很清楚，莫渊和殷灵玥与十位长老的谈话，绝不是简简单单商量接下来的安排，涉及圣医谷绝密的可能性非常大。 一直到殷灵玥和莫渊从房间里出来，聂宇和洛英他们才敢靠近屋子这边，洛英和聂宇从两个小主子的脸上看出了深深的疲倦，是彻夜不眠谈话的结果吗？ 洛英压下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改为关切的问：“小主子，你们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莫渊率先摇摇头，道：“洛英前辈，我们还不累，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正事要紧。” 聪明如莫渊，又如何看不出洛英有要事相告。 “这……”洛英一时间游移不定，他可不会相信莫渊说的不累，如此明显的疲态，就算是比较迟钝的聂宇，也看得清清楚楚。 聂宇却是豪迈的拍了拍洛英的肩膀，强大的力量冲击直接把洛英瘦削的身子拍得晃了一晃，洛英正想责问聂宇，却听聂宇声如洪钟的道：“老洛，你墨迹个啥像个娘们一样，痛痛快快的说完小主子他们不就可以去休息了！” 洛英虽然不满聂宇的粗暴，却不得不承认聂宇说的话很是在理，于是简单的对莫渊和殷灵玥道：“小主子，这几天我和聂宇、连靖都有派人去侦查常沪势力分布及实力强弱，如今已经有了较为明确的分析。” 莫渊瞬间来了兴致，“哦，您接着说。” 洛英道：“我、聂宇以及连靖商量过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如果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发动袭击，有八成的几率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这样做的损失是最大的，铲除常沪党羽之后我们也会元气大伤。” 这一次，抢先说话的是殷灵玥，“那还不简单，可以试着用毒啊！” 洛英道：“玥儿小主子的这个办法我们也想过，只是……”洛英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啊？”殷灵玥急忙追问。 “常沪的属下都是圣医谷的人，我们圣医谷的人，对毒尤为敏感，在圣医谷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兵，首先要经受的就是圣医谷的毒药训练，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所以我们所知的这些毒，显然没有用。” 殷灵玥敛眉思索片刻，突然间眼睛一亮，道：“我知道有两种药有用，一种是蚀骨相思，我们就是用这个毒药不费吹灰之力解决鹿岭的事，当时中了蚀骨相思的可不仅仅是普通士兵，就连四长老和云旭，也没有察觉。” “那还有一种呢？”聂宇迫不及待的追问。 殷灵玥的眸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整个人都变得很失落，“另外一个，是我自己研制的迷药，取名叫梦生，就是因为我吧梦生给了灰熊前辈，他才能迷倒看护着他的鹰卫，之后……” 殷灵玥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明显没办法继续说下去，所幸聂宇和洛英都已经明白过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莫渊不动声色的握住殷灵玥的手，眼睛却是看着洛英和聂宇，道：“洛英前辈，聂宇前辈，玥玥说的两那毒药合用吗？” 洛英道：“自然是好，只不过……” 洛英犹豫的片刻，聂宇却是豪迈的接过话道：“只不过需求量有点大，怕是小主子一时半会也弄不出那么多来，不如小主子把药方给我们，我们安排手下的人去配置，这样就快了许多。” 聂宇这一开口就直接要人家辛苦研究的药方，如此的直白，完全没有洛英的顾虑，他想的比较简单，这样省事，省力，多好的主意啊，洛英却不向聂宇那么单细胞，他知道每一种毒药的研制都不是轻而易举的，这是医者们的心血凝结成的果实，怎么能说外传就外传？ 他们出身圣医谷，即便是没有药理方面的天赋，但是对于圣医谷药方从不公诸于众这点还是明白的。 事实上洛英担心的这些殷灵玥从来的没有在乎过，或者可以说她还从未考虑过这些，对于她来说，能够将自己的药方分享给信赖的人，也是一种乐趣。 殷灵玥回应聂宇的话，“聂宇前辈说得很有道理，就这样办吧！我待会儿就把药方写给您。” 洛英算是明白过来，聂宇和殷灵玥两个人，其实都是心很大的那种，他会考虑到的那些问题，这两个人压根就没有想到，跟过说什么忌讳了，不由得苦笑了声。 再一回过神来，洛英就听见莫渊叫他：“洛英前辈，我和玥玥必须去见见常沪，这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我所担心的，不过是常沪的那些党羽现在看来，连这个顾虑也没有了，我和玥玥可以牵制住常沪，余下的就交给您、聂宇前辈，还有连靖前辈，之后，理爷爷他们会带你们去接应我们的。” 莫渊的话说得很认真，很严密，让洛英再怎么觉得不妥，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生硬的道：“小主子，你们怎么能以身犯险，主子已经落到常沪手中，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往火坑里面跳啊！你们若是……有个什么不测，我们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主子？” 莫渊看着洛英的目光愈发的坚定，丝毫没有因为洛英的话而有所动摇，“洛英前辈，您知道的我们别无他法。” 莫渊的笃定让洛英再次一怔，是啊，他们别无他法，除非他们真的不在乎常聿的生死。 沉默许久的殷灵玥也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洛英前辈，聂宇前辈，我和小渊不仅要去见常沪，而且越快越好，师父他的状态很不好，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洛英沉默，聂宇沉默，殷灵玥说的话他们又何尝不知，常聿如今的状况，若是再得不到治疗，恐怕熬不过了。 常沪那个人显然是在不停地试探他们忍耐的极限，殷灵玥比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如今的常聿不过是被常沪吊着一口气，若是再往后拖，就算常聿被救出来，也是时日无多了。 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莫渊却突然间笑了出来，他微乎其微的笑声，很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大家放心吧，我和玥玥绝不是意气用事的，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事先与长老们商议过，并且得到他们认可的，所有，前辈们要做的就是摆平除了常沪以外的所有麻烦，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洛英、聂宇默不作声，只是点点头，依然认可了莫渊和殷灵玥的决定。 第两百八十五章 迎战圣医谷（三十九） 圣月城中，夜阑人静。 突然间一道尖锐的笑声，从亮着灯光、富丽堂皇的大殿中传出，瞬间就划破了整个暗夜的宁静。 十几个侍卫被这尖锐的笑声惊住了，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火急火燎的赶到屋里，看着那个披头散发，头发斑白的男人，激动的跌坐在地上，他脸上的阴笑，扯动着沟壑纵横的脸，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这，就是个疯子！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但绝对没有人敢这么说，这个人，如今守着圣医谷谷主的地位，权势滔滔，只手遮天。 “走，去见见常聿。”常沪从地上翻身站起，衣衫已然凌乱不堪，右脚上趿拉着一只鞋，另一只明显被提到了角落里，看上去是狼狈不堪，但是他的表情看上去全然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谷主大人，您……”总算是有个不要命的侍卫出言说道，可他刚一开口，就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敢对常沪的穿着有所置喙，他这是闲命太长了吗？ 果不其然，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常沪就直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毫不费力就见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可怜的小侍卫很快就尝到了窒息的感觉。 “说！” 常沪的声音震耳欲聋，再配上那一双骇人的眼睛，小侍卫哆嗦得更厉害了。 “您……您……没……穿鞋。” 总算是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了，常沪先是一怔，随即也意识到此时自己的衣冠不整，手一松，那小侍卫便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跌落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头顶上传来常沪的声音：“捡过来，伺候我穿上。” 小侍卫哪里顾得了这么多，立马就连滚带爬的到了角落，捡回常沪的鞋子，卑躬屈膝的跪下，小心翼翼的给常沪套上。 此时，常沪身上原本乱七八糟的衣服，也被收拾的齐齐整整了，常沪这才起身离开，没有让任何人跟随去找常聿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和他那个骄傲的弟弟好好分享分享。 等到常沪的身影完全从大殿里面消失后，众人才略微舒了口气，这样压抑至极谨小慎微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常聿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他的意识混沌，眼神空洞，四肢乏力，唯有微弱的呼吸，正是他还活着。 他已经连常沪派人送来的事物都吃不下去，没办法，没有力气啊，他就连伸出手去哪吃的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常沪来看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盘子全然未动过的食物，早已经完全凉透了，常沪瞬间就怒了，于是，常聿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绝食？” 常沪是这样说的，他看到这些剩菜剩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绝食，他以为常聿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而选择绝食这样窝囊的方式去死。 “把东西吃了，你不用寻死腻活了，明天就可以见到你的小徒弟了。” 常聿听得到常沪说的话，却没办法作出半点反应，甚至连眼皮子都没办法抬一抬。 “常聿啊常聿，你以为把圣医谷的一切都交给一个毛头小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就能够看着我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可是你错了，你的小徒弟似乎并不是圣医谷的人，他并不知道拿东西对圣医谷的意义，他竟然提出要拿那模样神圣的东西，来交换你这个破败的废物，你说，我是该说他傻，还是蠢呢？” “不过，你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复杂吧，既欣喜于你的小徒弟对你的情深义重，也懊恼于你小徒弟对圣医谷未来的满不在乎吧！” “你倒是说句话呀！”常沪久久得不到常聿的回应，瞬间就被点着了，一声暴喝，破空而出。 没有反应，依旧没有反应，就好像常沪那些话都不过是对着空气说的，常沪愤愤地踢了常聿一脚，力度极大，常聿瞬间就被他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就像是没有生命的事物一样，滚到了角落。 常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身子骨一个哆嗦，滚在地上，然后几乎是用爬的，常沪去到了常聿身边。 “常聿，常聿，常聿……” 一声声的呼唤，或重或轻，或急或缓，无一例外的都没有反应，为什么会这样？ 常沪颤抖着双手探到常聿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他还活着。 常沪站起身，端起那碗早已经凉透了的粥，再走回常聿身前蹲下，双手捏住常聿的下巴，强迫他张开了嘴，然后将一整碗粥全都灌到了常聿的嘴里，常聿本能的下咽，但还是被这粗暴的喂食给呛得涕泗横流，他奋力的推开了常沪手中的碗，剧烈的咳嗽起来。 “常聿，你可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拿什么来交换我想要的东西？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将圣医谷一点一点的全部收入囊中的！” 常聿好不容易咳完，身子脆弱的跌在了地上，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急促了，不过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精神。 “常聿，你准备好，明天和我一起去见见你的小徒弟吧。” 常沪扔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常聿一个人。 明天吗？ 常聿不得不承认，常沪有一点说得很对，他此时的心情确实很复杂，他既希望能够尽快见到小徒弟们，也不希望见到他们，他无疑是十分想念两个小家伙的，但是这次见面就意味着两个小家伙会跳入火坑，甚至和他一样，落入常沪手中。 常聿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十分胆寒了，他不惧常沪的各种的折磨，但他决不能容忍常沪用同样的手段去对付他的爱徒们。 他完全根本就猜不准他的两个小徒弟究竟想做什么，光是直接约见常沪这一点，就无异于与虎谋皮，更遑论说什么交换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的小徒弟们有没有成功的找到洛英他们，有没有救出长老他们，他相信两个小家伙绝不是普通人，但是这样艰巨的任务，绝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他终究还是把太多的压力给了他们。 唉，一切都只能等明日再说，常聿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尽可能的养好精神，去应对明天会发生的事，他一直告诉自己决不能倒下，他也一直都是靠自己的意志在支撑着，慢慢的，不只是睡着还是昏迷，他的大脑再一次成了一片空白。 第两百八十六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 常聿破天荒的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他的两个小徒弟正在捣鼓着他的那堆药草，小丫头粘着他一直追问着他刚刚研制的一个药方，对了，这药方是什么呢？ 蚀骨相思！ 为什么是蚀骨相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候，常峰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对他说，师父，可不可以告诉我蚀骨相思的药方？常聿惊得退了几步，再一回头，小丫头不见了，臭小子也不见了踪影，常峰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慢慢的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啊…… 常聿惊叫一声，从梦中醒过来，这才发现他的额头满是汗珠，衣衫也已经湿润了，发出馊臭味，他如今的光景，比起当初流落在青凤城当乞丐时还要狼狈，那时候虽然也是邋邋遢遢，饥寒交迫，但至少他是自由的，如今，唉，活得没有一点人样。 常聿没有了睡意，一直清醒着到了天亮，一直到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抹刺目的白光照进阴暗的房间，常聿被刺得眼睛发疼，还来不及问询，两个彪悍的侍卫一左一右将他架起，直接拖了出去。 常聿狠狠的吃了一惊，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也罢，顺其自然吧，除了顺从，常聿别无他法。 常聿被两个侍卫想丢东西一样狠狠的丢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他眼前天旋地转，这时候，一双温暖的小手碰到了他，然后，常聿很清晰的闻到了那股让他无比安心的药香，这是，小玥儿？ “师父！” 小丫头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这怀抱，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让他安心，他的两个小徒弟，总算是来了。 “常沪，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师父？”殷灵玥恶狠狠的瞪着常沪，对于常沪粗鲁的行为很是不满，常沪出奇般的好脾气，没有理会殷灵玥的控诉。 常沪的目光看向莫渊，和常聿的这两个小徒弟相处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就已经老辣的看出，真正拿主意的是眼前这个羸弱的小子，至于那个小丫头，在常沪看来不过是个漂亮的花瓶罢了。 “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带来了，那我要的东西呢？”常沪看着莫渊，这样说。 常聿直接被常沪说成是东西，而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莫渊直视常沪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与怯弱，就好像他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普通人，他的那些狠戾和残暴，对莫渊丝毫没有影响。 “我不信你。”莫渊回了四个字。 “哦！”常沪狐疑的看着莫渊，“为什么不信任我？” “在没有确保真的能将师父带离这里之前，我不会相信你。”莫渊回答。 常沪也不恼，好整以暇的对莫渊说：“你把东西给我，我就放你们离开，就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怀疑的？” 莫渊摇摇头，“不，你不会的，承诺对你来说，不过是一纸空谈，至于那些仁义道德，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拘束你的东西，所以你之前承诺过我们的，我从未相信过。” “你倒是很明白我嘛！”常沪笑了，笑容里带着森寒的味道。 “我很清楚，如果我现在将东西给了你，我们三人绝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这周围恐怕早已经被你的人重重围住了吧？”莫渊虽然是在询问但是他的语气很是笃定。 常沪却是在听到莫渊这句话之后，心下大惊，他的人的确早早地便埋伏在周围，只等他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对三个人进行伏杀。 “你怎么会……怎么会……” 常沪的语言先于大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问了出去，话说出去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莫渊不紧不慢的回答：“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这就是事实，不是吗？” 常沪突然间大笑起来，阴冷的笑声回荡在凉亭里面，像极了阎罗十殿惨叫的鬼魅，抱着常聿的殷灵玥听了也不由得抖了一抖，莫渊依旧平静的站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向常沪的目光依旧如先前那般淡漠。 “不愧是常聿看上的徒弟，果然有几分本事，不过，你以为就算你不把东西交给我，我就没有办法了吗？别忘了，你们现在已经踏入了我的地盘，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把东西交出来。” “是吗？”莫渊不以为然，“你认为我会对你这样的作为没有防备？” “如何防备？”常沪想也不想就直接发问。 “除非我想给你，否则你休想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说清楚！”常沪暴喝。 “我把羊皮卷烧了！”莫渊的语气依旧是波澜不兴，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你说什么？”常沪却是在听到莫渊的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失了冷静。 莫渊迎着常沪阴毒的目光，重复道：“我说，我把羊皮卷烧了。” 常沪的怒火总算是被莫渊完全点着了，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揪起莫渊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莫渊的身子悬在半空中，却依旧冷静自持，无所畏惧，这是他身为莫家人的沉着冷静，他终于可以向他兄长那样，泰山崩于前依旧能谈笑风生。 “羊皮卷只有我一个人看过，也就是说，除了我，世间再没有第二人知道通往秘境的地图，你想知道如何去秘境，便只能依靠我。” 莫渊隐匿在面具之下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酱紫，但是他没有挣扎，甚至连身形也没有晃一下。 常沪总算是找回理智，他愤愤的将莫渊丢在地上，恶狠狠的瞪着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了，更可恶的是，这个让他憋屈受气的人，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在他看来微小得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物。 常沪还没有缓和好，就听见莫渊接着道：“常沪，你不要企图用死亡来威胁我，当我们决定来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是常聿的徒弟，我和师父一样，不会对暴力或是严刑屈服的。” 常沪死死的盯着莫渊的眼睛，想从他的目光中看到半点虚张声势的迹象，可是没有，莫渊说得是那样的认真坚定，让常沪想怀疑都没办法。 第两百八十七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一） 莫渊将自己的态度表现得很明确了，相信常沪对他的话已经是深信不疑，因为他从常沪的眼中，看到了愤怒，明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常沪却依旧在拼命隐忍着，莫渊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 “常沪，你知道我和师父最大的不同点是什么吗？” 莫渊的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问出，显得十分的突兀，常沪很明显的愣了一愣，没搞明白莫渊为什么会这样问，但是没等他回答，莫渊就自顾自的开口道：“我与师父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不是圣医谷土生土长的人。” 常沪瞬间来了兴致，“哦，你接着说。” 莫渊道：“因为我不是圣医谷土生土长的人，我不明白师父苦苦守着的那些秘密对圣医谷的意义，在我看来，师父受了那么多的苦，被你折磨了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甚至连尊严都被你狠狠踩踏蹂躏，这是很不理智的。” “你倒是个明白人。”常沪由衷赞叹，他不得不说，这个小白脸一样的小子说的话，很对他的胃口。 “我不在乎圣医谷的未来，你和我师父珍而重之的那个羊皮卷，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我在乎的，其实也不过是我师父他这个人，我想要的不过是我们师徒能够平平安安。” “即便他不再是圣医谷谷主？”常沪追问。 “即便他不再是圣医谷谷主！”莫渊回答得很笃定，“我一开始拜他为师，就不是因为他是圣医谷的谷主，他对我来说，是师父，也是爷爷，我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 常沪对莫渊的话深信不疑，莫渊的话是这样的直白，这样的真切，这样的坚定，常沪没有理由不相信。 “所以常沪，我只想要带着师父离开，离开圣医谷，去哪都好，我希望他能够快快乐乐的度过余生，也好好的享享福，这样对你来没有丝毫损失，你会得到整个圣医谷，得到圣医谷的秘境，我师父他只是活着，而且，他的身子骨损伤太大，很难调理，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就是这样，你也不能容忍吗？” 常沪明显已经动容，“你不是说你已经将羊皮卷烧了吗？那你怎么和我进行交换？” 莫渊回答：“你让玥儿带着我师父离开，等确保他们平安离开之后，我亲自带你找秘境。” “不行！”常沪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绝，“我怎么能确保你不会骗我？你别忘了你刚刚说了你不怕死的，若是我放走了常聿，你什么也给不了我，那我岂不是被骗了？” “那你说，该怎么做？” “你带上常聿和这小丫头一起，带我去找秘境，找到之后，我自会放你们离开。” 莫渊没有答话，明显是在质疑常沪的话。 “怎么？你不信？”常沪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的确不信。”莫渊回答得直截了当，丝毫没有绕弯弯。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常沪耐着性子问。 这次莫渊没有回答，倒是殷灵玥开口说了，“我有办法，我这里有种毒药，可以让常沪服下，如果他出尔反尔，那就没有解药，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常沪心里乐了，他本人就是个用毒高手，身体早已经被淬炼得百毒不侵了，这小丫头竟然敢跟他提毒药，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常沪面上却是冷静自持，甚至还故作思考片刻，这才说：“好，就这么办，当然，同样的，你小子也服下我的毒药吧，相互制肘，才公平。” “好。”莫渊没有犹豫，因为他很清楚，此时此刻他们别无选择，而且他相信，他的玥玥一定能研制出解药的。 就这样，常沪和莫渊都服下了对方拿出的毒，常沪的毒药每个四个时辰就会发作，每一次发作，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强烈，相反殷灵玥给常沪的毒药，在常沪身上似乎是真的没有作用。 一切已成定局之后，莫渊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常聿，不是不关心，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关心常聿此时的状况，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大局为重，有很多事是他必须要解决的。 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冷静自持，泰然处之，他一直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没办法，常沪太精明了，想要在他面前和他谈判，就不能让自己落于下乘，让常沪觉得有回旋的余地。 “玥玥，师父怎么样了？”莫渊问殷灵玥。 殷灵玥摇摇头，没有说话，其实不用殷灵玥说什么，莫渊也知道常聿的状况很糟糕，他的呼吸微乎其微，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声闷哼，他们就再也没有听到常聿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是一个呻吟也好。 不是常聿不想说话，他只是没办法，他恍恍惚惚的听到常沪和莫渊的谈话，却没办法说一句话，他能感觉到小丫头紧贴着他的身子在颤抖着，但是他连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的力气都没有，常聿除了那点残存的意志，别的都没有了。 “什么时候走？”常沪突然间问道。 “等我们给师父处理一下伤口吧，他老人家伤得太重了，若是不处理的话，路上会很不方便。”莫渊道。 常沪也觉得莫渊说得没错，反正多的时间都已经等了，这点时间也不在乎了，于是道：“你们尽快。” 殷灵玥利落的把自己的小包包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小瓶子，瓶子上面都没有贴上标签，除了殷灵玥自己，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够分辨清楚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殷灵玥先处理常聿的外伤，她的手法很是娴熟，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但是常聿身上的外伤太多，殷灵玥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这些伤处理好。 接下来是内伤，因为事先不知道常聿的状况，殷灵玥把自己能想到的内伤伤药全都带上了，总算是能找到想要的药。 最后，是常聿此时无比虚弱的主要原因，严重的营养不良，殷灵玥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饥饿，才能让常聿羸弱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殷灵玥无比庆幸自己随身带了些营养液，虽然这些营养液对常聿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殷灵玥将营养液喂给常聿，然后低身附在常聿耳边说：“师父，您如果累了的话，就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吧，我和小渊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殷灵玥的话是那样的让常聿安心，这话语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常聿听了之后，果然放松了下来，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第两百八十八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二） 阳光明媚，清风吹拂，位于山巅的凉亭里十分清爽，常沪倚在旁边的石柱上，颇有耐心的看着围着常聿不停忙碌的两个小家伙，换做是以往，敢让他等那么长时间的话，他肯定会大发雷霆，今日倒是个以外。 也许是因为自己追求了大半辈子的东西，终于要到手了，最初的欣喜和激动过后，常沪整个人反而冷静下来。 莫渊从殷灵玥的怀中接过已经睡熟了的常聿，然后背在背上，转身对常沪说：“我们可以走了。” 常沪欣然站直身子，欢快的问道：“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里啊？” “落月潭。”莫渊回答。 “落月潭？那是入口？”常沪显得很惊讶，随即也不等莫渊答话，便兀自喃喃，“竟然会是落月潭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你不需要准备什么吗？”殷灵玥忍不住发问。 “不需要。”常沪回答得倒是很干脆，“不就是去落月潭嘛，就那么路程，完全没必要做准备。” “我们步行还是乘车？”殷灵玥接着问。 “自然是越快越好，乘车！” 常沪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殷灵玥本以为常沪至少会带上一两个亲信一起，不曾想就常沪一人和他们一起去，不过细细一想，常沪倒还真有可能连一个亲信都没有，一个连亲儿子都可以当做工具使用的人，如何会轻易相信别人？ 于是一行四人，常沪反而成了驾车的那位，也是因为驾车的是常沪，殷灵玥他们原本想假装迷路拖延时间的计划彻底的泡汤了，现在他们只能祈祷洛英他们的行动能够顺利迅速了。 落月潭很快就到了，常沪驾车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好几次殷灵玥都以为马车会被那样飞快的速度给甩出去，可是不管马跑得有多快，这一路上一直都是稳稳地前进。 “到了！”常沪停下马车，对马车里面的莫渊和殷灵玥道。 莫渊只得再次背起常聿，跟着常沪一起下了马车。 “入口在哪？”常沪环视了一周，没有发现落月潭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入口的地方，也不执著于靠自己去发现，便直截了当的问。 莫渊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幽暗深邃的潭水，平静的对常沪说：“落月潭的传说，你听过吗？” “什么话传说？”常沪想也不想便直接追问。 莫渊还没答话，倒是殷灵玥抢先一步说了，“你说你好歹也是圣医谷土生土长的人，虽然不怎么受待见，但不至于连圣医谷的这些事儿都不知道吧？” 常沪愤愤，“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有什么好了解的，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那值得我花费精力去理会？” 莫渊沉声道：“有位前辈曾经对我们说过，落月潭一直都有一个吃人的传说，这也是为什么落月潭周围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土壤肥沃，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里安居乐业的原因。” 常沪不以为然，莫渊说了那么多话，对常沪而言都不过是一堆废话，“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直接说重点。” 莫渊没有理会常沪，依旧不紧不慢的说：“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吃人的传说未免也太玄乎了，我是不信的，但是每个人在提到落月潭的时候，都是一副惊恐的表情，仿佛这里就是龙潭虎穴，让人想不信都不信。” 莫渊忽的蹲下身子，将常聿放到殷灵玥怀中，然后整个人蹲下身子，纤长的双手伸进潭水中，清凉舒爽的水温柔的包裹着莫渊白皙的手，看在常沪眼里，莫渊的行为就像是个贪玩的小孩在玩水。 常沪的耐心明显快被莫渊给消磨殆尽了，正要发作，却听莫渊清冷的说：“你难道不觉得，落月潭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会吃人的模样吗？” 常沪一怔，落月潭的泉水清冽，游鱼嬉戏，水滴嘀嗒，泉眼叮咚，周围更是树木葱茏，青翠欲滴，怎么看，也是绝美的人间仙境。 “你不觉得，那个吃人的传说似乎是想要隐藏什么秘密吗？”莫渊看着常沪，很是认真的说，“你也猜到了吧，那个秘密，就是落月潭其实是秘境入口。” 莫渊说完这句话，常沪和殷灵玥只听到‘噗通’一声，莫渊整个人都跃进了潭水中，像一只挣脱束缚的鱼儿，在水中尽情的游弋。 莫渊慢慢的靠近落月潭正中央的那个旋涡，很快，他的身子便不受控制的被旋涡卷携着，朝更深的地方去了，常沪心下一惊，叫出声来：“小心！” 常沪叫完这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一回头看着离他不远处的殷灵玥，她的表情泰然自若，手里拿着一块丝绢，沾着谭边清冽的水，一点一点的为常聿擦拭着他身上干涸的血迹。 察觉到常沪的目光，殷灵玥很淡定的抬头看向常沪，略带嘲讽的道：“慌什么，小渊不过是去启动开关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殷灵玥说完，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再给常沪。 常沪呆在了原地，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鄙视了，他这活了几十年，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很快，落月潭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有着小旋涡的潭水中央，开始慢慢的扩大扩大再扩大，到了后面，一条道路清晰的出现在探底，探索被缓缓升起的两道石墙隔断到了两边，下面青石铺就的道路湿漉漉的，距离常沪所站的位置足有十余米深。 常沪正在发愣，冷不丁的被殷灵玥拍了一巴掌，再一回头，常沪再次看到殷灵玥那副嫌弃的模样。 “发什么呆啊，赶紧跳下去啊，这才用我教你？”小丫头说话的声音婉转动听，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让人暴跳如雷。 常沪狠狠的瞪了殷灵玥一眼，还是选择隐忍。 “快下去啊，然后帮我接着我师父，我一个搞不定。” 明明是有求于人，可是殷灵玥的这话听到常沪的耳中，这么这般的理所当然。 “不用！” 常沪别扭的说了两个字，殷灵玥哈没来得及想明白常沪说的这两个字有什么意味，就见常沪一手拎着常聿，另一手拎着她，直接就往下跳了。 幽暗的灌木丛中，只来得及回荡着殷灵玥的那一声惊呼。 第两百八十九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三） 常沪就这样霸气的一手拎着一个人，跳到了潭中劈开的那条青石小道上。 青石小道上很是湿滑，上面还长了不少苔藓，常沪毫不怜惜的两手一松，殷灵玥和常聿两个人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常聿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彻底的弄醒了。 殷灵玥连忙扶住常聿，道：“师父，您怎么……” 殷灵玥眼底的惊讶没有逃过常聿的眼睛，常聿也总算是有点力气可以揉揉小丫头的脑袋，然后和蔼的道：“玥儿，不是你的药效差了，而是师父的抗药性强了。” 殷灵玥羞赫，她本以为她给常聿下药的事已经做得够隐秘的了，没想到还是被常聿识破了，以她目前的这点道行，和常聿相比，到底还是嫩了许多。 “玥儿，你的营养液还有吗？”常聿温柔的问小丫头。 “有有有！”殷灵玥连忙回答，然后从自己小包包里面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瓷瓶，递给常聿。 常聿接过小瓷瓶，拔掉塞子，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对殷灵玥说：“臭丫头，这东西还蛮管用的，你自己捣鼓出来的。” “那是当然！”殷灵玥挺直身板，很是骄傲的说。 常沪总算是忍无可忍，出言打断师徒二人之间的温馨：“你们师徒问候完了没？可以走了吗？” 殷灵玥冲常沪扮了个鬼脸，然后挽着常聿的胳膊，扶着尚且虚弱的常聿跟在常沪的身后。 青石小道并不算长，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道石门，石门半开着，莫渊正站在石门边上，等着他们过去。 三人很快就走进了石门里，莫渊垫后，常沪刻意放慢速度，想看看莫渊究竟是怎么按的机关，莫渊看破却也不点破，只是侧过身子，恰好挡住常沪的全部视线，然后常沪只听轰隆一声，石门关上，外面挡住潭水的两道石墙慢慢下沉，潭水很快就淹没了整个青石小道。 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就像不曾有人来过一样。 常沪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失落，但是很快就被他收敛得无影无踪。 莫渊也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他其实就是故意不让常沪看到整个启动的和关闭的过程，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个机关会不会泄露，但是他在乎常沪那个吃瘪的表情。 莫渊快步越过常沪，来到常聿身边，扶住常聿的另一只胳膊，关切的问道：“师父，您的身子还行吗？” 常聿点点头，道：“臭小子，你师父我还硬朗着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聿这话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是莫渊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常聿状态的好转，虽然常聿的身体还很脆弱，但是已经明显好了许多，不得不说，殷灵玥的医术还真是了不起。 身后的常沪看着如此和谐友爱的师徒三人，不由得冒着酸水，他最嫉妒的就是常聿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成为焦点，不管他有多落魄有多狼狈，总有人对诚心诚意他死心塌地，这样一个人，到哪里都是天之骄子，是沐浴在眼光之下，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的人。 常沪很嫉妒常聿，因为常聿所拥有的这些，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他本以为站上那个至高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然后再将常聿狠狠的踩在脚下，两人之间的待遇就会叫唤，他才是人们众星捧月顶礼膜拜的那位，而他的这个弟弟就应该是人人喊打狼狈不堪的那位。 可是，他看到的总是与他想要的截然相反，所以他才想要颠覆整个圣医谷，他要将圣医谷的未来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摧毁现在的一切，然后建立一个以他为尊的王朝，就让这些跟随着常聿的愚昧的人们，就此走向灭亡吧。 常沪就是守着这样的执念，才会如此执着于寻找秘境，寻找那个可以决定圣医谷未来的绝密，本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却成了常沪扎根于心的执念。 常沪对圣医谷绝密的执著，可以说是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这一点，殷灵玥清楚，莫渊清楚，常聿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昏暗的通道蜿蜒曲折，两壁上湿漉漉的，上面长满了苔藓，顶上不断地的有水滴落下，滴滴答答的，谱出一曲完美的乐章。 没有阳光普照的地方最是阴冷，常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的身子骨太瘦弱了，根本就没办法抵御寒气的入侵。 莫渊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然后披在了常聿的身上，常聿也不拒绝，他很清楚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任何时候，常聿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还有多久能到头？”常沪在这昏暗的通道了走了一个时辰后，终于按捺不住出言问道。 “不知道。”莫渊回答。 “不知道？”常沪惊讶，莫渊的回答显然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莫渊解释道：“我只记住了地图，只知道怎么走？至于会花多长时间，我没有走过，自然也没有估量过。” 莫渊说得很在理，常沪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语反驳。 就这样又走了两个时辰，莫渊不知何时已经背起了常聿，殷灵玥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倒是常沪精神依旧，只是耐心被消磨殆尽，整个人显得有些暴躁。 “小子，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的话，你的下场只会比你师父更惨。”常沪没有忘记恶毒的威胁莫渊，在这个破地方折腾那么长时间，常沪都开始怀疑莫渊是不是在耍他。 莫渊对于常沪的威胁不为所动，依旧稳健的走着自己的路，伏在他背上的常聿，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莫渊对常沪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让他不要大声嚷嚷吵醒常聿，常沪那句恶狠狠的威胁，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又走了一会儿，莫渊突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 “快到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是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一样，常沪听了两眼放光，殷灵玥听了则变得神采奕奕，在这暗道里走了那么长时间，枯燥而又烦闷，常沪和殷灵玥早就受不住了。 总算是快到了，不管是殷灵玥还是常沪，此时的心声都是这个，殷灵玥欢快超过莫渊，蹦蹦跳跳的朝前去了，像只欢快的小兔子。 “玥玥，小心脚下。”莫渊担忧的提醒殷灵玥，她那样欢脱的模样，很容易滑倒的，只可惜，莫渊的话一点也没被小丫头听进去，莫渊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脚下的速度倒是加快了不少。 第两百九十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四） “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这臭丫头还是一点也没有长进，依旧是毛毛躁躁的。” 莫渊的耳边传来常聿微弱的声音，不知何时，常聿已经醒来了，看到殷灵玥那撒开了欢跑出去的模样，习惯性的数落一声，但是语气里的宠溺，就连一向冷清凉薄的常沪也听得出来。 莫渊望着那慢慢从他们眼前远去的欢脱背影，满眼笑意的对常聿道：“师父您知道的，玥玥的性子是跳脱了点，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境况，她的活泼可爱，总是能感染身边的人。” 常聿点点头，道：“那倒是实话，有这丫头在，世界就算是黑色的也得被她染成彩色。” “师父，您什么时候醒的？”莫渊问。 “好一会儿了吧，本来想和你说说话的，但是实在是没有精力，唉……”常聿长叹一声，没在说话。 莫渊即便是看不到背上的老头眼中的神伤，也知道他的愤懑，他是那样骄傲要强的一个人，却不曾想有一天会变成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连说说话，都没有多余的精力。 莫渊没有说什么安慰常聿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不该说什么，事实上，常聿这样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就算是当年被自己最信任最宠爱的徒弟背叛，弄得圣医谷分崩离析，人心惶惶，自己更是修为尽散沦为废人，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样的打击，他也不曾需要安慰。 赵毅作为常聿最好的哥们，不曾给过常聿安慰，莫渊最为常聿喜爱的徒弟，能做的也是将所有的安慰和担忧藏起来。 不过说起来，莫渊对常聿无条件的信任还是很不理解的，毫无疑问师父是知道他们用来交换他的筹码，就是将圣医谷最大的秘密告诉常沪，这是常聿作为圣医谷谷主世代都在守护的秘密，是那种粉身碎骨也决不能泄露的秘密。 常聿会将整个圣医谷的未来，交托到莫渊和殷灵玥这两个相识时间不长，身家背景不了解的人身上，本身就已经让莫渊觉得很不可思议了，如今莫渊身为常聿的弟子，深得他的信任，他却在将圣医谷世世代代守护的秘密告诉常沪，这个早已经被圣医谷驱逐出谷的人，常聿依旧故作不闻不问，更是让莫渊觉得匪夷所思。 “哇！” 莫渊的思绪很快就被一声尖叫声强行拉了回来，毫无疑问，发出声音的是殷灵玥那个跑得没影的小丫头。 莫渊和常聿听了这声惊呼倒是不急，小丫头明显是看到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被惊讶到了，倒不是遇到什么危险。 莫渊和常聿不急，可不代表常沪不急，早在殷灵玥那一声惊呼声划破空气的一瞬间，原本安安静静走在莫渊身后的常沪浑浊的双眼猛然一亮，身体更是灵活的作出反应，莫渊冷不防的被常沪推到了一边，身子晃了几下，再抬头时，常沪也已经跑得没影了。 “呵呵……” 常聿看着自己兄长那副失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渊此时关心的却是常聿的身体状况：“师父，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常聿摇摇头，这才想起莫渊看不见背上的他，于是道：“小渊，师父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必担心，只是，这一路上你这么背着为师，怕是累坏了吧？” 莫渊道：“不累，师父，你太瘦了，比玥玥还要轻了。” 常聿听了莫渊的话，却是爽朗一笑：“哈哈，臭丫头要是听到你说这话，估计又要闹你了，你不知道小姑娘家的最是爱美，对自己的身材可是很在乎的。” “玥玥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莫渊道。 常聿先是一怔，随即笑得更甚，不过他很快就耗光了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精力，还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最后得出结论，他翻腾不起来了，只得乖乖的趴在莫渊背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噜的打转。 “师父，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莫渊道。 “不急。”常聿的声音有回到之前气若游丝的状态。 “您就不好奇他们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常聿不答反问：“那你好奇吗？” 莫渊老老实实回答：“不好奇。” “那就对了，师父的定力肯定比你好，哪有好什么大惊小怪的，也就是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才会那样迫不及待。” “莫非师父猜到了会是什么东西？” “嗯。”常聿也不谦虚，干脆的承认，“无非是些金银珠宝武功秘籍，亦或是医学典籍医药方子。” “师父来过这里？”莫渊几乎不假思索的就问出了这句话，问完才觉得这句话很不该问。 常聿依旧耐着性子回答：“自然没有，我可是圣医谷谷主，圣医谷世代守着这个绝密，但是身为圣医谷唯一知道这个绝密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绝对不会错碰这个秘密，所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常沪，我就算是到死，也不会到这里来，这个秘密会被告诉另一个人，只不过是在我弥留之际。” 莫渊突然间停住脚步，声音不大但是很认真的对常聿说：“师父，我欠您一个解释，您信任我，所以将这个绝密交给了我，您交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秘密，还有……整个圣医谷的未来。” 常聿沉默，或许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又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渊接着道：“师父，小渊很好奇，您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将香囊交给我的？在圣泉的时候，您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殒身的准备。” 莫渊感觉自己要说的每个字都很沉重，尤其是殒身二字，让他的心猛地一阵刺痛，其实常聿又何尝不是，这小子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他总是能不动声色的将一切都洞察清楚，但是他却一直隐忍到现在才说。 不得不说莫渊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常聿当时，的确是没有多少把握能活着离开，落到了常沪手中，本就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师父，您信任我，将自己誓死守护的秘密交托给我，但是我却选择用这个秘密来换回您，您心里一定有很多怨怼，对不起，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但是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做危害圣医谷的事，我会给您一个解释的。” 第两百九十一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五） “小渊，放我下来自己走走吧。”常聿突然间画风一转，对莫渊那些沉重的话，选择了漠视。 “啊？” 莫渊明显还没从刚才的愧疚情绪中挣脱出来，脚步一顿。 “没几步路了，让师父自己走走吧。”常聿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 “好。” 莫渊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蹲下身子将常聿放下，常聿的脚步有些虚浮，也就没有拒绝莫渊的搀扶。 很快就到了殷灵玥和常沪所在的地方，和常聿想的一样，这是一间堆满书籍的房间，门口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镀金的四个大字大字，武学至尊，不用想，这是藏着武学典籍的密室了。 莫渊扶着常聿进去，并没有看到常沪和殷灵玥，这里面是在是太大了，而且真正的进到里面，才发现这里和想象中差别很大，殿内倒真的是金碧辉煌，靠着两边上万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照明，四周的墙壁上用彩色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婀娜多姿的女人，器宇轩昂的男人，栩栩如生的动物，美如仙境的山水。 莫渊饶是见过莫棠极尽奢华宫殿，也被眼前的这些景象给震惊了，常聿面色如常，心里却早已经是波澜壮阔。 抬头一看，密室的顶部也是雕梁画栋，龙腾虎跃的图案，让整个密室显得更加的富丽堂皇。 莫渊阅历尚浅，经验浅薄，看不出这里的取材用料有什么讲究，常聿却是不同，他和清楚哪些雕花的横木有多金贵，金丝楠乌木，黄龙木，紫檀木，蛇纹木……看得常聿都晃了眼。 铺在地板上的材料也很稀有，脚踩在上面，只觉得暖暖的，明明就是地下城，却因为这些石头，让整个殿堂里都变得暖暖的。 “原来如此啊！” 常聿长叹一声，自从踏进这名为武学至尊的殿堂后，这还是常聿第一次开口说话，莫渊转头看着常聿，似乎没明白常聿这叹息所为何故。 常聿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的小徒弟解惑：“小渊，我总算是明白这上万卷的武学典籍能够完整保存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莫渊本能的追问。 “一来，是药物的缘故，药味不浓，如果是小丫头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了，你对药理一窍不通，我也就不多做解释，总之这些药的存在，就不会担心这些典籍会蛀虫。二来，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些玉石了。”常聿故意顿了顿，想勾起自己小徒弟的兴致。 莫渊也如了常聿意，立马就追问道：“这些玉石，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和田暖玉，听说过没？” 莫渊摇摇头。 常聿却是傻了，搞了半天这小子连这种极为稀有的玉石都知道，那他前面铺垫的那些，岂不是白费心机。 “师父，您倒是说啊。” 莫渊见常聿愣了半天也没答话，于是追问道。 “算啦，反正就是很稀有的东西就对了。” “哦。”莫渊呆呆的应了声。 “哎呀，臭丫头跑哪去了？我们都走了半天也没见人影，这都快到头了。”常聿转移话题。 “师父，您交给我的那份地图，您其实并没有看过，对吧？”莫渊的话与常聿的话显然没有丝毫关系。 “这不是废话嘛，都说了只有等我大限将至时才能看，你师父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莫渊看了常聿一眼，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那眼神里所包含的意味，和直接说出来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臭小子，你问这个做什么，跟小丫头跑哪去了有关联吗？” “其实没有。”莫渊回答得很老实，“只是师父之前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您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这话，其实不对。” “嗯，有道理，历任圣医谷谷主如果没踏足这里，又如何将自己的毕生研究的心血存放在这里，所以我必然会来，现在不过是提前罢了。” “而且，您交给我的那份地图上，也强调了这点。” “我猜到啦！” “师父，您猜得一点也没错，既然有存放武学典籍的殿堂，自然也有存放医学典籍的，而且，是在另一间密室。” “所以说常沪和小丫头估计已经去了那里。” “是的。” “那还等什么啊，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言罢，师父二人也不再磨磨蹭蹭，只是常聿身子还很虚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还没好，行进的速度，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 而另一间收藏了百万余册医学典籍密室里，常沪正像个疯子一样来回的跑，琳琅满目的医学典籍，记载着历任圣医谷谷主呕心沥血的著作，这些制毒或是用药的房子，真的是看得常沪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对于一个一辈子都在研究毒药的毒疯子，金银珠宝都不过是粪土，唯有这些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毒药配方，才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 “我的！这些统统都是我的！” 披头散发的老人，盯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抱着一堆保存完好的书籍，就这样来来的在殷灵玥的面前疯跑着，一边跑着，一边好大喊大叫，嘶哑的声音像乌鸦乱叫，在偌大的殿堂里回荡着，别提有多阴森了。 这样的常沪着实把殷灵玥吓得不轻，她开始十分后悔为什么没等小渊和师父一起，这常沪那就是个疯子，连自己的骨肉至亲都可以拿来当做工具使，还有什么是他不会做的。 尤其是常沪这个人的占有欲十分的强，殷灵玥刚刚不就是拿了本医书来看，就被常沪恶狠狠的剜了几眼，那模样就像是殷灵玥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吓得殷灵玥整个人一哆嗦。 这都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殷灵玥常沪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杀意，是那种想要杀掉她然后一个人独吞所有宝物的杀意，也就是这时候，殷灵玥才意识到常沪的可怕。 这一路上常沪都是刻意的收着，而且有莫渊陪在她的身边，殷灵玥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对常沪这个人也是毫无防备，可是狼终究还是狼，不会因为披上了一张羊皮，就变得温顺和蔼了。 殷灵玥更清晰的认识到，如果常沪真的要杀她，你们她一点应对的法子都没有，用毒？在常沪面前，殷灵玥的那点伎俩不过是班门弄斧，用武？殷灵玥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连常沪的一根汗毛都碰不到，殷灵玥所倚仗的防身办法，到了常沪这里统统是废的。 躲！ 殷灵玥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这个了，她寻了个靠门边的位置，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尽可能让自己隐匿起来，然后祈求莫渊他们能就快赶过来。 常沪依旧来回疯跑，殷灵玥只能听见他毫无章法的脚步声，或远或近，或轻或重。 第两百九十二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六） “小渊！” 莫渊刚踏进这个全新的密室，只来得及看清石碑上那四个大字——医者天下，就见一团小小的影子朝他直扑过来。 莫渊本能的伸手，将迎面扑来的温香暖玉抱了个满怀。 “玥玥，怎么了？”莫渊揽着怀里娇嫩的小丫头，感受着她急促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关切的问。 “我好害怕……我……” 殷灵玥说得断断续续，看来是真的吓得不轻，直到扑在莫渊的怀里，殷灵玥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安定下来，直到现在，她的腿都还有些发软。 莫渊也不催促她，由着她赖在自己的怀里不肯离开，莫渊表面上很平静，但是他的内心却已经是心花怒放，他明显感觉到殷灵玥对他的信任和依赖，直到自己对她而言是与众不同的，这正是莫渊想要。 “小丫头，常沪那个人就是个疯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离他那么近！”常聿在一边看着惊魂未定的殷灵玥，心下虽然疼惜，但是嘴上还是那样的不客气。 殷灵玥听到常聿的声音，这才慌忙从莫渊怀里挣脱，泪眼汪汪的看着常聿，娇嗔道：“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下子，轮到常聿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向嘴硬的小丫头这次认错倒是干脆利落啊，看来是真的被常沪给吓到了。 “好啦，我们进去吧。”常聿主动挽住莫渊的胳膊，说道。 “嗯。”殷灵玥点头，也主动的挽住莫渊的另一只胳膊，走了进去。 地面上一片狼藉，那些医学典籍散了一地，常沪鬼哭狼嚎的叫喊着，确实有够吓人的。 常聿看着疯了一般的常沪，然后道：“也难怪了，兄长他穷其一生，立志成为天下第一用毒高手，他对毒药的执著几乎是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什么权利啊地位啊，亦或是亲人朋友，都不过是攀登的基石，趁手的兵器，他其实就是想将医术至上的圣医谷，变成以毒为尊的圣地。” “但是他尝试去做过，而且不止一次吧。”莫渊接过常聿的话道。 常聿点头，“是啊，他尝试过，他自幼便对用毒由着得天独厚的天赋，聪明的头脑，出色的记忆能力，还有他对各种毒药独到的见解，让他成为圣医谷近千年来最耀眼的天才，那时候，在他光环之下，我也是活很不起眼的一个人，我们的父亲，也就是圣医谷的上一任谷主，几乎是将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培养兄长上面，所以说常沪本该是圣医谷的继承人这句话，也是不无道理的。” “那您是怎么被看到并且取代常沪沉着继承人的？”殷灵玥小脑袋一偏，看着常聿问。 常聿道：“自然是因为你师父我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人啊，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更何况是你师父我这种旷世奇才！” “咳咳……”殷灵玥轻咳几声，示意常聿见好就收得了。 “额……我们言归症状，关于常沪被驱逐出圣医谷的传闻，你们多多少少都听了不少，其实，真相远比你们听到的要恐怖得多。” “活体实验？”莫渊问。 “是啊，但是那一次，常沪的实验对象，足足有八千人，八千人啊，被他关起来，每天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他需要验证他的那些毒药用在活人身上是真的行之有效，那些活生生的人，看在他眼里不过是他用来实验的小白鼠。” “那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莫渊问。 “为了证明，向我父亲乃至整个圣医谷做一个证明。” “证明他用毒的天赋和才华？”莫渊问。 “不止，他是想证明，不通过医术，圣医谷照样可以名扬千里，在江湖上由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可以将整个江湖收入股掌之中。” “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极端残忍的方式来做这样的一个证明，难道老谷主逼迫他修习医术？”莫渊试探性的问。 “是啊，臭小子说得没错，圣医谷虽然能包罗万象，行医用毒皆在发展，武学造诣起头并进，但是在族人固有的观点里，用毒终究还是落了下乘，唯有医术才是正道，常沪既然是被当做圣医谷的继承人来培养，用毒可以是马马虎虎，但是医术也必须天下卓绝。” “而常沪，刚好对医术没有天赋，甚至，连一点兴趣都没有。”莫渊接过常聿的话，道。 “没错，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执事长老们才多番劝说他，可惜屡劝无果，长老们总算是知道，想要改变常沪这个人，无异于上九重宫阙去摘那星星，也就只能作罢。” “师父就是这时候，被选为继承人的？”殷灵玥好奇的问。 “臭丫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说得好像师父就是个备胎似的！”常聿狠狠瞪了殷灵玥一眼，殷灵玥殷灵玥大胆的瞪了回去，丝毫不怂，甚至还有些挑衅的对常聿道：“师父，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自然是不对的，要不是师父比他晚生了五年，哪里还有他什么事？”常聿顿了顿，接着道，“我们接着说，险些被你这臭丫头给带偏了，长老们一致决定，选我为圣医谷的继承人，常沪算是被彻底放弃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决定，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 常沪对常聿的恨之入骨，对长老们的恨之入骨，都是从那时就在常沪心里埋下的，不仅仅是长老们不支持他，圣医谷的民众们对于常聿这个继承人有多满意，对常沪来说就有多讽刺，天才一般的兄弟两，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人们比较着，一个宅心仁厚，一个心狠手辣，在圣医谷中孰轻孰重，几乎不用分说。 常聿道：“其实长老们是有后代的，但是如今我这一代就只剩我和常沪两人，就是因为那次大的实验，当时只有三长老、四长老以及十二长老的后人没有遭逢不测，其余人无疑幸免，十二长老的后人后面还是陨落了，究竟是不是常沪的保护，还未可知，而且……” 常聿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见原本疯跑的常沪突然间冷静下来，正朝着他们跑过来，殷灵玥本能的往莫渊的背后一缩，只露出两只小眼睛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第两百九十三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七） 常沪劲直跑到莫渊的面前停下，目光甚至都没有再殷灵玥和常聿的身上停留，此时在他的眼里，就只有莫渊，莫渊略微思索，就知道常沪找他的意图了。 “告诉我，最终的宝物是什么？”常沪单刀直入的问。 果然，莫渊猜得一点也没错，他知道这些医学典籍，亦或是武功秘籍，对常沪来说定然是十分宝贵的，但是却不足以满足常沪的贪欲，常沪断然不会以为单凭这两个宝库，就足以被圣医谷称之为绝密，所以，这里应该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您怎么确定这些就不是终极宝藏？”莫渊虽然心知肚明，但是还是反问常沪。 常沪面色一沉，很明显就是生气了，“我劝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别忘了你们的性命现在都还捏在我的手中呢！” 面对常聿的威胁，莫渊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但也就是莫渊这样的态度，惹恼了常沪。 “小子，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别把我当傻子。”常沪说话的语气都已经有些阴冷了，莫渊旁边的殷灵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莫渊直视常沪的眼睛，认真道：“常沪，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再反悔，别说我已经中了你的毒，就算是没有，我们三人也断然不会是你的对手，我一开始就讲的很明白，我只要师父平安，其余的，我不在乎，所以我不会拿师父的安危来赌的。” “姑且信你一次，带路吧。” 常沪说完，就不再看莫渊三人，莫渊也真如他说的那样，老老实实的去带路了。 存放医学典籍的殿堂比存放武学典籍的殿堂要大上许多，莫渊他们花了好一会功夫，才走到尽头，尽头处是一面高墙，墙上每个两米安放一颗夜明珠，将墙面上照的清清楚楚，每两颗夜明珠中间，挂着一幅比人还高的的画卷，画卷上无一例外均是人物。 莫渊和殷灵玥不知道这些人物与圣医谷是什么关系，但是常沪和常聿却是在清楚不过了，这上面画着的，分明就是圣医谷的历任谷主，最末的一张，就是他们的父亲，上一任圣医谷谷主。 常沪的目光仅仅的这些画上停留了片刻，便急不可耐的催促莫渊道：“接下来怎么走，赶紧说，别浪费时间。” 常沪十分突兀的话，瞬间就将全神贯注看画的常聿给拉回了现实，相对于常沪的迫不及待，莫渊就显得从容多了。 莫渊迈着稳健的步子，在大家的注视下，劲直走到了第一幅画也就是第一任谷主的画像面前，然后停下。 常沪没有跟着过去，但是目光一刻也没有从莫渊的身上离开，他清楚的看见莫渊将画像左右两边的夜明珠取下，珠子很大，莫渊的一只手拿不完，只能将主子环在左手臂弯，然后用右手掀开第一位谷主的巨幅画像，画像下面有什么，常沪因为看不见，便好奇的紧，于是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没跟过去。 虽然懊恼，常沪倒也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索性连甚至都没有动一下，眼看着莫渊右手一番捣鼓，最后将两颗夜明珠都塞了进去。 常沪正诧异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莫渊眼前的那副画深陷进去，常沪，常聿以及殷灵玥连忙朝着莫渊所在的方向跑过去，常沪最快跑到莫渊身边，不等莫渊说什么，他自己就扑上去看了。 图画凹陷进去，露出了里面的狭长而幽暗的小道，里面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所以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常沪双眼格外的炯炯有神，贪婪地神色已经是毫不掩饰，正当常沪踏步准备进去的时候，莫渊却扯住了他的衣袖。 常沪被迫回头看了看莫渊，面色很是不满，甚至还有些愤怒。 莫渊无视了常沪所有的情绪，指了指边上的夜明珠，没有说话。 常沪只得先退回来，然后朝着莫渊手指的方向，将那颗夜明珠取了下来，然后直接丢给了莫渊，莫渊灵巧的接过，然后抱着夜明珠走了进去，常沪立马跟上，常聿在殷灵玥的搀扶下，也立马跟上。 在这狭长的通道了又走了一段时间，通道曲折狭长，两壁是长满苔藓的石壁，这感觉像极了他们刚从落月潭进来时的模样，常沪的耐心就这样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他整个人很明显的变得不耐烦了。 察觉到常沪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一直默不作声的莫渊终于出言道：“常沪，耐心点，就快到了。” “哼！”常沪冷哼一声，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教训说没耐心，常沪脸皮再厚也是挂不住的，可是奇怪的是常沪竟然没有对莫渊发火，只是自己在生着闷气。 “到了。”莫渊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兴的，但是常沪就不一样，莫渊的这两个字，对常沪来说无疑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话语。 到了？真的到了？他离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真的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吗？ 挡在眼前的最后一道屏障是一道石门，莫渊用力推了推，没有推开，正准备蓄力再推一次，却被常沪嫌弃的推到了一边。 “一边去，我来。” 常沪留下这么一句，便握掌成拳，猛地朝石门砸去。 也不知道常沪用了几成功力，总计那扇莫渊不尽全力就没法推开的门，在常沪的这一拳砸下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响，石门瞬间粉碎。 “啊！”殷灵玥惊呼出声，根本就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的嘴，娇小的身子被常聿扯得向后倒了倒，这才没有被石门碎末伤到。 随着石门化作粉碎，一道璀璨的金光直接覆灭了黑暗，长时间呆在暗处的继任都被这耀目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常沪几乎没有迟疑，就直接走了进去，莫渊，殷灵玥和常聿也立马跟了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再一次震惊了。 又是一件偌大的殿堂，只不过这里存放的是金银珠宝玉石玛瑙，那些个稀有的珍宝，到了这里就像是不要钱一样，被堆得满地都是，大量的稀有珠宝，旁人怕是毕生能见一样就是三生有幸，可到了这里，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殷灵玥看得两眼放光，但是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贪欲，纯粹是女孩子对美好事物的喜爱，若不是有常聿拉着她的手，殷灵玥估计整个人都已经扑到这些珠宝上了。 第两百九十四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八） 在哪？” 常沪的声音此时响起，显得十分突兀，在所有人都还停留在这满殿堂的宝物时，常沪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和出来，他牢牢记得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这些金银珠宝固然吸引人，但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圣医谷的绝密更重要，这些东西不过是吸引俗人眼球罢了。 莫渊指了指顶端，常沪看了莫渊一眼，然后抬头一看，大殿的顶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着一个暗格，在有了这些珍贵宝物的衬托下，那个暗格的确很不显眼。 常沪运起一阵轻功腾空而上，像只壁虎一样附在顶壁上，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开了暗格，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也没有什么毒药阻碍，常沪就这么轻易地将暗格里的的东西拿到了手，这也未免太过容易了，容易到常沪都忍不住怀疑莫渊是不是在欺骗他。 似乎看出常沪眼中的质疑，莫渊淡然解释道：“我没有骗你，这就是地图里记载着的圣医谷最大的绝密。” 常沪半信半疑的看着匣子，就连经验老道的他，也看不出这下子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看似普普通通的一个匣子，常沪暗暗使了劲，却没让匣子的表面有丝毫变化。 常沪开始仔细打量着整个匣子，方方正正的匣子六个面都是一样的，根本就找不到从哪里打开。常沪急了，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形同枯槁的两只手不停的翻动着匣子，可就是没看出这六个面有什么区别。 常沪放弃循规蹈矩的方式，选择强行破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泛着寒光，常聿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把匕首，这是当年他父亲送给常沪的生辰礼，匕首做工精细，用材独特，削铁如泥。 常沪先是试图用匕首撬开匣子，结果锋利的剑尖就连一个小洞都戳不出来，常沪很不甘心，双手握着匕首，运足了内力，使劲一插。 “咔嚓！” 这声响在静得鸦雀无声的殿堂里尤为突兀，常沪珍爱了一辈子的那把匕首，竟然折断了！ 常沪惊呆了！常聿也惊呆了！ 他们兄弟二人都很清楚这把匕首的锋利和坚韧，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可是这匕首竟然就这样折了，怎么会这样？ 再看匣子，被匕首插过的地方没有丝毫痕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常沪感觉自己整个人先是被一盆冷水浇在了身上，从头到尾凉了个彻底，但也就是这样的变故，让常沪原本高亢的情绪冷了下来，他抬起头，发现莫渊、常聿以及殷灵玥，都不眨眼的盯着他看，常沪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的危机感。 “出去！全都滚出去！” 常沪的声音冷得吓人，眼中的杀意凛然，看得人毛骨悚然，他双手死死的抱着匣子，警惕的看着三人，仿佛只要他们敢轻举妄动，他便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灭口，这模样，像极了护食的饿狼。 “师父，我们出去吧。”莫渊走到常聿的身边，挽住常聿的手道。 殷灵玥早就被常沪恐怖的模样吓得发抖，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莫渊话音刚落，殷灵玥便抢着冲了出去，莫渊扶着常聿，转身刚走了一步，就听见常沪阴冷的声音。 “你，留下。” 莫渊转过身看着常沪，然后指了指自己，道：“你要我留下？” “是。”常沪点头，“其他人滚出去！” “不行！”莫渊还没说话，常聿却已经斩钉截铁的拒绝。 “哈哈哈，常聿，你别以为我现在没折磨你，你就有能耐和我叫板，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废人一个。” “你……”常聿被气得不轻，莫渊扯了扯常聿的衣袖，示意他别生气，然后对常沪说：“常沪，我知道你留下我是为了什么，我全都告诉你，然后我们会躲出去，匣子里有什么，我们不会过问。” “不行。”常沪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你必须留下。” “为什么？”莫渊追问，“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之后，我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留下我还有什么用？” 常沪闭口不答。 “呵呵，常沪，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啊！”常聿冷笑道，“你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看不出来，你其实，压根就没打算让我们三个活着离开这里吧。” 常沪狠毒的瞪着常聿，依旧没有说话。 常聿接着道：“你不会允许除你之外的人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所以我们都必须去死，你之前容忍小丫头对你的不仅，容忍臭小子对你的漠视，容忍我是不是的嘲笑，因为你知道，我们这些人在你看来都不过是死人，只是晚点罢了。” 常沪眼中的寒气愈来愈盛，莫渊知道师父猜得一点也没有错。 “你之所以让小渊单独留下，是想等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之后，就将他解决掉吧，只留下他，是因为你忌惮着我。” “不对。”常沪总算是吐出了两个字。 “不对吗？”常聿反问，“你难道不是因为摸不准我现在恢复的状况，怕自己当着我们的面动手打草惊蛇，给了我们逃走的时机，届时这里的秘密，就会被我们带出去。” “你太高看自己了，对付你们三个，对我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是吗？”常聿不以为然，“怕是不见得吧，我的两个徒弟的实力，你还没有见识到吧，被你暗算之前，我的武学修为就不在你之下，我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会差，至少不是你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你看不出他们的修为深浅，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我们一起解决，你不能冒险。” 常沪再次沉默，就算是心有不忿，他也不得不承认常聿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确没有把握一次性就将三个人一起杀了。 而且，他受了伤，关于他受伤的事，他瞒得严严实实的，整个圣医谷除了他自己以外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所有人都只知道灰熊闯了圣月居，被他给擒住了，然后落得那样惨淡的结局，其实只有常沪自己知道，他虽然擒住了灰熊但也是付出了点代价。 灰熊的那次袭击来得突如其来，让他没有半点防备，一开始才会落于下乘，灰熊袭击他的时候，简直就是不要命一样，那样的生猛，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内伤，直到现在也没有痊愈。 第两百九十五章 迎战圣医谷（四十九） 莫渊听了常聿和常沪的对话，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常沪是信了他的那些说辞，这一路上才没有为难他们，甚至对于自己多次提出的意见也选择接纳，虽然莫渊也怀疑过常沪对他的话是否真的信任，但是结果让莫渊挑不出半点毛病，却不曾想常沪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常沪，你知道吗，原本我是真的信了你真的会遵守约定，放我们和师父离开，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莫渊的话语里没有谴责，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莫渊看着常沪，很认真的道：“常沪，你已经将我对你的信任全部耗光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的，只求能换得我们与师父的平安，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你手中那个匣子，如果没办法打开，那就是个废物，你什么也得不到。” 常沪正想说些什么，莫渊却没有给他说话的间隙，“常沪，你想说没有我你也会想到打开的法子吧，没错，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打开匣子的办法，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你一年打不开，十年打不开，甚至几十年打不开，你等得了这么长时间吗？” “我……”常沪欲言又止。 “你等不起，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已经不年轻了，你憋屈了一辈子，总不能到死了还憋屈着，那么你这一辈子，都还真是白活了。”莫渊说得很直接，面对常沪没有丝毫的怯懦。 “小子，你别太过分了。”常沪气急败坏。 “常沪，你别太小看你们圣医谷视若生命的绝密，没有特定的方式，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绝不可能把它打开。” 常沪死死的盯着莫渊看，从莫渊那双清明的眼眸中，他看不出有半点的心虚，常沪的不得承认莫渊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如今，他的那点心思被这样毫不掩饰的摆在明面上，常沪想要像之前的那样让莫渊信任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说，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打开匣子的方法？”常沪无奈的问。 “呵呵，我想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了，我把方法写给你，你放我们离开，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里没有笔墨，如何写？”常沪问。 莫渊回答：“玥玥有，她一直备着的，以便随时记下自己的灵感，对研究药理会有帮助。” “好。”常沪点头，算是妥协了。 殷灵玥其实并没有走远，就待在刚才石门碎掉的位置，莫渊他们和常沪的谈话，殷灵玥一字不漏的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见莫渊说到要她的纸和笔，殷灵玥这才走进去，把东西给了莫渊。 莫渊接过纸，凭着记忆把打开匣子的方法白纸黑字的全写了下来，常聿故意挡住了常沪的全部视线，不让他偷看。 莫渊写完后，纸上的墨迹干了之后，便将纸揉成了一团，然后在纸上绑了一小块石头，这才最常沪说：“我不信任你，你现在退到大殿的尽头，我会把东西扔给你。” “不行。”常沪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我怎么知道你上面写得东西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莫渊扔下这句话便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常沪，等着常沪作出选择。 常沪狠狠的剜了莫渊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都快要喷出火了，但是脚步却已经在向后退了，莫渊知道常沪已经做出了选择。 等到常沪退到大殿的另一边距离莫渊他们最远的时候，莫渊这才用力将绑了石头的纸团子扔了出去，与此同时三人也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大殿。 一直跑了好一会儿，莫渊三人这才停下来，殷灵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莫渊：“小渊，我们现在是尽快离开这里，还是？” 莫渊没有立刻回答殷灵玥的话，而是转而对常聿说：“师父，您觉得呢？” “小渊，你老实告诉师父，常沪拿到的那个匣子，真的是圣医谷的绝密吗？”常聿虽然从头到尾都未置一词，但是他也没法分辨出莫渊引着常沪拿到的那个匣子，究竟是莫渊提前布下的，还是真的绝密。 “是真的。”莫渊看着常聿，很认真的说，“我并没有骗他，那个匣子，的确就是圣医谷世代要守护的绝密，那个可以让圣医谷生生不息长盛不衰的绝密。” 常聿听了莫渊的话之后，心下猛地一凉，竟然是……真的？常聿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莫渊设下的一个圈套，用来忽悠常沪的，因为莫渊对这里太过了解，对于那个匣子更是十分了解，以至于常聿都要以为这一切都是莫渊事先安排好的。 莫渊突然间“扑通”一声跪倒在常聿的面前，常聿对莫渊突然间的动作吓了一跳，殷灵玥也是一头雾水，但是本能的就跟着莫渊一起跪下了。 常聿反应过来之后，急忙伸手想要将莫渊扶起来，但是被莫渊拒绝了。 “师父，您就让我跪着说吧。”莫渊仰起头，看着常聿，眼中泛着泪光。 “说吧。”常聿慈爱的抚着小徒弟乌黑的长发，没有半点责怪。 “师父，今天我带常沪看到的这些，全都是您给我的地图上写着的东西，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将您豁出去性命都要守护的秘密告诉别人，这是一错。” 常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等着莫渊接着往下说。 “在决定带常沪来这里之前，我私自来过这里，我不仅看过武学殿和医学殿，而且还擅自打开了那个匣子，我原本是想将匣子里的东西替换了，但是看到匣子里的东西之后，我决定让常沪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绝密，我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擅自决定了一切，此为二错。” “小渊，匣子里写了什么？”常聿问。 “嗯？”莫渊迷惘的看着常聿，显然没有料想到常聿会是这样的反应。 “傻孩子，你为了师父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如此拳拳孝心，师父感动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你呢？而且，是师父顾虑不周，师父将偌大的圣医谷都交托到你身上，将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你身上，是师父的过错。” 莫渊红着眼睛扑进了常聿的怀里，呜咽道：“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这还是常聿认识莫渊以来第一次见这个小子哭，他的身子颤抖着，却倔强的不肯哭出声，身子因为隐忍而颤抖着，如此无声的哭泣，让常聿心疼不已。 殷灵玥傻傻的跪在一边，看着失态的莫渊，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犹豫了良久，她还是伸出手从莫渊身后环住了他。 第两百九十六章 迎战圣医谷（五十） 莫渊总算是缓过进来，这次常聿伸手扶他时，莫渊没有拒绝。 “小丫头，你也起来吧，都跪着像个什么样？”常聿看着全程蒙圈的殷灵玥，笑着说道。 莫渊的眼睛有些红，头发也变得有些凌乱，他看着自家师父，心里舒畅了许多，这才想起来回答常聿先前的问话：“师父，其实匣子里只有一张羊皮卷，羊皮卷上就写着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你说常沪看到哪个让他疯魔的绝密竟然是这样简单的几个字，他会不会气得疯掉？” “究竟是什么字样儿？”常聿瞬间就来了兴致。 莫渊回答：“就十六个字，至诚至善，重德重行，诚信友爱，团结一心。与其说这是什么绝密，不如说这是第一任谷主大人对圣医谷后人想说的话，师父，您说是不是？” “是啊，常沪看到这上面写的东西，估计会疯掉吧。”常聿感慨道。 没有人比常聿更清楚，他的这个兄长对这个绝密有多执着，想要得到这个绝密，几乎快成为常沪的心魔了，这是他刻到骨子里的一种执念，是他这几十年来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却没成想得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十六个字，对常沪来说如同狗屁一般的十六个字。 莫渊对常聿说：“师父，其实圣医谷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密，或者说所谓的绝密其实是不过是一种信仰，一种希望，要说圣医谷真正的宝贝是什么，那应该是我们看到的那些武学典籍和医学典籍，以及后面看到的那些金银珠宝，这些东西才是圣医谷长盛不衰欣欣向荣的倚仗，是属于圣医谷的真正的财富。” 常聿揉了揉莫渊柔顺的黑发，笑着说道：“小子这个说法，师父甚是喜欢。” 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常聿其实感慨万分，那些万卷藏书，那些金银珠宝固然是圣医谷的无价之宝，但是对常聿来说，更加宝贵的是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活泼可爱、懂事孝顺的徒弟，恪尽职守、忠心耿耿的下属，乐光豁达、积极向上的民众，还有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圣医谷，这些，才是常聿最宝贵的财富。 常聿也总算是明白过来，其实所谓的秘境，褪去那层神秘的面纱之后，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地方，既没有云端一般的缥缈，也没有九天一般的神圣，这就是个存放这圣医谷历代谷主毕生心血的地方，这些医学典籍，这些武功秘籍，就是圣医谷生生不息的无价之宝。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殷灵玥扯了扯常聿的衣袖，关切的问。 常聿捏捏殷灵玥肉嘟嘟的脸颊，道：“你们两个小家伙，愿不愿意陪师父去看看常沪，说不定，这会是最后一次见了。” “好。”莫渊道。 “当然没有问题。”殷灵玥也答道。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的大殿，那些原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珠宝首饰各种珍玩，此时乱七八糟的铺了厚厚的一地，两壁上挂着的各种画像，此时也已经化作了一堆碎屑，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各个地方，琉璃盏子碎了一地，檀木架子也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三人四处搜寻着，就是没有看见常沪的声音，整个大殿里的一片狼藉，不用亲眼看见，他们也能想象出常沪看到匣子里面的东西之后，该是怎样的疯魔。 “师父，他在这里！” 殷灵玥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常聿和莫渊的注意，顺着殷灵玥手指的方向，果然在一大堆的夜明珠中，看到了一片衣角，即便看不到全貌，他们也能确定这就是常沪。 莫渊看着那被大小各异的夜明珠埋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衣角的常沪，估摸着常沪用该是砸坏了堆放着夜明珠的架子，上万颗夜明珠掉下来将他给埋了，只留下几片衣角露在外面。 莫渊和殷灵玥默契蹲下身子，把这些夜明珠一颗一颗的搬开，一直搬了好一会儿，常沪才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他满脸都是未干涸的血迹，有被夜明珠砸伤的，也有他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里流出来的，模样甚是吓人。 殷灵玥小心翼翼的将右手凑到常沪的鼻翼下试了试，已经没了呼吸，殷灵玥随即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这才对常聿说：“师父，他已经死了。” “嗯。”常聿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看不出是喜是悲。 “师父，他身上本来就有比较严重的内伤，再加上……怒火攻心，所以才……”对于常沪的死，殷灵玥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她所顾虑的，不过是她的师父。 常沪再怎么十恶不赦，但终究是常聿的骨肉至亲，他落得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尤其是在他残忍的杀害了殷灵玥很亲近的灰熊前辈之后，殷灵玥对他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玥儿，我知道了，好孩子，站起来吧。” “是，师父。”殷灵玥乖巧的立在常聿身边，陪着常聿一起看着常沪。 良久的沉默之后，常聿才开口道：“走吧。” “那……常沪的尸体，我们要不要处理一下？”莫渊小心的问。 常聿摇摇头，道：“就这样吧，今天发生的这些，就权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明天还是要继续的。” “我明白了，师父。”莫渊道。 “对了师父，我差点忘了，小渊之前服了常沪的毒药，您说他身上，会不会有解药？”殷灵玥突然间想起这事，这倒是个比较重要的事，毕竟事关莫渊的安危。 常聿眉头微蹙，显然也觉得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先前常沪给小渊的解药我看过了，那不过是缓解毒素蔓延的药罢了，算不上是解药，真正的解药，恐怕就连常沪自己也没有做出来，毕竟，他这个人最厌恶的就是研究解药。” “那师父，就算是临时的解药，也总比没有强，我们师徒二人也需要点时间来研制解药，这期间也只能将就着用了。”殷灵玥看了看常沪，然后对常聿道。 “就按丫头你说的办吧。”常聿点头。 殷灵玥一点也不客气，把常沪身上能收刮的东西都收刮了，对于常沪，殷灵玥生不起半点同情，只要想到灰熊前辈，殷灵玥对常沪的恨意就不会消散，哪怕他已经故去，化作一抔黄土，殷灵玥仍旧记恨着他。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她好的人，她会一辈子记得，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对她不好的，她也会记得一辈子，或许这样活着不够洒脱，或有诸多牵绊，但是对殷灵玥来说，这才是她的心性啊。 第两百九十七章 离开落月潭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结束得很是突兀，但又像是顺其自然，谁也不曾想到过常沪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没有打斗，没有下毒，就这样被自己梦的幻灭打击到死，常聿只觉得心里面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那些被常沪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倒像是他自己做得一个梦。 常聿后来没有再看常沪一眼，也没有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金银珠宝，只是对着身边的两个爱徒道：“我们走吧。” 从秘境离开的时候，圣医谷正下着雨，天空中乌云密布，电三雷鸣，地面上一片泥泞，这样的天气，总是没办法让人的心情变得舒坦，更何况莫渊他们此时的心里记挂着圣月城里的局势，压根就没有什么心情在落月潭多做停留。 常聿的身体损伤严重，受天气变化的影响特别大，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殷灵玥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适那种骨子里面的痛，就算是特效止痛药，也起不了作用。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们也雇了一辆马车，只不过驾车的人成了莫渊，他们此时正迫不及待的赶往圣月城，泥泞的地面上很是湿滑，莫渊也不敢把车驾得太快。 马车内，殷灵玥双手托腮，和常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 “师父，您说，洛英前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行军打仗的事，我和小渊不懂，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吸引常沪的注意力，为他们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丫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师父很欣慰，至于洛英他们，你就别担心了，常沪的势力庞大强横，对付起来也的确是需要劳心费神，说不定还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我们要相信他们，正如他们相信我们一样。” “嗯，师父您说的对。” “而且，你和小渊不是有到青龙城和青凤城搬救兵吗，算起来，我们的实力也不见得会逊色于常沪。” “没错，我们也是不可小觑的。还有，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玥儿你快说说看。” “四长老被我给废了！” “废了？”常聿以为自己听错了，“四长老常良？” 殷灵玥有些得意洋洋的说：“没错，就是四长老常良，当年他把师父害得那么惨，这笔账我可是牢牢记得的。” “小丫头，快给师父讲讲，你是怎么废的？让师父开心开心。” 说到废掉四长老，殷灵玥的话匣子算是完全的被打开了，她吧鹿岭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常聿讲了遍，尤其是怎么用蚀骨相思废掉四长老和云旭这样的重头戏，殷灵玥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常聿听完殷灵玥这一番生动活泼的描述之后，果然心情大好。 “不过师父，玥儿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三长老和四长老会选择背叛您，背叛圣医谷？您在圣医谷的声名不一直都挺好的，而且也很得民心，比常沪好太多了，您说他们选择常沪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说是求权势和地位，那他们已经是圣医谷的长老，这个仅在谷主之下的地位，已然没有上升的空间了，若是求财，我觉得就更不可能了。” “丫头，你当师父是万人迷啊，不管是谁都会站在师父这边？” “师父，您说这话可一点也不像是您的风格哦！” “师父的风格是什么？”常聿好死不死的问。 “不自恋就会死的风格。” “臭丫头，胆大包天啊你，编排起师父来了。” “是是是，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您快给我讲讲呗！” 常聿狠狠的揉了揉殷灵玥的头发，道：“好，师父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其实，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对你心悦诚服，敬爱有加，毕竟人无完人啊，有不同的声音，倒也是件好事。” “嗯。”殷灵玥点点头。 “三长老和四长老，就是不同的声音，从一开始，他们认可的正统继承人，就是常沪，一来当时常沪锋芒正盛，是圣医谷的天之骄子，又是被当做继承人在培养着，自然也被长老们所看重，二来，常沪的许多观念虽然不被大众认同，但是却与三长老和四长老不谋而合，所以关系自然会亲近些。” “然后呢？”殷灵玥追问。 “臭丫头，急什么呀，容师父喘口气。”常聿略作停顿，这才道，“还记得师父给你们说过，常沪当年弄出的那一次动乱吗？就是活体实验那件事。” “那件事，三长老和四长老也有份参与？”殷灵玥问。 “丫头说的没错，不仅如此，他们还是其余各位长老的后人身死的始作俑者，只因为长老们那时候已经站在了三长老和四长老的对立面，拥护我取代常沪成为下一任的圣医谷谷主。” “就因为意见不合，三长老和四长老就怀恨在心？” “丫头，着各种的原因其实复杂得很，归根结底还是观念不合，老谷主在的时候，也不止一次说三长老和四长老心术不正，实在难当长老之职，矛盾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后来激化了，爆发了。” 常聿突然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哎呀，扯远了，反正出了那样的事，常沪被驱逐，三长老和四长老虽然没有被驱逐，但是被大长老罚了三年的紧闭，二人出来之后，已然被架空了，成了挂名的长老，也就是说，他们二人，虽贵为圣医谷执事长老，却形同虚设，要想掌握实权，只有现在的圣医谷谷主之位换个人坐。” 常聿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殷灵玥算是明白了个七八分。 “师父，三长老直到现在还是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逃出了圣医谷，这怕是圣医谷的一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危害到圣医谷。” “丫头，有啥好怕的，常沪这个祸害我们都能除了，三长老算个屁！”常聿的这话说得甚是豪迈，殷灵玥听了也觉得很舒爽。 “师父说得对，咱不能怂，大不了咱们师父再研究些狠辣的毒药，到时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样的，不愧是我常聿的徒弟，就应该挺直了腰板做人，我们不喜欢麻烦，但是绝对不畏惧麻烦。” 常聿刚说完，马车就突然停了，按理说应该还没到呢，怎么就停了呢？ 殷灵玥和常聿心下都疑惑着，就见莫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钻了进来。 “小渊，你怎么停车了？”常聿不解的问。 莫渊双唇微颤，双眸暗淡，低沉着声音道：“师父，雨停了，前面，没路了。” 没路了？什么意思？ 常聿和殷灵玥都被莫渊的这话弄得一头雾水。 第两百九十八章 战后的惨烈 想要将常沪多年来培养的势力完全把除掉有多难，莫渊不知道，殷灵玥也不知道，常聿心里早已经有了衡量，但是真正的看到之后，这惨烈的程度还是远远的超过了他的预想。 率先开口的是常聿，“小渊，好端端的怎么会没路了？难不成……是山体滑坡堵住了去路，那真是难办了。” 莫渊摇摇头。 “不是？”常聿惊讶，“你小子就直说吧，卖什么关子啊！” 莫渊低沉这声音道：“师父，您自己出去看看吧。” 常聿满脸狐疑，却还是在殷灵玥的搀扶下出了马车，出了马车之后，常聿总算是明白莫渊所说的没路了，是怎么一回事。 满是泥浆的路面上，躺满了尸体，密密麻麻，纵横交错，马车要是想从这里通过，便只有碾着这些尸体过去。 地面上一滩滩的水渍都被血液染成了鲜红，空气里的血腥味经过这一场大雨的洗礼后冲淡了不少，但是依旧浓郁得让人作呕。 “呕！” 殷灵玥总算是没有崩住，猛地吐了出来，若只是完整的尸体，其实并没有那么恶心，但是这里有许多尸体都已经不完整了，拦腰斩断的尸体，亲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冲里面流出来的内脏器官，殷灵玥就是被流出来的肠子给恶心到了。 常聿毕竟见识广博，并没有对眼前的景象有多大的反应，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便渐渐趋于皮平静。 常聿扶着莫渊的手，小心的跳下了马车，莫渊紧随其后，两人脚刚着地，鞋子就被血水染红了，常聿站在原地呆望了许久，这才迈着步子踏了出去。 身后的殷灵玥连忙喊道：“师父，小渊，你们等等我，别丢下我。” 殷灵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跳下马车，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衫被血水弄脏，她想着的就是尽快跑到莫渊身边，这样惨烈的场面看得她实在是心惊胆战。 这一路走去，常聿都阴沉着一张老脸没有说话，殷灵玥乖巧的挽着莫渊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莫渊身上，也没有说话，至于莫渊，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圣月城，这一路上，无一例外都是尸横遍野，常聿本以为自己已经料想到战况的惨烈，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这场战争的损失，常沪多年来精心培养起来的势力，可不是缺了常沪的指挥，便彻底从老虎变成纸老虎的。 只是常聿以为这样遍地尸体，流血漂橹的场面，至少也该是进入圣月城才会看见，却不想在离圣月城十几里外，都已经是这样了。 三人总算是站在圣月城的城门口了，一时间竟然是感慨万分，望着城门顶上那三个已经歪斜的圣月城三个大字，常聿一时间感慨万分，心里面是五味杂陈，那段被常沪羞辱，被悬在这三个大字下面示众的痛苦时光，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但又好像是发生在昨天。 圣月城的大门洞开着，门上还有一个被标枪插着钉在上面的人，那人双眼瞪得圆滚，舌头伸的老长，眼睛里流出了两行血泪，四肢下垂着，已然没有半点生机。 殷灵玥眼尖的认出了这个人，他是一名算不得很起眼的鹰卫，当初随着她和莫渊一起去了鹿岭，所以殷灵玥觉得眼熟，可即便是眼熟，殷灵玥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仅是他，这里面牺牲的所有人，殷灵玥没有一个能叫出名字的。 “师父，您说，洛英前辈他们会不会也……”遭逢不测这四个字，殷灵玥死咬着唇，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丫头，没事，他们会没事的。”常聿瘦小干黄的身子猛烈的颤了颤，他虽然说着安慰殷灵玥的话，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里或是躺着的，或是挂着的尸体，既有他们的人，也有常沪的人，光是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实在是不足以判断出哪一方取得了胜利，只是不管是哪一方胜利了，结局都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主子！” 一声惊呼划破了空气猛地朝常聿他们的耳朵钻来，循着生源，三人不约而同的一齐望去，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了三人的眼里。 “聂宇前辈！”殷灵玥欣喜的叫喊着。 尽管眼前的男人有些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破烂成了塞子，右臂上绑了绷带挂在脖子上，包裹的白布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甚至还有鲜血不停的往外冒着。 聂宇欢喜的朝着莫渊他们奔去，他们这才发现聂宇走路的姿势是一瘸一拐的，很明显腿上也受到伤。 “聂宇前辈，您的脚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殷灵玥松开挽着莫渊的手，也不顾得脚下是不是踩到尸体，劲直奔到了聂宇身边，几乎是喜极而泣，真是太好了，他们没事，殷灵玥实在是见不得自己熟悉的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就像是灰熊前辈一样，明明还活泼乱跳的和自己说得分别的话，再见时依然是天人两隔。 聂宇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乌黑的大张，摸了摸殷灵玥白皙娇嫩的脸颊，眼里满是笑意，等他缩回手掌是，就已经在殷灵玥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大黑手印。 “聂宇前辈，我可以看看您的腿吗？”殷灵玥蹲下身子，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聂宇，聂宇只觉得的自己的整颗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看吧看吧，不就是见了点骨头，死不了的，小主子别担心啊。”聂宇豪迈的扯掉自己裤腿上那块布料，将他粗壮的大腿暴露在殷灵玥的面前。 殷灵玥总算是把聂宇左腿上的伤口看了个明明白白，这哪里是伤了点骨头那么简单，这分明就是快残废了的节奏啊。 只见聂宇的左腿上一个长长的道口，刀口两边的肉向外翻开，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上还有一小道伤痕，这是多重的刀伤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啊。 殷灵玥连忙拿出自己的伤药，给聂宇涂上，白色的药粉撒到伤口上的时候，聂宇还是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殷灵玥抬头看他的时候，他还是挤出了一抹憨厚的笑，看上去是那样的没心没肺。 殷灵玥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料，给聂宇包扎好腿部的伤口，这才站起身来，莫渊和常聿也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第两百九十九章 未知的势力 主子！”聂宇僵硬的想要给常聿行礼，却被常聿一把给扯住了，常聿自然是拉不住聂宇的，只是他的这一个动作让聂宇明白，主子并不想让他行礼，聂宇也就没有坚持。 “说说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常聿关切的问。 “主子，我们边走边说吧，洛英他们知道主子回来了，应该会很欣喜吧。”聂宇道。 “也好。” 聂宇和常聿说话，莫渊和殷灵玥这两个小辈也说不上什么话，莫渊搀扶着常聿，殷灵玥也主动搀扶着聂宇，就这样安静的听两个长辈说话。 聂宇虽然觉得自己一个糙老爷们被这样扶着听不像话的，但是他还是蛮享受小主子对他的关心，这事拿出去将也只有满满的荣光，算不得丢人。 “主子，这次的行动我们本以为尽善尽美了，却不曾想还是遭了暗算，顺势惨重，虽然最后我们还是力挽狂澜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可终究还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的实力，存留下来的不过是三分之一，可哪怕是存活下来的，也有将近一半残废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元气大伤。” “怎么会这样？”常聿的惊讶溢于言表。 “按理说不应该会是是这样的顺势惨重，我和洛英也有好好部署过，而且没有了常沪这个主心骨的存在，我们又召集了青龙城和青凤城的援助，怎么说也该是我们占据有利的一方，但是真正开战的时候，对方却多了一股未知的势力，也就是因为这股未知的势力，给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收的伤还算是轻的，连靖到现在都还昏迷着。” “未知势力？”常聿一头雾水，“确定不是常沪隐藏起来的秘密武器？” “洛英那个老狐狸分析过了，不是，那些人的武功路数很明显不是圣医谷的，想来应该不是常沪的人，倒像是常沪的外援。” “常沪在外面混迹了那么多年，认识些江湖上的势力倒是不足为奇。” “这些属下们也有想到，只是这些外人掺和到了我们圣医谷内部的争斗，保不齐会将我们圣医谷的秘密带出去，到时候，我们圣医谷上千年来苦苦经营的一切都有可能付诸东流，退去那层神秘的面纱之后，圣医谷内忧刚除，外患恐怕会接踵而来。” 常聿的面色越来越沉重，不得不说，聂宇说的这番话的确是十分严重，如今的圣医谷脆弱得如同水中浮萍，太容易被击溃了。 “那些人没有被铲除吗？”常聿问。 聂宇摇摇头，“没有，倒是消灭了不少，只是他们实在强大，我腿上的这伤，就是在追杀他们的时候受的，连靖也是出去追查他们的行踪，这一去就杳无音讯了，等我们找到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副气息奄奄的模样，这会儿估计那些人已经逃离圣医谷了。” “有没有办法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路数？”常聿眉头紧蹙，面色十分凝重。 “目前还在调查，不过可喜的是，常沪的势力这次算是彻底拔出了，至少未来几年或是几十年，圣医谷都没有内患了。” “唉，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接下来，我们圣医谷更要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加强防范，防范于未然。” “主子，我们到了。”聂宇停下脚步，转身对常聿说，“大家都在里面等着您呢，具体的事宜，还是等洛英来给您细细明说，他知道的远比我要多得多。” 聂宇领着常聿他们来的正是圣月居，此时，众人都聚集在议事大厅里，每个人面色都十分难看，显然在商议着什么，对于常聿的归来，大家都颇为意外。 “主子！” “谷主大人！” 诸位一起起身，对着常聿行了一礼，常聿摆摆手，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朝着大厅首座走去，莫渊和殷灵玥紧随其后，等常聿坐下之后，莫渊和殷灵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 等常聿坐定以后，诸位这才落座，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态，那种经历了长时间的战斗后的心力不足，在每个人的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天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个大概，看诸位的精神状态都是极差，勉强撑着也不是个事儿，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往后再说。”常聿的声音也很虚弱，让原本想要坚持下去的几人都只能点头答应，就算他们不休息，常聿也是需要休息的。 “哦，对了，洛英你先留下，其余人就先下去吧。” 原本走到一半的洛英突然听到主子的声音，便转过身朝常聿走了过来，大厅里很快就空荡起来。 “洛英，去我书房里说吧，两个小家伙也一起吧。” 常聿说完，也转身朝书房走去，洛英、殷灵玥和莫渊紧随其后。 到了书房，关上门后，常聿明显感觉自己气血亏损，心力不足，于是寻了个藤椅躺下，洛英、殷灵玥和莫渊恭敬的站在他的身边。 洛英率先开口说话：“主子，您是想问未知势力的事吧？” 真不愧是洛英，尽管常聿什么都没说，他也能第一时间就看出常聿的意图。 “这件事知道的人有多少？”常聿问。 “不多，算起来也就是我、聂宇、连靖，还有您和两位小主子，属下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不敢轻易声张。”洛英回答。 “你做得很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给我们圣医谷带来不必要的恐慌，我们也算是安稳了这么多年，一旦这个消息蔓延开来，圣医谷怕是会有不少的动荡。” “属下明白。” “这些人的来路，你查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经过多番考量，属下认为，有两股势力最为可能。” “是什么？”常聿的双眼猛的亮起，身体也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暗幽宫，又或是百鬼宫。” 常聿闭上双眼，重新倒回藤椅上，陷入沉思，洛英也不再多话，他把他的考量都告诉主子，余下的，主子自有定夺。 “你下去吧，好好休息。”良久，洛英这才听到常聿这样对他说。 洛英答了声是，便退出了书房，留下殷灵玥和莫渊陪在常聿的身边。 两人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常聿给他们什么指示，殷灵玥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小声唤道：“师父。” 没有收到回应，倒是从常聿身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常聿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然睡着了，殷灵玥傻了，莫渊也傻了。 第三百章 莫渊谈身世 常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得这样舒坦了，算起来上次睡得这样毫无防备，还是在圣医谷遭逢变故之前，那时候，常峰还是他乖巧懂事的弟子，圣医谷也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转眼间已经是物是人非。 如今，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圣医谷总算是回到了他的手中，幸好他还活着，幸好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 常聿觉得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莫过于饱饱的睡过一觉之后，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一对宝贝徒弟，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两个小家伙都没有离开她的身边，两人明显也是累极困极，两人席地而坐，双手放在他的藤椅上，就这么枕着睡了。 莫渊睡眠很浅，常聿才是稍微动了动，他就已经醒了。 “师……” 莫渊才刚喊了个字，就被常聿捂住了嘴，比了个禁声的姿势。 常聿轻轻的起身，莫渊也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殷灵玥依旧睡得很沉，梦里还舔了舔嘴唇，十分可爱。 常聿弯下腰将殷灵玥抱了起来，放在他刚刚睡觉的藤椅上，小丫头嘤咛一声，然后很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沉睡。 常聿拉上莫渊的手，带着他去了书房的里间。 “师父，您睡着的时候，洛英前辈送来了这个，说是那那些未知势力身上的刺青，洛英前辈他们杀死的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个东西，全都刻在大腿内侧，不是很轻易能发现的。” 莫渊尽可能让自己说话的声音足够小，仅仅是他们师徒二人能够听到。 常聿接过莫渊递过来的布帛，看着上面这个奇奇怪怪的图案，仔仔细细的想了许久，确定自己的确不曾见过这个图案。 “师父，若是绘制的是这个图案，那徒儿可以保证，这些人绝对不是来自暗幽宫。”莫渊说得十分笃定。 “哦，说说看。”常聿眼睛一亮，被莫渊这坚定的语气引起了浓浓的兴趣。 “师父，虽然您从未过问过我和玥玥的过去，对于我们二人的出生，你也是还不介意的，但是徒儿觉得，咱们既然师徒同心，更应该坦诚相待，对于我的出身，我也只跟您说。” “哈哈，臭小子你莫非是什么富家公子，快给师父好好讲讲！”常聿半开玩笑的道。 “师父，我其实来自暗幽宫，可以说，如今的暗幽宫宫主莫棠，就是我的兄长。” 莫渊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样，常聿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带愣住了，如果不是莫渊告诉他，常聿怎么也不会将莫渊这样单纯至善的小子，和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宫联系在一起。 任谁也想不到二者之间竟然会是这样的联系，一个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第一魔宫暗幽宫，其宫主莫棠更是工于心计阴险毒辣，一个是单纯善良，澄澈纯净的小子，常聿是在不敢想象莫渊身在暗幽宫，却依旧能纤尘不染。 “师父，兄长他很疼我的，甚至对我密不透风的保护了十九年，那十九年的时间里，我既不知道天地广阔，也不知道人心莫测，我的世界就只有黑色，我的身边就只有两个训练有素的小丫头，兄长用他自认为最好的方式，给了我一个至纯至净的世界。” “为什么……只有黑色？” “因为，那十九年，我都是一个瞎子，自我记事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光亮，为了治好我的眼睛，兄长抓了不少医者来为我看病，那些治不好我眼睛的医者，无一例外都被兄长处理掉了，那时候，我总觉得兄长过于残忍，他的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怕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他那是为了保护你。” “是啊，兄长他那样做事为了保护我，表面上是因为那些医者治不好我的病，兄长恼羞成怒这才下了杀手，暗幽宫的人是这样认为的，我那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兄长根本就不是那种易怒的人，他那样做，不过是想让他莫棠还有个弟弟的这个事，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 “他很疼你。” “师父，您如今看到的这个莫渊，正是莫棠他用尽全力保护下来的莫渊，他让我远离这时间的一切阴暗和丑恶，他让我的世界单纯而简单，他宁愿自己的双手染满了血，也要让他唯一的弟弟活得光明正大，我一直，都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我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对于兄长的过度保护甚至还心生怨怼，但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总算是明白哥哥了。” “嗯。” “师父，您知道吗，原本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了，但是后来，她出现了，她的出现，让我不顾一切挣脱了兄长为我编织的牢笼。” “她就是小玥儿吧，那丫头应该是被抓去给你看眼睛的？” “是的，玥玥是除了兄长以外，第一个带给我温暖的人，是她带我领略了不一样的人生，让我第一次如此渴望的想要看看这个世界，也是她，将黑暗从我的世界里驱逐，然后换上了缤纷的彩色。我的人生一直活在黑夜里，直到遇见她，我才知道什么是黎明。” 常聿总算明白莫渊对殷灵玥的执著是什么原因了，一开始是依赖，是信任，到后面，是浓浓的爱意，只是莫渊这样的爱，太过小心翼翼了，这样的感情，脆弱得如同玻璃，一不小心便会掉落在地上，化作一堆碎片。 “我和玥玥度过了一段幸福美好的时光，那段时光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很不真切，我很想看看玥玥的模样，她那样的善良的姑娘，应该一副天使般的模样，于是我开始数着重见光明的日子，就像好好看看玥玥的模样。” “那见到了没有？” 莫渊摇摇头，“就在拆药的前一天晚上，玥玥带着我到屋顶上赏月，我们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她就不见了，我疯了似的找了她两天两夜，甚至怀疑兄长是不是对她下了毒手，最后才知道，她被兄长送走了。” “后来，你便离开了暗幽宫，只为了去寻她。” 莫渊脸颊一红，应了一声“嗯。” “你兄长没阻止你？” “自然是阻止了啊，但是兄长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一旦有了不一样的追求，便不是可以困得住的，哪怕我追求的不过是一个姑娘，兄长便由得我自己在外面闯了。” 第三百零一章 灰熊的葬礼（一） 常聿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小徒弟这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年那个站在湖边呆萌可爱的小子，如今依然成熟了，他甚至还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凭借着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圣医谷的重担，他可以在面对常沪的时候镇定自若，也可以伏在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他已经从一棵稚嫩的小苗，长成了如今这般可以依靠的参天 《月鸣渊》第三百零一章 灰熊的葬礼（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二章 灰熊的葬礼（二） 莫渊的毒早已经完全解了，有了殷灵玥和常聿两个医学疯子在，研究起来那就是废寝忘食，昼夜不分，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已经研制出来了，两人确定莫渊体内的毒素已经完全清楚之后，这才盖上被子闷头睡了一天一夜。 接下来，便是要准备灰熊的葬礼了，前前后后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直到现在，大局已定，风波以平，这才有了时间为灰熊真正的办一场葬礼。 这之后，常聿要做的就是告慰这次争斗中逝去的魂灵，安抚活着的人，然后重建圣医谷的势力。 葬礼的前一天，常聿和殷灵玥默契的把自己反锁在了屋子里，任谁叫喊都不理会，大家都明白，这两个人需要好好的静一静。 灰熊的葬礼是常聿亲自去主持的，参加葬礼的人不是很多，只有圣医谷的几个核心人物，殷灵玥、莫渊、洛文钰，还有龙凤双城的青璃和青悦，以及圣医谷的十位执事长老，当然，连靖的伤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也参加了灰熊的葬礼。 葬礼的当天，常聿将自己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身纯白色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那样的宽大，他瘦小的身子包裹在里面，怎么看都觉得单薄无比，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被风刮走。 黑白的世界里，总是有说不出的压抑，所有人都是一身缟素，面色凝重，安静的跟在常聿身后，一直到葬礼举行完成。 殷灵玥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哭，只是一双眼睛特别的红，面色也很苍白，状态明显很差，莫渊全程都在默默的关注着她，一直到灰熊的棺木入了土，殷灵玥都没有大哭，甚至连泪水都没有掉，莫渊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玥玥，都过去了。” 莫渊摸索到了殷灵玥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小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小渊，你别担心，我没事的，该哭的该闹的，我都已经做了，昨天我就一直告诉我自己，千万不能哭，尤其是不能在灰熊前辈的面前哭，我们说过了要为他报仇的，如今我们做到了，灰熊前辈也可以安息了。” “你说得对，让逝者安息后，活着的人也应该向前看才对。”莫渊道。 灰熊的碑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写，这是常聿的意思，洛英他们也只能照办，直到葬礼举行完后，常聿转身对众人说：“你们都回去吧，不用管我。” “那您呢？您不跟我们回去吗？”洛英问，聂宇也同样一头雾水。 “灰熊的碑上空着的，我要留在这里帮他把字给刻上，灰熊他最喜欢我刻的字了，我亲自给他刻上，顺便陪他好好的说说话。”常聿抚摸着光洁的石碑，对众人道。 所有人都明白了常聿的用意，也就顺从的离开了，但是为了常聿的安危，洛英还是安排了许多人在离常聿不远处保护他。 殷灵玥和莫渊一起随着洛英他们回圣月居，殷灵玥一回去就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心里面实在是难受得紧，她希望一觉过去了，自己能够好受一点。 可殷灵玥还没有睡下，洛英就来找她了。 “小主子，我可以进来吗？”洛英先是敲了敲门，这才出声询问道。 “洛英前辈请进。”殷灵玥推开门，将洛英迎了进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洛英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然后递给殷灵玥，“小主子，这是我整理灰熊的遗物时发现的，看盒子的精巧程度，我料想这应该是女孩子用的东西，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处理。” “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殷灵玥问。 “灰熊他应该很乐意让你看的。”洛英道。 殷灵玥轻轻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两枚手镯，一只是金丝种翡翠手镯，另一只是紫罗兰手镯，旁边是一张小纸条，殷灵玥打开纸条看了看，这才对洛英说道：“这里面是两只手镯，一只是给我的，另一只是给云仙前辈的。” “哦。”洛英应了声，“那这另一只，就交给我代为转交吧。” 殷灵玥也不逞强，点头应了声，“嗯。”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只紫罗兰手镯拿出来待在手腕上，另外一只连同盒子一起递给了洛英。 “那小主子早点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洛英看得出殷灵玥的不适，也没有多做停留。 殷灵玥和莫渊不知道常聿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第二天天还未大亮，殷灵玥和莫渊的房门便被人敲得噼里啪啦作响，那人光是敲门不够，还大声嚷嚷着：“你们两个懒骨头，都给师父麻利的滚起来。” 莫渊乖巧的穿好衣服，也没有抱怨，倒是殷灵玥，很明显的没睡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衣衫凌乱的走了出来，看清来人正是她师父那个糟老头子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臭老头，天都还没亮您瞎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你个臭丫头，刚夸你懂事几天，就有被打回原型了，为师教你的尊师重道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常聿反唇相讥。 “师父，您也不看看现在啥时候，鸡都还没叫呢，您倒是先叫唤上了！” 殷灵玥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嘹亮的鸡鸣声。 殷灵玥气得那叫一个牙痒痒，啐了一口唾沫道：“好啦好啦，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师父，您叫我和玥玥有什么事？”莫渊一边对常聿说，一边伸手给殷灵玥整理衣衫，殷灵玥双手抬平，闭上双眼，享受着莫渊的伺候。 “陪师父一起去看看日出吧，圣医谷的日出，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呢！” “好啊。”莫渊道。 “我不，我要睡觉。”殷灵玥嘟囔。 “臭丫头，你怎么就这么懒呢，猪投胎的吧？”常聿逮着个机会就奚落殷灵玥。 一老一少就这样斗着嘴，这样和谐美好的场面，莫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了，幸福是什么？莫渊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是暖暖的，甜甜的，这样的时光，多长也不会腻。 看完日出回来，常聿带着两个爱徒去见了十位执事长老，当着圣医谷历任谷主的灵前，在十位执事长老的见证下，正式的对莫渊和殷灵玥行了收徒礼，再由大长老常理赐名，莫渊就直接叫常渊，殷灵玥叫常玥，自今日起，他们二人正式成为圣医谷的人。 第三百零三章 辞别圣医谷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洛英的圣阳军，聂宇的圣月军以及连靖的鹰卫，鹰卫这场斗争损失惨重，他们迫切的需要扩充军队，光是招募军队就已经很饿很大的工程了，对于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的培养，更是耗时耗力，想要将他们培养成合格的士兵，需要花费的可不仅仅是财力物力，还有时间和心血。 三人忙的连轴转的时候，青龙城和青凤城也在忙着整修，多年来常沪留下来的隐患和阴霾，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烟消云散的。 常聿开始调节自己的身体，一日三餐都成了药膳，每日的药浴也是必不可少的，常聿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决不能垮掉，调理的过程必然是漫长的，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殷灵玥和莫渊又在圣医谷停留了八天，这八天里，师徒三人就像是初识那样，每天吵吵架，斗斗嘴，然后就是常聿对他们的魔鬼训练，他们的师父平时看上去很不着调，可真正该狠起来的时候，那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莫渊依旧每天变着花样给常聿做吃的，只要常聿很喜欢，莫渊就会去学着做，他很聪明，基本上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常聿每天交给他的练习任务，他总是能最快的完成，并且做到的程度高得让常聿咋舌。 八天过后，殷灵玥和莫渊向常聿请辞，常聿心思通透，早就料想到这一天的来临，可是真的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常聿还是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搞得莫渊和殷灵玥都不知多错。 “师父，我们又不是不会回来，您别这样啊，我和小渊都还年轻，就应该出去好好闯闯，更何况我还有家人等着我回去呢！” “是啊师父，玥玥说得没错，等我们有空了，一定会回来看您的。”莫渊也补充道。 “真的？”常聿瘪着嘴，“你们可别骗师父啊！” “真的，我们保证。”两人异口同声道。 “早知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早晚会离开，师父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常聿朝门外唤了一声，“来人，拿上来。”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拎着两个大包走了上来，然后将包裹放下，恭敬的对常聿行了个礼。 常聿摆摆手，道：“都下去吧。”然后指着两个包裹对殷灵玥和莫渊说，“两个没良心，走可以，把这些东西都带上，这可是师父为你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师父见你们也没有个像样的佩剑，这哪成啊？里面有两把上好的佩剑，叫什么来着？额……不重要啦，反正都是宝贝，还有些武功秘籍和医学典籍，你们一定要细细研读，认真修炼，下次再见到你们的时候，都给我长进些。” 莫渊和殷灵玥额前挂上几条黑线，连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确定是他老人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吗？ “玥儿，小渊，以后你们在外面历练，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师父年纪大了，没那么多时间再去培养一个继承人，你们可别忘了，师父掏心掏肺的对你们好，可不是让你们出去不要命的闯。” “师父，徒儿明白的。”殷灵玥和莫渊齐声道。 “还有，圣医谷的事就别对外人提起了，我们圣医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正是需要消停的时候，师父要你们答应师父，关于这一年里发生的一切，就连你们最亲近的人也不要提，知道吗？” “师父，您放心吧，我们都懂的。”莫渊道。 “小渊是个可靠的孩子，玥儿这丫头很多时候不着调，你多看着她点，别让她到处闯祸。” “好，师父我会的。”莫渊点头。 殷灵玥听了常聿的话，却是很不满意，“师父，什么叫我不着调？您把话说清楚！” “丫头别闹，师父说正事呢！”常聿一句话就把殷灵玥的责问给堵了回去。 “哼！”殷灵玥气哄哄的，面上虽然是在生气，但是莫渊和常聿都知道，这丫头不过是装装样子。 “还有，走之前别忘了去看看赵老头，那老家伙可惦记你们俩了，师父和赵老头都是将你们当亲孙子一样疼爱的，如果可以的话，多陪陪他也是好的。”常聿继续交代道。 “嗯。”莫渊和殷灵玥应声点头。 “还有还有，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小子，就是你们那个朋友，叫什么钰来着，对，洛文钰，这小子看着也是个能真心相与的，圣医谷的事他也没少帮忙，替师父好好的谢谢人家，还有，小渊也向他交代一下，圣医谷的事别外传啊。” “知道了。”莫渊耐心的道。 “最后。”常聿握住殷灵玥和莫渊的手，老泪纵横的道，“如果在外面呆的烦了，倦了，就回圣医谷跟师父一起管理圣医谷，咱们圣医谷山好水好人更好，不比那外面的差。” “师父，我们知道了。”殷灵玥终究还是没绷住，一头扎进了常聿的怀里哭了起来，常聿揉着小丫头的脑袋，温柔的说，“傻丫头，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哭什么呢？小哭包，爱哭鬼，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长大啊。” “就不要长大，我要做师父一辈子的小哭包，爱哭鬼。”殷灵玥咕哝。 “带上你们的东西，赶紧走吧。”常聿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对殷灵玥和莫渊道。 包裹很沉重，殷灵玥背起来就觉得压力山大，看了看莫渊，又看了看常聿，可怜巴巴的。 “玥玥，我帮你背吧。”莫渊看不得殷灵玥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伸手就要接过殷灵玥的包裹，却被常聿眼疾手快的给挡住了。 “臭丫头，自己好好背着，别总想着压榨这傻小子，你看看你这珠圆玉润，再看看臭小子这一身排骨，你比他不知道强壮了多少！” 殷灵玥听了常聿的话，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又心虚的看了看自己，额……不得不说她的确比莫渊有肉得多，殷灵玥吸吸鼻子，然后一咬牙，把自己沉重的包裹重新背回了背上。 常聿目送着二人离开，两人挂了个弯，到达圣月居的门口时，之间洛文钰双手抱拳，好整以暇的依靠在朱红色的大门上，嘴上衔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狗尾巴草，似乎已经等候他们多时。 “你们怎么才来啊？”洛文钰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抱怨道。 “和师父道别，总是需要点时间的。”莫渊笑着解释道。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洛文钰问。 “追云山庄。”殷灵玥回答。 “追云山庄啊，带上我啊。”洛文钰道。 “你去干什么？”殷灵玥追问。 “闲着没事干，就当做是去历练呗。”洛文钰道。 “好，我们一起。” 三个少年，就这样踏上了新的征程。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