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山海临城》 第一章 梦 生而处于光明的人怎么会知道黑暗的绝望。 ------《山海临城》 “你又何必与她争,你明明知道她是不会理睬你的。”略微幽暗的楼道里,站着两个男孩。 一个略微矮一些,靠着墙,一脸的不耐烦。另一个很清秀,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两听可乐。 他叫苏未。 “她凭什么就觉得我看书是不务正业?人不能有自己的爱好吗?只是因为到了高三,她就能剥夺我看书的权利是吗?”柳明凡拒绝了苏未递过来的可乐,指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丝毫没有克制自己音量的意思。 他真的很愤怒,但也很无奈。 他和苏未今年已经高三了,班级里贴满了冲刺高考的标语,但他一点也不紧张。 因为他并不在乎。 柳明凡很庆幸,庆幸自己有一个开明的母亲,从来不会去干涉他的思维,也不会强迫他去做些什么。 “如果喜欢,那就去做吧,只要以后不会后悔,那我便一直支持你。”每当他告诉母亲一些在其他母亲眼里可能是“叛逆”的想法时,母亲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不能,不允许,而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对他说这句话。 哪怕到了高三,母亲也不会逼着他学习,而是在他整天沉浸于古书中时,为他端上一盘水果或者一杯茶。 但是,这只是他的母亲。 这已经是第五次因为看闲书被叫家长了,也是他第五次和班主任林宇争吵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看这种书!都要高考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死活?”林宇高高地举着他的《山海经》,脸上满是鄙夷。“这种神话书看了有什么用?能帮你多拿一分还是两分?有这种时间拿来浪费,怎么不好好学习?我看看你这次能考多少分!” “考考考,分分分!在你眼里我难道只是一个考试机器?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爱好!你说这些书没有用,有多少历史是从这里面找的依据?这一切你知道么?”柳明凡猛地站了起来,狠狠地踹了一脚桌子,双手激动地挥舞着。“而且,我是在课余时间看的这些书,什么叫课余时间?那是属于我的时间!我怎么安排,你管的着吗!别以为自己是老师就可以肆意妄为!” 林宇被他这番话气的浑身发抖,狠狠地指向门外,“你给我出去!今天把你家长叫过来!” “艹,叫就叫!”柳明凡重重地带上门,一个人站在了外面。 就这么站了整整一下午。 “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吗?非要和她吵,害得师娘又得来学校。”苏未轻轻地责怪了柳明凡一句,便强行将可乐塞到他手里。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柳明凡什么脾气他很清楚,无非就是家里自由惯了,所以受不得别人约束。 柳明凡刚想张嘴反驳,苏未便将刚给自己开起来的可乐堵在他的嘴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柳明凡狠狠地灌了一口可乐,看了看教室办公室的门,终是不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等着,直到办公室的门开了。 何珍埋怨的看了一眼柳明凡,无奈地笑了笑。 “你说你怎么就知道给我惹祸呢,就不能学学小未。”何珍说着就挽着苏未的手,把柳明凡抛在身后。“小未啊,今晚想吃什么呀,师娘给你做。” “额,这个……”苏未犹豫地看了看柳明凡,看着柳明凡希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还是红烧肉吧。” “行呢,那就清炒虾仁吧,师娘知道你喜欢吃清淡的。”何珍拍了拍苏未的手背,看了看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半头的苏未,笑了笑。 都比我高这么多了啊。 “要不,还是红烧肉吧?”苏未感受到背后柳明凡那灼灼的目光,又提议了一次红烧肉。 “那哪行,红烧肉太腻了,还是清炒虾仁好。你说是吧,小子。”何珍回头看着柳明凡,笑得那是一个灿烂。 “是啊是啊!红烧肉那么腻,真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吃那种东西,清炒虾仁多好啊!就清炒虾仁!你居然喜欢吃红烧肉,苏未我瞧不起你!”柳明凡感受着何珍的微笑,立马变脸。 于是晚上何珍真的只炒了一大盘虾仁,然后柳明凡啃了两碗白米饭。 他对虾仁过敏。 晚饭后,苏未主动申请去厨房洗碗,留下了柳明凡和何珍两个人。 他知道何珍有话想对柳明凡说。 “明凡,为什么还不肯放弃?”何珍将《山海经》递给柳明凡,看着他。 “爸爸还没死。”柳明凡接过古籍,快速地翻阅着,直到发现没有缺页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放不下你爸爸的事,我也很想他,可是他已经死了!”何珍抓着柳明凡的手,眼眶有些泛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明凡感受着何珍掌心的温度,咬了咬牙,“乔叔叔说了,爸爸只是失踪了!他还没死!” 柳明凡脱开何珍的手,从胸前取出一个暗金挂坠,中间镶着一颗透明的宝石。“我去研究所化验过了,这颗挂坠根本不是什么工艺品。这暗金色的部分,它的成分是氨基酸和角蛋白,还有胶质。换句话说,这根本就不是金属,而是一块鳞片!而这上面的也不是宝石,是一滴眼泪!我查遍了《山海经》和《鬼谷子》,最终找到了它,烛龙。” “看这里,”柳明凡抽过《山海经》,迅速翻到《大荒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他们都说《山海经》的异兽都只是神话,但是这个挂坠,是最好的证明,除了洪荒神兽,没有什么生物的骨骼能达到这种程度。” “最后,也就是我这次研究山海经的原因,我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了。”柳明凡顿了顿,“我看见了爸爸的日记,九二年故宫宫女事件,九三年广九铁路事件,九五年成都僵尸事件,零二年华航空难事件,零五年青藏怪兽事件,以及十年前重庆的红衣男孩被杀事件,爸爸都去了。其实,爸爸他根本不是考古学家,对吧?我看见他最后的日记,是松花江坠龙。” “你,你给我住嘴!”何珍一把抢过《山海经》,“以后不要看这些书了,这些事也不要再想了,到此为止吧!” “我一定会把爸爸找回来的!”柳明凡没有暴怒,也没有失落,反而很冷漠,也很坚定。 像他,又不像他。 “收手吧,我已经失去了你爸爸,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何珍紧紧地抱着柳明凡,痛哭出声。 柳明凡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何珍,手搭在她的后脑上,就像小时候何珍抱着他一样。 “师娘睡了?”苏未递给柳明凡一颗桃子,又给自己洗了一颗,轻轻咬了一口。 他吃东西总是这样,小口小口的。 “嗯。”柳明凡没有吃,而是在手中不停地来回抛。 “还在想老师的事吗?”苏未慢慢地咽下嘴里的桃子,看了看房间里,小声地问。 何珍在房间里睡着了。 “嗯。”柳明凡没有抬头,目光始终在双手间。 “放弃吧,不要查了。”苏未的语气很轻,却又有点凝重。像是在劝慰,又像在告诫。 “其实,你们都知道我爸爸的事,对吧?除了我,你们都在瞒着我。”柳明凡将桃子放在一边,眼神有点阴郁。 “……”苏未低着头,没有说话。柳明凡知道,苏未心虚了。 “阿未,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你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可为什么,你也要瞒着我?”柳明凡一把抓住苏未的领子,狠狠地把他抵在墙上,“你说啊!为什么!” 苏未面对着柳明凡的质问,没有回避,却也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说不说!”柳明凡扬起拳头,恶狠狠地看着苏未。 但是苏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连眼神也不曾改变。 “艹!”柳明凡一拳狠狠地砸在苏未身边的墙上,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我也很想老师,”苏未整了整衣领,坐到柳明凡身旁,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扶着柳明凡的肩膀,“零五年的时候,我的父母都死了,是老师把我带回来,把我养大。” “其实我们那孤儿很多,有很多孩子都是被买进去的。那些人对待这些孩子就像对待牲口一样,几乎每天都要毒打他们,饭也不让他们吃饱。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害怕老师领养我以后也会这样子。可是我不得不跟着老师,因为村里没有人愿意收养我,他们认为是我克死了我的父母,都觉得我是灾星。”苏未轻笑一声,叹了口气。 “后来,我在这里有了家的感觉。老师和师娘从来没有把我当外人,你也是。就好像,我生来就属于这个家,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苏未拍了拍柳明凡的肩膀,“老师对我来说,就和父亲一样。 但是,放弃吧。” 说完,苏未扶着柳明凡的肩膀站了起来,回身对着柳明凡伸出了手。 “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柳明凡自己站起了身,回了房间。留下苏未一个人,对着空气伸着手。 第二章 遇 苏未一晚上没睡,因为柳明凡也没睡,他一晚上都在听着柳明凡翻身的声音。 直到天明。 早上起床时,苏未看见柳明凡又将《山海经》塞入了书包,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起吃了早饭,出了家门,进了学校。 “为什么?”柳明凡低着头,有点出神,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告诉他真相。 “诶诶诶,让一让让一让!”柳明凡听见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喊,抬起头时看见一个怀中抱着一大摞课本的学妹直直地撞在了他的怀里。 或者说是他不长眼地撞在了学妹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柳明凡立马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课本拾起来。 “喂!你不看路的吗?都叫你让一让了,居然还是撞上来了!”女孩抱着没被撞掉的几本书,气的跺了跺脚。 “真对不起真对不起,刚刚在想事情,对不起啊。”柳明凡有点尴尬,匆匆忙忙地把书捡起来交给女孩,连声道歉。 柳明凡偏过头狠狠地瞪了苏未一眼,质问他为什么不提醒自己。结果看到苏未敷衍地扬了扬嘴角,摊了摊手,意思大概是“你自己那么蠢撞上去我也没办法啊”,把他气得不行。 “哼!下次注意点啊喂!”女孩接过书,晃悠悠地转身离开。 “诶,那个,要不我们帮你吧?”柳明凡看了看到女孩下巴那么高的书堆,叫住了女孩。 “啊?好呀好呀,谢谢谢谢!”女孩艰难地转过身,仰起头努力把自己的脸从书堆后面露出来。 柳明凡给苏未使了个眼神,意思再明白不过。 “啊,可沉死我了!”女孩把书交给了苏未和柳明凡,揉了揉手,冲着二人微微躬了躬身,“阿里嘎多!” “没事,就当为刚刚撞到你赔礼了。你是新高一提前批的吗?怎么没家人和你一起来?”柳明凡偏过头仔细看了看女孩,才发现女孩长的挺漂亮的,五官很精致,眼瞳之中好似有着一汪清泉,清澈而不失灵动。 “唉。”想到自己高中三年别说谈恋爱,连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都没遇见,柳明凡不禁叹了口气。 “嗯啊,我可是第三名哦,厉害吧!”女孩得意地看了一眼柳明凡,借机偷偷瞄了瞄苏未。 好帅! 女孩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小鹿,在别人面前可不能失礼啊! “我是自己一个人住的,父母都在外面工作,所以只好一个人啦。”女孩的语气很平淡,好像一个人这种事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约莫是一个人久了习惯了吧。 “哦,这样子吗,好吧。” 其实苏未一直觉得柳明凡单身和他话废有很大的关系。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偶尔尬聊几句,终于是到了女孩的班级。 临走时,女孩突然从班级里跑了出来,叫住了柳明凡和苏未。“对了,学长你们叫什么呀,哪个班的?中午请你们吃饭呀?” “啊,这个嘛。我俩都是高三六班的,我叫柳明凡,他叫苏未。他电话号码是13157040753,QQ1346655584,单身,没对象,住在万丰小区三单元,喜欢吃水煮鱼,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柳明凡瞧了瞧女孩看苏未的眼神,撇了撇嘴。 “咳咳,那个,我叫思归!中午来找我呀,我请你们吃饭!我先整理东西啦,学长再见!”思归干笑了两声,便溜进了班里。 “啧,又多一个。苏未,你就不能不要沾花惹草的,我瞧不起你!”柳明凡瞪了苏未一眼,愤愤道。 “……”苏未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你的表情像是在说mdzz……喂,你这样子怎么给岚交代!还有许可琛,还有毛璐楠,还有董杭捷,还有……” “岚喜欢的是你。”苏未必须说点什么来打断他。柳明凡虽然在女生面前是个话废,可是唠叨起来简直比和尚念经还可怕。 “怎么可能嘛,你看她每次都过来给你送东西,还跑去看你打球,经常给你做小礼物。你自己想想上次圣诞节她送给你的贺卡,写了那么多,送给我的只在右下角写了一个圣诞快乐,你怎么好意思说她喜欢我的。”柳明凡鄙视地看着苏未,虽然是在吐槽苏未,但是语气中却是有些不甘。 他是喜欢岚的。 可是岚喜欢的是自己兄弟! 柳明凡和苏未吵过一架,就是因为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那天他突然拽着苏未,告诉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岚,自己一定会祝福他们什么的。结果苏未说岚其实喜欢的是他,他当时就炸了。自己都舍得把最喜欢的人让给你了,结果你居然用这种蹩脚的理由来推脱,当场就吵了起来。 其实岚和苏未挺登对的,柳明凡经常这么告诉自己。 “她给我送东西哪次没你的份,她来看我打球哪次不是坐在你身边,她送我东西哪次不是让你转交的,还有那张贺卡,你确定她只写了圣诞快乐吗?”苏未无奈地和柳明凡分析着,虽然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因为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是啊是啊,还写了千岚两个字。”柳明凡拧了拧手,“真的是,我和你说,你可要好好对岚,要是有一天岚……诶,早上好啊岚!” 柳明凡回过头就看见岚径直地走过来,吓得他立马改口,还不忘用胳膊肘捅一下苏未。 “好小子,居然不提醒我!” “我也没看见。” “哼,给我等着!” “……”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呀?”千岚的步子很轻快,蹦蹦跳跳的。 “啊,没什么,我们在讨论月考的事呢。”柳明凡又开始紧张了。 “嗯,我给你们带了些点心,呐。我要回去上课啦,拜拜。”千岚将点心盒塞到柳明凡手里,匆匆跑开了。 柳明凡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又看了看苏未,张了张口,结果又不知道说什么。 苏未耸了耸肩,便自顾自先走了,留下柳明凡一个人在那里发愣。 “诶!你等等我!” 第三章 临 “诶,阿未,物理作业借我抄一下,我没做。”柳明凡拍了拍苏未的肩膀,自顾自地就开始翻苏未的课桌。 “在这呢。”苏未从书包里抽出物理作业,递给柳明凡,语气很平淡,但也有些无奈。 习惯了。 “谢啦!”柳明凡拿过作业,蹭蹭蹭跑回去刷刷抄了起来。 明凡,不要再查了,就这样子平平淡淡地,不好吗? 苏未深深地看了柳明凡一眼,心情有些沉重,他很让柳明凡放弃,但他知道这不可能。 苏未看着班级里的人来人往,听着其中的嘈杂,居然是有些享受。 终有那一天,就该他去完承老师的遗愿了。 苏未的思绪就这么飘远,直到被广播给吵醒。 “接下来播放一则通知,为了让同学们能有更充裕的休息时间,今天开始晚自习减少一节课,每一位同学九点之前必须回寝室,不得在校区内游荡。通知再重复一遍,为了…………” “哇!太棒了!”广播里还没说完,班里立马炸开了,提前放学对于他们这些要高考的人来说,简直是突如其来的幸福。 但是瞬间班里就寂静下来。 班主任林宇站在讲台上,冷冷地看着这群学生。 “高兴什么!都要高考的人了,还在想着玩!晚自习减少了是你们自己的损失!你们这群人真是一点死活都不知道!今天上午所有人没有下课时间,除了上厕所不许离开位置!”林宇把教材书往讲桌上狠狠一摔,“上课!” “老师好!” 柳明凡留意到,左前方有一个位置空了。 “喂,那个位置是谁?”柳明凡轻轻拍了拍同桌,指了指那个位置。 “她啊,就刘晓闲啊。”柳明凡同桌叫徐一帆,和柳明凡是班里的捣蛋二人组。本来徐一帆正在桌肚里悄悄玩手机,听柳明凡问他,就瞄了一眼。 “刘晓闲……”柳明凡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想起了那个女孩,很沉闷,没什么朋友,两人似乎还没有说过几句话。“那她怎么没来了?” “诶诶诶,等会和你说,我要五杀了!艹!妈的,都怪你!”徐一帆把手机往桌肚一摔,低声叫骂着。 柳明凡偷偷瞄了一眼,黑了。 “咋了,突然那么关注她,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不过你不是有那个学妹了吗,怎么还盯着咱刘学究?”徐一帆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机,调笑了一句。 “什么学妹啊,没有的事,赶紧的,说说咋回事?”柳明凡轻轻推了一下徐一帆,催促道。 “我说哥们儿你不会消息这么闭塞吧,你说要是你们家苏未我还能理解,咋你也这么不问世事了?”徐一帆不屑地撇了一眼柳明凡,“这段时间学校出了个戌狗噬魂的传说,说是每天晚上十点的时候,就会有一只狗出现在学校里,专门挑那些落单的人下手,吃掉他们的灵魂。这都倒了好几个了,听她们说昨天刘学究是最后一个走的,结果就出事儿了。” “戌狗噬魂?”柳明凡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关键所在,这个和父亲的工作一样,都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他有些兴奋,“有没有人见过那只狗?” “哪来的人见过啊,见过的不都已经躺了嘛。再说了,这就是个传说,这世间哪来的怪物,老师说了,只是晚上吹了风,发烧了,休息几天就好了。哎呀别问了,我打游戏呢。”徐一帆摆了摆胳膊,专心打游戏去了。 “戌狗噬魂……”柳明凡轻轻叨念一声,没有任何头绪。 这一节课柳明凡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戌狗噬魂,他始终觉得这不只是老师说的发烧那么简单。 下课后,柳明凡起身去上了个厕所,顺便和苏未提了一下这件事。出乎他意料的是,苏未对这件事居然很了解,平时他甚至连闲聊都很少,别说这些八卦了。 “不过是传言而已,只是几个女生听见有狗叫所以这么传的,你别太当真了。” 苏未的语气就像在说某某某生病了请了假,让柳明凡瞬间没了探讨的兴趣。 到底,是什么? 柳明凡回到座位,脑子里一片混沌。恍惚间,他看到桌子上多了一张字条:“我见过戌狗,中午十二点来仰止亭” “这是谁拿来的?”柳明凡举着字条,摇了摇徐一帆。徐一帆拍开了他的手,有些不悦,“这我哪知道,我不一直玩手机呢吗?” 柳明凡想了想,没有再问,沉默着。 直到午休。 柳明凡匆匆吃了午饭,赶到了仰止亭。 他没想到会是她。 陈月,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女孩。 “额,那个,是你吗?”柳明凡没有开口问戌狗噬魂的事,他怕只是碰巧。 “嗯,是我写的,我听到你上课和徐一帆说的话了,你能帮帮我吗?”陈月有点急促,甚至有些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先别哭,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柳明凡拍了拍陈月的肩膀,轻轻地。 - 我和晓闲在一起很久了,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最后走,因为这样子就可以躲开别人的目光。 昨天晚上,我说我去上个厕所,让她等我一下,她就在班里等我。于是我就去了厕所,可是我在上厕所时,听见了狗叫,还有女孩子的笑声!我突然想到了这几天传闻的戌狗噬魂,特别害怕,就赶紧出来了。 我当时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想拉着晓闲尽快离开,可是,我跑过楼道的时候,看见晓闲从地上抱起来一只小狗,很可爱的一只小狗。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戌狗噬魂,我想喊她,让她放下,可是我发现我不论怎么叫她都听不见,反而那只小狗看向了我。 它看向我的时候,我也看向了它,我看到了它的眼睛!我能感受到它眼神中的嘲笑与轻蔑,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在笑! 然后,然后那只狗就那么舔了一下晓闲,晓闲就晕倒了!我当时已经快到班级里了,可是我不敢进去,我好害怕。我隔着窗户,看见那只狗变得越来越大,变成了老虎的身体,尾巴也变成了像马尾巴一样。它趴在晓闲身前,像是在撕咬着什么。 我真的很害怕,于是我跑开了!我对不起晓闲!晓闲,对不起。 - 女孩抱着膝盖,低声抽泣着。“柳明凡,求求你帮帮我,我求求你救救晓闲。我回家和我爸爸妈妈说了,他们说我是出现了幻觉,可是晓闲她现在已经失去意识了!你一直在看《山海经》,他们都说你不是普通人,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柳明凡看着陈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他和陈月算是挺熟的,陈月人很好,每次老师来查违禁物品都会给他打掩护,买吃的也会给他带上一份。 他很想现在就把那只狗揪出来,把刘晓闲救起来,可是他毫无办法。 “我是知道那个是什么,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先别哭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力的。”柳明凡蹲下身,右手搭在陈月肩膀上,拍了拍。 “爸爸,你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第四章 兵 陈月看着一个个离去的同学,有些忐忑,双手不住地揉搓着。 她很害怕,她想逃避想退缩,但她不能。她回头看了一眼柳明凡,正好看到柳明凡也在看她。柳明凡没有说话,只是对她重重点了点头,便拉着苏未离开了。 这是她和柳明凡的计划,她作为诱饵吸引怪兽出来,而柳明凡在一旁隐藏起来,伺机偷袭怪兽。 怪兽的名字叫独谷,这是柳明凡告诉她的。 “独谷,《山海经》里《北山经》的异兽,狗头虎身猪鬣马尾,喜食人精魄。” “既然我们不能主动把它找出来,那我们就只好让它来找我们了。今天晚上,我在班里等着它。只要是生命,就能杀死。” 柳明凡的语气很坚决,陈月甚至没有去想柳明凡凭什么就能杀死独谷,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 她赞同柳明凡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除了一点:诱饵不应该是柳明凡。 “让我做这个诱饵吧。”很少有的,陈月的态度很强硬,“晓闲当时就像着了魔,什么也听不到,我害怕你也会这样子。就算我被迷惑了,我也相信你可以把我救回来!” 起初柳明凡死活不同意让陈月一个女孩子冒这个险,但是陈月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寸步不让。 最后,柳明凡妥协了,“如果情况不对,赶紧跑,保护好自己。” 她知道柳明凡的意思,但她不会逃开了。 “这次,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陈月关掉了教室的灯,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台灯。 台灯的光很暗,只够照亮她一个人。 “咔哒,咔哒。”墙上的挂钟缓缓地走着,陈月看了看手表,十点过四分了。 柳明凡,你在我边上吗? 陈月并不知道柳明凡在哪,她甚至不知道柳明凡在不在,但她选择相信他。 为了晓闲,陈月告诉自己。 她和刘晓闲是高二下学期才认识的,那个时候正好做了同桌,所以哪怕是孤僻到极点的两个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刘晓闲人很好,哪怕是一开始两个人并未说过话,但是只要刘晓闲买了吃的都会放在两个人中间,示意她也吃。一开始陈月都会当作没看见,但是后来刘晓闲就变成了把吃的分两份,一份放在她面前,一份放在自己面前。 陈月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恰恰相反,她很容易被感动。她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也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就这样,她和刘晓闲变成了朋友,可能各自就是对方唯一的朋友了。刘晓闲总是为她补课,给她带好吃的,帮她梳头。她的一切都是刘晓闲给的,包括爱情。 因为刘晓闲是班干部,所以总是晚上最后一个走的,而她就会等刘晓闲。有一天晚上,她们回去得有些晚,路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叫住了刘晓闲。 刘晓闲站在路灯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晓闲,我喜欢你,不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我,我爱你。”陈月的语气很飘忽,声音也在颤抖,她怕刘晓闲会因此疏远她,离开她。 陈月低着头,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她觉得自己只配在黑暗中仰望着刘晓闲,但她还是想让刘晓闲知道,自己喜欢她。 当刘晓闲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的时候,她哭了。 “呼,来吧。”陈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手里紧紧握着一支圆规。 “呵呵~”听到这个笑声,陈月整个人突然绷直了,她记得这个笑声,就在晓闲出事的那天晚上,就是这个笑声。 陈月站起身,双手挡在胸前,右手紧紧地握着圆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 柳明凡,你在不在啊! 陈月心中的恐惧不断攀升着,不自觉地蹲在了地上。 于是她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一只黑色的小狗静静地爬在她桌子下面,眼神中满是人性化的戏谑。 陈月想跑开,想逃离,但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周围的不再是课桌和书本,而是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一双幽幽的绿色瞳孔。 陈月向它伸出了手,怀带着恐惧,和渴望。 原来是这种感觉,让无尽的孤独充斥你的世界,再给你一个出口。哪怕你知道那个出口是死亡,你也会向着出口奔去。 就当,去陪她吧。 陈月闭上了眼,任由自己伸出手去触摸它,不再反抗。 “陈月!”陈月听见了柳明凡的声音,但是她没有挣扎,“对不起,柳明凡。” 当自己的手触碰到柔软的皮毛时,陈月心里竟有些释然。她能感觉到手掌边的温热,是那只狗的温度。 应该是要舔舐我的灵魂了吧。 但她被一把拽了回来。 像是那天晚上,被一把拽进了光明中。 班里的灯已经亮了,柳明凡站在她身前,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双腿有些颤抖。 “柳明凡……”陈月的声音很虚弱,像是刚从昏迷中醒来。 “放心吧,没事了。”柳明凡偏了偏头,看着身后的陈月。 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这么有勇气,一脚踢开了上古凶兽独谷。 此时独谷已经不是一只可爱的小黑狗,而是变回了一只怪物。 体硕如牛,狗头虎身,猪鬣马尾,果然和书里讲的一个样。柳明凡很兴奋,自己终于见到了《山海经》中的上古异兽,但也很害怕,因为书里并没有讲怎么对付这只怪物。 独谷并没有扑上来攻击柳明凡,而是在喉底发出咕咕的声音,眼神中满是不屑。 柳明凡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独谷说的话。“没想到堂堂神族居然会和人类合作,真是废物!” 他突然感到一股灵魂深处的暴怒,就像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被一个平民挑衅了。 柳明凡猛然跃向独谷,挥起手中的西瓜刀,朝着独谷的头狠狠砍了下去。 “废物!” 柳明凡感受到独谷眼神中的轻蔑,那是一种绝对的蔑视。 独谷随意地挥了挥爪子,将柳明凡拍飞出去,手里的西瓜刀也掉落在地。 柳明凡看着独谷悠悠地走向他,他能看见独谷嘴角的笑意,但他无能为力。 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弱小啊。 “对不起,我太高估自己了。”看着匆匆跑向自己的陈月,柳明凡有些愧疚。 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的是林宇。 “好啊你们!都要高考了,居然还敢谈恋爱!这么晚了居然还在这里约会!你们现在给你们家长打电话,太不成样子了!”林宇打开门便看见柳明凡坐在地上,边上依着陈月。 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偏过头,看到了角落的怪物。 “戌戌戌狗!”林宇尖叫出声,手机也摔了出去。柳明凡想让她快走,可是张开嘴却是吐出一口血沫。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林宇伸出双臂将柳明凡和陈月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捏着一本课本。 独谷将爪刃轻轻探出爪鞘,慢慢地走向三人,一步一步,不急不缓。 “老师拦住这个怪物,你们快走!”林宇身体微微后倾,双腿不停地颤抖着,但嘴里的语气却是很坚决。 柳明凡没想到,自己最讨厌的老师,居然会想着保护他,他还以为林宇只在乎那些成绩好的学生。 柳明凡挣扎着,但是没能站起来。他知道,刚刚爆发式的起跳令他暂时性脱力了。 “老师,你和陈月走吧,我的腿废了。”柳明凡推了一把陈月,让她离开。 但陈月没走。 “我背你。”陈月钻到他怀里,试图把他背起来。 陈月只有一米六,瘦瘦小小的,而柳明凡一个近一米八的汉子,看着这明显的体型差,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柳明凡看着面前瘦小的身影,心底竟是有一个声音在笑,笑陈月不自量力。但是自己又很感动,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杀死独谷,只可惜自己办不到。 “放心吧,有老师在,不会有事的。”林宇的语气像是要哭出来了,双腿也慢慢软了下来,但是却不曾移步半分。 独谷终还是走到了三人面前。 第五章 斗 林宇看着独谷慢慢地走到她身前,对着她狠狠打了个响鼻,一股腐朽的气息打扑面而来,脑海里顿时响起了无数个凄厉的哭喊声。 林宇感觉像是有无数个厉鬼在噬咬着自己的灵魂,一丝一缕地撕扯开来。“啊!”林宇终是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晕了过去。 独谷轻轻地摩挲着爪子,撇了一眼晕倒的林宇,并没有去吞噬她的灵魂。 因为眼前有更令他感兴趣的人,柳明凡。 独谷随意地推开林宇,直直地看着柳明凡,眼神中有着戏谑,还有掩饰不住的渴望。 但他不敢妄动,他能感受到来自柳明凡灵魂深处的威压,令他惊惧,但又令他兴奋。 独谷又舔了舔陈月,将晕倒的陈月推开置一旁。 两者中间终是没有了阻碍。 独谷没有伸出舌头舔舐柳明凡,而是张开嘴,喷出一股气息。 一瞬间,百鬼噬魂。 “啊!”柳明凡突然明白了那种疼痛,就像有无数根钢针,一点一点刺入自己的大脑,无处可避。 独谷静静地欣赏着柳明凡痛苦的样子,舔了舔爪子。 就是要这种坚韧的灵魂才有意思啊,那些凡人,都太禁不住折磨了。 独谷很想看一下柳明凡识海里的样子,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杰作。 而此刻的柳明凡正抱着头,在地上扭动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每一个侵入体内的灵魂,这些灵魂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疯狂地撕扯着他。 “我这是,死了吗?”柳明凡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却又真实。 那些痛感,已经消失了。 “你还没死,但也快了。”一个声音从柳明凡背后幽幽传来。 像是来自九渊之下。 柳明凡回过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或者说,龙。 人面龙身,是为烛九阴。 “你可以叫我流风。”烛九阴自上而下地盘在一根石柱上,一张人脸静静地看着柳明凡,语气竟是有些温和。 柳明凡这才注意到周身的环境已经不是班级里,而是在一个神秘的山洞中,不见天日。 “我这是,死了吗?”柳明凡双目无神,茫然地看着烛九阴,嘴里轻声呢喃。虽然他心中还是充满惊惧,但却也没有吓到手足无措,反而冷静了下来。 就好像,人之将死。 “放心吧,还没呢,我答应了你父亲,不会让你死的。”烛九阴回身爬上石柱,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明凡,也看着洞口出。 柳明凡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洞口。 “你知道我的父亲?”柳明凡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你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知道你父亲,绝世猎妖人柳非玄,山海界有谁不知道。不过,相比这个,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这可是快要死了。”流风缓缓爬下石柱,人脸凑到柳明凡脸侧,每一个字都那么轻,但又是深深刺入柳明凡脑海中。“那些侵入你识海的残破阴魂,我大可一口火把他们全烧了。可是你别忘了,外面还有一只孽畜在等着你。我只是个神识,如果那只孽畜要杀你,我也是无能为力,最多保住你的魂魄不会被它吞噬。” “我该怎么做?”柳明凡死死盯着空空的双手,有些迷惘。 “呵,你可是猎妖人,面对一只孽畜你居然问我怎么做?”流风发出一声嗤笑,一把将柳明凡推出洞口,“去吧,将那只孽畜,撕成碎片!” 柳明凡猛然睁开双眼,看见两只幽绿的眸子正贪婪地盯着自己,一根舌头悠然的舔着参差不齐的犬牙,像是随时都可能咬上来。 柳明凡迅速伸手掐住独谷的喉咙,用尽全力翻到独谷身上,死死勒住独谷的脖子。 但他很快被甩飞了出去,脊背撞击在课桌上,像是要断裂一般。 呵,终究还是要死了吗? 柳明凡蜷缩在地,晕死过去。 独谷没有立刻舔舐柳明凡的灵魂,也没有立刻起身去杀死他,而是死死地盯着门外,如临大敌。 苏未身上还是那身校服,但手里握着一把极细的剑。 苏未静静地站在独谷和柳明凡中间,握着剑,一言不发。 独谷前爪扒在地上,尾巴高高竖起,整个身体形成一种前低后高向下弓起的姿态,一点一点向后退去。 苏未闪身欺上,剑尖直指独谷左眼。独谷见状猛然跃起,右爪悄然探向苏未的心脏。 一眼换一命。 苏未左手扶桌,整个人借着左手凌空跃起,自上而下刺出一剑,欲要将独谷死死钉在地面上。 “呵呵~”一个悦耳的笑声突然侵入了他的二中,震慑了他的心神。 苏未一剑落空,并没有感到意外,弓身半蹲在地上,沉默着。 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围绕着他的,是无尽的孤独。 是夏也。 夏也,和独谷共生于北嚣之山,人面鸟身,宵飞而昼伏,食之可不暑。夏也最善摄人心魄,而独谷则食人灵魂,二者互以依存。 苏未没有刻意去抵御这种孤独,而是任由它席卷自己,从头到脚,从外到内。 苏未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老师对自己很好,知道师娘从未把他当外人,知道柳明凡一直把他当兄弟,但隔阂这种东西,却总是存在的。 自己有记忆起,父母便特别厌恶他,后来父母兄弟都死了,乡里把他当作灾星,恨不得让他赶紧死掉。从那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家的感觉。 苏未摸了摸手中的剑,云谲。这是他十二岁时老师交给他的,老师说这把剑等了他两百年。 如果非要说他还爱着什么,可能就是这把剑了。对于老师一家,他更多的是尊敬,还有感激。他可以为了老师一家付出生命,但他不爱他们。 从他记事起,他就是孤独的。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苏未闭上眼,随手挥出一剑,斩出了光明。 孤寂领域,破。 苏未提着剑,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任何错愕的表情,就好像早知道他会出现一样。 “嘻嘻,没想到你居然能破开孤寂领域,真是有点意思啊。”独谷背上坐了一个少年,一袭红衣,上面描绘着凌乱的线条。“你手上的那柄剑,好好吃的样子,嘿嘿。” 少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向云谲的眼神中满是贪婪。 苏未没有回应他,只是握剑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唉,真是的,这么快就有人来打搅了,真是令人不开心啊!不过没关系,下次,我会吃掉你的,哈哈哈!我叫陌尘子,你也可以叫我,饕餮,嘿嘿。 走!” 独谷纵身越出窗外,少年肩上的夏也回过头,深深看了苏未一眼。 苏未也看到了她,一个女孩的脸,美丽却又凄楚。 第六章 者 苏未望着夏也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那张面容,似曾相识。 为什么,你会等了我两百年? 苏未看着手中的云谲,眉头紧锁。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两女一男走了进来。那个中年男子苏未认识,叫乔铭,是老师的同事。 “乔叔。”苏未对着乔铭点了点头,将云谲收起来套在手腕上,站到一旁。 “小凡他没事吧?”乔铭进门后便匆匆蹲到柳明凡身边,为他把了把脉。 “没事,他只是撞晕了。”苏未站在一旁,看着那名青衣女子将两枚丹药给林宇和陈月服下,止住了二人的颤抖。 苏未认识她,叫徐清染,是乔铭的徒弟。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我师兄的徒弟,叫司歌,山字脉的,清字辈。这个是相字脉的,阮清墨,是你恭叔的徒弟。”乔铭站在苏未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些得意,“这个呢是苏未,柳非玄的弟子。” “你好,我是阮清墨。”男子扶了扶眼镜,脸上挂着微笑,对苏未伸出了右手。 “苏未。”苏未没有和他说什么客套话,他不想说,也不喜欢说。 “司清歌。”司歌本来不想理会苏未,但是听到柳非玄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放缓了对苏未的态度。 那是一个传说中的人。 苏未没有计较于司歌的傲慢,而是看着卧倒在地上的柳明凡,有些犹豫。“乔叔,明凡他,刚刚好像进入内观世界了。” “什么!”乔铭音量陡然飙升,语气之中满是震惊。 “刚刚数百幽魂侵入了明凡的识海,我本想等明凡晕倒后再出手,可是没等我动手,那些侵入明凡体内的幽魂就全都消失了。然后明凡也清醒过来,并向着独谷发出攻击。明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烛龙的气息。”苏未看着从柳明凡衣领滑出来的挂坠,语气有些无奈。 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你先把他送回去,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吧。”乔铭靠在课桌上,揉了揉眉心。 “嗯。”苏未默默背起柳明凡,离开了。 他没有告诉乔铭关于陌尘子就是饕餮的事。 他不想。 因为夏也的那个眼神。 阮清墨看着离去的苏未,皱了皱眉。 柳明凡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要散架了,脊背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啊呵,我这是,活过来了吗?”柳明凡翻了个身,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被子,昨天夜里的事就好像做梦一样。 梦?等等! 柳明凡一把抓过床头的闹钟,从床上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迟到了!苏未苏未!”柳明凡顾不上全身酸痛,噌噌起床准备换上校服。 “今天周日。”苏未的声音幽幽地从头顶传来,柳明凡才发现他居然是睡在苏未的床上,而苏未睡在了他的床上。 除此之外,自己苦苦没找到的校服正套在自己身上。 “阿未,你是不是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柳明凡站在床前,仰着头看着苏未。 “嗯。”苏未没有再隐瞒,但也没有解释。 “那陈月她怎么样了?还有林老师。”柳明凡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努力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们没事。”苏未自上而下一颗一颗扣着扣子,一丝不苟。 “那,独谷呢?”柳明凡死死盯着苏未,紧紧攥着拳头。 苏未没有回答他,自顾自整理好床铺,轻轻跳了下来。 “喂,你回答我啊!”柳明凡看苏未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一把抓住苏未的胳膊。 “明凡,”苏未没有反抗,任由柳明凡抓着自己的胳膊,但他也没有回身,就那样子背对着柳明凡。“如果有一天,你会杀了我吗?” “啊?”柳明凡愣了愣神,他突然有种自己未曾认识过苏未的错觉。 “没什么,”苏未轻轻地抓住柳明凡的手,回身轻轻抱了抱他。“不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的,你们,是我的家人。” 柳明凡被苏未抱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苏未因为自己探寻的真相而离开。 “走吧,和我去见一个人。”苏未放开柳明凡,理了理衬衫,回到了之前样子。 但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苏未带着柳明凡打车到了郊区的一所老宅子,径直走了进去。 柳明凡就这么跟在苏未身后,打量着周围的人,还有这套宅子。 宅子很大,有点像四合院,但是房子的结构又像老式的单位房。院子角落有一张石桌,几个老大爷正抱着茶缸和一个啃着冰棍的小萝莉下象棋。另一边则是一群人正围着一些柳明凡从未见过的花花草草神神叨叨地说些什么。还有几个秃头和尚在院子里打拳,或者几个青衫道人在打太极。 就像一个精神病院。 “哈哈,小未明凡你们来啦!”乔铭从中央大堂大步走出,身上穿着一件满是口袋的衣服,口袋中插着各种奇奇怪怪东西。 “嗯。”苏未一如既往的沉闷,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倒是柳明凡,看到乔铭时险些叫出声,被苏未及时制止了。 “乔叔叔……”柳明凡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就被乔铭打断,拽进了大堂。 “明凡,这些话呢,本来我是这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你接触到这些,我不希望你走你父亲的老路。”乔铭从上衣口袋抽出一片干枯的叶子放进桌案上的香炉里,坐在椅子上,深深看着柳明凡。“你父亲走的时候和我说,他希望你可以摆脱你们老柳家的宿命,能实实在在地为自己活一次。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查到这些,也没想到正巧不巧的你接触到了独谷,也许这就是命吧。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知道真相么?” 柳明凡低着头,深深洗了口气,又吐出来,如此往复。苏未就坐在他身边,右手云谲上抚摸着,没有说话。 “乔叔叔,您说吧,我都能接受。”柳明凡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了头。 “好,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自己看吧。”乔铭取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盒,放在柳明凡面前。 柳明凡没有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而是轻轻地抚摸着木盒上的花纹,他记得它,是烛九阴。 他听见了心底的叹息。 来吧,柳明凡在心里说了一声。 第七章 皆 明凡: 儿子,如果有一天你收到了这些东西,那说明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对不起。 很抱歉以这样子的方式告诉你一切,因为我真的不想让你接触到这些,不希望你走我走过的路,余生和我一样充满遗憾和痛苦。 我一直在很努力地保护你,不让你接触到山海界,但我知道你最终还是会看到这封信。 也许,这就是命吧。 小时候你总是缠着我给你讲睡前故事,我就给你讲《格林童话》,可是你不爱听,我又讲《安徒生童话》,你还是不肯,最后说到《山海经》,你才消停下来。 看着熟睡的你,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那是我面对蛊鵰时也不曾拥有的惊恐。 我意识到你对山海界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感知,你能清晰地感觉到山海界的存在,甚至能一眼认出混在人群中的异兽。你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感到惊惧,反而是觉得他们的存在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就好像,你和他们,才是同族。 我的惊恐就这么持续着,直到你六岁的时候,那个叫冥的男人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告诉我,你体内拥有着属于盘古的力量,你将会是新时代的领军人物,我不曾做到的事情你可以代替我去完成,你是平定山海界的关键。 但你也可能会成为毁灭万古界的武器。 所以,他不能让你存在,这个世界容不得你。 我和他打了一场,他胜不了我,但我也杀不死他。 因为他是毕方后人。 上古时期,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天地初开,混沌之中诞生了五位上古创世神,分别是毕方,烛阴,天吴,竖亥,据比。 那时候盘古大神已经消散在天地间,化为了天地大道。统治山海界的是女帝女娲大神。当时女娲大神还未创造出其他子神,天地间的一切便交与五位上古创世神管理。 其中烛阴掌管着昼夜与四季,它睁眼是白昼闭眼是黑夜,吹气为冬天,呼气为夏天,风雨变换皆出自它手,于西;毕方掌管着土地,监控着世间生灵,坐北;天吴掌管着河川大泽,也被人称为水伯,居南;竖亥掌控着山石金玉,是最神秘的一位创世神,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巡东;据比掌管花草树木,万物生机皆出自它手,镇中。 虽然后来五位创世神都陨落了,但是他们的神格却一直存在。而我们这些所谓神的后人,其实更像是神卫,守护着它们的神格,直到它们重临。 而我们柳家,就是烛阴的后人。 我和冥最后各自退让了一步,他可以不杀你,但是你也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至少在你成人之前绝不能让山海界知道你的存在。 所以我和他联手封印了你体内的力量,隔绝了你和山海界的联系,也阻止了你体内力量的成长。我本以为你可以这样子过一辈子,但是冥和我说,山海镜,裂了。 你从小就喜欢看《山海经》,而我一直和你说它是不存在的,但我今天要告诉你,《山海经》里的世界,实实在在存在着。 我们称《山海经》里的世界为山海界,山海界它存在,但并不在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 它和我们是双子空间。 我们所处的被我们自称为主位面,但其实宇宙之中并没有真正的主位面,每一个位面都只是其中的一个存在,它们错杂分布在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中。山海界,则是我们同一空间的双子空间。 山海界和我们万古界的第一次碰撞在上古时期,详细时间约莫是公元前四千年。那时候很多山海界和万古界之间的屏障完全破碎,两个世界法则混乱,山海界异兽纷纷闯入万古界,杀戮肆虐。直到女娲大神出手补天,万古界才躲过了灭亡的命运。 为了补上空间裂缝,五位创世神将自己的肉身与法则交与女娲,炼制成了五色石,再以女娲自身消散为代价,终是补上了这道裂缝,形成了空间屏障,我们称之为山海镜。 山海镜破碎之时,就是山海界对万古界入侵的开始。 而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这一方世界。 这就是我对你的隐瞒。 如果你怪我的话,那就怪我吧。对不起,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如果可以,我也想陪着你啊。 -----父柳非玄丁未年留书 柳明凡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中,一言不发。 他好恨。 他想方设法去找父亲留下的痕迹,想知道父亲的生死,为的只是知道这些吗? 我要的,是这些吗? 我要的是你和我一起回去啊! 柳明凡死死攥着信封,红了眼眶。 “我想知道,我父亲他,还活着吗?”柳明凡抬起头,盯着乔铭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乔铭看着柳明凡这样子,有些愧疚,有些自责。“你父亲说找到了修复山海镜的办法,一个人去了长白山。我们得知消息以后派了很多人去,却再也没能找到你父亲。” “长白山……”柳明凡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柳明凡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绷紧的弦,为了找到父亲,他强迫自己绷得更紧,强迫自己更坚韧,可是今天,他突然想放弃了。 他听到了弦断的声音。 但这根线又被一只手攥住了。 柳明凡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苏未。 眼前这个身影,十三年来,从没有离开过他的这个人。 “我会陪你的。”苏未握着他的手,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温和,但这句话却是镇住了柳明凡颤抖不安的心。 苏未从木盒中拿出一本相册,递给柳明凡。 “继续看下去吧,既然决定了,我就会一直陪着你。” 柳明凡接过相册,轻轻翻开了第一页。 是他的百天照。 柳明凡看着照片中的自己,觉得有点好笑,原来自己小时候是这样子的。 一岁,柳明凡被柳非玄抱在怀里。 两岁,柳非玄牵着柳明凡的手,一阶一阶爬着楼梯。 三岁,柳非玄手里扯着一根风筝线,柳明凡在后面追着他。 四岁,他们一起去了公园,柳明凡第一次看见骆驼,并且合了照。 五岁,柳非玄搂着何珍,身前是柳明凡,身后是一只大海龟。 六岁,他们去了儿童乐园。 七岁,他们正在下棋。 八岁,去了杭州西湖。 九岁,去了秦兵马俑。 十岁,十一岁,十二岁,直到十六岁,相册的每一页都有柳明凡,时而有柳非玄,时而有何珍。 如果人这辈子一定要有什么是放不下的,那应该就是回忆了。 父亲离开后的两年里,柳明凡第一次那么无助,那么孤独,那么,想哭。 第八章 阵 “阿未,你说父亲他,还活着吗?”柳明凡将木盒放在腿上,一次又一次看着那个相册。 是不是,思念总会那么长。 苏未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孤身一人前去长白山,两年了也不见消息,这样子,还有希望吗? 柳明凡看向苏未,他看到了苏未眼中的无奈,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认命。 “猎妖人,注定了孤独终老。”流风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柳明凡的脑海里,悄无声息。 “不用找了,你找不到我的。”柳明凡四处张望着,试图去找出声音的来源。流风嗤笑一声,语气中留有些笑意,“上次你能见到我,是因为我主动召唤了你,以你现在的实力,想主动见我,不可能。你且先放心,我能感觉到你父亲还活着,只是,不那么完整了。你还是先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猎妖人吧,本座先歇着了。” 说完,流风便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柳明凡苦涩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相册收到盒子里,紧紧抱着。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到了家。 “回来啦。”苏未刚打开门,就看到何珍在客厅等着他们,身边是一摞书和一套衣服,还有两个匣子。 “嗯。”苏未点了点头,坐到一边。柳明凡很识趣地坐到了何珍身边,任由何珍抱着他。 “你乔叔说想让你知道一切的时候,我本来是不同意的。我和你父亲给你取名叫明凡,就是为了让你一生命凡,我们不希望你成为一个猎妖人。猎妖人,注定了孤独终老。”何珍松开柳明凡,紧紧拉着他的手,有些落寞,有些无奈。但她还是笑了笑,伸出左手轻轻抚摸着柳明凡的脸庞,眼中泪花闪烁。 “呵,妈,没事的。”柳明凡哽了哽喉,轻轻搭着何珍的左手,笑了笑。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父母的一片苦心,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怎么可能没事啊!”何珍突然哭喊出声,死死抱着柳明凡,生怕一松手他就和柳非玄一样,消失了。 柳明凡轻轻拍着何珍的背,没有出声。 苏未也沉默着。 哭声持续了很久,哭哑了嗓子,哭碎了心。 “我去给你们做饭,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和苏未的,你们自己看看吧。”何珍抹了抹泪,起身离开。 有些事,既然不得不接受,那就只能面对。 “阿未,你的。”柳明凡看了看父亲留下的东西,看到一个匣子上面写着“苏未”。 “嗯?”苏未没想到老师会有东西留给他,他以为老师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接过柳明凡递过来的匣子,苏未有点失神,他能听到木匣里的东西在呼唤他。 苏未摸了摸手腕上的云谲,有点头疼。 夏也,你到底是谁? 苏未将木匣放到一边,没有打开,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柳明凡看见里面的东西。 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猜到了。 “老师说,等你知道真相以后,就带你去见冥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苏未还在看着那个匣子,没有抬头。 “冥?你见过他吗?”柳明凡本来正在翻阅柳非玄留下的笔记,听苏未这么一说,立马抬起了头。 “嗯,他在杭州,老师离开之后一直是我和他联系。我已经和林老师请过假了,如果要去现在就可以动身。”苏未说着从房间拎出来两个行李箱,意思再明白不过。 傍晚六点,苏未和柳明凡到了萧山机场。 闲茗茶社。 柳明凡没想到在杭州城这种喧嚣嘈杂的城市居然还有这样子的地方,幽静、安宁,就好像一个句话:大隐隐于市。能居住在这里,一定很舒服吧。 “咚咚咚。”苏未叩了叩门,定定地站在门前。 苏未右手轻轻搭上左手手腕,云谲上的黑白流纹缓缓流动着。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女孩。 “不好意思,今日的茶水已经卖完了,茶社打烊休息了,二位想要喝茶的话,还请明日早写些前来。”女孩深深鞠了个躬,准备关门。 “我们来喝三生茶。”苏未没有阻止她,但也没有任由她关上门。 此时虽然还未到深夜,但凤凰街上却有些寂静,清冷的空气中回荡着苏未的声音。 “二位请。”女孩怔了怔,退让到门侧,为苏未和柳明凡让开了门。 “二位请稍等,先生马上就到。”女孩为二人端上一碟桂花糕,静静地站到一旁。 柳明凡探着头四处张望,观察着这个房间。 古朴的家具,从桌椅到茶具,每一件丢流露着古意。南北面的墙上分别有扇窗,南面窗前有一方石炕,上面布着茶桌;北面的窗边挂着一面古琴,但是断了一根弦。而房间中间有一张茶桌,也就是他们现在坐着的。茶桌西面是一台笔架,上面悬挂着一排竹竿笔;东面是一座香案,案上有一个三清塑像和一个香炉。 不像一个茶室,更像一个祭坛。 茶室的帘子被掀开,柳明凡和苏未齐齐看向那个走进来的黑袍男人。 “辛苦你啦,你先去睡吧。”男人揉了揉女孩的头,脸有笑意。 “嗯。”女孩迷迷糊糊点了点头,便利开了茶室,留下三人。 “冥先生。”苏未起身对黑袍男人行了个稽首,腕间的云谲流纹飞速流转着。 柳明凡见苏未行礼,便学着苏未的样子起身准备行个稽首。 但他被苏未一把推开了。 苏未手里握着云谲,冷冷地看着冥。 “还不错。”冥挑了挑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刀,眼神渐冷。“但是,还不够!” 冥缓缓挥动着手中的茶刀,在空中绘出一道刀光,斩向苏未。 天地一线,生杀一念。 苏未感受到了曾在柳非玄身上感受过的威压,来自天地的威压。柳非玄告诉过他,如果柳明凡知道了真相,就带柳明凡来见这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也许会帮助他们,也可能会杀了他们。 没有这个男人的帮助,必死;若这个男人对他们起杀心,必死。唯有让这个男人给出修复山海镜的线索,才能有一线生机。 但这个男人,终是信不过两个毛头小子,信不过柳家。 苏未毫不犹豫地将云谲插入自己心口,鲜血沿着云谲的黑白流纹奔涌而出,浸满了整个云谲。 “明凡,跑!”苏未低吼一声,云谲剑身崩碎开来,剑身上的黑白流纹搅动着血色飞速流转,在空中隐隐画出一个阴阳鱼,生生撞向飞射而来的刀光。 阴阳鱼飞速旋转,以此来抵消刀光中的无穷杀意。二者碰撞时并没有火花四溅,也没有风云变色,刀光只是被稍稍阻碍了一瞬,便穿透了阴阳鱼。 他终究是没能挡下。 对不起,老师。 苏未闭上双眼,感受着身体被一刀刀地撕裂,心中无怨亦无悔。 “阿未,你怨我吗?”那个夜里,柳非玄就这么坐在他身边,望着天上的月亮。 “不怨。” “其实你要是怨我,我反而会好受点。”柳非玄伸出手搭上苏未的肩膀,语气有些沉重。“我带你回来,的确是有所私心。我看中了你的天赋,我希望你可以保护小凡,甚至希望你可以替他承受他该承受的。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了,我也不想你去替明凡承受什么了。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这句话在苏未脑海中不断飘荡着,不肯消散。 对不起,父亲。 对不起,弟弟。 第九章 列 柳明凡看着刀光穿透了苏未的身体,甚至还没能来得及愤怒,便被冥捏着脖子提了起来。 “像你这样子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无数的人为了保护你而死亡,而你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着那些人死亡却无动于衷!凭你这副模样,还想平定山海界,痴心妄想!这种废物,留你何用?”冥的语气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只是冷漠,对生命的冷漠。“亏得你父亲为了你谋划这么多,你连他万分之一的心血都对不起!” 柳明凡死死抓住冥的手,想把它掰开,窒息感侵入了他的大脑,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消散,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帮我。”柳明凡看着眼前通体赤红的流风,语气中满是不甘。 “我凭什么要帮你?”流风还是盘在巨形石柱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明凡。 “我死了,你也会受到牵连!”柳明凡恶狠狠地盯着流风,他料定流风就算不顾及他的性命,也会顾及自己。 “哦?你这是,威胁我?”流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轻蔑与嘲讽。流风扭了扭龙躯,人面贴至柳明凡面前,不达半寸。“你,也配,威胁我?” 流风狞笑着,从齿间挤出每一个字,吐息间席卷着九渊之下的沁心寒意。 “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故事中的救世主么?没了你这个世界便会被毁灭?我等将无处容身?呵呵,”流风身形一转,又盘回石柱之上,冷冷地看着柳明凡,“你死了便死了,我大可等待下一个有灵之人。像你这种连自己都不能看清的废物,还想救世?醒醒吧!” 柳明凡痴痴地看着流风,衬衣已经被冷汗浸透,如果不是从小养成的傲气,恐怕是要被吓得失禁。 “连自己,都认不清。”柳明凡喃喃自语,重复着流风的话。 “我,到底是谁?” “啊!” 柳明凡痛苦地嘶喊,满腔的悲愤在山洞中回荡着,无穷无尽。 “没有人,有权利让别人为自己牺牲。阿未,等我。”柳明凡站起身,看着愈发虚无的双手,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是那又如何。 人固有一死。 柳明凡握了握拳,纵身跃出洞口。 虽然掌间的柳明凡已经放弃了挣扎,但是冥没有松手,他能感受到柳明凡的气息虽然很衰弱,但是他还活着。 冥迟疑了一下,眼神突然狠辣起来,左手作掌狠狠拍向柳明凡的灵台。 既然是个废物,那就魂飞魄散好了。 柳明凡的气息突然攀升而起,扶摇直上。 他接住了这一掌。 柳明凡死死握住冥的左掌,左手作爪狠狠刺向冥的肋下,势要和他同归于尽。 但当他的手触及到冥的衣袍时,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冥的脸上浮出若隐若现的青色绒毛,周身就像是一个火狱,一丝丝细微的火羽在其中流转,不断侵蚀这柳明凡的手。 柳明凡感到自己的手正在被灼烧,手指就像被千百根钢针不断地戳刺,痛不欲生。 他的手指开始消弭,指尖的血肉化为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了苍白的骨骼。 这是他从未忍受过刺痛,但他没有收手,就算是拼尽一切,也要让眼前的混蛋受到来自蝼蚁的报复! 只要再一点点,他的指骨便可以戳进冥的身体! 可是他垂下了手。 窒息感已经占领了他的大脑,他已经失去了对他身体的控制权。 该死,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会儿! 柳明凡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垂下了头。 他死了。 但他的手狠狠插进了冥的肋下。 “青毛鸟,这么欺负我的后人,好意思吗?”柳明凡狞笑着抬起头,脸上爬满了红鳞,瞳孔像蛇一样缩成一条缝,声音变得阴测凄寒。“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指桑骂槐是吧?十二年前没打够,今天再来一场?” “呵,红皮蛇,我还以为你会看着这小子魂飞魄散呢,你不是最擅长这个了么?”冥松开手,冷冷地看着柳明凡。 “哼。”柳明凡也收回手,靠在墙上,满脸不屑。“大梦千秋,你既然对这小子抱有希望,怎么又起了杀心?” “那你为什么又不肯出手呢?”冥看着腰间的伤口,任由鲜血流淌,一动不动。 “呵。”柳明凡冷笑一声,昏死过去。 冥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柳明凡,摇了摇头。 “二位,请喝茶。”冥端来一个茶盘,为柳明凡和苏未各自奉上一杯茶。 “啊,你!”柳明凡怔怔地看着冥,再看了看苏未,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梦千秋?”苏未摸了摸腕间的云谲,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冥没有理会他们,奉上茶水后坐到一边,闭目养神。 柳明凡看了看苏未,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苏未对着柳明凡点了点头,端起品茗杯便饮下茶水。 三生茶,浸三生。 - 上古时期,天地本是一团混沌,盘古大神从混沌中孕育而出,与之一同诞生的是创世神器盘古斧。 盘古出生时世间处于在黑暗团中,他不能忍受黑暗,于是用神斧劈向四方,一股清新的气体散发开来,飘飘扬扬升到高处,变成天空;另外一些浑浊的东西缓缓下沉,变成大地。从此,混沌不分的宇宙变成天和地两部分,不再是漆黑一片。为了防止天和地重新合并,他不断地施展法术。每当盘古的身体长高一尺,天空就随之增高一尺,经过一万八千多年的努力,盘古变成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而天空也升得高不可及,大地也变得厚实无比。 盘古大神临死前,他嘴里呼出的气变成了春风和天空的云雾;声音变成了天空的雷霆;盘古的左眼变成太阳,照耀大地;右眼变成皎洁的月亮,给夜晚带来光明;千万缕头发变成颗颗星星,点缀在美丽的夜空;鲜血变成江河湖海,奔腾不息;肌肉变成千里沃野,供万物生存;骨骼变成树木花草,供人们欣赏;筋脉变成了道路;牙齿变成石头和金属,供人们使用;精髓变成明亮的珍珠,供人们收藏;汗水变成雨露,滋润禾苗。盘古倒下时,他的头化作了东岳泰山,他的脚化作了西岳华山,他的左臂化作南岳衡山,他的右臂化作北岳恒山,他的腹部化作了中岳嵩山。 就这样,山海界诞生了。 第十章 在 盘古大神消散之后,他的一切都融入了天地,但是他的脑、心、头骨却化作了人皇伏羲、大地之母女娲、天帝昊天、古神兽犼。 伏羲继承了盘古大神的智慧,能够演算天道;女娲继承了盘古大神的灵性,能够创造生灵;昊天继承了盘古大神的力量,能够移山填海;犼继承了盘古大神的威严,能够统领万兽。 起初天地间一切都由女帝女娲大神执掌,但女娲大神觉得世间事物太过驳杂,于是又创造了五位上古创世神,烛阴、毕方、竖亥、据比、天吴。 有了五位上古创世神的帮助,女娲大神得以畅游天地。一日女娲大神看到了溪水中的倒影,觉得世间太孤独了解一下,便又开始创造人族。兽王犼见状,便也学着女娲创造各种异兽,但是由于他太过笨拙,以至于创造出来的异兽形态不一,性情也有很大的不同。而天帝昊天也没有女娲的灵性,导致创造出来的神族都奇形怪状。 就这样,山海界中有了兽人神三族。再后来,山海界又有了妖鬼魔三族。随着日月更替,斗转星移,各族都有了自己的族裔。 起初,三族都十分和睦,各自占据一方天地。但一次偶然间,兽王犼无意间打破了虚空壁障,打通了山海界与万古界之间的通道。 当时三族已经因为子神过多而导致相互间争夺神权,积怨颇深。而犼打破空间壁障后,更是引发了六族大战。 大战初始,人皇伏羲便联合女帝女娲大神将兽王犼封印在了幽冥之谷。而犼为了挣脱封印,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了三份,脱离了肉身流窜而出。 兽族因此群龙无首,不战而败。 魔族之首蚩尤被黄帝轩辕氏斩杀,魔族败。 妖王西王母叛出妖族,带着部分妖族重臣投靠了天帝昊天,妖族败。 鬼族无力参战。 人皇伏羲以自身为代价布下周天大阵,但被天帝昊天以力破之,人族败。 天帝昊天忌惮于人族的灵性,想要将人族赶尽杀绝,好在女娲大神带领幸存人族流窜至万古界,得以幸免灭族之难。 由于虚空屏障被打破,山海界北部大泽中的海水疯狂灌入万古界,形成了一场灭世洪水。 女娲大神不忍人族就此灭亡,用五位上古创世神的肉身炼制了五彩石,用自身混沌之力为引,补上了虚空屏障,人族才得以延续。 后来,万古界便流传着人族三皇五帝的传说,天皇燧人氏,地皇女娲,人皇伏羲;东方天帝太昊日羲,属神句芒;南方天帝炎帝神农,属神祝融;西方天帝少昊金天,属神蓐收;北方天帝颛顼高阳,属神玄冥;中央天帝黄帝轩辕,属神后土。 女娲陨落后便由黄帝轩辕氏继位,之后交与唐尧、虞舜、夏禹,直到禹帝,大洪水才算被治理成功。 再之后,大夏亡于桀,汤起。 而后尧帝后人姬氏伐纣,始西周。 西周毁于周幽王,周平王东迁成周,起东周。 东周前期诸侯称霸,称春秋;后期战乱连连,称战国。 颛顼后人嬴氏统一战国,立秦朝。二世时被妖道赵高蛊惑,失其鹿。 天吴后人项氏灭秦,却被神农后人刘氏夺位,乃为汉。 西汉末,占星神人王莽夺位,欲天下大同,但终是为天下所弃,被刘秀夺位。 东汉末年,南巫派首号名门董家叛乱,欲绝帝脉。所幸猎妖人曹氏出手保住了献帝,神农氏后以有继。 后曹氏称帝,被天机子司马氏谋位,乃始晋。 公园420年,宋公刘裕废晋安帝,建刘宋,古神族后裔没落。 南北朝开。 公元580年,山海镜动荡,梼杌等凶兽至万古界。公元581年,梼杌所化杨坚实现一统,定国号隋。 公元617年,李氏偶的一子,唤李元霸,为天帝昊天强行破开虚空屏障化身进入万古界,本欲控制人界,却被天道看破,降雷击杀。东夷族首领皋陶理氏后人李世民得以称帝,定国号唐。 公元960年,凡夫俗子赵匡胤建宋,古神族血脉受到打压,淡出人类视线。 公元1271年,据比后人铁木真统一蒙古帝国,矛头直指西方,华夏达到了盛世。 公元1616年,将臣后人爱新觉罗一脉凭借控尸术压制住其他异人,夺得帝位。 而后随着火器盛行,异人完全消失,苟活于世。 - 三生茶,至此,终。 柳明凡怔怔地看着冥,说不出话。他想到了这个世界有山海异兽的存在,也想到了会有玄术,但没想到这居然贯穿了整部华夏史! “那按照这么说,人类应该是神仙的后代,那为什么人会死?”柳明凡有些震撼,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因为灵气。”说话的不是冥,而是苏未。“灵气是一种特殊的物质,它可以让人的躯体达到超出物理法则的程度。而山海界是盘古的混沌之躯所化,更有着盘古之灵所化的天道,天地间充斥着浓郁的灵气,自然可以不死不灭。而万古界只有当初虚空屏障破碎时山海界泄露出来的灵气,更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已经十分稀薄,修者自然是越来越少。” 苏未深深地看着冥,他始终不能明白,冥看起来也只是和他差不多大,那么他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在万古界,哪怕你是天纵英才,想要占据更多的灵气,也只能靠时间去积累,等其他修者消散,与全数修者争夺那一丝一毫的灵气。 冥似乎是感觉到了苏未的目光,嘴角微微扬了扬,轻轻抿了口茶。 “这么说那些妖怪,还有各种鬼魂,也是因为这些灵气?”柳明凡突然有点明白了,“而古时候之所以那么多鬼神精怪,是因为那时候的灵气比较浓厚,而现在灵气寡淡,导致这些东西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野。所以说,终有一天,世间将再无异人?” “并不是,异人死后他体内蕴含的灵气会回到天地间,而且据我所知,有一些大能会以自己为代价,向天地窃取气运,他们大部分都神形俱灭了,为的就是能够为万古界谋得更多的气运。 这份大义,是其他诸族所没有的。”冥的态度很强硬,言语之中有些许恨意。 “但是,这个人间,可值得?” 第十一章 前 “好了,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回去吧。”苏未二人下楼,冥正在擦拭他的壁橱。 昨日冥说完那句话以后便离开了,将柳明凡和苏未丢在茶室。所幸后来那个叫做阿闲的小姑娘下楼来,告诉他们楼上为他们准备了客房,二人才逃过了睡地板的折磨。 “好的呢,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啊。”柳明凡对着冥翻了个白眼,语气很是不悦。 没有人会对一个想杀自己的人给好脸色。 “谢谢先生赠我们三生茶。”苏未虽然在大梦千秋里被冥所杀,却是毕恭毕敬地对着冥行了个稽首,语气说不上谦卑,但也不张扬。 冥背对着二人,挑了挑眉,对于柳明凡,他始终是瞧不上眼,空有一身盘古大神的混沌之力。倒是苏未,行事稳重,顾虑周全,自身实力在同辈也算翘楚,柳明凡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过他见过了太多的绝世天才,苏未也只是相比于同一辈的修者要强上些许罢了。 “但是,先生似乎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我们?”说话间,苏未和柳明凡已经走到了台前,凝视着冥。 “你们,不配知道。有些事,就算告诉了你们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个送死的罢了。”冥猜到了苏未会问他这个,连头也未曾回一下。“我知道你实力不错,但是那个地方,柳非玄去了都没能回来,何况你们。” “嗯,我和小凡是没办法,可是既然老师把一切交给了我们,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告诉我们山海镜的线索,对你说不上有利,但也绝对是无害。是么,公子扶苏?”说到最后,苏未的语气低沉下来,一字一顿。 像是在质问。 “嗯?”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苏未,就好像随时会出手杀人灭口般。 柳明凡微微向前挪了些许,挡在苏未身前。 “老师说过,能够年纪轻轻便拥有堪比地仙的灵气,举世之下,只有三人。 第一人是春秋时期第一谋士,鬼谷子,也就是王诩,人称玄微子。王诩通天彻地,兼顾数家学问,当世无人能及。王诩精通四种学问,一是神学: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十分精确;二是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军,鬼神莫测;三是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口成章,万人难当;四是出世学,修身养性,祛病延寿,学究精深。而后相传他隐居云梦山,修行登天,返老还童。 二是武当掌教张三丰,不知年岁,不知属地,凭空而出,踏空而去,最后自在于天地,返璞归真。 三是服下了长生不老药的秦始皇长子,扶苏。” 苏未少有的说了那么多话,双眼死死盯着冥,不敢妄动。 他在赌,赌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杀他。 “而其中,又能作为毕方后人存在的,只有公子扶苏了。” 看着冥越来越冷的眼神,苏未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冷眼相对。 “就算我承认我是扶苏,又如何?我又凭什么帮你们?”冥终是没有出手,但也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苏未有一个想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既然是老师留下来的,那他就一定会无条件去相信。 冥没有开口,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他在犹豫。 - 我是扶苏,我的父亲叫嬴政。 他是我最敬重的人,没有之一。 父亲扫六合,定八荒,一统天下,被后世称为千古一帝。实现大一统以后,父亲担心再出现诸侯争霸的乱世,便废分封,立郡县。父亲几度改革,奖励农耕,奖励军功,减少赋税,一辈子都在为了百姓而操劳。如果不是司马小儿偷偷做了手脚,愚弄了后人,父亲也不可能落得一个千古骂名。 如果非要说父亲做过什么昏庸无道的事的话,约莫就是为了我这个不成器儿子了。 十四岁那年,我无意中闯入了骊山北麓的一处秘境,惊醒了其中的灭世异兽,据比之尸。 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但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皇宫的床上,父亲则陪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看见父亲的头上,竟是生了白发。以父亲的修为,再过上数十年也不会有白发,可是却在那一次之后,父亲苍老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中了据比之尸的诅咒。据比乃是掌管生命的上古创世神,女娲大神取其肉身补天之后,他倾尽全力为自己重塑了一个肉身,并赋予了它生命。可是没想到的是,据比之灵居然被这具肉身排斥了,据比当时已经无力除去这个妖孽,便将它封印在了骊山。 而我被据比之尸诅咒后,生命流速变成了常人的百倍,父亲为了保下我,强行为我续命,以命换命。 就这样,我用父亲的生命活了下来。 父亲担心自己死后我也活不长久,便大肆召集修者,遣使他们前去寻找长生不老药。 这也是为什么,父亲被后世诟病一心谋长生。 后来,一个叫徐福的男人出现在父亲的面前,他说自己是昆仑山西王母派来的使者,愿意和父亲做一笔交易。 按照后世的说法,应该就是父亲用三千童男童女,以及大量的粮食、种子、百工及技师,从徐福那换来了两颗长生不老药。 但这哪里是长生不老药! 这分明就是妖丹!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父亲喂我服下一颗长生不老药,我的精气神瞬间攀升至顶峰,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颓靡之色。一生刚毅的父亲,在那一天居然落了泪,这是我不曾见过的。 父亲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我也是。 但是,这只是开始。 有一天,两个修士莫名暴亡,被人吸干了精血。 是我做的。 我就像一只野兽,心中只有杀戮。 父亲没有杀我,而是将我囚禁在了皇宫中。为了隐藏我的行踪,也为了不让匈奴人知道自己的衰老,父亲开始大肆修建甬道和复道,避不面世。 他是千古一帝,他英才绝伦,却偏偏有我这样的儿子,毁了他一世英名。 在我中诅咒之后的数年间,父亲知道自己的衰老已经不可逆转,于是抓紧修建长城,以抵御北方匈奴人的入侵。而后又兴建始皇陵,定址骊山北麓。后世都流传父亲登位便在骊山建陵,其实并不是。父亲早早便知道骊山之下封印了据比之尸,所以仿照伏羲大神封印兽王犼之时用的阵法,修建了骊山大阵。只是后来的父亲已无力住持大阵,便只好改大阵为皇陵,用自己的灵魂去镇压据比之尸。 父亲和我说,“据比之尸乃是上古创世神所生,完全灭杀是不可能了,但是任由他在人间肆虐更是万万不能够。既然如此,就只好用我来镇压这只凶兽了。纵然我的肉身已经衰老,但我们嬴氏乃是北方天帝颛顼的后人,就让我用自己的灵魂,来换我大秦子民万世安宁吧。” 我二十岁那年,据比之尸冲破了父亲当初设下的封印,欲要屠戮人间。虽然父亲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绝顶实力,但是却有四百余修士愿与父亲一同赴死! 我本想跟随父亲一同征战据比,但被父亲拦下了。父亲将我送至北方,与蒙恬将军一同戍边。 至于那场惊世大战,我不知道其间究竟是如何,但最后只有父亲一人回来,而且迟迟暮矣。 那一战之后,父亲性情大变,变得急功近利,变得喜怒无常。尤其是对于儒生,更是深恶痛绝,处处针对他们。于是乎,父亲便又被后世扣上了焚书坑儒的帽子。 再后来,我二十二了,父亲去世了。 他实在是,尽力了。 第十二章 扶苏 父亲离世那年七月,我收到了来自皇城的召令:“朕巡天下,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十有馀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我也不知道这个召令是真是假,但我知道父亲是不会这么做的,而后世所传是十八弟胡亥所用的谋计,我也是不信的。 虽然胡亥生性顽劣,但我知道他绝非是心狠手辣的人。在我服下长生不老药只后的时间里,除了父亲,就只有胡亥和高知道这件事了。 有一次,我杀心大起,居然是杀死了门外的守卫,欲要大开杀戒。但是这个时候胡亥出现了,他死死抱着我,任凭我撕咬着他的肩膀,不肯放手。 “哥哥,不要再杀人了,你可是公子扶苏啊!”胡亥的肩膀瞬间就鲜血淋漓,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但是他的语气却是很温柔,就和平时让我陪他放风筝一样的语气。 他一直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使臣将召令递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戏谑。 那一刻,我起了杀心。 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杀意,但他眼中的戏谑却更加浓烈。“怎么,想凭借一己之力杀回咸阳么?你以为你这样子,真的只是碰巧么?当初来了万古界的,可不只是徐福一个啊,哈哈哈!” 他笑得很张扬,很不屑,因为他说了一句话,让我不得不遵循召令。 “别忘了,胡亥的命,在我们手上。” 第二天,我便自尽了。 临死前,蒙恬将军试图拦住我,他告诉我父亲之所以将我遣至戍边,不只是为了能让我在沙场上发泄杀意,更是因为父亲想让我执掌这戍边的三十万大军。 他告诉我,三十万大军,足够杀回咸阳。 但我拒绝了。 “如果父亲命令儿子自杀,那还要再请示些什么呢?”我如是说。 也许是被心中的杀性影响了吧,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以死,蒙恬可以死,甚至全天下都可以死,但胡亥不行! 于是我自尽了。 而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年了。 我醒来的时候正泡在一桶药池中,四周是一个山谷,我后来知道,山是云梦山,谷叫逍遥谷。 我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失去了知觉,别说站起来,我甚至不能够控制我的手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睁眼与闭眼。 就这样,我在山谷中待了两天,看着日升月落、看着云过风停,听过虎啸犬吠、听过百鸟齐鸣。 我发现,我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第三天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两个影子,朝我飞来。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归来的飞鸟,并没有太在意。但是两个影子越来越大,直直地飞到我的面前。 是两个人,或者说两只妖。 “师兄,你看他醒过来了呢。”说话的是一个红衣的小姑娘,也就是之前飞来的红鸾。 “师傅说他醒了,那他肯定就会醒啦。走吧,带他去见师傅吧。”这是另一只妖,是一只青鹤。 说完青鹤童子便走到了我身前,在我身上点了几下,我突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像是开了闸的江流,奔腾不息。 “好了,你的穴位我已经给你解开了,跟我来吧。”青鹤童子晃了晃脑袋,又变成了一只鹤,轻轻提着爪子。 我一开始还担心自己一丝不挂,可是当我能够低头时,我看见了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袍子,袖子上面绣着一片青红交错的羽毛。 这件袍子我曾在蒙恬将军帐内见过,但我并不知道这袍子为什么又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我坐上青鹤的背,由着它载着我飞向山谷深处。 约莫飞了足足有一柱香,我的视野中出现一个竹楼,竹楼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器物,一些是我见过的,如占星台、日晷、风动仪等等,这些在皇宫里经常能看见。但是也有很多我不曾见过,形态奇异。 青鹤稳稳地停在竹楼前,蹲下身,让我下来。随即一个素袍老人从竹楼中缓缓走出,笑着和我打招呼。 “醒啦。”老人的声音很柔和,虽然有着岁月的沧桑,但却是中气十足。 而且,我似乎见过这个人。不,应该是见过这个人的画像。 玄微子,王诩。 “看样子恢复的不错,不愧是长生不老药。”王诩没有计较我的无礼,看了看我的脖子,抚须赞叹着。 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指尖光滑的触感让我感到惊异。 伤口呢? 我明明看着鲜血从我颈间喷射而出,染红了青帐,随后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不对,失去意识之前我有看到什么!黑色的!到底是什么! 我尝试去回忆,尝试去捕捉那个瞬间,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 “醒来!”玄微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炸响,将我从思绪中生生拽了出来。 我呆呆地看着他,有点迷离。 “不用想了,是蒙恬。”玄微子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一语道出了我心中所想。“你是自刎了,也昏迷倒地了,但你没死。长生不老药生生吊住了你最后一口气,让你没能当场死去,但也让你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你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妖化了,这也是长生不老药的弊端吧。因为它是西王母炼制的,而西王母是妖王,所以服用了这个药的人,都需要大量的灵气来维持人形,否则就会妖化。蒙恬应该是受了你父亲的命令吧,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你彻彻底底吸了个干净,然后将毕方的传承给了你。 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上古创世神血脉转嫁的例子吧。” 玄微子的语气中有些惋惜,但是却也只是惋惜。 我完全愣住了,我死死地盯着身上的袍子,就好像是它杀死了蒙恬将军,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厌恶,那一刻我是多么想要杀死自己,自己是如此的丑恶。 但是玄微子拦住了我。 “既然蒙恬把命给了你,老天爷也没拦着,那你就好好收着,不要辜负了他。” 他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击溃了我。 “还请老神仙送我出去!”我极力稳住心神,勉强地站直了身。 “你父皇将你托付我,让我在大秦国难之时护你百年,我不会放你出去的。”玄微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还请老神仙,送我出去!”这是生平唯一一次,我对着父亲之外的人下跪。 “出去?你是觉得你可以从三位仙人手下救回胡亥,还是觉得你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抗衡赵高一脉?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不如意,你不可能事事顺心,学着让它过去吧。”玄微子托着我的手臂将我扶起,微微皱眉,“而且,现在已经是四七年了。秦朝已经亡了,胡亥也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大秦,亡了? 第十三章 冥 我瘫坐在地上,呆了很久。 玄微子没有劝我,也没有说什么,带着他的两个道童悄然离去。 留我一人。 皆弃我而去,独留我一人。 父亲走了,走的一点都没有他千古一帝的样子,都因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蒙恬将军走了,不是死在了沙场,而是死在了自家军帐,都因为我这个食人精血的怪物。 弟弟胡亥走了,甚至还没能实现他开酒楼的梦,都因为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兄长。 你们,为什么都走了? 为什么! “啊!”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嘶吼着,狂奔着,狠狠扎入竹楼旁的瀑布中,任由飞泻的流水击打在我的身上,将我狠狠压垮,沉到了湖底。 冰冷的湖水使我冷静下来。 我爬到岸边,跪在水里不停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吐出湖水。 我睁开眼,看到了湖水里的自己。 这已经不是了人的样子。 青碧色的绒毛布满了我的脸庞,双目赤红,就连头发也变成了像火一样的丹红。 这是妖啊! 我双手颤抖着,轻轻地触摸脸上的绒毛,感受着指尖柔软的触感,我陷入了疯狂。 我呐喊着,嘶吼着,歇斯底里。 我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脸庞,想要将上面的绒毛一点一点拔下来;我胡乱拍击着水面,我不想再看见自己这副丑恶的面孔;我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忘了疼痛。 直到我冷静下来。 我发现自己脸上的伤口正飞速恢复着,不出一柱香,脸上的伤口便已痊愈,也没有任何的疤痕。 而那些绒毛,也一起长了出来。 长生不老。 我匆匆从水中爬到岸上,在河边找到一块锋利的石头,狠狠划向了掌心。我顾不上掌心的刺痛,将伤口浸泡在湖水中,死死盯着。 我感到惊惧。 我能清楚地看到伤口长出一棵棵肉芽,坏死的肉一点点硬化,褪下。不到半个时辰,掌心的伤口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疤痕,但也在消退着。 人总想着得到长生,可是得到了以后,应该是和我一样惶恐的吧? 对于未知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那一刻,我疯狂地想证明,自己还是一个人,会受伤,也会死。 我将手掌摊开,放在岸边一块巨石上,右手举着那块锋利的石片,犹豫着。 我就不信,断了指你还能再长! 如果不是毕方唤住了我,我该是断指了。 “你当真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不死之身了是么?”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停止了下一步动作。 “谁!是谁!”我丢开石片,双手弯曲成爪,手背上一层青羽悄然浮现,不知不觉。 “我?你站到水里看看,我是谁啊。”那个声音就那么出现在我脑海里,渺无踪迹。 我像失了神一般,一步一顿地走向湖中。 我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是一只鸟。 毕方。 “见了本座真身,还不跪下!”毕方的声音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就好像千万根尖针在刺击着我的大脑。 但我死死支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 “我让你跪下!”毕方可能是怒了,一股威严从他的声音中蔓延开来。 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碾压,避无可避。 我的双腿渐渐失去了力量,我的双膝不再受我的控制,我开始缓缓地,屈服了。 我听到了他的冷笑,轻蔑,不屑。 我强行运气逆流,将自己的筋脉尽数崩断,倒飞而出。 我听到了他恨恨的冷哼声。 我知道,我赢了。 再后来,我就这么认识了毕方,回雪。 之后,我拜了玄微子为师,跟随他在逍遥谷修行了近百年。他将他的毕生所学悉数传授与我,除了一点。 成仙之道。 “每一个人的仙路都是不同的,一味学习别人,注定成不了仙。虽然我告诉你我的成仙之法的确会给你带来裨益,但是也可能会局限了你,这样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仙。”师尊是如此说。 倒也的确,我也相信师尊绝不会是因为私心而不肯教与我。 百年后,师尊让我离开了逍遥谷,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逍遥谷中的静谧、祥和,我再看到这个天下时,心中已没有了那么浓烈的恨意,只是遗憾。 那一年,龙椅上的人叫刘彻,人称汉武帝。 刘彻是一个好皇帝,我不得不承认。 我不会说他和父亲相比谁更优秀,但他做到了很多父亲未曾做到的。 那一年,他率十八万骑北巡,遣使谕告匈奴单于臣服;那一年,东越繇王、越衍侯吴阳、建成侯敖设计杀死了反复无常的余善,投奔大汉,他不费一兵一卒收服了东越;那一年,他置平准,赐桑弘羊爵左庶长,为治粟都尉,领大农令,掌盐铁,主均输与平准,国库盈满;那一年,他颁布的征收车船税的规定被撤销,车船税停止征收,百姓对他赞不绝口。 他为后世留下了“贞观之治”。 我没有去一睹这位明帝的风采,而是在咸阳城下站了很久。看着城门上的“长安城”三个大字,心中百味杂陈。 最后我也学着师尊,隐居了。 我看着一个个生命逝去,看着朝代更替,看了太多的世事浮沉,见过太多的人生百态,疲了。 我开始变得淡薄,不再在乎这些俗事,甚至不再在乎自己。 这很自由,自由得孤独。 我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大道无情。 我将自己变成了这个世间的过客。 我帮助过霍去病征战匈奴,也指点过蔡伦冶炼; 我和张衡一起研究过地动仪,也帮过董卓残杀过起义军; 我与周瑜一起留下了赤壁之战,却也帮助魏国灭掉了东吴; 有人叫我卧龙居士诸葛孔明,也有人叫我昏庸皇帝李煜;我曾是直言谏臣魏征,却也是青词宰相夏言。 救世之臣我当过,乱世枭雄我也做过,济世救人之事有我,大奸大恶之人也有我。我不再是扶苏,也不是毕方,我有千百面,后世远留名。 世人唾骂过我,却也对我感恩戴德。但我知道,他们其实都不是我。 却又是我。 我就这么迷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直到遇到一个人,也不对,一只凤。 棠。 我见到她时,她正被百来位练气士围攻,他们都想把她斩杀,瓜分她的一一切。精血、肉身、魂魄,不论哪一个对修者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凡人,总会贪求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我出手灭杀了那些练气士,将她带回了我的居所。 我带着她,她陪着我,就这么过了上千年。 第十四章 回雪 也许是累了,最后我停留在这里,开了间茶社,改了名换了姓。 再后来,回雪告诉我,你出现了。 我一开始是准备杀了你的,毕竟你身体里面有着盘古大神的混沌之力。虽然我当时并不确定你体内的盘古之力来自何处,但是凡是涉及了混沌的,都可能会掀起灭世灾难。 只可惜,我没能杀死你。 虽然是有年岁越长灵气越重的说法,但是那只是对于寻常修者。到了我这个层面以后,实力将会难以寸进。不论在这个世界,亦或是山海界,每一个人、兽、还是神,都相当于一个容器,而每个容器都有一个饱和。 我达到了这个饱和,你的父亲也是。 但是他本该是不及我的。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我不知道你的父亲到底有什么奇遇,但是他对灵气的掌握的确高于我,包括对天道之力、万物之息、以及九天星象。 我跟随师尊修行了百年,而后又钻研了千年,我以为这世间除了师尊再也没有人能与我一战,但是你的父亲做到了。 如果不是仗着我的不死妖身,我甚至可能会败在他手下。 - 冥说到这,直直地看着柳明凡,似乎是想从柳明凡身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柳明凡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他怂了。 “先生您刚才说,您当时不知道明凡体内的混沌之力来自哪里,那就是说,您现在知道了?”苏未察觉到了冥散发出的威压,云谲上的黑白流纹悄然游动着。 就算螳臂当车,也要寸步不移。 “呵呵,”撇了一眼苏未,冷笑两声,盯着柳明凡“千年来能够凭借蛮力破开回雪的护体真火的,也就你一个了。” 苏未和柳明凡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冥在说什么。 “哼。”冥也不知道为什么,冷哼一声,就略过了这个话题。“好了,至于修复山海镜的线索,就不用你们问了。” “王工厂大爆炸,你们可能知道这件事。”冥从身后的壁橱取出一本古书,《明实录》。“那次爆炸范围半径大约七百五十米,面积达到两万多平方公里,共造成约两万余人死伤,杀伤力堪比原子弹。但是那个时候才十七世纪,不可能有原子弹。” “于是我去调查了。刚到天津我就感受到了其中缕乱的混沌之力,而在爆炸中心,我发现了一个阵法。”冥取出另一本册子,上面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有点残缺。 “这个阵法是我不曾见过的,而且其中有大量符号是我们这个世界所不曾使用过的。哪怕是到现在,我也没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苏未看着册子上的阵法,沉思着。 阵法中很明显有着两仪四象五方十二宫,这些冥肯定是看得出来的。而阵图中间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甲骨文里的女。 除此之外,其他的字符他完全看不懂了。 “我好像,认识几个。这个是烛阴,这个是毕方,这个是据比,这个是竖亥,还有这个,天吴。然后这个这中间的应该是女娲,这十二个应该是十二本命。 这好像是个召唤阵法。”一直没有开口的柳明凡突然伸出了手,在阵图上指指点点。 苏未看着他指向的符号,有些茫然。《山海经》他也看过,他不记得里面有这些图案。 “嗯,这些应该是烛阴前辈灌输给你的。”冥这次没有再称呼烛九阴为红皮蛇,反而是加上了“前辈”二字。“这是一个召唤大阵,据我判断,应该是召唤天帝昊天。” “对于天帝昊天而言,万古界是一个很好的殖民地,他曾两次下界,试图侵入万古界,但都以失败告终。这应该就是盘古大神对人族最后的庇护了吧。而除了神族,兽族也想过侵占万古界,以此来躲避神族的奴役。换句话说,万古界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据为己有。 而王工厂这次,应该是召唤失败了,导致空间炸裂,造成了大爆炸。” “就是说,有人想打破山海镜!”柳明凡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低呼出声。 冥默默看了他一眼,无视了他。 “也就是那次大爆炸,将山海镜打开了一道裂缝,好在山海镜虽然裂开导致一些异兽逃窜入万古界,但这也使这让万古界的灵气得到了补充,带来了一个修者的新时代。”冥深深地看着眼前的新时代领袖,有些语塞。“再后来,又陆续发生了华航空难、四川食人林、以及松花江坠龙,你父亲意识到山海镜的裂纹可能不止一处。 他找过我合作,但我拒绝了。因为我必须盯着你,以防被人利用。你体内的混沌之力,足以完全破开山海镜。 于是他去了长白山,就再也没有回来。” 冥的声音里有点惋惜,这有点少有。苏未抓着柳明凡的手,害怕他因此失控。 但他没有。 柳明凡深深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苏未看不到他的表情。 “谢谢你告诉我一切,阿未,我们走吧。”柳明凡站起身,头也不回。苏未没有说话,起身对冥道了谢,匆匆追上去。 冥看着苏未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玩味。他突然发现,他认识这个男孩,在千年前。 “小凡……”苏未追上柳明凡,左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知道,柳明凡有些责怪冥。 “我没事。”柳明凡偏过头,对苏未挤出一个笑脸。 “冥先生他……”苏未想劝慰柳明凡,但是还没说完,便被柳明凡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冥先生他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全人族。呵,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柳明凡看着苏未,咧开了嘴。 有些癫狂。 有些颓圮。 有些,绝望。 柳明凡就这么一言不发,到了酒店,直直地进到浴室,任由冰冷的水浇淋在自己的头上。 一直到归程,两人都沉默着。 苏未想开口,但他习惯了沉默。 柳明凡沉默着,虽然他习惯于开口。 次日,两人回到了学校。 “柳明凡,你回来啦!那件事谢谢你啊!”柳明凡刚到班里,陈月便蹦到了柳明凡面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柳明凡勉强地牵动了一下脸部肌肉,微微弓着身。“刘学究呢?还没出院吗?” “晓闲她已经好多啦,上次送我去医院的那个乔医生说了,不到一个星期晓闲就可以醒过来了。”陈月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柳明凡的异常,有点失落,但还是扬起笑脸,看着柳明凡。“柳明凡,你没事吧?” “呵,我没事,你先去复习吧,给林老师看见了又得挨骂了。”柳明凡无奈地笑了笑,催促她。 陈月皱着眉,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坐回了位置上,随意地翻了翻面前的试卷,很显然没有仔细看。 柳明凡坐到位置上,看到了桌子上有封信。 署名,千岚。 第十五章 启程 “高考加油! -----千岚” 柳明凡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贺卡。 其实他猜到了。 柳明凡看向了苏未的方向,果然,苏未手里也拿着一封信。 真心酸。 柳明凡不用看也知道苏未手里的信肯定是写满了祝福,谁让苏未招人家喜欢呢。 “唉。”柳明凡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贺卡,小心翼翼地放回信封,保存起来。 “诶,你俩这几天干啥去了,居然能从林姐手里请到假,不错嘛。咋整的,教教我?”徐一帆看着屏幕中的“victory”,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用胳膊肘捅了捅柳明凡。 “没什么,家里的事。我说你小子真的不准备读大学啦?天天这么玩下去,真准备毕业了就去当个保安?”柳明凡一把抓住徐一帆的手机,左手摁住徐一帆的肩膀,脸上写满了认真。 “唉,还能怎么办。就我这水平,还想考大学啊?我家老头子都说了,我能捞上个专职已经是祖坟冒烟了。倒是你,林姐不说了吗,你要是肯努力,考个重点不还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你呀就不要担心我了,好好把自己搞起来。以后老弟我要是混的不好,可就盼着你来罩着我了。”徐一帆轻笑着,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担心呢,可是没办法啊,等他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已经晚了。老师上课听不懂,只好发呆,下课了作业写不来,只好抄抄,想回去看以前的书,又看不懂。到最后,还是一天到晚玩手机,混吃等死。 柳明凡低下了头,突然又抬头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没有资格说什么。 “我说柳明凡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矫情了,怕不是那个小学妹不要你了?”徐一帆笑得一如既往的猥琐,但是柳明凡却笑不出来。 他虽然说着不在乎,但他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这一点。家里在这方面一直将他保护的很好,不让他为高考而忧虑。而他也还算争气,至少考一个本科大学是没问题了。但是看着眼前的徐一帆,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他突然想起来有一部电影,叫《这个杀手不太冷》。 “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 为什么人生总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呢? 柳明凡有点烦闷。 “哈……”柳明凡将课本盖在脸上,靠着椅背,仰着头。 爸爸,这个世界,你就这么交给我了吗? 我怕,我做不到啊! 柳明凡脑子里一团混乱,他有点迷惘。其实冥说的很对,他只是一个废物,一无是处。每一次都靠着身边的人来保护,自己总想着逞能,却总是搞得一塌糊涂。 自己,真的值得吗?柳明凡沉沉地吐着气,有些烦躁。 “柳明凡,这个周末晓闲出院,我们准备去洞庭湖,一起吗?”柳明凡听见有人喊他,匆匆取下书本,便看见陈月趴在他桌子上,直直地看着他。 “啊?”柳明凡有点懵,陈月突然主动和他说话,他有点不习惯。 “我说,这个周末去洞庭湖,想问问你去不去?”陈月担心柳明凡听不清,稍微提了提音量,但听起来还是细声细气的。 “啊?哦,好的。”柳明凡虽然是听清楚了,但是他有点意外,陈月居然会约他出去。 柳明凡没有很在意,他估计陈月只是为了对上次的事表达一下感谢罢了。 但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某人居然也凑上来了。 “诶?你们要去洞庭湖吗?我正好也要去一趟岳阳楼,到时候一起呀?”徐一帆突然凑了过来,一脸谄媚地看着柳明凡,挤眉弄眼地暗示着他。 柳明凡似乎明白了什么。 “啊?你也要来吗?”陈月看了看徐一帆,有点惊讶,有点不情不愿。 “嗯……那个,要不让老徐一起来吧,也好有个拎包的。”柳明凡一开始还在犹豫,但是实在受不了徐一帆那幽怨的眼神,无奈妥协。 “那,好吧。”陈月看了看柳明凡,答应得很勉强。 “哈哈,那周末见呀。”徐一帆乐呵呵地瞟了一眼柳明凡,等陈月转过头立马揽过柳明凡,笑得那个得瑟。“哎呀,多亏了你啊,谢了啊。逼话不多说,事成了请你吃饭!” 柳明凡没有说话,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徐一帆关于陈月喜欢刘晓闲的事。 不过当他看见徐一帆手机上挂机警告的时候,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算了,不说了吧。 于是,柳明凡接下来的几天里恨透了自己作的这个决定,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同桌居然还有这么……闷骚的一面。 柳明凡绝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右手紧紧捂着脸。 “啊,柳明凡,你说我到时候怎么才能主动牵她的手啊。诶,你说我这么牵她的手会不会很奇怪啊?我是不是应该换个动作,这样子去牵?”徐一帆死死攥着柳明凡的手,时不时还换个动作,用特别肉麻的语气问柳明凡。 柳明凡是真的想拍死他了。 “冷静,冷静!”柳明凡右手死死捂住脸,极度克制着内心拍死徐一帆的欲望。 “朋友,你不觉得你们俩这样子很不好吗?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不知道羞耻的吗?” 这个声音彻底击杀了柳明凡。 柳明凡惊恐地回过头,看到说话的人以后,他就不再是惊恐了,整个世界都有点惊悚。 “学长,没想到啊。”思归靠在门上,玩味地看着两人。 柳明凡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两人慌张地收回手,还一个劲地擦着,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 好吧,的确是染上了,还是洗不干净那种! “喂喂喂,你你别乱说啊,我俩可啥都没没做!”徐一帆指着思归,几乎是喊出这句话。 于是全班都齐刷刷看向了他,包括石化了的柳明凡。 “懂的,懂的,九九哦~”思归摆了摆手,轻轻地对着柳明凡说了一句,便一溜烟跑开了。 于是全班又看向了柳明凡。 “柳明凡,她在说什么啊?”陈月看了一眼离去的思归,又看向了哭丧着脸的柳明凡。 “她,没说什么。问题不大!”柳明凡死死盯着徐一帆,咬牙切齿。 “啊,嗯嗯,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第十六章 蛫 “小泽,你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元咀临湖处,小男孩在腰间的挎包里翻找着,很快便找出一根火腿肠,对着湖面晃了晃。 “咕噜咕噜。”湖面上翻涌起几个水泡,一个脑袋从湖水中探了出来。 一只乌龟。 赤红色的乌龟。 “咕咕噜。”名叫小泽的巨龟哼哧哼哧地爬到岸上,趴在男孩身边,时不时用头去蹭男孩的衣角。 “这个可是最后一根了啊,咱俩一人一半!”男孩像拧衣服一样拧着火腿肠,将火腿肠拧成两段,一段自己叼着,一段剥好递给小泽。 “唉,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呀,也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了。哥哥说了,姐姐在上学呢,要等周末才能回来。可是,可是什么时候才是周末啊?”男孩抚摸着背上的羽翼,满面愁容,“族佬说了,等我修行到能把翅膀藏起来,我就可以和姐姐一样去上学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自己带好吃的回来了,嘿嘿。” “呜~”小泽低哮一声,扯了扯男孩的衣角。 “你要带我去湖里吗,好呀!”男孩一口叼住火腿肠,张开双翼,跃到小泽的背上,抱住它的脖子。“走喽!” 夕阳下,一只白甲赤身的巨龟,载着一个背生双翼的男孩,逐日而去。 次日。 “诶我说,咱这都快到地儿了,柳明凡你就不能把你的破书给收收?”徐一帆撇了一眼柳明凡,有些不悦。 这一路上他都在主动和陈月搭话,可是陈月死活就是不理他,每次回应他都不情不愿的。倒是对柳明凡,一会问这个吃不吃那个喝不喝,要说他俩没事儿徐一帆还真不相信了! 柳明凡无奈地看了一眼徐一帆,想开口,但又是没有开口,他知道徐一帆为什么针对他,但是他不也知道怎么说。 “徐一帆你怎么回事,自己不看书还不能让别人看了是吗?”刘晓闲拉着陈月的手,瞪着徐一帆。 陈月已经告诉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自然是向着柳明凡的了。 徐一帆还想还嘴,可是看到瞪着他的陈月,顿时蔫巴了。“妈的。”徐一帆幽怨地看了一眼柳明凡,低骂一声。 柳明凡本来还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可是看了看众人的样子,叹了口气,默默收起手中的册子,发着呆。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里面记载了对灵气以及灵魂力的运用之法,可以说是柳明凡打开新世界的钥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让柳明凡着迷。 柳明凡悄悄运转着体内的灵气,感受着灵气在筋脉中流转,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嗡嗡…”柳明凡感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应该是来消息了,便停止了对灵气的掌控,任由它在体内悄然流淌。 “嗯?”柳明凡看了看手机里的信息,有点哭笑不得。 “喂!你小子!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喜欢陈月,你怎么好意思下手?朋友妻不可欺不知道嘛?亏我还tm让你帮我,你他妈的就这么对你兄弟?” 柳明凡偏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徐一帆,正好和徐一帆四目相对,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我只是之前帮了她一个忙而已,我和她没什么的。” 柳明凡偏过头去看徐一帆,却看到了徐一帆厌恶的表情。 “他妈的你真以为老子会信你的鬼话?少给我在这放屁,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对我是吧?m!” “呵,爱信不信。” 柳明凡点下发送键,无语的瞥了一眼徐一帆,随即把手机放进口袋,闭目养神。 手机又无力地“嗡嗡”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徐一帆算是看透柳明凡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不理谁,时间显得是那么漫长,好在最后终于是到了站。 四个人下了车,并排走在洞庭湖岸。刘晓闲牵着陈月的手在前面走着,柳明凡和徐一帆各自走在两边,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 “柳明凡,你以后准备去哪个大学啊?”陈月挽着刘晓闲的胳膊,嘴角扬得很高。 在柳明凡的印象里,这是不曾有过的。 似乎,自己忽略了太多。 柳明凡突然笑了,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我啊,大学不准备继续读下去了。” “啊?”陈月和刘晓闲惊呼出声,就连徐一帆也诧异地看着柳明凡。 “别啊,大学还是很重要的。现在没有大学学历连工作都找不到,出门还得被人白眼。有时候就算你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可是没有文凭人家就是不会理你的,柳明凡你可别冲动啊!”刘晓闲站到柳明凡面前,急得直跺脚。 “哈哈,你可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呀。”柳明凡还是第一次发现刘晓闲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笑出了声。 “唉,你你,唉,你自己再想想吧。”刘晓闲想了想,终是没有再坚持。 柳明凡笑了笑,独自向前走去。 陈月和刘晓闲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跟上柳明凡的脚步。 可怜的徐一帆跟上也不是,不跟上也不是,只能恨恨的跟着陈月。 午后,四人租了一艘小船去湖中赏景。柳明凡和徐一帆一人一侧负责摇桨,陈月和刘晓闲坐在他们对面,时不时将手伸进湖水里,带起一圈圈涟漪。 “这应该是我们考前的最后一次放松了吧。”刘晓闲搂着陈月坐在船头,面向柳明凡。“虽然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如果接下来的一个月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免费帮你补课的。” 在她眼里,成绩应该是最为重要的了。毕竟,是学生啊。 柳明凡笑了笑,没有拒绝,“好啊,回去就找你补课。” “到时候老徐也一起啊。”柳明凡突然看向在另一边摇着桨的徐一帆。 “啊?我吗?”徐一帆还在为之前的矛盾而郁结,没想到柳明凡会突然提到他。 “嗯,老徐一起吧。考个大学,找个过得去的工作,这样子徐叔叔也才能放心啊。”柳明凡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有点失落,但也很欣慰。 “我,我还是算了吧,考不到的。”徐一帆有点兴奋,但很快又闷了声。这不可能的,他告诉自己。 “事在人为。”柳明凡放下手中的桨,握住徐一帆的桨,看着他。“没有尝试,就不要说放弃!人类为什么能成为自然界的霸主,就是因为人类勇于尝试,勇于挑战未知的事物。老徐,还没到最后,别放弃。” “是啊,别放弃。”一直沉闷着的陈月突然开了口。“我,我,好!”徐一帆感激地看了一眼柳明凡,握了握拳。 “欸欸欸,快看那是什么!”刘晓闲半蹲在船头,呼喊出声。 柳明凡探过头去,看到了它 那是一个白色的影子。 第十七章 交易 异兽! 柳明凡能感受到那个白色身影中的灵气,汹涌澎湃,如涛如浪。 异兽不像人族或者神族,可以疏导灵气在筋脉中流淌。异兽大多是凭借强悍的肉身锁住灵气,只有极少数修成人形的异兽可以和人族一样修行,因而异兽体内的灵气是翻涌的、是混乱的。 就像那个白影一般。 “快,快走!”柳明凡一把将刘晓闲从船头拽过来,拼命地摇着桨。一旁的徐一帆虽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柳明凡这样子,也顾不上问,跟着柳明凡一起死命摇桨。 但是柳明凡看着白影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近。 “咚。” 白影狠狠地撞在船侧,船身整个向着柳明凡这边侧翻而来。柳明凡当即松开手中的船桨,高高跃起,一脚踏在船舷,将船身稳定下来,旋即有转身拽住险些落入水中的刘晓闲,扔回船内。 “快把救生衣穿上!”柳明凡半蹲着,将座椅下的救生衣翻出,递给三人。 “这个救生衣是破的!”陈月突然喊了一声,身上还挂着一件残破的救生衣,里面的浮板早已不翼而飞。 “妈的,什么无良商家。”柳明凡低骂一声,把手头的救生衣扔给了陈月,“你先把这个穿上,等会儿船要是翻了你俩赶紧往岸边游。” “啊?”陈月紧紧抱着救生衣,却没有穿上。 “什么鬼东西,怎么连个人都看不到。”柳明凡看了看四周,偌大的湖面只有他们一叶游船。 “咚。”船身又一次颠簸起来。 “快穿上!没时间犹豫了!”柳明凡稳住身形,回头吼了陈月一声。 “我这都还没本命年呢,怎么就这么背了,哪都有异兽。”柳明凡当真是很无奈了,以前想见找不到,现在不想见又到处来,难道自己当真是传说中的衰星体质? “狂浪是一种态度,狂浪是起起伏伏,狂浪……” 柳明凡还在想着该怎么办,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沃日,哪个狗东西现在给我打电话!”柳明凡一只手扶着船身,一只手摸出了手机。 苏未。 “喂,什么事?”柳明凡看着陈月是穿上了救生衣,总算是舒了口气。 “你是不是今天要去洞庭湖?”苏未的声音有些急切,还有着呼呼的风声,似乎是在跑步。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洞庭湖里有异兽?”柳明凡看了一眼身侧的白影,有些哭笑不得。 “是的,你不会已经遇到它了吧?”柳明凡听得出来苏未那边的风声越来越重,估计苏未是加速了。 可是,跑再快,你也来不及了。 柳明凡没有这么说,他不想打击苏未。 “嗯啊,可能我运气不太好吧。”柳明凡笑了笑,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样,语气随意地就像是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 自己现在应该很帅! 柳明凡站起身,看着白影又一次撞击而来,面不改色,还不忘捋了捋头发。 三人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柳明凡,徐一帆甚至忘了摇桨。 “别担心,我一出手他就……”柳明凡还想说几句,体现一下自己的临危不惧,云淡风轻。但是随后便随着船身的倾侧向后跌去,一头栽进水里,手机也落入了水中。 “柳明凡你脑子坏掉啦?”徐一帆死死抱住柳明凡的双腿,将他从水中生生拽了上来。 柳明凡疯狂地咳嗽着,抹着脸上的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兄弟,替我照顾好她。” 徐一帆的声音突然窜入柳明凡耳中,将他吓得清醒过来。 柳明凡感到身上多了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了落水声。 “徐一帆!”是陈月和刘晓闲的呼喊。 柳明凡不顾满脸的水渍,睁开双眼,想抓住什么。 但只看得见徐一帆的背影。 还有手中的救生衣。 柳明凡死死盯着水中的徐一帆,却无能为力。 他不会游泳。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为了自己而死去,感觉如何?”流风的声音突然在柳明凡脑海中响了起来。 流风已经沉睡很久了。 “求求你,帮帮我。” 柳明凡跪倒在了山洞中。 无力,自责,愧疚,绝望。 这足以摧毁一个人。 “替我照顾好她。” 为什么这种要对自己说这种托孤的话啊! 说这句话的人,该是我啊! 柳明凡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软弱,自以为的坚强被一击即溃,只是徒增讽刺。 “呵,就这样子就受不了了吗?你的使命可是拯救人族,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只是这还只是开始,你就承受不住了吗?那你凭什么去拯救这个世界?成大事者,应该放下这些私情,不要被情感所耽误。”流风并没有出现,但他的声音却在山洞中回荡着。 “别忘了,你还要找回你的父亲,你还要拯救万古界。” 救世? 柳明凡俯在地上,双目无神。 救世?自己配吗? “如果,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的话,我有什么资格去救世?” 柳明凡死死盯着双手,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哭闹,也没有咆哮。“救世?我不过是个废物!凭什么去救世!”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么?”流风的人面出现在了柳明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为一个猎妖人,身为柳非玄的儿子,三番两次来求我一个山海界的神兽,你不是废物是什么?” “是啊,我是个废物。但是,我想,我可以和你做一笔交易。”柳明凡抬起头,盯着流风的双眼。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盯着流风的双眼。 无所畏惧。 “哦?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我和你交易的?盘古之力?那东西只是个催命符,谁拿着谁死;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件神器?那玩意儿对我用处可不大;还是说,你的灵魂?可是我要来有什么用呢?”流风拧了个身,龙躯盘在柳明凡身周,人面悄然游曳到柳明凡耳畔,字句轻吐。 “冥和毕方之间,和你我之间不一样吧。你就不希望和毕方一样,有一具躯壳么?哪怕是人类的身躯。”柳明凡突然变了一个人,冷静得可怕。 像是苏未。 “呵呵呵,有意思。没想到啊,你也不是太蠢,居然能发现这个。是的,青毛鸟和那个小家伙之间的确不像你我,他们是一体的。虽然你这个条件是很诱人,但我不会答应你的。”流风慢慢地盘回石柱,语气有些无奈。“你是天命之子,身上背负了太大的气运。虽然这些气运的确可以使我一步登天,但也可能使我万劫不复。” “我帮不了你。” 流风一把抓起柳明凡,丢出洞外。 “没想到啊,小子。” 流风捏了捏爪子,看着柳明凡离去的方向,念念有词。 第十八章 獙獙 柳明凡的视线再次清晰,徐一帆还在水中,而自己则趴在船舷,刘晓闲和陈月坐在角落。 只过去了一瞬。 柳明凡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石头,上面篆刻着一些图案。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 柳明凡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阵法图,但他研究了很久都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问了苏未苏未也没有告诉他。 “混蛋!”柳明凡重重一拳砸在船舷,低喝一声。 指节被划破了,流了些血。 头发上的水珠低落在伤口上,有些疼通。 但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白影距离徐一帆越来越近,但他却无能为力。 必死之局。 柳明凡转过身,将符石递给陈月。“帮我保管好它,我去帮老徐。” 死又如何。 “它,它好烫!”陈月接过符石的瞬间,便感觉手中攥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块烧红的铁块,匆匆忙忙地又递还给柳明凡。 柳明凡接过符石,拿在手中。 毫无感觉。 柳明凡知道,陈月不可能骗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符石认主了。 但到底是什么激活了符石? 柳明凡死死盯着手中的符石,却找不到答案。 罢了。 柳明凡将符石放入口袋,纵身跃入湖中。 能被流风称为神器,这块符石应该不简单,可惜了。 遇人不淑,实乃天意。 入水前,柳明凡还能感慨。 入水后,柳明凡发现,什么浴火重生、逆境突破,都是骗人的! 柳明凡在水中无力地扑腾了几下,便直直地沉了下去。 …… …… …… “咳咳咳……”柳明凡猛地坐起,剧烈地咳嗽着。 这地府还有太阳的吗? 柳明凡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渐渐适应眼前的光明。 这是哪? 柳明凡将手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 但他却扑了出去。 “老徐,老徐!醒醒!”柳明凡用力摇了摇徐一帆,拍击着他的面部。 “呕……”徐一帆翻过身,疯狂地呕吐着,大口大口吐出肚子中的湖水。 柳明凡松了口气,直起身,很快便看到了旁边的陈月和刘晓闲。 “这里是哪?”刘晓闲和陈月互相依靠着,扫了扫四周。 像是在某座山山脚。 “这里应该是扁山。”刘晓闲拿出手机,看了看地图定位。 这个时候防水机的作用就很明显了。 “扁山!不会吧?我们是从岳阳楼租的船,扁山离岳阳楼差不多有六个公里,如果是这样子我们应该早就淹死了。”柳明凡凑到刘晓闲身边,探头去看柳明凡的手机。 但是手机上面的定位的的确确就是扁山。 “算了,我们先看看怎么离开吧。附近应该有离开的路,实在不行就打电话报警吧。”刘晓闲本来想用导航,发现没有扁山内部详细导航,只能把手机放回兜里,抬起头环视四周。 眼前的湖岸看起来是唯一的一条路了。 “明凡,还是直接报警吧。”徐一帆的声音有些颤抖。 柳明凡才发现,徐一帆醒过来以后一直没有说过话,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发着呆。 像是丢了魂。 “那个东西,太可怕了。”徐一帆瘫坐在地上,眼睛直直瞪着前方,目呲欲裂。 柳明凡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那是异兽,但他并不想告诉徐一帆。有些事,注定了不为人知。 “真的啊!那是个怪物啊!”徐一帆似乎有些崩溃了,“我下水的时候看见它了,像是一只大海龟,但又不是。它的壳是白的,四肢是赤红的,上面还有鳞片!当时我就想着,怪物就怪物吧,拼死也得让你把她俩带回去啊,然后我就游过去了。然后,那个怪物对我笑了!我能从它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在笑!他,他在笑你知道吗?他在笑啊!” “好了,别去想了!”柳明凡握住徐一帆的手,强迫他看自己的眼睛。 他猜到了那只异兽是什么,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徐一帆会被它吓到崩溃。 “明凡,报警吧!它真的,我,我也,他……”徐一帆试着去表达,但他却说不出口,他嚅噎着。 刻骨铭心的恐惧。 “别去想了,我们都在。”陈月轻轻走在徐一帆身边,右手搭上徐一帆的手臂。 其实陈月一直都知道徐一帆喜欢她,她是一个很敏感的女孩,别人的情感哪怕是一丝一毫她都能感觉出来。 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只要一直和徐一帆保持距离,终有一天徐一帆会喜欢别人。 但是今天不行,他需要她。 “我……”徐一帆总算是冷静了些许,但眼神中还是充满了恐惧。 陈月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见独谷的时候。 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我们先出去吧。”陈月站起身,对着徐一帆伸出了手。 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它能让人绝望,也能让人坚强。 四人开始沿着岸向另一边走去,绕过山体应该就到了扁山的另一面了。 临岸的那一面。 柳明凡摸了摸口袋,符石还在。 “快走吧,趁着还是下午,应该能碰到别的船只,等太阳下了山就麻烦了。”柳明凡走在前面,对着身后三人招呼了一声。 “柳明凡,你饿不饿?”刘晓闲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巧克力,已经有些化了。 柳明凡才意识到胃里有点空。 他们午饭并没有吃多少,因为本来想着在船上吃些甜点的。开始现在,他们的包全都不见了,甜点什么的,自然也不存在了。 “没事,你们吃吧。”柳明凡摆了摆手,坐到了地上,看着湖面。“你们吃完休息会,就继续走吧,这已经能看见对岸了,估计待会儿就会有船过来了。” 柳明凡没有报警,他虽然不知道异兽的存在有多少人知道,但是自己长那么大,如果不是因为父亲,他肯定也是接触不到异兽的。由此可知,异兽的存在应该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一开始他还担心徐一帆不肯,但是好在有陈月在,徐一帆也妥协了。 柳明凡环视着四周,他突然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了。 这种,局外人的感觉。 “柳明凡!快看!那个怪物!”刘晓闲的叫声打断了柳明凡的瞎想,将他拽回现实中。 而且,他现在还得面对新的挑战。 那只异兽回来了,不仅如此,它背上还有一个男孩,背生双翼。 两只异兽。 第十九章 祈水珧金 “跑!”柳明凡大喝一声,拉起刘晓闲朝着山上跑去。 柳明凡看到那只巨龟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它。 蛫。 《山海经?中山经》有云:即公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龟,而白身赤首,名曰蛫,是可以御火。 书中并没有详说蛫是凶是善,但是曾有传言周公瑾火烧赤壁一役中,请得三大异兽助阵,方得将曹阿瞒的十里连船变为一片焦炭。 而其中便有一兽,名曰:蛫。 是可以御火,御火,谓控火之术。 曾经屠尽曹操二十万大军的存在啊,至于是凶是善,已经不重要了。 生死有命! “啊!”柳明凡突然感觉手心一空,赶忙回头去扶刘晓闲。但是这一个回头,他看见了向着他们飞来的男孩。 “快走!”柳明凡将刘晓闲扶起来,将她推向身后。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托孤了,不过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柳明凡突然有点想笑,原来自己临死前是这样子的,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啊。 “起。”柳明凡有点庆幸,自己是在陆地上,至少还能动用自己学习的猎妖咒言。 “临。”柳明凡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这是他这两天对着柳非玄留下的册子学习的,算是一个附灵之术,通过将灵气灌输到肌肉里来提升自己的身体强度。 “合。”柳明凡紧紧地抱着双臂,呼出最后一个字后猛然挣开,仰起头,看向那个男孩。 柳明凡一直觉得自己之前的身体已经算不错了,至少打架的时候一个打两个还是没问题。但是当他将灵气灌输进自身肌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施瓦辛格附体了,参加个什么健美比赛肯定能夺冠。 但是现在可没有什么健美比赛! “嘿嘿,来吧。”柳明凡轻笑一声,奔向那个男孩。 跃起。 柳明凡这一跃足足有两米高,对着男孩的头上就是狠狠一拳。 “狐妖?”柳明凡看见了男孩头上的狐耳,有些诧异,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动作。 “诶?”男孩仓促地翻滚了一圈,躲开了柳明凡的拳风,悬停在空中。“哥哥,你怎么打人啊!” “哥哥?”柳明凡冷笑一声,落地后一个翻滚,又扑向了男孩。 很纯粹地,出拳。 男孩没有去抵挡,也没有反击,而是和之前一样,匆忙向一旁闪去。 “呵,跑到哪去?”腾空的柳明凡突然拧身,左手抓住男孩的翅膀,借力跃上了男孩的背。 “死吧!”柳明凡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手握别人的生死,君临天下般。 “女娲,我回来了。” 这一刻,柳明凡双眸幽黑,像是深渊。 柳明凡将膝盖顶在男孩的翅膀骨节处,想要借此将男孩的翅膀生生折断。 “啊!”男孩感受到背上的杀意,本能地挣扎着,在空中不住地翻滚,试图将柳明凡从背上甩下去。 “哼。”柳明凡冷哼一声,左手死死捏着男孩的翅膀,右手掌心汇聚起一个气旋锥,朝着男孩的背部狠狠刺下。 “嗷!”男孩惨叫一声,脸上瞬间布满了雪白色的绒毛,头发也变成了橘红色,四肢渐渐变成了爪状。 《山海经?东山经》有云:姑逢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有翼,其音如鸿雁,其名曰獙獙。 “该死!”柳明凡低骂一声,手中的气旋消散在风中,整个人直直地向着地面摔去。 “砰!” 柳明凡从地上爬起来,盯着面前的异兽,獙獙。柳明凡双瞳中的杀意已经散去,瞳色也变回了深褐色,体内的灵气也已经枯竭,就连站起来也只是死撑着。 “我是来道歉的,我不会伤害你们的。”獙獙已经变回了男孩的样子,背后的羽翼凌乱不堪,还有几处很明显的折羽。 柳明凡没有相信男孩的话,但也没有怀疑。刚刚如果不是獙獙变回了男孩的样子抱住了他,按照那个高度,他至少要摔断几根骨头。 但他是异兽。 “阿泽。”男孩虚弱地呼唤了一声,潜在水中的巨龟渐渐浮出了水面,爬到男孩身边。 柳明凡看见了他们的包,在蛫的嘴里叼着。 “之前阿泽被你们的糕点馋了嘴,就把你们的船给打翻了,我让它来给你们道歉的。”男孩取下蛫口中的背包,向柳明凡走去。 “呜呜……”蛫轻轻咬住男孩的衣角,看向柳明凡的眼中满是畏惧。 “呵呵,没事的,大哥哥不会是坏人的,大哥哥身上有姐姐的味道。”男孩摸了摸蛫的头,笑了笑。其实他也感受到了柳明凡体内的气息,那是一种本源上的压制,令他畏惧。 但他相信姐姐。 柳明凡接过背包,看向男孩的眼神突然没那么防备了。 男孩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 徐一帆和陈月二女并没有跑远,此时见状也轻轻走到柳明凡身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明明凡,你刚刚……”徐一帆站在柳明凡身边,想伸手去扶住他,但又不敢。 柳明凡刚刚的表情,像极了蝙蝠侠里面的小丑,疯狂、残忍。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柳明凡。 “柳明凡,没事吧。”陈月上前接过柳明凡手中的背包,扶着柳明凡坐下。 那天晚上开始,她就认定了柳明凡不是一个普通人。 “那个,哥哥姐姐,很抱歉之前小泽打翻了你们的船,抢走了你们的点心,对不起!”男孩将翅膀紧紧收拢在后背,对着四人深深鞠了个躬。 柳明凡没有开口,身后的三人看向男孩的眼神也有些惊惧,徐一帆甚至有些退后。 这些小男孩都看在了眼里。 “小泽他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也是小泽把你们从水里捞上来的,刚刚我们就是去给哥哥姐姐找包包去了。小泽只是太贪吃了。被他偷吃了的糕点我会让姐姐赔偿给你们的,还请哥哥姐姐们原谅他,对不起!”男孩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迟迟不肯抬头。 他以为柳明凡他们是怨责小泽抢走了他们的糕点。 “你,叫什么名字?”柳明凡咂了咂嘴,喉咙里干干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他有些相信这个男孩了。 他想到了冥身边的棠。 不是每一只异兽都是穷凶恶极的,异兽和人类也可以和睦共处。 而他,愿意去相信。 男孩以为柳明凡终于是原谅他了,猛然昂起头,有些雀跃。 “祈水珧金。” 第二十章 你是我兄弟啊 “祈水珧金,嗯,好。”柳明凡咽了咽口水,微微温润了干涩的喉部。“刚刚,我,对不起。” 柳明凡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其实说到底,面前的男孩只是个孩子。 “没事的,习惯啦。”男孩轻轻抚了抚身后折断的羽翼,让它看起来尽量不那么凌乱不堪。 男孩就这么对着柳明凡笑着,嘴角的弧度是那么自然,自然得让人心碎。 习惯了。 “我以后能叫你小金吗?”柳明凡坐到地上,对着祈水珧金招了招手。其实他早已经精疲力竭,之前强行聚成尖锥已经抽干了他体内的灵气,而失去了灵气支持的肌肉传来一阵阵酸痛,就好像他与独谷战斗之后醒来的那一晚。 “啊?可以啊!姐姐就叫我小金的呢!”男孩乖巧地坐到柳明凡身边,抱着膝盖。 就像是很普通的兄弟两人,坐在一起。 柳明凡对着男孩伸出了手,轻轻地,缓缓地。 但他很快停在了半空中,因为男孩在看着他。 毫无防备地,甚至有些期待。 男孩低下了头。 柳明凡的手轻轻覆上男孩的头,揉了揉他的头发。 黄髫绕指柔,一语触心头。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电视中的“人鬼殊途”,如果说人族与异族发生感情是有违天道,那他们只是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又有什么错呢? 他们只是,想活下来。 “你脖子上这里是怎么了?”柳明凡突然看见了祈水珧金脖颈处的一条伤疤,之前因为男孩一直昂着头,所以没能看见。 “啊?这个嘛?这个是我和一只狼妖打架的时候留下的。我可厉害啦,别说狼妖了,就是来只大老虎我也打得过的!”祈水珧金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咧嘴一笑。 “是吗,呵呵。”柳明凡笑了笑,他想到了以前自己逞强和别人打架,回家以后被何珍好一顿收拾。但是何珍还是很小心的为他擦了药,叮嘱他以后不许和别人打架。 这是一种责怨的溺爱。 “不过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打架吧,不然又受伤了家里人会担心的。”柳明凡收回手,撩开自己的袖口,抚摸着手臂上的疤痕。 每一个人都有被溺爱的权利。 “嗯啊,姐姐也说了,不许打架。我可乖啦,只是那个时候我要是不打他的话,那个小孩就要被狼妖吃掉了。”祈水珧金摇了摇头,嘀咕着。 “嗯?怎么?”柳明凡不经意瞟了瞟不远处的蛫,结果那家伙瞬间把头缩进了龟壳里,一双小眼睛在里面一眨一眨的。 柳明凡嘴角抽了抽,有点想笑,这哪是之前袭击他们的怪物,这明明可是一只又怂又蠢的宠物啊。 柳明凡回过身,想叫徐一帆他们过来,结果发现三人就紧紧地贴在他背后,刘晓闲还偷偷地伸出手去触摸祈水珧金的翅膀。 “……”柳明凡有些无语了,“你们几个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喂!” “刚刚啊,你摸人家头的时候。”刘晓闲“无辜”地瞥了柳明凡一眼,凑到了祈水珧金身边,对着他的头伸出了“魔掌”。“诶,你这个耳朵好可爱呀,我这样子摸一摸没事吧?” “……”柳明凡见状伸出手就准备阻止她,结果祈水珧金倒是乖巧地低下头,用狐耳轻轻地蹭着刘晓闲的手心。 “没事哒,姐姐开心就好啦。”祈水珧金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奶声奶气。 于是,柳明凡被隔开了。 嗯,隔开了。 “wtf?刚刚是谁被吓得死命跑的?”柳明凡低声吐槽了一句,有些无奈。 “是徐一帆,不是我们。”陈月突然偏过头,幽幽来一句。 嗯? “哇,陈月你怎么也这样子了,你和刘学究学坏了我和你说,你俩这样子,这谁顶得住啊!”柳明凡惊讶地看着陈月,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妈耶,陈月也会调侃人了? “呐,他呗。”陈月对着柳明凡身后努了努嘴,回过头去抚摸祈水珧金的羽翼。 柳明凡回过头,看了看徐一帆。 满眼无奈。 徐一帆抬起头,注视着柳明凡。 一脸幽怨。 两人,一龟,被晾在了一旁。 “……我一口咬住狼妖的左爪,然后他就不停地打我,我死活没松口,然后他就在我后劲上狠狠抓了一下,留了这条疤。后来我给他爪子咬断了,他就跑啦,然后我就把那个小孩儿叼起来送回去了。”在刘晓闲的不住追问下,祈水珧金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他和狼妖的战斗都说了出来。 “送回去了,然后呢?”祈水珧金才刚刚停下,刘晓闲又追问上去。 “送回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男孩挠了挠头,咧了咧嘴,有点尴尬。 “他们没有感谢你吗?”陈月倚在刘晓闲身上,轻轻来了一句。 “感谢啊?啊啊,哈,感谢了呀,他们可开心了。”祈水珧金的表情凝了凝,有点失神,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 柳明凡还是看见了他的失落。 他是异兽,哪怕他拯救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感谢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柳明凡没有开口揭穿祈水珧金,默默去将徐一帆拽到身边。 “明凡,你不会也是个妖怪吧?”徐一帆沉默了很久,任由柳明凡拽着他,直到距离祈水珧金还有两米远的时候,突然站定,一动不动。 “……”柳明凡第一次觉得徐一帆居然是这么智障一男的。 “其实就算是妖怪也没事,咱都好几年兄弟了,你要是想吃我我估计早就渣子都不剩了。再说了,就我这几两肉,又不好吃,你也瞧不上是吧?”徐一帆也没注意看柳明凡眼神,就自顾自嘀咕着,还掐了自己一把,证明一下自己真的没什么肉。 “你有毒吧?”柳明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我爸我妈你都见过,咱俩从小发小一起长大的,神tm我是妖怪?你脑子被关羽踢了吧?” 啊,这货真的是智障吧! “可是,你是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什么样子。”徐一帆躲避着柳明凡的目光,声音飘忽,“我以前一直都不相信有鬼神有怪物,可是今天,我先是见到了两只怪物,然后你又和中了邪一样。你刚刚在天上的样子比这两个怪物还吓人你知道吗?就像那种,你知道《魔道祖师》里面的薛洋吗?就是他那种,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杀了。我从来没想过我身边的人,特别是你,我的好兄弟,会变成这样!我可以接受有怪物,我甚至可以接受怪兽过来找我麻烦,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但我接受不了你变成魔鬼啊! 你是我兄弟啊!” 第二十一章 凡有逆者,诛 “放心吧,不会的。”柳明凡突然有点语塞,他一直以为徐一帆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他从没想过徐一帆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没事的,兄弟。”柳明凡一把抱住徐一帆,拍了拍他的后背。 男人与男人之间,真的没必要那么多废话。 “小金,能麻烦你把我们送回去吗?”柳明凡将手里的包递给二女,看了看天空。 日已西垂。 “啊,好的。小泽!”祈水珧金听见柳明凡叫他,连忙蹭的站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小泽叫唤了一声。 毫无动静。 “喂,快出来啦!”祈水珧金气鼓鼓地走到小泽身边,敲了敲他的乌龟壳。 “呜呜!”小泽依旧缩着头,死活不肯出来。 祈水珧金看了一眼柳明凡,很尴尬地笑了笑。 柳明凡有点明白了,这只乌龟是怕他呢。 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柳明凡摸了摸自己的脸,暗中腹诽。 “喂,再不出来我就不理你了!一天!”祈水珧金重重拍了拍小泽的龟壳,有些气愤。 居然让自己在新朋友面前那么没面子,太过分了!迟早给你炖了! 但是小泽还是一动不动。 “两天!”祈水珧金加大了价码。 龟壳颤了颤,但还是不见小泽伸出头。 “一个星期!”祈水珧金背过身,抱着胳膊。 “这……”柳明凡四人愣愣地看着一人一龟,有些意外。 这哪里是两只异兽啊,这分明就是两个小屁孩好不好! 小泽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死死盯着柳明凡,好像只要柳明凡有什么动静它就会缩进去。 “好啦,小泽,笑一个。”祈水珧金摸了摸小泽的头,骑上了他的背。小泽晃了晃脑袋,很不情愿地挤出一个笑脸。 “嘶!”四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柳明凡算是明白为什么徐一帆被吓到崩溃了,这交错的利齿配合这憨厚的笑容,的确有点惊悚。 柳明凡的嘴角抽了抽,强装镇定,“好了,走吧,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好在小泽的龟壳够大,五个人挤在上面倒也不算勉强。 “小金,我记得你们獙獙一族有一句话是‘见之则大旱’,但我今天感觉你身上并没有丝毫的火气,这是为什么?”在归途中,柳明凡终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这个姐姐和我说过,我们獙獙一族曾和女魃大人有些渊源,可以说是一只追随着女魃大人的。后来女魃大人因为与风伯雨师大战之后耗尽了本源灵气,克制不了体内的火灵,才被世人称作旱魃。因为我们獙獙一族一直追寻着女魃大人,所以所到之处多是大旱,世人就把我们当作带来大旱的怪物了。”祈水珧金将手放进水里,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纹。 “那女魃呢?”柳明凡突然意识到《山海经》中记载的似乎并不完全是真实的,它记录的应该只是山海界所发生的,而当虚空屏障被打破之后的历史,就变得很模糊。 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女魃大人在天界,并没有来到人间。” 柳明凡似乎抓住了什么。 “天界,应该就是山海界。人间应该就是万古界,就是说女魃在山海界。但是,这不对啊,那为什么后来又有人说见到过女魃呢?”柳明凡低声自言自语着,语速极快。 “怎么了,哥哥?”祈水珧金察觉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收回了手。 “小金,你来这里,就是人间,多少年了?”柳明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百多年了吧。”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是通过山海镜的裂缝吗?”柳明凡急需证明一件事,山海镜的存在,似乎是一个悖论。 “不是啊,我是……对不起,我不能说。”祈水珧金突然想起了什么,闭了嘴。 “为什么不能说?”柳明凡有些急迫。 “啊呀,哥哥你别问了,我不能说的!”这是祈水珧金第一次失态。 柳明凡沉默了。 “天界……人间……”柳明凡轻声念叨着,脑海里飞快思索着。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靠近岳阳楼的湖畔。二女一开始还担心会有很多游人,他们被人看见了容易引起骚动,想要找一个僻静的角落登岸。 好在回去时湖畔游人已经很稀少了,柳明凡四人算是顺利上了岸。 “再见啦,我叫祈水珧金哦!”把柳明凡四人送上岸后,小泽迫不及待地便带着祈水珧金往回游去,害得祈水珧金一肚子话来不及说,只能远远地喊一声。 “我叫刘晓闲!”听到祈水珧金的叫喊声,刘晓闲双手作喇叭状圈在嘴前,前倾着身大喊。 “陈月!”陈月也学着刘晓闲的样子,大喊一声,挥了挥手。 “徐一帆。”徐一帆本来不想喊的,可是陈月在身边喊了,他便不情愿地喊了一声,不轻不重。 “柳明凡!” 柳明凡真的很喜欢这个小男孩,他相信,终有一天人族和异兽可以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异兽不用再躲躲藏藏,人族也不用再担惊受怕。 这才是,该有的世界啊。 柳明凡看着向他挥着手的祈水珧金,笑了笑,“再见!” 其实祈水珧金应该是听不见的了,不过没关系,后会自有期。 “小泽,那个居然就是柳明凡诶,姐姐喜欢的那个人!啊,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回去啊,我都不知道他听见没有!算了算了,先回去吧。”祈水珧金看着柳明凡离去的背影,拍了拍身下的小泽,嘟着嘴责怨他。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怎么样,臣服,还是灭亡?”陌尘子倚坐在独谷的背上,肩膀上站立着夏也。 身前,是近百人。 俱是白衣。 “谷力,臣服吧,这个世界本就不属于人族。”一个黑衣老者站在陌尘子身侧,深邃的瞳孔中印着白衣老人的影子。 “做梦!”被叫做谷力的老人大喝一声,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激起一番尘土。 “暮巴波切,”谷力波切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嘴唇上的大胡子不住地颤动着,“你就这样子将自己对族人出卖给这些异兽吗?你就忍心看着那些孩子变成别人的奴隶吗?你身上可是流淌着伟大的巫神的血,你身为一代大巫的骄傲呢?你这个叛族的废物!” “我这是为了族人!我是为……”暮巴波切刚开口,便被陌尘子打断了。陌尘子直起身,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谷力波切,玩味地看着这个老人。“怎么,不愿意臣服,是么?” 谷力波切沉默了,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不能。 血脉上的威压。 “怎么,你以为你们这些低贱的虫子的力量是哪里来的?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人族就是善,我们异兽就是恶?那你们这些所谓的善人的先祖,少昊金天。他杀死我的族人,将他们的灵魂强行拘禁,再任由你们这些后世族人驱使,这就是你们所为的善?”陌尘子一开始还带着些笑意,多的只是戏谑、嘲讽。但说到此处,却是狰狞。“你们的控蛊之术从何而来,我比你们更清楚。你们这些苗寨的历代波切,哪一个身上是没有附了妖魂的?你和我说你们是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善吗! 你们这些寨子的人,我只给一次机会。 凡有逆者,诛!” 第二十二章 共战! 凡有逆者,诛! 五个字轻轻地从陌尘子的口中吐出,却重重地砸在谷力波切的心上。 他犹豫了。 他一个人死不足惜,但是身后的都是他的族人啊!顺从的话,自己的族人都会变成异兽的奴隶,可是不顺从的话他们又会被杀死。 他们有的还只是孩子! 他没有权利为族人断决生死,但是此刻他必须做出决定。 “我们……”谷力波切感受到周身的压力已经消失了,但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他问心有愧! 谷力波切回过身,嚅噎着。 百年了,他第一次觉得身前的这些族人的样貌居然是如此模糊,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居然有如此多的眷恋。 第一次,老泪纵横。 “察力家,求死!”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一声,跪倒在地。 像是一颗投进水潭中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付螚家,求死!” “古博力家,求死!” “各禾家,求死!” …… 看着面前纷纷跪倒的族人,谷力波切突然觉得自己年轻了近百岁,又回到了那个热血沸腾的年轻汉子。 “巴彦寨,求死!”谷力波切回过身,双目通红,字字铿锵! 苗族的子女,可以站着死,不能跪着活! 在第一个叫喊声出现时暮巴波切的脸色就变了,脸上满是不忍、痛苦与愤恨。但他知道自己救不了这些人,他只能退缩,只能忍让,以此来保全自己的族人。 他恨,但他也怕。 “求死?”陌尘子眼角高高吊起,轻轻舔着已经化成了爪子的右手,声音尖锐,“好,很好!既然如此,那就拿你们来裹腹好了!” 陌尘子腾跃而起,眼中红芒乍现。“呵呵,一群凭借盗窃来夺得力量的渣子,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这是他滔天的恨! 陌尘子凌空而立,衣袍在疾风中猎猎作响,衣袍上幽黑的线条纷纷射出,在狂风中游走着,环绕其身。 “都出来吧,藏着掖着的,不难受吗?”陌尘子嗤笑一声,双目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眼白和瞳孔,只剩一片猩红,好似滔滔血海。 “小姑娘,你之前出价的时候可没有告诉我这次目标居然是四大凶兽。”一身皮衣的夏子煜从树影中走出,手上握着一把左轮,枪管下方弹仓轮轴护套延长至枪口。 柯尔特蟒蛇,八六年限量版。 “我也才知道。”司歌提着一把桃木剑出现在众人身后,神色淡然,身边还有一个青衣童子。 青鹤。 “小道奉家师之命,前来捉拿北山异兽之首,狍鸮。”青鹤的道袍在狂风中微微飘动着,超然绝尘。 “呵呵,这么自信,就觉得自己能抓得住我?不过一只小妖,纵你修行千年又如何?不还是我腹中糟糠,我这些年吃过的妖妖人人的,也算是不少了。”陌尘子托着手,掌间是一道幽黑的线条。 但是线条不再游走的时候,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形状。 像是一张人脸。 “其中呢,一部分变成了我的仆从。而另一部分,则是魂飞魄散!”陌尘子讥笑着,手中的幽魂被他一把捏碎,甚至连一声哀嚎也来不及发出。 “阿弥陀佛。斩妖之事还是交与柳施主了,至于那四散的冤魂,还请手下留情,勿要赶尽杀绝,予以贫僧为之超度。”一个粗布纱衣的老僧唱了一声佛号,耷拉着眼。 “劳烦释空大师了。”被称作“柳施主”的中年男子提着长刀,刀尖直指陌尘子。 “呵呵,这样子,该是来齐了吧。赏金猎人夏子煜,山字后人司清歌,玄微子之徒青鹤童子,灵隐寺高僧释空,柳家长老柳瀚平,还有那一位,阵仗不小啊。”陌尘子抚了抚眉脚,冷冷地看着身下诸人。他的双目已经化作了滔天血海,看不出其中神色,但是他的语气,却是平淡无波。 毫不畏惧。 “那位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陌尘子扬了扬下巴,指着角落里的那名女子。 一袭青衣,徐清染。 徐清染没有理会陌尘子,默默取出一堆瓶瓶罐罐,摆在地上。 最后一个瓶子着地,磕触在砂石之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刹那间,天地肃杀。 夏子煜率先出手,侧身滑出,甩臂开出三枪。透明的水晶弹头裹着幽蓝色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三道优美的线条,呈品字形封向陌尘子。 柳瀚平拖刀而上。 “般唎怛啰耶……”释空僧人双手合十,双目微阖,声若洪钟。 “青山不过可下酒,江涛恰是好润喉。你们几位的这些技俩,怕是太小瞧我了吧?”陌尘子狂笑着,咧开了嘴。 咧至三丈有余! 陌尘子身上的衣袍已经化作了飘扬着的赤红鬣毛,尖锐的羊角从他额角破出,猩红的双目已经转至了腋下,整个头颅几乎被一张血盆大口所占满。 《山海经?北山经》有云:钩吾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鴞,是食人。 “以言告神謂之祝,請神加殃謂之詛。”司歌将桃木剑插在身前,双手结印。在桃木剑入土之际,一阵狂风以司歌为眼,暴卷而出。 这不同于陌尘子阴邪的妖风,这阵狂风竟是使人神清气爽,心神明朗。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司歌的发箍已经落在地上,三千青丝在空中挥散、飘舞,但却无一能遮其面掩其容。 随着司歌的步罡,一股浩然正气渐渐凝聚在风眼之中。 青鹤也不废话,飞身而上,扬起拂尘便冲向陌尘子。 甩、切、扫、横,拂尘在青鹤的手中挥舞着,每一击都带起了雷光闪烁。 “雷奉!”青鹤双手结印,双手中指齐齐抵在拂尘之上。 一股暴虐的雷息。 “冲!”青鹤稚嫩的声音在这一刻威严无比,携带着降雷之势砸向陌尘子。 他对自己这一击有信心。 “可笑!”已经化作饕餮的陌尘子仰天长啸,两只人手的掌间竟是生出两张大嘴,一张吞下了夏子煜的三发冰焰,一张吞下了陌尘子的雷罚。 天下万物博我一人口舌罢! “爆!”青鹤显然早已料到这个局面,在陌尘子吞下雷球的那一刻便引爆了它。 “吼!” 这一击终是伤到了陌尘子。 “去吧!”陌尘子低吼一声,游离在他身周的冤魂纷纷四散开来,冲向众人。 天地变色! “桀桀……”千百道幽魂阴笑着,对着席卷而来,遮天蔽日。 “嗡啊哞班扎格热班玛色德哞……”释空僧人将佛珠串在掌间,拇指重重扣在“镇”和“渡”两颗珠子上,口中佛号声声。 “山字脉的小丫头,这次我们两个老头子可都是给你打下手啊。”柳瀚平路过司歌身旁时,偏头看了她一眼。 他没能看清司歌的表情,司歌四散的青丝已经遮挡了他的视线。 感受着司歌周身的浩然正气,柳瀚平不得不承认:这一代的年轻人,真的比他们那一代优秀太多。 “当年非玄为你师傅护法,两人被称为万古长灯。如今我倒是有幸能与你并肩一站,何其有幸。你且放心作法,一切妖祟,自有老夫!” 司歌仰起脸,看了一眼那位老人。 只见背影。 何其有幸,邀君共战! 司歌手影乱舞,一个个手诀在她指间翻飞,不见其形。 “……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司歌虽然心里激情翻涌但是却也不敢乱了心神。 是已入存思。 这是每一个修道之人都应该会的,存思能将人的心念全部集中起来,去完成一件非常困难、非常精细的事,就好比施术。 存思的时候是不允许被外物所干扰的,自然也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毕竟施术时所掐的手诀、所踏的步罡、以及所念的口诀,都是一诀一动,不容有错。如果中间不小心出了什么错误,轻则法术中断,重则阵毁人亡! 她只来得及看那背影一眼,甚至来不及去思索。 更来不及看那柄长刀掠过长空,带起道道金光。 “起,临,合!”柳瀚平单手掐诀,一股磅礴的灵气自天地间涌来,汇入他的身躯。 “呲啦……”柳瀚平一把扯去被撑爆的衣衫,露出里面的躯体。如果说柳明凡之前是感觉自己像是施瓦辛格附体,那么此刻的柳瀚平就是堪比施瓦辛格犹有胜之的魁梧体魄。 而更有甚者的,是蔓延在肌肉表面的筋脉。柳瀚平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如此完美,每一道肌肉线条中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而攀附其上的筋脉随着他的喘息搏动着,一起一伏,互与应和。 其中奔涌的早已不是鲜血,而是磅礴的灵气。 柳瀚平没有飞身上前去与陌尘子缠斗,而是在挥刀斩去幽魂的同时死死盯着独谷身后的那个人。 眼瞳幽黑,却又满头白雪。 “世人都说你是御凶吉兽,女娲大神也给了你足够的信任,你偷食了扶桑神树上的金乌也是伏羲大神将你赦免,可你却是叛出人族,为何!”柳瀚平腾跃而起,将手中大刀抡得浑圆,一道金轮斩射而出。 “我,没有,叛族。”男子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紧紧夹住那道金轮,神情淡漠。 “你们这些四千年后的愚人,怎么会明白当年那场大战的意义。”白发男子眼眸一凝,指间暴起一股怪力。 “咔擦。” 金轮碎落。 白发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背生双翼的白首灵狐。 《山海经?次北二经》有云:又西三百里,曰阴山。浊浴之水出焉,而南流于番泽。其中多文贝,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 天狗奔向柳瀚平,腾身间爪下风雷涌动,起如乱草野火燃,震如千军雷声绽! 似嘶似鸣,或惊或裂。 待至身前,天地为倾。 柳瀚平反手提刀,身转如轮,刀影疾掠。 猎妖人的战斗,永远是最原始的肉搏! “叮!” 刀影撞上了天狗的虚空一爪,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铮!”柳瀚平手中的大刀发出一声悲鸣,弹射弹出,狠狠插在地上。 “再来!”柳瀚平自知不敌天狗,但刚刚那一击天狗接的也不轻松,掌间的鲜血淋漓都被柳瀚平看在眼里。 天狗硬生生用头颅抗住了柳瀚平的倾力一拳,背上的羽翼护在眼前。 远有孤云影,掠空入眼眉。 “噗噗噗!”这是子弹入肉的声音,随后是爆炸的轰鸣。 “嗷呜!”天狗哀嚎一声,挥翅振开柳瀚平,斜视着远处的背影。 赏金猎人夏子煜。 夏子煜游走缠斗陌尘子的同时,瞥见了这边的绝好时机,当机立断将弹仓中的三枚子弹倾泻而出。 “呼。”夏子煜将枪口端至嘴前,轻轻吹去袅袅的硝烟,轻笑一声。“倒也还不错。” “哗啦。”夏子煜左手摸进腰间的弹囊,右手拇指轻轻顶开左轮的弹仓,空空的弹壳散落在地上。 肆意张扬! “咔哒。”转身间,夏子煜已经完成了填充,枪口直至饕餮。她的左手轻轻在空中跳动着,像是在谱奏一支绝美的乐章;不停游走着的双脚,像是在踏着毁灭的舞步,每一步的落下都带起了一声哀嚎。 这是一曲死亡的华尔兹。 “你们这些凡人,又怎么会懂吾主!”天狗无视了翅膀上血肉模糊的伤痕,扑向夏子煜。 但是一股巨力扯住了他的尾巴。 “你的对手,是我!”柳瀚平单手拽住天狗的尾巴,将他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激起一番尘土。 也惊醒了一些人。 暮巴波切。 暮巴波切看着眼前的风云变幻,表情复杂。这绝对是一个投诚的好时机,不论是向着人族还是向着异兽。 但这也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时机。 “我伟大的先祖啊,请聆听我的召唤,睁开眼看看您的后人吧,他遇到了不可抵御的敌人啊,您的子民需要您,请降临吧……”暮巴波切举起骨杖,吟诵着。 不论如何,他都必须做出决定。 “暮巴!你这是要彻底叛出人族吗!”谷力波切怒吼出声,直直地指着暮巴波切。他知道暮巴波切在做什么,这是巫术中最恶毒的咒术,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的咒术! 而咒术所向的,是散发凌风的司歌。 谷力波切不忍心看着已经结识了百年的暮巴波切就这么死去,也不能看着司歌就这么中了暮巴波切的诅咒。 但是这个咒术开始吟唱以后只有两种方法打断,一种是施咒者主动停止,承受反噬。而另一种,是让施咒者失去了吟诵的能力,无法召唤诅咒之力。 也就是,杀死他。 “为什么……”谷力波切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取出了里面的物品。 一把手枪。 这是司歌给他的,说他会用得上的。 其实她已经预料到了。 “啪。”清脆的枪声,沉重的倒地声。 谷力波切痛苦地倚着巫杖,双目无神。 陌尘子留意到了身下的动静,瞄了一眼。“呵,看来你们卜字脉的人知道挺多啊。”陌尘子的语气还是一贯的讥讽、狂妄,这是上位者的特权。 青鹤没有回答他,挥动着拂尘又是一道落雷。这场战斗已经有了第一个牺牲者,每一个瞬间都可能会有下一个,他不是陌尘子,他没有陌尘子这样强悍的实力。他只有一次机会,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他都有可能会殒命。 青鹤身上的道袍突然破裂开来,一双巨大的翅膀出现在他的身后。 现妖身。 此时拂尘已经不需要青鹤去把握,独自悬停在半空中,任由狂风吹卷也纹丝不动。 “雷奉?天陨!”青鹤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在拂尘之上。 鲜血一滴可成墨,精血一口可成海! “赦!” 一朵紫金雷云从拂尘中徐徐飘出。 第二十三章 日月来邀 陌尘子忌惮地看着那片紫金雷云,没有去追击落下的青鹤。 “如果不是实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纵你唤出紫金天雷又如何!”陌尘子恨恨地剜了一眼青鹤,汇聚起全身灵气到口中。 “吼!”一个深红色气旋渐渐在陌尘子的巨口中凝聚而成,缓慢地旋转着,吞没了紫金雷云。 吞天食地。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就快点说吧,待会就没机会了。”天狗一爪拍飞柳瀚平,化作人形飞向陌尘子身后,余音还在空气中震荡着。 天地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唯有三处亮光。 一处是散发着血红色光影的吞噬气旋,一处是以浩然正气为风眼的灵气气旋,而最后一处则是释空僧人胸前的“镇”字佛珠。 “一起出手,一定要为她争取到时间!”柳瀚平大喝一声,跃至空中,接下气尽力竭的青鹤。 “我亦菩提。”释空将手中的佛珠挂到脖颈上,双手合十盘膝而坐。 佛光涌现!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便是为了超度这些被陌尘子所奴役的怨魂,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需要他超度了。 “唉,皆是孽债。”释空看着空中四散飞舞的怨魂,低下了眉。他本来是想要超度这些怨魂,好让他们有一线转世机缘。可是这些怨魂死前受了太大的折磨,不愿接受渡化,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将他们镇住,无一是渡化成功的。而这些不愿被渡化的怨魂,最终也只能落得魂飞魄散。 “唉。”释空僧人叹了口气,默默走到司歌身前,还是低着眉,耷拉着眼。 站定。 “唉,罢了。”释空又叹了口气。 佛陀三叹。 金光起! 一道百丈佛光自释空僧人体内绽放开来,照亮了整片天地。 “佛门大慈悲。”柳瀚平将怀中的青鹤递给徐清染,回头凝望着九天之上的佛陀虚影。 徐清染给青鹤喂下一颗丹药,将他安置在一个角落中,也回过身去注视着九天之上的佛陀虚影。 这是释空的本命佛光。 “释空大师这样子,会折寿吗?”徐清染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语气中流露着些许悲伤。 此时柳瀚平身上壮实的肌肉已经消退了,筋脉也平缓下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刚毅,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的沧桑。 “谁知道呢。你们佛道两门的人,最是看不透。平时总想着成仙成佛,好不死不灭,看似是最爱惜自己性命的。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又是慈悲为怀,硬生生用自己的本命佛光来拦下那些怨魂,去超度他们。其实又有什么用呢?能超度的话早就可以超度了,还不如和你师姐那小姑娘一样,直接用一身正气将它们打得魂飞魄散。”柳瀚平叹了口气,对着徐清染伸出了手。 “真的需要吗?”徐清染取出一瓶丹药,但是却没有递出手。 她不想。 “所有人都在拼命了,释空那个老顽固是,你师姐也是,还有那个嘴上说着只是想赚笔钱的小姑娘,都是搭上了命的。你觉得,我一个糟老头子,有资格惜命?”柳瀚平没有催促,只是感叹。徐清染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夏子煜。 如果要说起来,夏子煜是最有资格抽身而退的那个了,她并不是部门的人,而是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是一个很神奇的组织,它的存在就像是被默许了的,不论是异兽还是人、妖、魔,都可以加入其中。而且只要是没有案底的异兽,加入了赏金猎人的组织以后就再也不会被猎妖人追杀,而加入其中的邪修和魔道也不会再被正气师追杀,这就像是一个收容所,收容着那些天地不容的存在。 天地不容。 世人不允! 在佛光的照耀下,徐清染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夏子煜。她在奔疾,她在跳跃,她不断地更换射击角度,试图找到陌尘子的命门。 “快了。”柳瀚平从狂风中捏住一片叶子,看着它在自己的指间渐渐消散,神色穆然。 徐清染将药瓶递给柳瀚平,看着他仰头服下那颗丹药。 “开始吧,”柳瀚平将空了的药瓶扔给徐清染,大步踏出。“虽然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可还不服输的啊!” “天地有灵,”老人站到与释空僧人比肩,张开双臂。 树颤叶落。 “传吾号令,”柳瀚平左手作指,掌心朝上;右手作掌,掌心向下。 天地大动。 “日驾朝曦,”天边亮起一道长虹撞入柳瀚平右手掌心中,聚在其间。 是为灼日。 “月与星临,”自其左手指间,一轮弦月亮起,周遭光点闪烁。 众星捧月。 “日月来邀,”两道明红自柳瀚平眼中射出,没入到血色的吞噬气旋中。 陌尘子哂笑一声,气旋开始飞速流转,欲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吸入气旋之中。 “仙人作囚!”柳瀚平左手指上右掌承下将手中的日月强行融合到了一起,吞入腹中,对空高喝。 “丫头!” “……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司歌一把抽起桃木剑,狠狠挥出,连带着剑尖的气旋一同斩出。 但却不是指向陌尘子,而是柳瀚平。 气旋正中柳瀚平后心。 “镇!” 柳瀚平感受着注入体内的力量,指影缭乱。 柳家独门猎妖咒言,《日月来邀》! “小丫头汇聚了不少嘛!接下来,就看老夫的吧!”柳瀚平肆意地狂笑出声,指间的手诀丝毫不慢。 这种娴熟是年轻一辈比不了的! 司歌拄着桃木剑,一言不发。不是因为她高冷的性子,而是因为她就连站着也是拼尽了全力,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去说话了。 谈笑间,燃起灭世硝烟。 一道囚笼凭空出现在陌尘子周身,向他碾压而去。陌尘子将飞速旋转的气旋甩出,狠狠的撞击在这天罗地网之上。撞击时所爆发的冲击瞬间掀翻了众人,天地间除了陌尘子与柳瀚平,居然再无一人可直立。 吞噬气旋飞速旋转着,切割着牢笼壁障,将其撕碎开来,连同着周遭的一切尽数吞下。 但却是吞不尽! 柳瀚平的力量就像是无穷无尽般,源源不断地汇向日月囚笼,不消不灭。 陌尘子开始惧了。 此时的他已经化回了人身,远远地看着柳瀚平。 他知道,自己输了。自己终究还只是幼体,没能恢复到巅峰状态,输在了这群人手里。 要不是那个道童的雷云耗费了他大量灵气,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女人不停骚扰着拖慢了他的施术,要不是那个老秃驴挡住了万鬼奔袭,要不是这一切的一切! “啊!”陌尘子不甘地吼叫着,挥动手臂斩出一刀刀血痕,但是却无济于事。 柳瀚平舒了口气,将体内剩余的灵气尽数灌入日月囚笼,缓缓落到地面。 终于是结束了。 吞噬气旋终是消散了。 日月囚笼罩向陌尘子,天地间开始恢复光明。 但却出现了扭曲。 一只巨手从扭曲的空间中探出,一把抓住陌尘子以及他手下三只异兽。 “哈哈哈,你们这些蝼蚁,等死吧!”陌尘子看着混沌空间的出现,狂笑出声。 “柳叔叔!”司歌强行站起身,右手拇指抵向眉心,柳瀚平也不顾翻涌上喉头的鲜血,腾跃而起。 和一个陌尘子对战已经让他们六人中四人力竭,此时再来一个能破开虚空的异兽,除了死别无他法。 但是一只手阻止了司歌。 扭曲空间中伸出的巨手正迅速的收了回去。 “我还会回来的!届时,就是尔等灭族之期!”临走前,陌尘子还在咆哮着。 “师傅!”司歌看着眼前突然的出现的男人,低呼出声。 曾经与柳非玄并称“万古长灯”的通天道人,李奉元。 “让他们去吧,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李奉元背着手,看向陌尘子离开的方向,沉思着。 老朋友,又见面了。 “好了,修整一下吧,任务完成了,可以撤退了。”李奉元转过身,拍了拍司歌的肩膀,“做的很好,为师为你感到骄傲。” 这次任务他本来是不想让司歌来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大时代提前来临了,他必须让司歌成长起来。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 “嗯!”司歌眼中有些湿润。 她已经两年没有见到李奉元了。两年前,李奉元突然把她带到师叔乔奉铭的住所,将她托付给师叔,便消失了。 没有告诉她为什么离开,也没有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师傅会不会回来。 司歌一直是一个很刚强的女孩,但不代表她必须是一个刚强的女孩。她也有脆弱的时候,只是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软弱。 除了在师傅面前。 “委屈你了。”李奉元摸了摸她的头,任由她轻轻靠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已经是一个半百的人了,膝下无儿无女,有的只是这一个徒弟,他又何尝不思念呢。 李奉元接过徐清染递来的丹药,喂到了司歌嘴中,将司歌背到背上。 这场大战对她消耗太大了,之前还是凭借坚韧的信念坚持着,但是李奉元出现以后,她便放松了下来,晕了过去。 “唉。”李奉元心疼地看了一眼司歌,叹了口气。 “柳伯,我这样子不方便行礼,勿怪。” 柳伯是他对柳瀚平的称呼。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老头子,哪来那么多规矩。”此时的柳瀚平坐在尘土中,身上满是斑驳的伤痕。 伤痕上,染了尘。 “你这个徒弟,很不错。”柳瀚平随意地将金疮药涂抹在伤口,指了指李奉元背上的司歌。“我呢,过了今年也就九十了,差不多算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柳瀚平停顿了一下,看着李奉元。 沉默。 李奉元没有回答,他知道柳瀚平后悔的是什么。 “明凡那小子出生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啊。他娘生他的那会儿那屋头里灵气可是顶了天的!结果非玄那瓜娃子居然哭了,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柳瀚平笑骂着,笑出了泪。“这不气得我给他敲了个脑瓜崩,那愣子顿时就笑了。我爷俩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傻乐呵。你说,那会谁能想到呢,非玄就这么没了?” 李奉元看了一眼老人眼中的泪水,避开了。 他不敢看。 “柳伯,对不起。” 那场战斗,李奉元没能陪他一起。 “你个傻孩子,道啥歉啊!非玄那娃子走了,谁不知道你才是最揪心的那个,谁不知道你俩比亲兄弟还亲啊!我是怨啊,我怨我自个儿啊!”柳瀚平右手狠狠锤击在自己的胸口,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那会儿非玄说不想让明凡当猎妖人的时候,我是真的给他气到了,就给他说要是明凡不当猎妖人,这辈子就不要进这个家门!结果这瓜娃子就带着明凡给出去了。现在十八年过去了,我哪一天不是盼着他们爷俩回来啊!” “咳咳!”老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夹着着些许黑色。 这一战对他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没事,老头子还死不了。”柳瀚平一把抹去嘴角的血痕,对着匆忙赶来的徐清染挥了挥手,“李家的小娃娃,虽然你现在是万古界的顶梁柱子,但有些话,我还是得倚老卖老地说一下。你也要半百的人了,虽然说你的修为活个两三百年不成问题,可是非玄当初不也是这么想的?我知道你放不下非玄,这些年都在寻找着他的痕迹,你就听我一句吧,别找了。好好陪陪你徒弟吧,这傻闺女一直在你的荣耀下长大,很累了。一开始上边派了这么个女娃子来主持大阵我是铁定不同意的,但是后来那人说是你的意思,我才算了(liao)了。” “你看看这闺女,你有想过你哪天不在了,她该咋办?要是你不在了,她该有多难受?我知道你认定非玄没死,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去的那个地方就连神仙都回不来!不是老头子我绝情,我是真的不想看着你和老头子一样,等到人走了才盼着回来!有空就多陪陪她吧,别和老头子一样,悔啊!”柳瀚平又吐出一口鲜血,啐了口血沫星子,“呸,真的老了。” “好,知道了,柳伯你放心吧,非玄会回来的。”李奉元背着司歌,静静地站着。 他承认柳瀚平说的是正确的,司歌从小跟着他长大,一年里有半年见不到面,之后更是将她丢给了师弟照料,如此说来,自己该是一个不合格的师傅了。 李奉元感受着背上的温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过那个喜欢坐在他肩膀上的小女孩了,那个喜欢在自己耳边唱歌的小女孩也不知所踪,家里倒是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姑娘,亭亭玉立。 委屈你了。 李奉元轻轻弓下了笔直的脊梁,让司歌能在他背上睡得舒服些。 岁月很长,日子很短。 第二十四章 尘归尘,土归土 “统计结果出来了,苗疆十三寨有五个寨子被屠了,三个寨子投靠了饕餮,现在只有五个寨子是完好的了……”谷力波切拄着巫杖,声音越来越低。 损失惨重! 这是苗寨历史上不曾有过的!苗疆十三寨一直以巫蛊二术闻名于世,男主巫,女主蛊。陌尘子说的没错,他们苗疆十三寨巫术的力量的确是来自山海异兽,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陌尘子面前毫无战斗力。 这是源自灵魂层面的压制。 “已经只剩五个寨子了吗?”李奉元挑了一块石板坐在上面,手里提着一杆烟枪。 这些年,他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了。 “那个库克寨呢,划在哪一块儿?”李奉元凑近烟嘴深深吸了一口,看着飘散出的烟雾,他有些迷惘。 “库克寨在族长暮巴波切的带领下投降了饕餮,属于已投靠的三个寨子。除了已被击毙的暮巴波切,其余族人皆被扣押,等候发落。”听到李奉元的询问,谷力波切的一直吊着的心被狠狠地捏着,似乎随时可能会炸裂开来。 因为族人稀少的原因,苗疆十三寨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各族族长之间也算是颇有深交。而其中与谷力波切关系最亲近的就是暮巴波切了,据说二人年轻时一起入山采药,谷力波切不慎跌伤了腿,是暮巴波切背着他走了数十里将他送回寨子的。 这是过命的交情! 细密的汗珠悄悄凝聚在谷力波切的额头,他深怕李奉元一句话便要夺取库克寨百余族人的性命。 “上面的意思是,带回去。”李奉元还是没有看向谷力波切,自顾自吐着烟。 “李道长,我想问一句,他们要是被带走了,会是什么下场……?”谷力波切躬着身,两簇眉毛凑成了一条。 “谷力,我们认识也快有十年了,你知道我,没什么道长不道长的,辈分长我的都叫我小李,辈分低我的叫我老李,有些人叫我李老头,你叫我李老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改口了?”李奉元将烟斗在石板上磕了磕,抖去其中的烟垢。 “我知道,你担心暮巴的族人,担心他们被带走了会有什么事,但是这是上面的意思。”李奉元将烟斗别在腰带上,走到暮巴波切的尸体旁,蹲下身。“老朋友,大时代要开始了,用不了多久我们也会来陪你的。放心吧,你既然已经给出了你的命,你的族人,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说给暮巴波切,也说给谷力波切。 “大时代就要开始了,没有人逃的掉。饕餮可能还会再回来,有了这个你们也算是有自保之力了。”李奉元站起身,递给谷力波切一个木匣,里面装着一张紫金符箓。“我和奉白已经在这里布下了阵法,等到寨子再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时,这张福禄就会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这……”谷力波切攥着手中的木匣,吃吃说不出话。 “噗,窣窣……”谷力波切手中的巫杖轻轻地杵击在地面上,拧转着,规律地、沉重地。“李老道,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思考了很久。 “奉眠已经告诉我你大概会说什么了,”李奉元又坐回石板上,勾着身子,抽着烟。“谷力老头,你可得再活上十几年,到时候这些话你就有地方说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草的气味,不呛不冲,透着股清香。 沁人心脾。 烟雾在空中缭绕着,氤氲了面庞,湿润了朝阳。 不远处,夏子煜将自己影藏在树影中,躲避着每一缕晨曦。 她不喜光明。 “怎么,不去照看那些伤者,跑来找我?”夏子煜叼着根女式细烟,低着头,一缕刘海垂在眼前。 “噗泠。”清脆的火机声。 ZIPPO,三二年初代火机。 “除了青鹤和柳老爷子因为超负荷运功导致了内伤,其他的几个苗人都只是轻伤,已经没我什么事了。”徐清染没有走近夏子煜,而是在她两米外便站住了脚。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似乎和你来找我并没有关系?”夏子煜轻轻一晃手,指间的火机便不见了踪影。 徐清染微笑地看着她,一枚铜钱在指尖跳跃着。 针锋相对。 “我看不透你。”铜钱停在了徐清染的指尖。 “叮!”铜钱被徐清染高高抛起。 “啪。”又落到了她的掌心。 字面朝下。 “我也是。”夏子煜轻笑一声,欺身而上。 黑夜,才是她真正的舞台。 徐清染没有尝试去捕捉夏子煜的身形,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朝阳,算不上绝对的黑夜,但是想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捕捉到对方的身影,近乎不可能。 何况,她也不需要。 徐清染向左侧跨出一步,三尺一寸,不多不少。 一道幽光闪过她之前的位置,但还是不见人影。 前跨,两尺三寸; 后退,四尺一寸; 右移,一尺七寸; 斜跨,三尺半寸; …… 徐清染共走了九步,黑影闪过了九次。 “还不肯放弃么?”徐清染还是把玩着那枚铜钱,还是笑着,还是看着夏子煜。 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或者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呼,利用卜术预判我的攻击,”夏子煜长出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插回刀鞘中,直起身,倚靠在树影下。“这次行动的主脑,是你吧?都说命卜二脉相生相辅,所以多命卜双修,你却是医卜二脉双修,实属罕见。” “那你呢,明明是吸血鬼,却是不惧怕阳光,甚至还用着火晶制成子弹。和我比起来,你这样子,更罕见吧?”徐清染转过身,三千青丝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平凡无常。 但夏子煜看见了那一瞬的影子。 其数为九。 “好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就不问了。”徐清染背对着夏子煜,语气轻佻,可又忽然阴沉,“希望,我们不会有第二次交手的机会。” 夏子煜看着徐清染的背影,神色复杂。 身侧,太阳渐渐攀高,露出了全部轮廓。这是第二日的太阳,照耀着昨日的土地。和往常一样的,日升、鸟鸣,风过、云清,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尘归尘,土归土。 “我觉得你需要好好学习一下猎妖咒言了。”苏未死死盯着柳明凡,将一摞古籍摆在他面前。“还有,以后每天和我一起做早课,虽然你现在算是健壮,但是还远远达不到修行之人的水准。” “额,好的嘛好的嘛,但是阿未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柳明凡怔怔地看着苏未,嘴角疯狂地抽蓄着,“还有,咱能不能换个姿势,这样子你不觉得很基吗?” 苏未偏头看了看柳明凡被自己摁住的肩膀,收回了手。“总之,明天开始,你必须和我一起修行。”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柳明凡揉了揉肩膀,赔笑着。 这也怪不得苏未,自己上岸之后才想起来到刘晓闲借了手机给苏未打电话,结果电话那头异常沉闷,他就告诉苏未自己先回去了。然后到家以后也没见到苏未,反而是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这家伙突然闯进房间,狠狠抱住了自己,然后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噌一声抵在墙上,右手被死死地锁着。 可以说很绝望了。 “好吧,其实也怪自己,让苏未担心了。”柳明凡心里想着。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他这个电话打过去了,苏未可能就在元咀异兽村里面和几位长老大打出手了。 这个疯子直接在人家祠堂里把云谲架在人家族长的脖子上,完全无视了周围数十只异兽。 “派人去找,否则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杀了你!” 认真的,要不是元咀村是出了名的遵纪守法五好异兽村,估计苏未真的就得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这位小兄弟,咱们能不能先把剑放下,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元咀村村长是只当康,虽然修成人形多年,但是因为自从到万古界以后一直居住在异兽村,算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突然被人拿着剑架在脖子上也有点不知所措。 《山海经?东山经》有云:钦山,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牙,其名曰当康,其鸣自叫,见则天下大穰。 豚者,猪也。 其实苏未也知道这个不能怪村长,但是既然那只异兽是元咀村管辖范围内的,那么元咀村就得负起这个责任。 “小兄弟啊,这个我们也没办法啊。那只蛫兽他来的时候还没有开灵,他突然就跑了我们也没办法啊!他可是蛫兽,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拦得住啊!你看,我们全村人能出动的都已经出动了,你就这么和我僵着也没办法啊,要不您先把剑放放?”当康村长轻轻地用指尖去触碰云谲,但是看到苏未冰冷的眼神,又缩了回去。 “太阳落山必须找到人!”苏未将剑刃抵深了几分。 “好好好!找,找!别冲动别冲动。”当康是真的很绝望了,“你们不用看着我了,快去找吧,人家不过是想找个人而已!是吧,小兄弟?” 苏未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算是默认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太阳也一点点地落下。 当康村长心有点凉了,拔凉拔凉那种。 直到,苏未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抱歉,人找到了。”苏未冷静地把云谲套在手腕上,冷着脸地离开,从始至终再没说过一句话。 大约十分钟。 “格老子的,吓死我了,你们几个搁那看戏呢!”当康村长瞪了一眼身边的几个村民,没好气地训斥了一句。 “我们……也被吓到了……” 第二十五章 初见山外山 柳明凡看了看手中的符石,叹了口气。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洞庭湖遇险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但是实际上高考已经结束了。 “我说你们俩,这个大学靠不靠谱啊?别被骗了呀!”刘晓闲一把抓过柳明凡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对着上面的名字百度了一下,反反复复看着里面的介绍,一脸狐疑。 自打洞庭湖那次事情之后,刘晓闲对柳明凡以及徐一帆的学业格外上心,天天督促他俩复习。而这次柳明凡和苏未被一个无名学院录取,让她愈发担心了。而且谁家大学的名字这么奇葩,“山外山学院”,这要说没问题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会信吧?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柳明凡把玩着手中的符石,轻轻地将上面的符文描绘在纸上。 他突然发现,这个符石上面的铭文和冥给他看的召唤符阵的刻痕有些相似。 莫非这也是一个召唤符阵? 让柳明凡比较郁结的一件事就是自从上次之后,符石便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动,之前的发烫也不再见到。 “唉。”柳明凡揪着头发,叹了口气。 “你先别看那个了,你就不能长点心啊!你这个,你这个就算只是有一点点的问题那都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刘晓闲一把抢过符石,拍在柳明凡面前,将手机横到柳明凡脸上。“你看看这上面介绍,私立学院!至于知名导师一个都没有,就连详细地址都没有,而且下面一条评论都没有,你这样子回头给人家拐去非洲挖矿都没人知道。” “放心吧,这个学校是朋友……唔!”柳明凡才开口便被苏未捂住了嘴,两眼暴突。 “咳咳咳!苏未你是想弄死我吗!”柳明凡挣开苏未的手,大口喘息着。 “放心吧,这个学校不会有问题的。有些事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没办法,但是多的事情我希望你们可以自觉避开。”苏未没有理会柳明凡,冷着一张脸,说话的语气都不带丝毫的温度。 “啊,昂……哦,好的。”刘晓闲愣了愣,有些失望,但也是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 于是一场对话就这么被苏未生生掐断了。 这是大学前的最后一次聚会,也是他们大学前的最后一次交谈。 缘分这种东西总是那么飘忽,也许下一个瞬间就是天涯永别。 除了好好珍惜,还有什么法子呢。 从学校回到家的第二天,苏未和柳明凡便随着乔铭去了北方。 大学生活,开始了。 “这个是我师弟,恭奉仁,小凡你们也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奉仁,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乔铭见恭奉仁点了点头,转过身,轻轻抱了抱柳明凡和苏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了,我得回去了。” 乔铭深深看了一眼柳明凡,笑了笑。 恭奉仁看着乔铭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孩子,有些感慨。 “老柳,以后你要是有了儿子,丰元就做他干爹,我就二爹,怎么样?”乔铭倚靠在沙发上,喘着气。 “行啊,到时候让奉仁做三爹,奉匀做四爹,奉七做四娘!”柳非玄仰躺在地上,胸口的衣衫已经碎烂,丝丝地渗着血。 恭奉仁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却是笑出了声。真庆幸,自己还活着。 四天前,上面突然传消息说小镇郊区有一户人家被屠了,满屋子都是污血烂肉,肢体的残骸飞散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颗眼珠安静地躺在客厅的水杯中。 一开始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直到半个月后的月底,物业联系了很久都没联系上人,便去敲了门。 但是没人开门。 再之后,物业透过旁边窗子看到了里面的惨象,当场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以后也是一个劲地呕吐,第二天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再之后局里派了几个老资历的警员,无一不是呕吐着出来的。但是如果只是呕吐倒是还好,但是后来这些人都离奇地死亡了。 上面怀疑是一只历鬼作祟,派了他们这一队人来出任务。 临行前,身为卜字脉传人的陈奉七开坛算了一卦,确定了此次任务有惊无险,一行人便出发了。而柳非玄正好没什么事,便跟着李奉元一起了。 如果不是柳非玄的“多管闲事”,可能所谓的“万古长灯”就只有柳非玄一人了。 那是一场恶战。 那时候他们五人也才不过三十岁左右,只能算是惊艳,远超同辈,但觉得算不上绝世。 而他们却是碰到了一个老怪物留下的杀阵。 养魂。 恭奉仁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是等他们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可不只是一只厉鬼这么简单。 当时里面已经被处理过了,血迹腐肉什么的已经被清除了。所以如果只是普通人走进去,只会觉得很压抑,觉得很难受。但是恭奉仁六人走进去的时候,却觉得走进了一个人间地狱! 里面先是被人用阵法改变了内在格局,八卦生门只留了坎位,五行之术也只存其水,又在大堂悬挂着法器封锁了其中阳气,整套房子都被设成了一个至阴至邪的格局,毫无生机。 而其中,不仅仅是一只厉鬼,而是一只鬼王,、一只魅灵,以及之前被虐杀的一家四口。 四人皆是厉鬼! 他已经不想回忆起那一战了,那是一场噩梦。为了能够谋得一线生机,命字脉师弟何奉匀透支了三十年阳寿,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而自己则为了看破生门所在,强行开着天眼,忍受着阴魂的折磨,最后双目失明,险些废了毕生修为。若不是师兄乔铭倾尽一切去为他们调养,估计自己现在早已是废人一个了。 但是那一战也并不是全无收获,山字脉传人李奉元无意间悟得上茅之术,请来了上古仙人轩辕氏。虽然这一战险些抽干了李奉元体内的灵气,却是让他一步登天,成就了今天的通天道人。 其实,没什么成就不成就的,大家能够平平安安的才是最好啊。 恭奉仁看着眼前两个小子,有些激动,有些失落。老柳,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走吧,接下来我会照顾你们的。”恭奉仁转过身,走在前面。 但是身后却有人叫出了声。 “三爹?” 柳明凡之前一直沉默中,因为他在回忆着“恭奉仁”这个名字,最后想起来自己在父亲的记事录里面有看到过。 而且,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发自内心的善意,或者说关爱,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声喊出,却是让恭奉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老泪纵横。 “你,你叫我什么?”恭奉仁回过身,左手垂在腰间,右手虚探出来,不住地颤抖着。 “啊?”柳明凡有些懵了,他也只是突然想起来,就问一下,万万没想到恭奉仁会有这么大反应。 “你再叫一次!”恭奉仁颤抖得更剧烈了,双眼泛红。 “三爹……”柳明凡的声音很轻,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这两个字。 但是恭奉仁却是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他死死抓着柳明凡的手,眼角的皱纹中竟是有些温润。 “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了啊!我等了你这声二十五年啊!”恭奉仁攥着柳明凡的手,也顾不上旁人的侧目,一把抱住柳明凡,拍着他的背,“二十五年啊,我们师兄弟几个也已经整整二十五年没有聚过了。我一直以为柳非玄这王八犊子早把这个约定给忘了,这些年也有不少腹诽他的,当年那……” 恭奉仁突然顿了顿,松开了柳明凡,“来了就好啊,以后就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就开口,非玄不在了,我们几个还在。” 说完,他摸了摸柳明凡的头,笑了笑。 苏未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 柳明凡看着恭奉仁,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看苏未,又沉默了下来。 而后一路上便只剩寒暄,也多是恭奉仁说与柳明凡的。 苏未始终沉默着,该沉默,也不该沉默。 山外山。 “恭教授!”恭奉仁将二人带到校门口,早早便有一人在此候着,见到恭奉仁便迎了上来。 “好了,就带你们到这了。这个是我的学生,爱新觉罗?玄烨,我等会还有课,就托他来接待你们了。”恭奉仁对着迎来的男子扬了扬手,“小烨,他俩就交给你了,你带他去欧阳那里登记吧。如果欧阳这家伙敢刁难,你就发消息给我,我给他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 “好嘞。”玄烨狡黠地眨了眨眼,搓着手,奸笑着看向了苏未和柳明凡,“放心吧,跟着爸爸混,保证你俩风生水起!” 柳明凡愣了愣,本想来一句“儿子说谁呢”,可是看边上的苏未只是高冷地撇了一眼玄烨,一副“mdzz”的表情,便也学着甩了玄烨一个脸子。 “哎呀,这就没意思了嘛。”玄烨对着苏未的肩膀伸出手,但是看到苏未那能杀人的眼神,很自然地又一扭身拍在了柳明凡肩膀上。“放心吧教授,包在我身上!” “行,那就交给你了。”恭奉仁没有在意几个孩子的斗嘴,对着苏未二人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玄烨是他的学生,他了解玄烨。虽然这小子满嘴烂话,但是办起事来是一等一的靠谱,不然他也不会让玄烨来接待柳明凡和苏未。 “走吧小老弟。”玄烨对着柳明凡和苏未招了招手,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前面,颇有一副大哥风范。结果没走几步“噌”一声转过头,“啊对了,先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络。” “还要加微信吗?不都是隔空传音吗?”柳明凡愣了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然后就招来了白眼,还是两双。 “玄幻那种东西,以后少看一点。”玄烨扶着柳明凡的肩膀,“深思熟虑”了很久,最后一脸严肃地说出这句话。 苏未看向柳明凡的眼神也有点嫌弃。 柳明凡看着一本正经的玄烨和满头黑线的苏未,当即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匆匆忙忙想找个话题带过,却是张着嘴不知道说点什么,最后无奈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我扫你。” 好在玄烨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给二人扫过二维码加了好友以后便为二人介绍着山外山。 “呐,这里呢就是教学区,根据不同派别有不同的教学楼,到时候别走错了……” “这里啊,你们多看看,虽然它长的小,而且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它绝对是这个学校里面最坚固的一栋楼,毕竟这里是给医字脉炼丹的,经常炸炉子……” “这个是行政楼,基本教授们的办公室都在这,有事可以来这里找人……” “这一块儿是宿舍区,这里宿舍两人一间,每个宿舍都有独立卫生间,条件虽然和总统套房没法比,但也有一般酒店的水平了……” “然后宿舍区后面就是休闲的地方了,篮球场什么的也有,不过我们很少去,基本都是给那些普通人的。” 玄烨先是带着两人去欧阳三尺那里注册了学籍,然后又带着两人在学校溜达了一圈。 “真是个稀奇事,欧阳三尺那老家伙居然没有刁难你们。”玄烨瞟了一眼柳明凡,嘟囔着。 “啥情况,怎么搞的我们不被刁难很不正常一样?”柳明凡之前就想问这个欧阳是什么情况,这次可算被他逮着机会了。 “可能苏未知道点。欧阳三尺本名并不叫欧阳三尺,之所以叫他欧阳三尺是因为他的本事,三尺剑。以气化剑,剑锋三尺,三尺剑过,留伤三道,道道三尺,是为三尺剑。 欧阳家也是一个猎妖人世家,欧阳三尺呢现在算是家主了,但是他有一个抹不掉的污点,”玄烨看了一眼柳明凡,经过之前的交流他已经知道谁是柳明凡谁是苏未了,“据说他盛年之时被你的老爹,也就是绝世猎妖人柳非玄,生生捏碎了他的成名之技,三尺剑。 本来捏碎了就捏碎了,这老头也不至于那么不要脸面,输给小辈还叫嚣。但是你老爹的一句话彻彻底底把他给惹毛了,立誓与你们柳家水火不容。”玄烨摊了摊手,看向了柳明凡。 “他这是说了什么啊?惹得人家老爷子这么大火气。”柳明凡又是脱口而出,完全不过脑子那种。然后他就看到身边的苏未眼观鼻口观心,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好吧,自己又智障了。柳明凡无奈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自己老爹的黑历史还扒那么起劲是什么情况啊喂! “花里胡哨的。” 第二十六章 逃不过的宿命 “花里胡哨的。”玄烨板着脸,斜着眼看着柳明凡,装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说真的,就那么一瞬,玄烨倒真有那么几分高人风范。不过都说帅不过三秒,不出片刻他立马就恢复了他的二货本色。 “传说你老爹柳非玄就是这样子,在欧阳三尺那老头子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毫不留情。”玄烨一边说还一边舞动着双手,当真是“绘声绘色”。 柳明凡听他说完是真的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原来老爹当年也是这么中二的吗?还有这个“花里胡哨的”什么鬼啊,难道这个梗是二十几年前就有了吗?老爹你为什么看起来更像一个槽帝啊喂! 柳明凡在内心疯狂diss着亲爹柳非玄,他是真的没想到平时在家一本正经的老爹还有这么“天怒人怨”的一面。 如梗在喉。 好在柳明凡没有把自己心里的吐槽给说出来,否则柳家槽帝世家就没跑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唉。”柳明凡扶了扶额,转过身匆匆走开。 太丢人了! “小凡,这边。”苏未将手机放进口袋,叫住了柳明凡。“有人要见我们。” “嗯?”柳明凡愣了愣,他才刚到这个学校,除了恭奉仁、玄烨和欧阳三尺,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谁啊,阿未你认识吗?” “认识,而且……”苏未看了看柳明凡。 “你这是神马表情啊喂!”柳明凡被苏未那奇怪的眼神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缩了缩,“你们不会是谋划把我卖了吧?” “唔,差不多。”破天荒的,苏未居然笑了!而且还笑得特别的,奸诈! “我靠,有点东西啊你们。谁啊谁啊,带上我一起去看看。”玄烨搓着手看向柳明凡,笑得十分猥琐。 “收起你那银荡的表情行不行啊喂!”柳明凡捂着眼,哭笑不得。“行吧行吧,阿未你先说是谁吧。”虽然柳明凡大部分时间都是满嘴烂话,但也是知道什么事改正经什么事该不正经。 “不好说,你先跟我来吧。”苏未摊了摊手,转过身走在前面。 “好吧好吧,”柳明凡双手插进口袋,吊儿郎当地跟了上去,边上的是笑得很“神秘”玄烨。 两人就这么跟着苏未径直穿过了宿舍区,见到了那个人。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呵呵,十五年没见了,这都长这么大了。丫头,你看这小子怎么样?”李奉元负着手,语气有些轻快。这么多年了,他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样子。 “什么怎么样,我可和你说这事你们老一辈的约定,我可不管。”司歌白了一眼身边的老人,恶狠狠地瞪着柳明凡,“他要是敢有那方面滴想法,我给他头给拧下来!” “哈哈。”李奉元笑了笑,没有搭话。 “李伯伯。”苏未走到李奉元面前,深深弯下腰,打了个稽首。苏未的双手并拢着,三指弯曲,食指和中指竖直,掌根抵在天灵盖上。 这是道家最为郑重的一种礼节。 “你个臭小子,还是这么正经。”李奉元扶起苏未,笑骂一声。“上次见面应该是五年前了吧,到现在了,还是一个样。” 苏未静静地站着,没有客套,也没有闪避。 亦如五年前。 李奉元知晓苏未的脾气,没有与他计较,目光灼灼地看向柳明凡。 “有老柳的影子。”李奉元大跨一步,闪身出现在柳明凡身前,一只大手便朝着柳明凡天灵抓去。 “嗡!”柳明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牢牢锁住,灵台像是被一把锤子狠狠敲击了一番,整个灵魂都要碎裂开来。 “啊!”柳明凡极力抵御着这股力量,想要反抗,想要挣脱,但却无能为力。 “靠,怎么回事!”玄烨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但是也在第一时间完成了身体的异化,准备冲身上前。 尸身,爱新觉罗家的特有练体术。 他认得这个老人,山外山学院副院长,通天道人李奉元。他不知道李奉元为什么对柳明凡出手,身为一个长辈,而且还是和柳家交情至深的长辈,断然是不可能对柳明凡做些什么的。 但他不敢松懈,恭奉仁将柳明凡交到他手上,除非他死了,否则柳明凡就连根头发也不能说给他少了! “不用担心,李伯伯在帮他。”苏未拉住玄烨,语速不急不缓。“他在促进小凡和流风前辈的融合。” “嗯?”玄烨停下身,但也没有解除尸化。 “其中细节不方便和你说,你只要知道李伯伯不会伤害小凡就行了。”苏未看着玄烨的双眼,眸中黑白分明。 “嗯,行。”玄烨慢慢褪去尸身,双眼还是死死盯着柳明凡与李奉元。 “还不够啊。”李奉元挑了挑眉,五指微微弯曲。 “吼!”柳明凡仰天怒吼,久违的红鳞又一次爬上了他的脸颊。柳明凡的双瞳剧烈收缩着,直至像是蛇瞳一般细长,死死盯着李奉元,苦涩地笑着。“李老道,又是你。” 柳明凡的声音有些沙哑,时不时会有着蛇吐信般的窸窣声。 “怎么样,老朋友,又见面了。”李奉元呵呵一笑,指间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 “你这老东西,下手还是那么狠!”柳明凡咧着嘴,笑得三分狰狞,七分畅快。“遇人不淑,实乃天意,遇到这家子算我倒霉,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喜欢这样子折磨自己。” “呵呵,今天就先这样吧。”李奉元松开柳明凡,手掌又拢回了袖子,苦涩地笑了笑。“希望老柳不会怪我。” 柳明凡撇了撇嘴,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好怪的,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小玄这么多年下来,不也没能改变这个结局。其实这些年他也经常和我说,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让明凡这孩子彻底摆脱山海界,但是能平凡几年就平凡几年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新的救世主,明凡这孩子也就没事了。 但是嘛,命这种东西,就是这样,逃是逃不掉的。你也别太自责了,小玄的事,是他自己决定的,怨不得你。” 此时柳明凡已经被李奉元松开了,坐在地上,像是一个田间老农。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李老道,前些日子我在这孩子身上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但我想不起来是谁了,你留意着点,那场战斗对我消耗太大了,我还得回去继续沉睡。”说完,柳明凡的瞳孔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小未,小凡就交给你了。”李奉元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柳明凡,递给苏未一个瓷瓶,神色凝重。“里面的丹药一天一枚,不可多也不可少,切记。” “嗯,明白。”苏未接过瓷瓶,紧紧攥在手里,视线死死锁在李奉元身上。“李伯伯,老师他,有消息了吗?” 他不敢问,但他不能不想问。就算不抱有希望,也要怀有奢望啊。 “对不起,小未。老柳他……”李奉元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略微苍老的脸庞上爬满了愁苦。 这始终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啊,没事的。我就是想,我就问问,没事的。”苏未对着李奉元笑了笑,摆了摆手。 明明早就知道结果,可是为什么还会那么失望呢? 苏未不知道,但他也知道。 “放心吧,老柳的那股灵气既然没有返还到这个世界,说明他还没有死,我们只是不知道他在哪而已。放心吧,没事的,终有一天我会把他找回来的。”这是一个很无力的约定,是一个很苍白的保证,就像是沾了水的纸,一戳即破。 但没有对它伸出手。 “嗯,嗯。”苏未麻木地回应着,勉强地抽动自己的嘴角,想要让自己笑起来。但他本就是一个不爱笑的人,此时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我先走了。”苏未从瓷瓶中取出一枚药丸喂到柳明凡嘴中,背起他对着李奉元躬了躬身。 “唉……” 一声叹息。 “天命难违……” 说与人听,说与天地。 …… “苏未,没事吧?”玄烨跟在苏未身边,轻轻地扶着柳明凡。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柳家的事,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是亲眼看着苏未这样子,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人类是群居动物,很容易被他人的情绪所感染。 “没事。”苏未又变回了高冷的僵尸脸,就连头也没有偏一下。 他从来不是这样一个没有礼貌的人。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背着柳明凡,沉闷着回到宿舍,一句话也没说。 “晚安。”是玄烨的短信。 “晚安。”苏未关掉手机,对着眼前的黑暗,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凌晨。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未看了看床头的手机,凌晨三点过七分。 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敲别人的房门。 黑夜中,云谲在窗缝间的月光下悄然流动着,印出苏未的眸。 漆黑如墨。 第二十七章 竖亥之女 “咔哒。” 苏未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轻拧开了门上的锁扣。 屏息,轻拉。 门微微开了一条缝,惨白的月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 “呵!”苏未低喝一声,拧身甩出左手,带起一阵破空声。 云谲出鞘! “叮!” 剑尖对矛尖! 一杆银白长矛从门缝中探出,矛尖直直地抵在云谲的剑尖上,矛身上传来的巨力将云谲的剑身狠狠地弯折,就连苏未的左肩也被这股巨力带向身后。 苏未松开左手,任由云谲被弹出掌心,旋转着射向身后。而云谲脱手的那一刻银白矛头便又一次直冲而上,刺向苏未的左臂。 得理不饶人! 苏未借着云谲上传来的巨力反向拧过身,左手搭住矛身,右手从后背接住飞旋的云谲,刺向门缝。 但是他没能得手。 来人将长矛横扫,将苏未生生格至一旁,迫使苏未不得不放弃刺击。 不过三息。 苏未弹射而起,迎上破门而入的身影,此时云谲已经褪去了素白,隐入幽深的夜色中。 “噗!”来人倒提长矛,矛尾狠狠甩在苏未身上,将他击飞出去。青碧矛身击打在苏未身上,弹射而回,来人又横移右手,将矛身收入掌中,左手前推,银白矛头刺向苏未。 矛头在苏未的瞳孔中无限放大,朝着他直直地刺过来。他没有躲避,因为他不能,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墙上,身体甚至还没落地就迎来了银白色的矛头。 避无可避! 苏未抬起了右手,抓向矛头。 “呵。”来人轻笑一声,声音清灵,但又不屑。她笑他不自量力,妄想徒手挡下这倾力一矛。 她是高傲的山之公主,有资格用力量蔑视一切。 但是苏未挡下了,或者说是来人自己挡下了自己的刺击。苏未张开的手掌中一对阴阳鱼悄然浮现,阳在上、阴在下,阳对外、阴对内。银白的矛头刺入了对向来人的阴鱼,从中穿透过去。与此同时,阳鱼之中探出一支银白矛头,刺向来人。 阴阳相对。 “嗡。”阳鱼中刺出的矛影就像是镜中倒影,在这一击下碎裂、消散。但来人的攻势也在这一击下中断,手中的青碧长矛险些脱手。 “哼!歪门邪道!”她提着长矛,满目愤懑。话音刚落,通体幽黑的云谲被她从腹部抽了出来,扔到苏未面前。 没有任何血迹。 “你是谁?”苏未没有理会她的斥咄,握住云谲,双目微眯。其实来人的身份他已经猜到了很大一部分,但是他从来不是靠猜的人。 “我是你爸爸!”来人斜跨一步右手一甩,将长矛横在背后,矛头直指苏未,“堂堂烛阴之子,尽耍一些歪门邪道,算什么男人!” 苏未愣了愣,突然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愈发肯定眼前人的身份了。 竖亥之女,拓跋采儿。 拓跋氏乃黄帝之子昌意后人,拓为土跋为后,寓意继承黄帝的土德后代。早在山海界时,拓跋氏炼器机巧之精密便威名远扬,后来继承了竖亥血脉之后更是掌握了山石金玉,一手炼器术无人能比肩,每一件灵器都堪比神器。从那开始拓跋氏便以上族自居,一直瞧不起其他异人。今天这个女孩,不出意外应该是拓跋氏第一人拓跋陨的女儿,拓跋采儿。 当然,拓跋氏虽然目中无人,但也不是会无理取闹的部族,拓跋采儿之所以会来闹事,应该怪在柳非玄那个吐槽帝身上。 十五年前,柳非玄将年仅五岁的苏未从血池中捞出来,带到了当时的领队拓跋陨面前,让拓跋陨处理。 “留不得。”这是拓跋陨见到幼年苏未第一眼就说出的话。 留不得。 并不是拓跋陨草菅人命,而是因为当时的苏未真的留不得。当时他的体内一半是异兽的血液,一半是人类的血液,而且还被以饲养阴魂的方式培育着。 这已经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人形兵器。拓跋陨身为拓跋氏第一人,当然不可能只在乎一个孩子的死活,他要关心的是整个人族,是整个万古界。他不是没有看到苏未的天赋,但是按照当时那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除去苏未,以绝后患。 于是柳非玄和他动起了手。 然后就是一地碎裂的法器,还有被打趴在地上的拓跋陨。 “净整些小孩子玩意儿,也没点长进。这孩子我带走了,有本事你就起来拦我。”柳非玄甩了甩手,还不忘再给拓跋陨补上一刀。 从此以后柳家又多了一个世仇。 而这拓跋采儿,应该就是继承了父辈的仇怨,欲要从苏未这里找回一些场子。但她把苏未当成了柳明凡,也就是烛阴后人。 “你输了。”苏未站起身,漆黑的云谲直直指向拓跋采儿。 一触即发。 “胡说,你这个小人!”拓跋采儿右手轻推矛尾,左手拧转,将青碧长矛立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吟诵,矛身的青碧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褪去,而拓跋采儿的双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归零。 拓跋氏锻造的灵器之所以被称为神器,就是因为拓跋氏会为每一件器具注入灵魂,而每一个拓跋氏后人都有一件本命灵器,在其中注入自己的一魂一魄,作为器灵。 残忍而又痛苦。 苏未甩了甩左手,凭空唤出一柄纯白的云谲,左白右黑。两柄云谲的剑身上都闪着幽幽的蓝光。 这是苏未的本源灵力。 能逼他动用本源灵力,足以看出拓跋采儿的实力。毕竟,对方可是上古创世神后人,苏未不敢托大。 双方都在蓄势,气焰冲天。 冲醒了天上人。 “老李,你觉得谁能赢?”老人佝偻着身子,笑呵呵地看着脚下的浩瀚灵气。 山外山的校长,当世大儒梁漱冥。 “不好说,变数太多。这种事你应该问王莽。”李奉元拍了拍袖子,头也不抬的朝着另一个中年男子挥了挥手。 这个王莽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众所周知的王莽,灭西汉杀董贤、收土地废奴隶、控经济开国营,一度被后人怀疑是穿越者。而如今这名穿越的皇帝正站在李奉元对面,手里还拿着个手机,一个劲傻笑。 “啊?你说什么?”王莽听见李奉元叫他名字,茫然地抬起头,和李奉元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我这刷看点呢,没注意听。”王莽对着李奉元比了比手机,上面大大的标题砸在李奉元的眼里。 “为什么说王莽是穿越者?看看证明王莽穿越的六大证据!” “……” “咳咳,那啥。就这俩嘛,打不起来。”王莽尴尬地干咳两声,瞥了一眼下面的两人。 “切。”王莽撇了撇嘴,继续低头看着手机。他没有告诉李奉元两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正等会他们自己也可以看见,天机什么,不可泄露。 此时苏未和拓跋采儿两人的气势都已经达到了顶峰,苏未整个身体像是融入了这一方世界中,虚虚实实,模糊不清。而拓跋采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凛冽的气息,周身像是布满了锋锐的利刃,随时会撕裂一切敢于靠近的人与物。 针锋相对,气势汹汹。 “呵呵。” 房间的角落突然传来一个笑声,凄冷,怨毒。 “老朋友啊。” 没有人注意到熟睡的柳明凡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幽黑的眸子锁在了拓跋采儿的身上,嘴角还噙着笑,很是张扬。 这对苏未来说太陌生了。 “啧啧啧,还是老套路啊。不是和你说了吗,只有用生魂来做器灵,你的炼器术才能上升到新的高度。”柳明凡左手扶额,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极度失望的表情。那高高扬起的下巴直指拓跋采儿,眉眼中皆是不屑。 “妇人之仁。” 话音未落,柳明凡像是鬼魅一般开始闪烁,呼吸间便到了拓跋采儿身前,右手轻轻地点上了拓跋采儿的额头。 只是那一瞬间,拓跋采儿瞳孔中的色彩便消散开来,周身的刀锋也尽数消失,变回了一个寻常女子的模样。 拓跋采儿直到晕过去也没能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你好啊,又见面了。”柳明凡站在苏未面前,微笑着。“没想到啊,四千年前我们是敌人,四千年后我们居然各自叛出,本该做敌人,却做了朋友,真巧啊。” 真巧啊。 苏未也觉得很巧,眼前这个人他很熟悉,但眼前这个灵魂他又很陌生。熟悉又陌生,陌生却熟悉,太巧了。 “你是谁?”苏未一身锐气已经褪去,手中的云谲也合二为一收到了手腕上。 他是不可能对着柳明凡拔剑的。 “我是谁?你们终究会知道的。”柳明凡笑得愈发灿烂,遥遥望向天花板的一角。 “呵呵。”柳明凡嗤笑一声,晕了过去。 “小凡……”苏未扶住晕倒的柳明凡,轻轻地低呼出声。 “老鬼,这是谁?”李奉元死死地看着柳明凡,神色凝重。他能察觉到那个气息,极度危险的气息。 “不可说,不可说。”王莽终于是正经了一会,没有继续看手机,只是摇了摇头,看向了满天星斗。 “唉……孽缘。”梁漱冥也跟着摇了摇头,回身离开。他的步子很小很慢,每一次落点都会绽开一朵莲花,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步步生莲。 李奉元从怀中取出一枚怀表,看了许久,叹了口气。 孽缘。 第二十八章 好久不见 “啊!” 天刚亮,一声尖叫狠狠刺入苏未和柳明凡的耳中,杀气腾腾。 “混蛋!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而且身边另一铺床上还有两个男子,衣冠不整的男子!拓跋采儿疯狂地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满是抽矛戳人的冲动。 “你醒啦。”苏未揉了揉眼睛,站在床边理了理身上的衬衫。昨天晚上把这姑娘扛床上可真不容易,即使晕过去了也保留着反击的本能,差点没把他衣服撕下来。 “你们昨天晚上没对我做什么吧!”检查过身上衣服,拓跋采儿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这得问你了,凌晨三点跑到男生宿舍大打出手,连个理由都不给,拓跋氏的女子,都这么跋扈的么?”苏未打理着凌乱不堪的头发,双目却是盯着镜子中的她。 满是讥笑。 “胡说!是你们柳家不仁在先,我们拓跋氏才不义在后!”拓跋采儿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但也不甘心任由苏未这么诋毁拓跋氏,抽起地上的青碧长矛就要出手。 但是却被苏未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 “你,你放开!居然在我识海下封印,你这个小人!”拓跋采儿不停地拧动手中的长矛,却是不动分毫,而体内磅礴的力量也不见了踪影。 而她引以为傲的那缕竖亥之魂,正被一片黑色的雾气笼罩着,自身难保。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感受到了竖亥之魂的恐惧。竖亥之魂在她一出生便植入了她的灵台,整整十七年,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竖亥之魂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而且还是恐惧! 它可是上古创世神,哪怕只是一缕残魂那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而它如今居然因为一团黑雾而感到惧怕,纵使烛阴是五神之首,也不可能会让它本能地惧怕。 他到底是谁? “放开!”拓跋采儿往后缩了缩,但是还是死死攥着手里的长矛不肯放手。 这可是她的本命灵器,踏云! “你!欺人太甚!”拓跋采儿死命也拽不过苏未,竟然两眼一红扑到苏未身上就开始拳打脚踢,就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猫。这一波操作着实让苏未没能反应过来,结结实实被拓跋采儿锤了几拳头。 好在拓跋采儿此时已经没有了灵力加成,倒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是让两人的身体都僵了僵。 “吵啥呢,这大早上的,让我再睡会。” 柳明凡从被窝中露出一个头,用缝儿似的眼睛瞟了一眼两人。再然后,就是三双大铜铃。 “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柳明凡幽幽地吐出七个字,赶忙缩回了被窝。 “快给我松手!”拓跋采儿松开苏未,咬了咬牙,压着嗓子恐吓他。 “要上课了。”苏未松开了手中的长矛,恢复到他最经典的僵尸脸表情。“你该走了,不然等会楼道里都是人,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被别人看见。” 一针见血。 “你!好,你给我等着!”拓跋采儿一甩手收起了踏云,临走前狠狠地刮了一眼苏未。 苏未看着拓跋采儿的背影,抚摸着手腕上的云谲,目光迷离。 “好了,人已经走了,别装睡了。” 七点过一刻,还有十五分钟该上早课了。 “阿未你厉害啊,这才刚来,居然就把人家拐到宿舍里来了。你下次提前知会一声,我好不打扰你俩。”柳明凡麻溜地套着裤子,对着苏未挑了挑眉。 “快点,要上课了。” 冷漠。 “好呢好呢,马上就好,唉。”柳明凡叹了口气,三下五除二打理完床铺,拎着牙杯就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而此时七十公里外的机场,一个可爱的小萝莉蹦蹦跳跳地下了飞机。 “阿咅!”思归一把扑到古力波切怀里,轻轻地拽着老人的胡子。 “哈哈,可算是等到你了。”古力波切摸了摸思归的头,看向了思归背后的那人。“放心吧,我没事。”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竹箐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滴,笑了笑。 生离死别都忍住了,可是却没忍住这重逢。 古力波切牵着思归到李奉元面前,不舍地松开手,看着竹箐带着她进了皮卡。 “老李啊,我孙女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照看着她。你别怪我心眼小,回头她要是少了根头发,我肯定得给你扎草人!” “放心吧老朋友,你不会有给我扎草人的机会的。”李奉元轻轻拍了拍了一下古力波切的肩膀,随口道。 “是啊,没这个机会了。”古力波切突然低了声,两条眉毛垂在眼角,犹如黄柳。 李奉元瞬间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没事,为了孩子们。” 眉间山川退散。 “为了孩子们!” 两个老友间的拥抱。 “爷爷会回来吗?”思归捏着手中的木盒声音有些颤抖。 那一年秋天,父亲也是这样子抱了抱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会的,怎么会不回来呢,他还要看着你嫁人呢。”竹箐轻轻搂过思归,拍了拍她的手臂。 世间愁思千百转,生离死别最遗憾。 “嗯。”纵有千思百愁,一个“嗯”字足矣。 “唉。”虽是千言万语,却只“唉”字为叙。 坐在副驾驶的王莽看了一眼后座的二人,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双眼中满是悲伤。 “好了,到了。”许久,王莽开了口。 “奶奶,我没事,你去吧。”思归冲着竹箐笑了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竹箐本想说“你怎么知道的”,但是突然又开不了口。 慧极必伤。 “奶奶答应你,会回来的。”有所亏欠,但又无可奈何。 “我会乖乖等着的。” 分离总是比相逢来的容易,但是分离却是比相逢不容易。 “那就有劳王仙师了。” 这一走,不知年月,许是永诀。 “走吧,这个时候差不多早课也该结束了,正好可以赶上集会。”王莽对着思归摆了摆手,领着她走进了校门。 “手续我已经给你办好了,你就直接去生物系蛮主任那里报道就行了。”王莽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思归,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如果有兴趣,晚上可以拿出来看看。” 声落后,不见人。 思归手里捏着卡片,愣了神。自从父母离世后,她便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感觉,不难过,却也不开心。 报道,领卡,认识同学,互相交流,然后再分散。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却又那么不自然。自然的是这个世界,不自然的是她。 “一起坐吗?”“嗯,随意。” “一起吃饭吗?”“不了我还有事。” “一起……”“不了。” 以前她就是这样子习惯了去拒绝,而如今新的环境,似乎是因为异人生来淡漠,倒也落得安静。 “一起吃个饭吗?” “不了,没兴……”思归没想到只是来这里第一天居然就有不长眼的男生敢来搭讪自己,抬起头便准备翻个白眼。但是眼前人却让她咽回了剩下的字。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来人坐到她面前,手腕上流动着黑白色的纹路。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笑得很猥琐的蠢货。 “没想到在这又遇见了。”苏未不急不缓地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递向思归,“加个好友吧,方便联系。” “学长你这是在撩我吗?”思归扫了扫二维码,左手撑着下巴,又恢复了她小魔女般的笑容。 “方便联系。”苏未当然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一本正经地给出“正确答案”。 “诶诶诶,我也加一个。”柳明凡匆匆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指间的油渍抹得满屏幕都是。 “……”思归无奈地看了一眼柳明凡,还是加了个好友。 “没想到啊,两位学长也是异人呢。”慢慢咽下一口米饭,思归又把问题抛向了苏未。莫名的,总觉得这人很熟悉。 “我是物理系阴阳学的,在玄区。明凡是体育系斩妖学的,就在地区。你呢?”苏未喝了口汤清了清喉咙,才直起头回答思归的问题。 “生物系蛊虫学的,在黄区。”思归一早上也了通过各种途径解了这个学校的大致情况。这所学校并不只是为了异人而开设,其中还有众多的普通人。只是这些普通人和其他的普通人又有些不一样,他们能够坦然地接受异人的存在,甚至对异人充满了兴趣。 他们尝试用一切已知的物理法则去解释天地共鸣、尝试用生物学去解释蛊苗以及异兽、尝试用已知去解释未知。 这是人类生生不息的根本。 而所谓的区域,就是天地玄黄四大分区,天以天术为主,地以体术为主,玄以道术为主,黄以辅术为主。而她则修行蛊术,属于辅术黄区。 “不知道学长您是哪一脉的传承呢?”思归打开备忘录给柳明凡以及苏未打了备注,看向苏未。 “柳家,南陈柳家。” 第二十九章 硝烟再起 “南陈柳家!你是大头哥哥?”思归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外号,你不会是……”苏未也被思归这一句话给搞蒙了,“大头”这个外号的确有人叫过,但是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是我啊!小花脸!”思归说着用手掌把脸和额头都遮了起来,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十年前她为了养蛊,所以脸上满是红红紫紫的斑块,只好用布条把自己裹起来,只留了一双眼睛。 “呵呵,是你啊。”苏未认到了那双眼,格外明亮的一双眼,像是能看穿一切。 “嗯啊,是我啊。”思归嘴角高高地扬着,眼中倒映着苏未的影子。 各自的眼中,只有各自。 “喂喂喂,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这样子,我一个人很尴尬的!”柳明凡吐出嘴里的鸡腿,一脸鄙视地看着苏未,“一言不合就虐狗可不是好习惯啊!” “熟人而已。”苏未不再看思归的眼睛,默默地拾起了碗筷,专心吃饭。 思归见状也放下了双手,悄悄瞪了一眼柳明凡,默默扒饭。 “嘎嘎嘎……”一阵乌鸦飞过。 柳明凡默默低下了头,专心对付盘子里的鸡腿…… 沉默一直持续到离开。 “再见啦!” “再见。” “再见哈。” …… “柳明凡,你这都一个月了,看起来没什么进步呀。你看,你还是打不赢我。”玄烨一个扫堂腿将柳明凡绊在地上,蹲在他身边,嬉笑着。 “啊呸,你要脸不!”柳明凡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任由翻涌的尘土扑打在脸上。“你这刀枪不入的,谁打的过你!” “哎呀,自己菜可不要怪别人。起来起来,再打一会,老师既然把你的体能训练交给我了,那我可不能浪费这大好机会呀。”玄烨拽了拽柳明凡的胳膊,脸上满满的笑意。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蹂躏柳非玄的儿子,这种报复的快感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 “你个王八犊子!”柳明凡有气无力地笑骂了一声,对着玄烨伸出右手。 “嘿嘿!”玄烨奸诈地笑了笑,握着柳明凡的手掌准备将他拉起来,然后展开新一轮的蹂躏。 但是一股巨力突然出现在他背后,把他死死地压在地面上。 “我靠,你耍诈!”玄烨看着身前的柳明凡,用力挣扎着。但是他也不知道柳明凡是用了什么招数,自己体内的灵气居然被完全锁死,别说反抗,就是连尸化都做不到。 “嘿嘿嘿,兵不厌诈嘛。咱俩都休息会,总是打来打去多没意思啊。”柳明凡得意地扬了扬手掌,掌心是那块符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柳明凡发现自己的神识能够感应到这块符石中的力量了。如果说自己的力量像是一团火,那么符石中的力量就是这漫天星斗!不过他不敢太过深入,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断断不可能掌握这股力量,如过太过贪婪而想要强行吸收,只会迎来毁灭。 “妈蛋!”玄烨无奈地骂了一声,还在挣扎着。 “何必呢?”柳明凡蹲在玄烨身边,摊了摊手。 风水轮流转啊。 “放心吧学长,这个阵法只有一刻钟的威力,你再熬会儿。我呢,先去边上歇会,喝点水,哈哈哈。”柳明凡得瑟地拍了拍袖子,回过身。 然后被一击必杀。 “哈你个瓜皮,让你好好练着你给我偷懒!”一个赤着上身的光头汉子一巴掌给柳明凡呼到地上,随后又双手合十,轻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又积口业,罪过罪过。” “哎呦喂,虚明师傅,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柳明凡半躺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着头,死命哀嚎。 “哈儿!”虚明猛地扬起手,作势就要打下去,这一巴掌要是拍下去的话柳明凡估计得在床上趴个几天。 不过好在一旁还有一只背朝天的王八。 “虚明老师,先帮我解开禁锢再让我来收拾他!”玄烨顾不上满嘴的尘土,大喊出声。 也不知道虚明僧人是不是就等着他这句话,一巴掌就招呼在了他身上,虚无中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闹闹闹,成天到晚没个样子。”虚明瞪了一眼柳明凡,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上面传来消息,有人在长白山看到了你父亲,准备派出一组人去搜索一下。主任给你留了个位置,问你去不去。” 一语,惊了人,扰了天。 “什么!”柳明凡蹭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接过虚明手中的信封,直接撕开了封口。 一张照片,一份档案。 照片里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经典银框眼镜,正站在人群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虽然照片很模糊,但是柳明凡却认出了那个男人。 “这是一名游客拍下来的,几经波折才到了我们的人手里。” 照片中的像素是在不敢恭维,要不是柳明凡对柳非玄足够熟悉他也不敢说这就是柳非玄。 “什么时候出发?”柳明凡的眼中突然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你先看一下那份文件。”虚明解下腰间的布衫,披在身上,将他爆炸性的肌肉线条遮挡住。 “这是什么?”柳明凡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有些迷茫。“这是,日记?” “这是一名特工的工作笔记,他已经死了。真没想到啊,我们组织高层居然也会被特工渗入。”虚明看着文件档案,叹了口气。 “组织这些年将重心都放在了抵御山海异兽方面,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被同族下黑手!很多组织老人都因此寒了心,决心要对阿尔法组织宣战。” “阿尔法组织?”这个词是第一次出现在柳明凡的意识中,但是从虚明的话可以听出了这个组织是和山外山处于对立面的。 “阿尔法组织是一个国际组织。它并不是一个神秘组织,正相反它是一个圈内人尽皆知的一个组织。阿尔法组织里的人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进化。” 虚明点了一支烟,抖了抖手。 “阿尔法组织是一个疯子聚居地,里面聚集了世界上最疯狂的科学家和异人。他们不受法律和道德底线的制约,在他们眼中一切生物都可以作为试验品,而实验的终极目标,便是进化,人族的进化。 他们将异兽的血液注入强壮的异人体内,迫使异人变异,吸收异兽的力量。而其中能够在吸收了异兽血液之后还能完好无损的人,就是新人类。 他们以第一代新人类的血液为血清,不断稀释、改良,妄求让全人类都实现进化,最后称霸宇宙。” 虚明抖了抖烟灰,看着柳明凡。 “这,这太……太疯狂了吧。”柳明凡瞪着眼,看着虚明,“这和尚也能抽烟啊!” 神tm! 一开始看到柳明凡一脸震惊的时候虚明心中还是有点得意的,结果最后来一句这个,气得他差点一巴掌招呼过去。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是不会责怪我的!” “可是,后面不是有一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您这样子,不怕走火入魔呀?”柳明凡低着头翻阅着笔记,头也不抬。 然后就是一记爆栗。 “我和你说,这份笔记要好好看一遍,晚上你交给苏未,他会处理的。里面涉及到双方组织的机密,若不是你这次要参与行动我也不可能让你看了。”虚明揉着手,撇了一眼柳明凡。“去吧,苏未应该在等你了。行动的时候不要强出头,还没轮到你出头的时候,交给带队的几个老家伙就可以了。” “嗯嗯,对了,那个特工怎么被发现的?是为了盗取什么机密吗?”柳明凡以前在电视上也见过各种各样的特工,基本都是分分钟变脸的神仙,没见过会被抓到的。 “额,他……”虚明尴尬地笑了笑,抖了抖手中的烟,“昨天中午单位里炒了花蛤,一人一份。结果那个家伙吃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当场就死了。” “这?这也太狗血了吧!”柳明凡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什么奇葩死法啊喂!他这个太丢人了吧!” “你也小心点,别出了意外。”虚明叼着烟,拍了拍柳明凡的肩膀。 “路上小心。”玄烨走到柳明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柳明凡无语地看了一眼玄烨和虚明,转身小跑着离开,留下两人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样,这小子还行吧。”虚明深深吸了一口烟,有些得意。 “嗯,进步很快。”这是实话,虽然柳明凡有些取巧,但他却是实实在在地压制住自己了。 “是的,比他爹还厉害些。”吞云吐雾。 “您以前是不是也被……”玄烨很“善解人意”地略过了那个字眼。 “呵呵,谁不是呢,那老小子。”虚明掐断了烟头。 “你也去吧,毕竟你姐姐的事你出面比较好。” “嗯,”一抹失落在玄烨脸上划过,“如果姐姐真的是新人类,学院会怎么处理她?” “不知道。” “嗯。” “路上小心。” “嗯。” “还有什么话吗要说的吗?”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不好戒了。” “嗯。” 虚明很少见到玄烨认真的样子,他父母出事的时候一次,他姐姐失踪的时候一次,今天又一次。 第三十章 天地一剑 “‘坠龙者,天遣者也。’什么意思?”苏未飞快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找出其中的一句话。 “啊?这我哪知道,连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柳明凡凑过来看了看苏未手中的文件,撇了撇嘴。 虽然这几天学院里有心理分析课和逻辑推理课,但是柳明凡完全没有心思去听这些,也就是体能课和山海历史课他比较上心了。 “天遣者,意思就是被天遣使的人。这里的天应该不是指天道,而是天帝。而被天帝遣使到人间的龙,史上只有一条。” 苏未看向柳明凡,意思明白不过。 “应龙!”柳明凡不敢说自己可以把《山海经》倒背如流,但是里面如此经典的人物他还是记得的。 黄帝与蚩尤大战的时候,天帝曾派遣应龙下凡助黄帝一臂之力。应龙在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斩杀了蚩尤与夸父,平定了魔族叛乱。但是由于战争消耗过大,再也无力振翅飞回天庭,于是定居在了南方山泽中。 而《山海经》之后的历史里也多次记载了应龙,大禹时代的“黄龙曳尾”说的就是应龙画地,助禹治水。 “但是,不对啊,人魔大战明明是在山海界,而大禹治水在万古界,那这样子说起来应龙应该是最早一批到达万古界的,为什么直到十几年前才有人看到坠龙呢?” 这让柳明凡想到了女魃,有传言她是黄帝的四女儿,乃是青衣天女,容貌倾城;也有人说她是天上灶神,头顶无发,丑陋无比。这到底是后人误传,还是根本就两个人呢? “这就要问问他自己了。”苏未又翻了翻文件,确认该记下的都已经全数记下,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拂了拂。 随着苏未手掌的拂过,文件上的字瞬间便消失了,整份文件就像是一叠白纸,惹得一旁的柳明凡目瞪口呆。“我去,阿未你怎么做到的?” “嗯?什么?” “就是你这个,这个,字怎么变没了?”柳明凡整个人都懵了,要是早点知道这东西,这哪里还怕打小抄会被老师发现啊! “这个啊,”苏未抖了抖手中的文件,随手塞到身侧的包里。“这个是一位前辈研究出来的。他将灵气和分子结构结合在一起,用灵气强行维持分子结构,发明了一种新式墨水。这种墨水用起来效果和普通墨水一样,但是一旦你对它灌注灵气,破坏了里面的灵气框架,它的分子结构就会被破坏,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这种墨水在谍报方面得到了很好的应用,不过据说那位前辈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表演戏法,用来逗皇帝开心的。” “变……变戏法?”柳明凡嘴角抽了抽,内心万马奔腾,口中却是无言以对,“这,这前辈够任性啊,哈哈。” 柳明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用干笑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无语了。 “好了,快到地方了。”苏未看了看窗外,天很阴。 “各位旅客你们好,前方停车站是通化车站,有要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车准备。Dear Passengers,we are at TongHua Railway Station.Passengerswho……” “等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但是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在边上保持沉默,不要出手也不要说话,明白吗?”苏未提起行李箱,回头叮嘱柳明凡。 “怎么了?”柳明凡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里面又不对劲。 “听我的就是了。”苏未没有解释,径直下了火车,走在前面。 他在调息,因为他需要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接下来的局面。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护着柳明凡,但是只要他还在,他就万万不能让柳明凡受了委屈。 “Mr su!”刚出检票口,一个金发女郎就迎了上来,“嗨,你们好,我是Father Liang派来接你们的,你们可以叫我露西亚。” “你好。”苏未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柳明凡双眼发直,咽了咽口水。他也算见过不少美女,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是那种能让人情不自禁就流口水的存在,不过他突然想起了苏未的叮嘱,连忙闭了嘴。 “呵呵,你们华夏人都这么胆小的吗?见到我连话也不敢说了?”露西亚娇笑一声,眸中烟波流转。 “好了,先去带我们去见高森先生吧。”苏未站到了两人中间,颜色满是戒备。 “怎么了,苏,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可真是个坏男人啊。”露西亚双手抱胸,上身前倾凑到苏未身前,唇齿间的吐息轻轻吐在他的锁骨处。 “嗯?”柳明凡看向苏未的那双眼格外有神。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露西亚,把你的魅术收了。”苏未眼神渐冷,掌间灵气翻涌。 “如果我不呢?” 言语多讥俏。 “我不想再说一次!”苏未甩手抽出云谲,闪电般点在柳明凡右肩,将他抬起的手点了回去。 “醒来!” 苏未之所以叮嘱柳明凡不能开口,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露西亚的能力就是将自己的灵气植入别人的识海中,魅惑对方的心智。而植入的方式,便是顺着对方的灵气途径。柳明凡修行时间太短,对自己的气不能控制住,哪怕只是说话也会灵气外泄,被露西亚趁虚而入。 “呵呵。”露西亚没有动作,只是笑得更妖娆了几分。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云谲平指,剑尖所向,一片虚无。 “哈哈哈,不愧是苏未,感知还是如此的敏锐啊。”虚无中,一个老人拍着手,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白发蓝瞳。 “高森先生。”嘴上虽然礼貌恭敬,但是手中的剑却是没有一丝的偏动。 “都是自己人,别激动。”高森耸了耸肩,拍了拍身后的年轻人。“这位是道尔夫,华裔俄罗斯人。” “你们好。”道尔夫麻木地打了个招呼,又低着头站在高森身后,默不作声。 “还不收手?”苏未右手一挥,甩出一道惨白的剑光,直射露西亚。 “嗯哼,徒劳。”露西亚抿了抿嘴唇,抬手对着苏未做出一个射击的动作。 不避,不闪。 剑光就那么消失在露西亚身前,只留下了一阵涟漪。 “阿未……”柳明凡抱着头,声音嘶哑着,有些痛苦。但是他还是让自己斜着眼,看着眼前的三人。 “不要,交给我。”苏未知道柳明凡想出手帮自己,但是他不能让柳明凡出手。他还记得那个夜晚,柳明凡双目中只有幽暗,只有杀戮。 他不知道柳明凡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子,但是他担心露西亚会引出那个“柳明凡”,他不敢让柳明凡冒这个险。 “到此为止吧,你们再不收手就别怪我了!并不是所有异人都得给你们冰雪一族面子!”苏未将云谲平放在空中,缓缓张开双臂。 “天地一剑,生杀一念。” 随着苏未双目缓缓合上,天地间的光线都消散了去,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 “你若是不敢肯去这幻境,那我来帮你!” 最后通碟! “住手!”高森右手指天,强行将阖上的天地撑开,眉宇间金光闪烁。“露西亚,收术。” 高森不得不妥协。虽然冰雪一族在异人中地位崇高,但是却也只敢微微耍点威风。若是逼得苏未和柳明凡自废本源,他就得承受来自整个华夏异人高层的敌视了,这使他不得不妥协。 苏未睁开眼,天地又有了它该有的颜色。 “快安排这次的任务吧,时间紧迫。”苏未收起云谲,瞄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了然。 魅火之梦,似梦似真,非虚非实。 “那个拍摄者虽然找到了,但是他已经死了。凶手还没有找到,组织上怀疑是异兽作案,正好你们要来,这件案子我准备交给你。”高森抽出两份证件,递给柳明凡和苏未。 “这是你们的身份证明,方便你们行动。我们的目标是拿到凶手手里的一张记忆卡,是属于拍摄者的,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是那个十三杀连环案件么?”苏未瞟了一眼证件,将柳明凡的递过去,回头看向道森。 “呵呵,准备工作做得挺不错啊。没错,就是那个十三杀连环案件。上面本来准备派专员过来,不过既然你们来了,我想就不需要专员了。”高森堆着一张笑脸,看了看苏未身后的柳明凡。 “你护得住一辈子吗?”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锋芒毕露。 “与你无关!” 四个字,狠狠摔在高森脸上,毫不留情。 说出这四个字的不是苏未,而是柳明凡。他不是苏未,做什么都要去顾虑一番,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自己就没必要继续尊重他。 “哼,有其父必有其子。”高森吹了吹胡子,回过了身,“走吧,先去长白市。” 高森背影有些佝偻,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 第三十一章 长白异事 “这是连环杀人案的卷宗,你们先看看吧。”露西亚将一叠厚厚的卷宗放在苏未面前,还附带了两听可乐。 她记得他喜欢喝可乐。 “嗯,谢谢。”苏未接过可乐,对她点了点头。 但他的视线却没有在露西亚身上停留。 “受害者都是未成年人,最大的不到十六岁,最小的只有十三岁。总共十三人,没有一个是全尸。当地警方已经调查了一个月,可是毫无进展,凶手就像是一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 露西亚拿着激光笔,将一张张照片投影到幕布上,介绍着照片上的人,基本都是高中生,有两个还只是初中在读。 “这个凶手……”柳明凡皱着眉头,脸色很难看。 都还只是些孩子! “真的没有一丝的线索吗?”柳明凡看了看手中的卷宗,有些不甘。虽然他之前也听说过这种事,但那也只是听说,今天实实在在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是如此的愤怒,但也如此的无力。 “没有什么指向性的线索,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受害人的身份,以及死亡地点。”露西亚将幻灯片放到另一个画面,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这里就是案发地点,位于西南城郊的一个废弃工厂,平时很少会有人去那边,只有一些流浪汉会把那边当做据点 。”露西亚又将幻灯片放到下一页,手中的教鞭轻轻叩击着屏幕,“这个是发现第一名死者的流浪汉,四十七岁,这是第二个,这是第三个,这是……” “这些人都没什么关联。”苏未将卷宗放到桌上,抽了张白纸。“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联,就是这些人都是不学无术的一群人吧。” “蔡方,高一辍学,生前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徐青,初三辍学,生前一直宅在家里,靠父母养活;方思明,高职生,总是逃学翘课……这些人都算是劣迹斑斑了。” 柳明凡半信半疑地拿起卷宗,对着显示屏上的照片一一对比过去,眉头紧锁。 他突然有点明白苏未想说什么了。 “他们有什么案底吗?”苏未在白纸上图画着,头也不抬。 “你不去做侦探真的可惜了。”露西亚扭了扭腰,从身后取出又一份卷宗,“这个是半年前的一个案子,闹得挺大的。里面就牵扯了这十三个受害者。” 《保护还是纵容》 苏未取出卷宗第一页的报纸,大大的标题挂在上面,字字鲜红。 “长白市蔡某、徐某等十四人,将实习教师李媛媛(化名)迷晕后带至城郊废弃工厂,对其施暴。待警方找到时李媛媛已经被殴打致死,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 “十四人,还有一个是谁?”苏未没有太动容,他已经猜到了。 有些时候,总是太现实。 “还有一个叫付明的高二学生,我们已经派人保护了。只要等凶手再……” “喂!等等!”柳明凡双手撑在桌子上,打断了露西亚。“你是说,这几个小孩,对老师施暴,那个老师更是……死得面目全非?”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人还只是什么都不懂都小屁孩而已啊!最小的才十三! “嗯,你想说什么?”露西亚瞟了一眼柳明凡,眼中平淡无波,甚至还有些责怪。 “什么叫我想说什么?这些人还只是小孩啊!他们,他们就这么,你们就这样子?”柳明凡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两人可以这么冷静的分析,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冷血得令人害怕。 “嗯,他们是小孩子,但是一个人的品行与他的岁数没有关系。你要知道,人心多歹毒。”露西亚微微眯了眯眼,凛冽的目光像是刀子一般割在柳明凡心上。 “阿未……”柳明凡求助地看向苏未,他希望苏未能够支持他,能够站在他这把,如往常一样。 “小凡,她说的没错。”苏未静静地看着柳明凡,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是所有小孩都是天真无邪的,也有些人很小便是恶人。” 他想到了自己。 “可是,可是这个!他!就是不应该啊!怎么可以这样子!”柳明凡双手挥动着,很疯狂,很杂乱。 一如他杂乱无章的话。 “小……” “你是不是觉得,小孩子就应该天真无邪,什么事都不懂,整天就是傻乎乎的吃喝玩乐?”露西亚倾着身,双眼锁着柳明凡,将苏未的话又逼回了嘴里。“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用自己想法去判定他人,就对了吗!” 如果字句可以为刀为箭,那这该是万箭齐发! “我……”柳明凡想反驳,想争辩,但是他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 “小凡,世间万物都有阴阳之分,人心也是。”苏未将手中的白纸放到桌上,右手执笔,狠狠地画了一笔。 “我知道,你同情那些孩子,觉得他们还小,觉得他们不会做这些事,也不该就这么死去。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苏未看着柳明凡,为难。他了解柳明凡,他也知道柳明凡现在内心的烦闷,但是他不能去干涉,他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柳明凡。 柳明凡死死盯着手中的卷宗,一言不发。而他身边的苏未和露西亚也很默契地沉默着,就连呼吸声都是如此细微。 “那,最后一个人,他在哪?”许久,柳明凡长出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问向露西亚。报纸上已经说了有十四个人涉案,而如今只有十三个人遇到了意外,这说明死神还漏了一个人。 付明。 露西亚挑了挑眉,看向柳明凡的眼神变化了几分。“他就住在附近,现在我们已经派了三名专员暗中保护他。” “确认了是异兽了吗?”柳明凡抖了抖手中的卷宗,抬头看向了露西亚。 “确认了,受害者上身都有着大量的撕咬痕迹,是异兽无误。”露西亚有些改变了对柳明凡的看法。 “不会是妖么?”几乎是下意识地,柳明凡就问了一声。 “是妖的可能性不大。”露西亚有些犹豫了。 “为什么?” 环环相扣。 “因为痕迹。如果是妖族,我们不至于找不到凶手施法的痕迹,妖族毕竟还是小族,对天地灵气做不到尽数吸纳,他们更多是通过术法来运用灵气。”回答的人是苏未,他将手中的白纸递到柳明凡面前,轻轻扣了扣桌子。 “我看过了,李媛媛遇害后的第二天,她的父亲便被气死了,母亲也在之后跳楼自杀了。之后再也没有亲戚过问她的案情,也就是说,排除了亲人报仇的可能。” “而后来这十四人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原因,没有被判以刑罚。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一个人一直在反对,一直在上诉。” 苏未对着露西亚比了比眼神,荧屏上便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照片。 “齐涵,李媛媛的男朋友。李媛媛出事以后,他坚持让李媛媛母亲拒绝接受赔偿,要求对施暴者判刑。但是,上诉失败了。” “所以说,凶手就是这个齐涵?”柳明凡下意识就问了一句,然后懊恼的捂了捂脸。 “并不是,齐涵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不留痕迹地连环犯案。但是……”苏未又一次看向了露西亚。 “每一次被害人遇害,他都会出现在现场。”露西亚又调出几组照片,里面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眼神很是阴郁,但却像是在笑。 “为什么不能让命卜二脉的人来帮我们看一下呢?他们不是可以未卜先知吗?”柳明凡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噌地开了口。 “你以为命卜二脉的人是神仙吗,说得轻巧。”露西亚白了一眼柳明凡,不再理回他。,看向了苏未。“怎么样,Mr Su,有头绪了吗?” “其实你们已经锁定了齐涵吧,只是找不到证据。”苏未提起笔,在白纸上又画下了一笔。 “你不觉得,他们遇害的时间,有点独特吗?” 第三十二章 千寻迹(一) “嗯哼?”露西亚挑了挑眉,拿起桌子上的文档看了看,“有什么特殊的?” “他们死亡时间都间隔了五天。”苏未将白纸放到桌子中间,让两人能够看得清楚一些。 “这个我知道,而且我也看了一下时间,除了都是间隔五天之外没什么特殊的。”露西亚有些不以为意,她比苏未早一天拿到卷宗,这些细节她早已经发现了。 “你知道七政四余吗?”苏未熟练地拿出手机打开了百度,“七政四余,又叫果老星宗,是我华夏上古断命之术。” “断命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一个星象算命的,难道那只异兽靠这个杀人?”露西亚翻了翻手机,浏览了一下苏未所谓的“七政四余”。 “七政四余当然不足够,但是如果在辅上养魂之术,就不一样了。”苏未干脆利落地写下一个时间,笔尖在上面点了点。 “养魂?”露西亚有些不明觉厉,毕竟她是西方修士,对华夏玄术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 “是的,养魂。养魂过程极度残忍,被吞噬的魂魄别说步入轮回,就连存在也被抹去,直接就魂飞魄散了。这种术法有违天和,被视为邪道。”苏未又仔细看了看十三名遇害者的信息,沉思了片刻,“但是这个术法,却也是最痛快的报复。”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沉重。 “那,就是说,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了,是么?”露西亚捋了捋头发,甩头回身,“那就出发,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该交代的也已经交代完了,先去试试那个齐涵。” “嗯。”苏未还是一如既往的行动派,轻轻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但是他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回头。 “没事吧?”苏未看着柳明凡,有些担心。 从他接过柳明凡的话之后,柳明凡一直都沉默着,思考着。柳明凡因为他父亲的原因,算是被保护得很好,以至于他的三观太正,正到有悖常理。 “阿未,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人他做的没有错?是我错了吗?” 最可怕事,就是怀疑自己。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分得出对错,小凡,你该学会放过。”苏未可以说是一个十项全能的人,但是他独独不会安慰人。 “放过?怎么放过呢?放过了凶手,对孩子们不公平。放过了孩子们,又对那个女孩不公平。我怎么放过?我该怎么放过!”柳明凡感到很无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要拯救这个世界,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露西亚撇了一眼柳明凡,没有说话。她一个修行媚术的,最擅长就是拿捏人心。柳明凡这种情况就是很典型的自责型人格,不论发生什么都想要做到十全十美,做不到的就会怪罪在自己身上。 这样子活着很累。 “小凡,不论是谁,犯了错就应该被惩处。这是天地间的道义,本该如此。你不需要放过谁,你该放过你自己。”苏未轻轻抱住柳明凡,拍了拍他的背。 “别想了,休息会吧。” “嗯,没事,让我一个人静静。” 柳明凡看着桌上的卷宗,双目空空的,没有丝毫的色彩。 “走吧,我们先去找一趟齐涵。”苏未深深看了一眼柳明凡,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你倒是真情,照顾小孩子一样护着他,不容易吧?”露西亚侧眼看着苏未,笑了笑,“不过,就像高森先生说的,你能护得住几时?” “护得住一时是一时,他为这个世界牺牲太大了。”苏未没有理会露西亚的讥笑,只是坚持着自己。 因为这是他的家人。 “呵,谁不是呢。”露西亚不是苏未,不会那样子纵容柳明凡。在她眼里,柳明凡就是一个麻烦精,如果是她估计会直接办了柳明凡,省事又省心。 “走吧。”苏未双手插到口袋里,走在了前面。 “呵。”露西亚笑了笑,跟着苏未的脚步离开了。 齐涵家。 “怎么,还在怀疑我么?”齐涵摔了两个一次性杯在苏未和露西亚面前,里面茶香袅袅,可以说齐涵的礼数算是比较周到了。不过齐涵语气很不客气,没有丝毫的礼数可言,“的确,我是最有杀人动机的人,我也很希望亲手把那几个杂碎给撕裂!呵呵呵,只可惜,不是我干的!” “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了解一下,请你配合。”苏未攥着笔,十分礼貌地和齐涵说明来意。 “我要是不呢?” 不屑。 “和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露西亚一拍椅子,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向齐涵,右手直接摁上了齐涵的额头。 魅术?蚀。 随着露西亚眼中红光闪烁,齐涵的眼神开始溃散,整个人陷在沙发中,微微抽搐着。 苏未不满地看了一眼露西亚,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和露西亚很久以前就认识,而且还一起合作过一段时间,对她这种手段也是早已了解。 露西亚是极北冰雪一族的后人,算是玄冥一脉。玄冥又叫禺京,是五行神中水行司神,五方主北,五神主志。庄子逍遥游中的北冥之鲲说的就是禺京,而高森则是禺京的直系传人,也就是冰雪一族的族长。 冰雪一族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华人,但却是完完全全的华夏族裔。早在数千年前冰雪一族便随着海神玄冥居住在极北大泽,也就是今天的北冰洋。 冰雪一族之所以在异人界中得以出众是因为他们精纯的血脉,据传冰雪一族从未与外族通婚,这导致他们的血脉极其精纯,而族中之人的实力也是比其他宗族要高上不少,所以冰雪一族在异人界一直是傲视群雄的存在。 除此之外,就是冰雪一族的派别。冰雪一族并不算华夏异人,但却又在华夏异人界中有着极高的地位,这就冰雪一族行事总是无视规则,我行我素。 就如同这露西亚。 “不得对常人施术。”这是《异人血脉公约》第一章第十七条便重点强调的。但是露西亚对常人施行魅惑之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这种术法并不会对受术者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这已经违反了公约,也就是违法了。 可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 “怎么样,探查到了什么?”片刻,露西亚便结束了对齐涵的魅术催眠,坐回椅子上,脸色有些沉重。 “他的识海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我无法侵入进去。”露西亚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令她有些不能接受。 “能阻挡住你的探查?”苏未皱了皱眉,他和露西亚搭档过,也和她对抗过,知道她的媚术有多难对付。而齐涵只不过一个普通人,居然可以阻挡住露西亚的探查,摆明了有问题。 “那现在怎么?”露西亚翻了翻手掌,有些懊恼。 “先回去吧,既然他敢让我们探查就说明他无所畏惧。不过还有最后一个人,他肯定会出手的,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苏未站起身,看了一眼瘫倒在沙发上的齐涵。 “等会,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你有没有闻到空气中的味道?”露西亚鼻子轻轻嗅了嗅,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样,颤抖起来。 “嗯?”苏未耸了耸鼻子,并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异样。但是看着身边露西亚的反应,他知道有事发生了。 云谲出鞘,阴阳流转。 “他来了,他要来了!我们都会死的,我们都得死,没有机会了!”露西亚抱着头蹲在地上,疯狂地嘶喊着,没有丝毫的形象可言。 这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苏未紧紧握着云谲,防备着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那个“他”。 四面楚歌。 第三十三章 千寻迹(二) “阴阳证道,天地清明,开!”苏未双手作指剑状,缓缓擦过双目。随着手指的拂过,苏未的双眼开始爬满金色的纹路,最后又消散了去。 天眼,开! 苏未环视四周,寻找着那个暗中的施术者。天眼是通过监视天地灵气的走向来探查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故常有言:天眼之下,无可遁形。 但是此时苏未的天眼下却只能看得到露西亚和他自己,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的异生命。 也就是说,并没有所谓的施术者! 苏未的心沉了沉,右手食指搭在左手腕间的云谲上,随时准备将它出鞘。 “快,走!”露西亚突然拽住苏未的裤腿,脸上的五官都要拧到了一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呵呵。”一个声音突然刺在了苏未的脑海中,直直撼击着他的心神。这一声冷笑直接将苏未的天眼震散去,就连魂魄都险些出了窍。 “走!”露西亚猛地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飞散开的鲜血沾染在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像是散落的花瓣,凄而美。 苏未一把将露西亚扛到背上,直直地奔向门外,不曾回头。 也不敢回头。 “去马家沟!麻烦开快点!”苏未匆匆拦下一辆出租车,催促着。 “小兄弟,你这人都这样子了,该先送医院去啊!”司机师傅瞟了一眼后视镜,露西亚惨白的脸庞将那几滴殷红映得格外鲜明,格外触目惊心。 “马家沟,麻烦快点儿。”苏未没有和他解释,只是又一次重复了地址。 “行嘞,抓稳了!”司机大叔叼了根烟,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右脚飞快地舞动着。 离合、上档、油门、换挡、狂飙。 一气呵成。 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变成了半个小时。 “谢谢师傅。”苏未甩了甩头,竭力稳住了身形,给司机大叔递上了一张百元大钞,“不用找了。” “老弟你抓紧去吧,救人要紧,不用谢哥。”司机大叔取出点烟器将嘴里叼着的烟点上,飘飘然地吸了一口。看着苏未的背影,自傲地笑了笑,“哥当年也是在武汉开过车的,笑话。” “就快到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苏未耸了耸肩,瞟了一眼背上的露西亚。 毫无反应。 “你可不许出事儿!”苏未又看向了前方,暗自咬了咬牙。 他没有让司机把车开进来,是因为这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庄。村庄里有一个不知名建筑,乃是冰雪一族在华夏的总部,“冰牢”。 “快把人送进去!”苏未刚到“冰牢”入口,便有四五个年轻人围了上来,从他手里接过了露西亚。 他刚刚已经给高森打过电话告知这一切了。 “你怎么回事!”之前发话的那个人并没有一起进到“冰牢”,而是一把拽住苏未的领子,狠狠地盯着他,“你一个男人,居然让她受了伤,自己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你还要脸吗?” 这个人叫高平,是高森的孙子,也是露西亚的青梅竹马。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管你是谁的弟子,都得给她陪葬!”高平一把推开苏未,匆匆跟进了“冰牢”。 苏未低了低眼,一言不发。 如果露西亚出了什么事,他也原谅不了自己。 “柳家的小子,你说吧, 怎么回事?”高森感受了一下露西亚体内的情况,将她交给一名中年妇人,随后看向了苏未。他能感觉到露西亚的灵魂受到了重创,像是被撕掉了一块。 “我和露西亚去找了齐涵,想查出来连环谋杀案的凶手,拿回记忆卡。”苏未没有问露西亚的情况,也没有解释,他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别人更厌恶他。 而且他也不擅长做这些。 “露西亚对齐涵进行精神探测的时候,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反噬,一直喊着‘他就要来了’、‘我们都会死’。她的表情很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再后来,她就让我快走,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萎靡下来了。” 苏未一字一句地叙述着当时的情况,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露西亚让我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笑声。不惊悚,不凄厉,反而很柔和。但是就是这种柔和,却将我震离了天眼状态,就连魂魄也险些被震出体外。” “天眼?你开了天眼?那你看到了什么?”那名妇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集中到了她身上。 “空无一物,只有我和露西亚。”苏未的声音有些低沉,因为这种话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会有人信,但是事实如此。 果真,人群中开始有人低声细语,不外乎就是对苏未的质疑。 “柳明凡呢,那小子没和你们一起去吗?”高森突然发问,因为苏未的叙述中始终只有他和露西亚,柳明凡不知所踪。 “他状态不好,留在会议室休息了。”苏未不屑于去隐瞒或者解释。 “哼,堂堂柳非玄之子,突然间就状态不好了?而且正巧不巧赶在这个时候。怕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吧?”高平握着拳,看向苏未的眼里满是愤懑。 “平儿,休得无礼。”中年妇女开口止住了高平,又看向了苏未,“你说你开了天眼,但是却没有看到其他人,是么?” “嗯,是的。不过我后来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第三人的存在。”苏未想到了那个冷哼,有些后背生寒。 “你的天眼没有看错,但你的感觉也没有错,的确有第三个人,而且那个人你已经见过了。”妇人给露西亚喂下一颗丹药,走向了苏未,“周若,露西亚的母亲。” 苏未轻轻握住周若伸出的右手,点了点头,“周姨。” “嗯。”周若和苏未轻轻握了握手便收了回去,继续她的话。“那个第三者,就是齐涵。 齐涵的确只是普通人,但是他的灵台中,寄居了一只异兽,而且这只异兽有着极其纯粹的灵魂力,所以他并不需要通过灵气来施术,而是通过灵魂力。 这应该就是为什么那些受害者消失的时候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因为他们已经被控制住了。而小露她更是直接用灵魂力去入侵齐涵的灵台,相当于直接与那只异兽去交锋,才落得了暗伤。不过好在小露的魂魄虽然有所损伤,三魂七魄却是没有丢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寄居在齐涵灵台中的异兽是什么,您知道吗?”苏未很快便抓住了重点,追问道。 “能够不动用灵气就将你震出天眼的,除了异兽榜前十的凶兽,就是一些专攻灵魂力的异兽了。而我的推测,应该在这几位之中,”周若甩手调出几个档案,展示在众人面前,“ 鵸鵌(qi tu),《山海经?西山次经》有云: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食之不厌,又可御凶。 霜华,《山海经?南山经》有云: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猼訑(bo dan),《山海经?南山经》有云: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其阳多玉,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佩之不畏。 这是嫌疑最大的三只异兽,而且五十年前有一只鵸鵌登记在册,地点就是在长白市。” 鵸鵌。 苏未心中念叨了一声,看向了昏迷的露西亚。 “既然知道是谁了,那就快去啊!”高平说着还招呼了身边的几个人,急冲冲地便要离开。 “平儿!”周若瞪向高平,低喝出声。不是她太容易动气,而是这就是不容得高平任性。“这只鵸鵌在两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和柳非玄一起,去了长白山。” 一瞬间,陷入死寂。 “出于一些原因,我们冰雪一脉不能再插手了。这次不只是邪修组织要针对你们柳家,就连上面也是不太乐观。”高森耸了耸肩,看着苏未,语气有些无奈,“以前整个异人界都敬畏柳非玄和李奉元,但是如今柳非玄陨落了,李奉元也被牵制住。可以说,这是对你们柳家下暗套的最好时机。 虽然我们冰雪一脉也对柳明凡那小子体内的力量有兴趣,但是我高森这张老脸还是要的。我只能给你保证,你在我高森面前,我可以保住你。之外的地方,恕我无能为力。” 苏未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眼中波澜不惊。其实他是有些钦佩眼前这位老人的,因为他知道高森和柳非玄之间其实是有一些怨仇的,但是高森并没有说拿他们小辈撒气,只是一开始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也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谢谢。” 苏未嘴唇轻轻动了动。 “你们好自为之吧,”高森抬了抬手,却终是没有做些什么,又垂了下去,“你应该知道你们柳家在做的事,其实是和全天下的异人作对,你当真要继续吗?” “老师说了,贪婪只会带来灭亡。只有断了这贪念的根源,才能保住人族。”苏未的语气很坚定,眼神有流露着一股刚毅。 “也罢,其实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就好,哪来什么异人不异人的。”高森自嘲地笑了笑,还是伸出手拍了拍苏未的肩膀,“我终是比不过那个老小子。” 那个老小子。 苏未在心中重复了一次,笑了笑。眼前的这个老人,其实比起别的家族里的老头子,要近人很多了。 “保重。” “嗯。” 第三十四章 失策 苏未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柳明凡还在那里,沉思着,见到他也没有理会。 “好点了吗?”苏未递上一听可乐。 “还行吧。”易拉罐被“噗”一声拉开。 “行动出意外了吗?”柳明凡喝了一口可乐,看了一眼苏未。 他看到了苏未眼中的颓靡。 “嗯,”苏未知道自己瞒不过柳明凡,就没有掩饰。 正如柳明凡对他也从不掩饰。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柳明凡没有去问细节,这时候的他出奇的冷静。他明白最关键的是要知道下一步做什么,至于行动的失败,他只需要知道如何应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听故事了。 “齐涵有问题,他体内有一只实力强横的异兽,而且这只异兽的身份也猜测出来了,应该是鵸鵌。但是我们没办法对他出手,这次行动我们被人狙击了,冰雪一脉不再为我们提供援助。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苏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了云谲,轻轻地擦拭着剑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上面映出,瞳孔中满是杀意。 “呵,孤家寡人吗?”柳明凡笑了笑,指间幽影流动。 “不是孤家,也不是寡人。” 被掌心包裹住的手背,总会很温暖。 第三日,取魂之日。 “哥,大哥!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啊!我不想死!”许镇平坐在苏未和柳明凡中间,死死地攥着二人的衣襟,嘴唇一个劲地打颤。 苏未看了一眼他指间的灼痕,没有开口。 “哥,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千万不能让我死在这啊!我还没活够啊!”许镇平的声音有些沙哑,吐息间酒气翻涌。再加上他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不难看出他这几天的精神状态。 “闭嘴!”柳明凡厌恶地看了一眼许镇平,低喝出声。 如果可以,他想手刃这个混蛋! “我!大哥,我才十六岁,求求你们救救我!”许镇平紧张地看向四周,审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就好像全世界都是要谋害他。 但这模样却实实在在激怒了柳明凡。 “你杀死李媛媛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呢?”柳明凡拽着许镇平的领口,额头几乎要抵到他的脸上。“你他m的给我把嘴闭上,别逼我亲手杀了你。” “啊……”许镇平惊慌地向后仰去,要不是柳明凡攥着他的领口他就摔下去了。 “小凡。”苏未一把抓住柳明凡的肩膀,看向他的双眼。 但柳明凡并没有变成那天晚上的样子,眼白还是眼白,黑瞳还是黑瞳。 “我没事,我冷静一下。”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柳明凡感觉自己像是得了抑郁症一样,总会动不动就进入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怨仇、愤恨、对一切都饱含恨意。 “别太紧张。”苏未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只能轻轻地说了四个字,就不再说话。 人来人往,日升日落。 “这都已经快晚上了,到时候公园没人了,我们怎么办?”柳明凡看着越来越稀少的行人,有些担心。 这是他和苏未的计划,之前的那些受害者之所以遇害,是因为他们都被鵸鵌下了魅术,而身边又没人发觉,所以才被蛊惑去了旧厂房。 只要他和苏未一起护着许镇平,然后找人多的地方,就可以防范这种情况。除非鵸鵌有能力将这整个公园几百号人全部拉入幻境,否则它就拿他们没办法。 这和鬼打墙一个道理,那些鬼怪之所以只在人少的时候出手,就是因为人多的时候他们不敢。人和人的精神之间是很容易交结的,就好比如果有一个人一直盯着你,你就会觉得不自在,哪怕你并不知道那个人在看着你。 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而当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就会不自主地外放,然后交结到一起。而其中第六感比较强的人就能扩张得更广,接收到更多人的精神信息,反之第六感弱的就接收得少。而这种所谓的第六感,又被称作灵,一个人的灵越强,他的精神就越强,反之越弱。而灵与灵之间的交集能力,也就是第六感,被称作灵觉,灵觉越强则第六感越强。 灵与灵觉的说法出自杨雄的《太玄?迎》:“精微往来,妖先灵觉。” 范望 注:“灵,神也。神之所感,妙物为言,虽之妖祥,神所先觉。”司马光集注:“人失其道,妖灵先觉。” 其中所谓的神,就是人的精神。而异人由于血脉的特殊,所以他们的灵和灵觉普遍强于常人。其中修道者因为要沟通天地大道,所以会更注重灵觉,而猎妖人更在乎自己的实力,所以更在乎灵。至于其他的宗派,对自己门下弟子的灵与灵觉都有着各自的要求。 苏未和柳明凡两个都是灵觉过人的存在,所以他们两个人的精神网络足以将整个公园数百号人都交结起来,这样子如果鵸鵌想对他们两人动手,必定会触动整个公园的精神网络。如果鵸鵌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去对几百号人同时施术,那他们也只能认栽了。 太阳一点一点地落下,但是公园里还在着人来人往,攒动着的人头,让整个公园显得有些拥挤。 “阿未,为什么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柳明凡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拍了拍苏未。此时两个人中间的许镇平早就已经睡着了,身体微微前倾着,很是安静。 “我也是,”苏未直起身看了一眼四周,心中的不安更重了几分。“你看那里,对面的那两个小孩。他们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踢球了,而且他们的动作好像,一直是一样的。” “听你这么一说,那边那个老先生我也有点印象。”柳明凡突然站了起来,指向边上的不远处的一位老人。他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可是身边的人都毫无反应。 “我们上当了!”苏未低喝出声,转身就要去拽许镇平。但是,许镇平就这么坐在那,低着头,熟睡着。 如果说之前他这样子睡还能理解,但是现在这样子就很不正常了。人熟睡以后会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木偶,如果没有人去支撑就很容易倒下。刚刚苏未以为是因为柳明凡在另一边支撑着许镇平,所以他没有倒下,但是现在…… “阴阳证道,天地清明,开!”苏未飞快地掐动手诀,用天眼去探测这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天眼状态需要持续损耗灵魂力,他早就用天眼去监视这一方天地了。 “小凡,出事了……这是一个阵法!”苏未看着这一方天地,喃喃道。 天眼之下,皆是虚无。 公园里哪还有人,分明是空荡荡的一片!而且月亮早就挂在了他们头顶,那里是夕阳时分,明明已经到了午夜! 而许镇平的位子上,空无一人。 “破!”苏未顺着灵找到了虚无中的阵眼,灵魂力狠狠地砸向阵眼处。 咔擦。 一瞬间,周围的幻想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广场,还有孤独的苏未和柳明凡。 “该死!”苏未看着虚无的四周,低骂出声。 第三十五章 交锋 “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我不想死!”许镇平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 “呵呵,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齐涵蹲在许镇平面前,左手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地拽起,强迫他看着自己。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看着自己最痛恨的人在面前哀嚎、求饶,一切都只按照自己的意愿,没必要担心其他任何因素。 “我家有很多钱!你要多少钱我、我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你放过我,五百万一千万,你随便开口!求求你放过我,我想回家,我想我妈妈!”许镇平双手合十在胸前,不断地作揖。眼睛被泪水和鼻涕糊成了一条缝,打颤的双腿间飘荡出一股sao味。 “是啊,你家有很多钱,几百万几千万对你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齐涵突然笑出了声,吐了一个烟圈,又将烟叼回嘴里,也不顾许镇平脸上的鼻涕眼泪,右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享受着他的恐惧。“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别说钱了,人命在你们眼里也没什么吧?啊?呵哈哈哈!” 齐涵癫狂地笑着,笑出了他心底的仇怨,笑出了他嘴角的快意,笑出了他满脸的泪水。 “你们这些杂种对她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放过她!你们怎么就没想过她的母亲也在家里等她回家!”齐涵把许镇平的头猛地敲在地面上,印出一块鲜红的血斑。许镇平翻着眼,整个人瘫软在地。 “别急,这才刚开始呢。”齐涵大口地喘着气,重重的鼻息冲击在轻烟中,击打在许镇平的脸上。 他对着许镇平伸出了右手,指间还夹着点燃的香烟。 “你这儿流了不少血啊,我来帮你擦擦。”齐涵抓着许镇平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随手抓过一张粗布去擦拭着许镇平的伤口。粗布擦过的地方可以看到几条很明显的划痕,破开的伤口又被刮出一条一条的沟壑,不停地渗着血。 但是许镇平却毫无反应,不是他坚强,而是他已经昏厥了,已经感受不到了 “呵呵。” 一声轻笑,不知道笑些什么。 “滋。” 燃着的烟头摁在了许镇平的伤口上,原本惨白的伤口被烫出了一圈黑色的纹路。 “啊!”许镇平惨叫出声,抱着头在地上死命打滚,随后又拼命地拿自己脑袋撞击地面,在地面上留下一块块红斑。 “咔哒。”齐涵又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呼。” 吐出一个烟圈。 眼圈消散的时候,许镇平终于消停下来了。 “求求你,放过我!”许镇平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声嘶力竭,但每个字却都像是抽干了他的气力。 以及他的勇气和希望。 “来,抽根烟。”齐涵将嘴里的半截香烟递到许镇平的唇边,任由他叼着。 “谢谢,谢谢!”许镇平叼着烟,有些口齿不清。他笑了,笑得很勉强,但又很开心。是那种畏惧中压抑着狂喜,是那种绝望中燃着希望。 死里逃生。 “呵呵,不客气。” 说完,一只手掐住了许镇平的脸颊,强迫他张开了嘴。 香烟掉进了他的喉咙,烟头还燃着。 “客气什么呢?都是你应得的呀,哈哈哈!”齐涵笑着,狰狞着。他不断地将自己的灵魂力输入到许镇平脑海中,刺激着他的魂魄,让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身体带来的疼痛。他的右手化成了利爪,一点一点地切割着许镇平的身体,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爪,又一爪。许镇平不断地挣扎着、抽搐着,最后,一动不动。 昏暗的灯影下,齐涵点燃了一根香烟,烟身已经沾满了鲜红色的血。 “呼,你们终于来了。”齐涵垂下手,下巴微微扬起,对着厂房大门轻轻吐出了一个烟圈。 迎上破门而入的两人。 “怎么样,我的魅阵,滋味不错吧?” 又一个烟圈,轻轻扑向二人。 “来晚了。”苏未进门便看见了躺在一边的许镇平,身上布满了爪印,一眼就知道没救了。 “这个烟有问题!”苏未挥剑斩开那股烟圈,偏过头低声提醒柳明凡。 “呵呵呵!”烟圈被苏未斩破的同时,一串笑声在两人的耳边回响起来,一分妖娆、二分妩媚,还有七分勾魂。 “金玲珑!”柳明凡和苏未同时低喝一声,手中指诀翻飞,只片刻便完成了术法。 “金玲珑”是猎妖人包括修道人都会常用到的术法,就是聚集起来一部分的灵气被用作护住自己的心神。因为玲珑又指心窍,而当胸口聚集了灵气的时候便会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所以这种保护心窍的术法被称作“金玲珑”。 “呵呵,急什么,我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杀你们呢。”见到两人这么大阵仗,齐涵反倒笑得愈发放肆,就像是看着两个不自量力的戏子,而自己则是那高高在上的君。 “你身为一个老师,就是这样子为人师表的吗?”柳明凡右手直直指向齐涵,言语间毫不留情。 他想到了他的老师,林宇。虽然他一直觉得林宇管的太多,总是在他耳边逼逼叨,简直比苍蝇还烦人。但是面对独谷的那个晚上,他不得不敬佩林宇,也不得不敬佩老师这个职业。 眼前的这个人,不配被称作老师! “哈哈哈,为人师表?你觉得我不配做一个老师?那我想问问你,你眼中老师是什么样的?”齐涵仰头大笑了一阵,又盯向柳明凡。他的眼神就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柳明凡的周身,口中的字句更像是从坟墓中刨出来的一般,阴狠、恶毒。 “难道一味地纵容学生就是好老师吗!是不是做了老师就不能有自己的性格?是不是做了老师就得当一个圣人?是不是做了老师我就得看着这些作贱我爱人的杂碎逃开法律,无法无天?你说啊!你告诉我啊!是不是!”齐涵一把将烟头扔到许镇平的背上,用右脚疯狂地碾踩着。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狰狞,以至于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只野兽。 一只被仇恨与杀戮蒙蔽了双眼的野兽。 “……”柳明凡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眼里,齐涵杀了那么多人,而且很多还只是孩子,齐涵肯定是罪大恶极的。但是齐涵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孰对孰错? 他不知道,他也知道不了。 “世间没那么多正邪黑白,”十三年的相处,苏未对柳明凡的想法可谓是了如指掌,不需要柳明凡开口,苏未便知道他在纠结着什么。“但我们要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阳伏!”话音刚落,苏未便低喝一声,手中云谲变为通体昼白,刺向齐涵。 来之前他已经和柳明凡商讨过如何应对这鵸鵌。鵸鵌既然是以灵体附身在齐涵的身上,那他们就不能用斩妖术法直接对齐涵出手,只有针对鵸鵌的魂魄,将他打出齐涵体外,才有除掉它的机会。 至于针对灵魂的术法,身为猎妖人的柳明凡可能会的不多,但是身习阴阳术的苏未却是不可能会缺的。 “可笑!”齐涵扯了扯嘴角,意念微动,一面灵魂力凝成的屏障便隔在了两人之间。 “阳羽?千翎!”苏未在进厂房的第一时间便开了天眼,此时齐涵的伎俩全在他眼下,无处躲藏。 不过他也从未想过躲藏! 齐涵神色一动,薄如蝉翼的屏障直直撞向了苏甩出的剑雨。屏障在剑雨的冲刷下不断地颤动着,上面波纹荡漾,像是随时会碎开一般。可是直到最后一把剑翎都碎在了屏障前,它仍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差距悬殊。 苏未猛扑上千,伸手虚探,碎落一地的云谲残片又纷纷汇聚到苏未的掌心,凝成了又一把云谲。而在云谲凝成的那一刻,苏未便将右手递了出去,剑尖直抵那道精神屏障。 “阳羽?百裂!” 只轻轻一点,密密麻麻的裂纹便爬满了整个屏障,下一瞬间便将其撕成了碎片。 “天地几多愁。” 看着精神屏障破碎,齐涵丝毫不为之动容,只是唇齿微张,气吐如兰。 字句间,自成天地。 苏未仰起头,雨珠一滴一滴地打在脸上,像是上天的泪水,划破了尘埃。 “这就是幻境吗?” 一滴雨水滴在掌心,有些冰凉。 “喂,你愣啥呢,快跟上呀!”一个女声突然闯入了苏未的脑海,惊得他下意识看向了那个方向。 “蠢柏高,你又发呆!”女孩蹦到苏未面前,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头。 “你是谁?”苏未愣了愣,看着女孩。 “哇!柏子高你不是吧?我就轻轻打了你一下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呜呜呜!”女孩比苏未还懵,哇地就哭了起来。 “柏子高是谁?”懵逼之后又懵逼。 “柏子高就是你啊!喂,不许吓我啊你!”女孩似乎发现了苏未的不对劲,不再哭闹,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苏未,小眼中满是担忧。 “我又是谁?” 第三十六章 仙人柏子高 “我又是谁?” 苏未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有些失落。 我是谁? “你就是柏子高啊!”女孩有些急了,她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突然就变了。 “柏子高……” 苏未轻轻叨念了一声。 “对对对,你就是柏子高!我是女娃呀!你不会把我给忘了吧!”女娃突然红了眼圈,这次怕是真的要哭了。“你要是把我给忘了,我、我就和爹爹告状去,让他打你!” “女娃?你爹爹是炎帝?”苏未听到女娃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精卫鸟,又有点明白自己是在哪。 但是,自己是谁? “对啊对啊!你总算想起来啦!”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女娃瞬间又变成了笑脸,蹦蹦跳跳地牵起了苏未的手。 也牵起了柏子高的手。 “柏子高……”苏未看了看水晶石柱上的人影,自言自语。 “苏未……”柏子高看着水晶石柱上的人影,低声喃喃。 柏子高突然觉得时间流得太快,快得不可思议。只是那么一个转念间,他便找回了自己,又见过了很多人。炎帝、黄帝、女娲,以及众多仙族。 “小仙见过天帝。” 柏子高从人群中走出,对着王座上的男人深深作了一揖。天帝突然约见他,让他到九重天凌霄殿参加朝会。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感觉如何?”昊天坐在帝座上,对着下面的柏子高比了比手。 满面笑意,眼神清澈。 “这……小仙不知道该如何说。”柏子高有些不明白昊天的意思,他自始至终就在仙界,只不过之前是在南庭炎帝手下任职,所以与昊天没什么交集,绝对说不上是“来这里”。如果是说来到昊天所管辖的北界,那也只是第一次来,怎么又叫“时间不短”。 “哈哈,无妨,我就是想看看所谓的奉天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昊天大手一挥,走下帝座站到柏子高面前。 “你的眼睛,很污浊。”昊天静静地看了柏子高些许时候,开了口。 但是却让人不知所云。 “但是这朦胧之下的耀眼光芒,可真是让人心惊。不愧是奉天之人,我居然是看不透你。”昊天拍了拍柏子高的肩膀,又轻轻地留下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不要太相信眼睛看到的,也不要太相信耳朵听到的。” 仍旧是,不知所云。 离开九重天之后,柏子高想了很久,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明白。 自己明明已经在炎帝手下当值数千年,为什么昊天会说自己来了“这里”呢? 柏子高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日暮西垂,归雁高飞。 “子高,我刚刚去下界采药,看到了人界的一些事。”许久后,炎帝神农氏背着一筐草药站在他身边,手中执着一杆蒙满了灰尘的长枪。 “这些年下界战乱不停,虽然蚩尤已经被灭杀,但是他身后那一群追随者却一直在为祸人间,不断挑起与人界各部族之间的战火。除此之外还有犼皇创造出来的那些异兽,一个个暴虐成性,滥杀无辜。今天我把这杆云谲交给你,希望你可以替我整治下界,不要再让我族后裔再受磨折之苦。” 炎帝将手中的长枪递给柏子高,食指在上面轻轻一弹。 尘灰落。 龙吟起。 枪芒现。 龙吟持续了很久,而那耀眼的白芒也一直没有散去,无数的尘土纷纷扬扬挥洒下来,像是被即将冲破的封印。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龙吟声才歇了下去,而那耀眼的白光总算是收敛了。 这是一杆通体幽黑的枪,黑得深邃,黑得悠远,像是吞噬了一切的光明,只留下这无尽的黑暗。 “云谲。”柏子高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又很自然,像是遇到了一个熟人,很自然地问好。 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杆枪。 “好。”柏子高接过枪,语气清冷。其实这不像他,他想的是自己应该单膝下跪,然后说,“定不负主上厚望!”但是他没有,他就这么漠然地,说了一个“好”。 于是他下了人界。 邽山穷奇食人过百,他一人一枪,一尸。 胜遇发水于玉山,他执枪挺立,拒惊涛。 肥遗留祸太华山,他踏云而过,踏云归。 那数年间的人界竟是因为他一人而得以安宁,他的名字也出现在天界越来越多人耳中。 但是人间却无一人知。 “你又要去下界了,是吗?”女娃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陌生。 “嗯。” 一反寻常的冷漠,一如既往。 “这次就不能不去吗?”女娃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哽咽。 她哭了,也怕了。 她不在乎柏子高对她到底是冷漠还是热情,也不在乎柏子高喜欢的是不是她,甚至连这个是不是柏子高她都不在乎,她只希望柏子高能够活着,能够一直这么陪着她。 “不能。”太过果断,太过决绝。 “你会死的啊!”女娃哭喊出声,她真的不想某一天再见到眼前人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对不起。”柏子高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没敢看着女娃,不知道是不是不敢面对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面对自己。 我只希望我下次离开的时候,你可以哭得不那么伤心。我也更希望,下次离开的时候,你不会再流泪。 柏子高知道背后发生的一切,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给出这样一句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知道自己该这么做。 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对错之分,但是一个人一定要明白自己的态度,以及自己该做些什么。 而他,此时应该离开。 离开去到邽山洋水,去寻那十大凶兽之一,蠃鱼。 “战仙?柏子高?”柏子高见到蠃鱼的时候,它就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化出人形,看着他的来临。从它的语气中,柏子高察觉不到丝毫的疑问和意外,反而是有着满满的讥讽。 “为什么要引巨涝?”云谲平指,直向蠃鱼。 “凭什么不可以?”四向水动,笑面狰狞。 “命生为蠃,偏不肯安心修行,自寻死路。” 闪身欺上,枪影横掠。 “我不叫蠃鱼,我叫堕神!” 惊涛骇浪,上可遮天。 “阴阳?通天!”柏子高一枪扫碎蠃鱼发出的巨浪,旋即腾跃半空,自上而下劈头而去,枪尖携有一道刺目耀芒,好似天上流星。 “水?洪涛。”堕神挥了挥手,江面波涛骤起,直击柏子高。 “异兽不死,人族无处安宁,错的是我异兽,还是你仙人!” 又一挥手,浪擎九天。 枪尖触涛头! 一刹,枪身转黑为白,而枪尖的白芒以化作一个深幽的黑洞,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但却是吸不尽的波涛。 柏子高不敢缠斗,左手压住枪尾,枪身一挑,将黑洞携带着波涛砸向头顶的巨浪。 一声轰鸣,江水四射,宛若倾盆。 柏子高挑开涛头的那一刻并没有收枪,而是顺势将枪身在空中划出一个浑圆,枪尖再度指向堕神。 “阳羽?千翎!” 一声低喝之下,枪影万千。 但这些万千枪影却没有尽数刺向堕神,而是刺向了四周。 枪尖落水滴! “水?聚海!” 那边的堕神刚完成一个术法,空中的水滴随着他手指的舞动汇聚向柏子高,铺天盖地。这一瞬间,委实枪林弹雨! “能预判我的攻击,你和其他仙族不太一样啊。”堕神狞笑着,看着空中的柏子高。他很少去赞美别人,但是能够让他认可的人或物,他从不吝啬赞美。 当然,这并不代表眼前的这个人不用死! “水?遮天!” 这一次,不再是浪冲九天,而是整片洋水,都凭空而起,直上云霄。 “阳羽?百裂!” 柏子高执枪向天,递出那一刺。 洋水拍击在云谲的枪尖上,纷纷迸射飞散,唯有少数者随着枪尖的赤芒化作了霏霏水汽。这一冲击,足足持续了一柱香,久久不能停。 半个时辰后,烟消云散,一切又回到了平静。 却不见柏子高。 “啊!妖兽去死!”千里之外,一声凄厉的哭喊破云而来,直刺堕神。 “诶!不要!”他身后的男子匆忙阻拦,却是迟了半步。 堕神回眸,瞥向来着。 来者执剑,杀意奔腾。 “水?湮没。” 堕神没有理会女娃,只是看了看被镇压在水下的那个男人,笑了笑,吐出最后三字。 一切,都开始消亡。 水中的柏子高是如此,水上的堕神是如此,赶来的女娃,亦是如此。 “尔敢!” 炎帝咆哮着。 但终究是晚了。 “啊啊啊啊!孽畜!” 柏子高听着炎帝的咆哮,心中一阵抽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有些惊异,但是却好像在意料之中。 “正好路过。”昊天对着柏子高笑了笑,松了松手中的拳头。 刚刚正是他拦住了堕神那同归于尽的一招。 “不信。”柏子高当然知道这是昊天和他开的玩笑,但他一点也不想开玩笑。 “因为,你已经在这里死过一次了。如果你现在再死一次,你就真的走不出去了。”昊天无奈地看了一眼柏子高,伸手在怀里摸些什么。 “我是谁?”柏子高看着水中的倒影,有些迷惑。 “你啊,你现在是柏子高。” 他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那之前呢?” 他也没准备要。 “苏未!” 倒影中的那个人对着他开了口,喊出这两个字。 苏未看着柳明凡的双眼,看着其中的自己,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柏子高。” 第三十七章 抉择 “阿未!”柳明凡见用力摇了摇苏未,又喊了一声。 如果不是他提前出手强行救下苏未,可能现在怀里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可是这就将二人陷入了死地。 本来的计划是苏未用专攻魂魄的阴阳术去攻击齐涵,逼迫鵸鵌离开齐涵体内,显现它的异兽本相。然后由柳明凡蓄势已久的斩妖术对它进行最后一击,这样子还有几分胜算。 但是如今,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阿未!”柳明凡又喊了一声苏未,可是却没能得到回应。 “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又凭什么救世?”柳明凡念叨了一声,最后看了看苏未,冲了出去。 “起!”柳明凡双手掐诀,脚下碎步纷繁。 齐涵看着冲上的柳明凡,皱了皱眉。他的幻术,被谁打断了。 他不认为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有这能力。 “都得死!” 齐涵站起身,直面柳明凡。 “临!”指诀停,步罡止。 齐涵右手平抬,化掌为爪。 “合!”气走龙蛇,力拔山河。 欺上,挥爪。 “月刃!”甩手间,一道月轮出现在柳明凡的手中,挡下那一道爪击。 “小子,你这招,和谁学的?”齐涵停下攻击,蹲坐在工厂的一处高台上,舔舐-着锋利的抓刃。 他当然见过这个招式,而且还很熟悉,熟悉到他没那么想杀死眼前的人了。 “……”柳明凡冷冷地看了一眼齐涵,手腕翻转,将月轮甩了出去,直击高台上的齐涵! 这是他学习了柳非玄留下的笔记中的招式,以灵气为引,接收月华之力,化为月刃。可惜的是厂房中见不到月光,否则这月刃的威力将会大上数倍不止。 “小子,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不杀你。”齐涵骨爪虚探,也没看清他如何出手,飞速杀上的月刃便碎落一地。 鵸鵌虽然是主修灵魂力,但是身为山海异兽,肉搏的能力不至于一塌糊涂,应对一下柳明凡这种刚入门没多久的猎妖人,还是轻轻松松。 “月华?斩!” 不知何时起,柳明凡也变得杀伐果断,不留颜色。 退身,掐诀。 又一道月刃,直击而去。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齐涵又一次接下月刃,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阻挠他。 不过柳明凡还是无视了他。 “哼。”齐涵冷哼一声,突然闪身到柳明凡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修行了四千多年,你是我第一次给了三次机会的人。明明有机会活下去,怎么偏得自寻死路?”齐涵单手提起柳明凡,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笑,但是嘴角却又是高高扬起,像是要挑至眉梢。 该是多少狰狞! “你不说,我就自己来拿!” 言语中,齐涵那惨白的骨爪幽幽探向了柳明凡的眉心。等到他的意志进了这个人类的识海,说与不说就不是这个蝼蚁说了算的了。 但,有变数。 齐涵偏过头瞪向飞身而来的苏未,眼中紫芒流转。 “魅术?缚!” 应声,苏未跌落在地,双目失神。 齐涵又看向柳明凡,眼神愈发凶残。如果不是为了探查出这个人类识海中的信息,他是断断不可能就这样将苏未体内的魅灵心种给触发的。 之前他在苏未和露西亚进门时便发现了苏未意志远比一般人坚定数倍。露西亚被他预先施下魅术的时候苏未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还有些许察觉,这就让他对这个男人很是忌惮。之后他更是通过露西亚体内的魅灵心种对露西亚进行精神暗示,让她对自己施术,为二者的识海建立了一座桥梁。 而之后他更是控制露西亚去接触苏未,让她体内的魅灵心种得以侵入到苏未体内而不被苏未发现。也就是这样,他才能将苏未引到他的大阵之中,因为苏未的每一个“好办法”都是他的刻意为之。 这是比直接控制更可怕的存在。 齐涵咧开嘴笑了笑,骨爪毫不留情地点上了柳明凡的眉心。 触其魂,遇其神。 “有趣。”一个声音突然传入齐涵的耳中,宛若雷鸣。 “啊!”齐涵惨叫一声,倒飞而出,一个虚影也从他背后射出,狼狈不堪。 是为鵸鵌。 “走!”鵸鵌低鸣一声,身影愈发凝实,直到最后,三头六尾。厂房中尘土飞卷,灯光尽灭,等到苏未二人能再见灯光时,厂房内已空无一人。 又失败了。 “小凡,休息一下吧。”苏未拎着一袋包子,站在门口。 从昨天夜里回来,柳明凡就一直在运气练功,从未停歇。 “没事,我不累。”柳明凡练眼睛都不曾睁开,自顾自运转着体内的灵气。自膻中到阳关,来回一次为一周天。他已经运转了百十多周天,体内的灵气都显得有些飘忽。 “这件事你不要怪自己。”苏未右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两条眉毛都皱成了一条。“这件事怪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被鵸鵌控制,就不会这样了。”昨天被鵸鵌束缚住之后,他便发现了体内的异常,瞬间便联想到了种种巧合与种种玄机,心中满是自责。 而此时柳明凡更是变成了这样,让他揪心。 “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言语多客气,人情多不近。 “小……”苏未还想开口,但是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小子,齐涵自首了,但他点了名要柳家的娃娃去,否则就不顾规则,对无辜的人群出手。”电话里的是高森,他的语气有些烦躁。 不是他架子大,而是他不得不烦躁,齐涵给出的地点实在太惊人,一个失误就是成百上千条人命,他怎能不担心。 “他在市一影院,三号区,他还给柳家的小娃娃买了票,二维码我发给你。” 苏未看着二维码,沉默了。 他转身走向了门外。 “你等会记得吃早饭,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第三十八章 前尘旧梦 “把票给我。”柳明凡站在苏未身后,神色漠然。 他从苏未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便发现了苏未的不对劲,但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一直跟着苏未,到了电影院。 这件事必须由他来解决,不能任由其他人为他而牺牲,躲在别人身后的感觉,太难受。 “……”苏未看着他,沉默着。 他不得不承认,柳明凡变了太多。至少,曾经的他绝不会怀疑自己,更不会跟踪自己。 “我有话要问他。” 依旧是,生硬冷漠。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僵持了足足有三分钟。 最后苏未给出了电影票。 “保护好自己,有事电话。”柳明凡经过苏未身边时,苏未轻轻地叮嘱了一声。 “嗯。” 柳明凡检了票,进到影厅。 苏未看着柳明凡的背影,犹豫了很久,最后放弃了买票进去的想法。他担心这样子会引起鵸鵌的戒心,从而导致柳明凡陷入困境。 他也有不敢的时候。 他之前敢堵上千百人的性命去会一会这穷途末路的鵸鵌,但他现在不敢堵上柳明凡的安危。 等待总是多焦灼。 …… “为什么一定要点名让我来?”柳明凡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齐涵。 齐涵买的是两张情侣座,他一张,柳明凡一张。 一人两座。 “有些事想问你,有些事想告诉你。”齐涵没有看柳明凡,而是直直地看着屏幕,目不转睛。 《哆啦A梦》。 柳明凡也认不出来这是哪一部,他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荧屏里面的那个蓝胖子他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你想问什么?” 其实齐涵会问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但是他还是想让齐涵自己说出口。而且,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齐涵会问他这些。 “你和柳非玄什么关系?”齐涵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柳明凡有些熟悉这种语气,似乎他也有过这种感觉,一种,特别可怕的感觉。 “他是我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柳明凡不想去问,不想去想,就这样直白的告诉齐涵,他是柳非玄的儿子。 “果真如此,当真是命中注定,避无可避!”齐涵难得瞟了一眼柳明凡,眼中有些狂热,还有躁动。 “我想知道在长白山发生了什么。”柳明凡丝毫不意外齐涵,或者说鵸鵌认识他的父亲,因为苏未早已将周若的话转告给他,他也知道了齐涵和父亲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这糟糕的回答。 齐涵看了一眼柳明凡,又看向了荧幕,“我并不是全面的魂魄,我更像是他的恶,被那个世界所摈弃。” “那个世界?”柳明凡想到了山海界。 “并不是山海界,而是另一个神奇的世界。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它,但是我能告诉你,那里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恶,就像我。”齐涵甚至没有看柳明凡一眼,便揣测出了他的心思。 “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的父亲他和我一样,也被剥去了魂魄中的恶。至于剩下的那些魂魄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为了还你们柳家的人情,我和你父亲一同上了长白山,见到了一只异兽。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一只异兽,它身上满是山海界的气息,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但是,我却认不出来他是谁。” 连鵸鵌也认不出来。 “然后呢?”柳明凡没有纠结于那只异兽是什么,他更在乎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这关乎到柳非玄的下落。 “然后?然后我就出现在这里了。”齐涵看了一眼身边空空的座位,有些失落。“但是我知道你父亲有话想对你说,而且我也知道你们在找这个。” 齐涵递给柳明凡一张记忆卡,同时附到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柳明凡的脸色变得很快,惊异、焦灼、沉默,但齐涵都不想去管了。 “其实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他的故事,或者我的故事。” 我亦是他,他亦是我。 “是齐涵吗?” “嗯。” - 我和媛媛在小学就认识了,她三年级,我也三年级,同班。 她是单亲,我是孤儿。 孤儿是一个很低贱的称谓,被冠上这个称谓以后我们就要接受邻里的鄙夷,还要接受同学的羞辱。 就连逢年过节,也是各自过各自的。 那年儿童节,班里的小公主给大家发糖果,全班都分到了糖,除了我和她。 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我是有些失落,好在也只是有些罢了。但是当她出现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都亮了。 “吃颗糖?”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掰成了两半。 “谢谢。” 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交集。 也许是出于一颗糖的情分,亦或是出于孤儿的同病相怜,我和她开始相依相生。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是等到她出现了,我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过的太快。 时间太快,日子太短。 转眼间,初中已经毕业了。 她的成绩很好,就算是全市也有不错的排名,理所应当地考到了市一中,而且名列前茅。而我,虽然也很刻苦,但是总是差她很多,堪堪进了市一中的门坎。 好在,都进去了,我想。 刚开学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很兴奋,充满了期待。我期待着和她的偶遇,期待着见到她,给出我为她准备的礼物。 这是我这么多年捡瓶子攒起来的。 可是我却一直没能见到她。 有一天,同学聚会,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他们说是小公主生日,不能不去。 不能不去。 有钱,真好。 聚会地点在市里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大厅甚至有好几个教室那么大,这样子的地方我只在书里看见过。至于实在地见一次,这还是第一回。 我不禁有些羡慕。 看着越来越多的同学,我突然意识到她可能也会来,所以我就一直在门口等,一直等。 等到宴会开始,也没有见到她。 我回到席间,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她们偶然地提起她,我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她有再多的交集。 “唉,这李媛媛是真的可惜了,考得那么好,结果还是读了师专。”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我听到了她的名字。等我听明白以后,我愣住了。 她考上了市一中,可是家里出了状况,负担不起她的学费,就让她去了师专。师专招人的条件很不错,不但免学费,还有补贴,前提是要签十年的合同。 相当于,卖出了自己十年的青春。 我很气愤,为她打抱不平,因为十年过去以后她已经二十六了,那个时候她相当于被绑死在了这个位置,再也走不出来。 可我又无可奈何。 我是个孤儿,能去市一中上学还是因为叔叔婶婶待我不薄。但是想要救她出深渊,对我来说是绝无可能的。 好在,我知道了她的情况。 那天,我带着为她准备的礼物,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最近还好吗?” 其实我心里还有半句话,只是没有说出来。 “你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 “我挺好的啊,你呢?”她对我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弯月亮。 月上眉梢。 我真的很佩服她,因为她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着笑容,从来不会让悲伤流露在她的脸上。 “爱笑的女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 我一开始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可是如今,都是屁话! 我辛辛苦苦陪了她十年!我们一起从校服走到婚纱,我们凭借自己的双手给了自己一个家!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上天这样子愚弄! - 齐涵低声咆哮着,双目中泛着红芒。如果不是因为情侣座都在最后一排,那他现在可能已经惹了一圈白眼了。 “那件事以后,我经常会买着两个人的情侣座,看着一个人的电影。” 柳明凡不知道齐涵到底是有多想她,他体会不到。但他知道自己也经常会去图书馆,在桌子上放两本书。 “好了,这就是她的故事了。你们不用以为我是被鵸?影响到了,并没有。我很感谢他,感谢他给了我报复他们的能力,而不是和十年前一样,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齐涵看着荧屏,笑了笑,“能和我一起把这部动画看完吗?” 柳明凡看着这个男人,心里百感交集。他没有看见他的泪水,却感觉到了被淹没的心。 最后电影里那个蓝胖子从他的百宝袋里拿出了各种各样的宝贝,带着那个叫大雄的孩子度过了难关。 就像往常一样。 柳明凡突然想起来以前看到的一篇小故事: 大雄:“哆啦A梦,如果我走了······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好好生活,好吗?” 哆啦A梦点点头。 几年后,大雄走了。 哆啦A梦乘着时光机,来到五十年前,对大雄说:“你好,我是哆啦A梦,以后的日子,请多多关照······” 也许,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遇到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对自己说,“请多多关照。” 电影散场的时候,很多小情侣都是牵着手离开的,没牵手的也会搂着肩,只有少数人是形单影只。当齐涵起身的时候,柳明凡看见他回过了身,伸出一只手。 “走呀,我送你回去。” 请假条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山海临城》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九章 登长白 “他还说了些什么?”柳明凡看了看高森,有些失落。齐涵终究还是被处死了,连带着他体内的鵸?。 “没了,”高森递给柳明凡一个档案,还有那张记忆卡,“我们已经审查过了,里面是关于你父亲的全部资料。” 停顿,突然地。 “但是,我希望你就此放弃。” 又一次,又一人,试图阻止柳明凡。 “修复山海镜的办法我们可以再找线索,可是这长白山,我不希望你去。”高森又取出一叠档案,摆在柳明凡面前。“这些年,我们的人一直没有停止对长白山的探索,但是,一无所获。虽然我和你的父亲的确有过节,可我绝非宵小之徒!这长白山,当真去不得!” 字句之间,皆为肺腑。 “是去不得,但不得不去。”柳明凡笑了笑,拿起了文档,“多谢老爷子劝告,但是呢,我不会放弃的。” 毕竟,在那里的可不只是修补山海镜裂缝的方法,还有的,是他的父亲。 他不敢说别人体会不到他这种盼望、这种渴求,但他可以肯定自己之所以竭尽全力去破开山海界的秘密,并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他的父亲。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那就罢了,你们柳家的人,不管老的小的,都一个倔样。”高森皱着眉,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坚持。 言尽于此,仁至义尽。 他和柳家别说交情,不说世仇就已经很不错了,上次更是想让露西亚给柳家一个下马威,以解心头之恨。至于处处护着柳家,掏心掏肺地去劝慰、去阻拦?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言所行,只是不愿看着一个天才小辈就此陨落罢了。 “老爷子您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先去看看苏未。”柳明凡收起两份档案,退了一步。苏未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坐在阳台上对着天空发呆。 就好像,丢了魂。 “唉,去吧,你也和那小子说一声,不论是前世还是梦境,都已经过去了。”再怎么说高森也是活了近百岁的老人了,这些小孩子的想法他不说了如指掌,但是比起柳明凡这些毛头小子总归要更明白些。 “谢谢。”柳明凡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高森,老人的那一声叹息,让他有些触动。 毕竟柳家已经太久没有过长辈了。 匆忙转身,匆忙离去。 柳明凡找到苏未的时候,他又坐在天台上,看着远方的落日。 “你还在想他吗?”说话的同时,柳明凡坐到苏未身边,递上了一听可乐。 苏未已经说了那个幻境,也说了那个叫柏子高的仙人。 似梦非梦。 柳明凡不知道怎么去解释那个梦,因为前世今生这种东西,身为修道之人的他肯定是信的。他不敢和苏未说这是真的,虽然他知道苏未是一个心性坚定的人,但是一个人无意间的一句话都相当于一种心理暗示,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听的那个人。 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知道。”苏未拉开拉环,喝了一口。“那不像是个梦。” “高老爷子让我和你说,不论是前世还是梦境,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嗯。”苏未没有回答什么,闷闷地“嗯”了一声。他不是放不下,而是连拿起都不知道从何开始。 当真感伤。 “这是记忆卡里面的内容,还有这是高老爷子给我们的,是这几年组织对长白山的探查报告。”柳明凡将两份文档放在二人中间,自己拿起一份。 “那个人拍到老爹的时候是在去年十一月份,大雪,高老爷子给的另一份档案里正好有那天的情况。当时那个时间点恰好有三名组织的人在长白山,而且很巧不巧,他们去的目的都一样,长白异兽。” 这一次,柳明凡自己研究了一次档案,独自将信息都采集出来,做了系统化的处理。他不希望自己只能依靠苏未,不能让自己别人。至少在苏未不在的时候,他要独当一面,不论是战斗还是别的什么。 “这长白异兽是什么,并没有人知道。因为它的出现不是组织上的人发现的,而是网上流传着长白山神兽,甚至有人录下了视频。虽然组织已经用视频特效搪塞了过去,可是现在去长白山寻找神兽的人却是越来越多,而且出现了一只未登记的异兽,组织也不敢任由它在万古界游荡,便组织了数十组队伍去对长白山进行探查。 可是从这个消息传开时起,整整一年了,都没有组织的人遇到那只异兽,反倒是其他的普通人经常遇到它,拍下了众多的图片与视频。组织上已经有专家核实过,这些图片和视频都没有后期痕迹,所以那只异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那些人的编造。 这只异兽就像是能够预见一切,躲开了组织,躲开了异人。 而这只异兽最近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那个人拍到父亲的时候,我感觉并不是他偶然间拍到了父亲,而是父亲想让他拍到。父亲出现的位置与时间,似乎是想传达着什么。 ” 柳明凡一股脑说了一堆,但是苏未在一旁却是一声不吭,甚至连档案都没有碰。 “能让我先静一静么?” 苏未看着天边的夕阳,突然想点支烟。 他从不抽烟。 “……”柳明凡看了一眼苏未,默默拿走了档案,留下一张卡片。 太阳一点点落下,从半圆到圆弧,再到完全落下。除了万里红云,再无他。 苏未拾起那张卡片,看了看。 一张门票,通往长白山滑雪场的门票。 “冰雪一脉不是不能出手吗,那你俩怎么来了?”柳明凡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撇了撇嘴。他当然不是不希望两人出现,只是管不住那张嘴罢了。 “我们可不代表冰雪一脉,我们代表的是学院。你看,这是我们的学生证。”露西亚甩了甩头,抽出一张紫黑色的卡片。 山外山学院身份证明。 “替我谢过高老先生。”苏未瞟了一眼他们手中的身份证明,点了点头。 聪慧如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冰雪一脉的“别出心裁”,为了帮助他们冰雪一脉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千里迢迢让学院开出学生证明,只为将两名核心天才加入到柳明凡的小组里,给他们提供一份支持。 “我们可不是冰雪一脉的!”露西亚双手抱着胸,挑眼看着苏未。 “呵呵,好的。”苏未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真是无可奈何。 不过,这人情,该是记下了。 “我们该上山了。”道尔夫瞥了一眼手表,看向众人。 金发蓝瞳华裔俄罗斯人,道尔夫。 “现在已经是九点钟了,上山以后我们从滑雪场侧面离开,先到天池找到视频中柳前辈出现的第一个地点。”道尔夫拿出一份长白山的旅游地图,对着三人一本正经地讲解着。 这是他通过对记忆卡内容进行了一晚上的推演得出的顺序。柳非玄出现的次数总共有四次,每次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一样,不过他的神情和动作倒是如出一辙,像是电影重演一般。 道尔夫觉得,神秘异兽和柳非玄先后出现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至少不论是异兽还是柳非玄都是超然的存在,如果对方出现一定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听说长白山有什么天地异象,由此可见这两人相处得倒是平和。若是别的修者道尔夫还可以当做是互相退让,但是柳非玄身为猎妖师,和异兽势如水火,断断不可能和平相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苦苦研究了一个昼夜才总结出来的,此时的他满是欣慰,等待着实施自己的猎妖大计! 道尔夫抬起头,沉默不语。 离他最近的露西亚正举着手机全方位无死角自拍,稍远一些的苏未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文档,时不时还发个呆。而最后一个柳明凡,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小册子,嘴里念念有词。 完全没有人理会他。 “你们有在听吗?”道尔夫压制着怒气,提高了些许分贝。 “嗯,听了。” “嗯?什么?” 苏未和露西亚同时抬起头看向道尔夫,虽然两人的回答截然相反,但是语调和语气却是一模一样。 满不在乎。 “……没什么。”道尔夫冷漠地摆了摆手,不想再理会这些人。 一群靠不住的家伙。 “对了,道尔夫你修行的是什么派系的术法?”柳明凡突然抬起头,叫住了道尔夫。冒然打听别人修行法术是很不礼貌的一种行为,柳明凡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就是莫名其妙地想问一问道尔夫。 就好像那天突然想跟着苏未。 “问这个干什么?”道尔夫的目光扫向柳明凡,语气中有着很明显的抗拒。 甚至有些惊惧和提防。 “没什么,就是问问。”柳明凡心里有了些答案,但是他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过他心里清楚一件事,就是这个道尔夫绝非不是普通修行者,而是和他一样的五大神卫。 那种创世的气息,是不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道尔夫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更加肯定了柳明凡的猜测。 “呵呵。”柳明凡干笑两声,摊了摊手。他并不担心、也不急,不论道尔夫是哪一脉的人,此时他们都是同伴,没必要互相怀疑。 正当柳明凡低头的时候,苏未从后面拍了拍他,示意他跟上前面的道尔夫。 长白初登,开始 第四十章 网红异兽 如果不是为了追查那只异兽,柳明凡是绝对不可能吃饱了撑的过来遭这种罪。从滑雪场侧面出来再到天池,既穿越树林又攀爬岩壁,就连他的异人体魄也险些承受不住。 “我说,我们这都走了好几公里了,哪有异兽的影子。小老弟,你的推断靠不靠谱啊?”柳明凡愤愤地吐槽了一句,随意地踢飞一块小石头。 “咚。”小石头落到了水中,泛起一圈涟漪。 “我的推论是不会有问题的,柳前辈出现的顺序是绝对不会错的,再走走应该就能遇到了。”道尔夫回头看了一眼柳明凡,继续向前走去。 “你怎么知道你的推论就一定是可行的,你都还没说你是怎么推论出来的就让我们跟着你走,结果这么久了一点结果都没有。你确认不是你的推论出了问题吗?”柳明凡莫名的有些不悦,怼了道尔夫一句。 “那些拍到异兽的人都是在这一条路上,再连上柳前辈出现的地点,正好可以将长白山作为一个阵盘,绘成一张阵图。再之外我也说过了,这一切都只是提高了遇到异兽的概率,并不是百分百会遇见。” 道尔夫取出一张长白山景区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线条以及标注,应该就是所谓的阵图了。 “你自己看吧,这个图稿虽然有点残缺,但是从里面可以看出来周天大阵的痕迹,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凡是柳前辈出现的地方,都是可以被称为阵眼的存在。”道尔夫一本正经地指出其中的几个地点,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势要说服柳明凡来证明自己。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露西亚瞟了一眼道尔夫手中的阵图,埋怨了一声。 “因为我还有一点没能确认下来,不敢百分百确认这就是我们要的阵图。”道尔夫撇了撇嘴,声音轻了轻。本来他是想着最后一点确认下来再告诉众人,可是柳明凡这一路的抱怨让他很是不爽,急需拿出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还差一位。”苏未看了看道尔夫手中的阵图,开了口。 他一向是沉默着,齐涵的事之后更是如此。 “嗯,是的。”道尔夫看了一眼苏未,眼神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赞赏,“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这个阵法的残缺之处。” 道尔夫在阵图上轻轻叩击着,最后重重点在了阵图上,抬起头。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天池,阵眼之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按照黄道十二宫的排布出现,而这里则是日参北斗。北斗七星之中,北极星是为重中之重。而北斗勺柄所向,应该亦是一位阵眼,可是这里却是空无一物。” 阵图纸上已经布满了标注,而这一处也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足以见得道尔夫在其中花费的心思。 苏未看着阵图上的标注,没有开口。他有所思,但无所言。 “行吧行吧,现在我相信你的推论了。但是我们接下来该往哪走?按照你说的这里已经是一处阵眼了,可我们还是一无所获啊。”柳明凡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其实他也不是成心针对道尔夫,但是就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一切都有些抗拒,有些厌恶。 “我们先在这等一等吧,时辰未到。”道尔夫看着头顶的太阳,掐了掐手指。 柳明凡听他这么说,到也没有反驳,就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拿出手机滑动着屏幕。 苏未看了看四周,走到了柳明凡的身边。“怎么了?”和柳明凡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他不至于这样都看不出来柳明凡的反常。 “我没事,只是莫名的烦躁。” 柳明凡耷拉着眼皮,皱着眉。 “你对那张阵图有什么看法吗?”苏未没有去安慰他,只是靠在他身边,很随意地问了一声。 随意才不随意。 “不知道,感觉差了点什么,但是说不上来,也没有心思去想。”看着烦躁抓下的头发,柳明凡更烦躁了,他甚至觉得心底有一种嗜血的冲动。 苏未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几位是想来拍神兽的吧?”来人哈着腰,嘴角的小胡子随着他的笑容一抖一抖,有几分奸诈小人的味道。也不等四人回应,来人拧了拧胡子,眉眼高高吊起,当真是应了“贼眉鼠眼”这一词。 “鄙人常岳,隐居长白山的一名小道人。你们要是想拍伸手,我可以给你们一点路子。” 常岳搓着手,微微凑向了露西亚。 “哦?什么路子呢?”露西亚轻笑一声,食指悠悠点在唇上,对着常岳挤了挤眼。 玩魅术的套路都深。 “这路子嘛,就是带你们找到这神兽!”常岳得意地扬了扬眉,贪婪地看向露西亚,嘴角垂着口涎。“不过,这路子可不是免费给的,好处费这东西嘛……” “带我们去,好处少不了你的。”道尔夫抽出一张红票,在指间弹了弹。 “嘿嘿,帅哥你是个明白人。”常岳轻轻收过那张红票,低下头狠狠地嗅了嗅上面的味道,脸上挂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第四十一章 围! 远处,道尔夫手里握着两把阵旗,对着苏未招了招手。 云谲,出鞘! 几乎是转瞬地,苏未便闪身出现在了异兽身前,黑白分明的眼眸冷视着异兽,手中云谲直直地刺向异兽双目。 抬眸抬手皆杀招! 而另一边,阵旗插下,天地惊动。 “吼!”仓促间,异兽挥出前爪挡在身前,想要挡下云谲的攻势。只是一个交错,异兽的爪间便出现了一条的血槽,鲜红的血液飞速飙出,染红了雪白的毛发。 异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类,也顾不上掌间的伤口,四爪撑地就想要跃入池水中。这些天里他遇到了不少人类,可是想苏未这样上前就挥剑的还是第一个。 不过,苏未怎么可能看着他逃离,旋即一个拧身便抓着异兽的鬣毛跃上了异兽的背部,翻手间云谲便化为了素白,狠狠刺向异兽的天灵。 素为阳,墨为阴。阳伏魂魄,阴侵生灵。 “滚开!”异兽突然咆哮一声,浑身毛发瞬间刚硬如铁,刺向苏未。 但是剑尖却已经触到了天灵。 苏未腾身伏在一块巨石上,看着眼前的异兽,通体素白的云谲在他手中颤动着,悲鸣着。 这不是云谲的哀悽,而是异兽的苦愁。 一瞬的恍惚。 “苏未!”一道白芒狠狠撞击在异兽的胸膛上,将他又击回了岸上。而出手的那个人,正提着一杆阵旗,向着数十米外的一个岩壁跃去。 “你在犹豫什么!”道尔夫愤怒地看着苏未,手中还闪烁着一缕没来得及散尽的光芒。他不知道为什么苏未的攻势停顿了,但他知道苏未再犹豫的话他也拦不住那只异兽了。 苏未眼神一凝,手腕一抖,瞬间云谲便由素白换成了幽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墨为阴,侵生灵。 三次借力,苏未闪身到了异兽面前,轻轻地递出手中的云谲。 “阴杀?噬灵。” 是以阳刚制阴魂,是以阴柔损阳身。 轻描淡写的一剑,刺在了异兽的胸膛。 “不要逼我!”又一次,异兽开了口,咬字竟是如此清晰。 苏未心中有些怜悯,甚至是迟疑,但他手中的剑却是毫不犹豫。 又一记挥剑。 之前那一击噬灵像是重创了神秘异兽,此时这一记挥剑也是轻而易举就得手了。听着异兽的哀嚎,苏未凝了凝神,不为所动。 上挑势尽,苏未手掌微松,由着云谲在五指间顺时针旋转了半周,顺势又将云谲握在手中,倒提挥出。 这一剑,洒下了一片飞霜。 极寒之息。 只是一瞬,惨白的霜雪便爬满了云谲,而且还向着苏未的手臂爬去。 神秘异兽的胸前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指苏未,指间霜飞雪舞,冰棱翻涌。 “我说了,不要逼我!” 挥手间,风雪交加,冰棱四射。 “阿未!”柳明凡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但是却因为他需要引导体内暴虐的灵气,只敢用一丝的灵去感知外界,此时更是有心无力。 似是必死之局! 道尔夫听到背后柳明凡那嘶哑的一吼,也感觉得到背后刺骨的寒意,但他不敢回头 也不敢分心,因为他知道只有将阵法发动才能为这场战斗制造转机。 冰霜爬上了苏未的手指,布上他的手背,冻住了他的臂膀。但他不愿、不肯、也不敢,放下手中的云谲。 这一放也许又是两百年。 “可我若是偏生得喜欢呢?”恍惚间,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苏未脑海里,似是柔情,却又是千百般忧愁。 “人妖殊途,何况你我。”苏未听着这个声音,三分熟悉。 却有七分嫌恶。 “此生,偏得负了卿……” 十分憎恨! “柏子高,你可别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又是一个恍惚,又是一个声音。 天帝昊天。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天地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阳阵图,苏未于阴鱼阳眼,神秘异兽于阳鱼阴眼。 霜雪尽退。 待得白光褪去的时候,苏未手中的云谲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杆九尺长枪。 战仙柏子高之器,云谲。 “阴阳?惊龙!” 一声低喝,引得天威。 “冬寒?冰!” 一声高呼,震动百川。 “战斗波动太强了,我快控制不住了!”露西亚十指间扣着八枚颜色不一的宝石,眉头紧皱。她的任务是用精神力扭曲这一方圆天地间的气息,防止被凡人发现这里的异动而前来探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柳明凡!”道尔夫没有回应露西亚,而是将手中的最后一杆阵旗插入石缝,仰头嘶喊。 “昼夜!” 柳明凡睁开了双眼,暴虐的灵气从指尖爆射而出,直冲云霄。待得紫金色灵气尽数冲入云霄后,这一方天地都黯淡了下来,渐渐失了光彩,迈入幽暗。 而他身后,一道冰蓝色光芒后发制人,先行射入了山谷之中。 “苏未,快出来!”道尔夫回身看见冰蓝光影下的那个身影,焦急地喊出声。这可不是他们最初的计划,苏未本该在柳明凡施下昼夜之时便离开山谷,可是此时的他却站在异兽身前,手中枪影凌乱。 “阿未!”柳明凡抬头看了一眼落下的夜幕,纵身跃入山谷中,掌间又是一道月华。 “柳明凡!你给我回来!”道尔夫怒喝出声,但是却也无济于事。 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 拧身,甩枪;直刺,倒转,拖枪再刺!长枪形态的云谲在苏未的手臂间翻动着,枪尖始终没有离开过神秘异兽,硬生生将枪影舞成了剑影。 但是却没了起初时的暴雨梨花之势。 苏未此时已经感知不到周身的变化,他的眼中只有这通体雪白的异兽,而心中更是只有一个字,杀! 他不敢停,因为他知道这一套枪术就已经抽干了他体内的灵气,而他此时的攻击更是仗着惊龙的余势,说他是强弩之末也丝毫不为过。 “小娃子,你是当真找死!” 神秘异兽的胸前突然印出一个苍老的人脸,而胸前的两只手更是闪电般出击,一把抓住了云谲,将其锁死在掌间。 “当真是得寸进尺!”异兽看了一眼苏未,没有出手强杀他,而是看着飞射而来的晶蓝光芒,爆射而出,首当其冲。 “叮!”翻手间,云谲的枪尖点在了光芒之上。 冰晶破裂,光芒四散。 “哼,雕虫小技!”异兽大手一挥,周身白发飞射,与空中的晶蓝光芒互相纠缠,织成一片。 “啊,怎么会!”道尔夫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目呲裂,惊呼出声。 他当然惊惧,这一阵法的精密之处就在于冰晶碎裂之后四散的光芒会组成一张大网,将要困住的目标包裹其中。可是此时神秘异兽纠缠而上的毛发,却是让这些光芒间失去了本该有的联系,更别说是成阵了。 道尔夫攥着拳,眼中星芒渐浓。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异兽看着直冲而来的柳明凡,皱了皱眉。“老夫本不想再造杀孽。” 甩手,抛开云谲。 “可是你们,非要自寻死路!” 四掌化爪,抓向柳明凡。 “起!”腾身间,柳明凡单手掐决。 “临!”将近时,天地间灵气涌动。 “合!”落地时,筋脉中天地奔涌。 之前道尔夫聚集而来的灵气,此时正好是派上了用场。 “阿未,我来了。”柳明凡的视线越过异兽,扯了扯嘴角。 直冲,拳风飒飒! 对击,拳对掌! 异兽的两只兽爪与柳明凡的双拳碰撞在一起, #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第四十二章 异兽之哀(一) 夜央,昼临。 一瞬间,黑夜中的寂静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喧闹,是沸腾。在这一瞬的白光之下,一切都活了过来,变得无比燥热,像是要撕裂一切。 昼夜有两个阶段,初起时通过极夜积蓄灵气,削弱阵法范围中生灵的力量。再待得昼临之时阵法中已经聚集了足够多的灵气,施术之人就可以用自身灵气为引,将阵法中所吸纳灵气尽数释放,湮灭生灵。 唯有生门,可避其锋芒。 柳明凡紧紧伏在苏未身上,将他死死地罩住,生怕这场冲击伤了他分毫。这也是他第一次施展昼夜,效果怎么样他也没有把握,但是只要能将苏未保护得好一些,他便愿意倾尽一切。即使是填上自己的性命,也毫不犹豫。 白光闪过,天地淹没。 “结束了吗?”柳明凡左臂挡在身前,抬起了头。刚刚气浪袭来的那一瞬柳明凡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半空,但是很幸运的,气浪到他们身前的时候威力瞬间便小了许多,就像是一阵普普通通的清风。 “轰……”一个巨大的身影倒在了地上,背后的伤痕已经不能用斑驳来形容,更是血肉模糊。雪白的毛发早已不见了踪影,厚实的后背被狠狠割开,每一块肌肉都像是被剁成了肉泥,无数的碎石镶嵌在其中,与森森的白骨交相辉映,更显狰狞。 柳明凡半蹲在苏未身旁,死死盯着已经倒地的异兽,眼神中仍是满满的戒备。 好在尘埃落定。 “你俩没事吧?”白光消退时道尔夫便匆匆奔向了山谷,手中还扣着一枚铜钱。而另一边的露西亚也是匆匆赶到,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提防着地上的异兽。 “没事,就是阿未有些透支了,可能接下来的行动得缓几天。”柳明凡将苏未拽到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揉了揉手。“这只异兽太强了,我和阿未不敢有所保留。” “没事,人没事就好。”道尔夫明白柳明凡的意思。本来这次行动的目标是先行制服这只神秘异兽,再对其进行身份登记。但是仅第一次交手众人便感受到了它的强大,而苏未更是与它正面对抗,压力远比他们大的多,不得不每一招都全力以赴。而最后柳明凡引爆昼夜更是无奈之举,毕竟如果不杀死异兽,那就只能由着异兽杀死自己。 “我已经联系了组织上的人,他们马上就会过来把尸体带走,医护人员也会一起过来。”道尔夫从随身小包中取出一捆红线,一点一点绑在了异兽的十指与四肢上,最后又取出一根银针刺在了异兽的背心。 柳明凡看着道尔夫的动作,仰头喝了一口水。对于异人来说,过渡消耗之后最好的恢复不是吞服各种灵药,而是饮水。因为水乃是聚灵之物,尤其是各种山川石泉,更是汇聚了整座山脉的灵气,浩瀚磅礴。 “你这是在赶尸?”饮下足足一壶的水,柳明凡才舒了口气,开了口。 看到道尔夫手中的红线以及红线上的朱砂,柳明凡便想到了父亲曾经提过的湘西赶尸术。赶尸术是一种被人鄙弃的异术,因为不论是异人还是凡人,都认为死者为大。而赶尸术这种对尸体动手脚的异术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得反感,所以从上古流传至今,赶尸术已经几近失传。 “嗯。”道尔夫没有否认,也没有试图回避,反而是很大方地就承认了。 #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第四十三章 异兽之哀(二) “你是谁?”柳明凡犹豫了很久,终于是开了口。 他是谁? 柳明凡当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柳明凡却猜到了他的大致身份,或者说,种族。 “你,不知道我是谁?”异兽错愕地看着柳明凡,五官难辨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不过他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表情没有了之前的夸张,只是有着些许的疑惑。“你们不是组织的人?” “组织?”柳明凡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兽话语中的重点,但是他也有些不太确定。因为他此时 # 今天下了一场极大的雨,像是一场洗礼。 神已经厌倦了这个污浊的世界。 我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取滴落的雨滴,一滴,又一滴。 凉意沁心。 淡品蜉蝣味,闲听雨打花。 都说花落无声,那又是谁在雨中呜咽,滴滴又答答。 我抖了抖手,缩回袖子里。 寒意,沁人。 明明已经时至四月。 看了看花落满地的海棠,是啊,四月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 我耸起鼻子嗅了嗅,感受着雨后空气中的那股清新,心中舒畅了不少。 风雨时,最适合等人。 等谁? 我也不知道。 但我还是等到了。 女孩踏着落花而来,凹凸的路面变成了一个舞台,每一次起落都带起涟漪,轻巧,灵动。 这是一支绝美的舞,以最平凡的步姿来展现,以最纯净的天地来衬托,以最喜悦的灵魂来渲染。 真是令人心神舒畅。 而且,她是来我这喝茶的。 令人惊喜啊。 “先生,今天还有茶水吗?”女孩的的刘海被飘雨打湿了沾在额角,脸上也有水珠在滚落,本该是如此的凄凉,如此的落魄。 但她是微笑着的,眉眼间流露着幸福。 这是可以点亮天地的一抹笑。 “请。”我侧过身,为女孩扬起了手臂。 我为女孩取出了韶华的茶筒,引着她进到茶室。 我相信我的判断。 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泡茶,沏茶,似乎每一个动作在她眼中都是值得去欣赏的。 “谢谢。”女孩接过品茗杯,饮了一小口。 “如何?”我轻轻地啜了一口韶华,唇齿留香。 这该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咳咳,我不会品茶,就说说自己的感觉啦,先生不要怪我嘴笨啊。”女孩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了想,“茶有一点点苦,但是却很清爽,而且喝下一口以后嘴巴里会变甜,而且有点口齿生津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很好喝啦!” 我听女孩说完,竟是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通俗易懂呵。 “不如,姑娘说说喝这杯茶时,您在想的是谁吧。” “唔……” - 我叫慕柠,他叫君浩。 遇到他是在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有一定的自闭症,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除了他。 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他的,没想过会和他称为朋友,因为他是在是太坏了! 他上课不学习,讲话唱歌,甚至和老师拌嘴,下课了就四处疯,到了模拟考试居然抄我的答案! 我当时在班里是出了名的乖,上课都特别认真,别说说话了,走神都少有。所以我特别瞧不起他,觉得他不爱学习,还抄我题目,不是好孩子。 每次我说他作弊,这家伙居然还振振有词:“学生嘛,就是要不择手段考高分!” 歪理歪理,都是歪理! 真是太惹人讨厌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好嫉妒他啊。 他人缘特别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不论是全年级最优秀的一批人,还是倒数的一批人,和他的关系都很不错。而我,除了书本,什么都没有。 如果非要算起来,也许只有他算是我的朋友吧。 慢慢地,我变得不讨厌他了。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来和我说话;除了他,没有人会故意惹我生气;除了他,甚至没有人会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一开始不和他说话,他就自顾自在我面前说,说班里谁和谁好上了,谁学习好谁长得漂亮,谁值得做朋友谁不值得做朋友,不管是什么,他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后来,我会主动和他搭话,他就总惹我生气,气的我甚至动起了手。 我可是一个乖乖女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见到他就想打他,哪怕他没惹我我也要打他。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拐骗了,而且用的还是最粗劣的手法! 就这样,和他打打闹闹,初中就过去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居然变得喜欢去接触外界,试着去交朋友,丝毫没有自闭症的样子。 初中毕业前,他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然后我就帮他追上了那个女生。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好蠢,居然亲手奉上我喜欢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还收下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居然天天跟着他们俩出去玩,变成一个一百瓦的电灯泡亮了一个暑假。 我没想过这样子不太好,只是觉得我很想见到他。 直到暑假快结束了,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和他说话,想听他唱张杰的情歌,想给他再带一次晚饭,想和他再一起上一次体育课,一起跑一次操。 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他,有对象了啊。 我没有去告诉他我的喜欢,我把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我不想影响他们俩的感情。 就这么,埋了四年。 高中三年,我为了制造和他的偶遇,计算过他的放学时间,刻意多去几次厕所,就为了在走廊看他一眼,刻意去和他比较,引起他的注意。 我以为我们可以越走越近,可能高中就可以在一起。但是,世事无常,现实总是很残酷。 我们总是放学后结伴一起走,他会送我回宿舍然后再离开。其实我们真的只是很单纯的一起走而已,并没有任何意思,但是却被一个老师逮住了。 老师非说我们是一对,不论怎么解释都不听,还警告我们不许再交往了。 也许是我太爱面子吧,为了不让同学们说闲话,我每天都克制着自己,不去找他,也不理他,故意冷落他。很快,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也默默接受了这种疏远。 其实我真的很难受,推开自己心爱的人,这比杀死自己还痛苦! 高三二模的时候,我考崩了。我真的很难过,我很想他,我想和他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可是我又不想让身边的人说闲话,我真的很痛苦。 我才知道,思念一个人,是这么的痛苦。 那天我哭了一上午。 就此结束吧,我告诉自己。 就在这样子的煎熬中,我结束了高中生活,将一段恋情的萌芽就此掐断。 我很后悔,但那又如何。 我想过大一去找他,可是我挺说他已经有对象了。 就这样吧,结束了,忘了他。我经常这么告诉自己。 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在QQ出现坦白说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他。 四年了,我喜欢了他整整四年,我终于说出来了。可他竟然猜了四五个女生都没想到我! 我在等他,可他甚至已经记不到我了。 多么的可笑啊! 最后,我告诉他我喜欢玩滑轮,便再也没有理会他。 我想忘记。 - 女孩说到这里,停顿了。 我也没有说话。 韶华,是为了祭奠这段不为人知的爱情么? “后来,他来找我了。”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和失望,笑了笑,“有一次,我不小心在空间暴露了我加入轮滑社的消息,他就来找我了。一九年元旦那会儿,他跨年来找我,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知道他喜欢过很多女生,但我不想去计较,计较的多了,就太累了。 至少我们在一起了。” 女孩笑得很幸福,就像每一个深爱着的人。 我没有打扰她,让她继续享受着韶华的清香。 “我有一次和他说,‘你知不知道,校园里的每一次擦肩而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偶遇,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太难过了!’他笑了笑,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这就是你一节课上八次厕所的原因?’”女孩掩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令人羡慕啊。 我淡淡地笑了笑,有些酸楚。 “这是我和他初中唯一的合照,我想将这一切都封存在这里面。”女孩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居然是毕业照。 我从身侧取下一只竹竿笔,蘸了蘸茶海中的韶华,写下一个封字。 “祝你们余生幸福,天长地久。”我将笔悬挂在壁橱中,将照片递给女孩。 “谢谢先生!”女孩兴奋的接过照片,对我鞠了个躬,“先生,其实有些人,真的值得去等!希望您可以把我的这句话,转告给需要的人!” “好。”女孩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孩撑着伞,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 流云如烟,乌云如墨,再加上她,好一幅绝世水墨。 我合上房门,很难得的,心情很是不错。我从来不是一个良人,抽烟喝酒泡吧夜不归宿,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 毕竟,我渣啊。 我从没想过我也会拥有一段甜甜的爱情,能做一个被人宠爱的小公主。我以为我只会是个渣女。 直到遇到了他。 他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并不像故事中的白马王子,而是以动漫中的人物形象出现。 狂三。 没错,他是个女装大佬。我初见他的时候,是在去年十二月的马可波罗 第四十四章 异兽之哀(三) “那真的是一场梦魇。” 冯来看着天边的残云,眼神有些迷离。天地山川以及白云飞鸟都映在了他的眼中,就好像映出了那一场旷世大战。 冯来沉默了很久,柳明凡也没有去打扰他。 这种时候,沉默是对讲述者最好的尊重。 “后来,我们找到他了。” 柳明凡不知道冯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用上了多大的勇气,他只知道冯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陷进去了。 “和我一起去的只有三个人,高永平,还有两个年轻人。但是我们遇到了对面一个行动小组,十个人。 还有那只白熊。 我不想再去回忆那场战斗,只能说,我对不起冰雪一脉。最后那两个年轻人用自爆识海的方式拉上来两个阿尔法组织的人,而高永平也在灭杀对方三个人以后力竭,被偷袭了。 最后的那五人里,有两个是地仙实力的,即使是之前我和高永平联手i,也只是重伤了其中一个。但是高永平被袭杀以后,我一个人越来越不敌,我以为一切都要到此为止了。” # 今天下了一场极大的雨,像是一场洗礼。 神已经厌倦了这个污浊的世界。 我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取滴落的雨滴,一滴,又一滴。 凉意沁心。 淡品蜉蝣味,闲听雨打花。 都说花落无声,那又是谁在雨中呜咽,滴滴又答答。 我抖了抖手,缩回袖子里。 寒意,沁人。 明明已经时至四月。 看了看花落满地的海棠,是啊,四月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 我耸起鼻子嗅了嗅,感受着雨后空气中的那股清新,心中舒畅了不少。 风雨时,最适合等人。 等谁? 我也不知道。 但我还是等到了。 女孩踏着落花而来,凹凸的路面变成了一个舞台,每一次起落都带起涟漪,轻巧,灵动。 这是一支绝美的舞,以最平凡的步姿来展现,以最纯净的天地来衬托,以最喜悦的灵魂来渲染。 真是令人心神舒畅。 而且,她是来我这喝茶的。 令人惊喜啊。 “先生,今天还有茶水吗?”女孩的的刘海被飘雨打湿了沾在额角,脸上也有水珠在滚落,本该是如此的凄凉,如此的落魄。 但她是微笑着的,眉眼间流露着幸福。 这是可以点亮天地的一抹笑。 “请。”我侧过身,为女孩扬起了手臂。 我为女孩取出了韶华的茶筒,引着她进到茶室。 我相信我的判断。 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泡茶,沏茶,似乎每一个动作在她眼中都是值得去欣赏的。 “谢谢。”女孩接过品茗杯,饮了一小口。 “如何?”我轻轻地啜了一口韶华,唇齿留香。 这该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咳咳,我不会品茶,就说说自己的感觉啦,先生不要怪我嘴笨啊。”女孩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了想,“茶有一点点苦,但是却很清爽,而且喝下一口以后嘴巴里会变甜,而且有点口齿生津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很好喝啦!” 我听女孩说完,竟是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通俗易懂呵。 “不如,姑娘说说喝这杯茶时,您在想的是谁吧。” “唔……” - 我叫慕柠,他叫君浩。 遇到他是在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有一定的自闭症,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除了他。 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他的,没想过会和他称为朋友,因为他是在是太坏了! 他上课不学习,讲话唱歌,甚至和老师拌嘴,下课了就四处疯,到了模拟考试居然抄我的答案! 我当时在班里是出了名的乖,上课都特别认真,别说说话了,走神都少有。所以我特别瞧不起他,觉得他不爱学习,还抄我题目,不是好孩子。 每次我说他作弊,这家伙居然还振振有词:“学生嘛,就是要不择手段考高分!” 歪理歪理,都是歪理! 真是太惹人讨厌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好嫉妒他啊。 他人缘特别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不论是全年级最优秀的一批人,还是倒数的一批人,和他的关系都很不错。而我,除了书本,什么都没有。 如果非要算起来,也许只有他算是我的朋友吧。 慢慢地,我变得不讨厌他了。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来和我说话;除了他,没有人会故意惹我生气;除了他,甚至没有人会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一开始不和他说话,他就自顾自在我面前说,说班里谁和谁好上了,谁学习好谁长得漂亮,谁值得做朋友谁不值得做朋友,不管是什么,他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后来,我会主动和他搭话,他就总惹我生气,气的我甚至动起了手。 我可是一个乖乖女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见到他就想打他,哪怕他没惹我我也要打他。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拐骗了,而且用的还是最粗劣的手法! 就这样,和他打打闹闹,初中就过去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居然变得喜欢去接触外界,试着去交朋友,丝毫没有自闭症的样子。 初中毕业前,他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然后我就帮他追上了那个女生。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好蠢,居然亲手奉上我喜欢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还收下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居然天天跟着他们俩出去玩,变成一个一百瓦的电灯泡亮了一个暑假。 我没想过这样子不太好,只是觉得我很想见到他。 直到暑假快结束了,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和他说话,想听他唱张杰的情歌,想给他再带一次晚饭,想和他再一起上一次体育课,一起跑一次操。 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他,有对象了啊。 我没有去告诉他我的喜欢,我把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我不想影响他们俩的感情。 就这么,埋了四年。 高中三年,我为了制造和他的偶遇,计算过他的放学时间,刻意多去几次厕所,就为了在走廊看他一眼,刻意去和他比较,引起他的注意。 我以为我们可以越走越近,可能高中就可以在一起。但是,世事无常,现实总是很残酷。 我们总是放学后结伴一起走,他会送我回宿舍然后再离开。其实我们真的只是很单纯的一起走而已,并没有任何意思,但是却被一个老师逮住了。 老师非说我们是一对,不论怎么解释都不听,还警告我们不许再交往了。 也许是我太爱面子吧,为了不让同学们说闲话,我每天都克制着自己,不去找他,也不理他,故意冷落他。很快,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也默默接受了这种疏远。 其实我真的很难受,推开自己心爱的人,这比杀死自己还痛苦! 高三二模的时候,我考崩了。我真的很难过,我很想他,我想和他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可是我又不想让身边的人说闲话,我真的很痛苦。 我才知道,思念一个人,是这么的痛苦。 那天我哭了一上午。 就此结束吧,我告诉自己。 就在这样子的煎熬中,我结束了高中生活,将一段恋情的萌芽就此掐断。 我很后悔,但那又如何。 我想过大一去找他,可是我挺说他已经有对象了。 就这样吧,结束了,忘了他。我经常这么告诉自己。 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在QQ出现坦白说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他。 四年了,我喜欢了他整整四年,我终于说出来了。可他竟然猜了四五个女生都没想到我! 我在等他,可他甚至已经记不到我了。 多么的可笑啊! 最后,我告诉他我喜欢玩滑轮,便再也没有理会他。 我想忘记。 - 女孩说到这里,停顿了。 我也没有说话。 韶华,是为了祭奠这段不为人知的爱情么? “后来,他来找我了。”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和失望,笑了笑,“有一次,我不小心在空间暴露了我加入轮滑社的消息,他就来找我了。一九年元旦那会儿,他跨年来找我,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知道他喜欢过很多女生,但我不想去计较,计较的多了,就太累了。 至少我们在一起了。” 女孩笑得很幸福,就像每一个深爱着的人。 我没有打扰她,让她继续享受着韶华的清香。 “我有一次和他说,‘你知不知道,校园里的每一次擦肩而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偶遇,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太难过了!’他笑了笑,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这就是你一节课上八次厕所的原因?’”女孩掩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令人羡慕啊。 我淡淡地笑了笑,有些酸楚。 “这是我和他初中唯一的合照,我想将这一切都封存在这里面。”女孩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居然是毕业照。 我从身侧取下一只竹竿笔,蘸了蘸茶海中的韶华,写下一个封字。 “祝你们余生幸福,天长地久。”我将笔悬挂在壁橱中,将照片递给女孩。 “谢谢先生!”女孩兴奋的接过照片,对我鞠了个躬,“先生,其实有些人,真的值得去等!希望您可以把我的这句话,转告给需要的人!” “好。”女孩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孩撑着伞,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 流云如烟,乌云如墨,再加上她,好一幅绝世水墨。 我合上房门,很难得的,心情很是不错。 第四十五章 长白之门 “这场围猎一直持续了三年,三年里我和那个组织的人明里暗里交手了数十次,我发现了那个组织的可怕之处。 它不但是疯子的聚集地,更是聚集了万古界最庞大的资源。我一直以为地仙实力就是这个世界的巅峰,而你的父亲柳非玄则是这个世界无敌的存在。但是接触了那些人以后,我才知道了这个世界的顶尖实力远远不止我所看到的,而你的父亲,也并不是真正的举世无敌。这也是为什么你的父亲没有出手对付阿尔法的原因。 据我所知,阿尔法组织的首领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实力比起你父亲也只是略差一筹。而且那个老妖怪还和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联手对付你的父亲,即使你父亲有着通天道人李奉元的帮助,也只是与他们互相牵制罢了。 直到十一年前的时候,你父亲又一次出现了,他告诉我他能帮我摆脱阿尔法组织的围剿,但是我必须做出牺牲:割去我一半的魂魄。 没错,我现在都魂魄并不是完整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实力大减,只能凭借着异兽强横的肉身以及本源寒气来战斗。被柳非玄抽走一半的魂魄以后阿尔法组织的人的确没有再追杀我,也许是因为削弱了命相的原因吧。 再后来,也就是近几月,我的踪迹又被捕捉到了,或者说是我主动暴露的。” 冯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沧桑是双眼中流露出了一股浓厚的悲伤, # 今天下了一场极大的雨,像是一场洗礼。 神已经厌倦了这个污浊的世界。 我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取滴落的雨滴,一滴,又一滴。 凉意沁心。 淡品蜉蝣味,闲听雨打花。 都说花落无声,那又是谁在雨中呜咽,滴滴又答答。 我抖了抖手,缩回袖子里。 寒意,沁人。 明明已经时至四月。 看了看花落满地的海棠,是啊,四月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 我耸起鼻子嗅了嗅,感受着雨后空气中的那股清新,心中舒畅了不少。 风雨时,最适合等人。 等谁? 我也不知道。 但我还是等到了。 女孩踏着落花而来,凹凸的路面变成了一个舞台,每一次起落都带起涟漪,轻巧,灵动。 这是一支绝美的舞,以最平凡的步姿来展现,以最纯净的天地来衬托,以最喜悦的灵魂来渲染。 真是令人心神舒畅。 而且,她是来我这喝茶的。 令人惊喜啊。 “先生,今天还有茶水吗?”女孩的的刘海被飘雨打湿了沾在额角,脸上也有水珠在滚落,本该是如此的凄凉,如此的落魄。 但她是微笑着的,眉眼间流露着幸福。 这是可以点亮天地的一抹笑。 “请。”我侧过身,为女孩扬起了手臂。 我为女孩取出了韶华的茶筒,引着她进到茶室。 我相信我的判断。 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泡茶,沏茶,似乎每一个动作在她眼中都是值得去欣赏的。 “谢谢。”女孩接过品茗杯,饮了一小口。 “如何?”我轻轻地啜了一口韶华,唇齿留香。 这该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咳咳,我不会品茶,就说说自己的感觉啦,先生不要怪我嘴笨啊。”女孩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了想,“茶有一点点苦,但是却很清爽,而且喝下一口以后嘴巴里会变甜,而且有点口齿生津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很好喝啦!” 我听女孩说完,竟是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通俗易懂呵。 “不如,姑娘说说喝这杯茶时,您在想的是谁吧。” “唔……” - 我叫慕柠,他叫君浩。 遇到他是在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有一定的自闭症,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除了他。 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他的,没想过会和他称为朋友,因为他是在是太坏了! 他上课不学习,讲话唱歌,甚至和老师拌嘴,下课了就四处疯,到了模拟考试居然抄我的答案! 我当时在班里是出了名的乖,上课都特别认真,别说说话了,走神都少有。所以我特别瞧不起他,觉得他不爱学习,还抄我题目,不是好孩子。 每次我说他作弊,这家伙居然还振振有词:“学生嘛,就是要不择手段考高分!” 歪理歪理,都是歪理! 真是太惹人讨厌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好嫉妒他啊。 他人缘特别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不论是全年级最优秀的一批人,还是倒数的一批人,和他的关系都很不错。而我,除了书本,什么都没有。 如果非要算起来,也许只有他算是我的朋友吧。 慢慢地,我变得不讨厌他了。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来和我说话;除了他,没有人会故意惹我生气;除了他,甚至没有人会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一开始不和他说话,他就自顾自在我面前说,说班里谁和谁好上了,谁学习好谁长得漂亮,谁值得做朋友谁不值得做朋友,不管是什么,他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后来,我会主动和他搭话,他就总惹我生气,气的我甚至动起了手。 我可是一个乖乖女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见到他就想打他,哪怕他没惹我我也要打他。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拐骗了,而且用的还是最粗劣的手法! 就这样,和他打打闹闹,初中就过去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居然变得喜欢去接触外界,试着去交朋友,丝毫没有自闭症的样子。 初中毕业前,他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然后我就帮他追上了那个女生。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好蠢,居然亲手奉上我喜欢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还收下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居然天天跟着他们俩出去玩,变成一个一百瓦的电灯泡亮了一个暑假。 我没想过这样子不太好,只是觉得我很想见到他。 直到暑假快结束了,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和他说话,想听他唱张杰的情歌,想给他再带一次晚饭,想和他再一起上一次体育课,一起跑一次操。 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他,有对象了啊。 我没有去告诉他我的喜欢,我把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我不想影响他们俩的感情。 就这么,埋了四年。 高中三年,我为了制造和他的偶遇,计算过他的放学时间,刻意多去几次厕所,就为了在走廊看他一眼,刻意去和他比较,引起他的注意。 我以为我们可以越走越近,可能高中就可以在一起。但是,世事无常,现实总是很残酷。 我们总是放学后结伴一起走,他会送我回宿舍然后再离开。其实我们真的只是很单纯的一起走而已,并没有任何意思,但是却被一个老师逮住了。 老师非说我们是一对,不论怎么解释都不听,还警告我们不许再交往了。 也许是我太爱面子吧,为了不让同学们说闲话,我每天都克制着自己,不去找他,也不理他,故意冷落他。很快,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也默默接受了这种疏远。 其实我真的很难受,推开自己心爱的人,这比杀死自己还痛苦! 高三二模的时候,我考崩了。我真的很难过,我很想他,我想和他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可是我又不想让身边的人说闲话,我真的很痛苦。 我才知道,思念一个人,是这么的痛苦。 那天我哭了一上午。 就此结束吧,我告诉自己。 就在这样子的煎熬中,我结束了高中生活,将一段恋情的萌芽就此掐断。 我很后悔,但那又如何。 我想过大一去找他,可是我挺说他已经有对象了。 就这样吧,结束了,忘了他。我经常这么告诉自己。 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在QQ出现坦白说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他。 四年了,我喜欢了他整整四年,我终于说出来了。可他竟然猜了四五个女生都没想到我! 我在等他,可他甚至已经记不到我了。 多么的可笑啊! 最后,我告诉他我喜欢玩滑轮,便再也没有理会他。 我想忘记。 - 女孩说到这里,停顿了。 我也没有说话。 韶华,是为了祭奠这段不为人知的爱情么? “后来,他来找我了。”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和失望,笑了笑,“有一次,我不小心在空间暴露了我加入轮滑社的消息,他就来找我了。一九年元旦那会儿,他跨年来找我,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知道他喜欢过很多女生,但我不想去计较,计较的多了,就太累了。 至少我们在一起了。” 女孩笑得很幸福,就像每一个深爱着的人。 我没有打扰她,让她继续享受着韶华的清香。 “我有一次和他说,‘你知不知道,校园里的每一次擦肩而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偶遇,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太难过了!’他笑了笑,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这就是你一节课上八次厕所的原因?’”女孩掩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令人羡慕啊。 我淡淡地笑了笑,有些酸楚。 “这是我和他初中唯一的合照,我想将这一切都封存在这里面。”女孩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居然是毕业照。 我从身侧取下一只竹竿笔,蘸了蘸茶海中的韶华,写下一个封字。 “祝你们余生幸福,天长地久。”我将笔悬挂在壁橱中,将照片递给女孩。 “谢谢先生!”女孩兴奋的接过照片,对我鞠了个躬,“先生,其实有些人,真的值得去等!希望您可以把我的这句话,转告给需要的人!” “好。”女孩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想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孩撑着伞,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模糊。 流云如烟,乌云如墨,再加上她,好一幅绝世水墨。 我合上房门,很难得的,心情很是不错。 第四十六章 入局 “走不了了。”露西亚的声音打断了柳明凡的思绪,“有人来了,很多,很强。” 身为专攻魅术的异人,露西亚的灵觉要比普通修者强很多,而且并不是强在天道感知,而是强在对精神波动的明锐程度上。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十数道精神波动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中,其中有两道的强度已经达到了半仙的地步!而且来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气息的意思,就这么大张旗鼓地闯入了这一方世界。 “怎么回事?”冯来压低了嗓子,忌惮地看着四周。虽然他的灵觉因为魂魄分离被削弱了绝大部分,但是此时四周翻涌的能量波动太强了,已经强到不需要刻意去感知了。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灵气威压,冯来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他不怕死,但他不甘心就这么是在这! “这……”柳明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时他也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很好,很好。”常岳不急不缓地拍着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要是我们亲自出手,可能还捉不住这个大家伙,也多亏了你们。” 常岳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之前的大军绿羽绒服加东北狗屁帽子,而是西装笔挺,手上的腕表以及鼻梁上的墨镜无一不是冒着金钱的光。 “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常岳张开双臂,就好像台下有雷鸣般的掌声,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常岳,阿尔法组织丙寅系主任,医学博士。曾经参与了七十五号实验,成功制造出了第一位以顶级修者为载体的新人类,代号零。你们可能不知道零是什么,不过那个家伙,身上的就是零的基因。” 众人的目光跟着常岳手指向的方向,看向了冯来。 那个极北之地的异兽,代号零。 “给你们一个机会,把那个怪物交出来,我让你们走。”常岳始终保持着他完美的笑容,神色中的自信无可掩藏。 “即使你是柳非玄的儿子,我也可以放你走。” 柳明凡看着常岳的眼睛,看着其中的自信与骄傲,心底满是寒意。 冯来之前说了,冰雪一脉里有内奸。 这一次行动的败露,这一次人员的信息,以及这成功的背后,一切都被人握在手里,一切都只是别人下的一盘棋,而他们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内奸。 “人类想要拯救自己,应该做的不是去封闭 去躲藏,而是强大自己,这样才能无惧于天地!”常岳十指交错,轻轻地叉着手,看向冯来的目光愈发灼热。“好了,滚吧。” 常岳抬了抬手,四周十数名异人纷纷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路,意思再明白不过。 常岳对这次的抓捕计划很是满意,之前他们也对这个怪物实行了多次的围剿计划,但是总被这只怪物仗着强悍的肉身以及特殊的异兽基因而逃脱。这次之所以设计让柳明凡他们出手,就是因为组织里有人派了消息,只要让这些人去对付那个怪兽,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你们走吧。”冯来看了看柳明凡,有些欣慰。不愧是柳非玄的儿子,这种情况下脸上的表情只是凝重,如临大敌,但却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走,走哪去?”柳明凡听到冯来的话,抬起头冲他咧了咧嘴,“父亲说了,一个人如果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配称为人。” “这种时候,我怎么说也没有走的理由。” 起身,直视,常岳。 “你们俩先走吧,冰雪一脉本来就没必要掺和这件事。”柳明凡没有回头,而是搀着晕倒的苏未,面对着眼前的十数人。 其实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个结果了,不过这一天来的终归是有些太早了。 “虽然我也觉得我现在应该走了,但是啊,我就不喜欢做该做的。”露西亚撩了撩她的金色长发,回头冲着柳明凡笑了笑。她不是一个能够视死如归英豪,但她也做不到在这个时候抛下柳明凡他们,从容离开。 “哦豁。”道尔夫双手平摊,微微摇了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怎么样,离开,还是死?” 离开,还是死? 常岳依旧保持着他的笑容,丝毫不担心。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异人强大的血脉,也没有异人敏锐地感知,但是他是个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学校第一名,小学跳级、初二便被名校提前录取、大学更是早早便攻下了博士学位。到后来一个神秘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很快就被那个人的想法吸引住了,他甚至没有对那个人的“满口胡言”有任何怀疑。早在初中时期他就设想过,这个世界真的是属于人类的? 他已经陷入了这个新的世界,走不出来了。 “放他们走?你确定吗?”一个老人站在常岳身侧,眼神有些阴涩。 “默老,”常岳偏过头,侧着脸瞟了一眼老人,轻轻弹了弹手指,“丙寅系,我说了算。” 这一眼,众生睥睨。 “考虑好了么?”常岳又看向柳明凡四人,挑了挑眉。“我这个人不喜欢给别人第三次机会,两次就够了。事不过三什么的,我不信。” 鸟雀穿林过,风声天际来。 “那就,试试?” 柳明凡吃力地咧了咧嘴,手指就开始舞动起来,双脚也蹒跚着迈起了步罡。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继续施术是死路一条,但是那又如何,总好过看着这些人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要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倒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的话,还不如就直接杀了他。 “真是可惜,那就,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天昏地暗。 两名半仙老者都没有动,而是各执南北,看着手下的十几名异人纷纷涌上,神情淡漠。为了捉这只生化异兽,他们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们两个老怪物几度联手都没能抓住。这次倒是正好,这怪物为了保这小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估摸着还得估计这帮小崽子的死活,坐以待毙。 “呵呵呵。”站在常岳身后的那名老人看着垂死挣扎的柳明凡,阴测测地笑着。他当然不在乎柳明凡是小辈,他拉得下这个老脸,也没有人会在意他这张老脸! “哈呀!”冯来飞身上前,硬生生用肉身挡下了四名异人的攻击,担心地看着柳明凡。不是他对柳明凡有过分的关心,而是柳明凡此时的状态不能不让人担心,甚至是触目惊心! 从施术开始到现在,柳明凡的七窍一直是“泉眼无声惜细流”,鲜红的血迹爬满了他的脸庞,整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若不是他的眸子还算清澈,冯来都要以为他走火入魔了。 “小子,收术!”冯来低声呵斥柳明凡,一张大手也抓向了他。虽然此时打断柳明凡收术可能会导致他受到反噬,有伤本根,但是总好过他拿自己的识海去赌,好过他魂飞魄散! “啊……”柳明凡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已是油尽灯枯。 柳明凡扭过头,倾尽全力去对着露西亚扯了扯嘴角。他想说声谢谢,想说声抱歉,如果不是露西亚一直在给他灌输提炼过的灵魂力,他早就魂飞魄散了,能撑到这个时候全凭借着露西亚的努力。 但是此时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了。 道尔夫手里紧紧攥着一面阵旗,眉头紧皱。 人生如棋,皆是明争,皆是暗斗,落子无悔。 第四十七章 破局 “小心!”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惊慌、焦虑。 不是柳明凡一行人,而是常岳身后的那名老者。 “有第三股势力!”老者紧张地看着四周,掌间握着一颗猩红的巨大珠子,有几分骷髅头的模样。就在刚刚的一个呼吸间,冲向柳明凡的三名异人莫名倒飞而出,生死未卜。而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一股不弱于他的力量。 虽然此时异人界明面上就是黑白两大势力,所谓的黑即是阿尔法组织,而所谓的白,则是那些“名门正道”。但是除了是非黑白,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并不站队,但他们有着堪比两大势力的能量。 他们就是,赏金猎人。 “怎么回事!”常岳猛然回过头,眼睛死死镶在水面上,“默老!” “明白!” 那个未知势力虽然用秘术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但是却隐匿不了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就在刚刚那个未知势力出手的时候,常岳敏锐地发现水面泛起了不符常理的波纹,波纹的剧烈程度足以证明水下发生了什么。 “血祭?阴阳冕!” 老者手中的珠子飞射而出,直冲水下,其上浓郁的血色之气竟是在空中震起一道道血色烟圈,像是一蓬蓬血花。他不敢托大,一出手便是至阴至邪的一招,毫无余地。此术乃是以魂珠中数百阴魂为媒介施行诅咒术,中术者会被百鬼缠身,魂魄会被魂珠一点一点吞噬,死于无尽的痛苦之中。 “咕噜咕噜。” 随着老者的呼喝,水中冒出了一咕噜串气泡,还带着些许血影,像是有猛兽在水下争斗。 “吓吓(he)。”老者看着水中翻腾的红影,感受着魂珠中磅礴的灵魂力,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何方神圣,看来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不过你这灵魂力倒是浑厚,真是一个不错的补品啊……”老者拧着胡子咂咂赞叹着,但是他的很快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失了声。因为此时魂珠内的灵魂力已经暴涨了一倍,而且看势头还得再涨很久。 甚至是……超出了他的掌控! “不好!给我回来!”老者五指虚握,狠狠向后一扯,想要把魂珠收取回来。但是就这么一个瞬间,魂珠和他之间的联系,断了。 而此时的水中,虽然红影还是在不断地翻涌、暴涨,但是他却完全失去了对魂珠的操控,甚至是连感应也不曾有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拿石头砸我也就算了,现在是还准备拆了我的房子吗?” 身若蛟龙出浅水,声如雷狮震九天! “漱。” 随着空中的水珠落下,水底神秘来者的身影慢慢显露出来。 这是一名俊朗的男子,不是奶油小生的那种油头粉面,而是一种刚毅,一种即使是再柔美的长相也遮掩不住的刚毅。他赤裸着上身,腰间裹着一条虎皮,湿漉漉的长发直垂他的肩胛,遮盖在两侧,长发下的锁骨若隐若现。而他的背脊上更像是悬挂了一条银白色的瀑布,和他皎白的皮肤融成一色。如果不是水珠汇成的小流完美勾勒出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一名男子。 “你是谁?” 常岳看着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没有丝毫的惊慌,更不用说失措。他当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实力绝顶,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有足够的能力杀死自己,但是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怯懦!他自傲,他自负,他不允! 这一切,是他于世的脊梁,是他面对眼前这个人的底气! “我啊?吴庚。”绝美男子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道弧线。 吴庚,口天吴。 “你想要什么?”吴庚没有第一时间对常岳出手,更加肯定了常岳心中的想法,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不会杀他,至少现在不会。既然不是来杀他的,也不可能是来找他闲聊的,那就肯定是有需求,有需求那就可以谈,可以谈那就是朋友了,和朋友说话,当然要轻松很多。 “咳咳,等会再聊,我这边有点事儿。”吴庚瞥了一眼身后的柳明凡,对着常岳匆匆摆了摆手后便跑了过去。 此时的柳明凡已经几近昏厥,完全凭靠着意识深处的那一股倔强来坚持施术,至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甚至连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都快分不清了。 “哎呦喂,小兄弟太拼了吧,你这样子要是让柳伯知道了他不得心疼死。来来来,放轻松,睡一会儿。”吴庚闪身到柳明凡面前,一旁的露西亚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右手食指就已经闪电般摁上了柳明凡的额头,柔和的灵魂力迅速注入柳明凡的灵台,将他的识海包裹了起来。当他的灵魂力完全封闭住柳明凡灵台的时候,柳明凡积聚已久的天地灵气瞬间就溃散开来,暴虐的灵气反冲而上,直闯柳明凡的灵台。 “真的是,以后你得叫我爹,亲爹那种。”吴庚强行压下逆行而上的暴虐灵气,暗暗腹诽了一句。他当然不敢真的让柳明凡叫他爹,毕竟柳明凡的亲爹……唉,一言难尽啊。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这个性格就是被柳非玄带跑了的,想当年他也是一位高冷的男神,真真正正的神。可是自从遇到了柳非玄,他开始迈向了男神经的深渊,而且一去不复返。 吴庚一边腹诽一边运转灵魂力,生生抗下了柳明凡受到的反噬,也不顾嘴角溢出的鲜血,咧了咧嘴, “啊哈,保住了!” 看着稍微有些血色的柳明凡,吴庚松了口气。这次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不完全是因为巧合,而是因为一个约定,一个来迟了的约定。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常岳叉着手,静静地看着吴庚,直到他放下的双手回头看向自己。 “哇哦哇哦,当然可以,能让尊贵的常岳先生等待,我可真是荣幸啊。您想聊点什么?”吴庚把柳明凡扔回地上,由着露西亚搀扶着,自己则回身对着常岳摊了摊手,神色几分轻佻。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和我的组织是做什么的,有兴趣一起吗?”常岳对着吴庚伸出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常岳的个子不算高,但也不矮,一米七八的标准绅士高度。他始终保持着腰板的挺直,让自己尽量做到与吴庚保持平视,低人一头总会不舒服,而他非常不喜欢这种不舒服。 这是一份邀请,也是一次试探。 “哇哦,和你们一起?听起来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但是我并不是很感兴趣。”吴庚耸了耸肩,一步一步走向水中,同时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虎皮裙。“别误会,我不想掺和任何组织的事,这次我只是为了还一个人情,毕竟那个老家伙教会我很多……唔,不说他。对了,你们还不走吗?等会可就赶不上晚饭了。” 吴庚的语气很随意,就像是在说一些家长里短,但是常岳在他的眼神里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坚决。 “OK,OK,ranks!”常岳有些愠怒地斩了斩手,召回了游荡在四周的异人,头也不曾回。 “接下来怎么办?”被称为默老的老者跟在常岳身后,低声轻问。当初常岳刚进组织的时候上面便派了他去保护常岳,他了解常岳,知道常岳不可能就这样离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闭嘴!让我思考!我需要思考!我需要安静!”常岳摊着双手,有力地挥舞着。他还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保持着自己在英国留学时所养成的“绅士风度”,这是他回国后引以为傲的东西,高于其他天才的东西。 “没事的孩子,没事的,冷静。”默老用掌根轻轻触了触常岳的额头,一股纯净的精神力缓缓流入常岳的灵台,像是为一块炽热的铁块浇上冰凉的泉水。常岳虽然是一个天才,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凡人,默老半仙级别的灵魂力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对着默老连连摆手。 “对不起,我失礼了。”常岳左手扶着额头,右手继续摆动着,声音飘忽。 “没事,你太累了。”默老搀着常岳,拍了拍他的背。他不怪常岳,常岳对于他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而且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常岳刚进组织的时候,上面让他负责保护常岳,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堂堂一名半仙,这一方天地的灵气他都能借用,凭什么就给一名毛头小子当保姆。 但是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发现常岳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纯粹以为人类进化为目的进入这个组织的人了。而且常岳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很有教养很有素质的绅士,但是他有一天变了,变得暴虐,变得喜怒无常。 因为他开始做实验了。 第四十八章 白日依山尽 “出了长白山,他的事再与我无关。” 日迟西下,老树寒鸦,水波荡漾,空留声话。 “先回去吧。”道尔夫看着常岳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紧紧皱着眉。 “前辈,您呢?” 就像是很平常的一声问候,没有特别的意思。 “我要走了,这个伤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今天的情况要是再来一次我这条老命就到头了。我不是怕死,但是我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冯来从手臂上拔出一支羽箭摔在地上,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浑厚。虽然之前与那行人的交手只是瞬息之间,但是人数上的悬殊终还是让他吃了亏,被人放了一支冷箭。 “那我们该怎么找到您呢?”道尔夫背起苏未,又问道。 是该问,又是不该问。 “不用找我了,钥匙已经给了你们,该说的我也说完了,以后不必再相见了。”冯来最后看了一眼柳明凡,跃入水中。 正如他所说的,该给的他已经给了,接下来,自然是两不相欠。 “好了,都走完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你还有什么计划吗?”露西亚看着水中的白影,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按照道尔夫的行事风格这本该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以前他的计划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楼缺,但是这次却是让他们几度陷入绝境,而柳明凡和苏未更是昏迷不醒!这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恼火,一种责怪他人的恼火。 “先回去。”道尔夫瞟了一眼露西亚,眼神有些冰冷。其实也不怪他,莫名被人责怪,不悦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叫先回去,你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你……” “先回去!” 突如其来的低吼让露西亚有点不知所措,在他印象里这还是道尔夫第一次这么失态。曾经的道尔夫不说有多么绅士,但是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她不论做错了什么他和高平都会包容着,就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更不要说吼她了。 “对不起。”道尔夫背对着露西亚,语气很是疲惫。 “没事,先回去吧。” “嗯。” 露西亚和道尔夫把柳明凡二人背到山脚的时候太阳已经触到山顶了,不会太久,太阳就会被这山峰完全遮挡住。虽然柳明凡二人都是身高八尺的汉子,不过露西亚和道尔夫都是异人,所以背起来也不算是吃力。 山脚早已有人在等候着,不过这些人并不是冰雪一脉的,而是道尔夫自己雇佣的人。冰雪一脉早已发话不会再给柳明凡他们任何帮助,只要阿尔法组织做的没有太过分,他们都不会出手,也不能出手。道尔夫上车前又看了一眼依山落尽的白日,眉头紧皱,是有心事。 白日依山尽,空留苦与愁。 一旬后。 “你醒啦?” 苏未刚有了些许意识便听到了耳边的细语柔声,可以压低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欣喜和激动,像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在哪?” 苏未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纯白色的天花板、纯白色的帷幕、还有纯白的,面容。 “你在医院,学院名下的私立医院。”女孩握着苏未的手,言语中虽有些急切,但也听得出其中刻意的舒缓与轻柔。 不过此时苏未在意的并不是自己在哪了。 “你怎么在这?”睁眼看见她的时候,苏未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毕竟这里与山外山相距千里,不论说什么她都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副校长让我来帮你们,昨天刚到的长白市。”思归紧紧伏在苏未床边,小脸都要蹭到苏未身上去了。 “副校长?”苏未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身影,紫色与黑色交错的袍子,像是庄稼汉一样粗糙的脸庞上被岁月刻下“刚毅”二字,一道道沟壑没能让他变得苍老,反而是像一坛陈酒愈发醇厚。这本该是一个男神级的老头,可惜的是他整天捧着一个占星罗盘,嘴里还不断神神叨叨的,搞得像个神棍似的。 “是的啊,副校长和我说你们遇到麻烦了,让我来帮你们,多的他就没说了,我也是他说了我才知道你们出任务了。”思归顿了顿神,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回想了一会,语气有些委屈。“还有你们之前遇到的麻烦已经有人和我说过了,情况是挺麻烦的,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来了能帮上什么忙……” “麻烦?那只异兽还是跑了吗?诶……”苏未想了起自己晕倒前所发生的事,下意识抬起手去看手腕上的云谲。 但是却没能如愿。 “……”两朵绯红瞬间飞上了思归的双颊,将她的手惊得松开来,不再攥着苏未的手。“那个我,我之前,那个……” “后来怎么样了?”苏未没有在这种事上放过多的注意力,一句话便将话题引入了关键。苏未意识到一件事情,对这件事也有了一定的猜测,而想知道这个猜测到底是否属实,那就得知道他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说的什么后来啊?”思归也有些急了,他到这里以后冰雪一脉的人对她就不是很待见,后来又有一个叫道尔夫的人给她稍微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但是至于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有说,而是让她等苏未和柳明凡醒过来以后自己问。而现在苏未醒来以后反而是来问她,她甚至连苏未问什么都不清楚,怎么回答啊! “小凡呢?”这才是苏未担心的是,以他和柳明凡的感情,只要柳明凡没出意外就肯定会守着他,可是此时病房里只有他和思归,再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啊,柳明凡?他受伤了,在隔壁病房。”思归下意识抬起手指向身后,眼神也无意间往外飘。 “他怎么样了,伤的重吗?”苏未一听柳明凡受了伤,连身上插着的针头也顾不上,翻身就要下床去隔壁看看柳明凡。 “喂喂喂!你等会,小心针头啊!”思归被苏未这突然的大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摁回床上,狠狠瞪着他,“他和你一样,只是消耗过度!你就不能别那么冲动,你自己都还在病床上呢!” “只是消耗过度?”苏未面无表情地看着的思归,又确认了一次柳明凡的情况。 “真的,他真的就是消耗过度,你安心养伤吧!”思归一把摁住苏未的肩膀,脸又贴近几分,双瞳都要盯到他的眼中去了。 “嗯。”苏未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往下瞟了瞟,又看向了思归,用眼神表达着什么。。思归顺着他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放开了苏未的肩膀,轻手轻脚地从病床上爬了下去。 “反正,你先好好休息啦,过几天估计你就活蹦乱跳的了,到时候你要去找柳明凡就没人拦着你啦。”思归轻轻趴在床沿,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苏未,小手还在苏未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嗯。” 面无表情。 “好了,我先出去和她们说一声你醒了,你在这休息,有事打铃。”思归站起身,替苏未捏好被子,又给他到了一杯水放在身边。 “嗯。” 还是面无表情。 思归就好像早已了解了他的脾气,没有在乎他的冷漠,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右手握上了门把。 “谢谢。” 苏未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很清晰。 “不客气。” 第四十九章 孤军 “好了,大家都在这里了,说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吧。”道尔夫将一张图片投影到大屏幕上,回身看向众人。不知什么时候起,道尔夫俨然就像柳明凡他们的领头人,或者是队长,计划并安排着每一次行动。 苏未端起面前的咖啡吸了一口,呲呲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行动,我想分两组。”苏未的声音很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显然是早就决定好的。 “嗯?怎么?”道尔夫偏过头,疑惑地看着苏未。 “分两组,我和小凡、思归一组,你和露西亚一组。”苏未放下咖啡杯,终于是有了些表情,凝重的表情。 “你是在怀疑我们?”道尔夫放下手中的红外遥控器,闯到苏未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苏未回应着他的注视,看着他,一言不发。 “呵呵,”道尔夫冷笑一声,甩了甩头,“行啊,行!怀疑我?怀疑我们?行,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去!我们冰雪一脉的热脸不贴你这个冷屁股!” “苏未,你怀疑我?”露西亚愤愤地看着苏未,语气中有些不可思议。五年前她和苏未有过一次短暂的合作,也可以说交手,两人虽然说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可是是敌是友还是看得出来的。后来苏未带着柳明凡初到通话的时候她施展魅术也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从来没有说想要对他们下毒手。而这次的长白山行动更是她执意要过来帮忙,高森出于无奈只能又派了道尔夫。她全心全意地想帮到苏未,可是苏未此时居然怀疑她?这让她怎么能不难受! “……”苏未看着她,还是一言不发。 “好,分、头、行、动!”露西亚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手掌死死摁在桌子上,暴突的指节显得如此苍白。 “走!” 一声闷响,会议室中只剩下了柳明凡、苏未和三人。苏未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思归和柳明凡,拿起手中的笔记本,走上会议室最前端。 “小未,他们这样子,你真的……?”柳明凡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意思,一时间有些语塞。他们此时已经失去了冰雪一脉的支持,此时苏未的这种做法更是连左后的两个支援力量都赶走了,除了孤军奋战,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们的这个处境了。 “逼不得已。”苏未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抚了抚腕间的云谲。 他已信不过任何外人。 “思归,你把副校长给你的东西拿出来吧。”苏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身后的显示屏,摸摸掐断了电源。“你们上来吧,在下面不好说。” “怎么回事?”柳明凡跟上思归,看着像是商量好了的两人,一头雾水。 “你看这个。”苏未接过思归递过来的木牌,又转交给了柳明凡。会议室的灯光很明亮,木牌上的纹路在灯光下都显得如此清晰,如此狰狞。 “这……”柳明凡接过木牌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另一件东西,迅速掏出了胸前的挂坠。 “这上面刻着的,是烛阴!” “没错,这上面篆刻着的的确是烛阴图腾,但是这并不是你挂坠的一对,而是钥匙。”苏未偏过头,给了思归一个眼神。 “你们自己听吧。”思归掏出手机,点开一段音频,音频中的声音有些苍老,但却仍是中气十足,柳明凡能听出来这是副校长王莽的声音。 “柳家的两个小子,希望你们能活着听见这些话。这次的行动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疏忽了,我们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想你们死,更没想到里面居然会有上面的人。 老李现在被异兽缠住了,脱不开身;梁书生又出不了学院,我也被上面人盯着,没办法出手。学院里虽然都是异人,都在守护着万古界,但是里面的势力盘根错节,没有谁是干净的。这种时候,除了新来的这姑娘,我也不知道该让谁去了。 那个木牌子是柳非玄留给我的,当时看到这牌子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会发生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柳非玄和我说过,要进长白之门必须有五神血之一,否则就算是能够强行进入其中,那也是必死无疑!至于这块木牌,他并没有告诉我是用来做什么的,而我活了这么久,竟也是看不透。 几千年了,太久没遇到这种事了。 柳明凡,下面这些话你要给我听好了。你的命格从你六岁那年便随着盘古之力被封印,所以我已经看不透你的命运,包括你身边的人和事。这次行动因为有你的参与变得犹如大雾弥漫,不论是我还是对方都无法看透,也就是说你不用担心会有人推断出你们的行踪。这说不上坏消息,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组织上是来不及做动作的,也就是说之后你的命都在你自己手里,没有任何后路。 我能告诉你们唯一的好消息的是对方也无法派出那些老怪物,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会遇到无法对抗的异人。但你们要小心的是异兽,除了缠住老李的梼杌和穷奇,四凶之二的饕餮和混沌我们都没有消息,你们千万要小心。 最后,小心冰雪一脉!” “呲呲……” 录音到此停止。 “小心冰雪一脉……”柳明凡低声念叨了一句,攥紧了手中的挂坠。 “小凡,冯来给你的竹筒呢?”忽的,苏未打断了柳明凡的沉思。 他还在病床上的时候露西亚就已经把这次行动的一切细节都告诉了他,兽人冯来、天才常岳、以及天人吴庚,一切他都已经了解了。而其中很关键的一件物品,神秘竹筒,自然不可能是落下。 “在这儿……”柳明凡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匆匆取出口袋中的竹筒。 “这样子,才是真正的钥匙。” 苏未将木牌和竹筒放到一起,一道光芒随着清脆的碰撞声闪耀而出,照射在苏未的脸上,竟是在其嘴角看到了些许弧度。耀眼的光芒持续闪耀着,在其中心的墨色竹筒和深褐色木牌并列躺着,显得有些晦暗。 数息后,弧度消失了。 半柱香后,光芒也消失了。 一柱香后,木牌和竹筒都不再晦暗了。 “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啊。”思归嘟着嘴,托着下巴嘟囔了一声。 “……” “……” 柳明凡和苏未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无语。 “怎么回事?”柳明凡看了看苏未,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竹筒,脸部肌肉疯狂地抽动着。 “没事,应该是时机未到。”苏未沉思了一会,收起了木牌,又将竹筒递给了柳明凡。 “那,就这样?” 就这样? 不敢,疑惑。 但又怎甘! “明日出发,再登长白!” 第五十章 万马千军 “我需要一名地仙长老!” 常岳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中回荡着,字句间皆是咬牙切齿。 “你以为地仙是什么?路边的野菜么,你想要就要?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魇尊已经传下了指令,不仅地仙长老不能给你,就连你手下的半仙堂主也要回总部去,听候调遣!”在常岳面前的是一名黑袍男子,铁青色的面具将他的脸完全笼罩,就连双眼也是被墨色镜片所遮挡。 “我离长白之门就差一步!”常岳一拳捶在原木桌上,冲着黑袍男子低吼出声。可旋即他便收回了拳头,竟是给出了一个笑脸,“魑,你出手助我一起拿下长白之门,成仙的,可是你啊。” 成仙,这里的仙指的不是普通的地仙,而是真正的仙人,山海界神仙。 在万古界,异人的实力并没有详细的划分,只是以他们对天地灵气的掌握程度来粗略归类。只能借用天地灵气于自身的被归类为异人,也就是最普通的异人;而能够借助术法,调动天地灵气来与人对敌的,被称为半仙;半仙之上,则是地仙,就是能够融于天地,将自身融入天地法则中,也就是达到了这一境界,方可在同一位面中进行空间穿梭;而最后,就是神仙,山海界神仙,能够,凌驾于天地法则之上的仙人。 并不是所有山海界生命都是神仙,但是能够从万古界晋入山海界的,那都是地仙到神仙的蜕变。有人说,万古界的地仙其实就相当于山海界的神仙,只是因为万古界灵气稀薄,天地法则也要弱上许多,所以地仙注定抵不过神仙,待到这些地仙晋入了山海界,那便是水到渠成,一步登仙。 成仙,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魇尊的命令,你也敢违抗?”生硬的吐字从面具中传出,显得愈发冰冷。 “成了仙以后,谁才是尊?”常岳脸上的笑容愈发张扬,挑起的眉角泛起些紫色的绒毛。 人不像人。 “这儿可是玩命的买卖啊。” 竟是有几分笑意。 …… 长白山林海。 “阿未,我们已经在山里转了好几圈了,你到底在找什么啊?”柳明凡挥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冲着苏未扯了一嗓子。这真不是他虚,苏未已经带着他俩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上午了,他这才刚出院没两天就被拉过来这倒腾,哪里吃得消。 “嘘,别出声。”苏未没有回答他,而是回过头压了压手。 一上午已经是第三次了。 “你这到底是计划着什么,不能透露一下吗?”柳明凡靠在一棵树上,扯下背包上的水囊灌了一口,满意地拍了拍。这个是出发前苏未要求他们带上的,能够装更多的水。 对于异人来说水才是最好的后勤必备品,因为水是最好的聚气载体,水的纯净可以很好的吸收异人体内的浊垢,而水的流动又有助于舒缓异人的筋脉疲劳,所以大部分异人远行时都会带着足够的水。不过这只是对于普通异人来说,一些家庭条件优越的异人靠的都是灵丹妙药了,效果比起水来说是好上数百倍。可笑的是有句老话叫“是药三分毒”,丹药嗑多了到头来还是得靠喝水来排毒,还是逃不过“多喝热水。 苏未停下脚步,看了看柳明凡,又看了看思归几,轻轻动了动嘴唇。 “棒槌。” “棒槌?” 柳明凡疑惑地看着苏未,挂水囊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不过还是没苏未回答他,而是慢慢地走向他,每一步都很小心,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棒槌,是东北山里人对人参的另一种叫法。东北老林子盛产人参,有不少山里人做了采参人,靠采参来维持生计。说话声音都轻一点,采参最忌讳的就是说话,容易吓跑人参。我们这次来,就是来找棒槌。不过我们要找到不是普通的棒槌,而是在这片林子里的风水眼里的参王。” “参王?找参王干什么?”被苏未一叮嘱,柳明凡也压着嗓子,低声询问。 “每一株人参都会有一只棒槌鸟守护,我们找参王是为了找到鸱枭(bsp;xiao),棒槌鸟中的王者,它会带我们找到长白之门。” “鸱枭?为什么?”柳明凡记得鸱枭,也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兽,但不是异兽。鸱枭乃是由女娲大神创造出的生命,常被认为是不祥之鸟,在《山海经》中于令丘之山、华山、羭(yu)次之山、轩辕之山、余峩(e)之山以及首山这六座山中均有留迹。 苏未看了看四周,干脆也就停下来找了棵树靠着,取出水袋灌了一口。“民间传说的棒子鸟其实是一种类似于猫头鹰的鸟,而鸱枭则是他们的王。因为鸱枭是由女娲大神亲手捏造的,所以鸱枭的灵性要更重一些,也更要通些人性,所以就成了棒子鸟的王。我们找鸱枭是因为长白之门就在长白山的风水眼处!” “之前在会议室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还纳闷呢。”柳明凡白了一眼苏未,埋怨道。他看了看这空旷的林子,除了树还是树,心底竟然有些畅快。 “我信不过冰雪一脉。” 苏未的声音很干脆,没有丝毫的避讳,除了几声零星的鸟鸣在没有其他的声音。不远处的思归正都弄着掌心的一只蜘蛛,对身边的一切好像都不知情。而柳明凡则是沉默地看着苏未,眼底流光涌动。 “那现在,我们是真的孤立无援了。”柳明凡将双手插进口袋,声音有些惆怅。他明白苏未的意思,苏未不仅是信不过冰雪一脉的人,甚至连冰雪一脉的地方、东西都信不过。 “不会,这不是有思归么。” 一点寒星出眼眉。 “她?”柳明凡挑着眉看向思归,嘴巴张得简直可以吞下一枚鸡蛋,哦不,一枚核弹了。 “怎么,不行啊?”思归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刮了一眼柳明凡,柳明凡甚至没有看到思归的眼神,只是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笔尖影藏在一袭秀发之后,再加上思归阴森森的话,颈背的汗毛不自觉地竖了起来,吐字都有些艰难。 “可是就算这样,我们也只有三个人啊……” “嗯哼,谁说只有三个的?” 思归的声音刚落下,四周便涌起了窸窸窣窣的落叶摸索声,密密麻麻的蚁虫从地下爬出,规规矩矩地攀附在思归的脚上。 柳明凡看着这铺天盖地的虫蚁大军,一股恶寒用心头涌出,袭向脑后,令他后颈一阵发毛,有些痒痒的。柳明凡下意识伸出手去摸了摸脖子,指间毛茸茸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恶啊!什么玩意儿!”柳明凡一把甩出掌中的蜘蛛,整个人疯狂地跳窜着。难怪他后颈发痒,不是因为什么心底发毛,而是背后这树上根本就满是蜘蛛啊! “现在,我们就不只是三个人啦。”思归轻轻搓了搓手指,捻去手中残留的淡青色粉末,满意地笑了笑。她身为蛊女,从小学习的便是控虫控蛊。这,便是她的千军万马。 “可是,这也还是只有三个人啊……”柳明凡跳到一旁,看了看思归,又看了看思归脚下的虫群,声音竟然是有些委屈。 “这……我……咬他!” 第五十一章 清风不等明月 清风明月拂人面,只影孤身自向前。 救世功名不过问,三人可破九重天。 多年后柳明凡想起这次长白之行的时候,写下了这首《当时少年》。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如此怀念的曾经,也没有想过这些曾经会令他如此怀念。 事情说清楚以后柳明凡再没有抱怨什么,一心一意跟着苏未搜寻人参。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也压抑着,生怕惊跑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参王。 “前面有情况,似乎是有个人。”思归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场宁静,目光看向他们身侧的一个方向。从思归之前召唤出虫蚁大军的时候她便一直持续着与长白山虫蚁的沟通,只不过是将范围减小到了自己能够支撑的范围。 柳明凡撇了撇嘴,刚想开口吐槽思归的小题大做,却看见了苏未凝重的表情,闭了嘴。受到苏未的神情影响,柳明凡的心也沉了下去。之前他们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人,也没见思归开口,这次思归突然发话,必有缘由。 这是瞬息的灵犀。 “老人家,老人家?”三人冲向之处是一名倒地的老人,虽然一张脸被岁月刻满了刀痕,但是乌黑的短发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硬朗。可是如此一个硬朗的人此时却是倒地不醒,面色铁青,颈侧的黑色纹路以及乌紫的双唇无一不是触目惊心,像是在诉说着这个生命的垂垂暮矣。 “让开!”思归一把推开苏未,翻手间一条白色肥虫出现在她的掌心,被她塞入了老人的口中。随后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小的骨刀,划开了老人颈部的皮肤,任由乌黑的血液流出。 “吊命!”思归回头对着苏未低喝一声,又是一个翻手,一条血红色的小虫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将血色小虫放到老人脖子上的伤口处,原本一动不动的虫子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窜向老人的伤口,将伤口中流出的污血尽数吞噬,而后还不满足地朝着老人的伤口深处钻去。 而就在思归喊出那个“吊命”以后,苏未便取出了云谲,剑尖轻轻点在老人的眉心,一缕缕纯净的灵气缓缓流入老人的灵台,汇入筋脉,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心脏又开始了轻微的跳动,一起、一落,又起、又落。 “是七寸子,”思归的指间又冒出了不知道哪来的骨针,拂手间便穿透了血色小虫的尾部,将它从老人的伤口中一把拽了出来。“好了,没事了。还好来的及时,应该是刚咬不久的。” 随着思归的收手,苏未也收回了云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他的眼中没有疑虑,也没有迟疑,甚至是没有一丝的情感,有的只是那种果决与漠然。 “体内的毒素我已经大致清楚干净了,余下的一些残留不足以致命,休息几天就可以了,不过受损的元气怕是补不回来了。”思归收回她的白色肥虫,语气轻快了几分。刚刚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生死之局,一旦她有任何的失手或者苏未对灵气的控制不够精巧,老人都将一命呜呼。此时老人在他们两个的配合之下抢救回来,她怎么能不开心。 “嗯,既然如此我们继续往前。”苏未不再看老人,向前走去。出人意料的,或者说不出意料的,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等等!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把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家丢在林子里,这和亲手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思归没有想到苏未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语气中满是惊诧与愤怒。他从来没有想过苏未会是这样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哪怕现在苏未当着她的面开口说出这种话,她也更愿意去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苏未,而不是去怀疑苏未的为人。 毕竟这可是她的大头哥哥。 “等会儿会有游客经过这里的,到时候自然有人救他,当务之急是在那些人前面找到长白之门的入口。”苏未的声音十分淡漠,就好像这件事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应当多少。 而且也的确与他无关。 “这里怎么会有游客!” #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 第五十二章 是你? “既为妖邪,理应当诛!” 来回交锋了数十次,苏未悬下了剑,看向人熊。人熊的肉身实在是太过强大,哪怕他将灵气尽数灌入云谲也没能刺入几许深。 这让苏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当拿出那个盒子的时候,苏未的双手竟是有些颤抖。在他平淡的表情背后,是他轻微颤抖的双眼,以及瞳孔中的恐惧与抵触。 这是一只木盒,一只贴有“苏未”二字的木盒。就在上次和冯来的战斗时,它自己无缘无故从盒子中出来,融入了云谲中,而这次,他要主动将它从中取出。 #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在他身后的是欲沉未沉的夕阳。流光三千里,晚霞似火云,铺天盖地的霞光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万物,染红了苏未的一袭白衣。在他身后的是欲沉未沉的夕阳。流光三千里,晚霞似火云,铺天盖地的霞光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万物,染红了苏未的一袭白衣。在他身后的是欲沉未沉的夕阳。流光三千里,晚霞似火云,铺天盖地的霞光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万物,染红了苏未的一袭白衣。在他身后的是欲沉未沉的夕阳。流光三千里,晚霞似火云,铺天盖地的霞光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万物,染红了苏未的一袭白衣。在他身后的是欲沉未沉的夕阳。流光三千里,晚霞似火云,铺天盖地的霞光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万物,染红了苏未的一袭白衣。在他身后的是欲沉未沉的夕阳。流光三千里,晚霞似火云,铺天盖地的霞光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万物,染红了苏未的一袭白衣。在他身后的是欲沉未沉的夕阳。流光三千里,晚霞似火云,铺天盖地的霞光染红了天地,染红了万物,染红了苏未的一袭白衣。在他身后的是欲 第五十三章 采参人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了棒槌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 第五十四章 苏未之死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了棒槌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 第五十五章 痛快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五十六章 山海梦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了棒槌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 第五十七章 暗涌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五十八章 旧忆,并肩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五十九章 杀狼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章 蛊女思归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此处需要凑三十字确保我能给它足够的字数。。。。。。。。。。。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一章 大国手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二章 补尸术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三章 棋局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四章 入山海,见鸱枭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五章 今天补了六十一章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六章 补了六十二的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七章 补六三欠四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八章 补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九章 补 夜幕下的柳明凡莫名有些烦躁,之前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人家醒了吗?”这已经是柳明凡第三次问思归了,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想要尽快离开。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思归站到柳明凡身边,看着窗外的雨,闷闷不乐。 这是一场孤独的雨,没有惊雷,也没有闪电。就连狂风,也是不曾有。 可是就是这样孤独的一场雨,却是打乱了所有人的心。 雨珠有力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激起几点水花,又无力地滑下。柳明凡伸出手,轻轻地触在玻璃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要安抚这份躁动,也许是在同情这份孤独,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指间传来的那种冰冷,能让他焦灼的心有几分安宁。 “呵呵。” 突然刺入脑海的一声冷笑惊得柳明凡缩回了手,四处张望着。这是来自地狱的笑声,它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颤动都是像一把利刃,直插柳明凡的灵魂。 “谁!” “你鬼笑什么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柳明凡和思归同时叫出了声,两双眼睛中都写着愤怒。 “怎么了?”只是对视的那一个瞬间,思归便意识到了柳明凡的不对劲,一把灵巧的小刀便出现在了她的指间。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也是在那一瞬间,柳明凡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笑什么?”思归回想起那个笑声,身体居然是颤了颤,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恐惧。 就像是羔羊见到了恶狼。 “我在笑什么?”柳明凡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一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也是他自己。 玻璃中的那个人影听到了柳明凡的自言自语,对他扬起了嘴角,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个深渊,要将他拽入其中。 “呵啊!” “怎么了?”思归一把扶住柳明凡,看向了柳明凡手指着的方向。 冰冷的窗户,冰冷的夜,除了地上的两人,别无他物。 “没事,没事。”柳明凡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声音仓促、虚浮,不知身下是真还是梦。 思归深深看了一眼窗户中的影子,感受着窗外那冰冷的世界,沉默不语。 平静却不安的一夜。 直至日中。 “柳明凡,老人醒了!”迷迷糊糊中,柳明凡的耳边传入了思归的声音,急迫的。自从昨天见到那个黑眸的影子,他的脑子便再也没能平静下来,全是那一瞬的恐惧,甚至是有些,渴望。 “联系到老人的家属了吗?”柳明凡收起柳非玄留给他的笔记本,跟着思归站了起来。他现在想的就是快点解决掉这边的事,去老林子里找到苏未。昨天夜里的时候,苏未突然就失联了,他不放心。 “联系到了,不过老人的儿女都不在本地,只联系到了老人的妻子。唉,这老人也是可怜的人,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偷偷上山采参给儿子还房贷。”思归领着柳明凡走向病房,一张小嘴在一旁碎碎念。 “采参?去看看。”柳明凡突然想到了苏未说的参王,也许可以从这位老人家身上找出一些线索。 柳明凡刚进房间,思归便冲了出去,一把扶住站在病床边上的老人。 “诶诶诶,老人家您先别动,您这身体还没好呢!” “娃儿啊,我这先谢着你们救了我,这些医药费我过些日子会还给你们的。可是现在我是真个不能再住下去了,麻烦你和大夫说一声,就让我出院吧,等会我老伴来了我就回去,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老人身体微微倚在床沿,右手颤抖着伸向思归。这次中毒对他来说损伤还是太大了,毕竟岁数大了,连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都不一定能抗住的蛇毒他却扛了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柳明凡看着唇色苍白的老人,心中有些隐隐作痛。他大致是猜到了老人说这些话的原因,终归还是因为一个钱字。老人要给儿子还房贷,还要养活自己和老伴,这每一分钱都得是花在刀刃上。之前自己垫付的已经没有办法了,按照老人那好面子的脾气,肯定是得还的。但是之后的花销,那能省就省着吧,钱这一个字,太重。 一个父亲的责任,太重。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那会是怎么样的? 其实自己父亲就算不在,他的付出也是看得见的。 “老人家,您别急,我们这边是市政府的,您属于高龄人群,这次医疗费我们会负责报销的。”柳明凡整了整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起了谎。 “真,真的吗?”老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写满了怀疑。 但是眼中却有着希翼。 “嗯,这位是我的同事,我们已经帮您缴付了住院费,之后还会有补贴金,您安心养伤就好了。”柳明凡指了指思归,甩了个眼神。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慰问您的,住院费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负责报销了,您就安心养伤吧。”思归匆匆应答了几声,将老人轻轻扶到了床上。 “啊,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老人顺从地躺到床上,朝着思归和柳明凡一个劲地道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是十分不好的,但是他没办法,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在医院继续住下去。 “不知道老人家您的姓名叫什么,家住在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其实之前思归已经给过他这方面的资料了,但是他还是决定再问一次,亲口听老人说出来。 “老头子姓邹,祖上没什么文化,就叫邹老六。家住在小屯村那旮瘩里,生了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娶个老婆花光了家里的钱,现在买房子又问我要钱,我就只好上山里头去找点野棒槌,想着卖个好价钱。” 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躲闪,毕竟到山里偷挖人参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事情,此时他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担心的。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还在家里靠着您给他钱吗?”柳明凡不顾思归询问的眼神,扯了一条椅子坐到邹老六床前,轻声问道。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记者,采访着这位老人。 “那倒也没有,那犊子玩意儿去外面讨了个活计,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工作。前些日子他给我说他要买房了,还差个万把块,让我给他凑凑。我这亲戚邻居都找过,谁能给我一个老头子借钱?最后不得寻思着,就上山采棒槌去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差点把命都搭上,得多亏了你们。”老人的声音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顺从,是认命。 “采棒槌?我听说过,就是采人参是吧?我想知道,这采人参,有什么讲究吗?”柳明凡端坐在病床前,神色轻松。他没有直接去询问老人参王的事,而是一步一步地引入。毕竟他也知道参王在当地是一种信仰一样的存在,即使再缺钱,当地人也不可能将参王作为交易的筹码,毕竟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邹老六狐疑地看了一眼柳明凡,眼轱辘在皮子底下沉了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了口。“这采棒槌,说白了就是巡山。手里提着根锁宝棍,一个一个草丛探过去,不能急。等锁宝棍锁到了棒槌,那就得大喊一声’棒槌!’,这样子棒槌就会被定住,跑不了了。要是棒槌长得好,那就采了回家,要是长的不好,就给它系上红绳,下次再来。 棒槌这玩意喜欢躲草堆子里边儿,这上山采棒槌的最容易忘记原来的棒槌果子,就给它系上红绳。一来是这棒槌性子孬,被踩到就给蔫巴了,很久才得长回来,系个红绳省得下回自个儿给踩了。而来是这上山的人啊,他多,你要是不系上红绳告诉别人这是你的棒槌,指不定就给别人采了去。 还有就是不能贪,这棒槌本来就是山神老爷给咱的赏赐,不可多得,采了一两株就该收手了。你看我,就是因为猪油蒙了心,贪多,才出了这岔子事儿。我们屯里头的人上山采棒子都会拉个伙,三五个一起。要是谁见着了棒槌,那得喊一声’棒槌!’,好给这棒槌定在那儿。要是有谁喊了棒槌,这同行的得喊一声’什么货?’,再这捡了货的就得回了,’四匹叶!’、’灯台子!’,我们那儿管这叫喊山,是给山神老爷报账,免得给收了回去。 要是这捡着货的想就给它采回去,那他得给个三叩九拜,拜谢这山神老爷。要是他处着下回来采,那就在棒槌两边支俩棍棍,再系上红绳,这样子棒槌娃儿就跑不掉了。 等这些都结了,就算是采了一株了。” 柳明凡食指顶着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这要是参王呢?”柳明凡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第六十五章 落子皆定 “柳明凡,你觉得你打的过这家伙不?”玄烨看了看身边的柳明凡,有点为他的身板子感到担心。 “说不准,书上说鸱枭是林子的守护神,不会伤人。可是你看它这体型,要是想对咱做点啥,估计也就比吃虫子难点儿。”柳明凡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鸱枭的喙,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啊,这书上怎么没说鸱枭长那么大,不是说猫头鹰吗?谁家猫头鹰长得和鸵鸟似的!” 两人就这么趴在草丛中偷窥着鸱枭,蠢蠢欲动。这鸱枭的体型实在是太……望而生畏,大到就连之前在幻境中见过鸱枭的柳明凡都感到不可思议。 “要不,你先上试试?”玄烨用胳膊肘捅了捅柳明凡,眼神都不带给一个。 “滚,你咋不去!” “猜拳,谁输谁去!” “行!” “你俩有毒吧?”两个巴掌突然从天而降盖在二人头上,还带着微怒的斥责。“正经点行不行,我们三个人联手还怕打不赢一只鸟吗?” “鸟……这还真是委屈你了。”柳明凡又看了一眼鸱枭,咽了咽唾沫。 “呃呃,小学妹别那么凶啊,我这不是想着活跃气氛嘛。”和柳明凡不一样,玄烨那就是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二货,这脸变的毫无违和感。 “柳明凡,你之前说你看见有人从山洞里出来是给鸱枭喂了什么,你记得清他喂的是什么吗?”思归没有理会玄烨,而是扭头看向了柳明凡。 但她只得到了柳明凡的摇头。 “如果逼不得已的话,那就只能使用武力了!”思归双手拂过衣摆,两条血红色的小蛇瞬间就出现在她的掌心。 “柳明凡你别拉着我!” “等等,再看看!”柳明凡嘴上虽然还在坚持,但手掌却是连忙松了开思归的衣袖。 “等?等到什么时候?我等得起苏未等不起!”思归一把推开柳明凡冲了出去,手中血色小蛇在空中游曳着,袭向赤霄。 她本以为柳明凡会比她更在乎苏未的下落,可是这一路走来,她能看到的更多是柳明凡的盲目与无为,就连杀死狼王时的冷峻与凛冽也不见丝毫。 太失望。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拯救世界的,只是因为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想保住这天下苍生,那我便来替你保住。但是,你也必须回来!” …… “怎么样,还能追踪到吗?”常岳看了一眼身边的魑,舔了舔嘴角。 “难,之前那小子的命星就已经被人刻意掩藏了,现在他们又进了归墟之境,除非他像上次那样自己暴露气息,否则没人能感知到他。”魑抖了抖黑袍,声音沙哑。 “而且冥那个家伙也来了长白山,虽然这里天地之力相较驳杂,但我要是太过招摇亦会被察觉。我来这里是为了犼之力,而不是他。” “就是说,我们现在拿那小子没办法了?”常岳脸色骤变,从牙缝中森森挤出一句话。 “你急什么,自然有他露头的时候。”魑瞥了一眼常岳,揶揄道。 “呵,好。反正得不到犼之力也是你的损失,与我无关!” …… “老师,这里就是山海界了吗?”偷天老人身旁的女子扫了一眼周遭,问。 “算是吧,你说它是山海界也对,说它是万古界也没错,都不重要了。”偷天老人也看了一眼四周,一直晶亮的双瞳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 “曾经,这里也是我们的家。”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旷野千里,了无人烟。 一片死寂。 …… “思归你就别生气了嘛,你看我们这不也是找到长白之门了吗。”玄烨一个劲地在思归身侧活跃,脸上那谄媚的表情就连柳明凡都快看不下去了。 “……”思归斜眼刮了他一眼,继续怒视着天空中的鸱枭。 “诶呦喂姑奶奶啊,你现在可不能对它出手啊,好歹等我们到了地方的不是!” “它死定了!”思归死死盯着鸱枭,咬牙切齿。 “好了思归,他不就吃了你两条小蛇嘛,回头你再养不就好了。”柳明凡看着身边的两人,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是螭吻(bsp;wen),不是蛇!”思归此时恨不得一把蝎子糊在这俩二货脸上,以解心头之恨。 “螭吻?那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柳明凡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了龙生九子中的老九,那个龙头鱼身的家伙。可是,这怎么看也不像啊? “这是我们寨子用螭吻之血养出来的蛇,不是龙生九子中的螭吻。螭吻之血寨子里就那些了,每年也就产出一条螭吻,可是这只鸟居然吃了我两条螭吻!我一定要把它毛拔了炖汤!” “得了得了,说几句就行了,我们还得靠他带路呢。” “就是就是,差不多就行了。”玄烨十分狗腿子地附和上来。 “西内。”思归白了两人一眼,不再理会。但是此时的她心底却又有了新的感觉,一种久违了的轻松感。 似乎,还不错。 …… “老师,就这么让他们进了长白之门?未免太轻松了。”女子坐在偷天老人身旁,轻轻地伏在其肩膀上,好不亲近。 “轻松,也就你这么觉得了。不过这个尸族后人的出现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啊,我还以为王莽那个老家伙不会掺和这局棋,呵,老小儿。”偷天老人凝视着身前摆放的棋盘,嘴里念念有词。 “嗯,这儿,你给这小子下封印我就助他破旧天,不落你半子。” “你有你的好徒弟我也有我的乖徒儿,到最后是我的徒儿胜了你的徒弟,这一筹该是我提一子。” “唔,你安排了两大上古创世神,那我就给你一只异兽还有一位噬灵教护发,再等那小子到了,多半还是要我提子,呵呵。” “至于尸族的小家伙倒也是缘分,居然还有这样一茬,有意思。” 偷天老人一会在棋盘上落一枚黑子,一会又在棋盘上落一枚白子,旁人完全看不透他的路数,唯独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他就这样,痴傻了千年。 …… 长白山下,有一骑,跨千里。 夏子煜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拿着手机看着雇主给的订单。 这又是一笔让她心动的单子,和那个神秘势力有关的单子。 随意地浏览了一圈,她便放下了手机,挑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有急着点火。 夜晚在这种空旷的道路上飙车的确是一种享受。 夏子煜瞥了一眼后视镜,从中能看到自己飞扬的长发,这样子很危险,影响了视野。 但也很不羁。 从那个组织逃出来的时候,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出生何处、家中属谁、年龄几何、姓甚名谁,她都不知道,就连这样子无拘无束的自由对她来说也只是一种孤独。 能和她作伴的,似乎只有这冰冷的夜。 “噗泠。” 夏子煜微微侧过头点燃了唇边的烟,又缓缓抬起了头。 这辆被称为“勇士”的吉普车是她比较喜欢的一个车型,因为她的行事风格与众不同导致她经常性的要换车,但是其他的车对她来说总是不那么满意。后来她挑了很久,才决定了用这款车。 夏子煜叼着烟,细细的烟团被风撕扯得四散开来,没有丝毫的美感,一如她的长发。 但她同样的不在乎。 “呼。” 她吐出一个烟圈,脚底油门踩得更重了些。 天快亮了。 第六十六章 寝陵 “你们终于来了。”矮小老人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语气没有多少的凶厉,反而是有些和蔼。 “你是谁?”柳明凡并没有因为老人的和蔼便掉以轻心,右手边扶上了左手手腕的云谲。 “我是你们最后的考验者,也是最后一名守门奴。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山魈(shan xiao),也可以和那些凡人一样叫我山神。”自称为山魈的老人还是佝偻着身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考验?” “是的,来之女娲大神的考验。你手中的那柄剑是开启考验的引子,也可以说是钥匙,拿着钥匙的人才能被女娲大神召见。你战胜了人熊和白狼,有足够的资格参拜女娲大神。”山魈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NPC一样回答着柳明凡的问题,不温不火。 “原来如此。”柳明凡看着手中的云谲,心里了然。苏未之所以会把云谲和神秘竹筒留给他,就是因为苏未知道这些足已带他走到这里。 可是,苏未去哪了?他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竟然让他不得不留下云谲给柳明凡,而放弃了自己? “现在开始吗,考验者?” “好,开始吧。”话音刚落,柳明凡便感受到了脚下泥土开始了剧烈的晃动,还带着极度不稳定的灵气。 “战胜我,你们就可以过去了!”山魈此时已经不再是一个佝偻着的老人,他的体型已经赶上了它身后青绿色的石门,只是看起来便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威严。 “我的妈,这么大一只你怎么处理啊?清蒸还是红烧?”玄烨躲避着地面上的裂缝,还不忘吐槽一声。 “清蒸太大,怕是一锅炖不下!”柳明凡应和一声,手里的云谲舞动了起来,刺向山魈。 “叮。”剑尖触到山魈的皮肤时便像是触到岩石一样弹射而回,火星四射。 “刺不进去!”柳明凡看了一眼云谲剑尖触到的那个地方,别说是刺破了,就连白痕都没能看见一条。 “修为差距太大了!对方很可能是接近地仙的存在,我们不可能有胜算!”另一边传来了思归的声音,有些不甘。 “起、临、合!”柳明凡没有因为几句话便放弃攻击,他开始催动着体内的灵气,力求达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峰。 “三光者,日月星!” 一道道攻击像是不要灵气支撑似的从柳明凡手中甩出,尽数袭在山魈的身上。绚烂的火光将山魈庞大的体型都遮盖过去,激起的尘土甚至掀翻了周遭的树木,可在爆炸中心的山魈却依旧是纹丝不动。 “这还怎么打,人家站着不动让我们打我们都打不动,这要是动起手来我们哪还有命看!”玄烨躲避着空中飞过的砂石,语气中满是埋怨。 他在埋怨什么?是在埋怨我把他带到这种绝境中吗? 柳明凡听着玄烨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噪耳,他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讨厌、这么痛恨这个声音。 “这还怎么打?” “我们不可能有胜算!” “我们哪还有命看!” 一瞬间,柳明凡的脑海里便被这些声音给挤满了,他的脑海中充斥着失望、埋怨、低落的情绪,令人为之失神。 “吼!”山魈对着柳明凡吼了一声,却没有急着发起进攻。 就好像连它也在嘲笑柳明凡。 “放弃吧。”脑海中闪过苏未的影子。 “你打不赢的,对手太强了。”是何珍。 “你连学习都学不好,还以为自己能做什么大事吗?” 林宇。 “认命吧。” “你就是一个失败者。” “看清自己,你一事无成!” …… 陈月、徐一帆、刘晓闲甚至是齐涵,凡是他认识的人在这一刻都出现了,都在劝他放弃。 都在告诉他,你是个失败者。 “都闭嘴!” 柳明凡从空中跌落下来,云谲落在了掌边不足一步远的地方。 一双脚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不配使用它。” 苏未。 “云谲虽然是一把轻剑,没有重剑的绝对力量,也没有长剑的锋芒毕露,但它的韧性却让它比其他的剑更灵活,有着不同于其他剑术的爆发性力量。” “如果你只是盲目地使用它,那你便是在侮辱它。” “苏未!”柳明凡朝着那个人影伸出手,抓到手中的却还是只有一把剑。 “柳明凡,算了吧,我们不可能是这家伙的对手!”不远处,玄烨又扯起嗓子大喊。 这一瞬,柳明凡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提起云谲便冲向了山魈。他看见玄烨躺在一边,整个人又变成了那种苍白色,而他的右手也已经不见了;他看见思归靠在一颗横倒的树下,右腿膝盖以下不翼而飞。 他看见山魈对着他,举起了手掌。 他看见了自己的必死之局。 但,云谲,刺! “就算是死,我也要递出这一剑!” …… “你已经通过考验了,进去吧。”山魈抖了抖胡子,依然是佝着身子站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好像都与他无关。 “通过了……”柳明凡恍恍惚惚地呢喃出声,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便想起了什么,飞快地扭过头,“思归!” 他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场景,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是真实还是虚幻,他只想知道思归和玄烨二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所幸的是,两人都在一旁,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里面是女娲大神安息的寝陵,进去以后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后就速速离开,不得惊扰了此地。” “女娲大神的寝陵?里面有什么?”之前山魈说的时候柳明凡就感到奇怪,为什么是女娲大神的试炼。此时更是已经能够确定下来,就是女娲大神的寝陵。 “你且莫问,进去便知。” “诶……” 柳明凡本来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脑海中的一个声音却让他把那些字又咽回了肚子里。 “别问那么多,先进去。” “这么久了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魂飞魄散了。”柳明凡听到流风的指示后便不再询问,由着山魈领进青碧色的长白之门中。 “魂飞魄散,你小子阳寿尽了也轮不到本座魂飞魄散。谁让我替你小子抗下了反噬之力,若不是这里有我本魂的力量我也醒不过来。” “本魂!那我父亲是不是也在这里?”柳明凡突然意识到自己离最初的目标是这么接近。 “嗯,算是,不过你不能去找他,只能等他来找你。” “为什么?” “他所处的位置是寝陵最中心的位置,也是最重要的位置,那里可以说没有任何危险,却也是最危险。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面并不在万古界之中,也不在山海界之中,它更像是一个依附于万古界但又与山海界有交集的空间,就像是星图中的月球,依附于地球却和太阳有联系。 这个空间的入口只有万古界才有,但它的出口却在万古界、山海界各有一处。如此混乱的空间法则另它构成了与外界不同的世界,你在这个世界走得越深,那你自身的混乱也就越严重,到最后,你会被撕裂。” 流风此刻就像是在给一个学生讲课似的,不管懂不懂,先说出来就是了。 “撕裂?那我父亲呢?”柳明凡不太明白,如果只是撕裂一切的力量,那为什么能够困住父亲,父亲大可远遁离开,不去理会它。 “撕裂不是说撕裂你的身体,而是撕裂你的灵魂。你的魂魄会被一分为二,这样你就会有两个独立自主的意识。分魂对于魂魄来说是伤其根本的,所以没有有人甚至是异兽会愿意分魂。” “分魂……”柳明凡念叨了一声,心里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 第六十七章 扶桑神木 “哒,哒,哒。”清冷的步子在回廊中回荡着,一去,一返。 “噗。”回廊尽头亮起了一团火,将幽暗的回廊照得通透了些。 柳明凡才算看清了这个回廊。 不过百米长的回廊,却流露出一股浓厚的神秘气息。只是黄土烧制的地砖经过了千百年还是完好如初,丝毫不受蚁虫的侵蚀;两侧的壁画在幽暗的亮光下显得愈发深邃,每一根线条每一次勾勒都像是一道岁月,变幻莫测。 “噗。” 火光又熄灭了。 火光熄灭的那个瞬间,柳明凡一个旋身蹲倒在地,右手云谲已然出鞘。 “汝不该于此。”就在柳明凡之前站的那个位置,一把形状怪异的短刀插在砖缝中,上面还伏着一个赤袍的男人。 “凡俗之贼,怎敢踏足我族圣地!”赤袍男子左抽出短刀狠狠斩向柳明凡,柳明凡闪避不及只能将云谲横到身前,刀刃斩在剑身上划出一串的火花。 赤袍男子猛然发力振开柳明凡,不进反退。一击挥砍没能一举击溃敌人,赤袍男子便顺势拧身,双手握住刀柄自上而下又是一劈。 堪堪躲过一击的柳明凡还没能得到喘息的机会便又迎来了赤袍男子的第二击,别说反击了,就连躲避也是仓促。 柳明凡滚到一旁,看着离自己仅有几寸的刀锋,刚想开口便看见刀口横转,杀向自己。 “喝!”柳明凡低喝一声,用尽全力在地面上完成了一个向后翻滚躲过一击,半蹲在地上,眼睛旋即死死盯向赤袍男子。 果然,这家伙得势不饶人,一记横扫没有扫到自己立马又是闪身突进上挑。不过好在之前的翻滚拉开了一段距离,总算让他有了招架的机会。 抬手挥剑荡开对方的刀势,柳明凡也不拖沓,退身两步,指影飞舞。 “起!” “起!” “起?” 柳明凡接连掐了三次起手诀,可是周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是傻子,会出现这种情况肯定不可能是他的问题,那就只可能是这里的问题了。这样一想来对方之所以用短刀偷袭自己而不是用法术也说得过去了。 “你是谁?”匆忙间柳明凡也没有问其他的,也没有希望知道其他的,他觉得对方有理由不告诉自己他的身份,自己这么问不过是下意识的侥幸想法而已。 “吾乃帝俊之子,尊母羲和也!”赤袍男子出奇地没有再追杀过来,而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柳明凡的问题。 如果是换了别人在这里听到赤袍男子的回答可能还会不知道这是谁,但是柳明凡却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帝俊和羲和的儿子,金乌。 《山海经?大荒南经》有云:“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山海经?海外东经》有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柳明凡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遇到上古金乌,毕竟金乌是上古神话中太阳的代表,可是如今已经证明太阳是宇宙中的一颗恒星,所以金乌到底存在与否还是存在质疑的。 但此时显然已不容置疑。 “逆贼!受死!” 还没等柳明凡捋出思路金乌就已经提着刀冲了过来,刀刃上火光流转。 “md,”柳明凡退身躲过一刀横斩,恼怒地看着金乌,“疯子!” “是你逼我的!”柳明凡握了握云谲,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其实,他也是会杀人的。 “叮。” 柳明凡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就这么伸出手,剑尖点向金乌斩来的那一刀。剑尖点开刀刃后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剑锋一转,以倒提之势划向金乌,昏暗的光线中留下云谲的道道剑影。 此时柳明凡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再快,更快! 递剑,闪身,斜刺! 旋身,挥剑,横劈! 柳明凡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他完全就是凭本能地出剑、躲避,只要看见金乌有任何的空挡便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出。 “噗……” 不知道刺出了多少剑,柳明凡终于感受到了剑尖刺入了皮肉之中。 “尔等……这……不可能!”金乌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剑刃,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可能是千年以来第一次吧,居然会这样输给一个比自己弱小的人,明明他的身体机能远远不及自己,明明他的剑招毫无战斗技巧可言,可自己就是输了。 “呼啦……”金乌又化成了一团火,扑回回廊的末端。 柳明凡眯着眼,看着远去的金乌,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收起云谲,他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下一个金乌,这是一个十分凶险的地方,每一步都是赌命。 正如现在! 柳明凡将云谲抵在身前,惊惧的双瞳中映着通明的火光,像是一条吞食天地的火龙。 金乌回到回廊尽头之后并没有停驻在那儿,而是在回廊尽头盘旋了一圈,彻底点亮了整个回廊。 也就是点亮的那个瞬间,柳明凡看清了回廊尽头的图案,或者说不是图案,而是一棵树,一棵形状难以描述的,树。 扶桑神木。 《山海经·大荒东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扶桑之上,浴有十乌! 那一只金乌飞回扶桑神木后树上的金乌尽数亮了起来,化作十只浴火的飞鸟,齐齐飞向柳明凡。也就是现在,柳明凡终于看清了回廊完整的样子。 两旁的壁画描绘的居然就是竹筒中的内容,而回廊的穹顶之上,居然是累累尸骸。 “烛阴之后,我们又见面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随着金乌的飞舞回荡在回廊中。 “你是谁?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吗?”柳明凡没有轻易放下防备,还是提着云谲。 这翻来覆去的陷阱快把他逼疯了。 “我叫扶桑,也算是一个仙位吧。”扶桑神木语速很慢,声音也很柔和,就像是邻居家的老爷爷一样。 “放心吧,考验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创始之初我便在这里,直到四千年前又成了女娲大神寝陵的看守者。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进到这里,想要到主墓室中去,显而易见,他们都死了。这是女娲大神的寝陵,能进入其中的只能是其后人或者五神之后。 四千年前女娲大神耗尽自己本源之力后便来到了此地,在此居住下来。而我也就为其守护其寝陵。和我一起的还有天吴后人,从四千年前的吴权到如今的吴庚,吴家的后人世世代代都在这里,也就是有他们陪着我才能这样和你说话。 曾经这里是三界之门,人界通往另外两界的必经之路,但是后来有一个叫羿的男人为了射下天上的金乌而踩断了那根直通天界的枝丫,从此三界之门便不再开启。 但是这里却还是三界之镜最薄弱的一个地方,所以世界各地的修者都汇聚于此。 再之后,这里还有一样比一切天材地宝都重要的宝物。 那便是,混沌之力。” “你来这里,应该也是为了混沌之力吧。” 扶桑的声音到这就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 “嗯。”柳明凡没有掩饰,直接表明来意。 “你且去吧,混沌之力源于有缘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吸收的。” “谢谢。”柳明凡转了转云谲,走向了回廊深处的一扇门。当他的手搭门板的时候,他突然笑了笑,“老前辈,你在这几千年了,是不是通过考验的每一个人你都这么说啊?” “噢,呵呵,你小子倒是有趣,几千年了你是第一个和我这棵老朽木废话的。你说得倒也没错,几千年来除了吴家的小子,倒也没什么人和我说过话了。” “那,再聊会儿?”柳明凡干脆缩回了手,靠在门板上。 “哈哈,还是不聊了,你先进去吧。”扶桑的声音也带了些笑意,估计是真的太久没人来了。 “多谢前辈了。”柳明凡对着扶桑神木深深鞠了个躬,推开了背后的石门。 门后居然不是一个墓室,而是一个天地。 “你是谁?” 刚进门,柳明凡的耳边便传来一个声音。柳明凡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那一眼,他便呆在了原地。 “鵸鵚?” 侧过脸看到的,是一根枝桠,还有一只飞鸟。 鵸鵚,之前寄生在齐涵身体中的那只异兽。 “哦?你认得我?”鵸鵚歪了歪头,小眼睛轻轻眨了眨。 “你不是已经……你还记得我吗?”柳明凡突然想起了齐涵曾和他说过的话,已经流风告诉他的一些事。 “我并不记得你,也不曾见过你,你见到的,应该是另一个我。”此时鵸鵚的脾气非常好,不论柳明凡如何回答他也只是不温不火地回答。 “是的,我见到的是另一个你,在长白山山脚的小镇里。”之前齐涵曾说过,鵸鵚的灵魂被分成了两份,一分恶念在他身上,而一份善念则在长白山中,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善恶分明。 第六十八章 山河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六十九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 第七十一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二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三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四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五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六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七十七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六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九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六十九章 魑 _ 这些事,要从我们的本家说起。 我们柳家身为五大上古创世神烛阴后人,每一个族人的身上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我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这个世界,而不是为了我们自己。 我们就像是一个个傀儡,被拴着宿命的线。 直到我现世的时候,我们柳家的命运还是这样,为了世界而活,为了世界而死。 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他得到了家族的嘉奖,不为别的,因为我的天赋。 在家族的眼中,我们不是一个一个的后辈,而是一个一个……怎么说呢,机器。我们是他们手里的战争机器,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斩妖诛邪,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就是在这样的家族里,我被培养成了又一个杀戮机器,我和其他宗族兄弟一样,一身“浩然正气”,见妖邪必诛之,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所幸我最后离开了那儿。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山外山,也是我第一次梁老师和王校长。梁老师那时候还不是山外山的校长,只是一个教导主任,就像是你乔叔那样。而王校长呢一直是那个副校长的位置,据说从山外山开始办学就是了。 我也是很多年以后才知道山外山原来就是春秋时期道家的遗产,而创建它的人,却是失踪在函谷关的李耳,也就是老子。 在山外山的历史记载里,李耳在函谷关写下传世之著《道德经》之后,函谷关驻关将领尹喜想要暗杀他,不过消息被一名墨家子弟知晓,设计救下了李耳。 李耳本就因为对天下不识大道感到失望不已、独自西行,出了这件事以后他更是对天下绝了念想,便合同那名墨家弟子隐于山林,建下了这山外山。 山外山初衷并不是传世济人,只是李耳用于记录他毕生所学之用。直到战国之后百家皆喑,他才开始教授学生。 再后来,便有其得道升天、位列仙班的传说。 虽然李耳不在了,但是山外山却一直存在,只要还有学生,山外山就不会消失。 我很幸运曾经遇到了山外山,也很荣幸。如果不是山外山遇到的老师和同学,我、包括你,这辈子可能就只会是一个战争机器了。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我这份心情并带着它走下去。 进到山外山不过一年时光,我见到了许多我之前见不到的事物,也知道了这世间妖兽并非全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们之中不乏心怀救世之人。慢慢地,我不再那么愿意去杀戮,不再愿意听从家族调遣,不再愿意做一个战争机器。 而彻底的决裂,就是你的出现。 你出生的时候灵光充满了整个房间,那浓郁的灵气简直要掀翻整个屋顶,你的爷爷为你感到自豪,我也是。家族里老老少少全部聚集到了我们家门口,全都来为你道贺。 但我却开始感到恐惧,因为他们看你的表情,不像是看一个后辈,而是看一个满意的作品。 这太可怕。 当晚我便带着你和你的母亲离开了家族,离开了北方。我就像是逃难一样,带着你们隐姓埋名,不敢走漏一点的风声,生怕被家族找过来。 再之后,就是因为你的事,我推掉了大部分的任务,潜心研究挽救万古界的方法。 以及,保护你。 但是不论我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你身为救世之子的身份,因为那是你身上的盘古之力。 你六岁那年,毕方后人冥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一些我还不知道的事,一些令人惊惧的事。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认识到了阿尔法组织。这是一群疯子!是一群恶魔!他们早就背离了这个组织的初衷,八百年前马可波罗创下阿尔法组织的本意是为了中西方异人的交流,可是如今的阿尔法组织却变成了牟利敛财的工具! 这都是因为明末时期的大劫。 鬼才子魏忠贤被崇祯帝之后,异人势力失去了镇压者,加上东林党人对他们的压迫,迫使异人起兵造反,而那个时候阿尔法组织的领导者榆林李氏李自成也在这个时候得以扬名立万。 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阿尔法的性质组织发生了变化。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李自成兵败于吴三桂之手后便杳无音讯,而一直以正道为名的阿尔法组织也在这之后变成了邪道之首。 所有人,包括学院高层,也都是认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邪道组织,再如何它也只是万古界的一个人类组织。可是冥告诉我的消息,却推翻了这一切。 阿尔法组织的首领不是人族,而是神族。 冥没有告诉我阿尔法组织的首领到底是谁,可能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就连他也不知道。但不论怎么说,只要那个人不是人族,那便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从那时起,学院就加大了对阿尔法组织的探查,凡是其组织的人员我们明里暗里都接触过,更是对他们立了档案。 可是不论这些年学院怎么努力,对阿尔法组织的了解仅限于大体结构,就连其是男是女也不曾知,唯一一位知晓姓名的还是冥十二年前告诉我的。 阿尔法组织在我华夏的大体结构就像是宗门帮派,首脑的代号是魇,在组织里被称为魇尊。尊之下是四位护法,代号为魑、魅、魍、魉,其中的魑是我们唯一一位知道底细的。 唐末年间,有一人响应王仙芝起义,与晚唐对峙了六年。中和二年,四川的唐僖宗反攻,九月,齐军将领朱温在同州与王重荣交战中,投降唐军,被任命为右金吾大将军,赐名全忠。唐军李克用部一万余人南下,齐军大将赵璋战死,华州、兰田相继失守。 中和三年,黄巢撤出长安,逃入商山,后以齐将孟楷为先锋,攻逼蔡州,唐军守将秦宗权战败投降,六月围攻陈州,遭遇刺史赵犨顽强抵抗,大小数百战,始终未能攻拔其城。齐将孟楷挺进河南途中,中俘牺牲,而黄巢就此积兵溵水,开始了一场噩梦。 本自谕“黄王起兵,本为百姓”的黄巢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食人骨、啖人肉的恶魔。 你从小便爱看史书,《资治通鉴》、《新唐书》你也都看过,你应该还记得《资治通鉴》第二百二十五卷里讲的:“巢益怒,营于州北,立宫室百司,为持久之计。时民间无积聚,贼掠人为粮,生投于碓,并骨食之,号给粮之处曰‘舂磨寨’。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卞、曹、濮、徐、衮等数十州,咸被其毒。” 虽然那些史学家还在争论黄巢到底有没有“列数百巨碓”,但是黄巢吃人却是被冥看在眼里的。当年他就因为黄巢罪孽深重而出手,奈何当时黄巢身聚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滔天煞气,冥拿他也没有办法。 再后来,黄巢兵败于当时的天命之子李克用,一身修为尽数消弭,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可是时隔八百年之后,清太宗皇太极努尔哈赤之子爱新觉罗?多尔衮又一次成为了当世的杀人魔王。 一开始所有人,包括冥先生和老王,没有人把黄巢和多尔衮联系到一起,所有人都以为多尔衮只是一个新的杀人狂魔,但是当冥先生对他出手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和多尔衮交手之后,冥先生发现了多尔衮的真实身份就是黄巢,而之所以多尔衮要找借口屠杀汉人就是为了重修当年的魔功。 你也知道,在万古界灵气的总量是定了的,每一个人都会占用掉一部分。去汲取天地中残存的灵气就好像从针孔中吸水,事倍功半。 想要提升自己的修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吸收他人的灵气。就好比书中的吸星大法、移花接木、嫁衣神功,无不是吸收他人体内的灵气。 黄巢将数千人一同置入大椿中凿致肉泥,不只是为了吃食,更是让那些人含冤而不散魂魄、含恨而不离躯壳,以吸收他们所蕴存的灵气。 但是这样子积攒起来的灵气却是有一个缺陷,一个很明显的缺陷,就是它十分混乱。因为这些灵气终归是来自于其他人体内的,属于被他人炼化了的灵气,强行吸入体内会与体内的灵气发生冲突,除了异兽和神族,还没有什么种族可以承受这种冲击。 意料之中的,黄巢没能扛住,但意料之外的,多尔衮抗住了。 黄巢在以生命为代价吸收了他人的灵气,激怒了天道,便被天命之子收回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但是等到多尔衮再次展开屠杀时,却不再见天道有所作为。 似是有所作为,却又无所作为,或是所做无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顺治九年的时候多尔衮以“身体欠安,居家烦闷”为由,出猎边外,之后便无故客死喀喇河屯。 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突然死亡而感到疑惑,但是冥先生却告诉我他是被一个神秘人救走了,而且这个神秘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远在他之上。 第七十章 符石之源 冥先生的实力已经可以说是当世绝顶,足足两千年的修为加上妖族的肉身,就连我要胜他也是凭借周天易阵略胜一筹。那个神秘人的实力能远超他之上,当世我实在想不出来是谁。 对于这个神秘人的事我还和老王一起推算过,但是我们却都推算不出丝毫与这个人有关的踪迹。 再后来,冥先生和学院纷纷与之交手,对他也算是有了了解。但是令我们感到疑惑的是,魑自多尔衮之后便再没有出现吸食他人精元的情况,而且行事风格也低调了许多。 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暗中也派了不少学员去调查。有不少学员总是莫名其妙就失去了联系,但是却又时常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又飘忽不见。 我们不知道这些学员是经历了什么,但是每当我们想要去联络这些学员时,他们总会离奇失踪,或者以尸体的形式出现在某个地方。 整整一百五十年,因为他而失踪的学员多达三千人,其中不乏各大家族的子弟。 “咳咳,能听得见吗?”白寺触了触蓝牙耳机,打开了对话频道。 “嗯,能听到。”一个女声,是红尺。 “我也OK。” 蓝狄。 “我这边有人睡了,不太方便开麦。” 白寺注意到了手机里跳出的一排小字,那是群聊天频道的打字框,里面有黄启发的消息。 “好,都准备一下,开了。”白寺熟练地点击了匹配,趁着等待的时间打开了仓库,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运动套装。 “这把好好打,前两天号被人借去掉了几十分,差这把就回两千了。”蓝狄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口齿有些模糊。 他又点了支烟,白寺知道。 这三个人是他在绝地求生认识的,都觉得对方技术不错,就留了个联系方式,算是组了一支小队。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很巧有一个颜色,就美其名曰四象战队,其实他们都只是娱乐型玩家,远没达到职业选手的标准。 他们四个游戏外都有过接触,蓝狄似乎是一个网管,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打一局游戏大半时间都是他在骂人。 不过白寺对他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因为蓝狄从来不骂队友,而且很讲义气,他们认识就是因为蓝狄为他挡了一次子弹,结果差点把自己给交代了。 “行啊,哥带你。”冷不零丁地,右下角又弹出一条消息。 “滚你的。”蓝狄叼着烟,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跳动起来。 这是他的习惯,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切个聊天界面打一串字来秀一秀手速。为了能够方便这个操作他还买了外接辅助键盘,轻轻一拨就可以局内语音,而不用一直摁着“T”。 “好了,别贫了,游戏开始了。”白寺甩了甩鼠标,拉了一下视角。 欣赏了一番屏幕中的飞机,白寺又开始赞叹这款游戏的画面细节了。这是最近很火爆的一款游戏,叫绝地求生,射击类大逃杀游戏,有海岛、沙漠、雨林、雪地四个地图。他们这一局开的就是最经典的海岛地图。 “跳哪?P城吗?”群聊天框又跳了出来。 “不了吧,P城人太多了,每次能杀出来也会少人。” 这是红尺的声音,很干练。红尺似乎是一名游戏主播,游戏里偶尔能听到她和粉丝的对话。不过红尺和其他的女主播不太一样,她直播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做作,不会出现什么装可爱或者说骚话来吸引人气。她只是一声不吭地打着游戏,偶尔有粉丝说话也只是礼貌地回两句,极少数能看见她和粉丝怎么聊,至于让粉丝刷礼物什么的更是见都没见过。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火不了吧。 “跳R城吧。”白寺下了最后的决定。 “也行。”蓝狄那边又传来开易拉罐的声音,这家伙又喝酒了。 其他两人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一句“OK”,便跟着白寺跳了伞。 身为团队的主脑,白寺的提议总会被三人默认接受,每一次作战策略都是由他拟订的,也正是有他的指挥,四象战队才能多次从比自己强悍许多的小队手里夺下冠军。 “西30有个独狼,搜的时候小心点。”白寺落地前甩了一眼视角,牢牢记住了那个人的位置。 “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拿个平底锅也能敲死他。”蓝狄甩了甩鼠标,骂骂咧咧。“呦,运气不错,维克托。” “我这有个扩容,等会儿给你。”红尺还是那个平淡的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nice啊宝贝,爱死你了,mua!” “滚蛋!嘴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撕了它!”红尺端着手里的S686轰开眼前的门,雷鸣般的爆炸声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唉唉唉,阿尺你不是这样吧,兄弟一场!” “咳咳,能听得见吗?”白寺触了触蓝牙耳机,打开了对话频道。 “嗯,能听到。”一个女声,是红尺。 “我也OK。” 蓝狄。 “我这边有人睡了,不太方便开麦。” 白寺注意到了手机里跳出的一排小字,那是群聊天频道的打字框,里面有黄启发的消息。 “好,都准备一下,开了。”白寺熟练地点击了匹配,趁着等待的时间打开了仓库,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运动套装。 “这把好好打,前两天号被人借去掉了几十分,差这把就回两千了。”蓝狄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口齿有些模糊。 他又点了支烟,白寺知道。 这三个人是他在绝地求生认识的,都觉得对方技术不错,就留了个联系方式,算是组了一支小队。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很巧有一个颜色,就美其名曰四象战队,其实他们都只是娱乐型玩家,远没达到职业选手的标准。 他们四个游戏外都有过接触,蓝狄似乎是一个网管,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打一局游戏大半时间都是他在骂人。 不过白寺对他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因为蓝狄从来不骂队友,而且很讲义气,他们认识就是因为蓝狄为他挡了一次子弹,结果差点把自己给交代了。 “行啊,哥带你。”冷不零丁地,右下角又弹出一条消息。 “滚你的。”蓝狄叼着烟,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跳动起来。 这是他的习惯,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切个聊天界面打一串字来秀一秀手速。为了能够方便这个操作他还买了外接辅助键盘,轻轻一拨就可以局内语音,而不用一直摁着“T”。 “好了,别贫了,游戏开始了。”白寺甩了甩鼠标,拉了一下视角。 欣赏了一番屏幕中的飞机,白寺又开始赞叹这款游戏的画面细节了。这是最近很火爆的一款游戏,叫绝地求生,射击类大逃杀游戏,有海岛、沙漠、雨林、雪地四个地图。他们这一局开的就是最经典的海岛地图。 “跳哪?P城吗?”群聊天框又跳了出来。 “不了吧,P城人太多了,每次能杀出来也会少人。” 这是红尺的声音,很干练。红尺似乎是一名游戏主播,游戏里偶尔能听到她和粉丝的对话。不过红尺和其他的女主播不太一样,她直播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做作,不会出现什么装可爱或者说骚话来吸引人气。她只是一声不吭地打着游戏,偶尔有粉丝说话也只是礼貌地回两句,极少数能看见她和粉丝怎么聊,至于让粉丝刷礼物什么的更是见都没见过。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火不了吧。 “跳R城吧。”白寺下了最后的决定。 “也行。”蓝狄那边又传来开易拉罐的声音,这家伙又喝酒了。 其他两人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一句“OK”,便跟着白寺跳了伞。 身为团队的主脑,白寺的提议总会被三人默认接受,每一次作战策略都是由他拟订的,也正是有他的指挥,四象战队才能多次从比自己强悍许多的小队手里夺下冠军。 “西30有个独狼,搜的时候小心点。”白寺落地前甩了一眼视角,牢牢记住了那个人的位置。 “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拿个平底锅也能敲死他。”蓝狄甩了甩鼠标,骂骂咧咧。“呦,运气不错,维克托。” “我这有个扩容,等会儿给你。”红尺还是那个平淡的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nice啊宝贝,爱死你了,mua!” “滚蛋!嘴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撕了它!”红尺端着手里的S686轰开眼前的门,雷鸣般的爆炸声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唉唉唉,阿尺你不是这样吧,兄弟一场!” 冥先生的实力已经可以说是当世绝顶,足足两千年的修为加上妖族的肉身,就连我要胜他也是凭借周天易阵略胜一筹。那个神秘人的实力能远超他之上,当世我实在想不出来是谁。 对于这个神秘人的事我还和老 第七十一章 出洞 “符石选择了我。”柳明凡很是无奈地看着柳非玄,着实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缺智的老爹,而且还被称为万古长灯,这不科学啊! “嗯是的,符石选择了你。那天符石突然变得极为炽热,王校长取出它的时候便感受到了它在手心中的那股力量,想要冲开他的手掌飞向你。 再之后,它便属于了你。”柳非玄站起身,看着身后头顶的太阳,眯了眯眼。 “你该出去了,外面有人在等你。” “有人等我?”柳明凡惊疑了一下,又想到思归和玄烨的确还在外面等着自己,便安了心。“哦对,他们两个还在外面。” “不是他们,而是另外几个老朋友。”柳非玄还是看着太阳,还是眯着眼。 柳明凡也学着柳非玄看了看头上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看向它的时候柳明凡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磅礴的能量在涌动着,就连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离出去一般。 “别看了!”柳非玄一把拽过柳明凡,右手狠狠盖在他的天灵盖上,强行压制住了他体内暴动的能量。 “那不是你该去看的。” 这一句话的语气是如此生硬,甚至还有些惊恐。 “呵咳咳,那是什么?”柳明凡喘着粗气,艰难地开了口。 “混沌。”柳非玄又看了它一眼,回过头看向柳明凡,“这是女娲大神的棺椁,也是女娲大神殒命的地方。女娲大神的神格源自于盘古大神,是世间仅有的四大混沌之一。补天之后女娲大神耗尽精元,殒命于此,但她就连死后也顾虑着万古苍生,用自己的本源之力驻守于此,以自身混沌还天地清明。 这股力量于此驻守了数千年,知晓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可却无一人敢去谋求。混沌的力量,除了四大祖神,无人能触,也无人敢触。” “混沌……”柳明凡伸出食指触了触自己的左胸,轻轻念叨了一声。 “遇到吴庚的时候,替我向他问好。”柳非玄伸出手在柳明凡的背上规律地击打了三下,轻轻推开了他。 “爸爸!”柳明凡心里一揪,猛地回过身。 但是却空无一人。 “爸爸!” 一声高呼,势震山河; 一声悲呼,无人应和。 “他已经回去了。”鵸鵚站在柳明凡的背后,背着手。 “他去哪了?我父亲去哪了!”柳明凡猛转过身,死死盯着鵸鵚。要不是鵸鵚现在是一个老者形象,他可能就直接扑上去强迫他开口了。 “他回到混沌中去了。”鵸鵚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感情,有的只是沧桑。 “为什么?”这个答案柳明凡不能接受,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必须守护在此地,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突然消失,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身处混沌之中! “不为什么,因为正好是他。”鵸鵚在空中一划手,挥出一道虚空光幕。“你该出去了,否则你的朋友可能会死在外面。” …… “柳明凡怎么还没出来!”玄烨的骨爪一把插入幽魂的体内,将其生生划拉开来。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他呢!”思归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骨质匕首,刀刃上幽光流动。 “妈蛋,等这二货出来了我一定要掐死他!”玄烨看着指尖被幽魂腐蚀出的黑斑,心底把柳明凡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柳明凡进去整整小半天了,到现在还没出来,苦了他们两个现在走也不能走打也打不过。这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和思归身上便有着不下十道伤口,而且每道伤口上还覆盖着浓郁的死气,腐蚀着他们的皮肉。 如果要说他们现在的情况,那就是人间地狱,百鬼缠身。 “再坚持一下,我们走了他就真的死定了。”思归又是一刀划出,将身前的幽魂斩成齑粉,她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于幽魂之后的两人。 一名黑袍老者,一名西装青年。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常岳看着眼前的两人和一群幽魂,若有若无地问了一句。 “直接杀了得到的只是普通的生魂,折磨致死才能得到至阴至邪的厉鬼啊,呵呵呵。”魑贪婪地看着两人,暗自感叹于这二人的灵魂强度。“几百年没见到这么好的苗子了,做成鬼宴一定很好吃。” 魑魅魍魉,魑者,祸人之妖也。 “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坏了我们的大事。”常岳皱了皱眉,微微抬起的右手也落下去,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哼哼,两个和蚂蚁没差的小家伙,能生多少变数。”魑不屑地嗅了嗅鼻子,看思归二人的眼神仍像是在看两个极好的玩物般。 “那个人呢,你处理好了没。” “放心,我布了阵,他可得好好绕一会儿。”魑突然想到了那个人,脸上闪过一抹厌恶,尔后又是满脸的嚣张得意。 “希望如此。”常岳终于是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魑,但是他眼中的鄙夷与暴虐却是再如何也遮盖不住。 这是他不曾有过的渴望,对鲜血的渴望。 “嘿,我有一个办法。”玄烨突然闪过思归身后,轻声在她耳边留下一句话。 “什么计划?”思归旋身甩出三根骨针湮灭三缕幽魂,回应了一声。 “破门!只要我们强行破门,那小老头不可能坐视不管!”玄烨瞥了一眼身侧的青铜门,握紧了已经化成苍骨的手掌。 “你就不怕他出手杀了我们吗!”思归一个后跳避开一道幽魂的攻击,没好气地吼了玄烨一声。 “总比被耗死好!对面至少是半仙修为,我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玄烨闪身到思归身前,格开斩向思归的一刀,咬了咬牙。 “赌一把!”见思归一时间没有给出答案,玄烨拽过思归甩向青铜门方向,手中骨爪又撕开一道黑影。 “……”思归看着越来越近的青铜门一言不发,只是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左手扶到了腰间。 “父亲,保佑我!” 那里是一柄刀,一柄正正经经的苗~刀。 这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 “开!” 左手抽刀,斩出。 “叮。” 思归怔怔地看着插在地上的苗~刀,眼眶一瞬间就湿润了起来。 她已经一个人坚持了十年,为什么到了这最后一刻还是要她一个人坚持,为什么! “擅闯寝陵者,死。”山魈负手站在青铜门前,冷漠地看着趴倒在地的思归。 “你他妈的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玄烨挥爪驱散周身的幽魂,狠狠扑向思归,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一瞬间,十数把刀枪剑戟尽数插在了玄烨的背上。 “啊!”玄烨死死咬住牙关,将这一声惨叫生生吞入喉底,双眼死死盯着山魈,玼目欲裂。 但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在做什么!”思归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玄烨的力量。 “做我该做的。”玄烨将四肢死死抵在地上,就连说话都显得那么艰难。“让你受了伤我已经很对不起苏未了,如果再看着你死在我前面,我原谅不了自己。 要死,也只能我先!” “噗呲……” 又是数道伤痕。 “不要!”思归哭喊出声,她的极力挣扎着,可是玄烨的手臂就像是被浇筑在了地面上,纹丝不动。 “柳明凡,你可千万不要出来啊。”玄烨看了一眼青铜门,声音一丝一缕从他齿间游出。 “烦人。”魑厌恶地看了一眼玄烨,挥了挥手。 所谓的弹指间,灰飞烟灭,无异于此。 “呵呵。”感受着身后刺骨的能量波动,玄烨扬了扬嘴角,眼中毫无惧怯。 从没想过,自己会就这么死去; 从不担心,自己会何姿势死去。 “轰!” 早已预料到的轰鸣声,却没有预料到的光明。 “庆亲王,这爱新觉罗氏的恩老臣就还到这儿了。” 第七十一章 魔头对魔头 “李中堂……”玄烨看着眼前的身影,一瞬间失了神。 “天下最难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签在这卖国条约上,就是千古骂名啊!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由我来吧。” 那个老人,曾经也这样站在他身前,用七旬老躯替他挡下了所有的风雨。 “李中堂!” “王爷,百年不见,难得你还记得老臣。”李鸿章看了一眼身后的爱新觉罗?玄烨,那张愁苦了半辈子的老脸居然是有了些笑容。 “今日可又欠了李中堂一条性命。”玄烨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满口的白牙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鲜红。 “什么人,居然敢从我眼皮底下救人!”魑见到自己的攻击居然被人挡下,随即又是数道黑气袭向玄烨,其中浓郁的死气甚至焦化了所到之处草木。 “北洋大臣,李鸿章!” 李鸿章直直的站在玄烨面前,挥手挡去魑的攻击,纵是衣袍猎猎,他仍站立如松。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李鸿章!是被慈禧称为“再造玄黄”的李鸿章!是刚入京便写下“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的李鸿章!是被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其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的李鸿章! 他是做过不少错事,他是有过糊涂,他甚至是因为一次决断而被后人冠以“误国之臣”的罪名!但他都不去反驳,因为他认! 若以中国之失政而尽归于我李鸿章一人,我李鸿章一人不足惜! 这百年来,他是多么想让世人知道,他李鸿章是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他李鸿章是过于避战放弃了疆防、他李鸿章是一时失误毁掉了北洋水师! 可是!也是他说出“日本必不能征服中国,中国可以抵抗到无尽期。日本最后必败求和。”、也是他说出“终日不履日地!”、也是他说出“若旧法能强国,中国之强久矣,何待近日?”! 可是,他已经死了。 他再无话可说,亦无处可说。 直到史至今日,岁月终于是又记起他来。 “呵,原来是个奴才。”魑低笑一声,轻轻握拳,收回了所有的幽魂。 在这种等级的敌人面前幽魂只会是炮灰。 “是奴才,可却也还算有个人样。”李鸿章丝毫不惧魑的死气,口中字字如雷,将飞来的几道死气尽数震散。 “比煞气,我李鸿章可不比你差多少!” 世人尽知我李鸿章葬送了北洋水师,皆斥我留名遍布卖国之前契,皆言我为败世之臣。为武之将曰我无能,为文之臣曰我无骨,世间百姓皆怨我软弱可欺,受人摆布。 但! 同治元年,吾帅军镇压太平军,杀敌近十万; 同治五年,吾挂帅剿捻之师,杀敌亦万人; 光绪二十一年,吾领命剿匪,共除匪寇六万人; 若要做一魔头,我李鸿章,又如何不能? “老东西,你现在滚开还来得及,不然我这万魂阵可就要多一个地仙阶厉鬼了。”魑从身后取出五只漆黑的蜡烛,噙着笑看向李鸿章。 如果换作往常时候他可不会这番废话,强行施术困住便可,区区一个游魂,怎么可能耗得过他有阳躯的人呢。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喝退这个老头,抓住他后面两人才是要紧。不然,可就没那么容易逼得那小子交出吼的力量了。 “王爷你们先行离去,老臣随后跟上。”李鸿章微微回过头,对着玄烨低声说道。 “等等,柳明凡还没出来!”听见李鸿章让他们先走,思归瞬间便提出了抗议。 “他要是出来了那才是真的找死!”玄烨一把抓起思归的手便往后拽,脸上阴沉得滴得出水来。 要知道,如果柳明凡在他们离开后出来,那便是必死!此时他拖着思归离开,那就是亲手把柳明凡推到死亡的边缘。 “我们不能把他丢下!”思归抽了抽手试图从玄烨的手中挣脱出来。 “胡闹!你这样子只是去送死!”这一刻的玄烨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不正经,脸上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这不是一次玩闹,而是两条人命! “王爷,如果不想走,那就不走了。一刻钟,老臣能压他一刻钟,在这之后就只能听凭天意了。”这个时候,是李鸿章回过身,叫住了二人。 “谢谢老爷子。” 思归其实也学到过关于李鸿章的知识,课本上对于他的描述只有他签订了数张不平等条约的事迹,丝毫没有提及他的其他是非功过。 当时班级里还有同学痛斥李鸿章为“卖国贼”,如果不是她专程去了解过李鸿章的生平,她可能也会和同学一样,对于这位老人赠以不明所以的谩骂。 今日,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这位老人的和蔼与傲然。 “老爷子,呵呵,你居然叫我老爷子。这一百年来,你是头一个。”李鸿章笑了笑,踏步而去。 他的身后,是烈火灼日。 “就让我,再为我大清做这最后一事吧。” 其实早在尹始他便知道眼前黑袍男子的身份,毕竟魑是阿尔法组织最为活跃的一位护法,当初他还参与过山外山学院对其的围剿。 要和眼前这个活了千百年的妖怪斗法,他不是神仙,压不住的。 但是今天他不能不压住,因为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是庆亲王爱新觉罗·奕劻的转世,是当初执意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李鸿可以死,此人,不能死。 “大丈夫生世,惟血气养性不可磨灭,否则入魔道矣。” 一迈步,一停足。 “夫人惟气之盛者,能舍人之所不能舍,而为人之所不能为。” 二迈步,二停足。 “这个老疯子!快拦住他!”魑在李鸿章迈出第一步时便察觉了端倪,本以为只是个半仙鬼修,没想到这老鬼竟愿意燃尽一生命数。待到他开口时李鸿章便已经又迈出了一步,身后的火焰愈发炽热。 “木势?附!”一弹指,一支蜡烛便“噗”一声燃了起来,幽幽的火光中像是有着一张人脸。 这是一道幽魂,被炼制成魂烛,以魂为油,燃尽生世。 无数的藤蔓蔓延开来,一举卷向李鸿章。 “受尽天下百官气,养就胸中一段春。” 心若怀诚,枯木逢春。 枯藤亦可谢微尘! “装神弄鬼!火势?灼!” “出水芙蓉,光华夺目。曾几何时无复当初颜色?苍松翠柏,视似平常,而百年不谢也。” 第四步,木浴火而不枯,人遇难而不折。 落到地上的枝条瞬间疯长开来,像是肆虐的猛兽,冲向魑。 “土势?碎!” 一招之下,山崩地裂! 这就是地仙,能够以人力改变一方天地的地仙!如果不是被李鸿章所阻,他甚至可以让脚下的这座山直接化为齑粉。 “谣诼之来本非意料所备,息谤莫若自涤,流言止于智者,尽其在我,何惧人言。” 第五步! 我李鸿章生不逢时又如何,遗臭万年又如何,谁敢说我李鸿章于大清无用? 当尽其在我,以待事会之来! 万木皆化作残兵,枯藤皆为我戬戟,这次我纵是拼尽一兵一卒,也不容你越雷池一步! “那你就魂飞魄散好了!我看你一个鬼修怎么和我斗!金势?屠!”魑看着相继熄灭的三盏鬼烛,脸色阴沉。 虽然这些鬼烛并非他的根本,但是因为这么一个鬼修就折损了三朵,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人生遭遇本有一定,但当尽其在我,以待事会之来。” 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该是我李鸿章所该遭遇! 第六步,天地齐平! 入地仙! 真真正正的,天地齐平。 如果说之前魑调动天地之力时会觉得有所阻碍,那么此时他调动天地之力时就像是在向天地夺取,为天地所不容! 这一方天地,只能有一个主人。 “水势?潮!” 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出,皆作云烟。 一朵七转莲华,消去五行戾气。 第七步,救苍生。 “实心实力,廉政为本,精核为用,先自立于不败之地,始终不移,庶几可大可久。” 一方天地为其兵刃,一方灵气为其臂膀,斩向远处的魑。 同时斩出的,还有慈禧寄与他身上的一国之气! “疯子……”魑恨恨地看了一眼李鸿章,眼神愈发阴傑。 “五行归,苍生祭!金魂、木魂、水魂、火魂、土魂,速速归来!” 掌落,哀嚎。 五道墨黑中带着血色的幽魂被魑从五支魂烛中生生扯出,虽是抗拒,却无可奈何。 五道幽魂就这样,被其生生抽出,吞入腹中。 “五只鬼将,很好,你令我损失了五只鬼将。就算你自燃灵魂又如何,等我你魂飞魄散了,我要将你身后的那两个小辈都炼制成魂烛,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这然魂之痛!” 此时此刻的魑就像是当年的黄巢,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当初的他为了一场战争可以屠尽千人万人,如今的他也能为一时意气对两个小辈出手。 杀千万人,于我黄巢又如何? 一发千钧。 第七十二章 生杀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三章 般若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四章 冰夷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五章 真我 “是那小子!”魑咬牙切齿地盯着玄烨,枯瘦的手掌死死捏成了拳头。“那小子解封了他的意识!” 这本不可能出现的事,偏偏今天出现了。 这个唤灵之术并非强制控制一方怨灵,而是予以诱导、欺瞒,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这样的弊端就是,他们都还有自己的意识。 对于一个万古界的异人来说,同时控制数万人的意识就相当于要把自己的灵魂分割成数万份,这对施术者的灵魂强度有着极大的要求。 更何况是数万修者。 为了能够使这万人幽魂为己所用,魑只能为其编造一个极大的幻境,为他们的灵魂种下封印。 但是就在刚才的那一刻,这名神族的封印被解除了。这名幽魂的力量本就远强于他,封印能将其压制也是极为勉强。而其后又受到了尸王的召唤,内外并斗,封印荡然无存。 更令人堪忧的,是它还带着生前的意识回来了。 “拔刀吧。”冰夷轻松化去神尸的攻击,默默割开了自己的右胸。 以肋骨为刀刃。 神尸也没有再变动天地,学着冰夷的样子,取下了自己的一根右肋。 直到他举刀时,柳明凡才想起了他。 应龙。 当年那个敢于去挑战河伯冰夷的人,正是应龙! 应龙提着自己肋骨化成的刀刃,空洞的双眼死死锁在冰夷的身上。 这是他的生死宿敌。 僵局。 破在瞬间。 马达声在众人的耳中愈渐响亮,直到轰鸣着划过众人的头顶。 带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嘭。”一声闷响,道尔夫身边的一具半仙躯骸便瘫软在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皮衣的夏子煜。 “晚上好啊,朋友们。”夏子煜一支枪抵着道尔夫的后脑,另一只手两指对着远处的陌尘子轻轻比了个飞吻。 “又是你。”陌尘子看着夏子煜,眼神阴桀。 若不是这个女人,他也不会输了那场战斗。 “来,让你的布偶娃娃停下来,不然我就,嘭,打爆你的小脑袋。”夏子煜抵在道尔夫后脑上的手微微用力,右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赏金猎人夏子煜?谁是你的雇主?”道尔夫感受着后脑勺的冰冷,没有因此就慌了阵脚。 这些对于他们家的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事儿。 “你的声音并没有你的小脸儿那么舒服,我不想再听见它了。”夏子煜伏到道尔夫的耳边,红唇微张,气若游丝。 却又好似毒蛇缠缚。 “我可以加价,我出他的两倍价格,只要你现在离开!”道尔夫迫切地说完这句话,他相信自己开出的价格。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两倍赏金,这可比拼死要轻松太多。 “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你的声音。” 笑意,森然。 道尔夫只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一股巨力猛地向下拉扯,口中被塞入一根冰冷的管子,只三下便磕下了他半数的牙齿。 睁眼时,是夏子煜的满面笑意。 以及冰冷的枪管。 “还有话说吗?”夏子煜轻轻抬了抬枪口,打开了保险。 “唔!唔!”这个时候,他只能拼命地摇头。 “很好,奖励你,吃下去。”夏子煜轻轻移出枪口,对着道尔夫扬了扬下巴。 “……” 犹豫。 “嘭。”枪声响。 夏子煜吹了吹枪口的硝烟,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被她打散的幽魂,依旧是笑着,看着。 “……”道尔夫呆滞了片刻,便不敢再拖延,生生咽下了被捣落的牙齿。 如刀绞。 届时,再无人妄动。 除了正在酣战的二人,准确说是一神一鬼。 “呲啦。” 被应龙划到背脊的那一刻,冰夷便发现了问题,瞬间便挣开了应龙,回身而向。 手中骨刀飞出。 “嘭嘭嘭嘭嘭!”五声闷响,五发枪弹。 但凡人怎能与神斗! “哗啦。” 旋身,换弹,上膛! “一个借尸还魂的神,我看看你能强到哪去!” 游走,挥臂,齐发! 六发火晶,六声炸响。 攻势骤停! “看来,也不过如此。”夏子煜悠悠然地为左轮填充上子弹,甚至连正眼都不去看冰夷。 被看破的神,便不再是神。 “你,到底是谁?”冰夷死死捏着从胸口透出来的骨刀,也顾不上嘴角的鲜血,死死盯着夏子煜。 “我就是,神明。”夏子煜对着冰夷张了张嘴,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听到这句话。 “呵呵呵,人间怎么会有神明,我才是真正的神,这一方天地的神!醒来吧,杀尽这些凡人!”冰夷任由应龙的骨刃划开自己的胸膛,划破自己的心脏,无动于衷。 这一次,他连魂魄也不肯留下! “还有这里你没动手呢!”冰夷突然从骨刀中抽身而出,一把抓住夏子煜的枪管。 不是将其折断,而是直直地抵在了自己的眉心。 “开枪啊,把我的灵魂燃烧了啊!” 歇斯底里。 夏子煜犹豫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冰夷会突然这样做,在她的印象里神族都是高傲的、贪婪的,他们对生存的欲望高于一切,不可能会有一个神族来求死。 但是,犹豫就会败北。 “所以说,我才是神!”冰夷大笑出声,眼中的光芒迅速溃散,就像是泛开的水波。 “嘭!” 枪声响,却差了分毫。 夏子煜看着一到紫金光芒从冰夷的头顶流出,化作金丝飘散开来,飘进了在场每个人的眉心。 包括残存的尸骸。 “我才是神!” 当金光流入夏子煜眉心的时候,她的耳边还回荡着冰夷的吼叫。没有不甘,也没有怨仇,只有爽朗。 就好像一个寿终正寝的老人。 “神明?”夏子煜看了看手中的左轮,质疑了。 当初那个人把这把左轮给她的时候就告诉她,“你才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神明吗? 一瞬间,夏子煜竟有了些落魄,这是数十年来她不曾有的。 “这天下,终究还是我李氏的天下。” “有怀惭紫极,无以谢玄穹。” “侍奉的圣明天子,岂知非福?” “我不论你是谁,我只是当初的那个稚奴。” …… “稚奴!” 夏子煜惊呼出声,再睁眼时又是雪原,与一片残骸。 “月离于箕,风扬沙矣。” “月离於毕,俾滂沱矣。” 冰冷的吟诵,冰冷的目光。 风伯,雨师。 “都醒醒!”夏子煜高呼一声,手里的左轮飞速旋转起来。 这是不曾为人所见过的枪速。 瞬息十二发! 只是那么一个瞬间,她便完成了一次换弹,并将其发射而出。 但是这已经是十二枚火晶也无法打断的境地了。 无怪于冰夷为什么要注入每个人的识海,势必其他人也遇到了和她一样的情况,甚至比她更要深陷其中! 也只有这样,才能给风伯雨师足够的施术时间。 心思裹测! “醒来啊!”夏子煜纵身跃向空中,自上而下又是倾泻而出十二发火晶。 十二发又十二发,再是十二发,一几息时间罢,却已是寥寥无几。 “这是……?” 魑清醒了过来,第一眼便被两具尸骸所吸引。 “一起出手,不然都得死!”夏子煜一个旋身卸下弹仓中的弹壳,左手又摸向了腰间的挎包。 但她却摸空了。 夏子煜垂下手中的左轮,看了看泛红的枪管。 这是他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你先休息会吧。”夏子煜将枪管轻轻地插入雪地中,上面炽热的温度纵是是这千年的寒冰都为之化开。 “那就,面对最真实的我吧。” 轻轻跨出的那一步,是天堂与地狱。 亦是神明与魔鬼。 背生双翼,却非那纯白。 而是如夜的黑。 很多时候,不论你的本身是什么样的,你都必须去面对。 哪怕它是一个,吸血鬼。 “嚇!”夏子煜尖啸一声,腾空而去。 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只能隔绝! “快出手啊!”夏子煜将自身的灵气尽数输出,在风伯雨师的躯骸之上形成了一道幽暗屏障。 但她知道,这远远不够。 魑还在犹豫着。 他看到了什么? 但一股纯净的能量注入到了夏子煜的幽暗屏障之上,为其加固了几分。 但却令夏子煜感到惊异。 因为只有最本源的精神力,才能达到溶于万物的效果。 应龙。 “我想再见到她,但应该是不可能了。”应龙空洞的双眼朝着夏子煜,虽然本该是眼球的地方被空洞所代替,但夏子煜还是看到了应龙眉宇间的温柔。 “请代我问她可安好。” 只留此声,不留此身,亦无此生。 “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当年,我也称帝过!”魑高呼出声,似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迎风而上。 “下次,我会一口吞尽这山河,你可不能拦我。” 一身红袍,尝遍山河! 更有一缕金光。 “你也来了?”陌尘子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男子,深深色未见多少凝重。 “你可要小心些了,要是我们拦不住,这可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你且回去好好护着你的枪,等有朝一日,我会吃了它。” 执枪者,仙人,苏未。 “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这样的能力,多少算是有些希望了。”夏子煜看了一眼苏未,眼中有着分明的赞赏。 这是最后的一线生机! 第七十六章 夫子一怒震山河 “十息。”苏未没有应和夏子煜的赞美,而是简单干练的表明了自己的极限。 十息,十息仙人。 “都出手!不然来不及了!”夏子煜食指点向眉间,锋利的指甲轻易就划开了她的皮肤。 紫黑色的鲜血。 夏子煜就这么用指甲在眉间勾画着,只片刻便勾画出一个完整的图形。 像是倒立的公羊角。 撒旦。 “我的主人,请聆听我的召唤,将您无尽的力量降临吧!” 以自身为媒介,将其召唤! 紫黑色的血液突然干涸,饱满的肌血突然枯涩,秀美的脸庞突然狰狞。 暴旋的风雨也突然迟缓。 “闻雨听风。”应龙的声音从幽暗屏障中传出,依旧是充满死气,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但是却有了不同于之前的气势。 “枯骨甘霖!”魑将仅剩的几局尸骸一并聚集,也不见他如何施术,竟是将他们提炼成了一股股精纯的能量。 但是看他乌紫的脸色就知道这很不好受。 “吞天食地!”最后出手的是陌尘子,这是他等待的时机。 吞噬。 只有这样,才万无一失。 …… …… …… “所以,那个人就是我的姐姐?”玄烨拿着手里的左轮~手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少,她告诉我她曾是爱新觉罗家的公主。”苏未站在一旁,手里提着那支笔。 他看到了这支笔的故事,那个命定之人。 “她为什么不回来?”玄烨打开了左轮的弹仓,将子弹倒了出来。 每一枚弹壳上都有他们爱新觉罗氏的家徽。 “不知道。”苏未站直身子,理了理微微皱了的衣摆。“你刚醒过来,医生说你还需休息,就不要想这些了。” “那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吗?” 临出门前,身后传来了这个问题。 “没有,那场爆炸,无人生还。”苏未迈出房门,每一步都好似千钧之重。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退!” 十息至,力竭。 是夏子煜将他一把推开,也是她,爆炸之时拼上性命,才保住了他,已及身后众人。 烟消云散,人影不在。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呼……”苏未靠在墙上,半阖着双眼。 终究还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自己答应了老师要保护好小凡,可是却还是让他承受了这些,甚至是要一些不认识的人为之死去! 自己,也许就是这样子的废物吧。 “柏子高,你既然是我,那你这个时候又在哪躲着呢?像个懦夫一样?”苏未将手中的云谲笔举到眼前,眼中难得有了神色。 却是不屑。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神,又怎么甘愿为人?” 冥冥之中,似有回响。 “柏子高?”面对突如其来的回答,苏未并没有惊慌,而是非常镇定的看了一眼四周,心念微动。 “是你找的我,为什么还要问呢?” 质问?还是疑问? “我以为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是我,但我不是你。” 不容置疑的高傲。 “我是神,但你还不是。” “哼……”苏未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柏子高。同时的,柏子高也消匿了声迹,就好像从未出现。 “苏未,校长找你。”思归突然出现在了苏未的面前,竟让他有些慌乱。 “在哪?”苏未将手插到口袋里,回避开了思归的目光。 有些胆怯。 “在王校长办公室,他们俩都在。”思归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苏未的异样,但是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不喜欢去探讨别人的隐私。 该她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不该她知道的就不要去知道。 “嗯好,”苏未将云谲笔收入腰际,转过身。但是才刚走出去几步,他又回了头,“小凡怎么样了?” 柳明凡,回来以后便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谁也不理。 精神分裂,医生是这么说的。 灵魂崩析,这是乔铭说的。 “他的体内,太杂乱。”乔铭收回搭在柳明凡手腕上的手指,沉着脸。 若是病于体肉,药到病除;可是病在灵魂,药石无医! “那,老乔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小凡他这样子我……” “有,但是我们是帮不上忙的,只有他自己能救下自己。他的本魂现在还太弱小,如果他能有像老柳那样浑厚的灵魂,那一切都不足为惧。”乔铭打断了何珍的话,目光还是聚集在柳明凡身上。 他还有一个方法没说,就是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灵魂,提取出最纯粹的灵魂力,为柳明凡巩固识海。 他不敢说,在何珍面前。 就连苏未,他也不曾说。 “他还是一样,不论如何也不肯出来。”思归的语气中有些失落,也有些自责。 虽然玄烨吐槽说柳明凡没怎么出力,但她知道柳明凡努力护着她的时候付出了多少。 “如果那个叫祁水千岚的女孩来了,你就让她进去吧。”苏未想到了那个女孩,每天都会来,但每天都被赶出门外。 “不行,她是异兽!”思归听到祁水千岚这个名字声音顿时锋锐起来,哪怕她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但是那高高上扬的调子却是那么明显。 “她和别的异兽不一样,她喜欢小凡。” 喜欢是苏未最不能理解的情绪,最不能明白的意义。 “可她还是异兽……”思归的声音小了下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异兽是不能被接纳的。 “……”苏未看着思归,眼神中有些难以描述的情绪。 像是这入了秋的风,渐远渐寒。 思归的鬓发被这秋风吹起、吹开,令她有些许寒冷。也是这寒冷时,见了她的,是一声叹息。 是风大,还是风载?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苏未已经离开了。 去了副校长室。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个老家伙为什么要找你过来。”王莽坐在办公室的一角,示意苏未随便坐。 校长正在一旁提着笔,书画着什么。 “嗯,我知道。”苏未没有闪躲,也没有试图去掩藏,正正地坐在那,面不改色。 “你是谁?”开口的依旧是王莽。 执笔的依旧是校长梁漱冥。 “我是苏未,他是柏子高。” 一个简单的开口,便说明了一切。 我就是我,另一个,只能被称作是“他”! “柏子高?上古仙位中有这个人吗?”王莽偏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梁漱冥。 “有。”梁漱冥没有回头,而是提着笔,继续书画着。 一直不见他抬头。 “他给了你什么?或者他告诉了你什么?”王莽捋了捋额角的鬓发,慵懒地依靠在椅子靠背上。 “……”苏未的指间轻轻触在云谲笔上,但始终没有将它拿出来。 “快拿出来啊,他给了你什么?”王莽“噌”地从椅子上坐起,三两步便走到苏未面前。 梁漱冥还是在继续他的书画,没有回头。 “你是谁?”苏未收回触在云谲上的手指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这绝对不会是王莽! “他给了你什么!把它交给我!”王莽突然变了脸色,整个脸都狰狞到了一起。 “快给我!” 此时的王莽已经变了模样,不再是之前的邋遢老者,变成了一个妖艳男子。而站在一旁的梁漱冥也变成了一个清冷的男子,冷冷地看着苏未。 “杀了我吧。” 果断,坚决。 “真当我不敢杀你?”妖艳男子恼羞成怒,右掌高高抬起作势就要拍下。但是就在同时,清冷男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右掌揽住他的腰肢,消失不见。 而就在他们离去后不过一息,梁漱冥便出现在了苏未的面前,身后还跟着副校长王莽。 “刚走不久……” “别追了,你去保护好柳明凡!” 落地的那一刹王莽便锁定了两位不速之客的位置,但是却被梁漱冥出口阻拦。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否则堂堂山外山,怎么可能被两个邪修如此轻易地闯入! 梁漱冥走到苏未身边,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你很聪明。” 这是他由衷的称赞。 “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是两个人是假的?”其实以那人的媚术能力,苏未本不可能看破的,这才是梁漱冥感到意外的地方。 “语言。身为千古第一占星神人,王校长不应该不知道柏子高是谁,这是我怀疑的开始。其次就是伪装成校长你的人,他身上虽然有和你相似的威压,但是他的身上没有那种正气。 最后,可能就是内心的不愿相信吧。”说到最后,苏未的语气松了下来,声音也轻了不少。 内心的不愿相信。 “这次是我的失职,险些害你遭了毒手。”梁漱冥站到之前那人站的位置,看着眼前的画卷。“我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嚣张,敢在我山外山伤人!” 当真胆大包天! “好在你没事,否则我梁某难辞其咎!”梁漱冥抽起桌案上的画纸一把撕碎,似乎是怒气不足以发泄,更是一道流火将其焚烧。“那些蛀我华夏山河基业的虫蚁,也是时候处理一下了。” 武夫一怒可杀百人,书生一怒震动山河! 第七十七章 裴卯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八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九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八十章 日落西山迟,归人何处知。不觉今已是,遥寄相思时。 看着渐渐落下的红日,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想着各自的想念。 不得人知,不求人知,不为人知。 “走。” 柳明凡还记得苏未的那个回头,落寞、悲戚、决绝,这一切在他的表情中只是一个冷漠,在他的字句中只是一个“走”,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存在于他的眼中。 “你在哪?” 你在哪?在哪! 柳明凡不敢说、也不敢想苏未已经死了,对他来说苏未就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是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兄弟。现在突然和他说他的兄弟死了,他是断断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和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人。 “阿咅,奶奶,你们还好吗?”思归坐在池边的巨岩上,抱着双腿,神色凛冽。 但却柔情。 解去发箍后的思归变得格外清冷,本来还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可爱可言。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堵冰墙,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则是穿透冰墙的利刃。 寒如锋,冷彻骨,只一眼,可杀生。 最后一人,是玄烨,爱新觉罗?玄烨。 而他,只想念一个人。 他的姐姐,爱新觉罗?玄煜。 玄煜是爱新觉罗家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但是她被人掳走了。玄煜被掳走的时候玄烨就在身边,或者说曾在身边。 他跑开了。 “如果我也能那么勇敢,姐姐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玄烨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茎,嘴里轻声呢喃着。 那一次退却,是他一生的痛。 玄烨感到有些恶心,恶心自己,恶心水里的那个人。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真实。 “彩虹!” 思归突然惊呼出声,将玄烨惊得连忙揉了揉脸,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嗯?”柳明凡抬起头,定向了一个方向。不是他知道所谓的彩虹在哪,而是那道彩虹实在太耀眼。 似有彩霞接九天。 “你们看水里!”思归一声惊呼后又是玄烨的喊声。 水天日月相交连。 天下奇观! 低垂的夕阳在水中倒映成影,起些素白;微起波澜的水面将那一道霞光反出了好似彩虹的斑斓;不远处的天空还有一轮月影,虽极淡,却显轮廓。 日月交辉,万象星霖。 “就是现在!走!” 日晕完全没入水中的那一瞬,柳明凡纵身跃入了池水中,没能惊起水花,也没能惊到旁人。这一瞬的天地异象好像只有他们三人看见,而所有在天池赏景的游客又好像是被施了术一般,视其三人而不见。 三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池水之中。 但又有一人紧随其后,惊起一抔水花。 “啊!” “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啊!” “那边那边!” “各位老铁,我现在正在长白山天池,刚刚有人落水了。老铁们火箭刷起来,我冒死去给你们拍后续!” …… 入水的那一刻,挤满柳明凡双瞳的,是一片幽蓝。 那种深远的感觉,就像是,死亡。 “凝视深渊?” 柳明凡突然想到了那句话:“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门?”柳明凡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水面。 “原来如此。” …… “走吧,棋子都已经入局了,棋手也该入座了。四千年啊,我一子都没能赢过,不过今夕不比往日,这次总该轮到我提子了。”偷天老人取下草帽,从密集人群中缓缓走出,也不见他如何推挤、闪避,他就这么走到了人群的最前端。 “坚持这些时间是我的极限,该进去了。”偷天老人站在岸边,轻轻踏出一步,稳稳地站在水面上。旁边的人在这一刻都像是失了神一样,喧嚣着,癫狂着,像是在朝拜,又像在庆贺。 疯魔。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人族,最低等的种族。这只是最低级的幻术,他们就这样沉迷其中,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女娲最不该创造的,就是人族!” 偷天老人右脚轻轻跺了跺,一道气劲便从他脚心下迸发开来,将池水生生劈开两半。 现水中山河。 “长白之门。”男子看着水中的山河,不禁感叹出声。 他看向身后的人群,眼神中写满了悲伤。 这是他对他们的怜悯。 偷天老人说的不对,却也是没有说错,如今的人族的确是过于的……低等。如今的人族世界被物质与肉~欲所充斥,大部分人都从自己活成了“人”,又从“人”活得不像“人”,也不像自己。每天睁开眼就要再一次迈入这尔虞我诈的世界,有人会利用你的无知欺骗你,也有人会利用你的贪欲,甚至是利用你的善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字。 贪。 佛门三恶念中的贪念,是最能代表如今人族的一个字,这是一个事实,惨痛的事实。 今已不见,选贤举能;今已不见,大道为公;今已不见,成列而鼓;今已不见,师出有名;今已不见,礼义廉耻! “看懂了?”偷天老人回头看向男子,没有指明,也没有道破。 人心不过股掌间。 “呵呵,这不是长白之门,只是山海之门而已。长白之门哪有那么容易见到,那可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地方。”偷天老人沙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迈入了水下的山川世界中,而他身后的男女也跟着进了去。 水面又重归平静,但却又惊了天地。 杂乱。 “啊!” 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刺破宁静。 人们在惊恐中醒来,又以自己的惊恐为这个世界添上一分杂乱。有的人此时正伏在地上,拼命地挖刨着地面,尽管十指都已经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有的人正噬咬着身边的人,红齿白蛇,形若饿鬼;更有甚者拥抱在一起缠绵,衣冠不整,不知羞,不知耻。 一个被欲望支配的世界。 好在那一声尖叫后世界恢复了正常。 但人心却留了疤,抹不掉的疤。 …… 水上人间已地狱,水下地狱似人间。 “柳明凡,柳明凡!”三个人中玄烨是最早醒过来的,发现周遭的两人还在昏迷,他便施展了江湖上绝迹已久的降龙十八掌。 十八个响亮的耳光,成功叫醒了柳明凡,还送了两个大红桃子。 “我靠,脸好疼。”柳明凡捂着堪比寿桃大的腮帮子,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扇的。 “小姑娘,小姑娘,醒醒!”玄烨这对待起女生就是不一样,素白玉手轻连颊,娇声叠叠唤莺鸦。 “啊?”思归揉着头,眼神迷离。 “看那边。”玄烨抬手指向天边,流云似火。 朝行千里似火云。 “昼夜之地……”柳明凡望着湖边刚升起的太阳,眼中被震撼二字所填满。这不只是一轮日出,而是一个庞大的生命!那磅礴的纯阳之气是万古界不曾拥有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散发着一股“生”的气息。 “啊,柳明凡你的脸怎么了?”就在两人沉浸其中的时候,思归那迷糊中带点惊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一轮出水朝阳给吸引住了,还有一个半梦半醒的思归,眼神定在了柳明凡那堪比蟠桃的脸颊上。 “我的脸?”柳明凡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然后一步步靠近水面。 然后…… “wocao!嘶!”柳明凡捂着刺痛的脸颊,愤愤地嘀咕着。 “回冠的(谁干的)!” 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柳明凡就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这么狠的手? “诶诶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可不好。也不知道谁下手那么狠,瞧给你打的,让我逮着了绝对让他血债血偿。”玄烨小跑着到了柳明凡面前,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好像真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把柳明凡给打了似的。 “罗资炫在就要里血在血藏!”柳明凡一把掐住玄烨的脖子,拼命摇晃着。这是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玄烨干的,他这还要能给骗了那以后就不用见人了。 “呃呃呃!松开松开!掐死了!掐死了!” “去死吧!里锅黄八蛋!” 就算是喊豁了嘴,也不能弱了这个气势! “喂,你俩别闹了,看那是什么?” “啊?” “咳咳咳,嘛玩意儿?” 难舍难分的掐架二人组终于是舍得放开对方,好好看一看这四周的环境了。 而这一眼让他们找到了他们苦苦追寻数日而毫无线索的东西。 鸱枭。 “是鸱枭,快追!”看清是鸱枭那一刻柳明凡完全忘了脸部的疼痛,一双腿恨不得跨过山河大海、越过人山人海,免得等会鸱枭扑棱棱就飞走了。 不过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被扼杀在起跑线上的。 “追什么追,它又不跑。”玄烨一把揪住柳明凡的领子,扬了扬下巴。 “诺,你看它下面。” 周身处,不见寸草,不见株木,唯有那一棵,虽草形却壮硕如木。 势必为参王。 第七十八章 裴稚 “这怎么查?上百度问度娘吗?”柳明凡看了看苏未手中的档案,默默掏出了手机。 “……” “要么?谷歌一下?” “……” “老师的电脑里应该有些内部资料。”无语的苏未实在是不想和柳明凡纠结,只能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走向了柳非玄的电脑。 这个本是他们不能触碰的。 “密码?我们哪来的密码?”柳明凡看着屏幕上的密码锁,一时间有些语塞。 “老师应该会留下线索。”苏未看了看电脑上方的书架,想起了以前柳非玄教导他们的样子。 柳非玄从来不让他们触碰自己的电脑,说是因为工作用的,电脑密码就连何珍也不知道。但是他不会禁止他们两人进书房,甚至很喜欢让他们俩在书房里面翻阅一些古书。 “线索……”苏未站起身,食指轻轻拂过书架上的书脊,感受着每一本书每一个字的呼吸。 他突然有种置身天地的感觉。 “兑位,”苏未看着书架上的《河图》,轻声念叨。 “坤位,”苏未又摸向了稍微偏一些的位置,《周礼》。 苏未记得,《周礼?职方》中有“天下之图”之说,而《周礼?大司图》中有“天下土地之图”之说,《周礼?夏官》中有“九州之图”之说,这些皆有文献记载的史实。 “离位,”《百鬼夜行》,源自日本传说《修行者百鬼夜行逢事》,记载了日本神话中所有的鬼怪妖火。 “艮位,”《三辅黄图》。 《三辅黄图》书成时间与作者已不可考,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其书成时间不晚于南北朝,是研究古代中国北方都城的重要文献。 “坎位,”水位,故有一本《水经》。 “巽位,”风之位,留以《相雨书》。 《相雨书》,书成与盛唐,出自黄子发之手。此书从“候气”、“观云”、“查日月并星宿”、“会风详声”、“推时”、“相草木虫鱼玉石”、“候雨止天晴”、“祷雨”、“祈晴”等九方面讲述了观雨之术。 “震位,”《论衡》。 “乾位,”《山海经》 为什么是《山海经》? 苏未伸手去取下书架上的《山海经》,抽出来的时候却掉出一叠东西,像是画着什么。 “山海经图注。”苏未拾起落到地上的纸张,看到了最上方的一行小字。 《山海经》地图。 苏未将手里的山海经放到一旁,将地图整个摊开在桌子上。 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柳非玄不小心没有放好导致的,以柳非玄的缜密程度,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东西有任何不“正”的情况。可是虽然他找到了地图线索,但还是不解其义。 一张地图,能说明什么? “小凡,老师还有没有给你说过什么?”苏未最后还是将目标放在了柳明凡的身上,毕竟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柳非玄的人,任何线索都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老爹和我说了很多,但都是在叙说他的往事,还有就是说了关于符石的来源。”柳明凡想了想,掏出了符石。 他已经掌握了符石的开解法门,每天都有用练习般若中记载的斧技。可惜的是里面的招式只有三招,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柄斧子是程咬金用过的。 “还有吗?你再想想。” “还有……还有……还有就是混沌!最后临走时我被天空中的混沌迷住了神志,老爹在我背后敲了三下把我给叫醒了。”柳明凡仰着头,就像当时见到了混沌一样。 “混沌?”苏未有些迷失了,“为什么是它?” 《山海经》第二卷《西山经》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黄,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汤谷。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 “不是那个混沌,而是宇宙初开的混沌。”柳明凡当即反应过来苏未理解成了四大凶兽中的混沌(帝江),赶忙便开口。 “你说你见到了混沌!”苏未震惊地看着柳明凡,满眼的不可思议。 宇宙初开的混沌,那可就是普通的异兽这么简单了,它和西方至高神力属于一个属性。凡是它存在的地方,那必然是一片虚无,也就是所谓的归墟。 归墟之处,了无声息。 不论是生命还是灵体,都不可能存在于那个地方,除非是与混沌同源。 柳非玄,柳明凡,柳家。 深不可测。 “嗯,像一个太阳一样的东西,很亮很暖。” “你说,你是先被迷住了,然后老师在你背上敲了三下把你解开了?”苏未看着眼前的山海经地图,沉思着。 “好像,又不是。”柳明凡抓了一把头发,偏了偏头。 “让我再想想……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哦对!是后来,我要离开的时候,老爹才敲的那三下!” “你确定吗?” “嗯,肯定是!” “……我再想想,”苏未托着山海经地图,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还差点什么……敲击,密码,混沌……” 突然。 “小凡,你转过去,背对我。” “干嘛啊?”柳明凡疑惑地看了一眼苏未,但还是乖乖地转了过去。 “把上衣脱掉!” “卧槽?你干嘛?你可别搞我啊!我不喜欢男的!”柳明凡惊恐地回过头,看相苏未的眼神都变得很不一样。 “……,快点。”苏未面无表情地将柳明凡拧了过去,还不忘催促一声。 “行行行,我脱,我脱好吧。”迫于苏未的“淫~威”,柳明凡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 “果然。”在柳明凡脱下上衣的时候,苏未便看见了他背上深红色的五个点。 看着柳非玄这种传达信息的方式,苏未不知道该赞叹他老谋深算还是吐槽他心狠手辣了。 不过还好,柳明凡皮糙肉厚,不怕疼。 “以脊柱为中庭,对以天地之南北,这三个点……巫山,太行,昆仑!”苏未将地图贴到柳明凡的背上,找到了三个点的位置。 “好了没啊?”柳明凡偏过头,嚷嚷了一声。 “好了。”苏未取下地图放到桌上,头都不回一下。 他在思考。 这三个地方,有什么关联吗?为什么是这三个地方? 山海? 山海! 苏未猛地抽过边上的《山海经》,飞速翻了起来。 “是页码!” “723469。”苏未迅速输入推断出的密码,只十来秒,电脑就开机了。 “钢铁侠!看不出来老爹还挺时尚。”柳明凡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红色铁人,有些惊奇。 毕竟柳非玄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会用钢铁侠当桌面,柳明凡实在是想不到。 “上次老师看见你房间的手办了,特意来问我这是什么。”苏未看了一眼钢铁侠空洞的双眼,有些失落。 有些火,它本不该熄灭。 “裴卯。”苏未很快就找到了柳非玄的人物等级表,裴卯的名字赫然就在第五位。 裴卯,新疆库尔勒人,山外山生物系主任,非异人。曾被迫为阿尔法组织工作,参与了一系列生物方面的研究,并为之研究出一种名为“七日”的药剂。 “七日”的作用是提纯,它能以一种极为残酷的手段将异人身体内的鲜血蒸发,在提升血液纯度的nmkjhdd同时锻炼经脉。一支药剂的承受时间是七天,有西方上帝创造世界的寓意。 “七日”被阿尔法组织内部高层胡。掌控,被奉为神药,只有组织高层或则为组织做出特别贡献的人才有机会得到一支。 直到三年前的一次动乱,裴卯的妻子殉身于其中,而其女儿则被李奉元救出,裴卯这才摆脱了阿尔法组织的控制。 但是他这次却被处决了,令人意外。 “小凡,你怎么看?”苏未看完了裴卯的信息,回过头看向柳明凡。 “我还能怎么看,人都死了。不过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不然也不会被干掉了。”柳明凡眯着眼往屏幕上凑了凑,含糊地回答了一声。 “他这样的人,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除了一死,还有什么办法呢。”苏未看着屏幕里的倒影,双目有些空洞。也不知道苏未这话说的是裴卯,还是别的谁。 “诶!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柳明凡突然打断了苏未的悲戚,将鼠标移动到一张图片上,双击放大。 “这是,思归?”苏未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是裴卯的女儿,叫裴稚。”柳明凡调出裴稚的档案,浏览着。 “裴稚出生在库尔勒,从小就被裴卯带在身边,其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便没了消息。 哇哦,她以前似乎还是一个神童呢,战果累累啊。”柳明凡翻阅着裴稚的资料,不禁赞叹着。 “嗯?”苏未突然伸出手点在屏幕上,对着一张图片。“放大这个。” “嗯好。”柳明凡也不含糊,鼠标“哒哒”两声便打开了图片。 这是裴稚的一张自拍,拍的侧脸,脖颈处有一块明显的疤痕。 “嗯……” 第八十一章 “这怎么查?上百度问度娘吗?”柳明凡看了看苏未手中的档案,默默掏出了手机。 “……” “要么?谷歌一下?” “……” “老师的电脑里应该有些内部资料。”无语的苏未实在是不想和柳明凡纠结,只能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走向了柳非玄的电脑。 这个本是他们不能触碰的。 “密码?我们哪来的密码?”柳明凡看着屏幕上的密码锁,一时间有些语塞。 “老师应该会留下线索。”苏未看了看电脑上方的书架,想起了以前柳非玄教导他们的样子。 柳非玄从来不让他们触碰自己的电脑,说是因为工作用的,电脑密码就连何珍也不知道。但是他不会禁止他们两人进书房,甚至很喜欢让他们俩在书房里面翻阅一些古书。 “线索……”苏未站起身,食指轻轻拂过书架上的书脊,感受着每一本书每一个字的呼吸。 他突然有种置身天地的感觉。 “兑位,”苏未看着书架上的《河图》,轻声念叨。 “坤位,”苏未又摸向了稍微偏一些的位置,《周礼》。 苏未记得,《周礼?职方》中有“天下之图”之说,而《周礼?大司图》中有“天下土地之图”之说,《周礼?夏官》中有“九州之图”之说,这些皆有文献记载的史实。 “离位,”《百鬼夜行》,源自日本传说《修行者百鬼夜行逢事》,记载了日本神话中所有的鬼怪妖火。 “艮位,”《三辅黄图》。 《三辅黄图》书成时间与作者已不可考,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其书成时间不晚于南北朝,是研究古代中国北方都城的重要文献。 “坎位,”水位,故有一本《水经》。 “巽位,”风之位,留以《相雨书》。 《相雨书》,书成与盛唐,出自黄子发之手。此书从“候气”、“观云”、“查日月并星宿”、“会风详声”、“推时”、“相草木虫鱼玉石”、“候雨止天晴”、“祷雨”、“祈晴”等九方面讲述了观雨之术。 “震位,”《论衡》。 “乾位,”《山海经》 为什么是《山海经》? 苏未伸手去取下书架上的《山海经》,抽出来的时候却掉出一叠东西,像是画着什么。 “山海经图注。”苏未拾起落到地上的纸张,看到了最上方的一行小字。 《山海经》地图。 苏未将手里的山海经放到一旁,将地图整个摊开在桌子上。 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柳非玄不小心没有放好导致的,以柳非玄的缜密程度,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东西有任何不“正”的情况。可是虽然他找到了地图线索,但还是不解其义。 一张地图,能说明什么? “小凡,老师还有没有给你说过什么?”苏未最后还是将目标放在了柳明凡的身上,毕竟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柳非玄的人,任何线索都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老爹和我说了很多,但都是在叙说他的往事,还有就是说了关于符石的来源。”柳明凡想了想,掏出了符石。 他已经掌握了符石的开解法门,每天都有用练习般若中记载的斧技。可惜的是里面的招式只有三招,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柄斧子是程咬金用过的。 “还有吗?你再想想。” “还有……还有……还有就是混沌!最后临走时我被天空中的混沌迷住了神志,老爹在我背后敲了三下把我给叫醒了。”柳明凡仰着头,就像当时见到了混沌一样。 “混沌?”苏未有些迷失了,“为什么是它?” 《山海经》第二卷《西山经》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黄,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汤谷。有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 “不是那个混沌,而是宇宙初开的混沌。”柳明凡当即反应过来苏未理解成了四大凶兽中的混沌(帝江),赶忙便开口。 “你说你见到了混沌!”苏未震惊地看着柳明凡,满眼的不可思议。 宇宙初开的混沌,那可就是普通的异兽这么简单了,它和西方至高神力属于一个属性。凡是它存在的地方,那必然是一片虚无,也就是所谓的归墟。 归墟之处,了无声息。 不论是生命还是灵体,都不可能存在于那个地方,除非是与混沌同源。 柳非玄,柳明凡,柳家。 深不可测。 “嗯,像一个太阳一样的东西,很亮很暖。” “你说,你是先被迷住了,然后老师在你背上敲了三下把你解开了?”苏未看着眼前的山海经地图,沉思着。 “好像,又不是。”柳明凡抓了一把头发,偏了偏头。 “让我再想想……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哦对!是后来,我要离开的时候,老爹才敲的那三下!” “你确定吗?” “嗯,肯定是!” “……我再想想,”苏未托着山海经地图,却始终找不到头绪。 “还差点什么……敲击,密码,混沌……” 突然。 “小凡,你转过去,背对我。” “干嘛啊?”柳明凡疑惑地看了一眼苏未,但还是乖乖地转了过去。 “把上衣脱掉!” “卧槽?你干嘛?你可别搞我啊!我不喜欢男的!”柳明凡惊恐地回过头,看相苏未的眼神都变得很不一样。 “……,快点。”苏未面无表情地将柳明凡拧了过去,还不忘催促一声。 “行行行,我脱,我脱好吧。”迫于苏未的“淫~威”,柳明凡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 “果然。”在柳明凡脱下上衣的时候,苏未便看见了他背上深红色的五个点。 看着柳非玄这种传达信息的方式,苏未不知道该赞叹他老谋深算还是吐槽他心狠手辣了。 不过还好,柳明凡皮糙肉厚,不怕疼。 “以脊柱为中庭,对以天地之南北,这三个点……巫山,太行,昆仑!”苏未将地图贴到柳明凡的背上,找到了三个点的位置。 “好了没啊?”柳明凡偏过头,嚷嚷了一声。 “好了。”苏未取下地图放到桌上,头都不回一下。 他在思考。 这三个地方,有什么关联吗?为什么是这三个地方? 山海? 山海! 苏未猛地抽过边上的《山海经》,飞速翻了起来。 “是页码!” “723469。”苏未迅速输入推断出的密码,只十来秒,电脑就开机了。 “钢铁侠!看不出来老爹还挺时尚。”柳明凡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红色铁人,有些惊奇。 毕竟柳非玄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会用钢铁侠当桌面,柳明凡实在是想不到。 “上次老师看见你房间的手办了,特意来问我这是什么。”苏未看了一眼钢铁侠空洞的双眼,有些失落。 有些火,它本不该熄灭。 “裴卯。”苏未很快就找到了柳非玄的人物等级表,裴卯的名字赫然就在第五位。 裴卯,新疆库尔勒人,山外山生物系主任,非异人。曾被迫为阿尔法组织工作,参与了一系列生物方面的研究,并为之研究出一种名为“七日”的药剂。 “七日”的作用是提纯,它能以一种极为残酷的手段将异人身体内的鲜血蒸发,在提升血液纯度的nmkjhdd同时锻炼经脉。一支药剂的承受时间是七天,有西方上帝创造世界的寓意。 “七日”被阿尔法组织内部高层胡。掌控,被奉为神药,只有组织高层或则为组织做出特别贡献的人才有机会得到一支。 直到三年前的一次动乱,裴卯的妻子殉身于其中,而其女儿则被李奉元救出,裴卯这才摆脱了阿尔法组织的控制。 但是他这次却被处决了,令人意外。 “小凡,你怎么看?”苏未看完了裴卯的信息,回过头看向柳明凡。 “我还能怎么看,人都死了。不过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不然也不会被干掉了。”柳明凡眯着眼往屏幕上凑了凑,含糊地回答了一声。 “他这样的人,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除了一死,还有什么办法呢。”苏未看着屏幕里的倒影,双目有些空洞。也不知道苏未这话说的是裴卯,还是别的谁。 “诶!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柳明凡突然打断了苏未的悲戚,将鼠标移动到一张图片上,双击放大。 “这是,思归?”苏未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是裴卯的女儿,叫裴稚。”柳明凡调出裴稚的档案,浏览着。 “裴稚出生在库尔勒,从小就被裴卯带在身边,其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便没了消息。 哇哦,她以前似乎还是一个神童呢,战果累累啊。”柳明凡翻阅着裴稚的资料,不禁赞叹着。 “嗯?”苏未突然伸出手点在屏幕上,对着一张图片。“放大这个。” “嗯好。”柳明凡也不含糊,鼠标“哒哒”两声便打开了图片。 这是裴稚的一张自拍,拍的侧脸,脖 第八十二章 闲茗茶社 “你,你好。抱,抱歉打扰了。” 女孩怯怯的站在门口,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你好,”我放下手中的古卷,看向她,“姑娘是来喝茶的吗?” 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七秦尺高,微胖,五官端正。 “那个,听说您这里可以埋葬过去,是真的吗?”女孩子的双手紧紧攥着两侧的衣角,每次我看向她的双眼,她总会闪躲开。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人。 “姑娘是想喝浮生茶呢,还是冥灵茶?”我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从身后取出贴有“浮生”二字的茶篓。 “浮生。”女孩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布包,紧紧攥在手里。每一个喝浮生茶的客人,都是这样。 我没有催促她,只是将木匣放在案前。能来闲茗的人,极少有自己找过来的,都是朋友推荐的。因此,他们都知道闲茗的规矩:浮生不收钱,只收取浮生。 女孩盯着那个布包看了很久,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舍。也许真的很在乎吧,才会如此绝望。 “您能帮我拆开它吗?”女孩求助地看向我,艰难地举起自己的右手,递给我。 我从女孩手中接过布包,拆开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十个数字。 “请随我来。”我将纸条放进木匣,引领女孩去到西厢的茶室。女孩很乖巧地坐在我面前,看着我煮茶。 一柱香。 女孩接过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我叫阿闲……” - 我叫阿闲,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阿闲。这件事,得从五年前,我在小学的时候说起。 那一天回到家,我突然发现有一个陌生人加了我的QQ,是“精准查找”。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辰辞,一个年长我六岁的男生,一个改变我一生的人。 “你是谁?”对于陌生人,每个人都会这样子问,我也一样。 “你好呀。”辰辞很快就回复了我,可能是一直在看手机吧。“闲着无聊,就随便搜了一下,打扰啦。” “没事没事。”那时候的我还没那么内向,有人找我聊天我也就很自然地回应他。 于是,辰辞就这样子闯入我的世界,就好像一颗流星。 “不和你聊咯,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晚安”这边妈妈已经开始催我睡觉了,我只能和辰辞说晚安。 “晚安,等你回来哦。”看着辰辞发了一个月亮的表情,我也就放下手机睡觉了。 其实,我并没有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直到我回到了家。 “早安啊!” “我好无聊啊。” “你吃午饭了吗?” “我和你说,我们老师可烦了,每天上课都好无聊。” “你还没回来吗?” “你几点才放学啊?” 打开手机便看到辰辞的消息不断跳出,随后又跟上一句“回来了?”,时间是刚刚。 “嗯,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我很少收到这么多消息,尤其是上学的时候。 “看到你上线了。”辰辞的语气就好像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可是我内心不知道为什么,被触动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我不明白这是不是喜欢,只是我突然觉得,屏幕对面的这个人,真好。 “是啊,等了你一天了。”辰辞给出了我想要的回答。 “谢谢。” 就这样子,我每天都有了一件期待的事,就是回去拿起手机,看看辰辞给我的留言。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就这样子,我和他来来往往相处了几个月,中间互换了照片,地址,电话。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子继续下去,永恒不变。 直到有一天,他和我表白了。 “我发现我可能喜欢上你了。”辰辞突然蹦出来这句话,太突然。 “啊?”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惊慌失措。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我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和我表白了!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又一记重击狠狠敲在我的脑海中。我感觉到心脏跳的越来越快,脸上也开始滚烫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可是我想十八岁再谈恋爱。”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孩都喜欢说十八岁以后再谈恋爱,可能是因为小时候都觉得十八就是成年了,可以无拘无束吧。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那一刻,我想我知道了爱情。 后来,他一如既往地陪着我,就如同他所说的,他可以等我。 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子,到我十八岁,然后相爱,永远在一起。只可惜,那只是我以为,小孩子总是那么天真。 初一的某一天,他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疯了一样去寻找他,可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和他仅有的联系,只是手机。QQ被删了,电话是空号,这个人就这么从我的世界凭空消失了! 我哭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后来,我照常上课,每天就这么过下去。但我心里却一直相信,他会回来的。 也许,这就是傻吧。 然后我等到他了。 两年后,他回来了。我初三,而他已经辍学了。 “你为什么离开?”我这么问他。 “为了男人的事业!”他这么回答我。 就这敷衍的回答,我信了。 “你有女朋友了吗?”隔着屏幕,他看不见我的泪。 “没有。”隔着屏幕,我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只知道我哭了,哭着,笑着。“他还在等我,他没有骗我。” 那几天,我感觉我像是活在了梦里。我在梦里勾勒着我和他的未来,勾勒着只有我们的城市。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他的消息:“我媳妇儿知道你了,她要加你,你解释一下吧。” 我的脑袋“嗡”一声就懵了,“你不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吗?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他在我面前,我想我会咆哮着喊出这句话,歇斯底里。可是我只能,打字。 “我没骗你啊,我的确没有女朋友啊。”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能看到字里行间的嘲笑与奚落。 “好,是我错了,我误会你了。”我没有和他吵,只是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语气里的绝望,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 那天晚上,他的“媳妇儿”就加我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很平静地,“如果你喜欢他,你和他在一起吧,我退出。” 也许,她也只是一个被欺骗的女孩?我不知道。我告诉她,我不会再打扰他们,他爱的是她,不是我。 我只问了她一件事,便删除好友,删除QQ,关机。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吧。” 这就是你说的,男人的事业吗? 阿闲,这辈子,不要再相信别人了。 我用琉璃皿取下女孩眼角的泪滴,用茶刀取出一半置入浮生中。 “浮生茶,其实是孟婆汤吧。”女孩看了我一眼,笑了。我见过太多这样子的笑,绝望,不甘,愤恨。 我将剩下的半滴泪珠封入帖有“忘川”二字的酒坛中,背对着女孩。身后,女孩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谢谢。” 女孩离去后,我锁上了房门。闲茗,一日只煮一杯茶。 “你好。” “你好。我叫循” 女孩径直走到我面前,将一张记忆卡放在桌案上。 “我想要一杯浮生。” 我轻轻地收起了记忆卡,放入木匣中,置于帖有“阿闲”的木匣旁边。 “请随我来。” 女孩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煮茶,时而看着我,时而环顾四周,双腿轻微的抖动着。 我等茶凉下来,递给她。 她突然红了眼眶,腿抖得更厉害了,双目紧紧盯着手中的杯子。“是不是,喝下去就能忘掉一切了?” 我没有说话。 她刚进来时我便看见了她眼底的迷惘,假装的从容,总是容易戳穿的。 “忘了也好。”她笑着看向我,眼中却是流露着悲伤与迷惘。 “嗯,忘了也好。”我知道她在迷惘什么。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循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甚至是有些讥讽。 她闭着眼一口将茶杯里的茶喝了一半,错愕地看着我。 “甜的。” “嗯。”浮生茶的味道,取决于喝的人。情爱这种事,总会是先甜后苦。 循从口袋中取出手机,开始播放着一段段录音。 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的对话。或者说,是女孩子在为男孩子听音。 “先生,您,会重男轻女吗?”循并没有看向我,而是看着她的手机,在回忆着。 我没有回应她。 她也没有等我回应。 我出生在一个原生家庭,从父母到爷爷奶奶,都重男轻女。从小学开始我便住在了学校,一住就是一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和家人见面。但是每次见面也只是各自坐在沙发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却不能说出一句话。 。。。。。。。。。 第八十二章 “唉。” 我拿着鸡毛掸子,对着茶篓间的蜘蛛网叹了口气。只不过是一个五一假期不在,居然连蜘蛛网都结上了! 也许这就是岁月吧,不是因为时间的长短,而是因为被人遗忘。 好在,我回来了。 我拿着鸡毛掸子,将每茶社的一寸都仔细清扫过,随后又用清水擦拭了一番。 似乎是擦去了被遗忘的痕迹。 但是我却感受到了它们对我的不满,他们在抗拒,他们不愿意再于我掌间。 因为我曾将它们遗忘。 这不是我想要的,但这又好像是我希望的。 好在荼靡还在。 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慰藉了吧,亦或是惩处? 谁说的清呢。 “欢迎光临,请问您想喝点什么呢?”我转过身,迎向正走进门的女孩。她的脚步声不算重,但是却格外清晰。 这是失落的寂静。 “喝杯茶,要蜉蝣;聊聊天,往事休。”女孩正正地站在我面前,微笑着。 一如电视剧中的大家闺秀。 “敢问姑娘芳名?”我见她如此,不自觉地也学着整了整袖袍,端坐着。 “小女子名唤时笙。”女孩抿着嘴,莞尔一笑。 笑得我毛骨悚然。 “其实,不用这样子的,随意一点就好……”我还是一本正经地坐着,一本正经地笑着看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似乎总是一本正经地。 “啊,早说嘛,那你叫我时笙就好了。”女孩像是如获大赦一般长出了口气,嘴角高高地扬起,两只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呵呵。”我轻笑一声,没有接话,转身为她取下蜉蝣。 眼角的那弯月,才该是惊世容颜。 月上眉梢,影落杯中。 - 人生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一坨大大的狗血,淋头而来。 你总会遇到太多想不到的人,经历太多想不到的事,然后还得去适应他们,去接受它们。 就好像除了这样子,没有了别的法子。 但也的确如此。 我有过一段童年,它很短,但也很充实。填充在其中的,不是甜蜜与温馨的回忆,而是数不清的打骂。 但它却是我怀念的一段时光。 其实我的父母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打骂我,而是因为我又皮又倔。详细点说的话,那我应该就是一个孩子王,天不怕地不怕。别人都说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不一样,我今天挨了打第二天照样上房揭瓦。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意义何在,只会让他们打我打得更狠吧。但我就好像是享受那种感觉,至少这样子可以感觉到他们在乎我。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六岁那年,我放学回家,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开心,像是去见一个期待已久的人,虽然那个人其实就是你出生以来就面对着的人。 然后一个熟悉不过的人,以一种寻常不过的语气,说了一句寻常不过的话。 “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快点回去。” 他的语气很轻快,还带些愉悦。 但我却在那一瞬间失了神。 我回到了家,看见了我那个所谓的弟弟,瞅着他。真的特别丑,皱巴巴的,像一只瘦猴一样。 然后这个家就完整了,弟弟,爸爸,还有妈妈。 多出一个我。 - 时笙无奈地笑了笑,端起了品茗杯。 她笑着,皱紧了眉。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表情,就好像突如其来的人生。 - 我弟就像是一个恶魔,生生将我拽入了他为我编织的噩梦。 我和我弟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存在,我大大咧咧的不会说话,不讨人喜欢,还整天搞破坏,村里的人家一大半都来我家告过状。而我弟比我聪明,也比我好看,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甜,经常把我爸妈哄得团团转。 谄媚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的很形象了。 于是乎,我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摇身变成了家里的小皇帝。他要我向东我要是敢向西,他就去我妈那哭闹,给我告上一状。得,就是一顿打。 这打的多了,我就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有一次我甚至梦见了自己被我妈从河边捡回来,就连哪一天哪条河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于是我拿这件事去问我妈。 然后我们家就多了个饭后谈资。 - “其实我妈和我说过,我小时候特别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和我开玩笑说我是那个小卖铺家的孩子,我就背起书包跟着走了。”时笙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傻的一匹。” 像是自言自语,不为说给我听。 我学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其实有时候这不是傻,而是绝对的信任。因为信任,所以哪怕明明知道是欺骗,也会义无反顾地去相信。 人类真是一个可笑的物种。 时笙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沉浸在她的回忆中,脸上分不清是喜还是忧。 -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他们是不是也希望我不是亲生的?他们恨不得把一切都给我弟,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真的很羡慕我弟,能够赖在他们怀里撒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是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过也不敢奢求过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曾经最最崇拜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吓得跑开了。 这该是有多失望?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感受得到。 渐渐地,我发现我开始变了。我变得冷血,无情。对于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居然是没有丝毫的眷恋。 小时候我会因为坐摩托车抱着我爸而感到幸福,而我现在却是连他的电话也不愿意接:小时候我会热衷于周日回家给家里做一桌子菜,而现在我却是最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小时候我会为我弟打架、给他带零食,而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 小时候我对他们所有人都还有这无限的遐想,而现在我的心中却已经毫无波动,甚至连绝望也是不曾有。 人最不怕的其实不是希望中的绝望,而是连希望也不曾抱有。 - “这便是我的过往了,总算是说出来了,这些年憋得爸爸心里难受。其实我也不想的,都说家人间才是最亲近的。”时笙仰头饮下蜉蝣,紧紧地皱着眉。“但是这样子,谁能不难过啊!” 我愣住了,虽然我能看得出来时笙之前笑得很勉强,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哭得那么突然。 我想开口,可是却被时笙打断了。 “这么多年,他们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他们偏心我弟,我也可以接受。那么多年,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亏待,自己亲弟弟,谁还不是宠着呢!可是,他……”时笙哽了哽喉,像是在鼓起勇气,一股莫大的勇气。“‘姐,我希望你永远别回来了。’那天,他就这么和我说,毫无掩饰地,刺在我的心上。” 时笙安静了下来,沉默着。“我累了。” 我不知道她是和我说的,还是和自己说的,还是说给岁月。 但她的确是很累了,就连笑容,也令人感伤。 “我很庆幸,自己的三观并没有因为这些过往而扭曲,没有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也没有成为自己最不愿意待见的那种人。 至少,我还是我。” 女孩临走前,又见眉梢月。 先生,如果韶华没有韶华,该怎么办?”女孩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没有嬉笑,也没有逗弄,只是皱着眉,一本正经。 “嗯?”我有些意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看着她的眼神,我似乎又猜到了什么。 低垂着的双眸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韶华,像是看见了什么,但又是没看见。 因为瞳中黯淡无光。 “她死了。”女孩的声音很平静,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像是在叹息。 叹入了韶华,惊起一阵涟漪。 杯中的涟漪很快便消散开去,但是杯中被荡开的人影却再也没有合上 这是被回忆荡碎了的灵魂。 - 我不知道该去如何表达这段感情,它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恋,也不是亲密无间的亲情,更不是波澜起伏的友情。但它却又是三者兼拥,它是一场不那么灿烂的爱恋、是一段同样温柔的亲情、也是一番涟漪荡漾的友情。 一个小小的生命,像是飘摇的烛火,随时可能会熄灭。而此时,这个烛火正在我的掌心,被我的手掌包裹着。她紧紧地依偎着我,细细的绒毛紧紧地包裹着我的手指。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样子的一种感觉,她轻轻挥动的爪子,拨弄着我的心弦,没有将其拨乱,而是拨出一支曲,奏成一段又一段倾心歌谣。 这是情不知所起的绝妙,如同春风沐雨,万物初新,心中有着一颗嫩芽,破土而出。 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便多了一只叫阿黄的小土猫,而这只小土猫总会跟着一个叫羽的女孩,一人一猫,形影不离。 梨涡伴浅笑,岁月不折腰。 “我对她伸出手,她便会向我跑过来,窜进我的怀里。这种一念1灵犀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梨涡犹在,但却盛酒,苦 第七十九章 棋局 “怎么了?”柳明凡看了看裴稚的照片,却始终找不出问题所在。 “你不觉得这个疤痕,太大了吗?”苏未伸出食指,轻轻抚过屏幕上裴稚的伤疤,眉头紧锁。“如果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早就应该死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说不定就是皮外伤,然后留了疤呢。”柳明凡有些不以为意,一道伤疤能说明什么? “也许吧。”苏未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裴稚的照片上,迟迟不肯移开。 “我觉得吧,她应该会知道点什么。”柳明凡随便划拉了一下鼠标,甩给了苏未。 “可能,不只是觉得,应该是一定。”苏未微微扬了扬嘴角,笑着把手机屏幕朝着柳明凡晃了晃。 恭奉仁来电。 “你说,这算巧合么?”柳明凡会意一笑,站到苏未身边。 “说不定,是命运。” 天命。 …… “你们两个,很出乎我的意料。”恭奉仁狠狠唑了一口烟斗,吐出一股烟云。 虽然距离上次见到恭奉仁已经有半年了,但是再见到他时依旧是那一身中山装,整个人打理得干干净净。 “可我还是没能把父亲带回来。”柳明凡手肘撑在大腿上,低了低头。 总有些事,让人一生为之落寞。 “咳咳,臭小子,”恭奉仁轻轻呛了口烟,眯了眯眼,“你说你没给老柳带回来是你的错,你这让我们几个老家伙脸往哪放?” 恭奉仁取下嘴里的老式烟斗在桌子上敲了敲,轻轻抹去了敲出来的烟灰,搓了搓手指。 “有些事,不是你多努力就能做到的,毕竟那本就不属于你该做的。 人啊,总得认个命。” 恭奉仁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乳白色的烟雾氤氲在他的脸上,遮盖了眉目,掩去了脸庞。 留下了那漫顶苍凉。 “唉。” 沉闷许久,却无言以谢此叹沉。 “这次叫我们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之前一直处于沉默的苏未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闷,一句话便点明了来意。 苏未就是苏未。 “咳咳,事情呢的确是有的,”恭奉仁清了清嗓子,从抽屉里取出一卷档案递给苏未。“这次呢,我需要你们去新疆找一个人,而且是只需要给我提供她的位置信息,并不需要你们出手。” 恭奉仁将档案递给苏未以后便轻轻仰倒在座椅靠背上,静静地看着二人,不开口,也不离开。 “为什么要让我和小凡去,明明只是找个人,选择命卜二脉的人去明显比我们好。”苏未只是瞟了瞟档案,便看向了恭奉仁。 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 “这本来是我等会儿要告诉你们的,”恭奉仁对于苏未突如其来的询问有些错愕,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次行动并不是学院组织的,而是上面。并且,必须派出你们俩。。” 上面,站在山外山背后的存在。 “这次行动,我和梁校长都很不放心,我们怀疑是上面有人想致你们于死地。”恭奉仁微微正了正身子,戒备地瞟了一眼两旁。 “梁校长虽然清理了学院里不少内奸,但是上面的内奸,他没办法插手。” 语气中多是遗憾,少是愤懑。 就好似理所应当! “柳家没开口?” 苏未这听似随意至极的一句话,却在柳明凡耳里犹如滔天巨浪。 此波甚轩然。 柳明凡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是并没有抬头,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文档。 低垂着的眼睑,总能遮住太多不想为人所知的东西。 “柳家,柳家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南曹北柳了。要不是柳瀚平死死撑着柳家的脸面,恐怕柳家已经从名门录中除名了。”恭奉仁眼珠飘了飘,说完又低下头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 “时过境迁啊。” “……”苏未沉默着,思考着。 “这次行动正好要路过陕西,你要不要带小凡去趟柳家?柳家家主这个位置,空了很久了。”恭奉仁头也不抬,还是在吸着手里的烟斗,就好似不经意间说出这一番话。 “老师用尽一切就是想让小凡脱离柳家,我不会把他又送回去的。”苏未脸色不变,只是语气强硬了许多。 不留余地! “嗯,也好。”恭奉仁侧着头,轻轻吐出一口烟,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平淡,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主张。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解其义。 “我看完了,你再看看吧。”柳明凡轻轻合上手中的档案递给苏未,取出了口袋中的竹筒。 “上次的行动,学院有考虑过这个情况吗?”竹筒在柳明凡的手中跃动着,黝黑的表皮上附着着隐晦的光。 言语中虽尊敬,却隐约质问! “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但是这一切都不……” “我只想知道,学院,考虑过吗?” 强硬,干脆。 他只想知道结果! …… “……”恭奉仁张了张嘴,迟疑了数十秒,又低下头去,吸了一口烟斗。 “学院,考虑了。” 这五个字,随着恭奉仁的那口烟,飘散在空气中。 “我以为,只有那些人会把我们当做诱饵。我以为我可以信任学院,我以为!” “我们不是没有长辈的孤儿。” 说到最后,就连愤恨也是不曾有,除了落寞,还是落寞。 “果然,这世人,值得吗?” 世人不知,其、问世人。 世人不知,其问、世人。 “谁说你们没有长辈了!我们师兄弟哪个没把你们当亲生儿子!你这次出了事我们几个谁不着急!” 这一巴掌,拍得桌子都发出了哀嚎。 勃然大怒。 “柳明凡,玄烨伤成那样我可还没和你算账呢!那是我的学生,他为了你险些葬送在那长白山上!我为什么没说,是因为你是柳明凡,因为你和玄烨都是我的孩子!我等着,等我到时候了,见到了老柳,再狠狠出这口恶气!” 恭奉仁的右手死死摁在桌子上,桌案上的茶刀滚落到了地上,桌角的茶水也洒了不少。 “我……”柳明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未一把拽住,强行打断了他的话。 “恭叔您别生气,小凡也不是故意的,您也知道他最近状态不太好。” 只一句话,便消去了恭奉仁的火气。 “要是我亲自去,该是会好些的。”恭奉仁坐回椅子上,眉头紧锁,唇见叼着的烟斗红光闪烁。 “事已至此,恭叔您也不要自责了。”苏未暗暗舒了口气,转头看向了柳明凡。 这小子,真能闯祸。苏未暗自腹诽了一声,连带着白了柳明凡一眼。 但却惊到了他自己。 惊异、错愕、不解、疑问。 这一瞬间,他在柳明凡的眼中看到了太多,多到他不敢相信。 就像他在柳明凡的眼里,也是不可思议。 “如果有一天,你会杀了我吗?” 柳明凡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是苏未说过的一句话。 苏未…… 你什么时候会说着客套话了? 这是柳明凡的不解,是他此生都不能明白的不解。 气氛沉闷着,直到恭奉仁开口。 “这次行动,我会让清墨和你们一起去。有她在,我也放心些。”。 阮清墨,恭奉仁一脉单传的弟子,命字脉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而且这次你们的行动组长是清染,老乔已经打过招呼了。这次我们会保护好你们的,像长白山上的情况我们绝对不会再让它发生!” 哪怕恭奉仁只是一介算子,但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却是震慑人心 好一股正气。 “其实还是一场赌局罢了。”柳明凡抬了抬眼,语气毫无客气一说,硬生生地怼了过去。“把我们的命当筹码也值得沾沾自喜?” 当真是说沾沾自喜,当真是嘲其沾沾自喜。 分外刺人! “你!”恭奉仁当即低喝出声,可是下一刻他却又软了下来,不知作何言语。 “也罢,当如是罢。唉!” 对于柳明凡,他也只能是以一声叹息作罢。 背身离去,步渐迷离。 第八十章 真正的云谲 “小凡,回去吧。”苏未看着柳明凡的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声。 那一双瞳,漆黑如墨,让人看不出其上的纹路。 “嗯……”柳明凡依旧是看着恭奉仁离去的方向,失着神。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苏未也不例外。 他越来越不了解柳明凡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再看看。”苏未把柳明凡扶到床上,右手撑在床沿,俯瞰着柳明凡。 他和柳明凡共处了十四年,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角度看柳明凡。 “嗯……”柳明凡眨了眨眼,侧过脸去。 “嗯。”苏未微微点了点头,右手肘微微用力就要离开。 但他却突然倒在了柳明凡的身上。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会出手。”柳明凡死死环着苏未的脖子,在他耳边挤出这么几个字。 随后又瘫卧在床上。 苏未呆滞了许久,柳明凡的喘息声充斥着他的耳畔,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哪怕是一个喘息,都要予以思虑! “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苏未直起身站到一旁,飞快地整理着衬衫上的褶皱,从领子到袖口,哪怕是只有一丝丝的折痕他都要去抚平。 他不想留下任何痕迹! 但他却又突然停了手。 一滴泪从柳明凡的眼角滑落,划过鼻梁,划过眼眉。 划开了本已坚固的心。 苏未快步走出了房间,片刻停留也不曾有。 “我答应过老师,会守护你一辈子。”书房中,苏未左手握着云谲剑,右手攥着云谲笔,神色凝重。 这是曾经的约定,一个他守了十四年的约定。 他曾守着这个约定,他也会守着这个约定。 “我倒看看,是谁敢在这拦我!”低喝之下,笔剑接并。 …… …… “怎么回事,我的头为什么,啊,好疼……”思归突然一个踉跄依靠到墙上,手中的杯子重重跌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不要醒过来,不要,不要!”思归依靠在墙上,左手死死拽着头发,右手在身前拼命地摇摆着,好像遇到了什么令之畏惧的事物。 太过诡秘。 这一幕,没人看见,也不会容人看见。 …… …… 大漠之上。 “负心人!”女子远远望向日起的东方,神色竟是有些凄厉。 所见之处,远是黄沙,近是黄沙。 “我等了千百年,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你欠我的债,谁来偿?是你?还是她?啊哈哈哈!” 她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笑着,就这么在天地间笑着,就这么在无尽黄沙中笑着。 实在是太痛快! “簌簌。”也许是女子笑得太过瘆人,一只蜥蜴突然从沙坑中钻了出来,蹒跚而去。 女子偏过头,舔了舔唇角。 咽下最后一口时,她还能感受到它的挣扎。 “呵呵。”女子轻轻抹了抹唇上的血迹,让它均匀地涂在唇瓣上,为自己增添了几分妖娆。 女子转过身,施施朝着西南方走去。那勾起的殷红,在阳光下竟没有丝毫的晦涩。 …… …… “你不是说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一个声音,嘶哑,凄厉。 一个声音,低沉,渺远。 “哼,不过是再杀他一次罢了。怎么,你怕了吗?” “那可是仙人,你说杀就杀?你以为你是谁!当年发生的事,你觉得还可能重演吗!”那个声音愈发凄厉,就像是钻向脑海的针。 “我以为我是谁?你来说,我是谁?我也是仙!”低沉的声音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凄厉声音主人的脖子,将它提到半空中。 一个如此壮硕,一个如此瘦弱。 “咳呵呵,仙?你也配?不过是一个……咳……不记册的……嫡仙罢!咳…哈哈哈!”那个瘦小的身影在空中不住地蹬着腿,双手死死掰住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 但言语却毫不客气! “……”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紧了紧,无一言语。 “怎么了?你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赵高吗?咳咳,哈哈哈,你有本事动手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也活不成!”瘦小男子不在挣扎,双手抓住赵高的手臂,居高临下瞪着他。 我也曾为天下君! “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赵高一把把瘦小男子甩到一旁,揉了揉手腕。 “等我回了山海界,就杀了你。” 就连眼神也不屑于给。 “那你可要好好活着啊,要小心了,不要死的太早了。”瘦小男子依靠在墙角,斜眼看着赵高的背影。 这是他的恨意,却也是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生机。 “哼。”赵高冷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 …… “呵哈……呵哈……咳咳。”苏未吃力地爬起身,看着眼前的长枪。 这才是真正的云谲。 “你不是走了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你这个人族的叛徒!” “是你害死了我女儿!” “从今往后,你就为我仙族效力了。” “人族不容你,仙家要杀你!救你,我怎么救!”。 “你死吧。” “你必须死。” “杀了他!” “杀,该杀!” “这个叛徒,杀了他!” “你走吧,就当我们不曾见过。” “你已经在这里死过一次了。如果你现在再死一次,你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 “咳……咳呵咳呵呵……”苏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暴虐的气流在他胸肺中冲荡着,就好似上古凶兽般。 但他终究是握住了云谲。 “昨日你来就我,今日我来就你。” 无厘头地,他便是说出了这句话。 长枪之上龙吟不再,只是呜咽,似是哀其千年不见。 …… …… “他终于是醒过来了。”柳非玄站在鶀鵚身边,看着天边的一朵闲云轻轻念叨了一声。 好像是在感慨,却又是有些无奈。 “你就这么任由他醒来,不怕他对柳明凡下手么?”此时鶀鵚还是一只鸟的样子,停在柳非玄身边的石头上,也不知道他是何神色。 “呵,我相信阿未,他不会的,那是他弟弟。”柳非玄轻笑一声,眉眼间满是得意之色。 “那你叹什么气,是怕那个人出手?” “谁知道呢,他的心思我也摸不定。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他应该不至于。”柳非玄想到了那个人,有点头疼。 “你今天叫我来,应该不只是和我感慨一下吧?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被你下了套子的。”鶀鵚偏了偏头,有些无奈。 “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当年还要随我上来?”柳非玄回身面对着洞口,笑问道。 “我不来谁来?倒是成全了你的名声。”鶀鵚刨了刨脚下的泥土,甩了甩头。 “苦了你了。”柳非玄向洞中走去,是有些笑意。 “真是苦了我了。”鵸?慢慢踱向洞口,跟着笑了起来。 …… …… “他已经完全醒过来了,你的时间可不多了。”瘦小男子挑衅地看着赵高,凄厉的声音就像是地狱之下的恶鬼。 这是个被囚禁了数千年的恶鬼! “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别忘了,当年是你我二人联手将他击杀的,就算他要来寻仇,也绝不会只杀我一人。”赵高没有理会瘦小男子的挑衅,一心一意绘画着手中的图纸。 “你让我做了两千多年的傀儡,怎么?你还想让我继续屈尊于你吗?啊!”瘦小男子不知从何出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盯着赵高。 “如果你真的有胆子自杀,你觉得你现在还会活着么?我什么时候拦过你?”赵高停了停笔,悬在了桌案之上,迟迟不肯落下。 “你真当我不敢么!”瘦小男子将匕首狠狠地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一道血流淌了出来,深红入墨。 步步紧逼! 时间,一瞬,又一瞬。 “这个秦字,可真得好好写。你说是不是,胡亥殿下?”赵高缓缓开了口,也落了笔。 而他的身后,是刀身触地。 第八十二章 好看!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苏未看了一眼空空的酒杯,微微颤了颤舌。 意犹未尽。 但他知其不可! 温飞卿,飞卿,那可是温庭筠的字。 这让苏未不得不惊。 “梁墨,房梁的梁,墨斗的墨。”酒糟鼻用食指蘸了些酒水,在桌面上比划起来。 一指蕴藏三尺锋,悠然走笔似游龙! “苏未,柳明凡。”苏未简短地报出自己和柳明凡的名字,打量了一眼梁墨。 这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把他扔进人堆里没人会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当你仔细去看时,又会觉得他与众不同。 那一双眼被掩藏着的瞳,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我知道,李义山嘛。”梁墨撇了一眼柳明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商隐,字义山。 这个梁墨,每一语都惊人。 “您是喝多了。”苏未不想和梁墨在二者身份一事上多过纠缠,敷衍了一句便伸出手去,想要扶住梁墨的酒瓶。 却一道寒光! “没有人能碰我的酒!”梁墨微微抬起头,冷了一眼苏未,指尖酒液凝丝,焰长三尺。 三尺青锋指尖藏。 苏未将隐隐作痛的手掌藏到身后,沉默着。 “嗨啊呀!我喝完了!”柳明凡重重地将酒杯扣在桌子上,扯了扯喉咙。 “这酒真tm辣!”低声叫骂,好似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年多一样。 但苏未看见了柳明凡在桌下轻轻抬起的手。 “这些人莫不是把你二人说反了,”梁墨又咽了一口酒,轻笑着扫了一眼苏未和柳明凡。“我就说,一个江南的臭书生怎么会喜欢塞北的烧刀子。” 梁墨打了个响鼻,突然就没了声音。 再看时,他已经侧着头躺在角落鼾声大作。 “这个人……”柳明凡看了一眼梁墨,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怪人。 “阿未,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 这莫名其妙的,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是疯子是什么? “也许。”苏未又看了一眼嘴角嗪笑的梁墨,没有任何表态,但眼底下却是有着戒备。 他在那个梦中,是有见到一个名为温飞卿的人。 “行了,先不管他了,我们也回去休息会儿吧。”柳明凡扫视一眼车厢其他的寥寥几人,心里嘀咕了一声“冷清”,慢慢踱回了自己的位子。 是挺冷清。 苏未看了看昏暗的灯光,轻轻跺了跺脚下的地板。 还好,触感很真实。 苏未坐到椅子上,取出水瓶喝了一口。 刚刚的那一瞬,他又回到了之前在山外山遇袭之时,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就连那灯光,也是昏暗得有些晃人。 太,可怕。 如果不是那个灯闪了一下自己也不会这样。 苏未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看来自己还是太紧张了。” “阿未,怎么还站在那?你的背是怎么了?”柳明凡本已经坐到了位子上,但是不知为何却迟迟没能等到苏未,便回过头去看他。 否则他也发现不了苏未背后的伤。 “什么?”苏未偏过头,看着奔向自己的柳明凡。 “你这是怎么了?”苏未距离柳明凡并不远,只是三两个跨步的距离,瞬间便是到了眼前。 苏未愣愣地看着柳明凡,一时间竟是恍惚。 “你背上这道口子是怎么回事?”柳明凡一把扯过苏未的肩膀,狠狠揪过他背上残破的那部分衣服,被情绪支配了的声音第一时间 便吸引力全车厢人的注意力。 苏未回过头去想要看到自己的伤口,可是伤口毕竟是在背上,不论他怎么做也是看不到的。 但他能感受到柳明凡的焦急、紧张。 “你松手。”苏未转了转身,背对着车窗。 他终于是看见了自己背上的伤痕。 “……”苏未仔细看了看玻璃上的自己,松了口气。其实伤痕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在他背上撕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大惊小怪。”苏未瞥了一眼柳明凡,默默走到了座位上,脱下了上衣。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柳明凡可能这辈子都看不见苏未背后的故事。 “阿未,你这……”柳明凡看着苏未背上的斑驳,嘴巴大大地张着,合不上。 如果说沟壑纵横能用来形容人的话,说的应该就是苏未了。 羊脂美玉这个词用来形容苏未的皮肤是丝毫都不为过,柳明凡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的肌肤居然能够如同婴儿一般嫩滑,毕竟苏未手臂上和脸上的皮肤还是相对较为正常的。 论背影,苏未本该是一个不输于吴庚的美男子,可是这一道道的疤痕,却令人毛骨悚然。 “没什么。”苏未很快便套上了一件白衬衫,飞快地扣上了扣子。 “……”柳明凡咽了咽口水,将几个涌到嘴边的字连着口水咽到肚子里,才又开口问出了他的问题。“你的伤,没事吧?” 柳明凡可以无视苏未身上的沟壑纵横,但他不能无视那一条鲜红的线条。 那是用鲜血勾勒出的一笔。 “没事,如果你不说我甚至感觉不到它。”苏未将破损的上衣摊开在腿上,看着那破裂之处,有些背后发凉。 这件衣服不是被利器切开的,而是其间的每一根丝线,自己断开的。 就像是收到了不可反抗的旨意。 那是剑意,斩断一切的剑意! 苏未难以克制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每一根断开的丝线,感受着它们发自心底的惧怕。 “呵……”许久,苏未才长出一口气,收回了手掌。 “怎么样?”柳明凡凑到苏未身边,看着苏未鲜血淋漓的手指,有些心疼。 如果不是他对苏未的了解,恐怕就要强行出手拽开苏未了。 “很恐怖,”苏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失神。“这股剑意,太恐怖。” 说的时候,苏未正看着手中的衣服,眼神中是极为罕见的惊慌。 “如果不是他对我没有敌意,我恐怕已经变成一个疯子了。” 剑意并不是实质存在的,它是一种意志概念,想去感受那就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去接触。但是这股剑意,却是有着斩开一切的锐气! 着实是深不可测! “是他?”苏未看了看手心,想到了之前的那一幕。 “这个梁墨……” 可是,为什么他不直接出手杀了自己?只是这样子,是想威慑我吗?因为我触碰了他的酒? 苏未设想着一切可能,但却又觉得都如此不符合逻辑。 没想到居然在火车上遇到这样子的仙人。 这次去库尔勒足足要坐两天的火车,还是最慢的绿皮火车。按照恭奉仁的说法是因为绿皮火车鱼龙混杂,不那么显眼,比起坐飞机要安全太多。 但是按照柳明凡的说法,单纯只是因为学院太抠…… 也许他是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未突然想到了思归。明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一件事,却还是想到了她。 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苏未,可能会有一个不错的故事吧? “呵……”苏未突然笑出了声,看的旁边的柳明凡心惊肉跳。 “阿未你没事吧?你不会真的疯吧了?说疯就疯?”柳明凡一把抓住苏未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 “嗯?”柳明凡这一爪子竟是将苏未拍的发懵了,愣愣地看着柳明凡。 “呵呵。”他又笑出了声。 “喂,你鬼笑什么啊!你没事吧?”柳明凡有些慌了,这苏未不要说疯就疯啊! “呵呵,笑你好看。”苏未又笑了两声,轻轻挣开了柳明凡是手掌。 别过头时,他才发现,曾经的那个小胖子如今也是英姿飒爽了。 “这小子。” 第八十一章 酒糟鼻的诗人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阵风吹过,气氛也会好些。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站着的看着躺着的,躺着的看着站着的。 “连鬼门关我都陪你走了,为什么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去?”思归红着眼眶,强忍着从心里涌出的泪水。 她爱哭,但也不爱哭,可今天她却忍不住要去哭。 她怕。 “我不需要你和我一起走!”苏未看着躺在床上的思归,狠下了心。 当断则断! “不行,不要!你不能去!”思归顾不上身体上的虚弱,挣扎着就要扑向苏未,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约束。 “你好好休息吧。”苏未突然一指点在思归的颈间,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不要,不要去……” 哪怕是昏迷了,思归也还在念叨。 “……” 苏未静静地站在思归身旁,视线停留在她眼角的泪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为她捏好了被子,轻轻带上了房门。 …… “小未啊,你这是下定决心了吗?”何珍看了看卧室的方向,低了低眼。 不知道是喜,不知道是忧。 “嗯,决定了。”苏未对着何珍点了点头,坐到一旁。 尊礼,却疏远。 “思归是个好女孩,”何珍轻轻搭上苏未的手,微微紧了紧。“这次出门,别忘了回家过年。” 年关。 都快过年了。苏未看了一眼何珍的鬓角,突然有些心口疼。 以前可没有那么多白发。 “我们会的。”苏未轻轻拉住何珍的手,站起了身。 这是他早就想给出的拥抱。 “好,好。你们两个就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何珍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竟是有些嚅噎,片刻僵硬后死死抱住了苏未,一丝也不肯松。 十三年了,这还是苏未第一次主动给她拥抱。 “谢谢,对不起。” 苏未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吐字时的那股气,还没能完全传入何珍的耳中便消散了去。 该是对不起的。 如果能卸下行装,做个俗人又何妨。 “小凡,你有想过把一切都放在一旁不去理会,抽出时间多陪陪师娘吗?”苏未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楼房,对身边的柳明凡问了一声。 这入了夜,除了满天星河,就是那万家灯火了。 柳明凡正在手机上写着什么,听到苏未的这句话,恋恋不舍地打完几个字,抬起了头。 “嗯?什么?”柳明凡挑着眼看向苏未,看来之前苏未说的他压根没听见。 “你有想过好好陪陪师娘吗?”苏未又说了一次,可是此时火车已经开出去很远了。 真的太远。 “你怎么没买突然说这些,以后又不是没时间……” “你可能忘了,师娘已经五十岁了。”苏未打断了柳明凡。 以前的他可不会打断别人说话。 “……”只是苏未的一句话,便让柳明凡失了神。 “嗯……那……嗯……”柳明凡咂了咂嘴,嗯嗯哦哦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话来。 “这次行动结束就回去陪陪她吧,我们一起。”苏未轻轻搭住柳明凡的肩膀,倾了倾身子。 “嗯,好!”柳明凡看着苏未的眼睛,就像是看着窗外黑夜中最亮的那颗星。 苏未一直是他的启明星。 曾有人说过,一眼,便是长情。 苏未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靠到了窗沿。 众星捧月。 “月似银刀开暗夜,星如百鬼掩黎明。好诗,好诗!哈哈哈!” 因为刚入夜不久,火车上的乘客大多数还没有睡去,人声嘈杂。但是这个人,却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苏未看向了他。 他也正是看向了苏未。 “远方的朋友,来喝一杯?”那人远远对着苏未举起酒杯,晃了晃。 柳明凡还没见过苏未喝酒。 又好像,见过。 “阿未?”柳明凡看了看苏未,轻轻喊了一声。 因为苏未一直没有动作。 “去看看。”苏未拎起身边的小包,走向那人。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他应该去看看。 “二位喜欢喝点什么?是要江南的花雕呢,还是漠北的烧刀子?”那个人披散着长发,搓了搓白里泛红的酒糟鼻。 明明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却给人一种年已不惑的错觉,像是日落西迟。而这股老气,却又没有削了他的锐气,反而像是一坛好酒,愈发浓沉。 苏未犹豫了一下,这两种酒他都没有喝过,但他知道烧刀子要更烈上不少。 “那就……”苏未还在两瓶酒之间徘徊的时候,酒糟鼻突然吊起了嗓子,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 “哦,我想起来了,你更适合花雕,毕竟你是个文人。”说着,他将面前的一个酒杯推到苏未面前,倒满了酒。 “呐,你的,你最喜欢的烧刀子,够辣!”又是一杯,推给柳明凡。 “我们是不是认识?”苏未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皱了皱眉。 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不是很喜欢。 苏未又看了一眼杯中的酒水,有点质疑真的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吗? “咳咳咳,好辣!”柳明凡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不停地锤击胸腔。 这一口真的是差点把他送走。 “慢点儿,你这也太急了吧。”酒糟鼻看了一眼杯子里少了一半的酒,竟是笑了起来。 “咳咳,这酒,咳咳咳,也太烈了吧!”柳明凡又是咳嗽了几声,泪眼朦胧地看向酒糟鼻。 “呵呵,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没过几年连酒都喝不了了?”酒糟鼻摸着手中的酒瓶就是一大口,也不管那些从嘴角溢出来的酒液,满意地咂了咂嘴。 “咳,我们认识吗?”柳明凡用手背轻轻捂在唇上,又咳了两口酒气,呲着眼睛看向酒糟鼻。 “不认识,我比你早来了百年,错过了。”酒糟鼻将酒瓶倒立过晃了晃,许久也没能等到一滴。 空了。 “您认错人了吧?”苏未轻轻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角的些许水渍。 这酒,虽然甘香醇厚,却有一种苦涩,不是涩在酒香,而是涩在心头。 难怪名为女儿红。 苏未突然想再来一杯。 “不可能,我这人不以眼识人,以酒!”酒糟鼻说着又拧开一瓶酒,咕嘟就是一口。“现在的酒,终究没有当年那么够滋味。” 苏未看了一眼桌上,约莫有二十只酒品。 好在这节车厢没什么乘客,否则这人估计是要被千夫所指了。 “你们两个,还是这么有缘,走哪都是一起。不过最后不还是得各自为家,又何必纠缠不清。”说到最后时,酒糟鼻眯着双眼看向了苏未,看不出他眼帘后的神色。 柳明凡还在和那杯烧刀子对抗着,故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你说是吧,温飞卿。” 温飞卿。 “你好像很了解我?”苏未谢绝了酒糟鼻的再一杯,看向他的眼睛。 低垂的眼帘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说不上了解,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你们离离合合,有些感慨罢了。” 离离合合,好一个离离合合。 “你为什么叫我温飞卿?”苏未又紧追一句,无一废话。 这便是他,干练,迅捷。 “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知道是在叫谁就好。就像我可以叫你李白,叫他杜甫,也不会差太多,只要你俩知道我在叫谁就行了。” 酒糟鼻喝酒的速度很快,只那么几句话的功夫又喝下了约莫二两酒。 一两酒来二两情,三两诗书敬道义。 只是不知这一同喝下的一两酒,可否作得那二两人情三两诗书四两道义。 第八十二章 好看!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苏未看了一眼空空的酒杯,微微颤了颤舌。 意犹未尽。 但他知其不可! 温飞卿,飞卿,那可是温庭筠的字。 这让苏未不得不惊。 “梁墨,房梁的梁,墨斗的墨。”酒糟鼻用食指蘸了些酒水,在桌面上比划起来。 一指蕴藏三尺锋,悠然走笔似游龙! “苏未,柳明凡。”苏未简短地报出自己和柳明凡的名字,打量了一眼梁墨。 这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把他扔进人堆里没人会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当你仔细去看时,又会觉得他与众不同。 那一双眼被掩藏着的瞳,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我知道,李义山嘛。”梁墨撇了一眼柳明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商隐,字义山。 这个梁墨,每一语都惊人。 “您是喝多了。”苏未不想和梁墨在二者身份一事上多过纠缠,敷衍了一句便伸出手去,想要扶住梁墨的酒瓶。 却一道寒光! “没有人能碰我的酒!”梁墨微微抬起头,冷了一眼苏未,指尖酒液凝丝,焰长三尺。 三尺青锋指尖藏。 苏未将隐隐作痛的手掌藏到身后,沉默着。 “嗨啊呀!我喝完了!”柳明凡重重地将酒杯扣在桌子上,扯了扯喉咙。 “这酒真tm辣!”低声叫骂,好似丝毫没有察觉这一年多一样。 但苏未看见了柳明凡在桌下轻轻抬起的手。 “这些人莫不是把你二人说反了,”梁墨又咽了一口酒,轻笑着扫了一眼苏未和柳明凡。“我就说,一个江南的臭书生怎么会喜欢塞北的烧刀子。” 梁墨打了个响鼻,突然就没了声音。 再看时,他已经侧着头躺在角落鼾声大作。 “这个人……”柳明凡看了一眼梁墨,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怪人。 “阿未,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 这莫名其妙的,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是疯子是什么? “也许。”苏未又看了一眼嘴角嗪笑的梁墨,没有任何表态,但眼底下却是有着戒备。 他在那个梦中,是有见到一个名为温飞卿的人。 “行了,先不管他了,我们也回去休息会儿吧。”柳明凡扫视一眼车厢其他的寥寥几人,心里嘀咕了一声“冷清”,慢慢踱回了自己的位子。 是挺冷清。 苏未看了看昏暗的灯光,轻轻跺了跺脚下的地板。 还好,触感很真实。 苏未坐到椅子上,取出水瓶喝了一口。 刚刚的那一瞬,他又回到了之前在山外山遇袭之时,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就连那灯光,也是昏暗得有些晃人。 太,可怕。 如果不是那个灯闪了一下自己也不会这样。 苏未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看来自己还是太紧张了。” “阿未,怎么还站在那?你的背是怎么了?”柳明凡本已经坐到了位子上,但是不知为何却迟迟没能等到苏未,便回过头去看他。 否则他也发现不了苏未背后的伤。 “什么?”苏未偏过头,看着奔向自己的柳明凡。 “你这是怎么了?”苏未距离柳明凡并不远,只是三两个跨步的距离,瞬间便是到了眼前。 苏未愣愣地看着柳明凡,一时间竟是恍惚。 “你背上这道口子是怎么回事?”柳明凡一把扯过苏未的肩膀,狠狠揪过他背上残破的那部分衣服,被情绪支配了的声音第一时间 便吸引力全车厢人的注意力。 苏未回过头去想要看到自己的伤口,可是伤口毕竟是在背上,不论他怎么做也是看不到的。 但他能感受到柳明凡的焦急、紧张。 “你松手。”苏未转了转身,背对着车窗。 他终于是看见了自己背上的伤痕。 “……”苏未仔细看了看玻璃上的自己,松了口气。其实伤痕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在他背上撕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大惊小怪。”苏未瞥了一眼柳明凡,默默走到了座位上,脱下了上衣。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柳明凡可能这辈子都看不见苏未背后的故事。 “阿未,你这……”柳明凡看着苏未背上的斑驳,嘴巴大大地张着,合不上。 如果说沟壑纵横能用来形容人的话,说的应该就是苏未了。 羊脂美玉这个词用来形容苏未的皮肤是丝毫都不为过,柳明凡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的肌肤居然能够如同婴儿一般嫩滑,毕竟苏未手臂上和脸上的皮肤还是相对较为正常的。 论背影,苏未本该是一个不输于吴庚的美男子,可是这一道道的疤痕,却令人毛骨悚然。 “没什么。”苏未很快便套上了一件白衬衫,飞快地扣上了扣子。 “……”柳明凡咽了咽口水,将几个涌到嘴边的字连着口水咽到肚子里,才又开口问出了他的问题。“你的伤,没事吧?” 柳明凡可以无视苏未身上的沟壑纵横,但他不能无视那一条鲜红的线条。 那是用鲜血勾勒出的一笔。 “没事,如果你不说我甚至感觉不到它。”苏未将破损的上衣摊开在腿上,看着那破裂之处,有些背后发凉。 这件衣服不是被利器切开的,而是其间的每一根丝线,自己断开的。 就像是收到了不可反抗的旨意。 那是剑意,斩断一切的剑意! 苏未难以克制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每一根断开的丝线,感受着它们发自心底的惧怕。 “呵……”许久,苏未才长出一口气,收回了手掌。 “怎么样?”柳明凡凑到苏未身边,看着苏未鲜血淋漓的手指,有些心疼。 如果不是他对苏未的了解,恐怕就要强行出手拽开苏未了。 “很恐怖,”苏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失神。“这股剑意,太恐怖。” 说的时候,苏未正看着手中的衣服,眼神中是极为罕见的惊慌。 “如果不是他对我没有敌意,我恐怕已经变成一个疯子了。” 剑意并不是实质存在的,它是一种意志概念,想去感受那就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去接触。但是这股剑意,却是有着斩开一切的锐气! 着实是深不可测! “是他?”苏未看了看手心,想到了之前的那一幕。 “这个梁墨……” 可是,为什么他不直接出手杀了自己?只是这样子,是想威慑我吗?因为我触碰了他的酒? 苏未设想着一切可能,但却又觉得都如此不符合逻辑。 没想到居然在火车上遇到这样子的仙人。 这次去库尔勒足足要坐两天的火车,还是最慢的绿皮火车。按照恭奉仁的说法是因为绿皮火车鱼龙混杂,不那么显眼,比起坐飞机要安全太多。 但是按照柳明凡的说法,单纯只是因为学院太抠…… 也许他是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未突然想到了思归。明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一件事,却还是想到了她。 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苏未,可能会有一个不错的故事吧? “呵……”苏未突然笑出了声,看的旁边的柳明凡心惊肉跳。 “阿未你没事吧?你不会真的疯吧了?说疯就疯?”柳明凡一把抓住苏未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 “嗯?”柳明凡这一爪子竟是将苏未拍的发懵了,愣愣地看着柳明凡。 “呵呵。”他又笑出了声。 “喂,你鬼笑什么啊!你没事吧?”柳明凡有些慌了,这苏未不要说疯就疯啊! “呵呵,笑你好看。”苏未又笑了两声,轻轻挣开了柳明凡是手掌。 别过头时,他才发现,曾经的那个小胖子如今也是英姿飒爽了。 “这小子。” 第八十三章 楚老四 “我靠,疯了疯了,真的疯了!”柳明凡一巴掌糊在自己的脸上,躺倒在了座椅上一言不发。 “你才疯了。”这一句,苏未竟然是笑着说的。 “诶诶诶?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疯了呢。”柳明凡突然弹起,直勾勾地看着苏未,盯着他差不多十秒钟,确认苏未真的没事,才懒散地靠回了椅子上。 “能有什么事。”苏未扬了扬嘴角,心情竟是格外的好。 “还不是你,说的什么恐怖剑意!闹不闹人?”柳明凡见苏未无恙,瞬间没了之前的急迫,嘴上一点也不肯放过。 “那人,是有点可怕的。”苏未看了一眼梁墨的方向,有些戒备,却又渴求。 这个人到底是谁? 苏未从背包里取出一条薄毯,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夜深了,整截车厢在月光下显得空荡荡的,有些许渗人。 柳明凡看了一眼惨白的月影,不由得起了一丝凉意。 “一盏灯都不开。”柳明凡嘀咕了一声,也缩到椅子一角,闭上双眼。 任凭月夜多冰寒。 …… …… “我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走下的每一步都可能会陷入死局。 前路无期。” 柳明凡又一次检查了文章内容,轻轻点了点右上角的“保存”。 “十二月五日,襄阳。”随手一翻,这样子的备忘录已经有了上百个。有时候一天一个,有时候两天一个,总不会太久。 这是他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啊,襄阳要停站二十分钟啊,要抽烟的乘客抓紧时间下车抽烟啊!”列车员从车厢那头走来,叫喊着。 柳明凡看了看车窗外的站牌,襄阳城。 这可是历史上的名城啊…… “下次我们可得去趟昭明台看看,就这么走了,可真的是不甘心。”柳明凡踢了踢苏未的鞋底,手里还端着一碗刚买的白粥。“这么难吃的玩意卖十五,太坑了。” “在火车上,有得吃不错了。”苏未吸了一口粥汤,淡淡瞥了一眼柳明凡。 说实话,是挺难吃的。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这坐得我屁股都疼了。”柳明凡嫌弃地把白粥摔在面前的桌子上,扭了扭腰,挪了个位置。 这一天到晚地坐着,实在是吃不消。 “估计要明天晚上,你可以躺着,或者起来走走。”苏未又咽下一口白粥,坐姿丝毫不变。 定性。 “我去,这都已经坐了十个小时了,怎么还要一天啊!” 这太难熬了! “没事就看看书,多冥想。”苏未咽下最后一口白粥,正了正身子。 不论是什么处境,都不会改变他的行为习惯。 每日三省其身。 “我还是下去走走吧。”柳明凡连续换了几个姿势还是觉得不舒服,站起身挺了挺腰。 “别太久。”说完,苏未闭上了眼。 “放心吧!”柳明凡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走出了车厢。 一步,一步,徐徐然,不急不缓 。 但出去了的那一刻,却是快了不少。 “呵,终于出来了。”柳明凡感受着充斥他身周的热气,心情一瞬间开朗了不少。 那个逼仄晦暗的小方盒子,实在是有些压抑。 “哼……哼……”柳明凡伸长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一亮。 这个味道,不容易啊! “老板,给我来一份!”柳明凡冲到小摊面前,掏出手机就扫向了二维码。 “兄弟兄弟,排队行不?先来后到啊!”后面那兄弟可是被柳明凡这一波操作惊到了,这一眨眼前面就莫名其妙多了个人。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馋疯了的柳明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很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就准备退到男人身后去。 “算了算了,你先买吧。”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 “谢谢,谢谢。”柳明凡匆匆付了钱, “浔璐,你是说,那个妇人身上,有一股仙灵之气?”甄文昭听甄浔璐将一切从头到尾细细讲述了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事有蹊跷。这人族,是万万不可能有仙灵之气的,除非,和她们一样,乃是神族后裔。 “嗯,祖奶奶,那个妇人身上有一股至阳至刚的仙灵之气,很是浓郁。可是,可是,可是又好像不是属于她的。”甄浔璐犹犹豫豫地说道。 “嗯?什么叫不是属于她的?” “这,我感应到她身上的仙灵之气,更像是附着在她身上,像是沾染来的。”甄浔璐想了想,终是肯定道。 “此人,怕是我族之劫祸所起啊!”甄文昭掐指算了算,“罢了,不论是福是祸,都由老身先去探探罢。你且先回去吧。” 遣退甄浔璐后,甄文昭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洛神族驻地,她算到的,不只是洛神族大劫,更是她的大劫,是死劫!可是她不得不去,只有她去了,才能用这条老命,给洛神族换来一线生机。 甄文昭来到泗水河畔,化身上了岸,细细感受着四周的水元素,去寻觅着那股属于甄浔洛的能量。好在甄浔洛为苏秀治疗的时间没过去多少,那股能量还没能消散。 “是这了。”甄文昭顺着残留的能量痕迹,一路追寻到虞锦家中。其实,哪怕是远远隔着,她便感受到了那股浓郁的仙灵之力,至阳至刚,就像天上的太阳般炽热。 甄文昭上前敲了敲门,百年了,她一直禁止族人与人族接触,何不是怕忽的受了这无端灾祸。 “谁啊?”虞锦匆匆忙忙开了门,见是一个老太,终是忍着心中的焦急,耐心地问,“你好,有什么事吗?” “老身是泗水河里的河灵,知道你娘亲受了伤,特地前来救助。”甄文昭感受着虞锦身上那股冲天的仙灵之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 “河灵婆婆,求求你救救我娘亲吧!她今天在河畔被一只,被一只妖孽所害,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虞锦说道妖孽二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你且先带我去看看你娘亲。”甄文昭也不知道苏秀受伤到底重不重,之前甄浔璐只是告诉他甄浔洛救下这个凡人为她疗伤时被一个女子打断,而那个女子身上的仙灵之气,就像出现在黑夜中的骄阳,想必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好,好。婆婆您跟我来。”虞锦一听自己的娘亲有救了,也不深思这个河灵是哪来的,急匆匆便带着甄文昭禁了房内。“婆婆,我娘就这样子一直在床上躺着,怎么叫都醒不过来。婆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亲啊!” 甄文昭迈着碎步凑近苏秀,伸出手搭在她手腕上,就像一个老中医搭脉一般,将自身的法力缓缓注入苏秀体内。细细感受了一番苏秀体内的情况,甄文昭发现苏秀的情况其实不成大碍。只是甄浔洛匆匆离去时残留在苏秀体内的法力失去了控制,缩在了苏秀的灵台,屏蔽了她与外界的感应,导致她昏迷不醒。哪怕自己不来,不用太久这股法力也会因为无根无源而消散,那时候苏秀自然便会醒过来。 “你娘的情况有些特殊,老身需要在你们屋内设下法阵,以防一些宵小之徒打搅。”甄文昭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虞锦身上这冲天的灵气,定然会吸引来成群的心怀不轨之辈,她虽然也心动这股仙灵之气,但她有自知之明,这股气运,不是洛神族所能承受的。她不比那些魔头,一个个都是孤家寡人,行事无所忌惮。她身后的,是洛神族,若是这报应报到了洛神族族众身上,怕是要让洛神族灭了族,她可不想做这洛神族的千古罪人。而她设下的这法阵,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截这股气势,希望能为这对母女拦下一劫,也为洛神族拦下一劫。虽然这一路上都顺利无比,可她心里却还是悬着一把刀子。 她的生死劫,还未到。 “呵呵,一百年了,总算是又被我找到你了。”就在甄文昭给虞锦设下结界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来者是一个一字眉的中年道人,可眉宇间却没了那股本属于道人的浩然正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厚的魔气。“还有个妖物,本座今日心情好,就不让你魂飞魄散了。你自散妖元,我便饶你去六道轮回。这金乌之力,不是你这等小妖能够染指的,至于你身上这残薄的洛神之力,我还看不上眼。” 甄文昭感受着来者身上磅礴的气息,知道自己的死劫已到,但既然如此能换洛神族一线生机,她也无怨无悔。“妖道,胆敢窃取天机,不怕永世不得超生吗!”甄文昭对着道人一声厉喝,悍然出手。她深知,洛神族本就不善搏杀,自己断然不是此人的对手若是不先下手为强,怕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得超生?那又如何!”道人似乎被甄文昭激怒,挥手间便破去甄文昭的攻势。“不入轮回?我何苦要受这般罪!这世间,本就不该有轮回!不该有六道!什么仙人妖魔,都该死!”一股强大的魔气从那道人的体内炸开,甄文昭布下的法阵犹如纸片般碎裂,甄文昭也顾不得其他,将自身百年修为尽数注入洛珠当中,就连剩下那残存的阳寿也一并献祭,这才堪堪挡住这一滔天攻势,面前的洛神珠,也显得暗淡无光。“哼,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以你的修为,你想挡我几次?”道人冷哼一声,“本座当年屠尽四兽之时,你这鲤鱼精怕是灵智都还未曾得开,竟然敢与我出手,真是螳臂当车,不知死活!”说罢便是凝出一把巨刃,朝着甄文昭狠狠劈下。 “是你.......”甄文昭只来得及说出二字,面前的洛神珠便能破碎开来,一股强大的势直接将她劈飞,身上每一寸筋脉都被震碎,别说洛神下凡,哪怕是天帝亲至,恐怕也只有重塑肉身这一个方法了.当道人说出自己屠尽四兽,一个名字便从甄文昭灵魂里浮现出来. 柳道明,百年前的传奇.在她小时候,妖族的生存环境是极好的,当时的人族不比如今,可是直到百年前,一切都变了.千年前人族大能纷纷飞升,只留下了稀薄的血脉在人界,而人界的天地之力又被大能们飞升时消耗殆尽,而那时候的妖族却不同,因为天界被人族先祖,也就是当今仙族占据,妖族大能只能屈居凡界.这导致大量妖族争抢那残存的天地之力,所以相比于人族,妖族一直势弱.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五百年前天地间孕育出了一只灵猴,聪慧无比.从仙族大能菩提老祖那儿学了仙术,又到妖族首领牛魔王习得妖族秘术,后来更是闯入地府,毁了神物生死簿,导致地府魔物纷纷挣脱了仙族仙官的制约,逃窜而出.魔帝蚩尤为了感谢灵猴,将魔族十魔试炼之法交予他.而灵猴身为天地灵物,能吸纳这世间所有能量,便将三族之力通通炼化,由此成为天地间第一个贯彻三族的异类. 天帝知其毁去生死簿,放出魔族众魔,便派天兵天将前去捉拿他,可天兵天将哪里是融合了三族之力的灵猴的对手,被其一击即溃。天帝怒不可遏,亲自上阵,和灵猴一战便是数日.原本天帝还能仗着自己修为浑厚,与灵猴堪堪打成平手,可后来竟是有所不敌.众仙族见此,也不顾什么君子之名,纷纷上前围攻灵猴,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将其击杀.后来,灵猴越战越勇,竟然是以寡敌众,击杀数位仙家.天帝不敢与其再战,仓皇逃回仙界.灵猴紧追其上,追至南天门处时,将南天门击碎,从此天界与人界便断了来往. 后来,天界众人前去西方极乐世界请来了佛祖释迦摩尼,凭借佛教秘法撩动灵猴六根,乱其心智,终是将其收服.至于后来这灵猴是生是死,也无人知.一说是被佛祖用自己的法钵炼化,变成了一颗灵石,交予原始天尊龙汉.一说被佛祖以意根为镇魔符,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为山,将其镇压其下.从此,人界便成了妖魔的天下.人族只有炎黄两大部落在这乱世中艰难生存下来. 直到两百年前,黄帝之女魃协助应龙杀死了魔帝蚩尤,将其炼制成尸傀,也就是柳道明,再以仙界众仙家耗费自身本源撕开了一道天界与人界的裂痕,用仙灵之力将柳道明洗礼了一番,为其铸就了战仙圣体.从此,柳道明便成为了人族的战争机器,为人族征战四方,迎来了妖族的黑暗时代.就在人族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时,一股流焱从之前撕开的裂痕喷涌而出,人界面临灭世之灾. 人族以为必死无疑时,之前带来仙灵之力的仙族使者---女娲,出手挡住了灭世流焱,又以自身为引,以五彩石为基,将天之痕修补.人族大劫是就此避过,可是女娲却是香消玉殒.看着人族为能够存活而欢庆时,一直没有感情波动的柳道明却是有了一种疼痛的感觉.它不知起于何处,却是如此清晰,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其中的液体流出. 直到百年前,柳道在诛杀魅妖一族时,魅妖族圣女竟是生得与女娲一模一样.柳道明在杀她时,不知为何,偏得是下不了手.可那魅妖族圣女不等其动手,便自尽了.魂飞魄散之前,问柳道明道,“你为何要帮他们诛杀我族?我族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曾图谋他仙族一丝一毫?我族只是想安生立命,何罪之有!也罢,你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和你说这些有何用.“说罢,便化作了尘埃.一直如同傀儡般的柳道明在魅妖族圣女完全消散那一刻二,突然对天怒吼.从那以后,柳道明不再听从人族号令,见人就杀,使得人界各族元气大伤.而柳道明最后更是向天问道,试图突破桎梏,杀上天界,可是被天道所阻,降雷足足九九八十一道,从那以后,便再没有柳道明的消息.世人皆以为他已经被天道轰杀,没想到今天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没想到百年后的世间,居然还有人能记得我.“柳道明看着甄文昭,“可我已经给过你活路,是你自己不珍惜.“ 直到百年前,柳道在诛杀魅妖一族时,魅妖族圣女竟是生得与女娲一模一样.柳道明在杀她时,不知为何,偏得是下不了手.可那魅妖族圣女不等其动手,便自尽了.魂飞魄散之前,问柳道明道,“你为何要帮他们诛杀我族?我族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曾图谋他仙族一丝一毫?我族只是想安生立命,何罪之有!也罢,你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和你说这些有何用.“说罢,便化作了尘埃.一直如同傀儡般的柳道明在魅妖族圣女完全消散那一刻二,突然对天怒吼.从那以后,柳道明不再 第八十三章 麻老四 “我靠,疯了疯了,真的疯了!”柳明凡一巴掌糊在自己的脸上,躺倒在了座椅上一言不发。 “你才疯了。”这一句,苏未竟然是笑着说的。 “诶诶诶?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疯了呢。”柳明凡突然弹起,直勾勾地看着苏未,盯着他差不多十秒钟,确认苏未真的没事,才懒散地靠回了椅子上。 “能有什么事。”苏未扬了扬嘴角,心情竟是格外的好。 “还不是你,说的什么恐怖剑意!闹不闹人?”柳明凡见苏未无恙,瞬间没了之前的急迫,嘴上一点也不肯放过。 “那人,是有点可怕的。”苏未看了一眼梁墨的方向,有些戒备,却又渴求。 这个人到底是谁? 苏未从背包里取出一条薄毯,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夜深了,整截车厢在月光下显得空荡荡的,有些许渗人。 柳明凡看了一眼惨白的月影,不由得起了一丝凉意。 “一盏灯都不开。”柳明凡嘀咕了一声,也缩到椅子一角,闭上双眼。 任凭月夜多冰寒。 …… …… “我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走下的每一步都可能会陷入死局。 前路无期。” 柳明凡又一次检查了文章内容,轻轻点了点右上角的“保存”。 “十二月五日,襄阳。”随手一翻,这样子的备忘录已经有了上百个。有时候一天一个,有时候两天一个,总不会太久。 这是他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啊,襄阳要停站二十分钟啊,要抽烟的乘客抓紧时间下车抽烟啊!”列车员从车厢那头走来,叫喊着。 柳明凡看了看车窗外的站牌,襄阳城。 这可是历史上的名城啊…… “下次我们可得去趟昭明台看看,就这么走了,可真的是不甘心。”柳明凡踢了踢苏未的鞋底,手里还端着一碗刚买的白粥。“这么难吃的玩意卖十五,太坑了。” “在火车上,有得吃不错了。”苏未吸了一口粥汤,淡淡瞥了一眼柳明凡。 说实话,是挺难吃的。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这坐得我屁股都疼了。”柳明凡嫌弃地把白粥摔在面前的桌子上,扭了扭腰,挪了个位置。 这一天到晚地坐着,实在是吃不消。 “估计要明天晚上,你可以躺着,或者起来走走。”苏未又咽下一口白粥,坐姿丝毫不变。 定性。 “我去,这都已经坐了十个小时了,怎么还要一天啊!” 这太难熬了! “没事就看看书,多冥想。”苏未咽下最后一口白粥,正了正身子。 不论是什么处境,都不会改变他的行为习惯。 每日三省其身。 “我还是下去走走吧。”柳明凡连续换了几个姿势还是觉得不舒服,站起身挺了挺腰。 “别太久。”说完,苏未闭上了眼。 “放心吧!”柳明凡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走出了车厢。 一步,一步,徐徐然,不急不缓。 但出去了的那一刻,却是快了不少。 “呵,终于出来了。”柳明凡感受着充斥他身周的热气,心情一瞬间开朗了不少。 那个逼仄晦暗的小方盒子,实在是有些压抑。 “哼……哼……”柳明凡伸长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一亮。 这个味道,不容易啊! “老板,给我来一份!”柳明凡冲到小摊面前,掏出手机就扫向了二维码。 “兄弟兄弟,排队行不?先来后到啊!”后面那兄弟可是被柳明凡这一波操作惊到了,这一眨眼前面就莫名其妙多了个人。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馋疯了的柳明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很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就准备退到男人身后去。 “算了算了,你先买吧。”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 “谢谢,谢谢。”柳明凡匆匆付了钱,捧着热乎乎的鸡腿站到一边啃了起来。 “兄弟你这饿坏了吧?”那个男人很快也就买到了鸡腿,走到柳明凡的身边,对着他笑了笑。 “饿着倒是没有,只是火车上东西太难吃了。能吃到好点的,谁不想呢?”柳明凡又是一大口,咀嚼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特别饿,特别想吃,这是他之前饿了十数天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说不定,没那么简单?”男人随手拍了拍身后的地板,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坐坐?” “不坐不坐,坐了一整天了都。”柳明凡看着脚下的地板,思虑片刻,随后极速摇头。 他之前光顾着买鸡腿了,一直都没注意这个男人,现在静下心来去看,才发现这个男人的与众不同。 男人个子不高,甚至是有些矮小,足足比柳明凡矮了一个头。但是他却很壮实,那件破旧的青灰色短袖甚至有些遮挡不住他的肌肉。 令柳明凡有些奇怪的是,男人明明已经很老了,可他这一身的肌肉却还像是二三十岁的模样。 “坐铺啊?没买到票?”男人忽的笑了出来,同情地看着柳明凡。 “唉。”柳明凡当然不会傻到去解释,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自己是顺坡下驴掩过去了呗。 “我叫楚老四,湘西人。”男人很快就吃完了整个鸡腿,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包烟,自己叼了一只,又递了一支给柳明凡。 “我不抽烟。”柳明凡摆了摆手,继续啃着他的鸡腿。 “真不抽么?来一根去去味儿也好啊。”男人虽然嘴上叼着烟,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发音,显然是个老烟枪了。 “不了,真的不了。”柳明凡干脆两只手一起摆了,才算是杜绝了楚老四递烟的心。 “你是从哪里来的?”楚老四也不是那种会磨人的性子,见柳明凡真的不会抽烟也就不再坚持,一个人抽了起来。 “岳阳。”柳明凡看着楚老四指间的烟,不知道为什么就蹲了下来,坐到了楚老四身边。 “第一次坐火车?”楚老四把手往膝盖上一搁,吐出一个烟圈。 “算是吧,没坐过这么远的。”柳明凡犹豫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自己过去的十八年里,居然真的是不曾坐火车去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年轻人啊,要多走走,老了才不会觉得自己白来了这个人间。”楚老四又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他每次吸气时都会眯上眼,很享受的样子。等他享受够了,才会恋恋不舍地吐出眼圈,让它随风逝去。 一种是烟,一种是酒,这两种东西最能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却不能保证它再起波澜。 “我啊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只盼着能把手头的事做好。至于以后?那就得以后再说,不然我现在操心完了,以后操心什么?那岂不是很没意思?”柳明凡也啃完了手里的鸡腿,满意地擦了擦手。 “你小子倒是鬼精。”楚老四狠狠将烟嘴递到嘴边吸了一口,烟头上的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越着,瞬间就到了楚老四的面前。 一支烟,五分钟。 “唉,我就在第七节车厢十三号床,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楚老四把快到了头的烟屁股在地上狠狠擦了擦,起身扔到了一旁。 “我在最后一节车厢,那里没几个人。”柳明凡并没有随着楚老四走向车厢,而是趁着时间又走向了鸡腿摊子。 他可不会忘了苏未还没吃。 “最后一节?”楚老四惊异地回过头,一双眼在柳明凡的身上扒拉着,最后也不知道看出些什么,低着声说了几个字便进了车厢。 “难怪了……” 第八十四章 知雀 “呐,阿未,专门给你买的。”车子临近离开的时候柳明凡才赶到车厢,手里拎着一袋子鸡腿。 “……”苏未接过柳明凡递过来的鸡腿,再看了看柳明凡手里的那一袋子,沉默着。 “嘿,这是什么,能不能给我一个尝尝。”梁墨突然出现在柳明凡的身侧,不论是柳明凡还是苏未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额,呐。”柳明凡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梁墨一个鸡腿。 说实话他还是挺喜欢这个老酒鬼的。 “啊,谢了。”梁墨接过鸡腿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三两下便拆开了包装,一口咬下去。 如果说苏未之前对这个鸡腿并不是很有食欲的话,梁墨的这一口可以说让他觉得非常饿了。 梁墨这一口咬得非常狠,略带黄渍的牙齿镶进了赤金色的酥皮之中。酥皮的韧性让它没有在被咬下的第一时间被牙齿割开,而是下陷一部分以后才任由牙齿接触那雪白的鸡腿肉。 而这下陷的一瞬间,又撕开了周边的部分酥皮。 突然地,雪白的鸡腿肉展现在眼前,淡金色的油脂沿着肌肉的边缘缓缓流下,汇聚到鸡腿根部的那一块皮层中,不再流下。 “嗦。”梁墨一扯、一吸,便将一大块鸡腿肉卷到了口中,蹂躏于唇舌之下。此时此刻,金黄色的肉油轻轻挂在他上唇的胡须上,而他的双唇也被鸡腿添上一层釉色,格外鲜亮。 “哈!过瘾!”梁墨很快便咽下了嘴里的鸡腿肉,满意地夸赞了一句。 “呐,小子,到你买鸡腿的。”梁墨也不知道从哪摸出卡片,甩到柳明凡面前桌子上,回身就走。 “嗯?”柳明凡轻咦了一声,直起身拾起桌子上的卡片。“知雀。什么意思?” 习惯性的,柳明凡遇到不懂的事就看向了苏未,可不赶个正巧,看见苏未的一只手偷偷伸进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鸡腿。 “我靠,我刚刚不是给了你一个吗?”柳明凡一把扯过桌子上的袋子,数了数里面的鸡腿。 “没了。”苏未面对柳明凡的这番动作,没有丝毫的惊慌,很是坦然。 毕竟他是苏未嘛。 “你,你你你!你怎么吃这么快啊!”柳明凡这才注意到苏未面前的那根鸡腿骨,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最可气的是,苏未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what fuck!”就算苏未这么气人又怎么样呢,他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太气了! “还有吗?”苏未的声音又传到了柳明凡的耳朵里,惊起一阵天雷。 “给你给你,都给你!”柳明凡一股脑地把鸡腿堆到苏未面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我太难了!”看着苏未又拆开一个鸡腿,柳明凡由心地发出了一声哀嚎。 “呵。”苏未嘴角轻轻扬了扬,将除去了包装的鸡腿递到柳明凡面前。 “算了算了,你吃吧,我买了还有的。”柳明凡摆了摆手,起身就要到袋子里拿一个鸡腿。 “张嘴。”苏未的突然开了口,还是那样清冷的声音,还是那样命令式的语气。 “喂!你……呜呜!”柳明凡刚想开口,就被苏未一鸡腿塞到了嘴里,只能以“呜呜”声来表示反抗。 “吃。”又是一声命令。 狂霸酷炫拽。 “唔……”柳明凡幽怨地剜了一眼苏未,最后还是妥协了。 在柳明凡接过鸡腿后,苏未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卡片,凝视着。 知雀。 横撇点竖捺,提折垂弯勾。 笔画曲折,似走龙蛇。 笔墨之间多有潇洒。 “知……雀……”苏未食指虚按,在空中学着梁墨的笔迹勾画着。 似是有所感。 “知,雀。”又一次,凌空勾勒。 “知雀!”指随念走,剑随心游。 一道剑气,凭空浮现。 “我靠!”柳明凡坐得离苏未最近,很自然是第一个感受到这股剑气的人,那种汗毛直立的感觉简直比突然自由落体还可怕。 “快闪开!”苏未也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手中力量的失控,想要强行将其压制,将损失降到最小。 “别着急年轻人,顺着它,而不是压制它。”梁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还是那样的随意,那样的放旷。 “知雀,知息鸟雀。麻雀虽小,但其五脏俱全,它不仅仅是这个时间渺小的存在,它也是一个完整的存在。如果你认为它只是一只渺小的雀,便无视他,便试图用力量压制它,那你只会翻覆了这个世界,得不偿失。” 知雀知雀,知息鸟雀。 便是知息万物,这怎敢是为草芥渺小! “水利万物不争,上善若水任方圆。不争强好胜,尊重这世间的一切,才能真真正正成为一个,世人。” 水势剑意,知雀。 小成! “还算是有些灵性。”梁墨佝偻着蜷缩在椅子角落,吮~了吮手指,醉眼朦胧。“还是,缺点滋味,算不得珍馐。” 昏昏睡去。 不理会这俗世人间。 “他又成长了,怎么办?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达到我们的层次。”男子坐在车厢的末尾,时不时用余光瞟向苏未。“哥哥,你就让我出手吧,杀一个毛头小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要是能杀他 ,昨天他就该死了。”被唤作哥哥的男人背对着苏未,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那个醉鬼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仙人,深不可测。只要有他护着,我们不可能对那两小子得手。” “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你我二人同时出手还怕他不成?更何况我们还有它,大不了所有人一起死!”男子的眼神随着他的语气一齐凛冽起来,每一息都像是一把出了鞘的飞刀。 穿行千里,取人性命。 “别闹,乖。”对于弟弟这种癫狂的样子,男人没有丝毫的不适与排斥,而是轻轻站起身,右手摁住了弟弟的颅侧,低头吻住他的额。 “等时机成熟了,我帮你杀了他们。”男人说的很随意,就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你,你又占我便宜!”男子柳眉一横,双唇便高高撅了起来,一脸委屈。 “额……”谅他赵偲杀人无数,可面对这个弟弟,他着实是无可奈何。 “低头。”赵偕没有挣开赵偲的手,但也没有顺从地任他抚摸,而是仰起头,盯着赵偲。 “再低一点!” “嗯,这才对嘛,唔……” 艳浓软香,旖旎柔檀。 …… “下次不要这么用力。”赵偲擦了擦嘴,埋怨了一眼赵偕。 “怎么,你若是不肯要,我便给了别人去。”赵偕得意地挑了挑眉,丝毫不在乎赵偲的埋怨。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总之你要克制一下你的脾气,不要总是喊打喊杀的。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互送它到圣女手里,其他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旁。不过要是有机会,能了结了这桩心结最好。” 赵偲看了看窗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这才更像自己嘛。 “谁让那小子命不好,这都能碰上我们。”赵偕取出一支眼线笔轻轻的在眉眼间勾画着,时而轻抹、时而挑起,柔指舞动,笔走翻飞。 “上次有人说我涂涂抹抹地,真不是个男人。”赵偕突然话锋一转,像是猛然想起来似的。 “谁?”赵偲可不是什么善茬,只是听赵偕这么随意一说脸色便冷了下来,满目杀意。 连他都不舍得对自己这弟弟言语相向,这世间居然还有人敢? “不知道是谁,反正已经死了。”赵偕还是画着他的眼线,语气还是那样的随意。 毕竟他本就不喜欢这人间,多杀一个恰正好。 “我把他削成了人棍,撒了金疮药扔在城郊林子里了。”赵偕画好了一只眼的眼线,眨了眨。 “便宜他了。”赵偲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但是其中的杀意却是丝毫不减。 不是如此,如何护得他二人无忧? 第八十五章 麻老四的故事(一) “阿未,我之前买鸡腿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就在第七节车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柳明凡轻轻扣了扣桌板,期待地看着苏未。 他必须找到什么方法去让苏未不内疚。 苏未也没有想到梁墨留下的纸片居然是一次性用品,苏未将其中的剑意吸收后它就变得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的意蕴可言。 但这张纸片中所蕴藏的剑意,应该是属于柳明凡的。 苏未始终这么想。 虽然苏未嘴上不说,但是柳明凡和他共同生活了十四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改变,在柳明凡眼里也像是换了一个人那么明显。 “什么人?不是让你不要接触陌生人吗?”听到柳明凡说起楚老四,苏未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这次行动本就是为了保密,柳明凡这样接触一个又一个陌生人,万一其中有一人心怀不轨,那会对他们带来不可预计的影响。 “就是买鸡腿的时候认识的,不小心插了人家的队。”柳明凡尴尬地笑了笑,有些心虚。 “你这人……”苏未无奈地撇了一眼柳明凡,摸了摸手中的云谲。“走吧,去看看也好。”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的。”柳明凡陪了个笑脸,屁颠屁颠地在前面领着路。 从末节车厢到第七节车厢算不得近,二人足足走了十分钟才找到楚老四说的十三号床。 但楚老四并不在床上。 “楚老哥?”柳明凡仔细端详了一番眼前人,终是从那人壮硕的肌肉上将他认了出来。 楚老四此时正坐在卧铺前的座椅上,嗑着一捧瓜子。 “诶,是你啊?”楚老四正嗑开一粒瓜子,一片瓜子壳还挂在他的嘴皮子上。 “呸,”楚老四随意地吐掉唇瓣上的瓜子壳,抹了抹嘴,“小老弟你叫啥姓名?我总不能老弟老弟地叫过去吧?” 苏未观察了一下这个楚老四,倒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便就这么顺了柳明凡意思。 “我叫柳凡,他是我哥,叫柳卫。”柳明凡轻轻拉了拉苏未,随口编了两个名字。 “两兄弟啊,不错嘛。”楚老四看了一眼苏未,眼神一亮。“你哥这,人上人啊。” “人上……人?”柳明凡被楚老四的这一个问题给问住了,这个人上人是什么鬼啊喂?他在想什么呢? “我是说你哥哥气质不凡,一定不是个普通人。”楚老四并不知道柳明凡在想些什么,单纯以为柳明凡只是没听懂,便解释了一番。 不过,说者无意,耐不住听者有心,正如旁边的苏未,只能背过身去不然他看见自己的笑意了。 “咳咳,他是挺不一样的。”柳明凡眼神飘了飘,嘴角肌肉挤到了一起,强行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经地敷衍了一句。 “楚老哥你这是准备去哪啊?”柳明凡看着楚老四对面的位置没人,便三两步坐了过去,而苏未跟着他站在了他的身后。 “去趟西安,见一个人。” 楚老四的语气有些苍凉,颇有些临终一面的味道。 好像,总有人临渊而羡鱼,待得孤鸿归去时,才去说道人生岁月。 也有人空其一生,到最后竟不知所为何求。 太难。 “你们呢?”楚老四等了一会,见柳明凡没有回应,便又开了口。 “啊?我们啊,我们要去乌鲁木齐,去看看天山大峡谷。” 柳明凡发现自己扯谎越来越顺口了。 “天山大峡谷啊?小时候去过,寒死人。”楚老四似乎是想起了天山的那股严寒,颤了颤下巴。 “您还去过天山啊?”柳明凡正愁在车上闷得慌,有故事听他真的要开心死。 “去过,比你们还要小些时候。”楚老四抓了一把瓜子,把袋子推到柳明凡面前,“自己抓,别不好意思。还有你哥,让他坐着啊,站着多累。” “啊?我不坐,我站着就行。”苏未没想到这俩人会突然把自己也扯进去,匆匆摆了摆手,靠了靠车厢壁。 “坐吧你就!”柳明凡可不会和苏未客气,握着他的手臂就是一拽。 “喂,等等!”苏未被这柳明凡这猛然出手吓了一跳,直接就是一个抓手锁住了柳明凡的手臂。 “喂喂喂,轻点轻点!疼疼疼!” “……”苏未单手锁着柳明凡,满脸无语。“你就不能别闹?” “我去,下手真狠。”柳明凡看着青红色的手腕,将左腿直直叉在苏未面前,瞪了苏未一眼。“怎么,坐一下会死啊!” 苏未瞥了一眼柳明凡的腿,默默地扭开了头。 “硌人。” “行啊你苏未,嫌弃我是吧!”柳明凡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今天非得是和苏未杠上了,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苏未摁了进去。 “现在不硌人了吧!” “……” “……” 苏未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柳明凡,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呵,你们俩这是什么冤家?”楚老四看着两人的嬉闹,一点也不恼,反而是跟着笑了起来,还不忘调侃一句。 “楚老哥,你先说说你去天山大峡谷的事吧,挺好奇的。”柳明凡从袋子里舀了浅浅一层的瓜子兜在手上,轻轻依在苏未的怀里。 “这件事啊,说起来时间可得久上不少。”楚老四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舌头在口腔中顶~弄了一番,想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 这事儿得从我八岁的时候说。 你们别看我长的老,其实我没比你们大太多,今年也就是二十八。二十年前我八岁的时候,正赶上九八年。 九八年特大洪水,你们就算没经历过也肯定有印象的。 那一年的水,很大很大,大到满眼都是水。 如果不是我,该少死多少人…… - 我出自一个单亲家庭,从小就跟着我的母亲奔波,背井离乡,四处流浪。 那一年,我们流浪到了岳阳。 后河决堤的前一天风暴闹得很大,所有人都躲起来了,只有我还在外面。 我要去见一条蛟。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是桃花盛放的时节,三月份约莫。 他来去无踪。 “小孩儿,你可知我是谁?” 第一次见面时,他如是问我。 他是一个老头子,一身道袍,胡子长得都可以裁了去做成拂尘。 而我,是个伢娃子。 我忘了我说的些什么,只记得那天回去之后我便发了高烧,整整四十二度,可把母亲急坏了。 因为那时候,家里已经没钱让我去看病了。 再突然地,我就好了,烧退了,人也清醒了。 只是有时候神神叨叨的。 没有人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幻的。 可是六月中旬的那天晚上,我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那天雨很大,风一直刮,我不敢出去。 “出来吧,这些小风小浪伤不得你。”那个声音就像是在我耳边说的一样 ,直接撞到我的脑海里。 撞得我一阵迷糊。 “小孩儿,你可知我是谁?” 迷糊之中,我就出了门去,又见到了那个老头。 他又问我那个问题。 “不知道。”我那会儿还只是个伢娃子,什么也不懂,完全没有意识到当时的情况不对。 “那,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老头带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堤坝上,正对着其中的波涛汹涌。 哪怕时隔二十载,我还能感觉到当时的震撼。 山崩地裂不变色,风疾雷劲共我来! 那一刻,我便是山川之主! 我随着老头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翻腾在水中的他。 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浪里白条。 通体雪白的他在水中游走着,时疾时缓,时跃时腾,好不畅快。那震天的雷鸣也只能是屈尊为其伴奏,那瓢泼的雨水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鸿毛。 它是世间最高贵的存在。 奈何当时的我,并不知这种生命,叫龙。 “好大一条蛇啊!” 第八十六章 麻老四的故事(二) “好大一条蛇啊!” 我当时对着他,发出来这样子的感叹。 这便是灾难的开始。 老头听到我的感叹以后瞬间变了脸色,看了看在江水中翻腾的白蛇,又看了看我,张了嘴却又闭上。 “也罢,也罢!终究还是,仙缘不够罢!”许久,他才能说出话。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小孩儿,你可知我是谁?” 第三次,他这么问我。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 “你,你是,那条大蛇?” 我还是说,大蛇。 “不,我其实该是,一条龙!” 一声怒吼,响彻天地。 一声悲鸣,销声匿迹。 老头临走时对我笑了笑,有些苦涩,但很慈祥。 那时间我始终不懂是为什么,但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却是懂了太多。 后来的这些年里,我知道了走蛟成龙,是需要封正的;我也知道了,走蛟失败,是会死的。 我杀死了他。 封正,对于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人族之外的多数种族,封正二字决定了他们一生的修行。 人乃万物之灵、万灵之长,人族可以说是世间最俱灵气的种族了。而身负如此庞大的灵气,人族有了一项堪比逆天的能力。 那就是封正。 所谓封正,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人类与某种精灵偶遇后对自己和对方的正确判断和印证,如同册封! 封正对于其他精灵和某人而言都是一场机缘和造化。封正的人,命数要好,必须是身怀大气运之人,能够承受得了精灵的拜谢。否则自己都被精灵吓死了,还谈什么判断和印证。 那一天,我一句言语为他封正,却没能封其为龙。 我明白了他笑容中的苦涩。 而后来,我也明白了他笑容中的慈祥。 葬身于后河,应该是他能为这个人世做出的最后贡献了。 我们家住在前河,身后就是武汉。 如果前河决堤,那后果就…… 我有愧与他。 再后来,有人在洞庭湖发现了他的尸身,连绵百米,通体雪白。 我当然认得他,可他却再也认不得我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难过,痛不及断肠,却也好似触及刀芒。 像是失去了一个亲人一样。 于是,我开始重新认识到了我。 我将是,山川之主。 - 车身剧烈抖动了一下,打断了楚老四。 楚老四瞥了一眼身后,车厢内的光,有些灰暗。 “后来呢,后来呢?”柳明凡见楚老四忽然不说了,下意识开口催促。 但也就那一瞬如此。 周遭,太过安静。 “怎么回事?”柳明凡轻轻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身子。 他瞟了一眼其他人,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些人, “咳咳,能听得见吗?”白寺触了触蓝牙耳机,打开了对话频道。 “嗯,能听到。”一个女声,是红尺。 “我也OK。” 蓝狄。 “我这边有人睡了,不太方便开麦。” 白寺注意到了手机里跳出的一排小字,那是群聊天频道的打字框,里面有黄启发的消息。 “好,都准备一下,开了。”白寺熟练地点击了匹配,趁着等待的时间打开了仓库,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运动套装。 “这把好好打,前两天号被人借去掉了几十分,差这把就回两千七了。”蓝狄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口齿有些模糊。 他又点了支烟,白寺知道。 这三个人是他在绝地求生认识的,都觉得对方技术不错,就留了个联系方式,算是组了一支小队。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都很巧有一个颜色,就美其名曰四象战队,其实他们都只是娱乐型玩家,远没达到职业选手的标准。 他们四个游戏外都有过接触,蓝狄似乎是一个网管,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打一局游戏大半时间都是他在骂人。 不过白寺对他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因为蓝狄从来不骂队友,而且很讲义气,他们认识就是因为蓝狄为他挡了一次子弹,结果差点把自己给交代了。 “行啊,哥带你。”冷不零丁地,右下角又弹出一条消息。 “滚你的。”蓝狄叼着烟,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跳动起来。 这是他的习惯,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切个聊天界面打一串字来秀一秀手速。为了能够方便这个操作他还买了外接辅助键盘,轻轻一拨就可以局内语音,而不用一直摁着“T”。 “好了,别贫了,游戏开始了。”白寺甩了甩鼠标,拉了一下视角。 欣赏了一番屏幕中的飞机,白寺又开始赞叹这款游戏的画面细节了。这是最近很火爆的一款游戏,叫绝地求生,射击类大逃杀游戏,有海岛、沙漠、雨林、雪地四个地图。他们这一局开的就是最经典的海岛地图。 “跳哪?P城吗?”群聊天框又跳了出来。 “不了吧,P城人太多了,每次能杀出来也会少人。” 这是红尺的声音,很干练。红尺似乎是一名游戏主播,游戏里偶尔能听到她和粉丝的对话。不过红尺和其他的女主播不太一样,她直播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做作,不会出现什么装可爱或者说骚话来吸引人气。她只是一声不吭地打着游戏,偶尔有粉丝说话也只是礼貌地回两句,极少数能看见她和粉丝怎么聊,至于让粉丝刷礼物什么的更是见都没见过。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火不了吧。 “跳R城吧。”白寺下了最后的决定。 “也行。”蓝狄那边又传来开易拉罐的声音,这家伙又喝酒了。 其他两人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一句“OK”,便跟着白寺跳了伞。 身为团队的主脑,白寺的提议总会被三人默认接受,每一次作战策略都是由他拟订的,也正是有他的指挥,四象战队才能多次从比自己强悍许多的小队手里夺下冠军。 “西30有个独狼,搜的时候小心点。”白寺落地前甩了一眼视角,牢牢记住了那个人的位置。 “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拿个平底锅也能敲死他。”蓝狄甩了甩鼠标,骂骂咧咧。“呦,运气不错,维克托。” “我这有个扩容,等会儿给你。”红尺还是那个平淡的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nice啊宝贝,爱死你了,mua!” “滚蛋!嘴巴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撕了它!”红尺端着手里的S686轰开蓝狄眼前的门,雷鸣般的爆炸声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唉唉唉,阿尺你不是这样吧,兄弟一场,别啊!”蓝狄看见红尺手中的S686,立马点击了跪拜表情,耳机中又传出一阵噼里啪啦打键盘的声音。 PC端的绝地求生不比手机上的刺激战场,绝地求生中队友是可以杀死队友的。虽然这样有些不道德,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有人冒着大不诲的骂名去干掉队友。 就好比,现在的红尺。 “下次再不管好自己的嘴,可就没机会了。”红尺对着蓝狄面前的地面又是两枪,地上的弹痕无一不是恐吓的最佳字句。 “嘿嘿,不会!当然不会!我哪是那样的人啊。”蓝狄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指挥着人物来了个空翻。 其实他知道红尺肯定不会轰了他的,毕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战友,不至于因为这样一句话就起内讧。不过对于女生嘛,总该是要哄着的,这点他还是懂的。 “有人朝你们过去了,305红瓦房。”群聊消息框里又跳出一条消息。 “你们小心点,”白寺看了看红尺和蓝狄的方向 第八十七章 麻老四的故事(三) 那之后我再一次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天山大峡谷中,又一次。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们杀了他?”我看着脚边的尸体,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条龙。 “有人把他从锁龙井挖了出来,我们没办法。”站在我身后的西装男撑了撑眼镜,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这个是我孙子辈的族人,麻许楠。 这也是我们这一族唯一一个摆脱了诅咒的人。 “那你们就杀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知道这个肯定不是他,但我还是很愤怒,发自心底的愤怒。 “不动手他就出了峡谷了!出去以后全天下再没什么能约束他!”麻许楠约莫是生气了,毕竟他对我这个爷爷辈的小子一直不服气,加上他是全族唯一一个走出去的人,他该有这底气。 “出去就出去了,他能怎么样?还能翻了天么?”我沿着龙尸向峡谷内走去,想去看看他的龙首。 他身上斑驳的伤痕,每一条伤痕都在我心上鞭挞着。 我总会想到洞庭湖的他。 那是我从出生起唯一一个玩伴 可他已经死了。 “你们下手挺狠的。”麻许楠约莫是顾虑我的身份,并没有为我之前的那句话而辩驳,但是待我再开口时,他却忍受不下去了。 “这畜牲就是畜牲,您不能总把畜牲和人纠缠不清!”他把“您”这个字咬的很重,让我很不爽。 于是我回头一巴掌将他扇进了雪堆里。 “我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孙子。但这并不代表我下一次不会杀你,明白?” 这该是我回族后的第一次动怒。 我扫视了一眼四周,看着对我举着枪的人,笑了笑。 如果我愿意,他们已经死了。 “现在没人再打扰我们了。”我继续沿着龙尸往下走,步子比起之前似乎要轻快些。 “十年过去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知道你肯定还在这个世界上,毕竟你可是龙啊,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我突然变得唠叨起来,一个人碎碎念,简直是要把我之前十年的没说的话全部说完。 “不过也是,我已经不是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了,估计你再见到我也认不得我了。” 我已经能够看见他的龙首了。 不自觉地,步子快了几分。 我停下了脚步。 那浑圆的眼瞳着实是让我背后发凉,就像是被人用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一通。 “呵……”我的双腿有些颤抖。 也许这就是所谓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我想到了之前赶龙尸二叔和我说过的话:“你是全族血脉最纯净的,除你以外没人能承受的住龙的威压,这个人选非你莫属。” 我们这一脉的命运,是注定了的。 “既然已经长眠,就不要再让自己去看这个满是污垢的世界了。”我对着他伸出了手,想要抚上了它的眼。 但我却做不到! “安息!”我低喝一声,手掌更用力了些。 我能感受到他眉宇间的戾气,像是一团火,愈烧愈烈。 “你已经死了!这个世间容不下你!”不知道为什么,匆忙间我莫名其妙就说出了这句话,有些刺耳。 后来我听说一个道理,下意识说出的话,就是你心里所想的 我不想辩驳。 为了能将他的眼皮合上,我开始运转灵气。 这是一个可怕的决定,我根本没想到这一提气会造成无法预计的后果,险些置我于死地的后果。 “呵……”一声低吟,贸然响起,在空荡荡的峡谷中回荡着。 声声摄人…… “我说了,安息!”我将灵气尽数提起,体内的血脉之力奔涌而起,尽可能地释放自身威压。 但这好像,给了他更大的刺激。 “啊……”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一股沉重的龙息从他鼻子中喷射而出。 “跪下!卑贱的殒命之人!” 一掌,自上而下,轰击在他的天灵。 但却没能下压半分。 “人族,该死!”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都撤开!”感受到龙尸体内的生命气息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恐惧,出生十八年了的第一次恐惧。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像是有万千爬虫在你的背后沿着肌肉线条往上攀爬着,时不时会有些虫足划开你的皮肤,刺入你的肌肉。 又像是有一个影子,站在你的生后,若有若无。 我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大吼,便被死而复活的黑龙一掌拍飞,险些昏死过去。 “啊!” “啊!快跑!” 昏迷中,我只能听到一片的惨叫。 “开枪!都开枪!”我听见了麻许楠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他居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是有些愤怒。 不愧是我们家族后人! 我有些感叹。 但我知道,之前他们之所以能杀死黑龙,并不是因为他们实力足够,而是因为天劫。 天劫之下,万命俱陨。 此时黑龙借尸还魂,拼着魂飞魄散也不想让他们好过,这番实力,谁能挡?要知道,就算是飞升失败的蛟龙,那也绝对是地仙级别的。 “我说了,你给我安息!”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天空中翻腾的黑龙大喝出声。 这是我能做到最快的支援了。 “人族,该死!”他还是那句话。 黑龙的眼中没有灵动的生气,只有无尽的怨气,冲天而上。 “该死那又怎么样?我才是死神!”我站起身,用灰白色的眼瞳斜视着他。 不屑,傲慢。 “人族,该死!”一瞬间,黑龙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死死盯着我。那双无神的眼瞳逼到我的脸上,毫无声气 “你已经死了。”我伸出手,又一次拍向了他的天灵。 我们赶尸一脉本不擅长战斗。 “你才死了,你们人族都该死!”这一次传出来的,居然不是那低沉的咆哮,而是一声清冷的娇喝,竟有些悦耳。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沉默了。 竟是一名女子。 “你该走了。”不只是处于本性,还是当时为她动了心,我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但她并不能感受到其中的玄机。 “人族,该死!” 她的手,撕开我的皮肤,刺入了我的腹中。 “人族,该死!”又一爪,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个贯穿的洞伤。 “弥留,不累吗?”莫名之中,我笑了起来,笑得很轻,但也很张扬,很放肆。 “人族,该死。”她又是一爪破开我的腹,将我内脏搅得粉碎。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些许。 “没有谁是该死的。”我想,我该是喜欢了她的。 “人族,该死?”她将爪子抵在我的胸口,鲜血缓缓从她指尖溢出,淌红了我的衣襟 。 “又见到你了,好巧。”那是我十年后的第一次笑容。 “对不起。”她看了一眼我身上的伤口,惊慌地收回了爪子。 她终于活过来了。 我也是。 这又是数千年不见啊。 “没事,你别忘了我是谁。”我轻轻捏着她的手,感受着掌心中的嶙峋,灰白色的眼瞳恢复了些灵性。 “山川之主嘛。小女子凤瑶见过山川之主。”凤瑶低了低头,看着我的眼。 那可是没有丝毫觐见之意。 “那你怎敢如此娇蛮,还不速速跪拜。”我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坐到了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肌肉再生着实难熬。 “下次你要是再敢这样,小心我宰了你。”凤瑶弹了弹食指,点在我的胸膛上。 说起生杀,脸色不变。 “我知道你会记得我。”我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将她握住,却被她躲开了去。 “我也知道。” 我闭上眼,感受着唇间的温润。 第八十八章 番外闲茗茶社 喻砚 今天的心情有些沉闷,就像是头顶的天空,阴暗、低沉。 一切都变得如此昏暗,就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浑浑噩噩,毫无生气。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影子。 街上几乎没有过往的人,没有谁会喜欢穿梭在这昏暗的阴影下,像是在躲藏。 却又无处遁藏。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我早该是回房间了。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因为她是街上唯一的行人,唯一一个在阴影下穿梭的人。 厚重的树影压在她身上,将她深深埋没在一片昏暗中,不见天日。 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身边被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所占满,水泄不通。 像一个影子,毫无生气。 但我知道并没有,影子也会有它的渴望。 何况她并不是影子。 她时常能在驳杂的树影中找到一些零碎的阳光,也会在树与树的间隔中享受短暂的明亮。 虽然很小,很渺茫,但也令她充满希望。 她在厚重树影下踱过,她在昏暗的光明下踌躇。她努力去抛下绝望,去寻迹渺茫的希翼。 这条路并不长,但她走了很久,很艰难,像是在挣扎。 茶社前有两棵古树,浓密的树叶遮挡住了一切阳光,哪怕是一丝一缕的昏暗,也是不曾有。 她走进了树影中,身形愈发昏暗。 她失去了她的影子。 “姑娘是来喝茶吗?”她低着头,我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嗯。”她点了点头,但还是微微低着。 “请。”我引着她,进到茶社里。 茶社的灯光很亮,使我能够看清她。 她没有我想象中的落魄,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憔悴。 她很坚强。 “呼,今天天气好闷啊。”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像是窒息的人呼吸到了空气。 “姑娘要喝点什么呢?”我问了她一声,走向柜台。 女孩突然怔住了,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取下茶篓。 “浮生。”女孩的声音有点飘忽,有点躲闪。 就像是,回到了昏暗之中。 直到我为女孩奉上浮生,女孩都沉默着,像是失了神。 空空的。 - 这应该是第一次记下我和她之间的故事吧。 我叫喻砚,她叫无书。 渐行渐远渐无书。 我是一个俗气至顶的人,不愿见山,不愿见海,更不愿见花。 于我都无异。 但直到见了她,我突然意识到,风能吹融冰雪,雨能滋养万物。 而她能俘获我的心。 - 女孩举着杯子,笑着。笑得馨甜,笑得哀悽。 但她并没有落泪。 我没有开口,因为这是浮生,不是蜉蝣。 - 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过我爱的人会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想过我会对本以为是路人的她报以真情。 也许,只是时辰错了。 在一个正确的时间,我在逛部落的时候看到了正确的帖子,遇到了正确的人,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产生了错误的意外。 我是一个肤浅的人,看到她第一眼便被她吸引住了。 她长得就好像南方的烟雨,细腻柔和、温软如丝,只是看上一眼,便无法自拔。 似乎她生来,就该是被我喜欢的。 喜欢二字,应该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两个字了吧。为了这两个字,我是坚持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 还因这二字,落得遍体鳞伤。 无书的性格和她的相貌截然相反,如果说她的相貌是江南烟雨,那么她的性格就是漠北寒风,凛冽、固执、迂腐、死板。 令人无奈,令人心烦。 但她却也温柔。 如果是我一开始只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那么后来就是被她的温柔所禁锢,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 她的温柔是自然的,是明明白白的,是绝对不可能装出来的。 这是我喜欢的温柔。 我喜欢她。 我追求她。 我倾尽一切,终于博得了她的一点点好感。 这是无异于中特等奖的兴奋。 我陶醉于她给的温柔,她也愿意给我以她的温柔,这是属于我和她的幸福。 但有一个词,叫好景不长。 这应该是所有情侣都避不开的劫数。 我和她吵了一架,吵得很凶,闹的很大,分得很决绝。 那是她的决绝。 我第一次哭得这么惨,第一次这么失态,第一次,濒临崩溃。 我不舍,我挽留,我打着她的电话,对着手机哭了四十多分钟,这是我不曾有过的恳求。 有人说过,你的不舍你的恳求,在一个不爱你的人面前,只会令她厌烦。 而这一次哭闹,约莫是耗尽了她对我本就稀薄的好感了。 但也算是万幸,总算是复合了。 和她复合之后,我们共同创办了一个社团,翻唱一些歌曲。 再之后,我们又分手了。 但我并没有很难过,也没有很开心,就好像一切都只是,预料之中。 我接受了她的分手,却有些不忍于解散社团,因为我真的在这个社团里投入了太多。 再之后,我们又一次复合了。 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不情不愿,也没有了之前的生疏与隔阂,就好像,她是喜欢我的。 这是一段梦一般的回忆,是突如其来的美好。 也是突如其来的绝望。 有一天,她和我说,她的母亲让她找男朋友。 我真的,很无力啊! 我想把她从水潭里捞出来,我想和她远在天涯,但我做不到。 我甚至,和她失联了。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她的一切都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说。 就连她服药自杀,我也只能是听朋友说。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 我没有继续去上课,没有去考试,我的脑海里只有她。 那一场大雪中,我跪着求我妈,带我去她所在的那个城市。 何其所幸,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喊的是我的名字。 何其所悲,她醒来后,告诉我,她心里的,是另一个女孩。 那应该就是的了,阎王殿都走了一遭,怎么会看不清自己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我没有和她哭,也没有和她闹。 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那段时间里,我的世界是灰暗的,这是一种天崩地陷的绝望。 我的朋友看不下去我这样子,去找她要个说法,只得到了四个字。 我混,抱歉。 抱歉? 你的一个抱歉却让泪水淹没了我的心!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当我怀着我最后的一丝希望去找她的时候,她告诉我,我们连朋友也是不可能做的了。 认真喜欢过的、很认真在一起过的两个人,是做不成朋友的。 她给我列出了种种的不般配,列出来条条的不合适。 我想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总说我太小,不懂得她想要什么,说我和她三观不合。 我以为,这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事实却摧毁了我的天真。 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会忍不住想去看她的空间,看她的幸福美满。 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 “都过去了,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活得很开心!”女孩笑着,哭着。 眼角的泪,折射出了门外的光。 乌云退散了。 我取来琉璃皿,将泪珠取下,半滴置入杯中,半滴置入坛中。 我看着门外渐渐明亮的世界,低着眼。 “谢谢先生,今天麻烦您啦。”女孩晃过我的身侧,回了身。 女孩子还是笑起来要好看些。 我回到茶社中,看到了女孩留在桌子上的一张记忆卡。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的照片?她的语音?还是她的视频? 但我知道,这是她。 (闲茗茶社,冥先生的私人感情小平台。有时候会发着给大家看看,喜欢的可以留言) 第八十八章 不似当年 再睁眼时,我抱着冰冷的她,迟迟说不出话。 天上开始飘雪了。 “忽然下的一场雪,飘的那么纯洁,将你埋葬在我的世界,冰封了我爱的期限,却让痛,成为永远。 在一瞬间曾经所有的梦都幻灭,剩下回忆湿了我的眼,还牵着你给过我的誓言,发现已经无法兑现。” 低头在她的唇上再吻下最后一次,不知道是该落泪,还是该如何。 我背凤瑶出峡谷的时候,外面刮起的暴风雪,掩去了满地的尸体。 尸横遍野。 “是你杀了他们!”麻许楠突然冲到我的面前,死死揪住了我的领子。 这还是第一次。 “让开。”对于没必要的人,我不会抱有丝毫感情。 杀人,也不过是转瞬间的消逝。 “你这个混蛋!你是人!你是人啊!”麻许楠死死盯着我,满是鲜血的脸几乎要挤到我的眼睛里面。 我才注意到他的左手消失了。 “滚。”我有些生气了。 “你杀了我啊!你把我也杀了吧!就没人知道你和这个畜牲的事情了!”麻许楠疯狂地敲打着我的胸膛,在雪白的衣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印子。 “你根本不配做一个人!你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本是想放过他的。 不过已经过去了。 我随手捏起一团雪球擦去指间的鲜血,抚了抚她的脸。 冰冷。 “你这个怪物。”我感受着背后的她,突然笑了一声。 “怪物。” 我笑的有些癫狂。 这一次,我没有将她背回组织,而是在峡谷附近找了个山坡,将她埋下。 她是冰霜中的女皇,但她却喜欢看花开花落。 …… “你总是和死人打交道,太惨了。”凤瑶伏在我的耳边,气若游丝。 “有什么惨的,这不是有你在我身边么?”我感受着背上的冰冷,心里却是安宁了不少。 山河之主,这个名字背负了太多。 “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会来接我吗?”凤瑶的气息轻轻吐在我的背上,竟是有些温润。 有些不太习惯。 “你不会死的。”我翻过身抱住凤瑶,将她的头摁在我胸前。 “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我的圣旨。 我乃山川之主! “今日,吾虽死,却还是西楚霸王!” 那一剑之后,世间再无西楚霸王。 凤瑶是随我殉死的。 谁知道呢,我曾妄言她定不会死,如今却是她陪着我共赴黄泉。 “江东虽然小,可还有一千多里土地,几十万人口。大王过了江,还可以在那边称王。” 那亭长是如此劝我。 可我又如何能回去呢? “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不愧于心乎? 定不能。 若有来生,我大可再来一次破军百骑! “吕马童,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 我自潇洒为霸王! …… 这一切,都是我见到凤瑶时才想起的。 她本该为寒渊潜龙,却为我缚身之久,错过了那成龙登仙的绝佳时机,做了千年那不可翻身的蛟。 虞兮虞兮奈若何。 前世孽债今生来还,竟也没能还上。 -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麻老四又拾下一片瓜子壳,沉默着。 “……” “……” 本来是因为好奇而去听的故事,却成了哀悼。 “节哀……”柳明凡艰难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麻老四。 “你小子,道行太浅了,在火车站外边我就感受到了你体内的气息。这要换了别人,你早就没了。”麻老四故事说完,也就不和柳明凡打哑迷了,直接敞开了说一些本不可说的话。 “咳咳,您都知道啊?”柳明凡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个照面就被人识破了,谁不尴尬。 “柳家的小子,我能不认识?”麻老四瞪了柳明凡一眼,又瞥了一眼苏未,“没必要防着我,我要是想杀你们,早就动手了。” 呸,又是一片瓜子壳。 苏未这才将他的右手放上桌面。 这麻老四说得对,如果他想杀了自己和柳明凡,的确随时都可以。 “你爹这为你煞费苦心啊。”麻老四打量了一会柳明凡,笑了笑。 柳明凡懵。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麻老四摇了摇头,嘴上的动作一刻消停都没有 “我也不是那爱管闲事的人。” 柳明凡发现,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柳非玄为了他煞费苦心。可这到底是什么苦心?就不能让他知道吗? “小子,其实你可以和我一样,去试着做一个凡人。”麻老四又开口了,但这次他却不是对柳明凡说的。 “……”苏未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我看得到你的内心,你自己难道看不到吗?你就不怕哪一天,你压制不住内心的鬼吗?” 步步紧逼。 “……”苏未还是没有回答,但是柳明凡却能感觉到他身体肌肉的紧绷。 蓄势待发。 凡人?内心的鬼?柳明凡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了解的事实在太多。 “也罢,你且去。是善是恶,也不过你自己说了算,就像这功过,全凭后人来说。” 虽有沧桑,却无遗憾。 气氛凝重。 “诶,麻老哥,你现在还会不会突然就,那个,叭,就没了。”柳明凡当然不是傻子,这些两人再不拉开估计就打起来了,到时候可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啊。 “现在啊?好些了,算是有了些人情味。出了大峡谷以后我并没有回到组织,而是隐姓埋名,做了个凡人。 这些年组织上倒也来找过我,不过我们这个层次的人,还是有些自由的。我说我想做一个凡人,组织便让我做了凡人,还顺便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方便我在俗世间游走。”麻老四说着笑了笑,脸上起了些沟壑。 柳明凡才想起,麻老四只不过二十八岁。 面对这样的未老先衰,还能如此坦然的面对。若是自己,可以吗? 怕是不能。 “这十年吧,我也算尝遍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见过他们的爱恨情仇。如果要我说什么是人心,那我是说不出来了,就像我看不透自己的心一样。 最早的我也许是因为年少时的阴影,也许是出于对那条龙的自责,也许是被血脉中的死气所影响,成了一个无情无欲的侩子手。直到忆起了凤瑶,我才算有了人样。 再后来,在那个县城里生活了十年,虽然没有过爱人,但是却也有过街邻巷里。 有时候看你家没点了炊烟,会敲门问一声饭否;逢年过节见你一人孤寡,会多做上三两好菜,叫你去一起喝一杯;或是谁家刚酿出了桂酒的,迫不及待便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尝尝。 这才是人烟的味道,而不是我之前和母亲缩居的那个小房间,只有酸臭和腐朽的味道,而楼下的房东夫妻总因为各种事情大吵大闹,吵得人睡不着。 那是很有意思的一条街,也许今天是对门姑娘嫁人,明天说楼上公子迎亲,一栋楼一条街的,总能有那么几个人家喜欢热闹的,也不会忘了叫上你。 在那种地方,就连一块石头,都是暖的。 这才是人间冷暖事。 很多人怕情爱二字会阻了自己的修仙之路,纷纷学着佛道两家斩去七情六欲,妄图了却红尘三千丝。可是这样子修成的,有几人? 真正成了仙佛的,哪个不是怀着天下大爱,哪个不是先入了红尘,才出了红尘。 不入红尘,何谓出乎?” 麻老四这次说了很多,兴许是说给柳明凡和苏未听的,兴许是说给自己听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现在的确不似当年。 第八十九章 纷杂 今天的心情有些沉闷,就像是头顶的天空,阴暗、低沉。 一切都变得如此昏暗,就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浑浑噩噩,毫无生气。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影子。 街上几乎没有过往的人,没有谁会喜欢穿梭在这昏暗的阴影下,像是在躲藏。 却又无处遁藏。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我早该是回房间了。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因为她是街上唯一的行人,唯一一个在阴影下穿梭的人。 厚重的树影压在她身上,将她深深埋没在一片昏暗中,不见天日。 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身边被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所占满,水泄不通。 像一个影子,毫无生气。 但我知道并没有,影子也会有它的渴望。 何况她并不是影子。 她时常能在驳杂的树影中找到一些零碎的阳光,也会在树与树的间隔中享受短暂的明亮。 虽然很小,很渺茫,但也令她充满希望。 她在厚重树影下踱过,她在昏暗的光明下踌躇。她努力去抛下绝望,去寻迹渺茫的希翼。 这条路并不长,但她走了很久,很艰难,像是在挣扎。 茶社前有两棵古树,浓密的树叶遮挡住了一切阳光,哪怕是一丝一缕的昏暗,也是不曾有。 她走进了树影中,身形愈发昏暗。 她失去了她的影子。 “姑娘是来喝茶吗?”她低着头,我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嗯。”她点了点头,但还是微微低着。 “请。”我引着她,进到茶社里。 茶社的灯光很亮,使我能够看清她。 她没有我想象中的落魄,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憔悴。 她很坚强。 “呼,今天天气好闷啊。”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像是窒息的人呼吸到了空气。 “姑娘要喝点什么呢?”我问了她一声,走向柜台。 女孩突然怔住了,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取下茶篓。 “浮生。”女孩的声音有点飘忽,有点躲闪。 就像是,回到了昏暗之中。 直到我为女孩奉上浮生,女孩都沉默着,像是失了神。 空空的。 - 这应该是第一次记下我和她之间的故事吧。 我叫喻砚,她叫无书。 渐行渐远渐无书。 我是一个俗气至顶的人,不愿见山,不愿见海,更不愿见花。 于我都无异。 但直到见了她,我突然意识到,风能吹融冰雪,雨能滋养万物。 而她能俘获我的心。 - 女孩举着杯子,笑着。笑得馨甜,笑得哀悽。 但她并没有落泪。 我没有开口,因为这是浮生,不是蜉蝣。 - 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过我爱的人会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想过我会对本以为是路人的她报以真情。 也许,只是时辰错了。 在一个正确的时间,我在逛部落的时候看到了正确的帖子,遇到了正确的人,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产生了错误的意外。 我是一个肤浅的人,看到她第一眼便被她吸引住了。 她长得就好像南方的烟雨,细腻柔和、温软如丝,只是看上一眼,便无法自拔。 似乎她生来,就该是被我喜欢的。 喜欢二字,应该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两个字了吧。为了这两个字,我是坚持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 还因这二字,落得遍体鳞伤。 无书的性格和她的相貌截然相反,如果说她的相貌是江南烟雨,那么她的性格就是漠北寒风,凛冽、固执、迂腐、死板。 令人无奈,令人心烦。 但她却也温柔。 如果是我一开始只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那么后来就是被她的温柔所禁锢,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 她的温柔是自然的,是明明白白的,是绝对不可能装出来的。 这是我喜欢的温柔。 我喜欢她。 我追求她。 我倾尽一切,终于博得了她的一点点好感。 这是无异于中特等奖的兴奋。 我陶醉于她给的温柔,她也愿意给我以她的温柔,这是属于我和她的幸福。 但有一个词,叫好景不长。 这应该是所有情侣都避不开的劫数。 我和她吵了一架,吵得很凶,闹的很大,分得很决绝。 那是她的决绝。 我第一次哭得这么惨,第一次这么失态,第一次,濒临崩溃。 我不舍,我挽留,我打着她的电话,对着手机哭了四十多分钟,这是我不曾有过的恳求。 有人说过,你的不舍你的恳求,在一个不爱你的人面前,只会令她厌烦。 而这一次哭闹,约莫是耗尽了她对我本就稀薄的好感了。 但也算是万幸,总算是复合了。 和她复合之后,我们共同创办了一个社团,翻唱一些歌曲。 再之后,我们又分手了。 但我并没有很难过,也没有很开心,就好像一切都只是,预料之中。 我接受了她的分手,却有些不忍于解散社团,因为我真的在这个社团里投入了太多。 再之后,我们又一次复合了。 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不情不愿,也没有了之前的生疏与隔阂,就好像,她是喜欢我的。 这是一段梦一般的回忆,是突如其来的美好。 也是突如其来的绝望。 有一天,她和我说,她的母亲让她找男朋友。 我真的,很无力啊! 我想把她从水潭里捞出来,我想和她远在天涯,但我做不到。 我甚至,和她失联了。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她的一切都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说。 就连她服药自杀,我也只能是听朋友说。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 我没有继续去上课,没有去考试,我的脑海里只有她。 那一场大雪中,我跪着求我妈,带我去她所在的那个城市。 何其所幸,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喊的是我的名字。 何其所悲,她醒来后,告诉我,她心里的,是另一个女孩。 那应该就是的了,阎王殿都走了一遭,怎么会看不清自己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我没有和她哭,也没有和她闹。 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那段时间里,我的世界是灰暗的,这是一种天崩地陷的绝望。 我的朋友看不下去我这样子,去找她要个说法,只得到了四个字。 我混,抱歉。 抱歉? 你的一个抱歉却让泪水淹没了我的心!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当我怀着我最后的一丝希望去找她的时候,她告诉我,我们连朋友也是不可能做的了。 认真喜欢过的、很认真在一起过的两个人,是做不成朋友的。 她给我列出了种种的不般配,列出来条条的不合适。 我想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总说我太小,不懂得她想要什么,说我和她三观不合。 我以为,这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事实却摧毁了我的天真。 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会忍不住想去看她的空间,看她的幸福美满。 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 “都过去了,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活得很开心!”女孩笑着,哭着。 眼角的泪,折射出了门外的光。 乌云退散了。 我取来琉璃皿,将泪珠取下,半滴置入杯中,半滴置入坛中。 我看着门外渐渐明亮的世界,低着眼。 “谢谢先生,今天麻烦您啦。”女孩晃过我的身侧,回了身。 女孩子还是笑起来要好看些。 我回到茶社中,看到了女孩留在桌子上的一张记忆卡。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的照片?她的语音?还是她的视频? 但我知道,这是她。 (闲茗茶社,冥先生的私人感情小平台。有时候会发着给大家看看,喜欢的可以留言) 第九十章 盲眼书生 “来了。”偷天老人睁开眼,看向了陌尘子身后。 一个绑着白色布带的盲眼书生。 “你终于来了。” “我们走吧,下次不要胡闹了。”盲眼书生并没有理会偷天老人,而是蹲身为陌尘子披上了一件青衫。 隔绝天地霜寒。 “哥哥……”陌尘子下意识攥紧了肩上的青衫,双眼狠狠刮向了偷天老人。“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陌尘子,向来是睚眦必报! “乖,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杀他。”书生伸出食指,轻轻拂过陌尘子身上的伤痕。他每拂过一道伤痕,陌尘子的肌肤就恢复一分,少几分狰狞。 陌尘子知道,如果这次能杀了那个老家伙,那哥哥一定不会手软,之所以等下次,只是因为时候未到。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陌尘子轻轻地埋怨了一声,一张小脸竟有些委屈。 谁能想到呢,一个能屠杀整个苗寨的凶兽,在自己兄长面前也会如同邻家小子一般。 陌尘子又看了两眼偷天老人,心中死死记下此人,待到下次定要他以命来偿! “怎么,你还想拦我不成?”忽的,盲眼书生开了口,直直看向那座山巅。 为人,眼盲心不盲。 “毕竟你们可是我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总不能就这么弃了我的大龙。”偷天老人睁开眼,一口热气从他唇间徐徐散开。 “然。” 一字,然也。 “真是个口齿伶俐的小子。”偷天老人冷声赞叹了一句,眉目如剑。 坐地之下,瞬息百里。 “天雷无妄。”一开口,便是天威。 “神神叨叨的。”盲眼书生轻轻挥了挥手,直接用灵气在身前凝出一面屏障,挡下尽数天雷。 “风天小畜。”简单的四个字,便让天地之间转换了局势,以偷天老人为阵眼,四周皆是八卦五行之势。 曰“浓云密排下雨难,盼望行人不见还。交易出行空费力,婚姻求谋是枉然。”,是为小畜卦。 “天地初开。”盲眼书生不需要用眼去观察便知道偷天老人所行,当即撤去灵气屏障,抬手便是一个弹指,叩开那遮天黑云。 “天水讼。” 曰“二人争路未肯降,占着此卦费主张。交易出行有阻隔,生意合伙有平常。 ”,是为讼卦。 二者相逢,必有所阻。 是以一座千丈瀑布从天而落,立于之前。 “形而上谓之道,” 一指通阳关! “天火同人!” 话音未落,位于阵眼处的偷天老人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其声声高呼回荡于空。 曰“仙人指路过路通,劝君任意走西东。交易求财不费力,生意合伙也相通。 ”,是为同人卦。 “仙人指路!” “仙人指路。” 一前一后,偷天老人和盲眼书生相继出现在一个地方,脚下金光乍现。 这一处,正是天地大势! “形而下谓之器。”盲眼书生抢先一步完成施术,夺势而去,满地飞雪皆腾飞而起,化作兵器万千,直指偷天老人。 “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偷天老人却也不慌,反而是讥讽一句,才姗姗抬手。 虚虚一握。 “火雷噬嗑。” 曰“运拙如同身受饥,幸得送饭又遇食。适口充肠心欢喜,忧愁从此渐消移。 ”,是为噬嗑卦。 饥人得食,如虎狼出柙。 “我也学一句,剑来!” 老骥伏枥,志怎止雄途千里! 冰雪之剑,尽数倒戈! 约莫是觉得冰雪不多,就连着无边风刃,也被其捕获,为了这剑阵之一。 盲眼书生张了张手掌,指节明显凸起,三根掌骨在手背上勾出三道棱仄。 这还是他第一次显出狰狞之色。 难挡。 “只恐怕这剑,你是借不去了。” 偶有一人,凭空而出。 梁墨。 “你这借剑,也不知是问谁借?问这天地?问这山河?还是问我?”梁墨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堪堪站在了二人中间。 又是喝醉了。 “李太白,这件事又有你什么关系!”偷天老人看着凭空而出的梁墨,气得胡髯攒动,手以指剑斥向他。 “本来呢,我该去洛阳,见一见这个旧人。但是听闻有人问我借剑,我就来此地瞧瞧。”梁墨才不顾虑这天地间的杀机,自顾自又是闷了一口酒,眯着眼,心满意足。 “你!” “诶,拿剑对着我,不太好吧?”梁墨才不去在乎偷天老人是何心思,凡是令他不悦的,他一并说来。 就连高力士,不也为我脱靴么? “……你!”偷天老人就这么直着手指,收起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去!” 不顾,倾覆。 万剑所指,盲眼书生。 “风泽中孚!”仓促之下,一道下下之咒,定向梁墨。 曰“此卦占之运气歹,如同太公做买卖。贩猪羊快贩牛迟,猪羊齐贩断了宰。”,是为中孚卦。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仙人之口,言即谶出。 江流奔涌,从天而下。 万匹之力的激流冲击在咒术之上,却是没能将其击退,只是阻碍了些许时分。 意料之中。 梁墨知道此时自己已不似当年,剑仙李白需要的是他万古不遇的剑意,以及他修行多年的天地灵气,缺一不可。 如今的他,只能算是有着诗意、剑意的梁墨,算不得那诗剑双仙的李白。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又是一句高唱。 这一唱,招得江水东流,一去不复。以此消磨,蚀去那阴损至极的咒术。 梁墨并不急着破开这道咒术,以他的能力此战已经立于不败,但该是如何取胜,只看他想要所见如何了。 “万物浑沌,万物不离。” 浑沦者,言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也。 皆为相生也。 是以书生之刀枪戟戈对修士的万剑羽丛。 刀枪剑戟的对冲,留下的是又一团风暴。 “山天大畜!” “水火既济! ”这一次偷天老人不再留手,抬手间便是接连两次变卦,阴阳逆置,连变三爻,将盲眼书生死死锁在了低势之位。 这个盲眼书生的出现是在他计划之中的,因为他本就是要收其为己效力。只是这个李太白的出现,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能说,此人的命数,不容他去窥测。 曰“忧愁常锁两眉间,千头万绪挂心间。从今以后打开阵,任意而行不相干。 ”,是为大畜卦。 曰“金榜之上提姓名,不负当年苦用功。人逢此卦多吉庆,一切谋望大亨通。”,是为既济卦。 “混沌初开,万物归墟。”盲眼书生突然解下缚在他眉眼上的白色布带,对着前方微微拱手。 那双眸中,是一片虚无。 如果柳明凡在,他可能会以为自己看见了长白山之上的那晕太阳。 盲眼书生的身份,就此揭晓。 混沌兽,帝江。 《山海经?西山经》曰: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 这两声轻诵,好似是咒语的施行,一切都开始变换。 先从盲眼书生的双眼开始,再慢慢扩散,至脸至胸至全身,皆化作了虚无。 山海异兽,本体皆是强过人躯,若不是为了学习人族的炁体源流,他也不会化作人身。。 “我本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但是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帝江的声音从虚无中传出,忽而如黄发小童,忽而如白丝老妪;忽而龙啸其中,忽而马嘶徐徐。 万物之乱,是以混沌。 “这一记,我接下了。” 第九十一章 帝江顾笙 今天的心情有些沉闷,就像是头顶的天空,阴暗、低沉。 一切都变得如此昏暗,就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浑浑噩噩,毫无生气。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影子。 街上几乎没有过往的人,没有谁会喜欢穿梭在这昏暗的阴影下,像是在躲藏。 却又无处遁藏。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我早该是回房间了。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因为她是街上唯一的行人,唯一一个在阴影下穿梭的人。 厚重的树影压在她身上,将她深深埋没在一片昏暗中,不见天日。 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身边被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所占满,水泄不通。 像一个影子,毫无生气。 但我知道并没有,影子也会有它的渴望。 何况她并不是影子。 她时常能在驳杂的树影中找到一些零碎的阳光,也会在树与树的间隔中享受短暂的明亮。 虽然很小,很渺茫,但也令她充满希望。 她在厚重树影下踱过,她在昏暗的光明下踌躇。她努力去抛下绝望,去寻迹渺茫的希翼。 这条路并不长,但她走了很久,很艰难,像是在挣扎。 茶社前有两棵古树,浓密的树叶遮挡住了一切阳光,哪怕是一丝一缕的昏暗,也是不曾有。 她走进了树影中,身形愈发昏暗。 她失去了她的影子。 “姑娘是来喝茶吗?”她低着头,我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嗯。”她点了点头,但还是微微低着。 “请。”我引着她,进到茶社里。 茶社的灯光很亮,使我能够看清她。 她没有我想象中的落魄,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憔悴。 她很坚强。 “呼,今天天气好闷啊。”女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像是窒息的人呼吸到了空气。 “姑娘要喝点什么呢?”我问了她一声,走向柜台。 女孩突然怔住了,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来。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取下茶篓。 “浮生。”女孩的声音有点飘忽,有点躲闪。 就像是,回到了昏暗之中。 直到我为女孩奉上浮生,女孩都沉默着,像是失了神。 空空的。 - 这应该是第一次记下我和她之间的故事吧。 我叫喻砚,她叫无书。 渐行渐远渐无书。 我是一个俗气至顶的人,不愿见山,不愿见海,更不愿见花。 于我都无异。 但直到见了她,我突然意识到,风能吹融冰雪,雨能滋养万物。 而她能俘获我的心。 - 女孩举着杯子,笑着。笑得馨甜,笑得哀悽。 但她并没有落泪。 我没有开口,因为这是浮生,不是蜉蝣。 - 其实我一开始没想过我爱的人会是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想过我会对本以为是路人的她报以真情。 也许,只是时辰错了。 在一个正确的时间,我在逛部落的时候看到了正确的帖子,遇到了正确的人,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产生了错误的意外。 我是一个肤浅的人,看到她第一眼便被她吸引住了。 她长得就好像南方的烟雨,细腻柔和、温软如丝,只是看上一眼,便无法自拔。 似乎她生来,就该是被我喜欢的。 喜欢二字,应该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两个字了吧。为了这两个字,我是坚持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 还因这二字,落得遍体鳞伤。 无书的性格和她的相貌截然相反,如果说她的相貌是江南烟雨,那么她的性格就是漠北寒风,凛冽、固执、迂腐、死板。 令人无奈,令人心烦。 但她却也温柔。 如果是我一开始只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那么后来就是被她的温柔所禁锢,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 她的温柔是自然的,是明明白白的,是绝对不可能装出来的。 这是我喜欢的温柔。 我喜欢她。 我追求她。 我倾尽一切,终于博得了她的一点点好感。 这是无异于中特等奖的兴奋。 我陶醉于她给的温柔,她也愿意给我以她的温柔,这是属于我和她的幸福。 但有一个词,叫好景不长。 这应该是所有情侣都避不开的劫数。 我和她吵了一架,吵得很凶,闹的很大,分得很决绝。 那是她的决绝。 我第一次哭得这么惨,第一次这么失态,第一次,濒临崩溃。 我不舍,我挽留,我打着她的电话,对着手机哭了四十多分钟,这是我不曾有过的恳求。 有人说过,你的不舍你的恳求,在一个不爱你的人面前,只会令她厌烦。 而这一次哭闹,约莫是耗尽了她对我本就稀薄的好感了。 但也算是万幸,总算是复合了。 和她复合之后,我们共同创办了一个社团,翻唱一些歌曲。 再之后,我们又分手了。 但我并没有很难过,也没有很开心,就好像一切都只是,预料之中。 我接受了她的分手,却有些不忍于解散社团,因为我真的在这个社团里投入了太多。 再之后,我们又一次复合了。 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不情不愿,也没有了之前的生疏与隔阂,就好像,她是喜欢我的。 这是一段梦一般的回忆,是突如其来的美好。 也是突如其来的绝望。 有一天,她和我说,她的母亲让她找男朋友。 我真的,很无力啊! 我想把她从水潭里捞出来,我想和她远在天涯,但我做不到。 我甚至,和她失联了。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她的一切都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说。 就连她服药自杀,我也只能是听朋友说。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痛! 我没有继续去上课,没有去考试,我的脑海里只有她。 那一场大雪中,我跪着求我妈,带我去她所在的那个城市。 何其所幸,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喊的是我的名字。 何其所悲,她醒来后,告诉我,她心里的,是另一个女孩。 那应该就是的了,阎王殿都走了一遭,怎么会看不清自己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我没有和她哭,也没有和她闹。 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那段时间里,我的世界是灰暗的,这是一种天崩地陷的绝望。 我的朋友看不下去我这样子,去找她要个说法,只得到了四个字。 我混,抱歉。 抱歉? 你的一个抱歉却让泪水淹没了我的心!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当我怀着我最后的一丝希望去找她的时候,她告诉我,我们连朋友也是不可能做的了。 认真喜欢过的、很认真在一起过的两个人,是做不成朋友的。 她给我列出了种种的不般配,列出来条条的不合适。 我想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总说我太小,不懂得她想要什么,说我和她三观不合。 我以为,这一切都会好的。 但是事实却摧毁了我的天真。 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会忍不住想去看她的空间,看她的幸福美满。 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 “都过去了,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活得很开心!”女孩笑着,哭着。 眼角的泪,折射出了门外的光。 乌云退散了。 我取来琉璃皿,将泪珠取下,半滴置入杯中,半滴置入坛中。 我看着门外渐渐明亮的世界,低着眼。 “谢谢先生,今天麻烦您啦。”女孩晃过我的身侧,回了身。 女孩子还是笑起来要好看些。 我回到茶社中,看到了女孩留在桌子上的一张记忆卡。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的照片?她的语音?还是她的视频? 但我知道,这是她。 (闲茗茶社,冥先生的私人感情小平台。有时候会发着给大家看看,喜欢的可以留言) 第九十二章 坚强的懦夫 柳明凡跟着何芳一步一阶地上了二楼,每一步都惊叹着。 回旋式的廊梯壁橱上摆满了书,还有几盏古朴的旧式电灯闪着微弱的光,给人一种处在旧时代的感觉。 有些阴暗、压抑。 到了楼上只有一个房间,其格局保持着民国的建筑风格:紫红色檀木搭建了房间的框架,壁挂饰品混合了中美两国的特色; 一张实木的办公桌放置在向阳的角落,桌子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相框,还有一盏台灯。后面的是两排垂直对接的书架,上面同样是摆满了书; 如果非要说房间里有什么华丽的装饰,那可能就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和地上的羊绒地毯了。 “坐吧。”何芳指了指办公桌右侧的两张沙发,自己则坐到了办公桌后,轻轻按倒了桌上的照片。 “先说说我妹夫柳非玄吧,十五年不见,他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他会自己来的。”何芳的声音有些飘忽、颤抖,对于“妹夫”两个字咬字极重,而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又轻了下来。 有点像小孩子说谎时的语气。 “父亲他……”柳明凡看着何芳的眼睛,不敢继续往下说。他不敢让何芳知道自己的父亲此时被困在秘境之中,他不敢告诉何芳父亲恐怕凶多吉少,他不敢说。 但是他没想到苏未会开口。 “老师他已经仙去了。” 苏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柳明凡也惊到了。 “老师用他自己的本源修复了山海镜,现在已经仙去了。”可能苏未觉得他们没听清,又详细说了一次。 晴天霹雳。 “阿未,怎么回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柳明凡痴痴地看着苏未,堪堪拉起笑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未。 这实在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 “……”苏未静静地看着柳明凡,一言不发。 这才最令人绝望。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为什么!”柳明凡再也压不住从心头涌上的泪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狠狠扑向苏未,拽住了他的衣领。 “小凡,冷静。”苏未看着柳明凡的眼睛,没有还手。 他不舍得,他也知道柳明凡不会舍得。 “啊!”柳明凡一把甩开苏未的衣领,发了疯似的想要往门外跑,却突然倒飞而回,倒在了沙发上。 “冷静!”苏未收回手,皱着眉看了一眼柳明凡,便转过了身,走向何芳。 “芳姨,节哀。” 鞠躬。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么?”何芳偏过头去,匆匆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不让苏未看见自己的仓惶。 “嗯,老师说,他对不起您。”苏未直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在何芳面前。 但还是偷瞄了一眼柳明凡。 还好,还好。 “他就没对得起过谁。”何芳靠在椅背上直视苏未,面色从容。若不是泛着些血丝的双眼,就连苏未都不敢说她哭过。 “先去看看那个臭小子。”何芳毕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加上之前本就有心理准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哪怕是不能平复,也只会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不是在两个小辈面前。 “柳明凡,柳明凡?”何芳俯下~身,看着柳明凡的双眼。 无神,空洞。 “柳明凡,你给我坐直了!”突然地,何芳厉吼出声,就连苏未也是吓了一跳。 “柳非玄花了十九年难道就教出来这么一个废物吗?何珍怀胎十月难道就生下来一个懦夫吗!”何芳的声音尖锐到了破音,使这一顿反问听起来比诅咒还要恶毒。 她想要看到柳明凡眼中的火。 “我不是。”柳明凡看着何珍的眼睛,却没能聚焦在上面,眼中还是一片空洞。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总会觉得生活很没有意义,似乎找寻父亲并不是因为感情趋势,而是让自己有一个活下来的目标。 他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中缺少了什么。 差不多是十岁起,他开始懂事了,开始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他的内心会对这个世界有着莫名的抵触,有时候甚至会有毁灭世界的疯狂,哦不,癫狂的想法。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存在? 这种情绪在他滋生开来,一直蔓延,一直蔓延,直到吞噬了他的整个脑,整个心。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种念头被压了下来,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想是因为父亲,他一直很尊重他的父亲,甚至是崇拜,因为父亲在他眼里简直是近乎完美的。父亲从来不会过多去干涉他,只会理智的为他分析,他这么做会怎么样,造成什么后果,再问他该怎么处理。 这是绝大多数父亲都做不到的,柳非玄成了柳明凡心中的定海神针。 再后来,柳非玄失踪了。 在柳非玄失踪后,柳明凡突然觉得心中的那一根定海神针不见了,内心深处的那种黑暗又开始躁动。虽然他极力压制着那种不好的情绪,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有去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网上、书籍,甚至是医生。 他有过一份抑郁症报告,但他不相信自己会有抑郁症,从始至终都不相信。 于是他开始寻求内心的答案。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山海界,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一个猎妖人。他只觉得,自己需要的时候父亲不在自己的身边,这是不该出现的! 现在去回想,其实是很不懂事,或者说是叛逆。 但那时候他一直觉得那只是他的思想自由。 好在他还有苏未。 由于从小到大他都是由父亲负责教育的,所以在柳非玄失踪后,他并不是很听从何珍的管教。而何珍也因为性格问题,长期扮演着一个慈母的形象,所以倒也不会去约束柳明凡什么。 如果不是苏未,柳明凡甚至会跟着心中的黑暗,走向深渊 他说不清自己对苏未的感情,都说长兄如父,也许他对苏未是有一定的尊敬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苏未的话能让他静下心去思考一番。 是苏未,还有身边所有体谅他、包容他的人,陪着他走到了现在。 他时常会有很多可怕的想法,或者做一些可怕的梦。就好像在于祁水珧金的战斗中,他甚至想要去撕下他的翅膀 要知道那还是个孩子啊! 所幸那只是他的一个想法。 再后来,他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陌生女孩出现在他和苏未的房间,他甚至险些吞噬了那个女孩的灵魂。后来他甚至对着苏未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险些对着苏未刀剑相向! 这是他平时不可能会去想的! 最后一次,是在长白山之上,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李中堂。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没能忘记那种感觉,他依旧记得自己撕开李鸿章的灵魂时他脸上的那种痛苦!他看着李鸿章在他面前真正地死去,紧皱的眉头无力地坦开,紧握的双拳也垂下,不见生机。 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强烈的真实感让他夜不能寐,每一天梦里他都能看见自己双手沾满血污,粘稠的血液从他的指间流下,淌过手背,沿着指节滴在他的脸上。 这是灵魂上的折磨。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长着父母的支持总是顶撞老师,去做一些自以为很成熟的事。 但是有时候,他也知道,他想做他父亲,一个国家级历史学家,一个绝世猎妖人的骄傲。 这才是他柳明凡,那么坚强,那么懦弱。 第九十三章 最不敢 柳明凡跟着何芳一步一阶地上了二楼,每一步都惊叹着。 回旋式的廊梯壁橱上摆满了书,还有几盏古朴的旧式电灯闪着微弱的光,给人一种处在旧时代的感觉。 有些阴暗、压抑。 到了楼上只有一个房间,其格局保持着民国的建筑风格:紫红色檀木搭建了房间的框架,壁挂饰品混合了中美两国的特色; 一张实木的办公桌放置在向阳的角落,桌子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相框,还有一盏台灯。后面的是两排垂直对接的书架,上面同样是摆满了书; 如果非要说房间里有什么华丽的装饰,那可能就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和地上的羊绒地毯了。 “坐吧。”何芳指了指办公桌右侧的两张沙发,自己则坐到了办公桌后,轻轻按倒了桌上的照片。 “先说说我妹夫柳非玄吧,十五年不见,他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他会自己来的。”何芳的声音有些飘忽、颤抖,对于“妹夫”两个字咬字极重,而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又轻了下来。 有点像小孩子说谎时的语气。 “父亲他……”柳明凡看着何芳的眼睛,不敢继续往下说。他不敢让何芳知道自己的父亲此时被困在秘境之中,他不敢告诉何芳父亲恐怕凶多吉少,他不敢说。 但是他没想到苏未会开口。 “老师他已经仙去了。” 苏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柳明凡也惊到了。 “老师用他自己的本源修复了山海镜,现在已经仙去了。”可能苏未觉得他们没听清,又详细说了一次。 晴天霹雳。 “阿未,怎么回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柳明凡痴痴地看着苏未,堪堪拉起笑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未。 这实在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 “……”苏未静静地看着柳明凡,一言不发。 这才最令人绝望。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为什么!”柳明凡再也压不住从心头涌上的泪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狠狠扑向苏未,拽住了他的衣领。 “小凡,冷静。”苏未看着柳明凡的眼睛,没有还手。 他不舍得,他也知道柳明凡不会舍得。 “啊!”柳明凡一把甩开苏未的衣领,发了疯似的想要往门外跑,却突然倒飞而回,倒在了沙发上。 “冷静!”苏未收回手,皱着眉看了一眼柳明凡,便转过了身,走向何芳。 “芳姨,节哀。” 鞠躬。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么?”何芳偏过头去,匆匆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不让苏未看见自己的仓惶。 “嗯,老师说,他对不起您。”苏未直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在何芳面前。 但还是偷瞄了一眼柳明凡。 还好,还好。 “他就没对得起过谁。”何芳靠在椅背上直视苏未,面色从容。若不是泛着些血丝的双眼,就连苏未都不敢说她哭过。 “先去看看那个臭小子。”何芳毕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加上之前本就有心理准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哪怕是不能平复,也只会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不是在两个小辈面前。 “柳明凡,柳明凡?”何芳俯下~身,看着柳明凡的双眼。 无神,空洞。 “柳明凡,你给我坐直了!”突然地,何芳厉吼出声,就连苏未也是吓了一跳。 “柳非玄花了十九年难道就教出来这么一个废物吗?何珍怀胎十月难道就生下来一个懦夫吗!”何芳的声音尖锐到了破音,使这一顿反问听起来比诅咒还要恶毒。 她想要看到柳明凡眼中的火。 “我不是。”柳明凡看着何珍的眼睛,却没能聚焦在上面,眼中还是一片空洞。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总会觉得生活很没有意义,似乎找寻父亲并不是因为感情趋势,而是让自己有一个活下来的目标。 他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中缺少了什么。 差不多是十岁起,他开始懂事了,开始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他的内心会对这个世界有着莫名的抵触,有时候甚至会有毁灭世界的疯狂,哦不,癫狂的想法。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存在? 这种情绪在他滋生开来,一直蔓延,一直蔓延,直到吞噬了他的整个脑,整个心。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种念头被压了下来,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想是因为父亲,他一直很尊重他的父亲,甚至是崇拜,因为父亲在他眼里简直是近乎完美的。父亲从来不会过多去干涉他,只会理智的为他分析,他这么做会怎么样,造成什么后果,再问他该怎么处理。 这是绝大多数父亲都做不到的,柳非玄成了柳明凡心中的定海神针。 再后来,柳非玄失踪了。 在柳非玄失踪后,柳明凡突然觉得心中的那一根定海神针不见了,内心深处的那种黑暗又开始躁动。虽然他极力压制着那种不好的情绪,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有去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网上、书籍,甚至是医生。 他有过一份抑郁症报告,但他不相信自己会有抑郁症,从始至终都不相信。 于是他开始寻求内心的答案。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山海界,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一个猎妖人。他只觉得,自己需要的时候父亲不在自己的身边,这是不该出现的! 现在去回想,其实是很不懂事,或者说是叛逆。 但那时候他一直觉得那只是他的思想自由。 好在他还有苏未。 由于从小到大他都是由父亲负责教育的,所以在柳非玄失踪后,他并不是很听从何珍的管教。而何珍也因为性格问题,长期扮演着一个慈母的形象,所以倒也不会去约束柳明凡什么。 如果不是苏未,柳明凡甚至会跟着心中的黑暗,走向深渊 他说不清自己对苏未的感情,都说长兄如父,也许他对苏未是有一定的尊敬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苏未的话能让他静下心去思考一番。 是苏未,还有身边所有体谅他、包容他的人,陪着他走到了现在。 他时常会有很多可怕的想法,或者做一些可怕的梦。就好像在于祁水珧金的战斗中,他甚至想要去撕下他的翅膀 要知道那还是个孩子啊! 所幸那只是他的一个想法。 再后来,他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陌生女孩出现在他和苏未的房间,他甚至险些吞噬了那个女孩的灵魂。后来他甚至对着苏未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险些对着苏未刀剑相向! 这是他平时不可能会去想的! 最后一次,是在长白山之上,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李中堂。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没能忘记那种感觉,他依旧记得自己撕开李鸿章的灵魂时他脸上的那种痛苦!他看着李鸿章在他面前真正地死去,紧皱的眉头无力地坦开,紧握的双拳也垂下,不见生机。 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强烈的真实感让他夜不能寐,每一天梦里他都能看见自己双手沾满血污,粘稠的血液从他的指间流下,淌过手背,沿着指节滴在他的脸上。 这是灵魂上的折磨。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长着父母的支持总是顶撞老师,去做一些自以为很成熟的事。 但是有时候,他也知道,他想做他父亲,一个国家级历史学家,一个绝世猎妖人的骄傲。 这才是他柳明凡,那么坚强,那么懦弱。 第九十四章 恶魔的姑娘 苏未看着跪倒在地的柳明凡,眼神渐冷。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小凡的识海中,我便是拼尽一切也要杀了你,也要让你灰飞烟灭! 可惜总有很多事变成了妄想。 柳明凡就这样跪着,深深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 也许只有苏未会这样站在他身边一直等待了。 “走吧。”柳明凡忽然出声,继而抬起了头。 苏未有些看不透柳明凡的神色,也不知是坚决还是妥协。 但他不会问。 “阿未,你记得冥先生说过的吗?这个人间,可值得?”柳明凡走在落后苏未半步的位置,一双眼不知道看向何处。 “值得的不是这个人间,而是其中的那么几个人。就像对我来说,你、老师、师娘,还有思归,都值得。”这一次,苏未特意带上了思归的名字。 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有时候是知道这样,可有时候就是……” “小子!你给我站住!” 一阵吼叫划过了柳明凡的脑海,与此同时的是一道身影。 “阿……” “别去。” 十分默契地,苏未阻止了想要出手的柳明凡。 “不行!”柳明凡一把甩开苏未,扑向那个孩子跑去的方向。 “让开让开!” “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都滚开,别挡道!” 柳明凡看着身前三四个壮汉,又加了把力。 他自然是不能在人群中运气的,异人花了千百年来隐藏自己,让自己的组群能融于普通人族中,他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暴露了自己。 好在身为猎妖人,柳明凡的体魄绝对是人族中的佼佼者,很快便追上了那些壮汉。 但他没有就此出手。 左转,穿入小巷。 右转,迂回。 “追上你了。”柳明凡穿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通过余光看见了那个小小的黑影,他就知道自己达到目标了。 “啊!”在那个瘦小人影的惊呼中,柳明凡一把将他拽到拐角的一个房门里,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唔!”他挣扎着,却无法挣开柳明凡的手臂禁锢。 “安静!你想被抓回去吗?”柳明凡伏在他的耳边厉声低喝,箍在他胸前的左手更用力了几分。 “人呢?跑了?” “几个废物,一个小孩都跟不上!” “等回去了,自己和师傅交代吧!” “……” 那个孩子本还在柳明凡的怀中挣扎着,可是在这几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他顿时安静了下来,瘦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 柳明凡想到了书中的古人形容一个人如何凶恶都是以“其名可止小孩夜啼”来夸张表达,可是此时,他却亲身经历了这样一场“闻声止啼”的故事。 如果不是声音愈发愈远,柳明凡甚至担心这个孩子会疯掉。 “好了,他们走了,你不用害怕了。”柳明凡伏在小孩的耳边,声音有些干涩。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反抗居然如此剧烈,以至于他不得不用上全力。 “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要乱跑,不要喊叫。”他是这样说的,就是不知道这小孩是不是这样听了。 “三, 二, 一。” 柳明凡松开了双手。 “喝!”小孩猛地吸了口气,狠狠撞向了房门。 “喂!”柳明凡下意识喊了一声,扑向房门。 一前一后。 房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被柳明凡狠狠地撞合,但这不影响光线从门外泄露进来。 “陶?” …… …… “所以,你就这么把她带回来了?”苏未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眼神犀利。 这个女孩肯定有问题。 “嗯,她似乎认识我。”柳明凡坐在床沿上看着小女孩,满目温柔,“她只来得及喊出一个陶字就晕过去了,我也不好把她丢在那,就带回来了。 而且我也才知道她是女的!” 柳明凡哪里想得到,之前被他箍住的小孩其实是一个小姑娘,而他居然还把手横在那个位置…… 难怪人家死活都要挣扎。 “她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苏未没有和柳明凡遮遮掩掩,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柳明凡的情绪突然冷了下来,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我接触到她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但我不想放下她。” 心中的那个恶鬼,你在渴求着什么?你为谁而悲伤? “行,但如果她威胁到你的安全,我会杀了她。”苏未死死盯着那个女孩,眼中千丝百转。 他不该对妇女儿童下手。 他不能放任柳明凡出意外。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柳明凡轻轻说出这句话,安慰着苏未。 但他没有说的是,刚刚那个瞬间,他心里的恶鬼就像是要扑出来一样,想要将苏未整个嚼烂,吞进肚子里。 “好,要小心。”苏未又看了一眼女孩,眼中还是浓浓的不信任。 但他还是出了门,留柳明凡和女孩独自在一起。 他尊重且支持柳明凡的一切选择。 “陶,是你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柳明凡脑后响起,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谁?”柳明凡转身看着女孩,额角泛起些许汗珠。 女孩的双眼,血红色的双眼。 “你不是他。”女孩失望地坐回床上,在床上留下了一滴泪。 “你说过你会回来接我的,你说过让我等你的,为什么你又不要我了?” “你不要我了……” 女孩低头抽泣着,泪珠接连落在床单上,打湿了一大片。 “我,怎么会呢,我现在不就回来了吗?”柳明凡看着黯然泪下的女孩,颤颤地开了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想冒充一个人。 “你不是他,我知道。”女孩继续抽噎着,小小的身躯一直在颤抖,像是随时会倒下一般。 这令柳明凡感到很烦躁。 “我就是他,我就是他!”柳明凡抓狂了,他是如此的想证明自己,想证明自己就是那个陶,那个女孩需要的陶。 柳明凡疯狂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他。 “我!就!是!他!”柳明凡对着女孩咆哮着,双眼被浓郁的黑气所遮蔽着。 “陶!” 他迎来了女孩的拥抱。 “欢迎回来,我的女孩。”“柳明凡”抚摸着女孩的背,嘴角的笑是那样的诡异,温柔而阴狠。 “陶,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女孩紧紧抱着“柳明凡”,眼角又要落下泪来。 “别哭,哭了可就不好看了。你知道的,我是个好色之徒,不好看的女孩儿我可不会要。”“柳明凡”伸手擦去了女孩眼角的泪珠,冲着她笑了笑。 “好,我乖。我累了,要睡一会,你一定要等我醒过来啊!” “好。” “不许骗我啊。”女孩又仔细看了看“柳明凡”的脸,伸手在上面捏了捏,确定了这是她要找到那个人,才趴到“柳明凡”的肩上,昏昏睡去。 “晚安,我的姑娘。” 低声,轻语。 “晚安,我的魔王。” 低声,呢喃。 “傻姑娘。”“柳明凡”就这样抱着女孩,坐在椅子上,除了笑,还是笑。 “柳非玄,我不管你设了什么局,既然她来了,我就不会走!” 第九十五章 清明 “我不是。” 这样微弱的反驳,是他的懦弱,也是他最后的坚强。 “你不是什么?你大声一点啊!你有本事让我听见啊!不要和一个哑巴一样支支吾吾,可以吗?!”何芳狠狠地斥责着柳明凡,恨不得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可以是一个个巴掌,把他打醒。 “我不是废物!我不是懦夫!”柳明凡憎恶地瞪着眼前的女人,心中的那股恶在这一瞬间爆发而出,狠狠地冲击在他的脑海,将他的理智冲得一团浆糊。 甚至是要对何芳出手。 “冷静!”早在何芳一开始斥责时苏未便在一旁候着,随时准备出手拦下柳明凡的一击。 柳明凡的情况其实他是知道的,柳非玄也知道,甚至是李奉元,他也知道。但是他们都选择遮掩过去,选择保护,因为他们一致认为那股力量越去压制他越强大。 只是此时此刻,被何芳逼急了的柳明凡,再次爆发。 一记推掌,顶向柳明凡。 “相信我!”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柳明凡嘶哑着吼出这三个字。可是等到苏未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以为会是二者针锋,却是他一力独涌。 柳明凡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息着。 “小凡你没事吧!”苏未在听见柳明凡的那一声嘶吼便开始收力,虽然反震险些废了他的手臂,但好在这一击并没有伤到柳明凡太多。 “呵哈……呵哈……没……没事。”柳明凡抱着被苏未击中的位置,痛苦地喘息着。 “感受到了吗,那个来自地狱的声音。”何芳站到柳明凡身边,右手轻轻搭上了柳明凡的肩膀。 不像一个母亲,像一个同伴。 “对不起。”柳明凡还是在大口地喘息着,但终于是能够正常说话了。 “你的父亲有一个怪癖,最不喜欢听别人说对不起,”何芳靠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柳明凡发头,“他说过,对不起只是懦夫的借口,一个真正的强者敢于直视自己的过失,在它发生后想办法去弥补它,去解决他。” “如果可以,不要给自己机会说出对不起。”何芳重重拍了拍柳明凡的肩膀,回到了办公桌后。 都安静着,等待着,看着。 “我没事。”柳明凡抹了一把脸,双手狠狠揪着头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希望你是真的没事了,”何芳又变回了那个声音清冷但却又有些许年轻人风姿的俏皮模样,手里是一个刚取出的锦盒。“你们要的东西,这可是柳非玄拼了命才从炎帝手里拿到的。” 炎帝,神农氏。 “你们可要收好了,丢了这一片,就再也拿不到第二片了。到时候,你和她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何芳将锦盒交到苏未手里,却迟迟没有放手。 “想清楚,你到底是谁?” …… 苏未一言不发地托着锦盒,双眼毫不避闪,静静回应着何芳的目光。 坦然。 “柳非玄相信你,我相信他,也相信你。”何芳没有再纠结于苏未的事,而是径直走到了柳明凡面前。 “站起来。”她命令到。 “啊?”柳明凡迟疑了一会儿,但是却还是站了起来。 再之后,他便被拥入怀中。 “安静。”何芳紧紧抱着柳明凡,闭上了双眼。 苏未看着这一幕,想开口,却又不忍,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等了你十年,你却和珍儿在一起了,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我不会去拆散你们,却也不能祝福你们。我把自己囚禁在这离你们千万里的地方,就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你,怕自己会打扰到你! 于是我又等着,等了你十五年,没等到你的人,却等到了你的儿子,和你的死讯。 看来,我只能一个人品尝爱的苦果。” 何芳在柳明凡的耳边低声泣诉着,哭湿了柳明凡的肩膀,惊湿了柳明凡的背脊。 冷汗直下。 …… 多年后柳明凡提笔想要写下这个令他惊叹的桥段时,他发现自己居然无从落笔。 说起来,这些也不过老生常谈。 其实世间情爱大多平淡,只是沉迷其中的人觉得它轰轰烈烈。 就好似自己,好像思归,好像何芳。 柳明凡似乎听到了心底的一声冷哼,但他却并没有为之惊诧,而是一笑坦然。 我既生而为人,就该感受这世间情爱。 这是谁都逃不掉的。 “好了,你们走吧。”何芳松开了柳明凡,悄悄背过身去。 虽然这片刻的拥抱已与你无关,可这是我心底最后的柔软,就算是泪流满面,心也是炽热温暖。 既然借不到今生一纸相伴,那就连来世也不要遇到了,都和我老去的躯壳一起,腐烂在回忆里。 满心喜欢,只能换一句, 道别。 - 如果不是那滴着雨的街,我也不该是爱上他的。 可谁让他为我撑了伞。 其实那时候的自己才多大啊,不过二八稍长,哪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那天正好老街下了雨,正好我又没了伞,正好他又来了。 哪来那么多感天动地的桥段,只是因为喜欢上了那条落了雨的街,因而喜欢了那把阻了雨的伞,以及伞下撑伞的人罢了。 谁知道这一喜欢就是二十五年呢?早知道就不喜欢了。 - “阿未,芳姨她……没事吧?”柳明凡回头看了一眼无名书阁,思虑着。 被抱住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叫爱的东西,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只不过不是给他的。 “不知道。”苏未很直白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不愧是苏未。 “阿未,你知道什么是爱吗?”柳明凡又问了一句,眼中居然有着认真二字。 “应该知道。”苏未想了想,有了答案。 “你爱过谁?思归吗?” “你觉得呢?” “她挺好的。” “嗯。” “嗯。” 沉默。 两人终究是没说出自己心里爱着谁。 “那你觉得你有被爱吗?” 沉默了许久,是柳明凡开了口。 他似乎很迫切得到答案。 “有的。”苏未看着柳明凡的眼睛,眼中泛起些许秋波。 竟是柔情万丈。 “我也有,可是我不能接受。”柳明凡的语气很失落还有些愧疚。“我明明知道他们给我的爱,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我就像居住在玻璃箱里的人,看着旁人的爱意奔涌而来,我却接触不到。 我就像这个外来者,与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我是不是,很奇怪?” 最后这句话,柳明凡怀着他最后的希望,看着苏未。 他得到的不是一个回答,而是一个拥抱 “奇怪的是这个世界,而不是你。” 苏未曾答应过柳非玄,也答应过自己:不论柳明凡到底是什么,想要什么,都是他该得到的。任何胆敢阻拦的,都是该死之人。 “我刚刚,真的感受到它了,那个来自地狱的恶鬼。”柳明凡脱开了苏未的怀抱,跪倒在地上,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是个来自深渊的恶鬼啊!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殷红的、暗红的,顺着他的手掌流进他的嘴里。他的嘴角挂着一道血迹,笑着问我:‘什么时候,你会和我共享这盛宴?’。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哪一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双手沾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嘴角还挂着没能凝固的血迹,对着血泊中的倒影,问一句:‘什么时候,你会和我共享这盛宴?’。” “我不会容许这样的自己出现在世界上,这个世界也不会容许。”柳明凡狠狠拽着自己的头发,指间还缠绕着几根被扯落的。 “放心吧,这个世界会容许你的。而且我也相信,那只是个梦。”再往上走,回旋式的廊梯上摆满了书,还有几盏古朴的旧式电灯,再往上走,回旋式的廊梯上摆满了书,还有几盏古朴的旧式电灯, 第九十六章 尸傀柳明凡 柳明凡看着卡车撞向自己,心里居然有些坦然。 有种解放了的快感。 “对不起,阿未。”他看见了扑向自己的苏未,看见了苏未眼中的恐惧,看见了苏未紧绷的肌肉。 他知道苏未一定会这么做,他从不怀疑。 “对不起,郁陶。”他又看向了那个刚认识一天的女孩,她正死死抱着自己的腰,等待着毁灭的来临。 虽然女孩一直说自己岁数不小了,但是在柳明凡眼里,她始终是那个依偎在自己身侧的女孩。 那个生死不离的女孩。 他又看到了自己。 “你居然在笑,”柳明凡对着自己挤了个鬼脸,好像是对于那个笑容的不满,又好像只是因为调皮。 原来临死的瞬间是这么久。柳明凡突然这样想。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霍金可以看到宇宙了。 “小子!”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叫住了柳明凡。 柳明凡看着他 “感受我的力量,融合它!”“柳明凡”没有告诉柳明凡为什么,只是这样说。 霸道至极。 但柳明凡这次却忍受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救下郁陶。 “那我们就,配合一次。”柳明凡又看了一眼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吧。” 他默念着。 这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痛苦,只是一点点的不适,对突然充满力量的不适。 却没有排斥。 “同源?”这个念头在柳明凡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道闪电。 也像一点火花。 但他没来得及多想,思绪便被扯入了另一个世界。 “为了人族,杀!” 一声怒号震天响。 刀光剑影,天雷地火,那种铺天盖地的术法在这一刻纷纷施展开来,无数的攻击指向自己,誓要一击毙命。 但他却还能看见,他看见自己提着一杆折戟,狠狠插入敌人的胸膛;他看见自己抽出一柄插入腹部的短剑,干脆利落地割断了敌人的喉管;他看见自己拖着满身的血液,狠狠一拳砸在敌人的头上,连盔带头都给砸烂了。 他看见,自己所向无敌。 “为我炎黄!” 他看不见了。 在他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他听到了风声、雨声、鸟兽啃噬声,甚至是蛆虫的挪动声。 却没有丝毫的人声。 他不知道这个黑暗持续了多久,只是在这其中,那个“柳明凡”出现了。 “怎么样,失落吗?愤怒吗?恨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吐息都像是啃噬人心的鬼,在柳明凡的耳畔回响着,在柳明凡的灵魂中冲击着。 “那就,让他们还回来,把他们全都杀了!让他们感受一下,这种被遗忘的痛苦!” 歇斯底里的咆哮,每一声都是痛苦的证明。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让我,杀了他们?” “不,是我要,杀了他们?” 沉沦,迷惘。 “对,是你要杀了他们啊!是你要杀了那些曾经伤害了你的人!” “柳明凡”看着眼神逐渐溃散的柳明凡,嘴角的笑容愈发张扬,愈发阴狠。 几乎是每一天,他都在这样子催眠柳明凡,驱使着他内心的恶。十八年了,十八年了!他终于能出去了! 这可是她用灵魂换来的自由啊。 “难怪你可以毫无阻碍地动用我的力量,原来你我本同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明凡”耐心地等待着,他在等待着柳明凡的崩溃,只要柳明凡在这幻境中迷失自我,他就可以取而代之,得到本属于他的一切! 但是九天之上忽传龙吟,随后便是一声厉吼。 “闭嘴!” 流风站在柳明凡的面前,脸色十分难看。 “小子,醒醒!”流风推了推柳明凡,却没能得到丝毫的回应,只有那无神的双瞳也不知道看向何方。 “喝!”眼看普通的呼唤没有用,流风毫不犹豫聚起一股本源灵魂力,注入柳明凡的灵台。 但却泥牛入海。 他这才看向“柳明凡”。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柳明凡”躲在浓郁的黑气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远远盯着流风。“他现在是在他为自己编织的环境中,能不能走出来,就看他自己了。” “就看他是要做一个圣人,还是要做一个和我一样的恶魔。” 嚣张至极,狂妄至极! “你已经死了几千年了,为什么不肯放下!” “你们死了也数千年,怎么没见你们放下!” …… “我们是为了人族。”流风沉默了许久,才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呵呵呵,为了人族,好生得冠冕堂皇!是你信了?还是我信了?”“柳明凡”起初还是影藏在那黑烟之后,可是在流风这一番话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一步一步踏了出来。 黑烟散尽之后的,是一具腐烂的尸骸。 还残缺着些许骨骼。 “看见了?看见我的样子了?”“柳明凡”指着自己的脸,用仅剩的那双瞳盯着流风。虽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的肉,但却还是能给人他在笑的感觉。 嘲笑的感觉。 “这就是我的下场!这就是我为了他们浴血奋战的下场!你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问你看见没有!” 声嘶力竭。 这是发自灵魂的质问。 “……”流风看着“柳明凡”,一时间居然也是开不了口。 “怎么?你们都以为我死了?都以为女娲可以让我灰飞烟灭?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为了人族而死,人族却还要我灰飞烟灭,凭什么! 所以啊,我回来啦!我回来灭族来啦!” “女娲,你再出来拦我啊!” “柳明凡”自顾自笑着,完全无视了身边的流风。 这可是他的天地啊! “怎么,就你现在这样子你还想杀我?”“柳明凡”突然回过头,冷眼看着流风手里的月刃,不屑地嗤笑一声。 “为了帮柳非玄修复山海镜,耗费了不少本源之力吧?他一个凡人,想要修复山海镜,肯定是需要你的帮助啊。 别人不知道,但我可知道,你们五大神兽可是硕果仅存的混沌生物了。 你说,要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你们五位会变成什么?供人狩猎的小鹿?还是活在下水道阴暗处的老鼠? 这个样子,我好期待啊!” 你们这个样子,我真的好期待啊!我要让你们都感受一下,我感受过的痛苦!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流风脸色煞白地看着“柳明凡”,手中月刃愈发凝实。 只要有机会,他会毫不客气地出手。 “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人族灭族!”“柳明凡”不是瞎子,流风手里的月刃他看到一清二楚,可他却丝毫不惧。 先不说流风这一击能不能杀他,如果流风杀了他,那么柳明凡必死无疑,到时候再也没人能抵御昊天。 人族的救世主,却也是最想要毁掉人族的存在。这若是传了出去,该有多可笑? “不可能,我不会放任你毁灭人族!”流风右手一横,将月刃抵在身前,直指“柳明凡”。 “自他在梦中睡醒,大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这不是你我能阻挡得住的。到时候不是天崩就是地裂,人族可有丝毫的胜算? 为了人族?守护人族?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会不知道吗? 潜龙出渊?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出渊!” 第九十七章 孤独 柳明凡跟着何芳一步一阶地上了二楼,每一步都惊叹着。 回旋式的廊梯壁橱上摆满了书,还有几盏古朴的旧式电灯闪着微弱的光,给人一种处在旧时代的感觉。 有些阴暗、压抑。 到了楼上只有一个房间,其格局保持着民国的建筑风格:紫红色檀木搭建了房间的框架,壁挂饰品混合了中美两国的特色; 一张实木的办公桌放置在向阳的角落,桌子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个相框,还有一盏台灯。后面的是两排垂直对接的书架,上面同样是摆满了书; 如果非要说房间里有什么华丽的装饰,那可能就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和地上的羊绒地毯了。 “坐吧。”何芳指了指办公桌右侧的两张沙发,自己则坐到了办公桌后,轻轻按倒了桌上的照片。 “先说说我妹夫柳非玄吧,十五年不见,他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他会自己来的。”何芳的声音有些飘忽、颤抖,对于“妹夫”两个字咬字极重,而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又轻了下来。 有点像小孩子说谎时的语气。 “父亲他……”柳明凡看着何芳的眼睛,不敢继续往下说。他不敢让何芳知道自己的父亲此时被困在秘境之中,他不敢告诉何芳父亲恐怕凶多吉少,他不敢说。 但是他没想到苏未会开口。 “老师他已经仙去了。” 苏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柳明凡也惊到了。 “老师用他自己的本源修复了山海镜,现在已经仙去了。”可能苏未觉得他们没听清,又详细说了一次。 晴天霹雳。 “阿未,怎么回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柳明凡痴痴地看着苏未,堪堪拉起笑脸,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未。 这实在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 “……”苏未静静地看着柳明凡,一言不发。 这才最令人绝望。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为什么!”柳明凡再也压不住从心头涌上的泪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狠狠扑向苏未,拽住了他的衣领。 “小凡,冷静。”苏未看着柳明凡的眼睛,没有还手。 他不舍得,他也知道柳明凡不会舍得。 “啊!”柳明凡一把甩开苏未的衣领,发了疯似的想要往门外跑,却突然倒飞而回,倒在了沙发上。 “冷静!”苏未收回手,皱着眉看了一眼柳明凡,便转过了身,走向何芳。 “芳姨,节哀。” 鞠躬。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么?”何芳偏过头去,匆匆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不让苏未看见自己的仓惶。 “嗯,老师说,他对不起您。”苏未直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在何芳面前。 但还是偷瞄了一眼柳明凡。 还好,还好。 “他就没对得起过谁。”何芳靠在椅背上直视苏未,面色从容。若不是泛着些血丝的双眼,就连苏未都不敢说她哭过。 “先去看看那个臭小子。”何芳毕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加上之前本就有心理准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哪怕是不能平复,也只会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不是在两个小辈面前。 “柳明凡,柳明凡?”何芳俯下~身,看着柳明凡的双眼。 无神,空洞。 “柳明凡,你给我坐直了!”突然地,何芳厉吼出声,就连苏未也是吓了一跳。 “柳非玄花了十九年难道就教出来这么一个废物吗?何珍怀胎十月难道就生下来一个懦夫吗!”何芳的声音尖锐到了破音,使这一顿反问听起来比诅咒还要恶毒。 她想要看到柳明凡眼中的火。 “我不是。”柳明凡看着何珍的眼睛,却没能聚焦在上面,眼中还是一片空洞。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总会觉得生活很没有意义,似乎找寻父亲并不是因为感情趋势,而是让自己有一个活下来的目标。 他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中缺少了什么。 差不多是十岁起,他开始懂事了,开始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他的内心会对这个世界有着莫名的抵触,有时候甚至会有毁灭世界的疯狂,哦不,癫狂的想法。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存在? 这种情绪在他滋生开来,一直蔓延,一直蔓延,直到吞噬了他的整个脑,整个心。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种念头被压了下来,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想是因为父亲,他一直很尊重他的父亲,甚至是崇拜,因为父亲在他眼里简直是近乎完美的。父亲从来不会过多去干涉他,只会理智的为他分析,他这么做会怎么样,造成什么后果,再问他该怎么处理。 这是绝大多数父亲都做不到的,柳非玄成了柳明凡心中的定海神针。 再后来,柳非玄失踪了。 在柳非玄失踪后,柳明凡突然觉得心中的那一根定海神针不见了,内心深处的那种黑暗又开始躁动。虽然他极力压制着那种不好的情绪,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有去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网上、书籍,甚至是医生。 他有过一份抑郁症报告,但他不相信自己会有抑郁症,从始至终都不相信。 于是他开始寻求内心的答案。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有什么山海界,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是一个猎妖人。他只觉得,自己需要的时候父亲不在自己的身边,这是不该出现的! 现在去回想,其实是很不懂事,或者说是叛逆。 但那时候他一直觉得那只是他的思想自由。 好在他还有苏未。 由于从小到大他都是由父亲负责教育的,所以在柳非玄失踪后,他并不是很听从何珍的管教。而何珍也因为性格问题,长期扮演着一个慈母的形象,所以倒也不会去约束柳明凡什么。 如果不是苏未,柳明凡甚至会跟着心中的黑暗,走向深渊 他说不清自己对苏未的感情,都说长兄如父,也许他对苏未是有一定的尊敬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苏未的话能让他静下心去思考一番。 是苏未,还有身边所有体谅他、包容他的人,陪着他走到了现在。 他时常会有很多可怕的想法,或者做一些可怕的梦。就好像在于祁水珧金的战斗中,他甚至想要去撕下他的翅膀 要知道那还是个孩子啊! 所幸那只是他的一个想法。 再后来,他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陌生女孩出现在他和苏未的房间,他甚至险些吞噬了那个女孩的灵魂。后来他甚至对着苏未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险些对着苏未刀剑相向! 这是他平时不可能会去想的! 最后一次,是在长白山之上,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李中堂。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没能忘记那种感觉,他依旧记得自己撕开李鸿章的灵魂时他脸上的那种痛苦!他看着李鸿章在他面前真正地死去,紧皱的眉头无力地坦开,紧握的双拳也垂下,不见生机。 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种强烈的真实感让他夜不能寐,每一天梦里他都能看见自己双手沾满血污,粘稠的血液从他的指间流下,淌过手背,沿着指节滴在他的脸上。 这是灵魂上的折磨。 他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长着父母的支持总是顶撞老师,去做一些自以为很成熟的事。 但是有时候,他也知道,他想做他父亲,一个国家级历史学家,一个绝世猎妖人的骄傲。 这才是他柳明凡,那么坚强,那么懦弱。 第九十八章 花间词人 伏镇 “柳明凡”就这样冷笑着,看着流风。而流风则举着月刃,看着他。 僵局,或是败局。 孰败? “他再不醒,这具身体可就属于我了。”“柳明凡”看了一眼深陷痛苦中的柳明凡,又看了一眼即将到达的卡车。 在人临死的时候,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会自动选择一切可以生存下来的方法,哪怕是换一个主人。 他要的就是那一刻。 “愫愫,我来了。”“柳明凡”低吟着,声音轻到连自己都不能听见。 瞬息,万变。 仅差毫厘! “不可以!” 这一声怒吼,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你!怎么可能!”“柳明凡”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柳明凡,(哦不,对他来说见鬼都没什么,自己就是鬼)身上燃起一阵惨白的鬼火。 “小子,我会出去的!” 迅速地,他躲进了那片黑烟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消失的,是流风。 “该死该死该死!” 他是这样念叨。 留下了不知是醒是迷的柳明凡。 随即是一片迷雾。 苏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就这么看着那辆车生生停在了原地,不是刹车,也不是碰撞。 那是一种奇怪的变化,就像是上帝突然抽走了它的动能,或者说是让他在另一个时空中耗尽了动能。 而他面前柳明凡几乎是贴着车身的,甚至衣物已经碰到车子了。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苏未冲上前一把拽住柳明凡,将他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如果不是因为郁陶死死抱着,他还得把柳明凡转过来再检查检查。 “我没事,”柳明凡茫然地看了眼苏未,又看了看四周。 他还没走出来。 “你啷个系想死哇!在路牙上耍子!”卡车司机见没有出事故,匆匆收起方向盘边上的手机,下了车就是破口大骂。 但下一秒他就闭了嘴。 那个女孩的双瞳就像是两个黑洞洞的枪口,除了死亡还是死亡,没有一点的生气可言。 而此时,那两个枪口,正指向他。 “系啷个鬼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卡车司机惊慌地扒开车门,启动挂档起步加油,一气呵成。 郁陶又趴在了柳明凡的背上,低着头。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道无情。”柳明凡开口的第一句,大道无情。 郁陶在他身后别过头,眼底有些晦暗。 “……”苏未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 除了鸟儿对风的回应,山谷中再无其他的声音。 这人间逆旅,我该与谁默契? 柳明凡抬起头,看着浩瀚无垠的天空,不知道是该哀叹,还是该愤怒。 既然给了我那种被抛弃的痛苦,为什么又要给我被珍惜的幸福? “上车吧。”苏未没有再提另一个蓝牙设备的事,也没有安慰柳明凡,只是挥了挥手,向前一步。 再之后就是柳明凡麻木地上了车,后面跟着郁陶。 郁陶。 …… …… 库尔勒。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跟着呢?多个人总归是多个帮手。”徐清染翻阅着手里的《黄帝内经》,问旁边驾驶座上的男子。 “不想带班幼儿园。”阮清墨平视前方,头都不带偏一下。 “幼儿园?那可不一定。”徐清染轻笑一声,又翻了一页。“那个苏未可不比你我弱,而那个柳明凡,能在长白山之战中活下来,也不容小觑。” “呵呵,不容小觑?不还是靠着他父亲的安排?那么多人为了他送死,他能不活着吗?”阮清墨冷笑一声,眼神渐冷。 “是因为这个么?” 是因为这个么?当然不是,你骗不了我。 “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阮清墨相信这才是自己的实话。 “不需要?为什么?” “……”阮清墨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她。 “孤独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 你的孤独是一种很奇怪的孤独,明明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可是你却将他们一一拒开,然后自称孤独者。 你是非要把自己逼死在孤独的死角里吗?” 一句又一句,精准的刺击。 “你一个学医的,知道这些做什么。”阮清墨顿时变得像个刺猬,浑身是刺,拒人千里。 “我就是想问问。”徐清染终于是偏过头,看了一眼阮清墨。 太阳早已沉下去了,惨白的月光洒落下来,施舍了些许给她。 她伸手关掉了车内灯,收掉了手里的《黄帝内经》。 “怎么?”阮清墨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冰冷,却没有了怒气。 “开灯影响你视线,反正都快到了,不看了。”很简单的理由。 “嗯。”很简单的回答。 徐清染没有在乎阮清墨这敷衍的回答,只是借着月光,看着他。 她和他认识快二十年了,反正从她记事起,她就有这么一个师兄。 不过并不是同一个师傅。 她从小就跟着乔铭四处奔波,上过天山摘过雪莲,下过南海捞过海参,凡是哪里有稀有药材,她都会跟着一起。 起初是她和师傅,后来是她和他和师傅。 阮清墨的师傅是恭奉仁,相字脉的师伯,也是学院的主任。 这就注定了他会很忙,忙到不能去照顾阮清墨这个徒弟。 所以阮清墨一直是一个人。 可以说,她是看着阮清墨长大的,也是陪着阮清墨长大的。 她觉得阮清墨是一个孤独的人,真正的孤独,不是那种一瞬间的无聊,而是能够孤身站在人群。 哪怕是欢笑着,也还是孤独,这种离群感是无法去刻意培养、无法去假装的。 有一次,阮清墨喝醉了,喝得烂醉。但他却对别的只口不提,只是抱着徐清染,告诉她:“我最喜欢的,就是站在街口,去看那万家灯火明如豆,而我站在阴影中。” 这句话真正的震撼到了徐清染。震撼了他仅仅十三岁的心。 这也是为什么在后来,她能在那场梦魇中活下来,虽然性情大变,但她还是她。 医卜双修,可我医不好你,也卜不中你。 徐清染拉了拉袖子,靠在车窗上。 也就他在的时候自己能睡一会儿了。 …… …… “小姑娘,来和哥哥喝一杯啊。” “小姑娘长的不错嘛,这奶子我很喜欢,约一个?” “来来来,给哥哥吹个瓶。” 杜晓拎着酒瓶子,拉着三两个兄弟把女孩堵在了巷子里。 他早就盯上这个女孩了。 “小妹妹,哥哥不想来强的,你今天陪哥儿几个一晚上就行。”杜晓舔了舔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这个女人可真是移动的春药。 前天出来喝酒的时候他就看上了这个女孩,修长的腿,波涛起伏的胸,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 花了整整三天去摸清这姑娘的出行路线,今晚终于是可以爽一波了。 “让开。”裴稚瞥了一眼杜晓,语气冰冷。 如果不是因为边上有个闹市,眼前这些人连全尸也不留不得! “哦呦呦,小妹妹还挺横啊,白兔这么大,脾气也不小嘛。可惜了,今天你就是得跪在爷的胯下!”杜晓没有被裴稚这样一句话惹怒,反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裴稚。 这眼神,就像是游走的饿狼,看着待宰的羔羊。 “要不,你就在这里让爷试试活吧!”杜晓突然狰狞地咧起嘴角,右手狠狠抓向裴稚,想要把她摁下。 但是没等他的手盖到裴稚的头上,就已经化作一团碎肉,凌空炸开。 杜晓看着落空的一击,甚至没来得及感受疼痛。 一秒后,他才感受到那刺骨揪心的疼。 但他没来得及发声。 杜晓带来的几个地痞流氓看到杜晓就这样变成了墙上的一 第九十九章 “柳明凡”就这样冷笑着,看着流风。而流风则举着月刃,看着他。 僵局,或是败局。 孰败? “他再不醒,这具身体可就属于我了。”“柳明凡”看了一眼深陷痛苦中的柳明凡,又看了一眼即将到达的卡车。 在人临死的时候,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会自动选择一切可以生存下来的方法,哪怕是换一个主人。 他要的就是那一刻。 “愫愫,我来了。”“柳明凡”低吟着,声音轻到连自己都不能听见。 瞬息,万变。 仅差毫厘! “不可以!” 这一声怒吼,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是你!怎么可能!”“柳明凡”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柳明凡,(哦不,对他来说见鬼都没什么,自己就是鬼)身上燃起一阵惨白的鬼火。 “小子,我会出去的!” 迅速地,他躲进了那片黑烟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消失的,是流风。 “该死该死该死!” 他是这样念叨。 留下了不知是醒是迷的柳明凡。 随即是一片迷雾。 苏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就这么看着那辆车生生停在了原地,不是刹车,也不是碰撞。 那是一种奇怪的变化,就像是上帝突然抽走了它的动能,或者说是让他在另一个时空中耗尽了动能。 而他面前柳明凡几乎是贴着车身的,甚至衣物已经碰到车子了。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苏未冲上前一把拽住柳明凡,将他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如果不是因为郁陶死死抱着,他还得把柳明凡转过来再检查检查。 “我没事,”柳明凡茫然地看了眼苏未,又看了看四周。 他还没走出来。 “你啷个系想死哇!在路牙上耍子!”卡车司机见没有出事故,匆匆收起方向盘边上的手机,下了车就是破口大骂。 但下一秒他就闭了嘴。 那个女孩的双瞳就像是两个黑洞洞的枪口,除了死亡还是死亡,没有一点的生气可言。 而此时,那两个枪口,正指向他。 “系啷个鬼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卡车司机惊慌地扒开车门,启动挂档起步加油,一气呵成。 郁陶又趴在了柳明凡的背上,低着头。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道无情。”柳明凡开口的第一句,大道无情。 郁陶在他身后别过头,眼底有些晦暗。 “……”苏未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 除了鸟儿对风的回应,山谷中再无其他的声音。 这人间逆旅,我该与谁默契? 柳明凡抬起头,看着浩瀚无垠的天空,不知道是该哀叹,还是该愤怒。 既然给了我那种被抛弃的痛苦,为什么又要给我被珍惜的幸福? “上车吧。”苏未没有再提另一个蓝牙设备的事,也没有安慰柳明凡,只是挥了挥手,向前一步。 再之后就是柳明凡麻木地上了车,后面跟着郁陶。 郁陶。 …… …… 库尔勒。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跟着呢?多个人总归是多个帮手。”徐清染翻阅着手里的《黄帝内经》,问旁边驾驶座上的男子。 “不想带班幼儿园。”阮清墨平视前方,头都不带偏一下。 “幼儿园?那可不一定。”徐清染轻笑一声,又翻了一页。“那个苏未可不比你我弱,而那个柳明凡,能在长白山之战中活下来,也不容小觑。” “呵呵,不容小觑?不还是靠着他父亲的安排?那么多人为了他送死,他能不活着吗?”阮清墨冷笑一声,眼神渐冷。 “是因为这个么?” 是因为这个么?当然不是,你骗不了我。 “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阮清墨相信这才是自己的实话。 “不需要?为什么?” “……”阮清墨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她。 “孤独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世界。 你的孤独是一种很奇怪的孤独,明明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可是你却将他们一一拒开,然后自称孤独者。 你是非要把自己逼死在孤独的死角里吗?” 一句又一句,精准的刺击。 “你一个学医的,知道这些做什么。”阮清墨顿时变得像个刺猬,浑身是刺,拒人千里。 “我就是想问问。”徐清染终于是偏过头,看了一眼阮清墨。 太阳早已沉下去了,惨白的月光洒落下来,施舍了些许给她。 她伸手关掉了车内灯,收掉了手里的《黄帝内经》。 “怎么?”阮清墨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冰冷,却没有了怒气。 “开灯影响你视线,反正都快到了,不看了。”很简单的理由。 “嗯。”很简单的回答。 徐清染没有在乎阮清墨这敷衍的回答,只是借着月光,看着他。 她和他认识快二十年了,反正从她记事起,她就有这么一个师兄。 不过并不是同一个师傅。 她从小就跟着乔铭四处奔波,上过天山摘过雪莲,下过南海捞过海参,凡是哪里有稀有药材,她都会跟着一起。 起初是她和师傅,后来是她和他和师傅。 阮清墨的师傅是恭奉仁,相字脉的师伯,也是学院的主任。 这就注定了他会很忙,忙到不能去照顾阮清墨这个徒弟。 所以阮清墨一直是一个人。 可以说,她是看着阮清墨长大的,也是陪着阮清墨长大的。 她觉得阮清墨是一个孤独的人,真正的孤独,不是那种一瞬间的无聊,而是能够孤身站在人群。 哪怕是欢笑着,也还是孤独,这种离群感是无法去刻意培养、无法去假装的。 有一次,阮清墨喝醉了,喝得烂醉。但他却对别的只口不提,只是抱着徐清染,告诉她:“我最喜欢的,就是站在街口,去看那万家灯火明如豆,而我站在阴影中。” 这句话真正的震撼到了徐清染。震撼了他仅仅十三岁的心。 这也是为什么在后来,她能在那场梦魇中活下来,虽然性情大变,但她还是她。 医卜双修,可我医不好你,也卜不中你。 徐清染拉了拉袖子,靠在车窗上。 也就他在的时候自己能睡一会儿了。 …… …… “小姑娘,来和哥哥喝一杯啊。” “小姑娘长的不错嘛,这奶子我很喜欢,约一个?” “来来来,给哥哥吹个瓶。” 杜晓拎着酒瓶子,拉着三两个兄弟把女孩堵在了巷子里。 他早就盯上这个女孩了。 “小妹妹,哥哥不想来强的,你今天陪哥儿几个一晚上就行。”杜晓舔了舔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这个女人可真是移动的春药。 前天出来喝酒的时候他就看上了这个女孩,修长的腿,波涛起伏的胸,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 花了整整三天去摸清这姑娘的出行路线,今晚终于是可以爽一波了。 “让开。”裴稚瞥了一眼杜晓,语气冰冷。 如果不是因为边上有个闹市,眼前这些人连全尸也不留不得! “哦呦呦,小妹妹还挺横啊,白兔这么大,脾气也不小嘛。可惜了,今天你就是得跪在爷的胯下!”杜晓没有被裴稚这样一句话惹怒,反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裴稚。 这眼神,就像是游走的饿狼,看着待宰的羔羊。 “要不,你就在这里让爷试试活吧!”杜晓突然狰狞地咧起嘴角,右手狠狠抓向裴稚,想要把她摁下。 但是没等他的手盖到裴稚的头上,就已经化作一团碎肉,凌空炸开。 杜晓看着落空的一击,甚至没来得及感受疼痛。 一秒后,他才感受到那刺骨揪心的疼。 但他没来得及发声。 杜晓带来的几个地痞流氓看到杜晓就这样变成了墙上的一 第一百章 裴稚看着赶来的警察,拉上了窗帘。 “现在可不比以前了,杀了人也没人管你。” 声音从裴稚的背后传来,有些慵懒,却又是十分坚定。 “恭喜你,和田地区异人监管者伏镇宣布,女性未知异人你已被拘捕,罪名:故意杀人。” 裴稚看了看自称伏镇的男人,撩了撩头发,本就是挂在肩上的衬衣悄然滑落,挂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突然想会会这个带着半脸面具的男人。 “抓我之前,不如先了解一下我?” 双峰温润衣内裹,半遮半掩呼欲出。 叫得垂涎长三尺,胯下怎能就服诛。 说有姿容沉鱼落雁却也不是,可若媚比催国妲己不让三分。 就像杜晓说的,移动的春药。 “那我,该怎么了解呢?”伏镇逼近一步,嘴唇贴向裴稚的耳根,一字一息地,吞吐着。 “是从下而上呢?还是由内到外呢?” 气若细蛇入耳,多生撩拨; 声如骏马奔驰,勾得颦媚。 “当然是,由生到死啊!”裴稚的语气由始到终的妩媚,就连是死字,也让人沉沦。 匕首,从背后,插入了伏镇的心脏。 “怎么样,了解到我了吗?” 笑里藏刀,莫过如此。 “当然,早就了解了。”伏镇的声音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响起,还是一样的张扬。 “你……”裴稚刚开口,怀里的伏镇便化作了一堆花瓣四散开来。 “花间词派,伏镇。”伏镇从袖口中抽出一把折扇,轻轻遮住面具外的半张脸,微笑着。 不急不缓。 “装神弄鬼!”裴稚冷哼一声,手中抓着一把花瓣。 纷飞! 片片如刀。 这一呼一吸,皆是腥风血雨。 “徒劳。”伏镇将手中的折扇“哗”地合上,静候着花瓣飞切而来。你 再又是一地落花。 “美人儿,你为什么就是不懂事儿呢?”伏镇的声音出现在裴稚的身后,手里拿着的还是那页折扇。 “不忍别君后,却入旧香闺。嗯啊,不愧是美人儿,当真香嫩。 ”伏镇狠狠吸了口气,似是要将裴稚身上的香味尽数吸走,末了还陶醉地咂了咂嘴,就像在品尝着什么绝世佳肴。 “瞧瞧,这复仇的气息,滔天的恨意,是如此的芳香啊。虽然带了些杀戮的腥臭味儿,但我还是喜欢其中鲜血的芳香。 美人儿,告诉我,你要杀谁?让我感受一下他的恐惧。” 伏镇的右手搭在裴稚裸露的香肩上,轻轻地跳动着,抚摸着。 没有那种猥琐下流的感觉,却更让人感到恶心。 “花间词派,很不巧我也认识一个!”裴稚突然狠声,食指轻动,手中的匕首便倒提而上,刺向伏镇的腹部。 “女人呐,可真是蛇蝎心肠。”伏镇轻笑一声,消失在了花瓣中。 但他下一刻手中就捏着一把匕首。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儿?” 惊异,欣喜。 居然还有人能破解他的花间墅,除了花间词派中人,史无前例。 “我还知道,你现在可是穿梭不了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把花瓣,化刃而去。 “叮叮叮叮叮。” 五声,五落地。 “噗。” 终有一击能破敌。 再随后,是一声破窗,而伏镇只能看着裴稚离开。 “你没事吧?”墙角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身影,身姿窈窕。 刚刚如果不是她在,可能裴稚就下杀手了。 当然,那样的话伏镇也不可能就这么 “没事,她没能伤到我。怎么,宁宁这是在担心我?”伏镇一开始还一本正经的,可是才没过一句话就开始跑偏了。 “……”被叫做宁宁的女孩这才看见,插在伏镇身上的远远不止一片花瓣,还有很多花瓣挂在伏镇身上,形成微小的一个阵法,将他阻碍了片刻。 “这个女人,厉害。”伏镇咧了咧嘴,看着裴稚离去的方向就像看着一只心怡的猎物。 “学院的人来了,应该也是为了这个人。”宁宁接过伏镇的披风,站到一旁。 “她只能是我的猎物。”伏镇站在破开的窗前,看着楼下的灯火通明。 二十分钟前,楼下可才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四名受害者,别说全尸,连哪坨肉是谁的都分不清了。 “这座喧闹的罪恶之城啊。” 伏镇接过宁宁递来的伏特加,狠狠灌了一口。 “这可不像一个贵公子。”宁宁说。 就是这么平淡,这么普通。 “我可不是什么贵公子,我他娘的就是个地痞流氓,一个大流氓。” 一口饮尽杯中的伏特加,看着杯子轻轻跌落而下。 “啪。” 他听到了杯子落地的声音。 他听过太多杯子落地了。 “回去吧。” …… …… “阿未,我们真的不去找他们俩吗?”柳明凡轻轻合上车门,犹豫了片刻。 或是思虑了片刻。 郁陶正在他身后伸手接过一片雪花。 “不用去,他们不可能会接受的。”苏未比了比郁陶,没有多说 。 雪花在郁陶手中化开,化在了她的眼中。 说来也怪,今年落雪甚迟。 “行吧。”柳明凡叹了口气,走向郁陶。“怎么,第一次看见雪吗?” “不是。”郁陶摇了摇头,看向了漫天飞雪,“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也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没人知道她说的很久是多久。 “上一次看雪,还是和陶一起的。”郁陶看着柳明凡,笑脸上写着“幸福”二字。 “那这次,我还和你一起。”柳明凡摸了摸她的头,看在了她的身后。 他其实是有些眷恋这种宁静的。 柳明凡突然感受到了什么,闭上了双眼。 “滴!”一声短促而有力的鸣笛,惊醒了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小区保安。 “哈啊……”小区保安悠悠打了个哈欠,轻轻摁下了横栏的升降开关。 “老鬼。”司机低骂了一声,匆匆把车开了进去。“诶诶诶,好的老婆,我马上就到,马上马上!” 很匆忙的男人,每天都在赶时间的样子。 “咚。”一声闷响,案板上的猪排便被剁成了两节,还碎落了一些骨头渣子。 “一斤一两,十九块二毛,就算你十九!”肉铺老板娴熟的将排骨剁成一节一节,装到袋子里递给女人。 “好的,十九。”女人将手机上的支付凭证给肉铺老板看了一眼,提着肉掂了掂。 还行,称两足够。 “慢走,下次再来!” “嗯,下次还来。” 这就是街坊邻里,简单,自然。 柳明凡真正的达到了一次,内视。 “醒了?”流风问。 “醒了。”柳明凡答。 但都知道这并不全是柳明凡。 “这样子,他可能会魂飞魄散。”柳明凡看了看自己,听不出他的语气是感伤还是欣喜,或许更趋向于迷惑。 “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你的降临。”流风看着柳明凡,眼中有些不甘之色。“而吾等,也是。” “可怜的孩子。”柳明凡是这样说着,但却看不见他的怜悯。 那是如此深邃的一双眼,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女娲呢?临走时,我遇见了她的。”柳明凡突然开口,没有丝毫预兆。 他想做的事,向来是去做就行了,不需要思虑太多。 “陨落了,在长白山之巅。” 长白山之巅,埋葬着一位真正的神。 “伏羲呢?还有犼,那个傻小子。”柳明凡似乎是预料到了,又似乎是忘记了,没有追问女娲的事。 “都陨落了。”流风回答着,毕恭毕敬。 对于眼前这个人,他不能不恭敬。 “都死了,看来是他们四个交手了吧?毕竟,他们四个可是这天地之主,没有人能杀了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柳明凡看着卡车撞向自己,心里居然有些坦然。 有种解放了的快感。 “对不起,阿未。”他看见了扑向自己的苏未,看见了苏未眼中的恐惧,看见了苏未紧绷的肌肉。 他知道苏未一定会这么做,他从不怀疑。 “对不起,郁陶。”他又看向了那个刚认识一天的女孩,她正死死抱着自己的腰,等待着毁灭的来临。 虽然女孩一直说自己岁数不小了,但是在柳明凡眼里,她始终是那个依偎在自己身侧的女孩。 那个生死不离的女孩。 他又看到了自己。 “你居然在笑,”柳明凡对着自己挤了个鬼脸,好像是对于那个笑容的不满,又好像只是因为调皮。 原来临死的瞬间是这么久。柳明凡突然这样想。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霍金可以看到宇宙了。 “小子!”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叫住了柳明凡。 柳明凡看着他 “感受我的力量,融合它!”“柳明凡”没有告诉柳明凡为什么,只是这样说。 霸道至极。 但柳明凡这次却忍受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救下郁陶。 “那我们就,配合一次。”柳明凡又看了一眼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来吧。” 他默念着。 这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痛苦,只是一点点的不适,对突然充满力量的不适。 却没有排斥。 “同源?”这个念头在柳明凡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道闪电。 也像一点火花。 但他没来得及多想,思绪便被扯入了另一个世界。 “为了人族,杀!” 一声怒号震天响。 刀光剑影,天雷地火,那种铺天盖地的术法在这一刻纷纷施展开来,无数的攻击指向自己,誓要一击毙命。 但他却还能看见,他看见自己提着一杆折戟,狠狠插入敌人的胸膛;他看见自己抽出一柄插入腹部的短剑,干脆利落地割断了敌人的喉管;他看见自己拖着满身的血液,狠狠一拳砸在敌人的头上,连盔带头都给砸烂了。 他看见,自己所向无敌。 “为我炎黄!” 他看不见了。 在他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他听到了风声、雨声、鸟兽啃噬声,甚至是蛆虫的挪动声。 却没有丝毫的人声。 他不知道这个黑暗持续了多久,只是在这其中,那个“柳明凡”出现了。 “怎么样,失落吗?愤怒吗?恨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吐息都像是啃噬人心的鬼,在柳明凡的耳畔回响着,在柳明凡的灵魂中冲击着。 “那就,让他们还回来,把他们全都杀了!让他们感受一下,这种被遗忘的痛苦!” 歇斯底里的咆哮,每一声都是痛苦的证明。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让我,杀了他们?” “不,是我要,杀了他们?” 沉沦,迷惘。 “对,是你要杀了他们啊!是你要杀了那些曾经伤害了你的人!” “柳明凡”看着眼神逐渐溃散的柳明凡,嘴角的笑容愈发张扬,愈发阴狠。 几乎是每一天,他都在这样子催眠柳明凡,驱使着他内心的恶。十八年了,十八年了!他终于能出去了! 这可是她用灵魂换来的自由啊。 “难怪你可以毫无阻碍地动用我的力量,原来你我本同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明凡”耐心地等待着,他在等待着柳明凡的崩溃,只要柳明凡在这幻境中迷失自我,他就可以取而代之,得到本属于他的一切! 但是九天之上忽传龙吟,随后便是一声厉吼。 “闭嘴!” 流风站在柳明凡的面前,脸色十分难看。 “小子,醒醒!”流风推了推柳明凡,却没能得到丝毫的回应,只有那无神的双瞳也不知道看向何方。 “喝!”眼看普通的呼唤没有用,流风毫不犹豫聚起一股本源灵魂力,注入柳明凡的灵台。 但却泥牛入海。 他这才看向“柳明凡”。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柳明凡”躲在浓郁的黑气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远远盯着流风。“他现在是在他为自己编织的环境中,能不能走出来,就看他自己了。” “就看他是要做一个圣人,还是要做一个和我一样的恶魔。” 嚣张至极,狂妄至极! “你已经死了几千年了,为什么不肯放下!” “你们死了也数千年,怎么没见你们放下!” …… “我们是为了人族。”流风沉默了许久,才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呵呵呵,为了人族,好生得冠冕堂皇!是你信了?还是我信了?”“柳明凡”起初还是影藏在那黑烟之后,可是在流风这一番话后却是再也忍不住,一步一步踏了出来。 黑烟散尽之后的,是一具腐烂的尸骸。 还残缺着些许骨骼。 “看见了?看见我的样子了?”“柳明凡”指着自己的脸,用仅剩的那双瞳盯着流风。虽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的肉,但却还是能给人他在笑的感觉。 嘲笑的感觉。 “这就是我的下场!这就是我为了他们浴血奋战的下场!你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问你看见没有!” 声嘶力竭。 这是发自灵魂的质问。 “……”流风看着“柳明凡”,一时间居然也是开不了口。 “怎么?你们都以为我死了?都以为女娲可以让我灰飞烟灭?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为了人族而死,人族却还要我灰飞烟灭,凭什么! 所以啊,我回来啦!我回来灭族来啦!” “女娲,你再出来拦我啊!” “柳明凡”自顾自笑着,完全无视了身边的流风。 这可是他的天地啊! “怎么,就你现在这样子你还想杀我?”“柳明凡”突然回过头,冷眼看着流风手里的月刃,不屑地嗤笑一声。 “为了帮柳非玄修复山海镜,耗费了不少本源之力吧?他一个凡人,想要修复山海镜,肯定是需要你的帮助啊。 别人不知道,但我可知道,你们五大神兽可是硕果仅存的混沌生物了。 你说,要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你们五位会变成什么?供人狩猎的小鹿?还是活在下水道阴暗处的老鼠? 这个样子,我好期待啊!” 你们这个样子,我真的好期待啊!我要让你们都感受一下,我感受过的痛苦!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流风脸色煞白地看着“柳明凡”,手中月刃愈发凝实。 只要有机会,他会毫不客气地出手。 “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人族灭族!”“柳明凡”不是瞎子,流风手里的月刃他看到一清二楚,可他却丝毫不惧。 先不说流风这一击能不能杀他,如果流风杀了他,那么柳明凡必死无疑,到时候再也没人能抵御昊天。 人族的救世主,却也是最想要毁掉人族的存在。这若是传了出去,该有多可笑? “不可能,我不会放任你毁灭人族!”流风右手一横,将月刃抵在身前,直指“柳明凡”。 “自他在梦中睡醒,大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这不是你我能阻挡得住的。到时候不是天崩就是地裂,人族可有丝毫的胜算? 为了人族?守护人族?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会不知道吗? 潜龙出渊?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出渊!”“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苏未“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苏未“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苏未“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苏未“没事吧?有没有伤到?”苏未。 第一百零二章 逐鹿 “这是地界。”流风看着柳明凡,在手里聚起一股天地之力。 “这是地界的灵气?”柳明凡接过流风手里的灵气揉捏着,常人难以驯服的灵气在他手里温顺得像个洋娃娃似的,任他摆布。 不过这个洋娃娃并不令他满意,相反,很糟糕。天地之力在他手里被揉成一团,继而被抽丝剥茧般地分割开来,一丝一缕,有混浊,有斑斓,形式灿烂。 “杂质太多。”柳明凡停止了手头的动作,一团黄豆般大小的灵气凝聚在他的指间,若隐若现。 纯粹的本源灵气。 “地界这是怎么了,变得像个污沼一样,就连灵气都是如此驳杂。” 灵气驳杂,说明世道不正! “这件事,可能还是要您亲自去感受了。”流风捻了捻胡须,身形慢慢消散。 赤龙衔烛,直往幽门。 “天地为倾。”柳明凡看着流风离去的方向,轻吟一声。 天倾西北,说的就是幽门。 “走了,好自为之。” …… “你可不能再醒过来了,不然陶就出不来了。”郁陶慢慢收回自己的唇,欣赏着柳明凡嘴角的殷红。 奴家何能谢此身。 “我刚刚……” “进去再说。” 苏未直接打断了柳明凡,戒备地看了一眼四周。 “嗯。” …… …… “这是哪?”冥推开房门,看着里面的那个人。 孤单的一个人。 “咸阳。”那个人回答他。 “咸阳?”冥愣了愣,回过头去。 一片漆黑。 “你是谁?”冥看又向那个人,想要寻他问个清楚。 但,却也是一片漆黑。 不见来时路。 “呵……呵……呼……”冥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重重的鼻息打在黑暗中,激起重重回浪。 “我说了,这里是咸阳。” 老头站在城门下,手里握着一把扫把。 “你是谁?”冥看了看城头的巨匾,烫金的“咸阳”二字高高挂在上面,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压。 时隔两千年,终于是再感受到了这种威压。 “我?一个扫地老叟而已。”老头扫了扫地上散落的黄叶,抬起了头。 这实在是,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 “噌”一声,冥单膝跪地,左掌扶在左膝上,又掌着地。 “儿臣扶苏,参见父皇!” 儿臣扶苏,参见父皇! 八个字,回荡在这不知名的天地中,铿锵有力。 “父皇,谁为父?谁为皇?”老头将几片落叶扫到一起,抖了抖扫把。 落下些许碎屑。 “我当不得。” 老头又将碎屑碎屑扫到落叶一起,扫到了边上。 “这天下死了太多人了,都死了。王翦死了,蒙武死了,就连最神秘的腾也死了。我这样子,还有什么脸面称皇?”嬴政手中的扫把刚停下来,聚在一起的黄叶就被一阵风吹散,之前的一切都做了白费。 但这并不影响始皇嬴政,他就这样子,一扫帚一扫帚地扫着。 何来帝王之风? “是死是生又如何?他们为国家兴亡而动,为家国大义而亡,死得其所,斯无所愧!” 这一刻,没有冥,只有扶苏。 “你既然说了死生无妨,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嬴政又是轻轻地一扫帚,没有抬头。 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影响他扫地。 “这不一样!” “那里又不一样呢?” “……” “我是你的父亲,但他们也是一个个父亲。为什么我死了就是天理不容,而他们死了就是死得其所呢? 这个道理啊,不是这么讲的。” 又是一扫帚,扫去一片落叶 。 “王翦,一个关中的老狗,鬼点子比谁都多,到了老了还是一样。” 言语间,一片枯叶飞至。 “那年他问我要兵六十万去攻打楚国,我没给,这老家伙居然说我小气,装病回家去了! 六十万,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叶落盘旋,迂回折转。 “后来我派了李信去,带兵二十万。 李信,李有成,槐里人。 这个李有成本领倒是不错,可惜就是太年轻,最后被项燕老贼摆了一道。” 有一叶落。 前叶未至,后叶赶驰。 “那一场战败,说不心疼是假的,整整四万人,就这么没了。” 一扫帚扫过,两片树叶一并扫去。 “后来我再去求这个王大将军出山的时候,居然被他摆了个架子,呵呵呵。” 嬴政突然停下了扫帚,看着庭前梧桐。 “最后是他信不过的我,我也信不过的他。” 满树黄叶尽纷飞。 “这不是我想要的君臣之道。” 单膝跪地。 “蒙武,王翦,李斯,蒙恬,内使腾,还有大秦千千万万的子民。今天,我嬴政!在此,写过诸君拥帝之恩!” “大秦子民,拜见吾王!” 一瞬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他也随着众人跪拜在地,字字铿锵。 三皇五帝,谁能似我?成就始皇! 众人散去。 唯有嬴政扶苏。 “起来吧,我们走走。”嬴政扶住扶苏的手臂,却没有急着用力。 这难以压抑的情感。 “父,父皇?”扶苏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头,有些泪目。 这是真真切切扶住了他的肩膀啊!之前就算他如何为之感动,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幻境,一个梦。 但是,此时!他感受到了这种真实的感觉,有血有肉的感觉。 “起来吧。”嬴政这才微微有了用力。 “这里是宛城,韩国的国都。” 扶苏起身后,嬴政跺了跺脚下的土地,感慨了一声。 只是感慨,没有得意,没有张扬。 年岁已至,迟迟暮矣。 “兵家要冲,承南北之势,接三国之壤,要想从函谷关向东,必经韩国。第一个灭韩,只能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嬴政负手而行,步态从容。 “想当年这韩国可是以厉兵秣马灭郑国,天下诸侯谁敢争锋?” “‘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这句话可不是夸大其词,那是当真的力压群雄。‘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这一箭不敢说毁天灭地,但击杀一个半仙,绰绰有余。” “再者韩国所处的兵刃又为天下之最,‘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韩剑之威,削铁如泥,陆断牛马,水截鹄雁 ,直斩天下。 身怀这样的威名,你可知他为何而败?” 嬴政看着城下的人山人海,问了一声。 似是有些惋惜。 “地处中原,被魏国、齐国、楚国和大秦包围,常年被我大秦打压,居于战乱,无处发展。 加上其国土狭隘,兵源稀薄,粮食更是供给有障,空有利刃却无可发挥。 韩国最后的灭亡,应该也算是山东六国之中最无奈、最绝望的,毕竟韩国是真正使劲浑身解数,但无奈国家太小,实力有限。”扶苏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开了口,将韩国的局势粗略解刨开来,直到最后几句才废了些思量。 他甚至知道嬴政接下来会说什么。 “嗯,是这样。”嬴政捋了捋胡须,转头不去看身后城墙。 数百弩士,仅剩一人。 “申不害,当之无愧的韩国第一人。” 那个人影捻了捻嘴角那撇八字胡,对着扶苏笑了笑。 讨好而不谄媚,骄傲而不自负。 “可惜。”扶苏叹了口气,眉眼间流露着几许悲伤,几两苦愁。 他看那申不害的神色虽颇有些清朗,可是那眼底的悲苦,却令人动容。此番神色,必是心有所怀,不得疏解。 “他死的很不甘吧?”扶苏对着申不害躬了躬身,以做回礼。 “他和李斯一样,死得其所,却也死不瞑目。”嬴政想到了提起被腰斩的男人的时候,没有愤懑,也没有思悼,只是流水般的从容。 “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能做到这点,也足以自傲了。” 第一百零二章 震杀于赵 “这是地界。”流风看着柳明凡,在手里聚起一股天地之力。 “这是地界的灵气?”柳明凡接过流风手里的灵气揉捏着,常人难以驯服的灵气在他手里温顺得像个洋娃娃似的,任他摆布。 不过这个洋娃娃并不令他满意,相反,很糟糕。天地之力在他手里被揉成一团,继而被抽丝剥茧般地分割开来,一丝一缕,有混浊,有斑斓,形式灿烂。 “杂质太多。”柳明凡停止了手头的动作,一团黄豆般大小的灵气凝聚在他的指间,若隐若现。 纯粹的本源灵气。 “地界这是怎么了,变得像个污沼一样,就连灵气都是如此驳杂。” 灵气驳杂,说明世道不正! “这件事,可能还是要您亲自去感受了。”流风捻了捻胡须,身形慢慢消散。 赤龙衔烛,直往幽门。 “天地为倾。”柳明凡看着流风离去的方向,轻吟一声。 天倾西北,说的就是幽门。 “走了,好自为之。” …… “你可不能再醒过来了,不然陶就出不来了。”郁陶慢慢收回自己的唇,欣赏着柳明凡嘴角的殷红。 奴家何能谢此身。 “我刚刚……” “进去再说。” 苏未直接打断了柳明凡,戒备地看了一眼四周。 “嗯。” …… …… “这是哪?”冥推开房门,看着里面的那个人。 孤单的一个人。 “咸阳。”那个人回答他。 “咸阳?”冥愣了愣,回过头去。 一片漆黑。 “你是谁?”冥看又向那个人,想要寻他问个清楚。 但,却也是一片漆黑。 不见来时路。 “呵……呵……呼……”冥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重重的鼻息打在黑暗中,激起重重回浪。 “我说了,这里是咸阳。” 老头站在城门下,手里握着一把扫把。 “你是谁?”冥看了看城头的巨匾,烫金的“咸阳”二字高高挂在上面,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压。 时隔两千年,终于是再感受到了这种威压。 “我?一个扫地老叟而已。”老头扫了扫地上散落的黄叶,抬起了头。 这实在是,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 “噌”一声,冥单膝跪地,左掌扶在左膝上,又掌着地。 “儿臣扶苏,参见父皇!” 儿臣扶苏,参见父皇! 八个字,回荡在这不知名的天地中,铿锵有力。 “父皇,谁为父?谁为皇?”老头将几片落叶扫到一起,抖了抖扫把。 落下些许碎屑。 “我当不得。” 老头又将碎屑碎屑扫到落叶一起,扫到了边上。 “这天下死了太多人了,都死了。王翦死了,蒙武死了,就连最神秘的腾也死了。我这样子,还有什么脸面称皇?”嬴政手中的扫把刚停下来,聚在一起的黄叶就被一阵风吹散,之前的一切都做了白费。 但这并不影响始皇嬴政,他就这样子,一扫帚一扫帚地扫着。 何来帝王之风? “是死是生又如何?他们为国家兴亡而动,为家国大义而亡,死得其所,斯无所愧!” 这一刻,没有冥,只有扶苏。 “你既然说了死生无妨,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嬴政又是轻轻地一扫帚,没有抬头。 就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影响他扫地。 “这不一样!” “那里又不一样呢?” “……” “我是你的父亲,但他们也是一个个父亲。为什么我死了就是天理不容,而他们死了就是死得其所呢? 这个道理啊,不是这么讲的。” 又是一扫帚,扫去一片落叶 。 “王翦,一个关中的老狗,鬼点子比谁都多,到了老了还是一样。” 言语间,一片枯叶飞至。 “那年他问我要兵六十万去攻打楚国,我没给,这老家伙居然说我小气,装病回家去了! 六十万,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叶落盘旋,迂回折转。 “后来我派了李信去,带兵二十万。 李信,李有成,槐里人。 这个李有成本领倒是不错,可惜就是太年轻,最后被项燕老贼摆了一道。” 有一叶落。 前叶未至,后叶赶驰。 “那一场战败,说不心疼是假的,整整四万人,就这么没了。” 一扫帚扫过,两片树叶一并扫去。 “后来我再去求这个王大将军出山的时候,居然被他摆了个架子,呵呵呵。” 嬴政突然停下了扫帚,看着庭前梧桐。 “最后是他信不过的我,我也信不过的他。” 满树黄叶尽纷飞。 “这不是我想要的君臣之道。” 单膝跪地。 “蒙武,王翦,李斯,蒙恬,内使腾,还有大秦千千万万的子民。今天,我嬴政!在此,写过诸君拥帝之恩!” “大秦子民,拜见吾王!” 一瞬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他也随着众人跪拜在地,字字铿锵。 三皇五帝,谁能似我?成就始皇! 众人散去。 唯有嬴政扶苏。 “起来吧,我们走走。”嬴政扶住扶苏的手臂,却没有急着用力。 这难以压抑的情感。 “父,父皇?”扶苏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头,有些泪目。 这是真真切切扶住了他的肩膀啊!之前就算他如何为之感动,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幻境,一个梦。 但是,此时!他感受到了这种真实的感觉,有血有肉的感觉。 “起来吧。”嬴政这才微微有了用力。 “这里是宛城,韩国的国都。” 扶苏起身后,嬴政跺了跺脚下的土地,感慨了一声。 只是感慨,没有得意,没有张扬。 年岁已至,迟迟暮矣。 “兵家要冲,承南北之势,接三国之壤,要想从函谷关向东,必经韩国。第一个灭韩,只能说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嬴政负手而行,步态从容。 “想当年这韩国可是以厉兵秣马灭郑国,天下诸侯谁敢争锋?” “‘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这句话可不是夸大其词,那是当真的力压群雄。‘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这一箭不敢说毁天灭地,但击杀一个半仙,绰绰有余。” “再者韩国所处的兵刃又为天下之最,‘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韩剑之威,削铁如泥,陆断牛马,水截鹄雁 ,直斩天下。 身怀这样的威名,你可知他为何而败?” 嬴政看着城下的人山人海,问了一声。 似是有些惋惜。 “地处中原,被魏国、齐国、楚国和大秦包围,常年被我大秦打压,居于战乱,无处发展。 加上其国土狭隘,兵源稀薄,粮食更是供给有障,空有利刃却无可发挥。 韩国最后的灭亡,应该也算是山东六国之中最无奈、最绝望的,毕竟韩国是真正使劲浑身解数,但无奈国家太小,实力有限。”扶苏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开了口,将韩国的局势粗略解刨开来,直到最后几句才废了些思量。 他甚至知道嬴政接下来会说什么。 “嗯,是这样。”嬴政捋了捋胡须,转头不去看身后城墙。 数百弩士,仅剩一人。 “申不害,当之无愧的韩国第一人。” 那个人影捻了捻嘴角那撇八字胡,对着扶苏笑了笑。 讨好而不谄媚,骄傲而不自负。 “可惜。”扶苏叹了口气,眉眼间流露着几许悲伤,几两苦愁。 他看那申不害的神色虽颇有些清朗,可是那眼底的悲苦,却令人动容。此番神色,必是心有所怀,不得疏解。 “他死的很不甘吧?”扶苏对着申不害躬了躬身,以做回礼。 “他和李斯一样,死得其所,却也死不瞑目。”嬴政想到了提起被腰斩的男人的时候,没有愤懑,也没有思悼,只是流水般的从容。 “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能做到这点,也足以自傲了。” 第一百零三章 扶苏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再从嬴政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他突然有些惋惜于这个人。 “如果他能为我大秦所用……” “那他可能会死于非命。” 打断,毫不留情。 “大秦不是韩国,寡人不是韩昭侯。他崇学的是黄老之术,而寡人更善向韩非子的那套法家学术。 大秦初立,天下未定,春秋遗老纷憎朕入骨,恨不得生吃了寡人的肉,我若以黄老之术去治理他们,怕是第二天就被人摘去了这项上人头。” “扶苏,你能明白吗?”嬴政站在扶苏的背后,看着身前形形色色的文臣武将,微微眯着眼,一个一个打量过去。 “这些人呐,朕都信不过。” 秦始皇看着那个叫吕不韦的男人,神色终于有了些波动。 那是一种杀意,君王一怒血流千里的杀意。 “那您信得过我吗?”扶苏浑身一震,眼中神色像是死了一样,暗了下去。 “信不过。”嬴政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但是,他却还有后话。 “朕信不过,你是因为你不够自信、不够强硬!朕当然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仁爱亲民,很好,当真适合做一个一国之君。 但是!你有想过我们大秦有的可不止是大秦子民,还有那韩赵魏楚燕齐的六国遗孤!哪怕我们待他们再好,他们心里始终会有根刺,死死扎着,怎么也拔不出来。 这个时候,你只能让他们死心。 你对子民的博爱仁怀是非常难得的,但是当你把这些情感放在一个只想杀死你的人身上,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觉得,这样的你,朕能放心地把大秦交给你吗?”言到此处,嬴政的声音低沉了不少,还带着些斥责的意味。 “父皇……”扶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千年经历过的世事都像是一场梦,他又回到了两千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公子扶苏的时候。 “罢了,都过去了。” 嬴政回过头,踏了一步。 这一次的城头,只有一人。 “秦贼!”那人开口便是大骂,不问名姓,不报家门。“你若能杀我便来杀了我啊!偏用这卑劣手段毁我名节!秦贼!” 扶苏已经有些猜到此人了。 “这是能胜赵国的关键,此人死,赵国亡。”嬴政看着身前的人影,眼中竟是有些忌惮。 哪怕是死了,也还是忌惮着。 李牧死,赵国亡。 “一个好的臣,还需要一个好的君。要不是这赵幽缪王帮我们杀了这李牧,这逐鹿之战,恐怕鹿死谁手还难说啊。”嬴政有些得意,有些傲慢。 遇到赵幽缪王迁这样的对手,当然是该得意的。 “你且得意!昔者伍子悬首于城头之上,眼视吴亡于赵!今尔囚我于此,我定候尔秦于二世亡!”李牧疯狂拉拽着四肢上的铁链,目光死死锁在嬴政身上,眼神怨毒。 如果他知道秦真的亡于二世,可能只会坐在地上嘲笑嬴政了。 可惜他被锁在了这城头,走不了,出不去。 “就是这个人,吃下了我大秦接近三十万的兵马。”嬴政走向了李牧,右手虚张。 李牧身上的铁链,化作了无数双手,死死拉拽着他,让他不能动弹半分。 这是那十数万大秦甲士啊! 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 扶苏突然想起了李白为李牧写下的《古风》第十四书,为将者的气势,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该怨你们赵幽缪王,有眼无珠,信了那郭开的谗言。”嬴政站在李牧的面前,冷着脸,就连冷笑也不肯给一个。 “秦贼!”李牧突然暴起,试图去挣开身后的尸山血海,直扑嬴政。 但他终究只是一人之力。 “愚忠!”嬴政狠狠振了振袖子,背过身去。 而李牧,只能被吞没在尸山血海中。 “韩国败于其国土狭隘,赵国败于其君主昏庸,一个狭隘一个昏庸,都是君王不该有的。”嬴政拍了拍扶苏的肩头,脸色严肃。 似乎是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父皇了。 不知道为什么,扶苏突然觉得心里多了点什么,堵得慌,想拔出来却又找不到口子。 这就像窒息一样令人痛苦。 “你知道,为什么朕要坑杀那四十万降兵吗?”嬴政感受着身后那滔天的血气,没有回头。 他知道那些人的样子。 “如果不坑杀那些赵氏降众,终有一日他们会再度造反,乃是我军背后的一根暗刺。唯有将他们杀了,才能保我大秦后方无忧。”扶苏当然听父亲说过这场不义之战,长平一役坑敌四十万,春秋第一不义战。 “当年交给你的知识看来你还记得不少。”嬴政满意地抚了抚须,看向扶苏的眼神有着不曾见过的柔和。 这可是他最满意的公子扶苏。 “但是,这只是表面的说法罢了。事实上,坑杀这四十万降兵,是为了保我大秦千秋万世!”嬴政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看着面前的阴兵百万,就好像又回到了一并六国的时候。 这是如何的荡气回肠! “这是朕留下的,阴兵百万!” 扶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坑杀这降兵四十万。 太过残忍,太过真实。 “是因为蒙恬将军吗?”扶苏撩开袖子,看着手臂上的羽片。 或者说是因为毕方。 “没错,不过现在,这把钥匙在你身上了。” 果然。 “当年毕方从蚩尤亡魂手下救出黄帝,并将蚩尤的数十万亡魂军团封锁在泰山之中,流传万世。”嬴政双目灼灼地看着扶苏,看着他眼中的毕方,笑得森然。 “而我,将那四十万赵兵锁在了长平之下,以供我大秦!” 铿锵间的,是铁血的冷酷。 他乃是春秋不义战的始作俑者,乃是一并六国的铁血皇帝,乃是这千古一帝! “父皇……”扶苏听着这一切有些失神,他一直以仁爱为名而于史,如今听得嬴政的这般言辞,有些受挫。 但很快,他的悲伤消逝而去,来之匆匆,去也匆匆。 他险些忘了,他不只是扶苏。 “若是仁爱可以得乱世,何乐而不为?但你可瞧见了那楚国的下场?乱世之下,仁义礼信可帮不了你。”嬴政扬起右手,双指作剑指向天际,慷慨激昂。 “就好比如今,你可还有半两仁义?” 嬴政的一句话,惊醒了冥。 他已不再是扶苏。 “你是谁!”冥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手中一团赤红火焰。 凤凰火。 “朕乃,天地之君!”嬴政狠狠一跺脚,无尽的江水奔涌而出,将扶苏生生吞没。 “当年魏惠王建设大梁也是颇具苦心,城大墙高不说,四周还密布着水王,那一条护城河足足挡了我大秦三十万兵马! 可惜了,生于水,亡于水。”嬴政看着被水淹没的大梁城,神色复杂,不知道是缅怀,还是感慨。 静看波涛困大梁! “你且先感受一下这种感觉吧,大秦亡了朕不怪你,可是这天下若是亡了,你必为千古罪人。” 这该是多少的无奈。 嬴政依靠在城头上,看着波涛汹涌、肆虐而来。带着些许水汽的风拂过他的脸庞,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 就好似,岁月为刀。 “过去这么久了,味道还是那么真实。”嬴政使劲嗅了嗅鼻子,闭了闭眼。“这样子就死了,很憋屈吧?” 风中带着些腐臭,还有木头被泡烂的味道。 腐朽。 嬴政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却还是一言不发,右手紧紧扣在城墙上,有力却也无力。 如果可以,他早已亲自出马。 “孩子,不是所有君主都能做仁 第一百零四章 扶苏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再从嬴政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不一样了。 他突然有些惋惜于这个人。 “如果他能为我大秦所用……” “那他可能会死于非命。” 打断,毫不留情。 “大秦不是韩国,寡人不是韩昭侯。他崇学的是黄老之术,而寡人更善向韩非子的那套法家学术。 大秦初立,天下未定,春秋遗老纷憎朕入骨,恨不得生吃了寡人的肉,我若以黄老之术去治理他们,怕是第二天就被人摘去了这项上人头。” “扶苏,你能明白吗?”嬴政站在扶苏的背后,看着身前形形色色的文臣武将,微微眯着眼,一个一个打量过去。 “这些人呐,朕都信不过。” 秦始皇看着那个叫吕不韦的男人,神色终于有了些波动。 那是一种杀意,君王一怒血流千里的杀意。 “那您信得过我吗?”扶苏浑身一震,眼中神色像是死了一样,暗了下去。 “信不过。”嬴政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但是,他却还有后话。 “朕信不过,你是因为你不够自信、不够强硬!朕当然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仁爱亲民,很好,当真适合做一个一国之君。 但是!你有想过我们大秦有的可不止是大秦子民,还有那韩赵魏楚燕齐的六国遗孤!哪怕我们待他们再好,他们心里始终会有根刺,死死扎着,怎么也拔不出来。 这个时候,你只能让他们死心。 你对子民的博爱仁怀是非常难得的,但是当你把这些情感放在一个只想杀死你的人身上,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觉得,这样的你,朕能放心地把大秦交给你吗?”言到此处,嬴政的声音低沉了不少,还带着些斥责的意味。 “父皇……”扶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千年经历过的世事都像是一场梦,他又回到了两千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公子扶苏的时候。 “罢了,都过去了。” 嬴政回过头,踏了一步。 这一次的城头,只有一人。 “秦贼!”那人开口便是大骂,不问名姓,不报家门。“你若能杀我便来杀了我啊!偏用这卑劣手段毁我名节!秦贼!” 扶苏已经有些猜到此人了。 “这是能胜赵国的关键,此人死,赵国亡。”嬴政看着身前的人影,眼中竟是有些忌惮。 哪怕是死了,也还是忌惮着。 李牧死,赵国亡。 “一个好的臣,还需要一个好的君。要不是这赵幽缪王帮我们杀了这李牧,这逐鹿之战,恐怕鹿死谁手还难说啊。”嬴政有些得意,有些傲慢。 遇到赵幽缪王迁这样的对手,当然是该得意的。 “你且得意!昔者伍子悬首于城头之上,眼视吴亡于赵!今尔囚我于此,我定候尔秦于二世亡!”李牧疯狂拉拽着四肢上的铁链,目光死死锁在嬴政身上,眼神怨毒。 如果他知道秦真的亡于二世,可能只会坐在地上嘲笑嬴政了。 可惜他被锁在了这城头,走不了,出不去。 “就是这个人,吃下了我大秦接近三十万的兵马。”嬴政走向了李牧,右手虚张。 李牧身上的铁链,化作了无数双手,死死拉拽着他,让他不能动弹半分。 这是那十数万大秦甲士啊! 白骨横千霜,嵯峨蔽榛莽。 扶苏突然想起了李白为李牧写下的《古风》第十四书,为将者的气势,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该怨你们赵幽缪王,有眼无珠,信了那郭开的谗言。”嬴政站在李牧的面前,冷着脸,就连冷笑也不肯给一个。 “秦贼!”李牧突然暴起,试图去挣开身后的尸山血海,直扑嬴政。 但他终究只是一人之力。 “愚忠!”嬴政狠狠振了振袖子,背过身去。 而李牧,只能被吞没在尸山血海中。 “韩国败于其国土狭隘,赵国败于其君主昏庸,一个狭隘一个昏庸,都是君王不该有的。”嬴政拍了拍扶苏的肩头,脸色严肃。 似乎是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父皇了。 不知道为什么,扶苏突然觉得心里多了点什么,堵得慌,想拔出来却又找不到口子。 这就像窒息一样令人痛苦。 “你知道,为什么朕要坑杀那四十万降兵吗?”嬴政感受着身后那滔天的血气,没有回头。 他知道那些人的样子。 “如果不坑杀那些赵氏降众,终有一日他们会再度造反,乃是我军背后的一根暗刺。唯有将他们杀了,才能保我大秦后方无忧。”扶苏当然听父亲说过这场不义之战,长平一役坑敌四十万,春秋第一不义战。 “当年交给你的知识看来你还记得不少。”嬴政满意地抚了抚须,看向扶苏的眼神有着不曾见过的柔和。 这可是他最满意的公子扶苏。 “但是,这只是表面的说法罢了。事实上,坑杀这四十万降兵,是为了保我大秦千秋万世!”嬴政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看着面前的阴兵百万,就好像又回到了一并六国的时候。 这是如何的荡气回肠! “这是朕留下的,阴兵百万!” 扶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坑杀这降兵四十万。 太过残忍,太过真实。 “是因为蒙恬将军吗?”扶苏撩开袖子,看着手臂上的羽片。 或者说是因为毕方。 “没错,不过现在,这把钥匙在你身上了。” 果然。 “当年毕方从蚩尤亡魂手下救出黄帝,并将蚩尤的数十万亡魂军团封锁在泰山之中,流传万世。”嬴政双目灼灼地看着扶苏,看着他眼中的毕方,笑得森然。 “而我,将那四十万赵兵锁在了长平之下,以供我大秦!” 铿锵间的,是铁血的冷酷。 他乃是春秋不义战的始作俑者,乃是一并六国的铁血皇帝,乃是这千古一帝! “父皇……”扶苏听着这一切有些失神,他一直以仁爱为名而于史,如今听得嬴政的这般言辞,有些受挫。 但很快,他的悲伤消逝而去,来之匆匆,去也匆匆。 他险些忘了,他不只是扶苏。 “若是仁爱可以得乱世,何乐而不为?但你可瞧见了那楚国的下场?乱世之下,仁义礼信可帮不了你。”嬴政扬起右手,双指作剑指向天际,慷慨激昂。 “就好比如今,你可还有半两仁义?” 嬴政的一句话,惊醒了冥。 他已不再是扶苏。 “你是谁!”冥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手中一团赤红火焰。 凤凰火。 “朕乃,天地之君!”嬴政狠狠一跺脚,无尽的江水奔涌而出,将扶苏生生吞没。 “当年魏惠王建设大梁也是颇具苦心,城大墙高不说,四周还密布着水王,那一条护城河足足挡了我大秦三十万兵马! 可惜了,生于水,亡于水。”嬴政看着被水淹没的大梁城,神色复杂,不知道是缅怀,还是感慨。 静看波涛困大梁! “你且先感受一下这种感觉吧,大秦亡了朕不怪你,可是这天下若是亡了,你必为千古罪人。” 这该是多少的无奈。 嬴政依靠在城头上,看着波涛汹涌、肆虐而来。带着些许水汽的风拂过他的脸庞,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 就好似,岁月为刀。 “过去这么久了,味道还是那么真实。”嬴政使劲嗅了嗅鼻子,闭了闭眼。“这样子就死了,很憋屈吧?” 风中带着些腐臭,还有木头被泡烂的味道。 腐朽。 嬴政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却还是一言不发,右手紧紧扣在城墙上,有力却也无力。 如果可以,他早已亲自出马。 “孩子,不是所有君主都能做仁 第一百零五章 帝王应如何 “回来了家里,感觉如何?”陆铭扶着千岚的肩膀,轻轻伏在她的耳边。 “感觉很好,谢谢堂叔。”千岚双手紧紧攥着裙角,低着头。 谁都知道这不对劲。 “以后呢,家族的事可就需要你多帮忙,那些族外的事,你就不要去操心了。”陆铭的手咋千岚肩上游离着,慢慢地,慢慢地,向下。 “我,我……”千岚死死低着头,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对家族安排的命运提出过抗议,被无视了。 她本就是作为质子才去的人界。 “不要紧张,你可是我族奴王之女啊。”陆铭的食指轻轻划过千岚肩头,滑向她的锁骨。 “千岚郡主,奴王召您过去!”关键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一声通报。 正好救场。 “父亲找见我!堂哥我先去拜见父亲了!”千岚“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留下一个陆铭。 “跑?能跑多远呢?”陆铭直起身,看着千岚的背影,嘴角噙起了一抹笑,很阴邪,很淫~媚。 “不还是我的身下玩物。” 陆铭在轻轻将手中的烫金文书放在桌案上,食指和中指在上面摩挲着,一点一点,慢慢地移开。 随后移到了一叠白纸上。 “嗯?”陆铭从中抽出一张,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一整页的“柳明凡”三字。 陆铭不是傻子,他渣过的女人比一般人见过的女人还要多,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不会不知道。 “好小子,可以啊。” 一声阴冷的低吟就这么留在了大厅中,随风低啸。 …… …… “醒了?”嬴政睁开眼,看着躺倒在地上的扶苏。 “咳咳,咳咳咳!我这是在哪?”扶苏撑着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但是,肌肤的触感却告诉他,他的脸上是干的。 “你在楚国。”嬴政随手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甩了出去。 打水漂,一种民间孩童的娱乐项目。 “楚国?”扶苏甩了甩脑袋,左手撑地右手扶着额头,双目紧闭着。 头好疼。 “这里是云梦泽,那边就是洞庭山,其实朕从小就想去那座山看看,去看看上面的神仙。”嬴政看着飞向湖中心的石片,又拾起一块石片。 石片在水面上飘了很远,一直到湖心,还在往前。 但扶苏却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 又飞出一块石片。 “但后来,朕灭了楚国,来了这个云梦泽,却没能见到神仙。”嬴政站起了身,又甩出一块石片。“后来朕才意识到,朕才该是那众人之上的神仙!” 衣袍猎猎,冠高及天。 “天下皇权,皆为天意,遵属五德。五德终始,皆为循环命定,承属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续,互相更替,周而复始。 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秦代周。”嬴政的声音很嘹亮,响彻整片云梦泽,就连洞庭山上的鸟雀都因此四散而飞。 一步凌空,踏下洞庭。 “你这江南,朕可是垂涎许久啊。”嬴政站在洞庭山之上,看着东方无尽的江南道,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芈楚之地,可养雄兵百万,可育牛羊无数。这样的丰腴之地,脂膏肥美,哪个帝王见之不喜? “那个王翦,要不是他,朕还真不一定拿得下这偌大的楚国。”嬴政看着脚下的五十万大军,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就像当年,赵有李牧、廉颇二将,所向无敌。所幸秦有白起、王翦两人,与其二者并列于战国四大名将,终是为大秦宏图打下些基业。 “可惜了,遇上了个张仪。”嬴政当然记得那个老夫子,早走了几十年,却给大秦留下了百年遗功。 这大楚,说亡就亡了。 “这个项燕老贼倒是精明,损我大营两座,斩我都尉七人。 可是那又如何呢?待得朕六十万大军来临之时,其势孰挡?赵否?楚否?燕否?都不过摧枯拉朽罢了。” 六十万天兵破空而出,将脚下五十万兵马尽数碾压,瞬间便摧成了齑粉。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嬴政踏空而立,眼中皆为睥睨之色。 挥手间,千军万马,奔腾而上。 燕齐之地,不过弹指。 大一统! “我就是,始皇!” 声声呼喝,震彻云霄,荡尽山林。 “呵……”嬴政长出一口气,站到扶苏面前。 扶苏已经醒了。 “这就是,连横吗?”扶苏看着嬴政以一国之力推平六国,心中波涛汹涌、肆虐而起,他再不能不生波澜。 之前他师从鬼谷子,向他学习过纵横之术,且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学到了精髓、达到了极致。可是此时他见识了一下嬴政统一六国的局面,他才知道了什么叫连横之术。 “身为一个帝王,目光切不可狭隘,否则就会和那姬韩氏一样,败在缺兵短粮;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庸碌,听信谗言,那姬赵氏就是最好的例子。论国力,他赵国尚有兵马六十万;论人才,李牧、廉颇均为举世将才;论地势,赵国乃是国之重地,麦地万亩。他们败就败在遇上了赵幽缪王,昏庸无能;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无为,仅以前人之功而自喜。魏王假一生无所建树,皆缩居于梁城内,无能无德;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无名,名不正言不顺者,天下背之,万民弃之,必不能长久。楚王负刍策令门客杀死楚哀王,自立为王,已为民心所弃。秦楚之战,其必败无疑;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燕太子丹若是能早些下手,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软弱,不可无能,如齐王建,听奉后胜所言,以‘事秦谨’为外交策略,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暴虐、荒淫,处事不可师出无名,不可违背君王之义,不可,不可不顾天下百姓!不可,如暴君嬴政一般! 扶苏,你可明白!” 末了,一声厉喝,不知是悲是怒。 “儿臣,明白!”扶苏双膝屈下,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一切消散。 “你出来了。”鬼谷子王诩站在扶苏面前,看不出眼中波澜。 “这两千年,你终究还是乱了。” 乱了,乱了心,乱了修行。 “老师。”一声低诉,扶苏便对着王诩深深拜了下去,伏地许久而不肯起。 “醒了就好,就不用再纠结自己的心了。”王诩轻轻抬了抬手,将扶苏从地上托起,站到地上。 “老师,刚刚那一切,是父亲留给我的,还是您给我的?”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自然是你父亲。”王诩偌无所依站在那儿,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袍,吹散了他的白发,他都不介意。他就是那样,躺在了风中,靠在了风上,风一动他就动,风一走他就倒。 就这样融于天地之风。 “他前去骊山之前,找过我。这千年来你曾去过了骊山皇陵,也进入其中见了那姬嬴氏,这些我都知道。 想必你也发现了,你每见姬嬴氏一次,他的神志就混乱一分,如今时候,恐怕是连自己从何而来也记不得了。”王诩就这么说出这一切,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嗯……”扶苏痛苦地看着王诩,许久说不出话。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他也想过去解决、去挽救,但是他查遍所有能查阅的古籍,没有一句话能帮到他。 何其之哀。 “姬嬴氏他本就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一切该是他的命数,你无需自责。”王诩步子微微正了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前方。 一片虚无。 但,似乎又不像。 “来者即是客,不必遮遮掩掩。” 第一百零五章 来者是客,可你不是 “回来了家里,感觉如何?”陆铭扶着千岚的肩膀,轻轻伏在她的耳边。 “感觉很好,谢谢堂叔。”千岚双手紧紧攥着裙角,低着头。 谁都知道这不对劲。 “以后呢,家族的事可就需要你多帮忙,那些族外的事,你就不要去操心了。”陆铭的手咋千岚肩上游离着,慢慢地,慢慢地,向下。 “我,我……”千岚死死低着头,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对家族安排的命运提出过抗议,被无视了。 她本就是作为质子才去的人界。 “不要紧张,你可是我族奴王之女啊。”陆铭的食指轻轻划过千岚肩头,滑向她的锁骨。 “千岚郡主,奴王召您过去!”关键时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一声通报。 正好救场。 “父亲找见我!堂哥我先去拜见父亲了!”千岚“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留下一个陆铭。 “跑?能跑多远呢?”陆铭直起身,看着千岚的背影,嘴角噙起了一抹笑,很阴邪,很淫~媚。 “不还是我的身下玩物。” 陆铭在轻轻将手中的烫金文书放在桌案上,食指和中指在上面摩挲着,一点一点,慢慢地移开。 随后移到了一叠白纸上。 “嗯?”陆铭从中抽出一张,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一整页的“柳明凡”三字。 陆铭不是傻子,他渣过的女人比一般人见过的女人还要多,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不会不知道。 “好小子,可以啊。” 一声阴冷的低吟就这么留在了大厅中,随风低啸。 …… …… “醒了?”嬴政睁开眼,看着躺倒在地上的扶苏。 “咳咳,咳咳咳!我这是在哪?”扶苏撑着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 但是,肌肤的触感却告诉他,他的脸上是干的。 “你在楚国。”嬴政随手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甩了出去。 打水漂,一种民间孩童的娱乐项目。 “楚国?”扶苏甩了甩脑袋,左手撑地右手扶着额头,双目紧闭着。 头好疼。 “这里是云梦泽,那边就是洞庭山,其实朕从小就想去那座山看看,去看看上面的神仙。”嬴政看着飞向湖中心的石片,又拾起一块石片。 石片在水面上飘了很远,一直到湖心,还在往前。 但扶苏却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 又飞出一块石片。 “但后来,朕灭了楚国,来了这个云梦泽,却没能见到神仙。”嬴政站起了身,又甩出一块石片。“后来朕才意识到,朕才该是那众人之上的神仙!” 衣袍猎猎,冠高及天。 “天下皇权,皆为天意,遵属五德。五德终始,皆为循环命定,承属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续,互相更替,周而复始。 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秦代周。”嬴政的声音很嘹亮,响彻整片云梦泽,就连洞庭山上的鸟雀都因此四散而飞。 一步凌空,踏下洞庭。 “你这江南,朕可是垂涎许久啊。”嬴政站在洞庭山之上,看着东方无尽的江南道,眼中满是贪婪之色。 芈楚之地,可养雄兵百万,可育牛羊无数。这样的丰腴之地,脂膏肥美,哪个帝王见之不喜? “那个王翦,要不是他,朕还真不一定拿得下这偌大的楚国。”嬴政看着脚下的五十万大军,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就像当年,赵有李牧、廉颇二将,所向无敌。所幸秦有白起、王翦两人,与其二者并列于战国四大名将,终是为大秦宏图打下些基业。 “可惜了,遇上了个张仪。”嬴政当然记得那个老夫子,早走了几十年,却给大秦留下了百年遗功。 这大楚,说亡就亡了。 “这个项燕老贼倒是精明,损我大营两座,斩我都尉七人。 可是那又如何呢?待得朕六十万大军来临之时,其势孰挡?赵否?楚否?燕否?都不过摧枯拉朽罢了。” 六十万天兵破空而出,将脚下五十万兵马尽数碾压,瞬间便摧成了齑粉。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嬴政踏空而立,眼中皆为睥睨之色。 挥手间,千军万马,奔腾而上。 燕齐之地,不过弹指。 大一统! “我就是,始皇!” 声声呼喝,震彻云霄,荡尽山林。 “呵……”嬴政长出一口气,站到扶苏面前。 扶苏已经醒了。 “这就是,连横吗?”扶苏看着嬴政以一国之力推平六国,心中波涛汹涌、肆虐而起,他再不能不生波澜。 之前他师从鬼谷子,向他学习过纵横之术,且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学到了精髓、达到了极致。可是此时他见识了一下嬴政统一六国的局面,他才知道了什么叫连横之术。 “身为一个帝王,目光切不可狭隘,否则就会和那姬韩氏一样,败在缺兵短粮;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庸碌,听信谗言,那姬赵氏就是最好的例子。论国力,他赵国尚有兵马六十万;论人才,李牧、廉颇均为举世将才;论地势,赵国乃是国之重地,麦地万亩。他们败就败在遇上了赵幽缪王,昏庸无能;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无为,仅以前人之功而自喜。魏王假一生无所建树,皆缩居于梁城内,无能无德;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无名,名不正言不顺者,天下背之,万民弃之,必不能长久。楚王负刍策令门客杀死楚哀王,自立为王,已为民心所弃。秦楚之战,其必败无疑;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燕太子丹若是能早些下手,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软弱,不可无能,如齐王建,听奉后胜所言,以‘事秦谨’为外交策略,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身为一个帝王,切不可暴虐、荒淫,处事不可师出无名,不可违背君王之义,不可,不可不顾天下百姓!不可,如暴君嬴政一般! 扶苏,你可明白!” 末了,一声厉喝,不知是悲是怒。 “儿臣,明白!”扶苏双膝屈下,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一切消散。 “你出来了。”鬼谷子王诩站在扶苏面前,看不出眼中波澜。 “这两千年,你终究还是乱了。” 乱了,乱了心,乱了修行。 “老师。”一声低诉,扶苏便对着王诩深深拜了下去,伏地许久而不肯起。 “醒了就好,就不用再纠结自己的心了。”王诩轻轻抬了抬手,将扶苏从地上托起,站到地上。 “老师,刚刚那一切,是父亲留给我的,还是您给我的?”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自然是你父亲。”王诩偌无所依站在那儿,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袍,吹散了他的白发,他都不介意。他就是那样,躺在了风中,靠在了风上,风一动他就动,风一走他就倒。 就这样融于天地之风。 “他前去骊山之前,找过我。这千年来你曾去过了骊山皇陵,也进入其中见了那姬嬴氏,这些我都知道。 想必你也发现了,你每见姬嬴氏一次,他的神志就混乱一分,如今时候,恐怕是连自己从何而来也记不得了。”王诩就这么说出这一切,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嗯……”扶苏痛苦地看着王诩,许久说不出话。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他也想过去解决、去挽救,但是他查遍所有能查阅的古籍,没有一句话能帮到他。 何其之哀。 “姬嬴氏他本就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一切该 第一百零六章 你可知玄机为何话 “就怕你这嘴上说是客,暗地里却想着如何灭杀我。”来人从虚空之踏足而出,站在了王诩身前,扶苏身后。 “我还不屑工于心计。”王诩眼神都没转一下,就这么看着来人,身上依旧是衣袍潺潺,背后依旧是白发飘散。 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上界的鱼妇复苏了,所以我来下届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来人坐到了王诩身旁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提着一个锤子。 只是这样很随意地一坐,扶苏却觉得自己身边坐着一只凶兽,一只可以撕裂这个世界的凶兽。 这个人的身份,他突然有了估量。 “鱼妇复苏了?我可没有听到消息,除非……”王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扶苏。 《山海经?大荒西经》云: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鱼妇来,即为颛顼死。 颛顼之后,其姓为嬴。 “你和我去趟骊山吧,去见他最后一面。”王诩看着扶苏,依旧是不喜不悲。 可并不是每一人都是仙人。 “什么意思……”扶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肯定。 如果是冥的话,他绝不会如此。 “抓紧时间去一趟吧,不然来不及了。”王诩拂了拂衣袖,瞬间就是道道清风起。 “站稳!”王诩也不管扶苏有没有清醒过来,抓起他的领子腾空而去,脚下清风阵阵,流云千朵。 但不出片刻,便化作了疾风弛电,瞬息千里。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男人拎着他的锤子,对着空气笑了笑。 还能怎么办,跟着走呗。 道道紫雷,破开长空。 …… …… “啊呸,终于出来了。”一个满身黄沙的身形从沙堆中钻了出来,大口地吐着嘴里的沙子。 “这尼玛都是狗吧。”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完全不管嘴里残存的几颗沙粒,张嘴就是骂。 “老柳哥,你再让我做这种不要命的事那可不行了,我这还年轻啊,都没下过几次山,不能就这么没了。”幽静的夜空下回荡着男人的声音,清亮,却带了些沙哑。 “都她妈是狗。”男人又啐了一口唾沫,吐出几粒沙子。 …… …… “今天买的富士山团子还不错吧?”男孩用两个手指提着手机,眼光在四周游离着,总是在捕捉些什么。 “挺好吃的,甜的,是我刚好喜欢的那种甜。”女孩就在他身边,眉眼弯如月。 嘴角似有些扬起,颇得意。 “谁让你是一个富士山那样的女孩呢?”男孩回过头,看着她。 眉目温柔。 “富士山那样的女孩?是什么样?”女孩别过头,看着前方。 就好像富士山在眼前一般。 “富士山呀,它常年冰雪封顶呗,高冷且纯洁。可你要是仔细看的话,它再往下就是一片樱花,蕴满了樱花的温柔。再之后,它的内心,是炽热的希望。”男生清了清嗓子,每一个字都用了最大的温柔。 这可是富士山的温柔啊。 “谢谢夸奖。”女孩没有回头。 “不谢。”男孩别过了头。 富士山那样的女孩,男孩在纸上写下八个字。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笔下画出一个逗号。 “唔,说不上来。”女孩看了一眼男孩,向了许久,终究还是放弃了。 “那就不说了。” 笔下的逗号被添了几笔,变成了句号。 眉梢乘月,眉下生悲。 “拜拜。” “拜拜。” …… …… “阿未,这么大一个库尔勒,你准备怎么去查?”柳明凡牵着郁陶走到苏未跟前,有些不耐烦。 “再走走。”苏未瞥了一眼柳明凡身边的郁陶,别开了头。 虽然他每天都看着柳明凡和郁陶这俩人手牵手地晃悠,可他就是习惯不了。 “我们到底是要查什么啊?这几天一直和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柳明凡也的确是厌烦了,每天都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漫无目的地走着,着实的无语。 “不查什么,就是逛逛,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苏未扫了一眼四周,又看向柳明凡。 甚是敷衍。 “你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了。”柳明凡不是傻子,他知道苏未肯定有事瞒着他。 “有死气!”苏未一把拨开柳明凡,飞身冲向人群。 但是没能来得及。 火舌从街边的房间窜了出来,瞬间便吞噬了周遭几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苏未的嘲讽,其中一个女孩就在苏未抓住她的一瞬间,消失在了火舌之中。 “快帮忙!”苏未朝着柳明凡大喊一声,便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甚至没来得及让柳明凡多看一眼。 看着苏未冲进火场的那一刻,柳明凡的心咯噔了一下,突然有着莫名的悲痛,一种隔了千年的悲痛。 “飞卿,你又是何苦!”柳明凡拽着苏未的袖子,眼中满是不忍,但是又碍于身份,不能将他直接揽下。“红尘将乱,你即便是去了又怎样?” “去这一次,方可问心无愧。”苏未没有挣开柳明凡的手,也没有回身义正言辞。而是就这么看着柳明凡,眼中是他的无线柔情。 却还也风流。 “你!你疯了!”柳明凡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苏未,手里更用力了。 “我总是要对我的那些姑娘们负责的。”苏未捋了捋飘散在眼前的鬓发,眼中还是那样的风流万种。“现在大劫将至,我可舍不得她们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苏未说得很不认真,可是柳明凡却是信了。 他知道苏未是一个能为了一夜风流就付诸性命的人。 “再说了,这本就是我的劫。我不去,难道让更多无辜的人因此而死吗?我做不到。”苏未终于是少了些笑容。 “……”虽然柳明凡没有开口,但是他的手却松开了。“我不会随你去的,但我会为你守好这片江山,守住这烟街柳巷。”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 “呵,那你可要等我回来,一起喝酒,让那醉红楼的仙女们好好给你捏捏。”苏未抖了抖袖子,捋平了上面的折痕。 既然是要赴死,那自然当以慷慨之姿。 “保重!” “保重。” …… “阿未!”柳明凡冲到火场前,却是被郁陶挡住了去路。 “让开!”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他就直接出手了。 “你不能进去!”郁陶一反之前柔柔弱弱的模样,伸出一只手挡在了柳明凡身前。 “你快让开!阿未在里面!”柳明凡此时已经红了眼,那种无为之痛狠狠刺伤着他的心,简直是要死去一般。 “我说了,你不能进去!”郁陶感受着背后的炽热,语气坚定。房间内可不是普通的火灾,里面的每一丝火苗都是三昧真火,柳明凡只要被轻轻碰上那么一下,就离死不远了。 “让开!”柳明凡手心中举起了一团灵气。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一个女孩居然也是能出手的。 “我说了,你不能进去!”郁陶猛扑上前,一把环住了柳明凡的脖子,双唇死死贴了上去。 赤红的瞳,漆黑了下来。 “以后可不要这样子了,他若是伤了你,我岂不是得杀了他?”柳明凡离开了郁陶的唇,深情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还会多睡上很久吧。 “我不想看你死,我怕。”眼泪从郁陶的眼眶里涌出来,染湿了她的脸,染湿了柳明凡的肩。 “放心吧,不会再和上次一样了。这次,我会永远让你陪着我,不放手。” 如果这是个承诺,那 第一百零七章 温与李来 “就怕你这嘴上说是客,暗地里却想着如何灭杀我。”来人从虚空之踏足而出,站在了王诩身前,扶苏身后。 “我还不屑工于心计。”王诩眼神都没转一下,就这么看着来人,身上依旧是衣袍潺潺,背后依旧是白发飘散。 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上界的鱼妇复苏了,所以我来下届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来人坐到了王诩身旁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提着一个锤子。 只是这样很随意地一坐,扶苏却觉得自己身边坐着一只凶兽,一只可以撕裂这个世界的凶兽。 这个人的身份,他突然有了估量。 “鱼妇复苏了?我可没有听到消息,除非……”王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扶苏。 《山海经?大荒西经》云: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鱼妇来,即为颛顼死。 颛顼之后,其姓为嬴。 “你和我去趟骊山吧,去见他最后一面。”王诩看着扶苏,依旧是不喜不悲。 可并不是每一人都是仙人。 “什么意思……”扶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肯定。 如果是冥的话,他绝不会如此。 “抓紧时间去一趟吧,不然来不及了。”王诩拂了拂衣袖,瞬间就是道道清风起。 “站稳!”王诩也不管扶苏有没有清醒过来,抓起他的领子腾空而去,脚下清风阵阵,流云千朵。 但不出片刻,便化作了疾风弛电,瞬息千里。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男人拎着他的锤子,对着空气笑了笑。 还能怎么办,跟着走呗。 道道紫雷,破开长空。 …… …… “啊呸,终于出来了。”一个满身黄沙的身形从沙堆中钻了出来,大口地吐着嘴里的沙子。 “这尼玛都是狗吧。”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完全不管嘴里残存的几颗沙粒,张嘴就是骂。 “老柳哥,你再让我做这种不要命的事那可不行了,我这还年轻啊,都没下过几次山,不能就这么没了。”幽静的夜空下回荡着男人的声音,清亮,却带了些沙哑。 “都她妈是狗。”男人又啐了一口唾沫,吐出几粒沙子。 …… …… “今天买的富士山团子还不错吧?”男孩用两个手指提着手机,眼光在四周游离着,总是在捕捉些什么。 “挺好吃的,甜的,是我刚好喜欢的那种甜。”女孩就在他身边,眉眼弯如月。 嘴角似有些扬起,颇得意。 “谁让你是一个富士山那样的女孩呢?”男孩回过头,看着她。 眉目温柔。 “富士山那样的女孩?是什么样?”女孩别过头,看着前方。 就好像富士山在眼前一般。 “富士山呀,它常年冰雪封顶呗,高冷且纯洁。可你要是仔细看的话,它再往下就是一片樱花,蕴满了樱花的温柔。再之后,它的内心,是炽热的希望。”男生清了清嗓子,每一个字都用了最大的温柔。 这可是富士山的温柔啊。 “谢谢夸奖。”女孩没有回头。 “不谢。”男孩别过了头。 富士山那样的女孩,男孩在纸上写下八个字。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笔下画出一个逗号。 “唔,说不上来。”女孩看了一眼男孩,向了许久,终究还是放弃了。 “那就不说了。” 笔下的逗号被添了几笔,变成了句号。 眉梢乘月,眉下生悲。 “拜拜。” “拜拜。” …… …… “阿未,这么大一个库尔勒,你准备怎么去查?”柳明凡牵着郁陶走到苏未跟前,有些不耐烦。 “再走走。”苏未瞥了一眼柳明凡身边的郁陶,别开了头。 虽然他每天都看着柳明凡和郁陶这俩人手牵手地晃悠,可他就是习惯不了。 “我们到底是要查什么啊?这几天一直和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柳明凡也的确是厌烦了,每天都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漫无目的地走着,着实的无语。 “不查什么,就是逛逛,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苏未扫了一眼四周,又看向柳明凡。 甚是敷衍。 “你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了。”柳明凡不是傻子,他知道苏未肯定有事瞒着他。 “有死气!”苏未一把拨开柳明凡,飞身冲向人群。 但是没能来得及。 火舌从街边的房间窜了出来,瞬间便吞噬了周遭几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苏未的嘲讽,其中一个女孩就在苏未抓住她的一瞬间,消失在了火舌之中。 “快帮忙!”苏未朝着柳明凡大喊一声,便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甚至没来得及让柳明凡多看一眼。 看着苏未冲进火场的那一刻,柳明凡的心咯噔了一下,突然有着莫名的悲痛,一种隔了千年的悲痛。 “飞卿,你又是何苦!”柳明凡拽着苏未的袖子,眼中满是不忍,但是又碍于身份,不能将他直接揽下。“红尘将乱,你即便是去了又怎样?” “去这一次,方可问心无愧。”苏未没有挣开柳明凡的手,也没有回身义正言辞。而是就这么看着柳明凡,眼中是他的无线柔情。 却还也风流。 “你!你疯了!”柳明凡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苏未,手里更用力了。 “我总是要对我的那些姑娘们负责的。”苏未捋了捋飘散在眼前的鬓发,眼中还是那样的风流万种。“现在大劫将至,我可舍不得她们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苏未说得很不认真,可是柳明凡却是信了。 他知道苏未是一个能为了一夜风流就付诸性命的人。 “再说了,这本就是我的劫。我不去,难道让更多无辜的人因此而死吗?我做不到。”苏未终于是少了些笑容。 “……”虽然柳明凡没有开口,但是他的手却松开了。“我不会随你去的,但我会为你守好这片江山,守住这烟街柳巷。”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 “呵,那你可要等我回来,一起喝酒,让那醉红楼的仙女们好好给你捏捏。”苏未抖了抖袖子,捋平了上面的折痕。 既然是要赴死,那自然当以慷慨之姿。 “保重!” “保重。” …… “阿未!”柳明凡冲到火场前,却是被郁陶挡住了去路。 “让开!”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他就直接出手了。 “你不能进去!”郁陶一反之前柔柔弱弱的模样,伸出一只手挡在了柳明凡身前。 “你快让开!阿未在里面!”柳明凡此时已经红了眼,那种无为之痛狠狠刺伤着他的心,简直是要死去一般。 “我说了,你不能进去!”郁陶感受着背后的炽热,语气坚定。房间内可不是普通的火灾,里面的每一丝火苗都是三昧真火,柳明凡只要被轻轻碰上那么一下,就离死不远了。 “让开!”柳明凡手心中举起了一团灵气。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一个女孩居然也是能出手的。 “我说了,你不能进去!”郁陶猛扑上前,一把环住了柳明凡的脖子,双唇死死贴了上去。 赤红的瞳,漆黑了下来。 “以后可不要这样子了,他若是伤了你,我岂不是得杀了他?”柳明凡离开了郁陶的唇,深情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还会多睡上很久吧。 “我不想看你死,我怕。”眼泪从郁陶的眼眶里涌出来,染湿了她的脸,染湿了柳明凡的肩。 “放心吧,不会再和上次一样了。这次,我会永远让你陪着我,不放手。” 如果这是个承诺,那我就会去遵守;如果这是个愿望,那我就会去实现;如果这是个骗局…… 只能说,对不起。 第一百零八章 君不见,君再不得见 “你这是?不让我休息了吗?”温庭筠提着云谲挑开般若,一脸无奈地看着苏未。 这才多久啊,又让自己出来了。 “以后别和柏子高那家伙交易了,当年我花了全数性命去供奉他,结果还是没能挡住黄巢北上之势。 这家伙的灵魂是在太残破了,你根本不可能把他供养起来。” 温庭筠就这么用着柏子高的枪,嫌弃着柏子高的人。 太致命了。 “我似乎没见过你啊?你又是哪位上古仙人?”“柳明凡”双手握着般若,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庭筠。 就像两虎相争前的试探。 “我可不是什么上古仙人,我就是我,大唐,温飞卿。”温庭筠一个抖手,长达九尺的云谲枪瞬间便化作一杆二尺长的墨笔,笔尖还有些许墨色。 “温飞卿?”“柳明凡”甩了甩手,嗤笑一声,“没听过。” “没关系,反正,不影响我杀人。” 腾身,劈下! “墨?穷奇。” 三两笔下,异兽奔腾。 但却没能尽数挡下这一斧。 温庭筠看了一眼被劈开的墨下穷奇,毫不犹豫就提起笔,临着斧刃开始勾画。 且,由墨转朱。 “朱?御!”寥寥几笔,却是术成。 一道殷红屏障由笔尖之处绽开,将温庭筠和苏未尽数包裹。 “有点意思啊!”“柳明凡”轻笑一声,对着屏障重重又是一斧子。“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要杀的人你还能挡我不成!” 三斧,破盾。 “小子,你这是拉着我来陪葬的吗?”温庭筠匆忙后撤,堪堪避开这致命的一斧,闪至苏未的身边,不知从何出抽出了云谲。“拿着,你的剑。” “抱歉了。”苏未接过云谲,莫名低声来了句抱歉。 也许是因为,这个剧面是他造成的吧。 “哼哼,现在还在废话,先想办法把他压制住!”温庭筠鄙视了一眼苏未,手中的笔又开始在空中游走。 “墨?烛阴!” “墨?毕方!” “墨?据比!” “墨?竖亥!” “墨?天吴!” “朱?燃!” 六道,整整六道符令! 一个人一心一意,正常;一心两用,不难;一心三用,少有;一心四用,凤毛麟角。 一心六用!不可能! 可这个不可能就在这儿,就在苏未的眼前,展示出来了…… 好一个才高累身九品温。 上古五大创世神,其各自本就身怀天地之息,温庭筠能如此轻易引动五者蕴藏于天地间的力量,其天赋与灵性,实在是羡煞。 最后一道辅阵“燃”字收笔时,温庭筠竟是轻笑出声,肆墨挥扬! 五神齐出,自成天地。 “领域?”“柳明凡”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居然有自身的领域,而且还不弱! 如果真如他所言,他没有任何上古仙人的传承,那么此人必为绝世天才,不论是不是乱世,他都得死! 在下界,就算是一般天赋略差的地仙可都拥有不了自身的领域,绝大多数是凭借天地之力钩织而成。 “痛苦、死亡、孤独、绝望。” 四个词,却胜过万万言。 天地骤变。 领域,死气领域。 “去吧,我的愚者们。”“柳明凡”将手中的般若扔到一旁,越致郁陶的身侧,轻轻搂着她。 “看见了吗,曾经的那些人,他们如今都在跪在了我的足下。” 曾经那些迫害过我的人呐,你们想不到吧,我又回来啦!而你们,却只能在我足下跪地求饶,恳求我放过你们的灵魂。 这是多么畅快的复仇。 “嗯。”郁陶看着她身边的恶魔,笑了。 却笑得天真无邪。 这是一场没有鲜血的战斗,每一次触碰即是消亡,就连哀嚎也没能来得及。 “小子,估计今天是真的没机会去见我的姑娘们了,我可还有一瓶上好的桃花酿留在绮红楼呢。”温庭筠看着被死气吞没的五大上古创世神,眼神中有些落寞,言语却还笑意。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流露出些许的挫败! “但是,我能让你活!” 猛然扑上。 …… …… “死了?死了!罢了,罢了,死了也好。 这世上,再无人懂我玄机如卦。” …… ……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你非要去呢,为什么!” …… …… “哈哈哈哈,他死了,那个人他死了!” “别忘了,柏子高还没死。” “可是那个人他死了!温八叉死了!终于死了,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疯子。” …… …… “可惜了,一代天骄。若不是你,这花间词派也难成气候,何苦要如此累身。” …… …… “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将军,走好,这大唐华夏,自有吾等。” …… …… “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 ……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飞卿,这山河,总不能只由你一人守着。” 再见之时,两人已是人非人,鬼非鬼,只是两道残魂碎魄。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温庭筠看着李商隐,眉眼间还是那股子风流。 “本来是不想醒的,但是奈何你太扰人,不得不醒。” 若问睡梦者谁,除那李义山还有他者乎? “可别把你个老书虫睡得死过去了,天天满口的狗屁诗书礼义。”温庭筠轻笑一声,嘴里秽词纷飞,再无“花间风流郞”的雅趣。 “人禀五行之秀,备七情之动,必有咏叹,以通性灵。怎就说我的诗书礼义作了狗屁呢,你莫不是吃多了胭脂水粉,糊涂了?”李商隐站在温庭筠身边,一双手负在身后,虽然言语轻佻,但却仍是一身正气。 “温李”之盛,再临于世。 “你以前身上有没有这个?看着挺恶心的。”温庭筠突然偏过头看向李商隐,表情有些古怪。 “甚是龌龊!甚是污浊!温飞卿,你可否容我耳目得片刻清净!”李商隐怒斥出声,虽然是朝着李商隐,可是声势却冲着“柳明凡”而去。 字字皆可做谶言。 “读书人就是麻烦。”“柳明凡”怨恨地看着温庭筠和李商隐,不断地驱使领域内死气围向二人。 “这次可真的是要一起走了,老书生你不怕?”温庭筠看着自己缓缓消散的身影,居然还能笑出声来。 “怕,但是怕又怎么样,不还是没能逃过。”李商隐叹了口气,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不少。 当年他如果有足够的勇气,就该是跟着温庭筠去的。 “都过去了,千年前的历史就留给后人评说吧。今日你我,共赴黄泉,可好?” 好一个共赴黄泉!好一个可好! “你是舍得你那些香榭软红了?朝清楼的花魁可是盼你许久呢。”李商隐苦着脸笑了笑,提起些心情调侃了温庭筠一句。 “我哪里舍得,但又不能奈何的不是?”温庭筠肆意笑出声,扑向柳明凡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消弭的速度也快了些。 向死之势,胜过求生。 “君问归期未有期!”突然地,温庭筠高呼出这一句诗来。 临死前高呼的,不是他举世闻名的菩萨蛮,而是这一句。 《夜雨寄北》,李商隐。 “巴山夜雨涨秋池。”李商隐并不似温庭筠这般放肆,而是中规中矩地,用他那已经沙哑了的嗓子,赋予了这句诗些许暖意。 “何当共剪西窗烛?”这本该是如何肆意逍遥的一个人? 醒时如风过山林,卧后似水淌无垠。 恰似庄周化了蝶,飞舞游走尘世间。 “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本该是如同游隼一般的人 弟一百零九张 “你这是?不让我休息了吗?”温庭筠提着云谲挑开般若,一脸无奈地看着苏未。 这才多久啊,又让自己出来了。 “以后别和柏子高那家伙交易了,当年我花了全数性命去供奉他,结果还是没能挡住黄巢北上之势。 这家伙的灵魂是在太残破了,你根本不可能把他供养起来。” 温庭筠就这么用着柏子高的枪,嫌弃着柏子高的人。 太致命了。 “我似乎没见过你啊?你又是哪位上古仙人?”“柳明凡”双手握着般若,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庭筠。 就像两虎相争前的试探。 “我可不是什么上古仙人,我就是我,大唐,温飞卿。”温庭筠一个抖手,长达九尺的云谲枪瞬间便化作一杆二尺长的墨笔,笔尖还有些许墨色。 “温飞卿?”“柳明凡”甩了甩手,嗤笑一声,“没听过。” “没关系,反正,不影响我杀人。” 腾身,劈下! “墨?穷奇。” 三两笔下,异兽奔腾。 但却没能尽数挡下这一斧。 温庭筠看了一眼被劈开的墨下穷奇,毫不犹豫就提起笔,临着斧刃开始勾画。 且,由墨转朱。 “朱?御!”寥寥几笔,却是术成。 一道殷红屏障由笔尖之处绽开,将温庭筠和苏未尽数包裹。 “有点意思啊!”“柳明凡”轻笑一声,对着屏障重重又是一斧子。“可是那又怎么样?我要杀的人你还能挡我不成!” 三斧,破盾。 “小子,你这是拉着我来陪葬的吗?”温庭筠匆忙后撤,堪堪避开这致命的一斧,闪至苏未的身边,不知从何出抽出了云谲。“拿着,你的剑。” “抱歉了。”苏未接过云谲,莫名低声来了句抱歉。 也许是因为,这个剧面是他造成的吧。 “哼哼,现在还在废话,先想办法把他压制住!”温庭筠鄙视了一眼苏未,手中的笔又开始在空中游走。 “墨?烛阴!” “墨?毕方!” “墨?据比!” “墨?竖亥!” “墨?天吴!” “朱?燃!” 六道,整整六道符令! 一个人一心一意,正常;一心两用,不难;一心三用,少有;一心四用,凤毛麟角。 一心六用!不可能! 可这个不可能就在这儿,就在苏未的眼前,展示出来了…… 好一个才高累身九品温。 上古五大创世神,其各自本就身怀天地之息,温庭筠能如此轻易引动五者蕴藏于天地间的力量,其天赋与灵性,实在是羡煞。 最后一道辅阵“燃”字收笔时,温庭筠竟是轻笑出声,肆墨挥扬! 五神齐出,自成天地。 “领域?”“柳明凡”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居然有自身的领域,而且还不弱! 如果真如他所言,他没有任何上古仙人的传承,那么此人必为绝世天才,不论是不是乱世,他都得死! 在下界,就算是一般天赋略差的地仙可都拥有不了自身的领域,绝大多数是凭借天地之力钩织而成。 “痛苦、死亡、孤独、绝望。” 四个词,却胜过万万言。 天地骤变。 领域,死气领域。 “去吧,我的愚者们。”“柳明凡”将手中的般若扔到一旁,越致郁陶的身侧,轻轻搂着她。 “看见了吗,曾经的那些人,他们如今都在跪在了我的足下。” 曾经那些迫害过我的人呐,你们想不到吧,我又回来啦!而你们,却只能在我足下跪地求饶,恳求我放过你们的灵魂。 这是多么畅快的复仇。 “嗯。”郁陶看着她身边的恶魔,笑了。 却笑得天真无邪。 这是一场没有鲜血的战斗,每一次触碰即是消亡,就连哀嚎也没能来得及。 “小子,估计今天是真的没机会去见我的姑娘们了,我可还有一瓶上好的桃花酿留在绮红楼呢。”温庭筠看着被死气吞没的五大上古创世神,眼神中有些落寞,言语却还笑意。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流露出些许的挫败! “但是,我能让你活!” 猛然扑上。 …… …… “死了?死了!罢了,罢了,死了也好。 这世上,再无人懂我玄机如卦。” …… ……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你非要去呢,为什么!” …… …… “哈哈哈哈,他死了,那个人他死了!” “别忘了,柏子高还没死。” “可是那个人他死了!温八叉死了!终于死了,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疯子。” …… …… “可惜了,一代天骄。若不是你,这花间词派也难成气候,何苦要如此累身。” …… …… “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将军,走好,这大唐华夏,自有吾等。” …… …… “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 ……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飞卿,这山河,总不能只由你一人守着。” 再见之时,两人已是人非人,鬼非鬼,只是两道残魂碎魄。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温庭筠看着李商隐,眉眼间还是那股子风流。 “本来是不想醒的,但是奈何你太扰人,不得不醒。” 若问睡梦者谁,除那李义山还有他者乎? “可别把你个老书虫睡得死过去了,天天满口的狗屁诗书礼义。”温庭筠轻笑一声,嘴里秽词纷飞,再无“花间风流郞”的雅趣。 “人禀五行之秀,备七情之动,必有咏叹,以通性灵。怎就说我的诗书礼义作了狗屁呢,你莫不是吃多了胭脂水粉,糊涂了?”李商隐站在温庭筠身边,一双手负在身后,虽然言语轻佻,但却仍是一身正气。 “温李”之盛,再临于世。 “你以前身上有没有这个?看着挺恶心的。”温庭筠突然偏过头看向李商隐,表情有些古怪。 “甚是龌龊!甚是污浊!温飞卿,你可否容我耳目得片刻清净!”李商隐怒斥出声,虽然是朝着李商隐,可是声势却冲着“柳明凡”而去。 字字皆可做谶言。 “读书人就是麻烦。”“柳明凡”怨恨地看着温庭筠和李商隐,不断地驱使领域内死气围向二人。 “这次可真的是要一起走了,老书生你不怕?”温庭筠看着自己缓缓消散的身影,居然还能笑出声来。 “怕,但是怕又怎么样,不还是没能逃过。”李商隐叹了口气,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不少。 当年他如果有足够的勇气,就该是跟着温庭筠去的。 “都过去了,千年前的历史就留给后人评说吧。今日你我,共赴黄泉,可好?” 好一个共赴黄泉!好一个可好! “你是舍得你那些香榭软红了?朝清楼的花魁可是盼你许久呢。”李商隐苦着脸笑了笑,提起些心情调侃了温庭筠一句。 “我哪里舍得,但又不能奈何的不是?”温庭筠肆意笑出声,扑向柳明凡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消弭的速度也快了些。 向死之势,胜过求生。 “君问归期未有期!”突然地,温庭筠高呼出这一句诗来。 临死前高呼的,不是他举世闻名的菩萨蛮,而是这一句。 《夜雨寄北》,李商隐。 “巴山夜雨涨秋池。”李商隐并不似温庭筠这般放肆,而是中规中矩地,用他那已经沙哑了的嗓子,赋予了这句诗些许暖意。 “何当共剪西窗烛?”这本该是如何肆意逍遥的一个人? 醒时如风过山林,卧后似水淌无垠。 恰似庄周化了蝶,飞舞游走尘世间。 “却话巴山夜雨时。” 不涉及出的鱼妇额u 闲茗茶社 “唉。” 我拿着鸡毛掸子,对着茶篓间的蜘蛛网叹了口气。只不过是一个五一假期不在,居然连蜘蛛网都结上了! 也许这就是岁月吧,不是因为时间的长短,而是因为被人遗忘。 好在,我回来了。 我拿着鸡毛掸子,将每茶社的一寸都仔细清扫过,随后又用清水擦拭了一番。 似乎是擦去了被遗忘的痕迹。 但是我却感受到了它们对我的不满,他们在抗拒,他们不愿意再于我掌间。 因为我曾将它们遗忘。 这不是我想要的,但这又好像是我希望的。 好在荼靡还在。 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慰藉了吧,亦或是惩处? 谁说的清呢。 “欢迎光临,请问您想喝点什么呢?”我转过身,迎向正走进门的女孩。她的脚步声不算重,但是却格外清晰。 这是失落的寂静。 “喝杯茶,要蜉蝣;聊聊天,往事休。”女孩正正地站在我面前,微笑着。 一如电视剧中的大家闺秀。 “敢问姑娘芳名?”我见她如此,不自觉地也学着整了整袖袍,端坐着。 “小女子名唤时笙。”女孩抿着嘴,莞尔一笑。 笑得我毛骨悚然。 “其实,不用这样子的,随意一点就好……”我还是一本正经地坐着,一本正经地笑着看她,一本正经地说。 我似乎总是一本正经地。 “啊,早说嘛,那你叫我时笙就好了。”女孩像是如获大赦一般长出了口气,嘴角高高地扬起,两只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呵呵。”我轻笑一声,没有接话,转身为她取下蜉蝣。 眼角的那弯月,才该是惊世容颜。 月上眉梢,影落杯中。 - 人生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一坨大大的狗血,淋头而来。 你总会遇到太多想不到的人,经历太多想不到的事,然后还得去适应他们,去接受它们。 就好像除了这样子,没有了别的法子。 但也的确如此。 我有过一段童年,它很短,但也很充实。填充在其中的,不是甜蜜与温馨的回忆,而是数不清的打骂。 但它却是我怀念的一段时光。 其实我的父母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打骂我,而是因为我又皮又倔。详细点说的话,那我应该就是一个孩子王,天不怕地不怕。别人都说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不一样,我今天挨了打第二天照样上房揭瓦。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意义何在,只会让他们打我打得更狠吧。但我就好像是享受那种感觉,至少这样子可以感觉到他们在乎我。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六岁那年,我放学回家,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开心,像是去见一个期待已久的人,虽然那个人其实就是你出生以来就面对着的人。 然后一个熟悉不过的人,以一种寻常不过的语气,说了一句寻常不过的话。 “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快点回去。” 他的语气很轻快,还带些愉悦。 但我却在那一瞬间失了神。 我回到了家,看见了我那个所谓的弟弟,瞅着他。真的特别丑,皱巴巴的,像一只瘦猴一样。 然后这个家就完整了,弟弟,爸爸,还有妈妈。 多出一个我。 - 时笙无奈地笑了笑,端起了品茗杯。 她笑着,皱紧了眉。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表情,就好像突如其来的人生。 - 我弟就像是一个恶魔,生生将我拽入了他为我编织的噩梦。 我和我弟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存在,我大大咧咧的不会说话,不讨人喜欢,还整天搞破坏,村里的人家一大半都来我家告过状。而我弟比我聪明,也比我好看,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甜,经常把我爸妈哄得团团转。 谄媚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的很形象了。 于是乎,我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摇身变成了家里的小皇帝。他要我向东我要是敢向西,他就去我妈那哭闹,给我告上一状。得,就是一顿打。 这打的多了,我就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有一次我甚至梦见了自己被我妈从河边捡回来,就连哪一天哪条河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于是我拿这件事去问我妈。 然后我们家就多了个饭后谈资。 - “其实我妈和我说过,我小时候特别傻,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和我开玩笑说我是那个小卖铺家的孩子,我就背起书包跟着走了。”时笙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傻的一匹。” 像是自言自语,不为说给我听。 我学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其实有时候这不是傻,而是绝对的信任。因为信任,所以哪怕明明知道是欺骗,也会义无反顾地去相信。 人类真是一个可笑的物种。 时笙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沉浸在她的回忆中,脸上分不清是喜还是忧。 -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他们是不是也希望我不是亲生的?他们恨不得把一切都给我弟,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真的很羡慕我弟,能够赖在他们怀里撒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是我记忆中从来没有过也不敢奢求过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曾经最最崇拜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吓得跑开了。 这该是有多失望?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感受得到。 渐渐地,我发现我开始变了。我变得冷血,无情。对于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居然是没有丝毫的眷恋。 小时候我会因为坐摩托车抱着我爸而感到幸福,而我现在却是连他的电话也不愿意接:小时候我会热衷于周日回家给家里做一桌子菜,而现在我却是最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小时候我会为我弟打架、给他带零食,而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 小时候我对他们所有人都还有这无限的遐想,而现在我的心中却已经毫无波动,甚至连绝望也是不曾有。 人最不怕的其实不是希望中的绝望,而是连希望也不曾抱有。 - “这便是我的过往了,总算是说出来了,这些年憋得爸爸心里难受。其实我也不想的,都说家人间才是最亲近的。”时笙仰头饮下蜉蝣,紧紧地皱着眉。“但是这样子,谁能不难过啊!” 我愣住了,虽然我能看得出来时笙之前笑得很勉强,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哭得那么突然。 我想开口,可是却被时笙打断了。 “这么多年,他们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他们偏心我弟,我也可以接受。那么多年,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亏待,自己亲弟弟,谁还不是宠着呢!可是,他……”时笙哽了哽喉,像是在鼓起勇气,一股莫大的勇气。“‘姐,我希望你永远别回来了。’那天,他就这么和我说,毫无掩饰地,刺在我的心上。” 时笙安静了下来,沉默着。“我累了。” 我不知道她是和我说的,还是和自己说的,还是说给岁月。 但她的确是很累了,就连笑容,也令人感伤。 “我很庆幸,自己的三观并没有因为这些过往而扭曲,没有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也没有成为自己最不愿意待见的那种人。 至少,我还是我。” 女孩临走前,又见眉梢月。 “我很庆幸,自己的三观并没有因为这些过往而扭曲,没有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也没有成为自己最不愿意待见的那种人。 “我很庆幸,自己的三观并没有因为这些过往而扭曲,没有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也没有成为自己最不愿意待见的那种人。 (闲茗茶社,冥先生的私人感情小平台。有时候会发着给大家看看,喜欢的可以留言) 闲茗茶社 “哥,听我说个故事吧。” 女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意外。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谓了,自从,那次离开。 “喝杯茶?”我没有很直接地表态,但是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伸手准备取下蜉蝣的时候,女孩匆匆开口阻止我,“我不需要喝茶的,这并不是我自身的故事。” 但我还是取下了蜉蝣。 “来茶社却不喝茶,不觉得很奇怪么?”我轻轻提着瓷瓶,晃了晃。“我这儿又不叫忘忧茶社,非得为了忘记才来喝茶。平时没事的时候喝一杯,也是好的。” “请?”我掀开茶室的帘子,扬了扬手。 “请!”女孩也学着我的样子,走到茶室中对我扬了扬手,冲我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呵。” 当真无可奈何。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我看女孩一个人坐着无聊,便放下了手中的蒲扇,调笑一句。 “这不就有了嘛,嘿嘿。”女孩起初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左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 “那我是大一大二?还是小三小四呢?小五姑娘?”我将冲洗过的品茗杯轻轻放在女孩面前,扬了扬嘴角。 小五,她的戒指还在我这。 听我这么一问,女孩笑得愈发开心了,“那当然是小三呀!” 小三?我挑了挑眉,将瓷瓶中的蜉蝣尽数拨入琉璃壶中,慢慢烧煮着。蜉蝣的茶叶很细,像是一只又一只的蜉蝣,又像是一片片蝉翼,看起来十分纤薄、孱弱。 不过触过知了的人都知道蝉翼虽薄,却是极为柔韧。 “行了行了,就你贫。说吧,什么故事?”我将琉璃壶的盖子盖上,坐到她身前,轻轻叉着手。 “他们都说感情像是陈酒,时光越老,醇香越厚。可是,真的是酝酿吗?还是消磨?”小五没有直接开始说那个故事,而是问了一个不像问题的问题。 因为这属于生活,而生活从来没有肯定的答案。 “如果是酒曲加上糯米,那将会是一番酿造;如果是清水加上清水,不过是简单的相加罢了。”老习惯了,不去回答,而是反问,牵引思考。 “也是。” 小五思考了一会,等到她回答的时候,水开了。 我低着头为她奉上了蜉蝣,因为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酿造,得到的也不一定是酒。 但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有些伤人,伤后来人。 “这次的味道比上次要淡不少。”小五两腮轻轻动了动,下颚微微抬高了些。这是在通过两腮和舌部的肌肉来让茶液从舌尖缓缓流过舌根,溢入腔内,再流入喉中,滋润心肺。 品茶需要慢品,否则什么茶水在口中的味道都会变的寡淡无味,除了苦还是苦。 “可能因为你不是茶中人。”我也举起杯轻轻抿了抿,的确是淡了,淡得更苦了些。 “也是。” - 这是一个和这杯茶很像的故事,单调而又普通,如果非要问我为什么要说它的话,可能就是有些不甘吧? 也只能是不甘吧? - 小五说话的时候是看着茶杯的,几乎每位茶客都有这个习惯,好像里面才是故事中的那个人。 也许是的。 小五的声音就像是她的话,不需要仔细斟酌就能听出其中的不甘,但是却也还有着绝大部分的无奈。 就好像这蜉蝣,你说它寡淡无味,可它偏生得是如此之苦。 - 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叫落,其中的女主人公,叫白。 落和白的家庭都很普通,和上个世纪绝大多数家庭一样,父母都是工厂里的工人,没有什么家财万贯,也没有什么书香门第,有的只是朝九晚五,年复一年。 由此来说,落和白少时便是相识,至少在他们记事起是这样的。对于年少的他们来说,对方就好像是自己出生时的伴生品,生来就是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 他们会互相串门,互借小人书,会一起吃肉包子。可以说现在的恋人最向往的事他们都做过,甚至是更为亲密些。 但只是朋友。 他们都知道,自己对对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只是朋友而已。如果非要说为什么两人会这么亲密,也许只是因为习惯了吧。 - “不过我觉得,有时候习惯了也是一种爱,而且爱的深沉。 是吗,哥?” 小五突然的停顿让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没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我也不敢下论断。 如果非要说喜欢或者爱的话,习惯,算不算呢? “嗯,也是。” 第三次了。 我看了看小五,眼底有些晦暗。 是无心于口,还是无心于心? - 但是后来他们长大了,就谈恋爱了,水到渠成。 这场恋爱并不是很甜,因为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太多,很多情侣之间的浪漫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他们就这样飞速发展,很快就到了结婚这一关。 一路顺风顺水的两人终于碰了一次壁,而且还是不一般厚的那种。 都说男婚女嫁全凭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不同意的话这门亲事基本就是吹了。而落和白遇到的就是这样子的难关,而且是双方父母都不同意的生死关。 您不要觉得是我言重了,这当真是生死关,如果不是落的以死相逼,可能就没有之后的故事了。 当时白的妈妈觉得落年少轻狂,靠不住,而落的母亲觉得白太聪明,不放心。双方就这样不谋而合,决定拆开这俩人。但是偏生得落是个倔脾气,以死相逼,到最后落的母亲只能求着白嫁过去,白也就顾不上家里反对,嫁给了落。 就这样,落白两人就和所谓的爱情结了婚。 还没结婚的时候,他们还算是比较甜蜜的。落是一个喜欢制造浪漫的小傲娇,那会刚流行哆啦A梦不久,他偷偷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哆啦A梦钥匙圈挂在白的车钥匙上,想给白一个惊喜。可是白骑小电驴的时候没有发现,把他委屈得不行! 再后来结过婚没多久,他俩就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 落的母亲重男轻女,对于白剩下一个女孩感到很不满意,便一直用言语挑唆落和白。白坐月子的时候天天只能吃没营养的手撕面包,之后她身体虚弱住院更是被落的母亲指着“高攀不起”,而这其中,她并没有看见落当初唯她不娶时的勇气。 日久寒人心。 - “再后来,他们没有了当初所谓的爱情,只剩下了繁琐、程序化的过日子。”小五有一次举起品茗杯,饮了一口。 杯底有些空了。 “这个故事没有结局,或者说它已经注定了结局。其实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出来。” 小五没有等我为她续上蜉蝣,而是站起了身,“不喝了,太苦了。” “好。”我放下手中的品茗杯,随着她站了起来。她背对着我,没有让我看到她的表情,但是莫名的,我感受到了一股心伤。 “落和白生下的女孩,叫什么?” “小五。” “我很庆幸,自己的三观并没有因为这些过往而扭曲,没有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也没有成为自己最不愿意待见的那种人。“我很庆幸,自己的三观并没有因为这些过往而扭曲,没有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也没有成为自己最不愿意待见的那种人。 (闲茗茶社,冥先生的私人感情小平台。有时候会发着给大家看看,喜欢的可以留言) 彩云归 【幽林中,青灯行,日落西山与地平。楼外杂草三丈许,客随风来牵门铃。 花酒香,透门庭,瓶罐叮当步声临。不问来人是何故,兀自回身寻酒瓶。】 “柳大人,这朝廷的任命,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吗?”刘瑜捧着怀里的委任书,弓着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谦卑一些。 眼前人可是首辅大人点了名要收入门下的,自己要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那以后的日子怕是也就不用过了。 “都说了,不去!”柳行狠狠地灌下一口烈酒,咧了咧嘴。他没有看向刘瑜,而是从角落里拾起一支笔,在青衫上随意地涂抹着。 乱中有序。 刘瑜看着柳行身上满是墨迹的青衫,咽了口唾沫。 这可是金石珠玉都比不上的宝物啊! 也不知从何时起,京城开始流行一股风潮,就是收藏这柳四痴的青衫。柳四痴之所以被称为柳四痴,是因为他痴于诗词、痴于书画、痴于国学、痴于长情。四痴之中,无人比肩。 五年前,年仅十九的柳行在乡试中一举夺魁,所作文章更是被呈至当朝首辅案前,首辅阅罢直呼“妙哉!国之重任者也!”,遂派人拜访柳行,并放言只要柳行肯入他门下,十年之内必入内阁。 这是被皇上默认了的! 但是柳行却没有去参加殿试,就连会试也不曾去。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中,来去匆匆。直到一年前,不知道是谁传开了柳行隐居的消息,众人这才找到了那位“国之重任者”。 但是那时的柳行已经不再是柳行,而是柳四痴,痴痴傻傻,行事疯癫。 “柳大人,您这样让小人很难做啊。”刘瑜将身子又弯下些许,像是要蹲下去般。但他是绝不会蹲下的。他一个堂堂进士出生的县令,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失风度的行为! “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姑娘,容貌大致是这模样。”柳行没有理会他,从身后的竹篓中上抽出一卷画。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柳大人,这,这画中女子已经死了两年了!”刘瑜咬了咬牙,微微直起了身子。 “呵呵,你瞎说什么呢?昨天她才给我舞了一曲,你看,这是我给她提的词。”柳行没有因为刘瑜的话而生气,而是自顾自地欣赏着手中的画卷。 刘瑜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来拜访了柳行三次,三次柳行都拿出各种画卷给他看,画卷中皆是那名女子。 轻歌舞扇,笑容惬意。 可是花落如水流,覆水怎能收。 画中女子,实实在在是死了,就在柳行居京待考时,染了疟疾,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她走得很孤独,因为他不在身边。 “柳大人……”刘瑜弯着腰,手里还攥着委任书。他觉得柳行已经疯了,但他又觉得柳行并没有疯。 刘瑜甚至有些同情他。 “刘大人,坐下喝点?”柳行对着刘瑜比了比酒杯,拍了拍身边的地板。 刘瑜没有坐下,但也没有推辞。 “喝一杯吧,这里没别人。”柳行随手抽过一个酒坛,拍开上面的封泥,递给刘瑜。 “你太累了。” 轻声四字,却击溃了刘瑜心中的堤坝。柳行轻笑着,眼神迷离,但却还是直直地看向刘瑜。 他是一个猎人,狩猎人的心灵。 刘瑜将手中的委任书放到一旁,接过酒坛大口喝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席地而坐,被瓶瓶罐罐熙攘着。 “我和她是七年前认识的,在苏员外的寿庆上……”柳行将画卷挂在身后,又灌下一口酒。 刘瑜知道柳行口中的她是谁,京城早就传遍了各种版本的爱恨情仇,这个名为小苹的女子早就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有人说她美若天仙,谁见了都会倾心相付;也有人说她是狐妖化身,最擅长蛊惑人心;还有人说柳行和小苹在一起并不幸福,只是因为小时候指腹为婚,迫不得已。 总而言之,全京城都知道这个叫小苹的女子,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柳行心中的小苹。 “那时候,她在台上,我在席间。月光下的她,像是一片彩云,飞舞在琴声中。她的每一个挥手、每一个起落,都像是在撩拨。”柳行站起身,拿过一把舞扇,饮下酒坛中最后一些底子。 “我的心就在那时候被她撩拨了去,一去不复返。宴席散了之后,我又见到了她,在一棵桃花树下。依稀记得那会是四月中旬,百花尽败,那桃花也纷纷落下。但我却记不得落花如雨是如何美了,那满地桃花,都不及她。 哪有坊间传的那样离奇,我和她只是这样,相看两相恋。平平凡凡的,才好。” 柳行像是喝醉了般,挥着舞扇便舞动了起来,腰肢不住扭动着,像是一名舞女。 不见佳人舞,自舞为佳人。 最深沉的爱,便是在那个人离开后,自己活成了她的样子。刘瑜忘了是在哪看到的这句话,但他看见这句话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便记了下来。他虽然贵为县官,但却没有一房的妾氏,因为他有一个等了自己小十年的青梅竹马,也就是他的发妻。 他也有过喜欢,有过爱,也知道爱一个人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爱第二个人了。 他是刘瑜,也是柳行。 “我为她许诺,此生诗词只为她。她也为我立约,此生不为他人舞。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舞一词作诗文。这便是她要的我。 但我不懂啊!不懂啊!” 柳行突然瘫倒在地,低声抽泣着。 “柳大人!柳大人?”刘瑜急忙扑向柳行,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嘴里还不住低呼着。 “我没事,我没事!”柳行对他摆了摆手,但没有立即抬起头。 没有人会喜欢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过了许久,柳行才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有些泪痕。他看向低垂的帘幕,轻轻的问了一声。“太阳落山了吗?” “我来时就已经落山了。” “那,有彩云吗?”柳行的声音很轻,有些颤抖。 “不曾。”刘瑜不忍地别过头。 “没有吗?”像是一声询问,却更像是一声叹息,“也是。” 柳行艰难地站起来,蹒跚着走进侧室,取出一方灵位牌。柳行之妻柳徐氏小苹之灵位。 “彩云不归。”柳行抱着灵位牌,坐到刘瑜身前。 “五年前,我乡试夺魁,中了举人,老师看中我的天分,让我进京学习,以广博我的见识。就这样,我和她分隔两地,我去京城赴学,她在家中照顾二老。 那几年我都很少能见到她,只有在年关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她团聚。每每回家,她都会做上一桌子我最爱吃的菜肴,然后坐在我一旁,看着我。 末了,她会再穿上她的九色罗衫,为我舞上一曲。而我,则在一旁为她鸣琴。一曲又一曲,直至尽兴。 入夜后,她会依在我身旁,取出我给她寄来的信笺,告诉我其中哪几首诗词深得她的心,哪几首诗词是我不够用心的敷衍。 当真销人。” 柳行举起酒坛,狠狠冲下,冲进他的喉,冲散他的愁。 “那年冬至,我又收到了她的来信,但末尾笔迹却不是她的了。 ‘妻病重,速归。’ 那一刻,我的心被揪了起来,死死地。” 柳行整个人已经湿透了,多是酒,也是泪,还是愁。 “没了她,功名还有什么意义呢?其实人生来就是愚钝的,我为她考取功名,却是失去了她。我竟是不曾想过,她要的可是这功名? 彩云不归,旧人不回。我们曾约定要给出各自的一生。她为我舞尽了一生,那我的毕生诗词,也只可能为她留。 回去告诉郡主,柳某人,不值得。也替我向老师带句话,就说学生有过,辜负了他老人家厚望。 还有这青衫,你且带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柳行取过一支笔,在青衫上挥下“彩云归”三字,递与刘瑜。 “便为唤四痴,与小苹初识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如是正妙年,舞局倾相思 罗衫从此瘦,倩影永不辞 弦上曲流响,春日夜相遇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不管谁慕名,一心醉于情 诗词只为伊,婉转儿曲吟 可还记那年春景,相遇在宴席,低吟宿命相引 虽只是鸿瓜雪泥,怎叫人忘记,题词寄相思意 如是彩云归,彩轴捧玉钟, 醉酒歌尽后,无力扇底风, 忆当年相逢,畅饮醉颜红 今宵点银灯,只怕在梦中 从别后忆规逢 而今我酒醒梦回,帘幕却低垂,往昔彩云不归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不见那罗衣 还记得那年旧景,此情细于心,而今桃花调零 喟叹当繁华落尽,琵琶又一曲,可寄那相思意 念小苹初识,曾说不分离 将此生倾尽,伊人都永辞 如是正妙年,何处寻倩影” 这一番词句,不是致歉,也不是解释,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明:我,柳行,今生只待彩云归! 刘瑜沉默着接过青衫,在月色中离去,且徐且行。 闲茗茶社 旖旖长风破浪来,独游百里入拥怀。 杭城今日刮起了一小阵台风,不烈,但也不缓,正好骗得些许清凉。 也许是江南烟雨多养人,即使是看见这将我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的狂风,也觉得是如此温柔,拥我入怀。 我怀有十分,三分给了天地,三分给了柔情,还有四分,等待着那个遗失的人。 等待了片刻,一场雨比她先来了些,有些迫不及待。 这雨约莫是等我太久,给出的拥抱竟是如此热烈,好似渗透了衣衫还不得满足,偏要渗入到我的灵魂才肯作罢。 这当然是不允的。 这时候雨小了许多,变得细密如丝。 我又往前跨了一步,离屋檐远些,离风雨近些。 离拥抱更近些。 正如那个迎着拥抱而来的女孩。 “先生,来杯茶。”女孩捋了捋耳边湿漉漉的鬓发,冲我笑了笑。 我也想回敬她一个微笑,可是我却笑不出来。 其实,往事已成空,不如不相逢。 “请。” 我突然觉得这风雨,有些凉人。 “姑娘是想喝点什么呢?”我站在柜台后,静静地看着她。 愿意拥抱天地的女孩,总是值得多看几眼。 “浮生。”她递给我一张卡片,像是某个中学的食堂饭卡。 我突然觉得怀中的天地在远离,柔情也在散去。 凉人多喜雨,细雨多凉人。 “好。”我为她取出了茶篓。 煮茶时,她和其他茶客一样,会看着我冲洗茶具,看着我泡茶,看着我,思考过去。 - 我叫江烛,江心烛火的江烛。 这个故事,从去年的五月三十一好开始,也就是今天。 今天是我和他相恋的一周年。 也是分手半年整。 - 女孩笑了笑,有些苦涩,但好在并不勉强。 “始于荒唐,终于荒唐。” 对镜以自嘲。 - 这段恋情开始一点都不浪漫,反而很狗血,甚至是荒唐。 但过程却是很甜美。 我和他不是网恋也不是异地,我们两个是一个学校的。五月三十一号那天,是我和他的开始,一次月考。 其实,我和他之前一直不熟,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一个晚上就杠上了。也就是那个晚上,就一眼,便喜欢上了。 那一眼,便是长情。 - 女孩轻轻啜了一口浮生,脸上笑意不减。 可偏是这样,更惹人心伤。 - 那次月考,我的桌子经受了难以言喻的折磨。我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的桌子! 这,这凌乱的书卷,这满桌的笔墨,它是经受了怎么样的虐待啊! 那个人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气冲冲地找到了那个人,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质问,顺便锤他一顿。结果,这个可恨的家伙来了一句“睡着了,不小心的……” 这是什么睡相啊? 很无奈地,我只好暗暗吃了这个亏,也没办法拿他怎么样。毕竟这样子的话,他也已经道歉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他要惩处的人。 就在那天中午,他又来缠着我了。 “哎呀,你就把你的饭卡借我一下嘛,就借一顿啦,江湖救急啊!”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谢啦~” 好吧,我承认我最后还是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了。 - 女孩又喝了一口浮生。 还是在笑。 我不知道她的浮生到底有多甜,但我知道她喝的是浮生。 “是有些荒唐。”我笑了笑,抚了抚面前的桌子。 有多少荒唐,最后变成了爱恨? - 后来,我找他还钱,他却不肯还了。我不知道怎么说,只是随口说了句“我的钱只借给我对象”。 然后就开始了。 其实我的朋友都很惊讶,为什么我会喜欢他。其实我也说不准,只能说,看到那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今生注定。 我和他的爱恋,应该是我们年纪最甜的一对了,谁都想不到我和他会分开。 我和他经历过许多事,很多情侣间会发生的事。比如一时脾气而去惹对方生气,给对方添堵;比如因为意见不合而和对方吵架,闹冷战;比如两个人都觉得不合适,想要放弃。 但是,我们都坚持了下来。 不是我纵容他,也不是我没脾气,更不是我不计较,而是那个晚上,他让我为爱疯了魔。 那天,在台球厅里,我和他又一次吵架了。这次我们闹得很大,要分手。 他蹲在我面前,看着我,“宝贝,你是怕我离开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缚住了我的千丝百愁。 “是。”我诺噎着,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那天说的话,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我只知道那句话,令我为他疯了魔。 “你不相信谁都行,不信朋友、不信闺蜜,但是你不能不信我,因为我是你对象。” 因为你是我对象,我什么都信!可你为什么又要骗我! - 女孩终于是不再笑了。 “我觉得,每个人都会因为一句话而爱上一个人,哪怕说的人已经忘了这句话。” 眼角的泪还没有落下,心里却下起了雨。 “诺言什么的,只是愚弄傻子的工具罢了。”我突然想到了某个人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字字诛心。 “是啊,可不还是都信了吗?” 悲伤的人笑起来,足以沉沦整个世界。 我起身离去。 取了琉璃皿的时候,我没有急着回去,因为荒唐之后,还有荒唐。 - 六个月前,我和他分手了,他提的。 “被家长知道了,家里不让谈。”他说的时候很随意,甚至连敷衍也是不舍得给。 我猜到了,但我没有问,因为我不喜欢把没把握的事说出来。 也因为我想给他,给我和他,最后一个机会。 第二天,他走近我,对我说。 “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怎么知道呢,我甚至不知道你对我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啊。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就不那么在乎了,就连他一个星期之后有了新欢,我也没有那么愤懑。 就好似,他不是他。 - 我取下女孩眼角的泪滴,一半置于杯中,一半置于坛中。 回身时,女孩在我的余光中仰起了头。 最后一口浮生,仰头,饮下。 “谢谢。” 女孩同其他茶客一样,与我道了谢。但是这声“谢谢”,却格外刺人。 她从未提过他的名字。 风雨中,女孩又抱住了这个世界,独自离去。 故人归出 “世杰,你不必劝我,我去意已决。”辛弃疾仰头喝下最后一杯酒,酒杯与石桌碰撞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里,显得有些清冷。 党怀英紧紧抿着双唇,拇指死死扣在掌心,一言不发。“坦夫,你当真不肯与我一起,留在北方吗?”见辛弃疾起身要走,党怀英急声道。 辛弃疾缓缓背过身,“天命所归,既然我得了的,是离卦,便注定了我要南下。”说着,辛弃疾闭上了双眼,他不敢去直面党怀英的愁容。 “难道,为了我,你也不能放下你心中的仇恨,留在金国吗?”党怀英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滑落,但声音中的哭腔,却是再努力也掩盖不了。 “那么,你肯为了我,随我南下么?” 平淡,无波。 绍兴三一年春,金主完颜亮身死,辛弃疾投奔耿京,起义反金,任掌书记。 “耿兄,我有一好友,招得一千人马,我想让他归附我们。这是我与他的来往通信,请耿兄过目。”灯火下,辛弃疾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予耿京,道。 “幼安,你可听说,近日金军来了位新步军都指挥使,叫党怀英。”耿京接过信,却不急着打开看,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哦?我对此事并不知情。”辛弃疾心中一震,他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这党怀英,和幼安你可是自小便结识,更是同窗,交情匪浅,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吗?”耿京将信纸抽了出来,抖了抖,道。 “既然说过不知,那便是不知。望将军莫要为难了卑职!”辛弃疾语气中隐隐透着怒意。“卑职为将军任这掌书记也已一年有余。还请将军有话直说,莫要做这话里有话的无端心计。” “哈哈,幼安你误会了。我就是问问你,我怎么会话里有话呢。你我乃是生死兄弟,莫要为了这端无心之言往心里去,生了疙瘩。”耿京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道。 “这义端,是个和尚?”耿京看完后将信折好放回信笺中,问道。 “是的。义端是我早些年认识的一位游行僧人,我和他一同谈及当今天下局势。我只能说,他的见解,非一般人所能及。”辛弃疾虽然满腔怒气,但既然耿京如此说了,他也只好将怒意压下。 “那好,就让他早日前来吧,一千人马,不少了。”耿京刚转过身,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幼安,这南下归宋的事……” “南下归宋,不可拖延。”辛弃疾斩钉截铁地说。“南下归宋,乃是众望所负,这是其一。而南下归宋后,便不再只是我等势单力薄的抗击了,试问如不归宋,待金军到来,谁能挡?这是其二。而其三么……我想,是时候认祖归宗了。” “那,待得下个月后,听闻高宗会驾临建康劳兵,到那时,你且寻去。我这天平节度使的名号,也总算能坐实了。”耿京长出一口气,道。 “卑职得令。” 金营。 “坦夫。”党怀英远远望着南方,轻声呢喃道。“如果这次,是我赢了,你就随我回去吧,可以吗?” 党怀英双目紧闭,眉头深锁,整个人颤抖着。 “嘶。”一阵寒风狠狠割在党怀英的脸颊,使他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的,他仿佛想起来什么,急匆匆往自己的帐内走去。 “坦夫,外面风好大,人家脸都被吹疼了。”党怀英对着镜子,一边描着眉,一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道。“坦夫,你看,我美吗?” 就在党怀英沉醉时,突然完颜俊力闯入了帐内。“怀英啊……” “出去!”党怀英的手一抖,暗红色的眉妆划在了鬓边,显得几分狰狞。 “哼,党怀英,你虽受陛下赏识,但你要明白,我才是将军!你不过是个都指挥使!”完颜俊力被党怀英厉声一喝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滚!”党怀英微微侧过脸,用眼角瞥着完颜俊力,吐出一个字。 “一个大男人,哼!”完颜俊力突然有一种被鬼盯上的感觉,也不再和党怀英争执,匆匆离去,但嘴上却还是骂了一声。 “坦夫……”见完颜俊力离开,党怀英回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美,真美。” “哼,这党怀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完颜俊力回到营帐,狠狠地将佩剑砸在地上。 “将军,不知何人惹得您如此动怒?”副将安如倾忙捡起完颜俊力的佩剑,双手奉上。 “还不是这党怀英,仗着自己受陛下赏识,竟不把我放在眼里!”完颜俊力坐到主位,猛灌下杯中清水,方冷静下来几分。“去,把各路将军请来,要准备下一步战事了。” “是,末将这就前去。”安如倾朝着完颜俊力抱拳后转身便欲离开。 “等会,”完颜俊力把信放在桌案上,又叫住了安如倾,“去看看党都指挥使,如果他没什么事,就把他也请来吧。”说完,他又追上一句,“小心些,莫要打扰了他。” 安如倾本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了下去,“是!” “党怀英……”完颜俊力用食指轻轻叩击这桌案,脑中浮现出党怀英的背影,以及那惊世一瞥,自言自语道。 十日后,起义军军营。 “义端见过耿将军。”一个中年光头男子满脸笑意地朝耿京抱拳道。 “哈哈,义端师傅且莫顾及这些拘谨礼节。既然都是反金起义,那就是自家兄弟,何必拘泥于这些。”耿京亲热的揽过义端,指着众人道,“这是幼安,你也认识。这是世隆,是我的副将。这位是贾瑞,这位是安国……” 与众人一一认识后,义端便带着自己带来的千余人马去了管事处。 “幼安啊,这义端,可当真能重用?”送走了众人,耿京便拉着辛弃疾一同巡视军营。 “我与义端结识数年,他之所以出家为僧,正是被金人所迫,他定然不会为金人走狗。”辛弃疾沉吟片刻后,“而他的才能,我认为不在我之下。‘南北之势,实则无差,然大宋势未弱而心却衰,如此以往,必败。’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有很多,但能在其后跟上一句‘然金后实为不定,若能善用边北残勇,定能一举破敌。’的,天下之大,能有几人。” “嗯,幼安你所言极是。但是,你看。”说着,耿京从怀中拿出一个细竹筒,为军中传递密信所用。耿京从竹管中取出一卷纸条,递给辛弃疾。 “大计初成,再行下。”辛弃疾打开纸条,念道。“这……?” “没错,我们之中,有奸细。这是昨夜被世隆所截获的,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义端。”耿京紧盯着辛弃疾,眉头深锁,道。 “这……我们还是再探查一番,可不要冤枉了义端。”辛弃疾皱了皱眉,虽然如此,但他扔选择相信义端。 “这样吧,明日你且将他支走,我去他帐中搜一搜,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耿京呼出一口白雾,看向北方道,“不知何时,才能把这些杂碎赶出家国。” 辛弃疾也望向北方,“不会太久的,你我都将看见这一天。” 数日后,宋营。 “幼安呐,近日我派安国严密监视着义端,并无端倪。会不会,奸细另有其人?”这几日,耿京不但搜遍了义端的居所,更是对其进行严密监视,但也并未发现义端有何问题,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义端。 “我早便同你说过,义端是不会为金人走狗的。”听闻耿京这番话,辛弃疾也是心中一松,毕竟义端可是他召集过来的。 “幼安啊,听闻高宗下个月会到建康劳军,我想让你和贾瑞一同南下,带着奏表归宋。”耿京突然又沉声道,“既然这个内奸不是义端,那,我等需更加小心谨慎啊。必须尽快将内奸揪出来,否则后果难测。好了,你且先去吧,我再巡视一会儿。” “好。定不负将军厚望。” 同日,金营。 “怀英,这几日宋营那边的枯叶蝶子突然没了动静,我又不敢轻易主动与他们联系。他们会不会是被捕了?”原本按照计划,安插在宋营的枯叶蝶子会每三日传一次消息回来,可是这一次,却是整整五天没有消息,这让完颜俊力很是焦虑。 “无妨,我早已安排好一切,他们会自行决断。”党怀英站在案前,头也不抬,顾自写着什么。 “那,不知怀英你的计策是?”不知为何,完颜俊力对党怀英的这种无视已经不再气愤,语气反而是更加温和。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党怀英提回最后一笔,将笔放回砚台上,“你卯时之后派几个人,去宋营北边十里桥处,到时候会有人前来,你且将他带回来。不过,现将他身上的帅印和军阵图搜了,如果没拿到帅印……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 “嗯?这么早就要动用这些蝶子吗?”完颜俊力皱了皱眉。“现在就用了这些蝶子,会不会太早了?” “你可知,宋高宗将北巡劳军?”党怀英整了整袖子,抬起头看向完颜俊力。 “啊?”完颜俊力突然一怔,“不,不知道。” “待得起义军归宋,这些蝶子的存在与否,就没什么意义了。”党怀英看着完颜俊力,眼中毫无情绪。“行了,还有什么事么,我,要歇息了。”说罢,也不管完颜俊力的回答与否,便背过身去。 “那,那我便先走了。”完颜俊力看着面前的背影,不知何时起,竟会有这种感觉…… 他日,宋营。 “幼安,你还有什么话说。”耿京提着剑看着辛弃疾,身后还跟着数十名士兵。“你口口声声说义端不可能是金人走狗,可如今,他盗走帅印,你如何解释!今日,我不将你斩首于阵前,如何对众兄弟交代!”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疏忽。但是,给我三日,如果我不能抓义端回来,你在杀我也不迟。”辛弃疾任由士兵拘住他,也不反抗,只是挺挺地站着,朗声道。 “斩了!”耿京决然地背过身,大手一挥,低喝道。 “将军!且慢!请再给幼安一次机会!”贾瑞突然大跨一步,单膝跪倒在耿京面前。 “是啊,请将军三思!”王世隆以及众多将领也纷纷跪下为辛弃疾求情。 “这……”耿京看着众多兄弟,犹豫起来。他也不忍心就这么杀了辛弃疾,但是这件事,他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将军!请三思!”此时,周遭军士纷纷跪下,替辛弃疾求情,就连扣押辛弃疾的两个士兵也放开了辛弃疾,跪下为辛弃疾求情。 “那好,我便给你三日。”耐不过众将士的求情,耿京终是松了口。 辛弃疾环视了一眼周遭将士,一言不发,翻身跃上耿京的战马。“多谢诸位袍泽的信任,我定将奸人义端捉拿。”说罢便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一柱香后,辛弃疾才追上急匆匆奔向十里桥的义端。“义端!你为何要背叛于我!”辛弃疾大喝一声,疾驰而上,一剑将义端撩翻在地。辛弃疾旋驰而回,剑指义端,“为何!” “幼安,你误会了!”义端紧捂胸口,疾声道,“我前日曾算得一卦,算得这耿京无成事之命。而你,幼安!乃是青犀相,可镇天下!我偷这帅印,实则是为了你啊!” 辛弃疾微微失神,但很快又眼神一凝,“死!” 金营。 “怀英……待安如倾赶到时,只看见地上一具无头尸体,身上也已经被搜查过。”完颜俊力皱着眉,一脸愁容,“这,该如何是好?” “无妨,义端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大计,这才开始。”党怀英说着拿出一卷画,递给完颜俊力道,“这个人,要活捉,不能死。” “这是?” “与你无关,切记我所说的即可。” 十日后,宋营。 “幼安呐,你们路上小心。”耿京替辛弃疾和贾瑞牵来马匹,叮嘱道,“此行要万万小心,定要面见高宗。” “将军不必担心,我二人定速去速回。”说罢,二人便勒马而去。 金营。 “怀英,探子来报,起义军有两骑出城,向南而去。”完颜俊力这次又是被党怀英怒斥出帐,但他却无怒意,只是在帐外静静地等着,直到党怀英发话。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两个人,随他们去吧。我已有决策。切记,不可对他二人动手,切莫误我大计。”党怀英挽上鬓发,“不出五日,起义军就会不攻自破。” “这……好吧。”完颜俊力已经习惯了党怀英对他的视而不见。就在他跨出帐篷时,他突然回头看向党怀英,“怀英,你很美。” 党怀英浑身一颤,“滚!”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完颜俊力,党怀英狠狠扔出案上的瓷杯,伏案抽泣起来。“坦夫……” “什么!你说耿将军被刺杀了?”辛弃疾南下顺利面见了高宗,商议了归宋之事,决议回来后便率众南归。然而归来之时,却听说两日前张安国伙同绍进趁着夜色,刺杀了耿京,割下头颅,盗走了帅印,北逃金营。 “是我等失职,待我们发现之时,两个奸贼已经逃出甚远,无奈之下我等便只好作罢。不知,掌书记可有对策。”王世隆一直低着头,不敢直面辛弃疾。 “对策,我能有什么对策。不过,耿将军,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更不能,让他死后身首异处!”辛弃疾将佩剑狠狠插在地上,“可有将士,敢与我一同北上,为将军报仇!” “我,愿与掌书记北上!”辛弃疾一声喝出,王世隆便紧跟其后。随着一声声高呼,五十余名将士愿置生死于度外,同辛弃疾一同去金营中,追杀叛贼。 “耿兄,本想与你一同将金贼赶出家国,可如今……望耿兄在路上走好。”辛弃疾将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军中无酒,只好委屈耿兄了。耿兄尽管放心去,幼安,定不负耿兄厚望。”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辛弃疾抽刀北向,直斩斜阳。五十余名将士皆在右臂缚上红巾,踩着晚霞,正如轻甲染血,义气薄云。 “敌袭!敌袭!”辛弃疾众人乘着夜色刚闯入金营,金营哨子便叫了起来。 “杀!”辛弃疾峨眉一冷,眼中杀意迸出,手起刀落,砍翻一名金军士兵。这一刻,夜色如刀,五十余把战刀在这一刻有如天杀星,他们到哪死神之影便跟到哪。 “旭安!”刀光剑影中,终是有一人被金军从马上挑落,而与他一旁的还未能出手救他,便被另一处的冷箭射落马下。 辛弃疾眼露寒光,神色漠然。孤身一骑猛跃而出,挥刀格下数根羽箭,直冲而去。 “报!将军,有数十名起义军杀入我军阵营,来势汹汹。”此时完颜俊力正在帐中与张国安一同饮酒,为张国安庆功,一名军侍急匆匆地闯入帐中,高呼道。 还未等他说出剩下的话,一匹骏马突然飞身而出,活生生将其踏死蹄下。 第一百零九章 又见夏子煜 “你是想说我的灵魂甬器紊乱吗?”苏未不是那种喜欢废话的人,只听露西亚这么一说便明白了。 他知道,是挺紊乱的。 “不是‘我’,而是‘我们’。”夏子煜伸出自己的右手,撩开了袖子。 密密麻麻的电路。 “我是一个半人半机器人,身体中有百分之五十的器官被机械设备取代。除了心脏等重要器官,其他基本上是科技产品。”夏子煜缓缓放下袖子,将那些令人厌恶的纹路细细遮挡住,不留一丝的边角。 “这样子活着,真的令人作呕。” 这样子令人作呕的身躯,却要拖着它活下来,这会是什么样的折磨? “你为什么要帮我?”苏未撒了些烟灰在伤口上,看着它们慢慢被血液浸透,又吸了一口。 这次没有呛到了。 “我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就像我现在,突然想杀了你。” 子弹上膛声。 苏未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就连眼神也是不曾有改变。 “好。”苏未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细烟,看向了别处。 一缕轻烟。 夏子煜没有直接开枪,而是甩了甩转轮,再一次为左轮上了膛。 枪里只有一发子弹,她知道,苏未也知道。 “真的想死?”夏子煜侧着身子,抬了抬手中的枪。 夏子煜看见了苏未眼中的枪口。 “不想死,但也不怕死。” 抬手,握住枪管,顶上。 这一刻,就是神剧台词“我赌你的枪里!”的场景再现。 夏子煜抽回了枪管,绕着食指甩了一圈。 “砰!” 枪口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夏子煜就将它收回了枪套中,看着枪口尽头所指向的苏未。 却见他连目光都不曾移过,始终注视着他手里的烟。 已经快是到尽头了。 “为什么不躲?”夏子煜看着苏未肩上被枪火灼伤的焦痕,质问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躲?”苏未将烟嘴在地上捻了捻,丢在一旁。 最后一口,清浊不分。 “疯子。”夏子煜想到了之前她来的时候,苏未是笑着的。 被人用刀插在身上,有什么好笑的? “你也是。” 苏未没能起身,这次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已经是榨干了他。 “再来一根么?”夏子煜看见苏未的眼中依旧是烟雾缭绕,缭绕着苦与愁,散不尽的苦与愁。 “这次为什么又不说请了?” 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就连苏未自己也是不明不白。 人总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我对每个人只说两次请,一次是一起抽烟,一次是送他长眠。”夏子煜甩开ZIPPO,给苏未点上了火。 她很喜欢这清亮的打火声。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苏未没有急着吸进第一口,而是看着夏子煜。 他想知道很久了。 “夏子煜,李煜的煜。”夏子煜又给自己点上一支,坐到了苏未的身前,瞥了一眼他的伤。 “你血真多。” 她也不全都是开玩笑,苏未这个时候就像血库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在身下形成了一个不小的血泊。 但苏未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下去。 “你还记得你曾经的过去吗?” 过去,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记不清了,我也是这些年才有的记忆。” 果然。 “你应该有一个弟弟。” 爱新觉罗?玄烨。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可能是的。”夏子煜捏了捏拳,皮肤下隐隐透出她那深黑色的血管。 那是恶魔的血脉。 “他叫……” “铛!” “小子你没事吧?” “没事,还活着。” “谁,出来!”夏子煜站在烟尘中,一双眼在四周搜寻着,想要找出这突然出现的杀手。 若不是她为苏未挡下那一箭,他已经死了。 “咔哒。”夏子煜一颗一颗地为左轮上了子弹,右手微微垂着,随时准备抬手射击。 每一刻都要准备好战斗,而且是最激烈的战斗,否则就可能会死去! “你带他走!”苏未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夏子煜大喝出声,随后无力地瘫软在了尘土之中。 他知道,对方之所以还没有出手是因为现在烟尘太大,锁定不了目标,此时他的开口相当于把自己送入了绝境。 可是他不深赴死地,那死的可能就会是柳明凡,可能会是夏子煜,甚至是他们所有人。 果然,他听见了破空声。 苏未佝偻起手,深深吸了一口手中已经熄灭了的烟。 但也只是满嘴尘土。 以及死神降临。 他是看着箭头飞来的,锋利的箭头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他甚至能看见箭头拨开沙砾时擦出的细微火星。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不是对于死的惧怕,而是对于未知的渴望。 哪怕是死亡之后的未知。 所以当箭悬停在他身前的时候,他甚至是没能从那种对于求知的渴望中回过神来。 这是对死的渴望。 “放心,我还不想让你死。”夏子煜随手将箭扔了出去,拽着苏未就开始躲闪。 这是一个疯子,做事随心所欲的疯子。 “喂喂喂,飞蛇呼叫雪人,飞蛇呼叫雪人!”夏子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个蓝牙耳机,对着里面就是一阵吼。 “雪人收到雪人收到!”被称为雪人的胖子此时正揽着一位妙龄女郎,手里端着一杯OPOLITAN(大都会)。 他喜欢这酸甜的味道,也喜欢橘皮的清香。 但这一切都得过会儿再说了。 “抱歉。”雪人对着妙龄女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给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怎么回事,为什么结界还没散掉!”夏子煜的声音从耳机中炸出来,险些把雪人的耳膜给扎透了。 “马上马上,我去看看我去看看!”雪人匆匆咽下口中的大都会,卖力地奔跑着。 地动山摇。 “打扰你泡妞可真是不好意思啊!”夏子煜猛地把苏未甩了出去,回身就是两发连射。 随后是两声碰撞。 “你再晚一点就可以准备给我买墓地了!”飞快地给左轮上了子弹后,夏子煜一个翻滚来到苏未的身边,一把将他背了起来。 “咳咳……”苏未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喷出一口鲜血。 “忍着点,没死就行。”夏子煜冷冷地来了一句,头也不回。 但她脚步却有些慌乱了。 “死胖子!好了没!”夏子煜这是真的动气了。 “好了夏姐,我已经干扰了朝着你的位置发射了三枚电磁干扰弹头,只要当地磁场被破坏,结界就会消散。”雪人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键盘的敲击声像是一支无韵曲,些许美妙。 这也是一种律动。 “行,”夏子煜一个翻滚将苏未藏到了一个垃圾箱的后面,掏出了左轮。“来点音乐,要开始狩猎了。” “并肩作战吧,梵。” 左轮的枪套上有它的署名,梵。 我以枪声,奏响梵音。 …… “杀不了?”偷天老人瞥了一眼身前的壮汉,嗤笑了一声。 若是杀不了,这男人也真没脸了。 这个男人,名叫羿。 “这个女人很不一样,她的背后长着眼睛。”羿像是一块石碑一样立在那儿,手中的弓张成了满月。 一箭瞬息,瞬息千里。 “她本来就是个死人了,你当然牵引不到。”偷天老人知道羿的意思绝非是夏子煜真的背后长了眼,而是这个女人对于躲藏方面有着不浅的造诣。 “这几千年过去了,科技这二字,生世难懂。” 偷天老人拢着袖子,看着那一团迷烟。这烟尘就像这场棋局,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里面风云四起,随时可能会血流成河。 “科技,哼。”羿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自从他醒过来开始,这个世界的“科技”二字就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只是骨子里的不训不允许他承认这一切。 “死!” 三箭连射。 故人归处(二) “叛贼!受死!”辛弃疾从马上飞身而下,大喝一声,挥刀斩下绍进的头颅,反手又将张安国拎起来扔上马背,用刀背将其击晕。 此时,金军侍卫才纷纷围上。辛弃疾猛一回头,眼眸一凝,染了血的长发甩出粒粒血珠,遮蔽住他的脸庞。这一刻,他更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杀神。 “坦夫……”在辛弃疾进入的第一刻,党怀英便认出了他。此刻,党怀英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看着辛弃疾,看着他心中的男子,从天而降。 辛弃疾旋身格挡开侍卫的刀剑,翻身上马,高喝一声“金贼,下次,吾仍单骑前来,取你首级!”又冲杀出去。 “众弟兄,随我冲杀出去!”辛弃疾举刀高呼,刀身反射出阵阵寒光。 厮杀,呐喊。惨叫,马嘶。这一刻响彻云霄。整整半柱香,辛弃疾才率众冲杀而出。五十余人一同杀入金营,而此时在月色下的,即便是算上影子,也不足五十人。 “耿兄,这仇,我等替你报了。”辛弃疾将绍进的头颅放在耿京碑前,一身血甲仍在滴着血。 “幼安,这张安国,当如何处理?交给朝廷吗?”王世隆踢了踢瘫倒在地上的张安国,问道。 “哼,何须如此麻烦。”说罢,辛弃疾便一刀抹过张安国的脖子,飞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耿京的木碑,也染红了于耿京墓前的军旗。 “从今以后,我,辛弃疾,将带着大家,将金狗赶出大宋!”辛弃疾挥起血染的军旗,高呼道。 “我等愿追随辛将军!” 绍兴三二年冬,辛弃疾率千人奇袭金营,不料中敌算计,几近全军覆没。 日曦伏月,朝露盛霜。四十余骑,马踏朝影,身后百丈处黑压压一片,蹄声如雷。“你们且先去,我去挡他们一挡!”阵首一骑,弃冠散发,回身看了看追兵,旋身背向而驰。 “幼安!不可啊!”王世隆见辛弃疾居然回身去,连忙高声喝止。 “你们且去!不要管我!”辛弃疾一骑独行,声声皆是决然。 “驾!”王世隆深深看了一眼辛弃疾,扬鞭催马,脸上血迹竟是湿润几分。 辛弃疾取下马背上的硬弓,一次搭上三根羽箭,“铮”一声,羽箭疾飞而出,三名金军将士应声而倒。 “驾!”辛弃疾策马而驰,又搭上一箭,仰身马背之上,一箭射穿了金军最前面的一骑。不过数十丈,辛弃疾便射光了箭袋中的羽箭。 “驾!”随着距离的拉进,一片箭雨骤然射出,辛弃疾刀影飞舞,隔开十数支飞来的箭矢。但纵是辛弃疾,也仍挡不住这箭雨。只听“噗”一声,紧随其后的是战马惨厉的嘶鸣。 辛弃疾在地上翻身而起,看着压天而来的金军,辛弃疾心中一片凄然。“纵我刀光无数,斩不尽宵小;纵我一心为国,救不了孤国王气尽!纵我心有恋怀,解不了你我情难……”从开首的高呼,到这最后一句,辛弃疾的声音几乎是梦呓呢喃般。“来世,再奉君王前! ”说罢,辛弃疾挥刀自向,欲刎颈自杀。可还未等到辛弃疾用劲,一支羽箭猛然射出,贯穿了他的左臂,将战刀生生震落。 “坦夫……和我,北上吧。”党怀英心疼地看着辛弃疾,放下手中的弓箭,策马而上…… “将军,这个人,着实不简单呐。”金军军帐中,安如倾笑着为完颜俊力倒上一杯酒,道。 “此人,真乃神才也!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留不得。”完颜俊力仰首饮下,将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置。 “不知,将军在为何事而劳心呢?虽然此次未能全歼逆党,但此次我们活捉了此人,可谓大功一件啊。” “哼,还不是……”不等完颜俊力说完,帐帘便被揭开。“完颜俊力!这个人,我要带走!”党怀英径直走到完颜俊力面前,将辛弃疾的画像放在完颜俊力面前。 “你先出去一下。”完颜俊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淡然地吩咐了一声。见安如倾离开,完颜俊力才看向党怀英。 “果真是他。”完颜俊力严重微微露着怒气,“要我放了他可以,但,我要你用自己来换!” “你疯了吗!”党怀英厉声道,“这个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 “哼,别忘了,我才是将军!就算你有陛下恩宠,但你觉得这件事,陛下会一如既往地由着你吗?”完颜俊力眉毛挑了挑,“我也不要多,就一晚。” “你……”党怀英怒视着完颜俊力,指甲刺破了掌心也止不住浑身的战栗。“不肯的话,那我明日便处死他。”完颜俊力见党怀英这番模样,笑得更加阴涩。 “……好!但先把他交给我。”党怀英紧闭双目,尽全力不让泪流出。 东郊营外。 “坦夫……”党怀英紧紧握住辛弃疾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嚅噎地声唤辛弃疾。 “世杰。”辛弃疾将手从党怀英手中抽出,决然转身。“这次,是你赢了。还有,我早已改字为幼安。坦夫,已经不再是我了。” “坦夫!”党怀英凄然地哀求道,“随我北上吧!为了一个残国败君,值得吗?” “不值吗?” “你会死的!”党怀英已经泣出了声。“坦夫,就当我求你,随我北上吧!” “这次多谢你相救。不过,从此以后,你我就当从未相识吧,你安心做你的金官,我做我的宋将。你我此生,缘分已尽。”两行凄冷,默默流淌在辛弃疾的脸上。他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喃道,“纵我铁骨葬黄沙,仍有三分情怀为你随风来。” “坦夫……”辛弃疾这一番话一处,党怀英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我说过了!我名为幼安!”辛弃疾突然低喝一声,“从今往后,希望你不要再自作多情。我早已有妻室,你身为七尺男儿,却把自己整的男女皆非,你还奢望我对你有什么情感吗?可笑!从今往后,此生不见!”说罢,辛弃疾翻上党怀英所给的劣马,扬鞭而去。 “坦夫!”看着辛弃疾离去的背影,党怀英胸口一闷,一口血喷了出来。 满天星辰之下,党怀英独自一人,独自一灯,任由掺扎着大漠烽烟的塞北寒风在身上刻过一道又一道,也不曾移步半寸。 “走吧。”不知何时,完颜俊力来到了党怀英身边,为他披上一件裘衣。木然地,党怀英便随着完颜俊力到了他的军帐。木然地,便卧上了他的卧榻。木然地…… “坦夫……”飞花肩上落,撑伞驻谁家,挽青丝,理鬓发,笑着看你青衫打马。回想起旧时年岁,党怀英不禁凄然一笑,轻声呼唤着辛弃疾的名字。 “哼,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你还想着他。”完颜俊力眉头一皱,璇玑狰狞一笑,生生撕开了党怀英的衣物…… 辛弃疾经三年辗转,终是从塞北逃回南宋。党怀英回到金国后,辞官隐居,不问世事。 辛弃疾为官三十载,尽遭贬谪,虽有所建树,但却由于太过正直,手段太过严苛,始终不得重用。而党怀英则受金帝任命,编撰《辽史》。 开禧三年秋,党怀英居所。 “请问,这是党怀英的家吗?”这一日,一个游侠模样的男子敲开了党怀英的大门,直言要找党怀英。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哪怕数十年过去,六十多岁的党怀英仍然有一种独特的柔美,一点也没有一个老人的颓态。 故人归处(三) “是这样子的,前些日子有一个人找到我,让我将这封信带给你。”游侠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党怀英。“那个人说了,一定要您亲启。” “好,麻烦少侠了。”党怀英收下信封道,“不知少侠可愿在寒舍行一顿便饭再走呢?” “不必了,我还需要在日落前赶到城中,就不拖延了。” “那,便不留少侠了,少侠慢走。”送走了游侠儿,党怀英慢慢地回到屋内,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怀英,数十年不见,不知你可安好?那日一别,我心甚忧,忧卿之魂断,忧卿之情殇。吾非未有北上寻卿之意,然却又无与卿面见之勇,辗转徘徊下,纷纷数十年不得见。时至今日,虽已有儿孙,但却仍记卿于心。如今年老体衰,自知再无久长于世,留此微墨,望卿可知我心。” “坦夫……”党怀英紧紧攥住信纸,清泪两行。“来人,备车!” 一月后,临安城。 “先生,您这千里迢迢地敢来,只为了见一个将死之人,值得吗?”驾车的仆人看了看天色,道。这一个月来,主仆二人辗转数千里,数次遭险,九死一生。 “值得吗?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傍晚。 “有人吗?”仆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了辛弃疾的府邸。“先生,怎么没人开门啊?” “怎么会,”党怀英颤巍巍地从车上下来,“让开,我亲自扣门。” “有人吗?”党怀英扣了扣门环,尽可能大声地喊道,“坦夫,坦夫!” 此时,宅深处。 “有人来了,是他。”此时卧床不起的辛弃疾突然整个人精神了几分,“少平,快去开门,是他,是他,听见他的声音了。” “父亲,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让你去你就去!快!” “是,父亲。” 少顷。 “你来了,”辛弃疾用尽力气,全力让自己坐直在床上,对对家中众人道,“你们先出去。” “坦夫……”党怀英看着辛弃疾,颤声呼唤着辛弃疾的名字。 “世杰,又见面了。”辛弃疾朝着党怀英比了比手,让党怀英坐到他身侧。“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美。” “坦夫啊,当初让你随我北上,你为何就是不肯呢?国仇家恨,真的那么重要吗?”党怀英此时已经泪如雨下,紧紧握住辛弃疾的手。 “那你为什么不肯随我南下呢,高官厚禄,真的就那么重要么?”辛弃疾脸上流露出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柔情。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那高官厚禄?对我而言,官有何贵,禄高何用?我,我是为了你啊!”听了辛弃疾的话,党怀英狠狠一甩袖子,“你我命为离坎,南方本就是水性之地,我若随你南下,你更是连如今你都活不到!” “既然你知道这个,那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肯随你北上么?更何况,家国大义,本就为我等本职。”辛弃疾摸了摸党怀英的脸颊,惨然一笑。 “对不起,不能再陪你执伞雨下,笑听飞花了……”说罢,辛弃疾的双眸突然失去了光彩。就在辛弃疾的双眼即将合上之时,突然怒目圆睁,暴喝道,“杀贼!杀贼!” “好好好,杀贼,杀金贼!”党怀英伏首在辛弃疾的床前,泣不成声。 开禧六年。 本来门可罗雀的党府,在今日却是挤满了人。 “怀英啊,你且走好,朕定不忘你为我大金所为。”完颜雍坐在党怀英榻侧,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谁知一直奄奄一息的党怀英竟然甩开了他的手,怒喝一声“金贼!”后,猝然长逝。 “逆贼!逆贼!来人呐!”完颜雍被党怀英这一暴起惊得跌坐在地,惊惶大呼。左右连忙将他搀扶住。待得完颜雍冷静下来,深深看了一眼党怀英道,“也罢也罢,此事不得外传。封其文献先生,厚葬。”说罢转身离去。 从此天下之人,只知辛党才华各高八斗,却不知这风流旧史。唯有残词一阙,被世人流传: 青玉案?寻故 风吹雪落离人故,望不见,尘霜处。锦瑟年华与谁度,凉茶杯盏,年华相负,唯有情相诉。青衫打马人何处,故里春深难识路。飘雪伞落,红尘相慕,却断肠无数。 (闲茗茶社) 最震撼的时候,便是我回过头,你正在看着我。你看到了我眼中的你,而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星辰大海。 ----闲茗掌柜 这是我第一次为茶客送茶,送浮生。 因为她是棠的朋友。 当我到了巷口的时候已经是日落了,铺天盖地的晚霞就像是一片玫瑰海,翻涌着,奔腾着。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这是言语所不能描绘的惊世之美,令人惊叹,令人窒息。 但却迟暮。 我耸起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游动着一缕烟草香,不呛不烈,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谁家的烟斗,竟是醉了风。 我看着街边的门牌号,慢慢地搜寻着。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4棟18号,应该就是这了。 我敲了敲门。 门开了。 “你好,请问你找谁?”女孩裘着帽子,眼框有些泛红,声音也有些沙哑。 “是皮皮吗?”我看过皮皮的照片,应该就是眼前的女孩了。“我是之前约好的,冥。”我对着她举了举手机,证明了身份。 “请进。”女孩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她和我说,如果有什么放不下的,就找你要一杯浮生。”女孩坐在我对面,看着我。 女孩的眼睛很好看,眼尾轻轻扬起,眸中梦幻迷离,四周略带红晕,形似桃花。 三分柳叶轻描眉,七分桃花惹人醉。 可是这双眼中,却是无神。 我扫了一眼四周,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很整齐、很舒适,不难看出女孩过的很精致。 她该是不肯委屈自己的。 但窗边有一盆半枝莲,落了叶。 我从包中取出浮生的茶篓,女孩为我煮上开水。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搓着手,发着呆。 直到我为她奉上浮生。 “先生的茶,总是那么苦吗?”女孩抿了一口浮生,突然笑了。 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我好像又明白了她在笑什么。 女孩闭上眼,感受着浮生。初入口,淌过喉,苦了味,入心头。 片刻,她递给我一个镯子。 “那是她给我的,我今天把它给你了。其实我也才知道,放弃一个人,原来这么难。”女孩的声音有些清冷,语气中颇有一丝上位者的意味。 像是骄傲的公主。 我看了看镯子,银制,上面镶了两颗星星状的钻石。 惺惺相惜? 我没有多问,将镯子放入身边的木匣中,写上皮皮的名字。 - 我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人。 也许是出于相貌不俗的原因,我的身边总是不缺对我好的男生,也不缺绕着我转的追求者。 我就像是苏妲己,赠他们以希望,再给他们以绝望。我享受着这种撩拨人心的快感,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我以为我就应该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我以为我应该是个一个没有心的人。 可我却找到了我的心,在她的身上。 一个女孩。 我不想唤起她的名字,就只用“她”来代替好了。 我和她认识了六年,做了四年的路人,直到最近两年才要好起来,慢慢发展成了闺蜜。 我们俩很要好,好到可以在一张床上躺着听《杀破狼》。有时候,她会侧头看向我,我也会侧头看向她。 我能看到她眼中的我,她也看到我眼中的她。我看到她的眼中,只有我,我也知道我的眼中,只有她。 那一刻,我决定以后只做她的苏妲己。 - 女孩说着,看向我:“我想,先生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 我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 她看向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星辰大海。 我知道,她眼中的人是她。 我也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身后,看着我。每当我回过头,她都会冲我微笑,眼中同样是星辰大海,浩瀚无边。 但后来,我太久没有回头,以至于等我想再看看那一片星辰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了。 我走神了。 “但是呢,我和她,都是女生啊。”女孩拂下帽子,乌黑的长发奔涌而出,垂落下来。“太难了。”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是啊,太难了。 - 有一天,朋友们起哄,要让我和她亲一个,于是她亲了我一下。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感觉,但我真的很兴奋,我甚至脑子一热把她给直接抱住了。 我真的好喜欢她,特别特别喜欢。虽然我在感情上一直是很主动的一个人,但是她亲我的那一刻我只想钻进她的怀里抱着亲,我一度没想到在她面前我居然是被动的一方,或者说,受。 我之前说过,我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女生,我习惯了接受别人的示好,甚至成了本能。 但是在她面前,我变得不一样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是攻还是受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跨年的时候,她说要陪我跨年,先睡一会,让我到时间打她电话。于是我就一直守着,直到十一点五十八分的时候,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我想着,二十秒,如果二十秒内她没接电话,那就不打了。 如果不是因为跨年,我是不舍得吵醒她的。 我看着手机里的计时一秒一秒地跳动着,看着它离00:00越来越远,看着它离00:20越来越近,我有点失落。 没关系,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我这么安慰自己。 但她接了,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 她的吐字很模糊,甚至更像是呢喃,带着厚重的睡意。 但她是接了的。 那天晚上,我们打着电话跨了年。我对她说,“剩下的时间很长,能陪你多久就陪你多久。”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飞快地跳动,掌心甚至有了汗渍,双手轻微地颤抖着。 这句话用尽了我毕生的勇气。 - 女孩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能看到她眼中的狂热。 也能看到她之后的失落,铺天盖地,淹没了星辰。 “但是,你们最后没能在一起,是吗。”我像是在问女孩,但我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问句。 “我试探过她,她也给了我回复,她说,我们姐妹俩挺好的。”女孩重重饮下一口浮生,眉头紧皱,就好似饮下一口烈酒。 烈酒不如它。 “当她知道我是个les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态度,就像是过山车一样,飞速下滑。”女孩右手支在桌子上,掌心抵着额头,五指深深埋在头发中,直直地盯着浮生。“她开始疏远我,我和她说再没能一起喝奶茶,没能一起吃照烧鸡腿的馅饼,没能一起,走下去。” “我以为,她会感动的。”女孩的声音很轻,一颗泪珠在她眼角悄悄凝聚。 我用琉璃皿取下那滴泪,一半置于杯中,一般置入随身携带的瓷瓶中,有些感慨。“有时候,你的痴心一片只能感动你自己。” 我也忘了这句话是谁对我说的了,不过说的挺好。 “先生,你说话总是这么伤人吗?”女孩没有饮下最后一口浮生,而是噙着笑,看着我。“为什么在忘记之前,非要揭开别人的伤疤呢?让她,一次又一次感受着当时的痛苦。” 我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就像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自己。 也许,心痛这种东西,痛习惯了,可能就好了。 “好啦,反正,喝下去,就都忘了。”女孩对着我吐了吐舌,居然是有些俏皮。 也许,这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我背过身看着窗外的天空,一轮明月高高挂着,但是却不见星辰。 女孩在我背后饮下了最后的浮生。 山海 “黄巢,这个人我要带走,你若是坚持杀她,我便让你五年内兵败身亡!” 须酉仁站在广德公主身前,背对着她。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知道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就如同他希望的一般。 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杀了他们。”黄巢深深看了一眼须酉仁,转过身。 毫无余地。 周遭的士兵举着刀,却不敢动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认识,虽然说在军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平日里总会和他们聊一些家长里短,偶尔还会给他们带壶酒,没有丝毫的作派。 如今这个男人就要死了,因为他还只是一人之下。 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军士,他都认识。其实他们算不上严格的兵,只是一群人拿着刀枪剑戟就上了战场而已。 没办法,乱世。 男人不再去看他们,转过身。 其实他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女孩,因为女孩已经不能称为女孩了。当年的女孩如今早已嫁作人妇,脸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说是人老珠黄也不为过。 但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女孩,声如婉莺,裙袂翩翩。 “你,你是谁!”广德公主向后退去,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这是杀害她丈夫的帮凶! “三十年前,孩儿巷。”须酉仁取出怀中的簪子,走向她。 不急,不缓。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从初见时起,到再见时终。里面的每一条花纹都是对她的思念,也是为她的坚决。 身后黄巢点燃了帷幕。 “孩儿巷,小乞儿。”身后的火烛声没能影响到须酉仁,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是你?”广德公主记起了须酉仁口中的那个小乞儿,但她没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起来。当年那个挨打小乞儿和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没有丝毫的重合。 “嗯。”不知不觉中,须酉仁已经走到了广德公主面前,“能为你戴上吗?” 这不像是一个是一个两鬓发白的男人会说出的话,这也不像是一个眼角满是皱纹的女人会听到的话。 但他就是这么说了,说给她听。 广德公主愣着神,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由着他为自己戴上了那支簪子。 就好似女子出嫁。 “三十年前,我就想为你戴上这支簪子了。”须酉仁看着眼前的广德公主,湿了眼。 也许,只是燃烟熏疼了眼,熏伤了心。 须酉仁是有那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诉说当初那惊鸿一面便被占满了的心;他想诉说他一心为官却科举不成的苦楚;他想诉说他这么多年殚精竭虑的操劳;他想诉说他对她止不住的思念;他想诉说他一人之下却保她不成的无力;他想说出那句,姑娘嫁我可好。 但是他没能来得及,初见时,她是公主,而他只是乞儿。等他功成名就了,他却是叛军首脑,而身为公主的她也已经嫁作人妇。到最后的再见之时,却是如此境地。 一片天,一轮月,遍地硝烟。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 她看着他的眼。 他抱住了她。 她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因为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这是和那个小乞儿一样澄澈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广德公主开了口,问身后的小乞儿。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来了。”须酉仁回答着,对怀中的女孩。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每天偷偷在墙角听夫子讲课,只为了有朝一日能科举入仕,与你门当户对; 因为你在这儿,所以我在被一句“下九流不得科举”打入尘埃时,挺起脊梁站了起来,做着不属于一个乞儿的梦;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做了黄巢的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以与你相当的身份站在你身前;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以命相逼,愿换你独活;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爱上你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么的不般配,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有多少的不可能,我知道我和你之间所隔如山海。 但是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如今我来了,因为你在这。 须酉仁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勾起了嘴角。 火光中一切都被烧得散乱开来,但是两个人影,却是相拥。 。。 “I knew your name. I knew your face. Your love and grace. Past and present now embrace. Worlds collide in inner space. Unstoppable, the song we py!” 这是一首极其宏大的歌曲,正好配得上此时的盛宴。 STAR SKY。 “I don't know your name.”夏子煜将梵抬至与眼齐平,指向纷乱中的一角,嘴角勾了勾,“But I bsp;enjoy your death.” 似雕翎般射来的纷乱。 连开四枪。 倾膛而出。 似枪火般炸开的不安。 “阿未……”柳明凡微微睁了睁眼,昏黄的尘土打在他的脸上,呛满了他的喉。 但他终是活过来了。 “那里。”羿很敏锐地捕获到了那一丝微弱的生机,并且锁定了那一缕气机。 离弦! “小凡……”苏未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死死握着的拳头突然松开了。 生机,澎湃! 鲜红的血液从苏未的伤口中飙射而出,很快就将周遭黄沙都染成了鲜红,而他体内的生气,也在此刻尽数爆发,弥漫了天地。 自然也是干扰了羿的那一箭。 “他死了。”羿没有急着再射出第二箭,而是看着那暴走的生气,眼中有些冷漠。 还有对死亡的悲哀。 原本飞向柳明凡的那支箭,被苏未这以生命为代价的气机所牵引,直直射向了他。 …… “如果那样的一天,我会站在他身前。”苏未没有看柳非玄,而是面朝那片星空。 这浩瀚星辰中,是不是也会有属于他的那一颗? “我倒是希望没有那样的一天。”柳非玄看着苏未,神色悲悯。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结果。 “我等着。” 夜空之下,苏未清朗的声音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惊起几只迟归的鸟雀。 鸟雀惊飞枝震颤,清声朗朗定山平。 …… 我可是等着这一天呢。 苏未闭着眼,迎接这一箭的到来。 “嘶!”果然,被利箭刺破胸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痛的。 “臭小子,你可还没和我说我弟弟叫什么呢!” 献血滴在了苏未的脸上,滚烫,炽热。 这是一股陌生的味道。 “你……”苏未看着眼前的夏子煜,居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不擅长用语言来表达。 “你什么你,给我好好活着!”夏子煜支撑着地面的那只手突然就没了力气,倒在了苏未的身上。 她的左肩处有一个酒杯那么大的伤口,杂乱的电线、零星的火花、还有破碎的腐肉,一并散落在那伤口中。 焦糊味真是太令人伤感了。 一声轰鸣,苏未终于看见了天上的太阳。 …… “为什么不再射一箭?”偷天老人看着面前的风沙,语气中有些愠怒。 他本以为自己布下的暗棋足以杀死苏未和柳明凡,可是这一切的发生却将他计划皆数打乱,不留丝毫余地。 如果不是防着暗中的那家伙,自己早该动手了! 想到这里,偷天老人愈发愤懑,狠狠地瞪着羿。 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羿将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轻轻搓了搓指腹上的伤口。 不了了之。 …… “煜姐?煜姐!”雪人一下车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两人,嚎啕着奔了过来。“煜姐!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你醒醒啊!” 他没敢去触碰夏子煜,而是跪倒在地上,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失误,可是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这让他怎么能够不自责! “咳咳,她还没死。”苏未躺在夏子煜身下,一双眼变得十分混浊。 而其最为可怕之处,是满头白发。 “你,你是谁?”雪人可能是近视度数有点深的缘故现在才看见躺在地上的苏未。 “先救人。”苏未无奈地瞟了一眼雪人,有些语塞。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夏子煜当时会想让这家伙买坟墓了,换成他应该也需要一个。 “哦哦。”雪人干脆利落地扛起夏子煜,一把乱七八糟的粉末就往她伤口上涂,至于那些电路什么的更是直接就扯了,一点都不顾忌。 “……”苏未有点怕了。 如果不是伏镇的出现,苏未可能也会被扔在某个角落,洒满各种药粉。 等苏未再醒来时,他已经是在一个中国风的房间里,四下无人。 触地。 “你醒了。”伏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站在苏未的面前。 “花间词人,伏镇。” 伏镇并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伏镇”是谁,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南陈柳家,苏未。” 六字对六字,谁也不吃亏。 “你可能不知道我,我是库尔勒的确的监管者,负责监察库尔勒地区的异人活动。之前在市区的火灾,还有你在机场附近闹出的动静,可都不是小事儿啊。”伏镇将折扇在手心拍了拍,好似那公堂之上的官吏。 “哦。”苏未看着伏镇,思考了很久,最后极其郑重地给出了这一个字。 “呵,好一个柳家小子。”伏镇“哗”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露出另一面的画卷。 是几名女子,不说是其娇艳,却也高于常人。 “呵。”苏未也冷笑一声,看着伏镇。 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你们柳家的人真是臭不可闻。”伏镇嫌弃地看了一眼苏未,甩了甩扇子,背身离去。 留下苏未一人。 云谲此时还在他手腕上,安静地蛰伏着,隐隐流出些光影。 夏子煜刚被扔上车的时候,伏镇就出现了。若不是那个胖子有些本事,可能夏子煜和他都得交代在那儿。 这伏镇就是个疯子。 也不知道小凡怎么样了。 苏未摸了摸身上,除了贴身衣物,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翼而飞。 瞬间,苏未便到了门前,握住了把手。 果然,门被锁了。 被监禁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苏未开始担心柳明凡了。 “柳明凡,柳非玄之子,烛阴血脉唯一后人。 你真是比传说里差劲了太多。”伏镇进门的时候柳明凡正在房间里怒吼着,所有一切能砸的东西都已经被他砸的稀烂,在伏镇进门的那一刻更是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 “疯狗。”也没见伏镇动手,几片花瓣就这么飘向柳明凡,沾染在他的胸口。 随后他就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墙上。 毫不留情。 “你们柳家的人,都这么没教养么?像条狗一样乱咬人,也不怕被打死。”伏镇看着扑倒在地的柳明凡,眉眼间多是不屑。 花间词派,只凭字句论苍生。 “你是谁!”柳明凡随手抄起地上的一个坛子,砸向伏镇。 他可不在乎这人是谁,也不在乎亚名声如何,他只想把这个笑得很恶心的家伙摁在地上,狠狠地暴打一顿。 “花间词人,伏镇。”伏镇当然不屑于对苏未开口,但是既然对方问起来了,那么报个名字总是应该的。 “你就是个神经病!”柳明凡看着坛子碎在了伏镇一吃开外,里面浓重的酒气喷涌而出,打在他没来读书。 。。 今天下了一场极大的雨,像是一场洗礼。 神已经厌倦了这个污浊的世界。 我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接取滴落的雨滴,一滴,又一滴。 凉意沁心。 淡品蜉蝣味,闲听雨打花。 都说花落无声,那又是谁在雨中呜咽,滴滴又答答。 我抖了抖手,缩回袖子里。 寒意,沁人。 明明已经时至四月。 看了看花落满地的海棠,是啊,四月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 我耸起鼻子嗅了嗅,感受着雨后空气中的那股清新,心中舒畅了不少。 风雨时,最适合等人。 等谁? 我也不知道。 但我还是等到了。 女孩踏着落花而来,凹凸的路面变成了一个舞台,每一次起落都带起涟漪,轻巧,灵动。 这是一支绝美的舞,以最平凡的步姿来展现,以最纯净的天地来衬托,以最喜悦的灵魂来渲染。 真是令人心神舒畅。 而且,她是来我这喝茶的。 令人惊喜啊。 “先生,今天还有茶水吗?”女孩的的刘海被飘雨打湿了沾在额角,脸上也有水珠在滚落,本该是如此的凄凉,如此的落魄。 但她是微笑着的,眉眼间流露着幸福。 这是可以点亮天地的一抹笑。 “请。”我侧过身,为女孩扬起了手臂。 我为女孩取出了韶华的茶筒,引着她进到茶室。 我相信我的判断。 女孩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泡茶,沏茶,似乎每一个动作在她眼中都是值得去欣赏的。 “谢谢。”女孩接过品茗杯,饮了一小口。 “如何?”我轻轻地啜了一口韶华,唇齿留香。 这该是一段多么美好的回忆啊! “咳咳,我不会品茶,就说说自己的感觉啦,先生不要怪我嘴笨啊。”女孩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了想,“茶有一点点苦,但是却很清爽,而且喝下一口以后嘴巴里会变甜,而且有点口齿生津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很好喝啦!” 我听女孩说完,竟是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通俗易懂呵。 “不如,姑娘说说喝这杯茶时,您在想的是谁吧。” “唔……” - 我叫慕柠,他叫君浩。 遇到他是在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有一定的自闭症,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 除了他。 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他的,没想过会和他称为朋友,因为他是在是太坏了! 他上课不学习,讲话唱歌,甚至和老师拌嘴,下课了就四处疯,到了模拟考试居然抄我的答案! 我当时在班里是出了名的乖,上课都特别认真,别说说话了,走神都少有。所以我特别瞧不起他,觉得他不爱学习,还抄我题目,不是好孩子。 每次我说他作弊,这家伙居然还振振有词:“学生嘛,就是要不择手段考高分!” 歪理歪理,都是歪理! 真是太惹人讨厌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好嫉妒他啊。 他人缘特别好,有着自己的小圈子。不论是全年级最优秀的一批人,还是倒数的一批人,和他的关系都很不错。而我,除了书本,什么都没有。 如果非要算起来,也许只有他算是我的朋友吧。 慢慢地,我变得不讨厌他了。 因为除了他,没有人会来和我说话;除了他,没有人会故意惹我生气;除了他,甚至没有人会意识到我的存在。 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一开始不和他说话,他就自顾自在我面前说,说班里谁和谁好上了,谁学习好谁长得漂亮,谁值得做朋友谁不值得做朋友,不管是什么,他都会一股脑说出来。 后来,我会主动和他搭话,他就总惹我生气,气的我甚至动起了手。 我可是一个乖乖女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见到他就想打他,哪怕他没惹我我也要打他。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拐骗了,而且用的还是最粗劣的手法! 就这样,和他打打闹闹,初中就过去了。就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我居然变得喜欢去接触外界,试着去交朋友,丝毫没有自闭症的样子。 初中毕业前,他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然后我就帮他追上了那个女生。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好蠢,居然亲手奉上我喜欢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还收下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居然天天跟着他们俩出去玩,变成一个一百瓦的电灯泡亮了一个暑假。 我没想过这样子不太好,只是觉得我很想见到他。 直到暑假快结束了,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和他说话,想听他唱张杰的情歌,想给他再带一次晚饭,想和他再一起上一次体育课,一起跑一次操。 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他,有对象了啊。 我没有去告诉他我的喜欢,我把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我不想影响他们俩的感情。 就这么,埋了四年。 高中三年,我为了制造和他的偶遇,计算过他的放学时间,刻意多去几次厕所,就为了在走廊看他一眼,刻意去和他比较,引起他的注意。 我以为我们可以越走越近,可能高中就可以在一起。但是,世事无常,现实总是很残酷。 我们总是放学后结伴一起走,他会送我回宿舍然后再离开。其实我们真的只是很单纯的一起走而已,并没有任何意思,但是却被一个老师逮住了。 老师非说我们是一对,不论怎么解释都不听,还警告我们不许再交往了。 也许是我太爱面子吧,为了不让同学们说闲话,我每天都克制着自己,不去找他,也不理他,故意冷落他。很快,他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也默默接受了这种疏远。 其实我真的很难受,推开自己心爱的人,这比杀死自己还痛苦! 高三二模的时候,我考崩了。我真的很难过,我很想他,我想和他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可是我又不想让身边的人说闲话,我真的很痛苦。 我才知道,思念一个人,是这么的痛苦。 那天我哭了一上午。 就此结束吧,我告诉自己。 就在这样子的煎熬中,我结束了高中生活,将一段恋情的萌芽就此掐断。 我很后悔,但那又如何。 我想过大一去找他,可是我挺说他已经有对象了。 就这样吧,结束了,忘了他。我经常这么告诉自己。 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在QQ出现坦白说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他。 四年了,我喜欢了他整整四年,我终于说出来了。可他竟然猜了四五个女生都没想到我! 我在等他,可他甚至已经记不到我了。 多么的可笑啊! 最后,我告诉他我喜欢玩滑轮,便再也没有理会他。 我想忘记。 - 女孩说到这里,停顿了。 我也没有说话。 韶华,是为了祭奠这段不为人知的爱情么? “后来,他来找我了。”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和失望,笑了笑,“有一次,我不小心在空间暴露了我加入轮滑社的消息,他就来找我了。一九年元旦那会儿,他跨年来找我,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知道他喜欢过很多女生,但我不想去计较,计较的多了,就太累了。 至少我们在一起了。” 女孩笑得很幸福,就像每一个深爱着的人。 我没有打扰她,让她继续享受着韶华的清香。 “我有一次和他说,‘你知不知道,校园里的每一次擦肩而过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偶遇,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太难过了!’他笑了笑,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这就是你一节课上八次厕所的原因?’”女孩掩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令人羡慕啊。 我淡淡地笑了笑,有些酸楚。 “这是我和他初中唯一的合照,我想将这一切都封存在这里面。”女孩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居然 第一百一十章 疯子们 “I knew your name. I knew your face. Your love and grace. Past and present now embrace. Worlds collide in inner space. Unstoppable, the song we py!” 这是一首极其宏大的歌曲,正好配得上此时的盛宴。 STAR SKY。 “I don't know your name.”夏子煜将梵抬至与眼齐平,指向纷乱中的一角,嘴角勾了勾,“But I bsp;enjoy your death.” 似雕翎般射来的纷乱。 连开四枪。 倾膛而出。 似枪火般炸开的不安。 “阿未……”柳明凡微微睁了睁眼,昏黄的尘土打在他的脸上,呛满了他的喉。 但他终是活过来了。 “那里。”羿很敏锐地捕获到了那一丝微弱的生机,并且锁定了那一缕气机。 离弦! “小凡……”苏未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死死握着的拳头突然松开了。 生机,澎湃! 鲜红的血液从苏未的伤口中飙射而出,很快就将周遭黄沙都染成了鲜红,而他体内的生气,也在此刻尽数爆发,弥漫了天地。 自然也是干扰了羿的那一箭。 “他死了。”羿没有急着再射出第二箭,而是看着那暴走的生气,眼中有些冷漠。 还有对死亡的悲哀。 原本飞向柳明凡的那支箭,被苏未这以生命为代价的气机所牵引,直直射向了他。 …… “如果那样的一天,我会站在他身前。”苏未没有看柳非玄,而是面朝那片星空。 这浩瀚星辰中,是不是也会有属于他的那一颗? “我倒是希望没有那样的一天。”柳非玄看着苏未,神色悲悯。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结果。 “我等着。” 夜空之下,苏未清朗的声音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惊起几只迟归的鸟雀。 鸟雀惊飞枝震颤,清声朗朗定山平。 …… 我可是等着这一天呢。 苏未闭着眼,迎接这一箭的到来。 “嘶!”果然,被利箭刺破胸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痛的。 “臭小子,你可还没和我说我弟弟叫什么呢!” 献血滴在了苏未的脸上,滚烫,炽热。 这是一股陌生的味道。 “你……”苏未看着眼前的夏子煜,居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不擅长用语言来表达。 “你什么你,给我好好活着!”夏子煜支撑着地面的那只手突然就没了力气,倒在了苏未的身上。 她的左肩处有一个酒杯那么大的伤口,杂乱的电线、零星的火花、还有破碎的腐肉,一并散落在那伤口中。 焦糊味真是太令人伤感了。 一声轰鸣,苏未终于看见了天上的太阳。 …… “为什么不再射一箭?”偷天老人看着面前的风沙,语气中有些愠怒。 他本以为自己布下的暗棋足以杀死苏未和柳明凡,可是这一切的发生却将他计划皆数打乱,不留丝毫余地。 如果不是防着暗中的那家伙,自己早该动手了! 想到这里,偷天老人愈发愤懑,狠狠地瞪着羿。 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羿将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轻轻搓了搓指腹上的伤口。 不了了之。 …… “煜姐?煜姐!”雪人一下车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两人,嚎啕着奔了过来。“煜姐!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你醒醒啊!” 他没敢去触碰夏子煜,而是跪倒在地上,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失误,可是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这让他怎么能够不自责! “咳咳,她还没死。”苏未躺在夏子煜身下,一双眼变得十分混浊。 而其最为可怕之处,是满头白发。 “你,你是谁?”雪人可能是近视度数有点深的缘故现在才看见躺在地上的苏未。 “先救人。”苏未无奈地瞟了一眼雪人,有些语塞。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夏子煜当时会想让这家伙买坟墓了,换成他应该也需要一个。 “哦哦。”雪人干脆利落地扛起夏子煜,一把乱七八糟的粉末就往她伤口上涂,至于那些电路什么的更是直接就扯了,一点都不顾忌。 “……”苏未有点怕了。 如果不是伏镇的出现,苏未可能也会被扔在某个角落,洒满各种药粉。 等苏未再醒来时,他已经是在一个中国风的房间里,四下无人。 触地。 “你醒了。”伏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站在苏未的面前。 “花间词人,伏镇。” 伏镇并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伏镇”是谁,他只在乎自己是否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南陈柳家,苏未。” 六字对六字,谁也不吃亏。 “你可能不知道我,我是库尔勒的确的监管者,负责监察库尔勒地区的异人活动。之前在市区的火灾,还有你在机场附近闹出的动静,可都不是小事儿啊。”伏镇将折扇在手心拍了拍,好似那公堂之上的官吏。 “哦。”苏未看着伏镇,思考了很久,最后极其郑重地给出了这一个字。 “呵,好一个柳家小子。”伏镇“哗”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露出另一面的画卷。 是几名女子,不说是其娇艳,却也高于常人。 “呵。”苏未也冷笑一声,看着伏镇。 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你们柳家的人真是臭不可闻。”伏镇嫌弃地看了一眼苏未,甩了甩扇子,背身离去。 留下苏未一人。 云谲此时还在他手腕上,安静地蛰伏着,隐隐流出些光影。 夏子煜刚被扔上车的时候,伏镇就出现了。若不是那个胖子有些本事,可能夏子煜和他都得交代在那儿。 这伏镇就是个疯子。 也不知道小凡怎么样了。 苏未摸了摸身上,除了贴身衣物,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翼而飞。 瞬间,苏未便到了门前,握住了把手。 果然,门被锁了。 被监禁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苏未开始担心柳明凡了。 “柳明凡,柳非玄之子,烛阴血脉唯一后人。 你真是比传说里差劲了太多。”伏镇进门的时候柳明凡正在房间里怒吼着,所有一切能砸的东西都已经被他砸的稀烂,在伏镇进门的那一刻更是直接朝着他扑了过去。 “疯狗。”也没见伏镇动手,几片花瓣就这么飘向柳明凡,沾染在他的胸口。 随后他就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墙上。 毫不留情。 “你们柳家的人,都这么没教养么?像条狗一样乱咬人,也不怕被打死。”伏镇看着扑倒在地的柳明凡,眉眼间多是不屑。 花间词派,只凭字句论苍生。 “你是谁!”柳明凡随手抄起地上的一个坛子,砸向伏镇。 他可不在乎这人是谁,也不在乎亚名声如何,他只想把这个笑得很恶心的家伙摁在地上,狠狠地暴打一顿。 “花间词人,伏镇。”伏镇当然不屑于对苏未开口,但是既然对方问起来了,那么报个名字总是应该的。 “你就是个神经病!”柳明凡看着坛子碎在了伏镇一尺开外,里面浓重的酒气喷涌而出,打在他的脸上。 他不是苏未,会去思考,回去顾虑。对他来说现在他受到了约束,那他就该是打回去,打出去! 而且,他需要知道苏未在哪。 “疯子?你可能说错了。”伏镇轻轻踏出一步,落脚在了门槛内。“我该是个变态的。” 瞬移。 伏镇狠狠掐着柳明凡的脖子,看着他暴突的眼珠,脸上洋溢起满足的笑容。那种凌虐他人的快感很好的满足了他,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总算不那么无趣。 这才是他活着的意义啊! “那我,做个疯子!”柳明凡没有去挣扎,也没有试图去掰开伏镇的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死死扣在了伏镇的脖子上,势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都是疯子! “伏!”宁宁突然从阴影中飞奔而出,手中的匕首就要刺向柳明凡。 但是却被伏镇拦下了。 伏镇收回自己的手,只是轻轻那么一拨,柳明凡的手便垂了下去,怎么也抬不起来。 “受了伤就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来感受一下,什么叫疯子。” 闲茗茶社 今天茶社开业很早,一开门便有了客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她就这么靠在门沿上,熟睡着。 我没有叫醒她,而是脱下袍子为她披上。 但是她醒了。 她猛然睁开眼,双手抱胸,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满是戒备。 我直起身,看着她。 只一瞬,她便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那个人不是她。 但我已经看见了。 “是闲茗掌柜的吗?”女孩嘴角高高扬起,露出她的虎牙。 “嗯,正是在下。”我眼中的还是那个她,一只受惊的幼狼,对一切都充满了戒备。 “啊,那太好啦!”女孩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僵化的双腿,“我想要一杯浮生。” 女孩很漂亮,从样貌上来看她可以说很优秀了。 但就算这样,她也同样没逃过浮生。 “请。” 女孩递给我一张照片,是她自己,但又不太像。 这是过去。 我将照片放入木匣中,为她取出浮生的茶篓。 是怎样的过去,才会让她这么想要忘记。 - 我叫清婉,清澈的清,婉约的婉。 都说人如其名,但我不是。 在他人眼里,我污浊、放荡。 那又如何?谁不是呢? 谁都有不好的一面,谁都有私心。我只是将它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不遮掩、不闪躲。总好过某些人,为自己的私心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为说服别人,只为说服自己。 宁可我负天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 我是这样的人,可我,又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我算不上良人,良人不如我这般风情。 我知道如何撩动男生的心,知道他们喜欢怎么样的女生,也知道他们想得到什么。 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有过很多男生,各种各样,形形色色。我不会很快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只会让他们一步一步地按照我的计划走。他们想要牵我的手,我会笑着躲过去,然后回过头报以风情一笑。 这样子,他们反而更开心。 人就是这样子,太容易得到的不会懂得珍惜,得不到的才会视若珍宝。 但我并不开心。 我从来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爱情。 我不配。 是的,我不配。一次一次的失望让我变得麻木,甚至变得怯弱。我不配拥有那种纯洁的爱情,似乎那本就不该属于我。就好似,那个爱我的人,不该爱我。 那个爱我的人,他叫澈,清澈的澈。 如果要我说我对他的印象,那就是很好。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生。为了追我,不玩游戏的他特地下载了很多的游戏,天天在游戏里陪我熬夜。我爱吃糖葫芦,他便去给我买;我爱放风筝,他便陪我奔跑;我爱看烟花,他便陪我坐在桥头。 他将自己的所有时间都用来陪我,将自己的整颗心都系在我的身上。 可我,却剪断了那根线,看着那颗心摔碎在深渊。 他问我为什么。 我看得出来,他很难过,我也是。但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难过。 “我玩腻了。”我告诉他。 我是喜欢他的,这么好的人谁不喜欢呢。可是,这么好的人,我配得上吗?配不上! 为我难过,是真的很不值得啊。 - 女孩哭了。 也许她真的喜欢过那个男生,或者说,爱过。 推开自己爱的人,很痛苦吧。 我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最后,我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已经不需要我的安慰了。 女孩哭了一会,随手抹掉眼泪,对我挤出一个笑容。 精致的脸上沾染了泪痕,就好似精致的瓷器有了坑洼。 每一个,都让人心疼。 - 其实,我一开始不是这样子的。我也单纯的喜欢过,单纯的爱过。 但那样子的人,最容易受伤。 我的第一次心动,真的很单纯。单纯的让我觉得可笑,可憎。 我在一个古风群认识了他,他游戏打的很好,书法也很好。有一次他在群里爆了照,我看见了。那一刻,我就被他吸引了,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除了俊美,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特意关注他。每次都会有意无意找他搭话。曾经他对我的照片评论“还算翘楚动人”,这短短六个字让我暗自高兴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其实已经有对象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很失落,也很无奈。我喜欢他,所以我不能破坏他的幸福。于是我退了群,让自己尽可能的远离他。 再后来,我又遇到了一个师兄。师兄脾气很好,待人如玉,举止文雅。我总是喜欢跑去捉弄他,他也不生气,挠挠我的头发让我听话。 那个时候看见他,我总会天真的想,以后如果嫁给他该多好。 可是,真的太天真。 我去向他表白,被拒。“我不可能爱别人胜过爱自己。”这是他说的。 我当时不明白这句话,便问他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来找他了,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可以啊,不要约束自己的本性。” 现在回想起来,他这就是为了吊着我吧。 后来,我就没有再喜欢过一个人了。不论对方对我多么好,我都不会再喜欢,我怕。 也许,我就是一个渣女吧。 - 女孩仰着头,闭上双眼,眼角是一滴泪。 我取来琉璃皿,将泪滴取下,但没有置于杯中。“姑娘还有话吧。” “先生,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坏的,别人如果需要帮助我总会竭尽所能地帮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谁。可是,我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渣女?”女孩的声音显得很无助,很孤独,很不甘。 就好似,我眼中的那只幼狼。 也许,这才是她。 “是你玩弄感情,还是感情玩弄你?”我不习惯给人回答,我喜欢让他们自己思考。 “会有黑夜只是因为光明忘记了它本该有的颜色,但终有一天它会想起来的。”我将半滴泪珠置入杯中,递给她。 “谢谢。”女孩也许是明白了,也许是不明白,但她笑了。 我和往常一样,没有去看她,背对着她将泪滴置入坛中。 其实女孩笑起来真的很可爱,很乖。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我合上了房门。 ' 苏未忘了一个人,或者说暂时还没有想起来。 “你说你为什么要替他挡下那一箭,你不是不知道那一箭的威力,他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吗?”雪人站在手术台旁,双手十指在旁边的键盘上跳动着。 他需要操控这些机器手臂,达到一些细微到纳米的数据操作。 “如果他死了,我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回自己了。”夏子煜躺在手术台上,任由机械手臂在她肩膀的伤口上操作着,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 “这有那么重要吗?让你连命都不要了?”哪怕这件事过去了很久,雪人还是没办法抑制住他内心的怒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是气夏子煜这样子不重视自己的生命,还是气自己的疏忽让夏子煜身陷绝境,他都不知道。 也许会是自责吧。 “重要,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夏子煜平视着上方的天花板,每个字都显得没有感情。 可是却有显得如此悲伤。 “那小子死了我们就再找一个线索!没必要为了他把自己逼到死地!”雪人虽然被气得发抖,但是他指尖的跳动却是有条不紊,每一次点击都是那么精确、律动。 “可就是怕他死了,我再也找不到我自己了。”夏子煜闭上了眼睛,不再发话。 累了。 雪人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点一点修复着夏子煜肌肉组织中的电路,尽可能地减少夏子煜的痛 番外一章 “洛姐姐,洛姐姐,不好了!祖奶奶知道你又去了泗水河畔,大发雷霆,让你去宗祠见她!”甄浔璐匆匆忙忙推开房门,对着房间里的女子喊道。 甄浔洛不紧不慢地收起笔,看着桌案上的画,甄浔洛淡淡一笑,“好的,我这就去。” “洛姐姐,你怎么还有闲心画画啊,这次祖奶奶可是真的动了火气的,家族里长辈都被叫上了!”甄浔璐看甄浔洛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不是就去了嘛。”甄浔洛淡淡一笑,用镇纸将画压住,施然前去。甄浔璐紧紧跟在她身侧,一路上小嘴嘀咕个不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诶,洛姐姐,前边就到宗祠了,等会见到祖奶奶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这么不在乎啊,不然祖奶奶会被你气死的!”嘀咕了一路的甄浔璐突然扯住甄浔洛的衣袖,又一次叮嘱她。 甄浔洛摸了摸甄浔璐的丸子头,笑了笑说,“瞧你这样子,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不习惯,祖奶奶也该习惯了。”说完,也不等甄浔璐做出反应,便踏入宗祠,甄浔璐急匆匆跟进去,小跑到母亲身旁,小脸上就差没写着担忧二字。 “浔洛见过祖奶奶。”甄浔洛微微欠身,全然不顾周遭灼灼的目光。 “哼,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去泗水河畔!不要和那些人族接触,你怎么就是不听?”洛神族老祖宗甄文昭狠狠将拐杖杵在地上,“千年前,我族洛神大人化作人身,降临人间,去到洛河岸边.教会河岸边有洛氏百姓结网捕鱼,还把从父亲那儿学来的狩猪,养畜,放牧的好方法也教给了有洛氏的人们。可是后来,有洛氏人是怎样恩将仇报的,这千年祖训,你是忘了吗!” “咳咳,”甄文昭气上心头,猛然站起,一步一步走到甄浔洛面前,“浔洛,你一直是族内最有希望继承洛神传承的人,可是你却不务正业,每天只是偷偷跑去人界,又或是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什么时候专心修行过?现在,就连比你小的小辈都开始孕育洛神珠了,而你,连洛珠雏形都凝聚不出来!你怎么对得起宗族对你的厚望!” “老祖宗您是要一颗洛珠么?”甄浔洛还是依旧的云淡风轻地反问一句,也不顾洛文昭越来越尖锐的眼神,轻轻将右手抬至胸前,“不就是洛珠么,你们要,那我就给你们好了。”说话间,一股浩瀚的水元素便汇聚在她的指尖,话音刚落,浩瀚的水元素便凝聚成一颗晶蓝色的珠子。 “这样子,够了吗?” “哇,洛姐姐,你刚刚真的太厉害了,居然一瞬间就凝聚出了洛珠,而且凝聚的水元素比别的姐姐都要浓厚数倍,真的是,太厉害了!”甄浔璐一蹦一跳地跟着甄浔洛,嘴皮子一直停不下来,“你是没看见甄浔岚她们的脸色,本来她们还想过来奚落姐姐,不过看见姐姐你瞬间凝聚出洛珠,她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璐璐,姐姐教你一句话吧。”甄浔洛突然停下脚步,冲着甄浔璐神秘一笑。“什么什么,是修行秘诀吗?”甄浔璐死死地盯着甄浔洛,两只大眼睛里像星星似的闪闪发亮。 “这句话呀,就是……”甄浔洛故意卖个关子,撩拨得甄浔璐巴不得吃了她,“什么呀什么呀,你快说嘛!” “这句话呀,就是,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可讨不到男孩子喜欢呦。”甄浔洛附耳说完后,旋即直起身迈开步子。后面跟着一个气的跳脚的甄浔璐,“啊啊啊,洛姐姐!” “哼,洛姐姐大坏蛋。”甄浔璐虽然被甄浔洛逗弄,但也不敢怎么样放肆,只是撅着小嘴,跟在甄浔洛后面一步距离,嘴里一个劲碎碎念。“洛姐姐,你又要去泗水河畔呀?祖奶奶说了,不许你偷偷去泗水河畔的。” “我可没有偷偷去,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去。” 甄浔洛背着画袋,不急不缓地在廊户间穿巡。这是她第四次来这里,四年来每年的今天,她都会耗费积攒了一年的法力到岸上的这个小村庄。洛神族的女子离不开水,她只能用法力汇聚水元素于自身周遭。要不是她把所有法力都积攒起来用作上岸幻化人身,区区洛神珠,早在数年前她就可以孕育了。 “呦,浔洛啊,又来找虞锦啊?”敲开房门,依然是虞锦的母亲开的门,甄浔洛每一次都格外享受这一刻,她的父母从小便不在了,宗族里的人也只有浔璐的母亲给过她母爱的温暖,其他人,更像是一种敬畏。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这个只认识了三年,而见面更是只有四次的人族妇人。 “是啊,秀姨,虞锦在家吗?还是又跑去练剑了?”甄浔洛深知虞锦的性子,这姑娘虽然长的清秀素雅,可是性子却是与长相截然相反,从小便是村里的孩子王,长大以后既不肯和母亲一样学着织布绣花,也不肯学大家闺秀的琴棋书画,偏偏喜欢做一个女侠,喜欢跑到村西树林里去练剑,每次来找她都见不到人。 “这妮子,怎么可能闲的住呦!正好,你去给她叫回来,我给你们做饭去。这妮子,她爹走的早,也就你能降得住她了。” “呵呵,秀姨,这次我可还是要在您这蹭一顿饭呢。”甄浔洛轻笑一声,取下背上的画袋,递给苏秀。虞锦不喜欢什么琴棋书画,却是最喜欢她画的画,每一年她都会带一幅画给虞锦。苏秀接过画袋,也不多言,便转身回屋,准备烧火做饭去了。 甄浔洛轻车熟路地来到树林,却是没能看见虞锦,只有几只鸟儿在枝桠间跳跃。。 “嗯?这家伙,呵。”甄浔洛心底轻笑,慢悠悠地回过身。 “这是谁家小娘子,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岭,遇上什么虎豹豺狼,可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今天本女侠心情好,若是小娘子肯给笑一个,本女侠不介意护送小娘子回了去。”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慢悠悠从树后晃了出来,一把木剑倒提在手上。 “这荒郊野岭,小女子孤身一人可真是胆战心惊,若是女侠肯拔刀相助,小女子当是感激不尽。”虽然嘴上说着胆战心惊,但甄浔洛语气中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虞锦也不在乎甄浔洛这蹩脚的演技,自顾自道,“感激不尽么,那别人个书里那可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女子若是被侠客所救,那多半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小娘子,你是如何呀?” “照理来说,本该是以身相许了,可你,也是女儿身呀。”一开始甄浔洛还有个正形,说到后面却是止不住笑出声来。“哼,女儿身又如何!你且说你愿不愿意吧!”虞锦赌气似的大跨步走到甄浔洛面前。“好了,别闹了,秀姨也该做好饭了。” “喂,你给我说清楚,愿不愿意啊你!” “喂!”虞锦见甄浔洛不与回应,心中很是懊恼,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她回去。 “诶,浔洛。你父亲的墓在哪里啊,要不你带我去看看,以后我看看是不是帮你修缮一下。”饭桌上,虞锦突然问了一句。三年前,甄浔洛突然出现在虞锦家里,据她自己说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祭拜老父亲,家里就剩她一人,便独自前来。中午时分又一时间无处落脚,便寻到她们家,谋顿饭食。 “不用,当年家里落魄,也只是留了一个木牌,我也是循着记忆力的位置去祭拜的。”甄浔洛当然不可能带虞锦去找这座所谓的坟墓,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自己的父亲是葬在了何处。 “这样子啊,好吧。”虞锦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道。艰难地咽下这口饭,虞锦的嘴又停不住了,“那,你的家在哪呀?” “这个问题你去年就问过了。”甄浔洛对虞锦这性子真的是无奈了,明明一个女孩子,偏得和男孩子一样,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虞锦还想开口,被苏秀一根鸡腿塞进嘴里,“你可就闭嘴吧,就不能让人家浔洛好好吃饭。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闺女,你看看人家浔洛!唉,浔洛啊,要是你是我闺女就好了。” “没事儿,不能做你女儿可以做你儿媳妇呀,我把浔洛娶进门儿不就好了。”听苏秀这句话,虞锦噌噌咽下鸡腿,脱口而出。 “瞎说什么!”苏秀似乎被虞锦这句话气到了,低声斥喝一声,转即又对着甄浔洛赔笑道,“这死丫头,乱说话,浔洛你不要介意啊。” “没事的,虞锦这傻姑娘什么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被调戏的甄浔洛反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又迅速夹了一筷子菜,“先吃饭吧,小心别呛着。” 和往常一样,吃过饭甄浔洛便和母女二人告别,回到了洛神族族地。 “唉,人族的饭菜就是好吃,只可惜,一年只能吃一次。”甄浔洛幽幽叹了口气,洛神族居住在水下,每天只能吸收水之精华,吃过一次人族饭菜的甄浔洛无时无刻不对之心心念念。 甄浔洛将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臂上一块红斑,自言自语道,“这个笨蛋。” 番外二章 “喂,遆秋远,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小媳妇呢。”沈秋月用剑鞘敲了敲瘫坐在面前遆秋远,调笑道。二人不过赶路了四十里,遆秋远就一直喊走不动,非要休息。 “哼,你这女子,怎么性格比男子还毛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野兽化精的妖物。”遆秋远虽然身体上不敢有所反抗,但嘴上却是毫不示弱。 “呵,妖物。怎么,你一个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被两个蟊贼剪径,差点被人家给掳去做了压寨“夫人”,结果不还是被我这个妖物给救了。”沈秋月还特意将夫人二字咬的格外清晰,遆秋远清秀的脸也不知是气还是羞,一片嫣红。 “哼,沈秋月,你可真是负了这秋月二字!”遆秋远拿沈秋月没办法,只好又拿她的名字做文章。 “名字是爹妈取的,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我怎么就对不起秋月二字了!”沈秋月目光一冷,拔出剑狠狠插在遆秋远胯间土地上,阴狠威胁道,“信不信我让你秋远变成秋月。” “你你你你!你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你你把剑给我拿开!”遆秋远不自觉往后一缩,想爬开却是不敢,只能颤着声试图震慑这个仗武欺人的女人。 “呵,我看你怕不是个小娘子投的胎,要不来世你干脆做个姑娘好了,如果长的这么俊俏,本姑娘不介意娶了你……” “咦,最近怎么总是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啊,好疼。”虞锦揉了揉脑袋,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一边低估一边下床倒了杯水,“唉,这才什么时候啊。最后那姑娘说什么来着,啊,好疼,算了算了。” “喂!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你?”沈秋月拔出手臂上的箭矢,撕下一段绑腿将伤口包扎起来,低声问道。 “你走吧。”遆秋远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背起自己的书箱,“再跟着我了,你会没命的。” 沈秋月没料到遆秋远竟会说出这话,她以为这个比女人还怕死的家伙会求着她去保护他。“让我走,我走了谁去挡住那些杀手?你么,用你那个死都不肯放手的箱子?”沈秋月有些气急败坏了,之前若不是因为遆秋远死活不肯丢下这个破书箱,她也不会被射中那一箭。 “不用挡,让他们来吧。”遆秋远的语气出奇的平静,甚至有些大彻大悟的感慨。 “喂,穷书生,别闹了。乖,我们还没到必死的时候呢,等摆脱他们,我给你买松子糖,你给我画画,你还欠我一幅画呢。”沈秋月语气缓和下来,过去的两个月,每次遆秋远生了她的气,只要用松子糖哄一哄,虽然遆秋远总是死要面子还是不肯理她,但心里的气却是很快消了。 “怎么,没听清楚吗?那好,我再说一遍,滚!”遆秋远停下脚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子和沈秋月说话,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你的命是我救的!说过要护送你到江南,本女侠说到做到!”沈秋月知道,遆秋远这番话只是不想连累她。其实,她也的确没必要这么拼命,遆秋远当初只是用五幅画作为酬金而已,为此付出性命,怕是傻子才肯。可今天,沈秋月愿意做这天下第一的大傻子。 “你!”遆秋远恼怒这个笨女人的不要命,刚想再斥责几句,好让她死心离开,却被沈秋月一记手刀击昏,扛起逃亡。沈秋月看了看遆秋远背后的箱子,再三犹豫,还是决定不把箱子丢了,“沉些就沉些吧,大不了被追上了,一起上黄泉路走一走。” “啊?这是哪?”虞锦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变成了沈秋月,就那么躺在遆秋远怀里,能思考,却是不能动弹。就好像,寄宿在沈秋月身体中一样。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沈秋月不顾涌上喉间的鲜血,死死攥住遆秋远的手,目光不肯离开他一秒,现在不看,就再也没机会了。 “知道这个,重要吗?”遆秋远抱着怀里的沈秋月,一时间竟是不知道什么感觉。“不要说话了,用真气护住心脉,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没有用的,我真气逆行,筋脉尽断,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了。”沈秋月本想笑一笑,和往常一样。她可是女侠,怎么能失了女侠风范呢,哪怕是临死,也得有女侠的洒脱啊。“真的是,我都要死了,你还是不肯说,怕我来世缠着你么?难不成,你真的是个皇子,可是谁家的皇子是你这样子的。” “一刻钟!你再坚持一刻钟!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遆秋远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羸弱,如果自己也练武,区区十里,早该走到了。 “好,一刻钟。不要哭,我可从没听过你哭,我也不想听见。”沈秋月抬了抬手,终是没能摸到遆秋远的脸,无奈地垂下手。遆秋远被沈秋月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之前竟是带有哭腔。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在虞锦晕过去之前,这句话一直在她耳边环绕。 再醒来时,虞锦什么也看不见,视野中只是红红的一片。 “新娘新郎,送入洞房!”突然,一阵吆喝传入虞锦耳中,与此同时的,是热热闹闹的锣鼓声。 “这是,逃出来了吗?”虞锦发现自己还是只能思考,却不能动弹。 虞锦跟着身边的男子一直走着,走着,来到一个房间,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新房了。虞锦能感受到自己靠在他的怀里,他抱得很紧,就好像怕她消失了一般。 “夫君。”虞锦听见自己这么喊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虞锦心想。当虞锦心里怀着由衷的祝福时,她看见面前的红盖头正被慢慢地掀起。“啊。”不知为何,虞锦心中竟是莫名的期待,明明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可是就是想看他掀起盖头的那一刻。 “恭迎皇后娘娘!”盖头掀开的那一刻,印入虞锦眼帘的不是那个人的面庞,而是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和成群的宫女。 “这家伙,居然真的是皇子。”虞锦可还记得当初沈秋月询问那人来历时,那人竟是难得地喝了一壶酒,醉后口齿含糊地透露出自己乃是一名皇子。可是沈秋月哪里会信,不屑道,“你若是皇子,那我便是神仙下凡了。”那人只是喝酒,不再言语。 “皇上驾到!”突然,一声吆喝传了过来,虞锦跟着沈秋月的视线回过身,却是漆黑一片。“陛下,你当真愿意用你的天子气运去换取这虚无缥缈的来世续缘吗?”虞锦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能动弹,只能默默听着。 “国师,皇后陪了朕三十年,她将她的一切都给了朕,不过是区区天子气运,就算是这天下,换与她来世相遇,有何不可。”虞锦听着这个苍老却气势十足的声音,“都说天子薄情,能痴情到这个地步,做君王真是可惜了。” “好,老臣得罪了!” “啊!”虞锦突然坐起,“嘶,好疼。”虞锦挽起袖子,看见手臂上多了一块紫红色胎记,就好像半块玉珏。“这,刚刚那个梦……” “娘!娘!娘!”虞锦匆匆套上衣服,踩着鞋子匆匆跑出房间。“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秀被虞锦这突然的大喊大叫吓一跳,匆匆跑过来,看见衣冠不整的虞锦,气的拎起旁边的扫帚,“闺女你这是怎么了?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淫贼敢闯到咱家里来撒野!” “哎呀,娘,不是的。怎么可能有人能占我便宜,看我不一剑一个戳死他!”虞锦披好衣服,挽起袖子,“娘,你看你看。” “诶,不就是磕着了淤青了,大惊小怪的,吓死娘了。”苏秀撇了一眼虞锦手臂上的紫红色印记,松了口气。 “娘,你听我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做怪梦,我刚刚做了个梦啊,梦见……”虞锦拉着苏秀坐下,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梦,“后来,我醒来的时候感觉手臂一疼,就出现了这个印记。” 苏秀摸了摸虞锦的额头,“也不烫啊,咋就开始说胡话了。” “娘,你干什么呢!” “你就别做梦了。你这不就是做梦的时候乱动,给磕着淤青了。别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想想,就你这性子,别说皇子了,哪家公子瞧得上你,你就说,娘给你说媒去。” “娘!” 番外三章 “洛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啦?”甄浔璐突然蹦出一句话,惊得甄浔洛手一抖,险些毁了一幅画。“瞎说什么,谁告诉你的。”甄浔洛柳眉微蹙,“再瞎说,可是要打断你的嘴。” “才没有瞎说呢,前些日子素祁叔叔从人间回来给我讲了他在人间游离时候的事,里面呢,有种人叫痴男怨女,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一个地方发呆,素祁叔叔说这叫相思,而相思到几乎每天都要相思的人,就是害了相思病,你看你不就是害了相思病嘛。”甄浔璐摁着手指头,一板一眼地说道。“这是你素祁叔叔哄你的,这是人间书里面的故事,怎么,书里的故事你也当的真么?”甄浔洛缓了缓神,又端起那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那你每天都要去泗水河畔是为什么呀,有时候你在那一站就是一整天。”甄浔璐将食指抵在嘴边,一副天真的样子,“难不成,那里是什么修炼宝地,洛姐姐你偷偷修炼去了?” 甄浔璐突然放下笔,噌的一声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甄浔璐。“洛,洛姐姐,你不会生气了吧。”甄浔璐被甄浔洛盯得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让开。”甄浔洛冷冷的看着甄浔璐,让可怜的甄浔璐越发害怕了。“洛姐姐,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不闹了。”甄浔璐心里那个急啊,她怎么都没想到甄浔洛会因为这个生气,要知道自打她认识甄浔洛以来,她就没见过甄浔洛会为了什么而计较,更不要说生气了。 “让开!“甄浔洛无视了甄浔璐的道歉,只是重复道。”洛姐姐!“甄浔璐一咬牙,就这么拦在甄浔洛面前。甄浔洛这次干脆连嘴都不张,就那么看着她。”至少,你先告诉我你要去哪!“甄浔璐几乎是闭着眼说出这句话,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泗水河畔。“ ”洛姐姐,我们这样子偷偷到泗水河畔来真的没问题吗?祖奶奶可说了,人族都是心狠手辣的魔鬼,最喜欢虐杀我们然后吃掉,我们这样子会不会有危险啊。“甄浔璐悄悄在水面露了个头,警惕地看着四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冲出来一般。 ”是很危险。”甄浔洛在水面上浮出半个身子,远远望着那个小村庄。“啊?那我们赶快回去吧,我可不想被他们做成下酒菜。”甄浔璐吓得把头缩回水里,就差一个劲往回窜了。“怕什么,你恢复你的原形,人族不就看不见你了。“甄浔洛瞥了一眼甄浔璐,脸上神色丝毫不变。甄浔璐也不含糊,旋即褪去人身,变成一尾鲤鱼,浮游在水面上。 ”洛姐姐,这,你在看什么呀?我看着也没什么好看的呀。“甄浔璐顺着甄浔洛的目光望去,看了半天也不明白甄浔洛在看什么。” ”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 “那你还为什么要来这里呀?”甄浔璐有些无语,她还以为这似水河畔有什么有趣的秘密呢。“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甄浔洛她那种独有的与世无争的语气说出这种俏皮的话,让人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怎么猜得到嘛。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甄浔璐更无语了,要不是打不过甄浔洛,她真想把甄浔洛狠狠打一顿。 “求我。” “好嘛好嘛,求你,好了吧。我说洛姐姐你能不能换一种语气吗,你不觉得你如果不是个女孩子,早该被族里的哥哥姐姐们打死了吗?” ”那我不说了。“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您大人有大量,您就说呗。“ ”因为......我乐意。“ ”......“甄浔璐对甄浔洛是真的无语琉銮,好在一个妇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洛姐姐,你看!是人族!“甄浔洛自然是早早便看见了这个妇人,这也是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的原因,看着这些忙碌的人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会觉得很舒服。 ”洛姐姐,你笑什么呀?“甄浔璐看着甄浔洛脸上泛起的笑意,觉得甄浔洛越来越莫名其妙了。甄浔璐当然不知道甄浔洛笑什么,她可不认识苏秀。甄浔洛每次来到泗水河畔,总能遇到妇人来这里洗衣洗菜,而苏秀也经常会出现,每次看见苏秀,她总会比平时多一份喜悦。 “洛姐姐,那个人族,身上好像有些特殊诶。“甄浔璐突然说道。甄浔洛也感觉到了苏秀身上的异常,这是她半年前还不曾感受到的,苏秀身上出现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像是,仙族的力量,可是又不是属于她的。正当甄浔洛为此疑惑时,一股莫名水流突然卷起,将苏秀吞入其中。 ”秀姨!“甄浔洛见状激射而出,苏秀对于她来说就和母亲一般,这让她不得不紧张。”欸,洛姐姐!“甄浔璐不知道为什么甄浔璐会如此失态,只能急匆匆跟在其身后。 ”什么人,敢拦我去路!“枯尺戒备地看着甄浔洛。他在这泗水之下修行了近三百年,一直安分守己,可是这次,他对即将到来的第三次天劫是真的没有把握,而这个人类身上的灵气实在是太诱人,若是能够将其吞噬,自己不要渡过三次天劫,就连本源都可能进一个泰捷,未来激发体内玄武血脉也不是不可能。这样一个天大的良机,他怎么能不紧张。 ”把人放了,就此离开,我可以放过你。“甄浔洛右手凝出洛珠,冷声道。 ”哼,我还以为何方神圣,不过是洛神族的女娃子,放过我?好大的.......“枯尺“口气”二字还未吐出,甄浔洛便不与他废话,悍然出手,这苏秀只是个凡人,在水底时间久了随时可能会溺毙。“聆听我的召唤,水之灵。”甄浔洛捧起洛珠,吟唱其咒语。枯尺见甄浔洛提前出手,也不废话,伸出右手对着甄浔洛,五指张开。“哼,洛神族的女娃子,真以为你们就是水元素的主宰了?想当年我们河伯大人对付你们洛神,可是一只手都用不上。”枯尺掌心泛起一阵阵波动,随着波动越来越剧烈,甄浔洛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掌控到的水元素正在一点点的溃散。 “老王八也敢说自己是河伯后人?不过是吸收了一点散落的仙气罢了。”甄浔洛当机立断,狠狠吐出一口血,染得晶蓝色的洛珠变得鲜红,“我说了,放人!”话音刚落,一股浩瀚的力量在二人间炸开,将三人齐齐卷到空中。甄浔洛右手在嘴角一抹,一道血刃凝聚而出,朝着枯尺颈间射去。枯尺匆忙用手挡下这一记血刃,手臂上瞬间爆出一串血花,鳞甲翻卷。 ”疯女人你不要命了吗!“枯尺看着这个女人,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修为不到百年的女娃子尽然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甄浔洛不和枯尺废话,狠狠吐出一口鲜血,化为三道血刃,朝着枯尺激射而去。”疯子!“枯尺低喝一声,祭出一面龟甲大盾,堪堪挡下三道血刃。 ”住手!我走!“枯尺见甄浔洛又要以血为箭,急声道。”给你!“枯尺大手一挥,将包着苏秀的水球朝着甄浔洛甩去,旋即回身远遁,深怕被杀红了眼的甄浔洛不要命同归于尽了。 甄浔洛感受了一下苏秀的情况,好在之前枯尺贪图苏秀身上的仙气,用水盾将其保护起来,如今只是溺了水,并无大碍。甄浔洛将苏秀送到岸边,俯身用洛珠将侵入苏秀体内狂暴的水元素汲取出来,再用自身本源的柔和水元素替她洗涤筋脉中一些创伤。 ”妖孽!放开我娘!“半个时辰前苏秀便离开家去洗菜,可是许久都没回来,虞锦放心不下,便来泗水河畔找她,正看见一个女子低俯再苏秀身上,面前绽放出阵阵蓝色幽光。虞锦顾不上思考,当即暴喝一声,奋力朝着苏秀跑去。那个女子抬起头,与虞锦四目相对。虞锦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和甄浔洛的再次见面,居然会是这样子。”浔洛......“虞锦失声喊道,脚下步子一散,跌倒在地。甄浔洛也万万没想到虞锦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想出声解释,可是体内越来越躁动的能量冲撞得她气血翻涌。之前勉强才能压住这股能量静下心给苏秀治疗,可被虞锦这一惊扰,使得甄浔洛心神大乱,一口气血翻涌而上。甄浔洛压下涌上喉头的鲜血,转身朝着泗水深处遁去。 ”甄浔洛!你别走!“虞锦不敢不愿却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望着离去的甄浔洛,她很想问问她,为什么。 番外四章 “洛姐姐!”甄浔洛刚回到水中,甄浔璐便紧紧跟上。刚刚二人斗法时她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她知道,自己如果凑上去,给甄浔洛添乱。甄浔洛没有回应甄浔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也没想到自己用精血强行激发洛神珠会受到这么大的反噬。甄浔洛强行咽下翻涌上喉间的鲜血,向着泗水深处遁去。 “祖奶奶,祖奶奶,救命啊!”甄浔洛狠狠摔落在洛神族祭坛,便晕了过去。甄浔璐伏在甄浔洛身侧,大声哭喊道。好在祭坛总会有三两族人守卫,之前突然有个东西闯进来就已经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怎么回事?” “祖奶奶呢,洛姐姐她刚刚和人打了一架,吐了好几口血,快让祖奶奶来救她啊!”甄浔璐哭得更厉害了,她也不知道谁能救甄浔洛,只是族里只有组奶娘的力量最强大,学识也最渊博,如果祖奶奶都救不了甄浔洛,她也不知道该找谁了。看守祭坛的那个族人也不墨迹,匆匆去通报了甄文昭。 “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胆敢用精血强行催动洛珠!让她平日里好好修行,她偏不听!这下倒好,遇到事就拿性命去拼!”甄文昭伸出食指点在甄浔洛的额头,感应着她体内暴动的能量,恨恨地说道。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甄文昭还是祭出自己的洛珠,为甄浔洛缓缓注入能量。“嗯?”甄文昭发现自己的能量居然被甄浔洛的身体排斥了,就好像,一种上位者的不屑。“不愧是最有希望继承洛神传承的人。看来,只能求洛神大人出手了。” “祖奶奶,洛姐姐没事了吗?”见甄文昭收回自己的洛珠,连忙道。“哼,想得到是简单,哪有这么好的事。浔洛这是生是死,我也无能为力了,就看洛神大人能不能显灵了吧。”甄文昭用自己一股本源之力为甄浔洛护住关键窍穴,将其虚托而起,看了甄浔璐一眼。“你们这些小辈,怎么偏得如此不懂事。” “啊!”甄浔璐听甄文昭这么一说,吓得叫出了声。洛神大人显灵,不就是听天由命吧,没救了吗!“祖奶奶!”甄浔璐还想求甄文昭再试一试,可是甄文昭却不等她说话便托着甄浔洛走上祭坛。甄文昭将甄浔洛放于洛神像前,接着在甄浔洛手腕切了一条口子,将血液注入神像前的纹路中。“唉,积攒了数百年的洛神之力,看来又是要耗去不少。” 随着甄浔洛血液的注入,洛神像渐渐蒙上一层光辉,一股庞大而又柔和的力量涌入甄浔洛体内。“祖奶奶,这是,这是洛神显灵了吗?”甄浔璐看着洛神像散发出的光芒,小嘴张得天大。“这不是洛神显灵,这是我族积攒了数百年的仙气!洛神大人飞升之时,恐我族人遭人欺辱,便留下了这一座雕像,在其中埋下自己的一缕仙根,往其中注入仙气。而我族每有大成者仙逝,便会将自身毕生修为注入其中,以此积累,供我洛神族渡过大劫。”甄文昭看着被甄浔洛一丝一丝汲取的能量,心中颇为不舍。“这一次给浔洛修补受损躯壳,怕是要耗费不少仙灵之气啊。这每一缕仙灵之气,都是我族重宝啊。” 一群人就在一旁看着,好在仙灵之气注入之后,甄浔洛苍白的红润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萎靡不振,显然是不用担心了。甄浔璐看着甄浔洛一点点好起来,心理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一张小嘴又开始碎碎念,“洛姐姐也真是的,为了一个人族而已,干嘛要把自己搭上呢,要不是有洛神大人的仙灵之气,这下子可就非死不可了!” “你说什么?人族?”甄文昭听见身边甄浔璐的碎碎念,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不好!”甄文昭本想询问下去,可是甄浔洛,或者说是洛神像却是发生了异变。之间原本是一丝一缕的仙灵之气,此时竟是汇聚成了一道道小流,甚至还有扩张的趋势,开始疯狂涌入甄浔洛体内。 “浔洛!”甄文昭见状疯了般扑上去,试图切开甄浔洛和洛神像之间的联系,却是被反弹而出,好在那股力量最后收了力,倒是没有伤了她。“这样子下去,不只是仙灵之气会被耗尽,浔洛怕是会被这股磅礴的仙灵之气碾成齑粉啊!” “洛姐姐!” 随行而来的洛神族族人纷纷祭出自己的洛珠,不顾本源受损,试图切断洛神像与甄浔洛之间的联系。 “怎么办,根本没有用啊!”洛神族司法长老甄柯戎感到自己的力量就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虽然自己不会受到反伤,可是也不能对对方做出什么有效的阻拦。 “是啊,根本无法触及到这股力量啊!” “算了,都收手吧,洛神大人的仙灵之气与我们同为本源,我们试图阻截它,根本就是徒劳。”甄文昭收回自己的洛珠,她这次是真的绝望了。哪怕甄浔洛天赋再好,可是比起这三百年的仙灵之气,这可是洛神族的救命之根本啊,如今却是二者皆失。 甄文昭看着被甄浔洛吸入体内的仙灵之气,脸上满是痛惜。可是一个时辰后,甄浔洛却还在吸收着仙灵之气,丝毫没有容纳不下的样子。 “这……”甄文昭呆呆地看着甄浔洛,照理来说,没有人能够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可是甄浔洛这样子,不仅没有吃不消,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样子。 “不好,神像要塌了!”甄柯戎突然大喊道。话音刚落,洛神像便轰然倒塌,一股蓝色的光从中射出,窜入甄浔洛的体内。随着蓝光的注入,甄浔洛渐渐睁开了,双眼,看着四周的一片狼藉,“这,是怎么了?” “洛姐姐……”甄浔璐轻声喊了一句,却是不敢靠近,她也知道这次甄浔洛是真的惹了大祸。 “浔洛,你可知罪!”甄文昭心中自有揣测,将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杵,斥喝道。 “浔洛……,浔洛不知所犯何罪。”甄浔洛本想一口反驳,可是看了看四周,她也猜到了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你私去泗水河畔,与河妖争斗,竟然动了本源。宗族为了救下你的性命,毁去了百年积累!现罚你禁足宗祠三百年,反思你所犯下的过失,可有怨言!” 甄浔洛本不愿去受这束缚,可是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那“妖孽”二字。 “浔洛甘愿受罚。” 宗祠外。 “你之前说,浔洛是为了救一个凡人才变成这般模样的?”甄文昭将甄浔璐单独叫来,想详细询问甄浔洛受伤的经过,以及那个凡人的事,她知道那个凡人和甄浔洛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甄浔洛也不会如此这般。 “啊?是的。今天我和洛姐姐偷偷去了泗水河畔……”甄浔璐心里发虚,看着甄文昭的脸色,声音越来越轻。 “继续说!”甄文昭命令道。 “我我,我和洛姐姐本来只是在水里看那个凡人洗菜,可是一只老乌龟突然掳走了那个凡人,洛姐姐便追了上去,和那个老乌龟打起来了。”甄浔璐被甄文昭吓了一跳,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情抖落出来。“哦,对了。洛姐姐还喊那个凡人叫秀姨!而且,那个凡人,她身上有一股仙气,可是又不像是她的。” “好的,我知道了。”甄文昭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拐杖,细细琢磨这件事。 第一百零九章 蜻蜓悄点水 苏未忘了一个人,或者说暂时还没有想起来。 “你说你为什么要替他挡下那一箭,你不是不知道那一箭的威力,他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吗?”雪人站在手术台旁,双手十指在旁边的键盘上跳动着。 他需要操控这些机器手臂,达到一些细微到纳米的数据操作。 “如果他死了,我可能就永远也找不回自己了。”夏子煜躺在手术台上,任由机械手臂在她肩膀的伤口上操作着,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 “这有那么重要吗?让你连命都不要了?”哪怕这件事过去了很久,雪人还是没办法抑制住他内心的怒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是气夏子煜这样子不重视自己的生命,还是气自己的疏忽让夏子煜身陷绝境,他都不知道。 也许会是自责吧。 “重要,如果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夏子煜平视着上方的天花板,每个字都显得没有感情。 可是却有显得如此悲伤。 “那小子死了我们就再找一个线索!没必要为了他把自己逼到死地!”雪人虽然被气得发抖,但是他指尖的跳动却是有条不紊,每一次点击都是那么精确、律动。 “可就是怕他死了,我再也找不到我自己了。”夏子煜闭上了眼睛,不再发话。 累了。 雪人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点一点修复着夏子煜肌肉组织中的电路,尽可能地减少夏子煜的痛苦。 他知道夏子煜是追逐死神的车手,注定了所向披靡。而他,连个车轱辘可能都算不上,毕竟车轱辘还能跟着滚呢。 他只是个换胎的。 “呵呵。”雪人自嘲地笑了笑,手中的。速度快了几分。 就算只是换胎的,那也是这个车队的一部分,怎么可以落后! 一根、两根、三根,雪人就这么为夏子煜编织着血脉网,一盏又一盏的指示灯在他屏幕上亮起,闪烁着绿色的光。 还有最后的寥寥几盏,可是雪人却不敢松懈,手指跳动的速度愈发快,额前泛起不少汗珠。 夏子煜的心跳已经趋近停止了。 “别人都是想活着,可你却总想死。” Enter! “滴,滴,滴……。”几声清响,屏幕上的绿灯悉数亮起,一个接一个。 水到渠成。 “恭喜你,又复活了。”雪人握住夏子煜的手,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恭喜。 这又是让谁能恭喜得了呢? “那小子呢?”夏子煜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没有任何表情。 真是个令人厌恶的皮囊。 “被劫走了,铁门关的人干的。”雪人微微低了低头,有些阴郁。 这人是在他的手里丢的,他也有责任。 “走吧,去把他们接回来。”夏子煜将梵绕着食指转了两圈,脸上又恢复了那个笑容。 这才是我,一个优雅的刽子手。 “不行,你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雪人对着夏子煜肩膀打了个眼色。虽然夏子煜现在已经用皮衣挡住了那里的伤口,但是皮衣后面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那布满线路的地方还是空洞着,没有一丁点儿的血肉。 “请人而已,需要等伤口好了么?”夏子煜将梵收到枪袋中,扬了扬头发。 这该死的傲慢!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那个人和你说的话根本没有依据,我调查了世界上所有的数据库也没能查出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就可以那么肯定?”雪人没有跟着夏子煜,而是站在那,坚定地看着夏子煜的背影。 “夏子煜,你被利用了。” 空气里都充斥着雪人的声音,令人不能再呼吸。 “我不想去讨论这个,也不想去思考。大不了,再死一次?”夏子煜将食指在嘴边抹了抹,染上了些许殷红。 是血还是胭脂?谁知道? “你就不能不要这样子?你知不知道这很让人担心?”雪人看着夏子煜,一脸郁愁。但他知道这样子对夏子嗯是没有用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子说夏子煜了。 “我知道,但是,我已无药可救。不是吗?”夏子煜的声音就像是一块磁石,极具诱惑力,却又让人感觉寒冷刺骨。 无人能答。 “走吧,去接我们的客人回来。” …… …… “让开。”男孩冷冷看着眼前的六个华服男子,掂了掂手中的匕首。 渐渐落下的血珠染红了地面,映出些许影子。 “你先后杀死了三名凡人一名异人,依照《万古界异人法》,理当伏诛!” 理当伏诛,多么义正言辞啊。 如他人所说:正义,好一个冠冕堂皇之词。 “把他交给我,我就收手。让他一个人死,或者我杀了你们,再让他死。选一个。”男孩说完将匕首叼在了嘴里,任由鲜血的铁锈味充斥着他的神经。 以此明志! “我代表华夏西北区异人监管部道山第二支队向你提出警告,放下手中的武器双手举过头顶!如果你有任何的举动我方都将视为武力反抗,就地格杀!” 正义的一方总有办法慷慨激昂。 但并不能代表正义 “我说了,你会死的。”男孩将刀尖插进男人的肩甲中,左手死死扼着他的喉咙,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 这个来自深渊的魔鬼呀,终于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对着这个世界发出了该属于他发咆哮。 “这是我的,你也敢碰?” 又一刀,狠狠刺入腹中。 男人的眼睛死死抵在眼眶上,简直就是要从里面蹦出来一样。 “算了,我原谅你了。” 最后一刀,刺入胸膛。 “但我还是要杀了你的。”男孩将匕首从男人的胸膛中慢慢拔出来,一点也不介意鲜血溅射在他的衬衫上。 这梅花般的点缀,才是我想要的美。 “该回去陪她吃晚饭了。”男孩看了看表,自言自语。 随后就是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 …… “所以,你想说什么?是说你伏家人清高?还是说我们世俗?”徐清染冷视着伏镇,眼中波澜不兴。 天地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猛兽据于道我亦往矣。 “当然不是这些,清高、世俗,不还是世人一张嘴说了算。”伏镇还是握着那把折扇,脸上笑容依旧。 至于他在笑什么,谁知道?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新藏地区呢,不喜欢被人管着,就麻烦二位带着你们的小朋友,离开库尔勒。” 逐客令。 甚至是不及客。 “小朋友?”徐清染有些疑惑,但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除了那两人,也没谁需要他们操心了。 果不其然。 见到苏未的时候,徐清染并没有很惊讶,反而是松了口气。 虽然苏未现在身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枷锁,但是看起来气色还是不错的,她也不用担心不能给恭奉仁交代了。 “就是这个了,带着他走吧。”伏镇对着身边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比了个手势,她们便走到了苏未身边,三两下便取下了他身上的枷锁。 “还有一个呢?”开口的是阮清墨,很生硬的语气。 “并没有,我只救回来这一个。如果还有另一个的话,可能已经遭毒手了。”伏镇随意地甩了一句,背过身去。 “带走他,不要再踏进新藏区,否则我不会再留手了。” 如果死生要有一种颜色,他该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 说有是鲜红。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四散开来,有看地面的,有看着其他人的,也有背身看着墙壁的。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苏未。 番外五章 “洛姐姐!”甄浔洛刚回到水中,甄浔璐便紧紧跟上。刚刚二人斗法时她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她知道,自己如果凑上去,给甄浔洛添乱。甄浔洛没有回应甄浔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也没想到自己用精血强行激发洛神珠会受到这么大的反噬。甄浔洛强行咽下翻涌上喉间的鲜血,向着泗水深处遁去。 “祖奶奶,祖奶奶,救命啊!”甄浔洛狠狠摔落在洛神族祭坛,便晕了过去。甄浔璐伏在甄浔洛身侧,大声哭喊道。好在祭坛总会有三两族人守卫,之前突然有个东西闯进来就已经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怎么回事?” “祖奶奶呢,洛姐姐她刚刚和人打了一架,吐了好几口血,快让祖奶奶来救她啊!”甄浔璐哭得更厉害了,她也不知道谁能救甄浔洛,只是族里只有组奶娘的力量最强大,学识也最渊博,如果祖奶奶都救不了甄浔洛,她也不知道该找谁了。看守祭坛的那个族人也不墨迹,匆匆去通报了甄文昭。 “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胆敢用精血强行催动洛珠!让她平日里好好修行,她偏不听!这下倒好,遇到事就拿性命去拼!”甄文昭伸出食指点在甄浔洛的额头,感应着她体内暴动的能量,恨恨地说道。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甄文昭还是祭出自己的洛珠,为甄浔洛缓缓注入能量。“嗯?”甄文昭发现自己的能量居然被甄浔洛的身体排斥了,就好像,一种上位者的不屑。“不愧是最有希望继承洛神传承的人。看来,只能求洛神大人出手了。” “祖奶奶,洛姐姐没事了吗?”见甄文昭收回自己的洛珠,连忙道。“哼,想得到是简单,哪有这么好的事。浔洛这是生是死,我也无能为力了,就看洛神大人能不能显灵了吧。”甄文昭用自己一股本源之力为甄浔洛护住关键窍穴,将其虚托而起,看了甄浔璐一眼。“你们这些小辈,怎么偏得如此不懂事。” “啊!”甄浔璐听甄文昭这么一说,吓得叫出了声。洛神大人显灵,不就是听天由命吧,没救了吗!“祖奶奶!”甄浔璐还想求甄文昭再试一试,可是甄文昭却不等她说话便托着甄浔洛走上祭坛。甄文昭将甄浔洛放于洛神像前,接着在甄浔洛手腕切了一条口子,将血液注入神像前的纹路中。“唉,积攒了数百年的洛神之力,看来又是要耗去不少。” 随着甄浔洛血液的注入,洛神像渐渐蒙上一层光辉,一股庞大而又柔和的力量涌入甄浔洛体内。“祖奶奶,这是,这是洛神显灵了吗?”甄浔璐看着洛神像散发出的光芒,小嘴张得天大。“这不是洛神显灵,这是我族积攒了数百年的仙气!洛神大人飞升之时,恐我族人遭人欺辱,便留下了这一座雕像,在其中埋下自己的一缕仙根,往其中注入仙气。而我族每有大成者仙逝,便会将自身毕生修为注入其中,以此积累,供我洛神族渡过大劫。”甄文昭看着被甄浔洛一丝一丝汲取的能量,心中颇为不舍。“这一次给浔洛修补受损躯壳,怕是要耗费不少仙灵之气啊。这每一缕仙灵之气,都是我族重宝啊。” 一群人就在一旁看着,好在仙灵之气注入之后,甄浔洛苍白的红润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萎靡不振,显然是不用担心了。甄浔璐看着甄浔洛一点点好起来,心理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一张小嘴又开始碎碎念,“洛姐姐也真是的,为了一个人族而已,干嘛要把自己搭上呢,要不是有洛神大人的仙灵之气,这下子可就非死不可了!” “你说什么?人族?”甄文昭听见身边甄浔璐的碎碎念,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不好!”甄文昭本想询问下去,可是甄浔洛,或者说是洛神像却是发生了异变。之间原本是一丝一缕的仙灵之气,此时竟是汇聚成了一道道小流,甚至还有扩张的趋势,开始疯狂涌入甄浔洛体内。 “浔洛!”甄文昭见状疯了般扑上去,试图切开甄浔洛和洛神像之间的联系,却是被反弹而出,好在那股力量最后收了力,倒是没有伤了她。“这样子下去,不只是仙灵之气会被耗尽,浔洛怕是会被这股磅礴的仙灵之气碾成齑粉啊!” “洛姐姐!” 随行而来的洛神族族人纷纷祭出自己的洛珠,不顾本源受损,试图切断洛神像与甄浔洛之间的联系。 “怎么办,根本没有用啊!”洛神族司法长老甄柯戎感到自己的力量就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虽然自己不会受到反伤,可是也不能对对方做出什么有效的阻拦。 “是啊,根本无法触及到这股力量啊!” “算了,都收手吧,洛神大人的仙灵之气与我们同为本源,我们试图阻截它,根本就是徒劳。”甄文昭收回自己的洛珠,她这次是真的绝望了。哪怕甄浔洛天赋再好,可是比起这三百年的仙灵之气,这可是洛神族的救命之根本啊,如今却是二者皆失。 甄文昭看着被甄浔洛吸入体内的仙灵之气,脸上满是痛惜。可是一个时辰后,甄浔洛却还在吸收着仙灵之气,丝毫没有容纳不下的样子。 “这……”甄文昭呆呆地看着甄浔洛,照理来说,没有人能够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可是甄浔洛这样子,不仅没有吃不消,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样子。 “不好,神像要塌了!”甄柯戎突然大喊道。话音刚落,洛神像便轰然倒塌,一股蓝色的光从中射出,窜入甄浔洛的体内。随着蓝光的注入,甄浔洛渐渐睁开了,双眼,看着四周的一片狼藉,“这,是怎么了?” “洛姐姐……”甄浔璐轻声喊了一句,却是不敢靠近,她也知道这次甄浔洛是真的惹了大祸。 “浔洛,你可知罪!”甄文昭心中自有揣测,将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杵,斥喝道。 “浔洛……,浔洛不知所犯何罪。”甄浔洛本想一口反驳,可是看了看四周,她也猜到了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你私去泗水河畔,与河妖争斗,竟然动了本源。宗族为了救下你的性命,毁去了百年积累!现罚你禁足宗祠三百年,反思你所犯下的过失,可有怨言!” 甄浔洛本不愿去受这束缚,可是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那“妖孽”二字。 “浔洛甘愿受罚。” 宗祠外。 “你之前说,浔洛是为了救一个凡人才变成这般模样的?”甄文昭将甄浔璐单独叫来,想详细询问甄浔洛受伤的经过,以及那个凡人的事,她知道那个凡人和甄浔洛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甄浔洛也不会如此这般。 “啊?是的。今天我和洛姐姐偷偷去了泗水河畔……”甄浔璐心里发虚,看着甄文昭的脸色,声音越来越轻。 “继续说!”甄文昭命令道。 “我我,我和洛姐姐本来只是在水里看那个凡人洗菜,可是一只老乌龟突然掳走了那个凡人,洛姐姐便追了上去,和那个老乌龟打起来了。”甄浔璐被甄文昭吓了一跳,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情抖落出来。“哦,对了。洛姐姐还喊那个凡人叫秀姨!而且,那个凡人,她身上有一股仙气,可是又不像是她的。” “好的,我知道了。”甄文昭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拐杖,细细琢磨这件事。 番外六章 “国师,收手吧。”一个虚影从柳道明体内飘出,挡下柳道明的攻击,与柳道明对峙。“怎么,终于舍得现身了么,”柳道明看着眼前的虚影,并不意外,就好像是早有预料。”在我灵台寄居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敢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我灭了仙族,毁了三界的时候再与我举杯同贺呢。“ “你不可能成功的,收手吧。“那道虚影愈发凝实,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愈发怕磅礴。“身为人皇,我万万不会容许你肆意伤害我的子民!” “呵呵,何必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我都知道你只是是为了那个女子罢了。”柳道明嘴角噙笑,汇聚起一股更为庞大的力量,朝着虚影砸去。“前世,你护不住她。今生今世,你犹是护不住!” “前世,我赵孟疏逆不了天,改不了命,救不了她。今生,我赵孟疏亦是逆不了天,改不了命。但我,舍得了自己,亦护得住她!”赵孟疏身上泛出一圈紫金色光晕,将虞锦三人笼罩其中,为她们挡下混乱的能量冲击。“你带着她们,速速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绝对不能让这魔头吸取到秋月身上的能量,否则人界将遭受灭顶之灾。届时,尔等诸妖族也难逃灭族之祸!”说罢,给甄文昭注入一股紫金能量,“这魔头实力早已逆天,若不是因为他没有完整的魂魄,我也拦不住他。这次我献祭了仙帝遗留人界的仙根,方能与其抗衡,至于能将其拖住多久,我也没有把握。” 随着那股能量注入体内,在甄文昭筋脉中肆虐的狂暴仙力终于被压制下来。甄文昭聚起残存的妖力,卷携着虞锦共和苏秀二人,逃窜而去。百年前的柳道明便屠尽了诸族大妖。百年后的今天,他怕是真的有了灭世的能力。甄文昭带着虞锦和苏秀,疯狂地朝着泗水深处掠去。就算是身死,也要让族人先行准备,若是大劫来临,能躲藏住一时便是一时。 “她走不了的。”柳道明看着甄文昭带走虞锦,并没有就气急败坏,反而是出奇的冷静,“那滔天的金乌之力,可不是躲得远就能够藏住的。”柳道明忽然收了手,就这么和赵孟疏在一间小屋子里对峙着,看起来就像个凡人一般。“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缕残魂。”赵孟疏也收敛起自身的气息,二人就如同老友一般,平平淡淡地交流着。“当年你闯入我族圣地,与我族八位半仙老祖宗激战,险些被他们借助圣地阵法斩杀,只为了夺走当初人母女娲补天时遗留的五彩石碎片。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那天夜里,占星师告诉我,紫微东移,贪狼北据,太微隐其色。这本是天灾人祸的预兆,可是很巧的是,你府上却有一股气息遥遥与天市相连,制约了天狼,才避免了这场灾祸。自从那顽猴捣毁南天门后,除了有仙族仙根的大族,人界早已无飞升的可能,更不用说有着能与天地共鸣的力量。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 “那为什么不暗中将我杀死?你们人族,最擅长的不就是这种心口不一的龌龊事了么?”柳道明不屑地说道,“这百年来,我为了追寻金乌的下落,走遍了人魔两界,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妖,魔。你们人族常说妖族生性凶残,魔族生性邪魅。可反观你们人族,才是最恶毒。你们人族的文人,凭借一尺朱笔,可以肆意黑白,误人生死;只听说你人族有手足相残,不听说妖族有同族谋害;也只有你们人族,有生啖同族血肉。我且问你,这种十恶不赦的邪族,为何能立于世间,为之第一大族!” “人族不都是那样子的。人族有济世救民的大儒,也有卖身救母的孝子。世事总有黑白两面,并不是所有事都和你想的这般。” “那我该如何去说!女娲娘娘该如何去说!”柳道明怒吼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德高望重的人皇,将我炼制出来,只为了给你们征战沙场,一统三族!女娲娘娘下凡予我生命,而你们却看着身陨魂灭!如果不是她,你们人族早该灭族了!可你们却看着她牺牲了自己,在之后更是举族相庆!你们人族,还有那卑鄙的仙族,都该死!” 赵孟疏看着柳道明,一言不发。柳道明对人族成见太深,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了。而且,人族的确有负于他。 “哼,没话说了吧?可我还有!你们没想到吧,我一个尸傀,居然也能生出灵智。这就是天网恢恢,是天道,让我来清理门户,将你们这些杂碎从这天地间清除出去!”柳道明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双目通红。柳道明本还是一个正派道人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超脱于世的飘然之感。而此时,却实打实是一个杀气涛天的魔头。柳道明轻蔑地看着赵孟疏,不屑道,“怎么样,可是蓄势足够了?我快没有耐心了。” “请。”赵孟疏洒脱一笑,这一击,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他都将魂飞魄散。但他已经满足了,这缕残魂,能再见她一面。也不知来世的自己,身在何处。前世自己感知到国师的图谋不轨,故在临终前出此下策,生生撕开了自己的魂魄,将其中一部分寄居在国师的灵台之中。回想起撕裂灵魂的痛苦,赵孟疏灵台一清,他知道自己不该出神的。 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是仙力,而是灵魂。 赵孟疏本已凝实的身影又虚幻起来,但身上的紫色光晕却是愈发耀眼。“这下子,连来生也不能有了。”赵孟疏自言自语了一句,便义无反顾地完完全全消散了自己本就飘摇不定的那一缕残魂。柳道明冷哼一声,也不反抗,任由赵孟疏的虚化的灵魂闯入自己的灵台。“就算你知晓我是一个没有本根的灵体又如何,哪怕没有真真正正的魂魄,我也不会再沦落为尔等宵小之徒的傀儡!我,早已无惧于天地!”柳道明恨恨地吼道,当年魅妖族圣女那一句“你终不过是一个没有魂魄的傀儡罢了”深深刻在他的心头,百年千年也不曾忘。“我不是傀儡!” 番外七章 “可惜了,这人间有什么好的,如果你愿意与我联手,我大可让你入主我的灵台。可惜。”柳道明看着消散在空中的赵孟疏,语气中竟是有些许惋惜。他曾在赵孟疏手下做了二十年的国师,看着他将南庭国带向鼎盛,人族的实力隐约有恢复千年前的迹象。在人族磅礴的气运冲击下,天道之印日益松动,照此而去,不出百年人族将重现数百仙人联袂登天的壮观景象。“百年前我不杀你,只是看你虽为人皇,却宅心仁厚,不曾做过侵害他族,仗势欺人的龌龊勾当。而如今,我也是不愿杀你的。可你自己却用魂魄与我对阵,真当我还是百年前那个只有灵智而无慧根的傀儡么?” “逃到哪去?” 甄文昭带着二人疯狂逃窜,眼看就快到达泗水深处,耳畔却传来了这令人绝望的声音。甄文昭还想驱动妖力加速逃窜,可是体内那股仙力却是躁动起来,身边的空间也开始扭曲,形成一个牢笼,将三人禁锢其中。 “你堂堂诛妖战仙,为何不肯放过她一个女子!”甄文昭自知已经回天无力,只能徒劳的作此挣扎。“女子?呵呵!”柳道明冷笑出声,“你只知她体内有冲天仙气,但你可知,她体内的仙气,从何而来?”柳道明不等甄文昭回答,自问自答到,“她体内的乃是金乌!天帝之子!这可不是那些残破的仙根,这是可一个完完全全的仙族魂魄,这几世轮回一过,原来魂魄中的宿慧已经消磨殆尽,一个没有宿慧的仙根,这世间谁不想要!而且,这金乌,可是有着你们妖族血脉。”随着柳道明一字一句地吐出,他语气中的贪婪已经掩盖不住,整个面庞都有些扭曲。“有了这仙根,我才能让她完完全全活过来,我才能破开南庭界的限制,我要让这整个南庭仙界,血债血偿!”柳道明双目渐渐变为紫色,身上的魔气疯狂地倾泻而出,席卷在甄文昭身周,仿若要将其生生碾碎一般。“我再告诉你吧,百年来所杀的那些妖魔人类,他们的精魄,我可不曾浪费,当真是美味无比呢,哈哈哈。” “你!”甄文昭一开口,尚吐出一个字,便被那磅礴的仙力挤压得吐出一口鲜血。“我还记得,当初你们洛神族也出过一只孽畜,勉强算是个地仙境界的妖仙吧,是不是,右眼下还有一个泪痣?唉,死的太快,我都不记得了呢。”柳道明挑衅地看着甄文昭,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全身都被紫黑色的魔气覆盖,之前的那种浩然正气已经荡然无存。“也多亏了那帮仙族,我才能将仙魔之力融为一体,待我吞噬了金乌化了妖力,三界之中谁能与我为敌!”柳道明狂笑两声,不再与甄文昭废话,这种小妖,说杀,那便杀了。 甄文昭自知妖力在柳道明面前就如同虚无,便散去所有妖力,试图用血脉中最后的一丝仙力挣扎一番。不料在她散尽妖力时,体内那股属于赵孟疏的仙力突然涌动起来,融入了甄文昭的筋脉中。甄文昭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来自洪荒的力量在奔涌,随着这股力量越来越汹涌,甄文昭的容貌也开始返老还童,直到她变成一个芳妙龄女子,这股力量才停歇下来。柳道明看着这一切,也不阻止,百年的人界无敌,太过寂寞了。 “水,万物与生。”感受着身边的水元素,甄文昭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这一刻,她有了一种融于天地的舒畅感。“吸收了那残破的仙帝仙根,又激发了体内洛神血脉,倒是堪堪能与我过上两招。”柳道明吐出一口魔气,右手虚化出一把刀,直指甄文昭。“你的精魄,我要了。” “嗯?”甄浔洛自从吸收了洛神像之后,与水元素的亲和力大大提高,不论是修炼,还是对谁的控制力,都大大提高,除此之外她能清晰感受到洛神族周遭水域中的能量波动。而刚刚那股能量波动的强大,是她从未见过的。甄浔洛快步走到宗祠前,却又犹豫起来,自己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的,可是那股能量中,她能感觉到有一部分是与她同出一脉的,这让她不能不管。 “来人!”感受着那股同脉能量逐渐衰弱,甄浔洛心里越来越不安,与她同出一脉的,那必然是洛神族,而族内能达到那个层次能量的,除她之外再无一人。除非,那个人献祭了灵魂,强行使洛神降临,寄宿在她身上。“洛姐姐,怎么了。”之前甄文昭让甄浔璐看着甄浔洛,她便在门外一直守着,一听见甄浔洛叫喊便赶了过来。 “祖奶奶呢?” “啊?祖奶奶,祖奶奶之前找我询问了那天发生的事,后来便不见了,可能是去找那个人族了。”甄浔璐生怕甄浔洛责怪她“出卖”了她,一时间支支吾吾,不敢说出来。 “欸,洛姐姐,你又要去那儿啊?”甄浔璐话刚说完,甄浔洛便暗道一声不好,飞驰而去。她心中的担忧,终是成了真。 “呵呵,天上神仙,也不过如此嘛。借了你半数修为又如何,我看你能不能再接下这一招!”肆意打压着觉醒后的甄文昭,柳道明内心无比的舒畅,“哈哈哈,这种肆意凌虐仙族的感觉,真是痛快啊!不过,你只是个伪仙,等我破了天道桎梏,我会让每一个仙族受到应有的惩处!”在柳道明的疯狂打压下,甄文昭周身的气机迅速消散,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有一战之力,可哪怕是觉醒了体内血脉,她也只能是堪堪坚持,连接下柳道明的攻击都做不到。每交一次手,她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结束了。”柳道明显得有些兴趣盎然,他早已厌倦了凌虐他人的感觉,除了真正的仙族,其他的在他眼中不过是尘土。 甄文昭不舍地看了一眼这人世间,任由体内的仙力奔涌而出。她不知道这种自毁元神的方式能不能伤到这个魔头,但她绝不容许自己成为这个魔头的食物。 番外九章 “啧,这可不行,我的就是我的。”柳道明眼露戾色,强行催动体内魔气,生生压制了甄文昭的自毁。柳道明咽下一股鲜血,嘶哑着声音道,“没想到,小小蝼蚁竟然以这种方式伤到了我。” “出来吧!”柳道明幻化出一只巨手虚扣在甄文昭灵台,将甄文昭的精魄生生扯出了她的肉身。“哈哈哈,斩妖除魔,为吾天命!”甄文昭痛苦的嘶喊着,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感受着灵魂抽离的痛苦。 柳道明抽出甄文昭的精魄后并不急着吸收,只是将其禁锢在掌心,随意地悬浮在水中,等待着。 甄浔洛感知到柳道明的那一刻,柳道明也感知到了她,所以他在等待着。百年来他都没能放手一战,今天居然有数次酣战的机会,这使他感到十分舒畅。 “你终于来了。”柳道明挥手挡下甄浔洛的试探攻击,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出全力吧,否则可就没机会了。” “你想做什么?”甄浔洛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急迫,她只是薄情,却不是无情。甄文昭看着她长大,她不可能任由柳道明就这么让甄文昭魂飞魄散。“我们不过是小小洛神族,你实力滔天,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既然你都知道自己不过是小小洛神族,你也敢质问我?”柳道明轻笑一声,当着甄浔洛的面,将甄文昭的魂魄一把捏碎。“愤怒吧,疯狂吧,让我看看你能达到什么地步。” “族姥!”甄浔洛凄厉地喊道。她对着水中飘散的碎影伸出手,想要紧紧抓住它,不让它流走,可是不论如何她都无法穿过柳道明的魔气屏障。甄浔洛突然意识到,这一次,她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一滴泪珠从甄浔洛眼角滑落下来,没有下沉,也没有上浮,只是就这么悬浮在水中,也不与水融合。 “我出生之时,父母便因我而死。长辈皆惧我,同辈皆厌我。我以为我早已孤家寡人……”甄浔洛双眼微阖,将字句轻轻地吐出,如泣如诉,如歌如颂。整片水域都随着她的哭诉沸腾起来,像是护卫君王的仆从。 “可是如今,我才明白,为我族类,其心必通。”甄浔洛依旧是闭着眼歌颂着,声音凄美而悠扬,仿佛在诉说着积攒了千万年的愁苦。随着歌声越来越凄厉,甄浔洛周身笼罩的光芒越来越浓郁,让原本就清秀的甄浔洛多了一分圣洁。 “这才算,有点意思。”柳道明将外放的魔气收回体内,回复着连续战斗带来的损伤。“今天,可真是惊喜啊。” “族人视我为祸,世人视我如灾,世间无处可容身……”随着甄浔洛的吟唱越来越激昂,柳道明感受到了周遭水元素对他的排斥,甚至是压迫。这一刻,整片水域,都变成了他的敌人。 他要对抗的,不只是甄浔洛一人,而是这一方天地! “可真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柳道明微微摆了摆手,感受着那股压迫的力量,自言自语。“可是,和百年前那一场比起来,还是太弱了!” 柳道明猛然合掌为拳,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从掌心迸射而出,散向四面八方,一条条幽黑色裂纹随着力量的扩散蔓延开来。面对一方天地的威压,他没有选择规避或是别的什么办法,他只是以最简单的方式,一力破万法! 柳道明不断地朝着四周挥拳,将这一片的空间一点一点轰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甄浔洛,披肩长发飘散开来,好不疯魔! “我以空拳,屠尽仙人!”柳道明闪身冲向甄浔洛,厚重的拳风带起一道道裂痕。 看着眼前的人影在自己拳下碎裂,柳道明心中满是畅快,这满天仙神,都该杀!柳道明看着甄浔洛的双眼满是狂热,他要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个半仙消散在他的手中! 可是,他倾尽全力的一拳,却没能让甄浔洛烟消云散。拳风所带起的裂纹皆在甄浔洛面前不抵一寸的距离停止了,而他眼中的破碎,只是甄浔洛面前的那壹方空间破碎。 柳道明一拳又一拳地轰击而出,虽然没有之前那一拳的毁天灭地之势,却也能将空间撕裂。 “不可能!不可能!”柳道明突然明白了,不是他不能撕裂空间,而是他被锁定在了一个范围内,就算他把这个范围内的一切都湮灭,他也伤不到甄浔洛分毫。 “不可能!”柳道明不相信自己会输给这个女人,一拳一拳轰在镜面上,试图强行突破。 “还不走,你是在等死吗!”柳道明暗红的双目突然恢复过来,疯狂喷~泄的魔气也消散了。“这不是她的力量,再不走你我都会死在这里!”柳道明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一股力量从柳道明的中庭席卷而出,强行从这一方凝固的空间中逃窜而出,连带着苏秀一起卷走。 千里外尸窟。 “你怎么出现了。”柳道明看着眼前的游魂。“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能够威胁到你的么?” 这个游魂叫赢勾。 “那个女人身上,有盘古的气息。”赢勾的身形渐渐凝实,泛起一股股尸气。 “盘古?怎么可能!盘古在破开混沌之时就已经死了,魂魄也化作了天道桎梏,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盘古的气息!” “盘古是死了,可他的魂魄没有全部消散,而是留存了三股。其中一股化作了人皇,一股化作了天帝,还有一股,化作了你,蚩尤。”赢勾 “我不是蚩尤!”柳道明低喝出声,这是他的逆鳞。 “你有的只是蚩尤的肉身,而蚩尤的魂魄,早已不在你身上。”赢勾无视了柳道明的威胁,语气中的不屑显而易见。“只是没想到,蚩尤之魂居然会在一个妖身上。放心吧,当初黄帝斩杀蚩尤之时,蚩尤之魂已经被轩辕剑吸收了不少,那个女人身上的,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 “而且,那块水域里,应该有盘古遗物。否则仅仅是一缕残魂,远远做不到封锁空间。而且,”赢勾的声音顿了顿,转而看向了角落的苏秀,“这不是还有她么。” 洛神族。 “洛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祖奶奶她怎么会死了?”甄浔璐湿着眼,对着甄浔洛哭喊,身后数百族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责怨却是让甄浔洛感到心寒。 族人视我为祸,世人视我如灾。 “族姥不在了,从今以后我就是族长!所有族人,不允许擅自离开族地!”甄浔洛很难过,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那个人告诉她,出了族地,她便没有任何手段能与柳道明一战。 “你一个小辈,凭什么你做族长?”一个长老终究是没能忍住,对着甄浔洛高喝出声。 第一百一十章 扶苏三叩首 “就这么走了?”徐清染摸了摸指间的铜钱,有些凉。 许久没去温养它了。 “你们回去,我留下。” 这才该是苏未。 “那行,这个留给你,别说我们没有帮你。”徐清染将手中的铜钱抛给苏未,捻了捻手指。 阮清墨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苏未走远。 “你有什么计划?”他看着徐清染,语气是那十几年养出来的信赖以及肯定。 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先回去呗,这里是他的根基,我们还能和他正面对抗不成。” 语罢,一辆车停在二人面前,司机为他们打开了车门。 他永远不知道她能算到哪一步。 但信任这种东西,不会因为看不透就退缩,心底的信任胜于一切猜忌。 “老师想见你们。” …… …… “就该连你也射下来。”羿眯着眼,目光聚集于天上的太阳。 他知道,这不同于其他金乌,这是一个人的眼睛。 帝俊之子,算哪门子神仙? “国之射师大羿,不知来找我何事?”一只盘羊站在羿的面前,用背上的眼睛看着他。 《山海经?南山经》云︰“又东三百里,曰基山,其阳多玉,其阴多怪木。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bo yi伯夷谐音),佩之不畏。” “想再见见她。”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大羿也一样。 “可是她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战,死在你手里。”猼訑眨了眨眼,看向大羿的眼神有些讥笑。 盖世英雄又如何,不还是负了她。 “我想见她。”大羿没有试图辩驳,只是又一次重复他说过的话。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想要什么,恐怕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不见!”猼訑低吼了一声,戒备地看了一眼后羿背上那把红色的长弓。 后羿弓,可射下一切。 死斗,一触即发。 “我可以等。” 大羿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满目之上皆疮痍。 突然没了那射日的心思。 “哼。”猼訑冷哼了一声,闭上眼不再去看大羿。 一个怨,一个哀。 …… …… “到了。”王诩腾空于骊山的正上方,衣带飘飘。 扶苏也就这么随着他,立于云巅之上。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子看骊山了。如今的骊山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模样,更多的是人造的景观,以及一些若有若无的影子。 只有这云峰,浩瀚似当年。 “是他么?”拎着锤子的男人就跟在他们后面,不过脚下多了些惨白色的雷霆。 他一开口,就连周遭的风也安静了不少。 “是他,可惜了。”王诩摇了摇头,说着一些扶苏不懂的话。 可他却能猜到些许。 “不进去么?”男人掂了掂手里的巨锤,眯了眯眼。 他最喜欢的就是战斗了。 “呵呵,不急。”王诩抚了抚须,看向了身后的扶苏。 这个老人,太能够捕捉人心。 扶苏沉默了,沉默着,沉默许久。 “进去吧。” 该离开了,也该结束了。 再见到它的时候,眼中果然是多了些灵气。 可这并不值得喜悦。 “父皇走了。”扶苏对着空气,也不知道在对谁说。 偌大的阿房陵宫,只有中间那一个缺肢断腿的人。 高达丈许,足有千斤。 “该谁来出手?”男人看着王诩师徒二人,有些跃跃欲试。 他想试试这上古神尸的肉体可否强横及他。 “让他自己来吧,也该了却一个心结。”王诩看着扶苏的背影,双手负到了身后。 “我一直以为下界没有你不知道的事,今天看起来,也不过如此。”男人没有收回手里的锤子,但也没有了想要挥舞它的样子,就那么任由它垂在那儿。 “上界你尚有不知道的事,下界有我不知道的,情之所以罢了。”王诩缓缓闭上眼,摈去了周身感知,只留灵觉,遨游天地。 “麻烦。”男人把锤子往身下一放,坐在了上面。 如与平地。 扶苏来到据比之尸身前,看着他,眼中的情愫好似天上流云,随风四散,捉摸不透。 “秦历十七年,您授我名以赵扶苏,以追念母亲。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既见扶胥,如见郑妃。” 双膝不跪天或地,只拜高堂至双亲。 据比之尸盘膝坐在地上,头颅折断了仰在背上,需要弓着背才能让视线尽可能地看向前方。 “秦历二十九年,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杀人。当您拧下匈奴刺客的头颅时,我看见了您眼中的冷酷。” 一叩首。 “也是那时候,我明白了什么是君王。 老师曾问我何为君王之爱,我说是雨露均撒、泽被苍生。老师没有斥责我,却也没有赞同我,只是笑了笑,没有给我答案。 如今,我是知道了君王之爱。 君王之爱,是要雨露均撒、泽被苍生,却也要有一念生杀、君领天下。” 二叩首。 “秦历三十七年,您贬我至边疆,交与蒙恬将军,世人皆斥您不公、怨您昏庸,甚至是冠您以坑儒焚书之罪。可那救世一战,却无人可知。 您曾以事言于我,备我以君王之道。” 三叩首。 父与子之孝,臣与君之忠,少与长之礼,三者于是,皆为所以。 以可动天地。 据比之尸不知是因为他这三叩首所惊动还是被其踉跄悲戚所唤醒,他匍匐在地上,眼中是一种常人不能明白的悲伤。 “呵……呵……呵……”沙哑的嗓子,模糊的声音,含糊的意思。 “儿臣,参见父皇!” 重重一跪,好似在那咸阳城下。 “嗷!”据比之尸直扑扶苏,仅剩的那只手也不知想要抓些什么,就这样朝着扶苏伸了过去。 王诩注视着扶苏,没有出手。而他身边的男人只是看着别处,就好像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 对于他来说,这种事的确不值得去注意。 “君王之爱,福泽苍生。” 拔刀,挥出。 扶苏紧闭着眼,不去看据比之尸身上的伤口,燃烧着的青焰在刀刃上游走着,将他脸色映的惨白。 贤阳,这把刀的名字。 思我咸阳,于我贤阳,以贤持阳,寄予书章。 可是,不见咸阳,不见贤阳。 “君王之爱,舍身成仁!” 又一刀,斩向据比之尸,长长的刀影在空中拖拽出一条灿烂的尾焰。 如此笔直,没有丝毫的掩饰。 “唉,可惜了。”王诩摇了摇头,眼皮也耷拉着。 不去插手。 “呵……”也不知据比之尸是如何出的手,那道刀光就这么消失在了空中,像是突然死了一样。 突然死了。 “果然是,迷失了。”王诩彻底闭了眼,收了心。 可惜了。 “父皇……”扶苏又怎会看不见据比之尸眼中的狡黠,他心中的悲痛才该是在场人中最重的,也是最容易失神的。 无形之息,弥漫开来。 万物皆寂。 “君王之爱,无畏于心!” 扶苏迎着那股气息,上前一步。 无惧,无畏。 静静地,品尝死亡。 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状态,并没有那么恐惧,却也没有那么痛快。就好像是睡醒了,一觉自然醒,很通透,很清亮,看什么都清楚了不少。 包括看自己。 扶苏就是这样子时而看着自己,时而又看着对面的据比之尸,不急着动手,却也不会不动手。 时间在这领域中,也失去了生命,变得脆弱不堪。 “你可能不记得我,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智慧,但我记得你。”扶苏将一把将贤阳甩出领域,差在了石缝中。 他不想看着这把神兵就这么毁了。 “我已经被你杀过一次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让我杀了你 若不是被你杀了一次,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回雪,你还好吧?”扶苏摸了摸手腕上的绒羽,在心中低声问了一句。 他不确定毕方对据比的免疫性。 “放心吧,他只是据比那家伙创造出来的,对我构不成威胁。”回雪那童子般的声音从扶苏心底传出,很是不屑。 堂堂上古创世神之一的毕方,怎会惧怕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异兽。 “你真的能下手么?”很难得的,回雪居然是有些关心起扶苏来。“以前我可没见你有那么果断。” 就算是自诩超脱的冥,于他眼里其实也只是一个不敢自认的俗人,只有此刻的扶苏,才算是通透了些。 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两千年。 “我背后便是大秦子民,民贵君轻,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父亲若还有知,他也会同行于我。” 父亲,而非父皇。 “也行罢,你且去好了。”回雪没有阻拦扶苏,而是就这样回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许本就没有意思。 也罢。 何人何叹凭何起,不问不知不归思。噼噼啪啪 若是这一记手刀可以再快些,那便是连破风声也不会有。 追赶不上。 没有刀刃相对,没有烈火雷霆,有的只是一刀破风而来,踏风而去。 “君领天下,国泰民安。” 扶苏将泛灰的右手背到身后,弹了弹指,脸色上还是不动风波。 如何成,如何败,还未定子! “金势?千川!” 羽翼,开! 据比乃是生命之神,属木属性。金木水火土,故当以金克木! 且以羽翎作流水,川河道道绽英眉! 这万水千山,多半是我一人看。 可,却再不留有遗憾! 贤阳再出手! 一刀,直穿据比之尸的胸膛,透出了扶苏满眶的泪。 “君王之道,民贵君轻,死生所以!” 十二字,哀声抢地。 “大秦子民,恭送始皇!” 万千人俑在这一刻都跪倒在了地上,一个个都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儿臣扶苏,恭送父皇!”泪怆之中,刀剑归鞘。 其实扶苏知道,他杀的终还是他的父皇,若不是嬴政残魂压制住了据比之尸的灵,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诛灭据比之尸,恐怕是要同归于尽。 “师傅……”这一声师傅,总算是叫出了口。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都结束了。”王诩看了一眼瘫倒一旁的据比之尸,眼神中有些许的欣慰。 足足两千年,扶苏终于是让他满意了一次。 但这也意味着,他要承担起更多的事。 “结束,不过是新的开始罢了。”男人将屁股下的锤子抽出来丢在扶苏面前,语气并不是很愉快。 “来吧,让我杀了你。” 轻而言生杀。 “……”扶苏死盯住男人,却没有开口。 这种时候只有傻子才会问为什么。 但自有人会问。 “昊天,你想做什么!”王诩从青云上一跃而下,手中的拂尘纷然四起,在身前扫出一片清净。 但却扫不退那个拿着锤子的男人。 扶苏拈了拈手指,一根青色翎羽在他指间缓缓滚动着,流火悄然。 从男人刚来的那一刻他便有所预感,只是因为察觉不出男人身上的气机变动而作了罢。而且哪怕此时男人已毫无掩饰地直述杀意,扶苏还是没能察觉出他的气机。 不愧是昊天! “我自己做错的事,自然是我自己来补救。”昊天没有给王诩解释,话音未落手里的锤子便横冲而来,带着那天地为倾的威压。 缓慢的一锤,却撕开了天地。 “荒谬!”王诩拂尘轻甩,袖袍中不断有黑白子飞出,直击昊天。 是以为拂尘清扫混沌,是以为黑白落子阴阳。 清明! 这是两个世界最强者的交锋,没有所谓的天崩地裂,也没有骇人的暴雨雷霆。有的只是一缕轻风,一抔烟尘,风吹烟尘散,烟尘随风飞。 归于天地。 “真没想到你会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可。”昊天握着锤子,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像之前直述要杀死扶苏一样,直述这个事实。 无后话。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的,放弃吧。”王诩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昊天想说的话根本不需要他去问,而昊天不想说的他也一句都不会透露。 那就只能以坦然敬坦然了。 “问。” 王诩食指倒扣在拂尘上,大拇指相抵上指,由指节自上而下压着拂尘柄木,使得其前段可指向昊天,而尾部则指向自己。 问,问道、问心、问世。 以心法问力法。 “虽然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可以试试。”昊天缓缓挥动着手里的锤子,语气是不变的淡漠。 没有冰川那样的凛冽严寒,只是像一棵古树,有着万古长存的沧桑。 随后就是面无表情的一锤。 这一锤落下时,九州大动,无形之中被什么牵引着,咆哮着。 “睡醒了?”昊天瞥了一眼天际,手中的巨锤去势不减。 就算是九州震动又如何呢,天上地下,哪里是他昊天不能霸道的地方? 隐约之中的怒吼愈发清晰,但是昊天手中的巨锤也已然落下,悍然砸向了王诩的问道之音。 “吼!”怒吼,喷涌而出,却不是自九州天地而来,而是来自王诩之口。 就如昊天所说,他是被万古界所认可的人。 “你不要出手,你的力量还没触及到那个层次。”王诩没有回头,但是他却能够知道扶苏的一举一动。“他可是天帝,远不是你体内那一点毕方之灵就能匹敌的。你且在一旁好好看着,对你会有所裨益。” 话音刚落,王诩身影虚晃,扶苏的身前登时只留下一缕青烟。 “望。” 望山,望水,望天源。 “万物皆息。” 这四个字就像是四字咒令,言出即法。 这世间万物在王诩的眼中其实早已是烂熟了它的行迹,每一个事物在他眼中都有自己的命定轨迹,如果只是想要看出它们的一切,他根本不需要开启天眼。 但是此刻,他要面对的,乃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而且还是天界所认可的人。 以世界之力,洞察世界之神。 “嗯?”昊天敏锐地察觉到了王诩这一击的巧妙,简单的一个“问”字从他嘴中传出便化作了一道无声而有力的声波,直击昊天锤。 看似对冲之力,却是避过了昊天锤的巅峰,从其侧面游走,直袭昊天面门。 但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王诩得逞,那就不会是昊天了。 昊天左手下摁在右手手背,强行在右臂中注入一股劲力,将昊天锤强行后拽半分,迎上了王诩的一击。 “投机取巧!”昊天一锤砸在了王诩的攻势上,借着反震之力又是一甩,硕大的昊天锤瞬间便出现在了扶苏的眼前,那股子劲气狠狠呼在扶苏的脸上,逼出一层绒羽。 忽缓忽疾,死生无息。 “退!”王诩突然出现在昊天锤的侧面,左手一把抓住昊天锤的锤柄,右掌托住锤身硬生生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随后便是一股雄劲的冲击力从他掌心迸发而出,将扶苏生生震退,血流满面。 这就是为什么王诩让他躲到一边,不要被卷入二人的战斗。 “回雪!回雪!”在神形俱灭的边缘游走了一圈,没有人会不惊惧,扶苏也是。但是他随后而来的却不是胆怯,而是刚毅。 他要反击! “你想和他斗?” “有何不可?” “你要是想的话,我到不介意陪你送死。”两千年都过去了,其实这小子还是不错的。回雪暗自称赞了扶苏一声。 不就是送死嘛,反正有过一次了,那就再来一次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帝的注视 若不是被你杀了一次,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回雪,你还好吧?”扶苏摸了摸手腕上的绒羽,在心中低声问了一句。 他不确定毕方对据比的免疫性。 “放心吧,他只是据比那家伙创造出来的,对我构不成威胁。”回雪那童子般的声音从扶苏心底传出,很是不屑。 堂堂上古创世神之一的毕方,怎会惧怕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异兽。 “你真的能下手么?”很难得的,回雪居然是有些关心起扶苏来。“以前我可没见你有那么果断。” 就算是自诩超脱的冥,于他眼里其实也只是一个不敢自认的俗人,只有此刻的扶苏,才算是通透了些。 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两千年。 “我背后便是大秦子民,民贵君轻,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父亲若还有知,他也会同行于我。” 父亲,而非父皇。 “也行罢,你且去好了。”回雪没有阻拦扶苏,而是就这样回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也许本就没有意思。 也罢。 何人何叹凭何起,不问不知不归思。噼噼啪啪 若是这一记手刀可以再快些,那便是连破风声也不会有。 追赶不上。 没有刀刃相对,没有烈火雷霆,有的只是一刀破风而来,踏风而去。 “君领天下,国泰民安。” 扶苏将泛灰的右手背到身后,弹了弹指,脸色上还是不动风波。 如何成,如何败,还未定子! “金势?千川!” 羽翼,开! 据比乃是生命之神,属木属性。金木水火土,故当以金克木! 且以羽翎作流水,川河道道绽英眉! 这万水千山,多半是我一人看。 可,却再不留有遗憾! 贤阳再出手! 一刀,直穿据比之尸的胸膛,透出了扶苏满眶的泪。 “君王之道,民贵君轻,死生所以!” 十二字,哀声抢地。 “大秦子民,恭送始皇!” 万千人俑在这一刻都跪倒在了地上,一个个都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儿臣扶苏,恭送父皇!”泪怆之中,刀剑归鞘。 其实扶苏知道,他杀的终还是他的父皇,若不是嬴政残魂压制住了据比之尸的灵,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诛灭据比之尸,恐怕是要同归于尽。 “师傅……”这一声师傅,总算是叫出了口。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都结束了。”王诩看了一眼瘫倒一旁的据比之尸,眼神中有些许的欣慰。 足足两千年,扶苏终于是让他满意了一次。 但这也意味着,他要承担起更多的事。 “结束,不过是新的开始罢了。”男人将屁股下的锤子抽出来丢在扶苏面前,语气并不是很愉快。 “来吧,让我杀了你。” 轻而言生杀。 “……”扶苏死盯住男人,却没有开口。 这种时候只有傻子才会问为什么。 但自有人会问。 “昊天,你想做什么!”王诩从青云上一跃而下,手中的拂尘纷然四起,在身前扫出一片清净。 但却扫不退那个拿着锤子的男人。 扶苏拈了拈手指,一根青色翎羽在他指间缓缓滚动着,流火悄然。 从男人刚来的那一刻他便有所预感,只是因为察觉不出男人身上的气机变动而作了罢。而且哪怕此时男人已毫无掩饰地直述杀意,扶苏还是没能察觉出他的气机。 不愧是昊天! “我自己做错的事,自然是我自己来补救。”昊天没有给王诩解释,话音未落手里的锤子便横冲而来,带着那天地为倾的威压。 缓慢的一锤,却撕开了天地。 “荒谬!”王诩拂尘轻甩,袖袍中不断有黑白子飞出,直击昊天。 是以为拂尘清扫混沌,是以为黑白落子阴阳。 清明! 这是两个世界最强者的交锋,没有所谓的天崩地裂,也没有骇人的暴雨雷霆。有的只是一缕轻风,一抔烟尘,风吹烟尘散,烟尘随风飞。 归于天地。 “真没想到你会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可。”昊天握着锤子,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就像之前直述要杀死扶苏一样,直述这个事实。 无后话。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的,放弃吧。”王诩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昊天想说的话根本不需要他去问,而昊天不想说的他也一句都不会透露。 那就只能以坦然敬坦然了。 “问。” 王诩食指倒扣在拂尘上,大拇指相抵上指,由指节自上而下压着拂尘柄木,使得其前段可指向昊天,而尾部则指向自己。 问,问道、问心、问世。 以心法问力法。 “虽然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可以试试。”昊天缓缓挥动着手里的锤子,语气是不变的淡漠。 没有冰川那样的凛冽严寒,只是像一棵古树,有着万古长存的沧桑。 随后就是面无表情的一锤。 这一锤落下时,九州大动,无形之中被什么牵引着,咆哮着。 “睡醒了?”昊天瞥了一眼天际,手中的巨锤去势不减。 就算是九州震动又如何呢,天上地下,哪里是他昊天不能霸道的地方? 隐约之中的怒吼愈发清晰,但是昊天手中的巨锤也已然落下,悍然砸向了王诩的问道之音。 “吼!”怒吼,喷涌而出,却不是自九州天地而来,而是来自王诩之口。 就如昊天所说,他是被万古界所认可的人。 “你不要出手,你的力量还没触及到那个层次。”王诩没有回头,但是他却能够知道扶苏的一举一动。“他可是天帝,远不是你体内那一点毕方之灵就能匹敌的。你且在一旁好好看着,对你会有所裨益。” 话音刚落,王诩身影虚晃,扶苏的身前登时只留下一缕青烟。 “望。” 望山,望水,望天源。 “万物皆息。” 这四个字就像是四字咒令,言出即法。 这世间万物在王诩的眼中其实早已是烂熟了它的行迹,每一个事物在他眼中都有自己的命定轨迹,如果只是想要看出它们的一切,他根本不需要开启天眼。 但是此刻,他要面对的,乃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而且还是天界所认可的人。 以世界之力,洞察世界之神。 “嗯?”昊天敏锐地察觉到了王诩这一击的巧妙,简单的一个“问”字从他嘴中传出便化作了一道无声而有力的声波,直击昊天锤。 看似对冲之力,却是避过了昊天锤的巅峰,从其侧面游走,直袭昊天面门。 但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王诩得逞,那就不会是昊天了。 昊天左手下摁在右手手背,强行在右臂中注入一股劲力,将昊天锤强行后拽半分,迎上了王诩的一击。 “投机取巧!”昊天一锤砸在了王诩的攻势上,借着反震之力又是一甩,硕大的昊天锤瞬间便出现在了扶苏的眼前,那股子劲气狠狠呼在扶苏的脸上,逼出一层绒羽。 忽缓忽疾,死生无息。 “退!”王诩突然出现在昊天锤的侧面,左手一把抓住昊天锤的锤柄,右掌托住锤身硬生生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随后便是一股雄劲的冲击力从他掌心迸发而出,将扶苏生生震退,血流满面。 这就是为什么王诩让他躲到一边,不要被卷入二人的战斗。 “回雪!回雪!”在神形俱灭的边缘游走了一圈,没有人会不惊惧,扶苏也是。但是他随后而来的却不是胆怯,而是刚毅。 他要反击! “你想和他斗?” “有何不可?” “你要是想的话,我到不介意陪你送死。”两千年都过去了,其实这小子还是不错的。回雪暗自称赞了扶苏一声。 不就是送死嘛,反正有过一次了,那就再来一次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地之主 “扶苏小子,如果再进一步融合,你我的灵魂可能就真的分不开了,到时候你注定会被我吞噬。你确定要继续吗?”回雪歪了歪头,眼中有的是顾虑,还有的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兴奋。 只要真正吞噬了扶苏,让他重修回创世神之身,也不是不无可能。 “天地有我无益,缺我无劣,以身而殉天地之法,无非是馈天地之恩罢了。”扶苏死死盯着空中鏖战的两人,嘴里的字句突然变得文邹邹的。 “你……抽风了?” 回雪一脸错愕地看着扶桑,而扶苏同样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三。 二。 一。 “哈哈哈!”两人突然就笑开了来,丝毫也不顾形象,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当是实在太好笑了。 停下来时,扶苏和回雪面面相觑,一瞬间都明白了。 “就非要拉着我去死呗。” “也不一定会死是不是。” 沉默了片刻,他们伸出各自的右手,轻轻拭去了对方眼角的泪,拥之入怀。 从此世间再无扶苏。 “创世混沌?”仅在他们融合的第一瞬间,远方的昊天便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眼底算是有了一些顾虑。 完整的毕方,已经有了插手世间的能力。 “三清令!”昊天狠狠甩出手中的昊天锤,右手虚握,从虚空中引出道道滚雷。 纵然王诩得到了天地之证又如何,他昊天乃是盘古之心所化,他拥有的是天地间无可匹敌的力量,就算王诩想要凭借巧劲也不可能轻易化解。 而借着王诩抵御昊天锤的时间,昊天能够开始他的攻势。 那就是,传唤属于他的力量! “两位?”昊天突然迟疑了一下,手中的阻力令他为之惊异 这是超出了他预料的,是他没想到的。 在场的,居然会有两位世界位面之主。 “颛顼?” 昊天看着一旁的一摊烂肉,突然明白了。 “吾曰,三清令!” 以天帝之名,号令天地。 “扶苏!走!”就在昊天抬手的那一刻王诩便发现了异常,可是等到他提醒扶苏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一道紫金天雷,从天而降,有人烈马脱缰,直奔扶桑的灵台。 “鬼宴!”扶苏用他青红色的双瞳死死锁定着那道落雷,嘴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青鹭!” “凤凰!” “业原!” “钓瓶!” “姥姥!” “狐尾!” “不知!” 七方火燃,我为八方!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扶苏尖着嗓子,语气有些惋惜“可惜了这小子。” 雷霆落下的那一刻,他背生双翼。 这是凝实的,是由一片片翎羽组成的,是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的。 是的,他回来了。 扶苏站在八方之顶,七大火灵呈众星捧月之势将他捧在中间,气势汹汹。这是回雪盼求了多少年的时候,是他不论何时都想要得到的时候,是他……终于得到的时候。 可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他想要的那种欣喜、兴奋。 “鬼宴。”他又重复了一次,比之前的深沉,比之前的悲伤。 身边的火灵一个一个朝着天雷奔去,不顾天雷在身上的灼烧、不顾灵魂的崩裂,将自己抵在落雷之上,消磨着他的力量。 直到最后,不知火也消散了去,留下扶苏一人。 但天雷还在落下。 “强弩之末!”扶苏的声音突然又尖锐了起来,身上的气焰升腾而上,直杀天雷! 这一击,当属烈焰焚天。 待到火焰从穹顶散去后,陵墓内已经找不到昊天和王诩的身影,有的只是不断落下的沙砾还有满地的泥俑残片。 他还活着,但他自己似乎并不知道。 …… “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王诩没有放任昊天离开,而是直追到南天之门,高声喝问。 其实他知道,在万古界他就只能和昊天战平,此时到了万古界与山海界的交界处,昊天想杀他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但他认定了昊天不会杀他。 “我们认识也有三千年了,我知道你的,你绝对不会做没有缘由地做这种事!” 三千年前,王诩还没成就他鬼谷子之名的时候,他只是一个隐身于市的学士,每天迷醉于对周天星象的推演,对世间万物的深究。直到濒死时,他的灵缓缓升到九天之上,看见了那个他一直妄图去见到的“人”。 那个“人”并没有和他交谈,但他却感觉他对自己说了千言万语,很多他之前不能理解的事物瞬间就变得清澈通透,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世间会有风雨雷电,为什么人族的灵智要远高于其他种族。 并不只是因为神,更是因为这个世界自身。 那一刻,他成为了世界之主。 也是那一刻,一个男人出现在他身前,带着他硕大的锤子。 王诩知道这个人是谁,万古界的人都知道。 天帝昊天。 但是那个晚上他们没有大打出手,而是坐在南天门,促膝长谈。 谈到了两族大战。 却没有谈下去。 “既然你了解我,那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回答你。”正如王诩所料,昊天没有对他出手,但也没有给他解释。 “仙人两族的恩怨并是我引起的,却不是因我而起的,我自己会去解决它,与别人无关。” “解决?你怎么解决?不顾一切地杀戮下去就是解决?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做什么!” “四千年的那场战争你不会明白的,”昊天摇了摇头,目光愈发是深沉,“没人可以明白。” “你……!”王诩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昊天身形一闪,不见踪迹。 “这……”望着昊天离去的背影,王诩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的失落感。四千年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悸,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感到了恐惧。虽然很细微,却实实在在存在着。 仙人之争,真的要重演吗? 这个老人的背影,第一次像一个老人。 …… “师傅。”扶苏对着王诩恭恭敬敬行了个稽首,眼皮子低低地耷拉着。 王诩抬了抬眼皮,却没有回应扶苏的行礼,自顾自踱步着,三两步,停顿,再三两步,再停顿,如此往复。 “师傅!” “想装成人你也要有个人样,不是谁都可以这么装的。你就是装的再像,只要你不是他,总有你装不出来的样子。”王诩直接打断了扶苏,犀利的眼神让扶苏有些心底发冷,哪怕他身为远古创世神,此时却也有一种被盯上了的冷悸。 “不是我装成他的样子,从今往后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扶苏强打着镇定,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哼!”王诩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其实以他的修为,断然是不可能如此失态,可是昊天临走前的那一番话,以及他最后的心悸,让他有些把控不住自己。 他可是天地之主,他的心悸,只能说明万古界将会面临灭世大难。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怎么去补救。”扶苏收回了之前的谦卑,脸上浮现出了属于毕方的骄横。 “但是……” “但是什么?”王诩眼神一凝,死死盯着扶苏。 心境受扰。 其实怨不得他,三千年了,他见过了不知道多少的悲欢离合,没有什么苦难挫折是他没有经历过的。可是这一次的不一样,肩负在他身上的不是一千、一万、一万万个人的生命,而是一个世界,一整个世界。 如果他这次失误了,那他将毁掉整个万古界。 “就算你是天地之主,但四千年前的天人之战你始终是不知究竟。而我毕方,上古创世神,见证了人族的兴衰,有些秘史,我是更为了解的。 女娲大神以身补天之后,留有一物于万古天地,曰女娲之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纸上谈兵 “醒了?”伏镇将手里的茶水递到柳明凡面前,保持着微笑。 “你又来做什么?我说了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 “我只是想和你喝杯茶而已,别激动。来,试试,你们华夏上好的君山银叶。” “你们华夏,说得你不是华夏人一样。”柳明凡翻了翻白眼,嘴上反抗着,伸手端起了杯子。 “白瓷盖碗,还是河北邢窑的。不愧是你这家伙,就是懂得享受。”柳明凡在伏家寨子待了也有些时候了,和伏镇虽然说不上多熟,却也是颇有了解。 至少伏镇这家伙,非珍品不享。 “君山银叶身为华夏十大名茶之一,黄茶之首,不配上上好的白瓷,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伏镇没有去碰面前的那一杯茶,而是看着柳明凡手中的杯子,微笑着示意他喝上一口。 “装吧你就。”柳明凡也不给伏镇留面子,张口就吐槽了一句。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放过喝上一口好茶的机会,双唇沿着杯壁轻轻嗦了一口。 “唔,不烫?口感不错嘛。” 果然,只要稍微熟络一点的人面前,柳明凡就会显露出他的憨货本相。 “还行,不错。”三两口饮下杯中的茶水,柳明凡满意地看着伏镇,高高扬起的嘴角不乏赞赏之意。 “那是自然,”伏镇也没有和他计较,优雅地端起杯子,饮上一口。“呵……醇而不齁浓,苦而不辛涩,这般爽口,也就只有君山银叶了。” “呵。”柳明凡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忘给自己再倒上一杯。 他透着手指的缝隙看着伏镇,眼中有些惊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伏镇会问他什么。 “咔哒……咔哒……咔哒……”墙壁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剪刀,将柳明凡心中的那条线一点一点地剪去。 “一,二,三,四,五……”柳明凡跟着钟摆声,默念着。 ……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 “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吗?” 突然开口,吓得柳明凡忘记了他数到了哪里。 “啊?你说什么?”柳明凡的心被伏镇这句话揪了起来,就那么悬在空中,勒得他不能呼吸。 “为什么必须是你父亲,你想过吗?” 又是一问,直击心魄。 “什么?什么为什么?”柳明凡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 可惜了,这种假装太刻意。 也可惜了,伏镇本就没想要他的回答。 “你父亲的死,有人给过你解释吗?” 第三问。 “你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柳明凡一把推开面前的茶具,噌地站了起来,咆哮着。 “你会知道的。”伏镇给了柳明凡一个眼神后反身离去,手里还接着那一枚茶杯。 房间内又只剩下柳明凡一人。 柳明凡大口地喘息着,眼眶里充满了鲜红的血丝,就连瞳孔都泛了些许暗红色,就像是两汪血泉。 “为什么?为什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柳明凡的声音,说不出的难受。 “为什么啊?为什么!阿未、爸爸,你们告诉我是为什么啊?”终于,他跪在地上,屈服给了痛苦。 “伏,你这样子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会有麻烦的。”宁宁跟在伏镇身后,以极低的声音说着。 “放心吧,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伏镇将饮尽了的茶杯递给宁宁,翻了翻衣领,走向大厅。 …… …… “岚岚,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你觉得怎么样?”病床上的祁水甫丁牵着祁水千岚的手,老眼中蓄满了泪水。 要将自己的女儿“卖”出去,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嗯,挺好的。”千岚挤出几分笑意,任由祁水甫丁粗糙的手掌在她皮肤上划掠,留下一丝一丝的划痕。 为了整个祁水家,她只能说好。 “岚岚……”祁水甫丁攥着祁水千岚的力气大了些,整个身子都紧绷着,极力想要在病床上坐起来,“你走吧,离开祁水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他身为父亲的私心。 “……走?”千岚沉默了,带着她眼中的希望,一同溺死在了悲伤中。 她记得她心里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不走了,不走了……” …… …… “将军已经走了,大唐甲士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也就我们几个老家伙了。”白眉老头将手里的卒往前移了一格,用他破风箱一样的喉咙低声诉说着。 “太宗仙逝时我们几大家族都立了血誓的,要生生世世为李家臣子,代代为其效命。 所幸遇得文宗皇帝,知我大唐护世无望,免去了吾等血誓枷锁,容得吾辈后人做得自由身。 如今天下将乱,千年来也没能剩下几人。这种时候,我们再不出手就不用出手了!”坐在他对面的老头一身青衫,有着一股老书生的味道。 “就算死了,也是对得起他李家,对得起天下了。”白眉挪了挪炮,挡在了对方的馬前面。 “你想怎么做?”老书生将另一边的馬拉到前面,逼退对方的炮。“杀到西洋去,与那魔教杂碎以死赌斗?还是冲上那九天,杀尽了仙族?” “上天诛仙还是算了,杀人什么的还是能考虑一下。”白眉从一旁调出他的車,悄然威胁着老书生的馬。 “哼,吃了这么多年斋还是改不了你的杀性。” “我这杀性,吃多少斋饭都消不掉了。” “那你还当和尚?” “杀的人太多了,趁着还活着,念念佛给后辈积积阴德。将军!” “给后辈积阴德,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老书生将手里的帅往左边移了一格,避开了对方的馬。 “岁数大了,总归还是会怕的。这些年安逸日子过惯了,再让我去杀人,心里居然有些慌乱。”白眉又拱了一步卒。 “谁不是呢,”老书生将远处的馬调回来挡住对面的車,佝偻了背。“不过不急,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则天皇帝了。” “则天皇帝?怎么,是要杀她吗?” 再拱卒。 “你快输了。”白眉说。 “别急,还没呢。”趋車追卒。 “她虽然不是李家正统,但也算是我大唐女帝,当年的恩怨谁还去算?这种时候,也就只能盼着她能挑起大梁了。” “挑大梁?她怎么挑?她凭什么去挑?”白眉纠结了很久,还是放弃了那个卒,调着他的馬就进了敌人内部。“当年霍乱了朝政,若不是我晚来了些年,定叫她死生不能!” “你以为你早生百年便有用了?”老书生趋車斩下对方的卒,棋盘上的局势显得更清明了一些。“当年中宗皇帝庸弱,若没有则天皇帝,那这大好江山可还是不是我李唐,这都说不准!” “哼,不过是你们这些个老书生胆小怕事罢了!将军!” 飞马斜将。 “榆木脑袋,千百年来也开不得窍!” 炮阻。 “哼,纸上谈兵,算得什么!将军!” 长車直入,斩杀敌腹。 “你输了。”老书生用馬牵制住白眉的車和馬,而炮则借着那匹馬抵住对方的将,此时棋盘上的输赢都已明了。若是白眉再失一马,那他便如落花于流水,无可挽回。 “哼,纸上谈兵!”白眉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垛,不再去看上面的子目。 也是不得不认了负。 “每次都这样,就不能有点气量,输了就输了。”老书生乐呵呵地收了棋,一丝怒气也没有,俨然是常见了。 “你的徒弟不是也醒了,他怎么样了?” “那小子,去洛阳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魏怜 “鱼玄机?” “魏怜,好久不见。” “没多久,两百年而已。”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太久了。” “好吧好吧,你还是这样。” “吃点什么?”魏怜拿起一旁的菜单,递给裴稚。 “一份菲力牛排吧,三分熟。” “怎么突然开始嗜血起来了,你这口味一次比一次重啊?”魏怜有些惊讶,这裴稚会点三分熟的牛排,实在是令他意想不到。 “习惯了。” “好吧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一份西冷,七分熟谢谢。”魏怜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将手里的菜单递给了一旁的侍者。 “怎么突然来了大漠?自从西域都护府没落以后来大漠的异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大漠是流犯的天堂,我自然要来。”裴稚取过一旁的红酒,试了一口。“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喝。” “几千年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吗?” “他们不也没放过你么?” “哼,俗人!”魏怜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好了,时间不多,就不叙旧了,说正事吧。”裴稚嘴角勾了勾,眉眼之上又多了些妩媚。 她看见了她想看的。 “不愧是你,喜好还是一样的另类。”魏怜压抑下自己的愤怒,冷了裴稚一眼。 这个女人就喜欢毁了别人的好心情! “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把神格还给我,而且还是如此轻易。说吧,条件到底是什么?”裴稚接过魏怜递过来的木匣,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当年这些人为了封印自己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杀了那个叫冥的毕方后人,把他的血交给我。” “毕方之血!你们倒是好打算。不过他堂堂毕方之后,我凭什么去杀他?”裴稚的双瞳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一些,语气也满是不可思议。 这猎杀上古创世神之后,恐怕这些人是头一个吧? “当然不会让你做不可能的事,”魏怜翘着食指在酒杯边缘擦了两圈,才轻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计划实施后他会进入有史以来最虚弱却也最强大的状态,那时候就需要你出手了。” “计划?什么计划?两百年前那场浩劫难道没能湮灭你们的希望么?别忘了那可是……”裴稚突然停了下来,侧过头看了一眼前来上菜的侍者。“那可是天灾,真的打开了那扇门你们也会死!” 想起那一场灾祸的时候裴稚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就连灵魂都有些飘忽。 “放心吧,我们不会。”魏怜捡起盘中的餐刀,轻轻割开面前的牛排。 “算了,死了也好。” 陪着突然没了说下去的兴致,端过她的酒杯,割开了手腕。 “别摆出一副这样的表情,你见的血还少吗?”裴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还不错。” “哼。”一声冷哼,一个白眼。 …… …… “宁,你觉得她说的可信吗?”伏镇看着墙上的画卷,思考着。 刚刚大厅来了个女人,告诉了他最想知道的真相。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伏镇看着女人的眼睛,观摩着她的内心。 “我没有任何办法证明,但我相信只要有一丝的可能,你都不会放弃的。”女人回应着伏镇的目光,丝毫不惧,还有些挑逗。 她是一个商人,也是一个赌徒。 “但你的开价,是不是有些太高了?五十,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伏镇看着手里的两份文件,沉思着。 这文件若是真的,那这个价格算不得贵。可若是假的…… “百分之五十,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条件。”女人似乎是捏稳了伏镇的心思,丝毫不在乎伏镇的“要价太高”,直接就开始抬价。 “……”伏镇抬起头,眼神就像毒蛇的信子,试探着游离着,寻找一个最佳的时机。 他准备一击即破! 可他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另一个条件是什么?” 愿者上钩。 …… “唉!”反正狠狠锤了一下沙发,眼角透着狠厉。 这可有失了他的作态。 “从她给出的条件来看,这些文件不会是假的。但是我查了这个人,没有任何信息。没有修为、没有血脉、甚至没有身份,她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百分之五十的玉石,这些可不是是给她就给她了的!”伏镇揉了揉拳头,将指骨抵在下巴上,不轻不响地说着。 最为翩翩公子的人,也是最为残忍的人。 “我已经派人盯着她了,一旦文件内容有任何问题,我会第一时间派出探子抓住她的行踪。”宁宁站在一旁,将一切信息一点一点地为伏镇滤清来。 服侍家主,这就是她的职责所在。 “还是你做事靠谱啊……”伏镇长叹一口气,仰起了头。 身后是悄然赶至的宁宁。 每次伏镇要休息的时候,都需要枕着宁宁的双峰。 …… …… “呵tui!啊呸呸呸!”衣衫褴褛的吴庚坐在水潭中,嫌弃地吐出嘴里的湖水。“我这好不容易找口水喝,这么久遇到你这种家伙呢!” 被吴庚称作“家伙”的东西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时不时还用尾巴扬起几多水花,打湿身上的长毛。 这是一头盘羊,卷着两个花的盘羊。 “靠!想不到我堂堂司水之神,居然沦落到了喝别人洗澡水的地步!”吴庚悲愤地看着大盘羊,手里却还是捧起了一抔湖水。 “咕嘟嘟……” 自从吴庚在沙漠中醒来之后他别说是喝上一口水,就连一丝水汽他也不曾遇到过。 这就导致了他不能施法。 吴庚身为司水之神天吴,掌管着天地水汽,本该是不存在口渴这个说法的。可是上次与冰夷大战时耗尽了他的灵气,尔后又受困于沙漠,他的水属性灵气得不到补充,自然就施不了法,只能受困于沙漠。 数息之后。 “呵,终于活过来了!”吴庚满意地从湖中收回了嘴,开始感受体内澎湃的水灵气。 “唔,你看着我干什么?”吴庚瞪着大盘羊,甩了甩脸子。“不就喝了你两口水吗,瞪什么瞪,小气!” 也许是太就没能和人说上话了,吴庚对着一头羊也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 “两口,你这两口够大啊,都把我的湖喝干一半了。” “我靠,老羊成精了?”吴庚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令人有些怀疑他的智商是不是被摔没了。 不过还好,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没有智商是一直以来的事儿了。 曾几何时,这家伙最喜欢在长白山上寻找游客,逮着机会就上去找别人搭讪,然后“看我帅吗?嘿嘿,智商换的!” “我不是妖怪,我是万物的灵者。”大盘羊对着吴庚屈了屈膝盖,让他看见了自己背后的那双眼。 “猼訑?” “正是。” “你这……你……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吴庚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转过身往后摸去。 猼訑算不得最凶残的异兽,但他却是最麻烦的异兽。 猼訑本为天神坐骑,行事温顺柔和,可他却因一次冤枉而失了性命,顾心生怨恨,常于下界食人。尔后为仙人所伏,魂飞魄散。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猼訑从此不再具有本相,而是化作了梦魇,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只要一个人心里还尚有恶念,猼訑就不会真正被消灭。 “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漠不过有了几十年的安稳,你们为什么又要来将它破坏?” 猼訑没有直接对吴庚出手,而是说了这么一段话。 “你们知道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吗?” 令人胆寒。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意人 “您可以离开了。”宁宁将针筒收好,回过头对柳明凡鞠了个躬。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抽我的血?”柳明凡看着被宁宁收起来的箱子,有些气愤。 那针筒里的是他的鲜血。 他当然知道鲜血对于一个修者来说有多重要,先不说里面包含的精粹,光是鲜血中有着他的灵魂印记这一点,就令他无法接受。 “这……” “如果你想在这多住几天,我也是不介意的。”伏镇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宁宁。“怎么,是看上我这里的名茶名酒了?舍不得走?” “啊呸!谁稀罕!”柳明凡白了一眼伏镇,撇了撇嘴。 但他的眼底却有着一份落寞。 他提着包向门外走去。 “喂,我们以后会是敌人吧?” 柳明凡为什么会这么问?不知道。 “Maybe.” 但伏镇却是知道这个答案的。 他们做不成朋友。 “再见。” “再见。” …… …… “喂阿未,你在哪?” …… …… “就知道是伏家下的手,伏家的人都是些疯子!”阮清墨很快就收到了苏未的消息,告诉了一旁的徐清染。 “但是为什么他们又把柳明凡放出来了,不怕计划败露吗?”徐清染拨动着地上的石子,谋算着什么。 “败露?他们伏家的底子在圈内早就算不上秘密了,也就只有他们自己还在自作聪明地隐瞒下去。”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伏氏之谋,亦是路人皆知。 “想凭借那些流离之人自立为王是断不可能的,伏镇应该不至于这么愚蠢。 虽然伏家一直是不服管束,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了,也没见上面对伏家有什么心思。而且,若要是伏家倒了,谁能接替他们的位置呢? 这伏镇,怕是谋求的更多。” 徐清染身为医卜双修,在料事这方面,她还是颇有天赋的。 “不论他想要什么,只要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们就有理由对他出手!”阮清墨一想到之前被伏镇囚禁的时候整个人脸色就变了,阴郁地像是要杀人一样。 若不是学院规定非特殊情况不能对组织的人出手,他们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伏镇囚禁。 “不论他想做什么,只要不影响我们的行动就行。我觉得我们现在更需要的是去和柳明凡他们汇合,他们两个可还是阿尔法组织榜单上的前十呢。”徐清染从微信上接收到了苏未的位置,踢乱了地上的石子。 “这两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 “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离开,之后再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再对你们负责。”阮清墨厌烦地看了一眼苏未和柳明凡,手里捏着一把尖锥。 “你们好像也没有对我们负过责的样子啊?”柳明凡毫不示弱,还以颜色。 “一个靠别人保护的废物,居然还有脸站出来?” 每每看见柳明凡,阮清墨总会克制不住心底的愤怒。他知道,这是是出于嫉妒,自己是嫉妒柳明凡受尽万千宠爱、不论什么情况都会有人出来保护他,而自己却连师傅的面都一年难见一次。 “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 “谁是废物?你给我说清楚!” “全都靠别人保护着,你不是废物你是什么!” …… “你们俩个别吵了!” 徐清染不耐烦的跺了跺脚,掌心里是一个捏碎的珠子。 “我们的时间已经浪费了很多了!半个月过去了,我们连裴稚是否在库尔勒都不能确定。再这样子闹下去,我觉得这个任务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那么,合作吧?”之前一直没发话的苏未站了出来,对着徐清染开了口。 徐清染说的没错,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再这样子下去可能裴稚都已经做完了他要做的事,离开库尔勒了。 “合作。”徐清染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个铜板,抛向了空中。 这个时候,合作才是最保守的方法。 “我们需要情报。”确认合作关系以后,苏未毫不避讳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先说你们的。” 交易这方面,徐清染从不会让自己吃亏。 “你们先开始,一人一个。” “……好。” …… “前几天这里发生了一个杀人事件,死者是几个社会青年,死亡时间前后不超过三十秒。 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全都变成了肉渣,在三十秒内,有人将七人轰成了肉渣。” 三十秒内杀死七个人,并且全部轰成肉渣。除非使用了大范围杀伤武器,否则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三十秒……”苏未低沉地复述了一声,思索着。 “三十秒,我觉得你应该做不到。我们在场的四个人,都做不到。”徐清染把玩着铜钱,看着苏未。 在场的四人里面就属苏未个人肉搏战力最强,但是就算苏未倾尽全力也做不到三十秒内将七个人碾成肉渣。 首先这需要一个极大的力量,能够撕裂空间的力量,否则难以将人的肉体撕裂。 其次需要对力量极好的掌控,纵使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如果不能灵活地运用,那就可能会导致力量分布不全面。要么不能将那些人完全碾碎,要么会波及到周围的建筑。 但那个杀人者没有。 最后,就是心态。杀人者到底是有多么残忍,才能用如此手段将七个人杀死。 “好了,到你们了。”徐清染抬了抬头,示意苏未。 “裴稚不是裴卯的亲生女儿。” “什么?!” “裴稚是裴卯的养女,或者说裴稚是裴卯的第一个试验品。当年裴卯曾被阿尔法组织强行带走为其研究过新人类,裴稚就是他的作品。 他创造了第一个人造异人,裴稚。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公布过裴稚的身份,只是以女儿称她。后来他逃出来的时候带着裴稚来到了学院,受到了学院的庇护。而裴稚则被学院黄系主任所监护,在学院中接受教育。” “黄系主任?蔡旭琨?”徐清染其实还真有点惊到了。她当然知道这个裴稚身世不简单,但万万没想到她会是一个人造异人。 几百年了,不论是黑白两道正邪双方都在寻找人造异人的方法,但皆以失败告终,就算有成功的也会因为各方势力的争夺而被毁去。此时出了一个人造异人裴稚,着实令各方势力眼热。 这也难怪为什么裴卯要掩盖裴稚的身份了。 苏未并没有继续接话,而是看着徐清染,一言不发。 徐清染又怎么会不明白苏未的意思,继续开了口。 “有消息说裴稚和伏镇交过手,现在知道裴稚线索的人可能只有他一个了。” “……” “嗯?”徐清染见苏未还不开口,轻咦了一声。 “不够。” 言简意赅,不愧是苏未。 “可是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既然要合作,我们自然会拿出诚意,也希望能看见你们的诚意。”徐清染柳眉微挑,眉眼间有些愠怒。 “如果你们真的只知道这些,我相信你们是不会找我们合作的,否则的话你们很难掌握到主动权。 你们敢这样找上我们,只能说你们有底牌,不是么?”苏未右手食指扣在下巴上,眼神中颇有深意。 “呵,不愧是柳前辈培养起来给柳明凡做替死鬼的人,心思还真是周全啊。”一直没有开口的阮清墨突然冷笑了一声,讥讽道。 “你才是替死鬼,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tm瞎说!”这阮清墨一开口就惹得柳明凡一阵头大,作势就要冲上去扭打起来。 不过好在苏未就在一旁。 “小凡,冷静。”苏未一把拽住柳明凡,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徐清染。 “好吧好吧,我这可是最后一个线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蘸血馒头 “小姑娘,想吃包子吗?和我走,我给你买。”一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男蹲到郁陶的身边,手腕上带着一块价格不菲的表。 郁陶知道这个,劳力士。 “我和爸爸妈妈走散了,我好害怕。”郁陶将她漆黑的双瞳埋到刘海后面,怯生生地回答着。 西装男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弯腰就要牵郁陶的手,“走,我带你去买包子。” “你,你会是坏人吗?”郁陶躲开了西装男的手,避到了一旁。 “不会的不会的,快和我走吧。”西装男心虚地环视了一圈,有些焦躁。 “那你不要拉着我的手,我跟着你走。” “好好好,走吧走吧。” 西装男在郁陶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去看郁陶。 “快到了吗?” “就到了,前面前面!”西装男指了指前面的一所老式公寓楼,催促着。 “包子呢,我不上去!不是说有包子吗?”郁陶杵在原地,有些癫癫傻傻的。 “好好好,你在这站着,我去给你买,别乱跑!”西装男张望了一下四周,最终还是没敢对郁陶来强的。 西装男跑向他熟悉的那个包子铺,时不时回头确认郁陶的位置,生怕一个回头就看不见人了。 “这个小疯婆子!”西装男低骂着,带这些压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老板,两个肉包子,麻烦快点!” “好嘞,两个肉包子,三块钱扫这儿。” “好了!”西装男匆匆给老板看过支付成功的界面,跑了回去。 郁陶还在。 “给你,你要的包子。” 两个包子,还热着。 “嗯嗯,谢谢叔叔。”郁陶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抬起头对着西装男道谢,一脸憨相。 “好吃就好。走吧,我们上去吧。”西装男轻轻伸出手,抓向了郁陶的肩膀。 “为什么要上去啊?”郁陶突然蹲下身子,裙摆微微触到了地上。 “上面有更多好吃的,还有电脑手机,什么都有!”西装男对着郁陶的裙摆瞪大了眼,说话都有些含糊起来。 “你要是不和我上去,那以后可就没有包子吃了!” “啊?不要不要,我要吃包子!”郁陶一听可能会没有包子,根本不用西装男催促,自己就蹭蹭蹭地往上跑。 西装男跟在她后面跑着,脸上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不再被压制。 他为她打开了门。 房间里有些脏乱,几件女性内衣散落在地上,还有一些成人杂志摆放在茶几上,透着些糜烂。 “快进来快进来。”西装男又仔细看了看楼上楼下,确定没人看见,催促着。 “好乱啊。”郁陶皱着眉,走了进去。“包子呢?” 郁陶对着西装男伸出了手。 “包子,包子在这呢!”合上房门,西装男再没了之前的端正模样,整张嘴咧开了来,舌头上唾液几乎要甩到郁陶的身上。 “你,你你想干嘛!”郁陶见西装男向她扑来,往后退缩了几步,抵到了墙壁上。 她手里的包子掉到了地上。 “我想干什么?我想干你啊宝贝!来,乖乖的,我会轻一点的!” “你!你不要过来啊!” 西装男一步步朝着郁陶靠近,身上的衣物已经褪去了大半,整个人就像是发了情的野兽一样。 郁陶已经无路可走。 “你真的要这样吗?”郁陶双手死死抵在墙上,楚楚可怜地哀求着。 “放心吧,不会很疼的。” 西装男这么回答。 “那就,成全你吧。” …… 瞬息,血溅。 …… “是你自己选择的,对不对?我给过你机会了。”郁陶看着西装男的双眼,随意地将沾满鲜血的匕首在他身上擦拭着。 西装男还没死,但也不远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不死,但是他就是不死。他还感受着体内血液在流出,感受着神经元表达出来的痛感,还要面对着这个恐怖的女孩。 为什么我还不死!他在内心咆哮着。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想死去。 “很想死是么?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至少十分钟内不会。” 郁陶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包子,凝视着上面的血迹。 “所有人都觉得心脏是最容易一击毙命的地方,但他们不知道心房的那个位置却是最安全的。” 郁陶伸出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上。 那里,有过一道刀痕。 “这里呢,就算被刺穿了也不会死掉,只会流血。但是啊,如果你不及时止血的话呢,你的血就会一直流,漫过你的胸口,浸透你的衣服。 你可以慢慢地享受血液流干的感觉。 很美妙,对不对?”郁陶将手里的包子递到西装男胸前,蘸了些血。 “新鲜的血液,味道会好上很多。”郁陶咀嚼着嘴里的馒头,任由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可惜你太脏了,不然的话味道会更好。” 殷红的血,殷红的唇。 这个男人就这样,看着自己被人当作蘸碟,直到他死去。 “死不足惜。” 郁陶离开的时候,替他合上了房门。 …… “唔,到了……”郁陶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笔直地从手中落下。 荒芜之地。 荒芜之地不是这里的地名,而是对这种环境的总称:没有生命、没有灵体、没有元素的地方。 “你也快来了吧?” 她知道他在等她,他也知道她在等他。 …… “真没想到啊,我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时间居然会有那么多人来光顾。”声音从郁陶的背后传来,带着些不悦。 他并不喜欢被人打扰。 “你是谁?”郁陶回过身,端详着眼前的家伙,一脸天真。 “我叫猼訑,是这里的掌管者。”猼訑低着头,用它头顶的眼睛看着郁陶。 这些天来,他已经遇到了三个人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这可什么都没有?” “唔,我不知道吖,我就一直走,就到啦。” 满脸天真,满眼天真。 “若是真能走到荒芜之地,那这里就不会叫荒芜之地了。荒芜之地无灵无源无名,普通人是绝对不会靠近的。而异人异兽,谁不知道这是出入皆生死的险境。 会来这里,多半所谋不小啊。” 猼訑见过多少的死灵亡者,当然不可能被郁陶这么一句打发走。 “我来等人。” 郁陶抬起了头,露出自己漆黑的瞳。 “原来是他……”猼訑看见郁陶的眼,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回来了吗?” “嗯,他回来了。” “唉,大时代要来了。”猼訑回过了身,不再继续询问。“我一个鬼族的异兽,也管不了仙人两界的杂事。只希望这一次,能少些冤魂。” 落寞,无奈。 “大时代要来了,我等着。” …… …… “没想到偷天老人如今也有算不透的时候。”大羿擦拭着手中的射日弓,头也不抬。 “周天算术已经变根了,原先的算法导论已经不能用了。”偷天老人划拉着面前的石子,眉头紧锁着。“唉,大时代终究还是会来临,这四千年的棋局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伏羲。”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和他比,你们两个有什么好比的,不都是一个……” “我和他可不一样!他是享尽誉名的救世主,而我是活在阴沟里的臭虫!骂名我背了!恶人我做了!这世人,我也不欠了。”偷天老人突然打断了大羿,有些悲怆。 “我也就照顾好我这徒弟就行了,其他的事,我量力而行足矣。”偷天老人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露西亚,老脸之上挂了些欣慰。 这是他在这风尘中唯一的慰藉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丛云 “就快到了,荒芜之地。”伏镇闭着眼感受了一下身周的灵气,平视前方。 “你确定它就在这里吗?”伏镇回过头,看向女人。 这个女人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她必须随行。 这是一个奇怪的要求,像是把自己推进了绝地,却又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让伏镇不敢轻易断定她提供的资料的真假。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了。”女人扬了扬头发,感受着最后的风。 正如宁宁所说,她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没有身份、没有灵气、没有背景,只有这么一个人,还有一手资料。 她没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叫巴蛇。 她不说的话,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用这种蛇的名字作为自己的代号。 “你到底想要什么?”伏镇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他不相信这个女人只是为了钱。 “不为什么,就是想来看看。” “看什么?荒芜之地可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 “……” …… 伏镇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女人这么说就已经很明白了,她有图谋,但不会开口。 为了完成祖辈流传下来的任务,那就只能和她赌上一赌了。 “到时候我们该怎么找到它?荒芜之地广至百里,里面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就算是给出位置都很难找到方向,我们现在甚至连位置都不知道。”伏镇取出水囊喝了一口,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越靠近荒芜之地的地方灵气越稀薄,再用灵气护体就实在太浪费了。 “不知道。” “不知道?!” 一瞬间,伏镇、宁宁,还有他带来的一众下属纷纷围住了巴蛇,四面八方水泄不通。 “你都说了在荒芜之地中没有人可以辨别方向,我也是。我已经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如果你现在要杀我我也没办法,那就来吧。” 巴蛇只是别过头用余光瞥了瞥身后,没有暴怒,也没有惊慌。 伏镇不敢杀她。 只要还没找到那个东西,她永远是有价值的,伏镇不可能把她杀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找我?” 巴蛇思考了片刻。 …… …… “那把剑要出世了!”拓跋陨突然睁开双眼,惊骇地看着前方。 一直在给他捏肩膀的拓跋采儿被拓跋陨这突然的发话吓了一跳,好些时间才反应过来,凑到他面前轻轻地问了一句,“什么剑?” “天丛云!”拓跋陨的眼睛稍稍放松了些,却还是瞪得极大。 天丛云,一柄神话中的剑。 在日本神话中,天丛云又名草薙剑,是由日本三大远古神之一天照大神的弟弟须佐之男命降临到人间的时候发现的。当时须佐之男命因为大闹神界高天原,被诸神驱逐,来到了出云国境内淝河上游一个叫鸟发的地方。 他在鸟发寻找着人类的踪迹,碰上一位呼喊救命的老翁,说有一条大蛇,每年要吃一个美丽的姑娘,今年轮到她的孙女了。 老翁答应须佐之男命,只要他能英雄救美,斩杀了大蛇,就将孙女许配给他。于是须佐之男命到高志找到了八岐大蛇,用天羽羽斩将其斩杀。 斩杀八岐大蛇的时候,从它尾掉出了一把剑,就连天羽羽斩都被其崩缺了一个口子。须佐之男命对此惊异非常,就把这把剑供献给了姐姐天照大神。 至此,天丛云便成为了日本神话中的三神器之一。 在日本史书记载的历史中,神剑天丛云、捕捉了天照大神身形的八尺镜和天照大神腰间的八尺琼曲玉为日本天皇传承的信物,直到第十二代景行天皇的时候,天丛云开始供奉在热田神社。 但是和八尺镜一样,自始至终没有人见过天丛云的真面目,只有在德川幕府时期,有几位神官偷偷窥视了天丛云的尊荣,便相继死去。只有其中的一个苟活了下来,并且留下了天丛云的体貌特征。 史至后来,平家于坛之浦之战被源氏打败,逃离京都,带走了三神器。而后平家又于一之谷之战中损失惨重,平清盛的夫人便抱着八岁的安德天皇和三件神器跳入大海。 平清盛的夫人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不让神器落入源氏手中,使得源氏支持的后鸟羽天皇没有合法性。 后来,由于装有八尺琼曲玉的箱子是木制的,浮到了海面上,而装有八尺镜的箱子也被源氏派人打捞起,只有天丛云带着它的剑鞘葬身于海底,了无踪迹。 但这只是流传于凡人间的说辞。 “天丛云的前身乃是黄帝轩辕氏的佩剑,又名轩辕剑。 而这八岐大蛇,其实就是《山海经》中的九婴。 《淮南子》中记载着尧帝执政期间大羿曾用射日弓击杀了祸世妖兽九婴,弃尸于凶水之畔。 这其实是不完整的。”一口气讲出这些,拓跋陨的神色才算是放松了些许。 毕竟这把剑和拓跋家有着深远的渊源。 “九婴第一次出现,并不是在尧帝时期,而是早在人魔大战之时。那时候的九婴居于北海大泽中,九个头颅可以呼风唤雨,时不时会到岸上来祸害庄稼、残害生灵。 轩辕氏奉女娲大神之命,前去大泽杀死了九婴。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九婴的九个头颅只能被杀死八个,剩下的一个不论如何也杀不死。无奈之下,轩辕氏只能用腰间的佩剑刺入九婴的最后一个头,将其封印。 事情到了这里,才算告一段落。”拓跋陨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大厅一侧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上挂着锁,拓跋采儿从来没有进去过。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它却从不允许任何族长之外的人进入。 今天她是要见到这个秘密了吗? “采儿,你考虑清楚了吗?这里面的东西你一旦知道了,那你将会肩负起本不该属于你的重任,到时候你的自由、你的生命、乃至你的一切,可就都由不得你了。” 拓跋陨没有回头去看拓跋采儿,他不想给自己的孙女压力。 “爷爷,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好,好,好!不愧我拓跋家的女儿,我就是死,也足矣面对列祖列宗了。”拓跋陨高声朗笑,爆发出不属于他这个岁数的活力。 他打开了锁,推开了门。 拓跋采儿突然感受到一股压迫,来自于灵魂深处、血脉深处的压迫,但却又有着温和的亲和力。 “你来啦。” 苍老而坚实的声音。 “嗯,我已经没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能力,所以我带来了采儿。”拓跋陨回答。 “我记得她,很不错的小姑娘。”那个声音这么说的时候,拓跋采儿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她的灵台流出,流向四肢百骸。 她突然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竖亥! “过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竖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拓跋采儿感觉背后就像被谁轻轻拍了两下,不由自主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嗯,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小小年纪就有这种境界,是能和那几个家伙的后人相较一试了。” 那几个家伙?是说其他创世神的后人吗?拓跋采儿稍稍寻思了一下,心里有了定数。 “直接开始吗?”竖亥向着拓跋陨询问了一声。 “这次怕是不能再用列宗传承了,天丛云要出世了。” “是他回来了吗?” “嗯。” “唉,一直都为了这一天担惊受怕,来了就来了吧,来了也好。” 拓跋采儿虽然还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却能理解一些。 问题的关键,在这个天丛云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传承 - 这件事因人族而起,终需以人族而终。 九婴死后又出现八岐大蛇,其实是我的过失,是整个人族的过失。 这是人族的一己私利。 九婴坐拥九大元素之力,天雷地火、风火山林,还有中间的,生命。 生命之力,永不凋谢。 所以当时我心动了。 九婴的九个头分属九个灵魂,可是九个灵魂却又同源,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个打造出绝世神器的机会! 那可是能够触及混沌界面的神器。 于是,我们聚集了当时世间最顶尖的炼器师,以及诸神,开始了对九婴魂魄的炼化。 我们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轩辕剑在重塑过程中吸收了九婴的八个魂魄,而最后的那个生命之灵,却不等我们吸收,主动闯入了轩辕剑中,成就了最后的铸剑。 也吞噬了整个轩辕剑。 铸剑完成的时候,轩辕剑冲破了我们诸多仙神的包围,向东远去。 后来就成就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拥有了九婴天雷地火、风火山林的八大元素之力,但生命之首却因轩辕剑之威而未能成长。 于是他便每年吃下九名少女,以女阴之血来孕育生命。 如果被他孕育成功,那琉球之上的众生将会被其吞噬,沦为祭品。 所幸的是执掌天东一万二千里地界的九河神女华胥氏下有一子,前去琉球之地斩杀了八岐大蛇。 但终还是没能杀死它。 再后来,就是尧帝时期的九婴。 九婴藏身于凶水之下,吞噬了被大羿落下的九个金乌,成功孕育出了生命之首,开始四处吞噬。完全形态下的九婴近乎是不死不灭,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八大元素的毁灭力,令它能够横行于世。若非大禹背负了天地之主的气运,多半是要殒命于他。 再后来,每有大气运者陨落,隐藏在暗处的九婴就会吞噬散落的生命之力,孕育出他的生命之首,重现天地间。 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而这次,将会是大时代的开始。 - “大时代,那是什么?”拓跋采儿已经接连听拓跋陨和竖亥都说到了大时代,开始没有人告诉她大时代到底是什么。 “大时代……这是一个令人胆寒却又期待的一天,生者得生,死者得死。”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竖亥的声音愈发是沉重,甚至是脱离了之前的坚实,而变成了低沉。 “大时代来临之时,天地之门大开,山海界灵气倒灌万古界,修士修为暴涨,而成仙之路也会变的明亮许多,这是为数不多的契机。 但是天地之门开了,这就说明山海界和万古界之间的裂缝会扩大,届时,天地大乱。 这对于修着来说是一次大机遇,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却会是一场灾难。 这就是为什么说,大时代。” 竖亥的声音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等待着拓跋采儿回应。 但是却没有。 “你在疑惑着什么?” 竖亥问。 “大时代的背后,是什么?” 拓跋采儿答。 “哈哈哈,不愧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苗子,果然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竖亥笑。 “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 拓跋采儿笑。 她脑海里的是那个双瞳漆黑的人。 如果再相遇,她定然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开启大时代以后,要么死,要么登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法子能够结束它。” “死?” “大时代从开始到结束,会有很多人登仙,但是等到它结束的时候,只能活下一位仙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希望你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竖亥突然凝出一个身影,站在了拓跋采儿面前。 “你我?” “是的,你我。” “开始吧。”竖亥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拓跋陨。 “好。”拓跋陨站到拓跋采儿背后,脸上写满了悲怆二字。 “采儿,一定要替家族讨回颜面!” 拓跋采儿知道拓跋陨在说什么。 “爷爷?” 她也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 “不要回头!爷爷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拓跋陨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带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沙哑。 早在进到这个房间之前,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们拓跋家世世代代都会有这一天,你的爷爷是这样,我的爷爷也是这样,一代又一代。 不要回头,不要哭,我相信你会肩负起拓跋家的命运,替拓跋家,还清这欠了几千年的债。” 拓跋陨的声音越来越狰狞、越来越飘忽,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从嗓子里面一点点地扯出来,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 亦或是破损了的旧磁带。 “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拓跋家的!荣誉!” 一点点地,没了声音。 拓跋采儿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的是,拓跋陨的魂魄被一点一点地抽离出身体,被竖亥一点一点吞食。 到死,都只能是魂飞魄散,没有一时属于自己的时间。 “从今往后,你就是拓跋家的家主了。”竖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在拓跋采儿的心底发出。 “爷爷他,是死了吗?” 拓跋采儿迟疑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竖亥。 她的字句那股悲伤噎在了喉咙眼里,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但她还是想知道已经知道了的答案。 “嗯。”竖亥回答着,和他的声音一样无情。 “你以后不会和他一样的。”竖亥那沉重的声音在此刻居然是有些温柔。 “为什么?”拓跋采儿惊愕地问出了口,忍不住回过了头去。 于是她看见了干尸一样的拓跋陨。 “爷爷!” 她以为她不会哭,她以为她很坚强,她以为她还是她的公主。 可是当她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始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已经死掉的人就不要为他再浪费眼泪了……你将会是新一代的王,你不该为你的臣民浪费你的泪水!” “浪费?为什么就是叫浪费?难道我连为自己爷爷流泪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这样子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王?”拓跋采儿瞪向竖亥,却不凶狠,只是幽怨。 “你是神,你不会懂的。” “……”竖亥看着眼前的女孩,沉默了。她不是第一个敢于反抗自己的人,但她是为数不多的令他自责的女孩。 就像三千年前的她。 “我懂。”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我也有过为一个人、为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哭过的时候。” 竖亥说着,但声音很轻,轻得拓跋采儿没能听见。 “如果哭完了,就出去面对接下来的风雨吧。 你既然决定了成为大时代的角逐者,那就要做好为之殒命的准备。每一任天之骄子都会在大时代来临时绽放出属于他的最善良的光芒,但其中的大部分也只会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生死,将由不得你。” 生死状。 “死又如何,拓跋家的儿女什么时候惧怕过死亡?我怕的只是死无所值! 南陈北柳、道门五脉,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拓跋家,才是当之无愧的万古界第一异人大家!” 拓跋采儿擦干眼泪的时候,眼神恢复了她之前的坚毅,以及新生的决绝。 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会对生命漠视。 …… …… “他们到了。”猼訑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他也到了。”郁陶捧着手中的水壶,翘首企盼着。 谁家女儿娃,盼那远归郎。 “我总会思考,为什么你们仙人二族会对一个人报以堵上一切的信任。”猼訑眨了眨眼,甩了一下头。 而它身边的女孩,张大着眼,带着希望的眼。 “因为,我是恶魔的姑娘。” 。 - 这件事因人族而起,终需以人族而终。 九婴死后又出现八岐大蛇,其实是我的过失,是整个人族的过失。 这是人族的一己私利。 九婴坐拥九大元素之力,天雷地火、风火山林,还有中间的,生命。 生命之力,永不凋谢。 所以当时我心动了。 九婴的九个头分属九个灵魂,可是九个灵魂却又同源,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个打造出绝世神器的机会! 那可是能够触及混沌界面的神器。 于是,我们聚集了当时世间最顶尖的炼器师,以及诸神,开始了对九婴魂魄的炼化。 我们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轩辕剑在重塑过程中吸收了九婴的八个魂魄,而最后的那个生命之灵,却不等我们吸收,主动闯入了轩辕剑中,成就了最后的铸剑。 也吞噬了整个轩辕剑。 铸剑完成的时候,轩辕剑冲破了我们诸多仙神的包围,向东远去。 后来就成就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拥有了九婴天雷地火、风火山林的八大元素之力,但生命之首却因轩辕剑之威而未能成长。 于是他便每年吃下九名少女,以女阴之血来孕育生命。 如果被他孕育成功,那琉球之上的众生将会被其吞噬,沦为祭品。 所幸的是执掌天东一万二千里地界的九河神女华胥氏下有一子,前去琉球之地斩杀了八岐大蛇。 但终还是没能杀死它。 再后来,就是尧帝时期的九婴。 九婴藏身于凶水之下,吞噬了被大羿落下的九个金乌,成功孕育出了生命之首,开始四处吞噬。完全形态下的九婴近乎是不死不灭,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八大元素的毁灭力,令它能够横行于世。若非大禹背负了天地之主的气运,多半是要殒命于他。 再后来,每有大气运者陨落,隐藏在暗处的九婴就会吞噬散落的生命之力,孕育出他的生命之首,重现天地间。 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而这次,将会是大时代的开始。 - “大时代,那是什么?”拓跋采儿已经接连听拓跋陨和竖亥都说到了大时代,开始没有人告诉她大时代到底是什么。 “大时代……这是一个令人胆寒却又期待的一天,生者得生,死者得死。”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竖亥的声音愈发是沉重,甚至是脱离了之前的坚实,而变成了低沉。 “大时代来临之时,天地之门大开,山海界灵气倒灌万古界,修士修为暴涨,而成仙之路也会变的明亮许多,这是为数不多的契机。 但是天地之门开了,这就说明山海界和万古界之间的裂缝会扩大,届时,天地大乱。 这对于修着来说是一次大机遇,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却会是一场灾难。 这就是为什么说,大时代。” 竖亥的声音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等待着拓跋采儿回应。 但是却没有。 “你在疑惑着什么?” 竖亥问。 “大时代的背后,是什么?” 拓跋采儿答。 “哈哈哈,不愧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苗子,果然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竖亥笑。 “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 拓跋采儿笑。 她脑海里的是那个双瞳漆黑的人。 如果再相遇,她定然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开启大时代以后,要么死,要么登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法子能够结束它。” “死?” “大时代从开始到结束,会有很多人登仙,但是等到它结束的时候,只能活下一位仙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希望你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竖亥突然凝出一个身影,站在了拓跋采儿面前。 “你我?” “是的,你我。” “开始吧。”竖亥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拓跋陨。 “好。”拓跋陨站到拓跋采儿背后,脸上写满了悲怆二字。 “采儿,一定要替家族讨回颜面!” 拓跋采儿知道拓跋陨在说什么。 “爷爷?” 她也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 “不要回头!爷爷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拓跋陨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带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沙哑。 早在进到这个房间之前,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们拓跋家世世代代都会有这一天,你的爷爷是这样,我的爷爷也是这样,一代又一代。 不要回头,不要哭,我相信你会肩负起拓跋家的命运,替拓跋家,还清这欠了几千年的债。” 拓跋陨的声音越来越狰狞、越来越飘忽,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从嗓子里面一点点地扯出来,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 亦或是破损了的旧磁带。 “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拓跋家的!荣誉!” 一点点地,没了声音。 拓跋采儿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的是,拓跋陨的魂魄被一点一点地抽离出身体,被竖亥一点一点吞食。 到死,都只能是魂飞魄散,没有一时属于自己的时间。 “从今往后,你就是拓跋家的家主了。”竖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在拓跋采儿的心底发出。 “爷爷他,是死了吗?” 拓跋采儿迟疑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竖亥。 她的字句那股悲伤噎在了喉咙眼里,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但她还是想知道已经知道了的答案。 “嗯。”竖亥回答着,和他的声音一样无情。 “你以后不会和他一样的。”竖亥那沉重的声音在此刻居然是有些温柔。 “为什么?”拓跋采儿惊愕地问出了口,忍不住回过了头去。 于是她看见了干尸一样的拓跋陨。 “爷爷!” 她以为她不会哭,她以为她很坚强,她以为她还是她的公主。 可是当她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始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已经死掉的人就不要为他再浪费眼泪了……你将会是新一代的王,你不该为你的臣民浪费你的泪水!” “浪费?为什么就是叫浪费?难道我连为自己爷爷流泪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这样子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王?”拓跋采儿瞪向竖亥,却不凶狠,只是幽怨。 “你是神,你不会懂的。” “……”竖亥看着眼前的女孩,沉默了。她不是第一个敢于反抗自己的人,但她是为数不多的令他自责的女孩。 就像三千年前的她。 “我懂。”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我也有过为一个人、为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哭过的时候。” 竖亥说着,但声音很轻,轻得拓跋采儿没能听见。 “如果哭完了,就出去面对接下来的风雨吧。 你既然决定了成为大时代的角逐者,那就要做好为之殒命的准备。每一任天之骄子都会在大时代来临时绽放出属于他的最善良的光芒,但其中的大部分也只会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生死,将由不得你。” 生死状。 “死又如何,拓跋家的儿女什么时候惧怕过死亡?我怕的只是死无所值! 南陈北柳、道门五脉,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拓跋家,才是当之无愧的万古界第一异人大家!” 拓跋采儿擦干眼泪的时候,眼神恢复了她之前的坚毅,以及新生的决绝。 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会对生命漠视。 …… …… “他们到了。”猼訑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他也到了。”郁陶捧着手中的水壶,翘首企盼着。 谁家女儿娃,盼那远归郎。 “我总会思考,为什么你们仙人二族会对一个人报以堵上一切的信任。”猼訑眨了眨眼,甩了一下头。 而它身边的女孩,张大着眼,带着希望的眼。 “因为,我是恶魔的姑娘。”嗯 - 这件事因人族而起,终需以人族而终。 九婴死后又出现八岐大蛇,其实是我的过失,是整个人族的过失。 这是人族的一己私利。 九婴坐拥九大元素之力,天雷地火、风火山林,还有中间的,生命。 生命之力,永不凋谢。 所以当时我心动了。 九婴的九个头分属九个灵魂,可是九个灵魂却又同源,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个打造出绝世神器的机会! 那可是能够触及混沌界面的神器。 于是,我们聚集了当时世间最顶尖的炼器师,以及诸神,开始了对九婴魂魄的炼化。 我们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轩辕剑在重塑过程中吸收了九婴的八个魂魄,而最后的那个生命之灵,却不等我们吸收,主动闯入了轩辕剑中,成就了最后的铸剑。 也吞噬了整个轩辕剑。 铸剑完成的时候,轩辕剑冲破了我们诸多仙神的包围,向东远去。 后来就成就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拥有了九婴天雷地火、风火山林的八大元素之力,但生命之首却因轩辕剑之威而未能成长。 于是他便每年吃下九名少女,以女阴之血来孕育生命。 如果被他孕育成功,那琉球之上的众生将会被其吞噬,沦为祭品。 所幸的是执掌天东一万二千里地界的九河神女华胥氏下有一子,前去琉球之地斩杀了八岐大蛇。 但终还是没能杀死它。 再后来,就是尧帝时期的九婴。 九婴藏身于凶水之下,吞噬了被大羿落下的九个金乌,成功孕育出了生命之首,开始四处吞噬。完全形态下的九婴近乎是不死不灭,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八大元素的毁灭力,令它能够横行于世。若非大禹背负了天地之主的气运,多半是要殒命于他。 再后来,每有大气运者陨落,隐藏在暗处的九婴就会吞噬散落的生命之力,孕育出他的生命之首,重现天地间。 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而这次,将会是大时代的开始。 - “大时代,那是什么?”拓跋采儿已经接连听拓跋陨和竖亥都说到了大时代,开始没有人告诉她大时代到底是什么。 “大时代……这是一个令人胆寒却又期待的一天,生者得生,死者得死。”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竖亥的声音愈发是沉重,甚至是脱离了之前的坚实,而变成了低沉。 “大时代来临之时,天地之门大开,山海界灵气倒灌万古界,修士修为暴涨,而成仙之路也会变的明亮许多,这是为数不多的契机。 但是天地之门开了,这就说明山海界和万古界之间的裂缝会扩大,届时,天地大乱。 这对于修着来说是一次大机遇,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却会是一场灾难。 这就是为什么说,大时代。” 竖亥的声音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等待着拓跋采儿回应。 但是却没有。 “你在疑惑着什么?” 竖亥问。 “大时代的背后,是什么?” 拓跋采儿答。 “哈哈哈,不愧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苗子,果然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竖亥笑。 “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 拓跋采儿笑。 她脑海里的是那个双瞳漆黑的人。 如果再相遇,她定然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开启大时代以后,要么死,要么登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法子能够结束它。” “死?” “大时代从开始到结束,会有很多人登仙,但是等到它结束的时候,只能活下一位仙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希望你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竖亥突然凝出一个身影,站在了拓跋采儿面前。 “你我?” “是的,你我。” “开始吧。”竖亥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拓跋陨。 “好。”拓跋陨站到拓跋采儿背后,脸上写满了悲怆二字。 “采儿,一定要替家族讨回颜面!” 拓跋采儿知道拓跋陨在说什么。 “爷爷?” 她也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 “不要回头!爷爷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拓跋陨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带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沙哑。 早在进到这个房间之前,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们拓跋家世世代代都会有这一天,你的爷爷是这样,我的爷爷也是这样,一代又一代。 不要回头,不要哭,我相信你会肩负起拓跋家的命运,替拓跋家,还清这欠了几千年的债。” 拓跋陨的声音越来越狰狞、越来越飘忽,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从嗓子里面一点点地扯出来,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 亦或是破损了的旧磁带。 “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拓跋家的!荣誉!” 一点点地,没了声音。 拓跋采儿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的是,拓跋陨的魂魄被一点一点地抽离出身体,被竖亥一点一点吞食。 到死,都只能是魂飞魄散,没有一时属于自己的时间。 “从今往后,你就是拓跋家的家主了。”竖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在拓跋采儿的心底发出。 “爷爷他,是死了吗?” 拓跋采儿迟疑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竖亥。 她的字句那股悲伤噎在了喉咙眼里,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但她还是想知道已经知道了的答案。 “嗯。”竖亥回答着,和他的声音一样无情。 “你以后不会和他一样的。”竖亥那沉重的声音在此刻居然是有些温柔。 “为什么?”拓跋采儿惊愕地问出了口,忍不住回过了头去。 于是她看见了干尸一样的拓跋陨。 “爷爷!” 她以为她不会哭,她以为她很坚强,她以为她还是她的公主。 可是当她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始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已经死掉的人就不要为他再浪费眼泪了……你将会是新一代的王,你不该为你的臣民浪费你的泪水!” “浪费?为什么就是叫浪费?难道我连为自己爷爷流泪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这样子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王?”拓跋采儿瞪向竖亥,却不凶狠,只是幽怨。 “你是神,你不会懂的。” “……”竖亥看着眼前的女孩,沉默了。她不是第一个敢于反抗自己的人,但她是为数不多的令他自责的女孩。 就像三千年前的她。 “我懂。”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我也有过为一个人、为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哭过的时候。” 竖亥说着,但声音很轻,轻得拓跋采儿没能听见。 “如果哭完了,就出去面对接下来的风雨吧。 你既然决定了成为大时代的角逐者,那就要做好为之殒命的准备。每一任天之骄子都会在大时代来临时绽放出属于他的最善良的光芒,但其中的大部分也只会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生死,将由不得你。” 生死状。 “死又如何,拓跋家的儿女什么时候惧怕过死亡?我怕的只是死无所值! 南陈北柳、道门五脉,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拓跋家,才是当之无愧的万古界第一异人大家!” 拓跋采儿擦干眼泪的时候,眼神恢复了她之前的坚毅,以及新生的决绝。 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会对生命漠视。 …… …… “他们到了。”猼訑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他也到了。”郁陶捧着手中的水壶,翘首企盼着。 谁家女儿娃,盼那远归郎。 “我总会思考,为什么你们仙人二族会对一个人报以堵上一切的信任。”猼訑眨了眨眼,甩了一下头。 而它身边的女孩,张大着眼,带着希望的眼。 “因为,我是恶魔的姑娘。” - 这件事因人族而起,终需以人族而终。 九婴死后又出现八岐大蛇,其实是我的过失,是整个人族的过失。 这是人族的一己私利。 九婴坐拥九大元素之力,天雷地火、风火山林,还有中间的,生命。 生命之力,永不凋谢。 所以当时我心动了。 九婴的九个头分属九个灵魂,可是九个灵魂却又同源,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个打造出绝世神器的机会! 那可是能够触及混沌界面的神器。 于是,我们聚集了当时世间最顶尖的炼器师,以及诸神,开始了对九婴魂魄的炼化。 我们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轩辕剑在重塑过程中吸收了九婴的八个魂魄,而最后的那个生命之灵,却不等我们吸收,主动闯入了轩辕剑中,成就了最后的铸剑。 也吞噬了整个轩辕剑。 铸剑完成的时候,轩辕剑冲破了我们诸多仙神的包围,向东远去。 后来就成就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拥有了九婴天雷地火、风火山林的八大元素之力,但生命之首却因轩辕剑之威而未能成长。 于是他便每年吃下九名少女,以女阴之血来孕育生命。 如果被他孕育成功,那琉球之上的众生将会被其吞噬,沦为祭品。 所幸的是执掌天东一万二千里地界的九河神女华胥氏下有一子,前去琉球之地斩杀了八岐大蛇。 但终还是没能杀死它。 再后来,就是尧帝时期的九婴。 九婴藏身于凶水之下,吞噬了被大羿落下的九个金乌,成功孕育出了生命之首,开始四处吞噬。完全形态下的九婴近乎是不死不灭,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八大元素的毁灭力,令它能够横行于世。若非大禹背负了天地之主的气运,多半是要殒命于他。 再后来,每有大气运者陨落,隐藏在暗处的九婴就会吞噬散落的生命之力,孕育出他的生命之首,重现天地间。 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而这次,将会是大时代的开始。 - “大时代,那是什么?”拓跋采儿已经接连听拓跋陨和竖亥都说到了大时代,开始没有人告诉她大时代到底是什么。 “大时代……这是一个令人胆寒却又期待的一天,生者得生,死者得死。”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竖亥的声音愈发是沉重,甚至是脱离了之前的坚实,而变成了低沉。 “大时代来临之时,天地之门大开,山海界灵气倒灌万古界,修士修为暴涨,而成仙之路也会变的明亮许多,这是为数不多的契机。 但是天地之门开了,这就说明山海界和万古界之间的裂缝会扩大,届时,天地大乱。 这对于修着来说是一次大机遇,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却会是一场灾难。 这就是为什么说,大时代。” 竖亥的声音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等待着拓跋采儿回应。 但是却没有。 “你在疑惑着什么?” 竖亥问。 “大时代的背后,是什么?” 拓跋采儿答。 “哈哈哈,不愧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苗子,果然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竖亥笑。 “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 拓跋采儿笑。 她脑海里的是那个双瞳漆黑的人。 如果再相遇,她定然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开启大时代以后,要么死,要么登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法子能够结束它。” “死?” “大时代从开始到结束,会有很多人登仙,但是等到它结束的时候,只能活下一位仙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希望你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竖亥突然凝出一个身影,站在了拓跋采儿面前。 “你我?” “是的,你我。” “开始吧。”竖亥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拓跋陨。 “好。”拓跋陨站到拓跋采儿背后,脸上写满了悲怆二字。 “采儿,一定要替家族讨回颜面!” 拓跋采儿知道拓跋陨在说什么。 “爷爷?” 她也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 “不要回头!爷爷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拓跋陨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带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沙哑。 早在进到这个房间之前,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们拓跋家世世代代都会有这一天,你的爷爷是这样,我的爷爷也是这样,一代又一代。 不要回头,不要哭,我相信你会肩负起拓跋家的命运,替拓跋家,还清这欠了几千年的债。” 拓跋陨的声音越来越狰狞、越来越飘忽,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从嗓子里面一点点地扯出来,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 亦或是破损了的旧磁带。 “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拓跋家的!荣誉!” 一点点地,没了声音。 拓跋采儿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的是,拓跋陨的魂魄被一点一点地抽离出身体,被竖亥一点一点吞食。 到死,都只能是魂飞魄散,没有一时属于自己的时间。 “从今往后,你就是拓跋家的家主了。”竖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在拓跋采儿的心底发出。 “爷爷他,是死了吗?” 拓跋采儿迟疑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竖亥。 她的字句那股悲伤噎在了喉咙眼里,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但她还是想知道已经知道了的答案。 “嗯。”竖亥回答着,和他的声音一样无情。 “你以后不会和他一样的。”竖亥那沉重的声音在此刻居然是有些温柔。 “为什么?”拓跋采儿惊愕地问出了口,忍不住回过了头去。 于是她看见了干尸一样的拓跋陨。 “爷爷!” 她以为她不会哭,她以为她很坚强,她以为她还是她的公主。 可是当她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始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已经死掉的人就不要为他再浪费眼泪了……你将会是新一代的王,你不该为你的臣民浪费你的泪水!” “浪费?为什么就是叫浪费?难道我连为自己爷爷流泪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这样子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王?”拓跋采儿瞪向竖亥,却不凶狠,只是幽怨。 “你是神,你不会懂的。” “……”竖亥看着眼前的女孩,沉默了。她不是第一个敢于反抗自己的人,但她是为数不多的令他自责的女孩。 就像三千年前的她。 “我懂。”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我也有过为一个人、为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哭过的时候。” 竖亥说着,但声音很轻,轻得拓跋采儿没能听见。 “如果哭完了,就出去面对接下来的风雨吧。 你既然决定了成为大时代的角逐者,那就要做好为之殒命的准备。每一任天之骄子都会在大时代来临时绽放出属于他的最善良的光芒,但其中的大部分也只会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生死,将由不得你。” 生死状。 “死又如何,拓跋家的儿女什么时候惧怕过死亡?我怕的只是死无所值! 南陈北柳、道门五脉,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拓跋家,才是当之无愧的万古界第一异人大家!” 拓跋采儿擦干眼泪的时候,眼神恢复了她之前的坚毅,以及新生的决绝。 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会对生命漠视。 …… …… “他们到了。”猼訑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他也到了。”郁陶捧着手中的水壶,翘首企盼着。 谁家女儿娃,盼那远归郎。 “我总会思考,为什么你们仙人二族会对一个人报以堵上一切的信任。”猼訑眨了眨眼,甩了一下头。 而它身边的女孩,张大着眼,带着希望的眼。 “因为,我是恶魔的姑娘。” - 这件事因人族而起,终需以人族而终。 九婴死后又出现八岐大蛇,其实是我的过失,是整个人族的过失。 这是人族的一己私利。 九婴坐拥九大元素之力,天雷地火、风火山林,还有中间的,生命。 生命之力,永不凋谢。 所以当时我心动了。 九婴的九个头分属九个灵魂,可是九个灵魂却又同源,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个打造出绝世神器的机会! 那可是能够触及混沌界面的神器。 于是,我们聚集了当时世间最顶尖的炼器师,以及诸神,开始了对九婴魂魄的炼化。 我们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轩辕剑在重塑过程中吸收了九婴的八个魂魄,而最后的那个生命之灵,却不等我们吸收,主动闯入了轩辕剑中,成就了最后的铸剑。 也吞噬了整个轩辕剑。 铸剑完成的时候,轩辕剑冲破了我们诸多仙神的包围,向东远去。 后来就成就了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拥有了九婴天雷地火、风火山林的八大元素之力,但生命之首却因轩辕剑之威而未能成长。 于是他便每年吃下九名少女,以女阴之血来孕育生命。 如果被他孕育成功,那琉球之上的众生将会被其吞噬,沦为祭品。 所幸的是执掌天东一万二千里地界的九河神女华胥氏下有一子,前去琉球之地斩杀了八岐大蛇。 但终还是没能杀死它。 再后来,就是尧帝时期的九婴。 九婴藏身于凶水之下,吞噬了被大羿落下的九个金乌,成功孕育出了生命之首,开始四处吞噬。完全形态下的九婴近乎是不死不灭,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八大元素的毁灭力,令它能够横行于世。若非大禹背负了天地之主的气运,多半是要殒命于他。 再后来,每有大气运者陨落,隐藏在暗处的九婴就会吞噬散落的生命之力,孕育出他的生命之首,重现天地间。 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而这次,将会是大时代的开始。 - “大时代,那是什么?”拓跋采儿已经接连听拓跋陨和竖亥都说到了大时代,开始没有人告诉她大时代到底是什么。 “大时代……这是一个令人胆寒却又期待的一天,生者得生,死者得死。”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竖亥的声音愈发是沉重,甚至是脱离了之前的坚实,而变成了低沉。 “大时代来临之时,天地之门大开,山海界灵气倒灌万古界,修士修为暴涨,而成仙之路也会变的明亮许多,这是为数不多的契机。 但是天地之门开了,这就说明山海界和万古界之间的裂缝会扩大,届时,天地大乱。 这对于修着来说是一次大机遇,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却会是一场灾难。 这就是为什么说,大时代。” 竖亥的声音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等待着拓跋采儿回应。 但是却没有。 “你在疑惑着什么?” 竖亥问。 “大时代的背后,是什么?” 拓跋采儿答。 “哈哈哈,不愧是几千年来最好的苗子,果然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竖亥笑。 “当然,我和他们不一样。” 拓跋采儿笑。 她脑海里的是那个双瞳漆黑的人。 如果再相遇,她定然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开启大时代以后,要么死,要么登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法子能够结束它。” “死?” “大时代从开始到结束,会有很多人登仙,但是等到它结束的时候,只能活下一位仙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希望你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竖亥突然凝出一个身影,站在了拓跋采儿面前。 “你我?” “是的,你我。” “开始吧。”竖亥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拓跋陨。 “好。”拓跋陨站到拓跋采儿背后,脸上写满了悲怆二字。 “采儿,一定要替家族讨回颜面!” 拓跋采儿知道拓跋陨在说什么。 “爷爷?” 她也知道事情发生了变化。 “不要回头!爷爷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拓跋陨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带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沙哑。 早在进到这个房间之前,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们拓跋家世世代代都会有这一天,你的爷爷是这样,我的爷爷也是这样,一代又一代。 不要回头,不要哭,我相信你会肩负起拓跋家的命运,替拓跋家,还清这欠了几千年的债。” 拓跋陨的声音越来越狰狞、越来越飘忽,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从嗓子里面一点点地扯出来,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 亦或是破损了的旧磁带。 “一定要!拿回属于我们拓跋家的!荣誉!” 一点点地,没了声音。 拓跋采儿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的是,拓跋陨的魂魄被一点一点地抽离出身体,被竖亥一点一点吞食。 到死,都只能是魂飞魄散,没有一时属于自己的时间。 “从今往后,你就是拓跋家的家主了。”竖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在拓跋采儿的心底发出。 “爷爷他,是死了吗?” 拓跋采儿迟疑了一下,有些结巴地问竖亥。 她的字句那股悲伤噎在了喉咙眼里,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但她还是想知道已经知道了的答案。 “嗯。”竖亥回答着,和他的声音一样无情。 “你以后不会和他一样的。”竖亥那沉重的声音在此刻居然是有些温柔。 “为什么?”拓跋采儿惊愕地问出了口,忍不住回过了头去。 于是她看见了干尸一样的拓跋陨。 “爷爷!” 她以为她不会哭,她以为她很坚强,她以为她还是她的公主。 可是当她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始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已经死掉的人就不要为他再浪费眼泪了……你将会是新一代的王,你不该为你的臣民浪费你的泪水!” “浪费?为什么就是叫浪费?难道我连为自己爷爷流泪的权力都没有了吗?这样子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个王?”拓跋采儿瞪向竖亥,却不凶狠,只是幽怨。 “你是神,你不会懂的。” “……”竖亥看着眼前的女孩,沉默了。她不是第一个敢于反抗自己的人,但她是为数不多的令他自责的女孩。 就像三千年前的她。 “我懂。”他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 “我也有过为一个人、为一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哭过的时候。” 竖亥说着,但声音很轻,轻得拓跋采儿没能听见。 “如果哭完了,就出去面对接下来的风雨吧。 你既然决定了成为大时代的角逐者,那就要做好为之殒命的准备。每一任天之骄子都会在大时代来临时绽放出属于他的最善良的光芒,但其中的大部分也只会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 生死,将由不得你。” 生死状。 “死又如何,拓跋家的儿女什么时候惧怕过死亡?我怕的只是死无所值! 南陈北柳、道门五脉,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拓跋家,才是当之无愧的万古界第一异人大家!” 拓跋采儿擦干眼泪的时候,眼神恢复了她之前的坚毅,以及新生的决绝。 只有见证过死亡的人,才会对生命漠视。 …… …… “他们到了。”猼訑耸了耸肩膀,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他也到了。”郁陶捧着手中的水壶,翘首企盼着。 谁家女儿娃,盼那远归郎。 “我总会思考,为什么你们仙人二族会对一个人报以堵上一切的信任。”猼訑眨了眨眼,甩了一下头。 而它身边的女孩,张大着眼,带着希望的眼。 “因为,我是恶魔的姑娘。”到第十二代景行天皇的时候,开始供奉在热田神社。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纷乱 “这些人,来找你的?”徐清染端着胳膊,给了柳明凡一个询问的眼神。 “看起来不像。”开口的是阮清墨,相字派弟子能通过看相来读出一个人,而分析出一个人的目的对他们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他们的眼神很乱,没有针对我们之中的哪一个。” “说不定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知道对方不是敌人后徐清染明显放松了不少,开始有了些调笑。 她是卜字脉传人没错,但不代表着她什么都能预料到,能够少一事总好过多一事。 “嗯。”苏未别过头,不去看徐清染。 “管他呢,反正看起来没我们事的样子。”柳明凡摊了摊手,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自从上次赢勾之魂暴走又被镇压后,柳明凡的性子开朗了许多,没有了之前的那份阴郁。 这才是更像他自己了。 “走吧。”阮清墨又看了一眼那群人,扭头离开。 身后跟着徐清染三人。 “小未,是他们。”柳明凡刻意落后了徐清染几步,凑到苏未的身边。 柳明凡当然认得这些人,之前追捕过郁陶的那些僧人,他可不会忘。 “你要小心点,那个女孩可能也在。”苏未也是第一时间就将他们认了出来,不会说谎的他只能以一个简单的“嗯”字来掩饰自己。 “明白。”想到郁陶,柳明凡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悲悯,以及思念 他以为他已经消失了。 …… …… “你看见了,那些人。” “嗯啊,看见了,那又怎么样?” “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啊,可是现在有陶在,他们就算找来了也只是送死啊。” “行吧……” …… …… “他们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来了就来了,荒芜之地方圆万里,也不一定会遇上。”偷天老人自顾自在沙地上绘画着,头也不抬一下。 “你是准备直接开始了?” “只能这样了,为了成就我徒弟,别的事情都只能先放一旁。” “哼,为了成仙把性命都搭上,凡人。”大羿擦拭着手中的射日弓,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你是嫡仙人,你不会明白的。对于凡人来说,成仙是几世都难得到的机会,更别说登入山海界了。”偷天老人看了一眼身边的徒弟,又在沙地上画上一笔。 嫡仙人,一个听起来美好而却又是可悲的身份。 “你就算是拿到了神剑,你徒弟也得不到他的仙位。这仙位注定是他的,上上辈子是,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大羿将磨砺好的一支羽箭放进了箭囊,数了数。 “十二支了,少了三支。” “一支给了金乌九日,一支给了屠世六怪,还有一支给了谁?”偷天老人掂了掂手里的石子,露出一颗。 世间还有不少他不知道的事。 “没什么,一个该杀的人而已。”大羿将箭篓收好,站起了身。 “舍得让你把箭丢了的人,那可真的是该杀。”偷天老人也站起了身,丢下最后一颗石子。 “嗯,该杀。”大羿跨出一步,离开偷天老人的阵法。 再之后,是天地间的轰鸣。 “门开了。” …… …… “老板,两串糖葫芦。”青雉的声音,青雉的脸庞。 “好嘞,三块钱,找您两块。诶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啊!” “呐,桃子,给你。”青鹤比较了一下手里的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旁边的桃子。 “唉,师兄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出谷啊?我这个要一百年才能出一次山谷,都要锈掉了!”桃子,也就是与青鹤一同接扶苏去见王诩的红鸾。此时的她还是那个童子模样,手里捧着青鹤给她的糖葫芦。 “可以啊,等到你能打的过我,我就和师傅说让你出谷。” “打赢你?还是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懒嘛。”红鸾舔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吐了吐舌头。“练功哪有睡懒觉舒服啊!我才不要每天和你一样在瀑布下面练功呢!” “小懒虫,就你这副德行,一辈子也出不了谷。” “出不了就出不了嘛,大不了以后让师兄你给我带糖葫芦。”红鸾一手抓着糖葫芦,一手抱着青鹤,依在他的怀里。 “好啊,以后给你带,天天带。”青鹤抱着红鸾,有些出神。 他也想天天给她带啊。 但是出谷前,他才知道,出谷后才是死生不知。 两个人这样子有说有笑地走着,搂着。 “桃子,等会你先回杨伯那儿,我还有点事。” 突然,青鹤开的口。 “你是……小心点,我等你回来。”红鸾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可是看见青鹤眼睛的那一刻她什么都知道了,也什么都不问了,只是红了眼眶、氤氲了面庞。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青鹤这么对她说,也对自己说。 死生难断。 …… …… “煜姐,追踪到他们了。”雪人敲击着键盘,三两下在车载导航中调出一个三位立体图像。 “沙漠腹地?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夏子煜划动着食指,观察了一下伏镇等人周围的环境。 “难,人数差距太悬殊了,不能硬来。”雪人规律地敲击着键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会夏子煜在说些什么。 “我们只需要从他手里带走那小子就可以了,没必要和他正面交锋。” “就算想正面交锋那也打不过啊。”雪人无奈地收起电脑,靠倒在椅背上。 “我哪次不是敌众我寡。”夏子煜微微抬了抬头,嘴角有些笑意。 “行呗,这次我跟着你去,保证不会掉链子了。”雪人耸了耸肩,瞥了一眼身后。 军备库一般的车仓。 …… …… “阿姨,那我就先回学校啦。”思归拖着行李箱,回望一眼。 说起来也是有些不舍。 “去吧,路上小心啊!以后常来玩儿。”何珍一路将思归送到了车上,始终没舍得回去。 这些日子思归就像她的女儿一样,突然就要走了,是有些舍不得。 “嗯,会的!” 尘烟伴随着马达声,呼唤伴随着离别人。 …… …… “师傅,我先去了。”扶苏对着王诩深深一拜,容色庄严。 “多加小心,即使你如今和毕方已经完全融合,你又有着千年妖身,但是你始终不过是个没有仙位的伪仙人,遇上那些身怀仙位的嫡仙人,还是要差上一些。” 王诩轻摇着手中柳枝,看着身前纷乱的鱼群。 这是一湖野生鱼群,而他刚刚投下了一撮饵丝。 便惊起万鱼潮跃! 扶苏明白王诩的意思。在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举世无敌,可是这些时候却接二连三遇到了无法抗拒的敌人。 他始终只是一个依靠窃用天地之力来强大自己的小偷,比不上那些掌握着天地之力的仙人。 而这一次大时代的开启,就像是在这一湖池水中丢下了一撮饵丝,万古界诸多修者蜂拥而上,都想夺得那成仙之位。 这其中,有些是大家子弟出身的锦鲤,有的是散修出身的草鱼,也有嫡仙人那样冲天而走的蛟龙。这众万名鱼群,总不乏几个身怀绝技的,也不缺那些夺得天地之势惊为天人的。 自己,也不过是寥寥其一。 “我明白,我会小心的。”扶苏盘膝静坐在河畔,微微眯着眼。 自从解决了嬴政的事以后,扶苏也算是了结了一段心结,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加上受了回雪心性的影响,导致他开始变得和柳明凡一般,时而是自己,时而是回雪。而比柳明凡更严重的是,扶苏的意识此时处于下风,只有极少数的时候得以出现。 正好现在。 第一百二十章 红袍喇嘛 “唉,这荒芜之地那么大,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裴稚啊?”柳明凡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水,呼出口热气。 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往这种鬼地方钻,不是百丈雪山就是无垠荒漠,都tm累死个人。 “等。”徐清染回答。 “等?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也太没谱了吧?” “闭嘴!”阮清墨站在一旁,厉声呵斥着柳明凡。其实他自认脾气修养还是不错的,可是遇到柳明凡开始他就莫名的烦躁,对这个柳家的小子有着一种敌视。 就像是宿敌。 “你叫谁呢?!”这柳明凡本来也就和阮清墨不对付,加上被太阳晒得心烦气躁的,这么一声搞得他瞬间就炸了。 “我叫你个废物呢!天天就知道嚎啊嚎的,有本事你自己找去!”阮清墨指着柳明凡的鼻子痛骂着,丝毫不留情面。 “不劝劝?”徐清染站在一旁,瞥了一眼苏未。 敌不动,我不动。 “唔……”苏未沉吟着,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未从来不是一个善于争辩的人,他更多的是默默忍受,或者用暴力压制。至于争吵?这种浪费精力的事情他才不会去做。 “嗯哼。”徐清染摊了摊手,不再去理会。 但其实这也是她的预料之外。 在她眼中,阮清墨是一个从来不会对外界爆发不满的人,她只见过阮清墨对他自己爆发情绪。像这种对外界宣泄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可是一个有教养的人。 “我去你!妈的!”柳明凡大喝一声,抬起脚冲着阮清墨就是一下。 “打我?干你娘!” 柳明凡这一脚踹得阮清墨有些发懵,等他反应过来以后朝着柳明凡就是一拳。 但是却被生生捏停在半空。 “滚开!”阮清墨瞪了苏未一眼,试图把拳头从他手里抽出来。 苏未没有发话,也没有松手。 僵持着。 “都住手,”徐清染闪身到苏未面前,右手捏住阮清墨的手腕,看着苏未,“各退一步。” 但苏未却瞥了一眼阮清墨手上暴起的青筋,没有松手。 “我们现在已经进了荒芜之地,这里不归三界管辖,无灵无生无元素,你们在这里打斗消耗元气,待会要是发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大家各退一步,一起合作。”徐清染捏着阮清墨对手用了些力,回头瞪了他一眼。 但阮清墨手臂上的青筋却开始攀爬,一直爬到了他的脸上。 苏未手上的肌肉也愈发突显。 一息。 两息。 三息。 骤然消散。 苏未松开阮清墨的手,拉开了身后的柳明凡。而阮清墨也第一时间收回了拳头,站到了一旁。 太阳闪耀在他的背后,令他不见光明。 四个人都沉默着,没人开口,也没人再走动。 一秒,两秒。 此时他们的世界极度安静,除了各自的喘息声,就连风声也没有。 荒芜之地是没有风的。 “啪嗒。” 不知道是谁的汗,滴落在了沙地上。 “啪嗒。” 又是一滴。 “沙沙……” 脚步声。 苏未突然意识到情况异样,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声音。 一个黑裙的女孩,提着刀,滴着血。 笑得那样纯洁。 “陶,该醒来啦。” 又一刀,插在肩上。 又一滴,滴在沙上。 “啊!”柳明凡痛苦地捂着脑袋,双手指甲镶进了头皮中。 “小凡!”苏未最早发现了情况不对,但他却没有扑向柳明凡,而是抽出云谲,冲向了郁陶。 只有杀了她,才能保住柳明凡! “陶,醒来啊。” 又一声呼唤。 郁陶没有闪躲,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声声地呼唤着,看着。 看着柳明凡,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看着柳明凡,一点一点地,变成那个她想见的人。 苏未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一剑递出。 郁陶还是不躲。 “叮!” 苏未的剑尖狠狠刺在一柄金禅杖上,被弹得飞开去。 “谁!”苏未嘴上厉喝,手中动作丝毫不慢,一道剑气就斩向身侧一处。 “嗡……”一身闷响,激起一阵荡漾金光。 佛门护体光。 “施主,还请剑下留人。” 来者白眉僧,素衣农。 “……”苏未没有开口,而是手中化剑为枪,旋身倒刺。 凡伤及柳明凡,无可商量。 “施主,收手吧。”白眉僧单手持着禅杖,低眉沉吟。 天灵上的戒疤在阳光下映得发红。 就像郁陶的血。 “动手!”徐清染在苏未第一剑时就已经反应过来,手里九枚铜钱飞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墨,东南!” 阮清墨先前一直守护在徐清染身前,等到徐清染这一声便直奔东南方。 六面阵旗从他绣中飞射而出。 “黄雀不识枝,八九悬针十!雀阵!” 三道深褐色阵环从阵旗处升起,缓缓集束。 现出了中间的那个身影。 “南无阿弥陀佛。”红袍黄冠的身影在日晕下愈发凝实,露出那张略显黝黑的脸来。 雀阵之束,碎! “此女吾等势在必得,还请施主见谅。”红袍喇嘛双手抱着一块女阴菩萨,眼神中有些悲悯,有些残忍。 “与我无关!”阮清墨眼神一冷,手里又是一块阵盘飞出,直奔红袍喇嘛而去。 “仙神佛鬼魔,善恶难相驳!心阵!” 先是阵旗,后是阵盘,这便是阮清墨对敌的手段。 相字脉传人。 心阵,问心之阵。阵中之人必须经过心阵所布的关卡,击败其中自己的心魔,方能冲出阵法围叠,破其阵法。 可是对一个喇嘛用炼心幻术,却好似不太明智。 “南无阿弥陀佛……”进入心阵的那一瞬间,红袍喇嘛便将咒令挂在了嘴边,一次又一次地颂唱着。 只一会儿,他的头、他的耳、他的眼、他的唇,都挂满了汗珠。 “南无阿弥陀佛……”金光云身的佛祖站在红袍喇嘛面前,唱了一声佛号。 “何为孤独?” “当业火化灰,我所熟悉的人都埋葬在了我的脚下,过去的一切都变得虚幻。黄泉之路长达万里,而这一些,还是需要我自己去找 。”喇嘛双手合十,将串珠收到了掌心,对着金光佛祖深深鞠了一个躬。 佛法分八宗,分别是性、相、台、贤、禅、净、律、密,一是三论宗又名法性宗,二是瑜伽宗又名法相宗,三是天台宗,四是贤首宗又名华严宗,五是禅宗,六是净土宗,七是律宗,八是密宗又名真言宗。 从之前的白眉和尚的佛门不坏金身来看,他该是属于禅宗僧人。而这红袍喇嘛,则是藏传密宗。 “何为灾祸?” “业火燃于人世,凡人知心皆为所动。四门四道罪人入,门开业火出来迎;铁汁焱焱流没膝,触处烟炎同时起。”红袍喇嘛继续捧着佛珠,低声回答着。 他好像很急,又好像不急。 “何为皈依?” “我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唯愿世尊听为优婆塞。 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饿鬼。皈依僧,不堕旁生。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自皈依法,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 “何为佛?”金光大佛的身影天天虚幻起来,声音依旧洪亮。 “吾心所向,即为所皈依。”红袍喇嘛低着头轻声回应,没有抬头。 或是他不敢抬头。 “醒来!”红袍喇嘛将手中的金刚杵狠狠插进了沙地中,惊起黄沙滚滚。 但他犹豫了离那里。 “何为,天地佛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青鹤问道 “何为,天地佛法?” 一声问,一声论。 这一声非阮清墨心阵所问,而是自天际来,向天际去。 “小道受师尊之命,前来为柳氏后人解围。” 一声高喝,一羽青鹤。 “小道青鹤,见过柳小主。” 微微躬身,略带风尘。 “青鹤道长,这件事情还请勿要插手,他日我宗定有重谢!”红袍喇嘛破开心阵,一反之前的闲庭信步,直闯青鹤身前。 他们来到荒芜之地的有六人,可是中途曾遇到了一名执箭者,与之苦战许久,被其射伤一人。 此时另外四人都在别处扎营,只有他们二人出来搜寻郁陶,侥幸在这里遇见了郁陶和柳明凡一行人。 他们本以为这次出手足以将郁陶抓回宗内,但却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青鹤童子插了一手。 若是青鹤非要阻拦,他们二人断然是拿不下郁陶。 “重谢?免了。”青鹤没有回头,单膝蹲身于柳明凡身前,右手扶到他的额头上。“我来这里只是奉师尊之命来救这小子,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 残忍,却真实。 “无为灵、无为清、无为平,醒转云,若飘零……”一个个音节在青鹤的口中滚动着,彷徨在柳明凡的耳边,一边又一遍。 柳明凡像是吸入了这些个音节,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 但是那眉头,还是依旧紧锁着。 静心。 “你不能这么夺走他!”郁陶猛地哭喊出声,手中的匕首径直刺向了自己的额头,丝毫不留手。 “拦住她!” “住手!” “让开!” 一瞬间,众人都炸裂开来。 “让开!”苏未再次开口,手中长枪横扫而出,撞击在了白眉僧的禅杖上,震碎了一圈空间。 这一枪一杖,一柔一刚,刚柔并济。 令人生寒。 苏未一枪横扫被白眉僧的金禅杖击退,反身又是一个拖枪游走,手腕一抖就是一枪刺出,似有蛟龙出洞。 枪尖直指郁陶。 他有预感,若是被郁陶这一次召唤成功,柳明凡醒来的几率就更小了。 “铛。”又是白眉僧,禅杖一挑,将苏未的一枪荡开来。 “滚!”苏未怒吼一声,手里云谲自上而下劈下,势要将白眉僧的禅杖打断了来。 但是,却又一次被荡开。 一个呼吸,交手三招。 刀尖已经抵在了郁陶的额头。 但却没能再深入一毫。 “不要……” 男人死死攥着郁陶手里的匕首,任由献血从他的掌中滑落。 “会疼的。”男人冲着郁陶咧了咧嘴,笑得难看至极。 但却是郁陶眼里的灿烂。 “陶!” 她扑在了他的怀里。 不顾一切。 “乖乖的,离开这儿!”柳明凡伏在郁陶的耳旁,声音嘶哑。 眼眶里的一双瞳时而漆黑,时而通明。 此时身后早已炸作一团! 白眉僧手中的禅杖带着呼呼风声挥向柳明凡,欲要直接锤杀柳明凡,带走郁陶。 好在苏未一直守在柳明凡身旁,哪怕他知道柳明凡此时的状态,但是若任由白眉僧锤杀柳明凡的肉身,那不论是后卿还是柳明凡都会死。 “铛!” 苏未横起云谲挡下了白眉僧的一杖,喷出一口鲜血。 之前多是他进攻而白眉僧防御,他并没有正面与白眉僧的力量交锋,依靠着云谲的灵活性,还算是游刃有余。但是此时白眉僧全力一杖,即使是他要正面去承担,也是要付出代价。 但所幸是他挡下了。 但又是迎面一杖! …… “墨!退开!”徐清染疯狂地叫喊出声,尖锐的声音直击云霄,像是要击碎天空中的太阳。 阮清墨没有任何思考,向后一跃,欲要退离红袍喇嘛。 反身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背后刺骨的凉意。 “普渡。”红袍喇嘛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无尽的压迫、带着席卷天地的死亡,席卷而来。 该死!阮清墨在内心叫骂着,脚下的力量几乎是要踏碎这片土地。 可是并没有能让他快上多少。 他能感受到背后的死亡正向他伸着手,一点一点地触摸到他,先是衣襟,然后是皮肤,再之后是击穿他的心脏!摧毁他的灵台! 他要死了! 他不怕死,但他怕死的不值得! “问!”青鹤蹬身而上,在沙土中留下一个深坑。 他一把拽住了伸向阮清墨背后的那只手。 一个问字,向天而问,代天而问! 问天道术,问其佛法! 一片片道纹从青鹤口中传出,直奔红袍喇嘛而去。 我以道术,问你佛法! “唵-班札-达-吽-吽……”红袍喇嘛依旧是捧着手中的女阴菩萨,轻声念颂着佛号,低眉顺目。 可他背后的法相却面目狰狞。 法天象地! 足足三人高的法相站在他的背后,手执金刚杵,怒目圆睁。 若不是因为荒芜之地凡人不得入内,红袍喇嘛这一法相定要被人所看见,到时候世界未解之谜可就要多一个了。 红袍喇嘛手印结节,对着青鹤就是一拳挥出,而他身后的法相也是隔空一拳,带着无尽佛印砸向青鹤。 “雷奉?泱泱!”面对这气势盖天的一拳,青鹤纵是不敢轻敌,手中所行便是他最擅长的雷法。 泱泱雷霆,弥漫遮天。 青鹤唤出的雷霆巨拳迎着红袍喇嘛身后法相的拳头而去,丝丝雷蛇萦绕着法相佛印,一点一点蚕食着其中的灵气。 消其阴涩。 密宗喇嘛的手段本就为正统所不齿,所行佛法中有部分更是脱离了“般若”二字。再数其瑜伽部和无上瑜伽部之法,更是被冠以淫邪之风,贬为邪道。 青鹤所唤雷霆,正属驱邪利器! “雷奉?银蛇驰奔!” 又一道术令,激起了雷蛇的杀性,飞速窜流着、侵蚀着,一点一点地毁去巨型法相。 但是哪怕整只手臂都被雷蛇侵占,红袍喇嘛也没有抬起头来看青鹤一眼。 “唵-吽-张-啥-阿……” 他心中自有他的佛法。 也不知红袍喇嘛是用了什么秘术,巨人法相的拳头突然用力一握,整条手臂瞬间凝实起来,游走其中的雷蛇瞬间被碾成了齑粉。 “雷奉?衰残!”青鹤猛地一甩头,整个身体倒飞而出,但是手中手诀还是没有丝毫停顿。 残存的雷蛇在这一瞬都沸腾开来,疯狂地攀附在巨人法相之上,尔后炸裂,一点一点摧毁着巨人法相。 但好像还差点。 青鹤硬撑着坐在地上,任由鼻子里流出的血染红了青衣道袍,死死盯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巨人法相。 若是法相碎了,他还有机会。 若是法相不碎…… “呲呲。” 最后一条雷蛇闪烁了两下,消失了。 但是巨人法相还在。 “桃子,你以后要自己买糖葫芦了。”青鹤苦笑一声,手中缓缓掐起了指诀。 一个动作,一个动作,虽然缓慢,但好歹还是连贯着。 他的手指已经抽筋了。 哪怕他是青鹤妖身,但是之前接连两道顶级术法的复杂程度已经让他难以承受。此时还要继续,除了以命相博,再没有别的法子。 大时代'开启之后,所有人都性命都是那么多廉价。 “天乾地坤,万法相生;风巽雷震,万相纷呈;水坎火离,万物为尊;山艮泽兑,万界无棱……” 鲜血不断地从青鹤七窍流出,先是鼻息,再是口穴,而后是双耳双目,鲜血缓缓淌成了涓涓细流。 再等等再等等!坚持住啊!青鹤在内心呐喊着,手指艰难地弯曲、伸直,抬起、摁下,一点一点,一步一步。 他愿意拿生命换这个术法。 可是没有人愿意给他时间。 一拳落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道术对佛法 青鹤生生看着那居然法相的拳头砸向自己,心中万事皆空。 只有他的手指还在掐动,只有他的血液还在淌出。 青鹤从一只普通的鹤修炼成妖,花了五百年。他自小便跟随着王诩修炼,初成妖身后又被王诩收入门下,在云梦谷中修行。 妖修每逢三六九一小劫,五百年一大劫。他经历了两次生死,才有了今天的半仙成就。 而就在此次出谷前,师傅告诫他要小心。 他知道,五百年的生死大劫又要到了。 没想到会是今天! 不甘心啊,桃子还在等着自己给她买糖葫芦啊! 可是!可是!可是自己已经连一个手指也动不了了。 那一股压迫,压得他不得动弹。 “桃子......” 青鹤无力地闭上了眼,手指还在微微抽搐着。 一直没有过风的荒芜之地,此时却有一阵凉意。 阴森,死寂的凉意。 “其他人生死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们要是想从我手里带走她,那我可不允许。”柳明凡突然出现在巨人法相的面前,只手便挡下了巨人法相的一拳。 柳明凡回头看了一眼青鹤。 “倒也还不错。” 他再开口时,似有着虎狼的凶猛:“强弩之末!” 一拳,仅仅一拳,整个巨人法相瞬间崩碎,化成了一地的金光。 当年的他,也是这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嘶!”柳明凡突然单手扶住太阳穴,单膝跪倒在地上。 “该死的!你给我乖乖沉睡不行吗?非要出来阻止我!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又是哪里碍着你们仙神了!” 撕裂灵魂的疼痛,在他脑海里冲击着,回荡着。 “该死啊!啊啊啊!”柳明凡在挣扎,或者说是后卿,挣扎着。 “愫愫!愫愫,愫......”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视线也模糊下来,模糊到看不见眼前的,属于他的,女孩。“走,离......” 他没能说完,也没能带着他的女孩离开。 这次恶魔没能抱住属于他的姑娘,而姑娘,也抱不住她的恶魔。 “陶,等我,一定要等着我啊!”郁陶噙着泪,快速地在柳明凡额头上吻了一吻,向后跑开去。 “我会回来的,我是你的剑,我会是你最锋利的剑!” 风没有带着郁陶的哭声,也没有带走后卿的哀怨。 ...... 另一边的白眉僧在柳明凡带走郁陶后想要追击,却被一同赶上的苏未拦截下来。苏未还没来得及出手便看见柳明凡晕倒在地,手中长枪抛掷而出,挡下了白眉僧挥出的禅杖。 “敦巴!”白眉僧跃至红袍喇嘛身前,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不是他不想朝着郁陶追上去,只是他们一宗高手本就不多,若是此时将敦巴丢弃在在此导致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回到宗门也要被宗主责罚,多半受累。 “走!快走!是他,是他回来了!”敦巴发了疯似的催促着白眉僧,眼中写满了恐惧二字。 这很令白眉僧不解。 那小子只是摧毁了一具残破不堪的法相罢了,并没有触及到敦巴的本源。可是敦巴此时却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濒临崩溃。 那小子,究竟是谁? 容不得白眉僧犹豫,后脚赶到的苏未一杆云谲就刺向他,直取首级。 “哼,累赘!”白眉僧冷哼一声,手里禅杖横扫,抡了个大圆弧,将苏未的这一枪荡开了去。随后又是一记冲锤,将禅杖甩向苏未的面门。 若是被他这一击击中,苏未的脑袋怕是要当场成为一滩浆糊。 无奈退身。 白眉僧正是要逼得苏未后退,为他能够带着敦巴撤离这块是非之地。 “天本相!” 可他还忘了一个人。 徐清染。 一只灵狐从天而降,叼住了敦巴的一只手臂。 “退!”此时灵狐距离白眉僧实在是太近,他手中的禅杖已然派不上用场,只能聚气于口,汇出与气,凝成一道蕴有着灵气的声波,击打在灵狐上。 但这灵狐和其他灵狐可不一样。 灵狐的眼睛突然泛白,一抹空灵的光从她的眼中射出,直奔白眉僧而去。若是平常时候,这种精神攻击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只要稍稍费些精力就能破去。可是此时,他只要有丝毫的分心而被身后那小子赶上,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敦巴已经没有了战斗力,徒留他一人,耗也会被对方三个人耗死,何况拿枪的那小子实力也不逊色于他多少。 他只能生生抗下了这一击。 好在他修行多年,颂佛念经,魂魄凝实,而灵狐的这一击也比他想象的要弱上不少,着实没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让他得以带着敦巴仓皇离去。 但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徐清染的双眼,好似那灵狐般空灵。 到此,一切才算是消停。 “小凡,小凡!”苏未测了测柳明凡的呼吸,随后又掐住柳明凡的人中,呼唤着他。 他知道,此时他怀里的还是柳明凡,他也相信,一直都会是柳明凡。 “你为什么不追上去?不把他们留在这等会儿他们叫了人怎么办,凭我们三个人去挡吗?”阮清墨坐在苏未身前,有些躁怒。 其实他说的也并不都是错的,至少,如果再来一个人,他们可能就抵挡不住了。实际上光是刚才的两人若不是有柳明凡暴走挡下了红袍喇嘛的法天相地,他们是怕还是要殒命于此。谁能想到密宗手段竟是如此狠辣,以女阴之力为引来诛杀天地。 “杀不死的,他们不是我们这个层次能够对付的人。”苏未不是柳明凡,当然不会和阮清墨争辩,只是淡淡地说出事实,然后去做自己的事。 我做事的理由,不需要向无关人等解释。 “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凡是这里有其他修者都会被刚刚的战斗所吸引,若是有人心怀不正对我们出手,我们恐怕难有反抗的力量。”徐清染比起阮清墨自然是要沉稳些,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把一行人生死所抛却。 “我来背着小凡,你来背着这位道长吧。”苏未说着便顿下身背起柳明凡,向前走去。 他可不是柳明凡有着大男子主义,这个时候只有让徐清染出她该出的力气才能为团队的生存提供更大的保障。 再说了,青鹤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模样,让身为修者的徐清染背着,也算不得过分。 “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徐清染制止了一旁又想要开口的阮清墨,背起了青鹤。 其实她也发现了,自从步入荒芜之地开始,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易躁,有时候甚至会很想杀死一个谁。 但她克制住了。 而阮清墨没能克制住。 这就是凡人不会进入荒芜之地的原因。 荒芜之地有着上古结界,凡是进入其中的都会受到结界影响。而一个人进入结界以后受到的影响会直观反映在情绪上。普通人进入结界后会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压抑,恐惧,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而修者虽然能够凭借强大的心性来抵挡这一切,可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要在荒芜之地中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漏洞,就会被其乘虚而入,整个人变得像是被夺舍了一般。 所幸的是,徐清染还能在他的眼中读出阮清墨这三个字。 “好。”阮清墨犹豫了片刻,干着嗓子,声音沙哑着。 面对于徐清染,他还是能给出专属于她的温柔。 “你有看到过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吗?”徐清染突然开口,问阮清墨。 “啊?怎么了?”他的嗓子还是沙哑着,就好似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 “没什么。”徐清染又看了阮清墨一眼,没再发话。 该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二上仙 “怎么回事?阿古特的伤还没好,敦巴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一个和敦巴一样身着红袍的喇嘛指着敦巴质问白眉僧,印堂乌黑。 “是一个年轻人,双目漆黑,满身都是死气。很有可能,他就是一具尸魁!” “尸魁?这可是邪术,炼制尸魁者必将受尽正道追杀,你可不要乱说。”白眉僧还未说完,三名喇嘛中便站出了一人,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怀疑。 他一直就信不过这个白眉僧。 毕竟是个外人。 “哼,敢出手救下那名女子,这几人不是邪道那又是什么?等将阿古特和敦巴安顿下来,我们四个就去将他们一并诛灭,也算是除魔卫道!” 说话的是另一个喇嘛,站在那人身前。 好一个除魔卫道。 “肃静!”那个印堂乌黑的喇嘛对着二人压了压手掌,脸色比之前凝重了些。“双目发黑,而且满身都是死气?还有什么吗?” “他只凭借一拳便击碎了敦巴的法相,也是这一拳才让敦巴变成这样疯疯傻傻的。”白眉僧没有因为另外两名喇嘛的话就影响心境,一字一句地回答着。 “一拳?” “是的,一拳!我救下敦巴的时候他还在喊着‘他回来了’,事态紧急,我没能问出他口中的‘他’是谁,他就已经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也没有醒来。”白眉僧低着眉,回想着那个年轻人。 能够一拳击碎一名地仙佛陀的法相,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还有执枪的那个小子,年纪轻轻便能抗衡自己,若是再给他十年时间,自己能在他手下坚持多久都还说不准! “好的我知道了,是那个人,他回来了。” 语气很沉重,就好像是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他到底是谁?库姆巴,你们在惧怕着什么?” “他叫后卿。释明大师,你不会不清楚这个名字的意义。”库姆巴看着白眉僧,眼神中突然多了许多悲悯。 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实在太沉重。 “是他?!” 释明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浑身一震。 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 后卿是诋的亲弟弟,最初作为轩辕氏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帮助黄帝攻打蚩尤,立下赫赫战功。后卿的骁勇善战被黄帝所赏识,颇受黄帝重用,多次出征于各大战役。可是在一次战争中,后卿不幸陷入蚩尤军的包围,最后力竭而战死,死前仍杀敌无数。 然而后卿死后,曝尸荒野,他的魂魄更是在四周游离,长久不肯散去。直到后来,后卿的怨念越来越重:后卿生前为黄帝拼死杀敌,可他死后,却没有人来给他收尸! 这对于后卿来说,对黄帝的恨重于了恩。 成魔后的后卿为了报复黄帝,孤身闯入人族大营诛杀了千名人族仙人,饮尽仙人血,食尽仙人肉。 做尽仙人魔。 各宗门的创始人都曾被他虐杀过,南洋十大巫祖,西夷巫师,甚至是拓跋家也没能逃过他的血洗,万古界千百传承就他一人便断绝了三成,而所剩的七成也是受到重创,萎靡不振。 说他是万古界的恶魔,不为过。 “他不是被女娲大神击碎了魂魄吗?怎么又回来了?!”释明一直半睁着的眼突然瞪大开来,眼中的惊惧几乎是要将他吞噬。 当年灵隐寺还不叫灵隐寺的时候,曾被一人屠寺,而那个人,正是这样黑眸黑瞳! 若不是还有几名散落在外云游的僧侣,那就没有今天的灵隐寺了。 “僵尸四大始祖,将臣曾多次传言被杀死,但现今也只是被茅山道人封印;至于旱魃,她此时身在何处我们甚至还不得知晓;而嬴勾藏魂于凡人千年,若不是贪图金乌之灵,也不会被洛神后人发现,可即便如此,他的魂魄是否灰飞烟灭我们也不曾得知;至于后卿,他身死前曾下过血咒,凡是含冤而死之人皆能化作僵尸。 说能将他彻底陨灭,怕是不能够。” 库姆巴说完,扫视了一圈身周。 果然,尽数哑然。 “那我们还怎么和他斗?这不是要我们去送死吗!”之前那个喊着除魔卫道的喇嘛顿时怂了下来,绝口不提之前说的“除魔卫道”。 “就算我们回去了,库姆菩萨也会要了我们的命!”库姆巴对着那人压了压手,沉声道。 进退两难。 “先给菩萨传消息吧,至于菩萨怎么处置,只能各安天命了。” 还能如何?去送死么? ...... ...... “感受到了?”偷天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杆烟枪,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是他了,没想到隔了几千年,又见面了。”大羿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羽,搭在射日上。 像是要射出一般。 “你还能杀死他么?” “谁?九婴还是那家伙?” “都是。” “九婴可以......他,难。”大羿眯了眯眼,箭依旧搭载弦上。 “你不是杀过他一次么?”偷天老人咂了咂嘴,吐出一口烟气。 荒芜之地风也不见一丝,只能看着一团烟气缓缓上升,像是一朵蹭了灰尘的棉花糖。 “哪里算得上杀他,不过是趁着他还没成长起来罢了。” 罢了。 “接下来该怎们办?那里只凭我们可进不去。”大羿轻轻拉开弓弦,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等吧,长白之门的打开就决定了大时代的开始,没有人可以打断它,神也不行。”偷天老人提着烟袋,弓着背,头缩进了苏青袍子里,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所以我们只需要在这等着就行了,至于其他的,由着他们操心去。” “不怕又算不准了?”大羿可不会给他留面子,哪壶不开他就提哪壶。 “你这样的都醒过来了,我还怎么去算?我只是个嫡仙人,还算不得天道。”偷天老人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嘬着烟杆子,混沌的眼珠中时而透些清明。 再怎么说,他也还是一个老人。 “呵,嫡仙人。你的仙位是谁的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但是能让伏羲死在你手上,除了十二上仙,我想不出来还有谁。 就是不知道你是十二上仙中的哪一位?” “十二上仙?我可还真是荣幸。”偷天老人没有傻到被大羿套话,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便遮掩了过去。 十二上仙,那是人族中除了三皇五帝外最强地十二位仙人。其中蓐收,禺京,句芒,后土,祝融五位分别协助西方天帝少昊金天,北方天帝颛顼,东方天帝太昊日曦,中央天帝黄帝轩辕,南方天帝炎帝神农主掌金水木土火五行。而后是吉神泰逢,神鸟灭蒙,杀神刑天,九州之主共工,巨人夸父,神兽开明,圣木曼兑。 这十二者皆数陨落在了仙人之争,但是他们的仙位却在那之后的几千年里都见不到传承。世人曾妄自揣测过他们可能没有陨落,又或是大战之时直接被仙族击溃了仙位,就如伏羲大神那样献祭自己的一切,以此来换取登天神力。 “你觉得这一箭最远能射到哪?”大羿突然开口,手中的弓已经拉成了满月。 “别问我,我算不准。” “当年在天界(山海界,大羿是在两界分开前就死了,所以还是习惯说天界)的时候我能射下天上的金乌,不知道我现在一箭可以射下些什么。”大羿没有急着松手,而是挑起大拇指拨了拨弓弦。 “嗯?”偷天老人似是发现了什么蹊跷,挑了挑眉。 “在我面前爆发如此磅礴的气机,我若是不射这一箭,岂不可惜?”大羿缓缓收回食指和中指间的力道,斜着眼看向箭尖。 “铮!”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来回心术 “你还不出手么?他已经醒来了!若是被他成长起来,整个万古界没有人能和他抗衡!”那个瘦小的男人还是细着嗓子,对着高个男人叫嚣着。 他自然是不可能会杀了自己。 “不需要我们出手,尸王后卿,哪还需要我们去,正邪两道都留他不得!”高个男人没有被他放肆的态度激怒,轻轻拾起边上的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鲜血般的红酒。 “怎么?这次居然这么信任他们?若是换作从前,你可是巴不得把他们都杀了!” 小个子男人的叫嚣似乎是让高个男人想起了什么,递到唇边的酒杯顿了顿。 “那是从前。” 但他还是没有因此就出手。 “从前?如今?又有什么分别?你不还是那个阉人赵高!”小个子男人知道他的弱点,或者说逆鳞。当初为了能接近始皇,小仙赵高将自己净身入了宫,落得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模样。 这对他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怎么?胡亥陛下您是觉得自己活在这里太舒坦了是吗?是巴不得要我杀了你么?”赵高猛地扑上前,死死钳住胡亥的脖子,像是提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哈,哈!是啊,我真是受够了这个地方!也看够了你这个绝了后的狗奴才!怎么,想杀我?你敢吗?你不过是个躲在面具后苟且偷生的阉人罢了!呵tui!”胡亥癫狂地嘶吼着,朝着赵高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他可是盼着这个阎贼能杀了他呢!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身上可还有着我的力量。至于折磨你?几千年了,总是这样子玩下去也乏味了,不如我们换一个方式。我去把你哥哥带到你面前,让你看着他死,怎么样?” 红酒从赵高的嘴角溢出,看起来就好似他生吃了一个人一般。 “你!你不许动他!你若是敢伤他一分,我就要你不得好死!”胡亥慌了,他是真的慌了。秦二世亡于他手,亲人故友都早已作了飞尘,唯有他的兄长扶苏。他能感觉到还存在着的人,就是扶苏了。 “不得好死?你要怎么让我不得好死?你先看看你自己吧,什么时候能够从我手里自杀了,你再说这些让我不得好死的话。”赵高哪里会怕胡亥的恐吓,自顾自饮了口红酒,陶醉其中。 “放心吧,你哥哥会出现在你面前的。”赵高随手扔下胡亥,听着他的骨头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高!你......不得......好......死!” 可是没人能听见他竭尽全力地嘶吼。 除了他自己。 是谁?要他如此单纯的人疯了魔? 是谁啊?是谁? 是谁! ...... ...... “到了?”伏镇轻轻摇着扇子,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巴蛇。 外面明明还是冬雪时,可是进了这沙漠腹地中就变成了千里炎炎,要将人烧干了一般。 “到了。”巴蛇看了一眼西南的某一角,点了点头。 “那开始吧。伏镇对着身后的一行人点了点头,示意着。 但众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巴蛇却突然拦住了他们,双眼还是注视着西南方。 “再等等。”她说。 “等什么?” “只是这样是进不去的,还要等一个人。” “等人?你说的是上古创世神的血脉吧?” 伏镇能够在西域一家独大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好,我这里有一些。”说着,伏镇拿出了三管血液,那鲜润的红色透着无穷的生机。 “嗯?好。”巴蛇愣了愣,她也是没有想到伏镇手里居然会有上古创世神后人的血液。但是她并不是一个磨叽的人,既然手里已经有了上古创世神血脉的血液,那就没必要等下去了。“开始召唤吧。” “啪嗒。”伏镇对着身后众人打了个响指,自顾自走到了巴蛇的身边。 “你在看什么?” 他问她。 “没什么。” 她回答。 “你身上有一股香味,很熟悉的香味。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伏镇狠狠抽了抽鼻子,嘬了嘬嘴。 “伏家大公子也用这招搭讪么?我看您身边的女孩也不差啊。”巴蛇没有和伏镇瞎掰扯,却也没有直接推开,而是和他打起了太极。 “好是好,可是你们华夏有句话老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可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伏镇愈发嚣张地看向巴蛇,一双眼像是两条毒蛇一样在巴蛇的身上游走,寻觅。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你们华夏,怎么?伏大公子不是华夏人么?”巴蛇没有躲闪伏镇的视线,而是任由其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着。 这便是她的与众不同。 这也是他的与众不同。 “我当然不会是华夏人,我来自东瀛,只是一直接受着华夏的教育。”伏镇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十分坦然地说了出来。 的确,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东瀛人?还真没有看出来。”巴蛇终于是舍得回过头来看一眼伏镇,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眼。 “你可以再好好看看。”伏镇盯着巴蛇的双瞳,眼中多妖娆,多妩媚。 就好似那歌舞町中的歌姬。 “你是谁?“伏镇突然开口,语气中带有着难以言述的诱惑。 但他想要诱惑什么? “我当然是来与你交易的人。”巴蛇看着伏镇的眼,开了口。 “你,怎么?” “很好奇?你用的手段我很早就用过了。”巴蛇瞥了一眼伏镇的双眼,继续说下去,“眼睛是心灵之窗,想要捕捉一个人的神智,最容易就是从眼下手。可惜的是你没能把自己的欲望仓得更深一点,被我看见了。” “可别到时候是谁问谁都分不清楚了。”巴蛇瞟了一眼伏镇身侧的宁宁,有些忌惮。 刚才就是这个女人腰间的短刀一直散发着杀意,否则自己可能真的就对伏镇下手了。 如果说一般心神坚定者的神经是一根根钢筋,那么宁宁的精神可能就是一把把的钢刀,想要探寻它还要做好被刺伤的准备。 如果它变成一把完整的钢刀...... 不可估量。 “噢,好吧。”伏镇摊了摊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巴蛇看着伏镇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刚才这个人没有触碰到自己丝毫,就连所谓的香味也是隔着一米去闻到的。 自从自己醒来开始,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 ...... “这是谁?你女儿吗?”吴庚突然从湖里窜了出来,看见了站在猼訑身边的女孩。他这一嘴烂话的德行也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柳非玄的。 “她受伤了,我需要为她治疗。”猼訑可不想和这个无厘头的家伙拌嘴,冷冷地说明了来意,等待着吴庚的回答,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吴庚不肯帮忙,那就把他赶出绿洲。 “受伤了?什么伤?让我看看。”吴庚一听有人受了伤,也顾不上和猼訑贫嘴,匆匆忙忙就上了岸,为女孩注入了一股纯净的水系灵气。 “只有手臂被刺伤,其他地方并没有异样。”吴庚很快就收了水元素,对着女孩手上的刀痕伸出了手指。 他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 但他却没能触碰到女孩的手臂。 “别碰我。”女孩猛地缩回了手,死死盯着玄烨伸过来的手。 “呦,还挺有个性。”吴庚当然不会和一个小女孩儿计较,手里还是凝聚出一枚水元素,缓缓探向女孩的伤口。 这次女孩没有躲闪。 “好了,完事儿。”吴庚偷偷瞥了一眼女孩,想看看这个有个性的小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但他却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瞳,流着漆黑的泪。 “陶!” 第一百二十五章 猼訑说与听 “怎么回事?这个女孩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死气?她难道是冥界的人?”吴庚用水元素为郁陶洗涤身体的时候瞬间就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 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并不是。”猼訑偷偷看了一眼郁陶,观察着她的表情。 但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她绝对是你们人族的人。这么纯净的灵魂,别说妖魔了,就连仙族也达不到。”猼訑看着郁陶,眼里就像是父亲疼爱自己女儿般的温柔。 “极为纯净的灵魂?这我倒是有点兴趣。就是不知道是大慈大悲的菩萨茗还是心有九窍的翠玲珑?”吴庚说着就伸出手朝着郁陶的脑袋摸去,一点提前准备也没有。 换来的自然是郁陶的怒视,还有死死咬住他手指的牙。 “我靠靠靠!你这小姑娘怎么咬人啊!快松开松开!“吴庚惨兮兮地跪倒在地上,任由郁陶咬着他也不敢收手。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要是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力道,那可就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在郁陶的身上他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灵气,可是就是这个没有丝毫灵气的小姑娘,像是咬脆皮鸡一样咬开了他的皮肤。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正在被她吮吸,血液一点点地被抽离,连并着灵气一起。 郁陶没有回应他。 “你快点松口啊!不然我可要出手了!”吴庚有些急了,手里地力道不免加了几分。 这涉及到本源的事情可容不得他马虎。 “唔。”郁陶抬起头,舌尖舔#舐#着嘴角的血渍。 她开了开口,却没有说话。 她注视着吴庚手上的伤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吴庚收起了之前的随意,戒备地看着郁陶。 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女孩,却是一个会食人血肉的恶魔! “我不知道。”郁陶沉下眼睑,声音也低低的。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老羊头,这是你带回来的,解释一下。”吴庚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小姑娘纠缠不清,只好把矛头指向了一旁的猼訑,语气中居然是有些装腔作势的狠厉。 “你自己问她咯。”猼訑对老羊头这个称呼并没有表示抗议,但是他也清楚吴庚的性子,顺着他给他打了个软棒子。此时的吴庚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难受,可是又无从开口。 他不会去问郁陶,郁陶也不会回答他。 “我要是能问她还能问你?”不过吴庚很好地发挥了他死皮赖脸的特长,缠上了欲要离去的猼訑。“反正人是你带回来的,这还给我要成了这样,你得负责。” 吴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可惜却是个傻子。 “小子,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突然间,猼訑严肃地拧过头,死盯着吴庚。 这一刻,吴庚发现自己并没有认识过眼前的这个“老羊头”。 “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在一场爆炸中被卷入了空间虫洞,醒来的时候就在荒漠了。我足足走了一旬时间才找到这个地方!你,你什么意思?实在怀疑我吗?”吴庚被猼訑这一转变整的有点愣神,一时间就连回答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我不是怀疑你,是怀疑所有人。”猼訑没有因为吴庚三言两语的几句话便给他好脸色,而是继续低沉着脸,看着他。“接下来这里会变成一个是非之地,趁着还有时间,你带着她离开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情况?老羊头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子?”吴庚虽然和猼訑认识时间很短,可是作为一个常年在长白山之上与积雪狼群为伴的他来说,猼訑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了。虽然猼訑在人界民间的口碑不是很好,可是这并不妨碍吴庚把他当朋友。 此时这个新朋友这样一反常态,吴庚不能不去猜想些什么。 “我在这守了厚土之门数千年,自我死后到如今,不曾离开过半步。这千年来,总有各族宵小妄图盗取厚土之门内的秘宝,无不是被我杀退。可笑的是这些人为了能够得到宝藏,想方设法去笼络各方异人,更有甚者为我冠上滥杀无辜的罪名,误导本不愿插手其中的正道修者一同前来对我进行围剿。 可即便是这样,厚土之门依旧是在我身后伫立了千年。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更不用说是惧怕了,但,那也只是过去的千年罢,。 如今时代不同了,长白之门已经开启,就连冰夷也没逃过陨落的命运,更何况是我呢?从今天开始荒芜之地不再是金汤之城了,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异人异兽甚至是仙人都将汇聚在这里,届时,这里将会变成一片修罗场,是生是死全凭造化。 你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猼訑说的很简单,却也不简单。 总而言之,他希望吴庚可以离开。 说吴庚常年在长白山中守护着长白之门的入口,他猼訑又何尝不是呢?真正算起来,他的朋友不会超过一只手,而其中吴庚和郁陶就已经占了两个了,至于剩下的,估计连尸骨都找不着了。 这仅剩的两个朋友,他不希望看着他们死在这里。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吴庚没有去问猼訑厚土之门后面的是什么,就像他不会问柳非玄长白之门后面的是什么。 很自然,他也不会去问为什么。 他可是还记得长白之乱。 “我不能走,在等到合适的人之前,我不能离开厚土之门,这是我的宿命。”猼訑回答着,毫无希望。 “你可能会死。”吴庚这次回答得很认真,没了有之前的随意。 “我不是早就死了吗?” “嗯?”吴庚没有想到猼訑会突然给他来一个这样子的玩笑,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说笑话,可惜了,这笑话有点冷。” “正好天热,就当解暑了。”猼訑难得地笑了笑,伏下了身子。 在这站了几千年了,也是会累的。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背对着吴庚,猼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轻松了不少。 原来感情是这样的东西,虚无缥缈,却又沉重如山。 “我......” “已经来不及了。”一直沉默着的郁陶突然开口打断了吴庚,遥遥望着执枪而来地那个人。 脚踏双轮,执枪挺立。 “这是......哪吒?”吴庚呆滞地看着来人,好半天才吐出四个字。 他还是他,满嘴烂话。 可是他身边的猼訑却是再说不出冷笑话来了。 “你来早了。”猼訑对着来人,没有对付敌对者的强硬,却也不曾留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让开。”来人挑起手中的银白长矛耍了个枪花,矛尖直指猼訑。 矛身有名,曰为踏云。 拓跋采儿。 “年轻人,你是要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的。”猼訑没有急着上前与拓跋采儿交手,而是用他那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他在这里守了千年,来这里的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如果每一个他都要出手,那岂不是很累。 “让开!”不过他碰到了拓跋采儿这个不变通地主儿。 “若是有这个能力,就到我身前来吧。”猼訑抬起头,遥遥望着那个站立在空中的年轻身影。不得不说,这新一辈成长得实在是太好了一些,若是换作百年前,想要达到这种成就没有百岁怕是不可能。 要这样子灭杀一个极具潜力的年轻人,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 好在,已经麻木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战猼訑 猼訑就这么站在那儿,看着天上的拓跋采儿。 他且要看看,这个小辈如何能够破开他的结界。 “杳罄老祖。”拓跋采儿轻轻呼唤了一声体内的竖亥之魂,捏着踏云的手不自觉多用了些力气。其实她已经是知道了竖亥的名字,只是出于对先辈的尊敬,她一直以老祖称呼竖亥,每一次和竖亥交流都是毕恭毕敬,就像面对她的爷爷拓跋陨一般。 “你且尽管放手去做,其他的自有我担着。”杳罄已是料到了拓跋采儿会说什么,只是让她自己去定夺。 那便是该出手啊! 银白色的长矛高高扬起,携带着暴雨雷霆之势从天而降刺向猼訑。 但却被一棵巨树的树枝给挡了回去。 拓跋采儿当然没有天真到只觉得这一招便能将厚土之门的守护者击溃,这只是她对猼訑实力的试探罢了。 “花神·绽!”又是一枪,携带着她的万千矛影,冲向猼訑。 但这甚至没能换来猼訑的正眼! “噗!”猼訑身前的水潭中突然跃起一条百水龙,朝着拓跋采儿的矛尖撞去。看这模样,约莫是要来个硬碰硬了。 硬碰硬?那可正是她山之女王最喜欢的战斗方式了。 见那水龙来势汹涌,拓跋采儿非但没有退却避让,反而是眼神一凝,手里的银白长矛就刺向了水龙的眉心。这一击可谓是胆大至极,只是要对于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信心才敢出手的一击:将自己以面对面的姿态完全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若是力量稍有不及,对方可不会给她留有机会,只会是趁着败敌之势,一击溃敌。 但,拓跋采儿轻轻松松便击碎了波涛汹涌的水龙。 看似是趁势而上,可是拓跋采儿却是在心中大叫不好。 果不其然,很快被击溃的水龙便在她身周聚集起来,其中一道更是已经袭向了她的身后。而在她的身前,一块块巨石组成居然已然是在地面等待着,随时可以挡下她来势汹汹的那一矛。 强行拧身! 这是谁也没想到的,拓跋采儿居然能在这最后一刻强行将手中的长矛拧向身侧,借着长矛的去势让自己能够在空中翻过身来,用矛尖狠狠扫碎一片围在她身周的水龙。 “好强的力量!”拓跋采儿这一招的强悍就连吴庚也不得不为之称赞,能够在空中将去势十足的矛生生拧过来,这样的力量只能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就算是自己对上她,怕是也只能用巧劲吧?吴庚咽了一口唾沫,在心里自言自语。 “可惜了,脚下的轮子被水龙浇灭,行动估计会极受限制。” 当然,吴庚的所言所想拓跋采儿都不会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若是就这样落到地上定然会被石头巨人留住,不能脱身。 若想在初次交手中取得优势,那就不能就这样下去! 一个横扫之后的拓跋采儿又一次面对着石头巨人,眼中的坚决更加凝实。 松手! 拓跋采儿做了一个任何人都预料不到的动作,那就是放弃自己手里的武器。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武器绝对是顶尖重要的东西,此时拓跋采儿居然是抛出了手里的武器,这无异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但她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拓跋采儿的这一矛就像是带着整个天地的力量而来,狠狠刺在石头居然的胸前,将其轰出了一个半人大的窟窿。 竖亥之蛮力,不愧是五神之首。 但此时还在空中的拓跋采儿已经没了武器,身边还有数条水龙,虎视眈眈。 当然,这正是她所期待的。 一息时,拓跋采儿看了一眼周身的水龙,确定了它们的位置。 此时水龙正在涌进。 二息时,拓跋采儿看了一眼站立在水潭边上的猼訑,以及插在石头巨人胸口的长矛。 水龙已经到了她周身不到一步之内。 三息时,水龙至。 此时的她,背对着猼訑,正对着水龙。 她突然张开了双臂! 像是久别新遇的恋人,拓跋采儿猛然拥上迎面而来的水龙,任由它们冲进自己的怀里。 护心镜! 拓跋采儿凭借着胸前的护心镜硬生生扛下了这一记冲击,借着水龙的冲击力回身就射向了岸边的石头巨人。 手握踏云! 也是这一刻,猼訑才抬起头来,正眼看了一次拓跋采儿。 但一切还没结束,猼訑依旧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拓跋采儿伸手抽出了踏云,闪身冲向了猼訑。 倒提矛,竖劈! 拓跋采儿带着开山之势朝着猼訑狠狠劈下这一矛,矛身所到之处甚至响起了破空声。 她看着猼訑,猼訑也看着她。 一个似是天神怒目,一个却是老僧如木。 “铛!” 一声清脆的回响回荡在绿洲中,还带着整个绿洲的空间都被撕裂开来几分。 竖亥之女,拓跋采儿,力撼山河! 但她没能伤及猼訑一毫。 “你成功走到了我的面前。”猼訑静静地看着拓跋采儿,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你走吧,趁着还有机会。” 猼訑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冷漠毫无表情。 但是某人偏是不听劝告。 “春时·笋!”拓跋采儿没有就这样放弃,而是尽其一身之力,朝着猼訑狠狠地此刺一矛。 春来时分,有的不仅是百花争艳,亦是有春笋雨后。 一矛,汇聚了拓跋采儿的全数全数力气,又一次刺在了猼訑的面前。 镜碎声。 拓跋采儿就这么站在了猼訑的面前,提着她手中的踏云。 随后又是及其刁钻狠辣的一矛。 “你很不错。”面对拓跋采儿的破阵直入,猼訑没有丝毫的惊异,而是任由她出现,将厚重的矛刺向自己。 “但就到此为止了!”猼訑当然不会任由拓跋采儿一直嚣张下去,瞬间便化作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他的手上戴着一双铁索编成手套,上面还闪烁着银色的金属光晕。他将矛尖死死攥着,丝毫不给拓跋采儿留有余地。 “锁上。”他轻轻说了两个字,只见之前被击碎的石头巨人瞬间又汇聚在了一起,朝着拓跋采儿跑来。很快,拓跋采儿便沦为了锁在石球中的阶下囚。 “我给过你走的机会了。”猼訑看着拓跋采儿,没人分得清他的失落到底是因为沉湎于悲伤还是悲悯这些即将被他杀掉的人。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走呢?什么时候自己的命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可以任人摆布。”猼訑自顾自说着,浑然不顾比一点一点封锁气力啊的拓跋采儿。 它只需要自己的发泄。 “我......”拓跋采儿挣扎着,拼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自己却已经被石头人封印,一个巨石枷锁锁住了她的唇齿,令她无法开口说话。 “可惜了,这么好一个苗子/就这么死在了我的手里。”猼訑k看着被石头吞没的拓跋采儿,低头哀悼着。 他会为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哀悼,不论是正道,还是说邪道。 “杳罄老祖!“拓跋采儿在心底召唤着,等待竖亥的回应。 是他自己说的,有事了交给他扛着。 “你用尽全力了吗?”杳罄如约而至,但是却没有及时救下拓跋采儿。他就这么站在拓跋采儿灵视的面前,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被一只冥界的异兽困住?你对得血管中里流淌血液吗?” 拓跋采儿突然摒住了呼吸。 三, 二, 一。 “现在,才开始啊。” 破开层层岩石,拓跋采儿看见了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猼訑,也看见了猼訑严重的惊愕。 “看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凋零 “看矛!”拓跋采儿大喝一声,手里的踏云抛掷而出,射向猼訑。 身影如鬼魅,紧随其上。 古有枪术名为拖枪而走,今拓跋氏顺矛而上,人矛合一! 踏云本就是有着拓跋采儿一缕魂魄作为器灵的绝品灵器,此时更是吸收了竖亥的力量,成功跻身于伪神器之列。此时刺出的这一矛,虽然没有毁天灭地之势,却也是凝聚了天地之威,这一矛的声势,远非之前所能比拟。 就连猼訑,也不敢再随意应对。 踏云,递出! “魂说·身替。”猼訑对着身前一挥手,自己整个人倒滑出去,在原地留下了一个黑影,替他挡下了那一矛。虽然拓跋采儿的攻击是被他挡下了,但是那从傀儡背心出穿透出的矛头却是让他心里一寒,对待拓跋采儿的态度也认真了不少。 “魂说·流影!”猼訑双手一挥,对着踏云矛直冲而上,整个人都隐藏在影子中,若隐若现。 他想要赶在拓跋采儿之前锁住踏云矛,以此来牵制拓跋采儿的攻势。 他想到了,拓跋采儿也想到了。 “哼!”拓跋采儿低哼一声,轻轻一个翻掌,之前被湖水浇灭的风火轮便再次燃烧起来,速度陡然飙升。 炼器世家拓跋氏,这风火轮便是出自其手。 一个追,一个赶,速度都是快到令人肉眼无法捕获。 “魂说·囚徒!”虽然还没触及到踏云矛,但是猼訑手上已经被术法缠绕,明显是胜券在握。 只差丝毫! “踏云·惊天!”拓跋采儿已经握住了矛尾,手腕一用力就将踏云挑起,势惊九天。为了预防猼訑对踏云的钳制,拓跋采儿不惜耗费灵气去施术,给踏云加持上惊天之势。 但,猼訑还是触到了踏云矛尖。 借着惊天的去势,拓跋采儿轻易挣脱了猼訑的钳制,更是借此斩去了猼訑的食指,血洒长空。猼訑乌黑的血液在踏云亮银色的矛头上流淌着,借着天上炽热的毒阳,看起来就像在上面勾勒一般。 拓跋采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手里的踏云再次探出,乘胜追击。 “踏云·奔雷!” 拓跋采儿挥舞起踏云简直就是如臂使指,不论是刺出还是挑回,每个动作都像是演练好了一般,连贯自然,没有丝毫的卡顿。如果非要说起来,只能说这就是本命灵器的优越之处了。 踏云是拓跋采儿自己锻造出的第一件灵器,虽然它不是拓跋采儿手下最完美的,但它却是陪伴了拓跋采儿最长久的。它和拓跋采儿足足磨合了十年,里面更是有着一缕拓跋采儿的残魂,若不是拓跋采儿的修为不够,踏云甚至能够融入到她的身体中,成为她的一部分。 这便是竖亥之后的特殊之处,金属之身。 拓跋采儿手持矛尾,整个人气势拔升,好似天神下凡。 面对气势已经达到了巅峰的拓跋采儿,猼訑没有选择奔逃,双手微微握拳,双臂上的肌肉开始一块接一块地炸开,磅礴的力量在里面涌动着,悄然地。 “喝啊!”拓跋采儿大喝一声,原本是虚探出的踏云突然被她倒拽而回,自上而下地劈下,夹带着那股毁天灭地地气势。 天雷,落! “魂说·监禁。”猼訑大手一挥,双拳紧握。就那样子地挥动,没有任何目标地挥动,却是让踏云在空中一动不动,被监禁着。 “啊!”拓跋采儿险些被这反震之力甩飞出去,虎口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落啊!”拓跋采儿用力拽动着踏云,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皮衣下的曲线一览无余。 但是,却还是没有丝毫的作用。 直到这个时候,他拓跋采儿才看见了银白色矛头上几道晦涩的纹路。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踏云和她之间的联系断了。 “老祖,怎么办?”拓跋采儿不是傻子,看见那几条纹路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因为之前的那几滴血。但是她也清楚,以自己此时的修为,就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没有办法,没有了踏云的她,还能有与猼訑一战的能力吗? 她自认是没有的。 “用你的血,和他一样。”竖亥早在猼訑暗下施术时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告诫拓跋采儿,因为他想看看这个后辈的作战能力。虽然拓跋采儿的天赋是拓跋家几百年来最好的一个,可是作战能力却不一定。竖亥一族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术法,如果拓跋氏想在大时代中脱颖而出,那就只有靠个人作战能力了。 但是,拓跋采儿令他很失望。 拓跋采儿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是在竖亥说出这一办法的时候握住了踏云的矛头,任由锋利的矛尖割开自己的虎口,鲜血淋漓。 这一刻,她看清楚了矛头上的纹路。 矛头上的隐晦哪里是血迹,分明是被腐蚀出的焦黑,通过那一点点的坑洼组成一个法阵,再有他的血液术法为引,便将踏云禁锢在了那一处,动弹不得。 想要解禁,只有破坏阵法了。 拓跋采儿看着被一点点染红的纹路,心里突然有了从未有过的庆幸。 其实她是害怕的,这是对死亡的恐惧。 她太害怕了。 她从小到大就被家里长辈宠爱,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危险的事,就连受伤也只有训练时的磕磕碰碰,更别说这种面临生死的时候了。 这一寸寸流下的鲜血,是她逐渐成熟的标志。 她听见了踏云的哀鸣。 这是踏云的哭诉,是它的悲泣! 又像是失散多年的重逢。 她能感觉到踏云和她之间的联系正在重新建立,并且变得更加凝实。她知道,这是炼器师常有的手段,血饲灵器:以自身的精血为桥梁,增强与器灵之间的联系。这个手段的确有很好的加强作用,但是却也有极强的副作用:凡是被精血所饲喂的器灵都会有一定的嗜血倾向,到最后甚至会反噬器主。 踏云上的阵纹一点一点地消散着,由拓跋采儿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浸透、遮盖。 真像是洗去肮脏的罪行。 “放心吧,我不会再放手了。”拓跋采儿感受到掌心愈发恐怖的吸力,没有感到惊惧,只是静静地握着它,给出了一个极少有过的微笑。 那是只给过家人的。 竖亥在她的内视世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皱着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几百年才遇到的人,是又要舍弃掉么?” 他的声音被封闭在这内视世界,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也罢,就如此吧。” ...... 拓跋采儿感受着背后袭来的锋芒,听着它的破风声,没有了之前的战栗,但还有着压制不住的恐惧。 踏云还抵在她的喉前。 终还是逃不过的死亡。 倒计时。 三。 她脑子里闪过了父亲,那个被族人叫一辈子做窝囊废的男人,却敢于冒犯族规将她拥入怀里。她不知道别人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对这个世界温柔了一生的男人。 可惜,他死了。 二。 她又想到了她的爷爷。她对自己这个所谓的爷爷其实并没有什么亲情,有的只是敬畏。可他很在乎自己,这个拓跋采儿是知道的。但是想到这里,似乎是更委屈了,自己之所以能被亲爷爷所宠爱,居然是因为自己有修行天赋,与其他的无关。 这能不委屈吗? 一。 没想到两次祭出踏云的战斗自己都输了,真是委屈它了。也不知道那个混蛋怎么样了,可惜。 零。 花,总会凋零。 猼訑看着身前的人,收回了拳头。 “可惜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战仙苏未,参上! “那边。”巴蛇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沙漠中心的方向。 很强的战斗波动。 “找到了?”伏镇当然也感受到了那边的战斗波动,但他从来不是那种骄躁的人。 “应该是了,那是他的力量。”巴蛇说着就朝那边走去,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走吧,都起来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始了。 ...... ...... “那边!”释明原本还在闭眼打坐,一瞬间便站了起来,直直看着那个方向。 “可以确定是她吗?”库姆巴也随着他站起身,皱着眉。 虽然荒芜之地没什么修者会来,但是也不是没有个万一。 就好比那个人在的队伍。 队伍里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两个受了重伤的。他需要做出一个足够周全的决定,否则轻了可能是浪费一些精力,严重了就是万劫不复了。 “......”释明沉默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荒芜之地那么大,能够感受到有战斗波动已经实为不易,若想感受出其中的灵气属于谁,恐怕只有灵觉通天的人才能做到了。 “你们禅宗不是有天眼通呢?看不见吗?”库姆巴还不肯放弃,问身旁的释明。 “难。“释明没有直接拒绝库姆巴,但是也不是很愿意。 天眼通,代价太大了。这是通过灵魂出窍来施行的窥探术,本就有违天道人常,若是被对方发现了更是可能面临被对方打得魂飞魄散的风险。这种情况就算是窥探普通修者都要三思,何况是那个人! “哼,同样是为库姆菩萨搜寻那个女孩,如今敦巴都已经昏迷不醒了,有些人却还在这儿畏首畏尾。”之前那名嘲讽释明和尚的喇嘛又开始了他的叨逼叨,看向释明的眼神也是充满敌意。 这名僧侣名叫都库布,算是库姆巴的直系心腹,在宗门中也算是颇有地位。但是释明初到密宗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威胁,从那开始他就处处针对释明,巴不得能给他排挤出宗门最好。 “万物之行,必有因果。贫僧不过实如是而言,还请莫要妄言!”释明虽然道行高深、修养醇厚,但是此时他的情绪本就有所波动,加上在此之前被人针对许久,终于是有了些怒气,语气微微加重了些。 “释明大师还真是说得好佛法,可......” “鲁姆!” 那名僧侣本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库姆巴一声低喝让他将涌上嘴边的字句尽数咽了回去。面对于库姆巴,他还是颇为惧怕的。 “哼。”鲁姆喇嘛悻悻地瞪着释明,退到了一旁。 “真的没有办法吗?如果要亲自去的话,怕是不太妥当。”库姆巴虽然是一行人中最具权力的那一个,可是对释明的语气却是要好上不少。先不说他个人性格本就不喜欢争强好胜,再加上释明乃是灵隐寺来的高僧,该有的礼貌他还是有的。 “这......容贫僧试一试吧。”释明思虑了许久,也不知是为何,最后竟是同意了使用天眼通。 “麻烦释明大师了。”库姆巴对着释明施了一个藏礼,退居一旁。 是为了估计释明施法的私密性,也是为了为他护法,保证他的安全。 佛法和道术的本质上还是借助着灵觉来调动天地之力,不论修行到了什么地步,施术时终归还是会有所分心,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这个时候就是术者最脆弱的时候,随时偶有可能因为施术之心不够纯正而受到术法的反噬。 释明双腿盘坐,一点点地吟诵着天眼通所需的咒符。伴随着诵经声,释明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以及这方寸世界中的所有人。 那里。他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百余里不过是半炷香时间罢了。灵魂出窍后,魂魄游离于虚无之中,形迹不再受时与空的限制,日行万里不再只是梦。 常有人说做梦梦见的地方就是另一个位面的自己,这句话不无道理。人在深夜睡觉时会放开自己的毛孔,此时阳气就会外协,以至于体内阴阳不协调、造成阳不锁阴的情况。这种时候,极少数灵觉比较发达的人就会容易出现灵魂出窍的情况。 灵觉就像是一个通道,掌握着灵魂与身体之间的接触面。灵觉过大就会出现这个通道特别大的情况,里面的灵魂自然就更容易从阳身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达到所谓的灵魂出窍。出窍后的魂魄可能会遇到其他的魂魄,自然就会产生相互间的交流,这也是为什么常有人会做一些非常真实的梦,梦见非常熟悉的地方。 这种灵魂出窍时属于极不稳定的,也是较为安全的。因为这些出窍的魂魄和主体本身都会有一根联系线,一旦有什么不对他们就会顺着这条线冲回阳身,以此来躲避其他的魂魄。阳身是魂魄最好的保护·伞,这也是为什么绝大多数孤魂野鬼都会试图去夺舍一个普通人,正式图谋于那一具阳身。 同样的,一具没了魂魄的阳身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很有可能h会被图谋不轨的人所伤害,或是被其他阳魂夺舍。所以每个施术人常常会有一个护法者,来保护他们施术时脆弱的阳身。 此时,释明是施术者,库姆巴是护法者。 其实释明的内心还是有所担忧的,因为他并不能完全信过库姆巴五人。一般人选择护法者都会选择自己最为信得过的人,像鲁姆这种和他有所过节的人,他是断然不敢在他面前施术的,否则极有可能自己还在神游的时候阳身突然就被杀死或者夺舍了。 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除了担心也再没有别的法子。 他飞速游走着,没过多久就到了战斗波动的根源所在。 他居然看见了之前那个男孩! 男孩手里提着那杆长枪,和对面手持巨镰的中年男子打得有来有回,每一枪都带着爆炸的力量。 苏未! 苏未双手握着云谲,旋身就是狠狠一劈,和飞射而来的巨镰在空中击出一连串的火花。 这个时候他已经和猼訑打了约莫有半炷香了。 半炷香前。 拓跋采儿感受到背后那凌冽的拳风,虽然内心里惧怕的要死,但是却一点都没有避开,任由猼訑一拳砸向她的后背。 这是她倔强的胆怯。 好在苏未及时赶到,否则拓跋采儿恐怕已经被串在踏云上了。 “可惜了。”猼訑收回了被苏未挡下的一拳,开口道。 苏未不知道他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可惜于没能杀死拓跋采儿,或是别的什么。好在他不是柳明凡,不知道的事他不会去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只是将身后地拓跋采儿护在背后,冷冷地看着他。 这可能是每个女孩儿都幻想过地场景了,身陷囹圄,然后白马王子驾着他的千里白驹提剑踏血而来,杀尽宵小,护她周全。 但苏未可不是拓跋采儿的白马王子。 苏未也从来没想过去当一个白马王子,他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也正是这个简简单单的人,见到如此强大的猼訑,没有选择逃避,而是迎着他的锋芒,为拓跋采儿挡下了那致命的一拳。 他们四人是离这边最近的一支队伍了,当他赶到的时候正看见拓跋采儿割开自己的掌心,而她背后的猼訑则趁人之危,一拳挥出。 所以,他出手了。 他当然是第一眼就认到了这个小女孩,当初扛着矛到他们宿舍里大闹一场的那个女孩。那时候的她面对暴走的柳明凡简直就是毫无反抗之力,此时却可以独当一面,鏖战猼訑。这成长之快,令人咂舌。 再者,她又是五族后人,拓跋家对万古界异人的贡献也是不少,于情于理都该他出手。 故, 战仙苏未,参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神下凡 “不愧是大时代了,来送死的人还真是不少。”猼訑冷眼看向苏未手中的云谲,取下了头上的那对羊角。“就连堂堂战仙也现身了,只是不知道转世千年的你可还有当年风光!” 猛然上前,手中的盘羊角瞬间化作一柄巨镰,向着斩出一道幽黑锋芒。 死神! “阳羽?百裂!”苏未腰身一拧,手里的云谲闪电般弹出,像是一条鞭子一样抽在巨镰上,将其掠到一旁。 苏未虽不比拓跋采儿有着竖亥血脉的磅礴力量,但是身为血饲童子出身的他力量却也是要远超于寻常修者。 所以这一记百裂,硬生生震退了猼訑的一镰。 “嗯?”猼訑也是没想到自己这倾力一击会被眼前这个小子挡下,要知道之前他对战拓跋采儿那竖亥之后也只是赤手空拳,此时用上了撒那特思居然没能在这小子手里占得便宜! 实在是不可思议,大时代,果然是人才辈出。 可惜,都会死的。 不知何处,不知何时,猼訑身上莫名多了一件黑色斗篷,将它的身影遮蔽在黑暗中。 “萨那特斯。”猼訑收回手巨镰,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刀刃。 他看见迎面而来的苏未,看见在他瞳孔中疯狂放大的云谲,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移步丝毫。 死亡之息,与我身齐。 “魂说·消弭!” 一瞬间,苏未刺来的云谲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就连那前冲的力量也变得倾颓,变得消散。 就像是扶苏面对据比之尸。 “阳羽?天元!”苏未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时态有异,手腕一抖,将云谲改刺为挑,迎上猼訑挥来的巨镰。 “铖!” 一声轰鸣,烟尘四散。 在飞起的尘烟中,双方都看不见对方的身形,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暴虐、粗犷。 还有死神的幽远。 苏未垂着手,任由鲜血滴落在沙尘中。他的身后是倒飞而出的云谲,带着他的鲜血斜插在沙坑中,莫名地悲戚。 将军百战无完甲,壮士十年不见归。 烟尘还在升腾,战斗也还在继续。 猼訑那双藏在斗篷下的双眼就像是就像是能够穿透一切一样,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苏未的劣势,朝着苏未猛冲而上,手中的巨镰高高扬起,似是要将苏未劈开。 苏未感受到了那股强劲的风刃,但是他却没有闪躲,只是盯着那个方向,双唇紧紧抿在一起。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此时他的双腿已经深深陷在了沙堆里,左腿更是已经失去了知觉。别说躲闪了,他现在就是抬腿都做不到。 之前仓皇转变的那一击在猼訑手下始终是吃了劣势,为了能够挡下那一镰,苏未只能仓促抬起云谲。 也就是这一击,险些废了他的左腿。 也是这一击,令他陷入了如此处境。 但是,也不过是如此而已,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哐!” 一柄巨斧,硬是劈开了这尘沙,将迎面而来的巨镰格了回去。 “你再来晚点儿可就刚刚好了。”苏未扯了扯嘴角,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感觉。 “那早知道我就来晚点儿了。”柳明凡提着般若,对着苏未咧嘴一笑,但很快脸色又沉了下来。“还好吗?” “还好,不过你要是刚刚好,那就不好了。”苏未还是那个苏未,不论是什么时候,面对柳明凡他只会给出最温柔的微笑。 “接下来交给我吧,靠体力的这种的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吧。”柳明凡得意地扬了扬头,掂量着手中的般若。 猛地一个抬手。 猼訑感受着掌心的疼痛,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人族又是谁?居然可以如此随意地挡下他的一击! “等会儿回来。“柳明凡看了一眼苏未流着血的手掌,脸色终于还是冷了下来,“这我实在是忍不住。” 这谁能忍? 一斧,没有丝毫的花里胡哨,就那么自上而下。 “魂说·无名!”这一次,是猼訑尝到了仓促对应的滋味。 猼訑的身影瞬间化作一团黑烟,堪堪避开了柳明凡的这一斧。等到他再出现在数丈外的一处时,他看见之前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犁开了一条深沟。 这一斧所包含的力量,无需多言。 柳明凡抬起头,漆黑的瞳仁在骄阳下格外亮丽。 又一斧,直冲而来。 匆惶之间猼訑只来得及将手中的萨那特斯抬起,顶住了柳明凡的这一斧。 大限已至。 但,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猼訑举着萨那特斯,看向头顶的赤红大斧。 这一斧的威力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大。 如果柳明凡知道猼訑在想些什么,那他一定会带着他不屑的嘲笑去告诉猼訑,自己只是没有继续往般若里面继续灌输灵气罢了,否则这一斧子早把他劈成两半了,连着他手里的破镰刀一起。 没事举个破镰刀,装死神吗? 当然,如果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不继续往般若里面灌输灵气,那柳明凡肯定是不会说的:毕竟因为灵气不足所以需要节约着用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自从上次被后卿强占了一次身体,柳明凡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论是肉身强度还是灵气修行都是突飞猛进,实力甚至是赶上了苏未。可惜是长期地处于被夺舍状态使他的灵魂有些受损,导致他常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许多精密的术法他都不能够去学习。 但是只是这样也足够了。 能够在力量上压制猼訑,除了突飞猛进的修为,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他手里的般若。‘ 般若虽然并非神器,但也是伪神器中的巅峰之作,重达千钧的力量蕴藏其中,只需要向其中注入灵气便可解封。 有这二者加成,柳明凡的力量怎能不强大? “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天资,为何还是不肯满足,要来夺取这锦上之花?”猼訑格开柳明凡手里的般若,躲在斗篷下的身型一点一点干瘪下去。“人族,你可知贪心之罪何重!” 猼訑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愤怒,一直愤懑。这不是被柳明凡被击败的恼羞成怒,而是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怒,是一种,悲痛。 但柳明凡没能深切体会到他到底愤怒在什么地方。 提着般若的柳明凡又冲到了猼訑身前,狠狠一撩。 就像他最初救下苏未的样子。 柳明凡的这一撩斧,猼訑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在柳明凡斧刃上扬的同时身体下沉开始滑行。利用般若抬起时的那一点身位差,猼訑完美地躲过了柳明凡的一斧,手里的萨那特斯更是趁机偷出,勾向柳明凡的脚踝。 不得不说,猼訑这一招实在是太过于大胆,也太过于高明。从般若上扬的身位差中避开柳明凡的攻击,就算是柳明凡自己都不敢尝试,可是他这个第一次见到柳明凡、第一次和柳明凡交手的人却做到了,而且分毫不差。 是能说,这就是他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战斗经验。 这一次,柳明凡着实是被猼訑压制了。 若不是柳明凡也算是接受过接近一年的战斗训练,那他的脚可能就没有了。 “小凡,小心!”苏未坐在柳明凡身后的沙地上,双手死死摁住左脚的几个穴位。他在尝试治愈自己,如果他的脚能够继续使用,那他就可以投入到柳明凡和猼訑的战斗之中,和柳明凡配合着对抗猼訑。 到时候,为了他去赴死也会方便些。 但他却站都站不起来! 小心! 第一百三十章 撒那斯特 柳明凡握着手里的般若,小心翼翼地看着猼訑。刚才那一击猼訑本是没有出手的机会的,是自己的轻敌给了他乘虚而入的时机。所幸的是猼訑这一招并没有得逞,否则被那勾中一下,自己的脚多半是废了,那小命也可以说是没了。 其实自己死了也还不要紧,可是偏偏要带上苏未,那他就接受不了。 好在,还能再来一次。 柳明凡视线越过猼訑,看向他身后的苏未。此时苏未已经从沙坑里出来了,但是看样子他的脚是伤得不轻,暂时是帮不上忙了。而在另一边的拓跋采儿已经取下了踏云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半跪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至于徐清染和阮清墨?算了算了,这两人在这什么都没有的荒芜之地作用还没一匹骆驼大。不能借用天地之力的二人除了拖后腿外几乎没什么用了,就连施术也是不能够,一是没有星辰、风水之局供他们调动。二是这荒芜之地本就生存条件艰苦,修者在里面绝大多数灵气都耗费在抵御外界炽热的环境了。若是让他俩用尽了灵气,他俩怕是会被晒死在这儿,可不是每个人都和柳明凡一样壮得和头牛似的。 算了,还是一对一好了,也不是不无胜算。柳明凡想着。 “其实,也会很累吧?”柳明凡突然开口,声音不重,但也说不上轻,只是刚好能让他和猼訑都听见。 其实柳明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他注意到了猼訑握着萨那斯特的手,已经变成了枯瘦的白骨,上面甚至还有一些虫蚁啃食的痕迹。 或许是后卿? 他不知道啊。 “嗯?”正如柳明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猼訑也不懂柳明凡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杀了柳明凡。 猼訑高高举起手里的萨那斯特,低沉的歌唱声在他的黑袍下缓缓滚出,带着说不出的悲伤席卷了每个人的耳朵,每个人的脑海。 甚至是,一整片的荒芜之地。 这是他哈迪斯对这个世界的呼唤,是他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新生。 冥府之路,于而我开。 柳明凡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在这一刻开始疯流失,手里的般若也开始发出哀鸣。他不用想也知道是猼訑捣的鬼,一瞬间便在周身布下禁制结界,阻拦着生命力的流失。虽然维持结界要耗费不少的灵气,可是都已经到了这时候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除此之外被猼訑影响到的人还有不少,就好比离他们不远的一行僧人。 “师兄,这么浓厚的死气,就算不是那个贱女人也会是她一伙的,我们快赶过去吧,否则怕是要被别人抢了先手。”之前那个暴脾气的喇嘛果然是第一个开口的,语气里那股子跃跃欲试让人坚信只要库姆巴允许,这家伙一定会向着那边“飞“过去。 “......“库姆巴没有因为受到他的蛊惑就轻易地下达命令,而是盯着哪个方向,脸色异常的沉重。 这股死亡的气息,未免有些太过于强大了! 难道是冥府地哪位大能来到了地界?还是说,是那个人? 库姆巴沉默着,表情上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内心却挣扎着。 直到,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 “我的生命!我的生命力在流失!你们呢?有没有?”那个刻薄的喇嘛突然惊叫出声,张皇地看向库姆巴三人。 “是那边!”库姆巴非常迅速地反应过来,立刻便在身周聚气一个屏障,抵御着死亡之路地侵蚀。 但他忘了一件事! “他们两个怎么办?”释明支起佛门金钟罩的同时看向了身后,那是敦巴和阿古特躺着的地方。释明的天眼通在苏未被猼訑一镰砸入深坑时就已经撤回了,毕竟猼訑的实力深不可测,万一自己暴露了,那后果可就不简单了。 他们两个现在还昏迷着,可没有办法抵御着沉重的死亡之力。 “结阵!”库姆巴当机立断,立马盘坐在二人身旁,扩大了自身的防护罩,开始吟诵。 密宗心阵。 此时的他们被这死亡之息拘束在这一方寸之地,完全不能够移动,更别说去找郁陶了。 至于那一边的样子,也只能靠着释明带回来的消息了。至少,他们知道了那个人也在那里。 ...... ...... 拓跋采儿感受到身边异样的时候,没有和众人一样支开灵气屏障,而是单手拖着踏云,一步一步向猼訑走去。 踏云的矛头在沙砾中划过,发出一连串的莎莎声。每一粒沙子相变成了踏云的磨刀石,将它的矛头一点一点磨利,擦将上面的血迹一点一点去。 拓跋采儿越走越快,起初开始常人的一尺半大小,而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大,最后一步甚至是要迈出一丈!连着起初那莎莎的摩挲声也开始改变,到最后就像是刀锋间的碰撞,带起一长串的火星子。 她不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防护的人。 ...... “喂喂喂,快进来!”吴庚看见那个小姑娘居然还蹲在水潭边上戏水,焦急地冲她挥挥手。 虽然这个小姑娘并不是很可爱,甚至是吸了他不少血,但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实在是做不到看着她就这么死去。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初,性本善”吧。 不过,她并没有理会吴庚。 “你们很害怕死亡?”她蹲在湖边,任由冥府之路铺在她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异状。 任何路,都需要有人去奠基。 “他不怕,我也不怕。”郁陶看了一眼远处的柳明凡,看着他身上的元气屏障,嫌弃地撅了撅嘴。 陶可从来没有怕过。 她又继续扬着她的水花。 吴庚这时候才想起来,女孩的体内有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大量死气,区区冥府路,和那些比起来,着实算不上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玩她的吧,吴庚心想。 再看着那个手持巨斧的男孩,没想到才数月不见,这小子居然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懵懂少年变成了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着实有些惊人。 不愧是柳非玄的儿子。 吴庚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出面终止这场战斗。 但还在犹豫! 般若跃起,重砍撒那斯特! 但却不能撼动丝毫! 柳明凡用僵硬的双手勉强握着手里的般若,眼中的惊惧堪比他第一次见到独谷。 但是,不过是死气罢了,当以最磅礴之生机摧之便可! “这空气中飘散的是……?”一颗绿点划过苏未的脸庞,竟是让他感觉到了刺痛,惹得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向它。 但也只是在手心多了一道划痕。 他突然惊醒了,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树木。 果然。 一颗颗绿色的光点从树木中飞出,穿透这方世界的死气,汇聚在了猼訑手中的撒那斯特上。 糟!中计! “小凡!” 苏未登时便反应过来,嘶吼出声,但却没能阻止带着磅礴生机的般若撞上撒那斯特。 磅礴生机,在这一刻尽数绽放,闪烁的光芒在这一刻宛如黑夜中爆发的烟火,将这灰暗的死亡之地照得通明透亮。 “啊呀!”见到这般情况,柳明凡瞬间便上了头,手里的般若猛地下压,恨不得把体内生机全部爆发出来,以求一击毙敌。 至于苏未的呼唤声,他一点儿也没有听见。 苏未奋力扑向柳明凡的方向,可是僵硬的左腿却又将他拖倒在地,只能徒劳地呼唤着。 只能看着柳明凡一步步陷入,猼訑给的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冥府之路 “为时已晚。” 一人腾身云端,脚踏流光,却还是赶不上这一切的发生。 命数已定! “小子,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来人脚掌一蹬,又向前行进了千米之远。 …… …… “小凡!”苏未看着那个被绿光吞噬的身影,汹涌上来的绝望充斥着他的眼、他的心。这么简单的错身,怎么能够作为诀别的送行! 但是,呼唤还只是呼唤,改变不了结局。 他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是他知道柳明凡会经历什么:先是控制不住所迸发的生命之力,手里的生命力会四处溃逃,被猼訑所吸收;之后是体内的生命之力也会不受控制地外泄,整个人的是命就像是被割开大动脉一般倾泄。 再之后,就是死亡。 柳明凡如果一直用灵气护盾屏蔽着冥府之路也许还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是他却还要主动打开自己的命关,这就相当于主动将自己凑到刀刃上去,稳妥妥的自杀行为。 冥府之路并不是一个伤害性术法,它的作用其实仅限于打开冥府和人界的通道,释放出冥府的死气而已。冥府作为一个聚集了三界六道几千年阴气的地方,每有一点生气进入其中都会被吞噬得干干净净,像柳明凡这种浑厚的生命源泉,他们更是不可能放过。 不需要太久,柳明凡就会被吞噬成干尸。 苏未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沙子,向前一点点划拉着。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在此刻反而成了他的累赘,双腿在地上划拉出两道常常的印记,时常还会有一些右腿蹬踹的痕迹。 但是,除了让手心的伤口多糊上些沙子,并没有多少实质上的作用。 漫长的血线,被一道银白色所划破,均匀地分成两股散在两边。 拓跋采儿,携伪神器踏云,归来! “踏云·惊天!”拓跋采儿一出手就是雷霆一击,手里的踏云一把挑起,撩向了般若。拓跋采儿可不是柳明凡那种憨子,仗着自己的蛮力就往上冲。她冲来的时候仔细计算过双方战局,此时猼訑的目的她还不清楚,贸然出手很可能会吃亏。而且她也知道猼訑手里的那个东西不能贸然接触,柳明凡就是吃了那玩意儿的亏。 所以,最稳妥的还是先将柳明凡和猼訑分开来。 这才有了这一挑。 “起!”拓跋采儿倾力一挑,踏云狠狠敲击在了般若上,将其从萨那斯特上格到一旁。 也总算是将柳明凡救下了。 “走!”柳明凡刚从猼訑手中解脱出来就对着拓跋采儿一声高喝,就连鼻孔中流出的血也来不及擦就转身要走。而他手中的般若也因为柳明凡无力支撑它的运作,被封印回了符石中。 没人知道他面对了什么,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柳明凡那副模样是很让人害怕,可是这改变不了拓跋采儿的决心。 踏云,奔走! “走啊!”柳明凡发现拓跋采儿没有跟上了,也顾不上内心的恐惧,回过头对着她高高地吼叫出声。 拓跋采儿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眼罢了,只是出于好奇和关心地想看看柳明凡的样子而已。 可这却成为了动摇拓跋采儿的一眼。 “不!不要!”她在内心哭喊着、咆哮着,决绝的眼神瞬间崩溃,变成了待宰羊羔般的怯懦。 她不想变成柳明凡那样! 柳明凡喊出第一声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她也发现了其中的沙哑,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她以为这只是柳明凡绝地逃生后的嘶哑罢了。可是,再回过头去看那一眼的时候,她才发现事情的可怕之处:柳明凡原本乌黑的头发变得黑白掺半,脸上居然是多出了需多明显的皱纹,手脚也佝偻得厉害。 活生生成了一个半土老叟! 拓跋采儿不怕死,但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模样。 噩梦。 “走啊!快走!”她还能听见柳明凡得嘶吼,还能看见柳明凡挥动着的手臂,可是他却也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萨那斯特。 这把夺命之镰,举到了她的头顶。 “噗。”萨那斯特的刀刃刺在了她的肩胛,划开了她的皮肤。 还带出了那一长串的殷红。 “啊!!!”拓跋采儿一声哀嚎,刺破了天上云巅。 竖亥还是没有出手。 “噗。”萨那特斯的刀刃从拓跋采儿的背上穿透出来,血滴在它的尖端汇成一串,滴落着。 这简直就是一个屠宰场! 拓跋采儿此时已经疼痛得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双手死死捏着萨那特斯的刀背,嘴巴张得极大,用她嘶哑地嗓子发出坏琴弦般的呕哑声。如果是之前是她第一次受伤的话,那么此时就是她第一次面临死亡。 她也是才知道,死亡是如此的可怕。 但为时已晚。 竖亥还是没有出手。 他似乎是放弃了拓跋采儿。 就像丢掉一件没有价值了工具,丢掉了拓跋采儿。 “退!”绝望中,柳明凡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是一句撤退。 但却是出现在她的后背。 一股巨力猛地出现在了拓跋采儿背上,将她硬生生从萨那特斯下扯了出来。他已经顾不上这样是不是会伤到拓跋采儿的手,这种情况下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被甩出的拓跋采儿在沙地上翻滚了两圈,肩膀上的伤口肆意挥洒着鲜血,为这一片沙地染上不同于别处的颜色。 五个人,苏未左腿动弹不得,右腿也是受了重伤,可以说是废人一个;而拓跋采儿这番模样,若是不能将肩膀上的伤口好好处理一下,怕是连命都保不住,那上面的冥界死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剩下的徐清染、阮清墨二人,两个非专业战斗人员罢了,若是让他们辅佐战斗可能还会带来巨大的收益,可是像是这种直面于猼訑的力量上的对抗,他们俩是没有任何办法。 只有柳明凡,虽然生命衰微,却是唯一一个能够站得住脚的人。 所以,他解下了自己的上衣,系在腰间。 猎妖人与异兽的夙愿,那可是拳拳到肉积攒下来的! “奔、疾、雷!”柳明凡单手掐诀,原本略微衰败松弛的肌肉在这一刻又炸裂开来,充满了力量。 那优美的曲线,是生命才会有的感觉。 “喝啊!” 柳明凡高喝一声,拳头狠狠地砸向猼訑。他这一拳的角度选择非常完美,右拳切入避开了猼訑右手中的萨那斯特,同时左手又可以很好的防卫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萨那斯特。这一角度,正可以让猼訑正面出现空档! “咚!”一声闷响,那是肉与骨碰撞的声音。 猼訑放下屈起的手臂,从手臂的缝隙中露出一点鬼火。 那是他的眼睛。 “都已经快入土了,还不肯好好珍惜这残存的生命吗?”猼訑沙哑空洞的声音出现在那黑袍下,带着些从冥界而来的寒意。 真是,死神。 “这个地方不是你们能够染指的,为什么还要来送命呢?人族的贪欲什么时候能够少上那么一些?”猼訑没有急着还手,而是用它黑袍下的那点鬼火看着柳明凡,似是带了满腔的愤怒。“你们人族占据了整个万古界,还不足够吗?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明明和仙族签下了契约,可是又不甘平凡,撕毁条约、杀我族人、视道义于不顾!这便是你们人族吗? 为什么?为什么女娲大神会让你们这种低劣的种族作为先知?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责问,问柳明凡,也问这天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死生相依 面对猼訑的痛诉,柳明凡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抿了抿干瘪的嘴唇,舔下上面的些许沙粒。 他不知道猼訑所谓的仙人协议是什么,但此时此刻并没有时间给他思考这些。 他的身后,是血流成河的拓跋采儿;他的身后,是蹒跚爬地的苏未;他的身后,是苦苦支撑的徐、阮二人。 他的身后,是万古界万万人的性命! 他犹豫不得。 之前直面死亡时的惊慌已经让他做出了一次错误的决定,这一刻他绝不能再昏了头脑! 烛阴之后、南城柳家,柳明凡! 又一拳,朝着黑袍下的身影砸去,那股气势,已经不是能用力量去衡量的层次。这是堵上了生命的一拳,是向死而生的一拳。 这一拳,击打在猼訑的骨掌上,发出咯咯的响声。 “贪婪、肮脏、卑鄙、无耻,这些不都是你们人族发明出来用来形容自己的词汇吗?你看看你,就像一只不知死活的麻雀,要去惊扰那饥肠辘辘的鹞鹰!”猼訑一把抓住柳明凡的拳头,一点一点向外侧拧动着,“我们将万古界让给了你们人族,只求能有那么小小的地方供给生存。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可是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满足!” 猼訑暴怒了。 这也许是为数不多的人族能够在他面前坚持那么久,他开始控制不住体内的那股暴虐,他不再只是想着杀死眼前的人族,而是要凌虐他们,看够他们痛苦的样子! 最后,再满足他们寻死的欲望。 “我不知到你说的是什么样的世界,我所知道的世界里有为保护学生而牺牲自己的老师、有为了爱人不顾一切的女孩、有为了后辈慷慨赴死的英雄!还有,我身后过命的兄弟!这就是我继续为这个世界战斗下去的理由!”柳明凡没有直面回答猼訑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这样说着,说给猼訑听,说给自己听。 柳明凡右小臂上被猼訑扭曲着,上面的肌肉几乎要扭到了一起。 但这并不妨碍他用左手! 一爪,狠狠地抓在黑袍下的枯骨上,感受着沁人的凉意。 “你怎敢?!”猼訑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冒犯,举起手里的萨那斯特就要刺向柳明凡的心脏。 若是被这一击刺实了,柳明凡必死无疑。 但是,他无处躲,也无法挡。 他的左手还扣在猼訑的脊柱上,右手还被猼訑钳制着,此时就算撒那斯特明晃晃地刺向他的心脏他也毫无办法。 但他却没有多少的恐惧,有的只是坦然于遗憾。 他已经面对过一次死亡了,再回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但他毅然决然地上了。 可惜了,没能为这个世界做出更多。 柳明凡死死盯着黑袍下的那点鬼火,眼里是同样的死气。 他曾是横行冥界的霸主,怎会被一个小小勾魂使吓退? 若不是年事方早,我要你死!要你灰飞烟灭! 撒那斯特的影子在柳明凡双瞳中越来越大,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视界,斩在一杆长枪上。 长枪? 苏未! “阴阳?涛龙!”苏未手腕一抖,将云谲在空中甩出一道波浪般的振幅,敲打在撒那斯特上。 低吟浅唱,似有蛟龙! 柳明凡和猼訑都都没有想到苏未会在其中插上一手,原本来势汹汹的撒那斯特被苏未强行格开,连带着那袭黑袍都被震荡。 “阿未!”直到苏未抓向柳明凡的手臂准备将他拽回来的时候,柳明凡才反应过来苏未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时候猼訑已经松开了他的右手,因为一柄黑白色的短剑正镶在上面,入了骨。 柳明凡当然反应不过来,因为就在几分钟前苏未还只能在地上爬行! 但是不论怎样,苏未出现了,带着他一贯的凛冽的气势,将自己从死生之地拽了回来。 柳明凡终于舍得松开猼訑的脊柱,随着苏未向后疾退。 “你也是,刚刚好啊!”柳明凡摸了摸左胸衣襟上的破口,笑出了声。 这阎王殿看来是不欢迎自己啊。 “我来晚了。”苏未看了一眼柳明凡的右手臂,整个人的气势都疲软了下来。 就像凛冽的冬雪突然遇见了暖阳。 这是被生生凿开的一丝温软。 苏未的眼神还是那样,没有情绪,看不出喜怒悲欢。但是此时此刻,柳明凡却在其中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痛心、愤怒,还有自责。 “这不是还活着么。”柳明凡强忍着疼痛,抬了抬手臂。这不抬不要紧,一抬手那翻卷的肌肉全都暴露在了苏未的面前,整个大拇指都扭曲了上去。 如果换其他任何一个人过来,这条胳膊都保不住,没有人的骨头能承受这种压力,它会碎成齑粉的! “抱歉。” 苏未不擅长表达。 “没什么好抱歉的。”柳明凡用左手拨了拨右手拇指,疼得龇牙咧嘴,不得不放弃了把它拧回来的想法。“嘶,疼啊。” “你还是不是男人,咳,居然怕疼?”柳明凡的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些血腥气。 再回头去看,是颤颤巍巍站起身的拓跋采儿。 “还知道回头,也不算无药可救。”拓跋采儿嘴角噙着笑意,嘴上却不肯饶人。“我还以为按你的德行不会回头呢。” 面对于拓跋采儿这样的言论,柳明凡和苏未也不知到该怎么去说了,只能相视一笑,就当没听见了。 就这样,柳明凡右肩撑着苏未,左手提着再度唤出的般若,等待着猼訑暴雨般的打击。至于拓跋采儿,正靠着二人的背,随时做好将踏云刺进猼訑心脏的准备。 是这样的三个人,扛起了这样的天下。 至于后退?那是不可能的。 早在战前柳明凡和拓跋采儿就已经接到了学院的消息,有三股势力闯入荒芜之地想要夺取埋藏在里面四千年的秘宝,这个秘宝关乎人族存亡,副校长王莽已经赶往荒芜之地。但是学院还是担心秘宝被人捷足登先,柳明凡他们是离荒芜之地最近的两支队伍,这个抢断的任务便交由他们的头上。 所以说,他们退不得。 “还是要谢谢乔叔徒弟,不是她我也站不起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哪怕是等死。也许是平时说话少的原因吧,这时候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苏未。 “徐清染么?”柳明凡没有回头,而是和苏未互相依靠着,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面猼訑的身上。“还好她没和那家伙一样讨厌,不然见到乔叔我可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会不好意思吗?”柳明凡这才刚说完,拓跋采儿就怼了上来,一点面子都不留,“我以为你们家的人都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 柳非玄那档子事儿可还没过去呢。 “呵,你们家也好不到那儿去!”柳明凡这暴脾气就是和拓跋采儿不对付,你来一句我还一句,谁也不肯吃亏。 但说是这么说,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都是为了对方连性命也不顾了么? “我觉得王校长可能来不及了。”苏未突然来了一句。 他看见的猼訑,黑袍下的鬼火从一点变成了两点。 这说明什么? 念咒声,突然响起,沿着整条冥府之路回荡着。 “金玲珑!” “金玲珑!” “心如磐石!” 三人都不知道猼訑这一招到底有什么蹊跷之处,但是这种声波型的咒术多是攻心而用,像金玲珑这种稳固心神的术法是再好克制不过。 但是,有些事总没有看起来的简单。 “魂说·深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魂说·深渊 “魂说·深渊。” 术成。 一个眨眼,猼訑就这么消失在了三人的眼前。 “都小心!” 柳明凡三人飘着眼神四处张望着,生怕猼訑会突然从哪里来出现,给他们致命一击。 刹那! 一直提着般若的柳明凡抡起左手朝着苏未肩头就是一斧,就那力道,足以将苏未整个人都劈开。 苏未没能或者说没有躲开,任由那一斧劈了下来。 他看见了柳明凡眼中那杀人的决心。 “铛!” 突然响起的碰撞声险些废了苏未的耳朵,刀刃与刀刃指间的摩擦声就像猫抓玻璃一样刺耳,令人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但是总好过就这么死在这儿。 “让开!”柳明凡将苏未来开后,身侧又响起一声娇喝,手持半截踏云的拓跋采儿就将银白矛头递向猼訑。 矛头指向的,是黑袍下的两点鬼火。 “小凡!”苏未被柳明凡一把后拽转向他的身后,手里的云谲笔高高扬起。 云谲剑此时还卡在猼訑的手臂上。 “嗯。”柳明凡和苏未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儿。帮柳明凡打架、帮柳明凡翘课,俩人是二十年的老搭档了,根本不需要多少的语言交流,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语气,互相就能明白一切。 于是他借着般若的落势蹲了蹲身。 苏未本来是被柳明凡用右臂胳膊夹着拽回来的,此时又借柳明凡蹲身的时机仰在柳明凡的背上,借着柳明凡的起身伸手将云谲剑从猼訑的手臂上拔了下来,接到云谲笔上,变成了云谲枪的模样。 当年将云谲枪分割成云谲笔和云谲剑本是有心之人用来限制柏子高的小技俩,却没想到后来云谲笔又落回了柏子高后世的手里,变成了今天这番模样。 弄巧成拙,成就了苏未,也就是柏子高后世。 “退!”苏未起身,柳明凡再扬起手中般若。 这个“退”是喊给拓跋采儿听的,此时拓跋采儿刺出的踏云正被猼訑抓了正着,眼看着猼訑要将拓跋采儿牵拽过去,柳明凡着这一斧将其成功逼退。 这就是,配合。 猼訑堪堪避过柳明凡的一斧,却又受到了迎面而来的一矛,自下而上,角度极为刁钻狠辣。 柳明凡这一斧上撩不中,苏未便左膝跪地半蹲身在柳明凡身后,由着柳明凡借着他的肩膀后仰翻身过去。与此同时,苏未手里的云谲悄然探出,送到了猼訑的面前。 不得已地,猼訑退开了去。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三个年纪轻轻的小辈逼到这种地步,要知道之前他们巅峰的时候在他手里也没能走过几招,现在每个都有重伤在身,反而是让他愈发难受。 无异说人族是三界中灵智最盛的一族。 猼訑的退去,让三人又进入了僵局。 “都小心点。”柳明凡三人又回到最初的阵势,背抵着背,不给猼訑可乘之机。 猼訑要等的,是他们的力竭,是他们的疏忽;而他们要等的,是王莽的支援。 但,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最先发现的不是苏未和拓跋采儿,而是柳明凡。自从被后卿夺舍过后,柳明凡对死气变得格外敏感,甚至是有一种常人初触及不得的亲和力。 而这个时候,他就是感受到了前方的死气,磅礴、浩瀚。 之前这么强烈的死气,他只在猼訑的身上看到过,而此时出现的这个人...... “阿未,有件事我要和你承认。”柳明凡突然偏过头看了苏未一眼,眼神中有着难以言述的情愫。 “是你偷看我的信的事儿还是把千岚情书悄悄藏起来的事儿?”苏未很快也感受到了来人,表情沉重了几分。 但他还是多看了柳明凡的白发几眼。 “啊?咳咳,你都知道啊?”柳明凡尴尬的干咳了两声,左手下意识抬了抬,却因为手里的般若又放了下去。 “嗯,第一次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就这么干干脆脆地说了出来,不愧是苏未! “你们两个!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这里说这些?”二人身后的拓跋采儿约莫是见不得旁人这样,开口就怼了上去。 不过也有可能这就是她减压的方式吧。 几个呼吸,那个人就从冥府之路的死气中走了出来,带着朦胧的睡意。 果然,这才是冥府之路的真正意义所在:打开通往冥府的路,借助深渊将磅礴的生命力注入其中,唤醒沉睡的亡者。 而这个人,就是被召唤来的那人。 “时间到了,三位好好休息吧。”来人出现在柳明凡他们的身前,躬了躬身。 这样好好先生一样的男人,居然是猼訑的杀手锏? “三位可能不知道我是谁,那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好好先察觉到苏未三人见他没反应,就缓缓直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黑色礼服,端这手。金色卷发遮住了他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我叫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一同为伟大的冥王哈迪斯手下效命,我是他的哥哥。” 说完的时候,他抬起头,让三人看清楚了他的眼,两轮金色的眼。 死神塔纳托斯的哥哥,又在哈迪斯手下效命,那就只有一个人:睡神。 “怎么办?”柳明凡微微动了动嘴皮子,和苏未咬了咬耳朵。 “我也不知道。”这一次,苏未再没能带着他继续走下去,因为苏未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可是睡神,冥界第二把手,古希腊神话中的第三代神袛。而他的弟弟便是死神塔纳托斯,那个一人之力便险些将他三人尽数屠灭的猼訑。 这猼訑的力量已不弱于天上小仙,若是据史料记载的那样,修普诺斯的实力是塔纳托斯的数十倍,那也就是说,塔纳托斯几乎是大罗金仙那样的存在了。 也就是,堪比吕祖! 这怕是无人能敌! “不打还行么?总不能求着他放过我们。”拓跋采儿将踏云的矛头在大腿上擦了又擦,留下一条条痕迹。 “来世我们要做亲兄弟。”柳明凡突然伸出右手拽住苏未的左手,就连手上的伤痛也是顾不上。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站在苏未身边了,他不能徐自己把这些藏在心里。 “一直都是。”苏未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语气,但是这在柳明凡耳里听起来却好像冬雪暖阳,格外暖人。 “两个大男人,恶心。” 可惜的是,拓跋采儿总喜欢不合时宜地插上这么一句话。 “哼,我们乐意,虐不死你个单身狗的!”对于这种话,柳明凡当然不会放过,张嘴就是怼。 这俩人怕不是前世的冤家。 “所以,各位可以配合我的工作么?好好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修普诺斯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等着,柳明凡他们的主动放弃。 “新的一天”,可真是隐晦。 “还请诸位别让我麻烦。”修普诺斯又开口了,语气还是一样的温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可是她的句子却又像是质问、命令。 拓跋采儿抬起了胳膊,提着踏云。 而柳明凡也聚起了气,将手里的般若提在身前。 至于苏未?战仙苏未,执枪挺立! “看来诸位好像不是很愿意配合我的样子。”修普诺斯在脸上勾起一个微笑,眼中渗出些死死含义,“没关系,我也可以强制执行。” 说罢,修普诺斯便朝着柳明凡等人吹了一口气,刮起无数的尘沙。 “永恒的长眠。” 修普诺斯就像是唱安眠曲一样说出这五个字,伴随着呼出的那口气,柳明凡三人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上下眼皮子不断地打架。 “不能睡啊!”苏未死死坚持着,还不忘掐一把柳明凡,把他从瞌睡中生生惊醒。 “这.....这样子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我们迟早会睡着的。”柳明凡奋力揉了揉眼睛,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可他说不出这是几分,七分?还是一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睡神修普诺斯 “不是说了让你们几个离开,偏要来送死么?”一个声音突然穿透“永恒的长眠”,直接进到了柳明凡的耳中。 伏镇。 “靠,那个狗东西来了!”柳明凡惊喜地叫出了声,把原本都快要睡着了的拓跋采儿和苏未都叫醒了。 “你又鬼叫什么啊!”拓跋采儿醒过来第一句就是怼上了柳明凡,满面怒气。但是片刻后她突然清醒了,如果没有柳明凡叫醒她,那她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一旁的苏未比起她是要好上不少,虽然眼皮子有些要耷拉下去的样子,但是双瞳中的光亮还是清晰着。 “伏镇,那家伙来了!”柳明凡被伏镇叫醒后就异常兴奋,眼神中的欣喜毫无遮掩。 “伏镇?他来做什么?” “伏镇是谁?” 面对于柳明凡的一句话,苏未和拓跋采儿给出了两个不一样的回答。其实当时苏未就坚信是伏镇将柳明凡藏了起来,只是奈何于没有证据,自己又没有足以强闯伏家宅邸的实力,加上之后柳明凡又回来了,一切就不了了之了。 而拓跋采儿并不知道伏镇是谁,她只是继承了她爷爷拓跋陨的遗愿后便千里迢迢赶了过来,直奔荒芜之地。其实荒芜之地中藏有神剑天丛云的事情当年知道的家族并不少。但是流传千年过后,一部分是家族衰败,一切都淡去了;而还有一批,则是知晓这其中厉害,都自主放弃了这个秘宝,导致最后这一切都成为了家族秘辛。 知道这一切的,怕是只有一些顶级家族了。 “这家伙,就是个中二的贵公子。”柳明凡一想到那个天天和他炫耀的家伙,嘴角不免有些笑意。 而他话音刚落,那个“中二的贵公子”就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都伤成这样了,嘴巴还是这么毒。”伏镇手里还是摇着他的那面绣扇,负着手。 他这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样子,那可是拓跋采儿这种女孩最.......讨厌的存在。 “这个娘娘腔就是那个中二病的憨个子?” 一句话,打破僵局。 直接进入死局了。 “你!呵,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先不和你计较。”伏镇瞟了一眼拓跋采儿,绣扇在嘴边遮了遮。 现在还不是逗弄这个女孩的时候,毕竟昏昏欲睡的女孩他可没兴趣。 “睡神修普诺斯?还是说,异兽鯥?” 《山海经·南山经·柢山》有云:又东三百里,柢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食之无肿疾。 这里面的鯥,正是眼前的修普诺斯。 “你是......?”修普诺斯大惊,本是彬彬有礼的他突然失态,说话也没了敬语。 这个世界上知道他是鯥的人并不多,而且多半都是异兽。至于眼前的的这个人,他实在是没有印象。 他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可是这种被未知敌人看透的感觉,却让他感到恐惧。 “和田地区异人监管者,花间词人,伏镇。” “......”修普诺斯沉默着,没有回答。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但他却知道“监管者”这个头衔。 都是一群该死的家伙! “根据《山海条例》第三章第三十七条,未获得入境授权的异人异兽不得进入非异族领地,否则该领地朱首有权利将其格杀!就算你是监管者又如何?你没有权力对我出手!”面对于身为异人监管者的伏镇,修普诺斯还不至于傻到上去就是动手,毕竟这些人靠的从来不是个人的实力,而是背后的靠山。 现在被叫做万古界山海委员组的那些人,兽人两派的参与者曾分别被叫做十大凶兽和五方天帝。 没有异人或是异兽敢去挑衅他们的威严。 “我只是告诉你我是监管者而已,谁和你说我要遵守条例了?”伏镇哗一声甩开手中的绣扇,对着修普诺斯微微躬了躬身,“花间词人,伏镇。” 一地落花。 我以鲜花,奏起哀歌。 伏镇闪身出现在修普诺斯身前,锋利的扇刃划向他的喉咙。 我以歌舞,赐你升平。 “赌我不敢杀你?”修普诺斯轻易闪过伏镇的一击,向后滑步,保持着咒术的吟唱。 这个监管者杀不得,但是其他的人,他可不能放过。 在冥府沉睡了几百年了,这回他终于是有机会上来了。 死神塔纳托斯,睡神修普诺斯,他们可是勾魂使者,既然来了人界,怎么能空手而归? “既然我出现了,那就没理由让继续下去。” 一片花瓣,附在了塔纳托斯的脚踝上。 “花间?墅。” 之前他曾用来对付裴稚的一招,再次出现。 但这次不同的是,用花瓣来定位的方法,之前是裴稚用来对付他的。 “走哪去?”伏镇又一次出现在修普诺斯的身后,手里依旧是那把绣扇。 为了学成这招,他可是废了不少时间。 “我不出手只是因为我尊敬你是监管者,但你这样咄咄逼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修普诺斯闪身避开伏镇的扇击,继续施术。 此时柳明凡等人已经瘫坐在了地上,拓跋采儿更是阖上了眼睛,就连呼吸也开始平缓下来。 若不是身边的苏未和柳明凡一直在踢蹬着她,她可能已经睡死过去了。 “我说了他们不能死,他们就是不能死!”伏镇瞥了一眼身后的五人,手中扇刃变得凶狠起来。 他是自负,是中二,所以!他说了不能死的人,决不能有事! “花间?羽衣霓裳!” 伏镇柳眉一横,手里的绣扇纷飞舞动,身形鬼魅,好似那台上戏子,竟是几许妖娆。 但是藏在这份妖娆中的,却是步步杀机。 漫天落花。 苏未看着那片花雨,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没有洒出过这样的花雨,反而是将这些花瓣皆数收起,埋在了湖水中,连着他的身体一起,连着那一叶小舟,深埋在了那不知名的湖水中。 那些花瓣就这样拥簇着他,拥簇着他手中的竹节簪,沉到了湖底。 最后,是一池落花,再不见那寻花问柳之人,也不见那竹节簪。 “你也知道她不是花柳女子,为何还要问我?” 那个人的声音就像还在自己的脑海里,带着他特有的慵懒与傲慢,嘲笑自己是多么多么的愚钝,修炼是多么的缓慢。 但他从没有听嘲他笑过自己的感情。 他自知不配。 “鱼玄机......”在拓跋采儿已经接近昏迷的时候,苏未居然还能说的出话来。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心性,更因为那个人在他心中留下的那句话。 久久不能忘,久久未敢相忘。 “叫我?”一个女声突然在苏未身旁响起,清冷,温柔。 只对他的温柔。 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苏未又怎会不知道来人是谁呢? “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苏未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 看起来并不是她,但他却知道这就是她。 “来看看你这个负心人会怎么死。”鱼玄机抽出一把薄刃,刺在苏未地左腿上。 “啊!”这一刀,刺得凶狠,毫无保留。 “哼。”鱼玄机冷哼一声,看向别处。 她在等一个人。 苏未艰难地伸出手摁住左腿上的伤口感受着鲜血在指间溢出,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几分。他看了看身边的柳明凡和拓跋采儿,两人的眼皮已经完全合上了,好在柳明凡还在碎碎念着什么,让苏未知道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神智。但是拓跋采儿却是已经昏沉了下去,呼吸也已经平稳了下来。 该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梦里识得是此人 “醒醒,醒醒!”苏未用右脚狠狠蹬了柳明凡一脚,差点没把他踢翻过去。好在这一脚并没有浪费,柳明凡哼哼唧唧地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苏未。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呜呜呃,呼!”柳明凡狠狠薅了一把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些许。若不是苏未叫醒他,可能他就真的睡着了。 “醒醒,拓跋,醒醒!”苏未踢醒了柳明凡,立马转火拓跋采儿。 但是,几大脚丫子下去拓跋彩儿还是没反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波动。 就好像,死了一样。 “小凡!快叫醒她!”苏未有些慌神了,如果现在拓跋采儿叫不醒,那她就不可能会醒过来了 。 但是不论他们再着急,他们的身体还是一样的迟缓,就像被打了麻醉剂一样,昏昏沉沉。这就是睡神,“永恒的长眠”就像是强效安眠药,凡是陷入其中的人就会陷入到梦境里,永远地沉睡下去,不得苏醒。 就像此时的拓跋采儿。 她轻轻敲开了自己的梦,走了进去。 她知道这是梦,但她不知道梦外面的苏未和柳明凡正焦急地呼唤着她,等待着她的苏醒。 “采儿。” 踏进梦境的第一步,拓跋采儿听见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但也很陌生。 以前他的声音可比这个要孔武有力得多。 “采儿?”他又呼唤了一声。 “爷爷。”拓跋采儿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老人,突然有些心酸。 不应该的啊,她怎么会为了这个人难过,她明明不对他有感情才对的啊! 拓跋采儿突然很想责问自己,可是她开不了口,因为泪水噎住了她的喉。 “爷爷!”她哭了,痛痛快快地哭了,就这么扑在拓跋陨的怀里,哭了。 自己割破掌心滋润踏云的时候她没哭、被猼訑用萨那斯特刺穿肩膀的时候她没哭,就连面对死亡的时候她也没哭。可是现在,她哭了,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辛苦你了。”拓跋陨轻轻拍了拍拓跋采儿的背,抚摸着她的头。 上一次这样子抱着孙女,可能是十四年前了吧?自从拓跋采儿表现出自己的天赋开始,她就不再是他拓跋陨的孙女,而是整个拓跋氏的公主,下任家主志在必得之人。 也是,必将负重前行之人。 “我错了,爷爷,我错了!”拓跋采儿哭泣着,这泪水就像是积蓄了整整十四年一样,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她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从没给过她温暖、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训练总是比别人要多上一倍、她也知道了为什么拓跋陨的声音会失去了之前的刚强。 这是身为拓跋家家主的责任。 “傻孩子,你哪有错呢?错的是我们这些老头子,错的是这世道。”拓跋陨疼惜地抚摸着拓跋采儿,一直只有刚毅的脸上也少有地多了些温情。 如果不是自己身体一天比一天不行,他又怎么舍得这么早让拓跋采儿来承受这个折磨呢? “是爷爷对不起你啊,要你去承受这些。就在这一点上来说,我不如柳非玄那个老小子。”拓跋陨再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少的不甘,更多的是老人家的感慨,是回忆起来的辛甘甜酸。 圈内的人都知道,柳非玄为了柳明凡叛出了南陈柳家,甚至被他的父亲柳瀚平从祖籍中革除。直到其一战成名成就了“万古长明”,他的名字才算是记回了祖籍。而他的儿子,柳明凡,则摆脱了柳家这个大姓的约束,活到了平常人的生活中去。 这是圈内大部分人所不屑的,却也是圈内一部分人所羡慕的。 比如拓跋采儿。 这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但有时候他们并不想去背负这个责任。 “我可以的,请您相信我。”拓跋采儿擦了擦泪,抬起头看着拓跋陨。 这张稚嫩的脸,被刻上了坚韧二字。 令人痛心、令人心酸。 沉默了良久,拓跋陨终是松开了拓跋采儿的肩膀,对着她笑了笑。 唇边的胡髯一动一动,竟有些喜感。 “这辈子爷爷都没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能看着你吃苦受累,连句心疼的话都不敢和你说,生怕你抗不下家族存亡这面大旗。但是今天,我不会再让你自己去承受了。以后的路你可能就要自己去走了,爷爷再也帮不了你了。”拓跋陨一字一句地说着,一双老眼居然湿润了起来。 他可是一辈子都没哭过啊! “我先去找你父亲了,我会告诉他,采儿长大了,我会告诉他,采儿一直都很想他,我会告诉他,采儿......” “爷爷!” 睁开眼时,只有心焦手急的两人。 “阿未,她醒了!”柳明凡惊呼出声,右手还掐着拓跋采儿的人中穴。 他看见了拓跋采儿眼中的泪花。 “爷爷......”拓跋采儿又呼唤了一声,双眼失神。 “醒了就好。”苏未没有急着去问拓跋采儿,而是瘫坐在一旁,艰难地聚集着注意力。 刚刚心里还有事儿,没感觉到,现在心上的大石头落下去了,那股子倦意就开始席卷上来了。 真的很想就这么躺下睡一觉啊,多舒服。 苏未看见了不远处地阮清墨和徐清染,好在他们两个还在苦苦坚持着。 因为荒芜之地没有丝毫的天地之力可以供给他们借用,所以他们在这里一直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就一直在一旁依靠体内的灵气支撑着,竟是比苏未他们都能撑。 不过说来也是,毕竟苏未他们本就受了伤,不论是灵气还是体力都已经消耗殆尽,再去面对修普诺斯的催眠术,实在时无法抵御。 再者,他们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帮上忙,毕竟如果没有徐清染,自己连站起来都不可能,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瘸着腿去战斗了。 不过呢,本来徐清染是通过血脉逆冲的手法强行让苏未能够走动的,这样子就算苏未能打赢下来,他的左腿也废了。结果刚刚鱼玄机二话不说在他腿上来了一刀,居然误打误撞切断了术法的连结。这就意味着苏未接下来又只能瘫坐着,不再有战斗力,但也意味着苏未可以保住自己的腿了。 苏未摁住伤口,仰望着天空。 裴稚此时就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是在戒备着什么。 再看伏镇那边,漫天的花雨下,伏镇和修普诺斯一人躲一人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谁家出来的小儿女在此处调情呢! 也就是这调情有些冲动,总是一阵阵刀光,怪渗人的。 “你还想躲哪去?”伏镇捏着绣扇站在修普诺斯面前,嘴角的笑容还是一样的自负。 此时修普诺斯的身上贴满了花瓣,整个人被定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 “就算是不躲,你就能打断我吗?”修普诺斯早就看见了柳明凡那边所发生的一切,但是他并没有一次就慌了阵脚。只要他一直持续着术法,不论如何那几个小子也会撑不住。 只要钩住了他们三人的魂魄,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大可一试!”伏镇一直都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话音刚落手里的绣扇就飞扬起来,一刀斩向修普诺斯。 但是,他可能忘了,修普诺斯可不是只有一个人。 “铛!”一声脆响,一袭黑袍出现在了修普诺斯身前,为他挡下了这一刀。 可别忘了,着荒芜之地本是由他塔纳托斯看管着的! 所幸的是伏镇修为已然是半仙巅峰,也没说差上猼訑多少,加上猼訑不敢对他下杀手,这一击也没算是吃亏。 “这就是你的底气所在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伏镇自信地扇了扇绣扇,回眼看向站在柳明凡身边的巴蛇。 “果然是被你认出来了。”就在伏镇目光投过去的时候,裴稚便张着手冲向了猼訑,路过他身边还不忘留下一句。 “不忍出来又怎么敢相信你知道秘宝所在呢?”伏镇得意地笑着,手里地绣扇又一次舞向了修普诺斯。 他的确是早已认出裴稚,也正是因此他才答应了“巴蛇”的要求,他想看看这个实力强悍的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而且,这件事他连宁宁都不曾告诉。 就等这一天!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杜京墨与魏怜 “对上我,你还舍得出手吗?”裴稚对着猼訑娇笑一声,手爪毫不留情地抓向猼訑的胸口。 不过猼訑是谁?守着荒芜之地守了几千年的老家伙了,恐怕连男女都分不清的人,对于裴稚这样的妖艳贱货一点也不感冒,手里的萨那斯特毫不留情就斩了过去。 裴稚也不是傻子,空手接白刃这种事儿她可做不出来,旋即就是一个蹬脚,整个人倒滑而出,连带着她的笑意一同避开了猼訑的这一斩。 但是猼訑并没有就这样放她离去的样子,手里的萨那斯特直接破风而来,在空中留下一串凄厉的长啸。 不管这女人有再多的技俩,以她区区半仙巅峰的实力又能闹出多大的水花?猼訑只是和裴稚的一次交手便清楚了裴稚的实力,下起手来毫不心软。 裴稚没有尝试去和猼訑硬碰,而是一边闪避他的攻击一边游走着,不让他能够有效地支援修普诺斯。 但苏未知道这可不是裴稚的真正实力。 面对这毒蛇一样灵活的裴稚,猼訑不敢轻易施术,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不论是异兽还是异人,甚至是说仙人,施术都是需要时间的,威力越大的术法越复杂,所需要的时间越多。至于一些大型术法想要在没人护法的情况下施展,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猎妖人与异兽之间的战斗,都是最原始的肉搏。 大部分猎妖人学习的咒术都局限于增强肉身或是增强武器,极少有出现利用咒术去战斗的猎妖人。使用咒术去战斗、去斗法的,那被称为巫师、法师或是术士,还有就是茅山一脉为代表的道士。 但也不是说猎妖人就不会任何需要吟唱的咒术,每一系猎妖人都会有他们特殊的猎妖咒言,比如后蜀南陈家的七字真言:临兵斗者及阵列在前,或是南唐北柳家的日月心法,都是广为人知的猎妖咒术。 在战斗中想要施术,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缩短吟唱时间/而要缩短吟唱时间那需要足够熟练,只有足够熟练了,咒术才能最快地施展出来。 但再快,那也是要时间的。 对上裴稚这种速度极快的对手,没有人敢冒险去施术,一个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 裴稚就这样游走着,不急着去杀伤敌人,却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只要猼訑松懈下来露出破绽,致命的一击就会到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猼訑又一次被裴稚躲开一道攻击,有些气急败坏。 其实他的脾气一直不是很好,不然也不至于成为勾人魂魄的死神。至于他之所以没有一出手就使出全力去灭杀拓跋采儿三人,也只是因为在这荒芜之地难得能遇见个活人,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杀了。 但是此刻,他却恨不得手撕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猼訑看了一眼远处的修普诺斯,手里的萨那斯特简直就是弹幕攻击,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杀人成瘾。 猼訑所不知道的是,之所以他会进入这个状态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 在距离水潭十数里的位置,停着一辆皮卡,皮卡的边上是两个人,两个男人。 “怜,你的媚术......似乎是又长进了不少。”穿着粗布衣的男人站在皮卡旁,身边的是那个和裴稚见了面的男人。 也就是这个男人,竟是直言要毕方之血。 “嗯哼,杜京墨,你想说什么?”魏怜右手一抬,手指插在他的卷发中,对着杜京墨露出他的小虎牙。 “没什么,就是,我喜欢你。”杜京墨本来还想调戏一下魏怜,问问他这媚术怎么就进步那么快,是和谁练过了不成?只是没想到这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魏怜嘴上却是厉害得紧,一个抬头就让杜京墨胡了言乱了语。 谁让这魏怜竟是如此该死的美艳! “嘿嘿,我也喜欢你呢!”魏怜得意一笑,凑到杜京墨身边“啵唧”就是一口。 “我知道。”杜京墨宠溺地将魏怜搂到怀里,看着他稚嫩的脸。 脸上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在耳根下面,现在被纹成了一条小蛇。 “你真好看。”杜京墨抚摸着魏怜的脸,笑得有些苦涩。 每每看到这个伤,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好看?多好看?可以好看到色诱你么?”魏怜笑了,笑得很天真。哪怕他现在说的话是那么的妖艳,可是他此刻偏偏笑得很天真。 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啊! “可以,当然可以。”杜京墨笑得愈发灿烂,却也苦涩、悲悯。 他多想魏怜能够一直一直这样,就这样,天真、无邪。 “那你亲我一下!”魏怜高高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却迟迟没等到杜京墨的一吻。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吻我?”魏怜很敏感地发现了杜京墨地的不对劲,睁开眼看着他。 眼中有着明显的责怪。 “我......对不起。”杜京墨狠狠抱住魏怜,这么一个大男人居然留下了眼泪。“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这样了!” “这样?这样是怎样?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好么?”魏怜踮起脚,将下巴整个搭在杜京墨的肩膀上,轻轻拍击着他的背。“我很喜欢现在的我,真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杜京墨你怎么了?不会是傻了吧?”魏怜着实是被杜京墨这魔怔的笑声惊到了,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一把拧了过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是病了,还是不治之症!”杜京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先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魏怜,然后又粗暴地扯开魏怜的双手强行凑到他的耳边,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粗狂的呼吸声。“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喂!你!唔唔!” 刚张开嘴地魏怜甚至没来得及说清楚一个字,就被杜京墨堵上了。 许久。 “走,和我回车上去!” “你,你,你要干嘛?!” “你说呢?” “王八蛋王八蛋!杜京墨你王八蛋!啊啊啊放开我!王八蛋!” ...... “嗯......嗯......” ...... ...... 云雨千米外,生死咫尺中。 这边生死相斗的几人有哪里能知道十数里外所发生的事,只是顾着眼前的生死之敌。 “生查子。”伏镇舞着他的绣扇,掠身上前。 此时他已经没了之前的衣袍偏偏,满地的落花也多数成了碎片,满身破布的他游走在寥寥无几的花瓣中,寻找着最后的良机。 所幸,皇天负有心人却不负他。 这一掠身,修普诺斯将无处可躲! “神怨!”无奈之下,修普诺斯只能中断了“永恒的长眠”。 但这一击,却也要让伏镇将之前占的便宜尽数吐出来! 可是。 “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 本为寄言男女情爱、狎亵之词,为何会出现于此? 修普诺斯突然有些不安。 但是两人的出手到接触也不过是瞬息罢了。 来不及去思考! 朦胧! 修普诺斯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方向了。 好一个“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 “塔纳托斯!”他呼唤道。 但没有回应。 他已经看不见外界,自然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一切。 宁宁带着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躺在地上的苏未等人背到了远处。 此时“永恒的长眠”以及死亡之路都已经散去,宁宁以及伏镇的一系列手下进入其中自然不成问题。 “谢谢。”苏未看着眼前的女孩,虚弱地开了口。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孩,可是他却能从她身上嗅到一种令他想要亲近的味道。 这是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错了吗? “不用谢我,是少主让我等在这等着救你们的。”宁宁没有领会苏未的好意,只是看了他一眼。 她不需要有感情。 在她的前任主人将自己作为礼物赠送给伏镇的时候,他就这么对自己说过。 而伏镇则告诉她:“以后你就是我的雇从了,但这仅限于对我。” 她明白伏镇的意思,她以后还是奴隶,却只是伏镇一人的奴隶。在别人面前,她拥有着自由人的身份。 这对于任何努力来说都是无上的赏赐,是永远无法偿还的恩情,包括她也是。 “小岛扬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还不如宁宁好听。你说是吧?宁宁。” “那就替我谢谢伏家家主。”苏未没有去纠结这谢谁的问题,很自然地就随它过去了。 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柳明凡现在怎么样了。 “小凡,小凡?” 就在刚刚出来以后柳明凡昏睡了过去,手里的般若也跌落在地上,变回了符石的样子。之前柳明凡不论意识多么迷糊,只要他还没有意识溃散,握着般若的手就绝不会松开半分。可是此时般若却跌落在了地上,无人理会。 他有些慌了。 “柳明凡?!你给我醒醒!柳明凡,你听见没有!”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宁宁听到苏未的呼声,看了一眼地上呼呼大睡的柳明凡,犹豫了片刻。 抬腿! 跺脚! 这一脚简直不要太狠。 “嗷嗷嗷嗷嗷!!”柳明凡抱着手臂在地上一个劲打着滚,嘴里不住地嚎叫着。 “醒了。”宁宁看了看打着滚的柳明凡,往边上站了站。其实她是准备如果柳明凡没醒就换一个角度踢上一脚的,不过可惜了,没能试上一试。 “啊!你这女人,怎么那么狠啊?”柳明凡好不容易缓过点儿劲来,一看是宁宁,立马就不淡定了,狠狠指着她,恨不得从地上爬起来和她打上一架。 不过也只是恨不得而已。 “我这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哇啊啊啊!你这人!”都说子随父相,怎么还有个仆随主相的?柳明凡可真的是无语了。 “好好休息吧,等会还用得上你。”宁宁给柳明凡留下了一个不明其意的微笑,反身离去, 那边伏镇可还和修普诺斯交战呢。 “小凡,没事吧?”苏未看着一脸憋屈的柳明凡,有些哭笑不得。 这柳明凡在伏镇宅吉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啊喂? “没事没事,就是被那女人踩得好疼。这女人,真的是,就nm过分!”柳明凡揉着手臂上的淤血,嘴上念念有词。 像极了他唠叨苏未的样子。 “没事就好。”苏未还是那个苏未,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只是拖着那条几乎要废掉的腿,拥抱住了柳明凡。 “是啊,还活着,真好。”柳明凡就这么让苏未抱着,看着迷雾笼罩的天空,放空了自己。 这天地,是这么辽阔,可在他眼中,却又这么小。 只不过方寸一眼之地罢了,也不见得这天地有多广袤。 “谢谢你啊,能来救我。”柳明凡突然对着天空开了口,没有指名道姓。 但都知道说的是拓跋采儿。 “我只是恰好要进去而已,那家伙当了我的道我自然就会出手,可不是为了救你。”拓跋采儿又怎么会承认自己的出手是为了救柳明凡呢,毕竟她可是山之公主,要是这么容易被看破岂不是很没面子。 “呵呵,好吧。”柳明凡笑了笑,没有去和拓跋采儿纠缠。虽然这个暴力女之前闹过他们宿舍,但至少现在的她和自己也算是过命之交。 能够交托性命的人,是要有多少的信任? “接下来的路……难走啊!”柳明凡仰躺在地上,任由苏未抱着,,又闭上了眼。 忘却了头顶的炎热,忘却了身边的暴虐,也忘却了,死死生生。 闭着眼,只是为了不让眼泪流出眼眶而已。 “爸爸......” 柳非玄离开家的时候,他并没有哭,因为他正处于叛逆期,他也不知道离别的滋味;当他知道柳非玄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只是有种莫名的失落。 直到今天,他突然就哭了出来,爆发式的。 只是昏睡过去的那么几分钟,他脑海里就印满了柳非玄的影子。 突然的不习惯,突然的失落,袭上心头。 没有孤家寡人的凄凉、没有国破家亡的悲愤、更没有爱而不得的断肠,有的只是失落。就像你伸出手,却触不到那个一直拥抱着的人。 这是一种不如死亡却比死亡更令人难受的感觉。 “小凡,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吗?”那时候柳非玄还没有柳明凡的身边,身为考古学家的他并是一个老古董。相反,他很注重和柳明凡的感情交流。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离开家以后柳明凡变得不愿意与何珍交流。 慈父严母,就是这样了。 “因为人更聪明些呀!”那时候柳明凡才不过是八岁,虽然经历了那场风波,但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那段记忆以及随着他的力量被封印了。 “聪明吗?那如果有些动物和人类一样聪明,那他们是不是也是人类了呢?”柳非玄呵呵一笑,摸了摸柳明凡的头。 傻小子。 “和人类一样聪明?就像九尾狐那样吗?”虽然柳明凡忘了那几天的记忆,却忘不掉九尾狐,忘不掉山海。 柳非玄也是知道的。 “是啊,像神话里的九尾狐那样,修炼成了人,那就是人类吗?”柳非玄没有勒令柳明凡不许说有关山海的内容,但是他却用了“神话”二字去给柳明凡一个隐形的暗示。 “唔,不算人吧?九尾狐要吃人的!”才不过八岁出头的柳明凡哪里懂得那么多,只当是父亲随口说的话罢了。 但父子俩都没有把“神话”当神话的。 “所以啊,人和动物的区别可不只是在谁比谁聪慧,更重要的是人有人族的法则,动物有动物的法则。 动物的法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了生存他们别无选择。 而人类就不一样。 人类之所以被称为人类,是因为我们有一样品质超过于生存法则之上,那就是:道德。 道德没有实际的概念,但是它却刻在了我们的生活习惯中、刻在了我们的心上。 小凡,你要记住,不论你做什么事,都不能让你感到愧疚,否则就是你做错了。” 愧疚…… “爸爸,我错了吗?”柳明凡想到了齐涵,那个杀了十四个少年的男人。 他杀了人,而且还是十四个,于情于理他都错了。 可是那十四个少年却又是对……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 柳明凡知道,自己在电影院的时候,曾想过放走齐涵。 现在齐涵和鵸鵚都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件事本该成为柳明凡成就猎妖人无上光荣的征途上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儿,最多被人拿来作为称赞柳明凡的谈资。 可是柳明凡却常常不敢想起他。 说是愧疚吗? 柳明凡知道不是。 敢说不愧疚吗? 可柳明凡又不敢说是。 他更想要的,是那人不经受这些苦难,那样他也不至于去杀人;他想要的,是那些少年不去伤害别人,这样他们也不至于沦为一具具尸体。 可是,世界不会一直都他想要的样子。 没有愧疚,但又不忍。 就好比对千岚。 “你真的不去看她吗?”柳明凡不会忘记苏未那天的话,那么轻松,那么沉重。 他去了,也许千岚就不会走。 他不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千岚了。 他想去,他渴望、渴求自己能去! 但他不能。 他决定踏上继承父亲的猎妖人之路的时候,他就该作出放弃了。 他是异人,没理由让千岚一个普通人承受本不属于她承受的苦。 小姑娘的爱情,就应该交给一个和她一样普普通通期待爱情的小男生,而不是自己这种每天都活在生死边界的猎妖人。 他不舍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花间?伏镇 柳明凡的泪被他藏在了眼睛里,没有人看见,也不被听见。 哪怕苏未感受到了他的异样,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有些事没必要戳穿。 他早和柳明凡说了,千岚是喜欢他的。 “呵呵。”他突然自嘲一笑。 自己不也一样么? ...... “二位还是让开吧。”伏镇负着手,云淡风轻。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紫衣华袍柳明凡的泪被他藏在了眼睛里,没有人看见,也不被听见。 哪怕苏未感受到了他的异样,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有些事没必要戳穿。 他早和柳明凡说了,千岚是喜欢他的。 “呵呵。”他突然自嘲一笑。 自己不也一样么? ...... “二位还是让开吧。”伏镇负着手,云淡风轻。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紫衣华袍碎成了一缕缕,旁人还真要以为他对付两名地仙是轻松至极了。 “你倒是会装模作样。”裴稚站在伏镇的身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团赤青真火,隐隐跳动着。 好不吓人! 不过再看她身上染了半数血迹的白衣,那就有些狼狈了。 此时的裴稚和伏镇两人虽然消耗不小,但却依旧来去自如,显然是占尽了上风。 但却也不排除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没有用全力的情况。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我二人只是不想搅得这世间再一次生灵涂炭,绝不是怕了你的!当年前若不是你们人族里所谓的名门望族非要重开三界之门,也不至于让阴阳两界积怨如此之深!这才不过两百年,当年报应如何,你们是都忘了吗?!” 开口的是修普诺斯,他也是因为当年的那场大战才在冥界长眠,这让他怎么能不愤慨! 如果不是那一场三界大战,阴阳两界也不会变成这现在样。 “两百年前如何我不想管,但是我今天来是要取走我需要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与我无关。”裴稚眼神犀利,手腕轻轻翻动着,好不凌人。 “不想管、不想管,就是你们这些人三界才会乱!你们要是再逼迫下去,就算是执法者,我们也不再留手!”修普诺斯约莫是实在气不住了,身后隆地腾起一个身影,灰黑色的身形透着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 相比开启阴阳两界的大门释放出冥界的那些怪物,杀死一个监管者而受到人界五帝的声讨,这种后果实在是小太多。 “我的主啊,你的仆人在召唤着你!还恳请你,从那伟大的、永恒的往生中,降临!”呼唤,于往生中,呼唤往生。 只有一个人能自由出入往生,那就是冥王,哈迪斯。 “我以生命作为献祭,只为了您的降临。无上而伟大的主啊,请您怜悯我这卑微的蠕虫吧!”紧跟着的是塔纳托斯的吟诵,简洁明了的咒语,甚至不给伏镇二人反应的时间。 “咕......咕......”一阵沉闷的呻吟在黑影中奏响,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动手!”伏镇头也不回地冲向修普诺斯,手里的绣扇瞬间被刀锋所包裹,惨白的刀光缭绕在他的周身。 他本就是一个刀一样的男子。 但是他却没等到一起上前的裴稚。 “我可不是来陪你送死的。”裴稚飞身后窜,手里的赤青火焰都化了青烟去。 这时候伏镇才想起,身边的这个人并不是她。 那自然是不会随自己进退自如了。 “呵。”伏镇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手里的绣扇一往无前。 腰肢款款,像极了歌舞汀中的女子。 只是要比他们更妖娆一些。 谁再是当年?谁也不是! 寻死罢! 罗衫轻飞,似是清风盈袖。 恰似落花有女人独立,望那微雨涤荡燕双飞。 思念,也随着回忆飞。 这绣扇其实并不是他的。 那个人,就好像从未离开过。 “呵。”这一声,是给他的,也是给自己的。 “落花。” 花间词派词人,既有花开,便有花落。 他不敢再痴情。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眼不见,心自净! 伏镇原本温情的一眼瞬间变成了犀利的无情凝视,手中的绣扇也在这一瞬加变成了一把没有生命的武器,只是杀人用的工具。 能绝情的人,就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了。 一刀,挥向塔纳托斯。 突破口! 塔纳托斯没有准备就这么任由伏镇的这一刀砍到自己,他不是憨子,知道这一刀的厉害。要知道,就连他的哥哥修普诺斯会被这一刀所击伤,何况是他了。 但是施术中的他,无法移动。 刀光闪过! 所及之处,一步而已! 该死!怎么回事?!伏镇内心暗暗叫骂出声,心里也是有些慌乱。他这一刀本不该会落空的,可是为什么就落空了?为什么? 一击落空的伏镇没有恋战,而是立马闪至一旁,手里的绣扇轻轻垂着,随时都可能会出手,给出一个致命一击。 虽然刚刚那一击落空的确是打击到了伏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变得冲动。已经因为冲动吃过一次亏得他,又怎么会第二次被冲动得热血支配了自己的头脑。 不得不上是不得不上,但是无脑送头就不对了。 游走,每一步都是生死边际。 轻、慢、小心翼翼。 忽而,暴起!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垆边人虽非身边人,那轮月却是心上月! 谁能忘却那皓腕皎洁?! 我将思念,寄作诗词,思至深时以歌之,情至深时以杀之! 杀谁?还能是谁! 一刀,掠开长空! 伏镇这一刀,快过了这世间一切,哪怕是过隙白驹,也难以望见他一丝一厘。 但他,还是差上了一步。 不,该是半步! “该死!” 伏镇疯狂了。 这几乎是他倾尽全力的一击,为什么还是被躲开了,为什么?为什么! 二十三年来,伏镇一直被誉为天命之子,从来没有人能一直战胜他。 他会输一次,输第二次,但绝不会输第三次! 所以! “多少前尘梦,霜消露正浓!” 这些年来他从没写出过多少诗词,唯独一篇能令自己满意的也就是如此罢了。 前尘梦吗?不过是霜消露浓罢了! 多少往昔前辈多作古,留诗词千百浮于土。而我今日,便自凑字句作诗词,不求留得千古史,只望今能赋诗词! 这一斩,我且看你如何躲! 梦醒! “咔擦……”清脆的破裂声,碎开了塔纳托斯的模样。 “你很强。” 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同时开口,就连声音也是从他们背后的虚影中传来,空洞、死寂。 伏镇知道,他慢了。 “来我冥界,我给你无尽的生命。” 超出伏镇预料的是,哈迪斯居然没有直接出手杀他,而是给他投诚的机会。 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慢慢来。 权当中场休息了。 “让我去冥界?你知道我是谁吗?”伏镇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假笑。 但却是真的觉得很可笑。 “你是谁?我当然知道你是谁。父神伊邪那岐,别来无恙。” 伊邪那岐,日本父神。 “既然知道是我,还敢让我去黄泉国?” 黄泉国,也就是冥界。 “你的确是伊邪那岐,但你也不是,世界已经变了,你也是。而且伊邪那美也不是我杀死的,是你自己的儿子烧死了她,也是因为你,她才变成了黄泉丑女。 不论如何来说,你都不能将罪怪责在我的身上。如今你只是一个凡人了,不再需要创世,也不需要救世,你只是你。 人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就像我一样。 选择吧,永生,或者,死亡。” 第一百三十九章 伊邪娜岐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开价。” 伏镇合上了手里的绣扇,嘴角还是那抹张扬。这的确是一个极为诱人的开价,永生的诱惑,没几个人能经得住。 只是很巧,他就属于那没几个人之列。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活着。 所以,“但我没兴趣。” 这就是伏镇。 “没兴趣,好一个没兴趣,哈哈哈。”哈迪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神经错乱了,开口居然是异常的兴奋,笑声都快传到整个荒芜之地了。 但似乎,这才是开始。 “既然不愿来我冥界,又为何要开我冥界之门?身为伊邪娜岐命,你不可能不知道荒芜之地意味何处!当年可是你亲自用天丛云(后作轩辕剑)作我镇门之器,如今反反复复又是为何?!” 原来是为了这个。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大时代来了,我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三圣器遗留世间。八咫镜和八尺琼勾玉已经回到了天命之皇手中,这遗留在外的天丛云,必须由我带回去!”这个时候,伏镇才算是露出了他的獠牙。 天命之皇。 “当初是我帮助你们人族将一切邪祟之物都封入了冥界,就连那几个大奸大恶之人也是在我冥府中!怎么?这是大时代要来了,你人族就忘恩负义?就算你们收回了轩辕剑又如何?冥界大门一开,人界必将生灵涂炭!” 伊邪娜岐不论如何也是上古父神之一,哈迪斯就算身为冥界之主也不得不顾及他的存在。对于哈迪斯这种层面的神来说,所谓的监管者也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生命而已,就算是五帝来了,也只是区区子神,比起他这种界主之神还是要弱上不少。 就这万古界来说,能与哈迪斯齐名的,也就只有三皇、世界之主,还有少数父神能够与之相提了。 所以,他在乎的并不是所谓的山海为委员会问责,他只在乎三界秩序。当年是他的父亲造成的三界之乱,哪怕已经过去了数千年,三界也是各自独立,但他始终坚守着冥界,坚守着九黎一族。 他,蚩尤之子! “生灵涂炭?大时代开启之时,也就只有天界可以独善其身!你我阴阳两界,何时不是水火之中?这天丛云我是必须带走的,至于冥界如何,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好一个与我无关。 可就是,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好!且不说你能不能进得了荒芜之门,就算你取走了轩辕剑,那些载冥界游离了百年的孤魂野鬼你就不怕他们祸乱人间?到时候我九黎一族断然不会再出手!”哈迪斯是真的动了怒气,那股死亡的孤寂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从他的虚影之中喷涌而出。 “那就,再说。”伏镇将绣扇抵在唇边,思虑了片刻。 他没说错,两百年前那场大乱就是因为冥界孤魂闯入了人界肆意屠戮。所幸是有九黎一脉出手相助,又将这些幽魂勾回了冥界,人界才算是安稳下来。 那一场大乱没有死多少凡人,却死了三成的异人! 冥府之路上,那可都是肉身堆起来的阻障啊! 但是,若是不拿回去的话,那自己就连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了。 我当年为了天下人负了她,如今为了她再负天下人,何错之有? 但他没有这么说。 “不论如何,天丛云是我族的,我必须带回去。” 那人答应了自己,只要拿到天丛云,他就打开冥府之路,将她带到自己的面前。? ? ? ? ? ? ? ? ? ? ? ? ?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让开吧。”伏镇哗一声打开了绣扇,冲了上去。 只要击溃哈迪斯之影,他就可以进到荒芜之门了! 五大上古创世神之血、极阴之魂,以及八岐大蛇所喜好的少女,他都带来了,只差这最后一步! “花间·繁花!” 扇影纷繁! “寂!”哈迪斯悍然出手,一掌拍在地上,掀起无尽的尘沙。 以及令人厌恶的死气。 他之所以迟迟不肯出手,是因为自己只是一道虚影,所蕴含的力量不及百分之一,对手伊邪娜岐命的转世未必是十拿九稳。但他又能够自信出手正是因为伏镇只是伊邪娜岐转世,并不是真正的伊邪娜岐。 他能看得出来伏镇身上的伊邪娜岐之魂魄并未完全苏醒,甚至只是苏醒了极少的一部分,所以,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所以繁花遇上了枯寂。 死亡,随着生命而凋零。 生命,随着死亡而开始。 伏镇的每一扇都像是温柔的春风,没有丝毫的杀伤了。可是偏偏的是这样,哈迪斯才会感到郁闷。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人族......!”哈迪斯盯着不断游走的伏镇,愤怒却又无奈。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本体,而自己却只是一道虚影,除了能够释放自身小部分的领域,其他咒术对于状态全开的伏镇几乎是毫无效果。 除非...... 他在犹豫。 他不是没有办法去对付伏镇,但是这一斩会损耗他的本源灵气。到了他这个境界,想要提升一丝一毫都是极为艰难,此时更是要将本源灵气给出去,他实在是有些心疼。 但他若是不这样做,任由伏镇进了荒芜之门,那带来的后果却是更为严重! 不得已...... “给你们调动亡者的权利,阻止他!”哈迪斯离去前,给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冥界的们被天丛云镇压着没错,他虽然不能通过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作为媒介来施术,但他可以用这道虚影对这方天地下达一道指令。 那就是,亡者。 荒芜之地作为冥界和人界的交界处,哈迪斯的法令在此处也算是有效,尤其是针对亡者的,比其他法令要强上不少。 也就是要这样,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才能得到他的力量。 “死去的人,都该离开。”先开口的是塔纳托斯,吟诵着亡灵史歌。 “去到我主的怀抱中,奉上自己的灵魂。”修普诺斯也醒来,开始了自己的吟唱。 “不要惧怕,不要惊慌,你的灵魂会得到最好的埋葬。” 这就是送行者对死者的歌赞。 “让我们,在地狱一同歌唱。” 一字一句,一呼一吸。 都是生和死的嬉戏。 “歌唱,死亡。” 最后一字,落定。 伏镇突破二人身前屏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看着身后的湖中泛起越来越多的气泡。 “撤退!都离开这儿!”他再也顾不上自己的气质,声嘶力竭地吼出这句话。 他是带着手下来拿回天丛云的,不是来送死的。 但有点晚了,那些死灵出现的速度比他预料的快上了太多。他和修普诺斯的战斗本就是在湖边进行的,此时湖边的生灵除了修普诺斯和塔纳托斯就只剩他了。所以湖里冒出的死灵瞬间就缠上了他,几百道几千道,纷纷冲向了他。 像是要将他吃掉去。 “你们先走,我去接应家主!”宁宁看了一眼伏镇的方向,冲了过去。 没有犹豫,丝毫没有。 其实她自己知道,以伏镇自身的实力,等到用得上自己的时候,她多半是要去送死了。 但送死也没什么好埋怨的,这是她应该的。 也是他应得的。 她将自己的灵魂力附着在手里的太刀上,劈砍着。 她从来不惧怕死亡,她只惧怕孤独。 她是多么孤独的人呐。 “这是我欠你的。” 这一路上,她是撕碎了多少的幽魂她已经记不清了,手里的太刀挥砍了多少次她也不知道了,她只知道自己就这样一直杀一直杀,就站到了男人的面前,说出了这句话。 她欠了他一辈子的恩情,还不清的恩情。 “女人犯起傻来果然都是白痴啊。”伏镇将虚弱不堪的宁宁搂在怀里,看了一眼身边的万千死灵。他能感觉到宁宁体内已经被不计其数的死灵侵入,她冰凉的身躯和冒着汗的额头无一不让人心疼。 伏镇也心疼。 他抬起头来,对着身周的死灵无奈一笑,紧了紧手,“都看见了?我们家宁宁来接我回家了,还不让开?” 还是他一贯的笑容,只是多了些痞气。 “走,回家。” 他附在怀中女孩儿的耳边,轻声说着。 第一百四十章 进退,回头 回家路漫漫,但有你陪着,就不累了。 伏镇忘了是在哪看见的这句话,但是再一次响起在他脑海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想笑,不自觉地、欣慰地笑。如果有人能够透着无尽死灵看到这边状况的话,会看见伏镇就像个拉丁舞者一样抱着宁宁,一边挥扇杀敌,嘴角挂着的,是一抹温柔到能融化一切地微笑。 就像他说的,回家了。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从皇的手里带回她的。 “走,我们回家。”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五个字,忘记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一切。 这是他她对他的忠诚。 一步一步,一点一滴。 ...... “你在看什么?”修普诺斯看着弟弟的双眼,正望向一个空处。 “没什么。”塔纳托斯用力握了握手指的萨那斯特,没有回答。 他不是不想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 “怎么办,他们进不去了,要不要我去帮忙?”魏怜伏在杜京墨的背上,嘴唇几乎要触到他的耳朵。 他是真的恨不得粘死杜京墨。 “不用,我们的任务只是迎接女魃回归,其他的不需要我们出手,也不允许我们出手。”杜京墨嘴上说着严厉的话,右手却是不自觉地摸向了魏怜的脸,轻轻捏了捏。 “啊呜,咬死你!” “呵呵。”杜京墨轻笑一声,手指都不带停一下的。 “你说不能擅自出手,那昨天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魇尊要他死吗?”魏怜一脸坏笑地看着杜京墨,小虎牙在阳光下微微反着光,有些闪亮。 他当然知道不是。 那个男人不过是个凡人而已,魇尊没必要杀他。 但他说自己恶心,那他就必须死。 “他运气不好。” 杜京墨为自己找的借口总是那么蹩脚,让魏怜轻而易举地看透又心甘情愿地相信。 “好嘛,那看来我运气不错呀。”魏怜在杜京墨肩膀上蹭了蹭,起着嘴,“要亲亲。” “亲什么亲。”杜京墨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但是还是将自己的嘴凑了过去。 “嘻嘻。” 其实幸福上面的,真的很简单。 ...... ...... “你确定吗?真的要进去?”吴庚看着身前的郁陶,犹豫着。 要是进了这里面,那可就生死两论了。 “我知道,你本源受损了,而且很严重。若是想通过修炼来恢复,你这伤势是不可能的,还没来得及修复就已经内伤死了。”郁陶一脸天真地看着吴庚,好像嘴里说的那个人不是吴庚是别人一样。 吴庚犹豫了,没有开口。 “你会跟我下来,不也是想着里面的生命之首么?为什么突然又不敢了?”郁陶才不会去在乎吴庚犹豫着什么,吴庚在想什么她都知道。 空灵之心,也就是猼訑说的极为纯净的心。 世间只有她一人。 “难道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会害怕被所谓的正道追杀么?”郁陶点着食指,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唇瓣,静静地看着吴庚。 当年七窍玲珑心的妲己能通过美色诱惑苍生,她只需要一言一语。 妲己利用的是商纣王的色欲,而自己,利用的是一切。 “......”吴庚还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为人不德,天地诛之。 他在犹豫。 “想要这生命之首的人可不少,你不拿自然会有人拿。你已经为了这个世界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要为它再死一次吗?”郁陶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让吴庚听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字,都听到了他的心里。 “我只是拿走我应得的......” 沉默良久过后,是低声的哀诉。 “是的,你只是拿走你应得的,他们没理由怪你。” 所谓的妖言,约莫就是如此了。 “用你的血打开这扇门,它背后的生命之首就是你的了。”郁陶还是那样的单纯,那样的天真。 至少听起来是,看起来也是。 “是我的,就是我的......”吴庚怔怔地割开了自己地掌心,将手掌印在了荒芜之门上。 就像长白之门是一个山洞一样,荒芜之门并不是一扇真正的门,它是一个一块巨石,样子格外狰狞。 又像是一个不知名的头骨。 颤抖,松动。 开始了。 ...... “怎么回事!”修普诺斯骤然发力冲向湖底,激起一阵冲天的水花。 “是他们......”萨那斯特突然失了神,整个人都颓靡了下去。 他为他们包庇,他们却又在他背后刺上了一刀。 这一刀,穿膛透心。 所幸的是修普诺斯并没有听见。 ...... “家主,请把我放下吧。” 宁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说出了一句令伏镇险些暴走的话。 “你是我带来的,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伏镇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死灵。 这千山万水伏镇都没有回过头,这一次为了宁宁,他却回了头。 身后的死灵群中有一个口子,那是修普诺斯进入湖底时留下的通道。 机会! “如果前面是死路,你还愿意跟着我走吗?”伏镇说着,已经跨出了一步。 他知道宁宁的选择。 “只要是你的选择,我就一直跟着。” 宁宁这辈子也没去过哪里,无非就是自己的世界, 伏镇的世界。 “我不会抛下你的,就算是死,你也得和我一起死!”伏镇抱紧了怀里的宁宁,纵身一跃。 多狠厉的话语,却是久违的温柔。 “咚。” 一朵水花,将两个人的身影从这个世界洗刷了去。 只留下一长串的气泡。 ...... “小凡!”苏未猛地坐起,紧张地看着远处地黑云。 那可不是云,是死灵。 “我看见了。”柳明凡知道苏未指的是什么。 在那片黑云的后面,是一阵胆寒。 不安,涌上心头。 “是它,天丛云!”拓跋采儿道出了它的身份。 那其中所蕴藏着的竖亥之息,她不会认错的。 “荒芜之门已经打开了,我们失败了。”徐清染看着那片黑云,目光悄悄穿透了它。 “荒芜之门?我们的任务不是带回裴稚么?为什么会牵连到荒芜之门?”柳明凡一听到荒芜之门这个字眼就激动起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荒芜之门,他怎么会不知道荒芜之门是什么呢。 这么大的事儿,徐清染居然就这么将自己和苏未蒙在鼓里! “你不是说裴稚杀死黄系主任出逃是为了和别人交易么?你不是说她手里有内奸的名单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就是不说出来?!” 柳明凡有些不敢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她可以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任何人。 当初她说的最后一个线索,没有一个字提到荒芜之门。 徐清染给他们的资料是:裴卯在学院做了十数年的间谍,手里掌握了绝大多数学生·档案以及间谍身份机密。长白之战东窗事发后,他知晓自己会被校长梁漱冥找上门来,便将一切都交给了裴稚,有她交给阿尔法组织的接头人。 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只有校长知道,外人都只知道裴卯的女儿出逃,却不知道为什么。学院想要拿回这份名单却又不敢大张旗鼓出手,就只能暗中派遣人手前去缉捕裴稚。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次行动只有寥寥几人。 但却没有一个字提到了荒芜之门!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我当时不说出来才是对的。你的状态整个圈子都知道,若不是学院非要让你参加这次活动,你以为我们会和你合作吗? 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就是个定时炸弹,没有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带着你,简直就是把我们放到了火山口上!”阮清墨不是徐清染,在对付柳明凡这方面他绝不会留手,每一句都是字字见血。 “你,你,你们!”柳明凡怀着满腔的怒气,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知道,阮清墨说的没错。 “学院下达的任务是阻止裴稚打开荒芜之门,所以我告诉你去将她带回学校,也是为你考虑。”徐清染跟在阮清墨的身后开了口,声音要温和许多。 她做事虽然雷厉风行,但是说话的说话却没有性格中的那种狠厉。 “小凡......”苏未对着柳明凡伸出了手,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阿未......你也?”柳明凡有些不敢相信。 他抱着头,深深埋在了双膝之中。 许久。 “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抬起头,成熟了太多。 第一百四十一章 荒芜之门 “怎么样?他们都已经进去了,我们不跟上吗?”偷天老人看了一眼大羿,手里却是不急不慢地卷上一卷烟叶。 “这不是该问你么?”大羿没有这么容易进到这个老狐狸的套子里,在一旁闷声擦拭着箭囊里的羽箭。 十一支,比之前少上一只。 但那一支还没有消息。 “就按照之前说好的,你拿生命之首,轩辕剑归我。”偷天老人吐出一口烟,看着烟气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荒芜之门开了,荒芜之地就不再只是荒芜之地了。 “我还要那小子的命。” ... “你杀他做什么?后卿是后卿,嬴勾是嬴勾,虽然都是同源,但你若是杀了那小子,人族定会倾尽全族之力追杀你!你可想过后果?”短暂的沉默后,偷天老人取下唇边的烟卷,嘴唇有些干裂。 他知道为什么大羿要杀柳明凡,只是因为他体内的后卿之魂而已。 当年的嬴勾实在是被他记恨上了。 “两个一样的货色,为什么杀不得?”大羿没有因为偷天老人的寥寥几句话就放过了柳明凡,手里的羽箭闪着冰冷的光。 就像死亡一样。 “他,必须死。至于人族去从,与我无关,我已经为人族付出足够多了。” “你就非要杀他么?”偷天老人愁闷地吐出一口烟气,叹了口气,“哎,那就做了弃子罢。你杀他可以,但必须是在我离开之后我不想因为你被牵连。” 一切对他而言都不过是棋子罢了,弃之与否,全看值与不值。 “行。”大羿没有反对偷天老人,就这么接受了这个决定。 两个人的决议,就断了柳明凡的生死。 起身。 离开。 ...... ...... “跟上!”修普诺斯回头瞪了一眼塔纳托斯,手里多了一柄匕首。 精巧而锋利。 “修普诺斯,等会儿遇到一个小姑娘的话,能不能先不要杀她?” “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修普诺斯被塔纳托斯的话惊到了,身为死神的塔纳托斯,居然会对一条生命仁慈?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一定会把这个当成这几千年来他听见最离谱的笑话。 可是塔纳托斯就是这么说了,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说,但是真的,求你了哥哥,放过她吧!” 这还是两千年来修普诺斯第一次听见塔纳托斯叫自己哥哥。 他以为他们的亲情早就因为那一剑断绝了。 “好吧。”就为了这一声哥哥,他就得答应下来。 两千年前的悲剧,他不想再上演了。 “谢谢。” 修普诺斯实在是疑惑,到底是什么让塔纳托斯变成了这样? 但是他没有开口去问。 他想见识一下那个女人。 一直沉到湖底。 “他们已经进去了。”修普诺斯看着洞开的荒芜之门,脸色铁青。 这里面的,就是阴阳两界交界处了。 “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赶到,否则要是被他们唤醒了许德拉,后果你是知道的!”修普诺斯闪身冲进了荒芜之门,到达了一处沼泽。 这就是荒芜之门后的地方了。 就和长白之门一样,荒芜之门后也是一处破碎的空间,依托着万古界和冥界而存在。 “我们真的要直接去那里吗?”塔纳托斯看着一片死寂的沼泽,犹豫了片刻。 “噗。”一个气泡从沼泽地中冒出来,炸开。 吸引了修普诺斯的注意力。 但也只是一瞬。 “去!”修普诺斯最终还是下了决断,飞身直冲。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塔纳托斯又看了一眼那个气泡,犹豫了那么一个念头。 但他很快又转身追向了修普诺斯。 “噗。”又一个气泡。 气泡幻灭的那一个瞬间,倒映出一个虚实难明的人影。 ...... ...... “怎么样?”库姆巴将最后一个死灵收到手中的骨杖中,看着湖面上的漩涡。 “荒芜之门已经打开了,我们要进去吗?”释明看着手中闪闪发光的佛珠,一时间不知到该悲悯还是该欣喜。 这里面是他超度了的两只死灵。 死灵不同于普通的孤魂野鬼,他们已经成了厉鬼,想要将其超度简直就是不可能,自己能够超度两只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可是大公德。 但也是大罪过。 这荒芜之地所聚集的死灵从何而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敦巴他们已经由库克勒送回去了,现在我们三人要是贸然进去的话,要面对什么就很难说了。”库姆巴摩挲着手中的骨杖,感受着里面的温热。 这些死灵最终都会化作他的修为。 以魂养魂,再合理不过。 “这种时候,在外面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才是安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释明是为了密宗秘法才进的密宗,本就没什么话语权,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听从库姆巴的决定。 密宗修者一向自视甚高,若不是他们的库姆菩萨看重释明,释明怕是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等了。 ...... “为什么要送我们回去!你们家主就在里面,让我们进去他还能有个帮手,否则他就只能孤军奋战!” 伏镇的手下居然要将他们送回库尔勒,这是柳明凡万万没想到的。 这样子荒芜之门中的战局就与他们无关了。 一切都只能听天命。 “家主有令,不论如何都要保证你们的安全。”一个坐在柳明凡身边的黑衣男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柳明凡,不留任何余地。 但柳明凡可以看出他的焦急。 “能够被伏镇那二货带来,说明你们一定是他手下的心腹,你们就这样看着他去送死吗?!还有你,那个刀疤脸!我们说过话的!你来给我解开,让他们送我回去!”柳明凡四处张望着,整个人就像癫狂了一样,完全不顾手臂上的伤口。 这群人刚刚突然就把他们五个摁到了来时的车上,连句解释也没有就带着他们往回跑。要不是柳明凡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他怕是当场就要和他们打起来。 “柳君,还请您配合我们。这是家主的命令,我们必须服从。”刀疤脸显然是认识柳明凡的,走到柳明凡身前,深深低着头。 他也觉得柳明凡说的不无道理,能够多进去一个人那伏镇身边就会多一份力量。 但是,他必须服从命令! 他身为伏镇的死士,伏镇对他有恩,他唯一能够报恩的方式就是线上自己的忠诚。而忠诚不是只要献上生命就可以的。在这种情况下,伏镇的命令不得违抗,哪怕他不在场! “服从服从!你知不知道伏镇那混搭就要死了!你们还在这里和我说什么服从?你们是非要替他收尸才甘心吗?!”有时候柳明凡是真的不明白这些日本人在想什么,脑子就像驴一样犟! “我说了,快放开我!让我回去!”柳明凡嘶吼着,喉头疼的简直像要喷出血来。但是他不能让自己就这么放弃,不只是为了任务,更是为了伏镇。 还有宁宁。 他是真的把这两个人当朋友了。 “如果家主出了任何意外,我等定不会苟活!”刀疤脸抽出腰间的短刀,明晃晃的刀光在柳明凡的眼中闪着。 柳明凡知道,这叫怀剑。 会带着怀剑出来,原来他们早就准备了一切。 柳明凡突然沉默了。 他不能理解这些人,但他尊重这些人。 他们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孬种。 “塞扣尼堪系啊!”刀疤脸对着柳明凡深深鞠了一个躬,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怀剑。 “最上级的感谢”,柳明凡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敬语。 他又能怎么办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郁陶的媚术 修普诺斯赶到封禁之地的时候,舒了口气。 还好,那家伙还在。 “塔纳托斯,这可是我们最后的一道防线了,不能再被他们得逞了。”修普诺斯扫视了一圈四周,细细排查着一切可能的威胁。 “嗯。”塔纳托斯低沉下眼睑,沉闷地发了个鼻音。 还是一片的死寂。 “啪嗒。”一个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空间中,带着粘哒哒的水声。 “啪嗒。”娇小的身影渐渐在笼罩着的雾气中透显出来,一点一点地。 直到整个人都显现出来。 “嘀嗒。” 一滴雾汽凝出的水滴,从她的发梢滴落。 “啪嗒,啪嗒,啪嗒……” 她穿着她的小皮鞋,一步一步地在泥沼上走着,伴随着响亮的脚步声。 “……”修普诺斯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郁陶,沉着眼没有说话。 这个女孩身上的死气,居然是比自己的还要重。 他不敢贸然出手。 “你是谁?” 十步的位置,修普诺斯终于是开了口。 十步,不远也不近。 “杀了他。” 郁陶开口。 说给谁听? 这里可没有第四个人了。 “你怎么敢?!”修普诺斯伸手挡下塔纳托斯的一击,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弟弟居然会向自己出手。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小女娃子的一句话! “死!”但塔纳托斯不和他废话,解释都没有给一个就抬起了手里的萨那斯特。 一斩,毫不留情。 “你!”修普诺斯伸出手轻易挡下了萨那斯特,盯着塔纳图斯的眼睛。 空洞,无神。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奉劝你尽早收手,否则后果你可担待不起!”修普诺斯是真的怒了,也是真的慌了。 若只是失去了塔纳图斯,他只会是难以护卫封印周全,却不会失了性命。可是此时塔纳图斯已经失智倒戈,被他这么从中干扰,别说封印会破,怕是就连他也会殒命于此。 难! “若是八岐大蛇被唤醒,人界必将乱尸堆山,血流成河!你难道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而且八岐大蛇身上的封印会将你生生榨干!你就是解封了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嫁衣......”郁陶一直没有开口,但是听见这两个字却突然抬起了头,直视修普诺斯。“那就是我为他准备的嫁衣。” “快动手!”郁陶对着塔纳图斯下达了又一道命令。 无一不是要将修普诺斯逼入绝境。 “啊!对不起,对不起了!”塔纳图斯似乎是还有些神智,但是他的眼神却也只能清醒片刻,手里的萨那特斯旋即劈向了修普诺斯。 “魂说·斩魂。” 一刀,狠狠砍在修普诺斯的肩膀上,鲜红的血浆瞬间就浸透了他身上的礼服。 他本不可能被击中,但是。 他的手指点在塔纳图斯的额头上,五指将他的头颅紧紧捏住,一股精纯的灵魂力缓缓注入其中。 “塔纳图斯,快醒过来!” “哥哥......” “杀了他,别忘了他对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杀了他,为我报仇!” 一字一句,好像是刺在了塔纳图斯的心上,刺得他鲜血淋漓。 “是你杀了她,是你......” 塔纳图斯就像是一只迷失了的猎犬,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以为自己还是那匹狼,面前的猎人是他的宿敌,他将穷尽一生之力去杀死他。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啊! “魂说·忘断!” 一刀,势要将修普诺斯劈开。 “塔纳图斯!”修普诺斯看着劈下的萨那斯特,没有丝毫的闪躲。 只是一声厉喝。 “噗!” 淋头而来的鲜血,好似当头棒喝。 “哥哥......”塔纳图斯看着鲜血直流的修普诺斯,看着他断裂的手臂,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的。 这一刀,修普诺斯没有作丝毫的防护。 “醒了就好。”修普诺斯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任由金色的卷发被鲜血糊在脸上,混合着冥府的死气。 将他脸色映得惨白。 断裂的手臂,凸棱的骨茬,还有鲜血。 这一次,贵公子的落幕,没有鲜花。 “守住封印!不能让那些鬼来到人界!记住,不能辜负女娲大神对我们的信任!”修普诺斯艰难地站起身,用仅剩的右手搭在塔纳图斯的肩膀上,看着他又一次凝实的双眼。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一直的相信你!” 哪怕是被塔纳图斯斩断了手臂,哪怕是被塔纳图斯在后心刺了一剑,修普诺斯也不会忘记一件事:塔纳图斯是他的弟弟。 “杀了他!还在犹豫着什么?” “你闭嘴!” 一个惑心,一个定心。 塔纳图斯这一声喊出来的时候,郁陶就知道自己的媚惑之术在这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重重迷雾中。 若不是身后的八岐大蛇,塔纳图斯就追上去了。 “哥哥!”塔纳图斯看着修普诺斯落在地上的手臂,一时间不知到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不过是一条胳膊而已。能把你唤醒,已经值得了。” 修普诺斯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他的气息却暴露了他的状态,急促的呼吸,虚浮的话语,哪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已经被他用死气封住,但是毫无血色的双唇却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具死尸。 “接下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给我记住,就算是死了,我们两个都魂飞魄散了!八岐大蛇的封印也不能被打开!不论是冥界还是人界都已经经受不起这样的灾难了。”修普诺斯一字一句地说着,颇有一股临终托孤的味道。 “记住了吗!”修普诺斯声音大得出奇,没有人会想过这个身体里会有这样的力量,也没有人想过这样文化的外表下会有这样的暴怒。 “记住了!”塔纳图斯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杀的人再多,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好。”修普诺斯说完最后一个字,昏死过去。 那个女孩临走前给他留下了一个礼物。 ...... “为什么不让我出手?”吴庚看着匆匆而反的郁陶,有些不满。 如果自己出手,至少可以在塔纳图斯手中护她周全。 没有理由不让自己出手。 “还没到时候。”郁陶将手轻轻敷在吴庚的额头上,像抚摸着自己忠诚的小狗。 “马上,你就可以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郁陶的声音是这么温柔,这么天真,让人忍不住要去相信,去依偎。 “好。”吴庚乖巧地应承郁陶,爆发出来的戾气瞬间就收敛了回去。 但是从头到尾他的双眼都没有汇聚在一个点上。 双目无神。 “真乖。” 乖得像条狗。 ...... “家主......”宁宁感受着身侧的温暖,一时间百感涌上心头。 幸福、自责、怯懦、犹豫、自卑,还有诸多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情愫。 但最后,她却只叫出一声“家主”。 “别说话,说了我也不想听。”伏镇头也不低一下,一点一点解开宁宁的上衣。 死气已经攻心了,他只有将自生生机输入到宁宁的心脏中,才能为她夺回一线生机。 “我能听见他们在我脑海里咆哮,他们想要杀死我,将我占为己有。”宁宁哽咽了一下,又提起了身体中所剩不多的气力,将字句一点一点地挤出来。“但这些,我都不怕。” 她咳嗽了两声,带着一口黑血。 那是积郁在她体内的死气,而那些嘶吼,则是闯入她灵台的死灵。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伏镇随手擦去宁宁嘴角的污血,瞪了她一眼。“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会有事的。别忘了,你可是要一直一直站我身后的。” 一直一直,站在你身后。 “嗯。”宁宁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脸上居然有了淡淡的微笑。 她和别的下属不一样,凡是用到她的时候她不会有什么慷慨激昂的字句,不会像别人一样“我一定完成任务!”,她只会默默地“嗯”上一声,然后拼了性命也要去完成任务。 就像他说“以后你就是我的雇从了”,她只回答了一声“嗯”。 他说“这仅限于我”的时候,她也只是“嗯”。 现在,她也只是“嗯”。 “笑了才算是能看一点。”伏镇瞥了一眼宁宁,继续手上的动作。“我当初选你就是因为你长相出众,在我身边没事可以欣赏一下。你现在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不小心被毁了容,我可是会抛弃你的。” “......嗯。”宁宁愣了一下,还是“嗯”。 “蠢女人!”伏镇一看宁宁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当真了,叫骂了一声。 难得见他这个贵公子还会口吐芬芳。 “嗯。”宁宁别过头,不让伏镇看见她脸上羞涩的笑意。 谁家女儿郎,素手染血绘红妆。 将心宿在谁胸膛?不知道,路何方。 坦诚相见。 “啊……”体内突然被灌入汹涌的生机,这让宁宁有些忍受不住,呻吟起来。 “忍忍,很快就好了。” 正人君子!非礼勿视!心无旁骛!上善若水!心平气和!气定神闲! 好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伏镇的心理活动在这一刻可谓是起伏跌宕,宁宁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娇颜,但也绝非俗物。面对这样的逦迤香榭,他的内心简直是有着十万匹马才将他从犯罪的边缘拉了回来。 呼,但总算保住了宁宁。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起来,一起走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苏未看着眼前的夏子煜,有些惊讶。 这荒芜之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居然吸引了这么多的人。 他知道门后封印着上古凶兽九婴,也知道九婴体内的生命之首和轩辕剑,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会冲着这荒芜之门而来。 荒芜之门后面封印着九婴,这在上层修者圈子里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只要是个大家族或者修为有了些年数的修者、仙家,都会知道这个秘宝之地。 但是知道这秘宝的同时,他们也会知道开启这个秘宝的后果是什么。 九婴被封印在荒芜之门不为别的,正是因为荒芜之门是阴阳两界的通道口。而为了保证阴阳两界的平衡,不让死灵在阴阳两界肆意窜行,宋氏宗人将神剑轩辕立身于此,镇守关门。 这背后,远非所欲所求那么简单。 “我?我来找我弟弟。”夏子煜随意地依靠在苏未的身边,手里还剥着一颗橘子。“告诉我,他是谁,叫什么,现在在哪?” 干脆利落,一问三连。 “柳明凡呢?他在哪?”苏未没有立刻回答夏子煜,而是问起了柳明凡。 他担心夏子煜别有用心。 “别担心,他就在你前面那辆车里。告诉我,我弟弟呢?” 眼神渐冷。 真要说起来苏未只不过是她的萍水相逢,而苏未口中的她的“弟弟”,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存。 “他是爱新觉罗家下任家主,爱新觉罗?玄烨。至于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很久没见过他了。”苏未看着夏子煜的眼睛,最后约莫是确认了夏子煜所言,告诉了她自己知道的所有。 “爱新觉罗家?”夏子煜愣了愣,她没想到会是爱新觉罗氏。 臭名昭著。 爱新觉罗氏利用养尸术掌控了华夏几百年,无故诛杀了良多天才异人,险些将华夏从九州大陆除名! 这样一个氏族,即使是将功抵过,也难抵消这千古骂名。 “嗯。”苏未知道夏子煜惊讶什么,但是他不是那种不分时宜喜欢废话的人。 何况那是先人的过错,又怎么能怪责于后人。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夏子煜约莫是接受了“爱新觉罗氏后人”这个身份,开始在意起玄烨的为人。 她对自己这个弟弟看起来很在意的样子。 苏未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因为他意识不到自己对柳明凡是有多在乎。 都是已经习以为常。 “他……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苏未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个中规中矩的形容词。 “真正的……男人?他……?”本来好好的一个形容词,可是被夏子煜这么一变调子,瞬间就不一样了。 “不是那个意思。” 苏未无语了,是不是女人总会有奇怪的想法?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 “唔,那还不错。”夏子煜没有因为苏未的表情感到丝毫的不好意思,思考了一下。“那他,成家了么?” 成家……苏未更无语了,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就像一个老母亲一样? “还没。”但是,只要是让他开口,他都是越少越好。 “都不小了,怎么还没成家呢?”夏子煜自顾自嘀咕着,活像一个为儿子操心的老母亲。 这在车上目瞪口呆的不止苏未一个,还有边上的雪人。 雪人再怎么说也跟了夏子煜四年了,他可从没见过夏子煜这么“女性化”的样子。 “那个,夏、夏姐,我们还是先不说这个了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从那两人手里拿回雇主要的东西。”雪人从前面的驾驶座回过头,撇了一眼车内后视镜。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那家伙啊……没交过手,也不知道怎么样。”夏子煜瞬间收敛了“慈母”形象,腰间的“梵”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但是我不会输给他。” 自信,自傲,自负!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和伏镇联手的?”苏未还是搞不懂,夏子煜到底是用什么说服了伏镇,居然放心地让他们跟在自己的队伍里。 要知道,如果夏子煜想做些什么,伏镇还不一定能够挡下。 虽然不可能击杀他,但是捣乱绝对是足够了。 “和他交易?我可没有。那个扶桑人在圈子里的口碑可不行,风骚得要命,还有着岛国特有的中二病,我可不喜欢和他打交道。” 夏子煜看起来是很讨厌伏镇了。 而苏未注意到的,是“圈子”两个字。 “圈子?他也是赏金猎人?” “这个的话……雪人,你来给他说。” “这家伙,害,就别提了。我们刚进圈子的第一个搭档就是他,特别自负的一个人。 还说什么’你们在边上看着就好,一切都交给我这个美男子吧!’,’这是任务交给我真是浪费时间呢!’,阴阳怪气的。 他甚至还说要让夏姐陪他共度良宵!差点就被夏姐崩了。” 雪人一激动就喜欢拍方向盘,差点没把车子给甩翻了。 而夏子煜则淡定地坐在边上,好像他说的都与她无关。 但也不是完全无关。 “要是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把他崩了。”夏子煜说。 “夏姐您可别,咱刚刚要是一枪他早没了,可是您说的放他一条生路,劝都劝不住。” 苏未突然觉得柳明凡可能更适合在这辆车上。 “……”夏子煜看着手里的梵,一言不发。 “咳咳,小子,你就崇拜哥吧。黑了这辆车内的通讯系统我只花了一分钟,包括得到他们所有个人信息的时间也没有超过三分钟!” 看来雪人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你们在这辆车上?”苏未突然有了不同的想法。 “那是,也不想想哥是谁!” 苏未沉下眼,思考了一会儿。 “小子,又在想什么呢。”夏子煜将梵在指尖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弹仓中的子弹。 “我想回去。” …… “夏姐……” “咔哒。”合弹仓声。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我可爱的姑娘们啊,你们的白马王子要奔赴战场去咯!” 一脚油门,手刹拉紧方向打死,漂移! “咆哮吧!我的战驹,跑起来!”雪人笑着,喊着,丝毫也没有奔赴战场的压力。 人生,权不过是一次次激动人心的冒险。 苏未突然明白为什么雪人这么不靠谱但是夏子煜还愿意信任他了。 有这样一个伙伴,一切都会变得很有趣。 在咆哮的引擎声中,他们扬长而去,无视了通讯里面的叠声追问。 那些人不敢贸然回头的,他们车上还有伏镇让他们送回去的人呢。 “一起来! 一起走! 一起笑看风云, 对抗世界的荒谬! 我们一起飞、一起闯! 一起进、一起退、一起追, 我的战友! 一起来一起走!” …… “怎么回事?”柳明凡不是聋子,刀疤脸对着通讯叫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跟着他们一起把头探向了车窗外。 然后他就看见身后那辆车奔驰而去。 “柳君!苏君他们突然变向回荒芜之门去了!” “你我们快追上去啊!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柳明凡从来不是一个会冷静思考的人,尤其是这种情况。 …… “对不起柳君,我们必须将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是家主的命令!” 刀疤脸明明很担心,但是却依然坚持着这一个原则。 长官的话不可以违抗! “你们!你们都是猪吗!到现在还在说什么是那家伙的命令!那家伙快死了你们知道吗!让我回去,不然他们真的会死的!” 这就是柳明凡,现在的柳明凡。 “你们快掉头回去!现在就……你们……”柳明凡还想开口,但是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痛,身体就开始不受使唤,瘫软了下去。 而他的身边,一个护卫手里正拿着一个针筒,往他身体里注入镇定剂。 这也只是因为柳明凡现在受了重伤,几乎可以说毫无战斗力,不然别说注射药液了,就连刺破皮肤都是个难事儿。 “先送柳君回去医治吧,一定要保护好他们……至于其他人,回去以后都给家人安排一下吧,如果家主真的出了意外,那我们就只能自裁谢罪!” 刀疤脸说得很坚决,手指还搭在腰间的怀剑上。 这就是他们,明明知道回头与否都是死,但他们不会选择逃避,而是恪守上级所委派的任务。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武士,你们他们绝不会在面临死亡时而退缩! “你们……你……”柳明凡还在挣扎着,想要说出话来。 但是最终也只能昏昏睡去。 只能,任着苏未一人远去。 …… …… 没有人知道,千里外的洛阳城中,还坐着一个人。 “好酒,好酒。” 一瓶瓶,一坛坛,一个二十来方的房间,居然是被这些瓶瓶罐罐给挤满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呵呵,喝!” 仰起头,那一口又是半瓶酒。 “怎么就是醉不了呢?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明明已经转世了却还记得你?为什么!” “砰!” 一地碎渣。 又拍开一摊陈酒。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你这样的人,为何做了那贵妃?”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对不起 沙漠里的夕阳能拉到特别长,长到看不到尽头。 连带着人影也看不见。 也看不见远处风雨。 “咵擦!” 一声惊雷在黑暗中炸响,随后是斩开黑夜的光明。 转瞬即逝。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纵横提醒您关注气象生活。立冬之后我省东部地区接连出现一周的降雨,疑是不知原因的暖流回升,导致天气情况大变。至于暖流回升的原因正在调查中,接下来请收……” “咵擦!” 又是一道惊雷,压住了电视的声音。 何珍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电视一眼,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回头。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了。 “喂,奉铭吗?” “是我,嫂子有什么事?是想了解小凡的情况吗?”电话的那头,是许久不得见的乔铭。 “不是,我就想问问,老柳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走了?” 何珍已经压抑不住了。 她心里早就有了异样的感觉,但是她一直忍着、等着,她不敢想、不敢问,生怕知道了那个她不能接受的消息。 但是, “老柳他......兵解了......” 一句话,直接给了何珍当头棒喝。 兵解...... “嫂子,节哀顺变吧......嫂子?嫂子!” “我没事。” 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悲伤罢了。 “节哀......” 乔铭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种时候不论谁来都是徒劳的。 悲伤,没有特效药。 “咵嚓......” 惨白的电,惨白的光。 照在了惨白的脸上。 …… ....... 伏镇也不知道对付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在荒芜之门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只能看见视野中可见的事物。 “跟我走。”吴庚毫无感情地说着,直接伸手抓向伏镇。 糟糕! 伏镇发现他居然躲不开来人这一爪! “你是谁?!”既然不能躲开,伏镇只能挥出手中绣扇试图挡住吴庚的出手。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吴庚居然硬生生承受着伏镇带来的伤害,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该死!”伏镇看了一眼身后的宁宁,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要是他现在被这男人带走了,宁宁必死无疑!在荒芜之门这种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会有死灵出现,像宁宁现在这样虚弱不堪的阳身,那可是死灵最喜欢的了。 “死吧!” 狠狠地一记扇刃,划向吴庚的喉间。 这一击,是要杀人啊! 但吴庚躲开了。 伏镇就知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一击被他闪过也是情理之中。 但自己的逃脱,不知道有没有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呢? 花间墅! 遁逃出来的伏镇抱起宁宁就是一阵狂奔,头也不曾回, 如果是他一个人,大不了就和他不死不休。可是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宁宁,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必须保证宁宁的安全。 “花间·采薇。”也许是不太放心,伏镇手中指影翻动,不一会儿就是一个匿踪术法。 但他回头的时候,却看见了一张天真无邪的脸。 “嘻嘻。” 好不瘆人! “你跑得太快啦,我差点就跟不上了。” 一只手,突然捏在了手腕上,冷冰冰的。 “等等我呗?” 再没了后话。 ...... “宁宁!”伏镇惊呼出声,死死攥着宁宁的瘦。 还好,宁宁就在身旁。 刚刚那个梦,居然是让他有些心悸。 “家主,怎么了?”宁宁看着被攥得青白的手,没有去挣脱。 宁宁知道伏镇现在需要她。 “没事,做了个恶梦。”伏镇干咽了一口口水,心有余悸。 “没事的,我都在,我一直在的。” 宁宁知道,自己能够给他安全感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机会了。 “嗯。”伏镇看了看手腕,好在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不该有的痕迹。 “我们先离开这吧。” 他有些担心了,他担心噩梦成真。 “好。”宁宁收回伏镇放开的那只手,缩到了身后。 手腕被伏镇捏得发紫。 ...... “就快了,等着我。” ...... 待到花败时,信手空折枝。 扶苏站在荒芜之门外的水潭畔上,看着皆数衰败的万物。 果然一切都已经开始了,在那人的计划之中那样。 但他已不是他。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想要这生命之首,小子,你运气不错啊,可以坐享其成了。” 回雪说着,想说给他听,却也知道他已经听不见了。 为什么,好像没有那种重获新生的喜悦了。 “啊……”他张开嘴,从喉咙底下发出那一样的声音,像是一个一个气泡从喉咙中挤出来,干涩、无聊。 活脱脱一个小道童。 “去他妈的。” …… …… 伏镇看着宁宁,手里的绣扇一开一合,不急不缓。 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天丛云,只要将天丛云带回去,他就能得到自由,还能将她带回来,这不正是他数年来所期待的么? 可那样子,他会失去……… 他不舍得。 一开,一合;一开,一合。 “请让我去吧。” 绣扇,合上。 又打开。 “不行。” “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犹豫。 合上。 犹豫。 拨动 迟疑。 打开。 “不行。” “我……” “不行!” 合上。 “就这样,我们回去!” 他不能就这么将宁宁当成祭品,他做不到! 身为男人居然要靠一个女人去送命,他做不到,也接受不了。 “家……” “闭嘴!” 伏镇不敢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他生怕自己的邪念占据了自己的心,最后......那就不是能够后悔的时候了。 “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至于天丛云,它只能是我的!” 伏镇,先伏后镇,从来不惧于任何事物。 宁宁趴在了伏镇的背上,一言不发。 她......她不知道,她不敢。 “对不起。” “傻女人。”伏镇低骂了一声,把宁宁往上递了递。 当年,自己也没舍得抛下她,今天又怎么能为了她抛下别人呢,被她知道了定会被痛骂的。 伏镇就这样背着宁宁,一步一个脚印,在沼泽地上寻找着可以踏足的地方。他只记得来时的方向,却不能找到荒芜之门确切的位置,就这样一直走着,也不知道是走了多远。 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 这荒芜之地中满是死气,灵气消耗了得不到补充。之前的大战已经让他有点吃不消了,现在委实是不敢再挥霍灵气,只能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肉身一步一步地走着。 走到大汗淋漓,也不舍松手。 但是总有人心会不足。 就像在暗中伺机的郁陶和吴庚,也像暗中跟着修普诺斯二人进来的裴稚。 伏镇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你......想要什么?”伏镇犹豫了一会儿。之前裴稚问他索要的半数玉石收成看似庞大,但他知道这绝对不会是裴稚想要的。之所以要价如此之高,不过是摆出一个生意人的模样让自己相信而已。 此时她出现在这,伏镇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女人是来帮他的。 “放下你背上的女人,我放你走。”裴稚从来不会顾及感情和颜面,自从父亲死后这个世界她不在相信任何人。她2知道,除了父亲没有人真正的在乎过她,所有人都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异类、一个实验品,而不是一个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何错之有呢? “你送她走,我把命给你。” 这是伏镇最后的加码了。 “你知道的,要想唤醒八岐大蛇必须要有一名处子之血,而且还是要心甘情愿的。本来我并不准备对你身后的这个女人下手,但是你自己送走了那个祭品。现在只有你身后的那个女人可以解开八岐大蛇的封印,你想护住她,不可能。” 裴稚的声音不急不缓,她丝毫不担心伏镇能从自己手里逃脱,毕竟之前她只是骚扰,并没有用全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那一个生命之首。 “你......你放她走!你要的人我立马给你带到!”伏镇任由汗水2浸湿他的唇角、鬓边,不敢松开自己身后的宁宁。 他怕一松开,就再也找不到了。 “放她走,我同意了可没用,你还得问问她。” 她。 郁陶。 “抱歉啊哥哥,这个人,我也想要。” 这个天真的声音,不正是在梦里的那个么...... “想起来了?没错,就是我。”郁陶笑眯眯地看着伏镇,眼神里哪有一丝地污浊,说她双瞳清澈如婴儿也不为过。 但她说的话,却让人心底拔凉。 “你们!” 伏镇怒了,但他却又无可奈何。 那个小女孩身后的男人所散发出的威压,居然也是让他感到有些威胁。 两名和自己同阶级半步地仙的围剿...... 毫无办法! “姐姐,你也不想看着哥哥就这么死在这里吧?”郁陶没有继续针对伏镇,而是看向了宁宁,“上次我给了你思考的时间,这次,你是不是该给我答复了呢?” 上次? 伏镇想到了那个梦。 “宁宁!” “我愿意。” 此话一出。 “嘻嘻,谢谢姐姐啦,我 和陶都会记住你帮我们的忙的!” 由衷的感谢,将你送下了地狱。 “谁给你擅作主张的权力?”伏镇一把拽住宁宁的手臂,怒不可遏。 或者,不是怒,是担心。 “对不起。”宁宁手里不知多了个什么,扎在了伏镇的身上。 看着他昏睡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抗伏镇的命令。 “我......对不起。” 宁宁说。 她想告诉伏镇,她爱他;她想告诉伏镇,他有一次喝醉酒后说出了一切,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借用了那个人的名字;她还想告诉她,如果能就这样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看着他,她也心甘情愿。 但她好像,不能这么说。 她只是个奴隶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落子黑白定天下 “宁宁……” 来不及说出口的再见,来不及说出口的留恋。 徒留想念。 伏镇终究还是昏睡了过去。 “走吧。”裴稚将伏镇安顿在一旁,身边布了几个匿踪阵法。 他醒过来不会要太久的。 “记得要带他出去。”那宁宁还是不放心伏镇。 “放心吧,我会把他带出去的。”裴稚一点犹豫也没有,高冷的表情让人不禁想要去相信她。 但宁宁却一点也信不过她。 “我要你答应我。”宁宁盯着郁陶,毫不畏惧地看着她的眼睛。 “我?你这是在要求我?”郁陶哪里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呢,她永远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乖巧模样,但心底却从来不理会别人说了什么。 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奴隶? 但是,宁宁的一句话却让她莫名接受了。 “不是要求,是请求!”宁宁盯着郁陶的眼睛,语气坚定。“我求你,带他出去。” 郁陶动容了。 让我义无反顾的,只是他。 “好,得到生命之首后我会送他出去。”郁陶回应着她的目光,有着只对柳明凡有过的真诚。 “谢谢你。” 明明是变相杀死自己的人,却要如此真诚地道谢。 而郁陶更是接下了这份谢意。 宁宁跟着他们,一步步离开,没有回头。 “遇见了你仿佛命定轨迹 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回忆 珍藏在心底 命运十字路口 谢谢你曾挽留 站在时间尽头 再回首世界如此温柔 哪怕明天过后 终究逃不开这诅咒 我已觉得足够” 此生能遇见你,我已觉得足够。 …… …… “繁华落尽霜乘露,夜夜相思,却不知归人何处。又问何为阴阳路,断相思,终不负。” 黄柳树下,一人青衫,执剑饮酒,醉问苍天。 梁墨。 又是满满的一大碗。 他喝酒向来不需要人陪。 “你说,如果我听了皇兄的,大唐是不是就不会亡了,你也不会死了?”梁墨举着杯,对对着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你是不是就在那月亮上等着我? “咕噜。”一杯酒下肚,不觉得有丝毫的醉意,只有不甘、不满、不足! 又一杯。 “你醉了。”他看着水池中的自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醉了?我可是李白转世,怎么可能会醉? “我没醉!”梁墨一挥手,又是一杯酒下肚。 你已经醉成这样了,还说自己没醉吗?!” 他又说。 他醉了?还是没醉? “我没醉!”梁墨赌气般灌下整整半坛子酒,看向了天空中的月亮。 愈发清晰了! “看见没,我没醉,我没醉!”梁墨挥着手,也不知道指向何处,但是言语中的那种信誓旦旦却又是缺了些底气。 虚张声势。 眼中的月亮是那样的清晰,就连远方的一只雀儿飞过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还能说是醉? “都醉成这样了,怎么就是不知道呢......”那个声音还在感叹着,带着悲伤、带着那穿越了千年的愁苦。 “我......我醉了?”梁墨不可思议地问自己,举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他惊惧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一丝一缕都清清楚楚的感觉,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能快过他,能快过他手里的剑。“我,醉了?” “你是醉了,而且还醉的不轻。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你居然都没能察觉出来,这可不是你该有的样子。” 这个声音和之前的那个不一样,这是从梁墨身后传来的。 “谁!” 转身,执指剑。 虽然来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他不能凭借这一点就将自己置于危险当中,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一次转世,可不是这样子浪费的。 “你的剑,是用来指着我的吗!”来人突然提高了音量,带着一股子怒气。 就像威严受到了侵犯。 “别忘了,是谁教的你用剑!” 这一句,就震住了梁墨。 转念间。 “弟子太白见过老师!”梁墨突然打手作揖,对着来人深深一拜。 也许真的是几千年来醉得糊涂了,居然连自己的老师都险些忘了。 裴旻将军舞剑器,划惊堂一虹动天地。 能让李白躬身拜礼的,只有这一人了。 “看来你这喝的还不够多,还能记得我。”裴旻走到梁墨的面前,将他喝剩下的半坛子酒一饮而尽,“我陪你,继续喝!” “喝!” 他又拍开了一坛酒。 但是梁墨却迟迟未动。 “喝!怎么不喝了?你不是千杯不醉吗?不是酒仙吗?”裴旻的怒气像是更重了,直接从地上抄起一坛酒,拍在梁墨的面前。“不是说没醉吗?那就继续喝!喝到你醉为止!” 说到了这种地步的话,已经没了收回的可能。 “好!” 所幸遇到的是梁墨这样的人。 一口,痛快! 他不再去想,不再去问,只是这样子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 不去问,不去想! 不去问,不去想! 不去问,不去想! 梁墨就这样一杯一杯地告诫自己,不去问,不去想。 才不过小月半下山,这偌大的院子,居然就已经被酒坛子所占满。 “你、你、你喝够了没,没喝够我、我还陪、陪你喝!”裴旻摇摇晃晃地从地上拾起一个酒坛子,拍了两三下也没能拍下封泥来。 醉了。 “老师,您醉了。”梁墨伸出手,轻轻按住了裴旻手里的酒坛。 酒这种东西,喝多了伤身。 “我醉了?我是醉了,但我不像你!我醉的是酒!不是梦!”裴旻之前还拍不开酒坛子,可是此时却又像是清醒了一样,稳稳地拍开了封泥。 “是我无能……”梁墨的手搭在酒坛子上,手指轻轻点在酒水中,感受着其中的凉意。 这一坛一坛的酒,是当真的不好喝。 “无能?无能在何处?又错在了何处?你好自为之吧!”裴旻提着精神勉强说完这一番话,用食指蘸着酒水在石桌上歪歪扭扭的留下“自在”二字,飒踏离去。 留下梁墨一人。 “无能在何处?无能,在何处呢?” 月下非独酌,却留一人梦醉谈呓语,不知所何言,不知何所言。 这种感伤,也许就是孤独吧。 梁墨突然砰一声倒在桌子上,鼻子里发出呼呼的鼾声。 衬得这片夜更静了几分。 这夜下的月,这夜下的人,你看了我半夜,我看了你半夜,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 直到黎明。 “剑来!” 日出中庭,气贯长虹! …… …… “你去见他了?”张旭瞥了一眼裴旻,挪动着眼前的棋子。 这就是上次那局还没下完的棋。 豪卷添墨长安曲,将狂草一笔指张旭! 唐代三绝,裴旻剑舞、李白诗赋,然后就是这张旭的草书! 古今公认的草圣,被当时的文人墨客称为“张颠”,贺知章、张若虚、包容共称“吴中四士”,又与李白、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李琎、崔宗之、苏晋、焦遂七人共称“饮中八仙”。 张旭之才学,绝非八斗而已。 “看不过他那样。”裴旻毕竟实力强横,只是回来的功夫便将酒劲皆数散去,没了那醉醺醺的模样。 “嘴上说着任他自生自灭,终究还是做不到吧?我就知道你。”张旭看向裴旻,一点也不掩饰眼中的笑意。 “这么好的苗子,不想就这么看着他走歪了。”裴旻也没有反驳,只是径直走向张旭,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毕竟两人做了几千年的朋友,都是这么过来的,都习惯了。 “诶诶诶,你可别动,这局棋可才刚开始呢!”张旭一把摁住裴旻伸向棋盘的手,凑到他身边将他推开了一些,小心翼翼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黑白相较,错综复杂。 “这一局柳非玄执白,偷天老儿执黑,白子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却又有一线生机;而这黑子大势未定,只是空有一幅先机。 如果黑子不能阻止白子活眼,那偷天老儿便又输了一局,五局天下,他就输了四成了! 但若是被白子被这黑子包了圆饺......这五局天下,怕是到此为止了。” 天下棋局,落子定天下。 “这柳非玄何苦,自己落子无数,却不去收官,最后落得这般田地。”裴旻站在一旁,看着这安安静静的棋局。 背后是波涛汹涌的万古天下。 “能不能官可不是他说了算。”张旭取过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周边一个无关痛痒的地方。 金边银角草皮肚,这样落子看似无用,却是一阵暗涌。 “这狂龙奔海再快,也赶不上了吧?毕竟猛虎已经进了羊群,到时候狂龙来了最多也只是杀了饿虎,救不回羊羔了。” 这局棋,就连裴旻都看得出来是白子落了下风。 “可不一定,”张旭又拾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所谓的“草皮肚”中。 落在白子中。 这是诱那白子上钩的饵,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棋局内的白子可看不出来,他们只看得出来有一个异类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就,该是将其吞噬! “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局棋,偏偏是固化了的。若是换柳非玄亲自来执白,又怎么会输给偷天老儿。”裴旻知道,只要白子吃下黑子,那外围黑子便可以趁机包圆,将白子尽数斩落。 但是不吃下…… 局中人怎么可能知道局外人的心思?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努力地赴死 全天下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一天,也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为了自己爱的人坦然地走向死亡。 我不希望你记住我,我更希望你忘了我。 宁宁在心中这样默念着,回想着。与其让伏镇醒来以后因为这一切而痛苦,不如让他就此忘记。 否则自己会心疼。 明明,明明知道他在等的是别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这样,不舍得放开他呢?明明表面上都能做到没有丝毫表现,可是心里为什么又不舍得放开一丝一毫呢? 为什么呢?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在网络上有用个词来形容,就是舔狗。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但是,但是!自己真的真的很爱他啊!她就是这样,爱一个人爱到了尘埃了,爱到了没失去自己,她不敢说出来,却敢做出来! 我愿意为你去死,却不希望你能记得我。 很多人说这样的爱是病态的,是不能被称作为爱的。 可是,那又……什么该是爱呢? 也许她就该是这样,不配知道该有的爱是什么样的。 “等会我们逼退修普诺斯和塔纳图斯,你进去找到被封印的八岐大蛇,唤醒它。” 裴稚的声音打断了宁宁的思绪,留给她一张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孔。 哪怕是如此精致的面孔,也让人生不出好感来。 “好。”宁宁缓了缓,看向了手腕。 上面那条黑色的印记是这样的醒目。 原来目标其实就是自己啊……只是不知道,如果是来换自己的命,他肯不肯呢? 宁宁都不敢去想,不论他愿不愿意,受伤的总会是自己。 她等待着。 回想着。 伏镇说的那个噩梦,其实她知道内容,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噩梦。 ...... 郁陶追上他们的时候,是宁宁挣扎着推开了伏镇,被郁陶钳制住了手腕。 她以为,这样就能救下伏镇。至少,可以不用看着伏镇死在她面前。 但殊不知,她本就是郁陶的目标,一直都是。 “你可以选择让他死,然后你陪着他一起死。或者,你替他去死。”郁陶静静地站在宁宁的面前,手中的匕首就这么低垂着,没有刻意地举起,但却令人胆寒。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能下得了手,不带丝毫的犹豫。 “放过他!”宁宁甚至什么都不去问,下意识地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好呢,那我们就算交易达成啦!”郁陶兴奋地抬起手,对着宁宁伸出了小拇指,“我们要拉勾勾哦!” 拉勾勾,这样幼稚地词汇听起来可不像是会从郁陶嘴里说出来的。 但是现在宁宁哪里顾得上这小女娃子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只能附和着伸出手指,勾住了郁陶的手指。 面对这样一个你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会被吃掉哦!” 会被吃掉哦。 郁陶舔了舔嘴唇,看着宁宁。 “已经和你拉过勾了,杀了我,放过他!”宁宁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感觉,这根本就不是疯子,这是魔鬼,折磨人心的魔鬼! 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她不能放心让这样的人继续在伏镇身边。 “放心吧,现在我还不会杀你,现在杀了你可没有用。”郁陶踮起脚,将一支针管递到宁宁面前,“我给你反悔的机会哦,这里面是高强度镇定剂,本来呢是我自己用的,现在给你了。如果你不想一个人死,就把这个扎到他的血管里,杀死他! 如果你还是心甘情愿地愿意为了他去死,那就留着好了。”郁陶说着,字里行间都是对宁宁的关心。 但是宁宁不是傻子,这个上一秒还说要杀死自己的人,又怎么会真正地关心自己呢? 所以宁宁没有去回答她,而是死死盯着她,防备着她。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郁陶留下一句话,很快又消失在了灰色瘴气中。 会再见的…… 果然,见到了。 …… “快!” 思索中,裴稚已经牵扯开了修普诺斯,催促着宁宁。 催着一个人去死,也能这样理直气壮。 宁宁眯着眼,在瘴气中穿行着。 她也在竭尽全力。 她只有努力去死,才能换伏镇活下来! “呕!”宁宁突然扑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 “该死!”她痛骂一声,挣扎着爬了起来。 身体被死灵侵蚀得太严重了! “伏……” 宁宁常会在夜深时一个人去叫伏镇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她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她却止不住要去做,好像只有这样伏镇才会有属于她的时候。 她站起来,继续向前。 问她委屈吗?谁知道,该是有的。 谁不想自己用命去保护的那个人是属于自己的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茧,宁宁有了那么一瞬的犹豫。 随后是狠狠的一刀。 掌心的伤口就这么贴在茧上,任由它吸食着自己体内的血液。 真的很疼。 宁宁收回了手掌,举到自己面前。 对着手腕又是一刀! “快醒过来。求求你!” 掌心和手腕的痛、全身血管中传来的恐惧以及失血过多的昏厥感,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心。 只有甘愿自己作为祭品的处子,才能破开这个封印,因为处子代表了最纯洁的生命之力。而破开封印的方法就是血祭,用自己的鲜血作为祭品献祭给八岐大蛇,让它有挣脱封印的力量。 宁宁之所以在手腕又割开一道伤口,是因为她担心自己会在血祭成功前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阙,这样子她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伏镇也会因此而死。 ...... ...... “到了。”雪人一甩方向盘,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水潭边。 此时水潭里的水已经干透了,露出底下的那个裂缝。 “你在上面等着,有问题就先走!”夏子煜一把拽住跃跃欲试的雪人,将他甩回了车厢里。 “哇不是吧夏姐!对我这么没信心吗?”雪人不情愿地嚷嚷着,左手扒着车门就要下车。 夏子煜知道他,其实心里怕得要命,巴不得离这里远远的。但夏子煜也知道他,只要她一句话,这死胖子就真的死了。 所以那之后夏子煜从来没有开口叫过他死胖子。 “你留在上面还能有个照应,要是都下去了岂不是连求救也不知道向谁去?”夏子煜做事向来简单粗暴,一脚就给雪人踹倒在驾驶座上,捂着胸口半天缓不过劲来。“我这下去了可就将一切都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简单的一句话,一个表情,代表了两个人的生死情谊。 “好。”雪人从副驾驶座的抽屉里抽出一台小型计算机,打开了它。 这就是他最强的武器。 “走,进去吧。”夏子煜没有合上车门,转身对身后的苏未比了比手,“你的腿怎么样了?” “没事了。” 苏未之前在和塔纳托斯对战时被塔纳托斯一镰震伤了左腿,整条腿都变得麻木起来。连路都不能继续走下去,只能用来爬。后来通过徐清染的医治所幸是能够行走了,只是由于经脉堵塞还不能行动自如。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夏子煜用电击疗法对他的左腿来了几下,虽然被电流击中的感觉很不适应,但不得不说的是这真的让他的腿恢复了过来。 用雪人的话就是“科技的力量”。 “没看出来,你还挺在乎任务。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赏金猎人的组织?你估计会喜欢。”夏子煜把玩着手里的梵,不急不慌地开了口,像极了家常便饭后的唠嗑。 “没有。”苏未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夏子煜,眼睛看向了空中游散的几缕飞魂。 脸色凝重。 “这地方,不简单啊。”夏子煜顺着苏未的眼神看向四周,感叹了一句。 这里的股死气这么重,说它没问题夏子煜还真的不信。 “之前这里还在被死灵包裹着,现在却只有这么几只了。”苏未的视线依旧聚集在天上的死灵身上,脸色凝重。 “这说明......” “这说明荒芜之门后可能有成千上万的死灵等着我们,在我们进去的一瞬间就将我们的灵魂吞噬掉。” 这还只是最好的情况下。 “那你可要照顾好你自己了,小弟弟。”夏子煜听完苏未的话头也没有回一个就冲进了荒芜之门,在苏未耳边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小弟弟? 苏未紧跟其后,进入了荒芜之门。 ..... “那小子会回来这件事儿,你算到了吗?”大羿看着偷天老人,眼神中看不出是什么意味。 “......哼!”偷天老人冷哼了一声,死死盯着闯入了荒芜之门的苏未。 这是他没有算到的! 是他将苏未他们在荒芜之地的消息传给的夏子煜,本是想让夏子煜将苏未和柳明凡带走,再有着那个小姑娘和裴稚去唤醒八岐大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苏未居然回来了,而且还带着夏子煜和一个胖子。 这任何一个人的出现,都可能会是棋局的变数。 “我可以去帮你杀了他,这样子就不会打乱你的机会了。”大羿背起自己的射日弓,看着偷天老人。 上次没能杀了他,真的是不够尽兴。 “不可以!你不能杀他!”偷天老人粗暴地打断了大羿,“他是我定局的一颗棋子!” 能让偷天老人这么着急的棋子,那应该是很重要的棋子了。 “那我先等着,等你收官的时候,我就杀了他。”大羿看着冲进荒芜之门的苏未,那个眼神就好像是在说: 狩猎的豹子已经盯上了猎物,做好逃跑的准备了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死气冲天 “苏未!苏未!” 一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呼唤着苏未。 但却不知从何处来。 “有人。”苏未停下脚步,对着夏子煜使了个眼色。 夏子煜当然也听见了那个声音,停下了脚步。 “苏未!苏未!”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呼唤着,若有若无,忽远忽近。 但是他们环视了一圈,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阴阳证道,天地清明!开!” 开天眼看世界。 果然。 几乎没有什么能瞒过天眼状态下的苏未,裴稚随手布下的阵法在此刻一览无余。 而阵法中的伏镇也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苏未破开阵法,蹲在了伏镇的身边。 他从未见过伏镇这般狼狈的模样。 “快!去救她!快去救她!”伏镇一把抓住苏未的手臂,有气无力地说着。 若不是他经常会用到这种药以至于产生了抗药性,恐怕他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快,快救她!救……宁宁……” 这每一个字,都是用尽了他的力气,都是他最坚定的毅力。 但却没能坚持多久。 “这个憨货,都不说去哪的吗?”夏子煜看着躺在地上的伏镇,一脸无语,大概她也没想到这个清秀阴柔的男人居然会是这样的吧。 “不用他说了......”苏未看着远处,有些失神。 这方天地间的死气,都汇向了一个地方。 “这......”夏子煜看着那片黑云,一时间居然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如果之前她还觉得这方天地间的死气不过尔尔的话,此刻的她再不敢说这样的话。 没错,就是不敢,会让夏子煜这样的人也不敢! “这里死了很多人,太多太多。”苏未突然想到了万古界的那段秘辛,那段让万古界异人重新拾起对死亡的畏惧的秘辛。 两百年过去,有些人已经将这一切都当作了天方夜谭,可是还有人记得! 那一战,万古界异人的尸体可是挤满了整条黄泉路。 “走!”夏子煜咬了咬牙,说出的话都有些没底气。 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不惧死亡,那些慷慨赴死的人只是因为心里有了克服恐惧的信念。 “走,不能让他们成功!”苏未一想到他们本来的计划是打开八岐大蛇的封印,心底一阵后怕。这样可怕的存在,如果他们是打开封印的那个人,恐怕会被这铺天盖地的死气瞬间吞灭。 打开封印?宁宁! “快!” 他催促了一声。 夏子煜也许是还没想到这一点,或是还沉浸于这磅礴的死气之中。知道被苏未这么一催促,她才匆匆提速跟上了苏未的脚步。 她明明知道此行多半是有去无回。 这便是慷慨赴死! 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再带上一个辣妹,就这么去送死了。 ...... 这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可却还有人能够喝着红酒,安安静静地躺在躺椅上。 “你说,你怎么就舍不得死呢?要我拉上那么多人去陪你。”男人看着庭院外的樱花道,干枯的枝桠上挂这些露水,也算是有些生机。 “多好看的樱花,”他拖着高脚杯,一点点地闭上了双眼,“可惜了,我知道你不会陪我一起看的。 放心吧,你死了以后我会陪你一起去的。到时候她也会得到你想给她的自由,而我就代替她在下面陪你,正好。” 男人躺着,睡着。 空山新雨后,天气已过秋。 这个冬天,来得晚了些,以至于挡住了它身后的春天。 微微摇摆的躺椅,左右摇晃的酒杯,还有随着酒杯跌荡的红酒。 这比起几千里外的腥风血雨,实在是太安详了。 “叮铃铃......” 一串铜铃声,清脆而悠扬。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眼睛依旧闭着。 铜铃声渐渐近了,带着一些欢快,带着一些清扬。 就像女孩子沐浴着雨后的阳光。 “介川君,好不容易有了太阳,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到介川龙芝的面前,看见了他手里的红酒杯。“啊呀,你怎么又喝酒啊!” 男人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起身,给出早已换上的那张笑脸,看向女孩。“啊!是绪子啊!我一看见这雨后初晴,心情瞬间就和这天气一样好,没忍住就倒了一杯。你看,我都还没来得及喝呢!” 说着他还朝着女孩晃了晃酒杯,里面的酒液翻涌得更厉害了。 像极了血海。 “你呀,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怎么能喝酒呢?再让我看到我可是要生气了!”被称为绪子的女孩接过介川龙芝手里的酒杯,气冲冲地看着他。 “啊!不要这样啊!让我喝一口,就一口!”此时的男人哪还有之前那种清冷高贵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酒痴无赖。 但早田绪子就喜欢这样的他。 “你说什么?你是惹我生气吗?!”早田绪子瞪了介川龙芝一眼,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了一旁。“我刚刚还在爸爸那里受了委屈,介川君居然也这样子!我生气了!” “啊,那我亲爱的绪子小姐,怎么样才能让您原谅您最忠实的臣民呢?如果您生气的话天上的太阳那也是会要惩罚我啊!”介川龙芝从躺椅上起来站到早田绪子身前,牵起她的手,夸张地说着这一些夸张的话。 “如果能和介川君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话,会很开心吧?”早田绪子悄悄蹭到介川龙芝的身边,别过头不去看他。 让她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需要勇气了。 “会的,一定会的。”介川龙芝轻轻地宝珠早田绪子,将下巴搭在她的头上摩挲着。 这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就连发丝上都是嫩苗的清新。 但这株嫩苗却突然哭出了声。 “可是爸爸和我说,他和我说,他说一年后我会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我注定是不能和介川君在一起的!”早田绪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介川龙芝,整张脸委屈得像是要皱在一起。“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介川君,好想和介川君在一起。” 梨花带雨,泪水沾襟。 “你怎么又去和你父亲提这件事了?我已经说了,我会向你父亲证明自己,我绝对可以做那个和你在一起的人!你不要再找他去让自己受气了,我会心疼的。”介川龙芝一脸真诚地看着早田绪子,似乎她的每一滴泪都滴落在了他的心上。 “我只是想,和介川君在一起!”早田绪子死死抱着介川龙小脸埋到了介川龙芝的怀里。 “乖啦,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了吗?别哭咯!我可和你说,爱哭的女孩子都会变得不好看哦,我最不喜欢不好看的女孩子了!”介川龙芝看着早田绪子的眼睛,每一个眼神都是深情。 让早田绪子沉醉其中。 “嗯,介川君一定会一直一直陪着绪子的!”被介川龙芝这么一说早田绪子果然一把抹掉了眼泪,只是还不肯松开抱着他的手。 她是由多么爱他,恐怕没人能知道。 “不要怕,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 ...... 最后伏镇居然是又出现在了郁陶等人的面前,和一个背身双翼的男人一起。 那是冥,或者说扶苏,也是回雪。 因该说是回雪。 十四个人,分成五股战成了一团,互相牵制着,谁也没有出手。 但这十四人却又明显地分为两拨,一拨是像苏未、夏子煜那样的,想要中止这场召唤;另一波是像裴稚、郁陶那样的,等待着八岐大蛇的降临。 而混入其中地,还有扶回雪和伏镇这一波。 “冥先生。”苏未看见带着伏镇赶来的扶苏,毕恭毕敬地达了一个招呼。 “嗯。”不过回雪却是看也不去看他,只是直直盯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叫宁宁,此时已经离死不远了。 “宁宁......”伏镇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量,居然睁开了眼睛。 看到了那个身影。 干瘪的身影。 “伏!”宁宁很想回头开口去叫伏镇,但是她不能。干枯的头发、满是褶皱的皮肤,还有狰狞的表情,这让她她哪里敢回头去看呢,也只能在心底呐喊着。 再说了,她已经没了力气了。 “咔擦……”一丝裂纹出现在了巨茧上,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的死气。 甚至是在空中撕扯出一道漩涡! 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 “退!”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带着众人飞速退去。 包括伏镇。 也不知是不是以为死气退散的缘故,伏镇发现自己体内耗尽的灵气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汇聚,神智也渐渐清醒过来。 但他却还是只能被回雪背在背上,眼睁睁地看着坐在死气中间的那个身影。 “咔擦。”巨茧又裂开了一些。 所有人都在逃离,都在避开。 没有人想过去救下死气中间的那个女孩,就连苏未也没有,他也在逃离。 没有人。 伏镇无力的张着嘴,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但是很快又在凄厉的哭嚎声中被淹没。他就像那无助的小舟,妄想在大风大浪中救下一个溺水的人,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也许不是爱宁宁,但他绝对不能就这样看着宁宁死在他的身边。他虽然是一个扶桑人,但他和别的扶桑人不一样,他是在华夏长大的,接受的是正统华夏教育。相比之下,他更在乎情谊,更在乎一个人的生命,而不是完成任务。 他做不到那样的冷血。 “宁......宁......啊!”伏镇还在挣扎着,惊动了回雪。 “你想救她?”回雪看了伏镇一眼,问。 得到的是伏镇肯定的点头。 “我可以帮你救她,但是能不能成功我就不知道了。”回雪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皱着眉,“她这样子就算救出来也没什么希望了,而且如果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后撤,到时候你可能得就得陪着她葬送在那儿了。” 这时候的回雪,有着扶苏那样的仁爱之心。 “嗯!”伏镇虽然还处在半麻痹状态,但是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字却已经是能够做到了。 所以,在这铺天盖地的死气中,有这么两个人就这样冲了上去,逆着人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剑起 我降临在这世界上, 每一步追逐着光芒, 谁让我如此的疯狂, 想要,怀抱死亡! 伏镇体内的灵气迅速恢复着,昏沉的脑袋也清明了起来,那个枯瘦如柴的女孩在他眼中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他可以看见她正在一点点地老去。 一只龙爪,扒在了巨茧的裂缝上。 “他要出来了!”回雪低声对着伏镇说了一声,有些要退却的意思。 “嗯。”伏镇本来是被回雪背着的,整个人都病怏怏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双眼中又有了之前的那种犀利。“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去。” 他又回到了那个样子,肆意,且张扬。 他的每一步,都迈向了死亡。 但他却一意孤行,势不可挡! 他伸手,张开了手中的绣扇。 肆意挥砍! 纵你死灵千万又如何?纵你死气漫天又如何?胆敢触碰我的人,今天我就要将你诛杀! 每一步都迈向死亡,每一步,都在谋求生机。 “吼!”巨茧内的八岐大蛇好像是知道伏镇的目的,另一只爪子也扒了出来。 甚至是探出了一个脑袋。 “哼!”伏镇感觉到那颗巨大的脑袋上传来的威压,一口气血上涌,闷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自己和八岐大蛇之间的差距,哪怕八岐大蛇只是刚刚突破封印,那也必然是有着地仙阶级的力量。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半步地仙,能不能挡下他的一爪都难说。 但这都不能成为他退缩的理由。 “花间墅!” 这本该是一个与人对战时的闪避手段,借助花瓣来布下阵法供自己达到小范围地传送。但是此时伏镇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强行布下法阵,只求推进不求传送。 这样做行进效率是要强上不少,但是没有了法阵的接应,这样子对伏镇身体的损伤是非常大的。 毕竟空间传送这种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去做的。 两百米。 有探出一颗头来。 一百米! 第三颗头! “噗!”一口黑血,但不能阻挡住伏镇不要命的脚步。 有希望! 五十米,触手可及! 伏镇有些兴奋,他也是才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为了这个属下连命都不要了。 三十米…… “嘭!” 倒飞而出的伏镇只来得及看到一片尘土。 还有一个硕大的头颅。 “宁宁!” 这一声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小子,快走!”回雪突然出现在伏镇的身边,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先别死,死了就不能报仇了!” 飞速逃离。 “我会回来杀死他们的。”伏镇的双眼盈满着泪水,死死盯着那片烟尘。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你会的,终有一天你将会杀死他们,杀死那些夺走你一切的人。”回雪没有回头,但是那森然的语气却显得格瘆人。 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作为了召唤魔鬼的殉道者。 终有一天,他会回来杀死这些夺走了他一切的人。 ...... 苏未看着烟尘中冲出的二人,松了口气。 但也有些惭愧。 在这里的这么多人,夏子煜、郁陶、裴稚,甚至是修普诺斯和塔纳图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救她,救那个女孩,反倒是在八岐大蛇破茧而出时纷纷逃散,从来没有人顾及过那个女孩。 也许对他们来说,那不过是一个无关的祭品,甚至是算不得生命。 这,世人...... 苏未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也许除了伏镇外,也只有柳明凡会明知死路一条还不顾一切的冲上前了。如果冥没有那样强横的实力,恐怕他也不敢就这样冲上前去。 能够保有着对世界的最后一份童真,真好。 再看向那烟尘时,尘埃已经落定,显露出深藏其中的那一双眼。 一双令人赶到惊惧的一双眼,还带着戏虐。 这...... 一声怒吼,天空就像是被乌云遮住了一样,一切都暗了下来。 那个庞大的身影,居然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追!”裴稚对着身旁二人低喝一声直追而上,而他身边的人也不甘落后,纷纷围上。 八岐大蛇此时已经成了正邪两道争相猎杀的目标,不论它跑到哪里都将被无尽的猎妖人诛杀。这是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事,但是令苏未等人感到心头一颤的并不只是八岐大蛇的遁逃,而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若是冲进了哪座城市...... 后果不堪设想。 ...... “孟姐,这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到你买酒喝了。”梁墨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现金票子,递给了被称作孟姐的人。 孟姐叫做孟皎,在这里卖了几十年酒了,这家酒铺子是她祖上传下来的,据说以前是给皇帝贡酒的。 “怎么?你又要搬走啦?这次又准备去哪?”孟皎当然想不到梁墨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有自己的想法。 一个平平凡凡小人物的想法。 “嗯,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了,还要多谢了孟姐平日的关照。”梁墨直接拍开了封泥,当着孟姐的面就开始喝了起来。 还是那个味道,土窑自酿。 这种醇香,过了千年也忘不了。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这三百杯,得需是这样的琼浆玉露才得以尽欢啊! “欸!你怎么这么个喝法,别把自己给喝坏了!”孟皎被梁墨这样的喝酒方式惊到了。要知道这可是她们家的自酿高粱酒,用的都是极好的酒曲和高粱,少说也是六十度的高度酒,照着梁墨这样子喝,怕是会出人命。 “放心吧孟姐,我酒量好。”梁墨微微一笑,对着孟皎拍了拍手里的酒坛子,“这种酒,我经常喝,一连喝个四五坛没关系。” 这手里拿的是两斤的小坛,但是他说的,可是那个十斤的大坛。 他从来不知道醉是什么感觉。 “那可不行!你要是再这样子喝下去,我可就不卖酒给你了!” 一个生意人,说她不做生意了。 可笑? 可悲! “那......谢谢孟姐关心了。”梁墨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嘴角居然是有些笑意。“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再来了。” “啊?没机会再来了?小梁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要是真这样的话你给说说,孟姐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些什么。”看的出来,孟皎是真的有点急了。 人善则心至善。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守护一个人。”梁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原来是要去娶媳妇儿了,哈哈。”本来还紧张兮兮的孟皎瞬间又乐开了花,将手里的几张票子塞回了梁墨的手里,“小小意思,就当孟姐给的红包了。” 红包不在大小,在人心。 “呵呵,用不着。到时候有机会了,我一定带着她来您这喝酒,到时候可还得孟姐免个酒钱。”梁墨没有接下那些票子,以为他知道,自己多半是再也用不上了。与其和自己一同葬入尘土,还不如给了孟皎,就当添一些生计。 “我该走了,祝孟姐以后生意兴隆。”梁墨看了一眼天边压近过来的乌云,不再和孟皎说下去。 再不去该迟了。 孟皎只是一个晃眼,就再看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只知道那潇洒离去的背影,像极了电视上青衫仗剑走江湖的侠客。 ...... 在众人以为八岐大蛇将要彻底逃脱时,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带着那撕破天空的剑意。 仗剑青衫,没错了。 “听风吹雨榭,戏雪可聊冰!一仰饮下庐州月,一挑邀来满天星!剑起!” 手中无剑,天地皆剑。 梁墨带着他的滔天剑气,站在了八岐大蛇身前,拦下他的去路。 一声剑起,竟是定下了无数风波。 从起手剑到收剑,他一直都有留意着远处的苏未。这小子的天赋他很看好,只是不知道刚才的“听风”、“雨榭”、“戏雪”、“聊冰”、“饮月”、“邀星”六剑,他能看出几剑来。 如果只是为了拦下这八岐大蛇,他断然不需要用出这六剑。之所以要这样子地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能让苏未这小子习得一二罢了。 毕竟,将死之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地大乱 “一,二,三,四......”苏未看着梁墨一剑挑一剑刺,仰头饮月低头邀星,一边数一边念叨着。 他看见梁墨出了四剑。 第一剑,暴雨倾盆打梨花,才出荷塘露尖芽。 第二剑,身形鬼魅雪中游,片片落花融掌中。 第三剑,仰头剑气如虹起,饮下庐州月一轮。 第四剑,低头邀来满天星,觉如百鬼掩黎明。 忽而疾、忽而缓,忽而暴虐、忽而平和。来去如影,起收自如,天地之间,不过尔尔。 是为最潇洒! 八岐大蛇被这六剑生生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但它却仍挣扎着,咆哮着,一双眼死死盯在梁墨的身上,眼神怨毒。 仇人相见啊。 “你,很想,我。”八岐大蛇看着梁墨,卡顿了很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想我,想我做甚?想我再杀你一次么?”梁墨静静地看着八岐大蛇,没有再出手。 因为他已经力竭了。 论修为,他不过是小小地仙,还是刚入地仙不久。他能够有这样的造诣只是因为他提前继承了前世留下的神位,强行篡夺上来的罢了。这惊世六剑,每一剑对他来说都是极大的消耗,能够将六剑施展已是极为不易。 即使他能凭借剑意比肩诸多大能,但是要调动天地之力来施展这样的剑意,还是很依赖修为的, 此时的他,虚张声势罢了。 “杀你,想。”八岐大蛇将各个音节一点一点地挤出,目光依旧是聚集在梁墨的身上。没想到才从封印里出来就会遇到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不太美好。 “杀我?怕是不太容易。倒是你,这里没有一个人不想杀你。”梁墨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众人,居然是看见了苏未这个熟人。 但他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气息。 “死!都死!”八岐大蛇的八个大脑袋也随着梁墨的目光看向了四周,突然暴虐起来,一个大头高高昂起。 天地元素瞬间大乱。 “混蛋!给我去死!”伏镇突然从八岐大蛇的背后直冲而上,手里的绣扇删了气凄冷的寒光。扇叶上的装饰已经凋落殆尽,将里面银白色的扇骨毫无掩饰地暴露出来,上面镌刻着的花纹 无一不透露着一股高洁的气息。 就像是降临人间的光。 我也曾是,代表正义的人啊! 伏镇的这一击来得很快,避开了绝大多数人,但却没能避开整整八颗脑袋的八岐大蛇。 “吼!”一口龙炎瞬间从八岐大蛇的口中喷出,将伏镇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火光中,一人执扇,所向无前。 众人也不再犹豫,紧随其后。 这一场,他们要这八岐大蛇必死无疑! ..... 而此时,荒芜之门。 “还是来晚了一步......”王莽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紧锁。 这场景,说它是百鬼奔走也只是小瞧了他。 三只鬼王拥簇着一位鬼帝,手下鬼将数十名厉鬼上百名,再算上这些杂七杂八的死灵小鬼,好一个鬼界盛典。 “王老。”王莽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小小一个,脸上几乎要被眉毛和胡子所占满了,像极了乡间老农。 “毛道长也来啦?”王莽转过身,对着毛英平行了个礼。 “贫道云游于此,见此地阴煞至极,便在此等候,欲求破解之法。只是没想到,一刻偏差居然造就如此后果,贫道终究还是没能销去此地业障,命也,命也。”毛英平 第一百五十章 刘奉眠 “可算找着你这个老臭要饭的了,敢在老子地盘要饭不交保护费?你他m知不知道老子是哪条道上的?赶紧的,把你身上的钱都给老子交出来,老子饶你一条狗命!”废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独臂老头,嘴里骂骂咧咧的 这老头三天前出现在这个城市,以乞讨为生,每次也只要一些吃食,或是几枚硬币,五块钱以上的票子他都不会收。 可就算是这样,也避不开废狗这样的人。 老乞丐乖乖地交出了兜里的硬币。 其实这才十几块钱而已,甚至不够废狗一顿饭钱,但废狗却从来不会放过他,每次都会将这十几块钱尽数搜刮了去。· “怎么?今天就弄了这么几个子儿?比昨天还少。”废狗掂量着手里的几枚硬币,眼中满满的嫌弃,但却又饶有兴致。“老头儿,我不喜欢看见你,明白吗?只要你在这里一天,那我就跟你一天,我会看着你死。” “我就是想讨口饭吃,麻烦您给留条活路,我这岁数大了、又少条胳膊,求求您行行好,放过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老东西吧!”老乞丐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有了血印子。 这不过是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天。 “哼,老不死的。”废狗又伸出脚在老头儿的脸上碾了碾,才带着身后几个狗腿子离开了胡同。 留下了老乞丐,和他好不容易乞讨来的馊面包。 老乞丐抬起头,和那个女孩的眼神对到了一起。 “啊!”女孩惊呼一声,仓皇离去。 老乞丐知道,这个女孩在那里站了很久,手里一直攥着一个手机,约莫是在犹豫要不要报警。毕竟报了警的话很可能会被废狗这些人报复,那样的话后果就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的了。 老乞丐拖着被废狗踹了一脚的腿,一瘸一拐地挪着。 他在回家。 对,他也有家。 “汪!” 他没有亲人,只有这一条刚捡来没几天的奶狗。 “嘿嘿,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看,火腿肠!”老乞丐拿出手里的一小节火腿肠,得意地举在小奶狗的面前。 就像是面对自己的孩子,总喜欢先撩拨一番。 但突然出现的一个人让他没了撩拨得的心情了。 他把火腿肠放到了小奶狗的面前,走出了破木屋。 “这次来找我做什么?”老乞丐身上一点之前的低声下气也没有,反而是有些孤傲。 谁让来的居然是眼前这个人。 “上面有一个任务......” “任务,任什么务?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就想让你滚,滚得越远越好!”老乞丐一把推开男人,朝着破木屋就要往里钻。 那是他唯一的家了。 “你该醒醒了!”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的家。请你离我远点,我还不想死!谢谢!” 老乞丐才发现,自己修行了这么多年的心性,在这一天还是炸了。 “荒芜之门被打开了,冥界的死灵马上就会在人界横行!你是压制他们的唯一希望!”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绯 “老三,去悬赏榜上挂着,五个人的任务,死保柳明凡!报酬是我为他们每人做一件事。”那个常年躲在幕布后面的男人伸出一只手,递出一张悬赏令。 做一件事,这个价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若是常人这样的允诺,可能非但没人会去接这个悬赏,甚至会被人在背后当作饭后谈资来笑话。 可若是这个男人的承诺,怕是比千金还重。 这男人可是赏金一脉的开创者,刀朴。 这个悬赏起初还没什么人在意,可是当有人发现最后署名居然是“刀朴”时,整个赏金一脉都沸腾了。 不出一个时辰,这个赏金令就挂在了赏金榜第一。 但是却没有人去揭下它。 一整天下来,本来只是挂在丙级的赏金令瞬间被提到了甲级,更是居于甲级榜首。 要知道,之前的这个位置挂着的可是李奉元的项上人头。 “这柳明凡……和刀老大什么关系,居然值得他下这样的赏钱?”一个眼镜男手里拿着个键盘,时有时无地敲击着。 赏金猎人组织是一个戒律森严地组织,却也是一个十分宽松的组织,所以这种口头八卦还是十分活跃的。 “这柳明凡可是堂堂柳非玄的儿子,难不成还是咱刀老大的干儿子?” “指不定是亲儿子呢哈哈哈!” ...... “白绯,你怎么看?” 一支雪茄,在烟灰缸上抖了抖。 这样的任务,对他们来说也难得。 “等。”被叫做白绯的女人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这些人纷纷杂杂的样子,却比那一个个虚伪与蛇的政治家要清静些。 “等?也就你能等了吧。这个报酬可真的是不低啊,刀老大的一个承诺,这个可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男人手里的雪茄随着他的吸气泛着些许亮光,一闪一闪,照的他瞳孔晶亮。 闪耀着这赤红色的瞳。 “怎么?你个祁水家少爷对这个也有兴趣?”白绯瞥了一眼赤瞳男人,嘴角扬起了些许。 “啊呀!白绯你又取笑我!”赤瞳男人甩了甩手,一脸委屈。 祁水度白,也就是这个赤瞳男人,祁水家旁支三少爷。 “我不是笑你,是笑他。”白绯偏过头,示意了一下窗外。 祁水莫白,祁水度白的哥哥。 “哼,这个人......”祁水度白撇了撇嘴,有些不爽地吸了一口手里的雪茄。 祁水度白和他这个好哥哥可算是世仇了,从小便合不到一块儿,长大了更是这样。祁水莫白爱权财,食色入骨,而且办事手段极其强硬,在祁水家也算是颇有争议。而祁水度白呢喜好自由,一直都不太喜欢家族里的拘束生活,所以才背着家里偷偷入了赏金猎人这一行。 之前他还听说自己这个哥哥居然逼迫祁水家直系家主的女儿下嫁于他,否则就要出手,逼得祁水家直系家破人亡。那个女孩自己见过,比自己还要小上不少,祁水莫白居然下得了手!为此他和祁水莫白大吵了一架,跑到了这里来喝闷酒。 只是没想到,这样也能遇上这家伙,真是人走了霉运喝水都塞牙。 “想不想挤兑他?”白绯伸手捋了捋头发,嘴角露出一抹令人费解的笑容。 “欸,这怎么行?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哥哥,我要是挤兑他我岂不是背叛家族了。”祁水度白想也没想就开始拒绝,手里的雪茄在空中划出一道清晰的弧线。 “别说你不想,你小子我还会不知道么?”白绯轻轻踹了一脚祁水度白的小腿,端过一杯酒水。 一切,都还没超出她的预料。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白绯回过头,将手里的酒杯对着祁水度白晃了晃,“反正,你也不需要。” “额这个嘛......这个.....行,行!” 白绯笑了笑,多半是早就就算到了祁水度白会有这样的选择。 “走吧,陪他玩玩儿。” 两人顺着包间一旁的小楼梯下到了众人面前,和身边的一桌人打了个招呼,就凑了上去,坐到了一起。 “他娘的这人可真大排场,居然敢这么说话。不让我们揭这赏金令?也不看看他算什么玩意儿!”同桌的一个汉子埵了埵酒杯,一脸的不爽。 “这人仗着自己是祁水家少爷,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旁的人也随机附和上来,脸上就差写了“义愤填膺”四字。“这要是搁在咱总堂那儿块,早被人打得爹妈都认不出来了!” 总堂,说的本意是赏金猎人组织的核心所在,一个真正不为人知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但是为了能够提升赏金猎人这个组织人与人之间的凝聚力,在中原又有一个被成为“总堂”的地方,里边聚集的都组织里出了名的刀把子,每一个挑出来都能让所谓的大家族感到头疼。 那夏子煜就是从总堂出去的/ “怎么?你们还会怕了那个祁水家?当初连得罪了整个圈子的两面佛都被刀老大保下来了,你们还怕什么?”白绯故意撩开头发挡住了身后的祁水度白,对着两个男人给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白绯的短发虽然让她缺了些女人味,可是这样一撩一拨,却愈发让人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也是,这祁水家也就在我们西域这一块儿嚣张了,这要是放到中原抑或是江南道去,都排不上号的!”那个小个子男人约莫是被撩拨得上了头,一口饮尽手里的酒 ,闯到了祁水莫白一行人的身前,作势就要揭下那一张赏金令。 “滚开!”一个站在祁水莫白身边的高挑男人连手都不屑用,直接一脚踹开了小个子男人。 这一脚,将这小个子男人踹到了地上,却也将在坐的所有人从椅子上踹了起来。 “你他娘的敢打老子兄弟!”之前和小个子男人一起喝酒的汉字抡起拳头就冲了上去,胳膊上的肌肉像是一块块儿石头一样。 很常见的练体家。 颇出意料的,那个高挑男人居然还是一脚踹开了肌肉壮汉,甚至没用上全力。 这一脚可惊住了不少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也是赏金猎人这个组织的一个弊端:赏金猎人组织的门槛极低,只要是递交了申请的都能进,不论你是异人还是异兽,不论你之前是爱正道还是在邪道,只要进了赏金猎人组织,就会受到庇护。 当然,这只是在赏金猎人组织的规矩下,若是违反了组织的规矩,那下场会比被之前的仇家抓去更惨。 所以,这里可以理解为一个重新做人的地方,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垃圾收容所,什么都有。 而此时只能混迹在一楼大厅里喝酒的,多半都是没什么本事的混子。见到了这种情况,腿软也很正常。 但是,这也是一群喝了酒的混子。 “敢在我们厅子打我们的人,t·m·d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吧?”人群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人,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这狗·娘养的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搞死这些个王八犊子!” “打我们兄弟,去你·妈的!” 这群人叫嚣着,奔跑着,再也不去理会是不是会被那高个子男人的脚踢倒,前面有人倒了后面的人就跟上,前仆后继。 而祁水度白和白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场好戏。 “白绯姐,牛逼格拉斯!”祁水度白看着纷乱的人群,对白绯竖了一个大拇指。不用想也知道,最后挑起争斗的那个人肯定也是白绯安排的,这样一手乱打,才是真正地有意思。 “只是不知道,楼上的那几位,会不会一起下来玩玩?” 第一百五十二章 揭令 白绯看着楼上的一个个单向玻璃窗,给了一个笑容。 极度自信的笑容。 这个活儿,怎么可能会没人接呢? 这大厅里,就分出来了这么三波人,一波在赏金榜下混战,一波坐在边上观看,还有一波,躲在那看台后,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台下这些人都和疯了魔似的,一个倒了就再上另一个,就算鼻青脸肿也没关系,只要还没倒下,他们就会继续前仆后继。 而祁水莫白带来的四个人也是挂了满身的彩,有一个甚至腿上还有一条抓痕,约莫是哪个妖兽或是异兽做的。其实以他们实力足以灭杀这些小杂碎,但是没有人敢真的在赏金猎人的地盘杀人,那样的后果没几个人承受得起。 就这样,你来我往,杀红了眼。 再不来个人制止的话,怕是会出人命。 但一定会有人出来的,白绯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币,静静地看着正中间的那个看台。她知道,那面玻璃后面的人正在看着自己,也在看着这一切。 分堂代掌柜的,老相识了。 “都住手!” 果然。 “这位朋友,还请你不要插手我们内部的事,否则落了什么下场,你也讨不到好。”那面玻璃缓缓朝着两边开去,显出了里面的苏乘风。 又是万古界的年轻一辈。 大时代的来临是陨落了多少的老一辈来造就这些小辈? “我就在等你。”祁水莫白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领,对着苏乘风笑了笑。 这男人,是要有多自信? “等我?你倒说说,等我作甚。”轻轻一跃,苏乘风就站在了祁水莫白的面前。 “我要出一个赏金令,赏那柳明凡一死。” 公然,放言! “这人人都想保下这柳明凡,可偏偏你要杀他?凭你身后的祁水氏?怎么,不怕各大正道家族诛杀你么?”苏乘风随手取了一颗葡萄,丢进了嘴里。 “这个,似乎和赏金令没什么关系吧?”祁水莫白当然不会去回答他,随口便避开了这个话题,“我的赏金,是只出产于祁水家的通火玉、通火金,各千斤。” 通火玉、通火金,只出产于姑逢山的稀世奇珍,不论是用来炼器还是炼体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各千斤?是不少了。可是你这筹码比起刀老大的承诺,当真是不算什么。”苏乘风这话可谓是一阵见血,这些玉石金器再贵重,可比起一个绝世强者的承诺,还真是不算什么。 后者,那说不定可就是保命的承诺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想想,这想杀柳明凡的人有多少?柳明凡可是柳非玄之子。先不说他在做些什么,光柳非玄之子这个名号就足以让异人界诸多家族对他动手,更不用说是那些被柳非玄斩过的邪道了。 再者,这柳明凡这般出手,不还是为了子承父业?他父亲柳非玄在做些什么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钱的问题,这一对父子可是要封了我们的通天路啊。我不杀他,自然有人杀。 还有呢,就是我刚收到消息,这柳明凡现在可是身陷荒芜之乱中,生死未卜。保他?谁保得住?倒是杀他要容易上不少。白白捡上千斤的通火玉,还愁没人心动么?”祁水莫白一点一点地给众人分析着,听得之前那些还在闹事的几人眼里有些灼热。 这柳明凡必死! “这话听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正道第一势力山外山学院可是死保这柳明凡啊,我听说就连王副校长都赶来了。”苏乘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飞响,一点亏也不肯吃。 毕竟这个亏要是吃了,那可就不是“一点”这么简单了。 这一番话,又将那些跃跃欲试的毛躁小子打压了下去。 “本来还想浑水摸鱼,没想到还得靠实力吃饭,哎。”一个浑身衣物都破破烂烂的老道人突然出现在白绯身后,将他一惊。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斗法 好一个飘然无尘吕不闻。 “斗法?你们是真把我当作不存在了是吧?”一旁被冷落着的祁水莫白突然开了口,一脸怒气。 他哪里会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敢接下刀朴的赏金令,毕竟这个报酬再高,也难比自己的一条命。 “哦哦,差点把你给忘了。”苏乘风一拍脑门,上前就对着祁水莫白一顿假笑,“这个赏金令我们马上就替你发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先走吧,这儿等会我们还要有斗法!” “……你!” “哎呀,还请祁水家主谅解一下,这不是马上就要斗法了,怕伤着您。”苏乘风伸出手,就是一个“请”的手势。 “哼!”祁水莫白一甩衣袖,头也不回。 留在这平白受了气,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请吧!”吕不闻可没有把这仗着家族势力作威作福的祁水莫白放在眼里,人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对破袍子老道下了战书。 “请。”破袍子老道也没有看出什么惧色,依旧是那样憨憨的傻乐。 要么是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要么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没点数! “白绯,咋回事儿?你不是说让那家伙吃瘪吗,怎么突然揭了这刀老大的赏金令呢?”祁水度白悄悄摸到了白绯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台上的两人。 这吕不闻他不是不认识,刚入赏金猎人这个组织的时候他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挑战过人家呢,后来被拾缀得在床上一个月愣是没下来。 这人呐,祁水度白可怕得很! “这不是已经让你那哥哥吃瘪了么?难道还不够啊?”白绯将硬币在桌子上用力一拧,转动起来。 “不是,这......那这赏金令它......” “怎么?你怕了?”白绯看着转动的金币,头也不回。 “谁说的!我只是,我只是......” “那不就行了,算你一个。你猜是字还是人头?”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 “字吧?”祁水度白看了一眼台上的吕不闻,心里默默有了决断。 曾经这是他立为目标的男人,现在也是。 “输了就跟着我走,别废话。”白绯不再去看那枚金币,看向了台上。 开始了。 “云游道人,吕不闻。” “武当道人,简自在。” 第一式,互报师承。 “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 第二式,默认规则。 第三式,交手! “临潼非得惑,南定辛德非......”吕不闻一个退身滑步瞬间就和简自在拉开了距离,嘴里念念有词。 看这手诀,该是唤雷诀。 就和之前青鹤所使用的雷诀一般,凭空唤雷,诛邪退敌。 而在他的另一边,简自在没有丝毫的行动,只是席地而坐,昏昏而睡。 就好像不是来斗法的。 “敕!” 吕不闻所掐的手诀并不是多难的一个术法,相反,这是唤雷诀中最简单的一雷,也就是平时生活中就能见到的人工雷。这种雷单纯就只有电荷之间的碰撞,甚至不带有丝毫的灵气。说它是一味玄术,倒不如说它是一门超自然科学。 一道电流小蛇,就这么窜向了简自在。 白绯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简自在,她倒要看看这个破袍子老道是有什么能耐,能够避开自己地感知进到自己一尺范围之内。 从电流小蛇的出现,到它消失,白绯都在看着,却什么也没能看见。 没入了简自在的体内,泥牛入海。 “这......这!白绯!你看见没?”祁水度白大叫出声,直直指着简自在。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存在! 能直接无视一道电流,这是要多强的肉体才能做到?半仙巅峰?甚至是地仙?没人能肯定。但是这个简自在的实力深不可测,这却是可以肯定的。 在简自在对面的吕不闻着实也是被这一招吓了一跳,心中有那么一丝丝地发虚。但是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就算是遇上了这种不可匹敌的敌人,也只会是当成对自己最好的历练,至于害怕?不可能! 手诀掐动,指影翻舞。 落雷! 这一次吕不闻不再藏拙了,这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简自在不简单,若是自己再去藏拙,落到最后岂不是被人笑话? 惨白的雷,不知从何而来,砸向了静坐在地的简自在。 这凭空传雷比起青鹤的从天借雷可要难多了。后者还得看看这老天爷肯不肯将这个天雷借给你,而前者则是生生就把这落泪召唤出来了,完全不需要老天爷的过问。 这吕不闻的实力少说也是半仙巅峰了。 这次,倒是该看看这简自在怎么挡了。 “道生一。”一声轻颂,带着隔世的声音。 “咚。” 又一次,宛若泥牛入海,只是比之前多惊起了些涟漪。 白绯有点坐不住了,这一击到底是真的这么轻描淡写就化去了,还是说另有端倪? “自在观自在,自在非自在!”吕不闻见术法对简自在没能有多好的效果,干脆不再只是施术,而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铜钱剑。 他的剑术,不在杀敌,而在施术。 “吾曰:风起!”吕不闻执剑指天,质令云霄。 这是怎样自傲才会有的术法。 可就是这样,风起了,在这四面皆为重墙叠壁的大厅中,掀起了无端风。 “一生二。”面对于吕不闻这样惊天骇人的术法,简自在还是自顾自地盘坐着,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之前的涟漪又一次泛起,愈发明显,愈发紧密。 形成一道薄膜,宛若新生婴儿的眼瞳,那般纯净。 “吾曰,云涌。”吕不闻也开始各施各数,不去管简自在的行术。 这一言语下,云海翻涌。 看着那片云海,吕不闻还是有些自得的。 三十离家,至今已经二十余年了。他如今已经快到了花甲之年,虽说在修者中算不得高龄,但是他身体之前受过损伤,比起一般修者要多费上不少精力。 可这一切,却也让他学会了更多。 他从不将自己的往事作为自己沧桑过往的成本,也不会去哀诉那一段愁苦时光。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值得去品尝,就像是一壶酒,酿入了江湖绵长。 也只有在遇到这样的对手时,他才会将之取出来品尝。 “道友,我这一招如是尽力出手,怕是要危机你的性命,你且收手吧!”吕不闻微微睁了些眼睛,对着台子另一端的简自在高声喊道。 不是他自傲,而是这一招着实是他的能力极限,若是尽数施展他很难中途收术,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了对面这简自在的性命了。他也不是什么杀人魔头,不过是斗法而已,没必要伤人性命。 “你且出手罢,老朽可还尚有余力!”简自在也是微微睁了睁眼,从存思状态放出了一部分意识,对着吕不闻报以一个和善的微笑。 “二生三。”随着简自在的声音,简自在招出的水幕愈发清晰,上面的水流纹路也愈发清晰。 这也算是简自在的压箱技了。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都让开些,否则可能误伤了你们!”吕不闻对着台下挥了挥手,示意太狭隘的人都纷纷退让开来。 “吾曰,雷落!”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当真招来了落雷。 “轰......”那深厚的黑云中,潜藏了不知多少的力量,虎视眈眈地看着简自在。 “三生万物!” 几乎是与此同时地,一连串地落雷落在了简自在身前的水盾上,一点点化成了涟漪。 但却有了更明显的起伏! 一道、两道、三道..... 白绯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这落雷,心里也有些震撼。若是让自己去和这吕不闻斗法,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咚!”直到第七道落雷的时候,简自在的护盾突然就消失了,直接击打在了他的灵台。 终究还是没能挡住这一击。 简自在看着面前的焦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记落雷的空击当真是不简单。 为了能让自己避开这一击,这吕不闻估摸着是付出了不少。 “你赢了。”简自在对着吕不闻做了个大拇指,咂了咂嘴。 这一场斗法当真是比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要有意思多了,也让他心服口服。 “小心!” 可在这电光火石间,吕不闻却突然大喝出声,猛扑上前。 却没能快过那一道落雷,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在简自在的身上。 这一击,足以杀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薛之风 一道落雷,就这么砸在了简自在的身上,将他整个人砸得倒飞出去,全身焦黑。 就这么......死了? 白绯有些不敢相信,能够如此轻易避开自己灵觉感知的人,居然就这么死了?她看着地上焦黑的尸体,不得不去相信他的确是死了。 “这......白绯......”苏乘风也被这么一出给吓到了,手空空地举在拿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刚刚其实是想要出手的,只是他突然想看看那破袍子老道的实力,毕竟一道普普通通的落雷而已,只要是有些实力的修者还是可以挡下的。 更何况,吕不闻已经尽了全力去避开这破袍子老道了。 这...... 理由纵有千万个,也抵不过事实一个,这破袍子老道的的确确是死了。 “先收拾一下吧......”白绯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分堂大厅内死过人,还是她叫上擂台的。 就这么死了...... “散啦散啦,都散啦!”苏乘风对着四周众人挥了挥手,要去遣散他们。 虽然这场斗法先前说过了是死生不论,大家也听见了,但毕竟是在自己地盘上出的事,不光彩。 “别急着走啊,这都还没结束呢!” 台上突然传来的声音,定住了所有人。 再去看时,破袍子老道在那儿站得好好的,别说被落雷炸得焦黑,就连衣服也没有乱上丝毫。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大梦千秋!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千秋梦术?”吕不闻不可思议地看着简自在,满目骇然。 这个术法,可是那一脉的不传之秘,会这一术,那只能…… “吕大少爷这是认不得老朽了?”简自在笑着看向吕不闻,随意地撩了撩头发。 简自在本就是一身破袍满脸污垢,旁人几乎看不见他的面容。此时他自己将遮蔽在面门的长发撩开,吕不闻才算看出了些许模样。 或者说是看见了那一双眼。 “老掌门?” 吕不闻这一声称呼,点醒了太多人。 “原来是他......”白绯算是认出了这个破袍子道人。 “白绯,这个人到底是谁啊?看起来来头很大的样子?”祁水度白凑到白绯的身边,悄悄问了一声。 他就这样,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做起事来也无外乎一个小孩儿。 “武当老掌门,薛之风。”白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是有些微微颤抖。 这个名字可能在别人耳里不是很熟悉,但是在她耳里这个名字却是有着极为不同的味道。 就像是就别后重逢。 当年白绯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患上了怪病,久治不医。一家人几经波折,中西医院都去了,该卖的也都卖了,却是一点眉目也不曾有。 所有人都以为白绯没救了,包括她的父母。 但是就在家里准备操办丧事的时候,还是一个游方道人的薛之风出现了,并请求在他们家住上几天。 白绯爸妈本来就是相邻里最好说话的人,见薛之风执意要留下,就不再推辞,任由他住了下来。 这一住,住了三天。 三天来,薛之风一直在白绯门前跺来跺去,时不时在地上扒拉着什么,被人看见也不避讳,慢慢的也没人去管他。有时候他还会遇见出门来透气的白绯,就凑上去和这小姑娘逗乐,给她讲故事。 那时候的白绯整个人瘦得像具干尸,整个人没点生气,眼神也不带给一个,就算是自己亲生母亲突然见了也会害怕。可就是对于这样的白绯,薛之风却从不把她当作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就当作一个普通不过的小姑娘。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也短,很快就过去了。薛之风走的那天,白绯咳了一晚上,吐了整整一盆子的血,着实是吓到了白家的人。 有人说,这姑娘怕是熬不过这个夜了。 所以那个晚上,没有人陪在白费的身边。也许也就是那个夜,让白绯真正地放弃了“感情”这两个字。 而之前能够陪伴她的薛之风,在这个夜里,给她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第二天,她突然就好了。 从那以后,她不亲家人,只好孤身。 也就,造就了现在的白绯。 “武当掌门?”祁水度白怔怔地看着简自在,满眼的星星。 虽说这祁水度白是祁水家旁支三少爷,见过不少厉害人物,可那也都只是江湖上的,像武当掌门这样响当当的名号,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我我,那个,我!” “你小子闭嘴吧可就!” 苏乘风一把打断了祁水度白,他现在可还有些迷糊呢,再让这小子说下去他可就真的蒙圈了。 台上这两个人,可还没个了结呢。 “原来是薛掌门,这场比赛,我认负。”吕不闻对着简自在拱了拱手。 他和这薛之风,也是有着不浅的渊源。 “不是什么掌门,云游道人罢了。”简自在也回应着拱了拱手,慢悠悠地跺下台去。“这一个名额,吕道长还是让给老朽吧。” 能将在场这么多人都隆进大梦千秋之中,这简自在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开口去说。 “自然自然,吕某自甘下风。”吕不闻点了点头,走到了白绯一行人身边,笑着和苏乘风打了个招呼。“你小子,有薛掌门出手,算你们运气了。” “吕老头子,要不我这位置给你好了,你去吧。”苏乘风看了吕不闻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倒是让白绯有些意外。 这苏乘风和她接触了十几年了,时而对手时而队友,也算是比较了解了。苏乘风这个人呢,怕死的要命,有什么都会让别人先去扛着,能两边讨好就两边讨好,一点亏也不肯吃。这个时候他居然开口要将位置让给吕不闻?稀罕,实在稀罕。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老吕。”苏乘风又开了一次口。 “不用啦,哈哈!我知道你小子的好意。我和你家呢,本来就谁也不欠谁,你就仅管去吧。”吕不闻爽朗地笑了两声,丝毫没有失落的味道。“你和那小妮子看得也准,金木水火土,五脉齐聚,算我没白教了你。” 吕不闻拍了拍苏乘风的肩膀,坐到了一旁。 能在这遇到老掌门,他可还舍不得走。 “那就先这样吧。我、白绯、度白、铁手,还有老掌门,我们五个,一起揭了这刀老大的印,没什么问题我可就报上去了。”苏乘风作为分堂堂主,这些手续都要经过他的手。这样子来看,都是方便了不少。 “嗯。”铁手闷声回了一句,继续喝着他手里的啤酒。 “行。”白绯坐到一旁,给苏乘风比了个“OK”的手势。 “啊啊,好的好的。”至于祁水度白,完全就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附和出声。 “正好。”简自在找了个角落坐到地上,对着苏乘风点了点头。 就这样,五个人的小队,以白绯为领头者,接下了死保柳明凡这个任务。 反观柳明凡那边...... ...... ...... “苏君,非常感谢你救下我们家主,おかげさまで助(たす)かりました”刀疤脸对着苏未和柳明凡两人深深鞠了个躬,身后的一群人也弯下腰来。 苏未怔怔看着眼前这么一群人,不知道怎么办好。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扶桑热,他知道扶桑人特别在乎礼节和恩情。照理来说他带回了伏镇这么大的事儿,被道谢也是应该的。可是这些人搞得这么郑重,又该怎么回复? 沉默。 “其实不是我救的伏镇,救他的另有其人,我只是将他带回了了而已。”思考了一会儿,苏未还是决定去如是告诉他们真相。 但是这冥先生再救回伏镇之后,却不知了去向。 所有的人在八岐大蛇逃遁之后都不知道了去向。 第一百五十五章 留在人间的机会 三日前,荒芜之地。 “杀我?非要!是么?”八岐大蛇瞪着眼前的梁墨,八双大眼里都写满了愤怒。 上一次自己只差那么一丝就渡劫成功了,可是偏偏遇上了眼前这个人! 想要找个皇族去供奉自己可不容易,偏偏被这执剑的醉鬼给搅和了!说起来,那个和自己交易的女人也在呢! “不然呢?这都要过年了,喜庆的日子。”梁墨从腰间取出酒壶,轻轻地将酒倒在自己的手上。 这酒呢,比什么都要安心些。 凝剑! “我死!陪葬!所有人!”八岐大蛇不再留手,八个大头就开始四处乱吼,各种元素纷飞,砸向众人。 这暴虐的元素之力,若是被擦上一些,只怕就是离死不远了。 梁墨本就已经有些力竭,面对八岐大蛇这样的突然爆发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匆匆闪避到一旁。 而就是这么一个闪避,居然是给了八岐大蛇逃遁的时机。等到梁墨反应过来要出手的时候,一支箭羽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将他生生逼退,错过了最好的追击时机。 这支箭...... 梁墨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见那支箭的影子它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留下一个若有若无的黑点。 他虽然没看到这箭的样子,但是他却知道射箭的人是谁。能够在这么远的地方将箭射得这么有力,又可以将箭传唤回去,除了那个人,这世间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真没想到,他也会来插手这件事。 梁墨看着追到自己身后的一行人,没有开口。而那些追来的人,也没有乱动。双方就这样处在一个短暂的和平中。 ...... 气氛却一直尴尬着。 “前辈。”郁陶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对梁墨行了个礼。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么多人合力还不如梁墨一人,要想杀死八岐大蛇,必须借用他这样大能力者。 “嗯。”梁墨瞥了一眼郁陶,没有回应她。 这个小姑娘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 “你们的事儿我不干涉。” 果断,干脆。 “还有,不要自以为是,能避开你媚术的人这天地间可不少。”梁墨悄然散去手中的酒凝剑,甩了甩手。 他只是第一眼便认出了郁陶这媚术,仗着这玲珑心窍便魅人心神,不需要什么术法,只是精神力层面的感染,就让人无法反抗。 但是若遇上了心境同样纯粹的人,那就只是徒劳了。 “嗯......”被梁墨一语道中,郁陶也有一些的尴尬,但却没有就此放弃。 她答应了他,会做他的剑! “生命之首和轩辕剑从来不属于某个人,天地至宝向来是有缘者得之,你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梁墨看透了郁陶内心所想,不想这样一个心思纯净的姑娘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污了自己的本心,劝上一劝。 “可是,他就是我的有缘人啊。”郁陶是个聪明人,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自觉退到了一旁。如果强行纠缠下去,非但得不到梁墨的尊重,还会被他所厌恶,得不偿失。 “至于你们,也断了这个心吧。”梁墨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看着这些人的各自图谋。 天地灵宝,有缘者得,是这个理了。 修普诺斯和塔纳图斯远远地看着梁墨,有些灰心,好在他们也没有准备向这个人族去求助。 “哥哥,该怎么办?”塔纳图斯揽着修普诺斯,很是心疼与自责。 修普诺斯的胳膊可就这么废了。 “没办法的事,只能我们回冥界去找主上了。”修普诺斯脸色还是惨白,但是却保持着他一贯的气度。 贵公子可不只是会手持玫瑰,也会执掌利剑! “我们闯下的祸,我们自己去承担。至于回去以后主上会怎么处置我们,就听天由命吧。”修普诺斯勉强地挣开了塔纳图斯搀扶着的手,挺直了腰板。 在那一边,死气冲天,没有一丝的生机。 “我们会是一起在修罗地狱里度完余生还是恢复自由,就看这一回了。” 若不是日落西迟,又怎么会知道影子的沉重呢? “嗯,我会跟着你的。”塔纳图斯站在他的身旁,也是腰板挺直。 为了能有寸土以生存,他们已经牺牲了太多,包括进入冥界去作了哈迪斯的侍从。但即使是这样,这个世界还是一样的不愿去放过他们。 你还记得判官吗?”修普诺斯看着那渐渐落下的夕阳,叫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判官,只是口头上的叫法而已,更多的人叫他,米诺斯。 其实名字这种东西很奇特,在有些地方,修普诺斯叫修普诺斯,被称为睡神,但是换一个地方,他又变成了白无常。而他的弟弟塔纳图斯也一样,会被人叫做黑无常。 至于这判官,自然也是掌管生死簿的那位了。 “判官?他不是两百年前就魂飞魄散了么?据说还遗失了一部分的生命之书(生死簿)。”判官这个名字着实是不难记,而且两百年对于他们身处冥界的人来说也并不是很久。 冥界的人就那么几个,要忘记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难。 “他可还没死呢。”修普诺斯突然笑了笑,就好像看见了一个什么熟人。“哈迪斯大人把他放了,给了他留在人界的机会。” “啊?” “那一场动~乱,多亏了有他才得已平定。为了奖赏他,也是为了顺势而为,哈迪斯大人和人界协商了,给了判官留在人间的机会。 这个机会,可能也是我们进入人间的唯一机会了。” 冥界死气满盈,没什么人会真的喜欢在里面久居。既然有了能够离开冥界的机会,他也不可能会放过了。 “这判官他......” “两位。” 塔纳图斯本来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可是却被突然出现的梁墨给打断了。 “我想和你们做笔交易。”梁墨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修普诺斯的身边,看着这兄弟俩。 “交易?”修普诺斯看着满面酡红的梁墨,有些怀疑。都说酒后胡言,眼前这个人他都已经醉成这样了,说的话也不知道醒了以后还作不作数。 “没错,交易。”梁墨当然不在乎这人想的是什么,自顾自又是猛地一口酒,酣畅淋漓。“你们监视了八岐大蛇这么久,手里肯定有找到他的方法。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你们协助我去找到他,让我杀了它。” 梁墨抬了抬手,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落寞, 这没了剑,屠起龙来可就没那么畅快了。 “作为交易,你的回报呢?”修普诺斯对梁墨的这个说法突然有了兴趣,对着梁墨示意了一下。 “我的回报,就是替你们杀死他。” “这算什么......”塔纳图斯刚来得及说几个字,就又被修普诺斯打断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要天丛云和生命之首?”修普诺斯很快就抓住了问题关键所在。 “嗯。” 自古以来这八岐大蛇的出现就意味着天下大乱,凡修真者皆有众任除之。而梁墨,他自认自己之所以在这个时候醒来,为的便是来此处除魔卫道。 至于丢失的七星龙渊,那估摸着就轮不到自己去找回来了。 只希望后来者谁似我?能以手中三尺青锋换这人间百年平安。 “好,交易成交。”不顾塔纳图斯的反对,修普诺斯就这样拍了板,决定了这场交易。 “开始吧?” “现在......恐怕是不行,要等我休息会儿。”修普诺斯对着梁墨抬了抬受了伤的手臂,意思十分明显。 “好好休息,三天后我会再来找你。”梁墨从葫芦里倒出些许酒液在修普诺斯的肩膀上,看着上面的烂肉被一点点地腐蚀。 本来还有些话语的修普诺斯在这一刻只能死死咬着牙关,大汗淋漓。 “不错。”梁墨突然说。 能熬过骨上刮肉的疼痛,这修普诺斯倒是有点意思。 梁墨这边开始着他的交易,而另一旁,则是各自默契,远远离去。 “这,多谢冥先生。”苏未接过回雪递来的否则伏镇,对着回雪道了感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回雪有点问题。 “嗯。”回雪高冷地“嗯”了一声,闪身离去。 就好似其他人,各自离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宁静 “我总是一个人,从午夜到清晨; 我总是一个人,对抗着一个人; 不必小心确认,你虚伪的情分; 落单都只是成人的一部分。” “怎么又唱这首歌,不是和你说了你换一首么?”徐清染白了一眼阮清墨,顺手切了车厢内的歌。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行动?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阮清墨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自开着车。 回到伏宅的第二天他便带着徐清染离开了库尔勒,前往昆仑山。 “至少要和我说去干什么吧?不然老师那边问起来不好交代。”徐清染当然没有任何犹豫就跟着走了,只是在路上问题就多了起来。 但还是没有问过为什么。 “去接一个人。” …… ……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一面陌生的天花板,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啊......”青鹤扶着额头,甩了甩脑袋。 这是哪?他愣愣地看着这个精致的房间,有些失神: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地方,就像他梦里想要的一样,檀木的架子床,绘着“九凤来仪”的承尘,刻着青鹤红鸾的门围子。这,这简直就是专门为他所准备的啊! “桃子!”青鹤突然回过头,下意思叫出了声。 可是身边,却空无一人。 青鹤徒劳地在床上摸索了几下,眼中的兴奋退下了几分。 “啊?怎么了?” 声音才刚落下,桃子就这么从门外走了进来,蒙圈地看着青鹤。 “你,你怎么在这?这是哪?”青鹤是更加蒙圈了,寻思着这是梦想成真了?居然想什么来什么。 “不知道,反正那个人叫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你,哪也不许去。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吓死了,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要不是那个人拦住我我都要哭出来了。” “那个人?什么人?”青鹤突然就顾不上这梦境般的环境,整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桃子出谷的机会不多,所见过的人心险恶也是浅显,若是那人别有心计...... “他戴了面具,我认不出来。”桃子被青鹤这突然的紧张吓得愣了神,有些慌张。 青鹤有些后悔这次带她出来了。 “那个人走之前留给你一封信,说必须是你亲手打开。”桃子从身后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青鹤。 很朴素,学校超市五毛钱一个那种。 “生日快乐,好好享受吧。” 没了。 “......” “这个人是谁啊?”桃子小心翼翼拉了拉青鹤的袖子,有些畏畏缩缩得地。毕竟青鹤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么严肃过。 “不知道。”青鹤沉默着,攥着手里的信封,思索着。 这个笔迹,和他的如出一辙,就连他自己都辨认不出。 这个人是谁? “唔,师兄你今天生日吗?”桃子毕竟不比青鹤知晓的多,哪里明白人心险恶,反倒是被这上面的字吸引了注意。 但,也好像,是这么回事儿?青鹤在心里算了算,今天的确是他的诞辰了。因为他是妖,所以他给自己定下的生日并不是出生的那一天,而是修成妖身的那是时候。 这么说来,外边儿该下雪了。 青鹤看见窗外飘雪的时候,突然有些不想追究这一切了。 谁没有一个一击即溃的软肋呢。 “生日快乐。”青鹤站在窗前,对着玻璃上的影子喃喃出声。 “生日快乐!”桃子从后面扑到青鹤身上,将脸埋在了青鹤的颈窝里。 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亲昵。 “我给你泡了你最喜欢的绿牡丹哦,还有桂花酥!” “来咯!” ...... ...... “快要除夕了。”苏未将手里的拐杖靠在一边,提过一瓶酒。 “想家了?”伏镇不与苏未一般,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酒杯,衬上里面暗红色的酒液,还是那个风骚的贵公子模样。 “嗯。”苏未靠着栏杆,喝了一口。其实,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家”是什么,只是在外面这么久了,经历了这么多,能安稳一会儿也是好的。 “你们华夏人有个习俗,过年了要一家人团团圆圆,我们也是。可是这一次出去了,没有人能保证活着回来。” 窗外的黑云,比他之前见过的都要密,都要,骇人。 “会活着的,都会,所有人。”柳明凡坐在一旁,提着酒瓶的手有些晃荡,看起来是有了些许的醉意。 “除了我。”梁墨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笔墨四溅的声音。 诗,酒,李白。 绘长安。 “此战之后,自当别过。危福祸兮,自有定数。” 没有什么能胜过一口酒了吧。 “先生怎么这么说?” “本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强行弥留,不过是乱了秩序。”梁墨只是呢喃,只是饮酒。 难得的夜晚,宁静、祥和。 ...... ...... “明明是想要杀他,可是又救了它。都已经救了它,接过你又是要杀它。你这人啊,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等我死了,你就什么都懂了。” “等你死?从你入世的时候认识你,再到你出世,也有几千年了,我可还舍不得你死。” “你救得了这个世界么?” “不知道,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那你杀得尽人族么?” “再说再说。” 偷天老人的烟袋总是不禁抽的。 …… …… “杜京墨,我们会死吗?” “理论上来说,还不会。” “那万一我死了,那怎么办?” “再找一个。” “你!” …… …… “又做噩梦了?” “嗯……” “还是梦见她?” “煜姐,这件事你还是收手吧,我怕你会把自己搭在里面!” “梵说过,开出的每一枪都可能是,最后一枪。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 你看我是会被命运杀死的人么?” “我不想看着你死!” “那你愿意陪着我一起死么?” …… …… “你的伤……好点了吗?”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抱歉......”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是兄弟啊。” 修普诺斯紧紧抱着塔纳图斯,哪怕他只剩一只手臂。 ...... ...... “你,你到底是谁?居然可以控制我!” “我?我只是他的剑。” 冰冷的唇,就这么吻在嘴上,毫无温度。 “你!你!咳......呵......我愿意为您效劳。” “嗯,这才乖嘛。去吧,帮我杀了他们,夺回属于陶的东西。”郁陶收回自己的唇,小脸上有些笑意,却更令人感受到她的冷漠。 猼訑说的没错,她是一个内心极其纯粹的女孩,纯粹地只是爱他,为他而杀,为他止杀。 “你为什么不怕我?我是坏人。” 那天夜里,郁陶看见了被缚在柱子上的他,静静地站在他身前,看着他。 那时候郁陶还不叫郁陶,叫乐愫,郁陶是他的名字。 “你想要什么?”乐愫猛地解开自己胸前的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 “呵,我不要这个。”郁陶列了咧嘴,看着她,“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一直照顾着乐愫的人,也是一直禁锢着郁陶的人。 乐愫是他们的圣女。 “抱我。”郁陶看着乐愫,命令她。 换来的是乐愫的言听计从。 郁陶低了低头,此时乐愫还是散着衣服。 白玉羊脂。 “啊.....”肩膀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乐愫不禁呻吟出声,惊恐地看向身侧。 那被缚在柱子上的人,正噬咬着她的肩膀,就像僧侣们说的那样贪婪。 “记住我,记住这个痛!” 那双漆黑的眼,带着无尽的仇恨与痛苦,倒映在了乐愫的瞳孔中。 那天晚上,乐愫杀死了毗卢摩耶上师,在他来到自己房间中想要达到无上瑜伽部最高层的时候。 纯洁的乐愫,是他们修炼的最好炉鼎。 “我疼。”乐愫将烛笺插进了毗卢摩耶上师的胸膛,对他说出了自己第一天曾说过一次的话。 那天,大雷灵寺就这么消失了,在两个人的欢庆中。 一个是从脱离了束缚的恶魔,一个是缚上了枷锁的圣女。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死我活 “走吧,该到我们工作的时候了。”白绯看着数里外滔天的死气,对着身后四人招呼了一声。 宁静,只持续了一夜。 出人意料的,也是情理之中的,八岐大蛇的又一次出现,居然是在荒芜之地。 死灵聚集的地方。 “恢复的怎么样?”徐清染站到与苏未柳明凡并排,看着远方黑压压的一片。 那是漫天的死灵。 “还行。” “你的腿,没问题么?”徐清染还是有些担心苏未的腿,毕竟当时那种药所带来的副作用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没事。”苏未象征性地掂了掂脚,示意自己没事。 “如果又出现了伤疾,你就把这颗药服了,能让你缓释片刻。”徐清染从包中取出瓷瓶,递到苏未的面前。 小小的一个瓷瓶,却能透出一股让苏未都能感到心安的能量。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算半个朋友。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且不说老师会责怪我,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朋友?” “算是了。” “呵呵。”苏未眼神瞥向一旁的柳明凡,躲闪了一下。 但这一瞬间的游走却没有逃过徐清染的眼。 “怎么?不是吗?” “......” “行吧,那就不吧。”徐清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手里的瓷瓶却仍是塞进了苏未的手中。“收好,活着回来。” “好。” 再能相见,因该是三生有幸。 诸君,请! 虽然苏未不是众人中实力最强的,但是他提枪而出的那一刻,却实在惊艳了全场。 长枪破晓的刹那,何处风沙落这白骨下,满地残骨碎甲,风过萧杀,作这天地的伤疤;是谁游走在枪下,分不清滔天血与沙,只任是布衣长枪,抵死拼杀;是那少年时葬身于此的人吗? 是那,不知岁月、葬于回忆中的人。 也是万千逝者啊...... “阳伏·百裂!”一记重击,毫不留情地砸向死灵,每一缕气罡都融入了苏未必杀的决心。 只要碰上一下,半仙之下,灰飞烟灭。 “毛道长请留步!” “这!你要拦我?!”毛英平恶狠狠地瞪着王莽,手中的桃木剑直直指向他的胸腔。 也许下一刻,就会刺进去。 “你不是不知道,这些死灵多半是我茅山弟子!我师傅师祖!十七位师兄弟,全都葬身在这里!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为他们超度! 可是这小子,柳家的这小子,居然,居然!但敢下此毒手! 是不是当年他们柳家没在这里死过人,他就不知道什么叫英烈!” “毛道长息怒,这小子是柳非玄的亲传弟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还请你相信柳非玄!” “柳非玄……他?”毛英平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反驳王莽。 万古长明,这是万古界没人能不去顾及的存在。 哪怕他已经死了。 “那也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灭杀如此多的死灵,极有可能改变他的心性,铸就心魔!” “呵呵,他不会的,这小子,我相信他,他本就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王莽抚了抚髯须,爽朗地笑了起来。“那些外围的死灵估计也够他们喝上一壶了,只是这些个先人......”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就这样看着他们魂飞魄散的!”毛英平从袖子里拽出一帘黄布,在荒芜之门四周奔走着,绘出一道道阵纹。 只要他能将这些鬼魂都压制住,那就有超度的希望! “唉。”王莽叹了口气,在手中默默唤出一道虚影,飞向了鬼怪之中。 也不见有什么风云变色,却是让诸多鬼魂都动弹不得,而鬼王鬼将也是行动迟缓,好似被禁锢了一般。 毛英平虽然感知到了这一切,但他却没有分神,依旧在四处奔走着。 额上,也有了汗珠。 那名鬼王,可还是在那儿,虎视眈眈。 ...... ...... “柳明凡、伏镇,你二人随我从巽字位刺入,之后柳明凡前去离字位,伏镇前去兑字位,按计划行事。”梁墨轻轻拨开腰间葫芦的盖子,在手中凝出一把酒剑,拔身而上。 剑仙,破阵! 梁墨肆意挥洒着手中的酒剑,每一击都能带走数百计的死灵。柳明凡则在他身后手持般若,硕大的斧子在他手里却格外灵活,将梁墨遗漏下的死灵除去。而掺杂在二人攻势中间的,则是悄然而逝的花瓣,虽然很不起眼,但效率却绝不低于柳明凡。 这样的攻坚小组,实在令人咂舌。 ...... “杜京墨,这怎么办?人家这剑仙都帮着柳家的小子,鱼玄机那个母老虎多半是没戏了。” “别急,慢慢来,毕竟魇尊又没有让我们帮她。你呢,就乖乖和我在这守着,等人就好。” “唔,行吧,就希望山外山的那些家伙早点来,可别让我等久了。” “呵呵。” ....... “小丫头,照着样子下去怕是要被他们先得手了。”裴稚看了一眼身侧的郁陶,也没见有多担心。 “别急嘛,他们又杀不死它。”郁陶对着裴稚比了个笑脸,谁也不知道这个小疯子在想些什么。“要杀这种半神异兽,怎么说也要一把神器吧,你看他们哪来的神器? 李白的七星龙渊早就丢了,陶手里的也只是一件伪神器,至于那个全身都是花瓣的家伙,虽然他手里的扇子有点奇怪,但看着也不像是神器。就他们三个,杀不死八岐大蛇。” “伏镇这个人虽然刚愎自用,但是他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敢来这里,那他手里绝对有来这里的本钱。”裴稚顺着郁陶的目光打量了一番伏镇手里的扇子,表情并不像郁陶这样轻松。 她甚至觉得伏镇和自己的交易也是在利用自己。 “再等等,再等等。”郁陶骑在吴庚的脖子上,坏笑着。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但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如果能让两件神器都在自己的手里,一切都不过翻手间罢了。 ...... “怎么办,真的要按他说的做吗?如果事后他不交出轩辕剑,我们可就是人、冥两界的罪人啊!” “哈迪斯大人已经做好强行降临的准备了,到时候就算是和人族起了冲突,那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这......” “大时代开始了,这是让魔族从根本上改变的绝佳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借机吞下万古界界主之位,魔族就不用每天活在暗无天日的冥界了!我们的子孙都不再会惧怕阳光,正相反!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它、占有它! 甚至,挥霍它!” “吞噬......界主......”塔纳图斯有些惊悸地看着修普诺斯,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下他的话。毕竟他和大部分的魔族不同,他作为冥界和万古界的引渡人,阳光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物品,但对于常年被封印在魔界的修普诺斯来说,阳光是他这辈子都不可多得的东西。 “天选之子的名额被人族霸占了这么久,该是到我们的手里了。”修普诺斯用力握了握剩下的拳头,掌心突然就出现了一把巨剑。这把剑不同于梁墨手里的那把长剑,三尺剑锋游转自如。这把剑长达四尺四寸,银白色的剑身上描绘着的暗红纹饰,无一不流露着杀戮的意味。 这可是撒旦的佩剑。 地狱魔王撒旦,在盘古死后第一个叛逃混沌归墟的堕天使,最后却又惨死在了混沌归墟,也是可笑。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塔纳托斯苦笑了一下,有些狼狈。 他在人界这么久了,一直以为人族和魔族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不说相敬如宾,却也不会再是那样的水火不容。 只是,到现在看来,还是个你死我亡…… 第一百五十八章 茅山一脉的衰败 “果然,这些死灵游走的轨迹都是有规律的。”偷天老人走在大羿前边带着他一点一点走近荒芜之门深处,看着那远远的戾气。 明明还隔着那么远,可这凶戾之气就已经杀到了自己的面前。 已经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戾气了? “用生灵绘下阵法来驱使恶灵游走,简直是丧心病狂!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出这种冒天下大不韪的事来......”露西亚夹在两人的中间,双瞳中映满了红蓝青紫的铭文。 这些,都是她不曾见到过的。 “这不会只是一个人做的,在它的背后是一个组织。这个阵法中的每一道铭文都是一个人的生灵,一道阵法那就是千千万万的人。如果是一个人,这背后的因果报应早让他灰飞烟灭了。”偷天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取出了他的烟杆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 “造孽呦!” 偷天老人一直是想要诛灭人族,可是像这样的阵法还是太过有违天理,就连他也是不能忍受。 他只是想要人修为性命,可是此人却是要灰飞烟灭! “老师,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露西亚指出一个极为特殊的符号,有些好奇。 她之所以会被偷天老人收为弟子,这和她的天赋有很大的关系,再加上偷天老人又和家族上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倒是让她有了一段不一样的机遇。只是一月,她便习得了大多的上古咒术,所识得符号也是不少,但如此特别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特别之处,就是触动。 不论如何,一个符号在失去天地之力支持的情况下它始终也只是一个符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威胁到一个人。但是在看到这个符号的时候,露西亚却从灵魂深处感觉到了一种震撼,以及一种漠然。 这个符号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能让她有这样感觉的符号,她只见过一个,那就是“生命”。 “生命”符号在上古记录里也常被用做盘古大神的代名词,因为盘古是混沌宇宙中的第一个生命体。每有“生命”符号的出现,这个阵法必然是极其复杂且威力巨大的,每一个字符甚至是每一笔可能都要符阵相师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绘刻。“这是‘混沌’。”偷天老人不用露西亚指出来就已经知道她在问什么。自己的这个徒弟它很清楚,天赋好得连上天都会嫉妒。自己之所以只教她阵法与谋略之术,就是怕她修行太快,糟了天劫。 “混沌?帝江?” “并不是,这个混沌,并不是谁,而是与‘生命’一样的存在。”偷天老人蹲下身子,用烟枪在地上随手画了一个符号,便是那个“生命”。“混沌和生命是宇宙中的两大~抽象神灵,他们虽然存在,但却没有自己的思维。 这个世界起初被混沌所掌控,所有的一切都溶于一个混沌宇宙中。后来混沌中孕育出了生命,也就是盘古大神。盘古大神劈开了混沌,创造了山海界,这才有了之后的生命。生命的对立面并不是死亡,而是混沌与归墟。 混沌,与生命,就差一点而通。” 一点,而通。 只是那么轻轻一点,“生命”便在一阵波纹中缓缓消散,然后有凝成了“混沌”。 “这......原来是这样!” 如果说混沌是肆意挥墨洋洋洒洒,那生命就是细雨润土新芽初发,每一个生命的出现都是对现实强压的反抗。 每一次,都是,势不可为而为之。 “老师,”露西亚突然看着一个方向,有些愣神,“找到了。” ...... “你得快点了,他们来不会太久的。”王莽看着阵法外的众人,眉头皱起了些许。着实是不知,他这是担忧,还是欣慰。 “......”毛英平没有回应他,步伐也不见他加快。 他已经到达极限了。 “英平,我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师兄师弟们!”那柄所谓的证道之剑就插在风英道的胸前,殷殷鲜血从伤口涌出,就这么染红了剑,染红了布衫,染红了毛英平的眼。 又死了一个。 属茅山的这一支,就剩他了。 “我......我去等着师傅了,你,你一定要,要,要!呃......” “师兄!师兄!”毛英平死死拽着风英道的袖子,却怎么也改变不了这一切,只能是蹭了满身的污血。 “放心吧师兄,我一定会找回师傅的元神的!” 这一找,就是四十年。 “王校长。”毛英平突然朝着王莽扔出一个黄色包裹,跃入空中。 那因该是他能去的极限了。 “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还请你将我茅山衣钵传给有缘之人,留我茅山一线生机。”远在天际的毛英平好似是对着王莽鞠了个躬,悍然坠下。 砸向了大阵之中。 “茅山上下,定不负恩情!” 毛英平就这么看着那一处深渊,看着那名鬼帝,看着那似曾相识的眉眼,不敢看向别处。 他就怕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就不舍得死了。 两百年,茅山一脉整整没落了两百年,哪怕是到了他手里也没有丝毫的转机。 甚至还要去供奉一具尸体,死而不僵。 “茅山第四十七代掌门毛英平,拜见老掌门!” 这才是他真正该有的身份,四十年来不敢去承认的身份! 茅山掌门! “敕!” 一阵金光之后,再无声息。 留下王莽一人,死死捏着手里的黄布包,不知如何。 茅山道门本一派道门中极为繁盛的一支,可是两百年前的那一战,却是让它彻底落寞。门派四十三人,皆数出征,可到了最后,却只落得了三人。 掌门毛一量,门下徒弟风英道、毛英平。 世人只知道毛一量回到茅山后便传位风英道,尸解离世。可是身为占星神人的王莽却是知道,这毛一量并没有死,而是演变成了另一种存在,一种和茅山完全对立的存在。 僵尸。 毛一量在那一场大战中用自己的元神困住了诸多鬼王,力挽狂澜,给战局带来了转折。可是他无人看护的肉身却不慎被死气入体,元神为了困住鬼王而不得离去,最后生生看着自己变成了一具行尸。 好好的一代天师,就这么变成了自己杀了一辈子的东西。 再之后,就传出了毛一量兵解的消息。 茅山一脉不比其他大家族,他们的术法不记录在典籍中,考靠的多半是言传身教。如今毛一量一死,风英道和毛英平所学又有限,茅山一脉就只能落得倾颓的下场。 也可惜了毛英平这天赋,硬是靠着天赋修行到了这一步。 到了大时代,他们这些老一辈是就该死吗? “不会很久的。”王莽在那儿站了许久,最后之说出这样的五个字,一向玩世不恭的他居然也会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库尔勒离荒芜之门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但是在这里的人们,却还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中。 毕竟,已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岚岚,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不能笑一个么?”祁水莫白伸出食指,轻轻挑起千岚的下巴,脸上的那股子得意劲让人恨不得抽上一大嘴巴子。 “我说了,让你笑一个!”见千岚并没有顺从自己,祁水莫白猛地捏住了千岚的脸,硬生生在她脸上挤出一个“笑”的表情来。“我说了,你会是我的,现在信了?我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在我们家住着,帮我拿上祁水家家主的位置。否则,我可不会有耐心继续和你们玩下去,到时候管他什么名不正言不顺,这位置还是我的!” 疼痛,屈辱,愤恨,再怎么样的情绪都不能改变千岚现在的处境。 笑,她只能笑!哪怕是泪流满面,她也只能笑! “笑,笑啊!笑得开心点!”祁水莫白像是疯了一样揉搓着千岚的脸,看着她满脸的泪痕,没有丝毫的手软。 他不会在乎一个玩物。 “少、少爷,该送新娘子上轿了。” “嗯,给她擦一下脸送去吧。”祁水莫白没好气地甩开千岚的脸,走到一旁打开了手机。“只要他死,一人一箱通火玉。如果谁亲手拿下他的脑袋,我再多给百斤通火金!” “......”千岚听着祁水莫白的话,一股寒意从天灵灌到了脚底,整个人都凉透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很慌,很乱,很疼。 “柳明凡......” 第一百五十九章 剑与箭 “伏镇,我们可说好了,杀死八岐大蛇之后两件至宝都由我来处理。”柳明凡一斧劈退几位死灵,凑到了伏镇的身边。 “只要帮我杀了他们,这些东西都归你!” “一言为定!” 梁墨低眼瞥了一下二人,没有开口。 “剑起!” “蝕日!” 万丈清霜拔地起,翩然四顾归无迹。待得霜碎落满地,前路已忘难归去。待登楼,凭手中剑意,莫凋敝。 “老师!”露西亚看着那直冲云霄的剑意,有些惊骇。先不说这剑意之凌然,光是这剑意的去向就值得她惊惧了。 这一剑是为了破阵,而她们三人,正站在大阵的针眼处! “这一剑,了不得啊。”偷天老人没有像露西亚那样惊慌,而是回过头,笑着看向了大羿。 他的确是挡不下这一剑,不过这时候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铮!”一箭,瞬息。 大羿的这一箭远没有梁墨的声势浩大,他的这一箭更像是鸿毛随风,轻若无骨。再说它的速度绝对是算不得快的,就连肉眼都能捕捉到它的行进轨迹,可出人意外的又是它却能快到让人看不清它的本体。 这一箭,对上了那一剑。 “折霜!”梁墨是谁?哪怕大羿的那一箭悄无声息,可是在触及他剑锋的时候还是被他发现了。他没有在蝕日中继续输入灵气,而是猛然收势,又一剑骤然挥出,带着满地碎霜,刺向空中的某一处。 “叮!” 一声轻响,带着万古霜寒,迸发开来。 之前的那一次震荡还没有消尽,这一剑又是一阵翻涌,就连梁墨手中的酒剑也是被震得散了去。 可惜没了那七星龙渊。 “这一代一代的,还真是人才辈出。”大羿又抽出一支羽箭架到了弦上,拉开满月。“你说,他还会出剑么?” “他要是会出剑,你就不会捏着手里的箭弦了。”偷天老人轻笑一声,背过手去。 “呵。”大羿将手中的羽箭收进了箭囊,背过身去。 而他背后,则是轰然一震。 大阵,碎。 “哼,便宜了这小子。” 偷天老人可还没有忘记梁墨从他手下抢下帝江与饕餮二兽一事,但他倒也没有非要去计较,只是这样轻哼了一声,便疾驰而去。 本来梁墨一行人约莫还要写时间才能破阵,但是现在,倒是被这一场冲击震碎了大阵,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跟上!”梁墨也不失其后,青云作剑,乘剑而去。 ...... “嗯,总算来了,该我们了。”躲在远处的郁陶总算是伸了个懒腰,眼角瞟了瞟远去的大羿。“射日弓、云谲枪,都到齐了。” “吴庚,你负责挡下陶,裴姐姐你去拦下伏镇,剩下的交给我。” “对付苏未,你有把握吗?”裴稚看向郁陶的眼神有些质疑,这小小的身板想要挡苏未?恐怕有点难。 “没有。” “......我帮你挡下苏未和伏镇,你去取生命之首和轩辕剑。说好的,轩辕剑归你,生命之首归我。”裴稚被郁陶这一手给搞懵了,虽然郁陶嘴上说没有把握,但是她却总觉得这女孩不简单。 到现在位为止所有人可都还被她牵着鼻子走。 就连梁墨会和偷天老人交手,也在她计划之中。 “哪需要这么劳累自己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边还有两个人会出手呢。毕竟他们也是裴姐姐你的朋友嘛,这不可能见死不救对不对?”郁陶又骑到了吴庚的脖子上,随着他飞驰而去。 留下愣了神的裴稚。 “那两人......魏怜、杜京墨!”裴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二人,毕竟自己来这里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自己在这里认识的所谓“朋友”也不多,郁陶说的只能是这两人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这两人为什么要在暗中监视自己!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组织还是要出手了么? 裴稚狠一跺脚,疾射而去。 ...... “这女人,可真不一般。”杜京墨睁开眼,看向了郁陶的那个方向。 “怎么?她发现我们了?”魏怜也是看见了郁陶突然的微笑和裴稚的气恼,心底瞬间就有了打量。但他不明白的是,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罢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只能出手了。”杜京墨苦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那一处。 “好吧好吧,爱唉,又要被她记仇了。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记仇。”魏怜苦恼地揉了揉头发,丧着脸跟在杜京墨的身后。“怎么办,魇尊说要我们拿到生命之首后杀了她,本来还指望着躲在边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现在我们要是过去了,不杀她怕是在魇尊那边就说不过去了。” “那就杀了。”杜京墨不比魏怜,爱只爱、恨只恨。在他眼里,除了魏怜,其他人的生死一律和他没了关系。 “可是,可是她怎么说和我们也算是朋友啊。”魏怜转眼又是一阵踌躇,上齿咬住了下唇,嘟着嘴。 “那就不杀。” “不杀的话,那魇尊是要责怪我们呢......” “那就杀。” “可是如果......” “那我来杀!” “就不能不杀嘛?我真的不喜欢杀人。” ‘’“不想杀那就不杀,魇尊怪责下来我顶着,大不了就退出组织,到天涯海角躲起来。” “好!嘻嘻。” ...... “来得这么快?”王莽看着掠空而来的一行人,有些惊异。他在之前就张开了自己的领域,身周百米内的时间流速的相对变缓,只有他一人来去自如。 但还是比他想的要快了不少。 “就先交给你们了。”王莽挥手撤去领域,悄然消失在了茫茫尘沙中,静静地观察着四野的变动。虽然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代表学院取走轩辕剑,但是如果过早地暴露自己,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他达到世间至强之后,他便意识到了这与众不同的一切。达到这一层次后,反倒是没了之前自由,就连出手也是要考虑到天时地利人和。就好比刚刚施展领域,若不是这百鬼出行有违天意,那也就没有他出手的机会了。 这就是天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干净’?”柳明凡突然开口,看了一眼四周。 空荡荡的,的确是有些太过于“干净”了。 “有人来过。”梁墨的声音。 “跟上。”他又说。 在他们身后的死灵还没有,完全溃散,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走着。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闯入他们中间已经不会被群起而攻之了,但是想要通过也需要清除掉周边的死灵。 不过现在清理起来,却也轻松。 “煜姐,一个小时!新的机械核心只能给你提供一个小时的能量,在那之前你必须脱离战斗,否则你就只能任人宰割了!”雪人坐在副驾上,死死捏着车内的扶手,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飞出去了。 “行,知道了。”夏子煜右脚死死踩在油门上,将漫天尘沙都甩在了发动机的轰鸣之后。能追得上她的,只有自由,至于死神?那也只能在她身后咆哮,无力呻吟! 她并没有和苏未一个方向进入死灵群,而是驱车而走,绕后而入。 梁墨知道,这一次诛杀八岐大蛇不会很难,但是想要取走八岐大蛇体内的轩辕剑和生命之首才是瓶颈所在。她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到梁墨破开大阵,她就驱车直入,伺机而动,以防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交给你了。”夏子煜一脚油门冲退了死灵,轻巧地爬到了后座上。“我没回来之前记得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放心吧,我还得留着这条命接应你呢。” 第一百六十章 蚁群 “不如我们能合作如何?”偷天老人站在梁墨不远处,言语中颇有自信。“我们联手除去这鬼王鬼帝,再一同进入,如何?” 他对于自己这个方案还是有些把握的,毕竟有一名鬼帝在那儿,梁墨一行人的实力不论如何也是不足够的。再者自身这边大羿是和梁墨一样的有仙位的真仙,自己也是只比真仙输上一筹的地仙巅峰,要和伏镇、苏未几人动起手来倒也不吃苦亏。 何况还有露西亚,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布阵,那她又是一名无解的存在。 一个阵师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布阵,那他的战力可就不是修为能够衡量的了。 最后一点,那就是不论双方谁出手,都有可能被对方坐收渔翁之利,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一同出手。 他相信梁墨不至于这一点也不懂。 “怎么分配?”梁墨算是默许了这样的交易,但也不肯在这方面吃了亏。 毕竟这一切等到最后都会生死攸关。 “鬼帝交给你,三只鬼王交给羿,鬼将交给我和伏家小子,剩下的交给小辈们,如何?” “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你说。” “为什么他要出箭拦我。”梁墨看向大羿,眼中有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凛冽。 之前他明明可以直接杀死八岐大蛇,都是因为大羿的那穿云一箭,否则也不会多出这些事来。 “你没必要知道。”大羿也不等偷天老人替他解释,直接冷硬地回了一句。 他和梁墨都是仙人,仙人的傲气可以说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不愿解释的东西没有人能逼他开口。 “你如果不说那我等会要是不小心杀了谁,你也不要后悔。” 这样一句话,居然就让大羿变了脸色。 “你也是。” 沉默...... “你没准备回来!”梁墨看向大羿的眼神有些惊愕,他没想到大羿会是这样,居然舍得抛下这一身修为,以及人人都求之不得的仙位。 “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好。” 凝剑,冲上! “没想到啊,原来是这样。”偷天老人深深看着大羿,最后掏出了那杆一直陪着他的烟枪,飘然而去。“老朋友,用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的,不过也可能是混沌重开,事在人为吧。” 接下来的,一箭,贯穿。 “天元。”偷天老人一子落下,震荡开一片清明。 其实他本该是这世间最得不到清明的人。 “风天小畜。”画手为风,且给自由。 “地火明夷。”翻掌为火,明藏晦慧。 两道卦相,一吉一凶,天地风火,自成一体。 “花间墅·四野。” 偷天老人前脚刚困住诸多鬼将,后边就是伏镇的万扇成羽,算的是“雨露均沾”。 伏镇一把挥出手中的绣扇,扇骨在空中分散开来,化成一支一支的短箭,四野而下,直刺诸多鬼将。 每一根扇骨上,都是无可言述的宏大。 “八尺琼勾玉!”偷天老人一眼便认出了扇骨的材质,以及上面铭刻的阵纹,包括它的本质。 “镇八荒!” 八尺琼勾玉乃是武尊征战东国时所佩戴的护身符:天皇派出武尊征战东国,母亲委姬担心侄儿安危,便假传圣旨把草剃之剑赐给武尊,又把神石给他护身。本来是平安无事,但完成任务回到大和国时,他叔父欲夺皇位,便说武尊造反要杀之。结果当武尊被困死之际,他取出神石,将其石摩擦后得火焰脱困。 偷天老人一直都知道伏镇的真实身份,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伏镇手里居然会有八尺琼勾玉,这种镇国之宝,其价值可不是能够用物资去衡量的了。 也难怪。他只凭借着半步地仙的实力却能与在地仙境稳扎稳打数千年的修普诺斯不相上下。 “三清令!” “五天行雷!” “幻海!” ...... 面对伏镇的这一记“镇八荒”,诸多鬼将不敢余力,各显神通。鬼将不比寻常死灵,只会盲目地闯入生人体内,试图强行去夺舍。鬼将多是鬼修,也都是有着自己的灵智与修为,甚至可以说只是换了一种活着的方式。 毕竟他们生前可都不比伏镇差! 只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又是少了些清明。 “小子,你和孝善天皇什么关系?居然能拿下他们家族守护的八尺琼勾玉?”偷天老人一杆烟枪在手中挥动着,在空中又是绘出几道长短不一的爻辞,飞向空中。 卦无定卦,爻有变爻,周而复始,却有更迭。 这便是,天道! “没有关系。”伏镇又不是傻子,他虽然中二了一点,但不至于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更何况偷天老人还是他的敌人。 “灵气中没有孝善家族的印痕,说明你不是孝善家后人。可是你能拿到八尺琼勾玉,再加上伊邪娜崎的身份,我想我该叫你服部小冢。没错吧?服部川芎之子?”偷天老人不急着和伏镇争辩,只是默默阐述着,任由伏镇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哼......”伏镇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只是指挥着九道扇骨在空中盘旋着,伺机而动。 他不回话,是因为偷天老人说的没错,他就是服部川芎之子,服部小冢。服部家乃是孝善家家仆,也就是孝善家手下的大将军,为孝善家征战南北。 这一次之所以他会来此处,也和两家渊源有着极大的关系。 “孝善家落寞后服部家明明以经放弃了对孝善家的追随,为什么到你父亲那一代又开始为他们死心塌地了呢?被人当作狗来驱使,这种感觉可不好受啊。” 偷天老人一边施术,一边观察着伏镇的脸色,只要伏镇的内心有丝毫的动摇,那他就有机会让他临阵倒戈,站到自己这边。 “雷火噬嗑!”之前的“地火明夷”将鬼将禁锢住后便化作了一团云烟,此时“风天小畜”也快是要消散了去,偷天老人这才补上一道“雷火噬嗑”。 “雷火噬嗑”与“地火明夷”不同,这个爻辞是以德为核心,以法治天下。事故雷为天德火为人法,将诛鬼将死死囚住,逃离不得。 他们二人对付这些个鬼将,也还是轻松。 “与你何干。”伏镇右手一挥,九支扇骨便在他手腕处盘旋,时而紧凑时而分散,像是搏动着的心脏,随时可能暴起而上。 伏镇就这样在四周游走着,好似刻意地避开了偷天老人。不知道是出于厌烦,还是出于心虚。 “一人错,举世随,柳非玄啊柳非玄,希望你能补上你们柳家这个窟窿。”偷天老人一口将烟枪杆子里的烟都吸了个饱,缓缓吐出,杳无边际。 “雷泽归妹!” 一口烟云,唤得惊雷万千。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能移山填海! “师兄!”诸多鬼将中,有一人手执断剑,死死盯着漫天雷云。 “这是,该解放了......”被那人换做师兄的青衣鬼将竟是有些激动,若不是为了鬼神不见泪,此时他怕是热泪已盈眶。 “杀,杀!” 突然间,他又抬起头,对着漫天雷云,声嘶力竭。跟随着他的,还有一众鬼将,无一退却。 也无一清醒。 漆黑的双瞳再不见有丝毫的神智可言,此刻的他们只有杀戮与吞噬,只有挡下眼前二人的信念。 “杀了他们!” “杀,杀啊!” “啊啊啊!” 原本还是老老实实被困在大阵中的鬼将,在这一刻疯了一般簇拥到一起,疯狂地冲击着大阵的一角,只是片刻便将其撞出了裂纹。 这实在是出乎了偷天老人和伏镇的预料。 “一起出手!”偷天老人低喝一声,手中烟枪飞速翻动,驱使着道道天雷轰击诸多鬼将,试图将他们轰散开来。而一旁的伏镇也是在偷天老人开口之前便飞身冲上,右手挥动,九支扇骨就好似九柄飞剑,无情地收割着。 但这还是改变不了一切,鬼将的数量虽然在锐减,可是阵法中聚集的死气却是越来越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这让伏镇想到了蚁群。 蚁群在遭受灭顶之灾时就会抱成一团,牺牲绝大多数来保存血脉。此时的鬼将便好似如此。但他们与蚁群不同的是他们甚至不会去考虑保存血脉,而是一股脑地想要和二人同归于尽。。 只要那一团死气聚集足够强,就能让偷天老人和伏镇直接变成一推白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可再等两百年 “你醒了。”那名鬼帝看着站到他身前的梁墨,没有急着出手。 甚至是,有些叙旧的味道。 “我一直很清醒。”梁墨提剑。 “哦,是么?那你是李白,还是梁墨?”那名鬼帝好似并没有想要与梁墨发生什么碰撞,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不急不缓地问,就连每一个吐字都是不甚轻柔。 “我是!我是......”梁墨忽然感觉体内一支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力量被抽了去,性子中的那股凌冽与孤傲也随着力量一并散去,留下一副空皮囊。 “你是梁墨。” “我是梁墨......”梁墨痴呆地看着那名鬼帝,手里的酒剑也已经散去,落到了尘沙中,消失了。“你是谁?” “我叫毛一量,你应该不会认识我。”毛一量走近梁墨几步,身上浓郁的煞气也渐渐散去,露出了里面的真面容。 墨色长带束青衣,高额白发冠发髻。 道骨仙风。 “为什么,他去哪儿了?”梁墨看着毛一量,想要出手,却又很是无力。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毛一量走到了梁墨的面前,却还是没有出手,只是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 像极了冥想打坐的样子。 “你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你能控制他?” “我说了,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不是我控制的他,而是你自己要让他离去。”毛一量闭着眼,任由周围杀声遍野也不去动容。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梁墨!” “那执剑的是谁?” “我是......李白?” “那说话的是谁?” “我......我,我是......”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所生为何材?所材为何生?告诉我,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梁墨突然跪倒在地,死死地抱着头。 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得到登仙不过尔尔,济世救民方为吾愿。” “留我如今在人间,好过只身去登仙......”梁墨喃喃接出下一句,眼神中终于是有了些许的清明。 “想起来了?”毛一量欣慰地看着梁墨,睁开了眼。 “我......想起来了。多谢茅山一脉护我千年,如此大义,请受我一拜。”梁墨俯下身,对着毛一量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想起来了,两千年前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且凭一剑来登仙,诗酒闲赋留千年。 四千年来万古界出了仙人不下千位,但是其中多数是继承了前人留下的仙位,一举登仙。多数之外的还有少数,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夺下的仙位。 比如李白。 李白被后世称为诗仙、酒仙、剑仙,这并非虚话,而是事实罢。李白之诗文后人皆知,洋洋洒洒的笔墨之下是其风华,简短字句之中是其孤傲,每一字句都是千转意味,难知其详。而他的酒量更是有如大海汪洋,被称为“酒中八仙”,享名颇盛。 诗酒之仙皆其首创,以诗作势以酒作灵,诗酒之下滔天奥义,这便是他的领域:自由。 李白是第一个以“自由”作为领域的异人,也是第一个以此登仙的仙人。 但三大仙位,剑仙之位却非其所创。 自古才子多配剑,第一剑仙出自于谁已不可考,但李白的仙位传自于谁后世却留了话语。李白使剑师从裴闵。得到裴闵所传剑仙之位后的李白并没有选择飞升,而是居于人界,借着剑仙仙位所带来的灵慧创出了诗酒二仙。 但这也使他到达了一个饱和。 万古界毕竟不比天界,在此地修行本就不利,李白更是无视天道,自成一体。三大仙位使他体内的灵气达到了饱和,迫使他不得不飞升。可就在他飞升至天门之外时,他突然兵解而落,葬身天门之外。 一代大能就此陨落,这一消息在万古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江湖上流传着无数的消息。有的人说李白没有扛过天劫,惨遭陨灭;也有人说他是绣花枕头,实则没有半点实力,才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也有人说他心有所属,不舍心中那人,才选择了自我兵解。 但这都不过若大江湖中小鱼小虾的揣测罢了,事实上李白陨落之时各大家族便以汇聚,共同商议。 他们要商议的,便是该如何处理这个消息。 “得到登仙不过尔尔,济世救民方为吾愿。”李白没有告诉众人为什么自己要选择兵解,只是告诉众人这样一句话,开始安排了一切。 安排了自己的死亡。 李白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了毛一量所在的茅山一脉,使茅山一脉变成了李白转世轮回的监管人,每一世的轮回都会有他们的暗中保护与防范。如果李白转世后成为了对万古界有威胁的存在,那在他成长起来就可以凭借他的生辰八字摧毁他。 “留我如今在人间,好过只身去登仙。”有一次茅山掌门曾问过李白为什么要如此,他在南天门中事看见了什么,但是李白都没有回答。 李白只是告诉他们,登仙并不是非去不可。 就这样,百年百年又百年,一世又一世,一朝又一朝,最后是到了毛一量和梁墨这一代。 “我还以为我会有负于先辈厚望,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碰上你。” “委屈掌门在这里守了两百年了。” “你小子要是不来,我还能再守两百年!”毛一量盘膝坐着,双手交叉在身前,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抱歉......” “可是那又如何,再守上两百年我可就不一定记得住你了。大时代本该在两百年前就开启了,如果不是你强行将山海镜复原,人族恐怕早就灭亡了。真要算起来,是人族欠你的才是。”毛一量笑了笑,伸出手想要再去触摸一下梁墨,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在他身前消散。 “人族的未来啊,只能是靠你们这些天才,我们这种 没什么天赋的老顽固,能够做你们的垫脚石,为你们死上一次,也是心满意足了。” 语罢,再不见茅山掌门。 他全都想起来了,从两千年前到两百年前,他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他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守住那一人...... 梁墨提着剑,再一次出现在大羿身前。虚握着的手就这么悬在那儿,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磅礴的剑气。 原来剑仙是这样的。 “啧......”大羿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梁墨,内心不自觉地开始防备起来。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梁墨不过是一个霸气侧漏却华而不实的伪仙人,那么此时的梁墨就是含蓄收敛内外并重的真正仙人,还是心境与修为一并登仙的仙人。 相比之下,自己反倒是更像一个伪仙人了。 “可说好的,各凭实力,谁能拿下九婴那就是谁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撕破脸了。”偷天老人打量着梁墨,内心也是颇为震撼,但嘴上该说的却是没有改变。 “那就,各凭实力。”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九婴的暴起 “没事吧?”梁墨看着印堂有些发黑的伏镇,问了一句。 之前他是看着伏镇与诸多鬼将交手的,最后那鬼将的倾力一击他也看在眼里。周天反转,八卦错乱,是非黑白混淆一念,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子,那聚成一团的煞气就能爆发。且不说别人,至少偷天老人和伏镇是活不下来了。 但是偷天老人却没有全力出手,而是任由最后一个鬼将化成一团煞气,徐徐汇入其中。 没有人知道这老鬼能赌多大! “风蝶·九幽舞!”伏镇双臂一挥,抵在胸前。原先环绕着手腕飞舞的九支扇骨飞射而出,定在了那团杀气的八个方位,还有一支悬在了它的正上方。 九鼎定元! 一瞬间,伏镇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起来,穿梭于各个扇骨之间。他的每一步、每一次跳跃都在各扇骨之间牵出一条又一条的细线像一个茧一样将那一团煞气吞入其中。 积茧,吞煞。 最后伏镇收回了八尺琼玉,可是不同于之前的是这次他并没有让八尺琼勾玉继续盘旋在手腕上或是还是化作那把绣扇。这一次他直接将八尺琼勾玉吞入了体内,像是身体中的一部分。 连同着那些煞气,一并吞了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伏镇会印堂发黑了。 “不怕死?”梁墨伸出手再伏镇身上点了几下,脸色变得愈发不好,甚至是有些愠怒。 “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不怕。”伏镇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有后退的资格嘛么? 他很中二,也很中二。 “喂,你怎么搞的?”柳明凡凑到伏镇身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眉心。 那乌黑的一团可的确是不太好看。 “没事,小事儿。”伏镇甩了甩手,拨开了柳明凡的手。梁墨毕竟修为比他高上太多,但他不想让柳明凡知道自己的情况,这时候这一切只能让大家徒增顾虑,影响众人心态罢了。 “虽然咱俩可能算不上朋友,但是吧,你还是别死的好。”柳明凡握着手里的般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说得太多,毕竟他们是敌人;可是如果又什么都不说,毕竟两人曾经也算是朋友,当时在伏家伏镇对自己也算是比较照顾的。可真要说起来了,也只能是这样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伏镇轻轻摇了摇头,跟上了梁墨的脚步。 四人最后站在荒芜之门前时,有些恍惚。 门外还是死气冲天,可是此时荒芜之门内却是一片清明,一点死气也没有。 “你们终于来了。”深邃的声音,从荒芜之门中传出,带着虽有的沧桑与经久不衰。 “谁!”柳明凡一把将般若横在胸前,死死盯着荒芜之门,生怕里面蹿出个什么东西来。儿而一旁的里面等人也是神色凝重,手里的武器捏的也更牢了一些。 八岐大蛇的实力巅峰是脸各大创世神也不能单独与之抗衡的,此时它恢复到了什么阶段柳明凡他们心里也没有准确的估量,如果说已经恢复到了天仙的实力,那么他们队伍里也就梁墨能与之交手,其他人恐怕只是一个碰面的事儿了。 这个时候出现的任何人,都可能会影响到最后的结局。 “我?你们找了我这么久,现在来问我是谁?”来人站在荒芜之门的阴影下,微微露出些昏暗来。 一个清瘦的身影,不带有丝毫的零七波动,站在了柳明凡他们的面前。 柳明凡他们不论如何也想不到,八岐大蛇的人形居然会是一个青衣素袍的老道,眉眼间还有一种无法抹除的正气。 但是其中却好像也掺杂着一些阴郁。 “怎么只来了这么几个,当时的人可是不少呢。本来还想着能让你们自己送上门,没想到居然才来了这么几个人。”八岐大蛇一步一步地从阴影中走出来,露出他沧桑的那张脸。 毛英平的那张脸。 “不过没关系,你们不来送死,那就我来杀你们好了。”八岐大蛇背后张开了一张巨大的龙翼,振翅一挥。 “本来我还以为你能有多大能耐,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八岐大蛇一手刺穿苏未的腹部,将他死死钉在了地上,看着鲜血浸透了他身下的黄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阿未!”柳明凡想也没想就扑向了八岐大蛇,手里的般若狠狠劈向了八岐大蛇的双翼。 “太慢了。”八岐大蛇轻轻一蹬腿,抽身而退。一连串的血珠从他手中散落出来,跌落在了沙地上。 连带着无尽的死气,爆发开来。 这是金黄色的舞台,被撒下了鲜红的序幕。 “羽落·千集。”伏镇强行压下体内的煞气,翻掌唤出藏在体内的九支扇骨,原本白褶的扇骨现在已经变得漆黑,墨色的流纹上带着数不清的悲伤和愤恨,还有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的坚韧。 “雨榭!”梁墨后手出招却先手而至,落雨般的剑气紧追八岐大蛇而去,每一剑都带着暴雨的凌冽与清冷,涤荡着空气中的死气。 真正觉醒以后,他才真正理解到了何为仙人。 这一式,剑剑皆可诛仙! “如果没有这个灵魂的帮助,我可能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现在嘛,都给我滚!”八岐大蛇嘴角一勾,掌心一翻,一道赤青色火焰从他掌心喷射而出,对上了空中飞射而来的雨剑。 “来,让我试试。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忽一阵风起,不见万里来云。 忽一声冥冥,不问缘生缘起。 忽一句敕令,不失电闪雷鸣。 天地阵法,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便是八岐大蛇也就是九婴的领域,五行。 “在这沉睡了这么多年,总算是醒来了,先吃哪一个呢?”八岐大蛇戏虐地看着众人,就好似每一个人都是它面前的一道菜,他们的生死只取决于它的愿意与否。 “自愿奉献的灵魂,尝起来味道的确很不一样啊。”八岐大蛇稍稍舒展了一下背后的羽翼,眼中写满了惊喜二字。 他又怎么会想到,时隔那么久他居然能再次享受到自愿奉献的灵魂,而且还是一个地仙级的强者。这样的一个灵魂,简直要比他之前所吞噬的数万死灵还要滋补! 它原本想的只是牺牲毛一量等人的灵魂,助自己一举拜托破茧时的虚弱期,摆脱这些人类然后躲起来。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人为了一个已经死了两百年的人奉献出自己的灵魂,还有肉身。 也就是说,他可以有了一个新的“茧”了。 他将自己一部分的力量注入了毛英平这个“茧”内,强行将他的身体强度撑到了世界饱和,也就是半步天仙。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突破仙界桎梏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飞升之人,一种是肉身极为强大之人,还有一种则是身怀仙位之人。 毛英平虽然自身实力强悍,但是他再如何也要受到万古界法则的约束,所以九婴也只能将其从地仙巅峰冲击到半步天仙,至于那个瓶颈,是不论如何也不可能跨过的了。 不过嘛,半步天仙也足够碾压面前的这些人了。 “阿未,阿未!”柳明凡扯下衣服死死摁住苏未的伤口,不敢轻易去移动他。苏未现在受到了贯穿伤,甚至肋骨都可能断了几根。如果自己现在鲁莽行事的话,很可能会害死他。 “放心,我还没死。”苏未仰着头,双眼因为忍受疼痛不自觉地闭了起来,死死紧咬着地牙关里幽幽挤出一丝丝的抽气声,颤抖的音阶让人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小心......有人......”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