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大夏龙雀传》 第1章:醒来! 第一章:醒来! 夏皇历圣道二十九年,十月十二,夜半。 夜雨纷纷,大夏皇朝的千年帝都上京城北边,座落着一府气势恢宏的府邸。府邸外墙用朱色的高墙围着,周围守卫着数以千计的黑甲军。一层又一层围在四周,将整座府邸化作铜墙铁壁。 府邸厚重的大门两侧,矗立着两尊优雅高贵的雕像,这两尊雕像外形如凤凰,却有着四爪,一双黑翼如能遮蔽日月星辰,姿态更是高雅无比,宛如仙境中的神禽。即便历经百年的风吹雨打两尊雕像却依旧矗立在府邸大门两侧,守卫着这座府宅的主人。 府宅的大门之上,一块万金难求的东海沉香南梨木做成的牌匾上,龙蛇起舞般绘着‘李府’两个古字。牌匾上的些许沟壑,显示着这座府宅历经岁月的沧桑,而那两个杀气磅礴的古字却又给人一种权势涛天,深不可测的感觉。 此刻,李府内一片灯火通明,即便是深夜,府宅中的几百号仆役、奴才、丫鬟也全都神经紧绷,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连一丝困意都不敢有。府宅内,一队又一队持刀甲士各个怒目圆瞪,表情极为肃然,迈着慷锵有力整齐划一的步伐巡视着府宅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空气中,此时都弥漫着一股杀肃的气息。 府宅中央处,一间院落之内,更是人头齐齐,众多的下人纷纷低着头站在房间外,额头汗如雨下,大气都不敢出。 房内,床塌之上,一个少年躺在那一动不动,这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体修长,皓齿丹唇,面容俊美,只是脸色极为苍白,胸前裹着的绷带上还带着丝丝血迹。 少年此刻正处于昏迷之中,俊秀的小脸上满是虚汗,双手死死地攥着,眉头更是紧锁。他的唇角轻轻咧开,口中呢喃着“啊啊——”之声,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床榻两侧,各有一位老者,左边那位面容和蔼,须发皆白,穿着夏皇宫中内医官独有的金花纹锦绣华服,气息平淡如山间清泉。他坐在床榻之上,一只布满皱纹的大手稳稳地按在少年的手腕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杨大人,我孙儿情况如何?”一道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虑。 说话的是另一位老者,这人身躯高大魁梧,负手而立,穿着一身合身的黑袍,并不显多么华丽,但一身气息却狂暴如江涛大海。虽然已年过六旬,但依旧神情矍铄,目光深邃无比,好似让人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禀侯爷,公子因为脑袋受伤,昏了过去,只是......”杨大人站起来抱拳躬身回应道,语气极为谦卑。 “只是什么?”?黑袍老者眉头一皱。 “......”医官杨大人脸色发白,低着头,欲言又止。 “杨大人但说无妨。”黑袍老者双眸深沉无比,视线落在床榻上的少年俊秀的脸上,目光极为凝重。 “只是,公子心中有一团心火,此火名为‘涅槃炎’,相信大人比下官熟悉。”医官杨大人低着头,苦笑着,恭谦道。 “涅槃炎......” 听到这句话,黑袍老者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紧接着眼中杀机暴涨。 “是的,此炎三个时辰内不除,公子怕是这辈子都很难醒过来了,而要解开涅槃炎,只有宫中玉莲金池中九品紫玉莲的莲子,取之将其熬成......”医官杨大人低着头恭声道,可话才说一半,屋内便卷起一阵狂风,黑袍老者的身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进夏宫!” 府宅内,所有下人、侍卫的耳边都响起黑袍老者竭嘶底里的低吼声。 屋内,只剩下医官杨大人和床榻上那个俊美少年,杨大人看了眼少年苍白的小脸又看了一眼窗外夏宫的方向,默默的摇了摇头,苍老的脸庞上堆满了苦涩的笑容。 没过多久,黑袍老者去而复返,手中已经握着一个锦盒,其中放置着十几粒珠圆玉润的紫色莲子,带着一丝丝幽莲般的清香。 “杨大人,可是此物。”黑袍老者将手中锦盒递到医官杨大人眼前。 杨大人定睛看了看,目光微动,郑重点了点头,笑道:“正是九品紫玉莲中的莲子,下官这就为公子煎药去。” “不必了,煎药交给下人做就好,夜已深了,我派人送杨大人你回府,谢礼明日我会派人送到你府上。”黑袍老者沉声说着,将手中的锦盒递给身旁的下人,下人躬身接过,连忙转身奔向了府中的药房。 “侯爷过誉了,区区小事,何谈谢字,马车就在外面,下官自己回去便好。”医官杨大人苦笑着连连挥手,明明是他施恩于人,但语气态度却谦卑到了极点。 “杨大人不必客气,请!”黑袍老者面容冷毅,袖袍一挥,立刻有两名精锐的黑甲将士走进来。 杨大人目光扫了扫那两名气息雄浑的黑甲将士,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少年,目光中透露着一丝遗憾,却也只能躬身对着黑袍老者的抱拳行礼,道:“好吧,既然如此,劳烦侯爷了。” 医官杨大人走后没多久,一个下人便端着一个玉碗走了进来,里面是一碗莲子羹,散发着阵阵沁人心扉的清香,一时间弥漫了整个屋子。闻到这股清香,床榻上的少年,修长的睫毛也轻轻地颤动了两下,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黑袍老者没有说话,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俏丽可爱的小婢女上前。一个将少年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另一个端起汤汁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喂入少年的口中。 这其间,那黑袍老者一直负手而立,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床榻边,面沉如水,目光阴沉无比,眉宇间彷如酝酿着一团风暴,身上的气息更是冰寒到了极点。 小婢女娇嫩的小手握着玉勺,将汤汁慢慢送入少年口中,随着香甜糯润的汤汁入口,少年的身躯闪电般的触动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吞下一口莲子羹,少年喉间微动,接着,极为沙哑低沉且带着杀意的声音,忽然毫无边际的从少年嘴中轻吐了出来:“昏君!” 少年的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却极为突兀,吓得那个喂食莲子羹的小婢女一惊,手中的玉勺也忍不住抖了一下,一滴汤汁就这么滴在了少年的俊秀的脸颊上,这下子,少年狭长的双眸也终于微微眯开一条缝。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见状,那个喂汤的小婢女吓得几乎花容失色,连忙将手中的玉碗放在床边,接着急忙伏跪在地上,体如筛糠般颤抖不止。 “咳咳咳——” 少年猛的咳嗽几声,彻底醒了过来,深邃如星辰般的眸子猛然大张,目光中掠过一丝极为怨恨到极点的神色。 “你们下去吧,别让其他人进来。”见到少年醒来,黑袍老者脸色微变,冷声道。 他没有责怪那个小婢女,而是挥手让二人退下,两个小婢女连忙躬身退下,顺手将房门带上,屋内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二人。 黑袍老者坐到床榻边,端起玉碗,语气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疲惫,道:“来,爷爷喂你。” 少年脸色苍白如纸,眸子闪过一丝茫然,他看着眼前的黑袍老者,渐渐地,脑中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和眼前这位黑袍老者的样貌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爷爷?您......您还活着?”少年身子一震,惊呼出声。 老者一愣,苍老眼神中带着一丝心痛之感,双手在轻微颤抖着,问道:“奇儿,你感觉如何?” “爷爷,您不是被夏皇那个昏君杀了吗,我们李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少年脸色震撼无比,一股茫然、复杂、害怕的神色在他的眸子中来回闪烁着。 “放肆,你胡说什么?!”黑袍老者眉头怒竖,瞪着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孙儿,声音冰寒到了极点。 轰—— 这一刻,少年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无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片刻之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骇到极点神色。 自己没有死,而是仍然还活着。 少年双眸中掠过一抹迷茫之色,表情很是茫然,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少年名为李奕奇,是大夏皇朝当代‘武安侯’李九杀的孙子。 说起‘武安侯’李九杀,那可是个名震天下的名字。 大夏立朝至今,一千二百余年间,中原大地历经战火、混乱的黑暗时代,第一代夏朝圣皇‘秦帝’脚踏龙雀,斩妖魔、御四海、平六国、定八荒,建立起了一个不可一世的千载帝国——大夏皇朝。 夏朝坐拥中原九州、三十六省、一百零八郡,占据中原大地七成有余的疆域,立朝一千二百余年,?到如今,皇朝子民六万万,耕地亿亩,极为富饶,堪称大陆诸国中的霸主。 夏朝疆域接领东洲、西域、南蛮、北疆四块异族大陆,为了卫戍边疆,夏朝和异族之间几乎年年征伐不断,一千多年的兵烽战火中,诞生了无数人杰。 当年,李家祖上便是因为战功煊赫,被封‘武安’名号,从一品侯爵位,世袭! 而他的爷爷李九杀,十六岁披甲上战场,南征北战五十年,官至安南都护府大都护,掌六十万安南都护军,包括号称天下第一的黑甲骁骑卫,位高权重,乃是当代夏朝的军方泰斗之一。 借着这个身份,李奕奇就算纨绔一生一世也怕是高枕无忧,可惜,自李奕奇出生那一年,李家噩耗连连,先是他这位李家年纪最小的公子被发现命宫有缺,命魂无法觉醒,然后连续十年间,李九杀的三个儿子,六个孙儿,全都死在了战场上。 这可是天意弄人,李家这一代走到如今,居然就只剩下李奕奇这么一个独苗了。 李九杀担忧李家最后一根血脉断绝,自李奕奇出生后,便将他在小的时候送入京师中最有名气的‘天府学宫’读书,只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平平安安一生一世,将李家这根香火传下去。 李奕奇自知身有缺陷,无法像爷爷、父亲那样纵横沙场建功立业,为不堕李家声誉,便一门心思扑在了文道之上,希望将来科举那一天,自己能脚踏金榜,入仕朝堂,并且他的目标便是天下文官的之首的三公——太傅、太师、太保之一。 凭借着过人的聪慧与天赋,在三年一度的大夏朝科举中,李奕奇以一篇锦绣文章俾睨天下仕子,一举夺得那一年的殿试魁首。 那一天,花满洛阳,李奕奇身披红袍,跨在高头大马之上,游遍上京城的千万名楼,春风得意,宛如踩在云端。 无法修炼又如何?不懂武道又如何?被学宫之人暗地里骂了许多年的废物又如何? 自己还不是用实际行动狠狠扇了那些看不起自的人一耳光! 那一天,李奕奇心中畅快无比。 即便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但是自己依旧可以扛起整个李家! 然而,也同样就是在那一天,一场横祸从天而降。 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携带着一封印有‘安南都护府’五个金色大字印章的信笺送入上京城,直达夏宫深处,陛下御前。 “南荒蛮族九大部,率蛮兵共一百八十万突袭我朝南境,大都护‘九公’贸然进军,与敌鏖战于黑云山,六十万安南都护军损失惨重,南安都护府已失......” 轰! 这份文书一送到上京城,朝野动荡! 已经垂拱而治、放权多年的当代夏皇连续阅览三遍这份从前线送来,带着血腥味的文书,身躯颤抖。 在消息确认无误后,夏皇龙颜大怒,不顾兵家、儒家、三公九卿、凤阁元老、朝廷六部百余位文武大臣的求情,当即下令赐死李九杀,并且让九城兵马司查封李府,李家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株株连! 看着一队队身披甲胄、神情酷厉的士兵闯入自己的家中,李奕奇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快,一把寒铁制作的铁锁便拷在了他这位当今夏朝的状元郎身上。 天牢之内,李奕奇通过冒死前来探望的小丫鬟才知道爷爷已经被夏皇赐死,李府抄家灭族,李氏一脉从此不复存在。 几天之后,李奕奇这位百年帅府的最后血脉身穿白色囚服,跪在永安门前,声声泣血,口诵了一片千余字的文章。 一骂夏皇昏庸,二骂朝臣愚忠,三骂天地不公,四骂自己无能...... 他的身后,那手持斩首大刀的刽子手双腿颤抖,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奈何午时未到,刽子手只能强忍心中的畏惧之意,听完李奕奇口诵的洋洋洒洒一千余字,大逆不道至极的文章。 午时已到,监斩官手中火签令落地,刀光掠过脖颈,李奕奇在念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仰天长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接着,他的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第2章:李家,李奕奇! 第二章:李家,李奕奇! “对啊,我应该死了才对!” 李奕奇回想起自己人生中见到的最后一幕,猛然倒吸一口冷气,是梦?还是幻觉? 李奕奇睁大双眼,仔细的凝视着身前这张苍老却亲切的面孔,不一会儿,一丝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见到孙儿这幅模样,李九杀目光阴沉无比,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说道:“感觉如何了?” “爷爷。”李奕奇依旧只是呐呐自语,身躯一颤,强忍住想要冲上前去抱住对方的冲动。 见状,李九杀点点头,像是长舒一口气,缓缓道:“明日我再请杨大人来一趟,你好好休息吧。” “把这碗莲子羹喝了。” “我......我自己喝。” “好。”李九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碗放到孙子手中,接着站起身来。 他身材高大,即使上了年纪,步伐依旧稳健,精神矍铄,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给人一种相当威严的感觉。 又看了自己孙儿一眼,李九杀离开了屋子。 接过碗,李奕奇用玉勺扒了两口,然后嘴巴对着碗边,将剩下的莲子羹一饮而尽,如此吃相,一点都不像是百年传承下来王侯世家中的子弟。 莲子羹入口,他胸中的那股烦闷之气终于全部消失了,随后,一股无力感从四肢百骸中传来。 “原来只是一个梦......”说李奕奇喃喃说着,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 从孙儿房中出来后,李九杀绣袍一挥,回到自己的书房内,坐在太师椅上闭上双眼,幽幽道: “我李家九代报效夏国,老夫十六岁披甲上战场,南征北战五十年至今,不敢说为我大夏开疆扩土,却也未曾丢失过一寸山河。” “扪心自问,老夫从未背弃皇恩,忤逆朝廷,三个儿子,血洒疆场,六个孙儿,皆马革裹尸......朝野纷争,老夫向来置身事外,没想到,我李家这最后的一根独苗,有人也不想放过!”李九杀目光中杀意翻涌。 “老爷息怒。” 书房内,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幽灵般的身影。 这是一位老奴,他的身形瘦弱无比,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也不为过。 “查到了吗?”李九杀双目炯炯,寒声问道。 “查到了。” 老奴躬身道:“少爷今天下午被周家公子邀请去‘万仙楼’赴宴,一同在场的还有户部侍郎沈大人的公子,汝南侯的公子,以及九城兵马司秦大人的弟弟,还有诸多王公贵族的世家弟子在场。” “都是八皇子阵营的人。”李九杀眼中光芒闪烁。 “老爷说的没错,经过我们的查探,这些人私下里和宫中那位八皇子走的颇近。”老奴低着头,恭敬回应道。 “能够查清楚是谁给奇儿下的心火吗?”李九杀寒声问道,双眸中尽是杀意。 “事发突然,少爷从学宫中出来,并没有带护卫,所以查不到究竟谁下的手。”老奴目光微动,片刻后,恭敬回应道: “其实......谁都有可能,即便那些不在场的人。” 闻言,李九杀一阵沉默。 对啊,谁都有可能,眼下夏朝表面平静,朝野上下一片和气,但实则平静的表象下则是风云动荡,夺嫡之争已起,自己手中握有一个安南都护府,还有堪称夏国第一战力的七万黑甲骁骑卫,谁人不想染指。 “当今陛下垂拱而治,太子羸弱,宫中那几位幼龙睁目、欲夺龙位之势也越发明朗。” “本以为我李家能和从前一样避过这皇位之争,没想到到了老夫这一代,终归还是躲不过啊......”李九杀仰头叹息,声音却有些虚弱。 “老爷,保重身体。”老奴脸上浮现一抹担忧之色。 “静海,你跟了我有足足五十年了吧。” “是的,老爷,五十年。” “五十年啊......”李九杀淡淡叹声道。 “......”老奴低着头,没有说话。 片刻后,便听见李九杀接着说道:“今夜晚老夫为了奇儿夜闯后宫,此乃为臣者大忌,尽管罪不至死,但是依旧是大罪......” “以陛下对老爷您的信任,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老奴恭敬的回答道。 “陛下那边,老夫倒是并不担心,只是安南都护府大都护这个位置,老夫坐了三十年,朝中一些人早就看不惯了。”李九杀叹声道。 “老爷,您刚回京师,少爷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中未必没有瓜葛。”老奴低着头,恭敬道。 闻言,李九杀目露思忖之色。 很快,他眼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旋即冷笑道:“好,这个局设的果真漂亮,老夫竟然真的一脚踩了进去,如那些人的愿了。” 但是说完这句话,李九杀脸色微变,一股潮红之色浮现于脸上,咳嗽两声,嘴角竟然流出一丝血迹。 “老爷!” 见状,老奴心中一颤,连忙上前,大手按在李九杀的背后,将一股真气传入对方的身体中。 慢慢的,李九杀脸色逐渐缓和了下来,转头看着老奴,默默点了点头。 老奴抬眼望着李九杀,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问道:“老爷,您......感觉还有多久?” “一、两年吧。” 李九杀苍老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淡淡笑道“奇儿一直想要以文官的身份入仕朝中,虽然他一直瞒着我,但是老夫又岂能不知,奇儿参加科举之前,老夫是不会倒下的。” “公子一年半后就参加科举了。”老奴躬身道。 “朝堂凶险,奇儿这孩子太小,一些道理还不懂。说心里话,老夫并不愿意他身居那庙堂之内。” 李九杀目光闪动,叹声说道:“老夫过几天便要返回安南都护军中,奇儿的束髻之礼是看不到了。” “静海,老夫走了以后,奇儿就交给你了。莫要让他涉足朝堂,江湖深远,天高地大,做一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吧。” 老奴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躬身一礼,正色道:“末将领命。”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李府森严厚重的大门‘嘎吱’而开,一辆由四匹如龙骏马拉扯的青铜马车便缓缓驶出,向着夏宫方向而去。马车驶远,大门又缓缓闭紧,森严如旧,仿若昨晚一场几乎震动上京城的风暴没有一点余波传到这里。 李府内,李奕奇睡到了日晒三竿都没有人来叫醒他,因为受了重伤,李家派下人去学宫中送信,请假几天养伤。 太阳渐渐攀升到正午,李奕奇才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过来,身上还隐隐作痛,特别是脑袋。 “少爷您醒了?”这时,他耳边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李奕奇奋力支起上半身,看着眼前娇嫩欲滴的小婢女,微微一愣,笑着问道:“琪儿,早。” 李奕奇十岁之后,六年以来,每一日负责给他早起更衣洗漱的小婢女都是那个名叫‘琪儿’的小丫头,两人自儿时便相识,既是主仆,又是玩伴,感情颇深。 “少爷早。” 琪儿低下头,两只细嫩皙白的手掌交叉在一起,声音羞滴滴的。 李奕奇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亮起的天色,伸个懒腰,转头看着小婢女,悠悠笑道:“琪儿,你以后不用来伺候我更衣了。” “少爷......” 琪儿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看着自家少爷,然后突然‘扑腾’一下子伏跪在地上,好听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哭腔,道:“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少爷不要赶奴婢走。”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哑然失笑,说道:“起来吧,我不是这个意思。” “今年年末束髻之后,我便十六岁了,算作成人,在府中有一定说话的权利,可以还你自由之身,以后,你不用再做下人了。” “你不是也一直想读书吗,到时候我请我的老师写一封举荐信,推荐你进入‘豫章书院’读书。”李奕奇悠悠笑道,看着眼前娇滴滴、含苞欲放的小丫头,心中却是一暖。 在自己的梦境中,正是这个机灵的小丫鬟见势不妙先一步逃出了李府,然后还冒死买通天牢的守卫给自己通风报信,不然,自己连这一世怎么冤死的都不知道。 闻言,琪儿大大的眼睛一湿,摇头道:“少爷,琪儿不去。” “为何不去?”李奕奇眉头蹙起,不由问道。 按理说,小丫头这个时候应该喜极而泣才对,难道是高兴过头了,开始胡言乱语? “奴婢......奴婢......奴婢想留在少爷身边......”琪儿低着头,俏脸红的和苹果一样,声如蚊呐,最后几个字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留在我身边,你想进入‘天府学宫’?那估计是不太可能。” “虽然‘天府学宫’号称天下第一学宫,但却只收王公贵族家的弟子,况且那的学费你也负担不起......”李奕奇先是一愣,挠然后了挠脑袋,露出一丝苦笑。 “不是......”琪儿低着头,半响说不出话来。 见状,李奕奇默默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机灵,但有时候却也是笨笨的,不过,既然已经起身,他也不能继续赖在床上了,毕竟日晒三竿,太阳都快到正午了。 “少爷,您......您腰带系错了,还有......”琪儿站在李奕奇身后,看着自家少爷穿上一身白色锦衣,低着脑袋,轻声低语提醒道。 “......” 李奕奇俊秀的脸色微微一红,转身用手轻轻掐了掐小丫头嫩的出水的小脸蛋,悠悠道:“这时上京城中最时髦的穿法,你个小妮子孤陋寡闻,不知道而已。” “时髦?” 感受到脸上那熟悉的触感,琪儿美眸中流露出一丝小小的羞涩与欣喜,大大的眼睛眨动两下,心中想到怎么又从少爷口中听到一个自己不懂的词语,看来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算了,你替我穿吧。”看着铜镜中穿在自己身上的那七歪八歪的白色锦衣,李奕奇摸了摸鼻尖,摇头苦笑道。 在琪儿的服侍下,李奕奇正确的穿好一身华丽绝美的锦衣,站在铜镜前转了个身,心中颇为感慨,无声的笑了起来。 “少爷,您午膳是想在哪里用?我去安排。”看着穿戴整齐的李奕奇,琪儿红扑扑的小脸蛋浮现一抹满足的笑意。 “就在这里吧。” “是。” 看着琪儿连跑带蹦的小小身影,李奕奇摸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一道光芒从眼中一闪而过,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活着真好......” 穿好衣衫,洗漱一番后,李奕奇在房中吃起了琪儿准备好的食物。 一碗细闷的鸡汤、一叠鱼肉和鸭肉、还有两份清炒的蔬菜,以及一笼花糕状的点心。不算太过奢侈也不算简单,王侯家的公子也不能天天山珍海味,作为午膳,这已经足够丰盛了。 吃完饭,李奕奇默默走出房间,抬眼望着自己眼前这熟悉的家。 木质的楼房,整洁有致、鳞次栉比的假山、园林、院落,池塘中的山石和玉雕,如天然成形的艺术品般精致绝伦、美轮美奂。抬眼望去,远方是一片巨大的校场,此时正有李九杀带回来的士卒在里面骑马射箭,演练兵法。精致细腻的侯府大宅中不失铁血硬朗的军中气息,这便是李府,大夏皇朝的百年帅府。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面露后怕之色,心中长叹一声。 梦中,自己眼睁睁看着那些凶神恶煞、脸色冷酷无情的士兵手持一张张封条将这百年帅府的一间间房屋封闭。自己的几位家人,府中的几百口仆役、下人全都如鸡鸭一般被驱赶、禁押。那一刻,只有李奕奇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那股无力感。 “好险,那只不过是个恶梦而已,是梦,自然有醒来的一天。”李奕奇微微一笑,走下楼,来到一处种满紫色竹林的园子中。 此园名叫紫竹园,园中有许多休息用的桌椅,中央的凉亭上还用一块完整的大理玉石雕刻成了一个棋盘桌子,两侧放着黑白二子,兴致一来,随时可以来上一盘厮杀。 李奕奇已经知道了,府中帮他请了假,几天之内都不用去学宫,学宫中也传来问候,那么接下了几天,自己可以悠闲一阵子了。 此时正值晚秋,一阵阵凉风吹落一地的紫色的竹叶,紫竹园内,李奕奇随意坐在棋盘的一侧,捏起一枚黑色的棋子,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棋盘,然而还没等他落子,就听到耳旁传来一道风急火燎的声音: “少爷,您在这。” “什么事?”李奕奇望着一路小跑过来的琪儿,问道。 “少爷,唐公子来了。” “唐公子,唐七?”李奕奇脸色微变,不由问道。 他双眸中露出一丝惊骇之色,因为在哪个梦中,自己也确实是喝酒时被人误伤,然后倒地昏迷,接着第二日自己也如现在这般坐在这紫竹园中,唐七前来探望自己,然后便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 “他在哪?”李奕奇愣愣的问道。 深秋时节,天色已经转凉,但是李奕奇却觉得自己额头流下一丝冷汗、后背也湿了。 “正在前厅。”琪儿乖巧的回应道。 李奕奇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双眸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走。” 第3章:震撼,梦醒! 第三章:震撼,梦醒! 李府的前厅中,一个圆圆鼓鼓的身影此刻正坐在一张大椅子上,那是一位身形如圆球般的少年,少年的腰围几乎和身高一样,长得白白胖胖的,穿着一身特大码的华贵绸缎锦衣,锦衣上绣着金银丝线,看上去浑身透着铜钱味。 他此时正一边抿着茶水,一边用眼睛贼贼的打量着李府中那些漂亮的俏丫鬟。 “唉,水伯,我说你家少爷在干嘛呢,我都等了老半天了,他不会真的受伤太重,下不来床吧。”圆球少年胖胖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忧虑之色,不由得望向了那个干瘦干瘦的老奴。 “唐公子,我家少爷他......” 那名叫水伯的老奴脸色古板,低着头,很是恭敬的刚要解释,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唐七!” 这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一丝焦虑,还有一丝害怕...... 紧接着,一道修长的白色人影便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了进来。 “少爷。”水伯对着来人恭敬的行礼。 “李兄,原来你没事啊,吓死我了。”见到来人,唐七像是松了口气般,悠悠笑了笑。 他端起手中的茶水,刚想抿一口,怎料,李奕奇却极快的从上前去,一巴掌将对方手中的茶杯拍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唐七愣愣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眉头瞬间皱起,苦笑道:“李兄,不是我不帮你报仇,我是连仇人都不知道是谁啊!你说,别人打架,你掺和进去干嘛,你受罪,也别拿我出气啊。” “少爷,您没事吧?” 一旁,水伯也被眼前的变故震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指挥下人将那几块青瓷碎片打扫干净,然后有些忧虑的看着李奕奇。 因为他发现,李奕奇此时的神态极为古怪,清秀的眉宇深深皱起,神色冷峻无比,深邃的双眸中像是正在酝酿一团巨大的风暴。 李奕奇看着唐七,强行忍住了心中的躁动,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唐七,吕公说了什么......” “吕公说,‘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 唐七愣愣的看着对方,心中倒是极为纳闷对方怎么知道自己这时替吕公传话的呢,不过转念一想,怕是学宫中可能有消息传来,心中那疑问也就消散了。 “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 “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 “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听到唐七的话,李奕奇口中喃喃自语,脸上血色尽数褪去,双眸中闪烁着茫然、震撼、极为各种不可思议的神色。 “李兄,你没事吧?” “少爷?” “少爷?” 唐七、水伯,以及一同跟来的琪儿见到李奕奇这幅骇然失魂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 “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 “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 “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然而,李奕奇只是在重复喃喃着这几句话,因为这几句话真的是太熟悉了。 在梦中,他醒来之后,唐七前来探望,也是带来了学宫中长辈的一句话——“‘好好修养,学业勿念,三日后回宫’。” 这仅仅只是巧合吗? 不,绝对不是! 李奕奇身子猛地一震,脸色骤然大变,整个人像是收到了某种巨大的惊吓一般。 此刻,他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脑中更是天旋地转,一切的景物在他眼中都变得模糊了。 “少爷!” 琪儿脸色焦急,一只娇嫩的细腻如白藕的小手轻轻触碰到他的脸上。 李奕奇猛然打了个颤抖,心中一股凉意从头到脚,脊背发寒。 “永安门......斩首!” 李奕奇双目无神,手脚冰凉,口中喃喃吐出这几个字。 “完了,你家少爷失心疯了,水伯,您赶紧去叫大夫来。”见状,唐七脸色也是一白,转头望向老奴水伯,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 “嘶——” 深吸一口去,李奕奇无神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深邃至极的光芒,身子一晃,坐到了唐七身旁的那把椅子上,低着脑袋,嘴角咧起一丝笑意。 紧接着,他突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先是低声嘿嘿的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直接成了仰面朝天哈哈大笑,随着笑意逐渐的扩大,一丝泪水也由他的眼角流下。 “李兄,你真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小......”见到李奕奇这幅疯癫的模样,唐七咧着嘴,但是又毫无办法。 “我没事,只是......” 李奕奇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道: “李奕奇啊,李奕奇,你果然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第一大蠢材,这么明显的事情,你居然过了足足大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错,此刻李奕奇已经意识到了‘又’有一个极为严重,而且荒谬至极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那便是他之前脑海中那段爷爷辈赐死,李家被抄家,自己被斩首的记忆,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又一次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连‘穿越’都有可能发生,‘重生’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李奕奇心中冷冷的笑道,笑的很是悲凉,很是无奈,却也很是玩味。 他有一个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他的灵魂来自一个蔚蓝色的星球...... 在这个世界生活十几年,很多关于那颗星球的事情,他都已经忘记了,也渐渐不去想自己是穿越而来的这件事,可是眼下的情况,忍不住又让他回忆起来了。 “琪儿,爷爷昨晚是否进持刀了夏宫,才取来了十几颗莲子?” 李奕奇双眸灼灼的看着琪儿,却只见对方点点头,然后摇了摇头,精致的小脸有一丝害怕和茫然。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少爷......少爷您没问奴婢啊,琪儿,琪儿错了......”琪儿低着头,美眸中涌起一层水雾。 “唉唉唉,我说你干嘛呀,有病呢这是,欺负你府上的小丫鬟......” 唐七贼贼的目光在琪儿那如花似玉般的精致脸蛋上扫过,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转头对着李奕奇不满的嚷嚷道,似在打抱不平: “我还想和你说呢,‘九公’他老人不愧是我朝镇国柱石,深受陛下信赖......”唐七一脸兴奋的说着。 “你闭嘴!” 李奕奇猛然朝着唐七怒声吼道,神色狰狞无比。 “你......” 唐七着实被吓了一跳,猛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唐七心中一惊,他和李奕奇两人的世家数代相交,唐七本人也是和对方从小就认识,算是死党一类的同伴,可是十多年来,他都没有见过李奕奇发过一次怒,即便是学宫中那些人当着李奕奇的面冷嘲热讽,李奕奇也仅仅只是淡淡一笑,拂袖置之。 更别说眼下这种暴怒了,究竟怎么了......唐七心中不由得想到。 “咕隆咕隆——” 在唐七诧异不解的目光下,李奕奇猛然端起一杯凉茶灌入喉咙中,连同那几片细小的茶叶也一并吞入腹中。这才压下了心中那股躁动不安,想要杀人的冲动。 “李家,一年后就要被抄家灭族了,爷爷,爷爷你知不知道啊......”李奕奇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现在看他,他仍在梦中,只不过,这个梦,也是时候该醒来了。 “少爷,杨大人来了。”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苍老而急促的声音,一个干瘦的人影风一般的化作一道残影突然间出现在了前厅中。正是不知何时消失的水伯,他苍老、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和焦虑。 紧接着,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医官杨大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神色颇为拘谨,更有着一丝紧张,看向李奕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畏惧与忌惮之色。 今日早朝之后,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一个消息。 李家子弟李奕奇受伤,‘九公’李九杀勃然大怒,持刀闯入夏宫之中,当着守夜金吾卫的面一脚踹开了后宫的大门,然后堂而皇之的从玉莲金池中摘走了一截九品紫玉莲。 九品紫玉莲! 那可是皇后娘娘最爱之物,夏宫废了大力气才从四海八荒弄来了六朵雏莲,其中一朵今年刚刚成型,就这么毁掉了。 且不说皇后娘娘会有多愤怒,就连半夜从龙榻上惊醒的夏皇也是一脸懵逼,夏朝立国一千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敢半夜持刀闯入后宫的...... 这不是造反吗?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听闻此事的夏皇,并没有龙颜大怒,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随他去’,之后便伸了个懒腰躺回了龙榻上打起鼾来。 经此一夜,整个夏宫中都一片哗然,众说纷纭。其中最强烈的一种说法便是李家要弑君谋逆,一些朝中大臣通过安插在夏宫中的眼线得到了这一消息,觉都睡不着了,连夜写起了第二天要启奏的折子。 知道消息的医官杨大人惊地打翻了自己亲手熬了三个钟头的一锅药,背上更是凉透了。 他昨晚仅仅知道李九杀进了夏宫,却并不知道那位被满朝文武尊称为‘九公’的老侯爷居然如此简单粗暴,选择了硬闯。 杨大人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李家要完了!不仅如此,说不得他这位前去李府坐诊的医官也要受到牵连! 可是,任谁都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上朝,李九杀虽然被夏皇狠狠斥责一番,但是惩罚却是仅仅只是罚俸禄三年,取消三年内回京的探亲假期,还有即刻返回安南都护军,不得有误! 这叫什么惩罚? 李九杀犯下的这种欺君辱上的罪名,满门抄斩都不算过分! 贬回安南都护军,这叫什么? 人家作为大都护本来过几天就要回去的......想到这里,杨大人心中就对‘九公’大人心神敬仰与敬畏,为人臣子做到这个份上,值了! 皇恩浩荡啊! 走到李奕奇身旁,医官杨大人含笑道:“听闻公子身体有恙,下官前来为公子诊断。” “杨大人特意前来,多谢。”李奕奇默默点点头,随口回应道,他此时脑中只在想着一件事,李家药如何避过一年多后的那场灭门灾祸。 “不客气,不客气。”杨大人躬身,老脸上满是恭谦和拘谨的笑容。 他当然不是特意前来的,而是水伯来找他后便连衣服都没能穿好便匆匆忙忙赶来的。 今日早朝后,李九杀已经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攀附李家没有路子呢,自己今日刚刚在府上用过午膳,便听到下人通传外面李府的大管家求见,这可是喜从天降啊! 杨大人不由得朝水伯看了一眼,见到对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便身子一晃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含笑道:“请公子伸手,下官为公子诊脉。” 李奕奇面无表情的伸出一只手,很快,两根苍老的手指便带着几分寸劲压在了他的手腕上。 “嗯。” “嗯?!” 两道轻声的几乎同时发出,第一道‘嗯’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是医官杨大人发出的,他闭着双目,轻轻点着头,脸色略显凝重。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望向李奕奇,笑道:“公子体内的那团心火已除,没有什么其他问题,至于刚才那些行为古怪的举动,可能是受到惊吓,不必担心,下官给公子开几味安神静心的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说罢,他视线落到了水伯身上,水伯会意,默默转身命下人去取来文房四宝。 而第二道‘嗯’则是李奕奇发出的,他双眸中闪过一抹惊疑之色,因为就在杨大人指尖按到他手腕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一股奇怪的能量从对方指尖传来,起初如触电一样,但是之后却是阵阵暖流流过全身。 “连一个医官都会‘武道’......” 李奕奇扫了一眼杨大人,目光微微跳动一下: “对啊,武道!” ‘武道’两个大字从脑中弹了出来,李奕奇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 很快,水伯便取来了文房四宝,医官杨大人结果纸笔,唰唰写下数味药才,然后将纸张递给了水伯,水伯接过纸张,默默的收好。 这时,李奕奇突然开口道:“杨大人,我有一个问题。” 医官杨大人笑道:“公子请说。” 微微思忖了一会后,李奕奇脸色一正,一字一句道:“依照杨大人你的看法,我这具身体有没有修炼武道的可能?” 第4章:李家被灭门的原因! 第四章:李家被灭门的原因! 话音一落,前厅有些安静了下来,几人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神色。 唐七有些纳闷的看着李奕奇,很是疑惑。 李奕奇命宫有缺,命魂无法觉醒这是上京城王侯仕子中热人尽皆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有着不少人暗中嘲笑过他,对此,李奕奇是从来都不在意的啊,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了。 “难道是被人打了一顿,不服气想要亲手报复?” 想到这里,唐七心中哑然失笑,刚想说话,却见到李奕奇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郑重和严肃,当即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琪儿则是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自家少爷一直是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模样,很少与人争斗,怎么如今问起关于‘武道’的事了,这可是头一回。 医官杨大人双眸微微眯起,目露思忖之色,正在思考。 而最震撼的却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水伯了。 他低着头,和一个忠诚的老仆人一样,面无表情: “老爷走前吩咐过,让少爷远离朝堂,做一个平常的富贵公子,我还在想着怎么让少爷打消在朝中出仕的想法呢,怎么......如今少爷又对武道感兴趣了,这下可怎么办?” 场面安静了片刻,半响后,还是医官杨大人最先开口。 他面露为难之色,苦涩的笑道:“就......这个......公子这个......这个身体嘛......” “请杨大人直言。”李奕奇淡淡说道。 “这个......就以下官的眼里来看,公子体内的奇经八脉都是完好的,但是命宫有缺,世人皆知,命宫是武者存储天地元气衍化自身命魂的地方,命宫有缺则凝聚不了命魂,命魂无法凝聚便无法修炼,这是常识。” 医官杨大人小心翼翼的看了李奕奇一眼,话说的倒是很是含蓄,并没有直接告诉李奕奇“你无法修炼“,但是意思却也差不多。 李奕奇心中一沉,脸色微白,凝声质问道:“真的没办法吗?” “这个......” 医官杨大人目光微动,突然重重的点点头,双眼微眯,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倒也并不是没有,下官曾听闻......” “大人,我家少爷累了。”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斜插里传出。 只见水伯走到近前,躬这身子对杨大人笑道:“多谢杨大人再跑一趟。” 见到这个李九杀在京师中的代言人,杨大人也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低首抱拳,行礼道:“额......不打紧,不打紧。” “我去帐房支些银两给大人。”水伯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管家客气了......”杨大人抱拳低头,尴尬的笑道。 “我送杨大人出府,请。” ...... 目送两人远去,李奕奇眉宇之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李兄,那水伯没事吧,还有你,你没事吧?”唐七在一旁皱眉问道,胖胖的身材肥肉颤了颤。 “没事,水伯不会害我。” 李奕奇摇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自信和从容,转头看向唐七,幽幽道:“你今天也先回去吧,我待会要想一些事情,没工夫招待你。” “好。”唐七抬了抬双下巴,笑道。 两人之间相互知根知底,没什么客气说的,从前厅的果盘中抓走一大把水果,唐七朝着琪儿使了个眼色,然后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琪儿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望向自己少爷,却看到李奕奇此时正在看着自己: “琪儿,你也先退下吧。” “是。”琪儿虽然有问题想问,但是也乖巧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后,水伯去而复返。 前厅内,仅仅只有李奕奇和水伯两人。 李奕奇双眸直勾勾的看着水伯,他看得出来,对方似乎有话要和他说。 “少爷。”水伯对着李奕奇躬身行礼。 “水伯,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是我的长辈,有什么事情,可以明说。”李奕奇点点头,正色道。 “唉——”水伯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大手一挥,一阵劲风带过,前厅的门便被关了起来。 “不准任何人进来。”水伯对门外冷冷说道。 “是。”门外响起两身慷锵有力的声音。 门口站着的是李九杀从安南都护军中带回的军中士卒,属于李家的嫡系部队,忠心耿耿。 “少爷,这天下之事你并不了解,老爷以前也从未打算与你谈论过,你......你可知道你的父亲、六位兄长还有两位叔伯都是怎么死的吗?”水伯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追忆痛苦的神色。 “战死。”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一下,正色道。 “不错,战死。”水伯眼中闪过一道锋锐的光芒,语气慷锵有力,声音厚重而雄浑。 “少爷,您和老爷的李氏一脉祖上当年本是一介草莽,后幸得皇恩,赐从一品侯爵位,李家先祖当年龙雀墓前歃血立誓,后代生生世世,生则为大夏铁骨,死亦做大夏忠魂,这也是李氏一脉的祖训。”水伯恭敬的说道。 “这个......我知道。” 李奕奇脸色微变,目光变得有些阴沉,‘皇恩’二字落入他的耳中,显得极为刺耳。 什么皇恩? 不问缘由,便赐死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不问缘由,便满门抄斩一座百年帅府的皇恩吗? “自李家先祖继承‘武安’二字以来,李氏一脉没有降将,即便十倍敌人围城,也唯有死战、力战,你的那些兄长,还有父亲和叔伯都是在和数倍于己的敌人血战中倒下的。” “这,便是李家的男儿!” 水伯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浓浓的尊敬,接着说道:“李氏一脉受恩至今,隆宠已过九代,九代人为大夏血战边疆,不曾丢失一寸山河,即便是被异族抢走了,后来也都全部拿了回来,九代人耗尽毕生心血这才有了李家名满天下的‘武安’二字。” “李府内祖屋祠堂中那一百七十六座牌匾就是你们李家对皇室、对大夏忠心耿耿的证明。老爷那一代人,当年号称李家十杰,老爷本人都认为这祖传封号落不到自己头上,可没想到,你的其他九个爷爷也都在年轻时一一战死沙场,最后这一代的‘武安’封号还是给了老爷。” 说道这里,水伯惆怅的叹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奕奇,沉声道:“老爷......便是夏朝最后一位‘武安候’。” 李奕奇眉头微微扬起,心中也掀起了一片波澜,他知道李家的权势很大,也知道这是通过数代人沙场拼杀换来的。 也正是这样,上一世他才拼了命的学习文道,希望将来能够位列三公,因为,只有三公九卿之位,才能配得上李家在军中的地位。 “可是,眼下水伯和我说这番话又是有何意义呢,尤其是那最后一句......”李奕奇心神一动,问道:“爷爷他不想下一代‘武安’封号被我继承?” 听到李奕奇的话,水伯脸色仍旧很平静,但是右手的食指却轻轻颤动了一下,半响后,他凝视着李奕奇,沉声点头道:“不错。” “当年李氏一脉将星璀璨,少爷你又身有顽疾,无法修炼。老爷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长大,这名号本来是留给你爹和你大哥的,但是他们都不在了,如今,这‘安武’二字若留在世上,便只有你能继承。” “那为何......”李奕奇目光闪烁,疑惑的问道。 “因为,这两个字少爷你扛不住啊。”水伯轻声道,望向自家少爷,目光中并未带有任何指责之意。 “武安!武安!顾名思义,平定外敌,以武安邦!” 水伯轻声叹息道:“少爷您天生无法修炼,即便从军,也只能当个参谋军师,做不了一方统帅。” “‘武安’二字若是被您继承,一旦战场失利,李家人守护九代的名誉,怕是一朝丧尽。” “老爷也是担心九泉之下无法面对李家列祖列宗啊......” “......” 李奕奇面色如常,心中没什么波动,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着一丝忠君爱国的信念,那么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永安门下,那一道刀光落下之时,他就已经对这个朝廷,这个君王,这个天下,没有了什么想法。 “继承武安封号?继续为了皇位上的那个男人拼死拼活?”李奕奇双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 水伯杀顿了顿,苍老的双眼中露出深深的追忆意之色,躬身问道:“少爷,您可还记得少夫人,您的母亲?” “母亲?”李奕奇一愣,双眸中浮现一丝茫然。 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但是他隐约能够回忆起一点点母亲模糊的面容。记得那是一个很柔美的女人,自己这一世的容貌八成是遗传自母亲。 “当年你父亲在外征战,少夫人生下你后,你父亲的噩耗就传来了,少夫人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也随你父亲而去。” “老爷当时非常自责,每每回京,路过少夫人的房间时,眼中都会流露出深深的歉意,老奴经常在书房中听到老爷自语‘都是老夫的错啊......’。” “老奴认为,老爷一生都不愧对于夏国,唯独老爷本人认为自己对家人感到愧疚,尤其是你。” 水伯说完,就这么目光平静的看着李奕奇。 李奕奇心中一颤,‘家人’两个字让他心中一暖,有种落泪的冲动。 “少爷,您可是不甘?” 苍老的声音在李奕奇耳边响起,他猛然惊醒,抬头看着水伯,淡淡的摇了摇头。 见到李奕奇摇头,水伯幽幽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哀:“老爷今日早朝后便已经返回安南都护府中,明后两年内怕是都无法回来了。” “少爷,老奴就直接告诉您吧......其实老爷早就想好了,待你束髻之后,他便禀明夏皇,‘武安’封号从此退还皇家,天恩犹在,老爷倒下前,李家仍然大夏镇国柱石。” 水伯说完,李奕奇脸上的血色仿佛退去了一样,整个人看上去竟然有了一丝病态的虚弱感。 “水伯,这‘武安’二字当真对爷爷如此重要?”李奕奇皱眉问道。 这一霎那,他似乎能够看到已经远在上京城之外的爷爷那对苍老的眼眸中,那一股深深的悲伤。 “......” 闻言,水伯低头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抬头望向李奕奇,正色道:“重要的不是这两个字,而是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李奕奇沉默了,他知道水伯说的是什么,但是他却绝对不会接受的。 皇室有负于李家,一年之后,李家便会被夏皇下令满门抄斩,而且原因正是因为兵败。 六十万对阵一百八十万,没有后援,兵败又如何,这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仅仅只是因为一时震怒,就下令毁掉了李家九代人的声誉,杀绝李氏血脉,将这座百年帅府夷为平地,这岂是为人主之所为? “昏君!”李奕奇心中恶狠狠的咒骂道。 似乎酝酿了许久,水伯终于开口:“少爷,老爷其实不止不希望您继承‘武安’封号,其实更加不愿意您涉足朝堂。” “哦?” 闻言,李奕奇脸色一变,凝声问道:“爷爷什么意思?” “......” 水伯看了一眼李奕奇,最终还是将昨晚李九杀与他的对话全盘托出,除了李九杀旧疾复发,已经快要油尽灯枯这个秘密之外......他很害怕这位年轻的少爷禁不住这个打击。 “原来是这样。” 听完水伯的话,李奕奇像是恍然大悟,脸上出现一丝释然之色,各种各样的光芒在眼中飞快的掠过。 他之前就在想着怎么让李家避过这一劫,看来,这一劫是避无可避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 ,李家竟然也掺和到了‘夺嫡之争’当中。 为人主者最忌讳什么? 功高盖主,贪污弄权,还是欺君满上......不仅仅只有这些,自古以来,还有一件事是君王们最忌讳的,那就是自己的臣子参与到皇子们争夺皇位的事情中去。 尤其是那些手握重权的臣子! 往往参与进这种事情的臣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夺嫡之争,向来是王侯将相的埋骨之地,这种事情传到皇帝耳中,弄不好就会扣上图谋造反的罪名。 “这,也许就是李家遭遇厄运的原因!” “怪不得夏皇当时会如此震怒,我都明明记得连夏皇都是很敬重爷爷的,原来还是有这这个原因......怕是在很久之前两人之间就已经有了隔阂。” “该死!我居然现在才知道!真是该死!”李奕奇双眸中掠过一抹狞色,上一世的很多谜团似乎已经被解开了。 第5章:命宫有缺的修炼方法! 第五章:命宫有缺的修炼方法! “少爷,这下子您应该明白老爷的用心良苦了吧。” 水伯躬身,接着道:“您若是依旧想要涉足朝堂,须知伴君如伴虎,龙潭虎穴,难进,亦难出啊。” “老爷现在手中握有一个安南都护府,即便是那些朝中大臣,甚至是陛下本人,都会对老爷有所忌惮,可是......老爷终究年事已高,总有一天会......少爷,您应该明白。” 李奕奇目光微微跳动一下,水伯话说的很委婉、很直白,甚至有些不敬,但是却正中要害。 现在李家都是靠着李九杀一人支撑着,一旦李九杀这根参天巨树倒下,李家的末日便到了,而李奕奇却知道,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一年多之后。 “一年,一年之内我能做些什么?”李奕奇牙关紧咬,脸色颇为狰狞,手掌握在檀木椅子上,指甲竟然生生扣下一层木屑。 “必须告诫爷爷,一年后那场大战,爷爷不能打!” 李奕奇目光闪动一下,抬头看向水伯,刚欲开口,下一刻,一股无力感却从心里涌了出来。 自己不过是一个深居侯府,无功无名的贵族仕子,莫说爷爷了,便是一个下人都未必会相信自己能预测一年后的事情。 而这种事情要是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说不得一顶自己被方外妖道蛊惑,妖言惑众的帽子就能扣下来。 不光如此,李奕奇还知道自己即便亲口和爷爷解释一切,也绝对没有办法阻挡爷爷,那便是因为爷爷太自信了。 南安都护军中有一只号称冠绝天下的黑甲骁骑卫,七万人便能在战场上正面挫败数倍于己的敌人,也正是凭借着这支军队,李九杀坐镇大夏西南边陲,镇压南荒蛮族几十年,使得那些蛮族一步都没有踏进过中原。 要说一年后,六十万安南都护军会被那些茹毛饮血的异族打败!谁会相信?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李奕奇觉得自己的脑袋又痛了起来。 “少爷,您没事吧?”水伯皱眉问道。 “我没事,水伯,你可知道我们李家现在投靠了哪位皇子吗?”李奕奇强忍住心中的那股无力感,目光微动,抬头望向水伯。 “少爷,唉——” 闻言,水伯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少爷,您恐怕还不清楚,李家九代从来都不参与夺嫡之争。这也是老爷的明哲保身之道,即便是如今,老爷从未想要过帮助某位皇子夺嫡,只不过一些有心人并不这么想罢了。” “我明白了。”李奕奇无力的叹了口气,点点头,大概算是明白李家现在的处境了。 有的时候,不站队的情况往往比站队的后果更严重,站队的话,得罪一方,却能够赢得另外一方的欢迎,但是,如果不站队的话,说不得往往会把两方都给得罪了。 这也是夺嫡之争中,王侯将相埋骨于此的原因...... “参与也不是,不参与也不是,李家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啊......” 李奕奇脸色极为难看,突然,心神一动,看向水伯,郑重问道:“水伯,您老实告诉我,命宫残缺,无法凝聚命魂,便真的无法修炼吗?” 他之前明明听到那位医官杨大人似乎是有某种法子,但是水伯却及时让他出去了。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但是也从侧面表明,这个方法水伯本人必然也知道。 “少爷......” 见到李奕奇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水伯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苦笑之色。 “水伯,若有一天,爷爷真的倒下了,大伯母,二婶婶,还有我那些妹妹们,她们怎么办。”李奕奇的声音及其郑重,目光更是深幽无比,看的让人心中发忌。 “回少爷,老爷的打算是让李氏一族从此退出朝堂,隐于世俗,或者,归于江湖。” “‘江湖深远,天高地大’,这是老爷的原话。”水伯恭敬的回答道。 李九杀早就已经想好了李氏一族未来的路,那便是放弃祖上的荣耀,选择平平淡淡的生活,以躲避那些窥觊李家权势的有心人。 然而,真的如此简单吗? “没有用的!” 一声暴喝在大厅中突然响起,李奕奇突然抬起头,眼中迸射出一道仇恨的光芒,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即便是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个昏君命令一下,我们李家躲到天涯海角,全族人一样都要人头落地!” 李奕奇脑中回想到自己那几位年幼的妹妹在永安门前那无助的哭泣声,双眸中充满着暴虐的杀意。 “少爷,您在胡说什么?”水伯被吓了一身冷汗。 诽谤君上,这可是死罪! “少爷,以后这种事在外面万万说不得呀,陛下乃是仁厚之君,圣明之君,容不得你这般非议啊。”水伯身子躬的和虾米一样,脸上苦笑连连,背后都湿透了。 “......” 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怨气,李奕奇缓缓冷静了下来,也是倒吸口一口气,心中一阵后怕。 好险,这里是李府,今天两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若是在外面,那抄家灭门的大罪怕是不需要等到一年之后了,当即就会发生。 “我知道了,水伯,放心,我只是......” 李奕奇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冷静了下来,心中暗道现在不是指责那昏君的时间,而是该好好想想怎么使得李家避过这一道大劫。 “水伯,请您告诉我命宫残缺如何才能修炼。” 李奕奇一脸正色道:“这件事情您暂且不要问为什么,我自由主张,况且,即便您不告诉我,我也可以自己查到。” 李奕奇思绪起伏,前世,自己文冠天下仕子,又能如何? 抄家灭族之时,自己连两个普通的士卒都打不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一个个押送到刑场中。若是按照上一世的路线走,一年多后,即便自己再次夺得状元,也不过是重走上一世的老路,结局依旧无法改变。 文的不行,那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少爷?!”水伯心中一惊,他没想到李奕奇的态度会如此的坚决,几乎容不得自己反对。 一声苦笑从心中发出,水伯低着头,仿佛犹豫了片刻,方才沉声道:“少爷,老奴也不瞒您,天生命宫有缺,却能够修炼武道,这种事情,以前确实发生过。” “是么?”李奕奇眼睛一亮。 “唉——” 水伯心中长叹一口气,低着头,缓缓说道:“两百年前,我夏朝最后一头护国神兽归墟,当代夏皇病危,朝廷动荡不安,天下更是灾祸频发,四方蛮夷起兵,边疆告急,几乎烽烟遍地......” “少爷您熟读儒家典故,可知道是谁平定乱世,还天下安宁的吗?” 李奕奇脸色陡然一变,目中射出一道精芒,惊呼出声:“您是说?那位......女帝‘武皇’?!” 但是,旋即李奕奇眉头皱起,一脸的不解:“此事和那位‘武皇’有什么关系?” ...... 两百年前是大夏朝千年历史中难得一见的混乱时代,因为那个时代发生了太多故事。 每逢乱世必有人杰出现,而两百年前大夏朝的那位人杰却有些特殊。 那是一位女子!一位本来身居后宫之中,服侍君王的柔弱妃子。 大夏朝深受儒家思想固化,崇尚男尊女卑。女人在大夏朝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即便是做到母仪天下的皇后,依旧摆脱不了这种思想观念的束缚。直到那位才绝惊艳的妃子走出深宫内院,来到世人眼前 她代替君王处理朝政,打压奸佞,肃清酷吏,稳定了当时最为混乱的朝廷。 她以强权手段安定天下,驱逐外敌,在夏朝动乱的年代,这位女子将天下的责任扛在了肩上。 关于那位奇女子的故事,儒家典故中记载的却并不太多,因为其中有一件饱受世人非议的事情。 那便是在先帝驾薨之后,那位妃子竟然以‘武皇’名号逆天登位,做起了中原大地千百年来第一位女帝! 书中记载,消息传来,夏朝九州大地,一些手捧圣贤之书,一生皓首穷经的老儒,跪伏地上,痛苦流涕,直言夏朝之亡起于今日。 那些老儒痛诉陈辞,言辞激烈,激动处,甚至以身撞柱,为国殉道。 不久后,九州大地的书信便和雪花一样飘来。上京城中,朝野内外,人心惶惶,即便是当朝的三公也深感无力。因为那位武皇不但才绝惊艳,而且武力逆天,手段更是深不可测,朝野上下已经被她一人把持。 登基之事已经无法阻挡,而就在那时,这位女帝武皇又做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那便是改大“夏”国号为“周”! 此举一出,不少老臣急火攻心,当场吐血而亡...... 这位女帝‘武皇’上位之后,给大夏朝迎来了一段和平繁荣的发展时期,却也仅仅不到十年,这位女帝便悄然离世,死后只留下一座‘无字碑’和许多动人的故事...... “此事和那位武皇有关?”李奕奇脸色微变。 关于那位武皇的记载,儒家留下的正史并不多。不能否认,这位‘武皇’做了许多出格之事,但是却也给夏朝国体的改革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其中,影响后世最深远的一点莫过于提高了女子在大夏社会体制中的地位。 谁言女子不如男?! 即便到了今日,夏朝的女子依旧可以进入学宫读书,甚至可以教书、做官、参军。 孰是孰非,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但是野史中关于那位奇女子的记载却不少,更有很多风流雅事传于民间,引为一代佳话。可是李奕奇知道,水伯突然间提到这位武皇,绝不是因为这个,必然有着其他原因。 “少爷,武皇本身便是命宫有缺之人。”水伯字字慷锵有力,一字一句吐出。 “什么!” 李奕奇惊呼出声,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震撼! 无比的震撼! 正史记载中,那位武皇修为逆天,不然,那些被有心人请去刺杀她的方外邪道怎么会被她一一毙于掌下,若不是武力逆天,又岂能率军征讨四方,平定大夏万里边疆。 如此强悍的人物,岂会是命宫有缺之人? “水伯,您老人家可不要骗我。”李奕奇摸着鼻子苦笑道。 “老奴岂会欺骗少爷。” 水伯也是摇头苦笑道:“当时那一代的李家先祖‘李云’便和那位武皇陛下交情莫逆,这些事情,除了宫中那些秘宗卷轴里的零星记载,只怕也只有李氏一族才知道一点点了。” “原来如此。” 李奕奇点点头,很快一抹喜色便浮上眉梢,那位武皇能够修炼,甚至成为当世强者,而自己和那位武皇的情况一样,岂不是说明自己也有机会? “少爷,您别高兴的太早,即便是李家的卷宗记载中,关于那位武皇命宫有缺却能够修炼武道的原因也并未记载。” 水伯恭敬道:“但是李家先祖的记载中中却有一段是关于武皇病逝的原因。” “......”李奕奇眉头皱起,却没有说话,他知道水伯会继续告诉他。 “那位绝代女帝武皇即位之时也不过年仅十九岁,不到十年间便病逝,难道少爷您不觉得奇怪吗?” 闻言,李奕奇双眸微微收缩了一下,凝声道:“水伯,您的意思是那种修炼武道的方法有很大的隐疾,会......减短人的寿命。” “不错。” 水伯点点头,重重吐出两个字,说道: “李家祖上的书中记载中写道,这件事是武皇陛下亲口对您的先祖李云说的。那种逆天伐道的修炼方式有伤天和,修炼之人活不过三十。” “所以少爷,这件事情,您还是不要再想了,听听老爷的话吧......” 水伯说完,苍老的脸色似乎轻松了许多。他相信以自己少爷的聪颖,定然知道权衡利弊。 “不!”一道极为郑重的声音响起。 李奕奇面容冷峻,嘴角微微扬起,一道毅然决然的精芒从眼中迸射而出。 “少爷啊,您怎么......” ‘如此的不听劝!’这句话水伯憋在了心中,没有说出口,但是脸上的苦笑之色却是愈发浓烈。 “水伯,武皇的修炼方法是什么?”李奕奇脸上带着极为轻松的笑意,双眸中更是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若什么后果,他都不在乎了。 只能活二十多年?那又怎么样?难道结果再差,会比前世更差吗? 第6章:无字碑的传说! 第六章:无字碑的传说! “水伯,我想知道。”李奕奇微笑着点头,心中更是舒畅了许多。 仿佛一个人走在一条黑暗无比的路上,突然有了一点零星的灯火,即便灯火再微弱,却也能给人一种希望。李奕奇此时便是这种想法,靠着武皇的路子修炼武道,如果可以的话,便加入爷爷的安南都护军中。 一年后的那场大战,大夏只能胜不能败! 胜,则李家依旧荣耀,几个妹妹仍然能为李家开枝散叶,自己几年后身死也心甘情愿。 败,则李氏一族从起灰飞烟灭,和史书中记载的诸多将相门阀世家一样,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少爷......” 水伯苦笑着摇头,叹声道:“老奴刚才说了,方法虽然有,但是具体如何做,老奴是真的不知道。” “那位武皇陛下两百年前昙花一现,本就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即便是老奴看到的所有李家卷宗中,也并未有任何记载。也就是说,那年那位‘武皇’陛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后人不得而知。” “什么?” 李奕奇心中一下子凉了,他知道水伯不会骗他。 “少爷,您好好休息吧,老奴先告退了。”见到李奕奇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水伯苦笑两声,躬身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 两天后,早晨,李府中的一间书房之内。 一位身穿白袍的少年带着疲倦的神色,双眸茫然,眼神汇聚间没有焦点。 房间内虽有一张床榻,但是少年就这么不礼貌的平躺在了地上,呈现一个‘大’字。他的身旁,各种书籍、卷宗、文册堆积成山,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没有,真的都没有......” 李奕奇已经快要绝望了,这两天之内,他把自己一个人锁在这书房之中,查遍了李氏一脉祖上留下来的所有卷宗。特别是两百年前李家先祖‘李云’那一代的卷宗,在这其中,他确实找到了不少李云亲手所写,有关武皇本人的记载。 从卷宗中的内容上看来,当年李家先祖李云和那位武皇陛下确实是交情莫逆。字里行间中,李奕奇甚至能感受到当年那位先祖李云对这位奇女子似乎有着特殊的仰慕之情。 可惜,两人虽是男女,却也是君臣,而且李奕奇还在先祖那笔锋勾勒的文字味道中,读出了先祖李云的情愫似乎只是单方面的罢了..... 但是,让李奕奇失望的是,卷宗中关于武皇的记载虽然多,却正如水伯所言,没有一字一句是和命宫有缺的修炼方法有关系的。 “不应该啊,如果是我创造出一种命宫残缺却能修炼武道的方法,必定会千方百计的让它流传于世间,因为说不定后世就会有和我们一样的人。” “连我都这么想,何况是那位惊艳无双、情才盖天的女帝......” “或许只是她没有告诉先祖李云罢了,还是说她压根就没想过把这种方法流传出来,怕引人非议?” “不对,从记载中来看,武皇是一位才绝古今的奇女子,不会拘泥于世俗之见,目高于顶,又岂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应该是把这种方法记载在了别的地方,是哪里......宫中?” 李奕奇真的快要绝望了,一年多,他仅仅只有一年多的时间改变李家的命运。 砰砰——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一个好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之意传了过来:“少爷,您,您该用早膳了。” “......”屋内一片寂静 “少爷,您,您没事吧?” “......”屋内仍是安静得很。 “少爷,您......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少爷出事了!”琪儿惊慌的用小手拍打着大门,却发现里面被反锁上了。 嘎吱—— 突然,书房的大门应声而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把门外的琪儿吓了一跳。 “少爷,您,您昨晚没睡觉吗?” 琪儿看着一脸疲倦,头发散乱,眼眶深陷的李奕奇,怯怯的问道,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没,两个晚上没睡。”李奕奇淡漠的摇摇头,拿过琪儿端着盘子,把上面的一碗米粥一饮而尽,然后回到屋子中“嘭”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少爷,您别这样,琪儿很担心你。” 嘎吱—— 房门再次打开,李奕奇俊秀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疲倦之色,说道:“琪儿,我也很担心我自己,但是现在有一件事情比我吃饭睡觉更重要。” 说着,他走出屋外,默默的坐到了洁白、光滑的白玉石阶上,脑袋耷拉着,一脸的茫然和失落。 琪儿美眸中涌现一抹心疼之色。走上前,蹲在李奕奇面前,眨了眨眼,轻声道:“少爷,您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呢,说出来,府中的下人都可以帮您做的,还有琪儿......琪儿虽然笨,但是,但是也会帮您的。” “呵呵。”李奕奇摆了摆手,无声的笑了起来。 但是片刻之后,他目光微动,双眸看着琪儿,突然问道:“琪儿,你是女孩子,可知道我朝那位‘武皇’......” “武皇?.......啊,武皇陛下!”琪儿嘟着圆润的小嘴像是在思考,但是很快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嘴巴。 “对,武皇陛下,你......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奕奇面不改色,幽幽问道。 闻言,琪儿抿了抿精致的小嘴,小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之意。 议论先帝,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不过少爷都这么问了,那就...... “嗯,琪儿觉得‘武皇’是一位痴情的女子。” “哦?”李奕奇目光微微跳动一下。 “琪儿小时候在家乡,还没被卖到京城中做丫鬟的时候,就听阿娘和姐姐说过好多关于‘武皇’陛下的故事。” 琪儿明丽的眸子中闪烁着小星星,像是流露出一抹憧憬之色:“据说那位陛下当年改掉夏朝的国号,都是为了纪念她的爱人呢。” “呵呵,那都是民间流传的趣闻,你也当真。”李奕奇摆了摆手,无奈的笑道。 琪儿少女心性,总会对一些美好的实物充满着向往,特别是一些可歌可泣的爱情,李奕奇自然明白这一点,当即哑然失笑。 “真的,少爷,据说那个“无字碑”中就有武皇入宫做妃子之前和她爱人的故事。”琪儿点点头,很是憧憬仰慕的说道。 “你呀你,你以后多读读正史。”李奕奇苦笑着摇摇头,伸手在琪儿羞涩的目光中掐了掐她水嫩的小脸蛋。 但是很快,一道流光从李奕奇眼中闪过,他脸色陡然一变,‘蹭’的一下如火箭般的站起身,惊呼道:“你说什么?无字碑?!” “对啊,我说为什么先祖的记载中,我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东西!” 李奕奇目光闪烁,他把屋内的那些卷宗翻阅了数遍,却总感觉有关武皇平生事迹的记载少了一些什么。 无字碑! 那是一代女帝死前命人打造的一块石碑,据说其上的碑文是武皇本人亲手刻下的,但是不管后人怎么查看,那块石碑上面却光滑如镜,没有一个字。 自古以来,帝王将相无不希望死后能树碑立传,让后世之人瞻仰自己的丰功伟绩,可唯独只有女帝的碑文上没有一字一言。 正因如此,后世中才传出了诸多野史。 有人说那块石碑上的文字,只有‘武皇’的那位转世爱人才能看到。有人说武皇将她一生夺天地造化的盖世武学留在了其中。亦有人说那块碑文是武皇为了纪念先帝‘宗皇’而建的,只是其上的碑文被夏朝皇室抹去了。 还有人说那块石碑仅仅是武皇自己对自己一生的写照,自誉功德盖天,岂是文字能描述...... “少爷?”琪儿见到李奕奇这幅模样,着实又被吓了一跳。 “我没事。”李奕奇很果断的摇摇头,眼中闪烁着一丝激动。 他现在心中有着八分的把握,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能就在那块无字碑中,因为整个大夏朝,仅仅只有那块无字碑是武皇本人亲手留下的。 若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要流传下来,那么必然会留在那无字碑中! “无字碑!该死,无字碑在东郊的乾陵山,皇朝祖墓——龙雀墓中啊!”李奕奇咧了咧嘴,脸色有些难看。 上京城东郊有一座乾陵山,那里是整个夏朝皇室的祖墓,埋葬着包括一代圣皇秦帝在内的大夏皇朝三十多位帝王。除了每年的祭祖会开放之外,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 而那无字碑是被安置在武皇的陵墓前。 可即便是祭祖,除了皇室成员外,也只有太庙宗祠的祭酒能够在祭祖之时进入陵墓之内。其他普通人家,即便要祭拜夏朝先祖,也只有在外面转一圈的份,李家虽贵为王侯,但是仍然没有进入陵墓中的权利。 “下一次乾陵山祭祖就在今年年末,估计和我束髻的时间差不太多,可那也是在两个月之后啊,该怎么办?”李奕奇面露为难之色。 一来,他还没想好怎么进入墓穴之中。二来,即便是他进入了墓穴之中,碰到了无字碑,能不能得到‘武皇’留下来的东西也是个未知数。三来,就算他得到了‘武皇’的修炼方法,能否修炼成功也不确定。四来,他余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一瞬间,李奕奇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尽然有一种想要放弃的感觉。 “少爷?”琪儿大大的眼睛眨动,看着李奕奇。 “琪儿......” 李奕奇深吸一口气,脸上再度出现坚韧之色,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了,李家就完蛋了,不光他自己,爷爷,伯母,婶婶,还有两位叔伯留下的那几个孩子,全都无法逃过这一劫。 “琪儿,午膳不用送来了,我要去睡一觉。” 说完这句话,李奕奇直接转身进了书房之中。 “无字碑......东郊......乾陵山......祭祖......皇室......祭酒......祭酒.....祭酒......” 身后,琪儿听到李奕奇的喃喃自语声,柳眉微微蹙起,莫名的摇了摇头,拿着碗筷也离开了。 ...... 第三天,李奕奇神清气爽的坐在紫竹园的石亭中,心中已有了一些计划,这些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为了避免身死族灭的下场,李奕奇认为值得一试。 “少爷,您不多休息一会吗,明日您就要去学宫了。” 一旁,琪儿乖巧的坐在石桌的一边,正在剥着一个橘子,葱白般的小手仔仔细细地将皮上面那些白色的橘络去掉,然后轻轻撕开两侧的薄皮,露出其中鲜嫩的果肉。 “休息的差不多了,噢,谢谢。”李奕奇接过琪儿递来的已经剥好的橘子片,扔进嘴里,笑了笑。 “少爷您真客气。”琪儿羞羞的低着头,娇笑道,抬眼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异样的情愫。 “少爷!” 这时候,远处,一道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李家的下人跑过来。 “少爷,唐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您。”下人躬身恭敬道。 闻言,李奕奇笑了:“唐七这家伙,每天都来看我一回,前两天没见着我,竟然还不放弃,真是有耐心......” “少爷,您要去见唐公子吗?”琪儿低着头,怯声声问道。 “怎么了?”见到琪儿这幅古怪的样子,李奕奇不由得问道。 “嗯......唐公子他每次来......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琪儿低着头,似乎在找什么词语能够更为缓和的形容出唐七那贼贼的眼神。 “哦。”闻言,李奕奇摸了摸鼻尖,莫名的笑了,良久,叹声说道:“他也是有苦难言,你不懂......” 李奕奇默默的摇着头,俊秀的脸颊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玩味之色,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好似想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事情。 “你不想见他,就别跟来了。” 李奕奇转过身,背负双手,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背后,琪儿嘟了嘟小嘴,还是蹦蹦跳跳的跟在了自家少爷的身后。 第7章:幻乐府! 第七章:幻乐府! 李府前厅内,唐家公子唐七神色淡然的坐在高椅上,心中却有些忐忑。 一盏茶过后,他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站起身对着李家伺候的下人问道:“你们家公子呢?” “唐兄在等我?” 唐七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然后便见到一位身后跟着小婢女的白衣少年负着双手迈着大步淡淡然从门口走了进来。 唐七见到李奕奇,连忙上前,一阵打量后,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笑道:“李兄,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 “前两天在查一些卷宗,唐兄你来看望我,我都闭门不见,抱歉了。”李奕奇歉意的笑了笑。 “唉,咱两兄弟扯这个干嘛。”唐七无所谓的笑了笑,重新坐回了高椅上,胖胖的身材仿佛一张椅子都容不下他,只能硬挤进去。 落座后,唐七脸色微正的看着额李奕奇,说道:“李兄,这次我来是真有事找你!” “哦?什么事,你说。”李奕奇目露一丝好奇,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京城中又出现了一件大事,你听说了么?” 唐七目光闪烁,隐隐有些兴奋,他之所以用了一个“又”字,是因为之前发生的大事正是李九杀夜闯后宫。 但是,唐七明显对眼下在这件事更感兴趣。 闻言,李奕奇微笑着摇摇头,笑道:“没有。” 他这几天都待在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找到解救李家的方法,自然不知道上京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能在上京城中被誉为大事的,那还真不多。 这般想着,李奕奇也好奇了起来。 “李兄,你知道到‘幻乐府’吧。”唐七说着,微微低了低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不知道......怎么?你......你不会又去那种地方了吧?”李奕奇摇摇头,眉头微微蹙起,打量着唐七,一股不悦之色浮现于脸上。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去那里听个曲子而已。”唐七一脸冤枉的表情。 “你说的那件大事是什么?”李奕奇瞥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唐七也是上京城中的王公贵族公子,唐家祖上曾今便有人做到过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并且,当今唐家老爷同样便是在任的治粟内史,掌管天下粮食谷货的税款,与少府令史,户部尚书三个职位共同管理大夏国库,可谓是位高权重。 唐家虽然没有被封为王侯,但却一直是官宦世家。而且和李家不同,唐家枝繁叶茂,这一代的唐七虽然是正妻所生,但是却并不被看好做官,这也养成了唐七无拘无束、喜爱玩乐的习惯。 “李兄,‘幻乐府’和你想的那些青楼乐府真的不一样,只是个单纯听曲的地方。”唐七苦笑着解释道。 “先把你那件大事说了吧......”李奕奇抿了一口茶水,幽幽道。 “好。” 唐七点点头,脸上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极为兴奋,笑道:“不久之前,安西都护府进军西域一个名叫‘楼兰’的小国,并且灭了国,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吧?” “知道。”李奕奇目光微动,点了点头。 就在不久前,学宫之中还在讨论这件事。 安西都护府是夏朝九大都护府之一,坐镇大夏朝西境边陲,防范西域的异族敌人,和安南都护府一样,常年都有战事爆发,一些消息也会传来上京城。 其中便有一条,是一个名叫楼兰的西域小国挑衅大夏朝,竟然主动进攻安西都护府的前线四郡。 这一下子就和捅了马蜂窝一样,惹得那位坐镇安西的密云郡公、安西大都护高仙芝勃然大怒,挥军十万之逼楼兰城下。 后来的事情李奕奇猜都能猜到,西域那种存在着数百个国家、城邦的混乱地带,一个城池便能称作一国。 区区一个小国,岂能挡得了大夏铁骑的锋芒? 果不其然,很快,灭国的消息便一并传来。 “对,就是那个楼兰国,没想到,那个楼兰国的美女竟然如此之多,而且各个美颜无双,高仙芝大都护本想下令屠城的,后来见到这种情况,便将那些胡姬全都送到了上京城,其中更是有一位楼兰国的公主!” 李奕奇心中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位公主此刻就在那幻乐府中?” “不错,我也是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位公主本来是高大人进贡给陛下的,但是没想到那位公主竟然对我大夏朝的儒家经典烂熟于胸,在夏宫一场儒辩中口吐莲花,引得夏皇龙颜大悦,当即免除了奴隶的身份,允许她在上京城中生活下去。” “国破家亡,那位公主没有去处,自身又极擅歌舞,为求生计,只好委身于幻乐府之中。” 李奕奇脸色有些古怪,一边小口抿着茶水,一边听着唐七的阐述。 他知道,故事还没有结束。 上一世,他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但是当时唐七当时并没有来找他,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后续的发展。 “就在两日前,那位公主第一次早幻乐府登台,就引来了诸多王公贵族的仕子前去观赏,我虽然没去,但是听别人说,凡是看过那位公主跳舞的人,无不惊为天人。” “一曲结束,那位公主放出话来,欲在京师中寻得一户人家,并且拿出了她们家乡的一样宝物。说只要有人能解开此宝,她不但委身于这个人,并且将楼兰国在西域的一处藏宝地点告诉他。” “你不会是?”李奕奇瞪大双目看着唐七,脸上的古怪之色愈发浓烈。 看到李奕奇那古怪的目光,唐七尴尬的点点头,苦笑道:“正是。” “噗——”李奕奇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唐家老爷子性格沉稳坚毅,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胸有自有丘壑,颇具儒家风骨。可是这个孙子的性格却正好反了过来,喜爱玩乐不说,心中也藏不住东西。 “李兄,你误会了,我不是在乎那位公主,我是在乎她口中的宝藏,你想想啊,那可是一国的财富。”唐七眼中闪烁着精光,大声道。 “你不在乎那位公主?”李奕奇斜眼瞅着唐七。 “李兄,你也知道,我这副模样,我瞧得上人家,人家也瞧不上我啊。”唐七苦苦的笑道,同时扫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身材。 李奕奇眉头扬起,不解的问道:“可是,唐兄你看上那位公主......的财富,来找我做什么?” “李兄别着急,你听我说完。就在昨日,我便去了那幻乐府,虽然没见到那位公主,但是却见到了公主口中的那件宝物。” “那件宝物当真是复杂至极,现场的那些公子们没有一个能够解开的,我想着,身边认识的人中,也只有李兄你最为聪颖,说不定能解开此宝呢!” “到时候,人归你,财宝归我,怎么样?”唐七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一座金山在自己眼前。 “......” 李奕奇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伸出两根手指,悠悠笑道:“我有两个问题,第一,那位公主既然知道自己国家宝藏埋藏的线索,为何不自己去挖,反而要分享给别人?第二,我若解开此宝,那么人归我,财宝当然也是归我了,和唐七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李奕奇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别啊,李兄你不是从来都不在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的吗?”唐七脸上露出浓浓的苦笑之色。 “你说对了,财宝,我没兴趣,人,我一样没兴趣。”李奕奇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兴阑珊之色。 他此刻脑中只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怎么让李家躲过一年后的那场大劫,至于其他的事,他现在真的没工夫去想。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要赶去幻乐府,我就不送了。”李奕奇起身,对着唐七笑道。 “别啊。” 唐七站起来,一脸的为难之色,苦笑道:“李奕奇,从小到大,哥哥我也没求过你几回,你就帮我这一次还不行?” “再说了,你这几天都窝在府里,也该出去走走了。” 看着唐七那可怜兮兮的目光,李奕奇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一直乖巧站在自己身后的琪儿笑道:“琪儿,去取我的外衣来。” “是。”琪儿乖巧的应声道。 很快,琪儿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件黑色的外衣,并且很主动的给李奕奇披上。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唐七心中酸溜溜的,回想起家中伺候自己的那几个老妈子,唐七简直要泪流满面。 系好领口的结扣,李奕奇转身看着唐七,心中还是一阵无奈,不过却也有些理解对方的想法。 虽然两人也算是王公贵族子弟,听起来是富贵无比,但终归是少年。未曾束髻,每月在府中领取到的月供有限。 一国的宝藏!这么一大笔财富放在面前,难免唐七会不动心。 “唐兄,走吧,去见见那位公主。”李奕奇微微一笑。 “好,我就知道李兄你不会拒绝我。”唐七有些兴奋的笑道,抓起桌上的一些零食就拉着李奕奇朝门外走去。 李府大门口,正有一辆唐家的马车停在这,见到自家少爷出来,赶车的车夫连忙迎了上去。 “去‘幻乐府’。”唐七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声,然后对着李奕奇笑道:“李兄,请!” 李奕奇也不客气,直接翻身上了马车。 他的身后,又有一辆李府的马车驶了出来,上面坐着一干李府的护卫,虽然前一辆马车上有唐七带来的唐家护卫,但是李奕奇上一次发生意外,李府人心惶惶,大管家水伯交代过,若是少爷要出府,一定要派人跟着。 从李府去‘幻乐府’,即便是坐马车也至少也要走上小半个时辰。这期间,李奕奇就一直和唐七两人闲聊着,关于京城中的逸闻趣事,唐七知道的可比李奕奇要多太多。这时,李奕奇才明白自己上一世似乎成了一个书呆子,居然连‘幻乐府’的大名都没听过。 “李兄你可知道,万仙楼的酒酿、幻乐府的舞曲、广鹤居的佳肴、云中阁的诗词,并称为上京城的四大名绝......”唐七兴致勃勃的说道。 “万仙楼?”突然,李奕奇目光微动,心中想到了一些事情。 “而这其中,幻乐府是最受人欢迎的,即便是上京城中那些有名气的儒生有时也会前去赏舞听曲,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烟花之地。”唐七一脸正色的解释道。 “好吧,我知道了。” 李奕奇无奈的摇摇头,心中却在腹诽,凡是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的书生,口中喊着儒家的旗号,只怕是连儒字的前三笔都不知道怎么写。 幻乐府坐落在上京城西边,这里是上京城中最富庶繁华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乐府、酒楼、青楼、茶馆、客栈、有数万家,一到夜晚,那更是灯火通明,极为热闹。 半个时辰后,李奕奇和唐七下了马车,唐七对着府中的车夫吩咐了一声,两人便朝着幻乐府的大门走去。 李奕奇走到幻乐府那华丽大门口处,目光一扫,脸上就蓦然掠过一丝惊讶之意。 从来往客人的身份,就能够断定一家酒楼、乐府的档次高低。而他放眼望去,那不少进进出出的人物,都是上京城中有名的鸿商富甲,腰缠万贯,名镇一方。 上京城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幻乐府中的那舞姬不但美艳无双,更是万金难求,曾有一位富家公子对幻乐府中的一位美姬心生爱慕,愿意出黄金万两为其赎身,但是还是遭到了那位美姬的拒绝,这件事曾今震动京师。 世人皆言,能得到幻乐府一位美姬的倾心,不但是权利、财富的体现,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李奕奇只是朝着幻乐府大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立马有一位眼尖的小厮模样的人跑了来,满脸堆笑道:“这位公子,来,里面请,里面请。” 小厮扫了一眼眼前的两位少年,一位少年身形修长,唇红齿白,容貌清秀、俊美,一身华美的黑色大袍披在身上,露出里面那身白色的精致锦衣,更显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世家公子。而另一位胖乎乎的少年外貌虽然不敢恭维,但是穿着打扮依旧富丽堂皇,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富家子弟的气质,令人不敢小觑。 “两人都是贵族世家的公子啊。” 小厮眼中目光闪烁一下,即刻断定了眼前两人的身份,脸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两位公子来得巧,我们幻乐府今晚正好有一场西域的胡姬表演,那几位胡姬的样貌,可真说得上是美艳不可方物,还有......” 听到一旁的小厮滔滔不绝的为自己介绍幻乐府内各种表演项目,李奕奇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身旁的唐七。 唐七会意,走上前,淡淡说道:“本公子喜欢清静一点的。” “清静一点的,有,有有有,小的带您去楼上雅间,那里清静。”小厮眼中闪过一丝机灵的光芒,讨好一笑,连忙躬身将李奕奇和唐七引入幻乐府大门内。 “这里,仆从、护卫是不能带进去的。”唐七朝着李奕奇使了个颜色,李奕奇微微一笑点点头,两人朝着大门走去。 第8章:冲突! 第八章:幻乐府! 幻乐府,李奕奇还是第一次来,他前世也不大喜欢来这种歌舞喧闹的地方。可当他走进了幻乐府的大门,才发现这幻乐府内别有洞天。 幻乐府大堂内布置的极为奢华,每一张桌椅都是用岭南运来的金丝楠木雕做成的,一件件精致、华贵的文玩古物作为点缀在楼道两侧作为摆设,墙壁两侧挂满了一幅幅当世大家的诗词文章。 一些脍炙人口的佳作全部都被金丝框裱,挂在墙上,供人赏析,大厅顶上挂着数百盏青金色的琉璃灯洒下无尽的灯火,灯上还镶嵌了各种彩色的宝石,价值连城。 更让李奕奇惊讶的是,幻乐府从外面看上去一座楼,没想到竟然是一片楼群,正殿中央大堂内足以落座百人,楼上还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雅间,往后出去则是进入另一座大楼内,整个幻乐府的占地面积几乎不下一座侯府。 “不知道这幻乐府的主人是谁,好大的手笔。”李奕奇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他对这幻乐府背后的老板,那是一无所知,不过就从能在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拿到这么大一块地方建立如期豪华富丽的乐府,那么背后的主人能量一定不可小觑。 在小厮的引路下,两人来到了一个‘梅’字号的雅阁中,李奕奇落座之后,便不说话了,一切由着唐七安排。 “那个,一壶香茶,一壶桂花酿,再来你们这几个有名的小菜,速度点。”唐七冲着小厮挥了挥手,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好咧,马上就来,两位公子稍等。”小厮乐呵呵应了声,退了出去。 很快,小厮去而复返,手中还托着一个巨大的玉盘。 不一会儿,两人的桌上便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菜,还有一壶清香的茶水以及一壶桂花香味的酒酿。 “这个雅间的位置算不上最好,但是视线却也极佳,不知那位公主何时登台?”李奕奇给自己倒了杯茶,侧目望着台下。 那里,大堂正中央,有一个十丈宽阔的舞台,想必就是今晚那位异国公主的起舞之地。 唐七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边用筷子夹起起桌上的小菜,一边笑道:“李兄,你急什么,你没看楼下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吗?” 闻言,李奕奇随意扫了一眼楼下大堂的两侧,发现真的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看来上京城中还真是有着不少人想一睹这位西域公主的风采。 “来,李兄,请。”唐七笑着为李奕奇倒了杯酒。 “明日可是要去学宫,你还喝酒?”李奕奇看了唐七一眼,无奈的摇头笑道,把酒杯推到了一旁。 哗哗—— 正在两人谈笑之时,门外似乎传来一阵喧闹之声,那些人一路谈笑,走到这间雅阁门口,脚步却顿住了。 “这里面有人?赵管事,不是说好今天这‘梅’字号房留给我的吗?” “这......这......哎呀,刘公子您稍等,容我去看看。”门口另一个笑声中带着些许的僵硬。 紧接着,一个看上去像是掌柜的男人走了进来,看着李奕奇和唐七两人,满脸堆笑,问道:“真是抱歉,两位公子,可否移驾别的雅间?这间房提早有人定了。” 闻言,李奕奇和唐七眉头都皱了起来,唐七有些不悦的看着那人,冷冷说道:“本公子才刚刚进来,这屁股都还没坐热,你就让我出去?” “这个......这个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今晚两位公子在乐府中的所有消费,一概全免,您看如何。”赵管事躬这身子,愁眉苦脸,讨好的看着唐七。 “不如何,小爷我喝的正尽兴,滚蛋。”唐七一脸淡漠的回应道,神色颇为傲然。 “这......”赵管事额头流下冷汗,苦笑着低语道:“这位公子,您就行个方便吧,门口那位是刘侍郎的公子......” “哪个刘侍郎?”唐七斜眼瞅着对方,不冷不热的问道。 一旁,李奕奇端着香茶,目光微动,或有所思的问道:“莫非,是吏部从三品侍郎刘元?” “对,正是!”赵管事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闻言,李奕奇默默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那又怎么样,你知道......”一旁的唐七昂着脑袋,一脸不屑的笑了笑,刚要说话,却被李奕奇拦住了。 “好吧,给我们换个雅间。”李奕奇微笑着对赵管事说道。 “好好好,公子请,今天两位公子的一切消费全免。”赵管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连连点头笑道。 身为幻乐府的管事,赵管事深明这些世家公子的内心想法,在他们眼中,脸面比什么都重要。而在青楼乐府中,世家公子间的争锋较劲是常有的事,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两位也是出身不凡之人,若是执意不肯相让,那么必然会引起一些麻烦。 一旁,唐七看着李奕奇已经站起身,下意识的也站了起来,但是却皱眉问道:“李兄,有必要吗?” 唐七很不解,上京城的王公贵族的弟子分为几个档次,莫说李奕奇这位兵家一品侯爵的孙子,便是他唐家少爷的身份,也不必怕一个小小从三品侍郎的儿子吧。 “怎么?”李奕奇回头看着他。 “李兄,你平时不常来这种地方,并不知道......” 唐七刚想解释一番,却见李奕奇随意的笑道:“若是那些争风吃醋之事,我建议你日后少参与,什么时候你不和这些王公贵族家的小辈斗气了,唐老爷子才会正眼看你。” 唐七脸色微变,这番话也只有李奕奇这个和他从小玩到大弟兄敢说,若是旁人,他一个大耳光子就会扇过去。 “可是......可是这和我们让雅间有什么关系?” 唐七满脸苦笑和不解,两人是在小厮的带路下先坐进来的,于情于理都是店家的疏忽,没必要两人为了幻乐府的失误买单吧。 “与人方便,于己方便。” 李奕奇笑了笑,朝着赵管事点了点头,对方连连躬身讨好的带路朝门外走去。 “唉,你......” 背后,唐七无奈的甩甩头,抓起桌上的一盘小茴香豆,神色不悦的跟在了李奕奇的身后。 李奕奇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却在冷笑,若不出所料,门外那位便是吏部侍郎刘元的独子刘析。 作为朝廷六部之首,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升降、绩效考核、职务调动等事务,并且和翰林院一同主持大夏皇朝的科举,可谓系天下仕子于一心的地方。 但是李奕奇却知道,也许就在半个月之后,吏部就会爆发一件丑闻,吏部侍郎刘元的儿子刘析居然答应某个富商将一个县首的职位用六万两黄金卖了出去。 在大夏,买官卖官这种事是被朝廷严厉打压的,当朝三公都为此事震怒,刑部查清确有其事后,连来年秋后都不等了,直接将这位刘析在永安门前斩首,以儆效尤。 上一世李奕奇深居学宫之中,却也对此事有所耳闻,没想到这一次竟遇到了。 “既是将死之人,何必与其多做争执,再说了,李家现在需要低调,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李家之前,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 李奕奇心中冷笑,这,才是他退一步的原因。 两人起身后,慢条斯理的朝着门后走去,不料,异变突起。 “砰——” 一只大脚从外面猛地踹在了门上,本来只是轻轻掩着的大门,顿时撞在墙壁上。 紧接着,几个人影走了进来,正是在门外等的不耐烦的那群世家公子。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到一群趾高气昂的青年正往自己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瘦弱的青年,青年眉眼细长,肤色白净,看上去打扮还是不错的。 赵管事满头大汗,连连跑到那位为首的是一个瘦弱的青年,一脸苦笑道:“哎呀,刘公子......” “你闭嘴。” 刘析脸色不悦对他呵斥了一声,接着抬眼扫过房中的李奕奇和唐七,眉头微微一皱,李奕奇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面生的很,但是唐七这身材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这个两个杂碎抢了本公子的定下的地方?”刘析冷笑着,扭头看向赵管事。 一旁,听到‘杂碎’二字,李奕奇和唐七的脸色都是一变,李奕奇双眼微微眯起,而唐七却直接是火冒三丈。 “姓刘的,你说谁是杂碎?”唐七目光阴沉,直勾勾的盯着刘析,眼中闪烁着邪火。 “本公子说......” 刘析刚欲开口,他身后的一个青年目光落在唐七身上,却是脸色大变,连忙上前在刘析耳边低语,闻言,刘析身子一震,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唐七和李奕奇不一样,常年游荡于这种酒楼世俗之地,交往的贵族门阀公子也大多数都是三公九卿、王侯世子级别的,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但总归有少数人会见过,毕竟唐七这一身标志的圆滚滚身材还是很容易让人记住的。 “唐......唐公子!”刘析低着头,额头上冒出一阵虚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大夏官场是一个金字塔的造型,越往上,人数便越少,但是同样地位也越高。文职官员中正一品的官职只有三个,那便是三公之位,余下的九卿和凤阁阁老都是从一品,一品官职这就已经没了。即便是六部的尚书,都察院的御史大夫和其他的重要官职都只是正二品。 一品的官职是个坎,不是有能力、有资历便能坐上去的,更加意味着一种家世的渊博和身份的尊贵。像是唐家这种历代九卿的世家,京城里谁敢不给几分面子? 这一刻,刘析只感觉手脚有些冰凉,寒蝉若禁。 “刘公子,叫我呢,你有事吗?”看到刘析这幅模样,唐七脸上的怒意更是未曾褪去半分,而是一脸冷笑的走上前,眼中闪烁着寒意。 仗着背后九卿之一的爷爷,以及家中多为身居朝廷要职的叔伯们,唐七在这种世俗之地向来是在横行无忌,虽然不至于到处惹是生非大,但是也从来没人敢惹他,今天被人叫‘杂碎’还是第一次。 唐七走到那群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的世家公子面前,嘴角扬起,哼笑出声,紧接着大手探出,一把将刘析的衣领子抓住,嘿嘿冷笑道:“刘公子,你刚才骂了我一句,我抽你一百个耳光不过分吧。” “一百......不,不过分......不过分” 刘析咧嘴苦笑道,小腿都有些打颤,他可是听闻过这位唐公子的“名声”,还曾经有心想过要去结交拜访一番,但是奈何自己身份不够,怕是去了人家也不会正眼看自己。没想到今天两人算是认识了,奈何却是以这种方式。 见到对方这幅模样,唐七眼中闪过一丝狞厉,正欲动手,而一旁的李奕奇却脸色微微一变,在唐七的巴掌即将抽到刘析脸上时,紧紧扯住了唐七的胳膊。 “李兄,你?” 唐七诧异的看着李奕奇,却见李奕奇的视线反而落在了那个缩在门口的赵管事和小厮的身上。 “算了吧,待会和你解释,让他们走。”李奕奇松开手,神色从容,不惊不慌的说道。 唐七见到在李奕奇这番模样,眉头瞬间皱起,但是还是狠狠瞪了刘析那群世家公子一眼,怒道:“滚。” “是、是、是。”那群以刘析为首的世家公子闻言,如释重负般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过来。” 那些世家公子走后,李奕奇朝着门外勾了勾手指,那个躬身候在门外的小厮左右看了看,发现李奕奇指着的正是自己。 “哈哈,公......公子,您还有啥吩咐?”小厮神色有些紧张,他现在知道了这间雅阁中的两位客人无疑是属于上京城中最有影响的那一拨世家子弟,不然不会连从三品高官的儿子见到二人都落荒而逃。 “谁让你这么做的?”李奕奇目光冰冷,像是要看透人心一般,直勾勾的凝视着小厮,声音更是带着一丝寒意。 “这位公子......我......我。” 小厮脸色大变,在李奕奇颇具压迫感的目光下,险些吓得要尿了裤子。 “公子,小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啊?” 闻言,李奕奇神色平静,冷漠的看了小厮一会后,淡淡道:“告诉你家主子,想见我们,就自己出来吧,不必用这种手段,惹人发笑。” 说完,在唐七诧异不解的目光下,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哎呀,公子你这是......”小厮满脸苦笑,躬着身子小腿打颤,就差跪下了。 而李奕奇则像是没听到似的,将视线投向了大堂中,那里,表演似乎已经要开始了。 唐七扰了扰脑袋,狐疑的看了一眼这个小厮,也慢悠悠的坐了回去。 门外,大气都不敢喘的赵管事连连挥手让那个小厮出来。 “小黄,你他娘的怎么办的事?再惹怒几位公子,我扒了你的皮,滚蛋,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找其他人伺候,滚!”赵管事目露愤恨之色,连连扇了小厮十几个耳光,怒斥了一番,转身离去。 “是是是,赵管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小厮苦笑着连连点头。 很快,望着赵管事离去的背影,原本一副机灵世俗样的小厮抬起头,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道极为诡异的光芒。 第9章:楼兰公主! 第九章:楼兰公主! “李兄,你就不打算和兄弟我解释解释?”雅阁内,唐七皱眉看着李奕奇,不知道对方刚才演的是哪一出。 李奕奇脸色平静,如古井无波,淡淡说道:“你,或者我,被人算计了。” 唐七脸色微变,直起身子,不由得惊呼出声:“什么,谁?” “我也不是很确定。” 李奕奇笑着摇摇头,眉头微蹙,说道:“只是感觉有一种违和感。” “违和感?”唐七愣了愣,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不对劲。” 李奕奇解释道,接着说道:“那个小厮看样子也不是新来的,一个从三品侍郎家的公子提前定好的雅间,这种事情,你觉得他们这类人会忘记吗?既然没忘记,为什么还要特意带我们来?” 说罢,李奕奇绕有深意的看了唐七一眼。 “你是说......” 唐七的脸色变得冷厉的下来,但是很快眼中又浮现出一丝疑惑:“可是,是谁让他这样做的,有什么目的?” “不清楚。”李奕奇淡淡的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就知道?”唐七奇怪的问道。 “就算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背后算计我们,试探一下也不亏吧。”李奕奇微微一笑,一抹幽光从眼中一闪而过。 “服了你了。”唐七无奈的摇摇头,很快脸色一变,沉声问道:“那你说那个姓刘的会不会也是他们一伙的?” “应该不会,刘析最多就是一把刀而已,而且,做了别人的刀砍在了石头上,他估计不知道是谁握住了自己。”李奕奇回到道。 “哼,你要不拦住我,我今天非得抽他一百个耳光。”提到那位刘公子,唐七就感觉心中有火。 闻言,李奕奇双眸陡然间变得锋锐了起来,凝视着唐七,幽幽说到:“我要不拦着你,你那一巴掌下去,一顿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我夏朝以礼法治国,儒家直言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你平时可能已经不把那些普通的公子哥们放在眼里了,但是若是他们一纸诉状告到京兆府中,说你嚣张跋扈、横行无忌、欺压良善、肆意行凶,人证物证具在,你说你该怎么办?” 说完,李奕奇就将视线又投回了舞台之上,那里,此刻已经有人在表演了,那是十几位身着青色衣衫的舞姬,在琵琶和琴箫合奏的乐声中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动人,但是却依旧不是没有看到那位异国公主的身影。 “看样子,那位公主怕是要压轴出场了。”李奕奇心中暗道。 “不可能,他没那个胆子。” 一旁,唐七连连摇头说道,他口中的‘他’,正是那位差点尿裤子的刘析。 “对,平常或许没有,但是现在不一定。”李奕奇淡然说道。 “什么意思,我说李兄啊,你就别卖关子了。”唐七苦笑着,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却又不说明,这让他心中极为难受。 “唉——” 闻言,李奕奇转过头来,长叹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香茶,缓缓道:“曾今我也和你一样,对那些事情一窍不懂,更是不愿意去理解,但是......算了,你只要记住我一句话,现在的上京城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至于一些原因,你可以去问问你家老爷子。” “说实话,我很好奇,你们爷两天天在一起,怎么从来都没交过心似的?”李奕奇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却被隐藏的很好 唐七神情一滞,低着头,幽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爷子有多嫌弃我......” 说罢,他独自给自己倒了杯闷酒。 “唐七,如果你真的以后只想纨绔一生一世,那么久当做我接下来的这番话都没说过。” 李奕奇脸色微正,凝视着对方,郑重说道:“好好和你家老爷子谈一次,谈谈你的理想,你的报复,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梦想做少府令史的,不是吗?” “噗——” 正在喝闷酒的唐七差点一口老酒喷了出来,脸上一阵尴尬,苦笑道:“兄弟啊,你别拿我取笑了,少府令史、治粟内史这种九卿级别的官职是我能做的上的?” 唐七额头也流出了汗,心脏跳动加速,李奕奇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像是说到他心窝子去了,可是脸上却是一副苦笑的表情。 少府令史,九卿之一,掌管国库的三个职位之一,和治粟内史征收管理粮税、户部尚书掌管商税不同,少府令史是专门负责处理国库钱财的挪用,包括军中的军饷、粮饷,各级官员的俸禄分发,以及每一笔从国库中挪出去的钱,第一笔都要经过少府令史的手。而且制定一些经济方面的国政,少府令史有着极大的发言权。 “我说了,你如果想纨绔一辈子,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李奕奇摇头笑了笑,抿了抿茶水,便不再开口。 一旁,唐七低着头,双拳攥紧,眼中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芒。 “唉——就算你说的没错,我以前是曾今想过。可是,现在我家老爷子有多嫌弃我,你可不知道,你就看看他给我找的那几个下人,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老妈子,声音比狗熊还厚重。我可真羡慕你,身边尽是漂亮的小丫鬟......”唐七目光幽幽的看着李奕奇,连连苦笑。 “洁身自好吧,少去点那种烟花之地,唐老爷子也就对你放心了,对了今年年末你也束髻了吗,该收收心了。”李奕奇笑了笑,接着道:“如果你觉得和你爷爷无法沟通,不如就用今天这个事做引子。” “什么引子?”唐七眼睛一亮,凝声问道。 “那个小厮,背后可能牵扯到某些大人物......”李奕奇说着,侧过身子在唐七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唐七身躯猛然一震,一抹骇然之色浮现在胖乎乎的脸上。 “具体的情况去问问你家老爷子吧,他是两朝元老,什么风声怕是都已经察觉到了。”李奕奇神色淡然,悠悠说道。 两人交谈之间,楼下大堂内已经是人山人海,突然,大堂内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一些,紧接着,十五六个身着白色衣裙的舞姬迈着细碎的步子从两侧走了上来。 这些舞姬不仅各个有着极美之容颜,而且身上的轻纱更是薄如蝉翼,白色裙子胸前大开襟,露出一条深邃的沟壑,使得轻纱下的一些本应该被遮盖的部位若隐若现。即便如此,她们的表情却极为自然,显然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 这十几位舞姬一上台,场面顿时就寂静下来了,许多青年公子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被这些舞姬吸引而去,楼上雅阁中的李奕奇和唐七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都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面对此番旖旎的景象本应该面红耳赤才对,奈何李奕奇两世为人,心智早已不在同龄人之列,唐七更是风月之地的常客,此刻眼中只有兴奋,哪来的羞涩。 “唐七,这便是你说的......和别的青楼不一样?有何不一样?我真的没看出来。”李奕奇不由得摇头笑道。 “李兄,我真不骗你,这些舞姬虽然卖艺于这幻乐府,但却绝非娼妓。”唐七一脸正色的说道:“即便你能为其赎身,若是她不心仪于你,你也绝对带不走她,连幻乐府背后的主人都曾今说过,若是有一位舞姬心甘情愿的跟你走,那么赎身的银两甚至都可以不要。” “还有这种事!” 李奕奇有些诧异,按照唐七之前的描述,这幻乐府中的舞姬不比其他青楼乐府,寻常人家连走进来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进来消费了。而要为一位舞姬赎身,那么更是不下万金,这幻乐府背后的主人当真如此大方,分文不取。摆明了只是要上京城中的这些风流公子们展现自己的魅力啊。 “当然。”唐七重重点头。 “那你可知这幻乐府背后的主人是谁,我倒是有些兴趣。”李奕奇微微一笑。 唐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嗤笑道:“李兄,不瞒你说,这幻乐府来上京城不到几年时间,达官显贵来了一批又一批,但是从来没人见过这幻乐府背后的主人,对他好奇的可真不止你一个。” 闻言,李奕奇默默的摸了摸鼻尖,尴尬的笑了笑。 “轰!” 突然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声,李奕奇连忙抬头望去。 只见,那白色的舞台上,不知何时绽放了一朵红色的莲花,那不是莲花,而是一个身着翩翩红裙的少女,少女长发如雪,闪烁着银色光华,柔顺的披洒在肩头,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冰蓝色如秋水般的眸子,虽和夏国人不同,但依旧美到惊艳。 少女的一双手臂裸露在外面,玉骨冰肌,皮肤莹白,如羊脂玉雕琢而成,身上的红裙也只到腰下几分,露出一双浑圆饱满、柔嫩修长的美腿。少女和其他舞姬不同,此刻正**着双足踩在舞台之上,一双芊芊细足的玉指上也用红色的染料点缀成了红色,如十朵晶莹剔透的桃花,让人的眼睛无法移开。 突然间,少女眼眸隐隐有着银光,莫名的朝着楼上的雅阁瞥了一眼。 不偏不倚,李奕奇正好在某一瞬间和她对视上了。 “这就是那位楼兰国的公主?”李奕奇心中一惊,不由得转头看向唐七,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甚至有些被吓了一跳。 此刻,唐七整个个人都和失了魂一样,胖胖的身子一动不动,宛如凝固成了一座雕塑,而那双贼贼的眼睛此刻流露出的并非下流或者淫亵的目光,而是带着一种、神圣、憧憬的光芒,像是看见了某种希望一样,甚至有些肃穆。 “唐兄,唐兄,唐七!啪!” 李奕奇连连喝了几声,都没把唐七从无线的幻想中拉了回来,一狠心,一咬牙,轻轻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啊——”唐七蓦然惊醒,眼中带着茫然。 李奕奇瞪着他,眉头微蹙:“你中邪了?” “放屁,你才中邪了,刚刚,刚刚公主和我对视了一眼。”唐七喃喃说道,语气似乎有点不自信。 李奕奇眉头皱的更深了,又把目光投向了舞台上,此时,那位楼兰国的亡国公主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在周围十几朵白莲的伴衬下,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引得台下赏舞的青年俊杰们都纷纷窒住了呼吸。 不知为何,人在专注之时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曲很快结束,楼兰公主对着众人款款施了一礼。 “诸位,我并非是夏国之人,国家破灭,流落于此......” 楼兰公主的声音很是轻灵,雅阁间的李奕奇并非听得很清楚,但是却能发现这位亡国公主的年岁应该不是很大,而且夏语说的极为流利,甚至不必一些土生土长的夏国百姓差。 “这就是我楼兰的一间宝物,凡是能解开此物的,我便兑现我的诺言。”楼兰公主的声音很是平静,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紧接着,一个仆役便托着一个黑色和盒子走了上来,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那件楼兰国的遗宝。 “大家可以随意尝试。” 楼兰公主话音一落,现场就沸腾了起来,人声“哗”的一下暴发了。 “我先来,我先来试一下,公主,我们约定了好,若是我解开此宝,你当真跟我走。”一位青年‘蹭’的站起来,眼睛光芒大亮,目光流落在公主身上,其中闪烁的着什么东西,是个男人都明白。 “不,我先来!” “我先来!” “我先来!” “......” 雅阁上,唐七脸色焦急,惊呼道:“该死,早知道就坐楼下大堂去了。” 李奕奇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若是楼下那些人真能解开,昨日,前日便应该已经有人解开了。” 说罢,他又将视线投向了下方,那里,楼兰国的那件遗宝被仆役挡住了视线,让他没办法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但是他却一点也不着急,着急的只有一旁的唐七。 “不行,不得下去,不能让人捷足先登!” 唐七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就听到楼下接着传出楼兰公主的声音: “由于在座的公子们人数众多,而宝物仅有一样,同时也防止宝物遭到破坏,为此,我想请公子们先尝试着解开这些。” 说着,一个个人影从两侧的过道接连中走了出来,人人手中都握着一个黑盒,盒中装着一个物体,被送到了在场的百余位青年公子的手中。 “公主殿下,此物似乎和我昨天见到的不一样啊。”一个青年站起身,脸上带着疑惑,举着手中的那样东西,看向楼兰公主。 “此物在我楼兰算是一种玩具,若是无法解开此物,也无必然法解开那样宝物。”楼兰公主的声音依旧平静而缓和。 闻言,那名青年皱眉坐了下来,开始苦思冥想。 “唐七,你知道那样宝物是什么吗?”雅阁上,李奕奇不由得问道。 “说不清,就是一个能转动的盒子。” 唐七想了想,还是没能形容出来,不过很快,便有一个小厮满脸堆笑的进来,将那和楼下些人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的物件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了两人的桌上,然后躬身弯腰退了出去。 “对,就这个......嘶,不对,我昨天看到的,好像要大一些,对,大一些。”唐七重重的点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李奕奇脸上那惊讶万分的神色。 “这是个什么玩意?”唐七拿起那样东西,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开始摆弄起来。 第10章:古千阳! 第十章:古千阳! “我,我完成了!” 突然间,场下爆发出一声惊呼,一位穿戴富贵的世家公子脸色涨红,猛然站起身来,看向楼兰公主。 “公主,你看!” 那位公子脸色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的身旁,一些青年公子则是呆若木鸡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嫉妒的光芒。 “哇,这家伙能娶到一国公主?” “还有一国的财富!” “这人是谁?” “不认识!” 听到周围人群的交头接耳之声,那位青年公子仿佛走上了人生巅峰一样,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看向楼兰公主的光芒更是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迎娶一国公主,虽然是亡国公主,但也是一种天大的荣耀,而且这位公主的美貌即便是遮住了下半张脸,也依旧美的让人心醉。 面对这样一张倾世容颜,谁人不想一亲芳泽。 很可惜,幻想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打破。 很快,楼兰公主那轻灵、清冷,不带人间烟火气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这位公子,你只是完成了一个面,这个玩具有着六个面,也就是说你仅仅只完成了六分之一。” “什么?” 闻言,那位公子身子一震,连忙开始检查起来,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还真发现,那个带有六面图案的方形木块,确实是仅仅之被自己完成了一个面。 “切,吓死我了。” “就是——” “哇,我也完成了一个面!” “我也是!” 周围人群中有响起一震呼声,更多的人和这个青年公子一样,将六分之一还原。 “公主,你等等,我很快就能完成!” 青年公子满脸急汗,咧着嘴,手中快速的摆弄着那样玩具:“咦,怎么不对,不对啊!”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每每他将一个面还原,总有五个面是不完整的,而当他想将下一个面还原的时候,之前那个已经处理好的面又被他打破了。 “唉!怎么回事!” “这是个什么玩意!” “公主,你这......” 不一会儿,场下那些人都纷纷发现了问题,疑惑的抬头望向楼兰公主,只见楼兰公主身着一身红裙站在舞台上,整个人气质冷若冰霜,空灵无比,真的犹如那不食烟火的仙子一般。 “还是没人能做到吗......”她薄唇轻启,眼眸中隐隐泛着银光,喃喃自语。 楼上雅间,唐七也是满头大汗,他原本并不在乎楼兰公主,只是想要那些被楼兰国埋在西域的宝藏,但是眼下—— “什么狗屁宝藏,我要公主!”唐七心中有个无限渴望的声音在咆哮,在呐喊! 而一旁的李奕奇,早已被唐七手中的那样玩具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 这个世界...... 也有...... “魔方?!”一道惊讶道极点的声音极为突兀的从李奕奇口中蹦了出来,他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嗯?李兄,你说什么?”唐七一边摆弄着那个玩具,一边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唉——哈哈哈哈。” 李奕奇摇了摇头,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上一世真的白活了,世界如此之大,他尽然没想过去看一看。 “等李家这次危机结束后,我便离开上京城,游遍中原九州大地,天地山川、一草一木,神州天下的景色,哪里美我就去看哪里,尤其是西域!”李奕奇心中暗叹息道。 可惜,这些都必须先解决一年多后的那场危机。 “哎呀,不行,这是个什么玩意!”唐七累的一头是汗,苦笑几声,似乎已经是放弃了。 “李兄。” 唐七看向李奕奇,将玩具递给他,苦笑道:“你来试试。” 接过玩具,李奕奇脸上淡淡然的表情瞬间消失了,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星辰般深邃的光芒,神情极为专注。 “我记得是,上左下左右......”他眼中闪过一缕回忆的光芒,轻轻的自语声从他口中吐出。 楼下大堂内,此刻虽然是人头攒动,但是却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木头摩擦时发出的‘嚓嚓’声。大家都在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玩具,心跳的很快,生怕有人抢先自己一步。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青色劲装的青年脸色一狞,手上的玩具竟然被他一把捏成了一堆碎木。 这青年长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只是这一刻,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头微皱,望向楼兰公主,毫不客气的问道:“公主,这东西你确定能解开?” 那位青年的声音很是深沉,引得在场一些人不由得抬头相望。 “那么公主,请问你自己能否解开?”他接着问道,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冷笑、挑衅之意。 然而,楼兰公主那冰蓝色的眼眸中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青年脸色一沉,颇有些质问的意思,冷声道:“公主你拿出一样谁都完成不了的东西给大家,这岂不是在戏弄我等!” 说着,他身上流露出一股无形的气息,头顶甚至隐隐出现一个气流漩涡。 “气海?这人竟然是气海境的武者!”一旁的一位公子哥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他是古千阳,禁军大将军的儿子!” 一些世家公子看到那个青年头顶的漩涡,顿时联想到了上京城里王侯公子中一个极为出列拔萃的人物。 大夏皇朝皇权至上,兵、儒两家分理而治,但是,不管是大夏皇朝还是中原大地的前几个皇朝,皇权都少不了一样东西的保护,那就是武道。 光是在上京城的世家弟子中,就有着数量庞大的武道修炼者,而武道一途的第一境分为四大境界,分别为——元气境、气海境、罡气境、罡元境。 每一境界都有九重,在上京城的青年世家公子中如此年轻便能够突破元气境,凝聚气海的世家弟子,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再结合这青年浓眉大眼,气宇不凡的样貌,不少人立马就联想到了。 古千阳,六岁骑射,十岁踏入元气境,十六岁束发之年便突破到了气海境界,曾在禁军中磨炼两年,后调入安北都护府参与对北狄蛮夷的战争,军功赫赫,后被调回上京城,担任禁军少尉一职,是二十万龙骑禁军中最年轻的少尉,年仅二十岁。 “他不是应该在禁军中吗,怎么出来了?!” “蠢,人家不要休沐的吗......” 一旁的窃窃私语声并未影响到古千阳,他此刻正直勾勾的凝视着舞台上的楼兰公主,眼神颇为冷厉。 “这位公子,我没有欺骗你。”楼兰公主的声音依旧很是平静,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哼!” 古千阳冷笑一声,将手中那堆玩具的木头碎片如同垃圾一样甩到楼兰公主的脚下,指着对方大笑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若是无人能解开,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说罢,他身子一晃,又金刀大马的坐回了远处,只是这回,他眼中寒光闪烁,身上那股刚猛、杀伐决断的军伍气息尽露无遗。 “得意什么?”见到心中的女神被古千阳如此无礼的对待,一道小声的嘟囔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古千阳眉头竖起,一双眼睛凶光闪动,扫了一圈周围,但凡被他目光扫到的世家公子,全都嗫嗫缩缩,不敢和他的目光相对。 “算了,别和他计较,这里没人能压得住他。” “就是,等我们解开这个玩具,看他怎么说。” 一些贵族世家的公子心中愤愤难平,知道自己冲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只能沉下心来,解决手中的玩具。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大堂中还是没有人能够拼出六面将之完成。 原本在闭目养神中的古千阳睁开双眼,双眸开阖间迸射出一道冷光,望向楼兰公主,冷笑道:“公主,我说你就是在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如此戏弄我们,哪怕你曾是一国公主,也说不过去吧。” “唉——”一声悠长宁静的长叹从楼兰公主的玉润的红唇中发出。 她看向古千阳,幽幽问道:“那这位公子,不知你想要的什么?” 古千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大笑道:“哈哈,痛快,你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娃,我动手揍你那是在欺负你,听闻你们楼兰国曾有一门‘纳气术’,我要那门功法!” 闻言,众多人心中都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这个古千阳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没智商的蠢货莽夫,如此国色天香楚楚动人的美人在前,他尽然先谈论了‘揍不揍你’的问题,然后是索要的赔偿,竟然也是和武道有关的。 “抱歉,这位公子,我并不懂武道修炼,抱歉了。而且,我楼兰的那样宝物,是可以被有缘人解开的。”楼兰公主似叹息了一声,目光如秋水,语气平缓的说道。 古千阳眉头一皱,他身在禁军之中,早就听说了这位公主的许多传闻,甚至还远远见过一面,但是对方不懂武道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啥东西都捞不到啊!”古千阳心中犯难了。 “公主,我也觉得你似乎是在戏弄我们啊,这东西怎么能解开?”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从斜插里传来。 众人目光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举止有些轻浮的青年正在看着楼兰公主,言语间带着轻佻,笑道:“放心,本公子不要什么功法,也不要宝藏,只要公主你把面纱摘下来就行了。” 说着,青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淫亵的光芒,目光在楼兰公主那诱人的娇躯上来回扫动着,冰肌玉骨的素体裹在一件烈焰般的红裙中,使得楼兰公主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娇艳动人。 “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本少真的想要,还不是手到擒来。” 青年心中冷笑,一个想法从脑中飞快的闪过,他心中一动,很快便收敛了放肆的眼神,低下头,眼中闪烁的却是更加淫邪、下流的目光。 “对啊,公主,摘下来吧。” “就是,公主,跳舞也没必要戴着面纱吧。” 有第一个人带头就必然会有起哄者,一些不怀好意的青年对视一眼,纷纷明悟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隐晦的龌龊。 对此,楼兰公主却依旧很是平静,不悲不喜,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妈的,给脸不要脸,你还当你是个公主?国家都没了,你就是我们夏国人的奴才,贱婢,懂吗!”见到对方不为所动,那个举止轻佻的青年眉头深皱,脸色一狞,竟然感觉自己受到侮辱般破口大骂起来。 “......” 闻言,场中一阵轰动,不少人脸上都浮现了一抹坏笑,皆嘿嘿笑出了声。 谁都知道幻乐府里的舞姬美艳无双,可惜各个只能看不能摸,即便如此,占点其他便宜也好啊,这便是很多人心中难以启齿的想法,还好,有人帮他们说出来了。 可是,就在众人准备看好戏之时,一声清脆的巨响却惊醒了众人。 众人都没怎么看清,之时隐约见到眼前闪过一道青色的虚影,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影倒飞了出去,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一脸愕然的望着那飞出去的人,正是之前那调戏并且辱骂楼兰公主的青年,他此时四肢瘫软的倒在地上,一边脸颊高高肿起,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这青年似乎被人一巴掌抽昏了,吐出来两颗带着血丝的门牙后便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呵,垃圾一个。”出手之人居高临下,俯视着那青年,说话毫不客气。 而看清这出手之人后,众人身子皆是一震,目光有些骇然。 古千阳看着如死狗般被自己一巴掌抽飞的青年,脸上尽是冷酷,他转过身,目光化作一把刀刃,对着周围的青年公子哥们脸上扫过,冷笑道:“即便她不是公主,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子,容不得你们这帮垃圾货色欺负。” “别的日子不管,今日老子休沐,难得轻松一下,谁要是做出让老子不开心的事,待会就准备好给我爬着出去,哼!”古千阳大大咧咧的坐回了远处,最后一声冷哼,威胁之意十足。 闻言,众人都收敛了落在楼兰公主身上那轻薄的目光,心中恶狠狠的臭骂了古千阳一顿,妈的,唱白脸的是你,唱红脸的也是你,你让我们这一下子怎么反应的过来! 有几个和那被打飞出去的青年关系较好的公子哥连忙起身去查看同伴情况,不查不要紧,一查几人都倒吸口冷气。这古千阳一巴掌竟然把那青年的一嘴牙齿都给打碎了,那得多大力气啊? 这几人看向古千阳的目光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忌惮,一人面色一怒,上前一步,喝道:“姓古的你太过分了。” “过分,怎么,你也想和他一样?”古千阳目光阴沉的望着说话之人。 那人脸色骤变,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往后缩了几步。 “哼!孬种,欺软怕硬,揍你都会脏了我的手。”?古千阳冷笑两声,再也没看那个人。 丝毫不介意周围投来的或敌意、或畏惧、或仰慕、或仇视的目光,古千阳抬眼望着公主,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无奈:“公主,这个玩具如果真的没法解开,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吧。” “要不,你教我们怎么解也行啊。” 第11章:唐七! 第十一章:唐七! “要不,你教我们怎么解也行啊!” 听着古千阳近乎无奈的声音,楼兰公主却只是缓缓闭上了她那对冰蓝色的银眸,见状,古千阳眉头竖起,却不再开口。 “诶,我说,古千阳那家伙为什么如此护着这位楼兰公主?” “这还用说,当然和在场的许多人是同样的心思了......” 两位世家公子哥远远的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同时很是隐晦的朝着古千阳投去鄙夷的目光。 “这家伙,明明心怀不轨还非要装着正人君子的模样,鄙视......” 在场不少人心中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可是古千阳虽然察觉到了那些若有若无的胆怯目光,却只是轻哼一声。却依旧金刀大马的坐在椅子上,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面不改色,嘴角还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诸位公子,既然无人能拼成这个玩具,那么,今日便到此结束了。”楼兰公主空灵的声音中透入出一丝无奈和失落,缓缓看向众人,微微鞠躬致意。 在场的百余位世家公子眉头纷纷皱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他们有的是第一次来,有的已经在昨日、前日便来过来,然而到今天,这上京城中竟然还是没有一位符合楼兰公主要求的世家弟子出现吗? 很多人都知道,上京城中的一些地下赌盘已经开启了盘口,押注一些上京城中有名气的王公世子,他们中也已经有人坐在了这里。王侯子弟哪一个不是自视甚高之辈,若是有人轻松做到了自己苦思冥想而做不到的事,那才是‘啪啪啪’的打脸。 “公主殿下,此物借我把玩两日如何。”一位长相颇为风流的白衣公子,手执一把花鹊纸扇,傲然而立,起身对着楼兰公主微微施礼,脸上带着很是文雅的笑容。 他手中那把折扇一开一合,虽然是秋末将要入冬的时候,外面的天气已经转寒,但是他手中那把纸扇却还是在轻轻摇晃着,摆足了俗世中那些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模样。 “可以。”楼兰公主扫了一眼那白衣公子手中的东西,正是那样模型玩具。 “呵呵,多谢公主。”那位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回去之后,我便找那些上京城中有名的工匠大师把这个东西研究透,不管公主口中那样宝物是什么,下次来这幻乐府,能解开宝物之人必是我。”那位白衣公子心中暗自想到。 在场中人见到这一幕,不少机灵之人也纷纷做出了和那位白衣公子一样的请求。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自己做不到,那么只能寻得那些术业有专攻之人来做了。 “大不了多花一些钱财便是,然而若能得到这位楼兰公主的芳心,多少钱都值!”许多人瞳孔中光芒闪动,显然都想到一块去了。 “哼。” 一旁,古千阳轻轻的‘哼’了一声,似有些不屑,他手中的那个玩具已经碎成了一堆木头,他能够猜想道那些世家公子中的想法。 必很多人心中都在想着今日回去便请来京师中那些有名的工匠将其分解而开,一探其中的奥秘,然后下一次在来这里吧。 “无趣。”古千阳摇了摇头,神色傲然,起身准备离去。 舞台上,楼兰公主在答应了众人的要求后,也准备从舞台中退下。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急促而兴奋的声音从二楼的雅阁中传出。 “公主殿下,等等,等等!”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球般人影急匆匆的从楼梯上跑下来,他脸上带着无论如何都难以掩盖的喜悦、激动之情。 “呵呵,又是个白痴。” “就是,人家是要拼成六个面。” 有人听到耳边传来了惊呼声,头也不回,只是讥讽的笑了两句,注意力依旧在放在了手中的那个玩具之上。 “公主,我、我......我把这个东西的六面拼成功了!”那人抹了把额头激动的汗珠,高声惊呼道。 轰—— 听到这句话,场中一整轰动,所有人的目光都‘噌’的一下,齐刷刷的望向了说话之人,以及他手中高高举起的那样六面形状的玩具。 “不会吧?!” 一位青年公子猛然站起身来,惊呼道:“此人是谁?” “唐七。”有认识唐七的世家公子脸色一变,身子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古千阳此时也猛然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看向了唐七手中你那样六面图面均被还原的方块,神色颇有些惊讶。 “公主,你看!” 唐七看都没看其他人,直接跑到了舞台下方,高高举起手中的那样玩具,眼中闪烁着精光,肥胖的身躯忍不住颤抖着。 “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楼兰公主看着那样被还原的玩具,神色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如秋水般的银眸看向了唐七,目光宁静无比。 “......唐......七,在下......唐七。” 在楼兰公主的注视下,唐七咽了口唾沫,激动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楼兰公主那诱人的娇躯,脸上露出极为兴奋的笑容。 “唐公子果然聪颖,此玩具确实已经被唐公子还原。” 楼兰公主微微一笑,仔细检查了一下手中那个被唐七拼成的玩具,上面没有被强力拆开的痕迹,也就是说确实是被人手动还原的。 “那......那......公主你......” 唐七忍不住咽着唾沫,脸上一片通红,激动的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公主......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 “什么?” “不可能!” “这人谁呀,把他赶出去!” 不少人在一旁义愤填膺的叫着,许多人已经站起了,不少人还撸起了袖子,脸上一阵愤然。在场所有人中,论样貌而言,唐七估计只能排倒数,被这么一个家伙超越,谁能接受? 唐七四下环顾了周围一眼,脸色极为不悦,若不是雅阁中李奕奇和他说的那番话,他怕是现在就已经和这群人干一架了。 一些认识唐七的世家公子此刻却是闭口不言,虽然他们心中也是不甘,但是想到唐七的身份,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九卿之后,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 “我想问,此物乃是公子一人解开的?”楼兰公主语气很是平淡,宁静的银眸看向唐七,似有一些期待。 “这......这是自然。” 唐七脸色微变,眼珠子转动两圈,挺胸抬头,一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模样,大笑道:“公主放心,我唐家虽然不是王侯世家,但依旧是皇朝中的顶尖门阀,我也是家中嫡系子弟,嫁于我,必然不会辱没公主的身份。” 说着,唐七身上也流露出一股那位白衣公子般的风流气度,只是这模样,依旧不敢恭维。 “......” 听到唐七的话,在场中不少青年公子眼眶欲裂,咬牙切齿,但是却也都猜到了唐七的身份,心中哑火,敢怒不敢言。 大夏姓唐的顶尖门阀,只有那位当朝九卿,唐老爷子的家族...... “公子误会了。” 楼兰公主眼中倒是没有什么波动,依旧平静的很,只是掩嘴轻笑了两声,恣态说不出的迷人,轻声道:“唐公子拼成了这样玩具,只是说明有能力解开我楼兰的宝物,若能解开那件宝物,我才会随公子离开。” 说罢,她转身取出那样楼兰国的宝物,双手捧起,放在唐七眼前。 “这......” 唐七直勾勾的盯着那看上去复杂许多倍的宝物,咧着嘴,脸色尴尬又难看。 在场中一些人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刚才真是情绪激动,忘记了这件事。 楼兰公主只说过那个拼成玩具的六个面,是解开宝物的前提,想要带走公主,还是必须解开那样楼兰国的宝物才行。不过看到那样宝物,不少人脸色也是凝重了许多,明摆着看上去,那宝物的复杂程度都比手中的着木头玩具难上许多。 “公主,那啥,我......” 唐七看着眼前的楼兰国宝物,脸色远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刚才那份自信满满的气度此刻也荡然无存,甚至连伸手接过那样的宝物的勇气都没有。 “公主,我能私下回雅阁解开此宝吗?”唐七尴尬无比,讪讪一笑,低声问道。 “......”在场中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唐七什么意思。 对此,楼兰公主宁静的银眸中也流露出一丝疑惑。 “白痴。” 二楼雅阁中,一道目光此时也正注视着大堂中的一切,听到唐七的话,那道目光的主人也是咧嘴骂了一句,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人便是李奕奇,他此刻依旧安然的坐在雅座之上,一边喝着香茶,一边摇头叹息。 那样玩具,当然不是唐七解开了,而是他,只不过他刚刚拼成那样玩具便被唐七一把抢走,冲下了楼。 “刚想告诉他不要引人注意,这个白痴就直接冲了上去,这下好,下不来台了吧......”李奕奇心中腹诽,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目光却落在了楼兰公主手中的那样宝物之上。 “这是......” 李奕奇脸色古怪,若他没有看错,楼兰公主手中的那样宝物,也是一个‘魔方’,不过却是比那个三阶的玩具魔方难度高上十倍不止的四阶魔方,而且看上去还是金色的,似乎并不是木头材料做成的。 大堂中,唐七汗如雨下。 什么叫失策,这便叫做失策,他连那样玩具都解不开,岂能解开楼兰公主手中的宝物。 “公主......在下......” 唐七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袋撇过,目光下意识的朝着楼上的雅阁中看了过去。众人的视线此时也都随着他看了过去,好在李奕奇早有准备,此时雅阁中靠近窗边的雅座上已经空无一人。 “公子不必如此。” 楼兰公主此时已经明白了,微微对着唐七点头施礼,重新将宝物放回了黑匣子中。 “唉——我......” 唐七一脸沮丧,心中几乎崩溃,在大堂众人的目光下,狂奔似的跑回来楼上。 顺着唐七的背影,楼兰公主秋水般的银色眸子也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间空无一人的雅阁,眼睛眨动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楼,唐七一脸沮丧的回到雅阁中,可是他环顾四周,却发现不知何时李奕奇竟然已经离开了。他走到桌前,发现上面有用酒水或者茶水留下的一行小字。看了一眼,苦笑两声,唐七也朝着楼下再次走去,这一次他没有回到大堂,而是转身走向了幻乐府的大门。 “少爷。”李家的侍卫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李奕奇出来,纷纷迎了上去。 “嗯,辛苦你们了。”李奕奇点点头,转过身,目光望向了幻乐府中,不一会儿,那个熟悉的圆球身影便再次出现。 “李兄!” 唐七见到李奕奇,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苦笑问道:“你这就打算走?” “不然呢?” 李奕奇一脸淡然,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便是你强拉着我来。” “李兄,那样宝物你能解开吗?”唐七眼中闪烁着光芒,看向李奕奇。 “不知道。” 李奕奇摇了摇头,给了唐七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四阶魔方他在另一个世界都只玩过几次,还原的步骤早就忘记了,哪怕是那个玩具三阶魔方,他也是回忆思考了许久才拼成功。 唐七苦笑着哀求道:“李兄,你再帮帮兄弟如何?” 李奕奇理都没理他,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唐七,回去记得找唐老爷子好好聊一聊。” 说罢,李奕奇转身踏上了马车之中,唐七满脸苦笑,刚欲开口,便感到身旁袭来一阵狂风。 “希聿聿!” 突然间,烈马长嘶,李奕奇乘坐的马车旁边出现了一匹一人高大的如龙骏马,其上,一个浓眉大眼、器宇轩昂的青年人此刻正在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李奕奇。 第12章:天府学宫! 第十二章:天府学宫! 幻乐府中,那个给李奕奇带路的小厮被赵管事扇了十几个耳光之后,并没有转身回到后厨,而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一间类似密室般的隐蔽房间。 “主人,小的失败了” 小厮单膝跪地,低着头,声音颤抖,不敢直视前方那个坐在檀木桌旁的身影。 “噢,为何?” 那个身影的声音很是厚重、雄浑、沙哑,听上去是个魁梧有力的壮汉。 “......” 小厮低着头,心中极为紧张,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回答可能后果更加严重,一咬牙,双膝跪地,磕头道:“小的也不知为何,他似乎看出了主人的意思,还让我给主人带话。” “什么话?” “他说,若是主人想要见他,就自己出面,不必以这种手段,惹人......惹人发笑。”小厮说完,匐跪在地上,身躯瑟瑟发抖。 “呵呵,有意思。” 那个身影笑了两声,微不可察的摸了一下戴在自己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沉默片刻,似在思考,半响后,他淡淡挥手:“没你事了,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小厮回应道,心中松了口气。刚欲离开,却不料背后那个身影大袖一挥,一道血光便从这个小厮的脖颈处飞溅而出。 “收拾干净。” 话音一落,门外立马有两个人影恭敬的走了进来,一声不吭,开始处理这满屋子的血腥味。 ...... “小子,你是谁?” 马背上那个青衫年轻人一脸好奇的看着李奕奇,神色傲然,目光如电,视线落在人的身上颇有些压力。 李奕奇回头看了一眼对方,心中微微震动了一下:“古千阳!” 在幻乐府中,李奕奇便注意到了古千阳,上一世他虽然只修文道,却也听说过这位上京城中极负盛名的世家公子的大名,只是无缘一见。 之前唐七也曾悄悄和他介绍过,若是把上京城中的所有王公贵族的世家弟子做个排名,这古千阳怕是能够排进前二十。 上京城乃是大夏皇城,人口八百万,号称名门三千、世家上万、能够被排入年轻一辈前二十的世家弟子,皆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李家,李奕奇。” 尽管感受到了古千阳身上那股散溢而出的武道压力,李奕奇依旧神色淡然,不管怎么说,在大夏,除了皇室,李家还从没向任何人低过头。 古千阳脸色微变,似有些震动:“李家......九公之孙?” 说罢,他身上那股气海境的武道威压瞬间消散,看向李奕奇的目光有了一丝郑重,抱拳道:“在下古千阳。” “我知道,禁军大将军古元之子,久仰了。”李奕奇微微一笑,一边抱拳还礼,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那股无形的气场,李奕奇微微心惊讶:“这古千阳身上好强烈的权势意味,不愧是从龙骑禁军中出来的,和沙场戍边的普通将领就是不一样,怪不得京城中,很多世家子弟都不敢轻易招惹此人。” 他见过不少安南都护军中的将领,那些人身上血腥、杀伐之气更甚。然而权势、威严之意却远没有龙骑禁军的将领那么强,毕竟龙骑禁军守卫的乃是大夏皇宫以及九五之尊的天子。 当然,就在李奕奇打量古千阳的同时,古千阳也在观察着马车中那个瘦弱的少年。 “都听闻九公一脉只剩下一位孙子,平日里足不出府,便是他吗?”古千阳心神一动,一道光芒从眼中掠过。 他能感受到李奕奇身上一丝一毫武道的气息都没有,就和一个普通人一样,不由心中暗道:“看来前几日朝中那场风暴便是他引出来的,果然和传言一样,不懂武道......” 这般想着,古千阳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似透露出一丝遗憾、惋惜之意。 “古兄,不知你找我有何贵干?”李奕奇微笑道,想知道对方的来意。 “哈哈,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能带走那位楼兰公主的究竟是谁。”古千阳嘴角勾起一个狂傲的笑意。 “古兄误会了,那位楼兰公主我可带不走。”李奕奇摇头苦笑。 “哼,敢作敢当,你别告诉我在二楼摆弄那个玩具的人不是你而是他。”古千阳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抬着马鞭指了指一旁的唐七。 李奕奇心中叹了一声,既然还是被人看见了,那干脆就大大方方承认了:“古兄好眼力......” “果真是你,既然如此我很好奇,为何你不上去试一试,看看能否解开楼兰国的那件宝物?”古千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惑,问道:“难道你不想娶得那位天人之姿的公主?” “说的对啊!”一旁的唐七握了握拳头,在心中呐喊。 “我没兴趣,古兄若是对那位公主有想法,不如明日再来。”李奕奇微微一笑,淡然说道。 闻言,古千阳摇头叹息两声:“不了,反正那玩意我也弄不出来。” “不过,相信老子弄不出来的东西,整个上京城也没有哪家的公子少爷能够凭自己的手段做到。” 说罢,古千阳眼中精光一闪,大笑一声,手中马鞭甩出,胯下那匹如龙骏马便四蹄翻动,带起尘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看着古千阳离去的背影,李奕奇无奈的笑了笑,低声道:“真是个狂人。” “是啊,京师中的那些王侯世子都说他这里有病。”唐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面露悻悻之色。 他虽然在上京城中也是有名的纨绔,但是面对古千阳这样的天之骄子,同样不敢惹,唐家的势力只在大夏的文职官场上,而在军中则丝毫没有影响力,尤其是禁军。 “我倒是想和此人结交一番......”李奕奇目光微动,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说着,他转头看向唐七:“唐兄,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奕奇便坐着李府的马车前往天府学宫。 三日时间已到,他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于情于理都该回去上学了。而且,他还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大夏文风鼎盛,天下仕子千万,中原九州,学宫、书院遍地。而在上京城便有四大学宫、七十二书院,其中最有名气的便是由历代三公之一太傅挂名执掌的天府学宫。天府学宫坐落在上京城西北方,距离皇宫都不算太远,可见地位显赫。大夏的王公贵族世子,甚至一些皇家弟子在年满十岁之后,基本都会被送来天府学宫读书。 天府学宫的课程主修儒家经典,实用方面有财政、治粟、水利、工造等等,出仕方面有御史、律法、明德、史鉴......一千年来,天府学宫不知道为大夏朝堂输送了多少人才。 天府学宫面积极大,学宫中的屋舍一栋挨着一栋,飞檐翘瓦,其中不乏传来郎朗读书声,让人心神向往。学宫的布局也极为雅致,雕栏玉栋,花草绿树,假山阴萌,无一不有,甚至还有一条人造的河流。 尽管不知道翻修过多少次,却总还是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历史的味道,同时,也显得极为风雅静谧,透露出一股儒雅的气息。 学宫中,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李奕奇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景象,心中颇为感慨。上一世,他便一门心思埋在了这里,除了李府,天府学宫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了,可惜...... “真是个好地方啊,只是,这一世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 李奕奇眼中光芒闪烁,心中暗叹一声,便沿着一条小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先去见见吕公吧,那件事,没他帮忙还真做不到。” 学宫深处,一处梅花林掩盖的小茅屋前。 一个看上去年逾古稀的老者手捧一卷古籍,看的聚精会神。 老者松姿鹤骨,须发皆白,眼神却极为明亮,目光矍铄,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老旧儒袍,身上流露出一股安宁,祥和的气息。 远处,一李奕奇身着一身白色儒袍,快步走来,走到茅屋前,他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便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在外面等候。 “进来吧。” 不久后,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静谥、与世无争之意。 闻言,李奕奇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学生李奕奇,拜见老师。” 走到老者身前,李奕奇以儒家师生之礼,深深鞠了一躬。 老者抬头看了李奕奇一眼,苍老的面庞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地下放着的一个蒲团,随意说道: “坐。” 李奕奇心中无奈,却还是安然的盘膝坐在了老者身旁,因为老者此时也正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 眼前这位老者名为吕公,身份有些神秘,却是李奕奇的老师。 李奕奇来学宫六年,都不知道吕公的名字,只知道学宫中那些资历颇深的先生见到吕公也都要行弟子之礼,甚至有传言说吕公和当朝太傅师出同门,两人是师兄弟。 “老师,您年纪大了,天气转寒,不烤炉火也就算了,为何还坐在地上?”李奕奇感受了一下屁股下的冰凉,不由得苦笑道。 吕公瞥了李奕奇一眼,悠悠笑道:“你冷吗,冷的话坐屋里去。” “不敢,学生请了病假三日,今日回学宫,先来和您老通禀一声。”李奕奇苦笑着摇摇头。 “好,知道了。”吕公点点头,注意力依旧放在手中的那本古籍之上。 “老师在看什么?”李奕奇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目光扫了一眼那卷古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由得有些诧异,惊讶道:“《十二策论》!” “呵呵,没错。”吕公点了点头。 “老师怎么看起了兵家的书?”李奕奇不由问道。 儒家讲究宽厚待人,对于杀伐之道,向来厌恶,他没想到吕公手中的这卷古籍,竟然是一卷兵法。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吕公叹了口气,苍老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 合上书籍,吕公抬眼看着李奕奇,目光中流露出一股看透人心般的智慧,笑道:“你有何事?” 接触到这股目光,李奕奇心中波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对方,只好恭恭敬敬道:“老师,学生想知道今年乾陵山祭祖,祭酒侍从名额是否已经满了?” “祭酒侍从......” 吕公神色淡然,目光带着深意看了李奕奇一眼。 “是。” 李奕奇低着头,神色极为恭敬。 “听文远说,太庙那边已经选定好了。”吕公淡淡的声音中不含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闻言,李奕奇的脸色微变,只不过他低着头,没有显露出来。 祭酒侍从,说白了便是祭酒的学徒。 能够担任祭酒的,都是由礼部选出的那些太庙宗祠的大儒,而祭酒侍从则相当于仪仗队一般的角色,只需要在祭祀之时老老实实手持奉礼、节杖,在那站上半天就好。 祭酒侍从的身份到不需要什么要求,只要熟读《礼章》、《太上》两篇祭祀文便可,虽然还是会经过一定的选拔,可这便是李奕奇接近皇室祖墓的唯一机会了。 听到吕公说祭酒侍从名额已满,李奕奇咬了咬牙,强行让自己脸色看上去正常一些,抬起头,恭敬道:“既如此,学生告退。” 吕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微动,笑道:“慢,今日难得有空闲,陪老师说说话。” “老师想说什么?”李奕奇不动声色的问道,神色却极为恭敬。论起他所尊敬的人,除了自己的爷爷李九杀,便是眼前这位老人了。 “说说你怎么突然间想做祭酒侍从。”吕公的声音苍老,但是却直透人心。 “......” 李奕奇脸色微白,心中有些挣扎。 半响,李奕奇猛然抬起头,神色复杂,说道:“老师,还记得学生曾经和您讲过的一个故事吗......” “故事?” 吕公想了想,淡然点点头,笑道:“你说的可是当初我收你为弟子之时,你所讲述的那个故事吗。” 李奕奇点点头,慷锵有力的吐出两个字:“正是。” “嗯,不错,老夫记得那个故事颇为生动,天马行空,有趣得很。老夫还曾想过,是否把它写成一段趣闻轶事,流传下去。” 吕公微微颔首,轻捋白须,目光闪烁一下:“老夫记得那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小女孩带着另一个世界轮回的记忆,转生到了一户百姓人家,对吗?” “是的,没想到老师现在还记得。”李奕奇轻声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复杂之意。 这个故事,正是在他刚入学宫之时,见到这位老者的拜师之礼,时间还在六年之前。 李奕奇所讲述的,是一个女孩带着前世属于异世界的记忆,穿越到了大夏皇朝投胎于一户百姓人家......然而实际上,穿越的并非是小女孩,而是一个男孩,转世之后也并非在一户普通人家,而是堂堂的大夏皇朝一品王候世家。 李奕奇记得自己当初给吕公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吕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哈哈大笑,直言这个故事有趣的很。 因为当时吕公并不知道,这个故事之所以能够被一个十岁顽童描述的如此生动,正是因为这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故事,而是切切实实发生在李奕奇本人身上的事迹。 只不过讲述的时候,把一些关键地方改了罢了。 “为何突然说起那个故事?”吕公神色平静,不动声色的问道。 李奕奇脸色微变,抬起头来,呼吸有些急促,望着自己的老师,凝声道: “老师,今天学生还想给您再讲另一个故事!” 第13章:另一个故事! 第十三章:另一个故事! “另一个故事?”吕公双眼微微眯起,笑呵呵的捋着白须,一副颇为感兴趣的模样。 “是的,另一个故事。” 李奕奇重重的点点头,郑重说道:“希望这个故事老师同样能为学生保密。” “好,说来听听。”吕公微微一笑。 李奕奇吸了口气,目光晃动一下,顿了顿,方才缓缓说道:“从前,有一只脱离蚁群的小蚂蚁,它在寻找食物的路上迷失了方向,虽然他最终找到了食物,可是当它返回蚁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家已经没了。” “这只小蚂蚁很苦恼,很茫然,失去了归宿,它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突然这时,那个毁掉它蚁巢的天敌再次出现,把这只小蚂蚁也杀了。” 李奕奇吸了口气,目光晃动一下,继续说道:“可是就在这只小蚂蚁死亡的那一刻,它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似乎只是做了个梦,而且他现在正好和那个梦的开端一样,在蚁巢中准备出发寻找食物。” “它知道,若是自己依旧沿着之前预定的路线走,终究会迷失方向,迎来自己梦中看到的那个结果。” “因此,它决定反抗,可是,蚁巢中的那些蚂蚁都不相信它所梦见的那个景象,于是这只小蚂蚁决心仅仅靠着自己的力量,拯救它的蚁巢......” 说到这里,李奕奇顿了顿,看向吕公,恭声问道:“老师,您觉得这只小蚂蚁可怜吗?” 吕公苍老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却闭口不言,只是慢慢捋着长须,微微颔首,似乎在思考。 良久,吕公缓缓点了点头,儒家最讲究的就是养气功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即便他已经猜到自己的弟子想要表达什么含义。 “李奕,你今年多大了?”突然,一道精芒从眼中掠过,吕公投给李奕奇一个问题。 李奕奇面不改色,恭声回应道:“回老师的话,学生今年正好十六。” “十六......”吕公双目微微眯起,淡然点点头,长叹一声,问道:“可是李侯爷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和爷爷无关。” 李奕奇很果断的摇摇头,他知道吕公口中的李侯爷正是自己的爷爷李九杀。 “奕奇,你这个年纪,本应该是寒窗奋苦的时候,实在是不应该牵涉到那些朝中勾心斗角的事啊......”吕公摇头叹息道,目光深邃的望着李奕奇,似有些失望。 “老师,您不信我?”李奕奇脸色发白,身躯微微颤动,他知道老师恐怕是误会什么东西了。 可是如今他也不能透露太多,不然可能会连累到这位受人尊重的长者。 “呵呵,并非不信。” 吕公摇头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儒家讲究尊天知人,天道即人道,天性即人性。尊天,便是指遵循天意,不以人力逆天,知人,便是指了解人性、人心,直面人性之源。” “夫子当年认为,人若是能够直面本心,便会溯本归源会,甚至于达到天人交感之境,此即为圣人。” “圣人?!” 李奕奇面露正色,他知道吕公口中所言的那位夫子,正是儒家先祖的孔圣。 吕公目光饶有深意的看着李奕奇,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颔首笑道:“不错,若是那只小蚂蚁真的能够在梦境中看透自己的未来,那么它的心境便已经达到天人交感之境,堪比我儒家的诸位先贤圣人。” 闻言,李奕奇面露一丝尴尬之色,老师浸淫儒学几十年,不管是学问还是修养,都远不是他能比拟的,连老师都不敢自称圣人,何况是他。 “老师的意思是我恐怕只是单纯做了个白日梦,看来,从他这里是得不到什么帮助了......实际上,若是祭酒侍从名额已满,怕是老师也无能为力吧。”李奕奇心中暗叹一声,倍感失望,但是仍旧不想放弃,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老师,学生告退了。”李奕奇目光黯然了一些,正欲起身告退。 就在这时,吕公却挥手让他坐下,好像还有话要和他说。 “李奕,记得你当年拜师于老夫之时,老夫还让你做了什么吗?”吕公看着李奕奇,面带笑意,苍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深远的目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老师......您当初让我写了‘儒’字的前三笔。”李奕奇微微思忖片刻,恭声回应道。即便老师不肯帮他,但是他依旧极为尊重对方。 “不错,我儒家讲究心存浩然之气,不管投军还是做官,都要俯仰天地,无愧于心。还有,你要记住,那三笔,很重要......” 吕公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饱含深意,说着,他将那本《十二策论》递到李奕奇的手中,缓缓起身,负手着双手走进了茅草屋中。 “老师......”李奕奇喃喃低语,手中握着那本还带着吕公掌心余温的《十二策论》,眼神有些迷茫。 “这是送给我的吗,老师他......看出来了?”李奕奇目光微动,心中却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躬身对着那间小茅屋连拜三拜。 “师弟,你在这。” 就在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李奕奇转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走来。 “师兄。”李奕奇对来人躬身行礼,态度恭谨。 来者是一个身着黑色儒袍的青年,看上去约莫二十左右,气质文雅温润,目如星辰,平淡如水的笑容中却流露出一股学问很深的味道。 “师弟,你身体如何?”青年微微颔首,笑道。 “身体无恙,有劳师兄挂念了。”李奕奇笑道。 这位青年名为陈文远,同李奕奇一样,皆是吕公的弟子,但是区别在于,李奕奇是普通弟子,而陈文远则是吕公的嫡传弟子,也就是将来传承吕公衣钵的人。 大夏朝些学问精深的大儒们一旦开坛讲学,下方听课之人皆可称之为学生,但是嫡传弟子则不一样,不出意外的那些大儒们一生都只收一人。 吕公如今已年过七十,行将就木,对于嫡传弟子的挑选更是极为苛刻,凡能够被选中的,悟性、品行、资质,无一不是上佳之辈。 李奕奇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兄陈文远便是这样一个人,三年前的那场科举殿试,他一举夺魁天下三甲,仅次于同辈中的一人,位列榜眼之位。 对于这位师兄,李奕奇还是心生敬意的。 “师兄今日有空回学宫,可是来找老师?”李奕奇不由问道。他知道陈文远当年夺得榜眼之后,便入职翰林院,现在应该还只是一个学士。 “不,我来找你。” 陈文远摇摇头,淡然道:“和我来吧,院长也在等你。” “院长?” 听到陈文远的话,李奕奇微微愣了愣,但依旧还是跟在了对方身后,离开了这片梅花林。 李奕奇跟在陈文远身后,绕过学宫狭长的游廊,径直来到天府学宫院长的书房。 “师弟,你一人进去吧,我回去见见老师。”陈文远微笑道。 “师兄请便。” 李奕奇恭声道,随后独自一人走向书房,可是突然,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只有两个字,却是字字千钧: “小心。” 话音入耳,李奕奇身子一僵,刚刚迈出去的一步又缩了回来。 他猛然回头回头看向陈文远,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李奕奇目光闪烁一下。 小心! 什么意思? 小心谁? 李奕奇心中一凛,打起了一丝警惕,但是却神色如常,迈步走向了院长的书房。 走进书房,李奕奇便发现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头发霜白、神态冷竣的老者,他双眸紧闭,神色威严刻板,面无表情,正是天府学宫的院长杨松寿。 虽然天府学宫挂名太傅门下,但是三公身居太和殿总理朝政,并没有很多的时间来管教学宫的学子,因此院长一职会由太傅亲点一位翰林院的资深翰林担任,杨松寿便是当朝从三品翰林,同时也是天府学宫的院长。 “学生李奕奇,见过院长。” 李奕奇走进屋内,对着杨松寿躬身行礼,同时,他还瞥到了另一个人,心中微微颤动一下。 “他也在这?” 李奕奇露出一丝诧异,随即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中冷笑了两声,大概明白了陈文远对他说的那两个字的涵义。 杨松寿身旁,站着一位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青年样貌英俊,年纪比李奕奇要大上许多,和陈文远年纪相仿,二十左右。 虽然年轻,但是此人的身份却并不简单。 王天羽,天府学宫三年前的第一人,上一届的大夏科举殿试状元,现在同陈文远一样,在翰林院任职。 不仅如此,王天羽出身上京城的名门王氏一族。 王氏,李家在朝堂上的对头之一! 王天羽看到了李奕奇,双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气质如高悬明月,却是一语不发,安安静静的站在杨松寿身后,看上去很是恭谦。 “嗯。” 杨松寿点点头,目光看向屋中的其他人,开口道:“李奕奇,这几位都是朝中的大员,你也拜见一下吧。” “朝中?” 李奕奇微微一愣,不由得看向屋中其他另外几人。 这几人看上去皆有四十来岁,流着长须,身着大夏朝服,头戴通天高冠,神色威严,气息深沉。 “这位是许严直大人,任翰林院正四品大学士。” “这位是林远大人,任翰林院从三品翰林。” “这位是司空鹏大人,任翰林院从三品翰林。” 杨松寿一一介绍下来,李奕奇都神色不变,躬身行礼:“晚生李奕奇,见过诸位大人。” 虽然李家权势极高,但是李奕奇本人并无功名在身,也未曾束髻,封不了爵位,按照大夏爵制、朝廷律历,他见到朝中官员,还是应该行礼的,尤其是这些人的官职还都不低。 “嗯。”那几人看向李奕奇,只是淡然的嗯了声。 “这些人都是翰林院的大儒,他们找我做什么?”李奕奇低着头,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有些疑惑。 “这位......”轮到最后一位,杨松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郑重,开口道:“这位是东宫参事,张然大人。” 轰—— 听到‘东宫’二字,李奕奇身子一震,猛然抬起头,露出震动的神色。 但他还是很快还是反应了过来,深吸口气,恭声道:“见过张大人。” 那名为张然的是个面皮白净、面带笑意、目露精光的干瘦男子。 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并没有身着朝服,而是穿着特质的大夏皇宫中特质的内监服饰,身上的气息也和朝中的官员不一样。 尽管如此,李奕奇还是看出来了,在场中人,包括那几位翰林都是以张然为首,换句话来说,今天来这的主事之人是他。 张然对着李奕奇点点头,看向杨松寿,目露精光,笑着问道:“杨大人,这位就是你们天府学宫中最出色的学生?” “不错,李奕奇连续三年,文试皆为我学宫第一。”杨松寿神态冷竣,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好、好。”张然笑着连声拍了拍手。 张然看着李奕奇,顿了顿,方才沉声说道:“是这样的,就在昨日,陛下驾临东宫,见到太子殿下的学业......有些荒废,斥责了两句......” 张然脸色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皇后娘娘心中着急,太子三师年事已高,为了太子的将来,特命翰林院拟出一份伴读名单,其中,你排首位。” 说着,张然笑呵呵的看着李奕奇,问道:“得此名单,皇后娘娘便打算下旨,想招你入东宫,任翰林院从六品学士,兼太子伴读,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 听到张然的话,李奕奇倒抽一口冷气,低着头,眼中光芒闪烁不定,站在那一动不动。 尽管表明上冷静无比,但实际上他心中却已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后背甚至都有些发凉。 “不知你意下如何?”见到李奕奇不为所动,张然眉头微皱,接着问道。 屋中的其他人,杨松寿、王天羽,包括几位翰林院的大儒也是神色微变,心中暗暗惊骇。 太子伴读! 这虽然仅仅只是一个陪伴太子读书的小官,但是其中却牵扯到了太多东西...... 虽然说皇后娘娘还并未下旨,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要李奕奇入东宫! 如果李奕奇单单只是一个学宫的学子,那倒没什么,接到皇家旨意,怕是只会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可是李奕奇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学宫的优秀学子,稍微了解一点都知道他的背后有着大夏皇朝的一尊庞然大物。 “这个时候皇后招此子入宫陪伴太子读书,难道仅仅只是作为一个伴读那么简单?”许严直、林远几人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李奕奇,心中皆有所想法。 太子伴读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用直白点的词语来说,便是——心腹。 “皇后娘娘这是要为太子招揽李家吗?” “朝中传言,夺嫡之争将起,看来不是虚言。” “后宫那位皇后娘娘这手段倒是狠了一些,直接断了李家退路,就怕会惹得李家那位心生不满啊......” 几位翰林院的大儒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骇然,几人都感受到另一股风暴正在来袭。 回想起几日前李家在朝堂中引起的那场风波,几位大儒都感觉到头皮发麻,这件事若是处理的不好,怕是......几人心中惊骇无比,然后视线皆落到屋内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上,都想看看这位李家后人会如何做抉择。 “答应,便要进入东宫,连带着我身后的李家势力都要被打上‘东宫’的字样。” “拒绝,扫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不说,若是被人暗中钉上一个已经投靠其他皇子的名声,这个性质似乎更加严重。” “而且......” 比起那几位大儒,李奕奇神色变幻,眼中闪过许多更加深层的想法。 “李奕奇,你意下如何?”张然眉头深皱,第三次问道。 张然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不悦,平日里他替东宫传旨,哪个大臣不是诚惶诚恐、不敢怠慢,哪里有他连续三次问话都没有得到回应的。 “张大人,兹事体大,不如让他回去考虑一下如何?”苍老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众人将视线投了过去,皆面露诧异。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府学宫院长杨松寿。 杨松寿嘴唇蠕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声道:“此子是我学宫中最出类拔萃的学子,一年后的大夏科举,有望夺魁的弟子,成为太子伴读,一年后便无法参加科举了,还望张大人海涵。” 第14章:太子伴读! 第十四章:太子伴读! 杨松寿的这番话说的还算是比较委婉,并没有直接代替李奕奇拒绝,也没有直接让李奕奇接受。身为局外人,他唯一能为自己学生做的便是争取一下考虑的时间。 “不必了吧,杨大人,我已经说了,成为太子伴读,便直接入仕翰林院,何必参加什么科举。” 张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看向李奕奇,脸上的表情冷漠了许多,道:“看来你是要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了,你可想清楚了?” “张大人。” 杨松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严声道:“此子乃我学宫的学子,张大人你这是何意,威逼不成?” “杨兄。” “杨兄。” 许严直、林远、司空鹏等几名大儒齐齐变色,轻呼出声。 他们相视一眼,皆在苦笑,这个杨松寿学问是够了,就是太过正直、守旧、刻板、不谙世事。 “看来太傅大人让杨兄来做着学宫院长是对的,杨兄这种性格在朝堂中哪里有立足之地啊。”许严直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看向了张然,发现张然表情有些不悦之后,脸上的苦笑之意更甚。 “呵呵。” 张然扫了一眼杨松寿和依旧垂首不语的李奕奇,目中闪过一丝恨色,冷笑两声,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回去禀报皇后娘娘了,说李奕奇并无担任太子伴读之意。” 说着,他便直接站了起来,衣袍一甩,当即要走的模样。 “你......”杨松寿面色铁青,也跟着站了起来。 “杨兄。” “张大人!” 见到这一幕,许严直等人连忙也跟着起身,生怕杨松寿再说出什么刺怒张然的话,同时有意拦住张然。 几人心中都很清楚,张然虽然只是个区区的东宫正六品参事,但却是太子身边的人。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何况这只小鬼还是那种能够在君王耳旁吹风之人。 “告辞。” 不顾在场众人,张然昂着头,绕过李奕奇,看都不看一眼,朝着大门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凝重的声音却在书房中响起: “张大人且慢,我去!” “嗯?” 张然回过头来,只见李奕奇目光平静,神情泰然,似乎已经想通了。 “好,那我便回宫禀告皇后娘娘,相信旨意今日便会下达,你回府做好准备吧。”张然面带笑意,随意的挥了挥手,迈着趾高气扬的步子离开了。 李奕奇望着张然离去的背影,子夜般的漆黑同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变得更加深邃,让人有一种无法看清的感觉。 “院长,多谢您了。”李奕奇转过身么,对着杨松寿深深躬身行礼。 “不必,小人得志。” 杨松寿神色依旧古板,只是苍老的目光中似乎余怒未消,儒家最讲究的就是养气功夫,但看张然这样的小人,他还是忍不住动怒。 “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便直接回府,准备接旨吧。”杨松寿说完,闭上了双眼,?挥了挥手。 “是,学生告退。” 李奕奇对着杨松寿和几位大儒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到外面,李奕奇站在一棵高大劲绿的苍松之下,背负双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后,一道修长的身影便从院长书房中也踏了出来,他看到站在树下的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站在苍松之下,四目相对,脸上都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李奕奇目光平静,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抱拳道:“师兄。” 王天羽点头笑了笑:“师弟,好久不见,你在等我。” “不错。”李奕奇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师兄难道不想见我?” “哈哈,院长和几位大人正在谈事,我只是出来走走。”王天羽摇摇头,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前辈对后辈的关怀,笑道:“师弟,学宫的后辈弟子中,你是最有天赋的,当好生努力,不堕我们学宫的名声。” 王天羽声音温和,轻飘飘的,和威严刻板的学宫院长杨公寿不同,他的笑容很是文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李奕奇心中嗤笑,但神色却始终如常,颔首笑道:“师兄说的是,身为学宫弟子,自当以师兄为榜样。” 王天羽看着王李奕奇,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有多高兴?”李奕奇眨了眨眼,出声反问道。 王天羽好似听出了李奕奇话中的反唇相讥之意,依旧面带微笑:“师弟啊师弟,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有趣。” “我果然没看错,我离开之后,学宫中的文试第一人便是你了。” 挑衅无果,李奕奇目光眨动了一下,接着淡淡说道:“别的不谈,师兄今天这一手玩的妙,可以说把我李家推入绝境了。” “师弟此话何意?” 李奕奇双眸如锋,凝视着对方:“推举我为太子伴读,难道不是师兄的意思?” “呵呵,师弟,这你就错了,名单虽然是我给的,但是下令的却是皇后娘娘。”王天羽嘴角微微扬起,语气依旧平淡谦和,波澜不惊。 “呵,如此说来,这两件事当真都是我错怪了师兄。”李奕奇笑着摇了摇头,目露讥讽之色,看了对方一眼。 王天羽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两件事?师弟似乎话中有话。” 李奕奇竖起两根修长的手指,目光直逼对方:“第一件,推举我为太子伴读,陷我李家于夺嫡之争;第二件,三日前万仙楼那场斗殴......” “不出意外,那场斗殴也是师兄的手笔吧,目的不在殴斗,而是在于给我种下难解的心火,引我爷爷出手。” 李奕奇双眸中掠过一道精芒,缓缓道:“没想到周通也是你的人......” 周通,即周家世子,三日前邀请李奕奇去万仙楼赴宴之人,同样也是天府学宫的学子。李奕奇和周通之间并无嫌隙,只是同学交情,那日周通邀请李奕奇去赴宴,李奕奇倒也没多想,只是想着交个朋友也不差,没想到却是被一场斗殴‘连累’。 在李奕奇看来,那场意外,也是被眼前之人算计的。 “师兄,恭喜你,两件事你都成功了。”李奕奇淡淡说道,目光平静,不喜不怒,一字一顿道:“可是,师兄,我断定你将来会后悔。” “后悔?” 王天羽目露一丝怪异之色,倒也不生气,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的笑容:“呵呵,师弟,我当年说的那些话,至今仍有效,你若是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罢,王天羽转身离去。 他的身后,那个白衣少年缓缓攥紧了双拳。 ...... 李府中,前厅正堂内,气氛压抑、沉重。 李奕奇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神色平静,他的身旁,还坐在两个美妇人。 “伯母,婶婶,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李奕奇恭声说道。 那两个美妇人梳着云鬓,年纪在三、四十许,看起来端庄、典雅。 “太子伴读。”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两位美妇人便是李奕奇两位叔伯留下来的遗孀,听到李奕奇的话,她们眉头皆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抹惊担忧之色。 身为李家的媳妇,她们早就知晓李氏一脉从来不参与夺嫡、党争。然而,眼下李家的顶梁柱李九杀不在京师,李奕奇还偏偏被逼接下了东宫的太子伴读一职,眼看李家已经一只脚踩进这滩烂泥中了,家族中却连一个主心骨都没有。 李奕奇的伯母刘氏苦涩一笑,轻声叹息道:“奇儿,你也太莽撞了,这种事情,为何不回来和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我......抱歉,伯母,孩儿错了。”李奕奇低着头,神色平静,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姐姐。”另一位美妇人,也就是李奕奇的婶婶吴氏看了一眼刘氏,默默摇了摇头,柔声道:“这件事不能怪奇儿,当时那种情况,不答应,便是损了皇家天威、皇室颜面,后果可能更加严重......” “唉——”刘氏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眨动两下,神色颇为黯然。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心中一痛,他母亲早年病逝,两位伯母、婶婶待他如亲生骨肉,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奕奇才不愿意李家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伯母,婶婶。” 突然间,令刘氏和吴氏没想到的是,李奕奇竟然‘噗通’一下跪在两人身前,低着头,声音慷锵有力,一字一顿: “你们放心,李家不会有事,孩儿即便豁出性命,也会守护好李家。” “你......” “奇儿,快起来,不必如此,我们并没有怨你。” 两人神色一惊,连忙将李奕奇扶了起来。 刘氏和吴氏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些不安,什么‘豁出性命’这种话,岂能是李奕奇这位李家最后的男丁能说出来的,若是李家香火断绝,她们哪有脸面去见自己死去的丈夫。 两人正要说,就在这时,李府大管家水伯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少爷,两位夫人,宫里来人了。”水伯神色冷峻,低头恭声道。 “终于来了吗!”一道精芒从眼中闪过,李奕奇深吸口气,迈步走出,水伯、刘氏和吴氏也匆匆忙忙的跟在了后面。 李府前厅大院内,一名头发银白的老太监,身着青色内监服饰,手持一把拂尘,声音尖锐刺耳:“李家李奕奇何在?” 李奕奇一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学生在。” 老太监瞥了李奕奇一眼,皱巴巴的老脸像一块老树皮一样,没什么表情:“圣旨到,接旨吧。” “是。” 李奕奇伏跪下来,低着头。 同时,李家上下一干人等也都跪在了地上。 老太监从身后的侍从手中出去一卷金黄色黑犀牛角轴做底镶嵌着龙纹图案的卷轴,缓缓打开,嗓音尖锐,念道:“李家幼子李奕奇,年少聪慧......” 李奕奇面无表情,耳边传旨太监尖锐的嗓音仿佛变得有些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刀光剑影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特命李奕奇任翰林院从六品学士,为东宫太子伴读。”老太监面不改色的念完,目光平淡,将圣旨递到李奕奇高高举起的双手中。 “李奕奇领旨。”接过圣旨,李奕奇缓缓起身,这一刻,他不再是无功名在身的普通学子了,而是大夏官场中的一员。 “劳烦公公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水伯走上前,不着痕迹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悄悄的递在了传旨老太监的手中。 沉甸甸的银两入手,老太监目光跳动一下,如死人般不会笑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笑容,低着头侧身在水伯耳边低语道:“旨意上虽然写着三日内去东宫陪伴太子读书,但是以咱家看来,皇后娘娘怕是等不及了,小少爷最好明日便动身。” “嗯,多谢公公。”水伯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呵呵,无妨。”老太监拂尘一挥,带着几名侍从离开了。 老太监走后,李家众人等人回到前厅中,李奕奇将那卷圣旨再度打开,目光死死盯着左下角那个代表大夏皇朝至高无上权利、地位的大印。 “果然,这件事夏皇也是知道的,而且还真的同意了......”李奕奇眼中光芒闪烁,这卷圣旨的内容虽然是皇后想要的,但是下旨之人却是当朝的夏皇,或者说,这道旨意至少经过了夏皇的手。 “毕竟牵扯到官员的任命,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乱来,可是夏皇明明知道,却还是依旧下了这道旨意,其用意到有些耐人寻味。” 李奕奇摇着头,将圣旨合上,递给了水伯,水伯挥手招来一个下人:“封存好。” “奇儿,你当真要入东宫?” 刘氏的美眸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在她的眼中,李奕奇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只身入宫,她真的放心不下。 “姐姐,圣旨已接,回不了头了。”吴氏苦笑着摇摇头。 前厅中的气氛再次压抑了起来,所有人心中都如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不必担心,伯母、婶婶,你们照顾好几位妹妹便是,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李奕奇的声音慷锵有力,目光更是坚定无比,心中暗道:“以后,李家的担子,我来扛。” 说罢,李奕奇对着水伯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前厅正堂。 “老奴也先告退。”水伯目光闪动一下,跟在了李奕奇的身后。 两人一路来到了李九杀的书房中,一进门,李奕奇便坐在了李九杀的那把太师椅上,见到这一幕,水伯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两下。 “水伯,从今天开始,尽我们李家最大的能量,搜集有关皇宫内诸位皇子的情报,尤其是东宫那位的卷宗,事无巨细,全部找来。”李奕奇淡淡说道。 “是。”水伯低着头,忧心忡忡问道:“少爷,您真的不用给老爷写封信吗?” 水伯心中有些复杂,整个李府中,第二个知道李奕奇要入东宫的人不是刘氏和吴氏,而是他这位老管家,当李奕奇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水伯是坚持要征询李九杀的意见,却被李奕奇拦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晚了。 “安南都护府离上京城何止万里之遥,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传递消息,那封圣旨可等不了那么久。这种烦心的是,没必要特意再去问爷爷,免得途生枝节,但是,还是和爷爷说一声吧......等这件事稳定下来之后。” 回想起李奕奇当时的话,水伯也不由感叹,自家少爷似乎长大了很多呢。 “老奴现在就去办。”水伯一躬身,转身离去,只留下李奕奇一人独自坐在书房中,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第15章:入东宫! 第十五章:入东宫! 上京城,大夏皇宫,坤宁宫。 偌大的坤宁宫里宁静无比,不管是宫女、太监,还是那些眼神明亮,气息雄浑带刀侍卫此刻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此时,一张金鸾凤撵的玉榻之上,正斜依着一名女子。 女子年约四十,但是保养的极好,看上去如二十出头,穿着凤冠霞帔,头戴九珠凤簪,姿色婀娜,端庄华贵,容貌绝美。 女子这时正闭着双目,似乎正在小酣,她的身旁,两排貌美如花的小宫女正跪在一边,手中端着几盘新鲜玉润的水果、点心。 这些小宫女纷纷低着脑袋,神色恭敬,小心翼翼,谦卑而拘谨,即使已经在地上跪了两个钟头了却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纹丝不动。 “陛下的旨意传到了?” 突然,一道平静却威严的声音在从女子口中吐出,回荡在大殿之内。 “回禀皇后娘娘,旨意已经传达。” 女子的身前,有一道珠帘垂下隔绝视线,台阶下方正有几个人影跪伏在地上。 听到女子的问话,一个人影身躯颤了颤,连忙用压低了刺耳难听的声音,回应道:“奴才也已按照娘娘的意思提点过了,想必,李家那个小子明日便会前往东宫,辅佐太子殿下。” “好,做的不错。” 女子的声音很是平静,但是却显出一股深不可测的威严气度。 “为皇后娘娘效力,是奴才的荣幸。”珠帘下方,那个去李府传旨的老太监身躯一颤,头也不敢抬。 “若是李家能够和你一样,有能有这份心思,全力辅佐青儿,那就好了。”女子幽幽叹了口气,从玉榻上起身,缓缓睁开一对凤眸。 她的眼神锐利,仿佛神祗一样,俯视着下方,显露出一股不可亵渎的尊贵与威严。 “退下吧,去领些赏赐。” “是,奴才告退。” ...... 三日后,坤宁宫内。 “你说什么,李家那个幼子还没去东宫?”大殿中,女子的声音穿过珠帘,从上方落下。 这一声怒斥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让人小腿发软。 “是......从东宫那便传来的消息,李家李奕奇还......还......”老太监心中一凛,皱巴巴如枯树的老脸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变得有些扭曲。 珠帘后,女子的脸色冰寒至极,凤眸含煞,厉声道:“来人!” 话音一落,大殿内,两名鼻梁高挺,气息如山岳般雄厚的带刀护卫连忙走了出来,半跪在地上,低头沉声道:“娘娘!” “替本宫传个口信去李府,‘提醒’一下那个小子。” “是。”那两名带刀护卫抱拳应声,正欲离去之时,一个小太监却急急忙忙的从殿外跑进来。 “皇后娘娘,东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太子伴读已经到了东宫。” ...... 深夜,李府,李九杀的书房内,几盏灯火静悄悄的燃烧着,将房间的窗纸映得彤红。 书桌旁,琪儿手中端着一份鸡汤煲做的夜宵乖巧的站在一旁,视线落在身前那个消瘦的少年身上,俏丽的小脸上充满了忧虑。 “少爷,您再喝一口吧。” “嗯。” 李奕奇随意迎了一声,接过鸡汤,大口灌入嘴中,转头微笑道:“琪儿,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 “可是......少爷,您又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觉了。”琪儿蹙着眉头,低声道。 “你不用管我,先去睡吧。” 李奕奇叹了口气,揉了揉发困的双眼。他也是无奈,旨意上写明三日内去东宫给太子做伴读,明日便是第三日,不去,便是抗旨。 但是他此刻还没把所有的卷宗看完,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紧了。 “少爷,那......您待会记得把汤喝完。”琪儿撅了撅小嘴,四下扫了一眼,小脸却上露出苦瓜般的笑容。 她本想将手中的鸡汤放在一个空着的地方,可是眼下......这房间中哪还有空的地方? 书桌上,茶几上,地板上,甚至连床榻上,此刻都堆满了如小山般的卷宗,这些卷宗有的已经被翻阅过了,有的此时还是未启封的状态。 “我还是陪着少爷吧......”琪儿喃喃说着,似在自言自语,拿着瓷碗,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 李奕奇没有听见琪儿的喃喃声,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卷宗之上。 这是水伯动用李家能量找来了有关皇宫内院的全部消息,关于太子以及诸多位皇室弟子的喜好、性格、武道实力、背后势力等等多达上万条情报。 可是李奕奇知道,这庞大的上万条情报对于那个神秘、尊贵的大夏皇宫而言,也仅仅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其中甚至还不乏只是李家情报人员的推测、假设,并不一定准确。想要从中这上万条情报中抽丝剥茧,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其工程量之大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当今夏皇正值壮年,却早早把储君之位立好。可惜啊,太子无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易储是迟早的事。若是太子之位空了出来,在皇室的诸多位皇子中,只有那么几人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 李奕奇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靠在桌上撑着脑袋,一动不动。 他此刻正在疯狂的把手上的资料一字一句印入脑海中,一边记忆一边分析: “三皇子胸有大志,做事雷厉风行,城府颇深,在朝政中屡有建树,且姿态威仪,和当今夏皇年轻的时候极为相似,深受夏皇喜爱。” “五皇子武道天赋奇高,六岁猎宫骑射,十岁便一人徒手猎杀一头妖兽黑熊,是当今所有皇子中武道修为最高的,据说已经达到了气海境巅峰。” “八皇子从小喜爱儒家经典,才华横溢,待人宽厚,性情温顺,谈吐不俗,不但在后宫其他几位皇子公主中颇有人缘,而且和朝中多位大臣交好,老太傅曾言其身上有古之圣君的风采。” “十皇子乃是毕贵妃所生,毕氏乃是三公世家,当朝太师毕云天把持朝政三十年,是当今文臣中公认的第一人,门生顾旧遍布天下,十皇子可以说是所有皇子中外戚最显贵的一位。” “十三皇子很普通,既无显贵外戚也无过人天资,生母在后宫中的位分也不高,就连年纪也是所有皇子中最小的。但是十三皇子出生之时,却是天降异相,一大片赤色祥云笼罩宫城。当晚,钦天监观星时发现帝星紫薇光芒大盛,连夜禀明夏皇,众人皆认为此乃天降圣主之象。” “政绩、武道、文道、外戚、天意......看来这些东西都还是敌不过夏皇对皇后娘娘的爱意啊,九皇子不过庸人之姿,但是生母却是当今皇后,也正是凭着这一点,他才坐上了东宫之位!” 李奕奇眉头紧皱,又翻开手中关于那位太子的卷宗看了一遍,随即脸上露出极为苦涩的笑容。 “这个太子,何止是个庸人,堪称一个棒槌......我居然要去辅佐这种人吗?”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 这一夜,李奕奇想了许多许多,至第二天一早,方才睁开眼来。 “琪儿。” 李奕奇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转头看去,发现琪儿已经因为困乏而蜷缩在屋子角落中的酣睡了过去。 微微一笑,李奕奇上前将其拦腰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合上盖被,这才走出书房。 “嘎吱——” 书房的大门打开,水伯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看似等候多时了。 “少爷,东宫那边又派人来了。” “嗯,我知道了。”李奕奇点了点头,神色淡然。 水伯看了一眼李奕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虽然李奕奇整个人看上去精神虽然萎靡,但是眼神却极为明亮,看上去非常镇定。 “少爷,您拖了三日的时间才去,怕是会惹得太子殿下不悦啊。”水伯有些担忧。 李奕奇神色自若的摇摇头,笑道:“相信我吧,无妨。” 虽然他从水伯口中得知,皇后娘娘想让他早日入宫,可惜,李奕奇从来就不是那种天生顺骨、迷信权威的人。 既然圣旨中严明三日之内为期限,那么第三日再去,也没有违背旨意吧。 至于那位太子......呵呵,李奕奇甚至懒得去想。 “水伯,琪儿那小丫头孩在房中睡觉,你不必去叫醒她,让她睡吧。” 水伯微微愣了愣,但还是恭敬道低头道:“是,少爷。” “嗯,水伯,我身在东宫,不必担心我的安全,但是......伯母和婶婶性子柔弱,府中一切还是交给你来打理,要小心点。”李奕奇深深看了一眼水伯,朝着李府大门走去。 “是,少爷。”水伯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沉声回应道。 李府门外,停着一辆华美富贵、装饰精致的马车,和一名穿着青色锦袍的小厮。 小厮惦着脚,目光从李府敞开的大门处时不时往里面眺望着,神色似有些焦急。 突然,他看到一道人影徐徐走来,眼睛顿时一亮,急急的走了上前,苦笑道:“李公子,您可是让小的好等啊。” “李公子,请吧。”小厮低着头,将李奕奇请入了马车中。 东宫的马车非常豪华,比王侯世家的马车都要豪华许多,下面铺着妖兽白狐皮毛做成的地毯,角落处点着一盘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雅香,使得整个车厢内幽香四溢。 车厢内,李奕奇神色复杂,心中此起彼伏,久久无法平静。 他扒开窗帘回头看了一眼那森严的侯府,目光似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缓缓垂下窗帘。 ...... 马车一路前行,走过小半个上京城,方才来到了大夏的皇城。 大夏皇宫分为皇城与宫城,宫城在内,除了夏皇和后宫的妃子以及那些未成年的皇子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随意出入。而皇城围绕着着宫城,面积更广,到处都是宫宇大殿,那些皇子们一旦成年,便会从宫城中搬出来,连太子也不例外。 东宫武德殿,便是在这皇城之中。 “哈哈,李公子,你终于来了。” 李奕奇一下马车,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抬眼望去,一道冷光从眸子中一闪而过。 张然趾高气昂地走到李奕奇身前,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李公子,你好大的脾气,足足让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等了三日之久,这件事情,你怎么和我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李奕奇有些茫然的问道。 “哼!” 张然冷哼一声,目光阴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很不高兴,你明白吗?看来,你是当真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张然的话颇具威胁性,表情更是犹如一位酷吏在审问罪人。 可是,面对搜集了东宫所有情报的李奕奇而言,这两句话的威胁简直形同虚设,而且他也非常清楚张然这位东宫参事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肆!” 蓦然间,李奕奇身上流露出一股冰冷的气势,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去。 “你一个狗奴才,有什么资格来问本公子要解释?” “论官阶,你正六品,我从六品,我只比你低半品。但是论地位,我李家乃是大夏镇国柱石,王侯世家!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皇后娘娘钦点的太子伴读,你只不过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仗着太子的一张虎皮也敢在我面前虎假虎狐,信不信我得势之后送你入宫做太监!” 张然猛然如被针扎一样的退了一步,脸色煞白,心中惊骇无比。 这些年他仗着‘东宫’二字的名头在外办事,捞了不少好处,就连一些官阶比他高的人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张然早就打听清楚了,李奕奇只不过是个侯府的稚子,甚至不懂武道。说不定只要自己恐吓两句,就能够捞点好处。 可是张然却没想到,李奕奇的眼神竟然如此骇人,气势更是吓人,那里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你......你你。” 张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李奕奇冰冷的气势下,他竟然觉得心虚,同时,心中也有些恼火,眼睛一瞪,自己居然被这个不懂武道的废物给吓退了。 “狗奴才,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李奕奇瞳孔一缩,目中暴然闪过一丝厉色。 啪! 一道巴掌声突然响起,张然一脸懵逼,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奕奇已经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打我?你......” 张然摸着自己被打的半张脸,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道寒光向他扫来,顿了顿,发现李奕奇正一脸冰冷的凝视着自己。 “记住这一巴掌,凭我李家的权势,弄死你个狗奴才易如反掌!日后要再让我看见你狐假虎威,玷污太子殿下的名誉,我就禀明皇后娘娘,把你阉了,送你入宫做太监!” 李奕奇那种冰冷到极点的眼神,让张然有些心虚害怕,一下子焉了。 “明白了吗,张公公......” 张然身躯一颤,脊背发凉,听到‘公公’二字,是个男人都会腿脚发软。 张然不知道李奕奇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就从气势上而言,他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 李奕奇嘴角勾起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眼中却依旧是一片冰冷,厉声斥道: “滚!” “是是是......”张然低着脑袋,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畏畏缩缩的站到了一旁,看来被吓得不轻。 “废物。” 李奕奇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再也没多看他一眼,神态淡然从容的朝着武德殿走去。 第16章:初见太子! 第十六章:初见太子! 抽了张然一个巴掌后,李奕奇便径直朝着里面走去,他的身后,张然如一个狗腿子似的躬身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东宫是这一大片宫城的泛称,东宫的正殿是武德殿,此时李奕奇便是要去这个地方。 “李......李公子,这边......” 在一个十字路口,李奕奇稍微顿住了脚步,目光凌厉的回头看了张然一眼,冷冷道:“张大人,我乃陛下钦点的翰林院从六品学士,皇城之内,不必再提‘公子’二字,叫我李大人或者李学士便好。” “是是是,李大......李学士。”张然额头冒着汗珠,面对一个小自己一、二十岁的少年,‘大人’两个字压在嘴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用‘学士’代替。 李奕奇冷冷扫了他一眼,不提‘公子’二字,只是想尽可能的将自己李氏一族的身份弱化。再说,明面上来讲,他确实仅仅是领了个学士的身份来给太子做伴读的而已,至于张然怎么称呼,他还真不在意。 微微思考了一下,李奕奇便朝着张然所指的那个方向走去。其实他不用张然指路也可以走到武德殿,那数万条情报中,也同样包括了整个东宫的地图,这些东西早已被他牢记于心。 在整个大夏皇朝,东宫的建筑算是仅次于皇宫的了,宫殿巍峨耸立,丹墀一层接着一层,普通人进来,没有人带路,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李奕奇跨过一条又一条丹墀,绕过一座又一座宫殿,脚步极快,看的一旁的张然眼皮直跳,有几次他想出声提醒走哪边都被李奕奇直接忽视了,而且让他更惊讶的是,这位新来的太子伴读竟然一次都没有走错路。 看起来简直比他还熟悉这里的地形! “到了。” 李奕奇走了快要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那座金壁辉煌的大殿,深吸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站住。” 大殿门口,两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神色冷峻,仿如两尊铁塔一样的持刀侍卫见到李奕奇,虎目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长刀一举,架在李奕奇身前。 “我是新来的太子伴读。” 李奕奇神色自然的从腰中取出一块白玉令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这块立牌是随着圣旨一同赐予李奕奇的,作为他出入东宫之用。 看到这块令牌,那两个持刀侍卫脸色微微一变,立即躬下腰身,低头行礼,同时把路让开。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目光微微跳动一下,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当年可是在安南......” “......” 那两个带刀侍卫沉默不语,脸上的神情一丝不苟,和两尊门神一样。 “那个......李学士,我们是不是先去见见太子殿下,哈哈,哈哈......”张然见到李奕奇停下脚步,躬着身子在一旁讪讪笑道。 “好吧。” 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点了点头,又看了两眼这两个沉默寡言的侍卫,这才迈步走进了大殿之中。 他的身后,那两个侍卫看着李奕奇的背影,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惊异的光芒。 李奕奇两只脚刚刚踏进武德殿里面,仅仅一瞬间,心中就是一个激灵。 迎面看到的是一张高两丈宽的巨大屏风,这种屏风在上京城的青楼乐府、酒馆的雅阁中随处可见,是用来遮挡雅阁前大门的,即使门开了,外面的人也会被这屏风挡住视线,而看不到雅阁内的情况。 但是这里不是青楼乐府,这里是东宫的正殿,气度巍峨,富丽堂皇,乃是象征着一国储君的地方。为什么需要一张屏风挡住视线,不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况? “太子不会在白日宣yi 吧......” 李奕奇眼神闪烁,神色变幻,脑海里闪过数个念头。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想到了有关这位太子的一些传闻。 这时,李奕奇耳边正好传来极为优美动听的抚琴声、琵琶声、玉箫合奏,犹如天籁。透过屏风,他还能隐约看见好像正有几具身姿曼妙的身体在翩翩起舞。 默不作声的绕过屏风,顿时,一阵香风扑面,李奕奇的鼻子不由的抽动两下,定睛一看,眼前旖旎的景象,直接让他心跳加速。 大殿内有一位丰神如玉的少年正一种随性的恣态,斜倚在一张舒适的座椅上。 少年面如璞玉,身着一身黑色衮袍,头戴玉冠,挽起了满头黑发,年轻大约和李奕奇相仿。在他身后,正两名如花似玉的妙龄宫女,正在轻轻替他拿捏,身旁还有一名面容绝美的红装少女正剥开一颗葡萄喂到他的嘴里。 而这少年的前方,大殿中央,一处宽敞的舞台上,几朵白色的雪莲花正在缓缓盛开。 实际上,那并非莲花,而是七八位穿着白色轻纱的舞姬在舞台内起舞,这些舞姬不到双十年华,各个样貌清丽动人,肤如凝脂,身材妖柔宛如天仙。 她们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轻轻舞动着白藕般的玉臂,体态婀娜,美颜妖娆 “嗯,不错,小柔的舞姿有进步。” 突然,这位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直接走进舞池拉过一名长裙女子,抱入怀中,将一个葡萄塞入对方的小嘴中,咯咯一笑:“本宫赏你的。” “谢谢殿下。”这名长裙舞姬面颊羞红,神色娇媚,低着头,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 “哈哈,小柔真乖。” 少年又捏了捏长裙舞姬的小脸,哈哈一笑,再度坐回了座椅之上。 “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苦笑着,用手掩住了双眼,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 “还好看见的人是我,不是那些朝中的大儒,不然一封奏折上去,这个太子算是废了。”李奕奇咧着嘴,心中暗道。 “李学士,我......我去知会一下殿下。” 一旁,审时度势的张然讪讪一笑,绕过侧面的走道来到少年身旁,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小声低语着。 李奕奇看到,那个少年目光微微跳动了一下,然后视线便投向了自己这边,做出了一个‘快过来’的手势。 李奕奇没有绕开舞池,而是大摇大摆的从里面穿了过去。 突然有外人从自己身旁经过,一众舞姬惊的吓了一跳,场边的曲子也顿时停了下来。 “微臣李奕奇,任翰林院从六品学士,奉陛下之命,自今日起随太子殿下的读书。”李奕奇神色从容的走上前,低着头恭敬行了一礼,一脸正色。 “我听母后说了,有个新来的伴读,就是你?” “正是。” 李奕奇恭声说道,抬起头看向太子,就在这一刻,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变得有些骇然。因为他发现,就在此时,一根细腻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正轻轻抬着自己的下颚。 “太子殿下!” 李奕奇神色微变,一脸汗颜,急忙向后退开了一步,大叫一声,声音有些颤动。 李奕奇曾今思考过很多和太子初次见面是会发生的情况,也预先想好了许多对策和说辞。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这位太子殿下初次见面,对方居然会一下子凑到自己身前,用手指抬着自己的下巴,然后还用那种很是好奇的表情打量着自己。 这幅情景若是放到世俗之中,便是那些翩翩浊世佳公子调戏姑娘一样。这个场景,李奕奇真的从没有思考过......?当然也是没有任何对策可言。 “这位真的是我大夏皇朝的太子夏青吗?”李奕奇脸色古怪,心中更是疑惑不已,不过随即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让他心中悚然一惊。 这位太子殿下不会有那种爱好吧...... “嗯,不错,难得见到有男子也生得一副如此好看的皮囊,不比本宫差嘛。”太子像是在品鉴一样宝物似的,修长的睫毛眨动两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咯咯笑道。 “......” 李奕奇神色一窘,目光变得有些犀利,顿了顿,方才淡淡说道:“太子殿下,我有正事想和你谈,可否请这几位......姑娘都先下去。”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轻噘了噘着嘴,随意的挥了挥手。很快,太子身后的那些侍女连同舞池中的那几个舞姬便也纷纷施了个万福,然后缓缓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李奕奇神色冷漠的扫了一眼张然。 张然表情愕然,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李奕奇,讪讪一笑,也乖乖的退了出去。 “你有什么话要跟本宫说,说吧。” 见人都走光后,太子随性的笑了笑,和一个小孩子一样,蹦跳了两下,回到了座位上。 见状,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感觉很是古怪。 “这位殿下......似乎和情报中所描述的有些不一样啊。”李奕奇心中忍不住暗暗说道。 目光闪烁了一下,李奕奇在心中措辞了一会,才正立站在太子身前,恭声道:“太子殿下,眼下并非玩闹之时吧,殿下难道没有更加重要的事想做吗?” 说罢,李奕奇眼神明亮,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噢......” 太子黑亮的双眸中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采,有些厌恶的挥了挥手:“你也和那几个老家伙一样,是来催我读书的?那你也可以走了。” “不是吧,一见面就赶人?” 李奕奇嘴角抽搐两下,他知道太子口中的那几位老家伙便是太子三师。 从李家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那几位老先生都是被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以各种顽劣手段气病的。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责任确实是陪伴太子读书啊......至少表面上是。 “太子殿下,我不是来催你读书的。”李奕奇深吸口气,一道深邃的目光从漆黑的眸子中划过。 “那你是......” 太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李奕奇脸色凝重无比,抱拳沉声道:“我是代表武安侯李氏一脉来助殿下登上那九五之位的!” 李奕奇把‘九五之位’这四个字咬的很重,字字慷锵。 声音一落,大殿内寂静万分,本就只有两人的武德殿内针落可闻。 李奕奇表面神色淡然,心中却有些紧张。 他本不想用这种**裸的方式表明心迹的,但是从李家搜集到的资料上来看,如果自己把话说的委婉一些,怕是这位庸人之姿的太子殿下会听不懂啊。 与李奕奇的反应不同,太子夏青则先是愣了愣,随后用手掩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嘴角抽搐了一下。 一个男子在自己面前做出做种女儿家的动作,让他着实有些难受。但是,让李奕奇更加难受的是此刻太子夏青的态度。 “不必了。” 太子夏青丹唇轻启,笑吟吟的看着李奕奇。目光平静,黑曜石般的瞳眸很是清澈,其中并未掩盖任何感情波动。 李奕奇眉头微蹙,心神一动,猛然回过头来,目光凌厉的扫过整个大殿: “殿下......难道正在被什么人监视吗?” 李奕奇心中一凛,如果有人敢监视太子,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必然猜都不用猜。 “监视?没有啊......”太子摇了摇头轻声笑了笑,目光闪动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很是坦然的说道:“本宫只是不需要你而已。” 话音一落,李奕奇眉头连跳几下,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眼中的神色,如同见鬼一般,就差点没直接蹦起来:“为何?” 结党之事,从来都是极为隐晦的勾当,如他这般**裸表达心迹的,不说没有,但绝对很少。 李奕奇深深相信,哪怕他此时选择的不是这位太子殿下,而是宫中其他那些不得志的皇子,想必那些皇子的眼中也定然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若是某位皇子得知李家这个庞然大物要投向自己之时,思考都不思考便拒绝,可能性绝对为零。 掌握了一个李家,便等于掌握了一个安南都护府,以及李家九代人在朝野内外经营的庞大势。这股力量,即便是当朝皇后娘娘也会垂涎。 “这不正是自己来这的真正原因吗?”李奕奇心中万分不解,难道太子只是在和他开玩笑?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我可是把身家性命和整个李家都赌上了!”李奕奇眼中精芒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太子。 第17章:太子夏青! 第十七章:太子夏青! “不为什么呀,即便没有任何人的支持,本宫也是未来的天子啊。”太子夏青眨了眨眼睛,露出有些天真的笑意,但是下一刻却微微色变,连忙用双手捂着小嘴,目光带着一丝戒备看向李奕奇。一副‘我说多了,你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的模样。 若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女孩做出这个动作,也许会让人忍不住心中发笑,觉得可爱至极。但眼下太子夏青做出这个动作,李奕奇却只是眉头连连跳动,心中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装什么可爱啊,你是男人啊!” “你知道我三天里思考了多少步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吗?” “你知道我现在背负着整个李家的命运吗?” “你知道我李家一年半后会被抄家灭族吗?” “你知道为何非得选择你吗?” “因为......因为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李奕奇疯狂的大声咆哮着......在心中对他自己。 李家想从这潭浑水中抽身,基本上已经不可能的事了。 自从那封圣旨送到李家的那一刻,李奕奇就已经失去其他的选择了。所有人就都知道,李家势必要参与这场夺嫡之争,并且只能与东宫绑在一起。 李奕奇心中也很是无奈,如果可以,他当真想选择一位赢面更大的皇子,可现在,即便李家想要投奔其他皇子,只会被对方小心翼翼的提防。而且,后宫那位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也并不是善茬,从那道圣旨中,李奕奇可以感受到那位身居后宫的皇后娘娘是有多么的强势。 夏皇本人一直都是以一种贤明、放权、垂拱而治的形象示人,朝中大事基本由三公九卿以及六部大臣商议,对于朝政以及朝中各方势力的斗争,夏皇向来是置身事外的。这即是夏皇为了刻意表现出自己和儒家笔下那些慧眼识人、心宽若谷的古之圣君一样仁慈、贤德、圣明之外,同时也是一种夏皇本人的帝王心术、权衡之道。 正所谓,为上者不必事事躬亲,识人、选人、量才而用,调动天下人才为己用,此乃真正的帝王之道,满朝文武都认为,如今的夏皇在此道上的参悟远远深于先帝。 李奕奇不相信,一个如此精明的夏皇,会直接明示或者暗示李家投向太子、扩充东宫的势力,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从那份圣旨中,李奕奇也感受到了夏皇对于自己进入东宫这件事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坚定,反倒是像被逼无奈的 圣旨里写明的三日期限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以夏皇的权利和地位,若是真的决定了,连三日期限都不会给。 这三日的空档期,便是夏皇在隐晦的表达自己的态度。即便如此,在李奕奇看来,夏皇如此做法依旧显得有些诡异,从他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夏皇似乎并不宠爱这位太子殿下,而李家,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势力。 “夏皇他,究竟想不想让太子继位......” 一时之间,李奕奇对于自己痛恨的那位‘昏君’脑海中的想法也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尽管不知道夏皇究竟是何意,但是李奕奇却非常明白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那就是李家如果表现出有那么一丝丝想要做两面倒的权臣的意思,怕是绝不会有好下场。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当李奕奇见到太子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心中才会如此的愤怒。 太子可以不选择李家,但是李家却不得不选择太子,两者的处境虽然都很危险,但却不可一概而论。 “殿下当真是好自信啊......”李奕奇眉头微皱,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那是自然。”太子夏青轻轻昂起头,眯着双眼点头笑道。 太子夏青的语气很是风轻云淡,自若的神色中还有一点隐隐的......女孩般的傲娇。 李奕奇摸了摸鼻尖,双眸微微眯起,凝视着眼前的太子夏青,似乎想要看清楚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刻,李奕奇能感受到太子夏青身上的气息很平静,一点一国之君的霸气与称孤道寡的气度都没有,更别说那种能够让他人信任他在夺嫡乱战中笑到最后的底气。 简直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zz...... “不,不是傻,应该说只是太单纯、太天真了吗......”李奕奇眼睛闪动一下,目露思忖之色,却沉默不语。 李奕奇的思忖的同时,太子也是微微蹙着眉头,仔细端详着李奕奇清秀的五官,突然开口道:“不知道为何,本宫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殿下说笑了,我和殿下是第一次见。”李奕奇淡然摇摇头,这一点他还是很确定的。 闻言,太子夏青咬着薄唇,目光转动一下,抬起头来,对着李奕奇展颜一笑:“是吗?” “怎么回事?!” 一刹那间,李奕奇瞳孔猛然收缩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心脏似乎漏了一拍似的。 太子展颜一笑的那一刻,李奕奇感到自己的精神好似乎有些恍惚,在他眼前,太子夏青仿佛变成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少女,少女的笑靥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一样,突然在眼前盛开,开花的在一刹那间,少女绽放出的美让人惊艳。 “真是中邪了。” 李奕奇脸色突然浮现一丝潮红,猛然甩了甩脑袋,目光下垂,再也不想让自己的视线落到太子的身上。 “李卿,你没事吧?”太子夏青疑惑的问道。 “啊?微臣......微臣没事。”李奕奇心中哑然,脸色极度不自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太子口中的‘李卿’是在叫他。 李奕奇神色有些尴尬,抱拳苦笑道:“太子殿下,我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李卿’二字太重了,我现在还担待不起。” “殿下若不介意,直呼我名字便可。”李奕奇恭声道。 “好吧。” 太子夏青点了点头,突然面颊微红,有些窘态的望向李奕奇,嗫嚅的笑道:“那个,你叫......” “禀殿下,微臣乃武安君之孙李奕奇,添为翰林院学士,奉皇后娘娘之意陪太子读书。”李奕奇目光闪烁了一下,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不过却是着重提到了‘皇后娘娘’四个字。 “又是读书啊?那你还是赶紧走吧。”太子夏青苦着脸挥了挥手,脸色一点都不好看,那种表情,当真是发自肺腑。 闻言,李奕奇眼角抽搐了一下,疾言厉色的瞪着太子夏青,然后咬了咬牙,深吸口气才将心中的想要打人的冲动摁了下来。 “太子殿下,恕我直言,您的自信似乎有些过头了,我夏朝以法礼治国,您虽贵为储君,但将来想要继承大统,还是存在很多变数的。”李奕奇淡然说道,目光深邃:“要知道,您的那几位皇兄皇弟都并非庸人啊......” “什么变数?母后经常告诉我了,未来神州之主便是本宫。”太子夏青怔了怔,眨着大眼睛看向李奕奇,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李奕奇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在心中叹了口气,方才幽幽问道:“那您的那几位兄弟呢?三皇子、五皇子,还有九皇子他们呢?他们难道真的会眼睁睁看着殿下您坐上皇位?” “为什么不会,三哥、五哥、九弟他们于本宫的关系很好。”太子夏青眉头微皱,似乎对李奕奇挑拨他们兄弟间的关系有些不悦。 “他们从未对殿下您表示过针锋相对之意?” “没有。” “从来都是一直表现的很有兄长风范?” “对啊。” “......” 听到这里,李奕奇都忍不住苦笑出声,朝野上下都知道,可能过不了多久,东宫就会风云变色,而偏偏这位正主却是被蒙在鼓里。 李奕奇心底暗自叹息道:“如果这位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不是装出来了的,那么他必然是古往今来最没有心机和城府的太子了,这种人登上皇位,对大夏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代帝王,实力、心机、手段、魄力、智谋、野心,不说缺一不可,但至少会有一样极为突出。而在这位太子夏青的身上,李奕奇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任何身为君王的气质。只是感觉很平淡、很静阔,那双黑曜石般的漆黑瞳眸如一片宁静的夜空,清澈的似乎不含半点杂质,仿佛对权势并没有什么欲望,一点野心都没有! “贤臣辈出的盛世繁华年代,太子殿下这种类型的君王或许能够和那些臣子们成就一段盛世太平的佳话。可是,一旦出现一位大权独揽的佞臣,满朝文武都受其摆布,就凭太子殿下这种性子,是绝对压不住一位权倾朝野、独揽乾纲的大奸臣。” 李奕奇低着头,沉默不语,瞳孔中有着些许的光芒闪动着,心中忍不住暗道:“而且,太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机,夏皇也就罢了,难道说皇后娘娘都从未提醒过他?” “既然都没有,那么就由我来提醒提醒这位太子殿下吧。” 这般想着,李奕奇抬起头来,凝视着太子夏青,沉声问道:“殿下,恕我斗胆问一句,您若当真能够继承这大统之位,将来有何打算?” “本宫......” 太子夏青微微颔首,似乎真的思考了起来,而李奕奇则是一脸正色的等待着太子夏青的回答。 “本宫要出去走走,离开这座皇宫,出去透透气,而且,再也不回来了!”太子夏青的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异样的光彩:“这是本宫的梦想,等本宫当上了夏皇,一定要这么做!” “轰!” 这一刻,李奕奇只觉得一道雷从天灵盖砸了下来,把他从头到脚劈了个遍。 李奕奇知道眼前这个太子脑回路有些清奇,但是却绝没有料到太子继位之后,最想做的事居然是抛弃这个国家...... “殿下不可!”李奕奇想都没想,脸色大变,直接惊呼出声。 太子夏青微微一怔,接着控制不住的‘噗嗤’一笑,随即将手不着痕迹的抹了一下嘴角,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顽皮,笑吟吟道:“你也被吓到了?当初本宫和母后说出这番话时,母后可是暴跳如雷。” 说罢,太子夏青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笑道:“本宫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和那几个老家伙一样,竟如此死板。” “没劲。” 李奕奇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哼’,只是他此刻脑中别无他物,一心一意在想着怎么去理解太子夏青心中的想法。 第18章:皇后召见! 第十八章:皇后召见! 李奕奇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但还是一脸正色的说道:“太子殿下,这种话您可以告诉皇后娘娘,但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千万不能再对任何一个人说了。” “哦?” 太子夏青修长的睫毛眨动了两下,颔首笑道:“我明白,你是为我好。” “毕竟,知道的人多了,本宫到时候也就逃不出去了。” 闻言,李奕奇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现在甚至有些佩服这位太子殿下了,如此单纯的性格,能够在风谲云诡皇宫之中生存到现在,当真是实属不易。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一行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却很快的从大殿门口走来。 接着,那沙哑难听如同公鸭嗓般的声音就紧接而至:“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召见。” 李奕奇和太子夏青寻声看向来人,脸上却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母后找我?本宫马上就去!”太子夏青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极为开心的表情,笑着从起座位上起身。 “额......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召见的是您的伴读。”传旨的老太监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尴尬,连忙把躬着的身子压的更低,目光扫向了一旁的李奕奇。 “什么啊?母后不召本宫我,却要召见他?” 太子夏青似乎愣了愣,眉头微微蹙起,眼神怪异的看了一眼李奕奇,似乎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李奕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子看向自己的目光,而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老太监,此人,正是三日前去李府传旨的那个老太监。 李奕奇神色淡然,脸上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他回头看向太子,恭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太子殿下,既然皇后娘娘召见,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太子夏青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李奕奇,嘴角微微嘟起,好像有些生气的样子,随意挥了挥手道:“去吧。” 见到太子这幅模样,那个传旨的老太监枯树般的老脸也是强硬的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朝后面挥了挥手。很快,跟着这个老太监而来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宫女便低着脑袋,款步上前。 两个小宫女的手中,各自都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哈哈,殿下,这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糕点,令咱家一并带来。”老太监压着自己沙哑难听的声音,恭恭敬敬的笑道。 “母后做的糕点!” 太子眼睛一亮,连忙将那两个食盒打开,见到里面各种各样红的、绿的、白的、黑的摆成形状的精致小吃,脸上露出十分纯真、喜悦的笑容。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在默默摇着头。 他已经差不多知道太子之前为何有些失落,但见到这盒糕点却如此开心的原因,也差不多完全摸清楚了太子夏青这个人的性格。 国有国法,夏朝更是注重以法礼治国,太子虽然身为储君,但是不得召令也是不能随便进入宫城中的,特别是后宫。 用通俗一些的话来说,后宫是属于夏皇这个男人的后宫,里面莺莺燕燕,三千佳丽都是属于夏皇本人的,即便太子是夏皇的亲子,一些伦理纲常的东西还是应该懂得避讳。 若是有一丝一毫的谣言传出,对于夏皇和太子两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皇后娘娘必定很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即便想要见太子,也会亲自前来东宫,而且定会尽量减少召太子进入后宫的情况。 李奕奇认为,皇后娘娘虽然懂让太子避嫌,但是太子本人却根本不懂。 在他看来,太子夏青此刻仍旧是属于那种孩童心性未泯的情况,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东宫,心中自然会有些寂寞。 可是,这绝不是一个太子应该做的事的,毕竟太子和他一样,都已经十六岁了,虽然也同样没有束髻,但是一些最起码的成熟和稳重还是应该要有的。 看了一眼正在兴致勃勃的品尝着各种精致小点心的太子,李奕奇双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之意,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对着传旨老太监微微施礼:“公公,我们走吧。” 老太监斜眉瞥了一眼李奕奇,连话都没说,手中佛尘一甩,背身离去。 李奕奇见到此状,心中却也十分明了。大概是自己没有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在两日前来到东宫,这位老太监在皇后那便挨了什么责罚,心中不悦,只能将气撒到自己这里来了。 无奈的笑了一声,李奕奇神色淡然的跟在老太监身后,在路过武德殿门口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武德殿大门口,李奕奇顿住了脚步,微微低首,嘴唇张动。 李奕奇的声音虽轻,但是一字一顿,咬的很用力,神色颇为严肃,说道最后,漆黑深邃的双眸中甚至闪烁着隐隐的杀意。 他相信,有心之人自会听明白。 “李少爷,您不会又想耽误皇后娘娘的时间吧?” 老太监走在前面,突然发现李奕奇顿在了门口,脸色阴沉了下来,极为不悦,声音冷厉,呵斥道:“咱家告诉你,这皇城之中不比上京城,若是由着性子来,早晚大祸临头!到时候,您要是闯了什么祸,得罪了什么人,可别怪咱家没早提醒你!” 老太监轻蔑的瞥了李奕奇一眼,语调阴阳怪气的,本就尖锐、刺耳、难听的声音变得更加难听了。 听到这种如指甲刮黑板一样的声音,李奕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差点鸡皮旮沓都掉下来了。 他看了一眼老太监,感受到对方眼中的警告和威胁之意,嘴角忍不住扬起,勾勒出一丝玩味的弧度,神色却极为淡然,微微拱了拱手笑道:“公公教训的是,那我们快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着急了。” “呵!” 老太监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昂着脑袋,大步迈在前方。他的身后,李奕奇不紧不慢的跟着。 然而,就在在他们走远了之后,武德殿门口那两个高大威猛如同门神一般的壮汉侍卫眼中的惊骇之意却久久难消。 只有他们两人听到了李奕奇刚才在门口的那几句低语。 全部听完之后,两人也确信这便是李奕奇刻意单独说给他们听得,正因为如此,他们心眼中的光芒才会无比的惊骇,甚至......有了一丝恐惧。 “你们两个,给我牢牢记住!” “第一:以后,任何东宫以外的人想要进来这武德殿给太子殿下传旨,若无事先通报,则命其停下,由尔等代为通传,太子召见后方可放其入内。” “第二:若其无视尔等,直接迈步进来,记住,杀无赦!” 这两个侍卫在听到李奕奇口中带着杀气念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脸色一变,身躯颤动,虎目中迸射出了一道锋锐无比的精芒。 那个被他们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似乎隐隐有些触动。 李家的后人,身上的那股傲人锋芒、那股铮铮锐气,即便是时隔多年,即便是隔了整整一代人,当那三个字从他们口中说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让人热血沸腾。 “太子伴读,从今天开始,要正式为东宫立威了!”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李奕奇的意思,也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股热情,那股被岁月消磨殆尽,却又在一瞬间被昔日旧主后人三个字所带起的那份火热之情。 ...... 另一面,李奕奇随着传旨老太监走出东宫,上了一辆马车,朝着宫城驶去。 皇城宫城虽然都在同一块地方,但是距离也颇为遥远,李奕奇闭目养神般在马车上坐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才绕过了偌大的皇城,进入了宫城当中。 在老太监的带路下,李奕奇马下了车之后,经过皇宫侍卫的重重核查才进入了那高墙林立,大夏最神秘也最高贵的地方。 坤宁宫乃是后宫的正殿之一,和乾清宫不同,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一乾一坤,代表着天地阴阳际会,至高无上的两人。 “这边。” 传旨老太监昂着脑袋,双目微微眯起,看都没看李奕奇一眼,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奕奇只是微微楞了一下,心中微动,多有所思,便随步跟了上去。 传旨老太监将李奕奇继续带到了坤宁宫的大殿后面,这里是一大片莲花池,玉白的池壁上雕满百兽群像的浮雕,还配上了金色的花纹做装饰,精致绝伦,美轮美奂,这正是后宫的玉莲金池。 玉莲金池周围,白玉做成的丹墀连着接九座位置不一的桥梁,李奕奇知道这是象征着传说中的《九龙开天图》。 九条真龙开辟天地,镇压世间万兽,之后才有了人族成为天地灵长,这是儒家中一个非常有名的典故。 莲花池壁上雕刻的百兽浮雕群,便是象征着世间万兽,而九座白玉石桥则象征着开天辟地的九条真龙。以真龙之威镇压天下百兽,以此可以看出大夏皇朝第一位圣皇秦帝的野心、气魄究竟有多么大。 李奕奇跟着老太监,走过一座石桥,然而当他随意瞥到玉莲金池最中央的大池子当中之时,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在那大池子中央,有着五朵形态各异的莲花,这些莲花的外形看起来极为独特,并不是世人眼中所见到的那种纯白之色,而是呈现一种淡淡的红紫色,而且莲花的体积也比寻常白莲要大出五倍左右,花瓣外边的纹理极为清晰,即便没有盛开,看上去也都很是漂亮。 “九品紫玉莲......” 李奕奇目光微微跳动了一下,这东西,可是天地至宝,数量稀少,珍贵无比,每一颗莲子、每一片花瓣都价值万金。九品紫玉莲的珍贵之处不仅仅在于此,更加在于它的盛开时节很是随机,想要获得一片绽开的花瓣,有时候要等上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有可能,而且不论春夏,九品紫玉莲都有可能绽放,这就是这神物的独特之处。 就比如此时,这五朵九品紫玉莲,全都还是一种含苞欲放的花蕾状态,看上去生机勃勃。 第19章:大夏皇后! 第十九章:大夏皇后! “可惜啊,本来应该是有六朵......”李奕奇心中忍俊不禁,这一刻,他神色淡然,心中平静万分,感到了无比的轻松。 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就只有往前走! 传旨老太监带着李奕奇一路走到玉莲金池边上一处雕梁画栋的石亭子前,方才顿住了脚步,回身看着李奕奇,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到了。” 在老太监的眼中,李奕奇今天注定难过一这关,那位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中比谁都清楚。 “嗯。” 李奕奇看都懒得看他,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接着深吸一口气,缓缓迈步上前。 石亭子外有着诸多持刀金吾卫,气息横强无比,眼神凶悍至极,上下打量着李奕奇;亭子当中,有着七八位花容月貌的小宫女低着脑袋,神色紧张。 但是,最引人注意的,只有一个端坐在亭中銮椅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女子容貌倾国倾城般的绝美,如天上的神女,姿态端庄,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在脑后,用一支九珠凤簪插着,余下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泄流下。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女子的肤色极为白皙柔嫩,看上去宛如年芳十八的少女般水灵灵,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 尽管容貌国色天香、绝美无比,但女子柳叶般的眉毛却微微扬起,显露出一股凌厉的味道,一双明丽凤眸的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股无情、冷漠、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仅仅只是随意一瞥,那股不经意见散发出来的气场,便已让人心中产生一种敬畏感。 “这......便是我大夏的皇后吗!” 李奕奇心中一凛,只一眼,便急忙低着头,将视线垂下,不敢再多看。 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即便是他上一世都只是远远的看过几次,像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位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若说李奕奇心中一丝一毫都不紧张,那自然是假的。 李奕奇跪下来,深深施了一礼,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微臣李奕奇参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抬起头来。” 皇后的声音轻飘飘的,很是悦耳动听,但是语气却极为冷漠,甚至给人一种压迫感。 “是。” 李奕奇遵照皇后娘娘的命令,直起身板,将脑袋抬起。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目光不约而同的微微跳动一下。 在皇后娘娘的视线中,跪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面色苍白、身形单薄、容颜清秀的世家少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种少年满京城的世家中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并不值得人注意。 然而,若要把李奕奇漆黑双眸中此时透露出的那股宁静、幽深的气质算上的话,那能够找出来的人或许就真的不多了......第一次见面便敢以目光直视大夏皇后,莫说只是一个学宫的学子,即便是那是朝堂老臣也没几个人敢这么做的。 最重要的是,在皇后看到李奕奇面容的那一刻,冥冥之中,她的心中居然有了一丝怪异的悸动,仿佛体内的血脉偾张了一下。 这种悸动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很是奇怪。 可能是受这股怪异感觉的影响,无形之中,皇后身上的那股威压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看向李奕奇的对凤眸中,凌厉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 然而,比起皇后娘娘心中的怪异悸动,李奕奇此时的感觉却是更为强烈。 因为,当皇后和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间,在他的胸腔之内,一团早该在几天前就灭去的心火突然之间又剧烈燃烧了起来,原因不明。 “这是怎么回事?涅槃炎......还在我的体内!”李奕奇心中大惊,差点连脸色都变了。 不过此时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他即使再难受、再痛苦,也只能装作和没事人一样。 这团心火燃烧的过程仅仅只有不到一息时间,但是给李奕奇带来的痛苦却是极大,他表面神色淡然,但是因为强忍着那一瞬间的剧痛,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额头也流下了一丝冷汗。 皇后的目光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李奕奇,凤眸微微眯起,突然,她的嘴角微微勾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淡然道:“长得倒是很标致,若是个女娃,给青儿做个侧妃,倒也不错......” “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李奕奇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礼。 趁着拱手的时候,顺手将额头的那一丝冷汗不着痕迹的抹去了。 至于皇后娘娘戏弄他的那句话,李奕奇知道这不过是类似长辈对晚辈的一句玩笑话,做不得真。 上京城中很多王公贵妇、诰命夫人们拿对方的晚辈相互之间开这种玩笑的并不少,因此,他也只能是当做没听见了。 而且,李奕奇很清楚,皇后和他开这种玩笑,正好说明在对方心中,自己和其他王公贵族的世子们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个弱冠之年的小孩子罢了,并没有多值得重视。皇后真正想要的,不是他李奕奇这个人,而是他身后的李家连带附属李家的那些势力。 李奕奇脸色平静的出奇,心中却在暗暗发誓。 不需要多久,他一定不会让这位皇后娘娘再敢轻视于他...... 平身之后,李奕奇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垂首低目,一言不发。是皇后叫他来的,皇后不说话,他自然不会主动开口。 皇后目光冷漠的看着李奕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才再度开口,语气冷漠:“李奕奇,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皇后的声音很是冷漠,绝美的容颜更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李奕奇脸色陡然一变,低着头,躬身抱拳,正色道:“禀皇后娘娘,恕臣愚钝,不知微臣所犯何罪,惹得皇后娘娘不悦?” “哼!” 皇后冷哼一声,一道锋锐凌厉的光芒从那对凤眸中掠过,疾声厉色,目光灼灼逼人: “本宫却已点明要你接到旨意便进入东宫,你却偏偏拖了三日之久,这难道不是罪?还是说,你胆子已经大到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呵呵,果然来了。”李奕奇心中怪笑了两声。 李家在接到圣旨这份明旨的同时,也从那个传旨的老太监口中接到了一份‘暗旨’,李奕奇接到了这份‘暗旨’却没有按照皇后的意思去做,这等于是扫了她的脸面。以这位皇后娘娘强势的性格,自然不会装作不知道。 “禀皇后娘娘,微臣从未接到任何您的懿旨说要微臣即刻进入东宫的,也同样没有人传达过您的口谕,这一点,李府上下一干人等皆可作证。陛下圣旨写明,三日内入宫陪伴太子,微臣深受皇恩,心中自然感激涕零。可是不料,在微臣接到旨意的当晚,居然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若贸然进东宫,怕传染到太子殿下,因此只好等今日身体好些方才敢去东宫复旨,事情便是如此,还请娘娘明鉴!” 李奕奇低着头,神色从容,字字慷锵,恭恭敬敬的说道。 话音一落,皇后脸色未变,但是站在李奕奇身旁的那个传旨老太监却是心中颤抖一下,脸上大汗淋漓。 他惊骇的看了李奕奇一眼,紧接着心中大怒,面如土色,苍老的眼睛中简直要喷出火来一样,若不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得插嘴,怕是当即就会反驳。 “噢,竟是这样。”皇后冷冷一笑,美艳的脸庞冷冰冰的,目光更是冰冷。 她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那个颤颤巍巍、诚惶诚恐,身子正在轻微发抖的传旨老太监,便知道李奕奇说的不是真话。 “不错,正是如此。” 李奕奇慷锵有力的回应道,神色、语气皆极为坦然,一脸正色,极为从容而淡定,绝没有半点因为说谎而神情慌乱的表现。 “呵呵,可是本宫听人说,你可是了解本宫之意的......”一道诡异的光芒从皇后的凤眸中闪过,她目光凌厉的看着李奕奇,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皇后娘娘,此话是何人告诉您的,不想宫中竟有如此恶僚!” 李奕奇双眼怒张,神色猛然一变,抱拳怒道:“皇后娘娘明察,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丝一毫的虚言,李奕奇甘愿受劓刑!” “噢。”皇后柳眉微微挑起,目光依旧凌厉。 “还请娘娘明查此事,李奕奇绝不敢欺瞒娘娘!”李奕奇眼神明亮,声音更是宏亮,且神色凛然,义正言辞,漆黑的眸子堂堂正正的与皇后的凤眸对视在了一起。 良久,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之色,轻声笑道:“好吧,本宫相信你。” 闻言,李奕奇低着头,像是受到了极大认可而有些兴奋似的,双眸中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芒。 半响,他眉头怒竖,踏前一步,正色道:“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微臣敬佩万分,但......” “什么?”皇后的目光微微跳动,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奕奇。 “但是,那个给皇后娘娘传递假消息的恶贼,其心用意实在是险恶!宫中若有此僚的存在,娘娘岂能安心?太子岂能安心?陛下又岂能安心?!” “此等忤逆君上,欺瞒娘娘的恶徒,乃天地不容、十恶不赦,诸神共弃之人,微臣认为,此人......” 李奕奇双眸明亮、神情凛然,声音振聋发聩,掷地有声,暴喝道:“当杀!” 唰—— ‘当杀’二字一语落定,李奕奇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一股令他人心惊胆战的寒意以他为中心散溢而开。 李奕奇的身后,那个传旨的老太监面色比死人更加苍白,李奕奇突然其来的一记暴喝,吓得他简直魂不附体,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刚才皇后对李奕奇说出那句‘好吧,本宫相信你’之时,他就已经忍不住要插嘴解释了。但是在宫中侍奉多年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莫名打断主人的话,是一件更容易引来主子们不满意的事。尤其对方还是在这后宫之中掌管生杀大权的皇后! “娘......娘......娘娘......”传旨老太监脸色煞白,额头汗如雨下,脊背已经凉透了,六神无主,只能在口中轻声的喃喃着。 老太监神色惊恐万分,上下颚忍不住打颤,却又不敢跪伏在地上。因为一旦他跪在了地上,便承认自己是李奕奇口中那个欺瞒皇后的恶徒。 毕竟皇后本人都已经开口承认李奕奇说的是真话。 既然皇后金口已开,黑白真假便已经不重要了,哪怕黑的变成白的,假的变成真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若是敢反驳、质疑皇后,同样是个大不敬的罪名,当场那些凶神恶煞的金吾卫可能便会将他拿下。 感受到身后的异动,李奕奇有些‘好奇’的转过身,双眸中迸射出一道冷厉的寒光,神色冷酷无比,目光像刀子一样,一下剌进老太监的心里。 “娘娘......娘娘......” 传旨老太监‘扑腾’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只是大喊着‘娘娘’二字,其他的却什么也不敢说,一边喊着一边不停的磕头,声泪俱下,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第20章:皇后的试探! 第二十章:皇后的试探! “娘娘......”传旨老太监只是被吓得不停磕着头,神色惊恐万分,却根本不敢申辩。 李奕奇看着老太监这幅模样,神色冷漠的站在一旁,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双眸闪过讥讽之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 武德殿大门外,老太监警告自己时那股趾高气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眼下,对方那股威风凛凛的气势全都消失了,只能同一条死狗般跪地求饶,何其可笑。 见到这一幕,皇后柳眉微微挑起,神色颇为冷峻,凌厉的眉宇间浮现一丝不悦之色,对着那个老太监冷声呵斥道: “滚下去。” “是、是......谢皇后娘娘!”那个老太监如获大赦般站都不敢站起来,又急忙狠狠磕了几个头,方才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望着老太监仓惶逃走的身影,李奕奇都只是默不作声,表面极为平静,心中却呲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暗暗笑道:“说的没错,这皇宫之中不比上京城,有一些不能惹的人。但是......谁是不能惹的人,我说了才算!” 他转头看向皇后娘娘,没有说话,只是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头,先前脸上那股锋锐、凌厉的神情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同往常一般风轻云淡的淡漠表情。 李奕奇没有和刚才一样要求严惩那个老太监,因为他和皇后两人心中都清楚,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 只不过,在这充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后宫之内,真与假、是与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主子们想要知道什么,想要看到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奕奇心里清楚的很,去李府传旨的老太监必然是皇后身边的人,不然就不会说出“以咱家看来,皇后娘娘怕是等不及了,小少爷最好明日便动身。”这种话。 他相信即便水伯当时不塞给那个老太监银两赏钱,对方也会通过另一种方式隐晦地表达出皇后的那道“暗旨”。 在武德殿接到皇后传召的那一刻,李奕奇就已经猜到了皇后心中所想。 用“暗旨”这件事来斥责自己,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罢了,只要压紧牙关装作不知,而且表现得让皇后满意,便能够将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 李奕奇断定,皇后不可能真的去让这个老太监来和他对质。因为这位皇后娘娘想要的是拉拢李家,而绝非打压李家! “若我真的是个人才,那么把我留在太子身边必定有用处。倘若这个我这个李家幼子也和那个老太监一样,意志脆弱无比,直接被吓得屁滚尿流,一股脑的把什么真相都说出来了,这反而会让皇后感到失望。对于未来的君王而言,这样的人,这样的臣子,要来何用?”李奕奇心中默默笑道。 皇后想看到什么,他就表现什么!对他来说,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个皇后抛给他的“试金石”。 一方有心试探,一方刻意迎合,二者各取所需,不过是在演一场戏罢了......这种小戏码在这大夏皇朝的深宫内院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么皇后即使不会当场责罚与李奕奇,在将来夺嫡之争当中,太子身边一个最卑微的位置都不会留给他。 至于这个老太监,李奕奇只不过随口吓唬对方一下,省的这种人日后拉一张主子们的虎皮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皇后处置这个老太监也好,不处置也罢,都不是李奕奇心中真正想要做的。 他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取得皇后的信任,在东宫中掌握除太子之外的第二话语权! 可惜,这个传旨老太监怎么都想不到,枉他在宫中服侍这些后宫的嫔妃娘娘们大半辈子,可论起对这位大夏皇后内心的把握,却远远比不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那个传旨老太监已经跑远了,李奕奇又低头沉默不语,皇后自然也不会再追究这件事,刚才发生的一幕,两人心照不宣,就此都不会再谈论了。 皇后美艳的脸颊依旧冷淡,点了点身边的一张座椅,道:“别站着了,坐吧。” “谢皇后娘娘。” 李奕奇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看了一眼石亭中的几个座位。目光闪烁了一下,身子一晃,坐到了石亭的内侧。 这个位置在皇后的右手边,既不会阻挡皇后欣赏玉莲金池内的风景,也不会的显得太过疏远或者太过亲近,距离刚刚好。 落座之后,李奕奇便垂眉闭目,和站着的时候一样,神色依旧极为谦卑。 皇后看了一眼李奕奇,凤眸深处掠过一抹异色,问道: “李奕奇,你已经见过太子了?” 闻言,李奕奇神色不动,语气平淡的回应道:“禀皇后娘娘,微臣在接到传召之前,刚好拜见过太子殿下。” “你觉得,太子如何?” 皇后凤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李奕奇脸色微变,这个问题,真不是很好回答...... 李奕奇在李府中搜集到那些有关皇室的情报之时,原先以为太子夏青是个盛气凌人、嚣张纨绔的皇室子弟,平心而论,他那时心中对太子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之前在武德殿匆匆见了一面之后,他对太子的恶感倒是没有之前强烈了。 太子的语气、动作有些轻浮,但是却不盛气凌人。也没有在李奕奇面前摆什么东宫的架子,让他刻意下不来台。喜爱美色,那也不过是少年风流、人之常情,只要不是做些什么有违礼法的事,他也并不会有什么偏见。 至于皇后的问题,不过是想问他觉得太子的资质如何如何罢了。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这个时候,李奕奇应该对于太子大嘉赞扬一番来表明自己立场和态度。可是皇后身为太子的生母,可以说是对太子本人最熟悉的人了,她又岂会不知道太子的品性何如? 沉思良久,李奕奇方才抬起头来,面露为难之色,抿着嘴苦笑道:“太子殿下地位尊贵,微臣也不过只也是才见到太子一面,岂敢随意评论......” 不回答,这就是李奕奇给出的答案。 “唉——”听到李奕奇的话,皇后好似早已经猜到了,并没有表现出怒意,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皇后看着远处的风景,凤眸中那凌厉无比的目光缓缓柔和了下来,眼中流露出对太子深深的溺爱,轻声道:“本宫又岂会不知你心中的想法?太子年幼,心智太过单纯,又喜欢闹脾气,有时候,本宫也是很无奈......” 李奕奇只是垂眉闭目,一言不发,心中却暗暗同意了皇后的观点: “的确,太子夏青若是不改掉现在这个单纯至极的性子,将来是绝对坐不上皇位的,虽然我还没有见到其他皇子,但是就从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那些个皇室子弟可各个都是妖孽般的人物,太子绝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你可知晓,最近,宫里宫外都谣言四起,说陛下有心废了太子,改立他人!”皇后的神情很是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凤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冷厉之色。 闻言,李奕奇双眸微眯,目中露出思忖的光芒,淡淡回道:“禀皇后娘娘,微臣从未听过这种谣言。而且微臣相信,谣言终归只是是谣言罢了,做不得数。” “但是,谣言能够被传出来,就说明有造谣之人!”皇后的凤眸中迸射出一道凌厉阴寒的光芒,语气森然。 皇后声音一落,李奕奇心中颤动了一下。 “没错,谣言虽然是谣言,但谣言能够被流传开来,那就说明有造谣者和轻信者。而且,这个造谣者的身份地位不然不低,不然人微言轻之人造谣,人家也只会当他放了个屁。还有便是谣言却是有一定的可信度,不然也不会有人相信并且参与传播。”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几位皇子或者他们背后一些支持其上位的势力传出来的吧。” 李奕奇心中想到,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态。 在宫中,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这个道理李奕奇还是明白的。 他身为东宫太子伴读,若是说两句和太子有关的话,倒是无妨。可若是牵涉到其他的皇子,即便是在皇后面前,也决不随意胡说八道。没有证据,无端诽谤一位皇子,这样做绝不会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而且只会让太子的处境更加被动。 “既然你已经是太子伴读了,那么这个造谣者便由你去找出来吧。”皇后瞥了一眼李奕奇,淡淡道。 话音一落,一阵秋风吹过金玉莲池,吹动池中一阵涟漪,也给李奕奇身心带来了一丝凉意。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其实他的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风一吹,确实冷的很。 “看来,冬天快要到了。”李奕奇心中暗暗叹息道,若有所思。 毫无疑问,这是皇后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也是难度极高的一个任务。 “就常理来看,造谣者不外乎是能够在谣言中得利的人,也就是说那几位有资格和太子争夺真龙之位的皇子们。可要在诸多皇子中找到那个造谣者,却绝非一件简单的事。而且,即便知道是哪位皇子造谣的又能如何?都已经站在对立面上了,找到是谁又有何用,反正对方也不会承认......”李奕奇心中有些疑惑不解。 这一整件事做起来极为麻烦,又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他一时半会也不明白皇后的用意。 李奕奇眼中闪动着思忖的光芒,遽然间,一个想法在他脑中飞快的掠过。 李奕奇脸色瞬间一变,变得有些苍白,眼皮也情不自禁的跳了跳,连忙反应过来,恭声道:“是,谨遵皇后娘娘旨意,微臣自当替太子分忧。” “嗯,若你能做得到,本宫自有奖励......”皇后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神色,淡淡道。 李奕奇悄悄脸色发白,心脏跳动的飞快,脑中那个想法在不断地警告着他“危险”二字: “若我猜测的没错,皇后真正想要知道的,不是确定那个谣言和谁有关,而是想要知道那个谣言和‘谁’无关!这个人,很可能便是......” “夏皇!” 李奕奇低着头,心中起伏不定,暗暗自语道:“皇后想要让我试探的,是夏皇的心意!” 易储的谣言从哪位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皇子口中传出来都没关系,这太正常了,即便是李奕奇找到三皇子或者五皇子甚至那些外人看来没什么资格争夺皇位的皇子都没关系。可若这件事是从夏皇本人做的,性质就完全变了,谣言可能不再是谣言...... 李奕奇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可是旋即心中苦笑自语道:“按照常理来讲,夏皇本人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啊!” 即便不正常,李奕奇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真正去理解那位神秘又尊贵的大夏之主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若是夏皇真的有意改立新的储君而让人散布废立太子的谣言,以此来刺激那些有野心的皇子参与夺嫡。这种事情,在李奕奇看来并非没有可能。 显然,皇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来,后宫里的这潭水,远比我想想的还要深的多啊!” 李奕奇悄悄看了一眼皇后,突然之间,心中产生一种惊悚的感觉。 皇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凤眸凝视着远方,仿佛只是在欣赏着远处的风景,淡淡道:“再过半个月,便是陛下的寿辰,届时,你可陪太子同去。” “是。” 李奕奇轻声回应道,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什么。 做臣子的,需要懂得揣摩上意,但要是揣摩透了,过了头,惹得主子不悦,那就麻烦了,还不如蠢笨一点,所谓的“君心难测”不外乎便是如此。 再说,皇后也已经表示的够明显了,他一个东宫伴读有何资格参加大夏帝王的寿宴?必然是寿宴上会发生一些事情! 又是一阵凉风吹过,李奕奇这回感觉心都要凉透了,那刺骨的寒意冷的人直打哆嗦。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因为快要入冬的凉意在打颤,还是因为心中的害怕而发抖。 第21章:恩威并施! 第二十一章:恩威并施! 像是注意到了李奕奇此刻有些颤抖的身体,皇后凤眸中流闪过一丝冷厉之意,问道:“你害怕了?” 李奕奇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有些尴尬,却仍是一脸认真的回应道:“禀皇后娘娘,微臣不懂武道,只因天气转寒,身子有些发凉,让娘娘见笑了。” “噢,仅仅是因为天气有些严寒,而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见到李奕奇这幅故作强硬的样子,皇后冰冷美艳的俏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但是紧接着,皇后的凤眸深处一抹杀机却暴闪而逝,神色冰冷的呵斥道:“你可知道,欺瞒本宫,是要杀头的!” 这一声怒斥,李奕奇立即感觉到灵魂中产生一股莫名的威压,心中暗暗一惊,脸色却是未变。他岂能听不出皇后的一语双关之意? 李奕奇之前已经欺骗过皇后一次了,但是那是在对方默许的情况下,只是用来试探他的意志是否够坚定,演技合不合格,有没有资格待在太子身边罢了。而现在的这句话,那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皇后在警告我,以后任何事都不准欺瞒于她,不然我下场一定很惨!”李奕奇低着头,眼中光芒闪烁了一下,心里却笑出了声:“果然没错。” 如李奕奇所想,皇后的这种做法,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为人主者收拢下属的方式不过就这么几步——第一步为用冷酷手段立威;第二步是以怀柔数段施恩;第三步便是给下属许下宏愿使得下属真正的心悦诚服。 这种恩威并用、软硬兼施的手段,李奕奇身为王侯世家的公子,自幼耳濡目染,又怎会不懂? “禀皇后娘娘,微臣岂敢欺瞒娘娘。”李奕奇表面依旧神色淡然,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头,语气极为谦卑:“微臣确实只是受不了这天气,绝无他意。” “既然皇后想立威,就让她立吧。” 李奕奇心中冷冷一笑,若有所思:“现在立威结束了,是下一步便是施恩了吧。” “不敢最好。” 皇后冷冷一笑,一抹满意之色在凤眸深处一闪而逝,恍然大悟般笑道:“本宫倒是疏忽了,怎么说你也是朝堂栋梁、忠臣之后,又岂会做这种欺君瞒上之事。” 皇后目光闪烁一下,侧目看向身后一位容颜姣好的小宫女,低语说道:“萍儿,去把本宫的......拿来。” “是。” 很快,那名为萍儿的小宫女便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紫檀木盒。紫檀木盒上面用金丝纹了两只龙雀展翅的图案,极为精美。 “娘娘。”小宫女看向皇后,在对方目光的示意之下,将紫檀木盒双手递呈到了李奕奇面前。 李奕奇双眸中流露出一丝好奇,从小宫女手中接过紫檀木盒,打开来瞧了一眼,瞳孔便蓦然猛地一缩,不由的惊呼出声:“这......这是!” “玄阳玉,质地温润,数量极少,颇为稀罕。宫中费尽心思搜罗天下,也不过仅找到十来块。” 皇后的声音高贵而威严,淡淡道:“日后,你将此玉戴在身上,可驱寒保暖。”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 李奕奇心中一喜,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感受着紫檀木盒中传来的温热之气,李奕奇眼中精光闪烁。他知道皇后立威之后便要施恩,但却没有想到皇后施的恩惠却如此之重。身为上京城王侯贵族世家的公子,玄阳玉的大名,李奕奇又岂会没有听过! 玄阳玉这种神物准确来说不算是玉,也并不产自于矿石之中,而是随一种名为‘玄阳鸟’的顶级妖兽破壳诞生之时,一并伴生而出。要得到这种玄阳玉,便要在‘玄阳鸟’的幼鸟破壳之时将之取下,方能保住玄阳玉不被幼鸟吞噬。 而玄阳玉的作用,却并非只有皇后说的这么简单。 把玄阳玉佩戴在身上,不仅能够驱寒保暖,而且能够加快武者体内血气的运转速度,是不可多得的武道至宝。除了佩戴在身上之外,若是玄阳玉磨成粉末服下,更是能够直接增强武道修为,甚至延长寿命! 并且,江湖中还有一种流传深远的传说,说玄阳鸟乃是神兽中的至尊大夏龙雀的异种之一,武者在服下玄阳玉后便机会够窃取到一丝‘天地气运’。只不过‘天地气运’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没有多少人相信。可是服下玄阳玉增强修为,延寿之效却是实实在在的。每一块玄阳玉的出现,都会在江湖、朝堂掀起一阵风浪。 人族不比那些妖兽,可以随随便便可活个几百年。人生在世不过一百年,不论生前如何风光,百年之后照样是一坡黄土。一些传说中的绝世武者据说能凭借自身修为活过二百岁,可是对于普通的人而言,延寿、长生这些词语是多么的吸引人! “皇后这可是送了我一份重宝啊!”李奕奇目光闪动,心中不由的感叹。 王侯世家的积累即便是再深厚,也终究是比不得皇宫。要说这玄阳玉,李家之中也有一块。那还是几代之前的李家先祖孤身一人深入西南十万大山的妖族腹地,费尽周折,斩杀无数妖兽方才得到的,而且只有拇指大小。 那位李家先祖战死后,此玉便被李家人供奉于李氏祠堂,陪伴李家先祖。可眼下,皇后送给他的这块玄阳玉却足足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相比之下,李家那块被视作珍宝的玄阳玉都显得寒碜了些。 李奕奇将玉从紫檀木盒中取出,当即系在了腰间。 很快,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李奕奇腰间的玄阳玉很快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光,每当天地间的寒气有要靠近他时,红光上便会散出阵阵暖意,这暖意可以瞬间流便全身。冥冥中,李奕奇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片温泉里,一股温热地气流包裹住他的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好东西,等回去之后把这块玉分一分,伯母,婶婶,还有几个小丫头,琪儿,水伯......一人一小块。” 李奕奇暗暗盘算好,但是很快,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爷爷......” 李奕奇心中复杂,安南都护府离上京城何止万里之遥,这种宝物若用快马送去,路途遥远,说不定会横生枝节。 “到时候让水伯找信得过的人送去吧。” 李奕奇目光闪烁一下,心中打定主意。 “这块玄阳玉还是当年本宫嫁入皇家之时从太后手中接过的赐礼之一,你好生收好......”见到李奕奇将玄阳玉系在腰间,皇后目光跳动一下,唇边也勾起一丝飘忽不定的微笑,接着说道:“你要清楚,本宫虽然为六宫之主,但是能做的也并不多,你日后在太子身边,应当尽全力辅佐太子才是。” 闻言,李奕奇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他知道皇后的意思是什么。 两百多年前女帝武皇逆天登位,开创了女子为帝的先河。武皇病薨之后,皇位虽然再度传回到了夏氏一脉的手中,但是为了不让这种逆**理纲常、动摇夏氏一脉统治大夏江山之事再次发生。朝廷已经明旨下了法令,严令后宫不得再干涉政事,也包括不准干涉皇子之争,这是规矩。 皇后的位置,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确实尊崇无比,但是也触动不了大夏的礼法。夺嫡之争,终归只能够依靠太子本人。当然,现在多加了一个李奕奇。 “皇后娘娘放心,微臣自当恪尽职守,辅佐太子成就一番帝王之业。”李奕奇恭敬道,态度很是诚恳。 “好,若是你真能做到,本宫可以替太子答应你,未来李家的权势,必然比现在更加显赫。” 皇后娘娘的声音很是冷淡,高贵而威严,给人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李奕奇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 皇后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好听至极,可李奕奇的神色却极为平静,好似完全没有把皇后拉拢的这份恩宠放在心上,只是勉强在恪尽礼节罢了。 “我李家早已位极人臣之极,爷爷封的爵位是从一品的武侯,坐的位置是安南都护府的大都护,若是权势还能在往上一步,便只能是裂土封王了!”这般想着,李奕奇心中冷笑两声。 他知道,李家裂土封王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 一千多年前的大周朝如何而亡? 凡是在学宫中读过书的学子都是耳熟能详,正是因为前朝的周天子大肆分封列国诸侯土地,才导致中央权利分散。 渐渐地,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王们纷纷脱离大周朝统治自立,甚至到了最后,梁国起兵攻陷周朝旧都,大周朝就此覆灭。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夏国的圣皇秦帝才在群雄逐鹿中问鼎中原,建立大夏皇朝。 而秦帝成为夏朝天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取缔天下诸侯王的分封制度,设立州府郡县。 大夏皇朝的九州、三十六省、一百零八郡的官员统统都要经过朝廷的任命才能上任,这个政策延续一千二百多年,从没被更改过。 一千二百多年来,大夏都还没有出现过一个裂土封王的人物。即便是现存的那些亲王,大多数也都是挂个虚名而已,拥有实权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封邑了。 拥有皇室血脉的亲王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外姓人的李家。李家的地位再显赫,身份也终究还是不如那些体内流着和夏皇同样血脉的夏朝宗氏们吧。 皇后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辅佐太子罢了,根本不可能实现。李奕奇对此心知肚明,但是却也无奈,皇后这一手便是收纳臣子的第三步——给他许下宏愿。 只不过这个宏愿在李奕奇看来,如井中捞月般华而不实。 即便如此,李奕奇也没有任何退路了,他现在只想用尽一切手段保住李家。 李奕奇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接触到那武皇留下的‘无字碑’了,既然弃文从武之路走不通,那么便只有选择另一条路......哪怕这条路会和李家历来的理念相违背,他也在所不惜。 石亭之中,皇后命人给李奕奇上了一杯热茶,又问了几个问题,李奕奇皆对答如流,同时一并隐晦的向皇后索要了处理东宫大小事宜的权利。 第22章:收获! 第二十二章:收获! 玉莲金池畔,石亭之中,时间飞逝。 和皇后大概谈论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左右,李奕奇才找到一个机会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皇后娘娘,恕微臣斗胆,以微臣看来,太子殿下对于继承大统之事似乎并不热衷。” 李奕奇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理了理思绪,方才继续开口问道:“而且,太子殿下曾言......您说过他注定是将来的夏皇,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既然已经彻底投靠东宫一方,那么一些问题还是必须要弄清楚,包括太子天真的性格以及对于权势的淡漠态度,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自信,这些东西如果不弄清楚,日后都有可能成为夺嫡之争当中的致命伤。 一些小问题,往往会引出一些大问题,而且在李奕奇的眼中,太子身上的这些问题可是一点都不小......历朝历代的皇子之争中,每一位新的皇子登基,总要伴随着许多大世家、家族的覆灭。一旦太子失败,李家终究也难逃一劫。 因此,李奕奇不得不小心谨慎。 听到李奕奇的问题,皇后居然先是微微愣神了片刻,紧接着,凌厉的眉宇间蓦然浮现一抹阴霾的神色。良久,方才沉声道:“此事你不必多问,做好你的本分,好好辅佐太子便是!” 皇后的声音很是冷硬,凤眸含煞,目光薄冷如刀锋,凝视着虚空中,像是在凝视着什么人似的。 听到皇后的回答,李奕奇脸上的表情也愣住了。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逗我玩呢?” “太子本来地位就不稳,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如何制定未来的计划?” 李奕奇眉头深深皱起,唇角张开刚要说话。 可是,下一刻他便立刻感受到了皇后身上那股让人窒息的威压,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连忙把嘴闭上,不敢再问。 皇位之争,从来只有一个人胜利,其他人都是牺牲品,区别只在于牺牲在何时。即便是党羽,若是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一些冷酷的君主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手软。李奕奇相信眼前的这位皇后娘娘便是这种性格的人,眼下,还是尽可能的不要引起对方的不悦为好。 “此事你以后不可再深究,也不可去干扰太子,就让她......享受现在的生活吧。”皇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初,神色冷厉:“你要记住,本宫不是在说笑,若是让本宫知道你背着本宫和太子私下调查什么,定唯你是问!” 话音一落,李奕奇脸色蓦然一边,皇后的意思是不准自己过多的干涉太子的生活,而且要在不改变太子的性格的前提下,保证太子能够登上皇位...... “这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李奕奇心中一沉,咧了咧嘴,很刚想问个清楚,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敢多问只能重重点了点头,艰难的说道:“微......微臣记住了。” “记住就好。”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凝视着李奕奇清秀的面颊,目光微微跳动一下。 “真像......” 不知是感慨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皇后的凤眸中突然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宛如叹息般的轻声笑道:“没想到,月涵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嗯!”闻言,李奕奇心中蓦然一惊。 不为别的,正因为“月涵”这个名字正是他母亲的闺名。 李奕奇眼皮猛地跳动两下,母亲已经病逝多年。若是其他人提到母亲,必然会尊称其为“清雪夫人”而绝非“月涵”,因为母亲当年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封号便是“清雪夫人”。至于母亲“月涵”二字的本名,除了李家的人,很少会有人知道。而且,听皇后的语气,当年两人之间似乎...... “难道皇后当年竟和我母亲是闺中密友不成?” 李奕奇目光闪动一下,脸色蓦然一变,猛地抬起头,看着皇后,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皇后娘娘,您和我母亲......” 话一出口,李奕奇便有些后悔了,连忙再次将头低下,漆黑的双眸中精光闪烁不定。 除非关系亲密,又有谁会直呼自己母亲的名字?可是,偏偏是在这个紧要关头...... “真实太大意了,怎么能在皇后面前表现出心智失守的一面,该死!”李奕奇心中暗暗恨道。 在皇后面前,他是绝对不能失态的,这只会让皇后看轻他,若得不到皇后的支持,他想在东宫掌权,便是难上加难。 “呵呵,本宫和月涵当年......” 皇后风眸中复杂的神色愈发浓烈,说着,声音却突然戛然顿住了,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李奕奇,凌厉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似乎回想到了一些往事,轻声道:“算了,没什么,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 闻言,李奕奇的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在李家,李奕奇关于自己母亲的故事听过不少。但那都是自家人的评说,都已经被他所熟知。可眼下突然有机会从他人口中得知母亲的旧事,难免有些激动,可惜,皇后却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皇后娘娘,刚才是微臣失态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李奕奇低着头,强行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镇定一些。 他不是那种心智脆弱之人,若不是对方提到自己一直思念的母亲,也不会一时脸色大变。 “无妨。”皇后淡淡说道,像是没有注意到李奕奇的失态。 看着李奕奇这种心中起伏却依旧故作镇定的模样,皇后的凤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突莞尔一笑,随即摇了摇头。 很快,皇后的神色再度冷漠了下来,目光凌厉,淡淡道:“你今日的表现本宫还算满意,留你在太子身旁,本宫也放心。” “至于你之前说要有权处理东宫大小事宜......本宫可以允诺,待会便下一道懿旨给太子,此后东宫的事务,尽交予你。” 皇后凤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缓缓道:“本宫希望你是个人才,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多谢皇后娘娘。” 李奕奇脸色一喜,心中大定,他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等皇后这句话。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皇后兴意阑珊的挥了挥手。 “是,皇后娘娘,微臣就先告辞了。”?李奕奇心中暗叹了一声,但还是起身恭敬的行礼,离开了。 从皇宫内苑出来,李奕奇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发现此时天色尚早,还不到用午膳的时间,便坐上了后宫送驾的马车,一路回到了东宫太子府。 “好累——” 李奕奇忍不住心中松了口气,昨晚他就没怎么休息,然后一大早便去了东宫见太子,然后接到传召,又来皇宫见皇后,还谈论了一些让人脊背发凉的事情,加上腹中空空如也,当真是心力憔悴。 “不过,此行收获甚大!”李奕奇双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 等到皇后那道懿旨下达东宫,他明面上虽仍是伴读的身份,但实际上却已经能够做很多事了。包括帮助太子收拢党羽,接纳东宫的情报系统,甚至调动太子府的亲兵,这些都是刚刚和皇后隐晦的提出来的,连他都没想到,皇后答应的会如此的爽快。看来,皇后本人对太子现在的处境也很不看好。 马车上,李奕奇揉了揉既困倦又胀痛的脑袋,脑中昏昏沉沉的,竟然一脸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马车夫走进车厢内,将其摇醒,方才迈着疲倦的步伐走进了东宫的大门。 “伴读大人。” 武德殿门口,那两尊门神般的壮汉见到李奕奇走来,坚毅刚硬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敬重之色,低下了头,躬身行礼。 “两位将军不必拘礼。”李奕奇面露微笑,随意挥了挥手,看向两人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抹亲切。 他之前就猜到这两人当年肯定在安南都护军中任职过,甚至很有可能是爷爷手下的心腹。不然,以这两人正五品护殿将军的身份,没有理由一见到他这个东宫从六品伴读便如此郑重的低头躬身行礼。 由此可见,这两人拜的不是他,而是武安李氏一脉的身份。真正尊重的人也并不是他,而是李九杀。 “太子何在?还在里面吗?”李奕奇出声问道。 闻言,左边那个黑脸壮汉脸色微正,连忙抱拳恭声道:“禀伴读大人,太子在书斋,荀先生之前刚刚来过。” “荀先生......”李奕奇目光微微闪动一下,把脑中资料库的记忆飞快搜索了一遍,立刻便知道了两人口中的荀先生是谁了。 太子三师被太子夏青气病之后,直接告老还乡,朝廷一时间还没选定新的太子三师,便应急从上京城中那些在野的宿儒大家中请了一人来给太子上课。此人正是姓荀,颇为名气,乃是上京城中的一位名儒,名下学生众多,在上京城极受尊重,属于那种专于学问不爱功名的儒生。 “知道了。” 李奕奇点了点头,看向两人,目光微动,笑着问道:“不知两位将军叫什么?” “韩立。” “董雄。” 两人恭声回到,右边那位身形高壮的汉子,面色皙白,名为韩立,左边那个脸色较黑的名为董熊。 “你二人当年在爷爷手下任何职?”李奕奇不由问道。 闻言,韩立和董雄面露羞愧之色,董熊抱拳低首,苦笑道:“禀伴读大人,安南都护军中人才济济,我二人当年不过只是侯爷手下安南都护军第一军预备营的两个教官罢了,当年因触犯军规,险些无法在军中立足。后来还是托侯爷的大恩调回京师,职位也是辗转多次,这成为东宫的护殿将军。” “哦。” 李奕奇面露恍然之色,原来这两人当年是爷爷手下的新兵教官,受过爷爷的恩惠,怪不得如此敬重自己。 李奕奇没有继续仔细询问韩立和董雄当年究竟犯了什么错误,而是对着两人微笑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东宫的书斋。 第23章:荀先生! 第二十三章:荀先生! 按着脑中记下的东宫地形图,李奕奇大步来到书斋外,一眼便看到了那位荀先生。 那是一位老者,身穿一身灰黑色的老旧儒袍,虽然鬓生白发,脸带皱纹,不过整个人的感觉倒也不是特别苍老,大概只有五十多岁。神情古板,不苟言笑,和翰林院的大多数的翰林老儒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在思想上属于那种古板、守旧的类型。 “太子也在。” 李奕奇只遥遥凝望了对方一眼,目光便又扫到了屋内的另一人,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此刻,书斋内,太子正坐在一张蒲团之上,低着头,秀眉紧锁,脸颊泛红,面色尴尬又难看。 “嗯?发生什么事了......” 注意到这异样,李奕奇只是莫名的看了太子一眼,没有多问,然而接着转身朝着那位荀先生拜去:“学生东宫太子伴读李奕奇,拜见荀老师。” 李奕奇神色颇为恭敬,他身为太子伴读,自当与太子同行弟子之礼。况且这位荀先生的大名他也听过,乃是江湖在野的少有儒家名宿之一,学识渊博,值得他这一拜。 “嗯。” 荀先生站在教台前,手握一杆一尺三寸长的教尺,神情古板,只是淡然的嗯了声,态度有些有些冷淡。 太子夏青见到李奕奇,眼睛蓦然一亮,小脸露出一抹喜色,急忙对着李奕奇挥了挥手:“你来了,快过来。” 李奕奇默默走了过去,立直身子,端坐在太子旁边。他发现,此刻,太子桌前正放着一本厚重的书卷,看样子根本就没有被打开过,卷面都是新的。 “这是......《资政通易》。” 李奕奇目光跳动了一下,面露古怪之色,轻声念出了那本书卷面上的几个大字,然后看向了太子,目露疑惑。 一旁,太子夏青咧着嘴,声如蚊呐般的对李奕奇传音道:“这个老家伙是新来的先生,要我翻译这其中的古文......” 李奕奇面露好奇之色,眉头微微一挑,用了一个‘然后呢’的表情看向太子夏青。 太子面露愁容,皙白玉润的脸上浮上两抹羞红,低语道:“可我一句都看不懂......” 李奕奇微微一怔,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怪怪的,看向太子夏青的目光深处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暗暗道:“这家伙,连《资政通易》这种流传最广的儒家经典都看不懂吗......” “太子殿下,您可以开始了。” 荀先生的声音如他的神情一样,古板严厉、不苟言笑,语气冰也是冷冷的和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样。 “这、这......我......我不会。” 太子低着头,如做错事的小女孩一般面色羞红,声音嗫嚅轻微的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见到这一幕,荀先生脸色不由的立即沉了下来。 儒家做事讲究仁义礼法,只要有道理,就算夏皇做错了事,照样有人敢当面斥责。自己虽然一心在学宫中任教,没有在朝中出仕,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必在乎那么多身份地位的制约。现在,自己身为太子的老师,那就有义务教好太子。 荀先生面无表情的举起教尺,没有走向太子夏青,而是走到了一旁的李奕奇身前,脸上流露出嗔怒之色,厉声呵斥道: “把手伸出来。” 荀先生目光冰冷,声音也冰冷,极为严厉。 他心中非常清楚,太子身为夏朝储君,身份尊贵,但毕竟是个小孩子,所以难免就会淘气、顽皮、不爱学习,按礼说这是要受到老师责罚的,但是,太子有可能是将来的夏皇,地位崇高,若是责罚重了,依旧是有违儒家君臣之道。所以,教训不了太子,只能教训教训太子身边的人,也好给太子做个警示。 见到这一幕,太子嘟了嘟小嘴,羞惭一笑,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和顽皮,还有一丝同情。 “......什么啊?” 李奕奇瞪大眼睛,看了看荀先生,又看了看太子,这才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身为太子的伴读,若是太子没学好,老师不敢教训太子,自己可是要替太子遭殃、挨打的! 反正这也就是伴读、书童们的作用...... “我去,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李奕奇嘴角一咧,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他来东宫可不是特意来受虐的...... 看着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教尺,李奕奇心中苦笑两声,目光闪动一下,摸着鼻尖,略显尴尬的笑道:“先生,不知我替太子翻译如何。” 李奕奇心中忐忑,若是对方不同意,那么今天这顿板子他是挨定了。 “你?” 荀先生目光一凝,蓦然传一声冷哼,呵道:“你懂吗?” “略懂。” 李奕奇目露精芒,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他并没有接过太子递来的《资政通易》,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荀先生,恭敬的问道:“不知先生想考学生哪一章?” “哼,也罢,此书不是你等小儿能够明悟透彻的,你就随便说说吧......若有错误,老夫会指正。” 荀先生扫了一眼李奕奇,冷冷道,接着看向太子,语气未变:“太子殿下,此书是我儒家流传最广的经籍之一,内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也您好好认真听。” “开始吧。”荀先生瞥了一眼李奕奇。 “是” 李奕奇脸色一正,点了点头,挺了停腰背,方才凝声开口道:“《资政通易》此书为儒家先贤孔圣所著,可其上的内容,更多则是后世儒家弟子慢慢添加进去的,历经三朝大儒的修订,如今全书分为三策,共四十六万七千余字,远远超出当年孔圣所亲自撰写的篇幅。” “嗯,不错。”荀先生背负双手,微微点头。 “此书主讲我儒家治世的理念,包括三纲、五常、君子四德......” “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正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朝堂内,君为主、臣为从;朝堂外,父为主、子为从;家中则夫为主、妻为从。” “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此为三纲之道。” 李奕奇脸色平淡,侃侃而谈,引来了太子夏青有些惊讶诧异的目光,但是那位荀先生却依旧面不改色,神情严厉,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 见状,李奕奇也不在意,笑了笑,继续缓缓说道:“五常又称五典,即为仁、义、礼、智、信。” “仁者,仁爱也;胸心宽广则可包容世间一切,谓之仁者爱人。义者,达义也;与朋友交而不嫌不弃,谓之义者不离。礼者,敬人也......” 李奕奇洋洋洒洒出口成章,声音郎朗,一字未顿,听得一旁的太子夏青一愣一愣的。 李奕奇一边说,荀先生一边轻轻捏着下巴上的胡渣子,眯着双眼,时不时点着头。 言毕,李奕奇风轻云淡的看向荀先生,面带微笑,问道:“先生,我说的可对?” “不错。”荀先生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问道:“你师承何人?” “天府学宫,吕公。”李奕奇恭声道。 “吕公!” 听到这个名字,荀先生露出震动的神色,脸上的表情极为肃然,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尊重,但是随即又有些疑惑,问道:“不对,据老夫所知,吕公他老人家收的衣钵弟子如今应该在翰林院才对,怎么会来到东宫做伴读?” “先生误会了,陈师兄确实是老师收的衣钵弟子,我只不过是个普通弟子。” “原来如此。” 荀先生点点头,提到吕公,脸色变得极为尊敬,那是一种比对自已老师还要敬重的神情。 “呵呵,原来你是吕公他老人家的门徒,唉,想当年老夫还是个稚子之时也曾在吕老先生门下听讲......” 荀先生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感慨,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也不那么严厉了。 他原本以为李奕奇只不过是个被皇室挑选陪太子读书解闷的伴读而已,年纪又如此小,应该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可李奕奇一番言论下来,他倒是明白了对方年纪虽轻,但是腹中学问却丝毫不比一些已经取得功名的儒生差。 “说的不错,正中此书精要所在。太子殿下,您可明白了一些。”荀先生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转身看向太子,却只见太子夏青低着头,并没有在听,那双漂亮灵动的眸子中在不停的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太子殿下!”荀先生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他没想到太子居然又走神了...... “噢......噢噢。”太子夏青回过神来,脸色一变,一道狡黠的光芒从眼中闪过,露出一抹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既如此,老夫继续。” 荀先生手持教尺走回书斋上面,拿起一本纸页发黄的《资政通易》。 他手中的这本和太子手中的完全不同,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看上去似乎不知道翻阅过多少回,都快要被翻烂了。 “嘿嘿。”太子低着头,莫名其妙的低语笑了两声。 一旁,李奕奇看着太子灵动双眸中闪烁的光芒和一脸狡黠的笑容,目光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他察觉到太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一堂早课上的很快,教台前,荀先生手捧书籍寻章摘句,一字一句的拆解着书中的精华。 李奕奇脸上浮现丝丝疲倦的神色,这本书他早已烂熟于胸,因此仅仅听了个五六分进去。而太子夏青则是一脸兴奋,时不时点着头,让李奕奇心中不由的有些诧异。 很快,一上午剩余的时间便全部在这书斋中度过。走前,荀先生还特意留下来和李奕奇说了了几处他自己关于书中的见解和心得,却不料李奕奇认认真真听完后,也是大大方方的直抒己见,两人的看法似同非同,似异非异,皆引来了对方极为诧异的目光。 “小家伙,老夫先前倒是小看你了。”荀先生不禁面露异色。 “不敢,先生过誉了。”李奕奇恭声回礼道。 儒家的经籍几千年流传下来,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解读,不同的理解便会产生不一样的流派,虽然天下流派经典浩如夜空长河中的无尽星辰,但是儒家任何一派治世之学,都起源于那位几千年前的那位儒家创派先圣——孔圣。 是规规矩矩的遵循圣人之理念治理江山社稷?还是在前人的理念上添加自己的注解和新的内容,才能切实的符合新的时代需要? 这一点在儒家被称之为新旧之争,也是老一派的儒生和新一派儒生心中理念上的区别。 李奕奇属于新一派的儒生,讲究因时而为,不遵循常理。荀先生属于老派儒生,虽然不至于归纳于腐儒之列,但是也一直崇尚圣人之意必为真理。 两人言谈之间已经淡淡的交锋了一次,都理解到了对方在文道上的不俗见解。 “若是此子参加科举,必能金榜题名,将来入仕朝中,定有一番成就,可惜呀,如今却仅仅只是做了个太子伴读......”荀先生心中惋惜不已。 在荀先生的眼中,太子伴读虽然是太子身边的近臣,但是想要在朝中出人头地,依旧还是要等到太子上位之后。而如今的夏皇正值龙精虎猛之年,这个少年想要有一番作为,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真是可惜。 荀先生忍不住摇头叹惜,拜别太子,准备明日再来。 “终于结束了!” 太子夏青哀嚎一声,身子顿时趴在桌上不愿起来。 第24章:约法三章! 第二十四章:约法三章! 李奕奇无奈的看了两眼太子,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胸口,说道:“太子殿下,早课已结束,您差不多也该用午膳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下,下午再来陪殿下。” “李奕奇,你和我一起吧。” “多谢太子殿下,不必了。” 李奕奇拜辞了太子一同用膳的邀请,拖着疲倦到极点的步伐来到了东宫太子府中属于他的房间内,一进屋,差点就困得倒头就睡。 李奕奇强忍着困乏之意,走到屋中的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一把撕开的胸口的衣裳。 实际上他之前差点就控制不住了,只是为了避免被人发觉,才一直忍到了现在。 那团心火,那团让他受尽折磨,差点一辈子醒不过来的心火,不知为何当他在后宫中面见皇后时突然复发,惊的他头皮发麻,出了一身冷汗。 目光落在自己的胸膛,李奕奇脸色微微一变。 没有,什么都没有。 让李奕奇有些安心又有些失望的是,他的胸膛,那白皙的皮肤上看不出一点异样,好似那团在后宫中突然复发的心火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错觉。 “不可能!” 李奕奇忍不住喃喃出声。他很清楚,当时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就像是整个心脏在不到一息时间内被烈火焚烧一样,那种五脏六腑被焚的痛苦,他之前已经感受过了一次,怎么可能会弄错。 “难道是我太累了吗?” “唉——也对,毕竟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苦笑了两声,李奕奇无力再去纠结这件事,伸了个懒腰,带着深深的疲惫,朝着屋内那张又大又软的床榻倒去,倒头便睡。 从这一日起,东宫的伴读生活便要正式开始了,李奕奇没有再去想那么多,而是沉沉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样貌柔美,神色和蔼的妇人正用一种慈爱、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娘......”李奕奇口中喃喃,睡梦中,嘴角勾起了一丝温馨的微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奕奇的意识越来越沉。 梦境中,那妇人那柔美的五官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慢慢变得清晰的脸庞——美艳、冰冷、没有感情,一双凤眸中透露着极为凌厉的目光,正默默看着他。 “皇后娘娘!”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李奕奇感觉心脏被人捏住一样,蓦然惊呼一声。 “啊!” 李奕奇大叫一声,蓦然从梦境中醒来,整个人如刚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身上汗如雨下。 “我怎么会......梦见皇后?” 李奕奇眼中闪烁着一丝疑惑,大口大口喘着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好险,只是个梦......” 心中一凛,一丝后怕之意浮现在心头,李奕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没路可选,他死都不愿意那位和母仪天下,冠绝六宫的皇后娘娘打交道。自古伴君如伴虎,帝王向来都是喜怒无常,皇后服侍君王左右,说白了就是女人中的帝王。 “皇后那道懿旨不知道下了没有,如果旨意已经传到太子手中了,今天便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李奕奇深深叹了口气,扫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眉头微微皱起。他进屋之前,正值日照中天的正午时分,本以为一觉睡过,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才会醒,而眼下窗外的阳光依旧极为刺眼,看样子似乎只是过去了极为短暂的时间。 李奕奇眼中掠过一抹疑惑之色,甩了甩已经清醒很多的脑袋,准备去找太子。 宫门一入深似海,进了太子府之后,李奕奇的生活就远没有原先那么自由了,一切的安排都要围绕着太子夏青,太子去哪,他便跟到哪,这就是伴读的使命。 “不行,全湿了......” 从床上爬起,李奕奇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不由的摸着鼻子苦笑起来。刚才在梦里梦见皇后,真的直接把他吓出了一身汗。 可不能就这样去见太子啊......这般想着,李奕奇找了几个东宫的下人,要来了一个大浴桶,倒满热水,将就着在屋中洗了一下。 "伴读大人,伴读大人,您在吗?太子殿下传召!”就在李奕奇擦拭身子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小婢女有些焦急的声音。 “嗯?快好了......” 李奕奇对着门外传声道,随后立马从浴桶中爬出来,草草将一身干净的白色儒袍套在身上,走出大门。 “太子找我?” “嗯......”小婢女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见状,李奕奇立刻反应过来,先是慢条斯理的将胸前的几条衣带系好,方才一脸尴尬的看向对方,笑道:“太子找我何事?” “奴婢不清楚,只是宫里来了人......”小婢女小心翼翼的回应道。 “宫里?” 李奕奇目光微微跳动一下,稍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应该是皇后的懿旨已经传到了太子手中,太子本人可能还不太明白,想来找他问个清楚。 “呵呵,知道了,谢谢。”李奕奇笑着对着小婢女点点头,朝着武德殿的方向走去。 ...... 武德殿内,李奕奇一进去便看见两名脸色白净的公公躬身站在太子身旁,极为恭敬。 “李奕奇你来了!” 见到李奕奇,太子夏青的脸色一喜,从座位上起身,朝着们口的方向走来。 “殿下。”李奕奇躬身行了一礼。 太子夏青随意的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一位太监,道:“海公公,他就是李奕奇。” “是,谢殿下。”那名叫海公公的太监对着太子躬了躬身,脸上流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然后即刻变脸般的面无表情站在李奕奇身前,缓缓打开了手中一封玉底白犀金凤纹路的金卷。 “东宫伴读李奕奇听旨。” “嗯?”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目光微微跳动一下,神色有些疑惑。 若不出他所料,这份卷轴中的内容便是封自己为东宫太子府总管的‘委任状’。可是,这封‘委任状’不应该发给他,应该发给太子才对。不然,没有太子的配合,以他一个从六品小官掌管东宫那是名不正言不顺啊。毕竟大夏官职当并中没有‘东宫总管’这个职位...... “难道皇后糊涂了?”李奕奇眉头深深皱起,但还是按照礼法跪下接旨。 见状,传旨太监面无表情,开始念起了金卷中的内容...... 随着一字一句进入耳中,慢慢的,李奕奇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荒唐!” 心中怒喝一声,李奕奇蓦然朝着太子瞪去一个凌厉的目光。 皇后这道懿旨确实是传给他的,但却和暗地里掌握东宫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指明太子三师告老,从民间选定大儒来教导太子的学业并非一劳永逸之策,而眼下东宫正好有一个学问不差的伴读,便应急让他承担了教导太子的责任...... 李奕奇不用想都知道,这必定不会是皇后的本意。 八成应该是太子自己不想读书,觉得一个先生教导他,还不如找个年岁看起来差不多的同辈人给他上课,那样在书斋中也会自由很多。 这个主意......不得不说烂的很! 以一介伴读的身份履行太子三师的职责,不但有违法礼,更显得荒唐。 “估计也只有太子这样的性子才会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吧,而且皇后居然还答应了太子这种要求,这得溺爱到什么地步啊......”李奕奇咧嘴苦笑,心中暗暗自语道。 “臣领旨。” 李奕奇接过懿旨,心中无奈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另一个太监,这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和皇后协商的那件事已经传给了太子,否则,一道懿旨压根就没有必要派两个太监一起来...... “呵呵,殿下,那咱家就先告退了。”那两个传旨太监对视一眼,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武德殿。 等传旨太监离开后,太子夏青嘴角含笑,清澈的眼眸中,一股计谋得逞的喜悦。 “李奕奇,你好生厉害啊,母后居然如此相信你,说让本宫将东宫总管的职位交给你。”太子夏青清澈的双眸微微眯起,那圆圆大大的眼睛便弯地跟一轮月牙似的,但是随即却微微有些嗔怒,问道:“你老实告诉本宫,可是母后派你来监督本宫的?” “殿下......” 李奕奇低着头,神色颇为阴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无所谓了,反正你不来,别人也会来......”太子似乎不是很在意,反而有些高兴,太子三师走了,荀先生也不会再来了,他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能够轻松一段时间。 李奕奇闭着双眼,低着头,心中正在挣扎。 他此刻已经确信,太子夏青绝不是继承皇位的合适人选。若是真让太子继承那九五之位,就凭太子本人如期随性而为的性子,对于整个大夏皇朝而言,弊远大于利。 “我究竟还要不要扶持太子上位?”李奕奇脑中一瞬间冒出了这个问题。 若是太子真的上位了,虽能保全整个李家,但是却会害了整个大夏皇朝......良久,李奕奇缓缓睁开双眼,神色极为肃穆,双眸深邃看向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关于此事,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莽撞了吗?” “原本气走太子三师已是大错,如今连在野的宿儒大家你也给辞退了,反而挑选了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伴读教你读书,真不是明智之举。”李奕奇苦口婆心的说道。 两相权衡之下,李奕奇果然还是更加在乎李家一些,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尽力将太子引上正途。 “可是,本宫见你学识也不差呀呀,教本宫学习,应该绰绰有余吧。”太子愣愣反问道。 “唉——”李奕奇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不由轻声笑了起来,解释道:“殿下啊殿下,这和微臣在文道上的造诣无关,你可知道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关注着你,你的一言一行......” 说着,李奕奇突然顿住了,似乎是回想起了皇后娘娘对他的警告——既要让太子继续这么自由快乐的生活,又要让太子能够登上皇位......微微领首,李奕奇目光闪动了一下,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李奕奇看向太子,笑道:“殿下,微臣斗胆问一句,您是否真的只想过随心所欲的生活?” “是......又如何,你打算去告诉母后?”太子贝齿轻咬薄唇,神色有些不悦。 李奕奇深吸口气,眼放精光,沉声道:“太子殿下,微臣并没有这个想法。微臣只是真心想辅佐你登上帝位,至于你日后想要怎么做,都与微臣无关了。不过在这东宫之中,皇后娘娘必有耳目,若想要过随心所欲的生活,殿下怕是还需要微臣的帮助......” 说罢,李奕奇饶有深意的看着太子夏青。 “你是说......”太子夏青先是愣了愣,然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李奕奇的说法。 “殿下若是想要不被打扰,那么可以和微臣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太子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错,约法三章。” 李奕奇重重点了点头,凝声道:“其一:在学业上,太子殿下日后可随性而为,微臣绝不多嘴,在东宫之中,殿下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微臣绝不会告诉皇后娘娘。但是,为了避免日后夏皇陛下对你的一些考核,有些东西,殿下必须要学,不可推诿!因为这不仅对殿下很重要,对微臣也很重要......其二:太子殿下现在可能还不信,但是微臣可以和你打赌,不出半月,朝堂中必有风波殃及到殿下。届时,太子殿下必须听从微臣的建议,不能由着性子乱来,包括日后的危机关头,也是如此!其三:太子殿下日后若是......算了,这个将来再说吧。” 李奕奇心中暗叹一口气,极为明亮的目光在双眸中一闪而逝,笑道:“若是太子殿下答应,我们便约法三章,击掌为誓。” “当真?”太子心中一震,不由的反问道。 “自然。”李奕奇重重点了点头。 太子夏青举起手掌,大喜道:“好,本宫和你一言为定!” “好。”李奕奇也举起一只手掌,目光看着太子夏青的手掌,眸子不由的眨动了两下,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目光。 太子夏青的手掌看上去嫩白、柔嫩,五指纤细、修长,极为漂亮。可是太子夏青的手掌似乎比他的手掌几乎要小一号......然而,两人的身高看上去可是差不多的啊。 太子夏青见李奕奇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由的脸色微变,耳尖微红,不自觉地轻声微微嗔道:“你看什么?” 说罢,太子夏青很快的将手掌朝着李奕奇的手掌迎了上去。“啪”的一声响过后,太子夏青极快的将手背在了身后。 “没......没什么。” 李奕奇顿时醒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道,抱拳道:“微臣失态了,殿下莫怪。” 第25章:琪儿传信! 第二十五章:琪儿传信! “没事。” 太子夏青很大度的摆了摆手,眼睛一亮,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笑道:“这么说,母后那里,就靠你帮本宫交代了。” “向皇后娘娘交代?” 李奕奇眨了眨眼睛,随后想起皇后那张美艳、冰冷,淡漠无情的俏脸,和目光锋锐如刀刃的一双凤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神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个......”李奕奇心中苦苦一笑,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久前,就夏宫之中,他还信誓旦旦和皇后保证过绝对不会欺瞒对方,可眼下,他就要帮太子说谎了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也罢,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相信只我要能尽力帮助太子稳固此时的地位,想必皇后也不会多说什么。”李奕奇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 “你来的正好,随本宫一同用膳吧。”见到李奕奇答应了自己,太子忍不住一脸窃喜。 “多谢太子殿下......” 这一次,李奕奇没有拒绝。虽然他心中极为疑惑,为何自己好似仅仅只睡了不到几炷香的时间,精力便如此充沛了。可是,腹中的饥饿感却让他暂时放弃了思考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太子寝宫中,李奕奇陪坐在太子夏青的下侧位置,吃上了在这东宫当中的第一顿饭。 一盘花揽桂鱼,一盘浇汁西施舌,一盘得汁鸳鸯筒,一盘龙凤呈祥......都是山珍海味中的极品。 然而,让李奕奇有些诧异的是,他和这位太子相处的时间越久,就发觉之前搜集到的有关这位太子的一些情报并不真实,或者说至少并不完全真实。 比如说,此刻两人桌上的那些山珍海味,太子夏青却基本不动筷子,反而是那些清淡、不油腻的食物更受欢。而且,太子的吃相极为文雅,一口一口小抿,吃相看着都让人感觉极为舒服。 “怎么了?”太子夏青见到李奕奇一直盯着自己,却并不动筷,忍不住问道。 “呵呵,没事。”李奕奇随意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佳肴,开始慢慢品尝起来。 “对了,本宫还没问过,你今年多大了?” “回太子殿下,正好十六,今年年末束髻。” “和本宫一样?” “是的,和殿下一样。” 李奕奇端起一碗汤汁,一边慢慢细细品尝,一边回应道。 太子夏青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同时,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好奇之意,问道:“那你的生辰呢?看你样子,应该不会比本宫小吧。” “不会,殿下的生辰是六月初七,微臣的生辰是六月初三。”李奕奇神色自然,不动声色的回应道。夏朝的诸多皇子之中,太子夏青排名第九,生辰是六月初七,这些最基本的情报李奕奇早就已经烂熟于胸。 “六月初三!” 可是,李奕奇话音一落,太子夏青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似乎变得有些惊喜,清澈的双眸中亮晶晶的。 “殿下,可有问题?”李奕奇见到太子夏青这般古怪模样,不由的放下了碗筷,愣愣的看着对方。 “没......没什么。” 太子夏青目光闪动了一下,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随后有些神秘的笑道:“看来......你和本宫还真是有缘分啊。” 闻言,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着实不明白太子夏青口中的‘缘分’从何而来。 ...... 往后的几天里,李奕奇都待在东宫太子府中,连李府都没回去过。 几天的时间下来,他也逐渐适应了待在太子夏青身边的生活。上午的早课由他给太子上,一开始还颇为不习惯,可是慢慢也找到了一些感觉。 这期间,李府倒是派人来过一次,而且还是李奕奇最想见的人之一。 “琪儿!”东宫恢弘庞大的殿门外,两条大路街的岔道边,李奕奇一眼就看到了李家马车边上那个俏丽可爱的身影。 “少爷!”琪儿见到李奕奇,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激动,连忙跑了过去。 “少爷您、您还好吧......这么多天都没您的消息了。”琪儿睁大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奕奇,若不是自知身份低微,就差点扑倒自家少爷怀中大哭起来了。 李奕奇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小脸,笑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动不动哭鼻子。” “嗯。”琪儿点了点头,眼圈依旧是红红的。 “是谁让你来的,伯母、婶婶,还是水伯?”李奕奇轻声问道。 “是大管家,大管家让我来问问少爷,今年年末您的束髻之礼,是回李府举行还是留在东宫之中......” 琪儿脸颊微红,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些难以言表的东西。在大夏朝,女子十六岁行笄礼,男子十六岁束髻,到时便可谈论婚嫁之事...... “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李奕奇目光微动,心中倒也了然。 男子的束髻之礼,算是人生中一件比较重大的事了,也难怪水伯会对此事操心。 平民百姓家的束髻之礼通常都在当地的宗祠当中由本地的长者给他们举行;学宫的学子则是在学宫中由大儒们给他们举行;而王侯贵族世家的地位尊高,子弟并不会和当地的百姓混在一起,通常是会请一位大儒上门给府中成年的男子进行束发;至于皇家的子弟,则是由礼部亲自安排,在太庙中举行束髻之礼。 李奕奇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思忖的光芒,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 思考了良久,李奕奇方才抬头说道:“你回去告诉水伯,若是有旨意下到李家,就按旨意上的办。若无旨意......我到时便和太子请一日的假,回李府束髻。” “啊!会有圣旨到府中吗?”琪儿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按照我的话回去告诉水伯就好,不出意外,会有的......”李奕奇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脸上流露出一丝信誓旦旦的微笑。 他相信,皇后不会错过这个再一次紧紧拉拢李家的机会。 “是。”琪儿乖巧的点点头,却并未直接离开。 “还有事吗?”李奕奇不由问道。 “少爷......是这样的,就在您离开的当天下午,有人来找过您......”琪儿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 “找我?”李奕奇一脸迷惑不解,有点反应不过来:“谁?唐七吗?” 李奕奇觉得,会上门找自己的,除了那个和他从下玩到大算是半个死党的唐家大公子之外,不会有其他人了。但是,自己成为东宫伴读这件事虽然没有铺天盖地的对外宣扬,可上京城中的那些世家,只要稍有能力的,都应该已经清楚了。以唐家庞大的势力和情报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自己人在东宫之中。 “不是......” 琪儿如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抿了抿小嘴,有些古怪的说道:“来找少爷的那个人是那种......胡子很多......很高......黄头发的......蓝眼睛......” 琪儿想了想,小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半天,表情越来越奇怪。 见到琪儿这般精灵古怪的可爱模样,李奕奇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后立刻便反应了过来,问道:“你是说......西域的胡人?!” “嗯嗯,对,大管家是这么说的!” 琪儿眼睛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很快的底下脑袋,小脸上尽是委屈之色,像是认错一般,声如蚊呐,细细低语道:“少爷......那个......大管家本来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您的。” “为何?”李奕奇眉头一挑。 “大管家说胡人都不是好人,来找少爷必定没安好心。” “呵呵......也许吧。” 李奕奇淡然笑了笑。水伯的话他倒是理解,李家男儿世代从军,在战场上杀的就是异族,所以水伯对于异族之人没有好感也属正常。 “只是,那个西域的胡人来找我做什么?”李奕奇眉头微皱,但是很快眼中便闪过一道精亮的光芒不由的低呼出声:“噢——” 若要说他和西域胡人有过什么交集的话,唯有被唐七拉去幻乐府看哪位楼兰公主的一次了。 “那个胡人有没有说什么?”李奕奇面露正色,问道。 “没有......那个胡人被侍卫拦了几次之后,都不肯离开,后来是水伯把他赶走的。” “好吧。”李奕奇无奈的笑了笑。 虽然有些好奇那帮胡人找自己做什么,但是李奕奇倒也并不是很感兴趣,既然人已经走了,那么就算了吧。 又和琪儿聊了几句,李奕奇才有些严厉的命令琪儿赶紧回李府,同时哭笑不得的教训了琪儿一顿——这个小丫头居然想和自己一样进入东宫来服侍自己,继续做自己的小丫鬟。 想到这里,李奕奇就忍不住想笑。 东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还给自己一个伴读做丫鬟?东宫只有一位主人,那便是太子,要做丫鬟也只能做太子的丫鬟...... 目送着李家的马车远去,李奕奇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表情越来越严肃,眼神也逐渐变得锋锐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年末就快要到了,这也意味着距离李家覆灭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回到东宫的途中,李奕奇又遇见了一个人。 那人耷拉着脑袋,沿着东宫的墙边一路走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像是那些家财万贯的赌徒一夜之间输的倾家荡产,脸色惨白,表情和失了魂一样。 见到那人,李奕奇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站在原地,直到对方走到靠近自己身旁的位置之时,才淡漠的开口打招呼: “张大人!” “啊、啊......”听到有人叫自己,张然一个机灵,下意识的身子一缩,拔腿就想跑,但当他看清楚来人之后,心中仿佛松了口气般。 “李......李学士。”张然搓着手,不好意思地干笑道,同时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忌惮和畏惧。 东宫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皇后下令给太子让太子伴读代其整肃东宫,言下之意便是将东宫的生杀大权交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手中。 “张大人又输钱了,还是说......正在躲债?” 李奕奇嘴角勾勒出一丝讥讽之意,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闻言,张然猛的抬起头来,张着嘴巴,一脸的见鬼的样子:“李学士......你、你怎么知道?” 李奕奇深邃的双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咧嘴一笑,干净清秀的笑容却给张然一种森森发凉的寒意:“张大人,我还知道不少东西呢......” “走吧,张大人,我正好有事找你。”李奕奇冷冷一笑,一撩衣袍,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朝东宫走去。 张然神色极为紧张,小心翼翼的四下环顾了一圈后,方才连忙跟在了李奕奇的身后。 第26章:拔除眼线! 第二十六章:拔除眼线! 回东宫的路上,李奕奇头也不回的问道:“张大人,您最近输了多少钱啊?” 李奕奇会有此一问,是因为在李家搜集到的情报中提到过这么一条消息,那便是上京城中存在着诸多地下钱庄开设的赌档,一些明面上不被允许的事情在那里却是随处可见,至于这位东宫的参事张然大人,则是一家地下赌档的常客,经常在那里输的一干二净,甚至还留下了不少债务。 “......这。” 闻言,张然面露为难之色,看着前方少年的身影,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讪讪笑道:“下官不明白,李学士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几天我翻查了东宫历年的账目,发现有几处疑点,想向张大人讨教一下。”突然,李奕奇顿住脚步回首看向对方,双眸微微眯起,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笑吟吟的说道。 “账目?!” 听到李奕奇的话,张然的脸色开始微微有些发白,神情也有些恍惚。 见状,李奕奇脸色瞬间一冷,目光目光像刀子一样,一下剌进张然心里,暴喝一声:“张大人!” 张然满头大汗,脸色极为惨白。 他觉得自己这下真的是跑不掉了,东宫之外有人追债。东宫之中,这个新掌权的‘总管’又要找他的麻烦。 “早知道,当初就该对这个小子恭敬一点......”张然心中忐忑不安起来,脸上汗如雨下,颇为紧张。 躲是躲不过去了,张然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咬着牙关说道:“李大人,下官......下官确实在一家赌档中欠下了六千两银子......” “只是,这,这似乎是下官的私事吧......”张然沉声低语道。 “六千两......” 李奕奇面无表情,心中却冷笑了两声,幽幽道:“我朝正六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是一百二十两,张大人您可是足足欠下了五十年的债务呀......” “呵呵,李大人说笑了。”张然低着头,脸色极为难看。 “呵!我没有说笑,张大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奕奇面无表情,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张然,冷冷道:“张大人,你也算是东宫的老人了吧......” “这、是......是的。”张然点点头,讪笑着回应道。 按道理来说他年岁不到四十,称呼‘老人’二字有些过了,但若要是从太子十岁入东宫开始算起,他伺候了太子六年,自然也算的上是东宫的‘老人’。 李奕奇微微一笑,一道精芒在眼中一闪而过,冷冷道:“既然这样,张大人,我想问你,你可知道盗窃东宫的财物是何罪名?” 李奕奇话音刚落,张然身子便猛地一震,脸色蓦然大变,目光和见了鬼一样,一边哆嗦一边说道:“李学士,我......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是吗?好!” 李奕奇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伸手入怀,从口袋中抽出一张信封,向张然面前一甩,冷声道:“张大人,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张然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定睛一看,吓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李、李大人,我、我......”张然咧着嘴,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比死人还苍白,结巴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李奕奇眯着双眼,嘴角微微扬起,笑道:“看来,张大人你要随我去宗人府走一趟了。” 听到‘宗人府’三个字,张然吓的激灵灵打个寒颤,额头渗出了密密的冷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李大人......李大人饶命啊!” 整个大夏皇宫,宗人府是专门的刑狱之地,执掌夏宫之中皇子、公主、娘娘、嫔妃、太监、宫女的刑罚。张然身为东宫之人,若是犯了错,自然也是要去宗人府受刑。 对于皇宫之中的人而言,宗人府乃是一处阴森恐怖的禁地,若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是——有进无出。 “张大人,若你没有干过盗窃之事,宗人府自能还你青白,你害怕什么?”李奕奇冷幽幽一笑,蹲下身子来,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轻声笑道:“诺,张大人,你看,宗人府就在那个方向,我都还没去过呢......” 听到耳边传来李奕奇的轻笑声,张然头都不敢抬,身躯更是颤抖不已,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李奕奇见到这一幕,一抹笑意从双眸中一闪而过,语气变得极为阴冷,说道:“张然,你可要想清楚了,认罪,就去宗人府受刑!不认,就凭你偷盗东宫钱财这件事,太子也放不过你!不过,现在还有一条路摆在你面前,就看张大人你选不选了......” 张然惊魂未定,听到最后那句话,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流露出那种绝处逢生般的喜悦。 “什么路,李大人请说!” 他似乎以为,李奕奇打算要放过他。 “先起来吧,这里人多眼杂,回去再说。”李奕奇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扫了一眼四周,说道。 皇城附近虽然不比上京城的街道那么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但是依旧时不时会有禁军巡逻,着实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 “是、是是。” 张然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起身后,两人继续朝着东宫走去。 一路上,张然一脸恭敬加讨好的跟在李奕奇身后,眼珠子转动不停:“那个,李大人,您想要小的办什么事,尽管吩咐......” 听到张然连自称都用上了‘小的’二字,走在前方的李奕奇眉头一挑,回目瞥了张然一眼,心中倒是对这位东宫太子府的参事产生了一丝敬佩。 终归还是不能轻视一些小人物,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活法,能屈能伸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更是一种生存之道。 “张大人,我想拜托你的,只有一件事——以后,你别去向皇后打太子殿下的小报告就行。”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脸色却依旧如常,说道。 “什么......小报告?”张然脸色有些迷惑。 “唉——” 李奕奇心中叹了口气,平淡的语气中夹着一丝无奈,走向前,对着张然附耳低语道:“就是......” 听完李奕奇的话,张然面如土色,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但最终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小的、小的明白了......” “怎么?很让你为难吗?”李奕奇扫他了一眼,脸色有些不悦,眉头皱起,淡然问道。 “不......不敢。” 张然神色一窘,连忙摇头,躬身抱拳道:“李大人所言,小的定然照办。” “很好。” 李奕奇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微动,嘴角扬起一个特殊微笑,接着低语说道:“张大人,其实我一直信奉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 “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区区几千两银子并不算什么。只要不做的太过分,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在意,你说呢。” “这......” 张然身躯一震,眼珠子转动个不停,拱手对着李奕奇深施一礼,恭声道:“小的多谢李大人。” “嗯,你走吧,我还有其他的事。” “小的告退。” 挥退了张然之后,李奕奇从怀中抽出一张纸,上面除了张然之外,还有十二个名字...... 看着这些名字,他的嘴角忍不住抽出了一下。 这些,都是他这几天通过排查东宫下人的名册,然后从中找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所料不差的话,这其中的剩下的十二个人也和张然一样,都是皇后安插太子身边的眼线,负责向坤宁宫传递东宫太子府的一切情报。 李奕奇深知,想要让太子遵守和他的约法三章,就必须让太子对他产生一定的信任感,这其中自然包括将皇后安插在东宫的人全部敲打一遍。 至于皇后知道后会怎么想,李奕奇心中早就想好了另一番说辞...... “真没想到,这种事做起来还真是麻烦,既不能直接让这些人消失,又不能将他们赶出东宫......” 李奕奇心中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若是其他势力安插进东宫的人,他早就以雷霆手段处理掉了,而这些人却偏偏是皇后为了监督太子而安插的眼线,相当于是皇后的人。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即然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他就不好来硬的了。 “好险,这些人不是都没有痛脚,不然,真的要麻烦一番了......” 李奕奇微微一笑,目光瞥向纸上的另一个名字,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方位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口中轻声喃喃道: “至于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人,呵呵......” ...... 大夏宫城,后宫,坤宁宫内。 大殿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红色的宫帐内,由金玉做成的床榻之上,皇后正以一种惬意的姿势舒展着身体,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今天,太子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皇后随手捏起一颗小葡萄,玉手轻轻剥开葡萄紫红色的外皮,以一种优雅、尊贵的姿势,放进嘴里,慢慢的细嚼慢咽下去。 “这......” 一旁,服侍皇后的小宫女们低着头,相互之间看了一眼,脸色皆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一名脸上皱纹堪比老橘子皮似的宫内老嬷嬷躬身向前一步,小心翼翼的用粗哑的声音说道:“娘娘,东宫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什么意思?” 皇后蓦然直起身子,凤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目光,老嬷嬷和一群小宫女身躯一颤,连忙低下头来。 这时,一名持刀金吾卫手中拿着一封信笺,迈着大步走到了坤宁宫门口,单膝跪地,高声道:“娘娘,东宫那边送来一封信——” “拿来!”大殿内传来皇后冷厉的声音。 片刻后,那份信笺便由金吾卫手中传到了皇后手中,随意将信笺拆开,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写着几段小字:“皇后娘娘在上,微臣李奕奇敬上......” 看完前几段字,皇后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铁青,柳眉都差点竖了起来,一口银牙咬紧,怒嗔道: “放肆,这个混账小子!” 见到这一幕,大殿内的那些宫女、嬷嬷们纷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随着看完所有的字,皇后脸上的怒意却逐渐褪去了,神色也变得缓和了许多,虽然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凤眸深处却闪过一道极为奇异的光芒。 “唉......罢了——” 良久,皇后长叹一声,凤眸凝视着虚空,望向东宫的方向,心中颇为怅然。 李奕奇在信中,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也没有找什么借口。只是很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他已经将皇后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都控制住了,希望皇后不要多想。 同时,李奕奇还用很谦卑的字句提醒了一下皇后,雏鸟需要历练才能振翅高飞,太子眼下正处于渴望独立的年纪,过多的监视和保护也许并不利于太子的成长,皇后如果真的信任他,就请将太子全全托付于他。 最后,李奕奇还很隐晦的表达了,除了皇后安插的人手之外,他还正暗中处理另一批人...... 毫无疑问,这是李奕奇在向皇后表明他要帮助太子整肃东宫,一切外来势力安插的眼线,从今刻起,都要被他连根拔去。 “呵呵,就让本宫看看你有几分能耐吧......” 皇后精致的唇边勾勒起一丝浅浅动人的微笑,信笺从她葱白般的玉指间滑落在了地上。清丽、冷漠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去,把这封信烧了吧。” ...... 第27章:赐食! 第二十七章:赐食! 皇后在接到李奕奇送来的信笺之后,并没有多做表态,让人烧去信笺之后,照常命人往东宫送去了小吃、糕点,行为举止和平常无异。 老太监手捧装着小零食的食盒从后宫出发,来到武德殿门口,本想直接迈步踏进去,下一刻,便被两个身披铁甲、神情威猛的壮汉拦住。 “止步,等我去禀告太子!” “......好。” 这老太监微微愣了愣。 他来送过几次食盒,每一次都是直接踏门而入,怎么这一次突然要先通禀太子? “进去吧。” 韩立神色冷漠的瞥了老太监一眼,淡淡道,言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骄傲。 平日里这些宫中的使者人来人往、脚来脚往,都是直进直出。太子本人不在意,他们两个护殿将军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和董熊两人护殿多年,今日才当真感受到这一国储君居所应有的威严。 “嗯?母后又送吃的来了!” 武德殿内,太子夏青见到从后宫前来的老太监,眼睛顿时一亮。随即一丝疑惑从眼中闪过,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有两份?” 老太监的手中,拿着两个大盒,都是那种上下叠在一起的那种,分开来之后有四个小的食盒,其中糕点一模一样的各有两份,一看便知道是送给两个人的。 “哈哈,殿下,这一份是皇后娘娘亲自点名送给您的伴读的......” 老太监恭恭敬敬的将食盒放在桌上,躬身站在一旁,目光看向太子身旁的那位身着白色儒袍的俊美少年时,神色微微有些紧张。 “这太子伴读真是天大的运道啊!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还从未给太子之外的人送过食盒,这般待遇,岂不是说明这人在皇后心中的地位堪比太子殿下嘛......” 老太监瞧了一眼桌上的食盒,心中说不出的羡慕。 凡是在夏宫之中生活大半辈子的人,对于宫内风向的把握都极为敏感,他也不例外。 后宫中稍微了解过李奕奇的背景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李家家世显赫,世袭大夏一品武侯爵位。 李家老爷子是当朝军方支柱之一,李奕奇也进入东宫陪伴太子,重点是——还得到了皇后的垂青和喜爱! 这样的人物,整个上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喂,母后给你的!” 太子夏青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眼神明亮的望向一旁正在认认真真写着什么东西的李奕奇,表情很是惊讶。 “什么?皇后娘娘给我的?!” 闻言,李奕奇脸色蓦然变了变,忍不住手一抖,青色的狼毫墨笔在桌上的那张纸上留下了一笔污痕。 实在是太意外了,皇后贵为六宫之主,怎么会莫名给他送吃的? 难道...... “额.....这、这哪一份是皇后娘娘点名送给我的?” 李奕奇看向那两份外貌一模一样的糕点,目光有些凝重的看着老太监,语气中透露出一些紧张。 他刚刚把一份‘请罪’的信笺送往后宫,皇后就反手送了他一个食盒,很难让他不往那个方面去想...... 听到李奕奇的问话,老太监丝毫不敢摆任何架子,恭恭敬敬的陪笑道:“这、这娘娘倒是没有细说,咱家也不知道,哈哈......” 李奕奇扫了一眼,发现这老太监看向自己的眼神显得有些不一样,心神微动,松了口气,淡然笑道:“这样......那麻烦公公回去之后替我多谢皇后娘娘。” “不敢不敢,咱家一定把话带到。” 老太监恭敬的赔笑道,低着头,却仍旧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向那位面容清秀、俊美的白衣少年,心中暗暗感慨道:“这位太子伴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老太监走后,李奕奇看着两个食盒,微微一笑,全都推向了太子那边。 “怎么,你不吃吗,母后做的糕点味道可好了。”太子夏青有些纳闷的看向李奕奇。 “殿下,您确定这是皇后娘娘本人做的?”李奕奇哭笑不得的看了太子一眼,他从心底里不相信皇后是会亲自下厨的那种女人...... 说罢,李奕奇低头将那块被污痕染脏的部分重新从新誊抄了一遍。 李奕奇和太子夏青,两人一个开开心心的吃、一个认认真真的写,大殿内颇为安静。 半响后,李奕奇将最后一个字落下,终于悠悠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狼毫,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也递到太子面前。 “殿下请过目,这是微臣拟定的名单。” “这是?” 太子夏青的目光落到这份名单之上,脸色也微微变幻了一下。 李奕奇所写的这份名单中,很多都是东宫的近臣,官职大到买办张淙、詹事候简,小到东宫的舍人、洗马......名单里,太子府上上下下近乎一小半的官员都在上面了。 “若没有其他问题,这些人就交给微臣处理了。”李奕奇微微笑道,神色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有这么多人?”太子夏青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几日前,李奕奇便和他说过要将东宫‘整肃’一遍,他心中自然也清楚李奕奇的意思,只是没想到...... “殿下,这也是为了您好,别忘了您和微臣的约法三章。”李奕奇神色淡然从容的说道。 太子夏青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你打算把这些人......如何处理?” “这点,殿下大可不用过问......” 李奕奇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朝太子递了个眼色,其中的意思溢于言表。 “不行!” 太子夏青突然猛烈的摇了摇头,只一句话,李奕奇脸色就沉了下来,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 “殿下,莫要忘了您和微臣的约定。” “本宫说不行就是不行!” 两人相互瞪着对方,太子夏青眉头轻蹙,脸颊微红,目光很是清澈、荡然。李奕奇则是脸色有些阴沉,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唉——” 良久,大殿中传出一声叹息,随后又有一道苦笑的声音响起:“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了,微臣......谨遵殿下之意。” “但,这些人如何处理,还是由微臣来决定,还请殿下答应!”李奕奇神色郑重的对太子夏青说道。 太子夏青的眉头微微蹙起,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和李奕奇凝视着他的目光对上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本宫答应你便是。” “多谢殿下。”李奕奇大大方方的施了一礼。 ...... 一份‘请罪’的信笺送往后宫,并没有引来皇后的斥责或者不满,太子也默许了自己的行动,这下,李奕奇心中倒是松了口气,同时也可以放手干了。 东宫就是一个小朝廷,里面的官员人数众多切背景都极为复杂,虽然大都是一些虚职,但是真的处理起来却有些麻烦。 “要是人少点就好了......”李奕奇心中不由暗暗道。 虽然心中腹诽,可另一方面,他也同意东宫这种模仿朝廷三公九卿的设置,确实也有利于储君更好的适应朝廷官僚体系运行。 往后的几日中,李奕奇私下将东宫太子府上下一干侍臣、奴才、婢女......统统排查了一遍。 值得怀疑的人都被他清理的一干二净,有的是直接送往宗人府,有的则是将其默不作声的赶出东宫。 这般大动作,自然引得东宫上下一干人等人心惶惶。 不过,就在这几日,东宫的众人却发现,这位新来的太子伴读好像突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似的,每一日都是的安安静静陪着太子在武德殿待上一整天,深居简出,不再过问任何事情。 这般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让东宫众多的下人心中更是不安,生怕这位太子伴读正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如东宫那些下人猜测的一样,李奕奇此时心中确实在思考着一件事,不过却和众人心中所想之事天差地远。 ...... “还有三日,便是那个昏......夏皇的寿诞之日,也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皇后到现在都还没有传任何消息来。” “是我的错觉么,今年似乎格外的冷啊......” 武德殿外,高台之上,李奕奇身着一身单薄的白色儒袍,背负双手站在玉石做成的围栏之外,凝视着远方的天色,心中思绪浮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年的气候异常的反常。 上京城位处大夏中央偏西北一点的地方,气候温润,常年四季如春。可是眼下只不过秋末初冬,天气寒冷程度却已经足矣和往年的寒冬腊月相媲美了。天地间苍凉的气息中弥漫着寒意,让人心中隐隐发忌,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这块玄阳玉,要找个机会送回李家。” 李奕奇摸了摸腰间那块被放在香袋中散发着阵阵温热的玄阳玉,心中暗暗说道。 “你在看什么?” 这时,斜插里传来太子夏青的声音。 李奕奇转头看去,只见太子红润的小嘴中吐着白气,走出武德殿。 一出门,守在门外的两名小婢女便将了一件厚厚白色的狐皮大袄,给他披上。 “殿下。” 李奕奇对着太子点头示意,随口道:“微臣在看天色,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今年应该会下一场大雪。” “大雪!” 太子眼睛一亮,小脸上露出一抹喜悦之色,感叹道:“上京城好多年没下雪了呢!” “本宫记得上一次下雪还是在......” “六年前。”李奕奇把话接过来,淡淡的回应道。 “对!六年前,记得六年前本宫还认识了一个......”太子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但是随即又黯淡了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殿下?”李奕奇看了对方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异色。 他不太明白为何太子夏青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一丝害羞、一丝失落、一丝伤心......总之极为复杂。 “没什么。” 太子夏青笑着摇摇头,说道:“对了,礼部给本宫递了一份折子,几日后父皇的寿诞,东宫随行人员的名单要在今日回复,你打算怎么安排?” 闻言,李奕奇双眸微微眯起,一道思忖的光芒从眼中闪过。 “往年夏皇的寿诞、皇后的寿诞以及一些重大事件所要举行的国宴,礼部都有严格的章程。按理说,东宫从属四品以下的官员是没资格入场的。我虽然已经被皇后点名陪同太子,但是,如今太子三师不在了,除我之外,能够陪太子入席的人......” 李奕奇心中犯难了,沉思了许久,方才皱眉问道:“殿下昨日进宫,可曾问过皇后娘娘。” “母后让本宫来问你。” 李奕奇心中叹了口气,遽然间,一道凌厉的光芒从他双眸中一闪而逝,沉声道:“既然如此,就不用其他人了,由微臣一人陪同殿下就好。” 第28章:异族奴隶! 第二十八章:异族奴隶! “只你一人?” 太子夏青眉宇间难免流露出一丝疑虑,但还是点点头,沉声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本宫待会便命人回复礼部。” “多谢殿下。” 李奕奇对着太子微微施礼,神色自若,接着说道:“殿下,若是可以,微臣想出宫,回家一趟。” “出宫?” 太子夏青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小脸一喜,脱口而出道:“本宫随你一起......” 可话还没说完,太子夏青的脸色便瞬间沉了下来,不再开口。 见状,李奕奇心中倒是对这位身份尊贵无比的大夏储君心中产生了一丝同情,低头拱手道:“殿下,您还未曾束髻,若是想要出宫,还需要陛下的恩准......” “本宫知道......” 太子夏青的回答有气无力的,整个人兴致也消减了不少,脸色黯然,眼神中的那股光芒也不像是刚来那么浓郁了。 李奕奇没有再说话,只是如一位合格的谋臣一样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两人心中都清楚,即便太子束髻之后,想要轻易离开这座玉瓦金砖的琼霄宫殿,也绝不容易...... “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古怪,这千年夏宫,大夏皇朝最威严、神秘、尊贵的地方,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门都想进来。然而,世上的凡俗之人又岂会知道,这座宫殿中竟有和太子这样羡慕外界生活的人......” 李奕奇心中暗暗自语道。 ...... 这一日,拜别太子之后,李奕奇坐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离开皇城,朝着李家的方向而去。 马车通过重重关卡,逐渐驶出皇城的范围。车厢内,李奕奇侧着身子,一只手臂支着脑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好累啊......” 正在李奕奇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之间,他身下的马车一阵颠簸,那匹拉车的高头大马发出两声凄厉的嘶叫声,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 李奕奇猛然一个精神,眉头微微皱起,挑起车内的窗帘,出声询问车夫:“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前方设了路障,过不去了。”赶车的是一个青年小伙子,他抬手指着路口处的,回应道。 “嗯?” 李奕奇脸色微变,从马车中下来,目光眺望过去。 这里已经出了皇城的范围,算是在上京城当中,李奕奇只见那远处,一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前方被一群官兵拦住,当即将这条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大路给堵住了。 “怎么回事?”李奕奇眉头皱起。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大夏最繁华的地方,没有什么大事是不敢随便封路的。 见到周围还有着不少的围观百姓,李奕奇目光微动,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大人......” 赶车的青年小伙子一惊,却见到李奕奇的背影已经远去了。 “这么多人围观,发生什么事了?” 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靠近那些围观的群人,才发现当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一条街都快被堵满了一样。 奋力的挤出人群,李奕奇站在大街的边上,这才看清楚了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旷阔街道上,一大队身穿寒铁甲胄的士卒正在押解着一群人从中穿过。 这群人身穿囚服,身上各个都带着铁链、脚铐。一个个面黄肌瘦,神情萎靡、不振。其中有老人、有壮汉、有女人、有男人,人数众多,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些人是......” 突然,李奕奇双目光扫了一圈,心中一动,脸色微微有了一些变化,心中不由的低喝道: “异族奴隶!” 不错,在他眼前如同游街般穿过街头的正是一群异族奴隶,这群异族奴隶足有数百人之多,一个个被铁链脚铐绳缚着,在周围身穿寒铁甲胄的士卒铁鞭的挥动下,瑟瑟抖抖的穿过闹市。 围观的上京城百姓在看到这些奴隶的时侯,也不由得纷纷指指点点: “你看,这些人都是异族奴隶吧!” “对,据说都是从西域来的,什么、什么......萨珊国的奴隶。” “西域......这么说又是高大人抓回来的?!” “......” “哎,你们看那个,好高啊!”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轻微的惊呼声。 李奕奇目光顺着人群惊呼声传出的方向忘了过去,只见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异族奴隶。鹰钩鼻、蓝眼睛、眼窝深陷,手臂垂下来超过膝,尤其是他的身高,足有两米多,挤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非常扎眼。 “西域胡人......居然还有小孩子!” 紧接着,李奕奇双眸扫到了异族壮汉奴隶身旁的一个小女孩,眉头蓦然皱起,目光中掠过一丝冷厉、怜悯之色,却也只能默默的摇了摇头。 大夏对外征战连连,特别是西域,每一年都要从其他国家俘虏大量的敌人。这些俘虏在大夏境内是没有任何身份的,只能当做奴隶,还有一些犯了大案被抄家灭族的官宦之后也是如此。 这群人在大夏没有身份,要么被官宦人家收做奴仆,要么被发配到寒苦之地充作劳役。 这就是命! “啊——啊啊啊啊!” 这时,那群异族奴隶经过李奕奇身旁时,那名身材高大的萨珊国异族壮汉奴隶像是注意到了李奕奇看向小女孩的目光,突然激动的咆哮一声,大声喊着大夏人听不懂的语言。 “你吵什么,老实点!” 人群一惊,那壮汉奴隶身边的一个身着甲胄的魁梧士卒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凶光,冷冷大声呵斥道,然后手中那带着倒刺的钢鞭便毫不怜悯的重重抽了下去。 “啊——” 钢鞭落下,那壮汉奴隶猛地惨叫一声,死死捂着的肩膀跪在了地上。他的肩膀靠近后背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啪!啪!啪!” 魁梧士卒的钢鞭倒刺带着壮汉奴隶的血肉在空中挥舞,每一鞭落下,血肉横飞,看的街上行人都心惊胆战。 “呜——” 很快,一声哭腔从奴隶的队伍中响起,正是那个李奕奇之前看到的异族小女孩。 小女孩一头金色的长发卷曲有如波浪一般,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但是从娇小的身躯上来看,年纪约莫只有七八岁。 她**着双脚,连哭带跑的挤过人堆,就在甲士的下一鞭即将抽到壮汉奴隶身上的时候,不顾自身的扑在了对方的身上,用娇弱的小小身躯护住壮汉奴隶的身体。 “呵,找死——” 见状,那魁梧士卒只是冷笑两声,眼中更是凶光暴起。 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异族奴隶比牛马还不如,更不可能产生丝毫的怜悯之心。 在众人的视线下,那魁梧士卒将钢鞭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抽到小女孩脑袋上。 可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在魁梧士卒即将落鞭的那一刻,一只白皙的手掌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 “谁?!” 那名挥鞭魁梧士卒一惊,大喝一声,目光一瞬间就落到了自己身旁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身穿一声白色的儒袍,面容清秀俊美,双眸很是深邃,气质极为脱俗,看上去就是一位出身不凡的世家公子,正是李奕奇。 “这位军爷,他们都已经这样了,下手何必这么重......”李奕奇面无表情,无奈的叹声道。 尽管他对异族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也听不懂那萨珊国壮汉奴隶的咆哮究竟是什么含义,但是在对方的眼中,李奕奇感受到了一种愤怒、怨恨和无尽的悲凉。 还有那个异族的金发小女孩,看上去应该和那个被打的奴隶是父女关系。 小小年纪就敢为父亲挺身而出,这份勇气和对亲人的爱,让他忍不住心生一缕轻微的共鸣,还是选择出手了。 “你是何人?敢为这些异族人说情!”魁梧士卒脸色一变,勃然大怒道。 “怎么回事?” 这里的骚动顿时引起了所有甲士的注意,很快,一个身影从前方跨马而来,随着一阵慷锵有力的马蹄声,一位穿着血色盔甲、气息强大,满脸扎绒的壮汉将军一脸冷酷的来到了李奕奇的面前。 那名被李奕奇阻止的魁梧士卒看到来人,脸上的怒意顿时消散,一脸恭敬的站在一旁,指着李奕奇,低头解释道:“大人,他......” “大胆,竟敢插手朝廷的事!” 听完属下的汇报,壮汉将军虎目中迸射出一道冷厉的寒光,大手已经攥紧了腰间的长刀,脸上杀气腾腾。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面不改色,只是右手轻轻一拂,不着痕迹的露出腰上的一块令牌。 这块令牌上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制成,颜色呈紫金色,正面有一个大大的‘夏’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单一个字就给人一种权势滔天之感。 李奕奇心静如水,心中波澜不惊,他知道眼前的一队士卒都是负责维护上京城治安的九城兵马司的官兵,而他亮出来的,则是代表东宫身份的令牌。 李奕奇不信,这些人会不认得...... 果然,看到这面令牌,那满脸扎绒的壮汉将军一瞬间如遭雷殛,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看向李奕奇的目光,露出一丝惊惧之色。 “大人恕罪!” 满脸扎绒的壮汉将军身躯一颤,连忙躬下身子来,面色如土,这一幕,看的一旁的那个魁梧士卒心中一惊,也连忙躬下身子来。 “无妨。” 李奕奇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幽幽道:“这些西域的胡人,和南蛮、北戎的那些异族不一样,很多人都不是真心对抗我朝的,而是......算了,这些人即便是死,也当给他们一个尊严。” 说罢,李奕奇不再看那些人,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侯,大地震动。 “轰隆隆!” 一阵轰鸣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一支威武雄壮、气势昂扬铁骑便飞驰而至。 这只铁骑只有五十多人,却各个身披重甲,就连胯下那匹一人高的壮硕马匹的身上也披上了厚甲,简直武装到了牙齿。 这五十人的面容刚毅、冷漠,目光如电,气息宛如一柄破天利刃,雄浑而凌厉,气势更是无比慑人,仿佛仅仅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吁——” 随着领头的前马四蹄停下,整个小队如一个整体般,连停下脚步的动作都整齐划一,动作干练无比,让人忍不住叹为观止。 禁军! 不少上京城的百姓看到这只铁骑,脸上纷纷露出敬畏之色,连忙将路让开。 第29章:再见古千阳! 第二十九章:再见古千阳! “是禁军!禁军来了!” 见到那由仅仅五十人组成的钢铁洪流,不少围观的百姓纷纷惊呼出来,眼中流露出敬畏、羡慕的光芒。 “龙骑禁军!” 李奕奇望着那五十名气息雄浑、威严的禁军铁骑,心中也不由的赞叹了一声,暗暗自语道:“天下公认最为强悍的军队一直都是爷爷麾下的黑甲骁骑,但......那也只是因为禁军一直以来都是留守帝都,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 “和其他九大都护府的军队相比,若要论军队的整体素质,胜出的毫无疑问应当是这支拱卫京师的龙骑禁军......” 李奕奇见过安南都护军诸多将领和他们麾下的军队,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五十禁军铁骑连气息连成一片,可见训练之森严,实力之强悍! 除了黑甲骁骑卫,恐怕安南都护军中任何一只军队单独拉出来,都绝对比不过眼前这五十铁骑身后所代表的的那股强悍的力量。 就在李奕奇心中赞叹不已之时,一道让他觉得有些耳熟的怒喝声却突然从前方传来: “兵马司的人,你们在干什么?” 闻言,李奕奇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器宇轩昂的青年将领大步跨马而来。 这青年将领五官深邃、剑眉星目、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狰狞的甲胄,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如剑指苍穹般锋芒毕露。 “你——” 青年将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蓦然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向李奕奇身旁那满脸扎绒的壮汉将军,剑眉挑起,脸色颇为不悦。好像正欲出声呵斥。 然而,当这青年将领目光瞥到一旁的李奕奇时,俊朗、刚毅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一抹诧异之色:“是你!你怎么在这?” “哈哈,古兄,好久不见。” 李奕奇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微微拱了拱手,微笑着对青年将领打了个招呼。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十几日前和李奕奇在那幻乐府大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上京城王侯世子中的风云人物——禁军少尉古千阳。 “李奕奇!” 古千阳剑眉一挑,明亮的眸子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 没有对李奕奇说什么,古千阳接着看向那九城兵马司的满脸扎绒的壮汉将军,目光一闪,语气冷厉的呵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没接到军中文书,不知道今日进京的东西有多少吗?” “赶紧把你的奴隶送走,别挡住后面的队伍!” “是、是、是......” 见到来者是龙骑禁军的人,那满脸扎绒的壮汉将军脸色一滞,一身气场尽数散去,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在那满脸扎绒的壮汉将军的指挥下,很快,押送奴隶的队伍开始再度缓缓前进。 那个受到李奕奇帮助身材高大的萨珊国的奴隶拖着受伤的躯体经过李奕奇身边之时,并没有表示什么,反而朝着李奕奇投去了一个怨毒、凶狠的眼神。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面无表情,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好似早就料到了。 “对于这些人来说,我和那些官兵没什么区别呢,都是奴役他们的人......”李奕奇心中幽幽叹息。 视线一转,他看到了搀扶着壮汉奴隶的那个小女孩,心中波动了一下,李奕奇朝这那个孩子微微点了点头,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回应他的,是一双害怕中流露着好奇的湛蓝色眸子。 ...... 奴隶队伍走远,古千阳还没离开,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居高临下,眼神颇为有趣的看向李奕奇,问道:“李奕奇,你在这做什么?” 闻言,李奕奇苦笑着摸了摸鼻尖,淡淡回应道:“正准备回府,没想到这条路被堵住了。” “古兄你呢,正在执勤?为何......” 李奕奇扫了一眼古千阳身上的那一身铁甲,脸色微变,目光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古千阳此时穿着一身玄铁战甲,战甲上多处斑驳,有着不少划痕,还有着不少灰尘和泥泞,看上去已经有些损坏了......要知道禁军护卫京师的中坚力量,代表的是皇室、天子,是最注重仪仗、威严的军队,不体面,就是丢了皇家的面子。而且上京城中也没有需要战斗的地方,为何古千阳却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见到李奕奇目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盔甲,古千阳神色一滞,眉宇间蓦然浮现一丝火气,脸色微微有些阴沉,苦笑道:“唉,别说了,和一头妖兽畜生打了一架......输了。” 说道最后两个字,古千阳脸色一红,苦笑着摇着脑袋,身上的锐气也没有那么浓郁了。 “妖兽?” 闻言,李奕奇目光闪动了一下,脸色更是疑惑。 大夏朝境内可没有妖兽的存在,世人所认知的妖兽都是存在于在西南十万大山之中,上京城哪来的什么妖兽? 古千阳看到李奕奇这般疑惑不解的样子,苦笑着解释道:“一言难尽,过几日说不定你就能看到了......” 说着,古千阳眼中闪烁着精光,语气中仍旧透露着一丝兴奋。 “几日后就能看到?” 李奕奇心神一动,脸上顿时露出一股明悟、了然之色。 若要说几日后的大事,那就只有夏皇的寿诞了...... “好了,我该回本队去了,告辞。” 古千阳做事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对着李奕奇抱了抱拳,就欲策马离去。 “且慢,古兄等等。” 李奕奇目光微动,急忙叫住了他。 古千阳回头一看,有些疑惑的问道:“李奕奇,你还有事?” “那个......古兄,上次匆匆一见,还没有能够好好结交一番,不知古兄何时有空,小弟请古兄去万仙楼喝一杯。”李奕奇拱手微笑道。 “噢?!” 古千阳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慢慢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剑眉一挑,目光如剑般凝视着身前的白衣少年。 李奕奇神色坦然的和古千阳对视着,漆黑的眸子很是深邃、宁静。 沉默了良久,他才见到对方的嘴角挑起了一抹标志性的狂傲笑容。 “哈哈,好,我明日休沐,你若有空,可去‘紫兰轩’找我。”古千阳眼中射出一道精亮的光,大声笑道。 “驾!” 说罢,古千阳手中马鞭甩出,大喝一声,胯下那匹龙驹立刻四蹄翻动,带起尘土,飞奔离去。 古千阳身后,那五十多禁军铁骑化作极为整齐的钢铁洪流,如一股黑色的潮水,一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李奕奇望着那一队铁骑的背影,深邃的双眸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波动,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充斥心中。 在大夏,身为男儿,没有一个不想修行武道,纵横沙场建功立业,以身报国的,然而自己却没有这个机会,甚至没有这个资格...... “走吧。” 解决了一场小骚乱,李奕奇返回了马车,安然的坐回了车厢之中。 “是,大人。” 赶车的青年小伙子高兴的应了声,手中长鞭一扬,两匹大马拽着马车,重新向李家的方向驶去。 ...... 傍晚,李府之内,李家众人知道李奕奇回来,府中一片喜气。 李府前厅的正堂内,两位美妇云鬓高高,端坐在高椅之上,茶桌上的水已经换了一盏又一盏,依旧保持着温度。 两位美妇的年纪皆在三、四十许,柳眉杏眼、秀丽文雅,相貌颇为柔美,气质更是静恬,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姿态都能流露出一股上京城王侯贵妇才有的高雅之气。 两位美妇正是得知李奕奇今日要回来的李家大夫人刘氏和二夫人吴氏,只是,此刻两人神色有些焦急,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水伯,你不是说奇儿今天会回来吗,怎么还没到?”刘氏柳眉微蹙,眼神眺望着李府大门的方向,忍不住问道。 “少爷传信说今日会回来,可能......只是路上耽搁了。”水伯恭敬回道,心中也有些疑惑。 皇城和李府都在上京城的北边,位置虽然隔不算太近,但算时辰,李奕奇应该早就到了才对,怎么会让众人在这等上半个时辰。 “难道,少爷遇到了什么麻烦......莫不是那帮人真的还敢对自己少爷动手不成?早知道就该安排人一路接应......” 水伯低着头,眼中却掠过一道锋锐的精芒,李九杀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过他要保护好李奕奇的安全。 “大夫人,老奴出去看看。” 水伯面不改色的恭声说道,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颇为激动,躬身道:“禀两位夫人,大管家......少爷他、他回来了!” “奇儿回来了?太好了!” 刘氏和吴氏两人流露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正欲起身出门迎接之时,就看到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从前厅大门走了进来。 “奇儿!” “奇儿!” 见到来人,刘氏和吴氏两人都有些激动,连忙迎步上去。 刘氏的两个儿子早年随着丈夫死在了沙场上,只留下一个女儿,吴氏也只和丈夫生了一个女孩,李奕奇母亲早年病逝,他可谓是两人一手拉扯大了,和亲生骨肉一样。 见到亲人,李奕奇心中也有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上前,向两人恭敬的行了一礼:“孩儿见过伯母,婶婶。” “孩子,你在东宫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那个太子殿下,他、他有没有为难你?” “......” 面对伯母和婶婶那拉家常般的关切,李奕奇不仅没有感到不耐烦,心中反而宁静了许多。 “七哥!” 接着,一阵银铃般稚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李奕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绿色绸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一把扑进了自己的怀中。 “奕奇哥哥!” “哥哥!” 紧接着,又是一道道小小的身影扑通、扑通的从侧方跑来。带着香风,如同乳燕一般扑到了李奕奇的怀中,粉嫩的双臂一揽,就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小的唇如小鸡啄米般啄在了李奕奇的脸上。 “乖,都下来......” 李奕奇脸上流露出宠溺的苦笑之色,抱完这个抱那个,根本腾不出手来。 这几个小女孩,年纪都约莫在十岁左右,年纪最小的只有六七岁。其中有两个是他嫡亲叔伯的女儿,也就是刘氏和吴氏的女儿,还有几个则是李九杀那一代“一门十杰”中其他兄弟的血脉后人,也就是李奕奇伯公、叔公的孙女,都算是他的妹妹。 第30章:分玉! 第三十章:分玉! “什么味道?” 李奕奇一手将一个小萝莉抱起,那小小身躯之上的香味直冲鼻腔,鼻尖微微抽动两下。“谁给你们涂了胭脂?” 李奕奇忍不住苦笑道。 李家这一代,自己本来排行第七,前面还有六位嫡亲或非嫡亲的兄长,上面还有两位嫡亲叔伯和几位同族叔伯,也算是子嗣众多,枝繁叶茂。 可随着当年李九杀率军镇守安南,防御蛮族,大多数人都战死沙场,弄得李家现在阴盛阳衰。被几个小丫头围住,脂粉的香味迎面扑来,虽然闻起来很香,但感觉还是很奇怪的......起码他的身上待会也免不了会沾上这种味道了。 “七哥!你从宫里回来了,那礼物呢?礼物!” 那个穿着绿色绸裙的小女孩眼中闪烁着小星星,看着李奕奇,小女孩弯弯的眉毛月牙一般,肤如凝脂般粉嫩,脑后扎着两个羊角辫时不时晃动着,看起来极为可爱。 闻言,几个小丫头也和几只小麻雀般开始绕着李奕奇叽叽喳喳的索要着礼物,弄得李奕奇头都大了。 “菡儿,不得胡闹!”刘氏长长的柳眉蹙起,瞪了那绿色绸裙的小女孩一眼,微微嗔怒道。 “哦。” 那个名唤菡儿的小女孩吐了吐小小的舌头,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小脑袋,退到了一旁。 “七哥......” 菡儿水汪汪的眼睛还是看向了李奕奇,一副可怜巴巴让人心疼的模样。 见状,吴氏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说道:“都别闹了,你们哥哥才回来,舟车劳顿,累得很,你们赶紧下来。” “是,二夫人。” “是,二夫人。” “......” 听到吴氏的话,几个小丫头连忙停下了晃动李奕奇衣袖的小手,服服帖帖的站到了一旁,神色十分拘谨。 李家贵为王侯世家,不过李九杀经常领军在外,这佑大的李府基本都是刘氏和吴氏两人在操持,在这个家里中的六七个孩子面前,两人拥有绝对权威。 几个小丫头在两位夫人面前比在李奕奇面前要乖张的多,既不敢胡闹也不敢反驳,听话的很。 这时,水伯上前一步,恭敬的看向两位夫人和李奕奇,道:“大夫人、二夫人,少爷,晚膳准备好了。” “奇儿,想必你也饿了,我们一家人先吃饭吧。”刘氏看向李奕奇,笑道。 “好。” 李奕奇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水伯,递了个眼色过去。水伯会意,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轻轻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躬身退了出去。 刘氏和吴氏带着李家一行人从前厅离开,李奕奇特意缓了几下脚步,走到了那名为李菡的堂妹身旁,轻柔的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悄悄的柔声道:“菡儿,放心,待会哥哥有礼物送你们。” “真的?”李菡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什么礼物?” “这个。”李奕奇微微一笑,拍了拍腰间的那个散发着温热的香袋。 ...... 李府用膳的大堂内,四个角落都用架起了铜皿,里面由铜丝网隔着诸多正在燃烧的水晶炭,房间内暖烘烘的。一张可供十几个人同时落座的大桌子摆着,上面摆满了二十多个丰盛的菜肴,周边还站在诸多正在上菜的奴仆。 “大夫人她们来了。” 此时,桌上已经坐了几位身着云罗绸缎的美妇人正在闲谈,她们见到刘氏、吴氏率着一行人走进来,纷纷站起来恭敬的施了一个万福。 “大夫人,二夫人......” “大夫人,二夫人......” “......” 几位妇人见到李奕奇,神色也颇为拘谨,虽然没有行万福之礼,但也都微微躬身颔了颔首:“小少爷。” “都是一家人,几位姨娘不必多礼。”李奕奇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 这几位妇人便是围在他身旁的那群小丫头的母亲们,也就是李家的旁系,丈夫都随李九杀镇守在安南都护军中。因为丈夫的爵位不高,所以她们也都没有被封浩命夫人,地位比之刘氏、吴氏两人要稍低一些。和李奕奇的关系没有刘氏、吴氏那么亲近,但也都是李奕奇的长辈。 “娘!” “娘!” “......” 几个原本围着李奕奇的小丫头此时也各自扑回了自己母亲的怀中,比起成年人的礼教,孩童的顾忌到并没有那么多,特别是吃饭的时候。 “几位妹妹也别站着了,坐吧。”刘氏挥了挥手吩咐道。 “是。” 几位妇人嗯的应了一声,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姿规规矩矩的,垂眉低目,一动不动。家族聚餐,现在地位最高的人刘氏和吴氏都还没动筷子,她们也不便先动,这就是上京城王侯贵族世家的教养,一些应该遵守的东西早就潜移默化的移入了这些贵妇的心中。 “七哥......礼物!礼物!” 李菡是这帮小丫头中年纪最大的,又是刘氏的亲生女儿,李府大小姐,自然没有那么拘谨。 一落座,李涵就挑了个李奕奇身旁的位置,用她白玉般的细嫩手指大力戳了李奕奇的腰腹一下。 “啊——干什么,说了会给你,你还怕七哥赖账?!” 腹间微微被刺激了一下,李奕奇故作恼羞成怒的模样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李菡急忙抱住他的胳膊,像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巾,美眸晶亮亮的看着李奕奇,笑吟吟地说道:“七哥,你看,这是我秀的!” “什么玩意?” 接过手帕,李奕奇双眸一凝,定睛细看,嘴角咧开“啧”了一声,然后默默摇了摇头,表示了他的态度。 “说实话,绣的不怎么样......”李奕奇苦笑着点评了一句,目光一闪,笑道:“我朝护国神兽的长相可不是这个样子......” 手巾上绣了一只如凤凰展翅图案的飞禽神兽,但模样有些不伦不类,李奕奇知道李菡想绣‘龙雀’,但也知道她把‘龙雀’的外形绣错了。 “胡说!” 李菡不忿的瞪了李奕奇一眼,一把从他手中将手巾抢了回来。 “你这小丫头!” 李奕奇宠溺的摸了摸李涵的小脑袋,又顺手掐了掐对方水嫩的小脸蛋,转头看向桌上的其他人,说道:“伯母、婶婶,几位姨娘,这次我入东宫,被皇后娘娘召入后宫见了一面,皇后娘娘送了我一样宝物。” 说着,李奕奇取下系在腰间的那个香囊,拿出其中的玄阳玉。 “就是这个!” “咦!” 众人轻声惊呼,眼中皆流露出一丝惊讶。 玄阳玉一出,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顿时高了几分似的。 “哇——这是什么?”离李奕奇最近的李涵黑亮的眼睛张得大大的,忍不住问道。 李奕奇手中的玄阳玉,色泽光润,冰清晶莹,整块玉看上去如一块通体晶莹剔透如红水晶,还有着流水般的花纹雕刻在上面。精致、美丽如一块人间罕见的艺术品,最重要的是,此时,玄阳玉上还散发着微弱的红芒,给人一种炫目的感觉。 “一块‘好东西’罢了,待会吃完饭我让水伯把它分了,送到你们那去。”李奕奇对着刘氏和吴氏笑道,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闻言,李涵眼睛一亮,但仍故意装作还在生气的样子,俏丽的小脸冷冰冰的,柔嫩雪白的小手伸出来,问道:“七哥,我的呢?” “放心,人人有份。”李奕奇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又对着那几位旁系的姨娘们点了点头。 “为什么呀?不是单送给我的呀?”李涵不满的瞪着李奕奇,又狠狠的戳了李奕奇的腰间一下。 “奇儿,此玉是什么宝物?” 一旁,刘氏和吴氏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抹疑惑。上京城的王侯贵妇、浩命夫人对于这种玄阳玉这种武道至宝的了解终归不如经常聚伴交流小辈们。 不过,她们也能感受到李奕奇拿出的是一样宝物。 “姐姐,你看此玉是不是和祖屋中的那块红玉很像。”吴氏想了想,看向刘氏,问道。 李奕奇笑道:“婶婶说的没错,正是和祖屋中的那块红玉同一个材质。” “这么说这玉是一块重宝,乃是皇后娘娘特意赐予我们李家的?”刘氏问道,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忧心忡忡的意思。 无功不受禄,这是自古以来的潜规则,而且,对于那位夏宫之中那位皇后娘娘的为人,刘氏自问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了解的多。 上京城的王侯贵妇夫人们经常受邀参加后宫的各种宴席,那位大夏皇后面对众人之时总是一脸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平易近人,极为好说话。 但刘氏知道,一个能压住整个上京城的王侯贵妇、浩命夫人,并且将那群工于心计、城府深重的贵族妇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心机和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简单。 “不,仅是皇后赐我一人的。” 李奕奇听出了刘氏话中的担忧之意,心中一动,笑道:“伯母不必担心,皇后对我们李家没什么恶意。” “但也没什么好意......”李奕奇在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 “唉,不如,还是按照老太爷的意思,我们一家人离开这上京城吧。”刘氏眼中透露着深深的忧虑。 “姐姐,我们可以离开,奇儿怎么办?”吴氏长长的柳眉微微蹙起。 太子伴读是太子身边的近臣,若是东宫那边不放人,李奕奇想要脱身,太子不答应也是没辙。 “唉——” 闻言,刘氏深深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低着头,不再说话。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眼眸闪烁了一下,开口笑道:“伯母、婶婶,这些事情日后再聊也不迟,我看菜都上的差不多了,要不先吃饭吧。” “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刘氏叹息道,拿起筷子,给李奕奇的碗中夹了一大块酥软的红烧肉。 “奇儿,若是在宫中出了什么问题,遇到什么麻烦,记得回来告诉伯母。” “嗯,孩儿知道了。”李奕奇点点头,敷衍的应付着。 “还有,这块红玉既是皇后娘娘赐予你一人的,你就收好,不必分给我们。”刘氏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慈爱的看着李奕奇,笑道。 “为何?”李奕奇眉头微皱,有些不解的反问道。 “奇儿,此物虽然已经赐予你,但仍是从皇室手中流出的,你随意赠与他人,置皇家于何地?置皇室权威于何地?”吴氏耐心的解释道:“把玉收起来吧,日后你见皇后娘娘之时,最好能够随身佩戴,以示感激皇恩。” 说罢,吴氏还绕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其桌山的其他人,除了那几个童真好奇的小丫头依旧眼睛盯着李奕奇手中的玄阳玉,另外几位妇人全都神色恭敬的低下了头。 “不至于吧,皇后她......”李奕奇脸色微变,心中苦笑,但还是听话的将玄阳玉收了起来。 论朝野上的斗争,李奕奇自问比虽不上那些浸淫此道多年的老臣,但也绝对不差。可要说起对于后宫之中那些贵妃娘娘的了解,他还是清楚自己的修为却远不如李府的这两位诰命夫人。 既然刘氏和吴氏两人都这么说,那么必然有其中的道理,自己只要听就行了。 饭桌上,李奕奇同两位长辈说了很多话,心中有些愧疚。 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入东宫做太子的伴读,就引来伯母和婶婶如此大的担忧,可见自己在两人心中的地位,不是亲子也堪比亲子。 “伯母、婶婶......” 李奕奇心中轻声呢喃,这份温情,他已经享受了十六年。上一世,李九杀兵败,李家被抄,李氏一脉满门被诛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只有曾今失去过一次,才知道平日里触手可及的东西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李家,绝不能出事!” 李奕奇双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放在桌下的双拳一攥,心中暗暗发誓。 第31章:约定! 第三十一章:约定! 用过晚宴后,几位李家旁系的夫人们都带着各自的孩子离开了,李奕奇陪着刘氏、吴氏二人又说了一会话之后,也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吱哑—— 推门而入,李奕奇一眼就看见了房中那个已经等候多时的老者。 “水伯。” 李奕奇冲着水伯打了声招呼,又朝着水伯身旁那个小脸通红的俏丽身影笑了笑。 “少爷。” “少爷。” 水伯和琪儿两人对着李奕奇微微躬身施了一礼。 “辛苦你们了。” 李奕奇扫了一眼房中桌案上那堆得满满一叠的卷宗,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向琪儿,轻声道:“琪儿,你先去休息吧。” “少爷......” 琪儿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美眸深处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还是很快的低下了头,乖巧的施乐个万福之礼,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顺道带上了房门。 琪儿走后,李奕奇径直走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第一份卷宗,仔仔细细开始翻阅。 “少爷,您离开的十几天,老奴依旧按照您的吩咐命府中眼线不断搜集上京城中的情报,这些都是老奴命人整理出来的。”水伯上前,恭恭敬敬的低头说道。 “水伯,我上次让您查找关于‘那一位’的情报也在其中吗?”李奕奇翻了翻手中的卷宗,突然抬头问道。 闻言,水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点了点头,走上前,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单独的卷宗,恭声道:“少爷,您要的‘那一位’的卷宗,老奴已经将其单独整理出来了,请过目。” “很好!” 李奕奇目中闪过一道寒光,从水伯手中接过那份的卷宗,缓缓将之打开。 “少爷,您......” 水伯躬身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只见在灯火下,李奕奇自顾自翻看着资料。水伯欲言又止,见李奕奇神情极为专注,在房中站了一会儿之后,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水伯离开后,屋内只剩李奕奇一人。 静悄悄的房间内,几盏琉璃灯罩中的烛光轻轻摇曳着,将厢房四周白色的窗纸映得红彤彤的,角落处暖炉中的一盆炭火正在安静的燃烧着,房内温度不高不低,正好适合思考。 李奕奇盘坐在房中,看着手中的资料,一动不动。 他的脑海里,上一世的尘封的记忆,再次缓缓打开...... 前一世的时侯,李奕奇一心一意都扑在了儒家学问上,对这之外的东西,都不太在意。事实上,除了一些重大的事件之外,对于其他的人或事,他都仅仅只有一些大概的了解,但是其中有一人却不同。 王家,王天羽! 这位被称之为天选之才的王家麒麟子,前任太傅凤阁阁老王玄瀚的嫡孙,未来王氏一族的继承人,上京城年轻一辈中能够排名前二十的风云人物! 六年前,李奕奇刚刚入天府学宫拜师修行文道之时,王天羽就已经在天府学宫名噪一时了,不但聪颖慧黠,而且号称过目不忘,几乎包揽了数年的学宫文试第一。 虽然王天羽为人低调,但就连那些年岁较长一些学宫师兄见到王天羽之时,神色也都很是恭敬、拘谨。 学宫学子中,有不少人将私下将王天羽和陈文远并称为大夏皇朝下一代的儒坛双璧。 那时,李奕奇还依稀记得有自己爷爷都曾今说过,“不出意外,二、三十年之后,大夏三公九卿之位中必有王天羽一席之地。” 不管怎么说,王氏一族本就是三公九卿世家,大夏开国时,第一代太傅便出于王家,在朝廷历代的文臣派系中,王氏一脉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即便当朝的三公九卿、六部大臣与其家族和王家之间都难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王家也是李氏一脉在大夏朝堂上的对头之一! 自古文武相轻,儒家瞧不起兵家,兵家也瞧不起儒家,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不管经历多少个朝代,都不会改变。 很有趣的是,历朝历代的帝王也从来没有严厉呵斥过这种现象,反而有些暗中放纵的意味...... 因为,在帝王眼中,所谓的‘将相和’何尝不是‘文武勾结’的另一种说法。 兵、儒两派对立,为上者只需要从中把握尺度便好,所谓的帝王心术,不外乎就是平衡之道。 古来如此,如今的大夏皇朝也是如此。 远的不说,三十年前,李九杀出任安南都护府大都护一职时,王家就在朝议中多方谏言阻拦;后来,李九杀为了压制蛮族在安南实行兵制改革,没有及时通报朝廷,又被王家势力上本弹劾...... 王家抓住李家的把柄在朝堂上作为进攻的手段,同样,李九杀虽驻守安南,但李氏一脉在朝中经营的势力也曾多次主动与王家角力。 朝堂尔虞我诈,凶险万分。 几十年下来,李家和王家在朝堂的博弈制衡中,双方互有胜负,虽然说不上势同水火,但关系也绝不亲密。 可是,李家多出武将,王家尽是文臣,作为大夏朝兵、儒两家的象征之一,双方虽有摩擦,但至少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毕竟都是大夏百年王侯贵族世家,将门世家的李氏一脉奈何不得在朝政上根基深厚的王家势力,王家也没办法对插手李九杀苦心经营三十年的安南都护府。 双方只是官场的博弈制衡中各取所需,两边都知道,想要一棍子打死对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些事,李奕奇心中一清二楚,当初也不以为然。 然而,李家这次陷入夺嫡之争,背后竟然隐隐有着王家的身影,这不由的让他极为恼火。 王侯世家参与夺嫡乱战,等同如履薄冰,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局。 王家这是把李家往一条绝路上逼! 丝毫不留半分情面! 既然是这样,那么李家就不得不反击了...... “这位师兄,进了翰林院之后,还真是低调啊!”李奕奇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他手中的资料,尽是从三年前王天羽夺得大夏科举殿试状元之后开始记录的。 上京城李氏一脉手中的情报网如今皆掌握在李府大管家水伯手中,信息搜集的能力虽然强大,但也仅仅查到了为数不多的情报。在往前,也只能追溯到了王天羽三年前夺魁之后的活动资料,并不算详细。 资料显示,王天羽入仕翰林院后,深居简出,上京城仕子之间举办的酒宴,王天羽从不去,皇宫御宴也极少参加,和宫中的势力之间可谓少有来往,几乎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不愧是王家后起之秀第一人,做事真干净啊。”李奕奇默默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虽然请报上没有任何痕迹表明王家涉足了皇子间的斗争,但他已经认定——王家或者说王天羽本人,早已暗中参与了夺嫡,而且,很可能就是站在那位儒道造诣非凡的八皇子身后! 八皇子自幼喜爱儒家经典,作为诸多皇子中儒家学问最精通的皇子,一向备受那些儒臣的关注。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三公九卿世家的王氏一脉虽然也号称从来不参与夺嫡党争,可若要真的在众多皇子中选择一位支持,作为文臣一脉的领袖,八皇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不知为何,到目前为止,朝堂之上都没有任何王家参与夺嫡的消息流传出来。 李奕奇相信,若不是他判断错误,那么只能说王家隐藏的太深了,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即便是隐藏的再深,夺嫡这样的大事,又能隐瞒多久...... “师兄啊师兄,既然你陷我李家于夺嫡之争,那么王家也就别想独善其身了。” 李奕奇眼中精芒闪烁,嘴角勾起一丝冷厉的笑意,脑海中掠过无数个念头。 前一段时间他都在东宫处理太子身边的问题,对于其他的事情还无暇顾及,如今回到李府,自然要想办法将王天羽暗中捅李家的那一刀还回去。 ...... 时间过得很快,进入初冬之后,天色暗的越来越早,房中暖炉里的碳火还在散发着丝丝温度,但也将要燃尽。 李奕奇在翻阅了一个时辰的卷宗之后,房门突然‘吱哑’一声打开,紧随着一阵夜风吹了进来,屋内升起一阵凉意。 正在翻阅卷宗的李奕奇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跨门而入。 “琪儿,怎么了?”李奕奇看了对方一眼,笑了笑,又低下头来。 “少爷,这是水伯让我送来的参汤,夜里寒冷,喝碗参汤入睡能驱寒。”琪儿的声音很小,柔柔糯糯的,生怕打扰了到了自家少爷。 “谢谢,放那边吧。”李奕奇头也不抬的回应道。 琪儿将装有参汤的玉碗放到一旁后,静静的守在李奕奇身旁,低着小脑袋,抬眼怯怯的打量着自家少爷,小脸绯红,一副想要和李奕奇搭话的样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奕奇注意到琪儿有着古怪的模样,脸上流露出一抹诧异之色,问道。 听到李奕奇的问话,琪儿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和李奕奇对视了一眼,终于像是鼓足勇气般,银牙轻轻咬着红唇,神情有些扭捏的轻声问道:“少爷,您明日会留在府上吗,还是会......回东宫?” “明日?” 李奕奇眉头皱起,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眼神定定的看着琪儿,颇为疑惑的问道:“明日我不回东宫,怎么了?” “嗯嗯,没事。” 闻言,琪儿晃动了一下脑袋,美眸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脸上流露一抹天真傻傻的笑容,声如蚊呐般说道:“那个......少爷......您还、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说完,琪儿低下了头,脸颊更红,即便是低眉垂眼,也难掩她此时的手足无措。 “明日?明日是什么日子......”李奕奇眼中本来就有些茫然,看着琪儿这般娇羞忸怩,手指不断打圈圈的模样,神色更是疑惑。 明日,十一月初三,什么日子? “噢——” 李奕奇疑惑的看着琪儿,突然,他眼皮跳动了一下,猛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惊呼出声。 十一月初三,似乎是小丫头的生日! 李奕奇很快便明悟过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苦笑道:“抱歉,我竟然把这事忘了。” “琪儿,明日是你生辰吧,我答应带你上敬山祈福,对吧?”李奕奇抿着嘴,摸了摸鼻尖,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苦笑道。 “少爷,您真的还记得!”闻言,琪儿黑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欣喜的亮光,语气中也透露出一丝激动与喜悦。 这是两人去年的约定,她一直记在心中,本以为自家少爷可能早已忘了,但是如今,心中那份小小的满足还是让她忍不住窃喜起来。 “自然记得......”李奕奇苦笑的点点头。 敬山祈福,这是大多数上京城的女子在十五岁生日那年会做的一件事,也就是行笄礼之前的那一年。 大夏女子十六岁行笄礼之后便可嫁人,祈福也算是一种求得姻缘的手段,向上苍祈求自己能够寻得一位如意郎君。 对于这种迷信般的事情,李奕奇从来是抱着一种即不相信,也不排斥的态度。 当初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琪儿,今年要带她去敬山祈福。 “明日啊......”李奕奇双眸眯起,脸色有些古怪,心中正在苦笑。 他当初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上心......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弄得他把一年多前的约定都忘记了。 明日若真的无事可做,陪琪儿去敬山走一趟倒也无妨,可就在回李府的路上,他可是刚好和古千阳约定好了明日在那个什么‘紫兰轩’见面...... 在琪儿期待的目光下,李奕奇微微思忖了片刻,嘴角微动,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和一丝愧疚之色,柔声道:“琪儿,这次少爷有事要办,不能陪你去了。” “......” 闻言,琪儿脸色一白,美眸中那期待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来,眼眶一红,默默的点了点头。 果然,自己,太不知足了。 “是,那......奴婢退下了。” 琪儿心中低落无比,神色却依旧故作坚强的挤出一抹笑容,对着李奕奇深深施了一礼。 人生的际遇,大喜大悲,莫过于此...... 望着琪儿瘦弱的背影,李奕奇微皱着眉头,心神一动,站起身来,苦笑道:“琪儿,等等。” 听到耳边传来李奕奇的声音,琪儿回过头,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不至于吧......” 李奕奇脸色有些尴尬,看着琪儿那张陪伴自己六年的精致、俏丽的小脸,眼神深处流露出一抹宠溺之色,无奈叹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张手巾递到琪儿眼前,柔声道:“把眼泪擦干净,明天少爷有事要办,办完事带你去敬山。” 第32章:武道册典! 第三十二章:武道册典! “谢谢少爷!” 琪儿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羞涩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内心深处,却是有着一股异样的情绪涌现。 “出去吧,早点休息。” 李奕奇笑了笑,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卷宗之上。 “是。” 琪儿乖巧的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房内,李奕奇将琪儿送来的参汤喝了一口,却并未入睡。隐隐灯火之下,他将所有卷宗看完之后,拿起了一本大大的黑皮卷面纹路的册子。 这本册子看上去极新,但书卷中却夹杂了一些灰尘,看上去像是被堆放在角落中很久了。 册子的封面用篆体写上了“武道册典”四个大字,同时,封面上还画有一个人体经脉分布的图案。 在人体的心田下三寸、神阙穴附近的位置,有一团小小的光球牵扯出几百条丝线遍布人体的四肢百骸,线条虽然驳杂错乱,但纹理却极为清晰。 “这就是人体内命宫和奇经八脉吗?真有意思!”?李奕奇盯着这画着人体经脉的图案,忍不住出神的想道。 缓缓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几十行同样用篆体书写的小字: “天有魂,谓之天魂;地有魂,谓之地魂;妖有魂,谓之妖魂;人亦有魂,藏于命宫,是为命魂!” “武者修炼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壮大自己命魂的过程。” “......” “武者的武道修炼之路,第一步分为四大境界,一境分九重。” “......” 翻开这本关于似乎是关于武者修炼最基础的入门介绍,扫了两眼上面的字,李奕奇忍不住心中自嘲了一声:“枉我李氏一族九代人沙场征伐,我这个不肖子孙居然修炼不了武道,真是愧对李家先烈。” 苦笑两声,李奕奇继续的翻动着这本关于武道知识的介绍,看得很入神。 这本《武道册典》是李奕奇之前在翻阅东宫账目、卷宗之时找到的,属于被抛弃在垃圾堆中的“废物”。 太子夏青修炼武道有专门的宫廷供奉传授,那些供奉皆是一流的武道至强者,有他们言传身教,太子根本用不着这个东西。 而李奕奇当时正好被皇后赐予了‘玄阳玉’这样的武道至宝,便顺手取走了这本《武道册典》。 之前他只是随手翻了两下,没时间细看,如今回到李家,倒是有了一番空闲。 在此之前,李奕奇基本就没接触过武道,上一世李家的人为了不让他过度在意自身命宫的缺陷,也会刻意的减少在他面前谈论和武学、武道的有关的东西,导致李奕奇一个将门世家的子弟在武学这方面的了解程度知之甚少。 现在情况不同了,夏朝武风鼎盛,如今他辅佐太子,即便自身无法修炼,一些武道知识还是应该掌握的。 时间慢慢流逝,卧房内,只留下手指轻轻翻蹭书页的“沙沙”声。 ...... 翻到最后一页,李奕奇目中蓦然露出震惊的神色,视线落在卷尾之处,那里,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夏秦。 而这个名字一旁,还书写着几行小字,像是随笔而非正文。 “竟有秦帝陛下留下的字迹!”李奕奇眉头一挑,凝目望去。 “吾闻上古之时,天人八百寿,地仙两千寿,若有一日命魂彻底觉醒,并且能够沟通天地二魂,那便是武者的仙凡之隔,一步登天之时,奈何......” 仔仔细细看完这句话,李奕奇平静的内心也狠狠的掀起了一股波动。 这个字迹,不出意外应该是第一代夏皇‘秦帝’本人的手笔,不过这本书不太可能是‘秦帝’亲手所写的那本原册,应该是后世按照原册拓印之后流传下来的副本,而且应该是夏朝立国之前,不然‘秦帝’不可能用上自己的名字而非尊号。 短短的几行字,引得李奕奇心绪此起彼伏,对于所谓的‘上古之时’,他只在一些儒家典故中看到过,都是一些神话般的记载,因为夏朝最详细的历史记录也不过是往上追溯了一千年的大周朝。 再往上,就连儒家都没有详细的文献记载了,只有一些语焉不详的野史古书可能记载着只言片语,而那传说中的上古时代,距离大夏朝不知道是整整一万年还是足足两万年...... “天人八百寿,地仙两千寿,也不知是真是假!” “现在的武者修炼到极致也不过悠悠二百年吧......” 心中忍不住感叹一声,若是他人随手所写,李奕奇自当一笑置之,但既是秦帝的手笔,那么就有可能是真的。 那“天人”、“地仙”,李奕奇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人物,但如此的悠长寿命也不禁让他心向往之。 不过,李奕奇也知道这是妄想,别的不说,他这幅不能修炼的身躯便没有资格去思考这种事。 “呼!——” 翻阅完整整一卷,慢慢合上整本书,李奕奇长舒一口气。 之前,他仅仅知道武道的四个境界包括元气境、气海境、罡气境、罡元境......甚至罡元境之上还有一些奇妙的境界,这些原先在他的脑中都非常的模糊,现在,脑中已经清晰了很多。 天地间有元气,命宫是武者容纳天地元气衍化自身真气的地方,也是人体内仅次于心脏和大脑的第三重要部位,一旦命宫损毁,武者就直接废了,这也是当初李家人知道李奕奇命宫有缺陷后会如此绝望的原因。 《武道册典》中所言,武道第一步分为四大境界,一境又分九重。 第一境为元气境,通过最基本的功法法吐纳天地元气,即将天地间无形的元气吸纳进体内,和肉身融合在一起,增强身躯的力量。元气境有九重,突破元气境九重,便达到了武道修炼的下一步——气海境。 第二境为气海境,气海境的武者能将命宫中的真气凝聚成‘气海旋涡’,而将天地间的元气能量转化为自身的元力。气海境的武者,已经可以将体内的元力凝练外放而不散,并且拥有恐怖的力量,徒手撕裂一头妖兽不在话下。 第三境为罡气境,罡气境的武者已经能将元力震出体外形成一层元力防护,武者有了这层防护,等于穿上了一身元力铠甲,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能莫大威能。 第四境为罡元境,外放的元力凝聚为一层力量更强的‘罡元’,罡元境的武者一旦全力出手,威力足矣劈山断岳。到了此时,武道的修练会出现明显的质变。最明显的,就是皮肤变得坚硬如木石,骨骼变得坚硬如钢铁,肉身坚不可摧,而且会拥有妖兽般翻江倒海的威能。 “翻江倒海......若是上了战场,罡元境的武者几乎可以一个人一面倒的屠杀一只军队了吧。” 李奕奇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武道册典》缓缓收好。 王侯世家武学丰富,一本介绍武道知识的书并不算什么,可拥有‘秦帝’的手笔,纪念价值远高于实际价值,即便只是拓印本。 将那碗已经微凉的参汤一饮而尽,李奕奇吹灭了房中的烛火。 一夜,很快过去。 ...... “少爷,我进来了。” 清晨,琪儿端着洗漱用品在门口敲了敲,听到里面没动静,便直接推开李奕奇的房门,灵动的眸子带着羞怯之意望向正在床榻上呼吸平静的李奕奇,轻声喊道:“少爷,少爷!” 在琪儿的喊声中,李奕奇缓缓的睁开了眼来,懒懒的坐起身子,翻身下床,在琪儿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服侍下,将衣衫穿好。 “少爷,您说您今天有事要办?” 琪儿一边细心的帮自家少爷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折痕,一边轻声的问道。 “是的,约了人。” “是哪家的小姐吗?”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唐七。” 李奕奇随口答道,顺势在铜镜前转了两下身子,心中暗暗道还是自家的佣人好。在东宫那边他也属于是“下人”,没有人服侍,早起需要自己整理衣着,一开始也是不适应的很,如今回到李家,终于过回了少爷们、公子们该有的生活。 “琪儿,要是你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李奕奇伸了一个懒腰,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戏谑看向琪儿,笑道。 闻言,琪儿身躯似乎颤动了一下,低着头,精致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绯红,声音低不可闻的问道:“少爷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 李奕奇哭笑不得扭头的看了一眼琪儿,但是很快,他漆黑的眸子中却流露出一抹怪异之色。 因为此刻,李奕奇感觉到了身后的琪儿似乎将她那小小的娇躯轻轻贴靠在了他的后背之上,小手也轻轻攥着他的衣衫。 琪儿只有十五岁,正是及笄之年,身高虽比李奕奇矮上一个头,身躯却是娇小玲珑,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纤细地方的纤细......那两处柔软翘立的圣女峰的触感从背后传来,简直像是一道电流从头皮划过,让他的身子骤然打了一个激灵。 “琪儿?!” 李奕奇冷峻的脸庞隐隐涨红了一分,忍不住开口呵道。 没等琪儿回话,下一刻,李奕奇的瞳孔就微微一缩,脸色也蓦然大变。 他感觉到,有两只柔柔嫩嫩的素白小手,宛如两条灵动水蛇般轻轻从他的腰间划过,慢慢的、很是自然的搂住了他的腰。 “少爷......” 琪儿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怯与挣扎,美眸中也闪过一丝迷离。 感受到腰间那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还要继续朝着下方摸索过去,李奕奇就是傻子也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 “琪儿,你做什么?!” 一声暴喝,李奕奇目光一凝,猛地一把掐住了琪儿那纤细的手腕,转过身,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 “啊!少爷......对不起,对不起!” 琪儿神色一滞,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精致的小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急忙松开了手,朝后退了几步。 “你太放肆了吧!” 李奕奇眼皮猛跳不止,狠狠瞪了两眼对方,但是很快,他的神色却沉默了下来。琪儿性子温和,乖巧听话,服侍自己六年多来都没犯过什么大错,在自己眼中,琪儿是和李菡一样妹妹般的存在,两人关系虽近,但自己从没往那个方面想过。 可是,很显然,琪儿并没有只把自己当做哥哥或者单纯的主子、少爷...... “少爷,奴婢......奴婢错了。” 琪儿红着脸,低着头,声音都在打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明明隐藏了几年的情绪,怎么会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爆发出来。 “你......那个......对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了的?” 李奕奇摸了摸鼻尖,憋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 “六年前。” 琪儿声如蚊呐般回应道。 闻言,李奕奇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之色,忍不住问道:“你我刚认识那会?” 那个时候,两人都还是小孩子吧...... “嗯。”琪儿抬眼看着自家少爷,肯定的点了点头。 “唉——” 李奕奇眉头皱起,忍不住叹了口气,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含笑道:“抱歉,琪儿,少爷我......现在没有那种感情,你......明白吗?” “......明白。” 琪儿低垂的眸子中掠过一抹失望之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微,配不上王侯世家的公子,她也不贪心,只希望李奕奇将来纳妾之时能够给她一个最卑微的名分,只是那样便足够了,可是没想到,她这份刚刚表露的心迹,却还是遭到了拒绝。 李奕奇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在脸上堆满了苦笑,说道:“琪儿,少爷现在没有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之上,给少爷一点时间吧,将来,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李奕奇也感觉到了琪儿心中的失落,他并不想掩饰自已的感情,对于琪儿他是有好感的,只是这种感情,也许并非是男女之情。 “当真并不是男女之情吗?” 李奕奇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颤动了一下,一股说不清的情愫在心田的某个地方蔓延开来。 两世为人,若要算上那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便是三世的生活,巧的是,三世加起来,李奕奇也没有遇到过让他倾心的女子,同样也不知道那种说不清的情愫意味着什么。 “真的?” 琪儿愣愣的抬起头,有些惊喜的问道。 “少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奕奇微笑道,神色从容,心中却在叹息,李家一年多后的那场劫难还不知道该如何躲过去,现在作何保证,都只不过是一纸空谈。 “谢谢少爷。” 琪儿笑靥一绽,突然踮起脚来,猛然一把抱住李奕奇,喜不自禁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李奕奇怔了怔,双眸颤动了一下,有些吃惊的看着琪儿。后者随即醒悟过来,小脸瞬间一红,连忙松开手,一溜烟的从房门逃了出去。 “少爷,您今天要早点回来,别忘了您说要带我去敬山的!” 琪儿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李奕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情不自禁的傻笑了起来。这种主仆关系,恐怕也只有在自己和琪儿身上能看到吧。 第33章:安南来人! 第三十三章:安南来人! 李府内,一个丫鬟下人居住的偏院中,屋子内,几个小婢女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如一只只小麻雀般嬉闹个不停。 “小柔姐姐,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好看。” “这件呢?” “也好看。” “那这件?” “......” 一个看上去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婢女大大的眼睛不断的眨动,看着身前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的琪儿,忍不住嗤嗤笑道:“琪儿,你究竟想做什么呀,换来换去的,就算你今日生辰,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 一旁围坐的小丫鬟们也都免不了好奇地抬头看向琪儿,脸色皆有些不解,其中一个圆脸的小婢女用清脆动听的声音笑道:“嘻嘻,琪儿太臭美了,都换了十来件衣衫了。” “才不是呢......” 琪儿一边对着那一人高的铜镜整理着领口,一边撅着小嘴不满的回应道。 “琪儿,你上午去敬山,那下午我们陪你去长乐街上转转吧。”那个年岁最大的婢女微笑道。 “柔儿姐,今天我不和你们去了。”琪儿声音糯糯的,低着头,面如桃腮,目光有些羞涩。 “啊?!” 那名叫柔儿的漂亮婢女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问道:“为什么啊,生辰可是府中下人难得能够自由活动的日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会想要待在府里吧。” “不是......”琪儿低着头,声如蚊呐,耳尖都红了。 见到琪儿这般羞涩的模样,柔儿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一道狭促的光芒,眼睛弯的和月牙一样:“小丫头,老实交代,你背着我们又和谁定约了,说!” “你该不会是.....不会是......约了男人吧?!”柔儿眯着双眸,笑嘻嘻的看向琪儿。 “柔儿姐,你小点声......” 琪儿脸颊通红,低声苦笑道。 “啊!真的是男人!”柔儿一惊,微微怔了怔,很快,靓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亮的光芒,转头高声对着其他小婢女喊道:“喂,大家快来啊,琪儿约了男人,要放我们鸽子。” “什么?!” 闻言,本来围坐在一起闲聊的其他几个小婢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望向这边。 “好呀,琪儿,看不出来,你个小妮子年纪最小,花花肠子那么多。” “琪儿,老实交代,是谁,是不是那个王护卫!” “对,从实招来,那个男人是谁!” 听到有人约了男人,这些小婢女都和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兴奋起来,眼中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芒。 这些小婢女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对于男女之事还都只是一知半解,听到琪儿竟然私下约好和男子一起上街,自然忍不住调戏、起哄。 “我......我......我......”望着围向自己,眸子中带着‘杀气’的一个个小姐妹,琪儿脸颊红的和苹果一样,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了,好了,你们别这样。” 柔儿笑了一声,看到琪儿这般忸怩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说道:“小丫头,姐姐是为你好,不希望你被那些臭男人骗,你最好还是和姐姐说一下,你今天约的是谁?” “我......约的......少......少爷。”琪儿羞涩的低着头,俏脸红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一样,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她自己都听不清。 “少爷?什么少爷?”柔儿眼中闪过迷惑的神色,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素白的小手掩住小嘴,猛然惊呼道:“奕奇少爷?” 琪儿低着脑袋,轻轻点点点头:“嗯?!” “轰——” 话音一落,院子内瞬间鸦雀无声,但是下一秒就立刻便沸腾了起来。 “你说什么?” “奇少爷?老爷的孙子?” “琪儿,你什么时候被奕奇少爷看上的,快说!” “不是......没有......”琪儿俏脸嫣红,在众女如恶狼一般的目光审判下,终于开口解释了一番。 “......” 听完琪儿的解释,一帮小婢女更是惊呼不已。 “什么,少爷居然要带你去敬山?!......大家上!” “不要,柔儿姐,救命......” 见到被一伙吃醋的小女生围在中心的琪儿,一旁,柔儿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黛眉微蹙,半响后,轻声笑道:“住手,住手,都消停点。” “才不呢。” 那个俏脸圆圆鼓鼓的可爱小婢女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一边用双手在琪儿柳枝般的细腰上瘙痒着,一边笑道:“柔儿姐,说不定日后琪儿就是少奶奶,那个时候我们就不敢再欺负她了。” “所以,要欺负就要趁现在!哈哈!” “啊,你们不要,啊啊,哈哈哈,啊——” “......” 柔儿在这群小婢女中年纪最大,入李府时间最长,地位也最高,见到眼前一群尚未行笄礼的小丫头闹作一团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也不一定能成为少奶奶呀,你们要知道琪儿的身份......” 闻言,众人顿时停了下来,相互间对视一眼,眼中那种兴奋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大伙都明白柔儿的意思。 柔儿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俏丽的脸庞上隐隐浮现一丝绯红之色,看向琪儿,声音中不免多了一分尴尬,问道:“琪儿,姐姐问你,你和少爷‘那个’了没有......” “那个?哪个?”琪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反问道。 “就是......少爷,他......他晚上让......你伺候过没有?”柔儿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耳尖也红了,其余小婢女也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眼角的余光却也都看向了琪儿,眼中兴奋之意更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原本已经松了口气的琪儿听到这句话,那已经平静下来的脸上再度涌上大片的羞红,拼命的否认,虽然就在刚才她还对李奕奇直接投怀送抱,但是这种事一个女孩子家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是嘛......”不知为何,见到琪儿这幅不似作伪的样子,一堆小姑娘眼中竟然都露出失望之色...... “琪儿,记住,你命好,一进府就被安排在奕奇少爷身边,如果少爷真能看上你,即便做不了诰命夫人,当个偏房也比做丫鬟强百倍。” 柔儿看着琪儿,眼神温柔,像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样,语重心长道:“我在府中待的时间比你们都久,能看出少爷不是那种纨绔,他如果喜欢你,那是你的福气。” 闻言,那些小婢女的眸子中都闪过羡慕和嫉妒的神色。 她们都是李府中的下人,身家性命都是属于李氏一脉的,赎身之前没有自己的自由,更没有选择配偶的权利,有的人甚至在十六岁之后就会和府中的其他男性下人私定终身,能够被主人家看上,这在以前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少爷他好像没有那种意思......”琪儿低着头,心中小鹿乱撞,她只感觉李奕奇从昏迷中醒来后,整个人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喜欢少爷吗?” “......” 柔儿见到琪儿一副羞涩无比的模样,笑骂道:“好啊,你个小丫头春心暗动多长时间了,居然瞒着我们。” “柔儿姐,我......我只想待在少爷身边就知足了。”琪儿抬起头,漂亮的双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明亮光芒。 “嘻嘻,好啊,那今天你不准走,就留在这陪我们。” “啊?!” “逗你的,来,姐姐替你梳妆打扮一番,定不输那些世家小姐。” ...... 大堂内,李奕奇穿着一身白色儒袍,正坐在桌边小口小口抿着热气腾腾的米粥,水伯则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少爷,今日天气寒冷,您还是不要出去了吧。”水伯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李奕奇也看了一眼门外那入冬的天色,微微一笑,好似并不在意,淡然道:“无妨,皇后送我的那块玄阳玉我随身带着,可以驱寒。” 经过刘氏和吴氏两人的提点,李奕奇也明白了这玄阳玉目前还是只能放在自己手中,正好玄阳玉的一大功效便是御寒,这天气虽然已经入冬,但是他却没什么感觉。 “可是,少爷......您说您此行的目的,是要去会见那位古家的公子。” 水伯犹眼神闪烁,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语道:“那可是禁军的势力......” 李奕奇放下碗筷,看向水伯,说道:“水伯,您放心,我此行不是去拉拢他的。” 说罢,李奕奇轻笑了两声,古千阳作为禁军未来的接班人,即便是天大的筹码怕是也拉拢不动他。 “那,少爷......您为何......” 水伯皱起了眉头,既不是为了拉拢,此行可谓毫无意义,之前两人已经讨论过的,李家此时的情况,行事不应该太张扬,应该低调才对。 “既不能拉拢,单纯结交一下,也绝无坏处。” 李奕奇叹声道:“古千阳是禁军将领,夏宫之中的风吹草动,怕是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若是能和他打好关系,便等于日后在宫里多了一条眼线。” “少爷,老奴只是想提醒您,禁军掌管上京城防卫,乃是大夏的中坚力量,深受陛下信赖......”水伯脸色微正,恭声道。 “放心,君子之交、和而不同,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心中的有数。” 李奕奇感激的看了一眼水伯,李九杀不在,李家上上下下、明里暗里都是这个老人在操持,可谓尽心尽责。 闻言,水伯也只好无奈点了点头,见到李奕奇已经吃完了早膳,摆了摆手,立刻从门外走进来几个下人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少爷,此行我安排人陪您去吧。” “也好。” 李奕奇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回想起上次在万仙楼的那场‘意外’,心中就燃起一丝带着怒意的邪火,自从上次遇袭后,他就感觉到,日后出行还是有必要带个护卫。 水伯对着李奕奇躬了躬身,转头望着屋外,声音中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说道:“进来吧。” 唰—— 水伯声音一落,蓦然间,破风声响起,一道黑色的人影便一个闪烁跃进了屋内。 见到眼前突然间就这么多出了一个人,李奕奇也是猛的被吓了一跳。但是下一刻他便定下神来,这是李家,对于他而言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很快,李奕奇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进来的这黑衣人是一名女子,看模样不到双十年华,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身材妖柔,姿态绝丽,宛如画中的走出的人物一般绝美无双。 哪怕李奕奇这样见惯了美女的人物,也不由眼前一亮。 “少爷,老奴还没来得及和您说,这是老爷给您从安南军中挑选出的护卫,昨晚刚刚到府。” 水伯躬着身子,神色如常的看向那名女子,指着李奕奇道:“来见过少爷吧,这就是侯爷让你保护的主人。” “李芊儿见过主人。” 还没等李奕奇说话,那名为李芊儿的女子,立即单膝跪伏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就像凝固的木雕一样。 “护卫?爷爷派来的?!” 李奕奇眉头微皱,刚想问话,就听到水伯接着说道: “少爷,您上次在万仙楼遇险,老爷担心你的安危,一回到安南军中便派了她来,只不过路途遥远,昨晚才到。” “噢,是这么回事。” 李奕奇眼中流露出一道思忖之色。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从自己重生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如果是从李九杀快马加鞭回到安南再派人来,时间上倒也说得过去。 “你起来吧。” 李奕奇摆了摆手,不动声色的说道。 按照李奕奇的命令,李芊儿抬起头来。刹那之间,一双冰冷、无情的晶莹眸子便映入李奕奇的眼帘。 遽然间,李奕奇感觉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是?” 李奕奇心中狠狠震动一下,眼前这少女虽然姿色绝丽,有倾国之姿,但是一张俏脸却冰冷无比,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一般,还有身上那股令他感觉如芒在背,又极为熟悉的气息更是使他心惊不已。 “杀气!” 李奕奇微微倒抽一口气,这李芊儿身上的那股刺透脊髓的寒意他太熟悉了......不管是李九杀,还是那些随李九杀从安南都护军中来上京城的将领,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同样的气势,这股气势平时隐而不发,关键时刻却能吓得人胆寒。 这股气势,正是在沙场上经历了过无数生死之战才能培养出的杀气! 可是,那些安南都护军的将领们,都是一群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物......这李芊儿才多大?见过几次血?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 “这女子是什么人?” 李奕奇的眼皮猛的跳了一下,睁大眼睛看了一眼身前那不动不言的绝美少女,神色突然变得郑重了起来。 第34章:李芊儿! 第三十四章:李芊儿! “你是什么人?” 李奕奇眉头深深皱起,忍不住开口问道。 “来的时侯,侯爷已经交代过了,我只负责贴身保护你的安全,其余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一概不会回答。” 李芊儿神色冷如冰霜,的声音也冷冰冰的,语气中更是听不出多少恭敬的成分,最多像是在例行公事。 这种情况,若是换做其他的世家,莫说王侯世家,便是一个普通的贾商富贵人家中的奴才、下人,若要敢对主子这么说话,下一刻便是被主人家的皮鞭抽的皮开肉绽。 可是,李家不一样,李奕奇也不一样。 他能够感觉到,这女子那双晶莹眼眸的深处,那一缕被她隐藏的很好的轻蔑和不屑。 “这是看不起我吗......呵呵。” 心中失笑两声,李奕奇扫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水伯,脑中已经对李芊儿的身份有了一丝猜测。 如果是一般的护卫,敢对他如此不敬,怕是水伯早就出手教训了。 可是水伯即便感受到李芊儿身上的那股杀气,却依旧没什么表示,如此可见,此女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只有对李家绝对忠诚的人物,才会让水伯如此放心。 “难道是‘影卫’!” 目光一闪,李奕奇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嘴角微微扬起,悠悠笑道:“没想到,爷爷竟然送了一名‘影卫’给我做护卫。” 闻言,李芊儿美眸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连忙转头看向身边的老者。 “芊儿,重新向少爷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水伯看向李芊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和蔼的笑意,淡淡道,接着转身对着李奕奇躬身行了一礼:“少爷,老奴先告退了。” “行,您先去忙吧。” 李奕奇笑着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身前这位冷冰冰的少女身上。 水伯走了,李芊儿却依旧留在屋内,眼神冰冷的看着李奕奇。 看着身前娇艳欲滴的少女,李奕奇眉头挑起,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安南都护军中有很多女将吗?” 在大夏,女子虽然可以从军、做官,但毕竟还是少数,尤其是在军伍之中。 女子先天身体弱,修练武道比男子要许多困难许多不说,军伍中全是男人,身为女儿家,谁愿意终日和一些满身汗臭的男人混在一起,还要同吃同住。而且,最重要的是,军中男儿血气方刚,一个女流之辈混迹于军伍之中,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是,回应他的依然还是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果然真如李芊儿所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一概都不会回答。 “这......” 李奕奇不免有些尴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接着问道:“爷爷让你来,有没有说什么?带个口信,或者带个书信之类的?” “没有。”李芊儿淡漠的回应道。 闻言,李奕奇心中失望的叹了口气,却也料到了。 虽然李九杀已经离开上京城二十多天了,但是李芊儿出发却是在十多日前,也就是说李九杀快马加鞭几日内便奔赴了安南,不过刚刚才离开几天便寄书信回来,这不是李九杀的作风。 “你还是回去吧!” 李奕奇叹了口气,站起身,挥了挥手,突然开口道。 “保护我,李府的力量已经足够了,‘影卫’在爷爷身边有更大的作用,你留在这里是小题大做。”李奕奇摇着头说道。 ‘影卫’,黑甲骁骑中的四卫之一,据说似乎是因为对命魂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数量极为稀少。他曾经听水伯说过,在安南都护军中‘影卫’的数量都不足百人。虽然数量少,但是作用却极大,至于具体的细节,他倒是不太清楚。 “不行。” 李芊儿淡漠的回应道:“侯爷说过,要我贴身保护你。” “贴身保护?为何?”李奕奇表情有些古怪。 对此,李芊儿依旧是以沉默来应对。 “你不回去吗?” 李芊儿声音中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军令如山。” “问题是,爷爷他并不知道我如今已经是东宫太子府的伴读了,平时很安全。”李奕奇无奈的看着李芊儿,苦笑道:“再说,我明日就回东宫,你怎么办?” “不管在哪,我跟着你,就这么定了。”李芊儿的话语相当简洁:“这是侯爷给我的军令。” “军令吗......”李奕奇脑中闪过一道念头,也不好再强求。 “反正安南都护军强者如云,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既然是爷爷下的军令,也不好直接让她就这么回去了,就让她在府里住一段时间吧。”李奕奇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暗暗自语道。 “随你吧,我待会正好要出门一趟,你先去门外等我。”李奕奇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出去。 李芊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争辨,身形一晃,带着一抹残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这女人,莫名其妙的......” 见到对方如风一般的消失,李奕奇心中嘟囔了两句,拿了一件黑色的外衣,随意的披在身上,也朝着门外走去。 ...... 李府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人注意到此时正有两双眼睛在紧紧盯着李府那厚重的大门。 那是两个胡人,他们身着极为明显的西域服饰,站在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汹涌人群中,看起来并不显眼。 “巴鲁,你说的那个人怎么还没出现?你确定那人已经回到这个宅子里了?”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胡人皱着眉头,对着身旁的同伴低语着,口中的语言,音节、韵律和夏朝人说的根本不一样,正是西域的语言。 “没错,昨天我亲眼看见那人进来。”另一个同伴低声开口说道。 “公主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我们今天必须见到他!”精瘦的胡人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喃喃低语着。 “是的。” 同伴目光中透露着决然之意,重重的点点头,突然,两人的视线中,一道年轻的身影长发披散,从李府的大门内侧走了出来。 ...... “这么冷的天还要陪我出来,辛苦你了。”李府大门口,李奕奇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双手,看向李芊儿,悠悠笑道。 “职责所在。”李芊儿声音依旧冰冷,淡漠说道。 虽然李芊儿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李奕奇却感觉到,她的目光在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总有一丝不自然。 像是,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对此,李奕奇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两人刚从大门中跨出来,还没跨上马车,下一刻,便有一道惊呼声响起。 李奕奇抬眼看去,只见大街对面,有两个身着西域服饰的胡人正在惊呼,而且,这两人不知为何居然一边惊呼,一边急急忙忙的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什么人?” 李府大门口的几个李家护卫目光如锋,身影一闪,刹那间便出现在了李奕奇身旁,手已经摸到刀把上了:“站住!” 二十步之内,这两个胡人要是有不轨之心,下一刻便是血溅当场。 不过,此时那两个胡人看到李奕奇,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反而是脸上皆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似的。 “乌露萨,波罗萨呼罗!” 其中那个皮肤黝黑的精瘦西域胡人一脸激动走向李奕奇,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口中尽是西域的语言。 “站住,你们是何人?”那领头的护卫大步一踏,神色戒备的盯着这两个胡人,厉声呵道。 此人名叫李玉,也是李家的嫡系,一双眼眸开阖的时侯,闪烁出一阵阵刀剑般的锋芒,显示出强大的武道修为。 李玉语气中警告的意味非常浓,目光死死盯着这两个胡人:“你们想做什么?” 上京城中,西域的商贾极多,来往贩卖一些丝绸、货物、茶叶、香料,有几个胡人也不奇怪,可是,这几人看上去来路不明,而且明显是冲着李奕奇而来,这就不免让人产生怀疑了。 “啊啊——” 那两个西域胡人见到李奕奇身旁的护卫有拔刀的趋势,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连连举着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神色很是惊恐。 “我们......我们......是来,找你......” 让人惊讶的是,那两个胡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终于其中一个胡人指着李奕奇,终于结结巴巴的憋出了一句夏语。只不过这夏语听起来极为古怪,让人很不舒服。 “找我?” 李奕奇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突然间回想起当初琪儿去东宫找他的时候,似乎也提到了曾有几个西域的胡人上门找过他,莫非就是这两人? “是、是是!” 那个胡人显得有些惊喜,有有些焦急,连连点着头。 “你们找我做什么?”李奕奇神色镇定,不动声色的问道。 听到李奕奇的话,那两个胡人脸上皆露出极为兴奋的笑容,正欲上前,可是却还是被李家的护卫拦住了。 “少爷,异族人内心狡诈,这两人来路不明,还是离他们远点好。”李玉眼中精芒闪烁,神色极为严肃,低着头在李奕奇耳边低语着。 “嗯。” 李奕奇默默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让开!” 李玉身上气息汹涌,虎目一瞪,吓得两个西域胡人身子一颤,不敢乱动。 没再理会那两个胡人,李奕奇翻身上了李家的马车,在他身后,李芊儿也无声无息的跟了进来。 “走了,居然走了!” 看着马车远去,那两个胡人用着西域语言仰天高呼,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 “你不想知道那两个胡人的来历?”上了马车,李芊儿突然说道。 “没兴趣。”李奕奇淡淡摇头回应道。 他不是那种好奇心极重的人,不管是李家还是他本人,都和西域的胡人没什么交集。 对方想方设法的来找他,也不知是抱有有什么目。 总之,和李家无关的事情,他都没什么兴趣...... “我们去什么地方?”李芊儿开口问道。 “紫兰轩。” 李奕奇笑了起来,说道:“我还以为你话不多呢。” 闻言,李芊儿冷冷扫了一眼他,目中冷漠如冰霜。 “爷爷坐镇安南,麾下强者如云,这李芊儿不知道是什么修为。”李奕奇心中一想,笑道:“对了,还没问过你,你什么修为?” “气海。” “几重?” “......” 李芊儿没有回话,而是正襟危坐,将眼睛闭上。 “这......” 李奕奇无奈了,只好安安静静的仔细打量着对方——面容娇艳欲滴,皮肤细腻,脖颈雪白,晶莹剔透如同羊脂白玉一般,身材也是曲线玲珑、腰肢纤细柔美,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呵呵,确实有傲慢的资本......” 心中暗暗失笑,就连李奕奇也不得不承认,抛开那冷冰冰的态度和那犹如万年冰川般的冷漠脸庞不谈,这李芊儿无论是面容还是气质,都算是他在同辈世家弟子中见过的最为动人的美人了。 突然,李奕奇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有些惊讶的问道:“气海境,这么说来,你也是个天才人物了......” 上京城多少风流人物,能在这个年纪将武道修炼至气海境又有几人? “你说够了没有?” 突然间,李芊儿睁开眼睛,晶莹的眸子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将李奕奇的眼睛都刺痛了。 “我知道你是谁!军令如山,我不会违抗侯爷的命令......” “但是,你也别和我套近乎,我是不会承认你的。” 李芊儿神色冰冷,嘴角微微上翘,声音里满是嘲讽。 闻言,李奕奇先是一怔,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心中有些不悦。 沉思片刻,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幽幽道:“你似乎对我很有成见,我能问问原因吗?还有,你的具体身份......” “没有原因,就是讨厌你。”李芊儿目光一凛,冷冷的盯着李奕奇,重复道:“非常讨厌!” 话音一落,李奕奇的眉头猛跳了两下,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遽然间,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随你便吧,等我就回去问水伯,反正他老人家不会骗我。”李奕奇晒然一笑,也不和对方计较,而是将脑袋撇向另一边。 这些年来,学宫之中暗地里嘲讽他是个废物的人太多了,他都已经对这种打击、嘲讽、挑衅的话语产生免疫力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芊儿是水伯带进来的,水伯却有没有过多的交代,反而是有意让李芊儿和他单独接触,这其中的目的当真是耐人寻味...... “你......” 听到李奕奇要去找水伯询问自己的具体身份,李芊儿眼神一凛,盯着李奕奇的目光简直能杀死人。 “或者说,你愿意告诉我。”李奕奇也没有在意,转过头来,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笑容,悠悠道。 去紫兰轩的路途遥远,两人在马车上找个话题聊聊倒也不错。 李芊儿目光冷冷的凝视着李奕奇,幽幽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知道什么了?”李奕奇哭笑不得看着对方。 他感觉到两人的对话有点不在一个频道上...... “影子。”李芊儿简单的喃喃吐出两个字,将雪白的细颈扭向一旁,不再看李奕奇。 李奕奇一双眉头皱了起来,脱口问道:“影子,什么影子?” 他实在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而他的对面,那脸色冰冷的李芊儿似乎咬了一下银牙,身体猛烈的颤抖了一下。 第35章:李芊儿的身份! 第三十五章:李芊儿的身份! 在李奕奇目光的压力之下,李芊儿身躯颤了颤,咬着银牙说道:“就是做你的影子,永远保护你,一生一世,你明白了吧?” 说罢,李芊儿愤恨扫了李奕奇一眼,愤恨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倔强,但看起来万分的委屈。 “呵呵,明白了。” 闻言,李奕奇默默的点了点头,苦笑着摸了摸鼻尖。 “等等!” 可是,遽然间,李奕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头,疑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一生一世’的?” 一生一世保护他? 意味着什么......哪怕李奕奇再如何的聪敏、睿智,那一刹那间,也有一种脑袋转不过弯来的感觉。 让一个女子一生一世陪在男子身边,不就是......让两人结为连理的意思吗? “不会吧?!”李奕奇心中一惊。 “爷爷让你来上京城,是为了和我......”李奕奇心中震荡,脸色一变,却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最后的“成亲”两个字。 “哼,你想得美,我死都不会让你得呈的!” 李芊儿黛眉蹙起,身上升起一股冰冷的气势,看向李奕奇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厌恶,脱口道:“明明是个男子,却修行不了武道,除了侯爷的嫡亲孙子这一层身份外,你有哪一点比得上邱大哥?” 看着眼前这位冷冰冰的少女,李奕奇沉默了,他终于明白了李芊儿对他的态度为何有些恶劣,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李九杀送李芊儿来上京城的目的并不单纯——表面说是作为护卫,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但实际上,其实是给他送来了一个成亲的对象。 按照大夏的律历,男子必须得十六之后才能婚娶,虽然很多男人都是在十八,甚至二十之后才正式成亲,但是,在长辈的安排下,束髻之年先订下一门亲事,等到一两年后再将女方娶过门这种事却很常见。 李奕奇出身王侯之家,即将要束髻,早些定下一门亲事,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李奕奇自己都知道,其实李九杀很希望他能早点将李家这根香火传下去...... “不可能,如此大事,爷爷不可能不事先与我商议。” 李奕奇目光闪烁一下,神色自若的摇摇头,冷静的说道:“此事我不能尽信你一人之言,等回府后,我会修书一封去安南,把这件事问清楚。” “侯爷的书信就在我爷爷手中,昨晚我已经交给他了。”李芊儿脸若冰霜,恶狠狠的盯着李奕奇,心中已经咬牙切齿。 “你爷爷?” 李奕奇先是怔了怔,紧接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格外精彩了起来。 “水伯?你是水伯的孙女!” 李奕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坐在自己对面,挽着高髻、青丝如墨,一身黑衣的李芊儿,轻声惊呼道。 “你不知道?”李芊儿皱了皱眉,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疑惑。 她还以为李奕奇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刻意来亲近她。 可是,看着李奕奇此时的样子不似作伪,难道事情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第一次听说。” 李奕奇神色一敛,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我想到水伯居然有后人......” 这是真话,李奕奇不但不知道李芊儿是水伯的孙女,他甚至都不知道水伯居然成了亲!有家室! 在李奕奇的印象中,自他记事起,十几年来,作为侯府大管家的水伯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上京城,也没有安南的亲戚来上京城找过水伯。 就连逢年过节的时候,水伯也是独身一人的将李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十几年如一日,水伯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尽职尽责。 但是,水伯却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是李府上下不少人对水伯的印象。 李奕奇甚至想过,当水伯年暮之后,由他来为其养老送终。毕竟在他的心中,水伯的地位与李九杀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沉吟了片刻,心神一动,李奕奇皱眉问道:“既有书信,你为何不早拿出来?” 李奕奇有些脸色不悦的看着李芊儿。 记得之前就在府中的时候,他还问过对方李九杀有没有一同送口信或者书信来,李芊儿当时可是否认了的。 “书信确有,但又不是给你的。”李芊儿撇了撇嘴,有些讥讽的回应道。 闻言,李奕奇脸上浮现一抹愕然之色,不是给他的,难道是给水伯的? 不对,水伯的孙女都已经到了李府,传个口信就够了,还需要什么书信......而且还是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那么目标只有一个了。 “唉——看了回府之后得好好和伯母婶婶她们解释一下这件事了......” 李奕奇心中暗叹一口气,目光深邃的看向李芊儿,心神一动,突然问道:“你口中的那位邱大哥......是你的意中人?” 闻言,李芊儿表情一僵,脑中立刻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俏丽动人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一抹绯红,但是很快又冷若冰霜的板起了一张脸,怒道:“与你何干?” “呵呵,我看你是误会了......”李奕奇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一边摇头,一边轻声笑道:“你若真有意中人,我又岂会强求一个心有他属的女子做的我妻子?” “你放心吧,等我回到府中,会和伯母、婶婶还有水伯他们好好商讨一下这件事,若无意外,不久之后,你就可以安心回安南去找你的那位邱大哥了。”李奕奇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都已经到了上京城,你以为我还能回去吗?”李芊儿冷冷反驳道。 人与人不同,有的人出声便带着大气运,降生于王侯世家,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有的人却生于贫苦的家庭,一生劳役至死,只为求个安饱...... 这就是命运! 一个人的命运有时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必须要服从家族的安排。 李芊儿深知,她与李奕奇的关系,在出生那一刻便已经定下来了。 只是这些事,她心中早已有数,李奕奇却从来都不知道。 “事在人为,我对你......也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只要把事说开了,又有什么不可能。”李奕奇摇头笑道。 “这是你的真心话?”李芊儿带眉蹙起,晶莹的眸子中浮现一抹诧异、疑惑之色。 “不然呢?” 李奕奇的双眸毫不客气的又细细打量了一遍李芊儿那婀娜多姿、浮凸有致的身躯,嘴角不免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娶得一个绝色女子为妻,在这一点上爷爷还真没亏待他,只是这一次,他要让李九杀失望了...... 无论如何,李奕奇都不会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若不能心意相通,那么结果只会是一同耽误两个人罢了。 不过,李芊儿此时却不知道李奕奇心中的想法,在她的眼中,这位未来‘夫君’长得虽然好看,但此时的笑容看上去却只是可恶无比。 “别这么看着我,我说道做到。”感受到对方眼中那深深的厌恶之意,李奕奇眉头挑了挑,声音也冷了下来。 听到李奕奇的话,李芊儿感受那到声音虽然冷漠,但话里隐藏的那一丝真意却不似作伪。 李芊儿脸色顿时微微一变,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奕奇的双眸,似乎看透他话中的有几分真假。 只不过,和她对视的却只是一道平静、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深邃目光。 “我才不信......”李芊儿撇撇嘴,眼神深处却有一抹希冀之意一闪而逝。 两人成亲这件事,拥有最大的发言权的人本来是李九杀,可是现在老侯爷人在安南,只能将孙子的终身大事托付于府中的两位夫人。 李芊儿也打听过了,那刘氏、吴氏两位夫人对李奕奇可是溺爱的很,若是李奕奇态度坚决,事情说不定有转机。 相反,李芊儿最担心到是李奕奇本人,若是对方当真看上了自己,那么她这辈子恐怕就再也回不到安南了。 “爱信不信。”李奕奇随意笑了笑。 他本就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人,但也不愿意夺人所爱,既然李芊儿早就心有所属,他自然不可能横刀夺爱。 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做好,至于李芊儿信不信,他才懒得管。 “不信。”李芊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故作牵强的回应道。 闻言,李奕奇看着李芊儿那种依旧怒目而视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芊儿满脸怒气的问道。 “我笑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李奕奇眉头一挑,目光淡漠的凝视着她,正色道:“你给我弄清楚一件事,现在你还是我的护卫!只要做好你的本分就好!记住,我李家的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说罢,李奕奇眼中也闪烁着锋芒,身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冷傲之意。 “你说什么?”李芊儿脸色一变,变得有些难看,不可置信的看向李奕奇。 李奕奇面无表情,神色坦荡的迎着李芊儿的视线,目光没有丝毫的闪避。 “我说——你要进我李家门,莫说正妻,便是偏房也还不配!” 李奕奇冷冷一笑,话虽如此,但是他却知道,李芊儿若是真的嫁到李家,是绝对做不了正妻的。 光是‘门当户对’四个字就是一道天大的坎,而且李芊儿自己都说她是他的‘影子’,言下之意,便是李芊儿注定平日少露于人前,只能在暗中保护、照顾他一生一世。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可谓相当的不公平。 免去祖辈人的约定,还对方一个自由之身,在这件事上,李奕奇知道自己是施恩之人,完全没有必要用一副亏欠的态度去对待李芊儿。 反而是李芊儿这种刚烈的性格,作为李家下属,以下犯上三翻四次的出言顶撞他,让李奕奇有些不悦,那心中本来还存在的一丝同情和些许的怜悯自然也就消失了。 仔细想一想,上京城三千豪门,上万世家中,想要攀附李家这根高枝的豪门世家、王公贵族不知道有多少家。 他李奕奇会缺少成亲的对象吗? 怕是消息一出,那些待秀闺中的小姐们所在的世家便会一窝蜂的请媒人上门了吧。 难道自己非她不娶,当真可笑...... 李奕奇话音落下,一刹那间,整个马车中突然之间安静下来似的。 马车的空间不算太大,两人面对面而坐,隔得极近,李奕奇甚至都能闻到李芊儿身上那一股幽兰般的香气。 像是过了无数个漫长的世纪,李芊儿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晶莹的眼眸中,那带着怒意的眼神,终于慢慢的缓和下来。 “保护你是侯爷下的军令,我自会遵守。” “如此甚好。” 说罢,两人几乎在同时都把眼睛闭上了,相互之间摆出一副不想搭理对方的模样。 马车内又安静了下来,半响后,李奕奇微微眯开双眸,一种古怪的情绪开始在心中蔓延。 自己这是怎么了? 同一个小孩子怄气,这可不像是平常的自己...... 李芊儿是因为无力反抗家族的命令而想找个人撒气,自己心中那股怪异、烦躁的心绪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我魔怔了?呵呵......” 心中暗暗忍俊不禁的自嘲一声,李奕奇开始思忖起来。 他现在暂时还没有办法将李芊儿送回安南,送回对方心中那位邱大哥的身边。但是,至少接下来的事情,他还是可以控制的。 “首先,回府之后先看看那份书信的内容吧,也不知道爷爷给伯母婶婶她们写了些什么,然后......唉——这件事怕是要到年末才能解决了。” 李奕奇心中想到。 唯有等他年末束髻之后,在李家才有真正的话语权,李芊儿至少也要在李府待到年末才行。 “只怕她等不了这么久。” 李奕奇扫了一眼正对面那美丽的少女,心中暗暗自语。 无论李芊儿内心如何想法,至少他已经打定主意了。 不过,就连他也没想到,这李芊儿竟然会是水伯的亲孙女。 看来,李府中的很多事,他还是不够了解的呀...... 第36章:紫兰轩! 第三十六章:紫兰轩!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南行,车厢里,李芊儿闭目盘坐,开始默默的默默的修练起来。 李奕奇扫了一眼李芊儿,嘴角也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果然,只要他这么说,李芊儿对他的敌意似乎会就少很多。 修炼了一会,李芊儿突然睁开眼睛,凝视着李奕奇清秀俊美的脸庞,心中想到: “看样子,他说的可能是真心话......” 她这次来上京城,是奉了李九杀的命令,贴身保护李府这个不懂武道的少爷,博取他的好感然后......这件事,本就不是她心甘情愿想做的,李奕奇对她表示出反感之意,她对李奕奇的厌恶反而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了。 这就是人性奇怪的地方,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好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觉得对你怀不轨;而若是你**裸的表现出对某人的厌恶之意,虽然惹得对方不快,但却反而会让对方在另一个程度上体会一种安心,这大概就是伪君子和真小人之间的区别吧。 想到这里,李芊儿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变化。 李奕奇本身就长得皓齿丹唇、容颜俊美,身上那股恬淡出尘的气质也很容易令人心生产生好感,若不是自己先入为主,恐怕...... “到了吗?” 感受到身下的马车似乎停了下来,李奕奇也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发现似乎确实已经到了目的地。 “下车吧。” 李奕奇微微一笑,头也不转的说道。 说罢,他推开门,走下马车。 车厢里,李芊儿身子如一只雨燕般,用一个灵巧的动作翻身下车,几乎瞬间便出现在了李奕奇的身旁。 下了马车,李奕奇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只见自己现在正处在一条人迹稀少的分支小街道上,周围的环境显得冷清到了极点。他先是不由的愣了一下,接着转头看向赶车的老车夫,疑惑的问道:“张伯,你确定是这?没带错路吧......” “没错啊,少爷,您不是要去‘紫兰轩’吗,就是这!” 见到李奕奇看向自己,老车夫也是神色不解的点了点头,苦笑道:“少爷,这地方可不好找。” 听到老车夫的话,李奕奇沉默不语,这老车夫是李府赶车的老把式,对于上京城的路线极为熟悉,连他都这么说,可见此地的偏僻。 “紫兰轩......” 李奕奇往前走了几步,抬眼望去,只见这条街上为数不多的几栋建筑中有一栋小楼,其上那块沧桑的牌匾上正写着‘紫兰轩’三个大字。 “古千阳怎么会约我来这种地方?” 李奕奇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诧异之色,他本以为以古千阳的身份,平日里不是去‘万仙楼’、‘幻乐府’这样的‘四绝’名楼,也该去个档次高雅一点的地方。 而他面前的这‘紫兰轩’,名字虽然取得清雅幽静,极有诗意,可是却显得有些普通到了极点。 从里面看去,‘紫兰轩’里面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建筑,八角飞檐,层层叠叠,造型说不上有多么蜿蜒迂回,而且墙壁砖瓦甚至有些简陋、破败,看上去年久失修一般。 从外面看去,‘紫兰轩’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冷清,门口处甚至有一些杂草从青石板的缝隙中长出,像是一座被人遗忘在街巷角落处的小茶馆,比这种小茶馆好上百倍的茶馆在繁华的上京城中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并不是很起眼。 沉默了一会,李奕奇还是转头对着老车夫说道;“张伯,你找个地方等我吧。” “是,少爷。” 老车夫应了一声,扬起马鞭,在空中抽了一下,那两匹烈马立刻四蹄翻动,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老车夫驾着李府的马车离开后,李奕奇和李芊儿两人走进了紫兰轩的大门。 “两位客人。” 一进门,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蓦然出现在李奕奇耳边,他转头一看,只见迎面走来一个独臂老者。 老者看上去已经七老八十了,身上的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衣衫,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甚至洗得有些发白了,只是,左边那只衣袖空空荡荡的...... 独臂老者扫了一眼两人,神色很是凝重,问道:“两位是来喝茶的?” “算是吧。”李奕奇给出了一个模拟两可的回答。 这种地方的茶,能不能喝他都不确定。 闻言,独臂老者面露为难之色,目光凝重,说道:“小馆今日不开业,公子小姐改日再来吧。” “嗯?” 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开口道:“老人家,我是来找一位名叫古千阳的公子的。” 显然,古千阳是这里的常客,听到名字,独臂老者立刻面露恍然之色,苦笑道:“原来,您是古公子的朋友。” “是的,他在里面吗?” 听到独臂老者将自己称呼为古千阳的朋友,李奕奇脸上也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 “古公子是小馆的常客,不过今日却没来。” 独臂老者摇了摇头。 一旁,原本默不作的李芊儿面无表情的突然冷冷开口道:“这里面有人在打斗!” 她身为武者,五官六感比李奕奇要敏锐许多,站在门口,里面那轻微的嘈杂声却无法逃过她的耳朵。 听到李芊儿的话,李奕奇怔了怔,朝独臂老者看去,只见独臂老者脸上露出浓浓的苦笑之色:“这个......公子,小馆今日......当真有些不方便......” 独臂老者说着,李奕奇似乎也听到了里面的喧闹之声,像是是有人正在砸东西。 “客人,要不您先回去吧......”独臂老者躬身苦笑道。 “老人家,我和朋友约在这里见面,我就这么回去了,于礼不合。” 李奕奇摇了摇头,看了身旁的李芊儿一眼,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对着独臂老者淡然笑道:“老人家,若是你们这家店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不妨让我进去,说不定我能帮上一些忙。” “这......” 独臂老者面露为难之色,目光悄悄打量着李奕奇,眼珠子转动起来。 “公子还是请回吧,免得连累到你。” 片刻后,独臂老者想了想,犹豫了一会,还是拒绝了李奕奇的提议。 独臂老者心中有所担忧,他在上京城待了多年,三教九流见了个遍,眼神早就尖的不得了。 眼前这位容貌清秀俊美的少年虽然没有穿华丽的锦衣,但是往那一站,身上那股权贵世家的气质就不经意的流露出来,明显是世家出身的公子。 可是,如今在‘紫兰轩’中闹事的同样也是世家公子,而且来头不小,且不说对方会不会如他所言的真心帮助自己,夹在两个权贵人物之间,足以把他们这个小小的落魄茶馆压成碎片。 “呵呵,不信任我......” 李奕奇见到独臂老者这幅模样,心神一动,立刻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也不再勉强,淡淡笑道:“既是这样,老人家,那我进去门口总无妨吧,等到我那位朋友到了,我再离开。” 他和古千阳约在这见面,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酒楼茶馆能够让人驻足休息的地方,大冬天的,他堂堂李氏一脉的世子总不至于傻乎乎的站在大门口等人吧,这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岂不成了笑话。 “这......唉,请进吧。” 听到对方只进大门,不进楼里,独臂老者也不好再阻拦,只能摇头叹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老人家。” 李奕奇微微一笑,对着独臂老者点点头,迈步走入了紫兰轩。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对于这家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很在意,不过,既然对方拒绝了他提供帮助的意见,那么他不想强行把好意加在对方头上,就老老实实找个僻静的地方等着古千阳好了。 “老头子,老头子。” 这时,一个人影急匆匆的从里面小跑了过来,一脸的焦急的对着独臂老者喊道:“他们动手打人了,你快去看看啊!”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来者是一个老妪,面容苍老,神色很是焦急,几乎满头都是汗。 “什么?”独臂老者也是一惊,连忙朝着那小楼跑去。 “我,我,我去报官。” 那老妪此时也是惊的六神无主,踉踉跄跄的朝着大门跑了两步,突然,老妪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见状,李奕奇脸色微变,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将其扶起,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是......” 那老妪疑惑的看了李奕奇两眼,虽然不解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不过想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连忙直起身子想要跑起来。 “啊!” 可是,老妪一抬腿,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脸色也变得痛苦了起来。 “这......这位公子,您能......能否去帮我们报官?” 老妪强忍着疼痛,看向李奕奇,颤颤巍巍的说道。 “报官也要有理由的,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李奕奇神色淡漠的问道。 “哎呀,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 老妪苍老的脸上留下两行泪水,吱吱呜呜的哭了起来,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 见到这副情况,李奕奇心中无奈,看向李芊儿,说道:“她可能脚受伤了,你在这照顾她,我进去看看。” “我跟着你。”李芊儿盯着李奕奇,冷冷道。 “好吧。” 李奕奇点点头,将老妪搀扶到一个能落座的大石头上,笑道:“老人家,现在去报官,官府赶到也需要一些时间,效率太慢了,你就先在这待着吧,我进去看看。” 说罢,李奕奇在前,李芊儿在后,两人快步向小楼走去。 一走近,李奕奇就看到了小楼里面的情况,一楼的大堂内,七八张桌椅已经翻倒在地,茶壶碎片散落一地,遍地狼藉,而其中还有着两方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方是几位青年公子,衣着打扮不凡,身后跟着随从护卫,看起来就知道每个人都小有背景,在他们的脚下,还有几个小厮打扮的杂役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正在痛苦的哀嚎着。 “小娘子,你想好了没有?” 说话的是一个青年,青年一声白衣,手中执着白色的手执花鹊折扇,傲然而立,纸扇开阖间,几只鹊鸟画像,在纸褶间盈然跳动,看起来好像很风流倜傥的样子,实则白痴到了极点...... 现在可是入冬时节。 手持纸扇的青年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看上去应该是这一帮青年公子的领头之人。 “做梦!” 回应领头青年的,是另一个颇有怒气的声音。 李奕奇寻声望去,只见那是一个少女。 少女年岁与他相仿,身着一身俭朴的淡紫色的衣衫,现在的容貌虽称不上天资绝色,可却也能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若是再有几年时间成长,将来也可能是李芊儿这样的祸水级别。 可是,李奕奇发现,这少女样貌虽然美丽,但是双眸中却没有一丝色彩,瞳孔呈灰色,眼神空洞,视线汇聚之处更是没有焦点。 这少女竟然是一位瞽者! 更奇怪的是,这瞽者少女身旁,还站着六七个老者,这些老者无一例外的都是身有残缺之人,有的少了一只手,有的少了一条腿,有的甚至两只手都没了,还有瞎眼的,少了半个下巴的...... “好!来啊,继续给我拆,今天把这家破店给少爷我拆了。” 听到瞽者少女的话,那领头青年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手中纸扇一挥,对着手下人怒喝道。 “你们......” 瞽者少女脸色一白,空洞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助,她的身旁,那独臂老者怒吼一声,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和那几个青年的随从护卫厮打在一起。 可以看出,那独臂老者也是懂一些功夫的,几个回合下来竟然能够以一敌多,和七八个人周旋。 不过,独臂老者毕竟年老体衰,又身有残疾,僵持了数个回合之后,很快便被青年的护卫们掀翻在了地上。 “爷爷!” 少女听到独臂老者发出的惨叫,也是一惊,摸索着朝着独臂老者的方向走去。 “住手!” 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从斜插里传来,声音不大,极为平静,其中却带着一股冷冷的气势,传到耳边,让人的神色都为之一滞。 听到耳边的厉呵声,李奕奇眉头一挑,不由的侧目看去,淡淡扫了李芊儿一眼,心中却升起一股怪异之感。 他还没说呢,这女人怎么先开口了...... 李芊儿没有注意到李奕奇和大堂内十数道投向自己的目光,晶莹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那独臂老者,眼中透露着惊讶之色。 “你们......” 独臂老者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神色愣愣的看向了李奕奇二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哟,又来个小娘子。” 那领头青年此时也转过身来,视线落在李芊儿的身上。 第37章:老兵! 第三十七章:老兵! 大堂门口突然出现一男一女,所有人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领头青年的目光在李芊儿那无可挑剔的脸庞上转了转,接着向下滑落到了那被黑衣裹住的一对双峰,最后停那不足盈盈一握的柳腰上,眼中顿时掠过浓浓的惊艳之色。 “真是个绝色!” 领头青年不由的惊叹啧了啧嘴,一抹淫亵的光芒从眼瞳深处闪过,耳边却是传来其他青年公子低低的淫笑声:“恭喜莫少爷,莫少爷今天艳福不浅。” “哈哈哈。” 那领头青年莫少爷闻言也是狂放的大笑起来,望向李芊儿的目光显得不怀好意。 而一旁的李奕奇,则是被这群人直接的忽略了...... 没有理会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李芊儿面色凝重的望着那个独臂老者,晶莹的眸子中眼神闪烁了不定,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判断。 犹豫了一会后,她还是微微侧身在李奕奇耳边低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那个一只手的老人家用的是侯爷当年独创的拳法路数。” “噢?” 李奕奇脸上流露出一抹诧异之色,皱眉看着李芊儿,就听到对方继续说道:“很可能......很可能是安南都护军中的人,侯爷当年麾下的亲兵。” “什么!” 听到这句话,李奕奇脸色顿时一变,问道:“你确定?” “应该错不了。” 听到李芊儿的话,李奕奇忍不住深吸口气,眼神也变得锋锐了起来,看向那几个世家青年的目光一片冰冷,深邃的双眸中掠过淡淡凶芒。 若之前他还是抱着五分好奇、五分打抱不平的心态打算来参与这件事,那么如今他心中那股事不关己的想法已经消失了。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大夏连年征战,边境就从来没有一天太平过,李九杀驻守在安南,每一年都要在和蛮族的征战中抛下几万具青年将士的尸骨,那些血洒疆场的士卒们,死后能有一具完整的尸骸被带回故乡已经是万幸。 而那些战死者的家属,因为伤残而失去战斗能力,甚至失去生存能力的老兵们,下场也只比战死者好上一些。 虽然朝廷会给一笔不菲的抚恤银,但是,即便得到了一笔抚恤银,真正能够善终的人却依旧寥寥无几。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的李家嫡系。 难道这独臂老者,竟然是当年的大夏老兵,李家嫡系? “小子,你是谁?” 见到那突然出现的绝色黑衣少女正眼都没看自己,而是举止亲昵的和一旁的李奕奇低声交谈,领头青年莫少爷脸上露出一抹不快之色,指着李奕奇问道: “本少爷问你话呢!” “老人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帮是什么人,为何要迫害你们?”李奕奇走进大堂,来到那位独臂老者身旁,李芊儿紧跟在他身后。 “你!” 见到对方理都没理会自己,莫少爷冷冷看着李奕奇,眼中怒火悄然升起。 “这位公子,老朽拜托了,你把我孙女带走,带到官府去。” 独臂老者强忍着心胸处那翻腾的血气,神色哀求的看向李奕奇。 “呵呵,想走。” 听到独臂老者的话,莫少爷眼神讥讽的看向他,冷笑两声,说道:“老东西,今天不把你孙女交出来,一个人都别想走!” “聒噪。” 李奕奇双眸微微眯起,眼神冷漠的扫了那莫少爷一眼,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寒芒。 “芊儿,给个教训,别弄死,让他暂时说不了话就好。” 一旁,李芊儿听到李奕奇突然直呼自己的名字,先是微微愣了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目光怪异的看了李奕奇一眼,接着身子一晃,朝着那个莫少爷冲去。 “保护少爷!” 在莫少爷众多随从护卫的惊呼声中,李芊儿的身体仿佛鬼魅一般,化作一道道看不清的虚影蓦然出现在那莫少爷的身边,速度快的根本无法阻挡。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众人愣愣的望着那倒飞而出的人影,又看了看已经回到原来位置的黑衣少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数丈的距离几乎眨眼间就往返而过,顺带还狠狠的抽了对方一巴掌。 李芊儿怎么出手的,没人能看清。 “气海境?!” 看到黑衣少女头顶上的一抹气流漩涡,那群功夫不弱的护卫顿时骇然失色。 “好快!” 李芊儿的速度之快,就连李奕奇都吃了一惊。他第一次对李九杀给他送来的护卫的实力有多强产生了一定的了解。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若是这独臂老者当真是当年李九杀麾下的老兵,而且是亲兵,那么他就不应该对这件事置若罔闻了。 定了定心神,李奕奇看向那位紫衣瞽者少女,注意到对方没有焦点的灰色双瞳,眼中先是流露出一丝异色,但是下一刻便恢复正常,轻声道:“这位姑娘,我就是官府的人,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一下吧。” 李奕奇的声音很轻很柔,声音中透露着真实关切之意。 大夏亏欠这些人,李家也同样亏欠这些人。 若没有这些人以身报国,效忠大夏、效忠李家,大夏南境何来几十年的安稳,李家何来这几代人的富贵。 李奕奇深深的记得当年李九杀也多次提起过这件事,但是到了最后却也只是长吁短叹。 李家虽然贵为大夏一等一的王公贵族世家,但是面对数十万甚至更多的亡者遗孀、伤残老兵,想要确保他们一生一世的安稳,索要耗费的银两、物资是个天文数字,就算将整个李家卖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凑一个零头。 然而,朝廷对于这方面的情况也从来都是心知肚明,却又从不敢明确表态,因为整个大夏加起来恐怕都没有那么多清闲的职位供给给这些身有残缺的老兵及其家属们。 至于供养他们的妻儿,又会给赋税增加极为巨大的压力,夏朝再富庶繁华,国库终归是有限的,每花出去一笔预计之外的银两,就意味着要从地方缩减开支来补缺亏空。 对于这件事情,兵、儒两家都是耿耿于怀,经常争的面红耳赤,朝廷也是有心无力,在诸多利益的权衡之下,最终选择了给一笔数量不菲抚恤银一次性了事这种不愠不火的半吊子方案。 至于李家对于那些在安南军中阵亡的将士,则会在朝廷拨款之后再私下赠与一笔钱财。 以及李家在安南经营的产业与上京城经营的产业中若是缺乏人手,李九杀也会命人也会安排一些阵亡将士的妻儿进入其中。 不过,这些都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你......你是京兆府的人?” 那紫衣瞽者少女虽然看不见,但却能听声辨位,双眼空洞的看向李奕奇的方向,脸上不免流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若是官府的人,声音也太年轻了吧...... 听出对方话中的疑虑,李奕奇心中升起一丝尴尬,只好点头笑道:“我不是,但是我确实是朝廷的人。” 这种说法似乎比较合理...... “真的?太好了!” 瞽者少女脸色一喜,而对面那几个青年公子则是脸色一变,皆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被打飞的莫少爷。 如果李奕奇真的是官府的人,那么这几人中怕是也只有莫氏一族能够说得上话了,可惜,这位莫少爷已经晕了...... “少爷,你怎么样了?” 那个被打飞的莫少爷手下的护卫跑到自家跟前,将如一滩烂泥一样的莫少爷扶起来。 望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自家少爷,那护卫神色一惊,目光恶毒的望着脸色平淡的李奕奇,怒笑道:“好小子,当真是有胆识啊,你没听过神龙帮吗?” “什么龙帮,虫帮......”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李奕奇淡漠的摇了摇头,对于所谓的神龙帮,他还真没听说过。 安抚了一下那独臂老者和瞽者少女,李奕奇负手而立往前踏了一步,眼睛一眯,目光微寒扫向另外那几个世家青年,冷冷道:“你们是哪个世家的?家中长辈居于朝廷何职?不知道在我大夏,强抢民女乃是重罪吗?” 李奕奇声音冰冷,双眸已经隐隐浮现杀机。 那几个世家青年被李奕奇身上突然间流露出的那股压迫感所吓倒,几人都是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步,不知为何,这看上去年纪比他们小上许多的少年身上竟然流露出一股让他们心悸的气势。 因势成气,因气养势。 气势这种东西无法与生俱来,只有位高权重、经常发号施令之人身上才有,或者在这些人身边呆久了,长期耳濡目染之人才能习得一二。 对视一眼,这些世家青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抹惊骇。 很显然,这几人都看出来李奕奇来头不小。 “你是何人?” 其中一个青年神色警惕的看着李奕奇。 “朝廷之人。” 斩钉截铁的声音从口中吐出,一块紫金色的令牌蓦然出现在了李奕奇的手中。 见到那块令牌,几个世家青年连同一干随从护卫的眼中闪烁着疑惑之意,但是很快,身后便响起一声道惊恐的尖叫声。 “这是......太子府的令牌!”一个颇有见识的世家弟子惊呼一声,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了。 “不错。” 李奕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但是双眸中却看不见半点笑意:“本朝律历,士子无功名在身,遇到朝廷官员,需跪拜相见,本官面前,给我跪下!?” 话音一落,那几人脸色顿时发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李奕奇没说实话,或者说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大夏律例规定无功名在身的仕子见到从三品以上官员需要跪拜,至于三品以下,躬身行礼则可。 甚至简单一点,连行礼都不用,原因很简单,这里是上京城...... 上京城名门望族何其之多,宰相门下三品官,从三品的官职是参与早朝的最低门槛,但是从三品的官员有资格参与早朝的却也不多,可见上京城中官员数量之多,以至于这一条规矩几乎已经被人忘记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恪守礼节的儒家,也不会成天吃饱了没事做,逼着别人下跪,人家跪完你之后跪别人,这一天要是遇上几十个大臣,膝盖还受不受得了...... “本官身为东宫近臣,手持太子令牌,尔等竟敢视若无睹,见而不拜,可见气焰嚣张已经不将朝廷、不将太子,不将夏皇放在眼中了。” 李奕奇脸色一沉,目光阴沉的望向这几人,别的不说,先是一顶帽子扣了上去。 遇到这种事,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 “噗通——” 李奕奇的话,让那些脑袋空白的世家青年身躯都颤抖了一下,随着第一个心理防线崩溃的世家青年跪下,身旁那一大堆六神无主的青年也纷纷噗通的跪倒在地。 对于普通的世家而言,东宫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你过来,和我说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让你的手下去京兆府报案。” “......” 李奕奇神色冷漠的连连指了几个人,听到命令,这些人也不敢再质疑,而是老老实实的服从了李奕奇的安排。 和平民百姓相比,他们所在的世家都是非富即贵的的庞然大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踩死一个小人物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而他们的世家若是要和东宫势力相比,给人的感觉,就如同泰山压卵一般。 东宫是泰山,他们只是一颗卵。 “呵呵,这位公子......” 那个被李奕奇点名的世家公子一脸讪笑的走上前来,眼中充满着敬畏与阿谀之色,尽管他还有些怀疑。 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小鬼,这么小的年纪当真是朝廷的官员吗? 可是,面对掏出令牌,还承认自己代表东宫身份的李奕奇,他不敢去质疑。 冒充大夏官员是死罪,欺君瞒上更是抄家之罪,他自问没那么大的胆子,也不相信有人敢冒充东宫的人。 “你和她两人一起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就事论事,不要添油加醋,明白吗?。” 李奕奇面无表情的扫了那人一眼,声音中透露着警告,接着又看向那位瞽者少女,轻轻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待会京兆府的衙役就会来,我可以作为你们的担保人。” 控制了局面,李奕奇心中已经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这个时候,若是单方面相信某一边的陈述,难免有失偏颇,待会若是京兆府的人掺和进来,一些细节问题上陈述不当可就麻烦了...... 闻言,那瞽者少女默默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李奕奇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总比之前无助的情况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第38章:京兆府! 第三十八章:京兆府! 京兆府,正府衙门位于上京城的西南之处,紧挨大理寺。 京兆府是上京城内各种案件的审判之地,是整个上京城的刑狱之处,掌印官员京兆尹乃二品大臣,虽不入凤阁,却也是和各部的尚书同级,地位很高。 尽管如此,在上京城这种地方,某个案子随随便便都可能牵连到达官显贵,因此,京兆府表面最高官职是京兆尹,但是背后真正的主事之人乃是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 凭借九卿的地位,不论犯人什么身份,哪怕是皇族显贵,也都能一视同仁。 当今朝廷,儒家主政,兵家对外,说不上有多安定,上京城八百万人口,每天都有大大小小上千件官司要处理,因此,为了有效管理偌大的上京城,整个京兆府在上京城各处街区都设立了分管的衙门。 早上,京兆府在凤西街的分管衙门的允判孔屹大人刚刚处理完一件案子,正在大堂批改判文,突然,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咚咚咚——’的鼓声。 “来啊,出去看一下!” 孔屹抬起头来,开口道。 “是,允判大人!” 很快,大堂内的一名眼神机灵的衙役立刻奔了出去。 不一会儿,这衙役去而复返,还领回了一个络缌胡须的大汉,正是在紫兰轩耍横的那帮公子哥中的侍从护卫之一。 那衙役一进门,先是小步跑到孔屹面前,然后便开始俯身低耳说了几句话。 话一说完,孔屹眉头猛地跳了一下,看向那络缌胡须的大汉,凝声问道:“你说,你们和一位东宫的大人在一间茶馆发生了......冲突......那位东宫的大人让你来报案?” “是、是是是!” 来报案的那络缌胡须的大汉连忙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神色小心翼翼。 “那其他人呢?” 孔屹脸色一变,不自觉的看向了大堂之外。 一旁,那名领人进来的眼神机灵的衙役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低声回应道:“大人,他说那些人现在还在案发之地。” “没......没错。”那个那络缌胡须的大汉又急忙点了点头。 闻言,孔屹眯了眯眼,神色中闪烁着一丝犹豫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要不......我去把那些人都带回来?”眼神机灵的衙役见到孔屹这幅模样,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不必了。” 犹豫了片刻后,孔屹大袖一挥,起身整了整衣冠,脸色有些阴鸷的说道:“小伍,备车。” “是。” 那个叫小伍的衙役目光闪烁了一下,连忙跑出去准备马车。 ...... 两柱香后,孔屹率着一小队的京兆府人马押解着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来到了紫兰轩。 紫兰轩内,一楼大堂中,杂役们开始收敛一地的碎物,桌椅散落的木块和茶杯磁瓦碎片都被扔出了屋外。 李奕奇让李芊儿将外面那腿脚受伤的老妪扶进了大堂中,几个老者正在给她包扎伤口,那一群跪着的世家青年已经站起来了,却不敢大气出声,如十几个透明人一般站乖乖的在屋子的角落当中,而那陷入昏迷的那位莫少爷此时已经无人顾及了,除了那几位贴身的情随还守护在身边之外,其余几个世家青年都已经如避嫌般远远的躲开了。 没有人是傻子,东宫的大人物出面为这家下茶馆出头,这莫少爷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来了。” 李芊儿听到脚步声,晶莹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对李奕奇低声说道。 闻言,李奕奇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声穿朝服,头戴黑色通天冠,一身正派模样,三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一群衙役走了进来。 “噢......” 李奕奇心中微微惊讶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原以为来的只会是几个衙役,没想到竟然出动了一位官员,看这白云为边底、黑色麒麟图案起舞,腰束金带十銙的朝服,至少来的也是个五品以上的官员。 孔屹踏前一步,扫了一眼大堂内的环境,脸色一沉,看向诸人,朗声开口问道:“哪位是东宫的大人?” “是我。” 李奕奇微微一笑,走了上去,先是亮了亮自己的令牌,接着对着孔屹拱手行了一礼,笑道:“在下李奕奇,添为翰林院学士,现为东宫太子府伴读,敢问阁下是哪位大人?” “这是?太子金令!” 孔屹凝目看了一眼那块代表东宫身份的令牌,如遭雷殛般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 “李奕奇......” 孔屹看着身前这年纪轻轻的俊美少年,眉头皱起,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但是很快,‘太子伴读’这几个字落入他的耳中,他脸色蓦然大变,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你是......”孔屹目光惊骇万分。 他突然间想起了半个多月前朝中的一件大事,以及牵扯到这件事一个庞然大物还有一个名字。 “敢问大人称谓?”李奕奇神色如常,再次拱手问道。 这下,孔屹算是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正,连忙拱手还礼道:“下官京兆府允判孔屹,分辖这一块辖区。” “哦,原来是孔大人。” 李奕奇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波澜不惊的微笑。 知道对方的身份,孔屹不敢再轻视李奕奇的年纪,而是一脸凝重的开口问道:“李大人,既是你报的案,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 “我之前来这里喝茶,发现此地有人闹事,才命人向京兆府报案,我只是报案人,她才是原告,具体情况你问她吧,”李奕奇微微一笑,看向了那位瞽者少女。 “好。” 闻言,孔屹点了点头,走向那瞽者少女。 见到孔屹正在向瞽者少女以及那几位世家青年问话,李芊儿黛眉不为察觉的微微一蹙,不动声色的来到李奕奇身边,冷冷淡淡的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再等一会吧。” 李奕奇淡然一笑,心中思忖了一会,缓缓说道:“那古千阳这么久了都还没出现,怕是要爽我约了,今天就算了吧,下午我还有另一个地方要去,等这位孔大人问完话,我们就回府。” “好。” 李芊儿晶莹的眸子眨动了一下,淡漠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那位孔大人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圈人之后,目光闪烁不定的走到李奕奇身旁,拱手笑道:“李大人。” 李奕奇神色不变,笑着回应道:“孔大人,情况如何?” 孔屹面露为难之色,苦笑道:“这个......” “孔大人不必介怀,我只是随意问问,涉及到案情的可以......”李奕奇淡淡说道。 “呵呵,这......其实也没什么。” 孔屹干笑两声,看向李奕奇的目光深处除了敬畏,还有一丝的紧张:“就是一个名叫神龙帮的小帮派在这条街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噢,是吗......” 李奕奇眉头一挑,双眸一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孔屹。 孔屹被李奕奇这种看透自己内心一般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讪讪笑道:“这......李大人,这件事情就交给下官吧,人......我先带走了。” “孔大人,我是这紫兰轩老板的担保人,待会他们自会去投案,至于其他人......”李奕奇神色淡然的回应道:“孔大人请自便。” “这......好吧。” 孔屹眼中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还是讪讪一笑,紧接着大手一挥,神色威严的对手下呵道:“来啊,把人都给我带走!” 话音一落,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两名衙役目露凶光,手中拿着索链和刑具,走向那不省人事的莫少爷,二话不说,索链和刑具就往他双手、双脚上套了过去。 “你们!” 莫少爷的随从和护卫心中焦急万分,却也不敢阻拦朝廷办差,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自家少爷被京兆府的衙役拉走。 “还有这些人,一并带走。”孔屹声音中掺杂着一丝紧张,指着那另外几个世家青年公子。 “你们......” “不要,我是无辜的......” “......” 望着京兆府的人都远去,李芊儿淡淡然的问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地契有问题吗......” “呵呵,何止是地契有问题,人都有问题。”李奕奇负手而立,神色有些冰冷的凝望着孔屹的背影,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讥讽,笑道:“这位孔大人,看起来可真是‘勤政爱民’的典范......” “恩公!”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奕奇回头望去,只见那独臂老者在那瞽者少女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到李奕奇身前,接着‘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 “老人家!”李奕奇脸色蓦然一变,连忙上前想要将其搀扶起来。 尴尬的是,这老者看上去干瘦,但是跪在地上,两条腿却和灌了铅一样,李奕奇硬是用了大力都没将对方从地上拽起来。 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逝,李奕奇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说道:“老人家,你有何事,但说无妨,不必如此。” “恩公,敢问恩公大名?” 独臂老者神色肃然,他的身旁身后,那些身有残缺的老者都俯身跪了下来。 那瞽者少女脸色微红,轻声说道:“爷爷,他叫李奕奇。” 她虽然看人不便,但是听觉反而更加敏锐,之前李奕奇和那孔屹的交谈她都听见了,包括李奕奇的名字。 “杏儿,要叫恩公。” 独臂老者神色不悦的呵斥了一句,接着看向李奕奇,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正色道:“今日多谢恩人出手相助,老头子感激不尽。” “老人家,您先起来吧,我有话想问您。”李奕奇下意识的想将对方搀扶起来,但是左脚刚刚踏出去一步就很快收了回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给李芊儿使了个眼色。 李芊儿神色冷漠,但是薄薄的唇边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走上前,没见怎么用力便将那独臂老者从地上轻松扶起。 “恩公有话尽管说。”独臂老者站起身来,一脸正色的说道。 “那个......”李奕奇略微沉吟了一会,旋即目光闪烁一下,淡淡笑道:“老人家,你们为什么会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开茶馆?” 他本来是想直接询问这独臂老者当年是否投身于安南从军,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么问有些不妥,毕竟,这独臂老者也算是被李家‘抛弃’的人之一。 昔日旧主突然出现在身前,难免这些人不会多想,最重要的是,李奕奇自己都不清楚这独臂老者对于李家的态度究竟如何。 是感恩?还是怨恨? 若是感恩还好说,若是怨恨......那他还是话不投机赶紧闪人吧。 “唉——” 闻言,独臂老者哀叹了一声,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苦笑之色,低着头,说道:“老头子当年是安南军中的卒子,后来负了伤,从就领了朝廷的银饷从前线退了下来。” “本想找个好点的地方安身立命,没想到我着孙女天生患有眼疾,老头子我寻遍名医,孙女眼睛没有治好,钱财倒是散的一干二净。” “还好,有几位老兄弟们不离不弃,大伙凑了点钱,盘了一个茶馆,一开始还算可以,后来生意寡淡,几年前就搬到这条街上来了。” 听完独臂老者的话,李奕奇怔了怔,不由的看向了另外的那些身有残缺的老者,轻声开口道:“几位老人家当年也都是安南都护府的将士吗?” “回恩人的话,老头子我当年是安北军的。” “我是辽东都护府的。” “老头子我是海州都护府的。” “......” 李奕奇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原来这七八个老者竟然来自天南地北,并不全都是当年李九杀的部下,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深吸了口气,李奕奇也是神色肃然的躬身拱手,语气凝重道:“老人家,实不相瞒,我乃武安李氏一脉后人,家父李问枫。” 话音一落,大堂内瞬间变得有些安静,那些老者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顷刻之间竟然不知道李奕奇在说什么,但是,那个独臂老者眼中的茫然之意只是停留了一刹那,他身体猛的一震,埋藏在岁月之下的记忆,也是迅速翻开。 “你......你是问枫少爷之子,那就是......侯爷的孙子!” 独臂老者眼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没错。” 听到独臂老者口中那干涩无比的‘侯爷’两个字,李奕奇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那愧疚之意越发浓烈。 “咕!” 瞪大眼睛看了看李奕奇俊秀的面孔,独臂老者的喉咙嚅动了一下,猛的单膝跪地,对着李奕奇,一只手抬起搭在胸前,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向李奕奇行了一个礼。 “前安南军第二军团火字营校尉傅向真见过小侯爷!” 恭恭敬敬、发自肺腑的声音萦绕于李奕奇耳边,他神色默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位独臂老者。 这独臂老者,对他行的,是军礼! 第39章:婚约! 第三十九章:婚约! “这就是爷爷当年手下的亲兵吗?”李奕奇心中叹了一声,也不由的再次佩服起自己那位被朝野敬畏的爷爷。 几十年过去,当年麾下的士卒们不仅没有忘记主帅不说,而且面对主帅的后人依旧如此敬重,能做到如此程度,可见李家在军中的威望之高,达到了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步。 “你不回礼?” 李芊儿淡淡然的声音悄然传入他的耳中,李奕奇愣了愣,随即脸上的苦笑之色愈发浓烈,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是军人,没资格回礼......” 闻言,李芊儿晶莹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她没想到,李奕奇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小侯爷这次前来,可是侯爷还有用到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咳咳咳——” 独臂老者傅向真的脸色涨红,目光矍铄,神情颇为激动,胸中气血翻涌,连连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一丝血迹。 “爷爷?!” 那名叫杏儿的瞽者少女脸色一惊,但是,傅向真却是摆了摆手,神色极为郑重,苍老的眼睛凝视着李奕奇,眼神中那一抹不知何时熄灭的火焰好似再度悄然燃起。 这抹炙热的火焰,李奕奇不知是何物,却觉得有些眼熟,当初他刚刚进入东宫之时,也在韩立、董熊那两个护殿将军眼睛中看到过。 李奕奇低着头,神色默然,顿了顿,还是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我今日......只是碰巧来这里和朋友见一面,那人你知道,古千阳。” “原来如此。” 闻言,傅向真眼中的那一丝火苗也渐渐熄灭了,颓然叹了口气,笑道:“也对,老头子这把老骨头,已经没资格再为侯爷效力了,上了战场也是累赘......小侯爷,老头子我唐突了。” 李奕奇沉默不语,他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深深的羞愧。 这个老人,这个独臂老人哪里是怨恨李家?这分明是依旧怀念当初留在李九杀身边的那段峥嵘岁月!敌血沾身,为其而燃,修我戈矛,与子同袍!那股沙场铁血的袍泽之谊,李奕奇不懂是什么样的感觉,却能深刻的感受到。 “恩......恩公,待会我们怎么办啊?”杏儿微张着红润小嘴,小脸微红,那两个字虽然拗口,却还是说了出来。 “‘恩公’二字不必再提,叫我名字便好。” 李奕奇尴尬的摸了摸鼻尖,然后看了一眼这‘紫兰轩’的诸人,微微沉吟了一会,沉声道:“这件事情你们不用再管了,都交给我,你们把这收拾收拾吧。” 闻言,众人对视了一眼,又对李奕奇深深鞠了一躬。 李奕奇摆了摆手,事情的经过他都已经知道了,那个莫少爷本名莫洪,乃是南城一带小有名的富家公子,莫氏一族祖上虽然没有出过什么大官,但是仗着财大气粗和多位朝中大员交好,平日里倒也横行无忌。 而那个神龙帮则是本条街上的一个地痞帮派,其中有不少武者,平日做一些看场子的工作,或者给一些公子少爷做打手为生,压根不入流。 “傅老伯,您将来有什么打算?”李奕奇开口问道。 “回小侯爷的话,一把老骨头了,没什么打算,安稳度日吧。”傅向真叹了口气,苦笑道。 其实,光从傅向真追随过李九杀,李奕奇就能判断出这位老人家的真实年纪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大,只能说是这些年因为某些事操劳过度,导致容貌衰老的更加厉害了。 想到这里,李奕奇心中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道:“傅老伯,这是我个人的意思,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我李家可以......” “不必,侯爷当年对我等一干弟兄仁至义尽,老头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侯爷了,除非侯爷还有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卖命的地方。”傅向真的声音慷锵有力,回答的很是坚决。 “对,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也是。” 那几位老者脸上都露出爽朗的笑容,意思很明确,要他们再去为国家卖命,可以,要他们接受施舍,免谈...... “唉——也对,李家就在上京城,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去找过李家帮忙,风骨不是一般的硬。”李奕奇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 思考了良久,李奕奇抬头看了一眼杏儿,方才说道:“傅老伯,杏儿的眼睛是得了什么病症,如果有需要,我李家可以请夏宫中的太医出手。” 闻言,傅向真苦苦一笑,摇头道:“城东的济世堂便是嫣太医开设的,老头子带杏儿去看过,没用,说这是天生的,没得治。” 李奕奇暗叹口气,心中喃喃自语:“天生就没得治,那不和我命宫残缺一样吗?” 这般想来,李奕奇看向杏儿的目光中,除了怜悯和惋惜又多一抹同病相怜的感觉。 回李府的路上,李芊儿神色依旧是冷冰冰的,她黛眉微蹙,目光不解的看着脸上带着莫名笑意的李奕奇,问道:“想见的人没见到,我怎么看你好像反而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因为......我算是替爷爷解决了一桩心事吧。”李奕奇撩起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的飞驰而过的景色,随口回应道。 早上一大早出门,没见到古千阳,反而卷入了一场纷争之中,李奕奇虽然无奈,但是却也不见得有多么不高兴,他明白,李九杀一直都很担心那些当年随他一同征战沙场的袍泽们。 如今,李奕奇知道了当初追随爷爷的一位老部下心中对李家都没有什么怨恨之心,这点就足够了。 回到李府,天色已经快到了正午。 下了马车,李奕奇对着李芊儿说道:“我去见两位夫人,你休息一会吧,下午我要去一趟敬山,你随我去吗?” “我说过了,我跟着你。” 李芊儿冷冷回道,身子一晃,化作一抹虚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李奕奇的眼前消失了。 ...... 李府后院内,一处僻静的院子中,小院清幽,院中放了一张茶几,一张躺椅,一位老者坐在躺椅之上,正在悠闲品茶。 他面容苍老,脸上满是皱纹,和一位普普通通的人老一样,没什么出奇之处。 但是,老者的眼神却极为深邃,漫不经心的一眼看过去,就给人一种如刀光剑影般的刺目之感。 此刻,茶几边上正用炭火烧着一壶热水,天气寒冷,壶嘴不断地往外吐着白雾。 突然,老者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目光一凝,神色漠然的凝视前方,喝道:“出来吧!” 话音一落,僻静的院子中响起一道破风声,紧着着,一个身着黑衣,脸色冰冷的少女蓦然出现在老者的身前。 “海将军。”黑衣少女低着头,恭声道。 “回来了。” 见到少女,老者苍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眼神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笑道:“你见到少爷,感觉如何?” 黑衣少女臻首低眉,似乎有些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老者眉头皱起,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了?” 黑衣少女低声说道:“海将军,我想回安南......” 老者闻言,沉默了片刻,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 闻言,黑衣少女犹豫了良久,方才像是鼓起勇气般抬起头道:“侯爷让我来保护他的孙子,我无话可说......但要我一生一世照顾一个废物,我不甘心!” “放肆!” 听到这句话,老者眼睛一瞪,周身气息滚动,身前那茶几上的青瓷茶壶如被一股大力拍飞一般,砸到墙壁上,发出‘咔嚓咔嚓’刺耳的响声。 “这是真正的理由?” 老者抬起头看着黑衣少女,眼神像刀子一样,一下剌进对方心里,目光扫去的同一时刻,还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瞬间落在了黑衣少女的双肩之上。 “是。” 黑衣少女晶莹的眸子中浮现一抹倔强之色,紧咬着牙,身躯颤抖着说道,只有她才知道此刻自己身上承受的压力有多么强。 “这不是你的理由......” 老者声音平静,目光深幽的看向黑衣少女,淡淡道:“我知道,是因为那个邱家的小子?” 黑衣少女脸色一白,急忙再度低下头来,轻声解释道:“没有,只是我自己不愿意......” “住口!” 老者看向黑衣少女,目光森然,语气中含着怒意以及一丝杀意。 “你......你难道不知道邱家和王氏一族的关系?那分明是王玄瀚安插在老爷身边的一颗棋子!老爷留着不动,不过是为了不和王家撕破那最后一点脸皮罢了,你居然还跑去亲近他?你简直......” 老者目光矍铄,面沉如水的怒喝道:“疯了!” 老者带着杀意的声音落入黑衣少女的耳中,她脸色煞白,身体猛烈的颤抖了一下,就听到老者接着冷冷呵斥道:“少爷虽然修行不了武道,但也是李家唯一的嫡系血脉,那邱元樊就算不是王家安插过来的,为少爷提鞋也都不够格!” “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老者声音沉稳,闭上双目,气势内敛,顿时,压在黑衣少女双肩上的那股巨大压力如潮水般褪去。 黑衣少女身子一颤,颓然跪倒在地上,汗流浃背,像是刚刚大战完一场,但是,她晶莹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发现,自己久久难以突破的那一层瓶颈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 “我知道了......” 黑衣少女低着头,声音平静哀婉,她知道,不管怎么反抗,自己都不可能触动这个老者如铁石般的内心。 老者面无表情的对着黑衣少女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黑衣少女行了个军礼,背过身躯,脚步无声的离开。 “芊儿。” 黑衣少女刚刚跨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老者轻飘飘的声音,她没有转身,就这么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望着少女失落的背影,老者沧桑的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复杂之色,幽幽的的道:“你回来到现在,还没叫我一声‘爷爷’。” 少女的身躯一僵,咬了咬牙,没有回老者的话,迈着步子缓缓离开了这个僻静的小院子。 ...... 李府大堂内,李奕奇见到了端坐在左右两张太师椅上的刘氏和吴氏。 “见过伯母、婶婶。”李奕奇乖乖的行礼道。 “坐吧!” 刘氏笑了笑,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看着李奕奇,神色微微有些不悦,说道:“你这孩子,刚刚回来,一大早上又跑到哪里去了,我和你婶婶等你半天了。” 一边,吴氏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刘氏的话,同时看向李奕奇的眼神有些微妙。 “等我半天?” 李奕奇目光眨了一下,脑海闪过一丝念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应该是接到李九杀的那份书信,来和他商议婚娶之事,正好,两位夫人不来找他,他也要去找两位夫人。 “伯母,您找我有什么事?” 李奕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刘氏和吴氏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笑,前者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般的物件递到李奕奇面前,笑道:“孩子,你自己看吧。” “是。” 李奕奇面无表情的接过这份书信,缓缓打开。 信纸摊开的刹那,一股霸烈、刚正、汹涌澎湃的气息几乎破纸而出,见到这熟悉的字迹,李奕奇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亲切的笑意。 “果然是一纸婚约......” 李奕奇一目十行的扫过信上的内容,脸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两位夫人的说辞,胸有对策,自然不慌不忙。 然而,当他看到书信上最后的一行内容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一变,瞬间就僵住了。 不为其他,只为信上最后的那四个大字...... 李奕奇的判断没有错,这确实是李九杀的亲笔信函,而且确实一份婚约,目的是写给两位夫人让她们主持李奕奇的婚姻大事,内容也和李芊儿诉说的差不太多,只是细节上有所偏差。 第一,李九杀没有明言让李奕奇迎娶的女子是谁,只是说了他会从安南送一个人过来,只有水伯知道这人是谁。 第二,李奕奇在束发之礼结束之后,便要与那女子——即刻完婚! 第一点到没什么异常,很显然李九杀也不太愿意让两位夫人过多的在意李芊儿的真实身份,只希望李芊儿能以一个平凡女子的身份低调的嫁入李家,可坏就坏在第二点那‘即刻完婚’四个大字四个字上。 李奕奇有种始料未及的感觉,他本来想好好地和两位夫人解释一下,至少‘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两位夫人还是明白的。 即便退一万步来讲,他和李芊儿先订婚了,没到十八岁,也是不可能完婚的,这段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李奕奇没想到李九杀的态度这么坚决,几乎没有缓和的余地。 李奕奇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心急...... 第40章:两位夫人的心意! 第四十章:两位夫人的心意! “孩子,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刘氏和吴氏两人眼神黑亮,直勾勾的盯着李奕奇。 李奕奇深吸口气,心神一动,瞬间皱起眉头,脸上故作为难之色,苦笑道:“伯母,婶婶,孩儿本想早些告诉你们这件事情,不过昨晚心绪激动,在饭桌上一时把这件事忘记了。” “什么事呀?” 两位美妇人黛眉微蹙,脸色不解的看向李奕奇。 李奕奇目光微动,站起身来,对着两位夫人行了一礼,将之前想好的那段说辞和盘托出,恭恭敬敬道:“伯母、婶婶,实不相瞒,我在东宫服侍太子殿下,深的太子器重,他曾经几次和我说过,要将一位皇姐许配给我......” “什么?” 刘氏的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到这句话,还是怔了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下意识的看向吴氏,只见吴氏也是一脸的惊呀。 “奇儿,兹事体大,你可不能胡说!” 刘氏黛眉深蹙,声音颇有威严,吴氏也是眼神狐疑的看向李奕奇,如果李奕奇此话为真,那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李氏一脉九代人皆是大夏重臣,到了老爷子李九杀这一代,李家权势更是达到了巅峰,可是,李家却从来没有迎娶过皇室女子的先例。 “没有胡说,此事乃是太子殿下亲口所言,虽然没有什么实际证明,但是太子殿下曾今亲口提过要去请皇后娘娘为我下旨,而且,听太子说,他和皇后闲聊之时,皇后娘娘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李奕奇一脸正色的说道,说着,他还装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口中轻声喃喃道:“这件事......有些复杂,怕是难办了......” 李奕奇的喃喃之音虽轻,但是却故意压着正好能让两位夫人听见的程度。 “这可如何是好......” 刘氏见到李奕奇这般不似作伪的模样,心中反而着急了起来,一位皇室公主的婚嫁绝非小事,事关皇家颜面,迎娶公主的那位世家弟子不但要家世清白,为人更要优秀,这样才配得上皇室的子女。 虽然在刘氏眼中,李奕奇自然是极为‘优秀’的亲侄子,李家门面也配得上一位皇室公主的身份,但是,她担心的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一旦皇室公主嫁过来,自然是李家正妻,而且李奕奇作为驸马爷,日后纳妾之事还需公主点头同意,那么问题来了,李九杀送来的那位女子怎么办? 在上京城中,世家一旦确定和皇室联姻,那么那个世家弟子终身怕是都不敢再另娶他人了,即便是之前有婚约在身也要废掉,皇室虽然没有明说此事,但是没有人敢不这么做。 这是一条在世家中默默流转的规矩,即便是一些随夏朝开国而立的大世家,也在默默遵守着这条规矩。 “奇儿,你老老实实告诉伯母,你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刘氏神色微微有些紧张。 太子不要紧,她知道太子年岁与李奕奇一般大,童言无忌,重点是李奕奇话中提到了皇后娘娘。 “十有八九是真,太子虽然为人有些轻浮,但却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 李奕奇一脸凝重的回应道,说道‘信口开河’这四个字时,他的脸色微微一红,但是因为此刻低着头,倒是没有被刘氏发现。 说着,他随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外衣上的尘屑,露出束在腰间的一块红色、温热的方形古玉。 “姐姐,恐怕是真的了,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莫名赏赐宝物给奇儿。”一旁,吴氏眼睛一亮,突然开口说道。 “妹妹,你是指什么宝物?”刘氏不解的反问道。 “就是奇儿的那块玉......” 吴氏很冷静的指了指李奕奇的腰间,她口中所指的宝物,自然是李奕奇腰间的那块‘玄阳玉’。 “此玉有何不妥?”刘氏眉头蹙起,问道。 昨晚,她们已经提点过李奕奇此玉是皇家送来的宝物,不可随意赠人,但是听吴氏的话里所言,难道还有什么没被他们注意到的地方?吴氏身为李府的二夫人,平时在外人面前寡言少语,给人一种性子内向的感觉,但是刘氏却知道,吴氏比自己更加精明、心细,李家在上京城中的产业也都是吴氏在暗中操持。 “不知道,但是,皇后娘娘此举应有深意,我们昨晚一时间竟然没想到......”吴氏淡淡然的说道,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 能在上京城一群王侯贵妇中游刃有余,哪个不是心中精明的很,吴氏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虽然不知道此玉的价值,但是李奕奇无意间露出来的举动倒是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身为大夏皇后,没有任何必要去亲近一位王侯世家的仕子,除非这个人确实被皇后娘娘所看重。 “古之君子必佩玉,玉不离身,以示君子之德!皇后此举,莫非当真在暗示她对奇儿很是喜爱?”吴氏轻声对刘氏说道。 闻言,刘氏脸上也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下,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婶婶,此玉名为‘玄阳玉’,乃是一种夺天地造化的至宝,只有西南十万大山深处,妖族腹地才有,皇室中也不过存有两手之数......” 李奕奇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恭恭敬敬的回应道。 点名了此玉的价值,刘氏和吴氏都是一阵默然,大堂内顿时安静了许多。 “这......” 刘氏面露难色,一边是老太爷送来的婚约书信,一边是皇室可能随时下嫁的一位公主,即便她们此刻按照让李奕奇完婚,按照世家的潜规则,接下来那位女子也是要被夺去名分,若是那位公主不高兴,被赶出李家也有可能......如此一来,李九杀的这份婚书上所写的,岂不是多此一举。 吴氏目光闪烁了一下,隐隐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又轻笑着说道:“姐姐,我觉得这事倒是也无妨。” 闻言,李奕奇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吴氏接着说道:“姐姐你看,老太爷的信中,让我们即刻操办奇儿的婚事,是不是也有一层想要赶快抱重孙的意思?” “妹妹你说得对!” 刘氏先是一惊,然后又是脸色一喜,大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若是那女子怀了我李家的骨肉,届时留在李府之中,皇室也无话可说。这人伦之道毕竟还是儒家借着皇室之手提出来的,皇室总不可能打自己的脸吧......” “嗯。” 吴氏点点头,一脸微笑,似乎对自己想出来了的这个办法极为满意。 “不可!” 这时,大堂内突然间响起一声惊呼,刘氏和吴氏侧目望去,皆是一脸的疑惑。 李奕奇脸色尴尬,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心神一动,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此事在上京城的世家中还未有先例,明知皇室有下嫁公主之意却先而另娶他人,乃是大不敬之罪,况且,皇后娘娘也没有明言此事,可能......其中还存在一些变数......比如......” 说着,李奕奇额头突然浮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说话也一停一顿的,好像是一边思考一边措辞。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位婶婶的反应如此之快,竟然也想到了李九杀在这份书函中所隐晦表达的那层意思,这倒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李奕奇的反应也不慢,很快便又想好了说辞,笑道:“婶婶,我也看出了爷爷信中的意思,身为李家男儿,传承家族香火乃是本分。” “但是,此事也并不急在一时,早个几天晚个几天差别都不大,爷爷信中说的‘立刻完婚’也没有言明具体期限。毕竟,到时候我成亲,爷爷总不可能不来吧,而南境的边防又从来都不安稳......你们也知道,爷爷身在安南,对上京城发生的事都并不清楚。如今我成为太子亲随的事,他可能才知道,爷爷对形式有些误判倒也正常......我明日便回宫,不如,先让我把皇后的心意弄清楚,再来谈论这件事吧。” 李奕奇一脸正色的说道,也不说太多,余下的留给两位夫人慢慢遐想,他相信,凭借吴氏这个精明的脑袋,必然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奇儿说的也有道理。” 刘氏看向吴氏,问道:“妹妹你觉得呢?” “确实,此事都到了现在,也不急在一时,离奇儿束髻还有不到两月时间,我们先给老太爷回一封信,看看老太爷的想法再说吧,还有皇后娘娘所说的要为奇儿做媒的事,怎么也该让老太爷和我们两人知道才对,皇后娘娘没有下旨,我们也不好胡乱猜测,姐姐,这件事我们还是暂时先不要透露出去。” “好。”刘氏默默点点头, 吴氏眼中闪烁着思忖之光,紧接着,她柳眉微微蹙起,颇为语重心长的对着李奕奇说道:“奇儿,其实,伯母和婶婶有件事......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和你说。” “婶婶直言,孩儿聆听教诲。” 李奕奇一脸正色,低着头恭声道。 “嗯。” 吴氏看了一眼刘氏,两人眼中异样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由年纪较长的刘氏开口道:“奇儿,你可知道我们李家男儿娶亲的一条规矩吗?” “规矩?” 李奕奇愣了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唉——你看看你的两位叔伯还有几位族叔就明白了,我和你婶婶,还有你的那些姨娘们都是正妻......” 刘氏的话绕有深意,李奕奇先是怔了怔,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确实,李家男子娶亲,从来都是只娶一位正室夫人,连平妻都不娶,更别说纳妾了......李奕奇双眸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惊讶之色,这件事情,他之前竟然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这是为何?”李奕奇都有些纳闷了。 大夏皇朝,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夏皇坐拥三宫六院不谈,朝堂上的那些大臣那个不是妻妾成群,甚至许多王公贵族,私下底不知道收了多少没名份的女子。 甚至连一些大儒也有不少的妾侍,毕竟这‘一正妻两平妻四妾侍’的三妻四妾之说,就是儒家经典中所著。 李奕奇最熟悉的便是唐七所在的唐氏一族,唐家老爷子唐鼎天一生好像是足足娶了一位正妻和二十八位平妻......堪称男人中的翘楚、楷模、典范! 李家虽然归属于武将一脉,不是儒门文臣,但是李家贵为上京城一等一的王侯世家,多娶几位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吧,谁又敢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难道有什么玄机不成?”李奕奇眉头皱起,刚欲开口。 然而,还不等李奕奇发问,刘氏就先开口解释道:“这是我们李家的规矩,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男儿征战在外,说不得那一天发生个意外,落下个孤儿寡母,多娶一位,只不过多留一位伤心人罢了......” 刘氏似乎想到了自己阵亡的那位夫婿,眼睛有些湿润了,略微哽咽的说道:“李家老祖宗也是明悟了这个道理,才立下的这条规矩,一般要等到李家后辈的男子束髻之后,才会知晓。” “原来如此!” 李奕奇心中感慨万分,也对李家那位先祖产生了一丝敬佩。 人非圣贤,皆有欲望,做男人的那个不希望娶个三妻四妾、生个儿孙满堂,这既是人**望的使然,也是时代背景下的无奈之举。 李奕奇自认为不是圣贤,今天早上琪儿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本来打算将来若是遇到了两位甚至更多的让他倾心的女子,绝不分什么正妻、平妻、妾侍。 一视同仁,绝对不亏待任何一位,这本来是他的爱情观,但是如今却被李家的规矩给束缚了。 “我李家的那位先祖当真配的上‘大丈夫’三个字,即便身死,也绝不多连累其他人,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坏了这条规矩......” 这般想来,李奕奇顿时明悟,连忙点点头道:“伯母放心,既是组训,孩儿自当遵守,终身只娶一人。” 听到李奕奇的话,刘氏却突然打了个机灵,连忙摆了摆手,一脸苦笑道:“孩子,你弄错了,伯母不是这个意思......” “奇儿,伯母和婶婶是支持你多娶几位妻子的。” 一旁的吴氏接过话来,神色有些黯然,叹息般的说道;“你也知道,这条规矩本来就是针对我李家那些征伐沙场的男儿,你......身子弱,将来也上不了战场,自然没必要死守着这条规矩。” 吴氏的话说的很委婉,却也很现实,李奕奇这种文文弱弱的世家弟子,在上京城摆弄摆弄诗词风月还行,若是要让他上战场,她和刘氏两人第一时间就不会答应。 闻言,李奕奇愣住了,一抹古怪之色浮上眉梢,吴氏的话和他所想的简直南辕北辙...... 两位夫人竟然是支持他纳妾的,这些从女子的角度,完全无法理解,但若是考虑到李家如今的局面,李奕奇倒是明白了许多,李家就剩自己这么一个独苗,若是只娶了一个,恰好那一位肚子又不争气,那么李家从他这一代就算是...... “不过,你也要记住,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你不许招惹,若是看上了心仪的女子,必须给人家一个名分!我们李家,从不亏欠任何人!” 刘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声音中流露出一丝王侯府邸大夫人应有的威严。 “姐姐,这你还不放心吗,奇儿是你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心性,你不该是最了解......” 吴氏在一旁掩嘴轻笑,刘氏眼睛也是一亮,脸上也浮现一抹笑意,打趣道:“是啊,妹妹你还别说,奇儿从小就懂事,小时候就和个大人一样稳重,当时老太爷还怀疑他投胎忘记和孟婆汤......呵呵。” 第41章:处理孔屹! 第四十一章:处理孔屹! “没喝孟婆汤......” 听到两人提起这个话题,李奕奇心中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凭心而论,两位夫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和母亲一样重要,但是,任凭她们就这么继续说下去,李奕奇心里就越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却还要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的傻子一般。 李奕奇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目光一转,突然开口问道:“伯母,后天便是夏皇陛下的寿诞之日,不知道今年我们李家送出去的寿礼为何物?” “嗯?” 正在和吴氏谈论的刘氏微微一惊,不由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夏皇年年都要过寿,自从登基到现在已经二十九年了,李家送礼也送了二十九回,后面的十几次都是由她亲手操持的,也不见李奕奇这么关心过这个问题,怎么如今突然间问起。 “奇儿,给皇室进贡,这都是你伯母做熟了的事,你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吴氏也是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这......这不是夏皇陛下寿诞快到了嘛,随口一问罢了。”李奕奇目光一闪,摸了摸鼻尖,随意的笑了笑。 “哦,是这样。”吴氏没做他想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提到给皇室送礼这种严肃的话题,两位夫人也是话锋一转,开始讨论起这件事。 一旁,李奕奇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对着两位夫人笑道:“伯母、婶婶,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一会,待会用过午膳再来给两位夫人请安。” “去吧。”刘氏和吴氏两人摆了摆手,笑道。 “是。”李奕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回到自己的书房,李奕奇坐在太师椅上,心中长长吐了一口气。 昨晚从东宫回到李府短短半日内,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最让他感到诧异和疑惑的,便是李芊儿的到来。 “头疼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上一世就......” 想到李九杀的那份书信,李奕奇竟然产生了一丝荒谬的感觉。 因为,上一世,李芊儿从来就没来过上京城,他也不认识什么李芊儿,就连李九杀送来的那份婚约书信在上一世都是压根就不存在的东西。 在李奕奇的记忆中,自从他在万仙楼被人暗算,病好之后,依旧老老实实留在天府学宫中读书,然后参加科举。 而他再一次听到李九杀的消息,便是安南都护府兵败,李家满门被抄。 而这一次,历史的车轮似乎在行驶到了一个岔道口时候,车轴一转,走上和他前世经历不同的另一条路,而这个岔道口,便是唐七来请他去幻乐府看哪位异国公主的那件事。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那一刻被改变了,从那之后,一件件发生的事情的发生再也无法预知。 “难道,因为我提前知晓了家族噩耗,然后试图改变家族的命运,从而导致别人的命运也跟着我发生了变化?” “既然已经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那么,我记忆中的李家灭门之案是否还会发生?” 李奕奇心中不禁产生了这种疑问。 李九杀安南兵败,南安都护府沦陷于蛮族之手,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这样的大事难道也会随着一个人的命运变化而改变吗? 如果会改变,那么他此刻已经没有必要再为李家的存亡而努力了,舒舒服服过日子就行了。 若是不会改变,那么就意味着李九杀兵败于蛮族手中,安南都护府被攻破这件事已经是未来板上钉钉的事,那他现在努力又有何用,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解,疑惑,茫然......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于他的心中。 李奕奇开始有些后悔,后悔他生活在另一个穿越而来的世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去钻研过什么什么‘量子力学’之类的,有关时空穿越、平行宇宙的玩意,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穿越一次,在异世界生活十七年,被杀,然后整个世界的时间维度调回一年半前,再度重生...... 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若是发生在某些心智不坚的人身上,怕是那人早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咚咚咚——少......少爷。” 此时,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惊动了正在思忖的李奕奇,他抬头一看,淡淡道:“琪儿,进来吧。” 很快,穿着一身鹅黄色羽衣宫装的琪儿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过来。 明丽清澈的眸子,小巧精致的嘴唇,俏丽水嫩的脸上似乎涂了胭脂,一进门,屋内顿时香风扑鼻。琪儿本身就是个美人胚子,稍一打扮,更显可爱动人。 “琪儿,去祈福需要打扮的这么漂亮吗?” 李奕奇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想问题确实太累了,还是和自己身边的人待在一起安心、舒服。 “那是自然,今天很重要呢......”琪儿看向李奕奇的目光有些羞怯,话题一转问道:“少爷,您早上去干什么了?” “昨晚不是说了嘛,今早约了人......虽然被对方爽约了。”李奕奇无奈的笑了笑,突然脸色微变,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琪儿,开口道:“琪儿,你等等,少爷还有件急事要先处理。” 说罢,李奕奇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一缕精芒,取过桌上的墨条,开始细细的磨了起来。 “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琪儿一脸好奇的走近,就看见李奕奇提起青乌狼毫笔,蘸了蘸墨水,写下了一行字: “玄老师在上,学生李奕奇致上......” “少爷,玄老师是谁?” 琪儿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是也非常希望能够更多的靠近李奕奇内心的想法。 小女孩的心思,李奕奇不懂,便随口回应着笑道:“当朝九卿之一,大理寺卿玄夜南。” 听到‘九卿’两个字,琪儿脸色蓦然一变,知道自家少爷在办正事,也不再多问,乖巧的守在了一旁,李奕奇书写,她帮着研磨。 “今日学生上街会友,偶遇一世家弟子恃强凌弱、欺压百姓,学生无奈,上报京兆府备案,不料,京兆府允判孔屹大人亲至......” “学生认为,君子之道,为国为民,玄老师为官数十载,刚正不阿,乃我大夏文臣典范,一生清誉不应丧于小人之手,若学生直接上奏于大理寺,恐有失妥贴,故私信一封,望老师海涵。” 李奕奇字字风流,将今日在‘紫兰轩’所见所闻详述的描绘了一边,顺便旁敲侧击的写了一下那位允判孔屹大人亲自出马,带走了那些世家弟子这件事。 他相信,凭借那位玄大人的智慧,定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至于是什么妖,就要让那位玄大人自己去查了。”李奕奇心中暗暗自语道。 他写这封信别无他意,只是担心如果真像他猜测的那样,那个孔屹勾结豪强,从中为其暗开保护伞进而牟利的话,那事情就难办了。 这种污点一旦被揭到了表面上,打的是整个京兆府的脸面,允判分为左右二职,官衔位于正五品到从四品之间,品阶不低,很有可能还会近一步牵扯到京兆府背后的大理寺。 在李奕奇的记忆中,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玄夜南为人正气凛然,傲骨铮铮,做事显尽儒家风骨,哪怕对象是皇族子弟触范了律法,照样不给面子。 这样一位好官,上一世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选择辞官归隐,还引起了天府学宫中不少学子的哗然,觉得匪夷所思。 李奕奇不知晓这两件事情有没有什么联系,但若是玄夜南因为下属贪污,而使得名声受辱,那么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站出来位玄大人说上一句话的。 当然,李奕奇还有一个私人理由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那位玄大人本人,向来不喜欢王家...... 敌人的敌人,纵然算不上真正的朋友,该帮的也应该帮一把。 因此,李奕奇觉得这件案子上的猫腻,还是由那位玄大人在大理寺内部私下处理的好,若是他猜错了,也没关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点名信中所写的‘小人’是指谁,只是就事论事。况且,他以学生姿态口吻写一封信给玄夜南,并不会牵扯到太多的利益纠葛,可谓万全。 “无论如何,这件事到了玄夜南那里,莫洪是跑不掉了,紫兰轩的众人应该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奕奇心中松了口气,将信函包好,又在外面写上了‘李奕奇敬拜玄夜南大人’一行字后,将信笺交给琪儿,说道:“琪儿,你去找人,把这封信送到玄府。” “是。”琪儿乖巧的点点头,迈着小脚丫子轻快的跑了出去。 ...... 玄氏一脉的府邸,宏伟威严,一点不比李府差。 玄氏一脉本是御史世家,玄夜南出任大理寺卿之前就曾是都察院的御史大夫,上至夏皇本人和一众公卿王侯、下至的底下的六部书记小吏,几乎满朝文武都受过他的弹劾。 这种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老臣本是应该极为受人敬重的,但是,玄夜南其人太过刻板,脾气又古怪,像是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经常几句话将人怼的下不来台......就这样,九卿之一的玄夜南反而成了唯一一位就连其他九卿同僚见了面都绕道走的存在。 因此,偌大的玄府几乎没有什么拜访之客,就算身处极为繁华的主干街道上,看上去却也显得极为清冷。 “咕咚咚——” 这时,一辆挂着‘李’字招牌的青铜马车突然从远处行驶了过来,停靠在玄府大门的边上。 紧接着,马车里跳下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下人,他小步快跑到玄府大门前,挺直腰板站在玄府门口,对着看门的侍卫喊道:“这位大哥,我家少爷有拜帖送到,能不能帮忙通传一声。” “等着。”侍卫冷冷回道,转身走进府中。 很快,一位身着华服,身形削瘦、气度威严、目光如剑般中年男人从玄府大门内走了出来,他凝视着那个小厮,冷冷开口道:“你主子是谁,拜我玄府何人?” 小厮被这中年男子的目光吓了一跳,不敢多言,连忙躬身低着头,双手将信笺举过头顶。 扫了那小厮一眼,中年男人接过拜帖,看到拜帖之人名字的时候,中年男人稍微愣了愣,但是很快脸色微变,对着小厮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 小厮走后,中年男子将拜帖塞入袖中,反身走进了玄府之中。 “咚咚——父亲,我是玄嵩。” 中年男子一路走到北边的院落里的一间书房门口,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后,玄嵩才从书房里面听到一个熟悉却冷漠的声音:“进来吧。” “是。” 玄嵩仔细的整了整衣冠,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身上没有一丝不得体的地方,这才放心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个发须皆白、神态古板、目光锐利的老者正端坐在书桌旁的一张梨花楠木太师椅上,老者手中握着一只青毫,低着头,正在批改着从大理寺带回来的公函文书。 老者身旁的桌面上,还有一叠堆成小山般的公函文书,他的身下,一盆用来取暖的炭火已经熄灭成灰,地上还躺着一副原本盖在身上用来保暖的毛毯子。 入冬时节,用来驱寒的东西都没了,老者却仿若浑然不知‘寒冷’为何物似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公函文书之上。 这神态古板的老者正是玄家家主,如今的大理寺卿玄夜南。 “父亲。” 玄嵩喊道一句,接着走过去,想把玄夜南脚下,那掉落在地上的毛毯子给捡起来。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玄嵩的手刚刚伸出去,玄夜南竟然一个巴掌重重的拍在了玄嵩的手背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别动,你的手难道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玄夜南抬起头,神态古板、目光锋锐,一脸威严的呵斥道。 闻言,玄嵩心中苦笑了一下,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向来就是如此,只好说道:“我去叫下人。” “站住,把东西放下。”玄夜南面不改色的冷冷道。 “是。” 玄嵩松了口气,赶忙将袖中的拜帖取了出来放在老者身前,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方才默默退了出去。 玄嵩走后,玄夜南没有直接打开那封拜帖,而是仔仔细细处理完眼前一份份的公函。 时间慢慢流逝,玄夜南处理完了手中所有事,终于拿起好似被人遗忘在角落中的那份拜帖。 第42章:杀机! 第四十二章:杀机! “嗯?” 见到拜帖之人,玄夜南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名字......他怎么有些眼熟啊,好像在那里听到过,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没有再多想,玄夜南缓缓将拜帖拆开。 “玄老师在上,学生李奕奇致上......” 一行飘逸洒脱的字体映入老者眼帘,看到这行字,玄夜南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正所谓见字如见人,字体刚猛有劲之人,大多性如烈火;字迹方转圆滑之人,大多八面玲珑,笔锋犀利如剑之人,多是杀伐果决之辈;写出横竖撇捺纹理清晰之字的人,心性必定细腻万分。 而如果,写出那种如鸡爪、狗爬般难看,无人认得的字体的人......这种人往往都是坐在学宫教室的最后一排。 “这拜帖上的字迹,字体方圆有劲,笔带锋芒,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虽然没有一种劲霸刚猛的味道,却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灵秀之感,仿若要跳出纸上。” “此人行事不拘一格,做事不按常理......”玄夜南心中点了点头,一下子就判断出写信之人的性格,笑道:“是个少年。” 紧接着,玄夜南浑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刻板、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儒家最讲究师道的说法,信函上的第一句话,无形中便让玄夜南对拜帖之人有了一丝好感。 玄夜南接着往下看去,他越往下看,就越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脸色也越来越凝重,直到最后,苍老的脸庞已经变得铁青。 “该死,这帮混账东西!” 一封信看完,玄夜南勃然大怒,大理寺只是负责复查天下刑案,完全没有弹劾之权,尽管做了十几年的大理寺卿,但是,玄夜南却从来没把‘御史’这层看家本事丢掉。 如何从一个官员不规矩的行事作风中挑出毛病和问题,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个主管京兆府分衙的允判,一天要处理几十件案子,若是每件案子都是像孔屹那样亲力亲为,怕是累都要累死,难道一个京兆府的分衙中没有左右司判和左右常判了吗?再不济,十几个捕头、上百个衙役总是有的吧!抓人这样的小事,何必要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亲自出马,这‘抓人’当真只是‘抓人’吗...... 如李奕奇所料,他只是将事情的经过仔细写了一番,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玄夜南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玄嵩,备车,去京兆府!” 玄夜南怒气冲天的声音在玄嵩耳边炸响,后者一个机灵,连忙按照父亲的命令安排起来。 玄府内,随着李奕奇一封拜帖送去,没过多久,一辆由两匹如龙骏马拉扯着的青铜马车便从玄府大门缓缓驶出,向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 ...... 就在玄府马车驶向京兆府的的时候,几乎同一时间,一男两女三道修长的身影也从李府森严、厚重的大门内跨了出来。 “你怎么了?” 李府大门口,李奕奇莫名的看向李芊儿,眉头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到仅仅只是一个中午的时间过去,这李芊儿身上那股冷漠的气息似乎更加冰冷了,站在她的身边都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好似降了几分似的。 李芊儿俏脸冰冷,目光阴沉,看向身后这座威严、宏伟的侯府时,晶莹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阴霾之色,冷冷回道:“与你无关。” “少爷,她是......”一旁,琪儿初次见到李芊儿,神情突然有些慌张,悄悄侧身对着李奕奇低声问道。 李奕奇心中苦笑了一声,表情却极为淡然,低声回应道:“她是......少爷的一个朋友,最近会在府中住上一段时间,你不必在意。” 闻言,琪儿看向李芊儿的目光深处闪过一丝特殊的光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走吧,敬山很远的。”李奕奇笑着摆了摆手,带着两人踏上了李府的马车。 他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街角拐角处,一双阴邪的眼睛正在贪婪地盯着他们的离开的背影。 ...... 敬山,位于上京城外三十多里处的一座名山,风景秀丽,山川雄奇,但是,敬山的风光还在其次,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冲着山腰处的那一座‘辛女庵’而去,那里也是李奕奇此行的目的地。 马车出了上京城后,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来到一片山岭脚下,山岭两侧青山绵延起伏,尽是一片树林灌木,环境显得十分幽静。 马车沿着大道缓缓进入林区,林子中枝繁叶茂,道路旁草木深深。 安静,异常的安静! 突然,本来闭目盘坐的李芊儿蓦然睁开双眼,冷冷开口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你说什么?” 原本正在和琪儿小声说话的李奕奇脸色微变,下意识的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你确定?” 他虽然不懂武道,但是最起码的警觉还是有的。 “别乱动。” 李芊儿冷冷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想死吗?” 闻言,李奕奇无奈一笑,目露思忖之色,眉头微微皱起,自语道:“难道又是那帮人......” 李奕奇这时候又想起的那两个西域胡人,不知为何,那两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要不要干脆见一面。” 李奕奇目光闪烁了一下,脑中突然蹦出这个想法,一帮和他没有瓜葛的西域胡人三番五次来找他,已经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厌烦,但是厌烦之余同样也有着一丝好奇,这群人究竟想找他做什么...... 然而,就在李奕奇思考要不要出去见一面的时候,异变突起—— 突然之间,坐在他对面的李芊儿脸色勃然大变,喝道:“小心!” 声音未落,李奕奇就感觉到身子一轻,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大力弹开一样,从马车中飞了足足几丈远的距离,摔在了一旁的灌木从中。 “轰——” 还没等李奕奇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声巨响瞬间传来,李奕奇闻声望去,只见他们乘坐的那辆马车竟然炸的四分五裂。 “琪儿!” 李奕奇脸色煞白,心中大惊,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少爷......” 李奕奇猛然转头看去,心中绷紧的那根弦顿时松了下来,琪儿此刻正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趴在地上,看上去好似受了一点伤,但是却还算安全。 “你没事吧?” 李奕奇连忙跑了过去,没有将琪儿扶起,而是迅速扑倒在她的身旁,低下头来,伏趴在密密的灌木之中。 “少爷......怎么......怎么......” 琪儿的身躯颤抖不已,话还没说完,李奕奇就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小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嘘——” 李奕奇缓缓松开手,竖起手指贴在嘴边,对着琪儿做了个静声的手势,随后神情担忧的看向那辆已经四分五裂的马车。 “她不会没出来吧......” 李奕奇表情有些难看,他能确定自己和琪儿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李芊儿送出车厢外的,但是......李芊儿人呢? 李奕奇不敢抬头去看,他此刻和琪儿正趴在一个茂密的灌木草堆下方,咋眼看去并不起眼,但是一个小动作就可能会暴露他和琪儿。 短短一瞬间,李奕奇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又被人盯上了...... 这时,一阵悉悉的马蹄声传来,李奕奇连忙将身子压得更低,同时连连给琪儿使着眼色,让她不要乱动。 “蹄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李奕奇尽量以最微小的动作抬头看去,只见五六名黑衣蒙面人,骑着战马,从远处一侧的树林里纵跃而出。 这些人来到大道中央,目光冰冷,凶目中杀机闪烁,凝视着那辆马车残骸,一个个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 一个黑衣人的声音颇显惊疑,很显然对眼前的一幕有些没有料到。 “没有尸体,搜!” 另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黑衣人声音阴冷,喊了一声,率先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锋锐冰冷的长刀,目光缓缓扫向周围。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目光一凝,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杀手,来杀自己的......然而,李奕奇并不知道,就在他悄悄观察那些黑衣人的时候,他的头顶正上方,那被一株参天巨树的茂密枝叶掩盖的位置,一双晶莹的眸子也正在死死的盯着那些黑衣人。 随着五六个黑衣人散开,李奕奇的身旁,被他压在身下的琪儿开始呼吸急促,俏脸绯红,既是因为害怕,又是因为害羞——她这时候正以一个仰面朝天的姿势躲在着灌木之中,而她的胸前,一只皙白的手掌正无意识的按在她柔软翘立的圣女峰之上...... 李奕奇此时精神高度集中,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几个黑衣人杀手身上,压根没有发现此时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琪儿的异样。 突然,李奕奇见到一个黑衣人朝着自己躲藏的灌木丛瞥了一眼,他心中一惊,连忙再度俯下身子来,按在那块柔软之处也的手掌也不由的用力按了一下。 “啊——” 随着李奕奇一用力,琪儿娇躯蓦然一颤,一声低吟也毫无征兆的从那红润的小嘴中传了出来。 李奕奇蓦然打了个机灵,急忙转头看去,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连忙挪开了按在琪儿身上的手,再次捂住了她的嘴。 可惜,琪儿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在这僻静的山林中,仍是有些引人注意,那个瞥了一眼这边的黑衣杀手目光一闪,对着同伴暴喝道:“这边!” “该死!怎么办,怎么办......” 李奕奇脸色极为凝重,心中也是焦急万分,脑袋顿时飞快的转了起来,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赌一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李奕奇扫视了一圈周围那茂密的丛林,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他相信,李芊儿此时正隐蔽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那么他此刻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 李奕奇深吸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琪儿,对她连连使了几个‘你不要乱动’的眼色,接着猛然咬咬牙,没有丝毫的犹豫,从灌木从中大步走了出来。 出来之后,李奕奇接着朝着前方走了几步,表情很是冷静,但是心中却仍是有一丝紧张,他看着眼前的几个黑衣人,沉声问道: “你们想杀我,为了什么,钱?” “放了我,不管你们雇主给你们多少钱,我承诺给你们十倍。” 李奕奇的声音沉着而冷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视线连连和这几个黑衣人的眼睛一一对视上,心中顿时一沉。 因为他发现,即使自己开出了十倍的价码,在这些人的眼神中仍旧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波动,这就意味着要么他开出的筹码不够,要么便是这群人铁了心要自己的命。 究竟是谁这么想要杀他?王家?不可能,除非王天羽疯了...... 可如果不是王家,哪又是谁? 不知是因为李奕奇的话,还是这些人都没有料到李奕奇有主动现身的勇气,那几个黑衣杀手见到李奕奇居然堂而皇之的现身,神色都是微微怔了怔。 但是很快,那领头的黑衣杀手凶目中冷光迸射而出,没有回答李奕奇的话,冷冷道:“是他,动手,杀了。” 领头的黑衣杀手话音一落,身旁的两名黑衣杀手便身体一晃,手中皆握着一把长刀,立即腾空而起,朝着李奕奇扑了过来。 那两个黑衣杀手的速度极快,几乎在一眨眼间便贴近了李奕奇。 眼看李奕奇立即要血溅当场,就在这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倩影带鬼魅般的气息,疾若流星似的从李奕奇头顶的那株大树上暴掠而下,朝着距离李奕奇最近的一个黑衣杀手扑了过去。 “什么人?” 那个被锁定的黑衣杀手神色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眼前剑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朝着自己的脖颈处剌来。 “啊——” 一道血光从他脖颈之处飞溅而出,黑衣杀手发出一声惨叫,身躯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伤口处血流如泉涌,倒地毙命。 一击得手,那个鬼魅般的倩影没有停下,下一瞬间便扑向了另一人,手中利刃一挥,带着一股残忍、冷酷的意味,剌入了另一个黑衣杀手的胸膛。 “噗——” 利刃剌入血肉的声音响起,第二个黑衣杀手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出手之人,随着刺入胸口处的利刃被拔出,他身子摇晃了一下,颓然倒在地上,绝气身亡。 第43章:刺客! 第四十三章:刺客! 看着身前那道突然出现的倩影,李奕奇额头流下一丝冷汗,苦笑道:“你没事就好,刚才我还以为你在马车里没出来呢。” “闭嘴,很危险,你后退!” 李芊儿脸上漠无表情,冷冷娇喝一声,身上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晶莹的眸子中杀机渐起。 李奕奇没有在乎李芊儿的无礼,或者说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只是脸色凝重的望着余下的四名黑衣杀手,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你一个人对付得了他们吗?” “哼!” 冷冷一哼,李芊儿侧目瞥了李奕奇一眼,薄薄的红唇扬起一丝讥诮的弧度,淡淡道:“有区别吗?” 闻言,李奕奇微愣了一下,随后默默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拉着躲在一旁的琪儿,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虽然,生死搏杀之时,一个男人抛下一个女人逃跑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但是,李奕奇也不是傻子,紧要关头,最不能做的就是感情用事。他知道李芊儿是李九杀从安南军挑选出来的精锐,又是水伯的孙女,身手强悍不比寻常女子,他和琪儿两个不懂武道的人在场也只会束缚了她的手脚。 “别让他跑了,杀!”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余下的那些黑衣杀手眼中全都暴然闪过一丝狞厉之色,身体一晃,立即全部朝着李奕奇扑了过去,他们的目标是李奕奇,不是眼前这个危险的黑衣少女。 这四个黑衣杀手动了,李芊儿也动了,她眼神冰冷,脚下箭步一踏,朝着那些黑衣杀手冲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李芊儿在军中最早学到的就是这个道理!她眼中寒光闪烁一下,手中那柄锋利的长剑便率先刺向了那黑衣杀手中的领头之人。 一道灰蒙的剑影中,透出一股凌利的气息,居然是剑气! “呵,找死!” 领头的黑衣杀手见到李芊儿居然第一个朝着自己冲过来,冷笑一声,眼中凶光大盛,手中长刀瞬间劈出,轰向迎面而来那的一缕灰蒙色的剑气。 “锵——” 刀剑相击,溅起一片剌目的光芒,那身材高大壮硕的领头的黑衣杀手脸色勃然一变。他一个气海境六重的武者和一个女子交手,在力量上竟然没占到上风!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领头的黑衣杀手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之色,在李芊儿的身上,他竟然也感觉到一股极强烈的杀手气息。 “先杀了她!” 感受到李芊儿的实力不弱,领头的黑衣杀手果断大喝一声,身躯凌空一踏,长刀带着一股刚猛的力量再度朝着李芊儿的脑袋劈去。 李芊儿笑了,她的笑容充满了冰冷和不屑,手中长剑犹如灵蛇般轻巧,不进反退,剑锋带着刺骨的杀意朝着领头的黑衣杀手下颔刺去,竟好似要来个两败俱伤。 可是,眼看长刀就要削过自己的脖子,李芊儿却突然身形一晃,身子如鬼魅般横着移出一段距离,避开对方的锋芒,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利剑锋芒不减,化为一股灰蒙蒙的剑气弹射而出,从下而上的瞬间洞穿了那领头的黑衣杀手的脑袋。 “怎么可能!” 在下颌被洞穿的前一刻,领头的黑衣杀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一切都计划好了,却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筹,还陪了一条性命! 一剑刺死领头的黑衣杀手,李芊儿可谓是将‘快、准、狠’的三字发挥到了极至,随着领头的黑衣杀手被杀,余下的三人也都是一惊,骇然地看着李芊儿。 他们看到李芊儿头顶的那一抹淡淡气旋,立刻就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气海境的武者,而且身手快的几乎无法用眼睛看见。 “这个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剩下的三个黑衣杀手眼中也出现一丝惊慌,额头冷汗直流。 “头儿都死了,我们撤吧!” “不行,回去也是死,你们两个拖住她,我去追!” 余下的三个黑衣杀手交换了一下意见,几人眼中凶光一闪,两个人继续朝着李芊儿扑去,而另一个黑衣杀手则是趁着李芊儿被缠住的时候,追向了李奕奇逃走的方向。 见到这一幕,李芊儿冰冷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她身子一晃,没有过多理会缠住她的那两人,反手一掌轰出将那两人击退,然后便奔向了追着李奕奇的那个杀手。 她是奉命来保护李奕奇的,如果李奕奇死了,就算她杀光剩下的所有人都没用了。 “拖住她!” “啊啊——” 为给同伴争取时间,那两个黑衣杀手咬了咬牙,手中长刀卷起一阵气浪断去了李芊儿的路线。两人不求杀敌,只求缠住李芊儿,片刻间,李芊儿竟然也无法和之前那样找到两人的破绽将其瞬杀,十几个回合斗下来,那个追杀李奕奇的人竟然已经跑远了。 “去死!” 又打了几个回合之后,李芊儿脸上出现一丝怒意,晶莹的眸子中杀机蓦然暴涨,娇喝一声,身形再度化作一抹残影,又一次鬼魅般的出现在一个黑衣杀手身旁,手中长剑锐气不减,瞬间震破这名黑衣杀手的防御,一剑带着劲气轰进了他的胸膛! “噗——” 随着‘噗’的一声闷响,李芊儿的长剑深深刺进他的胸膛之中,被击中的黑衣杀手的衣服和皮肉立刻被贯穿,猛然间鲜血狂吐不止,被李芊儿甩在了一边。 “地、地字号杀手......” 最后剩下的那个黑衣杀手见到修为和自已一样,都是气海境的杀手同伴,被目标身边的这个女护卫,像割草一样收割。他的眼瞳猛然收缩了一下,觉得后心有些发冷,全身一阵剌骨冰寒。以他看来,李芊儿这种实力的杀手,放在他的组织之内,即便只有气海境,都应该能入‘地’字级别的杀手行列了。 “我认......输。” 这个黑衣杀手眼神惊恐,张了张嘴欲要说话,却感觉喉咙中一股热流升了上来,他缓缓低头,凝视着自己胸口处透体而过的那三寸剑锋,没想到,就在他神情恍惚的一瞬间,李芊儿又绕到了他的身后,一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窝。 六名杀手,五个死在了李芊儿手中,她抽出长剑,目光凌厉的望向了李奕奇逃走的方向,再度追了上去,那里,还有最后一个刺客! ...... 另一边,李奕奇带着琪儿一路沿着一条小道朝着密林中跑去,可是,还没等他带着琪儿跑几步,琪儿就已经气喘吁吁,额头香汗淋漓。 “少爷,我们......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跑错方向了?”琪儿看了一眼前方越来越密集的丛林,脸色有些为难,一边跑一边喘气。 “呼呼——” 李奕奇牵着琪儿的手,也是连连喘气,一边跑一边苦笑道:“没有走错,往这边走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李奕奇口中的‘这边’正是前往敬山山腰‘辛女庵’的那一条路。 他不是不想朝着人迹更多的大道跑去,只是眼下他不敢确定对方究竟派了多少人来对付他,贸然跑去宽阔的大道上,很容易成为活靶子,而眼下山高林密,虽然人迹稀少,但是反而更加适合躲藏。 更重要的是,‘辛女庵’作为上京城少女成年前的供奉祈福之地,庵内的香火灯油颇有价值,为了防绿林盗贼,其中设有一支禁军,这是李奕奇能想到距离最近的求救对象。 “少爷,奴婢......奴婢跑不动了......”琪儿低着头,脸色羞红的喘气道。 她不懂武道,体质又不好,平日在李府中除了伺候李奕奇的生活起居,没怎么干过重活,眼下狂奔了百来米,就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 “不行!”李奕奇冷冷喝道,脸上尽是冰冷、严肃的表情。 他的体力也不是强项,眼下疯了似的跑了一段路也很累,也想休息,但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停下了。 他此番出行只带了李芊儿一个护卫,对方却足足有六人,虽然之前已经死了两个,但是还剩下四个,若是李芊儿被几人缠住,那么只要一个杀手能够腾出手来对付他,他必死无疑。 又跑了一小段路,李奕奇听到身后的琪儿传出一声惊呼,他转头看去,只见琪儿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摔倒在了地上。 “啊啊——” 琪儿黛眉蹙起,精致的小脸显得有些痛苦,李奕奇附身下去,抬起琪儿纤细柔嫩的脚踝,定睛一看,脸色微变。 “扭伤了......” 李奕奇眼中光芒闪烁,沉吟了一秒钟,将琪儿拦腰抱起,继续朝着前方跑去。 “少爷!” 琪儿也被李奕奇的举动吓了一跳,低着头,又是害羞又是自责,声如蚊呐般喃喃道:“少爷,你一个人跑吧,把我放下来......你带着我跑不远的。” 李奕奇低头望着那张精致得没有丝毫瑕疵的小脸蛋,苦笑道:“这是一个办法,那些杀手的目标是我,若是我将你藏在附近的一处密林中,借着草木绿荫遮掩躲藏,然后我一个人去山腰处的禁军哨点求助,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 李奕奇没有把话说完,脚下的步伐也没有丝毫减慢的意思。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担心若是被那追来之人发现有人躲藏在附近,而又发现躲藏之人不是他而是琪儿,那人一气之下,琪儿还有活路? 与其如此,还不如和他一起去找禁军求助! 见到李奕奇这幅模样,琪儿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似乎也猜到李奕奇的想法,轻轻的声音很是温柔道:“少爷,我爱你。” 李奕奇脚步一顿,尴尬的笑了笑,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密林小道中响起一道破风声,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李奕奇的从身后传来:“站住!” 这声音听上去很冷漠,带着刺骨的杀意,竟然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奕奇心中一寒,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去,果然,还是有一个黑衣杀手追了过来。 李奕奇赶忙将琪儿放了下来,护在身后,然而,见到自己少爷有危险,琪儿眼圈一红,绕过李奕奇,张开双臂挡在他的身前,急声道:“少爷,你快走!” “哼,可笑——”那个黑衣杀手目露讥讽之色,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低头看着比自己还要瘦弱许多的琪儿挡在自己身前,李奕奇深吸口气,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柔情的光芒,轻轻攥住了琪儿颤抖的双手,淡然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琪儿,退下。” 说罢,李奕奇再度将琪儿扯到自己的身后,眼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凝视着对方,开口道:“你究竟是哪方势力派来的,我不在乎。你是谁,什么身份,我也不在乎。作为杀手,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要多少钱,你说,我给!” 李奕奇的声音中微微透出一一丝疲惫的神色,他真的累了,已经跑不动了。 听到李奕奇的话,黑衣杀手似乎又是愣了愣,虽然她的脸被黑布蒙住了,看不到此时的表情,但是通过露出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李奕奇似乎能感觉到一丝讥讽的笑意。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出尔反尔,或者当你拿到钱后,我转头找你麻烦......所以,只要你愿意放过我们两个,我答应你,可以用李氏一族的名誉启誓,不追究这件事,如何?”李奕奇接着继续说道,同时慢慢拉着琪儿不着痕迹往后走着,尽量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呵呵,钱?”黑衣杀手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黑面罩下隐隐传来一声冷笑。 “抱歉了,少年人,我们有我们的规矩。”黑衣杀手轻蔑一笑,拔出长刀,缓缓朝着李奕奇走了过来。 这下,李奕奇彻底听出来了,对面的黑衣杀手就是一个女人,然而,最后交涉的希望破灭,他的一颗心也渐渐到了水底。 李奕奇死死盯着对方,狠狠的握着拳头,连指甲掐进血肉里都没有察觉,依旧是咬牙切齿的问道:“我不跑了,你放过她,如何?” 听到李奕奇近乎哀求般的提出第二个交涉建议,那黑衣女杀手依旧是默默的摇了摇头,眼中讥讽之意更甚。 很显然,在她眼中,目标今天必须死在这里,至于另一个少女,只不过是多一刀的事。 和杀手讨价还价,真是可笑...... “......” 见到对方摇头,李奕奇没有再出声,而是默默的低下了头,长长的黑发垂下,遮住了眼睑,看不清他上半张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嘴角咧开的情况看,表情应该有些狰狞。 这时候,李奕奇心中除了深深的无力感之外,还有了一股怒火从心头燃起。 渐渐地,黑衣女杀手和李奕奇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两丈,几乎就是一个箭步就能将他人头砍下的距离了,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原本好似已经放弃希望的李奕奇眼中杀机蓦然暴涨,朝着黑衣女杀手身后大喊:“就是现在,动手!” 黑衣女杀手顿时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她担心那个护卫已经赶到了,可是当她回头看去之时,却发现那幽静的小道上空无一人。 “你敢诈我,找死!” 黑衣女刺客眉头怒竖,刀尖寒芒暴涨,二话不说,便是朝着李奕奇一刀劈来。 这一刀要是剌中,李奕奇必死无疑,然而,面对迎面而来的杀机,他的脸色却很是冷静、沉着。 李奕奇嘴角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并没有看向那黑衣女刺客,而是一直牢牢的盯着黑衣女刺客的身后,神色从容淡定,好像一切都已经在他掌握之中,漫不经心的笑道:“找死的是你......你看你身后。” “哼,又想使诈!” 黑衣女刺客心中大怒,身形不带停顿的朝着李奕奇继续扑去,身后空门大开,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锵!” 电光石火间,虚空中却忽然响起一声剑吟,一道凌厉的剑光刺破虚空,划出一道数丈长的灰蒙色剑气突然出现在了那黑衣女刺客的身后。 第44章:许灵安! 第四十四章:许灵安! 黑衣女刺客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剑气直接击飞了数丈,仰天喷出一口血泉,才落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她的身后,一道倩影拎着长剑走了出来,正是连忙赶来的李芊儿。 李芊儿走到那个黑衣女刺客的身边,蹲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说道:“还没死。” 李奕奇扫了那女刺客一眼,说道:“杀了吧。” 李芊儿眉头蹙起,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不打算带回去审一审?” 有人想杀他,还派出了刺客,他难道不想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不必,审也没用。” 李奕奇似乎知道李芊儿想法,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我要设计除掉一个人,必然不会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查到我,这些人都是些工具罢了,假使能被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也有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将祸水东引。” “咳咳咳——” 就在李奕奇和李芊儿谈话的时候,那黑衣女刺客突然醒了过来,开始不断地咳血。见到这种情况,李芊儿神情冷淡,默默收回了长剑,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之前她那一剑直接贯穿了这黑衣女刺客的胸肺,看样子,不及时医治的话,即使现在不死,也绝拖不过两三刻钟。 “你......你不要得意。” 临死之前,那黑衣女刺客好似拼劲全身力气,强行支撑起半个身子,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李奕奇,脸上流露出一丝癫狂的神情,大笑道:“李氏血脉......遭天谴......不得......善终!” 话音未落,一道灰蒙色的剑芒便‘锵’的一声突然绽放,几人眼中,那黑衣女刺客的身体立即一分为二,头颅高高飞起,脖颈处的断口血喷如柱。 李奕奇和琪儿两人呆呆的看着那黑衣女刺客的无头尸身倒下,方才反应过来。 “啊——” 琪儿大叫一声,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扑在李奕奇的怀中,身躯颤颤发抖。 李芊儿手握长剑,神色冰寒,三尺剑锋上鲜血不断顺着剑尖流落在地上。她虽然对李奕奇有意见,但是也不容许其他人当着她的面诋毁李家。这女人,当真死有余辜! 李奕奇也是被眼前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给吓了一跳,但是他承受能力比琪儿强的多,下一秒便镇定了下来,一边轻轻拍着琪儿消瘦纤细的腰背,一边苦笑道:“唉,我有点后悔了,应该让你给她疗伤然后好好审一审的......” 李芊儿神色不悦的看着李奕奇,讥讽道:“你是怪我下手太快?” 见状,李奕奇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责怪你,我很好奇她为什么对我还有李家如此怨恨,按道理,刺客不都是拿钱办事的吗,这帮刺客却不同......” 李奕奇没有把话说完,现在下什么结论都为时已晚,那黑衣女刺客已经断气了,而李芊儿能够赶来,说明其余的几个刺客也都是死人了。 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与钱无关,江湖宗派界里,有诸多杀手组织豢养死士,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们更看重信誉。”李芊儿淡漠道,说罢,她的袖口处光芒一闪,那柄长剑就莫名消失了。 “江湖宗派界?”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谓,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眼中闪烁着思忖的光芒,冷笑道:“那些方外妖道都被朝廷镇压的几乎绝迹了,这帮人好大的胆子,敢和方外妖道勾搭在一起。” “你能看出这些人是宗派界中哪个杀手组织的吗?”李奕奇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 “不能。” 李芊儿摇了摇头,朝廷和宗派是两个世界,她身为安南军中的将领,对于宗派界的接触也不多。她瞥了一眼黑衣女刺客的尸体,神情冷漠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现在......” 李奕奇抬头看了一眼远方,似乎已经可以见到的‘辛女庵’庙门的塔尖了,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们先上去吧,和那里的禁军汇合,然后让他们安排人护送我们下山。” 虽然李芊儿解决了第一波刺客,但是不知道对方是否另有后手,如今最好的决定还是先和朝廷报告山下有人行凶,让他们调查此事。李奕奇就不信,还有刺客敢当着禁军的面来刺杀他! “好。” 李芊儿没有做反对意见,三人又是朝着山腰的小路慢慢走去。 渐渐地,越是靠近‘辛女庵’,李奕奇他们见到的人就越多,似乎登山的众人是沿着和他们不同的路线上的山,等到了‘辛女庵’庙门附近的时候,来此上香祈福的香客已经有了数百之多。 见到如此多的人,琪儿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在场如此多人,那些刺客总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动手吧。 但是,李奕奇和李芊儿脸色却依旧凝重,两人四下张望着,并没有轻举妄动。 “在那!” 目光扫过远处的一众连营,李奕奇眼睛一亮,牵着琪儿的手就走了过去。 李芊儿默默跟上,晶莹的眸子盯着前方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涌出一丝嫉妒和烦躁之意,若她还留在安南...... 三人走向那个极为显眼的驻军营地,还没靠近,周围一小队巡逻的甲士就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名气息强大的壮汉甲士,警惕的盯着李奕奇,喝道:“站住!此处是禁军营哨,不得乱闯!” “我是东宫之人,有事要见你们的统领。”李奕奇一脸正色的说道,又一次掏出那块人见人畏的太子金令。 见到令牌,那名气息强大的壮汉甲士的身躯明显颤动一下,却依旧面不改色,冷声回道:“在此地等候。” 说着,他便朝着营帐内跑去,片刻之后,一名身穿金色锁子甲的人影带着一行骑兵便从营帐中纵骑而出。 来者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方耳短须,目光威严,气息慑人,他扫了一眼李奕奇手中的令牌,眼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面无表情的冷冷开口道:“无军令,无调令,擅闯军营,即便是东宫之人又如何?拿下!” 听到壮汉的命令,士卒们当即围了上了,就要动手。 “慢!” 李奕奇眉头猛然跳动,退了一步,抬起手来,呵斥住了对方。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面在任何地方几乎都能吃得开的太子金令怎么突然间没用处了......这将军是谁?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 这般想着,李奕奇连忙侧目远眺了一眼那巨大营帐中央的一杆竖起的大旗,十丈高的大旗黑色为底,金色纹饰为边,中央绣着一个大大的‘许’字。 见到这面旗帜,李奕奇把驻守京师附近的禁军将领在脑中飞快的过滤了一遍,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壮汉将军的容貌,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顿时松了口气,拱手笑道:“许代将军,可还记得我?” “在下李奕奇,武安候李氏第七孙,当年将军来侯府拜访之时,我们见过面,将军还曾提点过我!”李奕笑着说道。 “你是......” 闻言,那位名为许代的将军眉头一皱,翻身下马,他的身高比李鹤鸣高一个头,一身盔甲更显得威武,如同一尊门神。 许代走到李奕奇面前,当他看清李奕奇的相貌之后,脸色顿时惊讶起来:“真是侯爷之孙!” “几年不见,看来许将军还记得我。”李奕奇面露微笑,拱手施礼道。 “是啊。”许代目光有些黯然,连连摇头苦笑道:“几年过去,世子都长大了,竟然一时间没认出来。” 这位许代将军当年也是李九杀账下的猛将之一,只是待在镇南军的时间比较短,后来经过李九杀的提拔离开前线,调回后方。几年前,李九杀从安南军中归来之时,许代还特意来过李府拜谢李九杀,当时李奕奇也在场,许代注意到李奕奇,还微微有些惋惜,和他说了一番话。当时,李奕奇从话中听出了这位许将军似乎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不错,因此记得非常清楚。 “许将军,为何你如今还在驻守敬山?”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闻言,许代厚重的嘴唇微微嚅动两下,叹了口气,苦笑道:“说来话长......世子先随我进来吧。” “你们继续巡逻。”说着,许代大手一挥,喝退一众士卒,将李奕奇三人引入大营内。 见到许代这幅有些心绪低落的模样,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点点头,没有再多问,跟着对方进入了营地中。 宽大的营帐中,一座大殿巍然耸立,许代坐在一张龙虎太师椅上,吩咐手下众人送上茶水、糕点,看向李奕奇三人,笑着问道:“世子此来有何事?” 李奕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始讲述之前发生的一切。 “原来如此,世子是陪朋友来此祈福的。” 许代金刀大马的端坐在太师椅上面露恍然之色,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李奕奇身旁的两位娇滴滴的少女,微微一怔,随即会意,失声笑道:“世子还是个风流人物......” 在许代看来,李奕奇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一次性带两个女子前来祈福有些不妥,但他自然不会去点破,只认为李奕奇是个风流种。 “风流人物......将军你误会了。”李奕奇感受到背后似有一道冷光刺来,有些汗颜,苦笑连连,没有敢在这方面多解释,而是直奔主题。 “哈哈,想当年你父亲也是人中之龙,多少世家小姐对他倾慕不已.....” 许代哈哈一笑,看着李奕奇这幅尴尬的模样,眼神中似有些勾起了昔日的回忆,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可是,当他听到有人刺杀李奕奇的时候,脸色却蓦然一变,眼中杀机暴涨,怒喝道:“这帮贼人好大的胆子!” “许将军,那些人的尸体此刻还在山下。”李奕奇一脸正色的说道。 “我知道了。”许代郑重点点头,连忙招来手下的禁军。 ...... 李奕奇身旁,琪儿低着头,双手忸怩,见到琪儿的样子,李奕奇心中了然,转头看向李芊儿,笑道:“这里离‘辛女庵’很近了,你陪琪儿去一趟吧,我在这里很安全。” “少爷!”琪儿红润的小嘴张了张,眼中闪烁着羞涩和感动。 “那你也得和我走。” 李芊儿冷冷看着李奕奇,她此行而来,只是为了保护李奕奇的安全,所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杀人,其他的事,她不想多管。 “这位也是爷爷当年的旧部,我在这里很安全。”李奕奇微微一笑。 李芊儿眉头蹙起,下意识的拒绝,但是在李奕奇三番五次的要求之下,还是带着琪儿走出了大帐。 ...... “将军在这敬山上驻守了几年?为何朝廷还没有调令下来?” 琪儿和李芊儿走后,李奕奇目光闪烁,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知道敬山远离上京城,禁军将领在此地驻扎轮换期为一年,许代上次和他见面,已经是不止三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许代就已经是敬山的驻守将军了。 大帐一旁,许代的一个贴身亲随眼中闪烁着各种光芒,这人身材高瘦,皮肤白净,相貌英俊,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不像军人,倒像是一位文士。自从李奕奇进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悄悄打量着李奕奇,眼睛微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李奕奇的话,亲随的眉头跳动一下,转头看向许代,想要说话,但是都被许代用极为凌厉的目光给警告住了。 “世子有所不知......” 许代嘴角勾勒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心神一动,对着许代颔首笑道:“将军如果不把我当外人,大可一说。” 许代微微一怔,旋即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当年五皇子殿下在这敬山附近狩猎,我为侍从......无意间惹恼了五皇子殿下,后来......” “五皇子?” 听完许代的话,李奕奇心中有些震惊:“夏曌!” 大夏皇朝五皇子夏曌,据说为人性情狂傲,被儒家所不喜,但是此人武道天赋卓绝,十六岁就在西北立下赫赫军功,据说还斩杀过一位异族皇子,在兵家之中有着不少支持夏曌继承大统的声音。 李奕奇没想到,许代留在敬山几年不得调动,居然和那位五皇子有关。 许代身旁,那个亲随低着头,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犹豫了一会后,踏出一步,咬牙道:“大人,这位可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 “住口!”许代眼神一冷,怒视了亲随一眼。 “退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许代冷冰冰的呵斥道。 亲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神态显得微微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早已习惯了,恭恭敬敬应了一声,退到了一旁。 “他是?” 李奕奇目光一转,有些好奇的看向那个亲随。 “呵呵,世子见笑了,这是犬子许灵安。”许代连连摇头苦笑,对着许灵安挥挥手:“快来见过世子。” “许灵安见过世子。” 许灵安心中颤抖一下,显得有些激动,连忙躬下身子,态度恭恭敬敬,规规矩矩。 “嗯。” 李奕奇微微一笑,随意点了点头,便将视线移开了。 他之所以对许灵安有些好奇,只是觉得在这禁军的驻守营地中出现一个书生般的人物,有些违和罢了,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许代的儿子,那么便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见到李奕奇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而且没有半点感兴趣的样子,许灵安的脸色神色阴晴不定,刚欲开口,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大人,尸体都带了来!” “噢?这么快!” 李奕奇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许代手下的将士效率如此之高,他和许代两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些刺客的尸体就已经被找到了。 “走,将军,我们去看看!” 李奕奇说罢,大袖一拂,朝着帐外走去。 第45章:效忠,警告! 第四十五章:效忠,警告! 李奕奇走了出去,就看见那些被李芊儿所杀黑衣刺客的尸体已经齐齐排在了营帐的外围。 望着那六具冷冰冰的刺客尸体,李奕奇心中一阵恶寒,若不是李芊儿在他身边,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 “就是这些人?” 许代看着这一地的尸体,脸色很是不善。敬山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在此地发生刺杀,他难逃干系。 “不错。” 李奕奇点了点头,问道:“将军能查出些什么吗?” “嗯。” 许代点头,继而目光一转,看了身旁的一位禁军一眼。那人会意,走上前,开始在几个黑衣刺客身上慢慢摸索了起来。 这名经验丰富的禁军高手,查验了一下这些黑衣刺客的伤口,也不由得倒吸口冷气,说道:“这些人都是被利器从胸口剌入,深入脏腑之中,一击致命。” “还有呢?” 许代脸色一沉,显然对这个结论不是很关心,他更想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大人,这些人身上没有能辨识身份的东西......也许,是宗派界的人。” 那名老练的禁军又在这些刺客的尸体上搜索了一翻,最后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世子......” 许代面露为难之色,目光转向李奕奇,询问着他的意见。 李奕奇微微沉吟了一会,挥了挥手,说道:“埋了吧。” “好。” 许代点了点头,大手一挥,立即有一小队士兵把这些刺客的尸身拖到山林深处,就地掩埋。 目视着刺客的尸身被拖着渐行渐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许代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谁会买通宗派界的杀手对李家唯一的继承人下手? 谁有这个胆量? 想到这里,许代悄悄的打量着李奕奇,希望能从这位地位尊崇的世家公子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是,很奇怪,李奕奇好似由始至终都心平气和,神色淡然无比,脸上挂着轻描淡写的笑意。 “难道是王......” 突然之间,许代心中产生一种惊悚的感觉,虽然他人在敬山,离着上京城有八十多里,但是上京城发生的一些大事,他又岂能不知道? “将军,我们进去吧。”李奕奇眺望了一眼那些正在挖坑埋尸的士卒,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许代,淡淡道。 “好。”许代点点头,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他很庆幸李奕奇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出怀疑对象。 刺客的目标就是李奕奇,只此一点,这些刺客的来历就不言而喻了......只是,这种事情,李奕奇若是不提,许代更是不会多嘴,他离开安南都护府多年,已经不算在李家势力范围内了,没有人傻到去卷入上京城两大势力的漩涡中,朝廷里的那潭浑水,本不是他这种军中莽汉可以涉足的...... 回到许代的大帐内,李奕奇看着许代,笑道:“将军,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是事出突然,不知将军可否派出一队人手护送我回京?” “自然,待会我亲自带人护送世子回京。”许代金刀大马的坐在太师椅上,郑重的点点头。且不说李九杀是他的旧主,就凭李家在军中的威望,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将军身为驻地将领,不便随意离开,免得授人以柄。”李奕奇淡然摇了摇头,拒绝了许代的好意。 “宫中那位,也许还忌恨着将军呢......”李奕奇双眸微微眯起,一脸玩味的笑道。 “那......” 闻言,许代面露难色,他自然知道,李奕奇口中的‘宫中那位’指的便是当朝五皇子夏曌。 不错,他身为驻地将军,没有调令擅离职守是要被问罪的,为了讨好李家,而给五皇子留下话柄继续攻击他,这不划算啊。 但是,话说回来,李奕奇在他的驻地内遇险,若是他没一点表示的话,且不说愧对昔日旧主,就是日后面对其他军中的老兄弟,脸上也过不去。 就在许代为难之际,这时,一旁的许灵安眼中精芒一闪而过,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大人,我送世子回京吧。” “你?” 许代眉头深深皱起,想了一会后,还是同意了,说道:“好吧,你代我送世子回京,要保护好世子的安全。” “是。”许灵安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从容和自信,郑重道。 安排好送李奕奇回去的事宜,许代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苦涩的笑意:“世子在此地遇袭,恐怕老侯爷都会震怒,许某驻守此地,待世子回去后,我还要修书一封去安南都护府向老侯爷请罪......” “呵呵,将军多虑了,既是方外妖道所为,与将军何干。”李奕奇摇了摇头,晒然一笑,并不在意。 “世子身边应该还有护卫吧?”许代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有一人,从南疆而来,”李奕奇淡然道。 “南疆?”?许代眼皮跳动,想到那些黑衣刺客身上的伤口,面露恍然之色,默默点了点头。 原来杀死那些刺客的人是安南军中的高手!难怪! 两人说了一会话,没过多久,琪儿和李芊儿从军营外面走了进来,侍卫知道着两位女子是将军客人的随从,这一次也没有阻拦。 见到两人回来,李奕奇也不想再多停留了,直接起身对着许代抱拳道:“将军,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世子不必客气。” 许代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看向许灵安,后者会意,脸上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连忙跟了上去。 营帐外面,许代为李奕奇准备了一支五十骑的护送小队,这些人各个身躯精壮,眼神凌厉,一看就是行伍中的劲卒。 “世子,要不要准备一辆马车?”许灵安眼中闪烁着机灵的光芒,恭声问道。 “不必,我会骑马。” 李奕奇摆了摆手,淡然道。突然,他想到琪儿似乎不会骑马,便转头看向琪儿,问道:“琪儿,你和我一起?还是让芊儿带着你?” 不知怎么的,琪儿回来之后脸色就有些苍白,精致的小脸上看上去显得很是虚弱,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样,眸子暗淡,神色呆滞。 “琪儿!”见到琪儿愣愣无神的样子,李奕奇又喊了一句。 这下琪儿才反应过来,见到自家少爷颇为忧心的看着自己,琪儿恍惚的眼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奴婢......奴婢听少爷的。” 李奕奇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李芊儿,想了想,说道:“那你和我骑一匹吧。” 说罢,李奕奇挑了一匹鬃毛飞扬的骏马,动作娴熟的跨了上去,然后伸手拉着琪儿,将其抱了上来。 李奕奇伸手越过琪儿纤细的腰肢,双手攥着缰绳,转头看向许灵安,开口道:“许公子,我们走吧。” “是,世子。” 闻言,许灵安不敢怠慢,连忙也跨上了一匹骏马,对着那五十骑士卒挥了挥手,喊道:“出发!” ...... 从敬山的驻军营地离开后,许灵安为李奕奇挑选了一条较为平坦的山路下山,毕竟,之前李奕奇上山的那条路只能徒步前行。 林阴浓郁的山林里,护送李奕奇的一行人缓缓走在僻静的小道上,许灵安以半步的距离,落在李奕奇身后身后,他的神态颇为谦卑,笑容中颇有一丝讨好之色:“世子,若是下次世子来敬山,可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早点下山去接世子。” “呵呵,不必了,我身在宫中,平日出宫都不容易,何况出这上京城。”李奕奇摇了摇头,风轻云淡的回道。 “是,世子身为太子殿下的心腹,想必平日里定有很多事要处理。”许灵安眼中闪烁着各种各样的精芒,一脸堆笑的逢迎道。 听到许灵安的话,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面无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暗暗道:“这个许灵安......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世子。” 见到李奕奇一脸无趣的样子,许灵安神色微微尴尬,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世子......对......当今......大势有何看法?” “嗯?” 李奕奇眼睛微眯,深邃的双眸中迸射出一丝凌锐的光芒,冷冷道:“许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许灵安低下头,目光闪烁间野心勃勃,声音慷锵有力:“在下想助世子一臂之力!” 话音一落,李奕奇都愣住了。 “助我一臂之力?” 李奕奇眼睛微眯,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正是!” 许灵安咽了口唾沫,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声音颤抖的说道:“若是世子不嫌弃,在下日后愿鞍前马后,效忠世子,效忠太子殿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奕奇神色不变,眼神深幽的问道。 “当然。”许灵安一脸正色的回道。 他和李奕奇两人虽然都是将门弟子,但是身份却天差地别,武安侯李九杀乃是军中泰斗,李奕奇这样的侯府世子,根本不是他能随意结交的,许灵安能感觉到,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 回头看了一眼山腰处那盘桓缠绕的军营,李奕奇心中一动,问道:“是为了你父亲?” “回世子的话,既是为了家父,也是为了我自己!”许灵安眼中光芒一闪,一脸正色的说道。 “是吗?”李奕奇眨了眨眼,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凌锐的光芒,落到许灵安的身上,仿佛能一直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许灵安心头一颤,不对正视李奕奇的目光,下意识地垂下头,可是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连忙抬起头,对上李奕奇的目光,表示出心中的坦然。 他现在缺的就是一个投奔太子的契机,若是无人引荐,他一个落魄将军的儿子,凭什么踏进东宫的大门? 两人目光交汇,渐渐地,李奕奇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心中默默的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道:“你可知,我并不需要你,太子也不需要你......“ “你,有什么价值?” 说罢,李奕奇绕有深意的看了许灵安一眼,一个从三品的驻地将军之子,安南都护军中一抓一大把,他有何特殊之处? 闻言,许灵安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暗暗吸口气,郑声道:“世子,我懂兵法!” “噢?” 李奕奇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兵法? 许灵安郑重点了点头,沉声道:“不瞒世子,若论一城一地的得失,天下间无人能算计的过我!” 许灵安的声音很冷静,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从容和自信,就像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噗——你还真敢说!” 李奕奇突然笑了,看向许灵安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这一路上,许灵安都是一脸讨好的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要么吹捧李家的名望,要么旁敲侧击的表露着各种心思,他都没有理会。 在李奕奇眼中,对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将军之子,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但是,这一次,李奕奇都感觉到,他似乎看走眼了......这个许灵安和他老爹完全不是一类人物。 从处理刺客那件事上,李奕奇就能看出来,山上那位许代将军是一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也许是因为触怒了五皇子导致他在敬山待了几年的缘故,许代做任何事都变得小心翼翼。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起码都会问一下他有没有怀疑的对象,但是许代却没有,从那里就能看出,许代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物,这种人,不会轻易涉足各方势力的斗争,但是许灵安...... “世子,我并非夸大其词,家父与我演练兵法,单论一计,父亲从未赢过我。”许灵安心中有些焦急,他知道眼下有个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 “太子殿下不日便要进入军中历练,届时,殿下身边、世子身边,必然需要一个军师!”许灵安强作镇定,声音颤抖的说道。 闻言,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低下头,像是在思考。 “这许灵安说的没错,我本来还想着向古千阳请教一些兵法上的事,眼下太子身边确实缺少一个懂得......” 李奕奇心中暗暗思忖着,可是,一道灵光突然从他脑中划过,他猛然惊醒,眼神深邃,直勾勾的盯着许灵安,心中冷冷笑道:“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李奕奇神色淡然的说道,看向许灵安的目光显得有些玩味。 “多谢世子!” 许灵安心中大喜,低下头,神色恭敬无比,眼神深处那一丝野心被他掩盖的极好。 可是,即便是许灵安掩盖的再好,在李奕奇的刻意观察之下,还是被注意到了,这一下,李奕奇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许公子......” 许灵安抬起头,迎来了一对漆黑无比的双眸,那双深邃眼睛的主人凝视着他,幽幽道:“你可知道,你在玩火!” “世子,你这话何意?”许灵安脸色一变。 “若是你真的善谋略,大可去九大都护府投军,可是,边境战乱频繁,军功累计的竞争对手太多,与其慢慢在边疆磨资历,不如想办法立大功、奇功。” “太子殿下即将年满十六,按照大夏皇朝的规矩,皇室子弟成年后,男子都要被安排到军中历练......待在太子身边,然后立下功劳,这样你才会进入朝廷那些大人物的视线,以太子殿下为跳板让人注意到你,进而一步登天,我说的对吗?” 李奕奇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凝视着许灵安,嘴角挂着冰冷的笑意:“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连太子殿下都敢利用、算计,你想死?” “世子!” 许灵安脸色煞白,心头一颤,刚欲解释,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耳边而传来李奕奇的轻笑声:“不过,是个好办法!” 听到李奕奇语气中颇有些欣赏之意,许灵安脸色愕然。 “世子,我......” 许灵安喉结嚅动,看向李奕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透这个小自己四五岁的少年心中在想些什么了。 “许灵安,就凭你想利用太子殿下这件事,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李奕奇眼神一冷,口中吐出来的话语也是杀气四溢,让人不寒而栗。 呼——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因为最前方的李奕奇和许灵安两人都扯住了手中的缰绳,控制了身下的马匹。 “世子,我......绝没有这个心思,我......我是真心想要投靠世子。”许灵安脸色煞白,艰难的说道。 不知为何,明明身后就是父亲手下的一众亲兵,但是许灵安此刻却没有一丝安全感,太可怕了,这就是李家的后人吗...... “好,给我一辈子牢牢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李奕奇深深的警告了他一句,说道:“既然你‘真心’效忠太子殿下,那么,待殿下束髻之后,你就来东宫做个幕僚吧。” 李奕奇冷冷扫了许灵安一眼,将‘真心’二字咬的很重,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是......谢谢世子。” 许灵安额头冷汗涔涔,不知道此时是该喜悦还是该后悔。 第46章:异族使团! 第四十六章:异族使团! 从敬山上下来,天色渐暮,李奕奇在许灵安带领的敬山守军的护送下,在城外官道上前进着,已经能够看到上京城的城廓了。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李奕奇淡淡道。 “是,世子。” 许灵安看了一眼李奕奇,眼中精芒闪烁不定:“世子......不知......” 李奕奇扫了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道:“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今年年关之前,会有东宫的旨意送到敬山。” “多谢世子。”许灵安心中大喜。 “不必了,你回去吧。”李奕奇摆了摆手,手中扯动缰绳,朝着上京城奔去。 ...... 李府大门口,那几个侍卫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骑着一匹分鬃骏马朝着这边而来,凝目望去,眼睛顿时一亮,连忙迎了上去:“少爷!” “少爷,您回来了!” 侍卫首领李玉大步上前,扫了一眼李奕奇胯下那匹鬃毛骏马,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狐疑问道:“少爷,您......您的马车呢?” 李玉分明记得,李奕奇下午出去,是坐着李府的马车,怎么回来的时候,换成了一匹骏马? “马车坏了。” 李奕奇心中骂了那些刺客一句,随口编了个理由,然后便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李玉手中,问道:“水伯呢,在府里吗?” “大管家早些时间出去了,不知道回来了没有。”李玉恭敬的回道。 “好。” 李奕奇点点头,走进府中。刚刚进来,他便转身对着身边的两女低声嘱咐道:“这件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要让两位夫人知道,免得她们操心。余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是,少爷。”琪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明日你要去夏宫里?”李芊儿黛眉微蹙,问了另一个问题。 “嗯,你先在府里住下来,我在东宫很安全,今晚我会和水伯解释,争取早日送你回安南军中。”李奕奇看着对方,眼神闪烁了一下,若不是李芊儿,他恐怕今天就踏不进这个大门了。 “没用的,他不会听你的。”李芊儿默默摇头说道,身子一晃,消失在了李府的高墙深院中。 ...... 李府前厅大堂内,刘氏和吴氏正用过晚膳,正在闲聊,见到李奕奇走进来,两人脸上都流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嗔怒道:“你这孩子,又跑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也许书外面天气严寒、天色渐暗的关系,两位夫人都没注意到李奕奇此刻的衣服有些脏乱,脸色也有些苍白。 “呵呵,有点急事,出了趟城,没来得及和您说。”李奕奇神色如常的解释道,目光扫动,没有发现水伯的身影。 “饿了吧,我让膳房帮你做一份吃的。”刘氏说着,招手叫来身边服侍的一个丫鬟。 “伯母,饭菜帮我送去书房吧,我明天一早就回东宫,有点困了,想早些休息。”李奕奇笑着说道。 他在这没有找到水伯的身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暂时不要把自己遇袭的事情告诉两位夫人。毕竟,在他眼中,两位夫人都不是那种应该牵涉到杀戮斗争中的人。整个李府之中,能够商议这件事的,只有水伯。 在前厅大堂坐了一会儿后,李奕奇借着困乏的借口退了出去,回书房的路上,他遇到了几个下人,询问之后,几人连连都说没有见到大管家,无奈,李奕奇只好吩咐几人去找。 李府下人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一会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便行色匆匆的推开了了李奕奇书房的大门。 “少爷!” 水伯大喊一声,满头大汗,苍老的面容看上去极为紧张。 “水伯。” 李奕奇端端正正的坐在高椅上,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十几年了,他还没见到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水伯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少爷......” 仔细打量了一会李奕奇,见到他除了脸色有些不佳之外,整个人都毫发无损,水伯躬着身子苦笑道:“您没受伤就好,芊儿告诉老奴的时候,老奴都快吓死了。” “受伤倒是没受伤,就是摔了一跤。”李奕奇默默摆了摆手,神色极为平静,不愠不喜,不嗔不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少爷,您......真没事吧?”水伯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眉头深皱,苍老的目光中,有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不知道该怎么说,李奕奇如此的平静,反而让他有些意外...... “没事,我没事。” 李奕奇摇着脑袋,子夜般的漆黑同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变得更加深邃,让人有一种无法看清的感觉,很显然,他的内心并没有真的和嘴上说的一样平静。 “少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动的手?”水伯脸色难看无比,森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杀意。 听到水伯的话,那几个黑衣刺客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李奕奇的脑海中,他默默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知道,刺客全都死了,什么都没查出来。” “水伯,您老觉得会是王家吗?”李奕奇眉头一皱,看向水伯,沉声问道。 闻言,水伯苍老的目光微微闪烁,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少爷,老奴觉得不太可能。” “为何?”李奕奇不解的问道。 “少爷,您可能还不太清楚,和我们李家有间隙的世家不止王家一个,当年老爷得到安南都护府大都护一职,惹来了朝廷中不少人的眼红。后来,老爷力排众议,重用了许多年轻的将领,又触碰到了一些人的痛处......只是,这些都不是非要至少爷你于死地的理由啊,他们最畏惧的是老爷,少爷您一死,老爷定会疯狂的报复他们,那些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水伯一脸肃然的恭声回应道。 “不错,您老说得对,之前我也思考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王家的做事风格。”听到水伯的分析,李奕奇也默默点了点头,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对于王家的手段,李奕奇还是深有体会的,上一次万仙楼的那场意外,也不是冲着要他命的目的而来的。王天羽算准了李九杀必然会为了孙子而夜闯后宫,他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离间李家和大夏皇室的关系,若是李奕奇死在了万仙楼,那么那天晚上李九杀就不是带刀闯夏宫了,而是拿着刀一夜血洗那天所有参与过万仙楼聚宴的世家了。 “不错,王家确实有嫌疑,但是,官场之上尔虞我诈那是没办法,王氏一族和我李家的仇怨还没有大到需要诅咒对方‘血脉不得善终’的程度。”这时,一道灵光从李奕奇脑海中闪过,他突然回想起那个黑衣女刺客死前说过的话, “这场刺杀,更像是为了复仇、泄恨。”这个想法冒了出来,李奕奇顿时心中一惊,暗暗咋舌道:“难道这场刺杀的目的就是为了断绝我李家血脉?!” “少爷,您打算怎么做?” 水伯说着,苍老、浑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身上流露出一股凌厉、凶悍的杀气。李奕奇接二连三的受到袭击,也勾起了这位性子沉稳的李府大管家心中的真火。若是动用李家的全部能量,终归还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不料...... “什么都不做,明日我就回宫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李奕奇叹了口气,苦笑着解释道:“后天便是夏皇大寿,这时候,不宜闹出打动静......” “陛下的寿诞......”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水伯脸色微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转头望着窗外已经彻底昏暗下来的天色,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话锋一转,问道:“水伯,早上我去见古千阳,他却没有来,难道......今日上京城中有什么大事发生?” 闻言,水伯目光微动,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少爷,有!” “噢,出了什么事?”李奕奇眼皮跳动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少爷,这件事......也和陛下大寿有关。”水伯沉声道:“就在今日,有几支异族使团入京。” “异族使团?!” 李奕奇一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凝重的问道:“哪个国家的?来做什么?” 上京城虽然有异族人,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即将被发配的奴隶和西域的胡商,这些人可称不上什么‘使团’...... “浑邪金庭、浑吁金庭、浑牙银庭......”水伯沉声说道:“说是来给陛下祝寿的,先遣使者已经进了夏宫,说不定过两日,整个使团便会来京师。” 李奕奇双眸微微收缩了一下,深吸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沉声道:“水伯,消息可靠吗?” “少爷,是真的,老奴一开始也不信,之前方才出府打探才知道消息确凿,朝廷已经发下了文书,到了明日,整个上京城都会传开。”水伯神色严肃,缓缓说道。 “浑邪金庭......金庭!” 李奕奇面容冷峻,他自然知晓水伯口中的异族使团来自哪方势力。 北疆——接领大夏皇朝疆域北部的一块异族大陆的统称,其上有着诸多游牧部落,这些游牧部落的地位呈金字塔形,其中,地位最高、子民最多、实力最强的部落,被称为‘金庭’,其次便是‘银庭’。 而‘银庭’之下,还有着诸多大小不一的部落。整个北疆的异族部落都以纳贡的形式接受着‘金庭’、‘银庭’的保护。每逢秋收之际,这些大小部落便会追随‘金庭’、‘银庭’的异族大军南下,冲击大夏皇朝的北部防线。 为了驻守北部疆域,大夏在北边设立了辽东、安北、西北三个都护府。但是,北疆之大,不下中原九州,双方交汇之处的边界,战线绵延何止十万里,即便是三个都护府的兵力加起来,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大夏立国一千多年,北疆的兵锋战火便熊熊燃烧了一年多年,不管是夏朝还是异族,死伤皆不计其数,那是真正的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双方的关系势同水火,以往,即便是大夏新皇继位登基大礼,也从没有异族的皇族前来道贺。可是,如今却有一支异族使团前来,仅仅是为了给当朝夏皇祝寿。 李奕奇一脸凝重的望向夏宫的方向,脑海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异族使团入京不会毫无征兆,若是从北疆而来,不管走哪个方向,三大都护府都必然会出兵拦截,然后上报朝廷。” “可是,这支祝寿的使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上京城都没人提前知晓,或者说,朝廷知道,但是为了不引起地方百姓的哗然,默认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在整个大夏,都只有那个人了。” 李奕奇目光深邃的望向夏宫的方向,能动用整个朝廷的力量封锁某样消息的人物,整个上京城中都屈指可数。准确的说,只有一个!那人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代表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和权利,若是那个人参与了整件事情...... 李奕奇脑中出现的想法,比有人刺杀他还要让他感到震撼。 因为,除了所有大夏子民都知晓,大夏皇朝和北疆的异族关系恶劣到不可能有所交集之外,李奕奇个人很确定一件事——上一世,夏皇大寿之时,四海升平,绝对没有什么异族使团来过上京城。 突然间知道这个消息......‘突兀’、‘诡异’、‘疑点重重’,李奕奇已经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了。 “大夏皇朝,要出大事了!” 李奕奇双眸蓦然微微一缩,这一刹那,他忽然回想起当初进后宫之时皇后对他说过的话。当时,皇后曾今隐晦的暗示过他,夏皇寿诞之时,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当时,他还以为是和太子有关,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要更加复杂。 就在李奕奇一头雾水之时,刘氏吩咐来给李奕奇送饭的下人,也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咚咚’的敲响了书房的大门。 李奕奇给水伯使了个眼色,水伯会意,端过饭菜放到李奕奇桌上,对着下人挥手道:“没你事了,下去吧。” “是,大管家。”闻声,下人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 下人走后,?房中又只剩他们两人,李奕奇接过饭菜,拾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水伯则是安安静静的在一旁伺候,看着李奕奇快速将碗中的饭菜扒干净。 一碗米饭下肚,李奕奇擦了擦嘴,双眸一转看向水伯,正色道:“水伯,我想问您老一件事。” “少爷请说。”水伯一惊,神色恭敬的回道。 “李芊儿......是您老的孙女?”一抹怪异之色便浮上眉梢,李奕奇一脸诧异的问道。 闻言,水伯先是一愣,紧接着,他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的苦笑之色,点头道:“少爷,芊儿确实是老奴的孙女,想必老爷的书信您已经看过了。” 说着,水伯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眼神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看过了,但是......” 李奕奇脸色有些为难,他不愿意忤逆爷爷的意思,也不愿意伤害水伯。这两位都是他的亲人,从水伯的眼神中,他能看出水伯也是赞成李芊儿和他在一起的。 拒绝这种话已经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酝酿许久,李奕奇方才凝声道:“水伯,我若是不赞同这门亲事,可行?” 话音一落,李奕奇仿佛在水伯眼中看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波动,即便如此,李奕奇依旧目光坦然。 “少爷,您......可是觉得芊儿的身份配不上你?”水伯苍老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失落,却依然神色恭敬的问道。 “绝对没有!” 李奕奇连连摇头,苦笑着解释道:“水伯,您老应该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那是为何。少爷?”水伯说完,就这么目光平静的看着李奕奇。 深吸口气,李奕奇目光明亮,掷地有声的说道:“水伯,如果是爷爷派来的护卫,我会欣然接受,因为我不懂武道,确实需要人保护。但是,派一个我从未见过,亦不了解的女子与我成亲,哪怕是大夏公主,我也恕难接受。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许多有情人因此分道扬镳,最后相思成疾、郁郁而终。我不希望在日后遇到心仪之人,却因为有着一纸婚约的牵制而无奈放手......” 这种回答,显得有些幼稚,又显得有些任性,但是,这种幼稚、任性的回答却能够将一切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少爷,仅此而已?”水伯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他不相信李奕奇会因为这种理由违逆辜负李九杀的心意,而且,李芊儿纵然说不上天女下凡,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少女,难道少爷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当然,还有一点,我觉得......芊儿她也有着自己选择的权利。”李奕奇轻声说着,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轻,似远似近。 李奕奇心中清楚的很,李芊儿明明不喜欢这桩婚事,却又无力反抗,因为这是这个世界时代背景下的一种无奈,他也无能为力。若是他在李芊儿身上挑毛病,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牵连李芊儿不说,李九杀也只会从安南挑其他‘符合孙子眼光’的女子送来上京城,那么一切就全完了! 到时,李芊儿是帮到了,自己却给搭进去了。李奕奇在决定插手这件事情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利害关系考虑在内了。既能够送走李芊儿,又能够暂时断了爷爷急切想要延续李家香火的心思。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说的是真心话...... 李奕奇不知道,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夜色中,一个黑衣少正蹲坐在书房外的顶瓦之上,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谢谢你......” 黑衣少女抱着膝盖,默默的望着夜空,望着南边的方向,美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47章:夏宫中的变故! 第四十七章:夏宫中的变故! “当然,还有一点,我觉得......芊儿她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李奕奇轻声说道,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原来如此。” 良久,水伯眼中的那一丝波动也散去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抱歉了,水伯......” 李奕奇低着头,仿佛犹豫了片刻,心神一动,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水伯,其实我一直把你当亲人,李芊儿是您孙女,自然也是我的妹妹,若是您不嫌弃,我束髻之后,便恳请伯母或者婶婶持礼,代我母亲认她做义女。” 听到这句话,水伯的身躯猛然震动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身冷汗,连连苦笑道:“不可不可,少爷,李家何等身份,老奴不过是......总之,此事不可。” “......” 李奕奇心中苦笑不语,他是当真有这个意思,且不说李芊儿今天救了他的命,光是水伯这些年来不辞辛劳,李家便无以为报。若是他收了李芊儿为义妹,凭借李家王侯公卿的身份,李芊儿日后的地位便仅次于皇室公主。 水伯负着双臂,仰天叹了口气,像是解开了心中多年未解的心结似的,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释然之色:“唉——也罢,这丫头命不好。” “少爷,老奴没有告诉您,这件事本就是老奴厚着脸皮求老爷......其实......呵呵,算了。” 水伯目光恍惚了一下,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对着李奕奇躬了躬身子,苦笑道:“老奴明白了,只是,大夫人那边......” “伯母那边我已经和她们说了,婚事作罢,您挑个时间送芊儿回安南便好。”李奕奇松了口气,目光微动,笑道:“当然,如果她愿意留在上京城,那么也可以。” “呵呵,老奴回头问问吧。” 水伯脸色轻松了许多,这时,屋外房顶上响起一道轻微的响动之声。李奕奇毫无察觉,水伯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身子一晃,朝着屋外去闪去。 片刻后,水伯重新回到书房中,在李奕奇惊愕、诧异的目光下躬身道:“少爷,天色不早了,若是您没有其他吩咐,老奴先退下了。” “只有一件是,我们李家现在的处境,爷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李奕奇望了一眼水伯,沉声问道。 “少爷入宫那一天,老奴便已经将消息便送往安南,想必老爷现在已经知道了。”水伯恭声回道。 “行,没有其他事了,您也去休息吧,我明日一早便回东宫。”李奕奇点点头,挥手道。 ...... 入夜,上京城西边,被誉为‘四绝’名楼的‘幻乐府’灯火通明。大夏的达官显贵、万贯贾商们结伴而入,又一个个醉醺醺的被下人搀扶而出,极为繁华、热闹。 就在这时,幻乐府中,一处阴暗的密室内只点着一根烛火,气氛安静无比,当外面声色犬马、酒乐不停的时侯,这个密室里却没有任何的动静,像是被世人所遗忘。 突然,一道光线从门缝外面射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男子神色拘谨无比,径直走入这昏暗的房间后,便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失败了?” 良久,密室里光线照射不到的阴暗的角落中,传出一道沙哑、厚重的声音。 “是,派出去的五位一等刺客和一位玄字号的刺客,共计六人,全都死了。” 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身前之人。 “知道了。”那道沙哑的声音淡淡说道。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主人,属下不明白,若是我们要杀他,为何只派六个刺客,而且都是实力不强的人物?”那跪地上的男子低着脑袋,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不解之色。 “呵呵。”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轻笑了两声,微不可查的摸了摸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笑着问道:“你觉得不妥?” 闻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身躯一颤,一道阴狠的光芒在眼中一闪,沉声道:“若是派出地字号,甚至天字号的刺客,当可万无一失!” 啪! 突然,一道劲气从暗中射来,直接命中那跪在地上的男子的胸口,然后轰入了他的体内。 “噗!” 男子仰天喷出一口血泉,被这股劲气直接击飞,在地上翻滚倒退了数丈,才停了下来。 “主人?!” 男子匍匐而跪,口中咳出一口血,满脸错愕。 “不明白?” “属下......属下惶恐。”男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颤抖。 “我只是想给李家的后人带句话而已,并没有设想过这次行动会成功。” 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淡淡笑道。 “啊?”闻言,男子一猛然惊。他倒是从没想过主人这次行动的目的,只是为了带句话这么简单。 “滚出去吧,这次不杀你。”淡淡的声音再度从阴暗的角落中传出,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警告道:“记住,没有下次,以后不要再质疑我的决定!” “是。” 男子心中一凛,全身打了个寒噤,但却没有就此离开。 注意到男子还跪在地上,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神色一冷,问道:“你还有事?” 闻言,跪在地上的男子喉结蠕动,心中有些紧张,慢吞吞的说道:“主子,圣主......圣主那边正在催促,要我们加快行动!” “......” 闻言,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摸着白玉扳指,沉默片刻,似在思考,半响过后,淡淡道:“知道了,给圣主回话,计划已经在进行了,让他不要着急......到时候,李家,夏家,这些逆贼一个都逃不掉!” “是,属下告退。”跪在地上的男子心中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男子走后,那个隐藏在阴暗角落中的人影缓缓起身,冷冷的笑了起来,笑声听上去有些狰狞,令人毛骨悚然:“一千多年了,李家血脉为何还存于世间!” 虽然,他声音听上去沙哑、浑浊、厚重,像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但是,谁也没想到,在房内唯一一根烛火的照耀下,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身躯却并不显得高大,反而有些娇小、瘦弱......长发披肩,像是一位绝色女子。 “叛徒,不该还活着!” 那隐藏在暗中的人影脸色狰狞无比,大袖一挥,甩灭那只蜡烛的火苗,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 翌日,清晨,李奕奇早早起身,乘着马车往东宫而去。他这次离宫不到三日,却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多事,明日,便是夏皇大寿之日,但是,这次夏皇的寿诞,很显然和往年的并不相同。 “异族使团,大夏立朝一千多年,还从来都没有异族使团来过上京城,怕是宫里已经翻天了。”李奕奇心中暗暗道。 他乘坐马车,从李府出发,很快抵达东宫大门。武德殿内,太子夏青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瘫坐在上方,见到李奕奇走了进来,嘴角勉强的牵起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容:“李奕奇,你来了。” “太子殿下,出什么事了?”李奕奇脸色微变,他还没怎么见过太子夏青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 “母后出事了。” 太子脸色苍白,双眸光芒暗淡,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珠,抿着嘴,苦涩的说道。 “皇后娘娘!” 李奕奇目光闪烁,沉吟片刻,很快冷静下来,连忙走到太子身旁,安抚道:“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母后被父皇打了......” 太子脸色极为难看,将当时发生的情况娓娓道来。 “什么,皇后娘娘被陛下掌掴了?” 武德殿内,李奕奇眉头皱起,通过和太子的一番交谈,他方才知晓,昨夜,夏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昨日,宫里晚膳之时,夏皇突然连召诸多皇子进宫,当面陈述了北疆异族皇室的使团来京的事情,并且当面点名了一位皇子代表皇室去迎接。但是,被点名的不是当朝正统的太子夏青,而是一直被夏皇重用,参与朝政的三皇子。 然后,就在当天夜里,后宫之中又爆发了一场冲突,夏皇当面扇了皇后一个耳光,原因不明,但是宫里有消息传来,夏皇封闭坤宁宫,令皇后禁足三日。 这个消息当天夜里便不胫而走,传到了诸多皇室子女安插在后宫的耳目之中,而他们又将这一消息第一时间传达给了各自的主子。 “怎么会这样......”李奕奇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昨晚身在李府,知道消息晚了足足半天。 太子夏青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不羁,低着头,唇角流露出一丝凄凄的笑容:“我还以为父皇和母后很恩爱呢,” “你说,父皇怎么能动手打她......”太子夏青瞪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奕奇,小脸写满了委屈。 “这......微臣......”李奕奇一脸汗颜,心中暗道骂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不过,对于这件事,他还是有着自己的猜测,只不过不方便明说罢了。 心中若有所思,李奕奇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太子殿下,既然陛下亲口下令禁足皇后娘娘,那么明日陛下的大寿,皇后娘娘也去不了了?” “母后去不了......” 见到太子点头,李奕奇眉头蓦然皱起。这个结论,对于他和太子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突然间,太子夏青目光闪动一下,脸上神色变幻,皙白柔嫩的小手猛然攥起,咬牙切齿道:“本宫......本宫明天也不去了。” 听到太子夏青的这番话,李奕奇心中一震,连忙起身,苦笑道:“殿下,不可......” ...... 在李奕奇还在苦口婆心的和夏青阐述者利害关系的时候,上京城的北边,广袤平原上,一只数百人的队伍也在缓缓朝着上京城进发。 “来了。” 城墙之上,除了密密麻麻的禁军将士外,还站着诸多人影,正在远远的眺望着那只队伍,这一群人中,只有两人最为显眼,那是两个年轻人。 两人站在城墙之上,负手而立,被一群王公大臣和世家青年弟子如众星拱月般的环拱着,居高临下的远眺着那支队伍。 左边那位青年,身材修长,面容俊美,肤如凝脂,脸上带着丝丝文雅的笑容,年纪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他头上着戴着白色玉冠,长发披肩,身着白色衮龙冕服,腰上围一根玉色的腰带,腰悬一枚墨绿色的古玉,举手投足间都能透露出一股的儒雅的气息,正是当朝八皇子夏启。 而夏启身旁,另一个气质如高悬明月的青年身着一身白色儒袍,正在和夏启亲切的交谈着。 “殿下已经知道了?” 身着儒袍的儒家青年站在距离夏启最近的地方,看上去两人的关系极为亲密。 “本宫也是昨晚知道的,没想到,让父皇下定决心的契机,竟然是和异族有关。” 夏启摇摇头,一脸感叹道。 “世人皆知,九皇子殿下性格过于顽劣,全是靠着皇后的手段,方才得到了太子之位,如今皇后娘娘触怒圣颜,连累太子,也是应当。” 身着儒袍的儒家青年颔首笑道。 闻言,夏启眼中掠过一丝明亮的光芒,脸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漫不经心的看向对方,笑着问道:“那依你之见,日后应当由谁人来继承这大统之位?” 两人所谈论的,正是此时武德殿内,李奕奇和太子谈论的同一个话题——太子不受重用,皇后被打! 这两件事,给所有皇室的皇子都敲响了一个警钟——夏皇要开始择能而立了。 听到这话,夏启身后的一众随从全都心中一震,就连那些大臣也全都赶紧低下头去,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在这种场合,公开谈论的争夺皇位的事情,是大忌,若是传到夏皇耳中,弄不好就会扣上图谋造反的罪名。 不过,夏启身旁那位身着儒袍的儒家青年的神色却是淡然无比。他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微笑,打趣道:“微臣已经站在殿下身边了,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说完,身着儒袍的儒家青年眼中掠过一丝明亮的光芒,直视夏启,目光坦然。 “哈哈。” 夏启闻言,仰天大笑一声,心中掀起一阵波澜,他有感觉,这次异族使团来到上京城,恐怕就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而他暗中经营许久的势力,也终于可以浮诸水面了。 蹬蹬—— 两人交谈之间,一阵脚步从远处传来,那身着儒袍的儒家青年寻声望去,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微笑道:“殿下,不出您所料,五皇子殿下也来了。” “嗯?” 夏启心中一动,立即张目望去,只见又有一位身着衮袍的青年率着一干随从登上城楼。 这青年年岁和夏启相仿,身材壮硕,面容英武不凡,神采飞扬。虽然也穿了一身象征着皇室的黑色衮袍,但只要和这青年凌厉、锋锐的双眸对上一眼,感受到的都不是尊贵、威严之气,而是一种冷酷的杀伐之意。 “夏曌!” 夏启眼神一闪,飞快的身着儒袍的儒家青年和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微不可察的点点头,随后立即错开眼光。 “五哥。”见到夏曌迎面而来,夏启拱手笑道:“五哥是个急性子,没想到来的比我还慢。” “夏启,你倒是来得快,可是这里又有你什么事?” 夏曌瞥了夏启一眼,嘴角勾勒出一丝冷厉的笑容,冷冷哼了一声,两人目光交错,电光火石间溅起一阵针锋相对之意。但是,当夏曌看到夏启身旁的那位负手而立的青年之时,眼皮却情不自禁的跳了跳。 “王天羽!”夏曌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感受到了夏曌看向自己的目光,夏启身旁,那位身着儒袍的儒家青年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见过五殿下。” “看来,王家是确定选择站在老八那边了。”夏曌面露冷笑之色,心中暗暗道。 “不必,我不是你的主子。” 夏曌目光如电,凝视着王天羽,冷笑一声,然后看向夏启,言下之意,夏启才是王天羽的主子。 闻言,夏启目光微动,衣袖轻拂,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笑道:“五哥你说笑了,天羽不过和我私交较好罢了。” “呵,虚伪。” 夏曌冷笑一声,浑然不理对方的说辞,衣袖一甩,带着自己的随从绕过夏启一行人,走到城楼的另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随着夏曌的到来,这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冬日的寒风中,上京城北门的城楼上,这两位当朝最为显赫的皇子如众星拱月般的被各自的追随者围住,相互间隔着十丈的距离,像是两股泾渭分明的势力。 第48章:使团入京! 第四十八章:使团入京! 城楼之上,王天羽望着夏曌离去的方向,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夏启,问道:“殿下,五皇子看上去心情不错,殿下可知为何?” 闻言,夏启转过身来,嘴角微微挑起,目光闪烁,淡然笑道:“哈哈,天羽,你又开始考本宫了,对吗?” “微臣不敢。” 王天羽神色自然的摇摇头,低着头,微微正色道:“看来殿下已经知晓,古家也开始站队了。” “哼,本宫的探子不比你王家差,自然知道。” 夏启神色一冷,衣袖轻拂,负手而立,淡淡道:“虽然你已经代表王氏一族摆明态度,明目张胆的站在本宫身边,但是,古家那个长子昨天却扔了本宫的请帖,直接登门去拜访了老五,他的心情哪里会不好。” “古千阳......这个人倒是越来越放肆了,丝毫不把殿下放在眼里。”王天羽神色微冷,淡淡说道。 “是啊,古家......呵呵。” 夏启脸上露出一副丝丝文雅的微笑,像是一点都不生气,失笑道:“禁军大将军古元是太保大人的心腹,又是朝廷重臣,隶属兵家,自然偏向老五......” 虽然夏启极力隐藏,但王天羽却从夏启的眼神深处,察觉到一丝闪烁着的冷厉寒芒。 “殿下气度,非常人能比。” 王天羽微微一笑,神色自然,假装没有发现。在朝臣眼中,八皇子夏启气度沉稳,行为举止大方的无可挑剔,给人一种当世明君的感觉,只不过,王天羽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夏启装出来的。 这位对儒家经典烂熟于胸的皇子非但不是气量过人之辈,甚至有可能是诸多皇子中最为诡谲狡诈的人物,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皇室的子孙后代中能登上皇位的皇子,大多数都是夏启这种人。 王天羽将宝压在这位八皇子殿下的身上,除了有对方亲近文臣一脉的关系之外,还有的便是他看出了夏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不过,殿下,眼下您还是把注意力放到这件事上吧,看样子,目前陛下心中最为倚重的人,还是三皇子殿下。”王天羽淡然说道,目光直视这十丈城楼之下。 那里,上京城宽大厚重的城门大开,数千龙骑禁军护卫着一支仪仗队伍鱼贯而出,朝着那支异族使团而去。 仪仗队伍的中央是一辆马车,马车由八匹健壮的红棕马拉着,上刻龙凤花纹,几乎每一处角落都好似经过精雕细琢。马车之上,只坐着一名男子,他身着赤金色衮袍,头戴紫金玉冕,身材高大伟岸,男子看上去比夏启、夏曌都要大上一些,面容刚毅,姿态威仪,坐在车内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一尊威严的雕塑。 望着那男子高大、威严的背影,城楼之上的夏启脸上漠无表情,但是眼神却变得深幽了许多,同一时间,城楼的另一侧,五皇子夏曌心中也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压力,目光如剑般凝视着那人的背影——大夏三皇子,夏桓。 似乎没有感受到城楼上的那两道带着威胁与敌意的目光,坐在马车里的夏桓,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一动不动。 而他的身旁,一名随从眼皮却微微跳动一下,不着痕迹的向着城楼上看了一眼,随后态度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对坐在马车中的夏桓说道:“殿下,五皇子和八皇子也来了,正在城楼上看您呢。” 闻言,坐在马车里的夏桓依旧是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像没有听见随从说话一样。 “太子来了吗?”片刻后,夏桓威严的声音在随从的耳边响起。 “没来。”?随从小心翼翼道。 夏桓闻言,没有说什么,英俊白皙的脸庞上,此时却是一片淡漠。 他的前方,那只带着北疆异族标志性的狼旗已经能够看见了...... ...... 随着三皇子夏桓出城迎接异族使团,异族使团入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听到这个消息,无数百姓纷纷涌上街头,想要看看这百年不遇的奇观。 对于这些,身在东宫之中的李奕奇自然完全不知晓,他守在太子夏青的身边,苦口婆心的劝告者太子若是不去参加明日夏皇的大寿,则会产生多大的影响。明日太子若是扫了夏皇的颜面,那么第二天这整个东宫太子府便会易主。如此一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白费了不说,李家很可能也会葬送在他的手中...... 李奕奇说的几乎口干舌燥,将情况条条道道的分析了一个彻底,却还是没能说动太子。 “本宫明天就是不去了,除非父皇给母后道歉。”武德殿内,太子夏青一脸倔强的说道。 “道歉?让陛下道歉......”李奕奇眉头跳动,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太子夏青,像是在看着白痴一样。 虽然,李奕奇一直认为夏皇是个‘昏君’,但是他并不觉得夏皇会昏庸到去给皇后认错,再者说了,夏皇在世人眼中都是一位拱垂而治的明君,不会无缘无故发怒,事出必有因,万一问题当真出在皇后的身上...... “本宫要去见母后!”太子眼神灼灼的盯着李奕奇,神情笃定的说道:“现在。” “殿下,夏皇已经封闭了坤宁宫,您就算进宫了也见不到皇后娘娘。”李奕奇端起一杯茶水,抿了抿,一脸平静的说道。 太子听若未闻,眼神有些茫然,目光失神的喃喃道:“那怎么办,母后肯定也很想要见我。” “皇后娘娘如果想要见殿下,后宫里早就派人来了。”李奕奇心中叹了口气,沉着而冷静的分析道:“皇后娘娘若是不派人来,那么便说明她认为此刻你们母子不便相见,您明白吗?” “不明白......” 太子夏青此刻仿佛已经没了主心骨一般,眼神中闪烁着柔弱和无助,愣愣的看着李奕奇,那眼泪汪汪的诱人的眼神看的李奕奇浑身发毛。 “殿下......” 见状,李奕奇连忙将脑袋瞥向一边,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心中此时也挺无奈,在东宫这么久,时不时他就会感受到到太子身上流露出的那一股小女儿家的气质,让他浑身不自在。 关键是,他还隐晦的询问过一些东宫的老人,发现太子原来在东宫供养的那些舞女竟然都还是完璧之身,这就意味着太子从来都没有召这些女子去侍寝过...... 李奕奇极为冷静的说道:“殿下,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着急也没有用。” 说罢,李奕奇为太子沏了一杯茶,一脸平静的将杯子递到对方面前。 不料,太子看到李奕奇听说自己母后被囚禁的事情后,不帮忙不说,还想让自己悠然自得的品茶,心中的怒气立刻增涨。他反手接过茶杯,‘砰’的一声便摔碎在了李奕奇的身上,茶水洒了一身,接着瓷杯落地,发出‘咔嚓’的刺耳响声。 李奕奇也被太子夏青突如其来的爆发给惊住了,他先是愣愣的低头看着自己白色儒袍上的那一团水渍,紧接着抬起头看着太子夏青,嘴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愠色。 “啊......”太子夏青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惊呼一声,小脸上浮现惊慌之色。 “你......你没事吧。”太子夏青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奕奇,咧着小嘴,小手扭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奕奇则是眼神深幽的盯着太子,这一刻,他脑海中生出许多念头,有愤怒,有苦涩,有辛酸,还有一股想要打人的冲动。 “抱歉啦......本宫不是有意的......”太子被李奕奇这吓人眼神逼视着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弱了一些。 “没事,殿下是君,我是臣子,君为臣纲,殿下道歉,不合礼法。”李奕奇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冷淡开口。 他看向太子,眼中那一丝诧异之色一闪而逝,他本以为,以太子这种爱耍小性子的脾气,连道歉都不会说呢。召来下人收拾地上的瓷块碎片,李奕奇默默的擦拭着胸口处的那团水渍,沉默不语,太子也低着头,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殿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太子殿下,有人求见。”就在这时,武德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护殿将军韩立的。 夏青此时心中烦躁无比,眉头一拧,耍起小性子对着门外大喝道:“本宫谁也不见。” 夏青话音一落,门外顿时安静了下来,见到这一幕,李奕奇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着对着太子说道:“殿下,微臣出去看看。” 夏青挥了挥手,意在让他随便。 李奕奇失笑的摇了摇头,迈着步子走到外面。 “是你!” 见到殿外之人,李奕奇脸上一丝惊讶之色,笑道:“古兄,你怎么会来?” 武德殿外是一个穿着甲胄的青年,青年剑眉星目、器宇不凡,正是昨日李奕奇没有见到的古千阳。 “呵呵,我奉命护送这位公公来东宫。”古千阳目露精芒,注意到李奕奇胸口处的水渍,脸上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 “噢?” 听到这句话,李奕奇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古千阳身旁还有一位穿着内监服饰须发皆白的老太监。 老太监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一份圣旨,一人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形木盒,木盒极为精致,上面雕刻着细密的花纹,一股紫檀木的香味从盒上散发出来,看样子里面应该装了什么东西。 见到李奕奇看向自己,老太监连忙低下头,恭声道:“这位大人,奴才是奉命来拜见太子殿下的。” “太子现在心情不好,你有何事?”李奕奇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问道。 “奉陛下之命,将此物赏给殿下。”老太监转头,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捧着玉盒,躬着身子上前。 “陛下之命......” 李奕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皇后乃太子生母,夏皇昨天刚刚下令软禁皇后,今天便命人送宝物给太子,难道是为了缓和关系? 不对,夏皇应该不是这种人...... 即便心中若有所思,李奕奇也不敢阻拦圣命,只得挥手道:“进去吧,太子就在里面。” “是。”老太监行了一礼,带着身后两个小太监走进了武德殿。 殿外,李奕奇看向古千阳,抱拳苦笑道:“古兄,昨日我在那紫兰轩等了你一上午。” “哈哈,抱歉,临时出了件大事。”古千阳无奈摇头一笑,随即脸色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古兄,出了什么事?”注意到古千阳脸色的变幻,李奕奇目光微动,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没事。”不过,古千阳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不一会后,传旨的老太监便已经完成了使命,从武德殿中退了出来。 “今日不得空闲,明日陛下寿诞之时,再聊吧。” 古千阳做事雷厉风行,见到老太监出来,甩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目送着古千阳背影的远去,李奕奇眼中闪过诸多想法,片刻后,他走进武德殿内,一眼便看到了放置在桌上的那个木盒。太子则是侧着身子,一只手臂支着头颅,目光瞥向另一边,似乎看都不愿意看木盒一眼。 “殿下,陛下送什么东西来了?”李奕奇失笑着问道。他也很好奇,这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你自己看吧。”夏青好没好气的说道,顺手将木盒甩给李奕奇。 李奕奇愣愣的从对方手中接过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一颗龙眼大小的墨绿色丹药正在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蕙兰香。 “这是......灵丹!” 李奕奇瞳孔微微一缩,脑海中猛然震动一下,那么一刹那间,因为心中的震撼,李奕奇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这......果然不愧是夏皇的手笔。” 李奕奇心中感叹万分,大夏皇朝的武者,无人不知灵丹的珍贵性。若是说吸收了天地日月精华的灵药是千金难求的宝物,那么用灵药炼制出来的灵丹,则是武者梦寐以求的至宝,几乎已经绝迹。 “你想要就拿去吧。”面对重宝,夏青则似乎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挥了挥手,神色懒散的说道。 “多谢殿下。”李奕奇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将木盒缓缓合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虽然也是王侯世家的公子,见过不少灵药,但是见过灵丹的次数,就称得上屈指可数了。 “殿下好意,微臣心领,但是这枚灵丹,微臣不能要。”李奕奇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说着,他将檀木盒子合上,递回到了太子夏青面前。 “你不要?!” 太子夏青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心中纳闷,这枚灵丹可是武者垂涎不已的东西啊,虽然对于他来说不算珍贵,可是李奕奇为什么要拒绝呢,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看到太子嘟着小嘴,小脸上再次出现一抹委屈,气鼓鼓的样子,李奕奇霎时间明白对方误解自己的意思了。 “殿下......”李奕奇轻轻抿了抿嘴,起身站到对方身边,侧身在夏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说完,李奕奇鼻尖微动,心中有些疑惑,他刚才闻到的那股蕙兰香味,究竟是这颗灵丹发出的,还是太子身上的...... “什么?你说你不能修炼,这怎么可能?”夏青蹙着眉头,凝视着李奕奇,俊秀的脸上上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李奕奇一脸无奈的说道:“真相便是如此,殿下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本宫?”夏青黛眉蹙起,有些气恼的问道,目光直视李奕奇,仿佛李奕奇在他面前保留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呵呵,殿下你也从来没问过微臣。”李奕奇眨了眨眼,笑吟吟的回应道。 被太子揭开这道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内心伤疤,李奕奇心中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触,神色平静的很。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片刻后,都不约而同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陪伴太子一个月,李奕奇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对太子说了一些心里话。除了关于李家的那些事,李奕奇所言绝大多数都在讲述着脑海记忆中对于他自己前世今生的过往,当然,他也不可能直接说自己穿越而来,只是借口说连续做了一些梦。这些梦中的故事光怪陆离、千奇百怪,听得夏青都有些神往。 两人就这么如朋友般的闲聊着,都暂时忘记了内心的烦躁。 “李奕奇,你说母后不会有事吧?”夏青低着头,脸色苦闷的问道。他心中还是极为担忧皇后,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却也明白了李奕奇的苦心。 “不会。”李奕奇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神情笃定的说道。 “这个时候,还是要先弄清楚夏皇为何突然间掌掴皇后。”李奕奇心中默默想到,到了这一步,见皇后估计是不太可能了,但是,见不到皇后,也不代表着无法弄清楚昨晚后宫中,夏皇和皇后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李奕奇脑中浮现了一个人影,心中一动,立刻招来一个人。 第49章:送信! 第四十九章:送信! 东宫内,一处放置杂物的柴仓之中,人头攒动,十几个太子府的杂役、奴才们神情专注的围坐在一张赌桌旁边,正两眼放光的盯着桌上的那一把大的银票。这群人都是东宫的闲散人等,平日里负责处理太子府的杂物,属于地位最低的那一类人物。 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一脚踹开了柴仓的大门,惊的里面聚赌众人面如土色,可是,当众人看清来人之后,心中都松了口气,接着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赌桌上。 来者也是个经常在这间小柴仓里挥金散财的奴才,名叫孔福。 孔福好似并不是这来赌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荡了一圈之后,锁定了坐在庄家位置上的一个人,开口喝道:“张扒皮,太子殿下召你去武德殿!” 张然手中正捏着一副牌九,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外号,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的几块牌九也没握住,散落在地上。 “什么?太子殿下找我?!” “废话,赶快动身吧,太子殿下、总管大人都在等着你呢!”那个名叫孔福的奴才眉头一皱,瞪了张然一眼,神色不悦的喝道。 “总管大人......” 张然眼珠子一转,眼神深处流露出一抹恨意,脸上却摆出一副讪讪的笑容,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自从张然上次被李奕奇敲打过后,他偷窃东宫财物的事,便在东宫的仆役之间流传了开来。虽然李奕奇这位新上任的‘东宫总管’碍于他是皇后娘娘的人,没有处理他,但是也免去了他六品参事的官职,将他打落为一个普通的东宫杂役。 如今,张然在东宫的地位一落千丈,连他从前看不上眼的一些小奴才、狗腿子都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耀武扬威的。对此,张然即便心中再愤愤难平,却也不敢如原先那般趾高气昂了,生怕李奕奇将他偷窃的证据交到宗人府的手中。 “诶,今天手气好,兄弟们的酒钱我出了,哈哈哈。” 张然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之色,对着赌桌上的众人哈哈一笑,故作大方的甩出一张面值十两银子的银票,又手脚极快的将刚刚赢来的的几张最大面额的银票塞到怀里,忙活完这一套后,方才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注视下走出了柴仓,朝着武德殿走去。 “哼,德性......” “谁稀罕,赢了就跑......” 桌上众人对视一眼,皆一翻白眼,嘴角嘟囔着几句牢骚话,却也都争先恐后的去争夺那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 “哈——” 武德殿内,太子夏青侧着身子,一只手臂支着头颅,不停地打着哈欠。 “殿下,您昨晚没休息好吗?”李奕奇察觉到太子眉宇间的那一丝疲倦之色,哭笑不得的问道。 “是啊,本宫昨晚听到母后的消息之后,便难以入眠。”夏青垂着脑袋,苦笑着回应道,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糊了。 “殿下,您去休息一会吧,微臣会尽量派人去打探皇后娘娘的消息,一有消息,便立刻通知殿下。”李奕奇看着太子,轻声说道,心中又是不免的叹了口气。 武者修炼武道,哪个不是龙精虎猛、精力充沛,唯有这个太子成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皮肤白若冰雪,比女人还细腻。 常人一看便明白,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平日里修炼武道之时也偷懒偷惯了。李奕奇因为自身修炼不了武道的缘故,太子习武之时,他虽在一旁跟随,却从来都不开口,免得被人说做不懂装懂。不过,他却知道,好像太子现在的武道修为才堪堪元气境五阶...... 虽然十六岁就有元气五阶实力的武者说不上天资太弱,但是,由于夏青出身皇室,又继承了太子之位的关系,他的资质很自然的便会被其他人拿来不断的和其余皇室弟子们比较。相比之下,太子夏青的武道天资就显得不那么够看了。 天资不行,又不努力,李奕奇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太子殿下才好。 有的时候,李奕奇忍不住会在心中暗暗想着:“若不是太子有一个执掌了大夏后宫皇后母亲,就算太阳撞月亮,这储君之位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好吧,本宫去小酣一会。” 夏青犹豫了一会,但还是点点头,喃喃道:“母后那边就交给你了,明日我会进宫求见父皇,让他宽赦母后。” 李奕奇站起身形,说道:“我送殿下出去。” 夏青回寝宫后,武德殿大门外,李奕奇转头看向那两尊铁塔一般的人影,目光转了转,落在一人身上,说道:“韩立,你随我进来。” “......是!” 闻言,韩立先是愣了一下,和董熊对视一眼,见到对方也是一脸疑惑,只好躬身抱拳行了一礼,跟在了李奕奇的身后。 不久之后,被李奕奇突然招来的张然也急匆匆的来到了殿外,台阶之下,张然望着眼前辉煌的大殿,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紧张感。 “太子召我有什么事......” 张然眼珠子转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张然低头将身上凌乱的衣襟整理的一丝不苟、整整齐齐的,这才迈步走上台阶。 武德殿内,张然恭恭敬敬的跪下,低着头,眼神抬起偷偷看着上方,看见了一身白色儒袍、正襟危坐的李奕奇,却没有看见太子,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小的......见过......李学士。”张然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位太子伴读的手段,张然之前算是见过了,不到一个月内,便将太子府近乎一半的侍臣、下人们赶出了东宫,而且都是言之凿凿,有着真凭实据,而非臆测。 那些和他一样在东宫角落里赌钱的奴才们,一旦说起这位新来的太子伴读,人人都是谈虎色变,好似自己的某些把柄落已经落在了这位‘总管’的手中一样,生怕下一个被送进宗人府的便是他们...... “张大人,别愣着了,坐吧。”李奕奇脸带微笑,对着张然说道。 闻言,张然脸上露出一抹惊愕和诧异,抬头看了一眼李奕奇,视线的余光便自然的瞄到了李奕奇身后的韩立。 只见韩立身着一身狰狞的黑色甲胄,站姿如一杆铁枪,粗狂的大手中握着一把金马大刀,手掌紧紧攥着刀把,身上流露出一股凌厉、凶悍的杀气。 “啊——” 见到这一幕,张然心中蓦然一紧,身子颤抖了一下,连滚带爬般的坐到了李奕奇手指的那个位置。 李奕奇不动声色的将一杯热茶推到张然面前:“张大人,喝茶。” 张然恭恭敬敬的接过茶水,心中甚是迷惑,抬眼望着李奕奇,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李大人,太子殿下呢?” “殿下去休息了。”李奕奇神色淡然的回应了一句。 李奕奇这副模样,瞧得张然心中惴惴不安,如坐针毡,他目光闪烁不定,试探着回应道:“大人......” 李奕奇并没有回答,片刻之后,似乎终于回过神来,望着张然,轻声笑道:“张大人,南厢房后面的那间柴仓没事就少去吧,当心小赌怡情,大赌要命。” 听到这句话,张然顿时被吓傻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韩立,心中一凉,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同时颤声说道:“小人......小人该死!” 他被李奕奇抓住偷窃把柄之后,再次犯下的过错便是聚众赌博。 不过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宫里,赌钱虽然不犯忌讳,即便是在夏宫之中,那些已经残破多年、被废弃的冷宫偏殿内时常也会有一些太监聚众赌上几把。 但是,赌钱这种事毕竟是一种低级、粗俗的玩乐之道,怎么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若是被主子发现,碍于颜面,奴才怎么的也要受到一些责罚,李奕奇真要用这件事来处理他,他还真的就没法辩驳。 “起来吧。” 李奕奇冷冷说道:“张大人,我找你来,不是为了你的那些个龌龊勾当,是有着其他重要的事。” 张然听到这句话,身躯蓦然颤了颤,心中顿时打了个激灵,连连擦着额头的冷汗,看向李奕奇,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大人,那不知道......您找小的有何事?” 张然弯着腰,神态颇为谦卑,极尽讨好之色,讪讪笑道:“大人尽管吩咐,只要大人您开口,小的必然给您办的妥妥的。” “呵呵,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见状,李奕奇忍不住失声一笑,连忙摆了摆手,淡然道:“我就想问问你,当初你往坤宁宫送情报的那条线还在不在? “大人......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 闻言,张然的眼皮,情不自禁的跳了跳。 皇宫之中,小道消息流传的速度是最快的,他也听说了皇后被夏皇禁足之事,不过在他看来,这些事情倒是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不管对于谁来说,他都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称不上心腹,也自然不太关心主子的死活,毕竟,当初皇后也不过是用银子收买了他而已。 “你就说在还是不在吧?”李奕奇皱眉问道。 “在!”张然心中忐忑,连忙点头道。 “很好!” 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目光闪烁的一刹那间,脑海中便闪过数个想法,看向张然,说道:“张大人,我想让你去接上那条线,不用多做什么,只需把这封信送到皇后娘娘手中就行了。” 说罢,李奕奇拿起桌上的一张信笺,塞入信封,封上铅封,然后交给了张然。 “这......” 张然接过,看着信封上盖上大夏朝东宫太子的玉印,脸色顿时变了变。 李奕奇双眸微眯,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张然,淡然道:“放心,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李大人......这恐怕是......” 张然眼珠子转动不停,心中也犹豫了一下。 宫里的人都知道,夏皇下令封闭坤宁宫,若只是打听个消息什么的,他凭借着自己在东宫混迹多年的人脉努力一番,说不定还能做到。可是,信笺这种东西想要传入后宫之中,必须要辗转多人之手,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做不到吗?”李奕奇眉头一皱,脸上难免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小的尽力而为。”张然咬着牙,低头不语,半响后方才猛然抬头,一脸正色的说道。 “很好,去吧。” 李奕奇摆了摆手,挥退张然。 站在李奕奇身后的韩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张然不知道信上的内容,但是以他的角度能够一清二楚的看到,李奕奇往信封里塞去的一张信笺,不过就是一张白纸罢了。 只是他不明白,李奕奇为什么招来这么多人,交给这些人一封封信笺,让他们想办法送往坤宁宫,却又在信笺上什么内容都不写...... ...... “田公公,这件事交给你了。” “放心,您放心吧张大人。咱们十几年的交情了,当年入宫的那些个人,也就剩下咱们几个了。” 皇城边缘,一处阴暗的角落中,两道人影窃窃私语着,一个公鸭嗓般的声音好似感叹不已。 “唉,你这么说,还真是......” 张然闻言,心中也是感叹不已,暗叹口气,从怀中取出信笺交到对方手上,又叮嘱了几句,方才转身离去。 ...... 张然走后,那个太监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四下看了看后,没有进入后宫,而是调转方向,悄悄朝着皇城西边的深处而去。 夏宫里的宫殿,都是金砖玉瓦、连绵不断,一座连着一座的,但是,唯独在皇城西边的角落中,孤零零的坐落着一座用寒石砌成的建筑。 这座建筑的方圆百丈内,看不到其他任何一处宫殿,不止如此,就连夏宫中随处可见的宫女、太监都看不见。就连巡逻的龙骑禁军在路过之时,都会刻意的避开这里,使得这一处建筑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那个太监来到这栋建筑前,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没有走正门,而是身子一晃,来到建筑角落的阴暗中,轻车熟路的找到一个极为隐蔽的暗门,按动开关走了进去。 “大人,这是东宫的参事张然让我送去后宫,给皇后娘娘的。” 建筑内,一个阴暗的房间中,那个太监匍匐在递上,将信笺递上,神色有些紧张。他身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穿着一身华美无双的黑色衮袍,头戴玉冠,面无表情。 “知道了。” 男子接过信笺,看了一眼,眼中也闪过一抹异色,目光一转,望着匍匐在地的太监,沉声道:“你这次办的不错,这几年的功劳加下来,也足够做个主事了,我会替你禀明宗令大人的,下去吧。” “是,属下多谢宗正大人!” 闻言,这名太监大喜,连连叩了三个头。 等这名太监退出去后,男子立即拆开这封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眉头顿时紧皱。 空白! 又是空白! 男子默默摇了摇头,从袖口中取出一小叠信封,这些信封足有六份,外面的封铅无一例外都被拆开了,而信封之上都有着同一个代表着大夏朝东宫太子的玉印...... 男子大手一拂,将这些信笺全部取出后平坦开来,只见所有信笺上面都是空荡荡的,正反两满皆是空白,没有一个字。 “难道,还有一处被我们漏掉的地方?” 男子眉头深皱,默然不语,想了想,还是起身,离开了这间阴暗的房间,迈步走到建筑的深处。 这个地方处于建筑的地下空间,空间极大,被隔开了几层,男子沿着石阶一路来到最下层,这里只有一个空旷的房间,房内似乎有着某种气流涌动,散发着寒意,从外面看,似乎隐隐约约能见到一道人影正盘膝而坐。 “父王!”男子站在门外,弯下腰,恭恭敬敬的说道。 “何事?”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声音听上去如古井无波,没有任何感情。 “是这样的......” 男子说着,将怀中的六份信笺全部拿了出来,详细叙述了一遍。 哐当—— “蠢货!”那道人影冷喝一声,一道劲气蓦然破门而出,直射男子手上的信笺,将其搅的粉碎。 同时,一股至阴致寒的气息,如同寒潮来临般的从房间内涌了出来,整个空间顿时如同处于一块海底深处,气温狂降,就连大理石做的地板上也结起了薄薄的冰屑。 “咝——” 男子顿时感到一股压了迎面而来,他倒吸了口气,差点儿一膝盖跪倒在地上。不是他主动想跪,而是有一股刺骨的寒气,仿佛一根根锋利的针一般,狠狠的往其身体上扎。这股寒气刺入骨髓,噬人五脏,让人如临大敌。 “父王的情况更加严重了......”男子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一叹。 他大袖一挥,一股真气从命宫中喷薄而出,化作一块屏障,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流。 “咳咳咳——” 房间内传来了几声咳嗽声,很快,那股弥漫整个空间的寒流如同潮水褪去一般从新缩回房间内。 第50章:宗人府! 第五十章:宗人府! “父王,您没事吧?”男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 房间里的那道人影的声音听上去虚弱了很多,声音沙哑、好似极为疲倦:“你去查查送信之人,这几封信......不会是夏青那个小丫头送出来的,一定另有其人。” “是。” 男子恭敬的低着头,回应道。随后,他目光闪烁一下,沉声问道:“父王,‘那个女人’,我们应该怎么处理?” “呵呵!” 闻言,屋内那道身影冷笑两声,声音冷酷至极,带有一股刀剑杀伐的寒意:“我宗人府负责监察天下,前朝的余孽不知死活,混入我大夏后宫竟然还做到了皇后!你说该怎么办!” “可是,陛下那边似乎不太......”男子低着头,身上流露出一股冷酷的气息,眼中也掠过一丝杀意,沉声开口道。 男子还没说完,就听到房间内的那个人影接着说道:“陛下那边你不必去管......” “当年,先帝问本王,该立何人为储君之时,我举荐了陛下。但是,本王也知道,陛下他......是一个无情之人。” 闻言,男子默然不语,似乎也默认了这句话。 “父王,还有一件事。钦天监传来消息,最近天象异动频发,恐怕不过多久,我大夏朝就要陷入多事之秋了。” 男子深叹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之感。 话音落下,房间内沉默不语,良久,方才有一道声音传出:“此事,陛下和三公他们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男子弯着腰,恭敬的回应道。 “槐儿,我时候不多了,以后宗人府就交到你的手里了,你要好生辅佐陛下。” “还有,告诉陛下,异族人可利用,却不可信任,否则,必遭反噬!” “我大夏,不可走千年前的周朝旧路......” 屋内的人影声音很平静,但是,男子却能够隔着墙壁看到屋内那一双闪烁着寒芒的矍铄目光,目光犹如刀光剜人,仿佛一柄刀,直剌骨髓,让人战栗不已。 男子闻言,面无表情,脸庞上无悲无喜,躬身抱拳说道:“孩儿,谨记父王教诲。” “天人五衰......本王......终究也是打不破这天武壁障......李九杀......我们斗了一辈子......终究......都走到了这一步......” 屋内的人影话中带着一股深深的落寞,最后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 东宫,太子府,武德殿内。 李奕奇躺在宽椅中,韩立、董熊二人也是盘膝而坐,守在一旁,三人的一旁,搭着一盆碳火。碳火熊熊,驱散着大殿内的寒气。大殿内除了木炭被火烤时发出的龟裂声外,寂静无比,李奕奇一手烤火取暖,一手握着那本一个月前吕公送给他的《十二策论》,正看得入神。 韩立和董熊两个人相互对视了好几眼,都在连连给对方使着眼色,最后,还是韩立苦苦一笑,起身问道:“大人,您让我们两个进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啊?!” 李奕奇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声个吓了一跳,缓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苦笑道:“抱歉,抱歉,把你们忘了......” 闻言,两人同是一愣,刚欲开口,就听见李奕奇问道:“两位将军,你们当初都是新兵的教官,可曾会教导兵法?” “兵法?”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一抹诧异之色。韩立低着头,恭敬的回应道:“教过。” 董熊没有说话,但也默默点了点头。 李奕奇看着两人,目光微动,将手中的兵书递到两人面前,问道:“那两位将军能否帮我解惑?” 闻言,两人心中微微震动,可是谁都没有接话。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眉头微微一挑,眼神明亮的看着两人,笑呵呵道:“两位将军......” 可是,这两人却都还是低着头,谁也不敢开口。 李奕奇愣了愣,他知道这两人平日里都是寡言少语之辈,董熊性子沉默,基本不怎么说话,韩立倒是好上一些,但是也基本是一问一答,从来不多嘴。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李奕奇倒是第一次遇上。 “大人......当初......我们带一营新兵上战场试炼,结果因为战术指挥失误,那一营的新兵全军覆没......”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有人开口了,说话的人不是韩立,而是一旁的董熊。 董熊的声音很是沙哑、苦涩,语气中还有着一种极难用语言来形容的复杂之感。 “原来是这样。” 李奕奇不禁面露异色,他终于知道这两人当初犯下的大错是什么了......怪不得两人之前的举动如此怪异,原来是在这里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一营新兵......那也就是一万人啊!” 李奕奇忍不住里咧嘴,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虽说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但是,如果是因为指挥将领的失误而造成的牺牲,那就等于是白死了,怪不得当初这两人会说他们险些无法在军中立足。这种大错,杀头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那些人都只不过是一帮新兵......比起老兵而言,新兵的阵亡往往会引来更大的非议,想必当时爷爷为了压下这件事,也费了不少周折吧。” 李奕奇心中想到,犹豫了一会后,回过神来,依旧笑呵呵看向两人,略带歉意的说道:“两位将军不要介意,我事前并不知晓此事......” “公子严重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他们称李奕奇为‘公子’而非‘大人’,显然还是在乎李九杀的那份救命之恩。 “这里,我不是很明白,这本兵书上的一些思路,似乎和我以前听说过的那些兵法,有着很大的不同。” 李奕奇笑了笑,仍是指着《十二策论》上的一句话,看向两人,郑重说道:“请两位将军帮我指点迷津。” “大人,您不要再为难我们了,论起兵法,这天底下还有比侯爷更强之人吗?”韩立接过兵书,连连摇着头,一脸苦笑的说道。 在他看来,李奕奇这就是在消遣他们两个,李九杀被誉为军中第一人,镇压大夏南境三十载,无蛮族可越雷池一步,可见其用兵之威烈。 李奕奇放着自己的天下第一亲爷爷不去请教,却来问询他们两个在兵法上出过大错的人,这不是故意寒碜人嘛......一旁的董熊也是缓缓的点着头。 闻言,李奕奇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韩立的意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看看韩立,又瞧瞧董熊,几乎是哭笑不得的说道:“两位将军,我现在出宫一趟都难,你们让我怎么去安南请教爷爷......” 听到这话,两人方才反应过来,皆是老脸一红,他们只想到李奕奇和李九杀的关系,却下意识的忽视了李奕奇身边只有他们两个将领的处境。想到这里,韩立也是一脸正色的看起了那本《十二策论》,董熊也在一旁凝目看向李奕奇之前手指的那一排小字。 “这......” 看了一会后,两人都是倒吸口气,对视一眼后,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那么一丝不可置信之色。 “公子,这本兵书您是从何得来的?”韩立目光灼灼,一脸正色的问道。 “一位长者所赠。”李奕奇说着,眉头微微一扬,凝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韩立深吸口气,一脸愤慨的说道:“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什么!” 听到韩立的话,李奕奇也是大吃一惊,董熊见状,在旁重重地低咳一声,韩立顿时激灵灵打个冷战,总算是回过神来,老脸一红,急忙对李奕奇拱手说道:“末将激动了,公子见谅。” “无妨,韩将军请继续说。”这时,李奕奇却直接从宽椅上直起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见到这一幕,韩立微微松了口气,知道李奕奇是真心想讨教兵法,于是也不再掩饰什么,开口道:“公子,这本兵书不知道是何人所著,用兵之道,简直堪称奇中之奇。自古兵法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可是此书中却说,天时最为重要、地利次之,人和最次,这简直就是......” “离经叛道。”沉默寡言的董熊在一旁补充道。 “你们也觉得奇怪吧。” 李奕奇脸上露出莞尔的笑容,他摸着鼻尖,心中也在嘀咕着当初吕公怎么会送给他一本如此古怪的兵书。他虽然不怎么了解兵法韬略,但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个十二个字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而这本《十二策论》上所写的兵法、战术,几乎都是犯了行兵的大忌,漏洞百出,简直把所有兵法大家所著的兵书内容完全的反了过来。若不是这本兵书是吕公送给他的,他一直觉得有蹊跷,否则都会直接扔了...... 韩立又翻了两页,忍不住连连摇头,苦笑着将书递还给李奕奇,说道:“公子,若要修炼兵法,末将建议您还是读侯爷的《军政》,或者当年崔双乐大将军所著的《云上策》,还有当年淮阴侯沈傲安沈大人的《军伍十六篇》。” 李奕奇接过这本沉甸甸的《十二策论》,默然不语,他心里清楚,韩立提到的后面两位人物,那都是数百年前就已经故去的大夏朝兵法大家,两人都是战勋显赫之人,在他们那个年代的影响力不下于李九杀。至于那本《军政》,他倒是熟悉的很,在李府中,他的卧房中就放着一本,不过从来都没有被他翻开过就是了。 “两个月之后,太子束髻,必会被安排到军中历练......”李奕奇躺回宽椅上,喃喃说道,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身旁的韩立、董熊两人听。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后,相互间小声交流了一下,韩立开口沉声道:“若是公子不嫌弃,末将二人愿追随在公子身边。” “愿追随在公子身边。”董熊也是开口,一脸郑重的沉声抱拳说道。 “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 李奕奇目光闪烁一下,心中顿时一喜,站起身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一脸正色道:“多谢两位将军,不过两位将军误会了,你们不是追随我,而是追随太子殿下。” “是。” “是。” 对此,韩立和董熊两人皆是低着头,他们都是战场冲杀的猛将,并不怎么会说客套话,只能连连称是。 两人不知道,李奕奇此时说的都是心里话,论起文道的造诣,李奕奇自认可以碾压大夏朝九成的儒生,但是论起兵法上的造诣......正如水伯当初所说,他要是在战场上出了点什么差错,李家九代人的名誉就都被他一个人给败光了。两个月时间,李奕奇不认为他纸上谈兵能学习到多少兵法和战术,太子军中历练,还是让这两人多多指点吧。 三人又是交谈了一会,太子夏青这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小酣了一个多时辰,接近正午,太子的脸色看上去也好上了许多,只是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忧虑。 “殿下。” “殿下。” 见到太子进来,韩立和董熊两人急忙起身行了,又对着李奕奇示意,李奕奇微微点头,两人这才重新回到殿外站岗。 “他们怎么回事?”太子夏青指了指韩立和董熊,笑着问道。 “天气寒冷,我让两位将军进来取取暖。”李奕奇微笑着回应道。 夏青也没生疑,随口迎了一声,坐回了位置上,看向李奕奇,一脸凝重的问道:“有母后的消息了吗?” 闻言,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片刻后,轻轻点点头,说道:“没有......但是,也可以说有。” “什么意思?!母后怎么样了?”夏青闻言,脸色瞬间微变,站了起来,急声问道。 “殿下,微臣一共命人送出去六封信,到现在为止,皇后娘娘都没有回信。微臣猜测,想必那六封信已经都被人截获了,没有一封落到皇后娘娘的手中。”李奕奇子夜般漆黑的瞳眸微微闪烁一下,淡然道。 “被谁截走了,好大的胆子!”夏青深吸了口气,他虽然极力忍耐,但眼中的怒火,还是冒了出来。 “宗人府。”李奕奇目光微微一凛,口中冷冷吐出三个字。 李奕奇何等聪明的人物,要想在短时间内准确截获太子府和坤宁宫之间六条暗线的情报往来并不容易,能做到这一步的势力,这皇城之内唯有一处,那便是‘宗人府’! “嘶——” 听到那三个字,夏青一下子愣住了,随后倒吸口冷气,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一腔怒火瞬间熄灭。 别人不知道宗人府是什么地方,他却是知道的。 表面上,宗人府是管理大夏皇家宗室事务的机构,掌管夏朝宗亲们的宗族名册,按时编纂玉牒,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爵、婚嫁、谥号、安葬等一系列和法礼有关的事宜。可是实际上,宗人府却是一处专门针对公卿王族以及和皇室沾边之人的刑狱的之所。 上京城里,王公大臣,只要是牵涉到‘宗人府’三个字的,统统谈虎色变,缄口不言。 “宗人府......那怎么办......” 夏青再胆大,这会儿也被吓住了。 他虽然有时有些任性,但关于宗人府的事情,他在宫里听得实在是太多了。身为大夏储君,不管是任何人面前,他都可以横着走,唯独宗人府,他是绝对不能进去的。那是他们皇室子弟的天敌,有进无出。 相传,宗人府的耳目遍布整个皇城之中。当年,夏皇长子在军中历练时发生意外,世人皆以为二皇子会登上储君之位。可是谁都没想到,二皇子竟然在夏宫中和一位宫女发生关系,那位宫女暗结珠胎后被宗人府发现。夏皇让宗人府按律处置,于是乎,那位二皇子便被人拖进了宗人府那寒气逼人的暗牢中,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永远的消失了...... 而指控那位二皇子的关键性证据,便是他和那位宫女暗中来往的数十封信件。 那些信件,按照那位宫女被处死前的说法是,两人看过之后就已经烧毁了,写一封烧一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件事情,她自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宗人府居然了如指掌。 判刑那天,宗人府不知用什么办法拿出了十几封信件,其中竟然写着两人交流时一模一样的内容,甚至连两人的字迹都是一样的,以至于那位宫女当时就彻底崩溃了,二皇子也傻眼了。 二皇子事情败露后,夏青这一代的皇室弟子都深深明白了宗人府的能量与可怕,如当朝雷厉风行的三皇子这般强势的皇室弟子,未登基之前,在宗人府面前尚且需要低头,何况夏青。 夏青虽贵为太子,但是心智坚定比之三皇子这等人物差的太远,听到宗人府三个字,此时心中害怕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殿下。” 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顿了顿,开口道:“殿下,您放心,宗人府截获的都是空白的纸罢了,上面什么都没有。” 当年二皇子染指后宫的那件事,李奕奇也有所耳闻,当时便留了个心眼。 在他看来,宗人府不过是利用极为强大的情报网控制了宫中的书信往来,很可能每一封送往宫里的书信,或者从宫中送出来的书信在宗人府都能找到相对应的备案,这种备案,在数代夏皇的默许下,或许也将信笺的内容保留了下来。或者,宗人府找到了一些巧手的书记官,让其模仿写信人的笔记,然后将原件完完整整的拓印了下来,这些都有可能...... 其实,宗人府的做法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为了保护皇族的威严,一定量程度的监控是必要的,而且在平时,宗人府基本上是一个影子机构,除非证据确凿,否则宗人府也不会轻易对一位皇室子弟下手。 书信内不夹杂违逆的言语,不触犯皇族的律法,宗人府也拿一位守规矩的皇室弟子没办法。 第51章:夏皇大寿! 第五十一章:夏皇大寿! 即便这样安慰着夏青,但是他本人心中却沉了下来,因为,能够能够指挥宗人府这个庞然大物的人,唯有那位传说中神秘无比的宗令了,而能够命令那位宗令的,也只有一个人。 六份空白的信笺,李奕奇本身就没有抱着多大希望,希望这些信笺能够传到皇后手中,他所想要看到的,只不过是夏皇对于皇后的态度。 “如今看来,夏皇是真的动怒了,皇后的处境堪忧啊!”?李奕奇看了眼夏宫的方向,心中想道。 ...... 翌日,天亮时分。 清晨的寒气掩盖不住街上喧闹,上京城的家家户户就已经在屋檐下挂起了灯笼,无数烟花爆竹喧闹的声音让人错觉似乎是新年将至。 然而,虽然不是新年,但是气氛却依旧喜庆无比,因为今日乃是夏皇的寿诞。 夏皇的寿诞,乃是整个大夏皇朝的一件大事,虽说夏皇每年都要过寿,但是作为整个中原帝国王朝的主人,夏皇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每逢此时,上京城的王公贵族世家都会纷纷忙碌起来。 正午,李府之中,两位罗裳裙带、云鬓高盘的美妇人正在指挥下人,将一大堆礼盒、从库房中挪出来,摆在大堂里。礼物之多,几乎快要堆满一个前厅了。 “娘,夏皇一个人过寿,我们为什么要送这么多礼啊?”美妇人身旁,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眨动,诧异的问道。 “唉,还不是为了你哥哥。”刘氏目光微微闪烁,无奈的轻声叹了口气。 说罢,刘氏拿过一份帖子,看了看上面的名册,又和身旁的吴氏核对了一下,两人确定无误后,这才看向身旁的一位老者。 “水伯,这些都是送给后宫诸位娘娘的,你让下人对好名册,不要送错了。”刘氏低声吩咐道。 “景怡娘娘、荣妃娘娘、容妃娘娘......”水伯从刘氏手中接过贴子,粗略扫了一眼,知道这些都是受夏皇宠爱,并且膝下无子的后宫妃嫔。心中暗暗点头,躬着身子回道:“是,大夫人。” “娘,我能不能和你们一块进宫,我想七哥了。”李菡摇来摇去,声音糯糯的问道。 刘氏眉头微蹙,摇头道:“不行,你留在家里,带着瑶儿她们。” “娘——” 李菡眼中泪光闪烁,一双小手抓住刘氏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讨好道。 “野丫头,不许胡闹,再胡闹,罚你抄书二十遍。”刘氏长长的柳眉蹙起,瞪了李菡一眼,嗔怒道。 听到‘抄书’二字,李菡也,只能撅了撅小嘴,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不敢再胡闹了。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黑夜中的皇城如一尊盘蹲在上京城中央的巨兽。庞大、威严,散发着噬人般的气息。 金碧辉煌的夏宫中,除了被夏皇下令封闭的坤宁宫外,所有的宫殿都是灯火通明。隔得远远,都能感觉大殿里的人声鼎沸,从边上路过,似乎都能感受到一阵阵的热浪滚滚袭来。 佑大的广场上,龙骑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备极为森严。而在禁军前方,则是一名名脸色白净的老太监,人人垂眉闭目、面无表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太子仪驾到——” 这时,广场上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一排由年轻的宫女,太监和锦衣的侍卫组成的仪杖队缓缓从南边正门处驶来,仪仗队的中央,护卫着一辆由八匹如龙骏马拉扯的华丽青铜马车。马车内,气氛凝重无比,太子夏青垂着脑袋,脸上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对面,李奕奇心中此时也是此起彼伏,久久无法平静,听到这声音,是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去。只见,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道百丈宽的白玉丹墀,白玉丹墀足有一千二百六十阶,如一条白色的游龙蜿蜒而上,连接着一座恢宏、雄伟的琼霄大殿。大殿挺拔巍然、壮丽无比,如同一座神圣的仙宫,矗立在云霄之上。 “太极殿!” 李奕奇心中微微震颤一下。 夏宫是整个大夏的中心,也是中原王朝至高无上、统御八方的象征,而太极殿则是整个夏宫的中心,代表着当代夏皇。 上一世,他也是在科举夺魁之后方才有幸踏入这座神圣的宫殿之中。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睥睨天下仕子,何等意气风华,却不料晴空霹雳,让他如梦初醒...... 李奕奇的对面,太子夏青目光凝视着那座威严的天宫,神色有些恍然的默默说道:“待会本宫先去面见父皇,请他放了母后。” 这太极殿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只有这一次,他仿佛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到肩上,让他心中感到不安。对太子这样的情况,李奕奇也只能在心中报以苦笑,皇后已经被夏皇冷落,太子现在的处境就好像无根浮萍一样,有如此表现,太正常了。 两人从马车中下来后,李奕奇扫了一眼四周守备森严的禁军,目光微凝,转头对着太子夏青抱拳低声道:“殿下,微臣斗胆提醒您一句。今日夏皇寿诞,对国而言,是国宴,但对殿下而言,是家宴,殿下可千万不要冲动,出言顶撞陛下!” “知道了。” 太子夏青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神色恍然,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 两人只简单的聊了几句,一个立即有两名脸色白净的公公迎了上来,好似等候多时一般,踏步便走上前来,面无表情的对着太子夏青躬身行了一礼,扯着尖利的嗓子道:“太子殿下,请!” “这位大人,这边请。” 同时,一名身穿礼服的礼部人员也是慢步上前,对着李奕奇欠身说道。 “还望殿下谨记,微臣先去文华殿。” 李奕奇脸色微正的对太子躬身拱了拱手,随后看向那位礼部的人员,笑道:“有劳大人了。” 文华殿,是太极殿的偏殿之一,夏皇大寿,既是国宴,也是家宴,除了体内流淌着皇室血脉的皇子、皇女之外,也只有地位极高的王侯公卿能够随夏皇在正殿同席而坐,其他人都只能在偏殿入席。 李奕奇原本是能够作为侍从随太子夏青一同入太极正殿的,这也是他和皇后当初的约定之一。但是,因为皇后被软禁的缘故,迟迟没有旨意下来,他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去文华殿。 “嗯?” 跟在那位礼部官员身后,李奕奇绕过回廊,来到一处广场上,他抬眼望了一眼远方,突然间停了下来。 远处,皇城之外,好似有无数的烟花迸射而出,火光满天,将黑夜映照成了白昼,连天空的黑色云团都被映照成了彩色。 “哈哈,这是工部研制的礼花,范围极大,极为绚烂。” 领路的礼部人员见到李奕奇突然停了下来,也是抬眼看去,顿时心中失笑,对着李奕奇解释道。随即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大人,这边走,文华殿就在前面。” “噢!” 李奕奇回过神来,转身对着那人微微点头示意,说道:“有劳大人了,我认路,大人去忙吧。” 如此辉煌壮丽的景象,连他也都想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好吧。” 那位引路的礼部人员见到李奕奇被那新研制的礼花吸引的入神,也不好多催促,摇了摇头头,转了个弯,立即就不见了。 望着皇城外面这热闹的盛景,李奕奇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大夏立朝一千多年,风风雨雨中有多少人杰为了这一份太平盛世前仆后继、呕心沥血......李奕奇不清楚具体数字,他只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他李氏一脉的先祖。 “安南兵败之日,便是我李家罹难之时......” 李奕奇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冷毅的光芒,口中吐出几句话,他袖中的双拳不由自主的攥紧,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浑然不觉。 “找到你了!” 遽然间,原本是一片静默的四周,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李奕奇蓦然回过神来,脸色陡然一变,连忙转身看去,却发现这是一个容貌清秀无比的小太监。小太监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虽然穿着内监的服饰,但是一眼看去还是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你......你怎么跑这来了!”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李奕奇的眼皮猛然跳了跳,心中也吃了一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护卫李芊儿。 “跟着大夫人的车队混进了后宫,然后溜出来的。”李芊儿冷冷的说道。 “你这身衣服哪来的?”李奕奇紧紧盯着李芊儿身上那不太合体的内监服饰,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打晕了一个......” 李芊儿神色如常,可是还没等她说完,李奕奇就脸色微变的一把将她拉到一个墙边角落中,强行压着嗓子低声吼道:“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李奕奇看着李芊儿,嘴角抽搐的,脸色略显狰狞,别人不知道夏宫的可怕性,他可是一清二楚,在这里闹事,简直是找死...... “夏宫。”李芊儿瞥了他一眼,冷冷回道。 李奕奇愣愣的看着李芊儿,脸上露出一抹愕然之色,苦笑道:“姑奶奶,你还知道啊!” “我是来保护你的。”李芊儿冷冷道。 闻言,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对方,开口问道:“水伯让你来的?” “不是。” 李芊儿晶莹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你......你先跟我来。” 李奕奇揉了揉太阳穴,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之后,才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李芊儿低着头,如一个真正的跟班小太监一样,朝着文华殿走去。 文华殿作为太极殿的偏殿之一,占地面积也是极大。大殿前,李奕奇抬眼望去,只见文华殿前方硕大面积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一长排打着各式各样世家名号的马车,论数量足有百余辆之多。 到了跟前,李奕奇侧头看了一眼一脸冷酷的李芊儿,苦笑着说道:“这地方很大,我也没来过,里面都是些权贵的子孙,待会你跟着我,别走散了。” 闻言,李芊儿抬头扫了一眼面前那一座山恋般巍然的建筑,面无表情的冷冷道:“不用你操心。” 李奕奇点点头,既然对方明白他的意思,那他就不再多说了,迈着大步朝上面走去。丹墀往上,文华殿的九个朱漆大门同时敞开,无数美丽的白衣宫女端着各式各样的果盘、酒盏穿梭其中,热闹非凡。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哪位王公门下?”耳中传来软软的声音,一名白衣宫女来到李奕奇身前,臻首低眉,轻声问道。 “太子府,李奕奇。”李奕奇微微点头示意。 “原来是东宫的大人!这边请。” 白衣宫女脸色微变,低下头来,将李奕奇带到一处比较宽敞的酒桌处。 “这里太吵了,带我去僻静的一点的地方吧。”李奕奇看着周围的一群群身着华服的世家公子,摇头道。 说罢,他目光扫了一眼,找到一处背靠石柱的角落处的酒桌,坐了下来。 第52章:王天羽! 第五十二章:王天羽! 落座之后,李奕奇微微后仰着身子,对着站在她身后的李芊儿低声说道:“你赶紧走吧,我在这里很安全。” 因为周边还有其他人,李奕奇的声音很轻,但是他相信李芊儿一定能听清。可是,李芊儿却依旧如若未闻似的,仍旧极为固执的站在身后,低着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看上去倒是真的像极了在一旁候命的小太监。 李奕奇心中犯难了,他知道李芊儿身上这套衣服是抢来的,等到禁军发现有人混入宫中,不知道会不会闹翻天。 “师弟,你在这。”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奕奇扭头一看,只见一道如众星拱月般的修长人影,嘴角含笑,走了过来。 “王天羽!” 见到来人,李奕奇眼中掠过一抹锋锐之色,目光凝视着对方,淡淡道:“师兄,好久不见。” “哈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师弟为何在此独饮?”王天羽淡然一笑,一撩衣袍,在李奕奇身边坐了下来。他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丝丝文雅的笑意,倨傲不恭,温和不驯,如翩翩君子。 “师兄,不坐到正中间去吗?”李奕奇没有回话,他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面无表情的冷笑道。 “山高一丈,水冷三分,太过锋芒毕露不是一件好事。” 王天羽似答非答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看上去很是风轻云淡,似乎让人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喜怒。 “呵呵,这话说的在理!”有人接话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奕奇和王天羽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位剑眉星目、神色狂傲的青年身着一身华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 看到这名华服青年,王天羽的平静的眼神深处也有了一丝波动:“古兄,好久不见。” “文状元,好久不见。”古千阳嘴角勾勒出一丝凌厉的冷笑,目光睥睨,气势摄人。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炽碰撞着,一个凌厉、一个淡然,看上去好似古千阳完全压制住了王天羽,可是一旁的李奕奇却是脸色微变,因为在古千阳的气势威压下,他这个不懂武道的人感受到了一丝呼吸的不顺畅,可是王天羽却始终脸色平静无比,可见在武道修为上,王天羽并不弱于古千阳多少。 “不介意多个人吧。”古千阳微笑着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在乎两人的反对与否,一撩衣袍,金刀大马的坐了下来。 “无妨,古兄请。” 王天羽笑着说道,仍然是一脸的文雅平静,同时端起桌上精致小巧的玉壶,往自已和王天羽的酒樽里倒满了一杯。 “你去了紫兰轩?”古千阳毫不客气的将王天羽给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却直勾勾的看向了李奕奇。 闻言,原本打算装作透明人静观其变的李奕奇也转头望了古千阳一眼,心中一动,点头道:“去了。” “我应该谢谢你,帮我处理了那几个杂碎。”王天羽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精芒,大笑道:“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古千阳接过玉壶,往李奕奇的杯中倒入一杯琼浆,琼浆呈琥珀色的,味道甘醇、清香,深受上京城王侯贵族们的喜爱。 李奕奇端着酒樽,低头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一瞬间,脑中闪过数个想法。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人,心中有股怪异的感觉。 按道理,古千阳和王天羽两人才是同一辈的人物,一个是三年前的大夏朝文试榜首,一个是军中的后起之秀,两人一文一武,都是远超同辈,惊才绝艳般的妖孽人物! 这两人,正是当朝兵、儒两家新一代的象征性人物。 不管心中作何想法,李奕奇还是很干脆的和古千阳碰了碰杯,一旁的王天羽似乎成了局外人。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玄大人也够干脆的,直接将京兆府十六位官员除名。”王天羽很是时宜的接过话来,脸上的微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听到这句话,李奕奇和古千阳两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这个消息,两人都是知道的,但是当着文华殿内数百人的面谈论,却是不太合适,因为那位玄大人本人,此刻正在太极殿中。 “师兄似乎很在意,莫非此事和师兄有关?”李奕奇笑吟吟的看着王天羽。 “与我无关。”王天羽神色自然的摇摇头。 “那么之后那件事呢?”李奕奇目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王天羽的眼睛。 “也与我无关。” 王天羽微微一笑,表情风轻云淡,直言道:“师弟应该最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自然明白,但是,我拒绝。” 李奕奇嘴角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自斟一杯,喝了一口,转头向古千阳,笑道:“那紫兰轩,古兄似乎经常去。” “不错。” 古千阳瞥了一眼李奕奇手中的酒樽,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语气深沉的问道:“你可知我那日约你,为何不去其他地方,偏偏选择了紫兰轩?” 李奕奇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知,愿闻其详。” 三人谈话之间,文华殿内,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这边,原本还和李奕奇同桌而坐的几个世家公子都纷纷起身,下意识的将这片地方留给了他们三人。这些人或许不认识李奕奇,但是却绝对认识古千阳和王天羽。 尤其是一些消息灵通之辈,此时已经嗅出了一丝端倪...... 古千阳站起身来,似乎已经将一旁的王天羽当做空气了,对着李奕奇笑道:“这里太闷热,出去走走吧。” “好。”李奕奇心神一动,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在李奕奇身后的李芊儿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目送两人离开,王天羽把玩着手中的酒樽,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 李奕奇和古千阳两人文华殿外的围栏边上,四下扫了一眼,觉得此地颇为安静,便也不再挪步了。 “古兄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李奕奇迎着夜风,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将厚实的外衣束紧,看向古千阳,问道。 古千阳背负双手,沉默不语,蓦然间,他猛然伸出一只大手朝着李奕奇抓来,这一招,打了李奕奇一个措手不及。 “古兄!” 李奕奇神色微变,还没等他打算反抗,耳边便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京师中一直有关于你身体的传闻,我之前一直有所怀疑......九公之孙,怎么可能连武道都不懂?!” “看来,我错了。”古千阳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摇摇头,看了李奕奇一眼,似有些惋惜。 李奕奇沉默了,他也是聪明人,听到这句话,立即明白了对方之前是在试探他的反应,不过,他让对方失望了,他确实是一个不懂武道的普通人。 “古兄找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试探我这么简单吧?”李奕奇眉头微皱,问道。 “不错!嗯?”古千阳对着李奕奇点了点头。 突然,他剑眉一挑,看向李奕奇身后的一个黑影,眼中流露出一丝精芒,低声喝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说这句话时,古千阳身体一振,体内涌出一股无形的气浪,那气浪中,其中隐隐有着一头金色的妖兽在嘶吼,让他的身上都仿佛冲绕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古兄不要!” 李奕奇眼皮微微跳动一下,下意识知道不好,赶忙大喝一声。可是他的反应比起武者来还是慢了许多,沐浴金色光辉的古千阳犹如一尊战神,直接一个箭步疾冲向那黑影,抬手就是一掌。 轰—— 古千阳的掌中,那滚滚的气浪如化作一头嘶吼的金色恶狼朝着李芊儿排山倒海般的扑来,汹涌无比。 “金刚诀!” 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那个身影连忙抬起一只手臂击挡在自己胸膛。可是,古千阳掌中那股如泄洪般的巨力呼啸而出,刹那间,黑影如遭重创,整个人就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飞了出去。 “芊儿!”李奕奇脸色大变,变得极为苍白。 就在他准备接受李芊儿重伤这一结果的时候,李芊儿的身躯却彷如化作一只雨燕般在空中凭空借力,灵巧的转了个身,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李奕奇连忙朝着李芊儿落下的地方跑去,见到李芊儿只是脸色微微发白,却并没有受伤的迹象,不免也微微怔了怔,喃喃道:“你没事?” “没事。” 一身太监服饰的李芊儿摇摇头,冷冷的看了古千阳一眼,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和之前截然不同,如同一把凌厉的刀锋。 古千阳见到自己一掌未将李芊儿击伤,好似也并不惊讶,只是当他感受到周围的空气中似乎泛起一丝杀意之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目光一凛,问道:“你究竟是谁?” “她是我的朋友。” 李奕奇闻言,连忙身子一晃,挡在了两人当中。他迎着古千阳的目光,坦坦荡荡,毫不避讳的说道:“古兄,她是我的朋友,请你住手!” “朋友?” 闻言,古千阳脸上也露出一丝怪异之色,剑眉一挑,凝目看向李芊儿。顿时,看清对方面容的古千阳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愕之色。 “如此年轻的气海境的武者,还是个女子,这在上京城都不多见。”古千阳眼中闪烁着锋锐的光芒,心中暗暗惊叹道。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没有危险......对了,你出的去吗?”李奕奇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你自己小心。” 李芊儿冷冷的看了古千阳一眼,她之前以为古千阳要对李奕奇动手,那个时候身上散发出了一丝气息的波动,不然,古千阳未必能发现她。 第53章:交谈! 第五十三章:交谈! 话音落下,李芊儿的身躯化作一抹黑影,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因为,她也已经知道,两人之间的打斗引来了其他人。 李芊儿走后,古千阳也收敛了一身强大的气息,走到李奕奇身边,望着李芊儿消失的方向,脸色颇为诧异,不由叹声道:“没想到,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有这样的修为!” “她不是京城的世家弟子。”古千阳目光锋锐的看着李奕奇,问道:“某非是九公大人从军中派来的高手?” 在上京城,他古千阳属于最拔尖的那一拨公子哥,实力甚至已经能和一些老辈武者并肩了,上京城中那些和他同辈的风流人物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此女的面孔尽管倾国倾城,但却陌生的很,如此看来,只能是安南军中的强者了。 “古兄好眼力。”李奕奇也不否认。 “这么看了,是我多事了。”古千阳摇了摇头。他当时感受到那股杀气,本以为目标是针对李奕奇,这才果断出手。 李奕奇摇头笑着,抱拳说道:“古兄不必自责,早就听说古兄你是禁军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我一直敬仰古兄大名,今日一见,便知京师中的那些流言也并都是虚言。古兄杀伐果决、出手干净利落,不愧是下一任禁军的接班人。” 古千阳有些诧异的看着李奕奇,虽然都是兵家王侯将军的子弟,但是两人之间并无交集。今天也算是第一次比较正式的见面,这李奕奇如此推崇他,不知是当真敬仰他,还是仅仅在说些客套话。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一个黑甲将领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的周围,随着黑甲将领的出现,几乎是同时,李奕奇和古千阳两人周围的四个方向,突然出现寄到极为凌利的气息,那是四个穿着黑甲的侍卫,这些人身上的武器和禁军略有不同,但却更加危险。 “大内侍卫......” 李奕奇脸色微微一变,不知道是不是李芊儿在后宫闹出的动静将大内侍卫引到这边来的,如果是,那就麻烦大了。 “拿下!”黑甲将领冷漠喝道。 听到命令,那四个黑甲侍卫们就要动手,就在这时,古千阳却摆了摆手,神色从容平静的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对着几人挥了挥,说道:“这里没事,退下吧。” “是!” 出人意料的事,那黑甲将领见到那块令牌,神色一滞,身躯微微颤动,躬了躬身,带着另外四个黑甲侍卫离开了。 “古兄,你现在是什么职位?”李奕奇盯着古千阳手中的令牌,有些好奇的问道。 禁军,应该命令不了直属皇室的大内侍卫才对...... “呵呵,这是五殿下的令牌。”古千阳毫不避讳的将那块金灿灿的将令递到李奕奇身前,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五皇子?” 李奕奇脸色变了变,微微皱了皱眉,他本来还有的一丝期望,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呵呵。” 古千阳目光闪烁,没多说什么,翻手将令牌收入衣袖中,看了看远处文华殿的方向,淡淡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去紫兰轩喝茶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嗯?”李奕奇心中一动,忽然若有所思道:“古兄想说的,莫非是和那群老兵有关?” 闻言,古千阳眼中闪过一丝震动的神色,脸色略显凝重,点头道:“他们只是个引子,我想说的事,乃是和我朝的兵制有关。” “兵制?”李奕奇微微怔了怔,他没想到古千阳突然扯到这么大的话题。 “你知道朝廷一共有多少兵力吗?”古千阳问道。 “六百余万吧......”李奕奇脱口道。他微微有些疑惑的看向古千阳,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准确说是六百三十二万两千五百七十七人,这是上个月兵部核查时,统计的所有在册的将官、士卒的准确数量。” 夜风中,古千阳抬头望着夜色,口中喃喃道:“辽东都护府、安北都护府、西北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安南都护府、海州都护府,这六大接壤外邦的都护府加起来一共有四百余万,外加荒州、酆州、禹州这三州的地方都护军,连同二十万禁军在内,一共才六百多万。” 李奕奇眉头微微扬起,但却并没有插话。 他想到了上一世发生的一件事,不过现在还不敢太确定。 “尽管如此,朝廷还要削兵......”古千阳有些发自肺腑的感叹道。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李奕奇,问道:“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果然!” 李奕奇心中微微震动,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 稍微了解一些的人都知道,大夏皇朝人口六万万子民,兵卒六百万。平均算下来,每一百个百姓的赋税便要供养一名士兵,这其实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了。 每培养一名修练武道、训练有素的大夏士兵,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除了军饷、粮饷之外,军队中还要加上精良的兵器、铠甲、战马,以及其他常备军资......六百万士兵,这是兵儒两家、三公九卿、风阁六部等大臣计算好的夏朝国力所能支撑的极限。 超过六百万这个数,短暂时间内,国库还能维持,但是时间一长,就是穷兵黩武的亡国之举。 上一世,李奕奇就听说了,朝廷曾今动过以消减士兵数量来减轻国库压力的念头,他记得似乎是提议由从安西开始,依次削减大约每个都护府五分之一的兵力......只不过,这件事后来被多方势力联合挡了回去。 李奕奇仔细回忆了一下,心中微微感到有些奇怪:“不对,朝廷削兵这件事,应该是临近科举文试的时候才发生的才对,怎么会这么早被提出来?” 他清楚的记得,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应该在一年后左右才对...... “古兄,这事你是从何得知的?”李奕奇看向古千阳,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异样,脸色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自然是家父说的。”古千阳冷冷的回道:“六部谏议,由兵部牵头,从安西都护府开始,每个都护府削兵五分之一。” 李奕奇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古元大将军说的?!” 古元是二十万龙骑禁军的三位统帅之一,禁军大将军,其地位和九大都护府的大都护都几乎只有半步之遥,武道修为更是不弱于这些人。他的话,不会是空穴来风。削兵五分之一,也印证了自己关于上一世的记忆,而且听古千阳话中的语气,似乎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李奕奇不免眉头紧皱:“结果呢?夏皇答应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三皇子、八皇子、以及太师大人极力都在促成此事......”古千阳神态平静道:“如果没有其他人站出来,削兵之事,恐怕势在必行。” 古千阳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明悟之色,他大概明白古千阳约他出来的目的了。 李奕奇沉默了一会,良久,他望了一眼身前的古千阳,声音平静的问道:“所以,你选择了五皇子,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否决此事,对吗?” “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个。” 古千阳眼中闪烁着复杂之色,幽幽说道:“你也看到了,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们,各个都残疾了。一旦每个都护府削去五分之一兵力,边疆的将士压力将会更大,恐怕到时候除了安西之外,包括九公镇守的安南都护府在内,伤亡率将会成倍增加。” “我曾经加入过安北都护府于北疆的狄族之人对战过,那边的北狄蛮夷天生体格强大、训练有素、极善骑射。我朝军中,也只有那些精锐部队能在骑术和射术上与其一拼,其余的,论起战斗力来,怕是还不到五五之数。”古千阳的语气颇为忧虑,像是已经看到了大夏削兵之后的严重后果。 “原来如此......” 李奕奇深深的看了古千阳一眼,原来,对方邀他前去那紫兰轩喝茶,目的便是为了让自己亲眼见识一下,然后...... “太保大人呢,这件事,他应该最有发言权。”李奕奇忍不住问道。 削兵这件事上,除了夏皇之外,三公的话语权最大了。太傅乃是帝师,名义上的三公之首,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偏向于兵儒两家的任何一边,不过既然文官之首的太师都站出来了,那么太保也应该为兵家压上一块筹码才对。太保乃是三公之一,地位不在太师之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太保虽然是文职,但是历任太保都是由武勋盖世的武将担任,当朝那位太保大人,年轻时候便是威名赫赫的军中泰斗。太保如果站出来说话,完全可以抵消太师的影响力,余下的,就看其他人的博弈了。 “太保大人他......”古千阳闻言,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见状,李奕奇眉头微皱,不由开口问道:“古兄......?” 古千阳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良久,方才幽幽道:“不瞒你说,若是兵家口风一致对外,这件事还要好处理的多。” “你是说......有兵家之人赞同削兵?怎么可能......”李奕奇心中微微一惊。 古千阳的两句话,引起了他的心中巨大的震动。 供养士卒的军饷银两并不需要将军们自己承担,相反,削兵等于直接削若他们手中的力量,打败仗的几率反而会提高,兵家的将领,怎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可思议! “若不是家父参与早朝,回来的时候脸色极为阴沉,我也不知晓其中缘由。”古千阳也忍不住摇头叹道:“还是多亏了那位我朝第一马屁精,若不是他,太保大人也不至于无脸出面。” “我朝第一马屁精?”李奕奇面露古怪之色,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你说的不会是那位大人吧?” “除了他,还能是谁!”古千阳冷笑了一声。 “古大哥,高大人身份尊高,不可胡言乱语。”李奕奇心中失笑着摇头道。他知晓古千阳是个狂傲的人物,却想过对方如此口不遮拦,对方口中那位‘马屁精’可是和自己的爷爷李九杀一个级别的人物。 好险,这里没有其他人...... “哼。” 古千阳冷笑一声,目光深幽的看向太极殿,沉声道:“我并非胡言乱语,还记得那日我在街上遇见你,跟你说过,上京城来了一头妖兽。” “记得。”李奕奇想了想,默默点头。 “那就高云芝特意命人从妖族腹地抓来的,一头带有远古凶兽血脉的妖兽,说是用其血炼丹,可年年益寿。” “你看。”说着,古千阳撩起右手的袖子给李奕奇看了一眼:“这就是那畜生留下的。” 李奕奇凝目看去,这才发现,古千阳那古铜色皮肤的结实的右手手背之上有一道宽长的疤痕,这道疤痕从手肘关节处倾斜而下,直到掌心,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了,但是疤痕看上去足有七八寸长,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除了那头畜生,高云芝还送了六万萨珊国的奴隶,说是进贡给陛下用来修筑行宫。” “西域的诸国弱小无比,但是却又极度富饶。他高云芝仗着安西地利,除了二十万安西都护军之外,他甚至还组建了一只二十万的异族雇佣军,号称战无不胜。在朝中,他趋炎附会,连连上书陛下说明安西之地固若金汤,即便是削兵十万也无妨。” “他是太保大人的学生,他主动上书表态支持削兵,太保大人又怎么好再开口。”古千阳说到这里,凌厉锋锐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怒意。安西大都护高云芝此举,无异于一种对整个大夏兵家的背叛。 第54章:夏皇! 第五十四章:夏皇! 就在李奕奇与古千阳两人交谈之时,皇城深处,那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弘无比的太极殿中也是极为热闹。 从太极殿的大门口处,左右两边各自摆着近百来张席位,其上所坐之人,莫不是大夏朝的王侯公卿。大殿两侧,两排威武雄壮,手持长戟、腰悬宝刀、身穿金甲的金吾卫,一个个身躯昂扬挺拔。 大殿内的座次井然有序,越靠近夏皇之人的地位便越高,从门口的普通三品大臣开始,靠近大殿里面,则是依次坐着六部大员、风阁元老,皇室的诸位亲王,以及诸位皇子和当朝的三公九卿。 “铛!——叮叮叮——” 随着一阵悠扬的钟磬声、乐鼓声响起,须臾间,一阵阵清香气袭来,一名名无数身曼妙、冰肌玉骨、娇艳俏美的妙龄舞姬身着宫装,有如天仙般,从大殿两侧的甬道中,走进大殿中央的舞池之内。 这些舞姬们年岁都不大,最大的也才二十出头,各个身材纤细修长,穿着白色的宫廷裙穿,身上佩金戴银,打扮得雍容高贵,如同一名名云中仙子。 舞姬们表演着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宫舞。而无数的宫女、太监则手捧着银盘,来回穿梭于席位之间,给大殿内的众人奉上银盘中精致佳肴、酒酿。众人觥筹交错间,谈笑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大殿的前方,一名墨发如玉的少年垂眉闭目,安安静静的坐在席位之上,一动不动,和周围喧闹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正是太子夏青。 “九弟。” 夏青身旁,有着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夏青扭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紫色衮袍青年盘膝坐在席位之上。 紫袍青年面带笑意,看着夏青,笑着问道:“九弟你没事吧?” “四哥。” 夏青回过神来,喊了对方一句,随后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大殿深处龙椅上的那道身影,神色微微一滞,目光旋即变得有些黯然,对着青年摇头苦笑道:“四哥,我没事。” “九弟有什么伤心事,不妨和四哥说说,四哥一定帮你。” 紫袍青年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气度从容的从座位上起身,端着酒樽,嘴角含笑,走到夏青身旁,亲切的拍了拍夏青的肩膀。 “我之前进宫见父皇,请求父皇宽恕母后,被父皇拒绝了。”夏青脸颊微红,神情略显扭捏的避开了青年的动作。这名紫袍青年正是当朝大夏四皇子夏珝。 “噢,是这件事......” 夏珝闻言,眼珠子转动,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不变,低下身子,轻声低语道:“九弟,四哥有办法让父皇宽恕皇后娘娘。” “真的?”夏青长长的睫毛眨动,忍不住抬起头,一脸惊喜的问道。 “当然。” 夏珝看着夏青,强烈掩盖住眼神深处那一抹欲望,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之意,轻声笑道:“今天是父皇的寿诞,待会祝酒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再向父皇祈求一次,父皇什么事都会答应你的。” “不行吧......”夏青摇摇头,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他虽然天真,但是不傻,自然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强行向夏皇提要求。而且,进来之前,李奕奇也三番五次的强调过,不能驳夏皇的面子。 “九弟,皇后娘娘现在可能在受苦呢,你不会忍心吧,要知道,这种机会,只有今天一次。”夏珝眼中闪烁着鼓动之色,轻描淡写的说道:“你放心,待会四哥帮你一起求情,必定让父皇答应。” “四哥......还是你对我好。” 夏青闻言,鼻尖抽动两下,眼眶瞬间湿红了,自从他走进这个大殿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周围环境、气氛的异常。 平日里那些文武百官见到他,都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模样,可是现在,就连那些端酒的宫女、太监,似乎都没有了平日里的殷勤,好像砸有意无意的疏远着他。尽管他不明白,都是些小人物,其实代表了夏宫之中,暗底下的一种趋势变化。但是那种受人冷落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委屈和难受。 “九弟,那是自然,四哥是最宠爱你的。”四皇子夏珝嘴角含笑,主动拉起夏青的小手,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淫亵之色。 别人都不知道,太子夏青身上隐藏着的天大的秘密...... “好,谢谢四哥。” 夏青脸色羞红的从夏珝手中将手抽出来,目光看向龙椅上的那道身影,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夏青和夏珝身旁,每隔一丈远的距离,都设有一个席位,这些席位之上,都坐着一名名身材修长,身穿各色衮袍,打扮得如同皇子一般的俊美年轻人。 这些人见到夏珝和夏青两人窃窃私语,有的目露冷笑之色,有的脸色凝重,还有的嘴角还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丝讥讽之笑。 这群人当中,五皇子夏曌、八皇子夏启两人却皆是面无表情,夏青离他们的位置最近,两人武道修为又不错,仔细倾听之下,自然能够听清楚夏珝给太子出了什么主意。 “小人,哼!” 五皇子夏曌冷笑一声,眼神讥讽的看了一眼夏珝。 “呵呵。” 八皇子夏启则是一脸微笑,看起来极为优雅、从容。听到夏曌的冷笑声,他转过头来,正好和夏曌的眼神对上。电光火石间,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深处,读到了一丝一样的神色。 讥讽、不屑、恶心...... 很显然,在他们眼中,夏珝这种货色,和其他皇子一样,明明不够资格参与争夺大统之位,却还偏偏不甘心,尽爱搞些见不得光的小阴谋、小手段。如果说两人针对太子夏青,是因为皇位而不得已为之的话,那么他们对于夏珝的厌恶,则是发自内心的。 “等我登基之后,亲王之位,绝不会留给夏珝这种货色。” 夏曌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神色,等他登基之后,皇室之中必要经过一番清洗,到时候,天真无邪的九皇子夏青倒是可以留下来,但是四皇子夏珝这种小人...... “呵呵,四哥呀......四哥......” 八皇子夏启目光微微闪烁,他脸上始终带着优雅、从容的微笑,但是看向夏珝的眼神深处,也是闪过一丝冷意,很显然心中有所想法。 但是,不约而同,两人虽然都知道太子已经中计了,却也都是很默契的没有告诉夏青这是夏珝给他设下的圈套。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夏青现在的处境莫过如此。毕竟夏珝除掉太子,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没有坏处。 这时,大殿前端,一名白发老者站了起来。老者身着一身礼部朝服,目光深邃而宁静,他眼神扫了一眼四方,说道:“噤声。” 老者的声音不大,但仿佛有种韵律萦绕于众人耳边。很快,所有的乐声、舞声,说话声,统统消失不见。热闹喧哗大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道道目光都集中在这名老者身上。 老者见状,微微躬身对着最前方的三道气息巍峨的身影示意,得到回应后,老者轻轻颔首,很快,便有白衣宫女用银质托盘奉上一杯酒樽。 老者抓起酒樽,看着台下众人,用洪亮的声音道:“祝吾皇万寿无疆!” 殿内数百道人影纷纷站起身来,手里抓着酒樽,对着大殿最深处,高台之上的那道人影躬身行礼: “祝吾皇万寿无疆!” “祝吾皇万寿无疆!” “......” “祝我大夏皇朝,国运昌盛,江山社稷,传承万载!”老者朗声道。 “祝我大夏皇朝,国运昌盛,江山社稷,传承万载!”殿中众人跟着宏声道。 说罢,老者以袖掩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大殿内的众人也跟着老者一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父皇——!” 礼毕,钟磬声、乐鼓声再度奏响,就在众舞姬准备继续表演宫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乐律。 众目睽睽之下,大殿前方一个清瘦的少年站了起来。他走上前一步,对着前方那座龙椅上的身影躬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儿臣祝父皇年年益寿,龙体安康!” “嗯。” 一道极为淡漠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从高台上传来,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夏青深吸口气,目光执着的看向龙椅上的那道身影。 话音落下,大殿内万籁俱静,整座太极殿里静悄悄的,夏青似乎可以感觉正到一双威严、睥睨的黄金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说!” 良久,那道声音方才再度传来,声音并不洪亮,只有一个字,但却极为威严、浩荡,犹如一道雷霆在大殿中炸响,让众人耳边轰鸣。 “儿臣不知母后所犯何罪,让父皇龙颜大怒,但是,儿臣请求父皇,念在父皇与母后的夫妻之情,宽恕母后。”夏青说完,深深对着夏皇行了一礼。 “嗡!” 刹那间,原本一片死寂的大殿中突然有了些许的交头接耳之声。皇后被囚之事已经在朝中流传开了,但是只有极为少数的人才知道皇后被囚禁的原因,大多的大臣更愿意相信,这是夏皇刻意降罪于皇后,来为日后的换储之事铺路。 自古君家无亲亦无情,想要夏皇手下留情,首先要做好臣子的本分。若是太子此时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等着被废,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执意反抗,那便是死路一条。在众人眼中,太子此刻正在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听到身后的骚动传来,夏青微微侧目一看,只见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十皇子......这些平日里和他关系密切的兄弟们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这些人眼神却是冰冷无比。 “退下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龙椅之上的声音再度传来,犹如天威般炸响在夏青耳旁。 “求......求父皇宽赦母后!” 闻言,夏青身躯微微颤动,顶着身上的巨大压力,却是紧咬牙关,死不退步。 唰—— 大殿之中,众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齐齐一变。 “你母妃身犯死罪,暂且囚于宫中,已是陛下开恩。” 另一道声音传来,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声音听婉转、优雅、尊荣,正是夏皇身旁的陪伴女子口中传出的。 “毕贵妃!” 夏青看了一眼夏皇身旁的那道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死罪! 什么死罪?! “你胡说!” 夏青要紧牙关,眼神死死的盯着那道穿着赤红色流苏凤裙、头戴九珠凤钗的女子,目光倔强。 “父皇,我母后有何罪?!”夏青额头上突然渗出了冷汗,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夏皇。 只是,他眼前突然一暗,那道龙椅上的身影在他眼中似乎模糊了起来,这一刹那,冥冥之中,他似乎看见了一双冷漠无情的黄金瞳,这双黄金瞳正在俯瞰着自已,如同天上的神灵俯瞰着一只人间的蝼蚁。 大殿之内,嘈杂之声越发明显,就连皇子席位中的三皇子,此刻也放下了酒樽,扭头看了向夏青,虽然他不像其他诸皇子一样目露冷笑之色,但却也是眉头深皱,沉声道:“太子殿下,后宫之事,自有父皇定夺,今日父皇大寿,我们作为儿臣的,应该遵守本分。” 三皇子声音淡然,气度不凡,脸色更是平静的出奇。说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夏青,便闭上了双眸,不再开口。 “九弟,你太不懂事了,父皇大寿,无关之事可以稍后再提,你当着群臣的面,质疑父皇,是何居心?” 夏青耳中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极为冰冷,似乎带着阵阵冷笑。 “四哥?!” 夏青看向说话之人,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紫色衮袍,面露冷笑的四皇子夏珝。 “四哥,你怎么......你......你说好要帮我的......!” 夏青瞪大双眼看着夏珝,小脸血色尽数褪去,脸色苍白无比。他发现,这位位在往日中被他敬仰、孺慕四哥夏珝正在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种冷冰冰的眼神,仿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呵呵......” 夏珝心中冷笑不止,他早就知晓太子夏青是他们这群兄弟中心智最弱的,稍施手段,便能得到信任。 因此,他一直表现的很有兄长风范,目的就是为了有机会将夏青拉下东宫之位。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么强大,没有外力支持,这东宫之位他也不敢想,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那座皇位,而是为了其他的东西...... 夏青瘦弱的身躯颤抖不已,冥冥之中,他仿佛看到一道道质疑、不屑、讥讽、充斥着恶意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你们......” 夏青目光四下扫过,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渐渐变得陌生的面孔,脸色逐渐变得潮红起来,他的小嘴微微张开,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让人窒息。 “咚——” 一道道目光下,太子夏青蓦然重重的跪在地上,他眼眶湿红,眼眸透着倔强之意,开口道:“父皇!儿臣愚钝,父皇怎样处置儿臣都不要紧,只求父皇宽恕母后!” 夏青的声音平静而哀婉,就像是在烟雨濛濛中,从的远方传来的牧笛声。 正所谓哀莫过于心死,心死了,就一无所惧了,哪怕是被兄弟欺骗,被他人羞辱,他此刻都可以无视,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宫中受苦受难。 “够了,青儿,退下吧!” 夏皇淡然、平静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这声音沉稳,气势内敛,听上去仿佛在叹息。 “朕,赦你母后无罪......” 第55章:交换! 第五十五章:交换! “父皇!” 夏青心中一颤,猛然抬起头来,刚欲开口,就听到了夏皇淡然、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诸君继续饮宴吧。” 夏青失魂落魄的坐回了座位上,他本来还有话想和夏皇说,但是他也看出来了,瞎晃如今对他的厌恶已经到了一个极点,再说下去,怕是没有好的后果。 他的身后,四皇子夏珝脸色平静,嘴角挂着丝丝笑意,似乎寓意着胜利,他双眸微微眯起,前方,太子夏青朦胧的背影开始幻化,幻化成了一个一年前便萦绕于他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倩影。 “四弟!”突然间,一道冰寒到极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夏珝身躯一震,猛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三皇子夏桓眼中闪烁着寒芒,正在直勾勾的盯着他。 “九弟是我们中最单纯的人,以后这种小手段,不要在用在他身上。” 夏桓的声音冰寒到了极点,他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用着某种‘传音入密’的手段使得在场之人只有夏珝能听见他说话。 “三哥,哈哈,我这......我这也是为了你呀!”夏珝讪讪笑道,在夏桓如刀锋般的目光注视下,他全身汗毛起都竖了起来。他知道,尽管都是夏皇的子嗣,但是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三皇子夏桓都是与夏皇最为相似的一名皇子。如若三皇子对他出手的话,那么他将没有任何还手抵抗的能力。 “哼,你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夏桓威严的声音如若雷霆般在对方耳边炸响。说罢,夏桓也不管夏珝脸上的神色如何变幻,都不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 文华殿外,丹墀围栏边,李奕奇和古千阳两人还在关于削兵之事表达着各自的看法。就在这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微微愣了愣,目光朝着太极殿的方向看去,耳边就跟着听到: “祝吾皇万寿无疆!” “祝吾皇万寿无疆!” “祝吾皇万寿无疆!” “......” “祝我大夏皇朝,国运昌盛,江山社稷,传承万载!” “祝我大夏皇朝,国运昌盛,江山社稷,传承万载!” “......” 太极殿中的祝贺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文华殿、宣武殿、奉贤殿、通明殿......所有的偏殿之中,各类前来夏宫参与夏皇大寿的人员也都随之宏声颂起了祝寿之词。 “啪啪啪——” 接着,随着一阵阵爆炸声,鞭炮鸣响,夏宫内外,长安街上,数以十万计的烟火升上天空,从李奕奇所站立的位置上看去,整个上京城普天同庆,一派盛世之景。 “一年一度,今年的烟火比去年更加绚烂。”李奕奇远远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一阵波澜,万分感慨。 “有点不对劲。”突然间,古千阳剑眉一挑,目光望向太极殿方向,沉声问道:“你听见没有?” 闻言,李奕奇也顺目望去,摇头笑了笑,说道:“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 “不对!” 古千阳摇摇头,目光锋锐的凝视着那边,沉声道:“不是因为距离,是太极殿中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听到这句话,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旋即也明白了过来:“太极殿中,发生了什么?” “算了,不管了,我刚才说的,你意下如何?”古千阳收回目光,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奕奇的双眸,似乎想要看清楚他的真实想法。 “即便是削兵五分之一,情况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李奕奇也回过神来,低着头,微微沉吟了一会后,神色淡漠的看着对方,开口道:“古兄,你应该还有事情没和我说吧?” “不愧是九公之孙,快人快语。” 古千阳剑眉一挑,似乎并不意外,他眼中闪烁着精芒,顿了顿,看着李奕奇,沉声道:“你乃是武安一脉之后,五皇子向来敬仰九公他老人家,你若是愿意投身于五皇子府中,必然能与五皇子性情相投!” “来了!” 李奕奇神色微变,心中也掀起了一片波动,古千阳这一番话说了这么多,到最后,重点还是为了这个。 夺嫡乱战,皇位之争...... 可惜,即便古千阳代表五皇子向李家抛出橄榄枝,他也已经没办法去接了,李家的命运,早就和太子夏青绑在了一起。 “古兄,不瞒你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五皇子夏曌虽所有皇子中最为偏向于兵家的皇子,但是在我心中,他并非适合登上大统之位的人。”李奕奇神色自若,极为平静的说道。 兵家子弟,很多人都对五皇子夏曌有着好感,若不是李奕奇刚刚从敬山上下来,恐怕也不会了解到那位在军队中备受尊崇的五皇子夏曌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难道太子就是最好的选择吗?”古千阳眼一冷,反驳道。 “古兄,此事我不想与你争论,还有,削兵之事,自有朝中六部大臣决议,六部之上,还有风阁,风阁之上还有九卿和三公,这种涉及到国政的大事,你我皆无能为力。”李奕奇的话中,自动略去了李家的能量。 古千阳目光变幻,他也听出了李奕奇话中的含义,不由的冷声问道:“难道李家就甘心受到削兵之计的牵制?九公他老人家在军中一言九鼎,名望不下太保大人,他老人家若是出面......” “够了!” 李奕奇神色冷峻,淡淡摇头道:“古兄,虽然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是你我今后各为其主,还是少来往得好。提醒你一句,凤栖梧桐,亦需展翅,鲲鹏扶摇,终归北冥。兵儒两家皆是为了夏朝而存在,尽管分理而治,却是殊途同归。一家压过另一家,对整个天下而言,绝非好事,从这一点来说,五皇子并不是贤主。”李奕奇微笑着说道,一道深邃而幽暗的光芒从眸子中一闪而过。 闻言,古千阳双眸中猛然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刚毅的面庞上涌动着一丝怒意。 “哈哈!哈哈哈哈!” 遽然间,古千阳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一道锋锐的光芒,目光睥睨的看着李奕奇,良久,方才幽幽道:“九公的孙子,却不像九公......” 李奕奇听出了古千阳话中的嘲弄之意,风轻云淡的摇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自信和从容,淡淡自嘲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我都不是李家血脉呢......” “这么说......如此看来,以后便是对手了。”古千阳目光微微闪烁一下,叹声道。 历朝历代,皇子之争都是头号危险之事,一旦站错边,立即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这种争斗不在明处,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即便是古千阳身后的古家,也不愿意和李家这个庞然大物对上。但是很可惜,李奕奇没给个他们之间留下缓和的余地。 对于古千阳所思考的事,李奕奇自身心中也有疑虑,他之所以一口回绝,把一切转寰的余地封死,便是不想落下任何口实,被打上一个墙头草的印记,将来,若是太子夏青当真登上皇位,忆及今日之事,恐怕就是李家日后的祸根。 “你还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古千阳锋锐的眼神缓和了下来,目光平静的看向李奕奇,说道:“听说你在学宫中成绩不错,五殿下身边,正缺一位幕僚。” “不必了。”李奕奇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他不相信五皇子这种武痴般的人物会喜欢一个‘废物’待在身边,就算他去了,恐怕五皇子夏曌也不一定真的会看重他,更多的应该还是借助李氏子孙的身份为其增添一分名望。 当然,如果还能顺道驱使李家的能量为他所用,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到这一幕,古千阳眼中那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他大袖一摆,也不等李奕奇反应,身子一晃,便往远处掠去,同时有着狂傲不羁的大笑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会转告五皇子的,你以后要小心了,哈哈哈。” “唉——” 李奕奇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夜空,心中五味杂陈,他本来也是打算交好古千阳的,却不料一场削兵风波让这位古家的未来掌舵人选择了五皇子夏曌,虽然他知道削兵之事最终一定会被否决掉,可是空口无凭,他用什么去让古千阳信服...... 总不能告诉古千阳他两世为人,甚至三世为人的秘密吧......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古家作为禁军的支柱,地位太过敏感了。古元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不会轻易牵涉到皇子之争当中,日后古家对于夏曌明面上的帮助极为有限......”李奕奇眯着双眼,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自我安慰的喃喃道。 “对了,唐七呢,这种免费吃喝玩乐的场合,他没理由不出现啊。” 宴会已经过去一半,李奕奇在走回文华殿的路上,没看到那个圆鼓鼓的身影,心中有些失望。这时,一个让李奕奇颇为眼熟的世家青年从他面前绕过,李奕奇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一把拦住了对方。 “啊?!” 被拦住之人先是一惊,进而看清面前站着的是李奕奇之后,脸色变得诚惶诚恐,弯腰低头,恭恭敬敬的笑道:“李公子,好久不见!” “你见到唐七了吗?”李奕奇知道对方是以前经常跟在唐七身后跑腿的一个小世家弟子,便直接看门见山的问道。 “唐老大?没......没有,有好几天没见着他了,据说他一直窝在府里......”那个世家弟子神色拘谨,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待在府里?”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对啊,和那些异族人一起,可奇怪了呢。”世家弟子不由的说道。 “异族人?!” 李奕奇脸色微变,心中一凛,问道:“北疆使团那些人?” 这几天若要说到异族之人,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从万里之外来到上京城的北疆异族人。 “不......不,不是!”那个世家弟子连连摇头道:“是那些大鼻子人......” “就是......”世家弟子脸色涨红,连连比划却也没说清楚,最后还是李奕奇想了想,知道对方说的是西域的异族人。 “西域?!” 李奕奇心中颇有些惊讶。才没过多久,唐七怎么又和西域的异族人搅和到一块去了。 “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挥退那人,李奕奇心中仍有些担忧。 唐七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除非生重病,不然不可能一连待在唐府中几天,这不符合唐七的性子。 “算了,明日和太子请假,去趟唐府吧。” 李奕奇四下扫了一眼,文华殿里人太多了,除了王侯公卿家中的后辈,更多的,则是出身地方于官吏,地位不高的官员家中的仕子,这些人平日里便三五成群的抱在一团,如今也是三五成堆的围在某位世家显赫的王公弟子身旁,尽显殷勤。 “师弟,你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奕奇扭头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个家伙,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不远处,王天羽端着酒樽,嘴角含笑,走到李奕奇身旁,笑着道:“古千阳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对吧。” “你也一样。” 李奕奇目光一冷,语气淡漠的回应道:“师兄,若我没记错,我和你之间,还不是那种能够静下心来交谈的关系吧。” “师弟,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王天羽瞥了李奕奇一眼,神色悠然笑道。 “你我话不投机,有话直言吧,师兄。”李奕奇拿过一壶酒,给自己的酒樽倒满,琥珀色的琼浆散发着有人的香气,让人口齿留香。 “我这边有一个消息,想必你一定很想知道。”王天羽微微一笑,神色文雅至极。 "嗯,什么消息?”李奕奇眉头微蹙,旋即却很快反应了过来,脸色微变,凝声问道:“和皇后娘娘有关?” 王天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笑道:“师弟果然聪明,论资质,你是我见过的人中能够排进前三的人了,毁掉你,真让人舍不得。” 李奕奇双眸微微眯起,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道深邃至极的光芒。他猛然端起酒樽,将满满一大杯琼浆灌入喉咙中,旋即脸色一正,一字一句道:“师兄,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但是,毁掉你,我绝对不会感到可惜!” “师弟,不要这么剑拔弩张,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说着,王天羽失笑着摇了摇头,用着仅能让李奕奇听见到的声音低声道:“师弟,当初吕公是不是给了你一本兵书,我要那本兵书,作为交换,我给你皇后娘娘的消息......” 第56章:王家! 第五十六章:王家! “兵书......” 李奕奇把玩着手中的酒樽,目光流转间便想到了那本内容完全看不懂的《十二策论》,漫不经心的反问道:“师兄要那本兵书何用?” “这你就不用管了,师弟,这本兵书对你而言无用,但是关于皇后娘娘的消息,可是价值千金。”王天羽风轻云淡,慢悠悠的说道。 “那本兵书,有什么秘密......” 李奕奇眼睛微眯,目光闪烁,很快,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念头,不到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 “时候不早了,师兄,我先走一步。”声音一落,李奕奇便直接从位置上站起来,大袖一拂,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师弟且慢!” 王天羽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变了变,眉头扬起,凝声道:“师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关于皇后娘娘的消息,整个朝廷包括夏皇在内,知道的人只有一手之数。” “那又如何?” 李奕奇冷笑一声,侧过头来,慢悠悠道:“正如师兄所言,那本兵书对我而言无用,但是对师兄你而言,价值千金......” 那本兵书是吕公送给他的,吕公的身份向来神秘,拜师六年,他甚至都不清楚吕公的姓名。吕公送给他这本《十二策论》上面的内容虽说是胡说八道,但是他知道,他这位师兄向来精于算计,能够被其用来当做交换条件,便说明兵书中定然有着不凡之处。 王天羽脸色微变,张了张嘴,片刻之后,方才摇头苦笑着说道:“师弟,那......你还想要什么。” “等我想好之后,会找人通知师兄的......” 撂下这句话,李奕奇衣袖一甩,头也不回的朝着文华殿外面走去。 太子的处境,李家的处境,要求他必须理智的分析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王天羽用‘消息’这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的东西作为交换,他才懒得理会。反而是王天羽提醒了他,那本兵书也许是一件非凡之物。 至于是什么,他暂时还没得出任何结论,也只能作罢...... 从文华殿出来出来后,李奕奇回头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大殿,心中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王天羽的说辞,确实很有说服力,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一手之数,也就是说除去夏皇之外,还有四个人才知道,其中一个便是王家老爷子,剩下三个......莫否就是当朝三公?” 皇城内外,一片通明,各个宫殿之中欢声笑语不断,李奕奇走在白玉丹墀的台阶之上,脸色极为凝重。 ...... 上京城东北边,一座厚重的府邸,华丽的屋子中,灯火通明。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一位身材欣长的人影便推开门,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位老者身边,低头道:“爷爷。” 老者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持着一根龙头拐杖,须发皆白,目光精明、锐利,额头皱纹很深,给人一种智慧很深、老谋深算的感觉。 “什么结果?”老者的声音苍老,但是却中气十足。 “失算了,没有拿到。”王天羽苦笑道。 “那样东西,不能落在李家手中。” 老者闻言,沉默片刻后,驻着龙头拐仗,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从太师椅上起身。 老者身材并不如何高大魁梧,甚至看上去有些驼背,但是当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却有一股磅礴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孙儿明白。”王天羽躬着身子,恭恭敬敬的说道。 “不,你还不明白......‘那样东西’的重要性。”老者摇摇头,声音出奇的平静。 老者的目光好似能透过层层虚空,望向了上京城的一个方向,忍不住深深的叹息道:“吕君浩那个老东西居然会将秘密交给那个李家那个幼孙,这是老夫没想到的。” 王天羽低着头,不敢接话,他面前的这个老者,便是王家这一代掌舵人,也是他的爷爷! “算了,这件事情,交给慧儿处理吧。”王老爷子目光深邃的看着自己的孙儿,开口问道:“凤涅九转,心火九燃,羽儿,你已经是第六次了吧。” “是的。”王天羽恭恭敬敬的回道。 “嗯。”王老爷子点点头,伸出一只满是皱纹的大手,按在了王天羽的天灵盖。一股浩荡、磅礴的真气,透过王天羽的头顶百汇穴,冲了进去,如同流水一般,直冲腹下命宫。 嗡—— 这一刹那间,整座府邸,连同老者脚下的大地,都仿佛颤栗起来。 “唳!” 就在王老爷子真气爆发的霎那,突然,一道尖锐的凤啼之声,突然从王天羽的体内传出。 “啊——” 下一刻,王天羽脸色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体内,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四面八方传来,像一只大手将他的灵魂撕扯成碎片。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就犹如整个人陷身于一片炽热的火海中,熊熊烈焰不断的焚烧、吞噬着他的五脏。 若是李奕奇在场,定会对王天羽此刻的状况感到万分熟悉...... “爷......爷!” 饶是如王天羽这般天资无双的人物,也难以忍受这种灵魂上的鞭挞,十五六息之后,他强忍着无边的痛苦,终于开口说出这两字。 见到孙子已经到了极限,王老爷子目光一凝,大手松开,真气如潮水般的从王天羽体内抽回。 那灼烧五脏六腑的痛楚消失的那一刹那,王天羽便瘫软在了地上。他此刻的神情极为狼狈,额头虚汗直流,双眸暗淡无光,身上的侯服完全湿了,真正的虚脱了! “来人,送大少爷回去休息。” 经历完一次真气灌顶之后,王老爷子似乎也是累了,让人将已经昏迷过去的王天羽送回房间后,缓缓的坐回了太师椅上。 “父亲,有必要对羽儿那么苛刻吗?” 一个厚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老人旁边,一个四十来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男子鹰视狼顾,气息浑厚,神态威严,模样与王老爷子有几分相似。 “时间不等人啊......皇后已经暴露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王老爷子闭着眼睛,沉默良久,方才问道:“乾陵山的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的差不多了,祭祖的人选,都是我们的人,不过为了避开宗人府的耳目,我们损失很大。”男子的脸色颇为阴沉,幽幽道。 “棋子少了,补上便可。” 王老爷子苍老的声音不带感情的说道:“现在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北北疆异族使团来京和皇后被囚这两件事上,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父亲,您真的确定那样东西还存在吗?”男子眉头皱起,忍不住凝声问道。 那样东西,是事关大业成败,王朝兴衰的关键,可是即便是王家,也从来没有找到任何直接证据,证明那样东西还存于世间。 “一定还在!” 王老爷子缓缓道,苍老的眼睛中暴然掠过一抹刺人的精芒。 “拿到那样东西,就是我们‘闻仲’一脉重见天日之时!” ...... 太极殿中,夏皇寿诞的庆祝已经结束了,百官散去,夏皇本人也回到后宫。 太子夏青站在大殿外,心若死灰,正要离开。 这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缓缓走来,对着太子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陛下让您现在入宫见皇后娘娘一面。” “真的吗?我这就去!”夏青愣了愣,随即脸色一喜。 坤宁宫,冷冷清清,偌大的坤宁宫内,所有的太监、宫女已经被撤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全是大内侍卫,将整个坤宁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太子是受皇命而来,并没有受到什么盘查,很轻松的就见到了皇后。 但是,当太子见到皇后的那一刻,几乎如遭雷殛,身躯一颤,几欲坐倒:“母后!” 床榻边,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无神。 这人正是大夏皇后,太子夏青的生母。可是,皇后一双明丽的凤眸中,那股凌厉的光芒早已不在。一头本该长发高高盘起在脑后,用一支九珠凤簪插着,如瀑布般倾泄流下的秀发也随意的散开,并且原本乌黑秀美的长发此刻竟然变成了枯黄、苍白之色。脸上那白皙柔嫩的肤色也不在了,而是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女人一样,皱眉横生。 莫说夏青,便是任何一个曾今在皇后身边伺候过的人都不会相信,当初那个姿态端庄、美艳无双、容貌冠绝天下,如天上的神女的大夏皇后,如今竟然已经变成一个头发霜白,面容枯老的女人。 “母后......你......你怎么......”望着眼前这道凤冠霞帔的身影,夏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皇后双眸空洞而无神,嘴唇干裂,不知是多久没有喝水了。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床榻边,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看着对方,口中喃喃道:“青儿......是你吗” “母后......哇!” 本来还有着千言万语想对母亲说,可是当夏青见到皇后这般惨状的那一刻,忍不住眼眶一红,直接扑在了对方怀中。 “青儿......你......你怎么来了?!” 皇后无神的一双凤眸中,此刻也换发出了一丝神采,她呆呆的看着将脑袋埋在自己怀中,泣不成声的太子,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母亲,我是来......来见你的。” 夏青眼睛迷蒙,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终于忍不住了,在太极殿中的孤立无援,和母亲怀中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夏青心中还有着天大的疑惑。 他想问问母亲和父亲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却是泣不成声,哽咽的说道:“母后,父皇......父皇他已经......已经赦免你了......你......” 夏青说着,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他想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想告诉她不用再受苦了。 “赦免我......哈哈哈哈!”皇后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愣,凤眸流转间迸射出一道极为凌厉的光芒,她的目光透过虚空,望向太极殿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怨毒之色,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 第57章:‘太子’与皇后! 第五十七章:‘太子’与皇后! “母后......你,你怎么了?”夏青呆呆的看着着一幕,已经愣住了。 宁静的宫殿之中,除了皇后癫狂的笑声,便只剩下冷冷的风声。 在一阵癫狂的笑容过后,皇后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目光柔和看着夏青,凤眸深处却闪过的一丝复杂之色,淡淡笑道:“母后没事。” 太子年幼,不懂得夏皇口中的‘赦免’是何意......有的时候,赦免意味着脱罪,而有的时候,赦免则意味着解脱。 而对于这深宫皇城中的人来说,死亡,就是一种最为常见的解脱方式。 那个男人会给她一种怎么样的选择,压根不用去想......皇后心中冷笑了两声。 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皇后此刻也不在乎什么了,脸上再次露出了身为后宫之主的那股凌厉、威严之气,对着外面冷冷喝道:“来人,打一盆热水,拿篦子来,本宫要为太子沐发梳栉!” 殿外,虽然没有人回应,但是很快还是有人将皇后要求的东西送来了—— 一个装满热水的铜盆,一把梨花玉做成的篦子,一块绸帕,几片皂荚和青苓。 “母后,你这是要做什么?”夏青脸色变幻,心中突然间涌出一股不安之感。 他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间要帮他沐发,上一次皇后帮他沐发梳栉,还是在一年多前。那个时候,皇后就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以后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身形,沐发、沐浴这种事情,只能她自己来。而现在,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都是大内侍卫,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注视着这里。 “放心,现在......这个地方,没人敢进来。” 皇后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夏青,柔声道:“来,母后帮你沐发。” 说着,皇后轻轻用手在太子夏青的头顶一抹,将那根碧青色的簪子取下。簪子取下的那一刻,一道碧青色的荧光在太子身上闪烁了一下。 那些碧青色的荧光汇聚在虚空,赫然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这身影,看起来与太子夏青有那么几分相似。 同时,皇后的怀中,太子夏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张美到极点的容颜,一双乌黑的眸子晶莹透亮,鼻梁高挺,红唇小巧,如同燃烧的火焰。 容貌美艳、身躯娇柔,肤白貌美、冰肌玉骨,令人惊艳的美态,特别是那种温柔娇弱的味道,更令人忍不住对她生出一股我见尤怜的强烈保护欲。 就算李奕奇在场,也怕只能承认,被他惊为天人的李芊儿,在容貌上都差此女一分。 看着少女,皇后目光宁静无比,紧搂着那怀中的少女,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不断的颤抖着。 “青儿,来。” 皇后手一扬,那本来还盘在少女脑后的,继承于她本人的,乌黑发亮的秀发便如瀑布般长长垂落下来,盖住了少女雪白柔嫩的双肩,落在了少女的后背、胸前。 “母后。” 少女红唇轻启,一双美眸眨动间,都有着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态,比起皇后的冷艳,少女不施粉黛宛如精灵般清丽无双的绝色容颜,反而有着一股别样的惊艳之色。 太子夏青,竟然是女儿身! 这个消息要是流传出去,怕是会丢尽皇族颜面,震惊整个天下! “青儿,你要记住,这支‘碧影簪’可让佩戴之人任意改变外貌,乃是一件圣物,你将来若是用不到了,就将它毁掉,切莫落在其他人的手上。”皇后目光深幽,一边说着,一边将几片皂荚、青苓扔进热水中。 “母后?”夏青一脸不解的看着皇后。既然是至宝,为何不用了便要毁掉? “没什么,青儿,你今年也十六岁了吧,两个月之后,你便向你父皇请旨,将红袖娶为妃子。”皇后温柔的笑了笑,目光宁静、深幽。 “母后,你什么意思,干嘛说这些?!为什么是我向父皇请旨?为什么不是你为我下旨?”夏青精致的小脸微微失色,心中那股不安之感越发强烈。 皇后面无表情,平静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释然之意,轻声笑道:“你父皇到时候不会再听你母后的了......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向你父皇要,毕竟,你是他的孩子。” “母后,父皇已经赦免你了......你,你究竟哪里得罪了父皇?”夏青美眸中泛起一层雾气,精致美丽的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愤怒,一脸不解的看向皇后。 皇后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沉默片刻,声音冷了下来:“这个问题,你不准再问!” “任何人都不准问,也不准提起这件事!”皇后重复提醒道,凤眸流转间,轻声道:“以后母后要是被你父皇打入冷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母后......” 夏青轻声惊呼道,刚欲开口,就看到皇后凤眉一挑,用一种带着嗔怒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当下便心中一颤,恭恭敬敬的低下了小脑袋,不敢再问。 “你的几个哥哥弟弟,以后你要少接触他们,除了红袖之外,你不要信任何人。”皇后一边帮夏青沐发,一边绕有深意的说道。 听到‘冷宫’二字,夏青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咬牙,本想说话,脑中却想到了毕贵妃说皇后犯了死罪,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也不敢再多想。 “孩儿知道了。” 夏青恭恭敬敬的说道,热水从她欣长、白皙的脖颈处滑落,点点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皇后望着夏青,心中百感交集,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良久,方才说道:“不要忌恨你父皇,是母后欺骗了他......” 闻言,夏青身躯颤动了一下,默然不语。 “明年年初,你要去从军的话,可以去安西,那边的高大人......算了,还是去海州吧,到了那里之后,如果有人来接你......”皇后轻声说着,大大的泪珠突然不受控制的从凤眸中滑落。 哒—— 泪珠落地,碎成更为细小的水花,皇后脸上突然涌起一抹惊愕之色。后宫中,女人们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为了自己的前途,明争暗斗,相互拆台。她作为后宫之主,十几年来铁石心肠,处理了无数不守规矩的女人,从未流下过一地泪。她都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皇后眼神复杂的看了夏青一眼,并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她从不畏惧死亡,自从踏上这条路的这一刻起,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当真要面对一切的时候,她心中放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不该把一切都告诉青儿,不该让她和我一样。”皇后凤眸中闪烁着凌厉和坚定的光芒,但是很快,眼神深处又掠过一丝愧疚之色。 这些年来,她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溺爱太子,以至于自己身故之后,都不知道该把夏青交到谁的手里才安心...... 突然间,皇后脑海中掠过一个面孔。 “怎么会想到他呢......” 皇后心中苦叹一声,脑中回忆起那个少年在自己面前从容、淡定和自己讨价还价的模样,心中顿时心中失笑,默默摇了摇头。 “母后给你安排的那个伴读,你还满意吗?” “伴读......” 夏青美眸眨了眨,满脸的莫名其妙,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皇后口中的伴读是李奕奇,旋即低下头来,轻声笑道:“满意......” 李奕奇入东宫服侍她,虽然说不上对她言听计从,但是两人之间的约法三章,李奕奇倒是完美的遵守了下来,有了这个伴读之后,她在太子府的日子真的舒坦了许多,自然满意。 “那就好。”皇后轻叹一声。 夏青低着头,任由皇后拿着梨花玉篦子帮她将三千青丝梳理整齐,美眸中掠过一丝羞愧,低声道:“母后,我这太子之位,是不是保不住了......” “也许吧。”皇后苦笑道。 夏皇的为人,他比太子更加清楚,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好险夏青身上的几个秘密,她都隐藏的极好,不然,夏青怕是也要步她后尘。 时间流逝,皇后已经将夏青一头乌黑的秀发理顺,然后取回那根‘碧影簪’插回原来的地方,很快,一抹青色的荧光再次出现,太子夏青又再度变回了少年模样。 “青儿,你该走了。”皇后轻轻将太子的有些凌乱的衣袍轻轻抚平,低声说道。 “母后......” 夏青抬起头,小嘴张了张,她很想留在这里陪母亲多说一会话,但是也知道现在很晚了,不适合在留在后宫里,只好恭恭敬敬的回道:“母后早些休息,孩儿回去了,明日再来看母后。” “好。”皇后点点头,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手掌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凤眸深处涌动着不舍。 夏青不知道,这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但皇后却是知道的,可是,她并不打算告诉孩子这个残酷的现实。 第58章:皇后与夏皇! 第五十八章:皇后与夏皇! 夏青走后,没过多久,一阵冷风吹过,两道身影蓦然出现在了坤宁宫中。 一个身着金色衮袍的男人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侍卫,两人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皇后的面前。 “呵呵,没想到,你会亲自来送我。”皇后凤眸凝视着面前的这个身高八尺,穿着一身尊贵皇袍的男人,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你下去吧。” 男人面无表情,一挥袍袖,浑厚的声音中带着无尽威严,散发出一股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不容许他人反抗的气势! “是,陛下。” 男人身旁,那个黑衣侍卫头也不敢抬的,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精致的银色托盘放在床榻之上,紧接着身躯化成一抹黑影,人已消失不见。 “呵呵。”皇后瞥了一眼银色托盘之上的,一个精美绝伦、镶嵌着宝石的酒壶,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抬头看向男人,问道:“鸩酒?” “是。” 男人一双金色的眼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皇后,目光睥睨众生,声音更是威严无比,一个字便露着冷漠与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呵呵。”皇后凌厉的目光直逼对方,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冷笑了两声,说道:“夏烨,你竟敢给我留个全尸,就不怕我变成厉鬼来找你?” “朕为天下之主,镇压四海八荒,诸神避退,即便是恶鬼,在朕的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男子背负着双手,目光冷漠至极,身上流露出一股狂暴的气息,这气息至刚至阳,霸道无比,就连虚空中无处不在的天地真气,也被男子身上这股气力量弹开。 以一人之力,对抗天地之力! 男子用实际行动,向皇后证明了什么叫做霸道! 面对男子这般挑衅天地之力的行为,皇后脸色却平静的出奇。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嫁给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是自诩比肩开国圣帝,立志要完成超越大夏三十六帝的千古大业的男人,他的眼中只有权力和欲望,即便是已经座了几十年的皇位,这个男人的野心却从未减弱半分,甚至还渴望着更为无上的权势...... 这就是大夏皇朝的当代夏皇——夏烨 “你还是那么狂妄,自大......真希望能亲眼看到你失败的那一天!”皇后凤眸中流露出讥讽之色,冷冷笑道。 “朕不会失败,你也不要妄想着,朕会放你一条生路。”夏皇声音冷酷无比,冷冷的注视着皇后,黄金瞳中闪动着冰冷的杀机:“前朝余孽,乱臣贼子,朕不容姑息。” “呵呵,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皇后冷笑一声,凤眸中尽是讥讽之色。 夏皇若是饶她一命,他便不是夏皇了。 “死前,或许你可以告诉朕,你的同党,这样,朕还能满足你死前的一个要求。”夏皇目光闪烁,也冷笑了起来,淡淡道。 “做梦!” 皇后冷哼一声,目光凌然无比,即便是面对整个大夏的皇者,她此刻心中也没有半分畏惧之意。 “呵呵,你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朕就查不到?”夏皇闻言,神色一冷,背负这双手,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说道:“你的秘密,青儿身上的秘密,朕都一清二楚,你以为,你能骗过朕?” 嗡—— 听到这句话,皇后脸色陡然一变,娇躯也蓦然的颤抖了一下。 “你应该明白,朕当初和你约定的,你入宫给朕做妃子,朕便封你为后,我们的孩子,便是将来继承大统之人!”夏皇神情很是平静,古井无波,看不出心中一点的想法:“青儿生为女子,朕依旧瞒着满朝文武,封她为太子。试问天下间,哪个帝王,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一步?朕对你的心意,难道还不够吗?” 夏皇声音中透露着一丝困惑,说着顿了顿,低头看着皇后,目光凛冽,金色同眸中有种说不出的愤怒,一字一顿道:“可是,你居然背叛了朕!” “论文治武功、论心胸气魄、论宏图智慧,朕有哪一点比不上李......”夏皇说着,声音越来越冰冷,他怒目瞪着皇后,身躯突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轰!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夏皇体内暴炸开来,坤宁宫的地面瞬间龟裂,大地震颤,像是整个皇城都在夏皇脚下震动了起来。 片刻后,夏皇收敛了一身恐怖的气息,金色同眸冷冰冰的凝视着皇后,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解释。 然而,面对夏皇逼视的目光,皇后并没有回避,反而以一种更为怨恨和不解的眼神瞪了回去:“你说啊,你继续把他的名字完整的说出来,你不是天下之主吗?你怕什么?你有本事提起他的名字啊!” 皇后面容开始扭曲,突然发癫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扯着夏皇的衣襟,眼中泪水涌动,狠声道:“夏烨,你这个禽兽!问枫大哥救过你的命,助你登上帝位!你却害死了他,你就是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听到‘问枫’这个名字,夏皇脑海中猛然炸开一道惊雷,脸色瞬间变幻。 他的脑海中,那个顶天立地的魁梧身影;那个爽朗豪迈的笑声;那个曾今他还落魄之时,就跪在他面前宣誓效忠的臣子;那个在敌军重重包围中舍命救他的下属;那个被他视为世上唯一知己的朋友! 这些已经被他忘却在脑海深处角落中,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的回忆,如今却因为皇后,被他再度回忆了起来。 ‘李问枫’这个名字出现的一刹那间,就连夏皇也微微失神。 回想起那个人,他的脸上依旧威严而冰冷,但是眼神深处却流露出无比的复杂之意。 “是朕做的又如何?” 但是,很快夏皇便回过神来,金色的眼眸中再度透露出冷漠和无情,声音更是冰冷,让人如坠冰窟:“南境军机大权,李九杀那个老顽固不听朝廷调令,屡次先斩后奏,朕看在他的面子上,忍了!” “朕封他为护国大将军,想让他留在朕的身边,他不从,朕允了!” “朕封他为兵部尚书,想将大夏六百万军队的节制权交给他,他推辞,朕也允了!” “朕视他如手足,对他信任有加,甚至连将来太保的位置,朕都为他留着......他呢?他做了什么?身为朕的臣子,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防朕,拒绝朕!” “啊!”夏皇发冠断裂,长发飞扬,目中喷火,形如厉鬼的嘶吼着:“就连朕身边的女人,也时时刻刻的惦记着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夏皇怒吼一声,一只手掐住了皇后的脖子,将皇后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 “呜呜——”皇后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呼吸开始不顺畅,只要夏皇一用力,她的颈椎便会立刻粉碎。 可即便是如此,皇后依旧怒视着对方,恶狠狠道:“那是......因为他......他看出来......你......你是个疯子,你......你想毁掉......整个天下,他不愿意......做你手里的......屠刀,更不愿意......陪你......一起疯!” “放肆!” 夏皇怒目瞪向皇后,暴喝一声,眼中杀机暴涨,一条真气化作的金黄色巨龙从夏皇命宫内破体而出,在坤宁宫空旷的大殿内飞舞、咆哮。这一刹那,一股风暴般的恐怖的气息,从夏皇的身上扩散到每个角落,整个坤宁宫似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仿佛随时要破碎一样。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大殿内回荡,皇后如一只断线风筝,猛然倒飞出数丈远,‘砰’的一声,摔趴在地上,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 皇后颓然瘫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目光却依旧死死的盯着夏皇。 “就连......就连你和他的女儿,朕也养到了这么大......”夏皇目光森冷无比,扭曲的脸色看上去极为复杂。 闻言,皇后的身躯一个颤抖,猛的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夏皇:“你......你知道了?” “普天之下,有哪个帝王能容许臣子染指自己的女人?又有几个帝王愿意留下......孽种!”夏皇紧闭双眸,脸上流露出愤怒之色,双拳攥紧,一丝鲜血顺着之间缝隙流下。 “夏烨,你......你要对青儿怎么样?”皇后望着夏皇,声音颤抖着问道,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像是害怕到了极点。 “怎么样?” 夏皇冷哼一声,目光一凛,寒声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朕自会仍当她是朕的女儿,你死之后,朕会送她去乾陵山戍陵,将来,你也会葬在那里。” “这,是朕对你们母女最后的恩赐!” 夏皇威严、浩荡的声音回荡在皇后耳边。 皇后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夏皇,忽然间,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她脸色变幻,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心痛的神色,凤眸凌锐,恶狠狠的盯着夏皇,惨笑道:“说的真好听......夏烨啊夏烨,你不就是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够用青儿来掣肘李家吗,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哼!” 夏皇冷哼一声,背负着双手,脸上浮现一丝冷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 皇后没有出声,默默的低下了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上半张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嘴角咧开的情况看,皇后此时的表情应该有些狰狞。 “夏烨,你不要得意!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孩子,还没有死......但是,我死都不会告诉你他在哪,因为,连我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 皇后恶狠狠的说道,突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眼眶中尽是泪水,说罢,她一把拿起银色托盘上,那个精美绝伦、镶嵌着宝石的酒壶,对着壶嘴,将一整壶的酒水一饮而尽。 “你说什么?” 闻言,夏皇冷酷无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之色,连忙俯下身来,将一股浩浩荡荡的强大真气,输入皇后的体内。 可惜,皇后此刻已经瘫倒在了地上,黑血顺着她的七窍,缓缓地流淌到她的霞帔之上,绽放出一朵朵毒花。 “嫣儿!” 夏皇声音有些颤抖,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缓缓上前,将皇后冰冷的尸体轻轻搂在怀中。 “唉——” 大殿中,突然出现一声长长的叹息,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夏皇收敛了脸上痛苦的表情,神色再度冷漠了下来。 他站起身来,最后冷冷的看了皇后的尸身一眼,屈指一弹,一团金色的火焰便从指尖蹿升而出,直接落在皇后的尸身之上。 随着大殿内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声,皇后的尸身缓缓化作一缕缕青烟,消散在了虚空中。 “来人!” 夏皇洪亮、威严的声音落下,大殿中蓦然出现出几团黑影,那是几个黑衣侍卫,几人单膝跪在地上的,异口同声,恭恭敬敬道:“陛下!” “传朕的命令,继续封闭坤宁宫,一切人等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夏皇冷漠无情的金色眼眸中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身上流露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气息。 皇后死前留下的一句话,让夏皇心中大为震撼,他必须要查清楚,皇后所言,是真是假,在那之前,皇后的死讯,还需保留一段时间。 第59章:求救! 第五十九章:求救! “大人,您出来了。” 宫城边,太子府赶车的车夫见到李奕奇出来,连忙上前,低头行礼。 “嗯。” 李奕奇微微颔首,目光一转,发现各家各府的马车都陆陆续续的驶离向宫外,看来宴席已经结束了,不由问道:“太子呢?” “这......小的一直守在这里,还没见到太子殿下的身影。”赶车的车夫连忙低头回道。 “太子还没出来吗?” 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回头望去。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异样之感,仿佛这个热闹的夜晚,灯火通明的外表下有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孤寂。 “好冷,是不是真的快要要下雪了......” ......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当最后一辆打着州府都台字号的官家马车从李奕奇面前驶过时,就连赶车的车夫也感觉到了异常,走上前,畏畏缩缩小声的问道:“大人......太子殿下不会......不会出事了吧。” “会出什么事?”李奕奇冷冷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这......再过几炷香,宫城的大门就要关了。”车夫苦笑道。 “再等等吧......”李奕奇面无表情道,目光依旧直直的注视着前方。 又过了一会,巡夜的禁军已经在这广场上来回走了两趟了,看着广场中央那辆孤零零的华贵马车,众人知道这是太子的御驾,虽没有上前盘问,却也不断投来异样的眼神。 “算吧,估计太子被夏皇留住了,我们回去吧。” 李奕奇轻叹一声,登上马车,见状,赶车的车夫连连点头,也忙坐上车辕,扬起马鞭,驾着马车驶向宫外。 ...... 夜色深深,临近子夜的这个时侯,大多数人都已入睡了。东宫内,李奕奇一回到自己的屋中就将门窗反锁,接着从书柜中取出一物。 “这本兵书有什么秘密?” 烛光照耀下,李奕奇修长白皙如女子的手指在《十二策论》的纸张上缓缓划过,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思忖着每一个可能隐藏信息的地方,但是都一无所获。 “莫非不是这样看的?!” 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心念一动,他连忙将书卷平摊而开,将一页的某一行字或者某几个字交叠在一起,组成新的一句话。 交叉法,叠字法,六合法...... 几种常用于行军之时,斥候传递隐藏消息的方法被他一一试过,可是解出来的都是一些语句并不连贯的话,很显然,隐藏其中的信息并不是用这几种方法掩盖的。 “难道秘密不在文字当中,而是......” 李奕奇的脑海中回忆起一些在另一个世界零零碎碎的片段,目光不由的落在了书案边的一个青瓷茶杯之上。 精致的瓷花,光滑的杯体,更重要的是其中的——茶水。 “有些特殊药水写下的字迹,需要用到特殊的方法方能现形......试一试吧。”李奕奇心中微动,一把抄起茶杯,正要将茶水一股脑的将泼在兵书之上。 “砰砰——大人,您休息了吗?”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砰砰’的急促敲门声。 李奕奇眉头一挑,不由的放下茶杯,对着门外喝道:“谁啊?!” “大人,是我,有人求见大人!”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护殿将军韩立的声音。 “嗯?” 李奕奇眉头皱起,起身离开座位,一脸纳闷的推开大门,便看见韩立高大魁梧的身躯如一尊门神般站在门外。 “现在什么时辰了?谁要见我?”李奕奇脸色微微不悦的问道。 “回大人,现在子时已过,求见之人是唐家公子唐七,他正在偏殿中等候大人。”韩立恭声回应道。 “唐七......现在来找我?” 李奕奇抬头看了一眼乌黑色的夜空,眸子中掠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琢磨了一会,点头道:“我知道了。” 不一会儿,李奕奇便在韩立的带路下来到东宫会客的偏殿中,这里,他见到了唐七那个圆圆滚滚的身影。 让他惊讶的是,多日没见的唐七不知道最近遭遇了什么,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眼珠上上满是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李兄,你来了,救命啊!” 此时唐七的脸色极为难看,眉宇间酝酿着一团焦急的风暴,见到李奕奇走来,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起来,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李奕奇的衣角,那神情,就像将要溺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慢着,唐七,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这个时间被人打扰,李奕奇本来心情并不好,但是见到唐七这番模样,心中反而觉得有种好笑的感觉。 两人年幼便相识,有很长一段时间,唐七经常惹得唐家老爷子唐鼎天发怒,一回家就挨打,而那个时候,唐七多半则会选择在李府避难,两人也是在那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从小到大,自己不知道帮唐七应付了多少回这样的事,但是,自己现在已经仕从东宫,步入朝堂,参与夺嫡,而唐七还和当初一样,一有麻烦事就来找自己。想到这里,李奕奇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唐兄,你又惹唐老爷子生气了?”他悠悠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着急,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准备听听唐七这次又惹了什么祸,竟然大半夜的求救求到东宫来了。 见到李奕奇这般悠闲自在,完全不了解事情严重性的模样,唐七脸色一沉,语气极为郑重的说道:“李兄,我是真的来找你救命的,你赶紧跟我走!” “哦?” 李奕奇闻言,却是微为诧异的看了唐七一眼。十几年了,他还没见过唐七的表情有如此严肃、认真的时候,这倒是让他微微有些意外了。 “什么事,不着急,说清楚点。”李奕奇收敛了脸上悠悠的笑容,直起身子,沉声问道。 “来不及了,你赶紧跟我走!边走边说!”唐七满头是汗,肥胖的大手一把攥着李奕奇的衣袖就要往外跑。通常情况,李奕奇必然会先刨根问底,将事情弄个清楚后再做决定,不过这一次,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咋了眨眼睛,目光直直的看了的看了一会唐七后,点了点道:“走吧。” 出了东宫,李奕奇直接被唐七拖拽着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一路狂奔,竟然是朝着‘幻乐府’的方向而去。 ...... 马车之上,李奕奇凝视着唐七,一脸平静的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究竟是什么事,我回去也好也太子殿下有个交代。” 唐七擦着额头油腻的汗珠,咧着嘴,苦笑道:“还......还记得那位公主吗?” “谁?”李奕奇一脸不解的反问道。 “楼兰公主啊,我请你去幻乐府的那次。”唐七提高音调,嘴角咧起,眼神尴尬的看着李奕奇。 “噢!是她啊......” 李奕奇摸了摸鼻尖,面露恍然之色,微微颔首道:“记得,那位公主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唉,你见到就知道了!”唐七用手比划了两下,然后长叹一声,脸上尽是苦笑。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心中哑然失笑,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一脸玩味的打趣道:“唐兄,可是那位公主要嫁人了,大半夜的你找我去帮你劫亲?” “李奕奇,你再开玩笑,我和你急!”唐七肥胖的身躯忍不住颤抖着,口中发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唐七突如其来的吼声将李奕奇吓了一大跳,他愣愣的看着面前脸色涨红的唐七,心中顿时觉得既好气又好笑。自己入东宫服侍太子这么多天,这混蛋没来看过自己也就罢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啪! 李奕奇一掌不轻不重的甩在唐七脸上,漆黑的眸子冷光闪烁,直勾勾的瞪着他,冷声喝道:“你又中邪了!抽什么风?一个异族小国的公主,能把你急成这样,值得你和我翻脸?!” “啊——”唐七被李奕奇一巴掌打醒。 他猛然甩了甩脑袋,胖胖的脸颊一红,眼中愤怒的神色消失了,摸着肉滚滚的脸颊,低声苦笑道:“兄弟.......别生气......我......我这不是着急吗!人命关天!” “切——”李奕奇撇了撇嘴,将脑袋侧向一旁,懒得搭理这个这个家伙。 见状,唐七眼皮跳了跳,脸色瞬间变成苦瓜色,开口道:“好兄弟,我这次真的是来找你帮忙的,那位公主真的快要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李奕奇脸上露出微微惊讶之色,蓦然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她快死了,那一日......” 唐七在李奕奇的追问下,终于将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遍。 李奕奇默不作声的听完,脸上恍然之色越发明显,但是眉头却越皱越深:“你是说那位公主得了一种病?” “没错,要人命的病。” “大夫治不好?” “治不好,我这几天在京城里跑了十七八家医馆,就差去请太医了。”唐七一脸苦笑,连连摇头道。 “你真该直接去找太医,我又不会治病。”李奕奇心中暗暗翻了翻白眼,哭笑不得。 “找太医也没用,公主的随从说,只有你能救她。”唐七脸色变幻,神色怪异的看着李奕奇。 “我。” 李奕奇眉头挑起,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差点笑出了声。 ...... 幻乐府内院中,一处厢房外,两个西域胡商模样的人神色焦急,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着。 “巴鲁,人怎么还没来?”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胡人不断地眺望着走廊的尽头,口中喃喃着西域的语言。 “不知道,应该快了吧,主神保佑,主神保佑!”另一个胡人露出虔诚之色,口中喃喃。 “来了,来了!” 这时,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胡人突然兴高采烈的手舞足蹈了起来。 第60章:生疑! 第六十章:生疑! 第二次来到幻乐府,李奕奇没有走正门,而是随着唐七一同从后门走进了幻乐府内院的一处院子。 “唐七,这幻乐府里,从来都是有这么多的胡人吗?”李奕奇目光四处转动,见到院子里有着诸多胡人,不由出声问道。 “没有,这些都是那位公主招来的侍从。”唐七低声回道。 两人说话之间,正往院子的方向走着,迎面快步行来一名胡人,他穿着有着明显西域特点的衣服,快步走到两人的面前,脸色极为激动,张嘴就是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是你!” 李奕奇脚步顿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胡人有些眼熟。 他仔细一想,顿时回忆起了这个人便是几天前他陪琪儿出城时,在李府门口拦驾的那两个胡人之一。 “#¥%……&**” 那个胡人见到唐七,先是连连鞠躬哈腰,然后目光转向李奕奇,神情激动,脸色潮红,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让后者只觉得耳边一阵聒噪。 李奕奇扬起眉毛,不解地看着对方:“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会说我大夏的语言吗?” “他说......求你救救他们的公主。”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李奕奇回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唐七。 “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李奕奇惊讶的看着唐七。 这小子,懂西域的梵语语言? “这几天找了几个胡商,学了两句。”唐七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语气中却流露出一丝得意洋洋。 李奕奇回想起酒宴上遇到的那位世家弟子所说,唐七这几天都待在府中和一群胡人厮混,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莞尔之色。 “唐公子,他......”胡人指着李奕奇,用着梵语对唐七说道。 “别废话了,人我带来了,公主怎么样?”唐七也用还算流利的梵语回道。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半响之后,唐七方才转头对李奕奇说道:“这个人名叫巴鲁,是公主的仆人,他说公主就在房间里,情况很不好,这几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李奕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你直接问他为什么找我,需要我做什么?” 那个胡人目光茫然地看着李奕奇,听到唐七的翻译后,连连点头,又叽里呱啦的说啦一大堆。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解他们楼兰的那样宝物?”唐七转头看着李奕奇,问道。 “宝物?”李奕奇心中微动,脸色不变,想了一会后,问道:“你说的是你第一次带我来这摆弄的那个东西?” “对,就是那个玩意。”唐七苦笑一声,脸色越发尴尬,低着头,没好意思看他。 李奕奇脑中回想起了几十天前他随唐七来到这里时,那位楼兰公主解谜招婿般拿给众多客人的那样东西——三阶魔方。 在和唐七交流之后,巴鲁诚惶诚恐的看了一眼李奕奇,快步走了进去。 很快,巴鲁去而复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也就双十不到的年纪,虽然是黑发,但是眼眸却是湛蓝色,五官也带着极为浓郁的西域风情,十分养眼。她目不斜视,径直地走到李奕奇近前,翩翩施礼,问道:“阁下就是李公子?” 女子说的不是西域的梵语,而是非常纯正的夏语,让人几乎听不出异样。 “这位是公主的贴身女官。”唐七在一旁解释道。 “哦?!” 李奕奇闻言,不由的暗暗皱眉,这公主都已经流亡异乡做了舞姬,怎么身边还有这么多伺候的人......不过他倒也没有直接质问,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李公子随我进来吧。”女子看了李奕奇一眼,率先走进院内。 “李兄,你进去吧,你若是能治好公主殿下,我......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唐七低着头,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说道。 李奕奇眉头微微挑起,眼神怪异的瞥了一眼唐七,脸上的笑容加深,好奇地问道:“不至于吧?你真的爱上了那位公主?” “唉,说不上爱,就是......”唐七面露苦笑之色,说了半天,仍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李奕奇白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 这种事,他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胡乱去指点别人。 李奕奇迈步走进院子内,巴鲁也随之跟了进来,在院子里,厢房外面,他见到了另一个当初随巴鲁在李府面前拦他的胡人。 而且,除了这人之外,院子中还站着一些西域大汉。这些大汉,里面是穿着皮革劲装,身上肌肉虬结,外面肩披大氅,肋下挂着黑蛇皮的刀鞘,面容凶悍,看样子像是西域的武者。 见到这些人,李奕奇脚步微微一顿,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警觉。 他和唐七这般进来,并没有带护卫,面对这么多异族武者,若是对方有贼心,他两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未可知呢。 也许是一次刺杀让李奕奇神经过于敏感了,即便是那些西域大汉对着他恭恭敬敬的鞠躬弯腰也无法让他心中打消这股顾虑。 “公子,您进去吧。” 厢房外,巴鲁对着李奕奇说了一句话。他说的是西域的梵语,李奕奇却好像听懂了一样,点点头,推门而入。 非常整洁干净的房间,因为角落处烧着碳火,也很暖和。 “李公子。” 女官走上前来,将房门关闭,对着李奕奇说道:“我叫夜嬅,深夜请李公子前来,我待公主殿下深表歉意。” “无妨,夜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不是来帮你的,我是来帮我朋友的。”李奕奇随意的摆了摆手,旋即目光便被床榻上的那道人影所吸引,那是一个平躺着的少女。 少女发如银丝,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露出在外的皮肤如同婴儿般的嫩白,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宁静无比,如睡着了一般。 “她怎么了?”李奕奇忍不住问道,虽然当初只见过一面,但是他还是认出了这就是那位楼兰国的公主。 “诅咒。” 夜嬅目光黯淡,声音中带着一丝之哀意,走到床榻边,轻轻的将楼兰公主的一只袖口挽起,露出其下羊脂般的肌肤。 “这是?” 李奕奇瞳孔猛然收缩。在楼兰公主白藕般的玉臂之上,有着一些细小的黑线,黑线极为密集,佛根种于皮肤之下,就像是在血肉中长出的一张黑色蛛网。 “她中毒了?”李奕奇凝声问道。 夜嬅点点头,转身取过一个大盒子,幽幽道:“解药就在里面。” 李奕奇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脸色顿时有些精彩。 “这东西......你们是从哪弄来的?” 在他手中的,是一个精巧的金色六面方块,只有半个巴掌大,上面有着从横交错的条纹和一些图案。 “我是我楼兰国的一件宝物,公子那日前来欣赏公主的舞蹈,应该知道。”夜嬅不缓不急的说道。 “我是说,您们是怎么设计出来的?是谁做出来的?” 李奕奇目光闪烁,不由的把玩着手中的小方块,心中却在暗暗惊讶,因为这个方块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个魔方。但是,并不是他那一日所见到的三阶魔方,而是一个更加复杂而精密的四阶魔方。 “先人所留,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们楼兰古国已灭。”夜嬅的声音平静无比,提到自己国家被灭之时,依旧听不出什么波动。 “这能救命?”李奕奇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夜嬅,双眸中闪动着狐疑之色。 “里面装有解药,若能将六个面都拼成功,便可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夜嬅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原来是这样!”李奕奇心中释然,慢悠悠地说道:“这东西我可以解开。” 夜嬅眼睛一亮,就听到李奕奇接着说道:“但是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她黛眉微蹙,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大概几天吧。”李奕奇不确定的回道。拼四阶魔方,需要技巧,很多步骤他都忘记了,回忆起来需要时间。 “公子只有一晚的时间。”夜嬅脸色微沉,声音也有些焦急。 “为何?”李奕奇眉头一皱。 “明天日出之时,公主就会死去。”夜嬅湛蓝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急切的说道:“今晚是最后期限。” “直接把它砸开不行吗?” “如果用外力破坏,里面的解药也会随之被破坏,这解药,世上仅有一份。” 夜嬅的话,让李奕奇神色微微一愣,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合着若是他今晚不来,这楼兰公主就死定了不成? 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奕奇定睛看着夜嬅,面容冷毅,深邃如星辰般的眸子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凝声道:“要我帮你们也可以,但是,我要你们的身份和来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什么楼兰国。” 李奕奇一脸冷笑的说道。 夜嬅眼里的惊慌一闪而逝,说道:“李公子,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闻言,李奕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站起身,迈步就要往外走去。 “李公子且慢。”夜嬅惊呼一声,喝住李奕奇,焦急的说道:“李公子,你不能走。” “哦?” 李奕奇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悠悠道:“夜姑娘,你不会想用对我用强吧?你们能派人去我家门口守着我,难道就没查我的身份?别说我,就是外面那位唐公子,也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夜嬅连连摆手,脸色惊慌无比。 “可是我有。”李奕奇冷冷一笑,却还是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悠悠说道:“从我见到你们的那一天,我就感觉到一种违和感。” “你们的最终目的如果真的打开这个四阶魔方,京师中尽是能工巧匠,何必投身于一个青楼乐府中,吸引那些世家弟子,招婿一般的让他们去做?此为第一疑。” “一个亡国的公主,哪来的这么多钱财聘请诸多武者的保护,有这些钱,还不如去买个宅子,这样也不用寄人篱下。此为第二疑。” “还有你,夜嬅小姐,你一个武道修为如此之高,容貌又如此漂亮的女子,却心甘情愿的服侍一个亡国公主,目的何在?此为第三疑。” “据我所知,你们西域国家的主人和仆人之间是只谈价钱,不谈道义的,更别说什么忠心了,主人一旦垮台,仆人跑的比谁都快。”李奕奇双眸微微闪烁了一下,摆摆手,淡淡道:“当然,我不是嘲讽你们,在我大夏,也是如此......” “我知道,因为有安西都护府的文牒,你们的来历不管怎么去查,都只能查到那个西域的楼兰国之上,但是,我敢打赌,你们的来历绝对有问题,不为别的,就为了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61章:苏醒! 第六十一章:苏醒! “你们是什么目的什么背景,本与我无关,我不想管也懒得管。但是,唐七却是我的兄弟,我可以不管别人,却不能不管他。”李奕奇冷冷的看着夜嬅,淡淡道。 他对这些人的来历和图谋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从唐七最近疯狂学习梵语的表现,和外面对他说的那一句话来看。李奕奇能感觉到唐七恐怕是是对这位楼兰公主情根深种了。 他虽然无权去干涉兄弟如何选择女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混到唐七身边,哪怕对方国色天香。 当然,他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那就是李氏一脉的人,天生就对异族之人没有好感...... “李公子,你......你误会了,我根本不是什么高手,我......我不懂武道的。”夜嬅连连摆手,玉面通红,一副想要解释又解释不清的样子。 “是嘛......” 李奕奇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深处不免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这丝神色很快一闪而逝。这个夜嬅是不是高手,他一个武道废柴哪里看得出来,不过是随口诈一诈对方。 “李公子,我们没有骗你,我们当真是来自楼兰国,只是......”夜嬅低着头,声音中尽是哀怨。 “夜姑娘不用着急,在下愿闻其详,长夜漫漫,我们可以秉烛详谈。”李奕奇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意。 夜嬅深吸口气,像是看出李奕奇心中在想什么似的,目光闪烁不定,半响后方才幽幽说道:“李公子如果担心我们会对唐公子不利,大可放心,公主殿下醒来之后,我们就会离开上京城。” “离开?”李奕奇目光微动,仰着脑袋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是妖也好,是圣也罢,只要离开上京城,爱去哪去哪。 “那公子是否可以帮忙了?实不相瞒,我们不敢去找那些上京城中的能工巧匠,也是有苦衷的。”夜嬅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她的五官谈不上精美绝伦,倾国倾城,但也是端庄秀雅,加上西域风情的韵味,此刻哀怨的神态也给人一种别样的诱惑。 “不会是怕别人把你们的机关术学了去吧。”李奕奇笑着问道。 他拿起金色的四阶魔方,开始飞速的摆动起来,拼凑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见到李奕奇手中的动作,夜嬅脸上原本的平静与淡漠,早已消失的无影踪,她掩着小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用六面图案代替六种颜色,加上一些记忆的缺失,给他的还原步骤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但是专心的在摸索和回忆之下,李奕奇逐渐找回了原来的感觉。 十几分钟后,李奕奇终于将魔方还原了九成,见到这里,夜嬅湛蓝色的眸子中也燃起了一丝希冀。 到了最后一步,李奕奇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夜嬅的眼睛,眨了眨眼,笑着问道:“夜姑娘,你的夏语跟谁学的?” “怎么了?” “好奇。” 夜嬅眼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低着头,小声说道:“是公主殿下教我的......” 李奕奇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手中的魔方此刻只需要一个转面就能复原了,他深吸口气,缓缓将最后一个面转动,就在六面还原的那一刻,李奕奇虽然没有听见声音,但是手中却能够感受到一丝机括扳动的感觉,就像是钥匙插进锁孔扭动的那种感觉。 李奕奇尝试着再次转动魔方,发现此刻的魔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再随意转动金属块,于此同时,一道轻微的细响从魔方中传出,四阶魔方中央裂开了一道半寸的缝隙。 “成了。” 李奕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之色,没有丝毫的喜悦。 用了十几分钟才拼成一个四阶魔方,这是初学者的水平,在他转世而来的那另一个世界,真正的高手都是在数分钟内便完成。 “给我。” 夜嬅脸色顿时一变,急忙伸手就要抢,李奕奇暗叹口气,随手就抛给了对方。夜嬅稳稳当当的接过魔方,小心翼翼的打开,见到里面装的是一黑一白两颗豆子,不由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这是什么东西?灵丹吗?”李奕奇鼻尖抽动两下,不由的出声问道。 在打开魔方盒盖的瞬间,似乎有一股奇香蔓延了开来。这股香味不是很浓烈,淡淡的,但却又特别的诱人,和灵丹的味道如出一辙,但是灵丹的形状基本和龙眼差不多,眼下的这两颗却只有豌豆大小。 “不是。” 夜嬅摇摇头,急忙将白色的豆子倒出,走向床边,分开少女的薄唇,塞进她的口中。 随着豆子入口,少女手腕上的那些蛛网般的黑线颜色开始逐渐变淡,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渐渐地,少女缓缓睁开双眼,一双冰蓝如秋水般的眸子缓缓呈现,美到让人惊艳。 “公主殿下!”夜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喜极而泣。 “嬅姐姐,是你救了我吗?”少女的声音十分轻灵,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虚弱。 “不是,是......是......”夜嬅暗暗咬牙,转目看向李奕奇,后者见状,慢悠悠的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拱手施礼。 “是你!”少女深邃迷人的冰蓝色眼眸眨动,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说道:“我记得你。” 李奕奇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怔了怔,笑道:“公主记性不错。” 他第一次来这幻乐府,也是冲着这位楼兰公主的芳名而来,还在阁楼上远远的和对方对视了一眼,他没想到,这公主的记性这么好。 “我叫康斯薇拉。”少女嘴角勾起一丝精致的微笑:“我还有一个夏国名字,夜凌。” 李奕奇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对方应该已经派人查过他了,那没救没必要再自报家门了。 夜凌眨了眨眼睛:“嬅姐姐,你先出去吧。” 闻言,夜嬅深深看了李奕奇一眼,默不作声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李奕奇和楼兰公主两人,前者随手扯过一张椅子,衣袖一佛,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问道:“公主殿下有话想对我说?” “那天我就看到了你。”夜凌薄唇轻启,眼眸隐隐泛着银光,其中闪动着某种圣洁的光芒,笑道:“当时,解开玩具的不是唐公子,而是你。” “是的。”李奕奇叹了口气,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公子是一个好人,但是他不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夜凌突然直起身子,从床榻上起身,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李奕奇漆黑的双眸:“李公子,或许......你才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人。” 李奕奇一脸茫然的问道:“你说什么?” 夜凌身形一晃,也没见她如何迈步,人却不可思议地来到了李奕奇的近前,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两人的鼻尖都快贴在一起。李奕奇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起身,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和对方拉开距离。 “李公子倒是很谨慎。”夜凌轻声笑道。 李奕奇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好了,公主殿下,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究竟从何而来,来到上京城意图为何?” “李公子是在探寻我们的秘密?”夜凌眨了眨大大的眼睛。 “没错,你们身上秘密太多,让人不放心。”李奕奇一脸认真的说道,同时心中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不爱管闲事的人,若是不牵扯到身边之人,他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秘密,不一定意味着有歹意,难道,公子身上就没有秘密?”夜凌的声音很平静,眼神更是干净,纯洁,不带人间烟火的气息,和那天在舞台中起舞之时如出一辙。 李奕奇脸色微变,没有立刻接话,良久,方才摸着鼻尖苦笑道:“公主殿下这话说的在理。” 若要论秘密,他的秘密恐怕比谁都深...... 又过了良久,李奕奇才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夜凌,有些好奇的问道:“公主殿下刚才所说的......你们在寻找什么人?” “是。”楼兰公主点点头,又接着说道:“也不是。” “何解?”李奕奇眉头一挑,反问道。 “你看看你的手腕。”夜凌略带歉意的看了他一眼。 李奕奇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寒意,他猛然将衣袖撩起,旋即脸色大变。他的手腕之处,一道和之前楼兰公主手臂上相同的黑气正在凝结。 “你?!” 李奕奇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惊呼道:“这是什么?” “李公子不必惊慌。”夜凌轻声道,然后走到一旁,将魔方盒中另一颗黑色的豆子倒了出来,放入自己口中。 服下那颗黑色的豆子,夜凌一脸平静的说道:“这是我族的试炼,也是诅咒。” “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李奕奇额头青筋隐隐暴起,咬着牙,强忍着心中想要杀人的冲动。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腕处似乎有股气流在流动,虽然没有什么疼痛感,但是却很冰凉,给人一种异常的感觉。 “唉——” 一道悠长的叹息从夜凌玉润的红唇中发出,夜凌别有深意的看了李奕奇一眼:“李公子,你相信命运吗?” “我信你妹!” 李奕奇此刻心中愤怒无比,平常的淡然,也是完全的在此时抛弃,开口就是一句粗话。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之上,茶壶是青瓷打造的,人脑大小,也有几斤重,若是砸在人的头上,足可以把人的脑袋敲碎。 “你算计我!” 李奕奇眼中闪烁着冷厉的寒芒,若不是最后的一丝理智让他保持冷静,他怕是已经将桌上的水壶摔在对方脑袋上了。同时,他也是背后冷汗直流,怎么也想不通这一丝黑线是何时来到自己身上的。 “抱歉,李公子,为了救我一族子民,小女子只能出此下策。”夜凌面露哀怨之色,缓缓的跪倒在李奕奇面前。 第62章:夜凌! 第六十二章:夜凌! 一个气质冷若冰霜,空灵无比,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的少女跪在你面前是什么感觉? 若要说李奕奇心中没有半分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依旧眼神冷漠的盯着对方,语声平淡,没有任何的感情:“你这是何意,你想做什么?” 夜凌能够感受到李奕奇冷如冰窟的声音中蕴含的怒意,她眼中尽是歉意,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公子息怒。” 她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其下皙白如羊脂般的肌肤,淡淡道:“这是我夜氏一族的试炼。” 李奕奇目光平静,视线落在夜凌的玉臂之上,眉头微微挑起,那里,一道黑气正在蔓延。 “你又中毒了?!” 李奕奇脸上露出古怪之色,他再聪明,再镇定,这一刻也懵了。 “这是毒,也是试炼。”夜凌扬起头来,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什么试炼?” “我夜氏一族的试炼。” “夜氏一族?”李奕奇眉头挑起,心中顿时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想必公子也没听说过......”夜凌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低声道:“你们大夏的历史只追溯到大周朝,世人都不曾记得我们古夜皇朝。” 李奕奇怔了怔,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蓦然一变。 他身子猛地一震,凝视着眼前美丽的少女,心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惊呼道:“你说......古夜皇朝......真有这个朝代?!” “公子听说过?”夜凌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 “六千年前,中古时代,古夜皇朝......”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口中喃喃,看向夜凌的眼神也变了。 夏朝最为详细的历史记载,也不过往上追溯一千年,一千年前,大周立国,其威势不弱于当今的大夏。 但是儒家许多名宿都知道在大周之前,中原九州还存在过数个朝代,不过这些都没有明确的记载,就连儒家文献中都只是难找到只言片语,也只有一些野史趣闻中才有可能提及。 这就是朝代更迭,战火带来的历史断层,谁都知道它的存在,但是就是找不到证据,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只能被称之为神话或者传说...... 古夜皇朝,就是大周之前,传说中的朝代之一。 李奕奇熟读儒家经典,尤其是投身如吕公门下之后,对一些野史书籍涉猎极多,世人或许没有听说过‘古夜皇朝’,但是他却曾在一本残缺的古籍上看见过,那是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朝代,据说也存在了一千多年。 “若她所言属实,那么整个儒家都要发生一场地震!” 李奕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夜凌,下意识要伸手过去搀扶她,但是想了想,还是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背于身后。 “你们夜氏一族的所谓‘试炼’又和我又什么关系,为何费劲心机要对我下毒?”李奕奇将一切杂念全部从心中除去,脸上莫无表情,冷冷问道。 “这是命运。”夜凌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虔诚:“是我神的指引。” “你再说这种鬼话,我现在就杀了你!”李奕奇眼中闪烁着杀机,他从来都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敢这么做。 “一年前,我夜氏一族圣者预言,天下将变,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将要发生,我夜朝遗族将不再存在。于是我决定开启我朝智者留下的九大试炼,希望能够借助先圣之力护佑我朝最后的子民。”夜凌眼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轻声道。 “然后呢?”李奕奇背负双臂,眉头一挑,问道。 这位亡国公主的美貌,即便用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也依旧美的让人心醉,不过他此时却没那份心思去欣赏。 “几个月前,我通过了第一个试炼,试炼的过程中和你们大夏的军队发生了冲突,然后......”夜凌低着头,言语中带着一丝苦涩。 “等等......你真是楼兰国的公主?”李奕奇心中微讶,却是突然想起一件被他忘得差不多的事情——几个月前西域小国楼兰挑战大夏安西都护府被灭国。 这场战斗的结果,世人都知道。但是这场战斗的起因,却连安西都护府递于朝廷的军文中都未曾言明。只说是楼兰主动挑衅,至于楼兰一个小国为何敢挑衅大夏皇朝,安西都护府那边也是一头雾水。也就是说,这场楼兰的灭国之战,安西都护府虽然大获全胜,却也是打的稀里糊涂。朝廷中甚至有一股暗流认为,这场战斗就是因为安西军好大喜功,高云芝为一己私欲发动的...... 李奕奇也曾怀疑过,这里面有着大文章,不过那个时候,他却没有想到这里面会牵扯到一个已经绝迹了六千年的皇朝。 “古夜皇朝和楼兰国有什么关系?”李奕奇忍不住问道。 一个六千年前的超级皇朝,和一个立国百来年的西域小国,他实在想不通两者之间会存在什么联系。 “我朝当年被大汉所灭,皇室弟子十不存一,只余下一位皇室公主得以幸免,那位公主带领残余的夜氏族人远走极西之地,嫁给了当时的一位异族国王,现在的夜氏一族,就是从这位公主腹中诞生。”夜凌神色肃然,冰蓝色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继续说,我听着。”李奕奇心中震撼,但仍旧面无表情。 “每隔百年,我们就会东进,希望能够回到夜氏一族的发源地。” “一千年前,我族来到了九州的边缘,大周末年,我族也曾今率领军队入主中原,欲谋逐鹿天下,可惜......遇到了你们的开国皇帝。” “然后,我夜氏一族便在如今的西域之地,凿石建城,其中也经历过诸多变迁,才有了后来的楼兰国。” “我们夜氏一族和你们夏朝之人一样,同根同源,虽然血脉稀薄,但是文化、语言、习俗却依旧和中原保持的一模一样,这一点,我可以向公子证明。” “不用了,公主殿下还是说说有关诅咒的事吧。我手上这条黑线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这个毒对我有多大危险,怎么解?”李奕奇摆了摆手道。 听她说了一堆,不过都是和自己中毒无关的事,李奕奇也是耐着性子在听,如果不是他也对那一部分残缺的历史感兴趣,他早就忍不住了。 闻言,夜凌也是抬手,目光看向自己白藕般、滑嫩的玉臂上的黑线,说道:“这是我族圣兽魔兌的诅咒,能破除诅咒者,便能获得先贤遗留下来的力量,成为圣兽魔兌的寄宿之体。有此力量,便可以在大灾难中保护我族剩下的子民。” “试炼分九关,需要一男一女,我族最后一位圣者死前曾今做过一次预言,能够陪我通过这次试炼的,只有当今中原皇朝的一位皇子。那人是我族等待千年的人,也是能够解开我族智者留下的那样宝物,取出解药救我性命之人......”夜凌轻灵的嗓音比乐器敲击还清脆。 “等会......” 一直在仔细聆听对方陈述的李奕奇听出话中的一丝不对劲,突然间眉头一扬,连忙急忙抬起手来,打断了她的话。 他皱着眉头,凝视着少女,嗤声笑道:“皇子?你是在说我吗?” “是的。”夜凌点点头。 “可笑,我什么时候变成皇子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李奕奇差点都笑出声了。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我那一次见到你之后,就让人查过一些你的资料,你不是夏朝的皇子,而是一位大臣的孙子......”夜凌黛眉微蹙,一脸认真的说道,但是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疑问。 “看来,你们的圣者预言错了。”李奕奇脸色有些难看,摆了摆手,打断她下面的话。 他大概将整件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但是这样,反而让他有种欲哭无泪的冲动——自己不是替皇室中的某个皇子背锅的吧。 “我族的圣者用性命换来的一次预言,是不会错误的。” 夜凌淡漠的摇摇头,接着说道:“当初我在皇室之中见过你们的夏皇,也见过两位皇子,不过,他们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后来,我知道这个地方是上京城中最容易接触达官显贵的场所之一,某些皇子也会偶尔前来,所以我就留在了这里,希望能够遇见命运选定的那个人。” “果然,那一天,你来了。” 说罢,她看着李奕奇,冰蓝色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意。 “唉——” 李奕奇长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笑,良久,他才开口道:“你说的那个大灾难是什么?” “灭世之灾。” 夜凌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之色,说道:“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能确定,十年内,一定会发生,这是我族一百一十六位圣者前仆后继,用性命算出来的答案。” 李奕奇目光跳动一下,那个‘灭世之灾’给他一种心里发寒的感觉。 他顿了顿,接着问道:“那......我又是怎么中毒的呢?” “开启魔盒,魔兌的诅咒自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夜凌淡漠的回道。 李奕奇的表情冷漠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急声问道:“若是不把这丝黑气排出体外,我会如何?” “公子会和我一起死。”夜凌低着头,轻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深深的愧疚之意。 李奕奇冷冷的盯了她一会后,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呵呵,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子已经相信了,不是吗?” “......” 李奕奇神色微微震动,知道小看了对方,他低着头,沉默不语,脑中飞快的思考着一些事情。 “如果我帮了你,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李奕奇目光闪烁了一下,突然冷冷问道。 “楼兰国遗留的宝藏,被埋在一处地方,还有......”夜凌修长的睫毛眨动,霞飞双颊,俏脸绯红,看了李奕奇一眼,如秋水般的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波动,低着头,缓缓从地上起身。 片刻之后,她一只手伸过耳廓,将脸上那一层银白色的面纱,缓缓的取了下来...... 精致绝美的五官,烈焰般的朱唇,一张雪白柔美、吹弹可破的小脸。 夜凌的面容,即便不施粉黛,也给人一种美伦美奂,如童话中走出的精灵般的感觉。 李奕奇脸色微变,脑中出现了一些极为狗血的桥段、剧情。他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呵止对方,紧接着,就看见夜凌的双手往肩膀上的肩带一抹,她身上的那一袭白的裙纱便就脱落掉到地上...... 一件可有可无的雪白肚兜,修长的睫毛,冰蓝色的眼眸,烈焰般的朱唇,丰盈的酥胸,雪白的肌肤,柔嫩的腰肢,圆滑饱满的双腿,纤细的玉足,涂上粉色染料,晶莹剔透如挑花般的脚趾..... 圆润嫩滑凹凸有致,山峦溪谷一览无余。 夜凌的身材,说不上多么高挑,比李奕奇还矮上半个头,但是肌肤如雪,滑腻而娇嫩,加上特有的异域风情,和那一头银雪般的长发,堪称尤物。 李奕奇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着具接近完美的少女的胴体,那里会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脸色涨红,怒喝道:“你你......” 第63章:君子小人! 第六十三章:君子小人! 面对一张美艳绝伦的脸颊,和任你采摘般无比诱人的身躯,李奕奇心中产生了一丝原始的冲动,身上的某个部位也有了一些应有的反应,但是更多的,则是一丝说不清的烦躁感。 他‘蹭蹭蹭’的连连后退几步,侧过头,闭上双眼,抬手掩住眼睛。 非礼勿视,这是儒家的规矩...... 该死的规矩! “难道我不够资格入公子的眼睛里吗?”夜凌的声音,哀婉幽怨,语气中更透露出一丝无助。 李奕奇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连连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半响后,他冷笑一声,淡淡道:“姑娘也是一国公主,既然熟读儒家经典,可知‘廉耻’二字如何写?” 屋内一阵寂静,李奕奇冷漠、近乎不近人情的声音落下后,他的耳边却是突然听见了一道极为细微的低泣之声。 李奕奇不由的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夜凌,只见后者站于屋内,纤细的双臂环抱于胸前,美眸中泛着雾气,修长睫毛抖动着,一滴滴珍珠般的眼泪划过娇嫩的脸颊,滚落而下。 “你......你怎么哭了?”李奕奇入被雷劈一般,瞬间愣住了,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你......你......”看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仿佛断线的珍珠,从她的香腮滴落下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愧疚之感从李奕奇心中升起。 这让李奕奇心中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被人要挟、设计、逼迫的,明明是他! 为什么他心中反而有了一种愧疚之意?这是什么道理? “这算什么事?!”李奕奇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刚欲开口呵骂,但是目光却偏偏不由自主的扫向不该看的地方。 夜凌此刻脱得如一只白嫩嫩光溜溜的小羔羊,只剩下一件雪白的肚兜和一条轻薄的亵裤,他甚至能透过这轻薄到可有可无的衣物,看到对方两座山峰之上的两个诱人的嫣红小点,和那一双修长又匀称的玉腿间的那若隐若现的黑色神秘地带...... “嘶——” 李奕奇眉头跳了跳,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脸颊蓦然一红,十年的儒家教养让他即刻闭上了双眼,呵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说起来,十六岁的夜凌还比李奕奇要大上一些,但是她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 虽说没有哭出声来,但大颗的泪珠子却不停地往下掉落,声音是不大,但‘嘤嘤’之声让人心碎。 这一刻,李奕奇只觉得自己像是个欺负女孩子的恶霸、人渣、畜生...... 这种感觉让他如鲠在喉,实在是很不舒服。 李奕奇闭着双眼,紧紧咬着牙,情绪冷静下来后,一脸苦笑道:“抱歉,是在下说错话了。” “在下向公主殿下道歉,无心之言,还请公主殿下见谅。”李奕奇近乎九十度的躬着身子,对夜凌拱了拱手说道。. 原本冷厉的语气,轻柔、缓和了不知道多少。 “......” 见到这一幕,夜凌眨了眨带着一丝雾气的美眸,心中也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身为六千年前统治神州大地的主人的血脉后人,古夜皇朝的后裔,她有着她的尊严。 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又何须悲从中来,如此作践自己。 食色性也,这是男子的天性,待在幻乐府的这些天,她也一次又一次的作证过了这一点。 同样,夜凌也知道自己的这幅身躯对于男人的魅力有多大。上京城中那些王侯世家的公子见到她,哪一个不是两眼通红,呼吸急促,想方设法的和她套近乎。 这些表面风度翩翩如正人君子般的世家青年亲近自己,为的不过是一亲芳泽,这一点,她心中比谁都清楚。而且,当她确定李奕奇就是自己苦苦找寻了许久的那个人后,心中也早已下定决心,不计一切代价,也要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帮助自己。 这一切代价,自然也包括了献身...... 但是,夜凌没想到,她几乎倒贴般的送到李奕奇面前之时,却被对方如此果断的拒绝了。 眼前这个少年当真心如磐石,还是只是为了装一装正人君子......夜凌心中忍不住想到。 “天气寒冷,即便房中烧有碳火,仍旧易染风寒,公主还是穿上衣服吧,别着凉了。” 李奕奇不带一丝情欲和占有欲的声音落到夜凌耳中,后者带着雾气的一双美眸中却迸射出一道异样的光芒。她粉颈微红,低着头,声如蚊呐般的说道:“公子......和他们有些不一样。” 闻言,李奕奇双眸紧闭,脸颊一红,他当然知晓夜凌口中所说的‘他们’是指谁。 当日幻乐府中,这位西域异族的公主一舞倾城,不知道勾动了多少世家弟子心中龌龊的心思。即便是他,要说没有一点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之所以会拒绝夜凌的身体倒是真的和欲望无关,只和唐七有关。 无论如何,李奕奇也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和兄弟心中喜欢的女人发生关系,况且唐七就在外面。 “公主误会了,我和他们一样,不过......我有我的底线。”李奕奇听到夜凌的声音中仍旧带着一丝哭腔,不由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公主一代佳人,国色天香,在男子面前宽衣解带,怕是没人不动心。” “我......并非圣人。” 李奕奇羞臊的低下头,心中那一股怒气也一扫而空。 丢人啊,自己把李氏一脉的脸都丢尽了。 “......” 夜凌大大的眼睛眨动,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双臂环胸的站了好一会,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李公子当真是一位正人君子。” “公主谬赞,我非君子不假,但不做小人也是真。”李奕奇摇摇头,淡淡道。 他双手背后,闭着双眸,清秀如女子般的面容古井无波,唯有薄薄的唇边勾勒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傲之笑。 古来自称君子之人,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着甚,怀瑾握瑜、厚德载物者少,李奕奇再自恋也不敢妄称君子。小人者,阴险狡诈、两面三刀,他要是成了小人,爷爷不用拐杖敲断他的腿。 既不做那沽名钓誉的‘君子’,也不做那阿谀奉承的小人,这也算李奕奇的一个人生信条。 闻言,夜凌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更甚,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皓齿丹唇,容貌清秀、俊美,虽然缺乏一丝男子应有的刚毅,却极为耐看。 夜凌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李奕奇,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后者眉头微蹙之时,她缓缓捡起地上的长裙丝带,轻轻的把它们拉到了肩膀上,羞声道:“那一日,公子解开了魔盒玩具,却偏偏将功劳让给唐公子,我就知道,公子不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 “既知如此,公主之前的举动又是为何......”李奕奇无奈的摇头苦叹道。 “可是,我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回报公子了......”夜凌贝齿轻咬红唇,冰蓝色的美眸中又泛起一丝雾气,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我知道这样做,似乎有违儒家教义,但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要能够保护我的族人,我愿意舍弃一切东西,包括这幅身体。” 听着这颇为决然的话,李奕奇心中倒是有些触动,他懂夜凌的感受,因为上一世他曾经经历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感同身受般的幽幽道:“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理解公主,而且,我似乎已经没得选择了,为了活下去,我都只能被动接受你们夜族的试炼,不是吗......” “试炼需要两个人同心协力,我不想胁迫公子。”夜凌轻声叹息道:“虽然我和公子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能感觉到,公子不是那种会被人威胁的人。如果我硬要用计胁迫公子,怕最后会玉石俱焚。” “......可是你已经胁迫了我。”李奕奇差点气的笑出了声,同时心中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人一问一答,夜凌已经将衣物穿戴整齐。 李奕奇听到耳边‘嗦嗦’的穿衣声停了下来,心中松了口气,便睁开眼,一对深邃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她,苦笑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如何配合你?” 他的心态已经平静了下来,此时动怒于事无补,即使杀了对方也未必能将手臂中的着一丝黑气消除,他更担心的,是有关试炼的问题。 “公子什么都不用做,第二次试炼开始,我会来找公子。”夜凌面露娇羞之色,轻声说道。 “需要多久时间?”李奕奇眉头皱起,眼中掠过一抹忧虑。 不出意外,他明年开春,便要随太子离开上京前往某个都护府投军。 夜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公子可是在担心,你随夏朝太子离开后,我们找不到你?” “嗯?”李奕奇心中微动,有点诧异的看了面前夜凌一眼。 这异族女子,不仅相貌美丽动人,也生的一副玲珑心窍。竟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要不然,就是这个女人已经仔仔细细的调查过他了...... 第64章:劝诫! 第六十四章:劝诫! “是的,明年开春,我便会离开上京城,去哪里现在都还不能确定。”李奕奇揉着太阳穴,有点无奈的说道。 如果把事情分一个轻重缓急,保护李家在他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其次便是帮助太子夏青登上皇位。 帮助夏青登上皇位,也是间接保护李家的一种手段,李奕奇愿意全心全意将精力投入其中,至于其他的事,能免则免,能缓则缓。 可是如今看来,有些事情似乎由不得他了...... “公子放心,时间方面,小女子不会让公子为难的,需要公子帮助之时,我会主动来找公子。”夜凌对着李奕奇感激的欠了欠身,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美眸微微闪动,正色道:“若是可以,公子应该建议太子殿下不要去西边。” “西边?”李奕奇目光一动,颇为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他知道对方口中的西边,自然指的是镇守大夏西境边陲的安西都护府。 皇室弟子成年,需派遣至九大都护府中历练,这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成年仪式,极为重要,不是一件小事。 在投军的时候,皇子的身份不得对外暴露,关键时刻,甚至要亲自披甲上战场。 当年夏皇的长子,也就是曾今的大皇子,便是在军中历练之时发生意外,不幸殒命,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对于皇室弟子而言,投军选择的都护府极为重要,若是被安排到辽东、安北这种面对强敌,战乱频繁的都护府,那么危险性自然要大上一些。 反之亦然,若是皇室弟子被派遣到安西、海州这样的都护府,那么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安西都护府面对的是西域的城邦小国,海州都护府面对的是东海之上零散岛屿中的海寇,双方实力对比太过悬殊,两处都护府的军队向来都是一走一踏间便将敌人踏平。 安西都护府,在李奕奇心中的一个极为理想选择。 毕竟在他看来,太子夏青不是那种性子沉稳的人,也称不上精明干练,比起让太子去战乱频发之地捞战功、树立威望,他宁愿让太子待在一些比较安全的地方。 当然,李奕奇心中还有一个更为理想的选择,那就是李家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安南都护府。 那里,是李氏一脉的大本营。 不过,他也知道,朝廷让太子去哪个都护府都有可能,却绝对不可能去安南都护府。 原因很简单——如今夺嫡乱战还没有被人抬到明面上来。 就李奕奇知道的消息来看,现阶段投靠各路皇子的,都只不过是一些世家弟子中的小辈人物——古家世子古千阳,王家世子王天羽,何家的何玉真、何玉婧两兄妹,毕氏一脉的毕帆...... 即便这些世家年轻一辈的代表性人物有的已经踏入官场,但是就身份地位而言,还远远比不过他们那些深居朝廷要职的长辈。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即便这些世家小辈和某位皇子交好,也能够扯着‘兴趣相投’的幌子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牵连不到他们身后所代表的世家身上。 同时,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心迹,让这些皇子安心的积蓄力量,树立威望。 现在夏皇正值壮年,还没有哪位皇子胆子大到直接去拉拢朝中重臣,即便他们敢拉拢,那些大臣也不敢投靠。 皇子勾结朝中重臣,结党营私,这一向都是宫中的大忌,这是重罪,形同造反。 可李家不一样,李九杀本人并不在上京城中,而是常年镇守于安南都护府。 安南都护府位处大夏最南边的荆州,李九杀为了全力抵抗蛮族的攻势,独揽了南境军机大权,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真正做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大都护兼一品武侯,有心之人甚至将安南都护府称之为大夏南境的‘小朝廷’。 荆州天高皇帝远的,安南都护府发生一些事情,朝廷能不能够知道,那也得看李九杀想不想让朝廷知道。这也是朝中众人,包括夏皇在内,都对李九杀即依赖又忌惮的原因。 将太子送去李家的大本营,因为李奕奇身份的缘故,太子夏青势必会见到李九杀,这就成为了皇室弟子私下会见朝中一品大臣,不免会让人多想。 众人皆会猜疑。 他们之间说些什么,聊些什么? 李家这个庞然大物会不会成为太子身后那一根最强的支柱? 李家是否可能会第一个主动站出来表态支持正统? 这些事情,朝中元老们都会心存疑虑。一位是当朝代表皇位继承正统地位的太子,一位是手握六十万大军的封疆大吏。两者还是在离上京城万里之遥的地方私下会面,还是打着朝廷、夏皇的旗号......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没有哪个傻子会去做。 一旦太子和李九杀见面,势必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打破如今上京城表面的平静,将其下暗流涌动的趋势暴露出来。 如此一来,引得朝政不稳不说,更重要的是,还会引起其他皇子心中的恐慌,从而加速夺嫡的进度,这是夏皇不愿意看到的。任何一位皇子也不愿意提前将夺嫡之势明朗化。没有人会在准备的尚不充分之时便匆匆忙忙的开战。 知道这一点,李奕奇一早便料想过,若是有人建议将太子送去安南,不说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之流会极力阻拦,怕是朝中重臣为了朝政的稳定也会上书劝阻,就连夏皇本人说不定都会有所顾虑。 这样一来,太子注定去不了安南,而大夏皇朝的九大都护府,除去安南都护府之外,太子余下的理想选择,便只剩下安西和海州两处了。 安西都护府、海州都护府。 这两处地方即不算太危险,同时又面临外敌,方便捞取战功,提高名望,都是极为理想的选择。 只是,太子历练的这个选择权,并不在太子本人的手中,而是握在夏皇的手里,至于夏皇究竟会安排太子去何方历练,李奕奇心中也模棱两可。 若是夏皇将太子送去安西都护府,那就再好不过了。 “安西都护府有何去不得的?高云芝是个人精,必然对太子毕恭毕敬。”李奕奇背负双臂,眉头挑起,带着一分好奇,九分疑惑的问道。 夜凌黛眉微微蹙起,声音中带着一丝告诫之意,幽幽道:“李公子,你千万不要小看西域的诸国。” “你们的那位高大人仗着兵强马壮,终日在西域肆虐、蹂躏百姓、抢夺财富,早已犯了众怒。” “他前一段日子攻破的萨珊国,是大食帝国的附属国之一。” “大食帝国和萨珊国常年通婚,萨珊皇室有着不少大食帝国下嫁过去的公主,那一次你们安西军攻破萨珊都城,不但劫掠萨珊皇宫,还在皇宫内抓了一大批俘虏。” “这些俘虏中,有着不少人体内都流着大食皇室的血脉,这是对他们尊严的一种践踏,大食帝国不会坐视不理。” 说道最后,夜凌的轻灵醉人的声音中充满着忧虑,李奕奇默默听完,面不改色,晒然一笑,摆摆手道:“西域太遥远,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萨珊国,大食国......那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我只想知道,如果出了事,我要怎么找到你们,或者你们怎么找我?” 李奕奇神色从容,声音也极为淡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屑。 王侯兵家的弟子,岂能对外敌产生畏惧之意,这是耻辱。 然而,李奕奇此刻还不知道,他犯了一个和近乎所有朝廷大臣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对形式的误判。 朝中大臣基本上每个人潜意识中都认为西域小国羸弱,相互之间斗争不断,高云芝率安西军一鹰入林,则西域诸国百鸟压音,二十万大军便可镇压西域万国,大夏西境牢不可破。就是这一点轻视,给日后的夏朝带去了不可挽回的灾难后果...... 见到李奕奇这般自信从容的模样,夜凌心中默然,叹了口气,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沉默许久,她才开口道:“公子不必来找我们,公子身份特殊,要找到公子并不难,而且公子的身上留有我族圣兽魔兌的诅咒,我能感受到公子的方位。” “这么神奇?”李奕奇撩起衣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手腕处的那一丝黑线,不禁心中暗暗惊讶,叹声道。 “是的。”夜凌笑靥微绽,轻声应道。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李奕奇一甩衣袖,对着夜凌拱了拱手,说道:“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公主殿下,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告辞。” “我的身份,还希望公子保密。”夜凌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樱唇微启,声音轻灵悦耳。 “......”李奕奇目光微动,思忖了一会,默默点了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我送公子。”夜凌起身相送,两人走出房间,等候在外面的一干人等见到两人出来,连忙迎了过去。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出来了!” 门外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女官夜嬅脸色一喜,对着李奕奇行了一个万福之礼,然后乖巧的站在了夜凌身后。 “公主殿下,你好了?!”唐七圆球般的身躯忍不住颤抖着,脸上尽是难以掩盖的喜悦和激动,带着血丝的眼睛中精光闪烁。 “这些天来麻烦唐公子了。”夜凌目光宁静无比,礼貌性的颔首道,脸上的面纱掩盖不住其下精致绝美的容颜,姿态说不出的迷人。 第65章:裂痕! 第六十五章:裂痕! “额......没什么,小事一桩,哈哈......” 唐七显然极为兴奋,肥胖的大手挠着脑袋,眼珠子不停转动,一副想找话题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 “还要多谢李公子。”夜凌转身对着李奕奇微微躬身,秋水般的眸子中隐隐闪过一道愧疚之意。 李奕奇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夜凌眼神中的那一丝歉意,这一点,让他心中好受不少。 “夜已深了,我也该回府了,公主殿下,告辞。” 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了,现在这个时候还待在青楼乐府中也并不合适,李奕奇微微思量,便对着夜凌拱了拱手,又给唐七使了个眼色。后者一脸不舍,眼神痴迷的看着夜凌,完全没注意到李奕奇投来的目光。 李奕奇怒上眉梢,心中大为恼怒,差点一脚踹在唐七的屁股上。 女官夜嬅很合时宜的走上来,款款对着唐七行了一礼,低声道:“唐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公主也要休息了。” “好好好......”唐七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讪讪一笑,正准备搭着李奕奇的肩膀往外走,后者悄然后退一步,让唐七的手搭了个空。 李奕奇心中哂然失笑,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唉,李兄,等等我......” 唐七一脸窘意,抬起步子追了上去。 ...... 望着李奕奇消失的方向,夜凌一双美眸中隐隐有着奇异的流光闪烁。 她有如释重负之感,如同搬开一块压在自己心头上的大石头,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轻松。 “公主殿下,他答应了吗?”夜嬅臻首低眉,轻声问道。 “答应了。”这一刹那间,夜凌脸上露出一丝比百花绽放还要更加美丽的微笑。 “那......您......和他那个了吗......”夜嬅玉面绯红,低着头,声音害羞无比。她作为公主的贴身女官,自然知道公主心中的想法,两人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 “啊......什么?”夜凌先是一阵茫然,旋即耳尖都红了,冰蓝色的美眸闪过一丝羞怒之意,娇嗔道:“嬅姐姐,你胡说什么?当然......当然没有!” “哦哦,嘻嘻。”夜嬅又大又圆的美眸中目光流转,笑嘻嘻的挽住夜凌的玉臂,两人朝着屋内走去。 夜凌走了几步,微微侧过头来,再次朝着李奕奇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双冰蓝色的美眸中,隐隐闪过一道异样的情愫。 ...... 外面,李奕奇和唐七并肩而行,走到幻乐府后门处时,唐七挥手叫来马车,李奕奇则是仰首向天,背负双臂,双眸闭合,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兄弟,辛苦你了,今晚真是麻烦你了。”唐七一脸贼眉鼠眼的笑意,极为感激的拍了拍李奕奇的肩膀。 “你麻烦我的是还少吗?”李奕奇面无表情的说道,突然间,他一把抓住唐七的手腕,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怎......怎么了?”唐七心中抖了个激灵,李奕奇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你是我的兄弟......”李奕奇转过身,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深邃至极的光芒,似在问话,又似在自顾自的说道。 “那当然,我们比亲兄弟还亲。”唐七下意识的说道,脸上露出嘿嘿的笑容。 李奕奇收敛的目光,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真诚的笑意,嘴角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无奈的摇头叹息道:“是啊,所以你不会害我......” 李奕奇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感慨、一丝庆幸、一丝疑惑。若带他来这里的人不是唐七,他定会怀疑此人和楼兰公主串通一气共同设计陷害他。 “李兄,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唐七此刻也感受到了李奕奇神情的不对劲,急忙出声问道。 李奕奇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幽幽道:“那位楼兰公主,并不适合你,趁早放弃吧。” “什么......你什么意思啊?”唐七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问道。 李奕奇揉了揉太阳穴,脑中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位楼兰公主身上的秘密极多,定然不止她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一些。 “那位楼兰公主说,他们夜族每隔百年便会东进,企图回到中原九州,一千年前甚至还参与了大周的覆灭之战。而那场战斗中,夜族和大夏是敌对关系。很明显,夜族有强烈的复国之心,他们的目标就是中原九州,也就是如今的大夏皇朝。” 李奕奇目中闪过冷厉的光芒,从他兵家王侯弟子的视角来看,夜族之人完全可以被视为前朝余孽、乱臣贼子,应当被诛杀。但是,如今他的命运却戏弄般的和夜凌绑在了一起,让他只能选择隐而不发。 这些事情,他并不想瞒着唐七,但是同样也不想唐七被牵扯进没有必要的麻烦中。 “李兄,你说话啊。”唐七摇着李奕奇的的肩膀,后者则是垂眉闭目,一言不发。 李奕奇闭着双眸,脑海中回忆起夜凌如精灵般让人陶醉的绝世容颜,心中却在反复思考着二人之间的每一句对话,推敲着每一个细节,查找着每一个关键漏洞。 虽然说,夜凌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小女人模样,但是李奕奇凭借直觉却能够感受到,夜凌这个女人并不简单,她身上可能隐藏着某个大秘密。 “还有一个疑点——夜凌口中那个所谓的‘灭世之灾’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仅仅是一个借口?她想要获得夜族先祖的力量当真只是为了保护族人这么简单,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要复国的心思?”想到这里,李奕奇心中忍不住的暗暗摇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夜凌借着他的帮助通过了夜族的试炼,日后对大夏产生了威胁,他岂不是成了帮凶。 ...... 不一会儿,唐七招来的马车便停在两人面前,李奕奇抛去脑中繁杂的思绪,迈步登上车厢,转头看着唐七,一脸正色道:“唐兄,记住我的话,那位楼兰公主,身份复杂,你日后少接触的好,最好把她忘了。” 李奕奇在‘身份复杂’四个字上下了重音,他希望唐七能够听出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苦心。。 有着复国心思的前朝余孽,谁碰谁倒霉啊...... “为什么啊?”唐七显然没有听进去,他双目大张,一把扯住李奕奇的衣袖,极为不解的大声喝道。 蓦然间,唐七眼珠子转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瞪着李奕奇,怒声道:“你......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你要我退出?!” 李奕奇闻言,眉头微皱,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浓浓的失望之色,这就是唐七对自己的看法吗?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不想解释太多,也无法解释太多,只能幽幽道:“我还是那句话,公主不适合你,你心里也别抱有任何的幻想了。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何必非她不娶?” “你......”唐七怒上心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伸出肥胖的手指指着李奕奇,一时间竟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夜凌的身份,本应该是告诉朝廷的,最起码也要给三公九卿六部打个预防针,我知情不报,已然是罪,再把唐七牵扯进来,这不是连累他嘛......”李奕奇心中默然,无奈的看了唐七一眼,心中思量着究竟要不要告诉唐七那位夜凌的身份。 一来,他刚刚走之前就答应了夜凌要对其身份保密。 二来,他把夜凌的身份泄露出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谁知道夜凌死了之后,他会不会被这个黑线诅咒牵连。 三来,他也了解唐七的性格——叛逆、倔强、又有些狂妄自大。这当然和唐七的出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别人越去阻拦,他越要去做,这一点倒是和自己很像。 只不过,在李奕奇看来,唐七不是一个嘴巴很严的人,而且也缺乏了一丝必要的观察力和谨慎的思维能力,很少去质疑一些东西的合理性。就拿楼兰公主此人的身份来说,如此多的疑点,唐七竟然一个都没察觉到,一头直接扎进了温柔乡里,这让李奕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拿唐七当朋友、兄弟。对方出了事,他二话不说,大半夜的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结果被人算计了一通也就罢了,唐七还怀疑自己会和他抢女人...... “如果我真要撬兄弟的墙角,刚才就已经动手了,事后又何须向你解释。”李奕奇眼神恍惚了一下,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却没把话说出来,只是这么冷冷的看着唐七一眼。两人之间的信任,或许压根就不对等。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李奕奇最后冷冷瞥了唐七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一甩衣袖,钻入车内。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至于唐七信不信,那他也无能为力,若是唐七真的要因为这种事和他决裂,他亦无话可说。 唐七闻言,身躯蓦然剧震,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奕奇消失的背影,脖颈涨的通红,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第66章:传旨! 第六十六章:传旨! 第一次与唐七不欢而散,李奕奇回到东宫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天色微亮之时才闭上眼眯了一会。 可是,还没等他睡几个时辰,屋外又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大人,宫里有人来了,来传陛下圣旨!” 董熊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语气中透着难以掩盖的兴奋。 李奕奇缓缓的坐起身来,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眼神迷茫,不慌不忙慢悠悠的对着外面喊道:“知道了。” 董熊咽了口唾沫,连忙补充道:“这......大人您还是赶紧起来吧,来传旨的是秘书监的冯公公!” 冯公公......冯元一?! 李奕奇眨了眨眼睛,心中顿时一震,漆黑的眸子中,刚醒来之时的迷茫之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猛然掀开棉花被,‘蹭’的一下从床上跃起。 站在外面的董熊只听见屋中一阵阵响动之声,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推门之时,房门却‘嘎吱’一声的打开,一道欣长的人影走了出来,深邃的目光从他漆黑的眸子中划过:“冯公公什么时候来的?” 董熊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刚到,正在武德殿等候,韩立已经去通知太子殿下了,我来通知大人。” “哦?”李奕奇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太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董熊微微躬着身子,想了想,回道:“大概是今日寅时左右。” “知道了,走吧。”李奕奇闻言,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二人朝着武德殿走去。 两人来到恢弘的大殿外面,李奕奇抬眼便看到了台阶两侧由太监、宫女等组成的长长的仪仗队。 “看样子,太子似乎还没到。”李奕奇心中想到。 “冯公公就在上面。”董熊跟在李奕身后,低声说道,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敬畏。 “嗯。”李奕奇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迈步走上玉石台阶,狭长的双眸一扫,便发现了董熊口中的那位‘冯公公’。 那是一位胖乎乎的老太监,就站在武德殿辉煌的大门外,在他的身后,还有其他的太监、宫女、禁军,所有人都低着脑袋,神态恭敬万分。 老太监两鬓微白,身材颇为高壮,穿着黑底白边的云纹锦衣,腰悬一块墨绿色的令牌,气质尊贵而威严。他似乎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就在李奕奇迈上台阶的那一刹那,正好转身看去,矍铄的目光中两道锋锐的精芒迸射而出。 “嗡!” 就在老太监目光扫来的那一刻,李奕奇脑海中一声剧震,只感觉双眸一阵刺痛,眼睛似乎都睁不开了。 “这就是冯元一吗?!果然和爷爷所说的一样......” 李奕奇心中震撼不已,在对方目光扫来的那一刻,他只感双肩一沉,似乎有一座山岳压在自已身上一样,连脚步都迈不开来。 他本人不修武道,只能从老太监的一个眼神中判断出对方实力极强,至于有多强,他也说太清楚,只隐约感觉和李九杀都相差无几。 “大夏以武立国,历代夏皇皆是武道修为滔天的人物,身边之人同样也不可小觑,各个惊世骇俗。记得爷爷曾今提到过,夏宫中高手如云,当今夏皇身边的最强护卫便是此人......”依稀回忆起李九杀的话,李奕奇心中微动,眼神瞬间便回复了以往的冷静。 “嗯?” 老太监看了李奕奇一眼后,眉头好似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诧异的光芒。但是,很快他便收敛了目光,对着李奕奇呵呵笑道:“呵呵,这位公子便是李侯爷之孙吧,杂家冯元一,这厢有礼。” “公公不必客气,下官李奕奇,翰林院学士,添为东宫侍读,见过冯公公。”李奕奇淡淡说道,拱手行了一礼。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之人——冯元一,秘书监正四品监令,唯一一位以宦官之身入仕朝中的传奇人物。 这位冯公公的身份,是秘书监的首领,专门负责替夏皇撰写圣旨的。 官职虽然不高,区区正四品,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然而,这只不过是一个挂名,冯元一的另一个身份是大内总管,也就是夏宫的大管家,类似于水伯在李府的位置。 但是,这两人的身份却不能同日而语。理由很简单,这位冯公公已经侍奉了夏皇数十年,据说夏皇当年还是皇子之时,冯元一就跟随在夏皇左右,完全称得上是夏皇身边的第一近臣,心腹中的心腹。 别看这位冯公公体型高大浑圆和一尊弥勒佛一样,终日慈眉善目,见谁都一副笑眯眯、极为亲近的模样,李奕奇却深知这位冯公公的地位有多高。即便是一些六部的大臣,在见到这位冯公公的时候,神态也都是极为拘谨,丝毫不敢有一丝不敬。 不上朝的时候,夏皇几乎不现身于人前,朝中大臣若是有紧急的折子或者要事要通报,必须得经过这位冯公公的口,方能转达到夏皇耳中,地位之尊高可见一斑。 在上京城内,有关这位冯公公的传闻极多,就连上一世基本足不出户的李奕奇都对这位冯公公的大名如雷贯耳。 “哈哈,杂家早就听说李侯爷有位孙子,生的神清骨秀、今日一见,当真卓异不凡。”冯公公缓缓走上前,矍铄的眼神打量了李奕奇一番后,笑呵呵的说道: “冯公公过奖了。”李奕奇微微颔首,礼貌一笑,拱手回道。 “公子的身体,似乎和传闻中的一样。”冯公公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道,矍铄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李奕奇当然明白冯公公所指的是他命宫有缺的问题,神态平静的一笑,风轻云淡的回道;“天生顽疾,让公公见笑了。” 说话之时,李奕奇表面神色如常,实则却也微微吃了一惊,心中也对眼前这位如弥勒佛般的老太监产生了一丝警惕。他命宫有缺这件事,本来还不至于让这位日理万机的大内总管注意,想必应该是一个月前李九杀大闹朝堂,让这位专心把持大内事务的总管大人也知道了此事。 “呵呵,公子心性方正平和,有大儒之风,难得难得。” 冯公公脸上先是也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紧接着却微微摇头,话锋一转,叹道:“不过,心态太过平和,未必是一件好事......” 听出冯公公话中若有所指的样子,李奕奇眉头微扬,但却并没有插话。 他目光扫过扫过最靠近冯公公的一个太监首领,见到此人手中托着一副圣旨,心头微微一震,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夏宫之中,每日经夏皇之手发出来给王公大臣、后宫妃嫔的旨意,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是,基本都是不值得让冯元一亲自来送。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知道,一旦冯公公离开夏皇身边,便意味着这道旨意的内容极为重要,有大事发生。 “公公此番前来,可是和太子束髻之礼有关?”李奕奇突然开口道。 “呵呵,公子倒是猜中了。”冯公公矍铄的眼睛饶有趣味的盯着李奕奇,丝毫不感到意外。 “......”李奕奇心中微微一震,沉默不语。他在知道这位冯公公到来的时候,就猜到了。 夏皇已经做出了决定,选定好了某一处都护府作为太子投军之地。想到这里,李奕奇不由的皱起眉头,低声对着身后的董熊问道:“殿下呢?怎么还没来?” “这......”董熊眼珠子转了转,不怒而威的粗狂面庞也浮现一丝苦笑,低下头,没有回话。 “无妨,杂家也不急。”冯公公面带笑容,脸上依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笑呵呵道。脸上也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让人完全无法揣度他的真实想法。 ‘噔噔——’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大殿一侧的甬道尽头传了出来。 太子夏青姗姗来迟,眼眶深深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困倦之意。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李奕奇等人见到来者,连忙迎了上去,欠身行礼道。 “......” 夏青边走边用手掩面连连打着哈欠,见到众人对他行礼,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脚步也是轻浮,一副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 “殿下......”李奕奇心中不由的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太子有赖床的习惯,没说什么,走到夏青身边,侧耳微微低声说了几句。后者也只是‘嗯嗯’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见状,李奕奇有种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货...... “呵呵,太子殿下,昨晚休息的不好?”一道笑呵呵的声音传入夏青耳中,她微微愣了愣,眼睛顿时一亮,惊呼道:“冯伯伯,您来了?!” 听到这称呼,众人皆是一惊,就连李奕奇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瞠目结舌的看着她,额头竖下三根黑线。 “呵呵,殿下莫要折煞老奴。”冯公公眯着双眼,憨态可掬额摇了摇头,看向夏青的眼神颇为亲切,眼神深处流过一丝溺爱的光芒,像是发自内心。 “咳咳......”李奕奇咳嗽了两声,及时站了出来,看向冯公公,正色道:“公公,殿下已经来了,不如......” “好,我们进去吧,殿下请。”冯公公点点头,对着夏青摆了个请的手势。 夏青立即明白过来,嘟了嘟嘴,领头走向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 李奕奇和冯公公一起并肩进来,武德殿中早就有下人准备好了,拜毡香案一应俱全。几人按着次序依次跪于地上,冯公公从身后的领头太监守着你接过圣旨,展开金卷,神色蓦然变得凛然,高声念道:“陛下有旨,太子夏青,淳厚仁孝,德礼廉备......不日将年满十六,按我朝祖制需投身于军中历练。” “如今,八荒蛮夷皆已俯首,但江湖宗派忤逆朝廷之心不死,特令太子于束髻之后,赴荒州都护府督军,盼以武德泽及天下,不负圣恩,钦此。” 第67章:震惊! 第六十七章:震惊! 冯公公的声音洪亮无比,在圣旨展开一刹那间,这位慈眉善目、憨态可掬跟尊弥勒佛似的大内总管太监,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 整个人变得威严无比、深不可测,全身散发出一股浩浩荡荡的气息,令人不敢正视。 “殿下,接旨吧。” 圣旨读完,冯公公又变回了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躬身弯腰看着太子,笑呵呵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您束髻之后便赴任,虽然还有一个多月,但是殿下也要早做准备啊。” “什么?!” 夏青听到要离开上京城,先是吃了一惊,正想开口说话,就在冯公公强烈的眼神意示下,把刚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儿臣领旨。”夏青接过圣旨,清秀的小脸变成苦瓜色,有气无力道。 “呵呵,老奴在此先恭祝殿下成年。”冯公公微微一笑,向后招了招手,说道:“殿下,荒州乃荒芜之地,条件不比上京城,这几枚灵丹,乃陛下命人特意炼制,殿下可以先服用,以增加修为。” 冯公公身后,一位面容姣好的宫女走上前来,她手中端着一个银盘,其上放置着一个锦盒,看样子,灵丹应该就在其中。 又是这些东西......夏青心中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接过来,恭恭敬敬道:“多谢父皇恩赐,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 冯公公满意的点点头,但是眼神深处却有着一丝忧虑在闪动着。 荒州都护府......圣旨没有打开之前,连他都不知晓其中的具体内容,更没想到夏皇会让太子去荒州。 “冯伯伯,我们好久没见了,昨晚都没看见您,您今天留在这陪我玩会吧。”夏青大大的眼睛眨动,嘴角露出一丝纯真的笑容,撒娇般的扯着冯公公的衣袖。 “哎呀,殿下啊,您快成年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冯公公哈哈仰天一笑,脸上流露出溺爱的笑容,神色却是极为恭敬,对着夏青躬身行礼道:“陛下那边还有要事,杂家就不打扰了。” 说罢,冯公公特意的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李奕奇,见到后者双眼紧闭,神色如常,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等冯公公离开后,李奕奇缓缓从地上起身,闭着的双眸微微睁开,目露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荒州都护府?!” 韩立、董熊两位护殿将军此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皆是一阵错愕,看着太子夏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青一手握着圣旨金卷,一手握着装灵丹的锦盒,黑亮的眸子眨了眨,颇为不解的问道;“两位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面面相觑,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丝苦笑之色,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夏青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目光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口中嘟囔了两句,转身看向李奕奇,却发现他此刻的脸色苍白,神色凝重无比。 “你没事吧?”夏青修长如蒲扇般的睫毛眨动了两下,声音有些紧张的问道。 李奕奇默默摇摇头,没有说话,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一败涂地。”良久,他口中喃喃吐出这四个字,声如蚊呐,声音轻微的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费了那么多的心机,目的就是想辅佐太子登上帝位,日后李家可以不用在被朝局左右,立于不败之地。 结果,夏皇一份圣旨,便让他先前所作出的种种努力皆付之东流。 所谓夺嫡,其实就是一个收买人心的过程。 谁能够获得朝臣的爱戴,谁能够讨得夏皇的欢心,谁就能下一个坐上龙椅! 在这个过程中,世家后辈弟子能够动用的力量极为有限,能够给予那些皇子们的帮助也不多,只要朝廷中的那些巨头还没表态,一切都是未知数。 但是,在这场骨肉相残的斗争中,始终有一个人的态度最关键,那便是——夏皇。 荒州都护府作为大夏三个内陆都护府,内屯兵马三十万,仅有安南都护府一半,安北都护府四分之一不到的兵力。 而且,因为荒州邻靠的西南百万大山,是妖族的领地,妖族又天生不爱于人族打交道,基本都是龟缩于百万群山之中,使得安南都护府常年难得打上一仗。 如果夏皇有心让太子继承大统之位,又或者退一步说,还允许太子参与皇位的争夺,那么便不会将太子安排到荒州都护府去。 让太子去荒州督军,别说捞战功、树威望,恐怕半年后,朝廷里的文武百官都会忘记还有太子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将太子送去荒州,名义上是督军,实际上已经可以看做是发配了。这一份关乎太子成年历练的圣旨,已经表明了夏皇的心意。 夏皇,不想让太子夏青日后继承皇位! 若太子聪明一点,此刻应该是内心凉凉的,不过......李奕奇目光一转,默默看着太子,却发现后者也正眨着大眼睛看向自己,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眼中那最后一丝光芒似乎都要消散了,他清秀的脸颊上流露出一抹复杂之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不忍心将夏皇此番圣旨中所蕴含的深意说出来。 “你们下去吧。”李奕奇对着韩立、董熊二人挥了挥手。 二者会意,随即对着太子和李奕奇微微施了一礼,又站回了大殿之外。两人心中也是长吁短叹,本以为跟随太子历练,能够重新回到军营中,找回昔日属于他们的哪一份热血,不料太子失宠,他们重回战场的梦想也随之破灭。 李奕奇凝视着夏青,良久,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心平气和的开口道:“殿下昨晚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强行没话题找话题。 “你还好意思说,本宫出来的时候,发现你提前走了,害的本宫去找内廷司才要来了一辆马车。”夏青修长的睫毛眨动,明亮的眸子一挑,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我昨晚等了殿下许久,还以为殿下昨夜宿于宫中呢。”李奕奇强忍住了心中的那股悲望,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哼,做错事还不承认,本宫懒得理你。”夏青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顽皮之色,白了他一眼,赌气般的将双手负于身后,脑袋撇向另一边。 闻言,李奕奇摸着鼻尖一脸苦笑,却没有解释什么。 突然间,他发现夏青身上好似有一股别样的别样的清香,极为诱人,鼻尖不禁抽动了一下,一脸的讶然道:“殿下,您身上好香啊,什么味道?” 说着,他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了太子小手抓着的锦盒之上,但是锦盒尚未打开,即便其中的灵丹味道再香,也不可能散出来才对。 夏青微微一怔,突然脸颊微红,展颜一笑道:“昨晚母后帮本宫沐发,头发的味道。” “您还留在宫中洗了个澡......”李奕奇暗自咂舌,这太子,啥都不会,就会享受...... “哪有,只是沐发而已。”夏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脑后一头乌黑的秀发,葱白般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那根碧青色的簪子。 簪子松动,如瀑般的黑发由她头顶散落,一阵风吹过,青丝于空中飞舞飘扬。 她虽女扮男装多年,但李奕奇并不知晓,在簪子被拨动的那一刻,李奕奇只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你......”李奕奇瞳孔微微一缩,脑海中猛然震动一下,那么一刹那间,因为心中的震撼,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猛然倒退一步,‘是谁’二字还没有说出口,便立刻被他咽回到肚子里。 听闻李奕奇的惊呼声,太子夏青将发簪插回脑后,同时不由的转头向他看过去。 对上前者那惊愕的目光,她瞪大眼睛,好奇道:“你怎么了?” 闻言,李奕奇没有说话,只是深吸口气,猛地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看了过去,脸色陡然变了变。 “不可能。”李奕奇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忍不住喃喃出声。 上一刻,他明明看到了太子变成了一位少女,可是现在,太子又变回了俊美少年的模样。 见到李奕奇这般古怪的模样,夏青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蓦然微变,丹唇轻启,颇为紧张的低声问道:“你......你没事吧?” 她美眸眨也不眨地凝视李奕奇,晶莹透亮的乌黑眸子闪动着紧张的神色,一边说着,一边又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脑后已经被固定好的发簪,心中顿时微微松了口气。 母后说过,只要‘碧影簪’在身,天下便没有人能够识破她的身份。 “......”李奕奇闻言,沉默不语,他轻轻抿了抿嘴,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敏锐的光芒,定睛看着太子。 凭心而论,太子的样貌绝对不差。 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精致俊美,睫毛修长如蒲扇,一双如黑曜石般黑亮的眸子黑白分明、大而有神,完全称得上翩翩浊世的佳公子、美少年。 但是,李奕奇敢肯定,他刚才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太子在他眼前突然变成了一副少女模样。 少女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美到极点的容颜,一双乌黑的眸子晶莹透亮,鼻梁高挺,红唇小巧,如同燃烧的火焰,容颜精致绝美,如画中走出天仙。 只是......太子若是女儿身,焉能被称之为太子? 那得叫公主才对! 想到这里,李奕奇又不由的皱起眉头,仿佛觉得自己是因为太累,所以眼花了。 “刚才......微臣眼花了。”李奕奇神色一窘,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理由。 “是嘛......”闻言,太子夏青咬着薄唇,目光流转间,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干涩的说道:“昨夜父皇寿诞,本宫......那个昨晚也没休息好。” 说罢,夏青对着李奕奇展颜一笑,这一刻,李奕奇好似感到自己的精神又有些恍惚,在他眼前,太子又变成了他刚才见到的那位少女,少女倾城一笑,容颜之绝美让天下女子都黯然失色。 “见鬼了。”李奕奇脸色突然浮现一丝绯色,猛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感觉心中再无杂念后,才拱起手来欠身施礼,苦笑道:“殿下,微臣昨晚也没休息好,有些累了,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先退下了。” 说罢,他转身就想走。 再待下去,他怕他再看见什么更奇怪的幻觉。 “等等。” 突然,夏青叫住了李奕奇,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说道:“这东西你也拿走吧。” 第68章:要命的玩笑! 第六十八章:要命的玩笑! “多谢殿下。”李奕奇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将装有灵丹的锦盒接了过来。 接过锦盒的那一刻,李奕奇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开口问道:“殿下,您刚才说......您昨晚见到皇后娘娘了?” “见到了,母后的情况很不好。”夏青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 “娘娘可说了什么?关于她和陛下之间的事?”李奕奇皱眉问道。 “没有细说,母后的样子很奇怪。”想起皇后对自己的警告,夏青的心又猛地一紧,幽幽道:“我从来没没见过母后变得那么颓废......” 李奕奇默默听着,心中颇为惊讶,目露沉思之色。之前见到的那一幕幻觉太过震撼,他脑中一片空白,刚刚才反应了过来。若是按照他的估计,这一次太子被安排到荒州,定然和皇后娘娘定然脱不开关系。 从他送去坤宁宫的信笺全部被截获这件事看来,夏皇仍旧软禁着皇后,丝毫没有复宠之意。后宫向来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的。太子是夏皇的孩子,但同样也是皇后的孩子,夏皇让太子去荒州,不可能不和皇后商议。 若是单单因为皇后触怒了夏皇,导致太子受到牵连,那么整件事倒还是说得过去。 只是...... 李奕奇摸着鼻尖,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整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像是有某个重要的地方被他忽略了。 “好险,刚才差一点被识破了。” 见到李奕奇目露沉思的模样,夏青一双黑曜石般的美眸中光芒闪烁不定,还好,对方此时已经将心思完全放在了他处,这让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难道真像王天羽说的那样,我只能去找他换消息?” 李奕奇微蹙着眉头,沉思了许久后,才开口道:“殿下,微臣会尽量安排人打听宫中的消息,至于殿下,最近最好还是不要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了,免得惹陛下不快。” “知道了。”夏青低声说道,声音中不免流露出一丝孤单和委屈。 “微臣先退下了。”李奕奇看到太子这幅孤孤单单的寂寞样子,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掂量着手中的锦盒,正要告退。 就在这时,夏青突然眼中光芒,叫住了他:“唉,你等等!” “殿下还有事?”李奕奇目光微动,疑惑道。 “父皇送了我什么,你不打开来看看?”夏青圆润的小嘴对着李奕奇手中的锦盒努了努,幽幽道。 “不是说灵丹吗......” 李奕奇心中暗暗自语道。 他打开锦盒看了看,发现里面放置着的两颗散发着清香味道,浑圆如龙眼的灵丹,嘴角不自觉的浮起一丝苦笑,心中感叹道:“一般的世家,想要弄到一颗灵丹,不知道要废多大的周折,还是皇室厉害,库藏之丰厚远非寻常世家可比。” 在大夏皇朝,能弄到灵丹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江湖宗派界,这些宗派中人几乎各门各派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独门灵丹配方。而另一处,便是大夏皇室了。 说起皇室中蕴藏灵丹的数量和种类,比起江湖宗派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一世,李奕奇在学宫之中就经常听一些爱八卦的世子高谈阔论皇宫中的一些隐秘、神秘的传闻,如皇家御用专门为皇室炼制灵丹的炼丹师。 据说,这些炼丹师原本都是一些游方术士,本来也应该算得上是宗派界中的人,他们受朝廷供养,为朝廷炼丹,培养弟子,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体系,已经和宗派界没有什么关系了。这些人身份特殊,地位极高,各方势力都想交好,李奕奇当年就曾在唐家老爷子的寿诞上见过一位炼丹师,那人身着一身道袍,出入之时前呼后拥,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除了皇室之外,其他人若想请这些人出手炼丹,所要耗费的代价当真是不小。李奕奇才来东宫一个月,就已经被太子赏了三颗灵丹,如果不需要考虑什么李家存亡、皇子夺嫡之类的问题,他都愿意这辈子待在东宫了。 “就这玩意啊......” 不料,被李奕奇视作重宝的灵丹被夏青斜瞅了一眼后,后者眼中却有着掩不住的失望,像是在看两颗垃圾,撇嘴道:“这东西最难吃了。” 闻言,李奕奇有一种要一口老血喷出的冲动,他眉头扬起,眼神古怪的看着太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对于外人来说,灵丹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东西,但在太子眼中,却仅仅只能和食物混为一谈...... 感受到到李奕奇那目光中的古怪之色,夏青黛眉微挑,不悦道:“本宫说的是事实,不信你自己尝尝。” 李奕奇愣了愣,脸色更是怪异,若是加上上一次太子送他的灵丹,他手中的手中的灵丹已经有三颗了,吃一颗倒也没什么。 只是......这东西能随便吃吗? 李奕奇心中暗自摇头,虽说以李家的能量,弄到一颗灵丹并不难,哪怕是向宗派界中的丹师购买。但是,因为他从小和武道无缘,灵丹这类增进修为的东西对他而言如同鸡肋,更别说服用了。灵丹用在武者的身上是物尽其用,用在他身上是竹篮打水。 “殿下,灵丹是天地灵宝中的精华所炼制而成的,为了尝味道浪费掉一颗,不值得。”李奕奇脸上闪过特别的意味,神色淡漠的说道,压根没有注意到太子此时眼中狭促的笑意。 “嘿!” 突然间,夏青眸子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微笑,眼疾手快的从锦盒中取出一颗灵丹塞进李奕奇的嘴里,展颜笑道:“搞定。” “殿下......” 李奕奇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目大张,不可思议的盯着太子,灵丹入口即化,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已经有一股暖流入腹中。 “好了,现在你信本宫的话了吧。”夏青拍了拍双手,心满意足笑道。 “殿下!你,你......你做什么?!”李奕奇脖颈通红,怒视了太子一眼,喝道。 “开个玩笑嘛,什么脾气啊......”夏青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了!”李奕奇目光一凛,冷冷看了她一眼,心中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谁也不会喜欢突然间有人往自己嘴里塞东西,还是那种入口即化,连吐出来都没机会的东西。 好在太子这一回给他吃的是灵丹,但要是下一次太子喂他吃毒药呢......也是不等他反应就朝他嘴里塞,那还了得! 见到李奕奇这幅临近爆发点的模样,夏青心中也有些发毛,眨了眨修长如蒲扇的睫毛,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娇声道:“好啦,本宫错了,谁叫你不信本宫说的话,你现在尝尝看,是不是不好吃......” “咳咳——”李奕奇苦着脸,连连咳嗽了几声,没有回话。他抿了抿嘴,闭上眼睛想要感受了一下。 “没感觉。”良久,他默默地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凭心而论,灵丹的味道并不难吃,虽然有些涩涩的味道,但是却有着丝丝清凉入肺的感觉,就像在喝茶一样。只是除了味道,其他的感觉都没有,连半点果腹之感都没有。 “竹篮打水一场空,浪费了一颗灵丹。” 李奕奇心中哀声叹了一口气,同时也对自己的这幅身躯越发痛恨。别人都是空有宝山而不能入、空有宝山而不自知,自己是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灵丹这样的至宝在自己的身躯里都起不了一点反应,自己不愧是被上京城内的名医公认的武道废柴。 “呀啊——!” 就在李奕奇还在品尝灵丹味道并且感慨自己的时候,突然间,他的耳边却传来太子的惊恐的叫声。 “太子殿下?” 李奕奇眉头微扬,不解的看向后者,却对上了太子惊恐万分的眼神。 “你......你的......鼻子......” 夏青小脸发白,白皙、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指着李奕奇,神色说不出的惊慌。 “鼻子?” 李奕奇微微愣了愣,就在这时,他也感觉到一丝温热的东西从鼻腔中涌出,下意识用手抹了一把。 血! 好多血! “这......”李奕奇脸色陡然大变,一瞬间,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似乎听到自己体内有‘嗡’的一声响起。 噗—— 就在这刹那之间,李奕奇仿佛感觉到有腹中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团火焰就猛然炸裂开来,化为一片巨大的火海。然后他嗓子一甜,鲜血如细泉,从他的嘴中吐了而出。 “啊——” 李奕奇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以他能和定力和意志,一般的痛苦,只要不是太难以忍,都不会流露于表面。但是,李奕奇只感觉此刻体内像是有一条火龙在肆虐翻腾,这条火龙沿着他的奇经八脉游走于全身,像是在寻找着一个宣泄口,只要找不到这个宣泄口,就会疯狂的冲击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要被烈火撕碎一样。 这种五脏六腑被被烈火焚烧的感觉,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他的眼睛、耳朵、嘴巴里大量的鲜血流出,落在武德殿白玉为石的地板上,像是有人在白色的宣纸上泼墨一般,勾勒出一树腊梅花的轮廓。 “来人啊!”夏青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愣了两秒,才掩面惊声尖叫了起来:“快来人啊!”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两道魁梧高大身影如箭矢般从门外蹿了进来,正是韩立和董熊。 “怎么会这样?”韩立和董熊两人见到太子无恙,李奕奇却倒在血泊之中,皆是浑身一震,脸色齐齐大变。 “殿下,公子他怎么了吗?”韩立瞪大双眼,急声问道。他和董熊两人从殿中出去还不到几分钟的光景,李奕奇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惨样。 东宫中来刺客了不成? “他......他他......” 夏青脸色微微发白,面对质问,身躯颤抖着,以手掩面,支支吾吾的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不过开了个玩笑,喂了对方一颗灵丹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青实在是不明白李奕奇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她以前服用灵丹的时候,只是感觉体内有股暖流流过全身,然后嘴巴里苦苦的......至于其他的情况,一次都没有发生过,更别说像李奕奇这样七窍流血了。 见状,韩立不由的暗暗皱眉,赶忙对着董熊大喝一声:“你去找太医,我来护住公子心脉!” 说完,他人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李奕奇身旁,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同时手掌一伸,重重的拍在李奕奇的背上,将一股磅礴的真气打入后者的体内。 韩立的速度快,董熊的速度也不慢,他和韩立两人是老搭档,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如何配合,此下听到韩立的话,转身便如风一般的冲出门外。 第69章:涅焱之力! 第六十九章:涅焱之力! 当韩立将一股真气打入李奕奇的心脉中时,后者身躯猛地一震,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情况好似变得更加危急。 “不好!” 韩立大吃一惊,再次将一股更加强大的真气送入李奕奇的体内,旋即脸色一变,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韩立感到李奕奇体内那股庞大的能量如一条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肆虐翻腾着,他本想用自己的真气去约束、压制住这股能量,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当他的真气进入李奕奇身体的那一刻,都如泥牛入海般,九成真气刹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喝!” 韩立咬了咬牙,低喝一声,再一次加强了真气的输送。然而,即便他的真气如开闸泄洪一样疯狂的涌入李奕奇的体内,后者的身体却像是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不到片刻时间,韩立体内的真气已经十去其五。 他额头浮现一丝细密的汗珠,脸色也逐渐涨红了起来,像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啊——” 就在此时,李奕奇的身躯猛然剧烈的颤动了起来,韩立脸色陡然一变,只感觉一股磅礴的力量从李奕奇的体内反冲而出,这股能量炙热无比,如一团烈火在他的经脉中炸了开来,似乎要把他的经脉冲撞得粉碎。 “喝——” 韩立额头青筋蓦然暴起,强忍着经脉中灼烧的剧痛,死死不敢松手。他非常害怕自己一松手,之前被他稳定在李奕奇体内的那股强大能量就会再度暴走。届时,回天乏术,李奕奇的五脏六腑必然会被那股说不清的强大灼热力量撕成粉碎。 “嗡——” 就在韩立嘴唇发白,即将要油尽灯枯之时,李奕奇的右手却突然间抖动了一下,霎时间,他体内那条翻腾的火龙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用来宣泄的通道。 “轰!” 十数息内,李奕奇身躯中的那股磅礴能量尽数被导入了右手的经脉中,那一道原本沉寂在他手腕处的黑线悄无声息的划过一丝极为淡薄的流光。 ...... 李奕奇的意识,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在黑暗之中飘荡着,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像是要长眠在这片黑暗中一样。 不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脑海中的那一片黑暗好似突然有着一丝奇特的波动,黑暗深处,一丝丝的金色的火苗升腾了起来。 这一丝火苗非常弱小,好似风一吹就会熄灭,它就这么在黑暗中静静的燃烧着,默默的温暖着李奕奇的意识,让他的神志不至于陷入混沌。 这种意识飘荡于虚无中,无法控制身体的怪异感觉,随着那一丝金色火苗的缓缓升腾壮大,也逐渐消失,在这期间,他借着模糊的感知,偶尔间的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被人照顾着。 突然,他感觉到似有几滴滚烫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流落在他的唇边,泛起丝丝咸甜的味道。 “这是......眼泪?” 李奕奇意识微微清明了一些,修长的睫毛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醒了!” “真的醒了!” 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李奕奇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一片柔和的光亮中,一个身着衮袍的俊美少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美少年微蹙着眉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似乎刚刚哭过,看向他的眼神中尽是担忧和自责,正是太子夏青。 “太子殿下......” 李奕奇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旋即,他脑中那零零碎碎的记忆也被拼凑完整。顿时,他双眸中闪过一抹愠色,脸色蓦然潮红,猛地咳嗽了两声,眼神深幽的盯着太子,心中有种想骂娘的冲动——为了证明灵丹的味道难吃,强行喂自己一颗灵丹,差点要了自己一条命,这他妈算什么事儿? “你醒了啊。” 见到李奕奇醒来,夏青清秀的小脸上也浮现一抹喜色,不过,在前者的凝视之下,她先是慌了一下,漂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怯色,十指交叠,小手忸怩,然后才低声怯怯声道:“对......对不起,我......我......” “......”听闻太子的道歉,李奕奇脸色极为苍白,没有回话,就这么眼神冷漠的看着太子。尽管两人的身份地位有所差距,但是也不能掩盖这一次他差点被对方害死的事实。 感受到李奕奇的气恼,夏青细碎的银牙轻咬薄唇,美眸中泛起一阵雾气,低着头,小脸上尽是委屈和自责。 “殿下?” 当李奕奇注意到了太子一双美眸中泛起的丝丝雾气,和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唇角,眸子中闪动着一丝迷茫。 “唉——” 李奕奇心中默然的叹了一声,缓缓收敛了冷厉的目光。 “一个大男人,居然趴在我身上哭......”李奕奇看着太子,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怨气也没有醒来之时那么大了。 “不......要......咳咳——”李奕奇看着太子,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强烈的想要开口说话。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此时身体中的力量像是被抽的干干净净、丁点不剩似的,连说句一完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要说什么?”夏青微微一讶,连忙附身上前,将耳朵轻轻贴在李奕奇嘴边,想要听清楚一些。 “不要......”李奕奇嘴里吐出的气息让她耳中微微瘙痒,精致小巧的耳垂也是微微发红,良久,她才听见李奕奇用极为轻微、沙哑的声音说道:“不要......告诉......我......家里人。” 说罢,李奕奇又感到身上一阵乏力,眼睛一闭,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幻乐府中,一处密室之内,一道黑影盘膝而坐。 她身材极为娇小,虽然身着一身宽大的黑袍,但依然是勾勒出了一些诱人弧线,透过黑袍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其下羊脂般细腻的肌肤。 “涅焱之力?!” 突然间,人影睁开双眸,眼中迸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噗——” 她娇躯猛地一颤,小嘴一张,一道血气所凝聚而成的细小冰块,从其嘴中喷射而出,‘咔嚓’一声撞击在了墙壁之上。冰块碎裂在了地上,密室中泛起了淡淡的血腥味,她的脸颊也苍白了起来。 “觉醒了吗?呵呵,很好,很好......” 良久,密室中传出一阵冷冷的笑声。 ...... 李奕奇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这三天内,因为他要求太子封锁消息,所以除了太医院的御医外,并没有什么人来探望他。 在前来诊脉的医官口中,李奕奇也终于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服用一颗灵丹,反而弄得一个七窍流血的下场...... 从医官的一阵带着专业术语的长篇大论中,李奕奇大概明白了原因: 对于武者而言,灵丹确是至宝,每一颗灵丹都着数株甚至数十株灵药中最精萃,最醇厚的能量精华,对于一些天资较差的武者来说,灵丹能够补缺他们修炼速度慢的缺点,越是高阶灵丹,其中蕴含的能量就越大。但是,天地万物分阴阳,事情有好有坏,他的身体和武者不同,体内并没有存纳灵丹中能量的地方——命宫。如此庞大的能量没有储存的地方,自然会暴走,使得体内经脉炸裂,自己当时七窍流血便是因为内脏受到挤压,导致体内血气逆行所致。 用太医院御医的话来说,李奕奇当时的行为纯粹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找死。 然而,御医临走之时还送了李奕奇两个字——走运。 确实,李奕奇醒来之后,回忆了整件事的始末,也是额头冷汗直冒,心里充满着心悸。 若不是韩立拼死用真气帮他护住心脉,他的心脏可能当时就已经爆裂开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对韩立充满了感激,同时也对太子夏青的‘顽皮’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不过,经此一事,李奕奇对太子夏青倒是没什么排斥,毕竟两人份属君臣,君上犯错,臣子应当‘不掩君过,谏乎于前,不华于外’,此乃儒家所言的忠臣之道。况且,夏青泪眼婆娑神情怯怯的对他道歉的那一幕景象,已经被他深深的印刻在了脑袋里,不由暗暗摇头,心中一阵失笑,颇为感慨。 “太子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生于皇家,这一点当真是极为难得。”这是李奕奇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况且,经过太子这么一闹,李奕奇也感受到自己身体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异。 ...... 第三日。太医院的御医再次来复诊,李奕奇已经能够下床了,他坐在梨花椅上,伸出一只手靠在垫枕上,问道:“魏大人,我现在情况如何。” 名为魏大人御医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医官,善诊内伤,他用两根苍老的手指搭在李奕奇左手的手腕之上,闭着双目,轻轻颔首,脸色略显凝重。良久,他睁开眼,目光微动,似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魏大人不必隐晦,但说无妨。”李奕奇淡淡说道。 “这......公子体内的脉象当真是老夫平生仅见。”医官魏大人脸上流露出一抹惊疑之色,捋着长须,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比起两日前的情况,公子如今的情况已经好上了很多,脉象也极为稳定,但是,这脉象中竟然隐隐有种灼烧感,不知道公子自身有何感觉?” “灼烧之感?”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感受了一下,淡淡摇了摇头。 见状,医官魏大人也是眉头皱起,心中疑惑不已,按道理,这种脉象灼烧的情况极为罕见,能够造成这种脉象的,只有传说中的心火——‘涅槃焱’,不过,此焱唯有夏宫中的一处禁地才有,他也不敢妄言。 李奕奇扫了对方一眼,目光不着痕迹的微微跳动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笑道:“今日又辛苦大人了。” 说罢,他向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容貌姣好的小侍女托着一个玉盘走上前来。 “区区薄礼,大人莫要推辞。”李奕奇脸色平静,淡淡笑道。 杨大人定睛看了看,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苍老的脸庞不由的浮现一丝喜色,连忙站起来,躬身拱手道:“公子太客气了。” “呵呵,无功不受禄,这是大人应得的......”李奕奇嘴角含笑,端过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顿了顿了,悠悠道:“魏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医官魏大人恭声道。 李奕奇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看着对方,一脸平静的说道:“我脉象中的症状,还望大人能替我保密,任何人问起都不要提及。” “这......”医官魏大人小心翼翼的看了李奕奇一眼,旋即对上前者幽暗的目光,立即让得他心头一震,到嘴边的疑问,也是生生的吞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低首抱拳,行礼道:“下官......下官遵命。” 御医走后,李奕奇挥退下人,翻开衣袖,凝视着右手手腕处的那一丝黑线,目光闪动一下,脸色变幻不定。 在他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是他感觉到体内那股暴走的力量被右手手腕处这一丝黑线所吞噬,也正是说,这一丝黑线救了他一命。 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一道深邃光芒从眼中他一闪而过,显然是没想过,这一道黑线还有着吞噬能量的作用。 “这一丝黑线和夜氏一族有关,夜族乃六千年前的皇族,即便落败,也非常人可及,我体内的那一丝奇怪脉象定然和夜族的‘试炼’、‘诅咒’有关,此事定然不能被他人知晓。” 李奕奇目光闪烁,嘴唇动了动,喃喃道:“古夜皇朝......” 说罢,他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思。 然而,就连李奕奇都没有想到,他脉象中的灼烧感,和那一丝黑线没有任何关系...... —————————————— PS: 2020年已至,在新的一年里,天空祝各位读者老爷们,升官发财,大吉大利,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本书铺垫了接近30万字,看上去不免有些拖沓,从今年第一章开始,剧情将进入快速发展阶段,预计在60万字左右申请上架,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改变,天空将尽力做到一日三更万字,在保证文笔质量的前提下,不拖更,不欠更,望各位读者老爷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天空作为新人写手,在此谢过! 第70章:历史的转折点! 第七十章:历史的转折点! 就在李奕奇卧病在场的三天内,朝中接连发生了数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和北疆而来的异族使团有关。 这些异族之人在夏宫中停留了数日,终于还是离开了,然而,除了夏皇之外,唯有太傅、太师、太保等三人和这些人见过面。 至于他们之间聊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朝中的大臣只知道,当这支百人的使团队伍离开后,夏皇立刻下令派三皇子夏桓以朝廷使者身份在来年开春出使北疆。 此等举动好似表明大夏皇朝欲有与浑邪金庭、浑吁金庭、浑牙银庭三个北狄部落结盟的征兆...... 第二件大事,便是古千阳曾和李奕奇谈论过的‘削兵计划’。 这近几年来,大夏边疆战事不断,尤其是南方的蛮族和北疆的狄族,两者在最近几年内就和大夏爆发了数场十万人以上规模的战役,几方皆损失惨重。 打仗是最为烧钱的一件事,因为四荒战事,大夏国库的压力一直非常大,儒家早有削兵之念,但是碍于兵家阻扰,迟迟没有推行。终于,当有文臣一脉的官员敏锐的意识到夏朝可能会与北疆的两个金庭部落结盟使得北边战事压力锐减后,便即刻在朝堂上当即提出了此事。 大夏文武分治一千多年,‘文官不问武事、武将不涉朝政’这个规矩已经沿袭了一千多年。然而,到了今天,儒家对于战事早已不再是置之事外的态度了,而武将们对儒家的掣肘行为也开始颇有微词。‘削兵计划’成为了这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之间的***、引爆点。 十多位已经退隐朝堂数十载,胸有万壑、经天纬地、学究古今的大儒被太师毕云天不知道以什么办法请了出来,这些年近百岁,这些早已退隐山野,不问世事,过着闲云野鹤生活的老儒,有的是两朝元老、有的是三朝元老,当这些人集体发表一个意见时,所造成的效果是轰动的。 儒家所言‘在其位,谋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夏朝历代的文臣隐退之后,极少插手朝廷之事,就连兵家的诸多王侯都没想到,为了削兵,这些视名誉如性命的大儒竟然会集体上书。这完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当前任凤阁元老、儒林一代名宿覃凝海身着朝服手持谏书,直言‘故国虽大,好战必亡’的时候,满朝武将都沉寂了下来。 不过,就在兵家诸多将领皆在感叹‘削兵计划’势在必行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太保也请出了一人,一个连兵家都没有想到的人物—— 前前前前任兵部尚书崔成器。 论年纪,这位已故百年的镇国大将军崔双乐的遗腹子,英皇时代的兵部尚书,怎么算也差不多有一百四十岁了,可谓是足足历经四朝的‘活化石’。 当这位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已经故去的老人重新走上朝堂之时,满朝文武皆是被吓了一跳,就连素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之称的太师大人也都脸色一变,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应对儒家的说法,崔成器也给了一个答复——‘天下虽平,忘战必危’。 就这样,兵儒两家在‘削兵计划’上始终没有达成统一,最后还是由夏皇开口,言此事日后再议...... 第三件大事,是一个比兵儒之争更加震动朝堂的事,也是最让李奕奇感到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多年隐居幕后,不轻易干涉朝局的夏皇绕过三公九卿和六部等诸多大臣,在朝议结束之时直接颁布了一道旨意——日后,不管是兵家还是儒家,三公九卿,亦或是边疆的武将,甚至都护府的大都护,都要选择出一位支持的皇子,作为未来继承大夏江山的人选! 此举一出,朝堂震惊。 夺嫡之事向来都是极为隐晦的,即便是有大臣想要提前效忠新帝,在当今夏皇正值壮年之际也绝不敢明面表态,就怕引起猜忌。 但是,夏皇的这一道圣旨却是一道死命令,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遵守...... ...... 数件大事并发,让一些嗅觉敏锐之人感到大夏皇朝将要发生剧变。 夏皇历圣道二十九年。 天下将变的一年,也是日后被史官称为大夏皇朝历史转折点的一年。 ...... 上京城,醉香楼。 ‘醉香楼’是一座八角楼阁群,地处城西最为繁华的一片路段,距离幻乐府都只隔了三个街区,上下共分六层,飞檐斗拱,气派非凡。 比起‘四绝’名楼来,醉香楼的名气虽然没有那么大,但是仍是上京城内达官显贵、世家公子少爷最爱出入的场所之一,因为这里是一处行风月之地的青楼。 比起普通的烟花之地,‘醉香楼’的档次要更上一个台阶。 虽说青楼里的姑娘们各个都是才色双绝,勾魂动人,醉香楼也不列外,然而,在这个地方,不是客人选择姑娘,而是姑娘选择客人,若是碰到看不顺眼的客人,即便出钱再多,也难买姑娘们一笑,更别说让姑娘们陪过夜了。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醉香楼二楼的雅间里,一群身着华服、气质出众,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公子少爷们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每个公子少爷的身边都有一两个身着暴露的宫装妙龄少女相陪。 这些宫装少女各个面如桃花、玲珑毕露、浮凸有致,如同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 她们围绕着这群世家弟子,不停的端酒、夹菜,一个个满脸堆笑,娇俏如花。因为这些少女们都知道,眼前这群世家公子各个都出身不凡,背景、身份皆不简单。一旦讨好了他们,说不定便有机会从这里赎身,甚至一步登天从丫鬟、下人变成某个侯府的少奶奶。 对于这些青楼女子的心思,这群世家弟子也都是一清二楚,随着酒喝得越来越多,一些世家弟子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举止也越来越轻佻,有些人手都开始伸进身边姑娘的衣领内,轻轻揉捏着姑娘*前的柔软。 只要有第一个人动手,其他人也就懒得再假装斯文了,纷纷拉过身旁的女伴,或亲吻、或抚摸,或让姑娘先喝一口酒,然后嘴对嘴的渡到他们嘴里......玩的不亦乐乎。 然而,在这群声色犬马的世家弟子中,却有一人颇为引人注目。 这是一位长得白白胖胖,身形如圆球般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特大码的华贵绸缎锦衣,整个人大袖飘飘的座于众人的首位之上,即便外貌不佳,但其举手投足间的那股富家子弟的气质却难以掩盖,尤其是那些气质高雅的世家弟子时不时对其讨好的敬酒,更是频频引得这些宫装妙龄少女的侧目。 只是,这位体态浑圆的富贵世家少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脸色颇为阴沉,就连那些世家弟子讨好的敬酒也都只是敷衍了事,看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 像是注意到这奇怪的现象,某位世家公子仗着酒劲,一边对身边的宫装妙龄少女上下齐手,一边讨好、谄媚的对他笑道:“唐老大,怎么回事,您叫哥们几个出来玩,怎么您却闷闷不乐的,谁招惹您了,说出来,哥们几个一起收拾他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大手深入身旁女伴的摆群之下,引得他身边的女伴满脸绯红,身躯不由的扭动了一下,脸上却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邓朴,不关你的事,你喝你的。”唐七淡淡回应道,神色颇为冷漠。 “额——” 拍马屁拍到马腿上,邓朴脸色一阵尴尬,旋即满脸堆笑的看着唐七,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是不是姑娘不合适,您等着......” 说罢,他目光一冷,立刻朝着身旁的女伴厉声喝道:“你,去找你们王干娘,给唐大公子挑几个最年轻、最漂亮的姑娘!若是怠慢了,爷要你好看!” 别看邓朴在唐七面前阿谀奉承、点头哈腰的,但是在这群宫装妙龄少女面前却极为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是。”女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行了一个万福之礼,然后乖乖退了出去。 女伴离开后,邓朴起身,端着两杯酒来到唐七的桌前,一脸谄媚的笑道:“唐老大,来,兄弟敬你一杯。” “兄弟......”唐七死死的咬着这两个字,目光极为阴沉,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额酒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额,哈哈,对对对,兄弟我一直把唐老大您当兄弟啊,你问这些哥几个,我邓朴是不是一向最敬重您了。”邓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脸上尽是媚谄之意,连连拍着胸脯笑道。 说完,他立马端起青铜酒樽,豪气干云的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旋即狂声笑道:“哈哈,兄弟我干了。” “他不喜欢喝酒,喜欢喝茶......” 面对邓朴这般豪爽的表现,唐七却是低着头,目光阴沉,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嘴里喃喃着一句让邓朴感到没头没脑的话。 见状,邓朴咧嘴苦笑,眼珠子不停地转动,脑中飞快的思考着怎么样才能讨好眼前这位爷。 唐家在上京城可谓威名赫赫,乃是九卿世家之一,唐七虽然不是唐府世子,但也是唐鼎天的嫡亲孙子,未来虽然继承不了唐老太爷的爵位,但作为唐家的公子,无疑是属于上京城中最有影响的那一拨世家子弟,唐七本人在纨绔圈子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邓朴则不然,他祖上虽说也有人在朝中出仕,但是做到的位置并不高,而且没有封爵位,比起唐家而言,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第71章:变化! 第七十一章:变化! 因此,当邓朴听闻唐七邀请多位小世家弟子来此地宴饮,其中还包括自己之时,简直欣喜若狂。 多少小世家、小家族想要攀附唐氏一族却苦苦找不到门路,虽说未来继承唐氏一族影响力的必然不会是唐七,而是唐家的另一位天之骄子。但只要自己能先和唐七打好关系,日后必然有机会接触到那一位,以后上京城诸多世家公子的领袖中必然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就在邓朴心中打定主意尽力曲意奉承讨好唐七之时,后者神色烦闷的说道:“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 说罢,唐七也端起酒樽悠悠喝了一口,脸上冷漠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邓朴目光微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连招来一旁的狐朋狗友给唐七敬酒。 “唐公子,请!” “唐老大,来,我敬你一杯!” “......” 众人觥筹交错,几杯下来,气氛更是热闹,连唐七的眼中也浮现一丝醉意,直着舌头道:“你们说,那......那李奕......算......算什么......东西......我......我把他当......当......” 然而,唐七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软玉温香入怀,雅阁中的众人见状,都哈哈笑了起来,唐七也像是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搂着怀中的人儿,享受着此时欢愉。 但是,一旁的邓朴却留了个心眼,他眼中闪过一道机灵的光芒,讨好、谄媚的对唐七笑着,低声问道:“老大,您说的那个是谁啊?” 唐七脸色阴郁的摆了摆手,似乎不愿意再提起李奕奇的名字。 “唐老大,您说呀,究竟是那个不长眼的惹了您,只要您一句话,兄弟们可以帮您解决。”邓朴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脸上尽是脸上尽是谄媚、讨好的笑容。 邓朴当然不是真的要替唐七解决那个‘不长眼的人’,他这种人长期在上京城中混迹的小世家公子,早已心生七窍,能够被唐七视作麻烦的人物,绝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但是,若能从唐七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又何乐而不为呢。上京城中王公贵族世家弟子间的矛盾,历来都是他们这群人八卦话题的中心。 “你......帮我解决......呵呵......” 唐七目光转动,看了他一眼,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笑道:“他叫李......李奕奇,你......你有本事就去......把他......揍......揍一顿,替我......替我出......出气,你......要是不敢......就......把衣裳脱了......去......大街上滚一圈。” 唐七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目露讥讽之色的斜眼瞅着邓朴,像是在看一只小丑一样。他此时的话,多多少少带点赌气的成分,他虽然醉了,但还没昏头。 邓朴是个什么身份,李奕奇是什么身份,两者压根没有可比性。让邓朴去收拾李奕奇,怕是还没动手,查一查背景就已经被吓得尿裤子了。 在唐七这种大世家弟子的眼中,邓朴这类狗腿子其实就是个用来寻欢作乐的玩物,莫说交心,平常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没有邓朴,自己身边还会有李朴、张朴、王朴...... 只要邓朴这类小人物对于权势的贪恋之心不死,唐七就不用担心身边会没有溜须拍马的人,说话自然也不用客气。 然而,就在唐七打算告诉邓朴李奕奇的身份背景好吓一吓他,继续看他滑稽的表演时,邓朴却是脸色微变,眼神莫名的闪过一丝思索之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觉得唐七口中吐出的名字越来越耳熟。 邓朴脸上带着惊疑未定怪异的表情,语气中也流露出一丝慎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唐老大,您要收拾的那个人,现在是不是在东宫呀......” “呵呵......怕......怕了吧,哈哈哈......”唐七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摇了摇头,放声大笑了起来。 别看唐七平日里和邓朴这类人走得极为频繁,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未必瞧得上这群人,因为他知道,以邓朴这群人的德行,去欺负欺负平头小老百姓还可以,一旦遇到背景比他们强势的人物,立马从大爷变孙子。 想到这里,唐七也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一边搂着怀中的尤物,一边小声低语说着什么,引得怀中女子脸色通红,周围一群人哈哈大笑。 可是,邓朴此时却是一反常态,脸上谄媚、讨好的笑容不在,而是眼情中带着一丝惊诧之意,垂着脑袋,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东宫李奕奇......不是生死未卜吗......” 邓朴的喃喃之声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意,但是就在此时,只听见‘砰噔’一声,整个雅间里霎那间万籁俱静。 一个圆圆胖胖的身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脸色大变,眼神中带着骇然之色,眼睛死死的盯着邓朴,低声嘶吼道:“你说什么?!” 在座的世家公子,哪个不是有些城府的人物,就唐七这么一个动作,屋子里瞬间变得变得针落可闻。 “唐......唐老大,怎么了?” 邓朴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在唐七颇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他手中的酒樽没拿稳,落到地上,酒水洒了身旁的宫装少女一身。 “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边!”唐七脸色阴沉的说道,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我说东宫......东宫李奕奇不是生死未卜吗......” 邓朴脸色微微发白,大冬天的,额头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虚汗,没办法,唐七此刻的表情太吓人了,几乎要吃人一样。 唐七大手探出,一把将邓朴的衣领子抓住,眼中闪烁着寒意,怒道:“你放屁!” 唐七话音一落,在场的几个私交较好的世家公子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丝疑惑,虽然不明白唐七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但也都纷纷松开了怀里的女人,不着痕迹的坐直了身体,因为他们的座位离唐七较远,对于邓朴和唐七之间的窃窃私语根本没听到,只是,这群人都明白一件事——邓朴惹唐七生气了,后果可能很严重。 “我......我......” 邓朴咧嘴苦笑道,小腿都有些打颤,自己本来是想讨好唐七,怎么就变成突然惹唐七生这么大气呢,突然间,他眼中闪过一道恍然之色,连忙急声道:“唐......唐公子,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 “我家隔壁就住着太医院的汪太医,我前几天路过他家院子的时候,听见他和他老婆说的,不关我的事啊!” “前几天?!”唐七瞳孔微微一缩,蓦然大袖一甩,猛地推开了邓朴,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滚。” 说罢,唐七再也没有理会雅阁中的这群人,起身就走。 ...... 东宫之内,李奕奇的卧房内。 房内烧着碳火,暖烘烘的,李奕奇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袄,坐在椅子上,漆黑明亮的双眸中露出深深的沉思之色。他手边放着一口白色的棋缸,里面放满了棋子,一位浓眉大眼,面色皙白的汉子坐在他对面,手边也有一口黑色的棋缸。 两人之间放了一张棋盘,棋盘上零零散散的落着一些棋子。 “将军的棋力,当真是不弱。” 突然,李奕奇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颇为认真的说道。 韩立闻言,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之色,恭声道:“公子谬赞了。” 说罢,他取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隐隐形成一股绞杀之势。 一旁,太子夏青用肘臂拄在桌案上,纤细的手指拖着精致的下巴,一双美眸看了一眼棋盘,又看向一旁站着的一位虎背熊腰的黑脸壮汉,悄悄低声道:“谁赢了?” 听到太子问话,董熊连忙弯腰,用粗厚的声音恭敬的低语道:“殿下,现在还看不出胜负......但是,目前是老韩占上风。” “噢——那不就是输了!” 夏青美眸微动,得意的瞥了李奕奇一眼,修长的额睫毛轻轻眨动,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似在说——“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我下棋下的太烂了,根本看不过眼,要自己上的!结果还不是输了,丢人!” “殿下,棋道博大精深,未到收宫之时,一切皆有可能。”这时,董熊深沉而恭敬的声音传来,她柳眉微微挑起,漂亮的眸子瞪着他,小嘴有些不悦的嘟囔道:“你什么意思?本宫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闻言,董熊大嘴咧了咧,黑黝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尴尬之色,低着头,没敢说话。 这时,李奕奇似乎感受到了太子挑衅的目光,面露微笑,悠悠道:“殿下以为我败了?” “难道不是吗?”夏青用美眸白了他一眼,伸出一根葱白般的手指指着棋盘高声道:“你看,你都......都这么劣势了。” “怎么说?”李奕奇一脸风轻云淡,笑眯眯的看着她。 “......” 夏青见状,玉面微红,嘟囔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棋盘上李奕奇的白子,惊喜的说道:“你的白棋数量比韩将军的黑棋少,不就是劣势么......”说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洋洋得意的看着李奕奇。 不过,很快她便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回想着,刚才他们三个解释规则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说...... 见状,李奕奇脸上露出一丝莞尔的笑容,无奈的摇摇头,心中不由的哑然失笑。 今日下棋,本是他提出来的,只因他这几天感觉体内伤势差不多了,便找来同样在养伤的韩立对弈,顺便讨教一下兵法上的一些问题。 不料,太子夏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从武德殿中赶来,还带来了董熊,硬要先和三人下一盘。 碍于太子的颜面,三人起初都是抱着让一让对方的心态,也没打算认真下。不料,太子的棋道简直烂到令人发指,似乎连围棋规则都不太懂,连‘打吃’和‘提子’都不知道是什么,还在三人取走她棋子的时候,水汪汪的瞪大双眼,露出一副委屈到要哭的表情。 这让三人心中都感到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韩立和董熊两人皆是外臣,不敢妄言,只能苦着脸陪太子胡闹,硬着头皮陪太子下了两盘。 但是,李奕奇却好似已经忍受不了了,在强忍着要掀棋盘的冲动和太子‘不按规则’的下了两盘之后,面无表情的拎着后者的衣领,直接将其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李奕奇拎起太子的这一幕,把韩立和董熊两人吓得心惊胆战,腿一哆嗦差点跪在地上。然而,太子却好似没事人一样,只是摸了摸脖颈,不满的对着李奕奇嘟囔了两句‘你的手好冰’,然后脸颊微红的坐到了一旁悠悠观战。 这一幕,又是看的韩立和董熊两人下巴都惊的要调到地上了,然而李奕奇却像是丝毫不感到意外,脸上尽是淡漠之色,看着太子的眼神也有着别样的意味。 和太子相处越久,李奕奇便越觉得太子的形象和他以前听到的那些传闻不一样——太子即不荒淫,也不残暴,一切谣言都是有心人可以散播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诋毁太子的名誉......在心中感慨皇室之中亲情淡薄的同时,李奕奇也对太子也有了一丝同情和怜悯,决定逐渐的不再将自己当做对方臣子,因为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太子内心真正渴望的,不是纯臣党羽,不是鹰犬抓牙,而是能够走近她心中,分享悲伤、喜悦,一种在皇室中感受不到的东西——朋友。 想到这里,他蓦然回过神来,双眸中掠过一道睿智的光芒,看向韩立,淡淡笑道:“将军,小心了,我要反击了。” 说罢,李奕奇清秀俊逸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飘忽不定的笑容,修长的手指伸入棋缸中,取出一枚白子,放在了棋盘边缘的一个角落处。 第72章:棋道,兵道! 第七十二章:棋道,兵道! “嗯,此处......” 韩立立即皱起了眉头,李奕奇在这里的落子是他没有算到的,因为就在这枚白子落下的旁边,自己已经隐隐形成了一条大龙,只需要四五步便可将之困死,即便在此处落下‘碰’子,也完全没有道理。 “单凭一子,即占据不了此地,又影响不了布局,无妨。”韩立微微犹豫了片刻,心中沉吟道。 韩立还是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这颗白子,而是专心绞杀李奕奇在另一处的一条大龙,他能看出来,李奕奇整盘棋的心血都在此处,而且应对他的绞杀,摆下了诸多的‘劫’。但是,即便二人循环往复,韩立也能算出最后是自己的黑子占据大块地盘。 落下一子后,他突然开口问道:“公子的棋道是和侯爷学的吗?”提起侯爷二字,韩立的神情变得极为肃然、尊敬。 “不是,爷爷即便每年回来待上几个月,也几乎很少和我下棋。”李奕奇默默摇摇头,突然也抬起头,淡淡笑着反问道:“将军可知为何?” “不知。” 闻言,韩立神色恭敬,下意识的回道,提到这位昔日的旧主,他心中满怀感激。 “因为......” 李奕奇嘴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淡淡道:“爷爷从来都没有赢过我......一盘棋!” 说完,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颗白子,在韩立凝神注视下,缓缓放在了黑白两军交缠在一起的一处的‘劫’上。 “嘶——”韩立微微吸了口气,知道李奕奇要在此处和他纠缠,神色微沉,冷静的应对。 两人相互之间落了几十步,棋盘上的局势也已经渐渐明朗了起来。夏青一脸乏意的看着棋盘,又眼神晶亮的看着李奕奇,好似李奕奇的脸比棋盘更让她感兴趣。而董熊也时不时的看向李奕奇,一对铃铛大的虎目中透露着些许疑惑。因为在他看来,李奕奇有几次都将大好机会浪费掉了——本来白子还可以和韩立黑子各站边角之地,形成犄角之势,但是,李奕奇却偏偏总在关键时刻,将快要到手的地盘拱手想让,让韩立白白提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白子。 要是在战场上,这便等于是先错过了战机,然后又估计错误了形式,用了错误的计谋,白白抛下自己的将士等死......董熊暗暗咧嘴,看向李奕奇的眼神也颇为怪异,因为他看得出来,黑子已经占据了大上风,白棋因为之前错过的几次机会,在这个角落处的局势已经接近崩溃。这种下法,当真不像是李奕奇口中所说的‘爷爷从来都没有赢过我一盘棋’,应有的下法。 “公子要败了。” 又是几十手过后,董熊目光微动,突然转头恭敬的低声道——夏青之前可是说了,如果棋盘上有什么变化,要他立刻告诉她...... 闻言,几乎要昏昏欲睡的夏青的蓦然睁开眼,一双美眸瞪的大大的,看向董熊,惊喜得问道:“真的?” “回殿下,是的。”董熊很是确定的点了点头,黑黝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李奕奇和韩立两人在对弈的时候,他也在默默盘算着,在他看来,场中对弈的这两人的棋路风格实在是迥异,有此胜负,也属应当。 安南军出身的韩立和他一样,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也沿袭了李九杀的用兵之道,大开大阖、凶猛霸道、狭路相逢时寸土不让。然而作为李家的后人,李奕奇的棋路却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明明可以在此处占得先机,却屡次拱手相让,像是故意让对手把自己的布局搞得支离破碎,使得两边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劫’。 然后,在两人在应‘劫’之时,李奕奇又偏偏放过了这些‘劫’,转而另谋他路,就这样,白棋一步步的将逐块逐块的小地盘拱手让给了黑棋,同时也将胜利拱手相让。 “哈哈——输了输了。” 听到这话,夏青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像李奕奇输给的是她一样。 “呵......”一旁的李奕奇像是听到了笑声,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这边,嘴角微微扬起,轻轻哼了了一声,心中既好气又好笑。他算看出来了,太子根本不是对下棋感兴趣,而是对他输棋感兴趣。 “将军,我以前经常听闻,棋道即兵道,都讲究排兵布阵,制敌于先。”李奕奇突然悠悠开口,取出一枚白子放在手中轻轻把玩,然后默默‘刺’了黑棋在某处一个类似碍口的薄弱位置,和另一枚不知何时落在此处的白棋形成了一个‘关’。 “公子说的没错。” 韩立一脸正色的回道,旋即用一枚黑子‘冲’住了李奕奇刚刚摆成的‘关’处,不让他形成连接,同时开口道:“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理,棋道,虽然只是消遣之道,但是其中的练阵、布局之处却是异曲同工,围棋本来就是为兵道而诞的,纵横十九目的棋路虽多,但说到底都脱不开兵书战术中的谋算之道,想必公子在学棋的时候也听人说过这些......” “不错,但是,这也同样是我疑惑的地方......”李奕奇口中喃喃,漆黑明亮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接着他拿起一颗白子,继续‘托’在了之前那颗白子之上...... 两人你来我往,一边落子,一边闲聊,两不耽搁...... 突然,董熊见到李奕奇‘跳’了一手,目光微动,沉吟片刻,在夏青耳边轻声提醒道:“殿下,公子的白棋要逃了!” “嗯?!”夏青闻言,微微怔了怔,目光扫了一眼棋盘,低声娇嗔道:“不要脸,打不赢就跑,给本宫堵住他。” 她的声音很小,因为之前三人多次对她说过‘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话,但即便如此,也被三人听到了。 “殿下,观棋不语......”李奕奇微微抬头默默看了她一眼,再一次提醒道,随即面不改色对着韩立说道:“将军不必理会,我们下我们的。” “是。” 韩立低着头,脸色一阵尴尬。 然后,他将黑子‘关’在了上一枚黑子边,隐隐形成了对白棋的围杀之势。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太子下了令,而是因为他心中早就算好了李奕奇可能逃跑的几条路线,也提前想了应对之策。 果然,李奕奇见状,眉头隐隐皱起,似乎感觉此路不通,思考了一会后,连忙‘飞’了一手。 韩立沉着应对,用黑子‘顶’了李奕奇的逃跑路线上。 又是几步之后,不远处的夏青突然悄悄问道:“董将军,他是不是打算耍赖?” 夏青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李奕奇。 “应该不会吧......”董熊闻言,下意识的连连摇头,苦笑着回道。 夏青一双美眸悄悄盯着李奕奇风轻云淡的清秀脸颊,见到后者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的低声嘟囔道:“可是你看他一点都不慌。” “可能......可能因为公子心境比较沉稳吧。”董熊苦着脸,恭声回道。 “是嘛?”夏青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带着怀疑:“他肯定打算输了就耍赖......” 不远处的李奕奇听到后,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暗暗腹诽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啊,输了就耍赖......” “咦?”就在这时,韩立眉头一皱,轻轻惊讶了一声。 不知为何,在他围剿李奕奇逃出去的白棋之时,突然发现,两颗白子不知何时早就落在了李奕奇逃跑的路径上,那本来是李奕奇用来探路的两枚‘碰’子,他为了专心绞杀李奕奇的那一片二十多目的大龙,就没有理会,可是不料此时却和逃出去的白棋一起形成了一个‘虎’...... “殿下,公子的棋似乎活了!”董熊目光也微微跳动,低声说道,语气中也颇有些纳闷。 “不会吧?”夏青黛眉微蹙,瞪了一眼董熊,语气冷漠道:“你之前不是说他快输了吗?” “这......”董熊老脸一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你不会在骗本宫吧?” 董熊脸色微白,连忙躬身抱拳,一脸苦笑道:“末将不敢!” 他本来平时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和韩立在一起时开口的事可以交给韩立,可如今韩立在下棋,面对太子颇为古灵精怪的性格,他实在是怕自己突然招架不住,惹祸上身。 “算了......” 夏青有些失望,她转头看了看场上两边,韩立冷峻面容,李奕奇神色自若,顿时心中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就在这时,李奕奇也扬起头来,对上夏青狐疑的目光,薄唇轻启,露出一口整齐光洁的牙齿,哭笑不得的问道:“殿下难道就这么想看我输棋?” “嗯,当......没有,本宫想看你赢。” 夏青下意识的点点头,旋即脸色微红,连忙收住了到口‘当然’二字,老气横秋道:“本宫一直在支持你。” “鬼才信你。” 李奕奇心中骂道,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露出苦笑的表情:“可惜我快输了,不如殿下来指点一下我吧。” “本宫......这个,本宫不善棋道......”夏青玉面通红,美眸刮了他一眼,幽幽道。 “哈哈,那殿下还是好好看着吧,棋道如兵道,亦如人生,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是胜负未分!”李奕奇悠悠一笑,漆黑的双眸的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芒,声音沉稳,掷地有声。 他这句话,可远远不只是在说和韩立的这盘棋...... 第73章:逆转!(30万字了,求个收藏) 第七十三章:逆转!(30万字了,求个收藏) “胭脂水粉啊,小姐们快来看啊,胭脂水粉啊!” “冰糖葫芦哟,好吃的冰糖葫芦哟!” 北风呼啸,天地间充斥着寒意,可是,上京城内却依旧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路上行人如织、客商云集,贩夫走卒者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驾,让开,快让开!” 突然,长安街头,两匹烈马身后拉着一辆华贵的马车疾驰而来,原本井井有条的街头顿时一阵混乱,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惊叫,贩夫走卒,行人商客竞相避让。 “草!赶着投胎啊,你奶奶的熊!” “就是,有没有王法......” “......” 大街上本就人流汹涌,马车又不要命的在路上狂奔,顿时吓的路边行人口中忍不住骂骂咧咧的。 但是,马车在路上狂奔,转瞬数里,街上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繁华的场面。 ...... 就在那辆飞奔而驰的马车内,唐七胖胖圆圆的身子坐在车厢中,窗外景色飞速倒退,他却仍然觉得心焦如焚,时不时撩起前面的幕帘催促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赶车的是一个唐府的老仆人,他苦着脸,一边挥动着马鞭,一边转头道:“少爷,这已经够快了。” 老仆人也是有苦说不出,在上京城内,一切都是有规矩的。 除了皇室之人,谁敢在马车出行的时侯驱赶路人? 再说了,维护街上秩序的京兆府和唐氏一脉没啥关系,这要是出了乱子,京兆府一本奏折参上去,说唐家的弟子在闹市之中无视法度,驾车扰民,回去唐七就得挨板子。 “再快一点!” 老仆人心中着急,唐七的心中却很是更急。他这几天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和李奕奇重归于好,毕竟两人十年的友谊摆在那里,况且那楼兰公主对他不冷不热的,一看就是没戏,自己总不能媳妇没找着又丢了个兄弟吧。 可是,这般想着,唐七心中又觉得很窝火,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楼兰公主,李奕奇捷足先登也就罢了,还那么冷嘲热讽的劝自己离公主远一点,着不是明摆着不把自己当兄弟嘛。 你喜欢,大家可以公平竞争,就算输了,我也会诚心诚意的祝福你们,你一脸冷漠的表情警告我离她远一点,这算几个意思——唐七心中越想越生气。 就在这几天,唐七眼见楼兰公主对他一点那方面的感觉都没有,最初的那股热情也消失的七七八八,心中烦闷之余便找了一大群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怎料,他却听到了李奕奇生死未卜的消息,着着实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醉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唐七才知道,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怨恨李奕奇,朋友之间若爱上同一个女人,总要有人让步,李奕奇若不肯让,他让了就是。 而且,唐七也看得出来,楼兰公主绝对不喜欢他,但是对李奕奇,那位异国公主也许多多少少有点意思,毕竟两人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就极为般配。 这一点,唐七原先在学宫中就体会过不少次,时不时有世家不错的女学生向两人搭讪,目光也总是会落在李奕奇的脸上,即便知道后者只会千篇一律的礼貌点头微笑,来者还是络绎不绝,自己当时还吃过不少次醋,怎么这一次就没忍住...... “红颜祸水呀......” 唐七暗暗咧嘴,都想抽自己两个耳光,从小到大,李奕奇从来都没有麻烦过自己一件事,反而一直都是自己在给李奕奇找麻烦,李奕奇一直默默帮助着自己,十岁那年,李奕奇还救过他一命。 想起各种往事,唐七心中越是有悔意。两人之间,原来一直都是他在依赖着对方,包括替楼兰公主治病那件事,也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李奕奇二话不说大半夜的就跟过来了,当时他还不知道是去替楼兰公主治病的呢...... 楼兰公主确实美艳的不可方物,但是在他心中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为了一个楼兰公主,和心中的醋意,失去一个至交好友,一点都划算。 “你不会真出事了吧......” 马车上,唐七眯着双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奕奇若是真出事了,李家不是早就炸翻天了,上次李九杀为了孙子敢夜闯后宫,这次怎么李家人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要过去看一眼,不看,心中不踏实,就为‘兄弟’二字! ...... 东宫,李奕奇的卧房内。 棋局仍在继续,李奕奇和韩立两人之间已经相互下了一百多手了,两人皆是神情专注,丝毫不敢大意。 期间,太子夏青用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美眸时不时隐隐的看向李奕奇,俊秀的脸颊上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可爱神情,只不过场中两人、场外一人的心思都在这盘棋上,三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砰!” 这时,李奕奇手持白子,将其落在一处关键之地。 蓦然间,韩立脸色陡然微变,他知道,李奕奇的那条大龙此时已经彻底盘活了,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且,他还意识到,拯救白棋那条大龙的关键,正是李奕奇早早落下的,看似随手而为的两枚‘碰’子。 可是,这两枚‘碰’子应该是的两人六十多手前落下的,那时候他黑棋的包围之势还没形成呢,若是李奕奇早早算好这一幕,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韩立不由的抬头看了李奕奇一眼,神色颇为凝重,他知道绞杀死这条大龙已然无望,便不断用黑棋‘封子’来堵住白棋的出路,妄图将其困死在一角。 “砰!” 又是一枚白子落下,韩立眉头皱起,这一手大龙脱困后白棋的‘跨子’,让他有些猝不及防,这时他当真想起了李奕奇之前的那句话——“将军,小心,我要反击了。” 韩立深吸口气,不慌不忙的继续执行着自己的战术,黑棋在他手中如一头洪荒猛兽般,四处噬咬、撕裂白棋的阵型,想要吞噬白棋的整个布局。 面对韩立几手进攻意味极强的‘挤子’和一处颇为凶猛的‘镇子’,李奕奇不慌不忙,从容应对。 这时,就连观战的董熊都发现了,白棋的棋路突然猛的一改,如同换了个人执手似的,该‘断子’则‘断子’,该‘跨子’则‘跨子’,该‘封子’则‘封子’,在白棋阵营的腹地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 隐隐中,白棋甚至开始对黑棋形成威胁。 此时,韩立也已经渐渐感受到了压力,他看得出来,白子以那条没被他绞杀的大龙为根基,不断四处出击,蚕食着他的黑棋和棋盘上的空白之地,若是赶紧不加以阻止,怕是他的黑棋将面临四分五裂的败局。 果然,白子接着几手便是以白棋的那条大龙‘扳’住的他黑棋前进的路线,不过,韩立也是沙场老将,几手落下,便将之轻易瓦解,随手又给李奕奇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点子’以此破坏白棋的眼位,想要反手撕裂白棋的阵型。 对此,李奕奇眼中突然掠过一道诡异的光芒,开始在另一处地方对韩立那零星的几枚黑子进行‘逼攻’。 韩立心头微震,心中犹豫了一会后,觉得那一小块地方就算让给白棋也还威胁不到他,而且他此时也没办法救援,便连着几手‘退子’和‘压子’将李奕奇埋伏在黑棋大龙边缘的几枚白棋变成死子。 而后,李奕奇又像是随手下了几步,落子之随意,似乎完全是兴之所至,看不出目的...... 时间飞快的过去,期间,韩立数次皱起眉头。 因为,他发现白棋的路数看似杂乱无章,但于这杂乱之中,却像是早就谋算好了一样,李奕奇的白棋和他的黑棋一次又一次的平分着一处又一处领地,有时你多占两目,有时我占两目,根本看不出来谁优谁劣...... 整个棋盘黑白两方隐隐间好似形成一种奇异的格局。 良久,当李奕奇最后一枚白子‘砰’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后,他嘴角悠悠浮现一丝微笑,淡然道:“将军,你输了。” 闻言,不远处的夏青猛地衣袖一拂,起身站起走到两人身旁,美眸眨动,扫了一眼棋盘,旋即撇撇嘴道:“都还没数呢,你怎么就说你赢了......” 李奕奇话音落下时,韩立也是愣了愣,他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棋盘,发现此时黑白两方在棋盘上几乎已经战成了均势,有些地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叉缠绕在一起,若是不细数,恐怕是真的不知道谁胜谁负。 但是,韩立心中还是有些自信的,开局之时他便执黑先手,后来又占了些优势,而后又是与李奕奇平分秋色,就算最终相差无几,他的黑棋也应该赢上十目左右吧。 “呵呵,殿下慢慢数,我赢了十七目......”李奕奇平淡的笑音传来,笑声中,自有一股无形的霸气和自信。 “哼,本宫才不信!” 夏青精致的唇角勾起,冷哼了一声,翻起衣袖露出其下皙白如藕的小臂,葱白般的手指在棋盘上一颗一颗的点着,口中喃喃计数。 “董将军,喏——” 李奕奇见到夏青这幅不服输的模样,心中莞尔一笑,对着太子努了努嘴,同时给董熊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连忙对他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夏青身旁,恭声低语道:“殿下,不用这么麻烦,数棋的时候只需要......” 两人的身影在棋盘上摆弄着,没过一会,一片一片的死子被清除,然后通过挪移交换,棋盘上的黑白双方已经整齐的摆好了方阵,夏青仔仔细细的算了算,心中蓦然一震,看着李奕奇,小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不会吧?!” 听到这充满诧异的惊呼声,李奕奇脸色自然,嘴角依旧挂着一丝风轻云淡的微笑,神色中没有丝毫的骄傲,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真的是赢了十七目......” 韩立数完之后,脸色微白,心中却极为震撼,顿了顿,他看向李奕奇,眼中神色变幻不定,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如何做到的?” 输棋,他并不惊讶,棋道和兵道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两盘给李奕奇这位九公之孙并没有什么问题。同样,他也不惊讶李奕奇在收关之时便算好了赢他十七目,这都是小术,不值一提。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李奕奇在不经意间便扭转了局势,让他这位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对手,都一时懵神了。 PS:本书30万字了,天空终于有脸向诸位读者老爷们求个收藏了! 第74章:训斥太子! 第七十四章:训斥太子! “因为将军总想正面绞杀我的大龙,而一旦让我的大龙脱困,之前在其他地方埋下的伏兵便会一一启动,和大龙形成连片之势,最后反而将你的布局撕裂,就这么简单。”李奕奇微微一笑,解释道。 韩立听完,不由的感叹道:“在方寸之地不与末将争一时之长短,公子的大局观让末将叹为观止。” “这也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李奕奇双眸中掠过一丝不解之意,问道:“爷爷作为我朝军中第一人,讲道理,我想到的东西,爷爷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爷爷还是屡次都会上当,硬要先和你们一样绞杀我的大龙......” 韩立口中微微干涩,苦笑不语,一旁的董熊听闻,眼中也是一阵默然,见状,李奕奇眉头微挑,幽幽道:“两位将军,我是真心求教,还请两位直言。” 韩立闻言,直起身来,说道:“公子不明白,棋道和用兵之道固然类似,围棋与兵法所演绎的都是对抗双方智谋拼杀争取胜利的过程,但是棋道终究不等于兵道,用兵之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是有的地方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失之不得,寸土不能让。” 李奕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比如说......镇南关?” “是的。”韩立苦涩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后,接着道:“还有便是,公子的下法前期丢失子力太多,在棋盘上,公子失去的是棋子,但是在战场上,被公子放弃的却是我军中的将士。” “棋子不会反抗,但是将士们是有血有肉的人......”说到这里,韩立也不敢再开口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太子,心中也颇为紧张。 不是每个人都和李奕奇一样胆子大到直接对太子动手动脚,他们这种在宫中任职的人,最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李奕奇默默听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围棋终究只是游戏,执棋者操控的是没有感情的棋子,棋子也能够完美的执行命令,但是在战场上战斗的,却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若是知道自己被主帅有意放弃而送入死地,他们心中会怎么想,其他将士心中会怎么想,以后的命令还能不能完美的传达和执行。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棋盘上的棋子被提起来之后,可以当做新子使用,然而在战场上,士兵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后备兵员,便没了补充,像自己这样开局便放弃诸多兵力任由对方绞杀的做法,无异于自断一臂,怪不得爷爷第一次看到自己这般下棋时,眉头会皱的那么深......可是,爷爷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李奕奇心中不解,微一沉吟,似乎想到一个合适的解释,那就是那个时候李九杀也没想过让自己最后一个亲孙子领兵上战场吧。 “一盘棋输了,还可以再来一盘,一场战斗输了,有时就是输了一个国家。”李奕奇心中似乎明白了很多,怪不得爷爷号称用兵如神,却在棋盘上下不过自己,原来是一些理念已经被爷爷刻进了骨子里...... 李奕奇低着头,心中一阵默然,顿了顿,他抬起头来,悠悠笑道:“将军,我们再来一盘。” “好。”韩立恭声道。 “喂——轮到本宫了!” 夏青走了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本宫不懂规则,你们可以教本宫啊,本宫......也......也想玩。” 夏青说道最后,声如蚊呐,小脸通红,韩立见状,连伤都不顾了,急忙起身对着太子躬身行礼,苦笑道:“殿下请。” 李奕奇瞥了一眼太子,狭长的双眸眯成一条缝,笑眯眯的问道:“棋道乃君子之学,学起来很辛苦,殿下是真心想学?” “呃......”夏青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微一沉吟,嘴巴却闭上了。她哪里想学,她只是想玩而已。 看着太子这幅样子,李奕奇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眼神深处掠过一抹深深的失望,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我教殿下下五子棋吧。” “五子棋?” “就是......” 李奕奇简单解释了一下玩法,夏青眼睛一亮,就连一旁的韩立和董熊两人眼中都流露出疑惑之色,还有这么简单的玩法...... 很快,夏青便坐在了座位上,李奕奇执白,让夏青执黑先手,没过十来步,李奕奇就五子练成了一条线,悠悠道:“殿下输了。” “再来!”夏青美眸瞪了他一眼,不服气道。 “好。”李奕奇微微一笑。 没过多久...... “再来!” “好。” ...... “再来!” “好。” ...... 又过了一会,李奕奇再次将五子连成线,微笑道:“殿下又输了。” “你......你就不能让着本宫啊!” 夏青‘蹭’的一下站起来,美眸含着愠色瞪着李奕奇,气鼓鼓的说道。 “殿下息怒!”韩立和董雄两人脸色一变,连忙弯腰恭声道。 李奕奇却仍旧神色自然,目光坦然的看着太子,淡淡道:“殿下,输赢不是靠让的,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这一局游戏,我可以让给殿下,但是这天下,谁又会让给您......” 听闻这话,韩立和董熊两人咧着嘴,相互之间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心中的那一抹骇然——这位侯爷的孙子,当真胆子太大了...... “两位将军先下去吧。”李奕奇眼神深幽,轻轻摆了摆手。 “是!” 两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正欲退出房间之时,便听到耳边太子蕴含怒气的声音:“站住!” “殿下息怒!”韩立和董熊两个在沙场上纵横骁勇的猛将吓得面如土色,内衣都被冷汗浸透,连忙跪了下去。 “你——” 夏青脸色微嗔,伸出一只粉拳,打在了李奕奇的胸口上,后者胸口微疼,却面不变色,眼神深邃的盯着夏青,说道:“殿下国之储君,本该受万人敬仰,但却做事糊涂,至忠诚谏言于不顾,轻信四皇子,以至于在前几日触怒龙颜,如今,陛下下令让朝中大臣选择自己支持的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府上座无隙地,东宫太子府中却门可罗雀,殿下难道还不知错,以为事事都能仗着自己的心意?” “微臣知道,殿下心性纯良,但是,纯良之人是永远坐不上皇位的,微臣也知道,殿下性子贪玩,可是到了如今,也该收收心了。”李奕奇黑漆明亮的双眸中精光一闪,神色冷漠的说道。 “你这是在教训本宫?” 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深深看了太子一眼,慢悠悠道:“微臣可以向殿下保证,殿下若还是不知悔改,东宫内之位不出一年便会易手他人,届时,微臣还想看看,殿下是不是还可以同和微臣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信誓旦旦的保证未来的天下之主便是您。” 李奕奇抿了抿微微发白的嘴唇,李家权势再大,那也是臣,自己作为一介侍读训斥太子,这是有几个脑袋敢训斥太子......但是,考虑到之后的一些计划,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放肆!”夏青大而晶亮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他,小脸通红,气急败坏地大叫道。 李奕奇像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耸耸肩膀,无所谓道:“殿下已经差点杀过我一次了,难不成还想再杀我?” “你——”夏青胸口此起彼伏,瞪着李奕奇,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番话,殿下可以当做一位忠诚的谏言,也可以当做一位朋友的忠告。”李奕奇叹了口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就在韩立和董熊两人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之时,耳边却传来了太子狐疑的声音:“......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李奕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目光深邃的盯着太子,问道道:“殿下,事到如今,您是不是也该表个态了,对于这大统之位,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本宫......”夏青细碎的银牙轻轻咬着薄唇,低着小脑袋,久久说不出话来。 “殿下若是不把这个房间里的人当外人,大可一说。”李奕奇幽幽道。 “嘶——”韩立和董熊两人倒吸口气,两双虎目齐齐看向李奕奇,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他们也没想到,原来李奕奇这么信任他们,心中感激的同时,也多了一份尊重。 “本宫......本宫也不知道。”犹豫了半天,夏青美眸哀怨的看了李奕奇一眼,低声道:“以前都是母后做主,现在本宫连母后的面都难见一面了......” “殿下若是在荒州立下大功,便可借机求陛下宽恕皇后。”李奕奇一脸正色的说道,心中同时补充了一句——而不是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逼夏皇下令开恩。 “立功......”夏青低着头,美眸中若有所思。 见到太子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李奕奇脸上也露出一丝苦笑之色。 他是在隔了一日前才听到太子在夏皇寿诞那晚,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要求夏皇释放皇后这一消息的。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就算要救皇后,也没有这么胡来的。 第75章:交托! 第七十五章:交托! “离我们去荒州还有两月时间,殿下不妨先好好想想。”李奕奇抿了口茶,看着太子,轻声道。 “......”夏青沉默不语,美眸中光芒闪烁,若有所思。 “吁——” 见到屋中的气氛缓和下来,韩立和董熊两人方才在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那一丝无奈的苦笑。 “本宫先出去了。”夏青深深看了李奕奇一眼,说罢,离开了。 “恭送殿下。” 夏青走后,李奕奇扫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两人,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上前将两人扶起,说道:“两位将军,君与臣,并非主与奴,何至于此。” “公子不知,我等当初因为兵败之事,曾经下过几天牢狱,在兵部记录中有污点,算是戴罪之身。”韩立起身,一脸苦笑道。 “原来如此。” 李奕奇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喃喃自语道:“说到兵部,我正打算去一趟。” 闻言,韩立眉头皱了皱,不解道:“公子去兵部做什么?” “翻查一些资料。” 李奕奇晒然一笑,摆了摆手,也不多解释,他抬头看向韩立,微笑道:“将军,再来一局?” “好。”韩立点头笑道。 两人棋子摆开,落子飞快,这时,突然有一名东宫的侍卫急急的进来禀报:“大人,唐七公子来了,说要见大人。” “唐七?” 李奕奇微一错愕,旋即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但是这一丝喜悦很快便消失了,微一沉吟,淡淡回道:“请他来我这里吧。” 说罢,他又看向韩立和董熊,开口道:“两位将军也去休息吧。” “是。”两人闻言,对着李奕奇恭敬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唐七胖胖圆圆的身体便在侍卫的带领下出现在了李奕奇房间门口。他胖胖的脸颊上尽是虚汗,看上去极为着急,一进门,便用一双小眼睛在李奕奇身上上下打量着,神色颇为紧张。 “唐兄来了,坐。”李奕奇见到唐七这幅火急火燎的模样,强忍住内心中的笑意,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张椅子。 他猜到了对方大概是不知从何处听闻自己受重伤的消息,才急急忙忙的赶来的,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眉头微皱,看着唐七开口道:“唐兄,你不会刚刚喝完花酒吧?” 唐七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这你都看出来了?” “我是闻出来的......”李奕奇瞥了他一眼,心中不由的暗暗翻了翻白眼。 这个唐七可真会享受,现在可是白天,就去那种地方......不过,也样也好,比起在宫廷中被权势的阴谋碾成粉碎,不如做个纨绔弟子逍遥一世。 “你.....你没事?”唐七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语气惊疑未定。 “你很希望我有事?”李奕奇神情淡漠的瞥了他一眼。 “我听人说你受伤了,还请了太医?!”唐七瞪大眼睛。 李奕奇微微耸了耸肩,风轻云淡道:“你没听错,几天前命悬一线,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吓死小爷了。”唐七像是松了口气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是笑容很快便消失了,低着头,欲言又止。 见到唐七这幅模样,李奕奇小口抿着茶水,主动挑起话题,悠悠开口道:“唐兄,你最近又去找那位公主殿下吧?” “去了......”唐七默默点头,说着,睛瞪着李奕奇,一股不悦之色浮于脸上。 李奕奇嘴角微微扬起,悠悠问道:“人家没见你吧?” “没有。”唐七微微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还好没有......”李奕奇苦笑着摇摇头,突然,他眸子中精芒闪动,抬头盯着唐七,语气有些凝重的问道:“唐兄,你可信我?” “不信你,我今天也不会来了。”唐七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那就好,既然你信我,就把我那晚说的话放在心上吧,其他的,我也不想再多说了。”李奕奇闭着双眼,揉了揉太阳穴,表情颇为严肃。夜凌可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六千年前的皇室遗留血脉,再漂亮的皮囊也无法遮掩她的皇族血统身份,若是真有一日夜凌想要复辟古夜皇朝,和她沾上关系的男人,恐怕没有一个好下场。 唐七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两眼,语气颇为失落的嘟囔道:“你和那位公主,当真是那种关系.......” 你怎么老往这方面想,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李奕奇心中忍不住暗暗叹口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沉默良久,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很是玩味,一边笑一边摇头叹息,问道:“如果,我说是呢?你是否从此不再接触那位公主?” 李奕奇凝视着唐七,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唐七脸色微变,胖胖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兴意阑珊的表情,耸了耸肩,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奕奇,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朋友妻,不可欺。” “随你怎么说吧,只要离那个女人远点就好,前朝的皇族遗脉这种事,还是烂在我一人肚子里吧。”李奕奇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般想着,他抬手为唐七倒了杯热茶,苦笑道:“唐兄,请。” 唐七端着青瓷茶杯,也将心中最后的一丝执念放下了,两人闲谈之间聊起了上京城中的一些情况,似把几日前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言谈之间,欢声笑语似回到过去。 “李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个......那个刘析,他家出事了。”唐七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谁?”李奕奇眨了眨眼,脸色有些茫然。 “就是那个......上次我们在幻乐府一起遇到的那个。”唐七目光闪烁,隐隐有些兴奋:“你知道这家伙干了件什么事吗?卖官!” 李奕奇脸色有些古怪,顿了顿,他才起唐七口中的‘刘析’是当初两人在‘幻乐府’遇到的那位嚣张跋扈的吏部刘侍郎的公子。在他上一世的记忆中,这位刘公子因为卖官一事被问斩,想必如今已经事发了,只是,时间怎么有些对不上啊。 李奕奇眉头扬起,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也是前几天吧。”唐七嘿嘿笑道,颇为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前几天......”李奕奇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心中微动,突然感觉有些不妙。 在他的记忆中,上一世发生的许多事情,在这一世都发生了,但是,这些事情在时间或多或少都不太吻合,这让李奕奇心中不由的有些发忌,脑海中此起彼伏,闪过许多想法: “我重生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我进入东宫侍读于太子是其一,李芊儿带着婚约而来是其二,皇后被打是其三,夏皇主动推动皇子之争是其四......” “至于其他的一些本来就发生了的事,时间都对不上,那么......安南兵败的战斗呢,会不会也提前?” 想到安南都护府和蛮族原本会发生在一年半后的那场大战可能提前爆发,李奕奇就不禁后辈冷汗直流,全身冰凉。 “唐兄,我有件事邀请你帮忙。”?深吸了一口气,李奕奇站了起来,一脸郑重的看着唐七。 唐七看着李奕奇如此郑重,脸色顿时变了变,不由问道:“什么事?” “等着。” 李奕奇转身,头也不回的淡淡道,片刻后,他从书桌上拿起一样东西,拍了拍上面的细灰,递给唐七。 “这是......”唐七将东西接过来,发现是一本书,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此书是一本兵书,吕公送我的,其中可能包含了某些秘密,你找个机会回学宫去帮我问问吕公。”李奕奇压低声音道。 他现在是东宫的人,贸然回学宫不太方便,去拜访吕公更有着拉拢之嫌,他不愿意毁了老师的那份宁静。但是这本书中的秘密,他也着实有些好奇,但又没有过多的心思放在这本书上了,书是吕公送他的,与其他想破脑袋,不如直接开口问。 “秘密?什么秘密?”唐七脸色有些激动。 “不知道,也许是藏宝图。”李奕奇笑眯眯的看着唐七。 “切——”唐七白了他一眼,嘟囔道:“藏宝图你会给我......” “别说那么多,就去帮我找找吕公,顺便问问你家老爷子,知不知道皇后的消息。”李奕奇双眸闪烁,语气中也有些担忧。 李奕奇这句话一出,唐七顿时变了脸色,他深深的看了李奕奇一眼,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幽幽道:“李兄......我唐家还没打算卷入皇子之争。” “你多心了。”李奕奇摇摇头,淡淡道:“我不是想让你劝你爷爷把唐家拉入太子麾下,只是想让你去探探你爷爷的口风,看他知不知道皇后的消息,仅此而已。” “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他见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唐七苦笑着摇摇头。 “唐老爷子老成谋国,你又常年放纵,他是恨你不争气。”李奕奇摇头笑了笑,抿了抿茶水,接着道:“唐兄,你年纪也不小了,该选择一条路了,即便日后去吏部做个的编纂,也比纨绔一生一世要好,这件事,拜托了。” “唉,好吧......”唐七面露犹豫之色,在李奕奇凝重的眼神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多谢。”李奕奇微微一笑。 “咳,咱两客气什么,兄弟,实不相瞒,我前几天还挺恨你的,但是......”唐七脸上流露出浓浓的苦笑之色,抓了抓头发,摆了摆手道:“算了,此事就此作罢,本来我今天找了一帮牲口喝花酒,结果听到你的消息,就急急忙忙赶来了,现在知道你没事,我也该走了。” 说罢,唐七抓了两把桌上的瓜子、花生,晃晃悠悠的起身就要离开。 “唐兄!”李奕奇目光微动,也站起身来,抬手把他叫住,凝视着对方,沉声道:“我还有句话,想和你说。” 唐七停下脚步,转回身形,凝视着李奕奇,许久,方才开口问道:“李兄,你想说什么?如果是拉拢的话,就算了,我在家族中没那么大分量,即便是我大哥,也没那分量。” 将唐家拉入太子门下,不太现实,即便想也做不到,李奕奇心中暗暗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你唐家和我李家世代交好,也从来不涉足皇子之争,但今时不同往日,夏皇已经下令让各大世家选择出心中支持的皇子,各大皇子也都开始收拢羽翼,唐家虽贵为九卿世家,即便不想掺和其中,但又能拖多久。若是唐家愿意支持太子,固然最好,但是,日后若真的对上了,你不必因为你我之情抛弃家族,这样,我心中的也会愧疚。” 李奕奇目光坦然的看着唐七,后者神色一滞,沉默不语,良久,才开口道:“我明白了。” 第76章:兵部衙门! 第七十六章:兵部衙门! 在宫门外送走唐七,李奕奇没去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武德殿,用过午膳后,和太子打了声招呼,便叫来了一辆马车直奔上京城一角而去。 大夏皇朝,夏皇无为而治,三公总理朝政、九卿统领六部、凤阁中庭辅佐以处理全国的政务。可以说,夏朝真正的权利中心在太极殿,而切实使用权利的地方,便是分布于上京城六边,如六角雪花般拱卫皇宫的六部衙门。 六部之中虽以吏部为首,但最为特殊的一部当属兵部,只因这一部的主事之人——兵部尚书虽是文职,但历来都只由武将担任。 虽说大夏六百万兵权指挥皆在九大都护府的大都护手中,兵部并不涉兵权,但是作为中庭六部中唯一一个兵家的机构,兵部的权力依旧极大。 兵部不但负责保存战功薄,记录朝廷王侯、将军的资料,处理武官的升迁、处分,还负责安排各大都护府新兵员的分配以及兵籍、军饷、军械、军马、驿站等军务。 除此之外,兵部最为特别之处是作为兵儒两家沟通的桥梁!因此,兵部的掌印大员虽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但在其之后还有九卿之一的廷尉卿支持。 ...... “大人,兵部衙门到了!”马车夫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知道了。” 李奕奇推开马车,走了下去,他目光四下一扫,只见眼前的这条街道周围没有居住太多平民,道路显得格外宽阔,而在道路的尽头,座落着一府方方正正的府邸。 “兵部衙门!” 李奕奇眺目望了一眼远处那座方方正正的府邸,迈开脚步,向前走去。上一世,他志在三公之位,也从未曾想过从军,亦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踏入这个地方。如今来到兵部衙门的大门前,看着眼前气派而威严的朱红色大门,心中不禁也有些感慨。 回过神来,李奕奇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可惜还没等他走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此乃兵部重地!”兵部大门外,一名身材魁梧、气息强大的持刀甲士大手一抬,对着李奕奇出声喝道,同时还有着数名甲士锋锐的目光齐齐射来。 李奕奇看了此人一眼,淡淡道:“我来找人,敢问罗忠罗大人可在?” “你是何人?”持刀甲士警惕的盯着他。 “东宫的人,带我进去吧。” 李奕奇抬手翻出一块令牌,正是那块紫金色的太子金令。 见到那块令牌,持刀甲士顿时神色变幻,但是很快他摇了摇头,沉声道:“此处乃朝廷重地,若无陛下圣谕,非兵部官员不得入内。” “见金令如见太子,六部的管辖制度这么严?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李奕奇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正欲开口,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道苍老的声音:“带这位公子进去。”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李奕奇转头看去,只见后方迎面走来的是一名身材高瘦、锦衣华服、目光矍铄、神态威严的老者。 “范大人!” 见到老者,那持刀甲士脸色陡然一变,急忙恭敬的低下了头,退到一旁,一脸敬畏的神色。 那位被称作的范大人老者走上前,默默的打量着李奕奇手中的那块令牌,苍老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不由的问道:“这位可是武安侯府的世子?” “是。”李奕奇默默点头,目光中带着好奇,拱手反问道:“大人您是......?” “范璀。”老者眼神玩味的盯着李奕奇,含笑回道。 “范......璀......” 听到这个名字,李奕奇眉头猛然跳动两下,下意识后退两步,脸色微变,拱手道:“原来是尚书大人。” 范璀,兵部尚书,朝堂正二品大员,当年和李九杀争夺安南都护府大都护一职的对手之一,也是李家在朝堂中的政敌之一! “哈哈,你爷爷那个老东西当年废了老夫一身武功,你这李家的小娃娃竟然不认得老夫......当真是岂有此理!”范璀目光矍铄、眼神锐利的瞪着李奕奇,捋着长须哈哈笑了两声,笑声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无奈。 闻言,李奕奇脸色微微一变,低着头拱手道:“范大人见笑了。” 他虽然不认识眼前之人,但是却知道对方并没有说假话。 论年纪,李九杀和范璀都差不多,两人年轻之时皆是军中翘楚,年轻人最是血气刚烈,自然会生出一争高下的心思,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作为军中两颗耀眼的新星,两人从投军开始便不知道交手过多少次了。 而两人间的最后一次交手,便是在三十年前竞争安南都护府大都护一职时的那一战。 军中向来都是以强者为尊,当时两人在军中的威望和战功几乎持平,武道修为也极为接近。面对空缺出来的大都护一职时,两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私下决斗,胜者接受都护大印。面对这样的处理方式,朝廷也是默许了,毕竟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时,李奕奇尚未出世,自然也不会晓得决斗的经过,只知道结果是李九杀胜出,还听说在战斗的过程中,范璀一身武道修为被自己爷爷给废了。 后来,李九杀当上了安南都护府大都护,范璀武道被废,无法再上战场,只得隐退后方,凭借着过人的才华一路官升兵部尚书。 只是,李奕奇非常清楚,两人之间的恩怨却没有就此了结...... “哼,黄口孺子,你这李家的小鬼不在东宫陪太子,来我兵部衙门做什么?”范璀一边捋着长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李奕奇,淡淡的笑声中隐隐带着揶揄不屑之意。 知道眼前之人是谁,李奕奇即便听出了嘲弄之意,也只能在心中苦笑,拱手道:“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查阅一份文卷。” “文卷?”范璀扫了李奕奇一眼,神色漠然,像是看穿他在说谎一样。只是,他也不揭穿,捋了捋长须,苍老的声音淡淡道:“那就进去吧。” “......” 闻言,李奕奇微微愣了愣,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似的,就这么傻傻的站在了原地。 他本想着,眼前这位高瘦老者算得上是自己爷爷的一位大敌,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才对,怎么...... 范璀似乎察觉到李奕奇脸上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惊讶和疑惑,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矍铄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一下剌进李奕奇心里,冷冷喝道:“哼,李家的小娃娃,你不过是一个小辈,老夫和你爷爷的仇,还没道理来和你算!” “老夫要报复的是你爷爷,你......还没那个资格!” 说罢,范璀瞥了一眼李奕奇,苍老的面容颇为冷峻,背着手,迈步走进了兵部衙门的朱红色大门。 听完范璀一番话,李奕奇也不知此刻心中是何感受,看着老者高瘦的背影,目光熠熠,若有所思,心中暗暗道:“虽说最后那一战爷爷赢了,但是,比起爷爷,范璀的武道天赋可能还要强上一些,毕竟李家家学渊远,底蕴摆在那里,但是范璀却是出生于平民,身后并没有世家资源扶持,能够把武道修炼到和王侯世家弟子一样的程度,可见其悟性和毅力......而且,这份傲气,常人难及啊。” 定了定神,李奕奇迈开脚步,也朝着朱红色的大门走去。因为范璀开口,持刀甲士也不敢再拦,而且隐隐约约中,他们也知道了李奕奇除了东宫的身份之外,还有一层更要命的身份,顿时纷纷低下了头,看向他的目光深处流露出一丝敬畏。 走进兵部衙门,李奕奇放眼望去,有些奇怪地发现四周经过的官员都在看着自己,或者说,是用很奇妙的眼光看着自己。 “咳——” 李奕奇干咳了一声,即便是他,被如此众多的陌生人围观也未必受得了,顶着几个身披甲胄的彪形大汉铜铃大的眼睛中迸射出的精芒,李奕奇绕过前院,走进了中庭。 这里,有一座巨大的宅院矗立,宅院方方正正,青瓦黛墙、素净淡雅,看起来非常朴素,但是,在宅院的正门上方,一张简单的牌匾上‘兵部正衙’几个苍劲、雄浑,的大字却给人以一种无比庄重、肃穆的感觉。 李奕奇脚步未停,直接踏进了这座宅院中,然而,就在他一只脚踏进大门的那一刻,异变突起。 啪! 突然之间,一条红色的长鞭蓦然从屋内钻出,带着一股极为凌厉的气息,直抽李奕奇面门。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李奕奇脸色顿时煞白,未曾修炼过武道的他,甚至连抬手挡一下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鞭子的前端在自己的瞳孔中慢慢放大。 “咦?!” 然而,就在长鞭将要抽在李奕奇脸颊上时,屋内好似有人发出了一个极为轻微的惊疑之声。同时,鞭子的尖端如同一条蛇般极为灵巧的朝着下方翻动了两下,不轻不重的抽在了李奕奇的胸膛之上。 “啊!” 李奕奇身中一鞭,吃痛的惊呼一声,猛地倒退了几步,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会吧,这么会这么弱......” 就在这时,一道好似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旋即一道宛如鬼魅般的窈窕身影便从门内窜了出来,出现在其身旁。这道窈窕的身影穿着一身银色甲胄,脸上带着一块银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看不清具体容貌,只有一头波浪状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脑后,看样子,应该是位女将。 “你......是谁?” 李奕奇仰躺在地上,咧着嘴,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这一霎那,他心头飞快的掠过一道念头——又有人要刺杀他。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便被他立刻抹平了。这里是兵部衙门,大夏军机重地,没人敢在这里动手杀人,况且还是大白天...... “喂,你怎么这么弱呀?!” 这名女将没有回答李奕奇的话,反而透过银色的面具,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李奕奇,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年轻,李奕奇似乎感觉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 李奕奇揉着胸口,只感觉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他从地上缓缓起身,漆黑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对方,冷冷问道。 此刻,中庭中的骚乱也引来了不少官员和持刀甲士,不过这些人见到李奕奇身旁那位银色盔甲的女将时,全都眼皮连连跳动,连本来要迈出去的一只脚也缩了回来,看向李奕奇的目光尽是戏谑和同情。 “我?你不认识我?”女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极为不可思议的问道。 “呵呵,我应该认识你吗......”李奕奇气极反笑,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胸口的疼痛,他的脑海中,飞快的掠过所有之前搜集到的资料,上京城王侯世家的天骄资料他都有搜集过,唯独没有眼前之人的。 “哼!” 女将如孔雀般骄傲的昂起细长白皙的脖颈,一身银色贴身甲胄将她婀娜有致的身体曲线完美勾勒。 她伸出一根葱白般的手指,指着李奕奇,嗤笑道:“李家的臭小子,你给老娘听好了,老娘......” “珊儿!” 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传来,范璀高瘦的身影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中庭中。 “尚书大人!” “范大人!” “......” 见到范璀露面,周围围观的人群也都对其行礼,然后乖乖的散去了,只留下李奕奇神色平静的盯着那女将,而透过那半张银色面具,也能够看到女将骄傲的脸庞上一脸的不屑和瞧不起。 第77章:范珊珊! 第七十七章:范珊珊! “丫头,不得胡闹。” 范璀背负双臂走到两人身前,扳着一张老脸对着女将呵斥了一声,而后,他看向李奕奇,说道:“这是老夫孙女。” “爷爷。” 女将笑着搂住范璀的胳膊,随后瞪了一眼李奕奇,高傲的昂着小脑袋,娇叱道:“本姑娘名叫范珊珊,以后,这个名字会压得你抬不起头来,你给我记住了!” “范珊珊......”李奕奇眨了眨眼,目光在一老一少两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毫无疑问,这女将应该便是范璀的孙女了,只是,自己和她素未谋面,何至于出手伤人?难道就是为了帮她爷爷出口气? 这也太幼稚了吧...... 莫非是范璀的意思——爷爷拉不下老脸和晚辈动手,就叫孙女出手,老东西,不要脸,之前高看你了,这般想着,李奕奇不免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略带讥讽的望着范璀,语气极为平静的问道:“范大人,我敬您是前辈,您这是何意?” 闻言,范璀眉头隐隐一皱,似乎知道李奕奇心中所想。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只是哼笑了一声,捋着长须,悠悠说道:“珊儿从安南军中而来,和你同龄,初次见面,想试试你的身手,仅此而已。” “安南?” 李奕奇听到‘安南’二字,先是怔了怔,旋即心头涌出一丝疑问,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范珊珊,疑惑道:“你在我爷爷手下任职?” “不错,老......本姑娘就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范珊珊大大的眼睛瞪着李奕奇,将红鞭缠在细腰间,昂着细长白皙的如天鹅般的脖颈,神色高傲的说道:“在安南就经常听到你的名字,才想着试你一试,没想到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个。” 听到这般讽刺,李奕奇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他注视着范珊珊片刻,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沉默不语,很快,他的目光便从她的身上移到了范璀的身上。 “这么说来,同辈相争,晚辈不敌,算是咎由自取?”李奕奇看着范璀,眉头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问道。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不管。”范璀背负双臂,神色淡漠的说道。 “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晚辈不知,照尚书大人所言,既是试探身手,光明正大出手便可,何须偷袭呀?”李奕奇眉头挑起,刻意提高了声调。 在场的兵部官员,除了少数几个看到李奕奇被鞭子打飞的人之外,大多数都是三三两两从中庭中路过的,因为看热闹而停下了脚步,这些人看到范璀出现后,基本都乖乖离开了,但是还有少部分并未走远的人,他们听到李奕奇这一声吆喝,脚步顿时一停,一个个的将目光望向李奕奇和范珊珊,窃窃私语起来。 “你......!” 身为武者,出手偷袭最为让人不齿的一件事,范珊珊听李奕奇的指责,隐藏在银色面具之下的脸颊微微羞红,气恼道:“谁......谁偷袭了?明明是你自己太弱了,只要是常人,即便接不下我一鞭,也能躲开!” 范珊珊气恼无比,这偷袭之事,打死也不能认啊,好在当时看见的人不多,就算看见了,也未必能断言她是出手偷袭。 “但是我没有躲开。”李奕奇苦着脸,唉声叹气道。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 银色面具背后,范珊珊脸上浮现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着李奕奇,不屑道:“很早就听人说九公在上京城有个孙子,一直想来试试,没想到李家的嫡系后人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是啊,和你这种天才比起来,我的资质确实平庸的很。”李奕奇苦笑这低头道:“看来,看来,这上京城年轻一辈中也没几个是你的对手了。” “那是自然,不服气,本姑娘随时等着你的挑战!”范珊珊双臂抱胸,大大的眼睛瞪着李奕奇,伸出葱白般的玉指指着他,骄傲的脸庞上一脸的不屑和瞧不起。 “不打了,姑娘是我平生见过武道天赋最强之人,我就算练个十几年也赶不上姑娘,何必自取其辱。”李奕奇脸上苦笑之色愈浓,声音中充满着落寞。 闻言,范珊珊玉面一红,素手挽着脑后的秀发,轻声嘟囔道:“算......算你识相。” 敌人的恭维和认可,才是最大的认可。 “可惜啊,我还以为天才都有天才的傲气呢......”突然,李奕奇悠长叹了口气,好似在惋惜。 “你什么意思?”范珊珊柳眉怒竖。 “意思是你刚才偷袭了我。”李奕奇目光闪烁,一句话就剌到了她的痛处,冷冷笑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敢承认你刚才偷袭我?想耍赖?” 此刻,李奕奇怀抱双臂,双眸陡然间变得锋锐了起来,明锐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范珊珊,气势突然急速攀升,咄咄逼人。 这一瞬间,范珊珊对上李奕奇锐利而明亮的目光,原本飘飘然的她,下意识的毫不示弱的反瞪了他一眼,踏前一步,娇声喝道:“谁说本姑娘不敢承认了?!” 话音落下,一刹那间,原本还熙熙攘攘的中庭中一片死寂,所有人脸上都涌现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就连范璀也仿佛额头上垂下几根黑线,表情尴尬。 就这么......承认了。 “啪啪啪——”李奕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边拍手一边笑眯眯的说道:“果然不愧是范大人的孙女,够坦率!有担当!女中豪杰!敢作敢当!” “那是自然。”范珊珊很是得意的看着李奕奇,神色颇为高傲,但是,突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蓦然一滞,玉面‘唰’的一下彻底红了,指着李奕奇,嗔怒道:“你个贼子......竟然用话套我!” 范珊珊心中羞怒,玉手一挥,原本缠在她柳腰处的长鞭便‘唰’的一下荡开,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空气摩擦声从鞭影中发出。 “李家的小贼子,看打!” “还来?!” 李奕奇心中猛地一惊,脸色大变,不由的惊呼一声。范珊珊出鞭的那一刹那,他好似看到了一条红色的蟒蛇向自己席卷了过来,两人的实力压根不对等,范珊珊出鞭的速度又太快,他只得下意识的抬手挡在额头前,连转身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该死,这一下八成要皮开肉绽了。” 李奕奇心中闪过一道念头,他紧闭双眼,紧咬着牙,已经准备好要接受那股皮肉撕裂的痛楚。 啪!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神态威严的高瘦老者突然出现在李奕奇身前,挥手间便将范珊珊的鞭子截下,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够了!” “嗯?”李奕奇猛然睁开双眼,看清楚出手之人,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惊骇的光芒。 “爷爷!”范珊珊吓了一跳,脸色微白。 “放肆,兵部重地,岂容你这丫头随意动武?!”范璀苍老的面容极为阴沉,他将鞭子的尾端往回一掷,目光矍铄,看着范珊珊,怒声吼道。 范璀是真的生气了,又惊又怒,惊在孙女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怒在孙女不争气...... 在范璀看来,李奕奇和范珊珊两人虽是同龄,但自己的孙女上过战场,心性应该超过李奕奇才对,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李家这个深居简出的世子,心性恐怕远超同龄人,在受到羞辱后不仅依然能够处之泰然、淡定自若,而且还能放低姿态引得对手松懈,然后峰回路转的套出对手的真话。 反观自己的孙女,稍微被言语挑逗便大失方寸,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人,这里可是兵部啊,朝廷重地,王法森严......还好这一击被自己挡了下来,不然李奕奇受伤,范珊珊的档案里必然要多上一个洗不掉的污点,而且一旦被李家抓到把柄,以此为借口,怕是日后的升迁之路也会举步维艰。 和李奕奇一比,范珊珊的表现显得像个小孩子,太过浮躁,自己的孙女,难道比起那个人的孙子就差那么多吗?范璀实在是想不通。 “爷爷,我......”范珊珊低着头,她知道爷爷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辩解,漂亮的大眼睛中眨了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神色委屈无比。 范璀扫了孙女一眼,心中叹了口气,转过身子,沉声说道;“李家小子,你既然是来办事的,那就不要再耽搁了。” 言下之意,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找罗忠大人。”李奕奇目光闪烁,莞尔一笑,拱手道。 “削兵之事尚未全部平息,他受命去西北了。”范璀背负双臂,淡淡道。 “去西北了?”李奕奇闻言,眉头顿时皱起,这个消息,他当真是不知道呀。 这可怎么办,李奕奇犯难了,李家在军方的势力确实很大,可是在上京城兵部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范璀这位兵部尚书说了算,在兵部,属于李家这一派系的官员,职位最高的便是兵部侍郎罗忠,他这次前来,也是希望能通过罗忠调取一些尘封许久的文卷,现在人走了,想要拿出文卷,恐怕要大费一番周折了。 “非兵部之人,不得在兵部内随意走动。”范璀大有深意的看了李奕奇一眼,旋即对着范珊珊沉声道:“珊儿,你陪着他。” “不是吧,还敢让你孙女跟着我?” 听到这话,李奕奇脸上不免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他看了范珊珊一眼,见到后者耷拉着脑袋,一副委屈无比的模样,他目光微动,顿时明白了范璀的用意。 李奕奇心中莞尔一笑,无奈的摇摇头,对着范珊珊拱手施了一礼,淡淡道:“范姑娘,有劳了。” 闻言,范珊珊鼻尖轻轻抽搐了一下,黛眉微蹙,但是却没说什么,目光极为挑衅,仿佛在说‘有我在,你什么都做不成’。 “珊儿......”见状,范璀脸色一沉,猛地低叱一声。 “是。” 范珊珊低着头,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然后瞪着李奕奇,光中敌意丝毫未减,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查一些文卷。”李奕奇淡然道。 “跟我来。”范珊珊冷冷的哼了一声,朝一个地方走去。 李奕奇微微一笑,默默跟在她身后,转身之时,他对着范璀微微拱了拱手,后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但是李奕奇转身的那一刹那,范璀看向李奕奇的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上京城中,世家小辈之间,小打小闹常有,但是,即便是生死之敌,针锋相对之时也必须分清场合,大夏官场,千百年来离不开一个‘理’字和一个‘礼’字,前者为‘道理’,后者为‘礼法’,这也是上京城中世家之间必须遵守的规矩。 以‘理’而论,范珊珊事先不打招呼便出手偷袭李奕奇,日后李家报复便有着‘道理’,名正言顺。以‘礼’而论,范珊珊动手之地还是在兵部衙门,此为无视朝廷法度之举,往大了说就是蔑视朝廷的尊严,破坏了‘礼法’。 若是李家日后真要一直抓着这一点不放,范珊珊将来在官场中必将举步维艰。 很显然,范璀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希望李奕奇借此不要大做文章,所以安排孙女帮李奕奇一个忙,算是还做人情,李奕奇也明白了这一点,好在他此刻心思也不在此处,两人心照不宣,日后李家和范家还是对头,但是关系会缓和许多,对双方皆有好处。 第78章:执念! 第七十八章:执念! 兵部衙门占地极广,面积不下一座侯府,在地下还有着诸多的暗道、密室,用来存放卷宗。 范珊珊带着李奕奇绕过正衙,走过几条甬道,终于在一处类似牢房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奕奇两手揣在袖中,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眉头不由的皱起,问道:“范姑娘,这里貌似不是存放卷宗的地方吧?” “确实不是。”走在前面的范珊珊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李奕奇,冷笑着说道。 闻言,李奕奇顿时脸色微变,他看向范珊珊,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警惕。 这女人,不会还想来报复他吧? 然而,像是要印证他心中所想,就在这时,范珊珊突然身影一闪,瞬间便来到李奕奇身前,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身体重重的按在一旁的墙壁上。 “你干什么?”李奕奇大吃一惊,脸色骤然一变,他看到,对方头顶隐隐将有着一抹气旋流动。 “又是气海境,这年头武道天才都不要钱吗?”李奕奇心中暗暗吃惊,两人身高差距不大,范珊珊只比他矮半个头,但是就从此时的气势上来说,对方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你这李家的小贼子,刚才竟敢戏弄老娘!”范珊珊将红鞭在顶他的脖子上,胸口此起彼伏,咬牙切齿,极为委屈的说道。 在她心里,之前两人的帐还没算完呢! “范姑娘,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出手在先......”李奕奇眉头蓦然皱起,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寒芒,目光冷冷的看着对方。 “闭嘴!”范珊珊恶狠狠的瞪着李奕奇,怒气冲冲道:“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杀了你。” 和人讲道理,从来都不是她的性格。 范珊珊自幼在南方长大,小时候,她就经常在夜晚时分看到一个背靠槐树,孤零零站在院落中举头望月的寂落身影。 那是她的爷爷,也是她最亲的亲人。 周围的人告诉她,爷爷年轻时曾经名震大夏军中的人物,然而,几十年前的一场战斗,却直接毁掉了爷爷的希望。 对手的名字叫李九杀!大夏军中的另一座山岳! 范珊珊知道,爷爷心中仍有一缕执念,想要重新跨过这座山岳,只是,这一缕执念爷爷是无法完成了,必须由她来完成。 之前在兵部正衙,她听爷爷说李家后人来了,心中便是一阵狂喜,怎料这李家后人嘴皮子功夫比手上功夫厉害。 她要打败的,可不是这样的人! “哼,今天非得给他吃点苦头不可!”范珊珊捏着粉拳,心中恨恨道。 “我信。”李奕奇没有动怒,他点点头,神色极为平静,淡淡笑道:“但你不敢。” “你......” 范珊珊闻言顿时大怒,恶狠狠的瞪着他,良久,她突然冷冷的笑了起来,说道:“不错,我确实不能在这里动手杀你,但是,让你吃点苦头倒是可以。” “你想干什么?”李奕奇脸色依旧镇定,但心中却有些紧张。 他下意识的打量着四周,眼皮不由的微微抽搐了一下,该死,这特么什么鬼地方,半个人影都没有。 “呵呵,别看了,这里是兵部的监牢,根本不会有外人来。”范珊珊颇为得意的笑道, 笑声听的李奕奇心里有些发毛,这女人的性格太冲动了,万一她要是真的脑袋一热,一刀把自己给宰了,找谁说理去? “你别胡来,这里是兵部,出了事,你爷爷都要受牵连。”李奕奇身体极为紧绷,因为不知何时,一把锋锐的匕首已经代替红鞭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该死,这女人身上还带了刀...... “少吓唬我,你当我是吓大的,老娘在南境前线杀蛮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烟花间里风流快活呢。”范珊珊用匕首冰冷的刀面轻轻拍打着李奕奇的脸颊,冷笑着说道:“看你这小贼子长得细皮嫩肉的,和个女人似的。” 李奕奇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什么叫‘和个女人似的’...... 听一个女人对自己这个男人说这种话,感觉还是蛮奇怪的。 但是,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深吸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有本事一刀抹了我呀,看你敢不敢!” 李奕奇心中也怒了,他就不信,范珊珊真的敢动手。 “呵呵,小贼子还挺有骨气的。” 面具后面,范珊珊的睫毛眨了眨,冷冷笑道:“不错,我确实不能杀你,但是,在你这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划两刀还是可以的吧。” 说着,她用匕首轻轻的在李奕奇脸上比划着,力道不轻不重,虽然没有刺破皮肉,却给李奕奇一种脊背**的紧张感。 “我受伤,你一样难辞其咎。”李奕奇感受着脸庞上那一丝冰凉如水的感觉,眉头不由的跳了跳,声音有些僵硬。 “呵,我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反想诬告我,你又能如何?”范珊珊很是得意的笑道。 闻言,李奕奇表情一僵,脸色顿时焉了——刚才怎么没见她这么聪明。 “好吧,刚才的事情算在下错了,我愿给姑娘赔个不是。”李奕奇放弃了挣扎,低着头,崩紧的身体也松软了下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真要脸上被划两刀,自己受伤丢脸也就罢了,李家的颜面怕是也丢了。 “哼,谁稀罕你的赔礼道歉!”银色面具后,范珊珊的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那你想要什么?”李奕奇满脸苦笑的问道。 “当然是要安南都护府了!”范珊珊不假思索道。 “安南......安南都护府?”李奕奇先是怔了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反问道:“姑娘问我‘要’安南都护府?” “没错!”范珊珊点点头。 李奕奇看着对方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中透露出的认真之色,心头顿时一阵凌乱,良久才回过神来,好气又好笑的问道:“范姑娘,我......我没听错吧?” “少废话!”范珊珊羞怒道,一只如玉藕般雪白的柔荑闪电般的扣向李奕奇的手腕。 李奕奇不懂武道,在气海境的范珊珊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只感觉对方大力一扯,他整个人便被翻身扭过,直接又一次被按在了墙壁上。 “这女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李奕奇的脸和墙壁来了个‘正面接触’,他心中暗暗苦笑不已,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只感觉对方那纤细的手掌比铁钳还要厉害,自己的手臂被反扣在身后,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见到‘敌人’就这么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范珊珊骄傲的昂起白皙细长的脖颈,婀娜有致的身子上前一压,那完美的曲线便和李奕奇的后背紧紧贴靠在了一起。 “嗯......” 隐隐间闻到的幽香,身后传来的柔软感觉,让李奕奇的心头不由的微微一颤,他下意识的回想起当初在李府,琪儿从身后抱住他的那一幕。 想到这里,李奕奇脸色突然涨红,回过神来,又羞又怒,低声喝道:“放手,快放手,你女孩家家的,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呵,老娘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呢。”范珊珊撇撇嘴,好没好气道:“倒是你,刚才才说要赔礼道歉的,怎么如今反悔了。” “不是,这......这赔礼道歉和安南都护府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李奕奇侧过脑袋,极为不解的问道。 就算他机敏过人,此刻也找不出对方的逻辑在哪里。 “那还用问,当然是让你以后把大都护的位置让给老娘了!”范珊珊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一股执着的神色在她的眸子中来回闪烁着。 “让给你?我把大都护的位置让给你?” 李奕奇眼睛眨了眨,目光闪烁不已,这下他才算反应了过来,顿时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免失声笑道:“范姑娘,这大都护的位置我说了也不算啊!” “怎么不算?你将来是要继承侯爵之位的,大都护的位置也八成会落到你的手上,到时候就像你爷爷和我爷爷一样,你也和我打一场,打输了,就乖乖把都护大印交出来。”范珊珊瞪大眼睛,同时身子也再度往前压了一分,两团柔软的挺翘,在压力的作用下,紧紧贴在李奕奇的背后。 “这女子也太彪悍了吧......” 一面是坚硬而冰冷的墙壁,一面是少女柔软的娇躯,李奕奇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心神一阵恍惚,只觉得自己在天堂和地狱间来回踱步。 而且,范珊珊的话,更是让他哭笑不得。 九大大都护府大都护的人选,向来都是由朝廷任命的,李氏一脉九代人入仕朝堂,也唯独在李九杀这一代,地位才到达顶峰,官居一品武侯。按道理,将来他必要继承‘武安侯’的封号,可是这安南大都护一职却和‘武安侯’的封号没什么必然联系。 “范姑娘,你不是在我爷爷手下任职吗,军中条例,你因该比我更清楚,你想当大都护,那得去和朝廷说啊,快把手松开!”李奕奇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开口喊道。 “哼,本来我是想来招釜底抽薪的,可是爷爷把我调回上京,我也没办法。”范珊珊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减。 “釜底抽薪......” 李奕奇嘴角咧了咧,大概也是明白范珊珊的意思是想要直接挑战李九杀。 感情在这女人的眼中,打架打赢了就能得到大都护的位置,这也太不现实了。 女人没文化,真的有些可怕。 “范姑娘,将来我做不了安南大都护的,也没办法把大都护的位置让给你。”李奕奇声音有些干涩,努力的解释道。 在他看来,范珊珊把这件事想简单了吧,虽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将来确实有机会继承大都护一职,只是这几率怕是还不到万万分之一。 朝廷终归有朝廷的法度,哪怕安南都护府被李九杀经营的固若金汤,朝廷不会让一个无法修炼武道的普通人坐上大都护的位置,莫说夏皇,便是其他大臣也不会同意,恐怕在李家的阵营中,也会有人反对。 “真的?”范珊珊狐疑的问道。 “真的!”李奕奇连连点头,说道:“不信你可去问范大人啊,他不会从来没和你说过吧?!” 闻言,范珊珊沉默了,‘挑战李家’这个话题在范家算得上是一个禁忌,她确实从来没和范璀说过,范璀也从来没有主动和她提过。 三十年前范璀输给李九杀,虽然是光明正大的落败,但范珊珊心中总憋着一口气,练起功来简直是拼命,总想着日后代爷爷重新挑战李家,其他的问题倒是真没想过那么多。 话说回来,她回到上京城的时候也曾听一些流言说过李家后人身体有问题,但是,在没有亲眼见到李奕奇之前,她岂会相信一个武力滔天的武侯后人会是连刀都拿不起的绣花枕头。 若真如此,她之前诸多谋划不都落空了。 打败李家后人,赢回当年那一局,替爷爷完成心愿,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着,起早贪黑的练功,就是为了有一天将宿敌李家踩在脚下。 “那我赢了吗?” 目光微微恍惚,范珊珊想到自己坚持了多年的执念,不由的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打败一个绣花枕头,似乎没什么可炫耀的,直接去挑战李九杀,那又是不可能的,当年爷爷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 第79章:代‘妹’约战 第七十九章:代‘妹’约战! “范姑娘,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手了?”李奕奇不知道少女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这个姿势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指不定有多丢人,只得赶忙催促道。 “不行!”范珊珊眼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眼神灼灼,正色道:“你必须得去修炼,我要和你正大光明的打一场!” 闻言,李奕奇愣住了,气极反笑道:“范大小姐,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修炼不了,怎么和你正大光明打一场?” 再者说,你要正大光明打一场又干嘛要把我拖到这墙根角落里来欺负,怎么看你也不像个正大光明的人......李奕奇翻了翻了白眼,心中暗暗腹诽道。 “那是你的问题,我不管,我必须要赢过李家后人。”范珊珊霸道的说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在李奕奇的耳边低声恶狠狠道:“不然,老娘宁愿和你鱼死网破!” “范姑娘,鱼死不了,网也破不了,你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李奕奇眉头深深皱起,一脸的无奈。 他此刻只希望有人能路过此地,将此事告知范璀,想必那位尚书大人必然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如此胡来。 为什么非要和李家后人打一场,等等,李家后人......突然间,一道灵光从李奕奇脑中闪过,他眼睛一亮,试探性的问道:“范姑娘,若是我找我妹妹来和你交手,如何?” “你还有妹妹?”范珊珊怔了怔,疑惑道:“我只知道李家嫡系唯你一人。” “我李家的事情外人又会知道多少。” 李奕奇微微一笑,眼神深处一道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说道:“我妹妹李芊儿,乃是我李家第一武道天才,年岁不比我大,便有气海境的武道修为,和你旗鼓相当。你和她都是女孩子,年岁又相仿,动起手来谁也不占便宜,输赢各凭本事,我代她与你约战,如何?” “若能借力将芊儿认作妹妹,也算还了水伯的恩情,更能废了爷爷为我定下的婚约。”李奕奇目光闪烁,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李芊儿的问题,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石头,若是能将李芊儿认作妹妹,爷爷定下的婚约,也就这么解除了,而且,他还可以借此机会探一探上京城天才武者的底,顺便为太子招揽一批人,简直是一举多得。 “但是,此事必须要有足够分量的人物见证才行,而且,必须弄得上京城皆知。”李奕奇心中暗暗道,目光不由的侧过看向范珊珊,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笑意。 “世间之事当真是有这般凑巧,祸福相依,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李奕奇心中暗喜,兵部尚书范璀,不就是一个分量够重的人物吗? 闻言,范珊珊沉默不语似在迟疑,良久,她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问道“她在何处?” “当然是在李府了!” 李奕奇目光明睿,淡淡道:“范大人和我爷爷的恩怨,也算军中皆知,你和我妹妹要打一场,自然是要当着全上京城天才武者的面,正面约战,如何?” “好,我答应你!”范珊珊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的犹豫。既然李奕奇不能正面一战,打败李家的天才少女,也算还了自己和爷爷的心愿。 李奕奇微微一笑,他知道对方很可能会答应,却没想到答应的这么利落,想都不想,不过,这也正好应了他的心意。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李奕奇眉头一扬,轻声笑道。 “哼。” 一道少女的轻哼声落下,李奕奇瞬间便感觉那他那如被铁钳般掐住的手腕一阵轻松,同时身后的柔软也随之消失不见。 “呼——”此刻,李奕奇心中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范珊珊压在他背后的身子离开的那一刻,他神色微微有些恍然,心底某个地方也不知怎么的冒出来一丝‘失落’的感觉。 “这丫头身材真好,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对方,然而,被银色面具遮住面容的范珊珊除了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外,什么也看不见。 对上李奕奇那漆黑的眼眸,面具后,范珊珊一双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怒道:“小贼子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李奕奇神色一窘,摸着鼻尖,脸颊微微有些滚烫。 他很不齿自己脑海中冒出的念头,可是,先前的那番柔软接触确实让人不舍。 “你和我妹妹何时约战?”李奕奇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问道。 “哼,随时都可以,我也想看看上京城的天才有多强。”范珊珊轻哼一声,声音极为从容,显示着强大的自信。 “那就半个月后吧。”李奕奇想了想,目光微动,突然开口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还希望范姑娘能够答应。” “什么要求?”范珊珊双臂抱胸,昂着雪白的天鹅颈,冷冷问道。 “此事由我来张罗,你不得对外宣扬。”李奕奇目光闪烁,沉声道。 “为何?”范珊珊黛眉微蹙,不解道。 “我妹妹她......尚未出阁,比较害羞,平日里都是待在府里,看看书,练练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若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我也不会让她露于人前。尽管如此,在约战之前,我还是不想她被打扰,所以......”李奕奇老神在在的说着,眼睛却看向了范珊珊。 “好。” 范珊珊撇了撇嘴,她最看不起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了,突然间,她眼神疑惑的看着李奕奇,问道:“你妹妹当真有气海境修为?” “那是自然,我李家后人,难道尽是我这样的废材不成。”李奕奇淡淡一笑,摇摇头,自嘲一句。 “那地点呢?”范珊珊眼神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到时候我李府的战书自会下到范府,时间地点上面自会言明。”李奕奇淡淡一笑,说要两人约战,但其实他心中有着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 “好,那你我击掌为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范珊珊昂着天鹅颈,竖起一只手来。 “言而有信,金玉不移。”李奕奇微微一笑,也伸出一只手来在对方手掌上轻轻的拍击了一下,掌心传来的触感让他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范珊珊的一双手的皮肤非常细腻,极其雪白,甚至还透出一点晶莹剔透的味道,如同羊脂白玉一般。但是两人手掌相触,李奕奇却没有感受到‘柔软’,反而像是在拍击一块瓷器般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坚硬’。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某种功法?”李奕奇心中不解。 他以前也摸过琪儿的手,在他的潜意识中,少女的手应该都是如琪儿这般柔若无骨,摸上去会有种极其滑腻,让人心魄荡漾的感觉,绝不会如范珊珊这般表面白皙柔软,实则钢硬如铁。 “这女子不简单,我回去得好好查查。”李奕奇脑中闪过一道念头,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范珊珊的身上。 范珊珊身材纤细,曲线玲珑而柔美,在一身得体的银色贴身甲胄衬托下,很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看着这幅玲珑有致的景象,李奕奇又回想起了刚才紧挨着他背后的柔软,眼神也下意识的瞥向了一个不该看的地方,心头荡漾了一下。 “啊!” 然而,还没等他屏气凝神消除心中的杂念,便感受到小腹一阵剧痛传来,他大叫一声,身子如虾米般躬了起来。 “你......干什么?!”李奕奇抱着肚子对着范珊珊低声怒吼道。 这下他才回过神来——对方打了他一拳。 “哼,不要脸!” 范珊珊双手叉腰,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鄙夷和嫌弃,怒道:“亏你还穿着一身儒袍,刚才你脑袋里尽是下流的念头吧!” “我......” 闻言,李奕奇嘴巴张了张,就这么‘我我我’的嘟囔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老娘算是看透你们这帮男人了。”范珊珊没好气的说道,看向李奕奇的眼神里尽是鄙夷——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少年也会有如此龌龊的念头。 听到对方的话,他低着头,耳根都红了,蹲在地上,揉着肚子苦笑道:“那你以后也得嫁给男人啊。” “呸!我才不需要男人呢。”范珊珊低声嘟囔道。 “你是女子,终归要嫁人的,若你把面具脱下,说不定有人会被你的面容所倾慕迷倒。”李奕奇干笑着说道,只想将之前的尴尬化解。 虽说他心中却有一些怨气,然而面对一个女孩子,他实在是愿意太多的去计较,被打一拳就打一拳吧,若能化解李家和范家的恩怨,将来在朝堂上减少一个对手,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而且,两人之前身体接触之时,他也算是占了对方的便宜。 再者说来,李奕奇也知道范珊珊这一拳算是手下留情了。 气海境武者出手他可是见过的,要是对方全力一拳下来,他可能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闻言,面具后的范珊珊表情一僵,目光瞬间有些失神,咬着牙低声怒道:“放屁!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给你看!” “我也没说要你给我看啊......”李奕奇一脸无辜的笑道,他挠着脑袋,四下张望,语气中不免透露着心虚。 “我是男人,又不是圣人。”李奕奇定下神来,心中暗暗自语道。 平心而论,两人之前那般亲密接触,他确实想看看对方的模样,只是这话若要真的说出口,和耍流氓无异,然而,他也发现,此刻少女的身躯在轻微的颤抖。 “范姑娘,你没事吧?” 李奕奇目光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范珊珊此刻的神情既非愤怒也非不屑,而是有些情绪低沉,这让他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要找东西吗,跟我来。” 范珊珊声音变得冷漠了起来,她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李奕奇见到对方这幅模样,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迈步跟了上去。 “唉——”两人离开后,不远的地方,一株古榕老树后一道欣长的人影突然从出现,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矍铄,捋着长须,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第80章:卷宗库内外! 第八十章:卷宗库内外! 跟着范珊珊,李奕奇终于来到一座守卫森严的大堂门口,这里有两排披坚执锐的甲士守护,一位位官员、武将正匆匆忙忙的穿梭于其中。 这些人进去之前都是两手空空的,而出来之后,手中都不一而足的拿着一份文书,文书表面全部用铅封住了,然后刻上朱砂大印,隐隐可以看见‘兵部’二字! 很显然,这里就是兵部存放卷宗、档案、文书的地方,大夏六百万将士的军文、资料甚至兵符都存放于此处。 “就是这了,你进去之后往左拐,找那位厉大人,此处大小事务都由他负责。”范珊珊指了指大门说道,顿了顿,她犹豫了一会后,又提醒道:“那位厉大人脾气不好,你进去之后,态度最好客气一些。” “多谢。”?李奕奇目光微动,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了声谢,直接往里面走。 进去之后,李奕奇便见到一位身着青色朝服的中年官吏正襟危坐,此人面色青黑,貌如酷吏,不怒而威,一看便知不是易与之人,也许正是范珊珊口中的那位‘厉大人’ “是他吗?”李奕奇心中暗暗道。 对方此时正伏在桌案上,挥笔疾书,而在其身旁,是两大摞堆得高高的文书,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挡住了。 见此人神情专注,李奕奇也只好走上前,隔着离对方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拱手打了声招呼,问道:“敢问这位可是厉大人?” “何事?”这位厉大人都没抬头,依然在案卷上,手上工作不停,冷冷问道。 “在下李奕奇,有事求助于大人。”李奕奇微笑着回道。 “嗯?!” 那位厉大人闻言,慢慢抬起头来,扫了李奕奇一眼,眉头深深皱起,叱道:“你是哪一部的官员,进来为何不穿朝服?” “啊?” 李奕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儒袍,眼皮不由的跳动了一下,这下,他算是明白之前看向自己的那些诧异的目光究竟为何。 兵部每天都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还要协调兵家与其他五部的关系,来这里的有各地的守军武官、将领,有其他五部的官员、小吏,唯独没有儒生,哪怕是儒家的文臣,进兵部衙门也要身着朝服,这是规矩。 现在兵家和儒家的关系极为敏感,李奕奇在东宫待在太子身边之时,都是穿着白色儒袍,一时习惯了,哪会想到这些,如今被对方叱责,也只好拱了拱手,苦笑道:“在下仕从翰林院,现添为东宫侍读,第一次来兵部,一时疏忽了规矩,还望大人见谅。” “哼!”厉大人冷哼一声,神情漠然的扫了他一眼,冷冷问道:“来此何事?” “奉令来查一些卷宗,之前已经拜会了尚书大人,他让我来找您,还望大人行个方便。”李奕奇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十分客气的说道。 “放肆!”厉大人眉头猛然一狞,一拍桌案,指着李奕奇蓦然怒斥道:“哪来的贼子,敢假传圣令!” 圣令即皇令,也就是夏皇之令,李奕奇说奉令而来,他可从未接到任何消息。 闻言,李奕奇顿时脸色微变,知道对方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并非圣令,而是太子之令。” “太子是太子,太子之令何时管得到兵部?” 厉大人闻言,眉头顿时皱起,冷冷问道,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听到这话,李奕奇眼中掠过一丝尴尬之意,赶忙拱手笑道:“所以希望大人行个方便,我之前已经找过了尚书大人,范大人也同意了。” 说罢,李奕奇取出太子金令,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且微微躬身抱拳。 他不太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从属哪派,也不知晓李家的身份好不好说话,既然有求于人,也只好摆足了礼数。 见状,厉大人冰冷的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他看着李奕奇,想了想,目光陡然一凝,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凌利,冷声道:“你是来替太子查军中年轻将领的资料吗?” 如今皇子之争浮于水面,那些军中有潜力的新人是各方争夺的一个点,然而这些新人的情况除了都护府,也只有兵部的卷宗库里才有备份。 “大人误会了,我不是为了来查这个。”李奕奇摸着鼻尖,苦笑着摇摇头。 他猜到对方以为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替太子寻觅那些军中新秀,不过,他来这的目的还真不是为了这个。那些军中新秀的资料,他也想要,但是,除了兵部里,他还有李家的途径可以弄到,没必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兵部。 “那你来查什么?”厉大人不由的皱着眉头。 如果是那些资料,他还真要去问问尚书大人是不是答应了给这个小子。 “来查我朝立国之初,圣帝陛下西征经历过的所有战斗。”李奕奇深吸口气,一脸正色道。 “什么?!”闻言,厉大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有些诧异的说道:“你要查的那些资料已经上千年了。” 他口中的上千年,并非那些书卷已经在兵部存放了上千年,而是上面记载的事迹乃是千年之前发生的,这种资料,如今查来何用? “是,西征的所有战斗,大小明细,相信兵部一定还有备卷记载吧。” 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这些东西属于真正的历史大事件,太史府也有记录,但毕竟时过境迁,太史府每年要记载大夏皇朝发生的那么多事,一千年前某场战斗的细节,未必会被记载下来,即便遗失了也很正常。 然而兵部不同,兵部负责的就是战事的记录,一场战斗的经过,那些细枝末节如果连兵部的卷宗库中都找不到,那么恐怕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那些资料......”微微沉吟了一会,厉大人转头看向身旁不远处的几位官员,问道:“那些资料,我记得还是放在‘癸’字房吧?” 那几位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似乎确定不了,然而,他们身旁一位正在抄录资料的书记官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突然开口道:“是的,大人,那些资料三年前翻新过一次,如今在‘癸’字号库房封存。” 听到突然有人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只见那名说话的书记官模样极为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见到顶头上司的目光看向自己,他身子顿时一颤,急忙站起身来,看了李奕奇一眼,对着厉大人拱手道:“大人,不如由我带这位大人去吧。” “也好,那你带他去吧。”厉大人想了想,对着书记官神情威严的说道:“记得,任何资料只得阅览,不得抄录,更不得将卷宗带出库府。” 说完,他冷着脸,摆出一副送客的模样,对着李奕奇挥手道:“你跟着他出去吧。” “是,大人!” 那名书记官恭敬应了一声,走过李奕奇身旁时,恭声道:“这位大人请跟下官来。” “好。” 李奕奇也不多说,对着厉大人拱手行了一礼,跟在书记官的身后,来到大堂后面一座如阁楼般的建筑前。 书记官是位小吏,知道李奕奇和太子关系的他,态度显然比那位厉大人要好好上许多,他对着李奕奇欠了欠身,然后指着阁楼,笑着说道:“这位大人,此处便是我兵部的卷宗库,下官带大人进去。” “大人客气,劳烦大人了。”李奕奇笑着回了一礼。 “唉,不麻烦不麻烦。”书记官满脸堆笑的摆手道。 踏入阁楼漆黑的大门,进入阁楼,几条宽敞的通道便出现在李奕奇面前,此地显然也极为忙碌,来来往往的有许多书记官手持资料出入,在每一条通道的最前方,还有着数名书记官当值。 “大人,走这边。”书记官伸手一引,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奕奇点点头,跟着对方走进了最左边的一条通道,然后两人绕呀绕的,也不知道绕了几条通道,终于来到门口标有一个大大‘癸’字的房间前。 “大人,这房间常年难得有人打扫,里面可能......有些味道。”书记官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对着李奕奇苦笑道。 “无妨。”李奕奇笑了笑,迈步走进房间。 存放卷宗的地方自然不能用灯火,所以在房间的周围墙壁上有镶嵌着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夜明珠中散发柔出柔和的光芒,将宽敞而幽深寂静的房间照亮,使得房间的光线比起外面略显的阴暗了些。 房间内的空气极为干燥,也许是因为通风的问题,正如书记官所言,他走进房门的瞬间,便有一股灰尘的味道迎面而来。 “大人知道我要查的资料在哪里吗?”李奕奇眉头微皱,一边掩着鼻子,一边转头问道。 借着夜明珠的光线,他发现此这个房间的面积当真是极为宽敞,里面许多巨大的书柜,一排排的堆在一起,看数量至少有上百个,而每一个书柜上都堆满了大量的卷宗、档案,论数量,恐怕不止十万,这要他一个个的来找,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知道。” 书记官对工作还是极为熟悉的,想都没想便回道:“按记录表上所写,关于圣帝西征的战斗应该放在一百二十二号柜到一百三十号柜之间。” “九个柜子?”李奕奇眉头皱起,摸着鼻尖苦笑道。 “正是。”书记官赔笑道。 “那也够多的啊!”李奕奇咧着嘴,脸色有些尴尬。 “确实,当年圣帝陛下西征,打了整整三年,大小战役上百场,卷宗足足上千份,也不知大人究竟想找哪一份。”书记官目光精亮,低声问道。 “呵呵。” 李奕奇干笑了一声,苦着脸道:“这.......我其实也不知道。” 李奕奇的话让书记官都愣了一下,后者眼珠子来回转动,目光闪烁着机敏的神色,突然上前一步,对着李奕奇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翻阅卷宗需要时间,大人恐怕在此地待不了多久,若是大人信得过下官,不妨......不妨告诉下官,等下官慢慢找来然后送到大人手中。” “嗯?!” 见到书记官这般姿态,李奕奇心中一动,看了他一眼,不解的问道:“大人你这是何意?” “日后大人若是自己想要查询什么卷宗,也不妨来找下官。”书记官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低下头来,特意将‘自己’二字咬的很重。 第81章:班兴! 第八十一章:班兴!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李奕奇神色极为淡然的问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以下官之见,大人前来,定然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了某件私事,只不过借太子之名,方便行事。”书记官正色道。 “阁下怎么知道的?”李奕奇心中微惊,淡漠的脸色却仍是不变,同时。 “太子现在处境并不好,陛下下令让大臣们择贤而立,而太子即将束髻,正是立威之时,若是为了太子,大人自当硬气,面对任何人,都应不卑不亢。”书记官正色回道。 “噢,阁下此话有些道理,但......那也许我是为了太子名誉着想呢。”李奕奇眨眨眼,似笑非笑的问道:“搬出太子的名号来威压大臣,不是会引得大臣们反感吗?” “大人不会这么想,若是为了太子名誉着想,大人则更应该硬气一些。”书记官摇摇头,一脸正色道:“太子殿下风评虽不好,但仍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无半点威严,何谈继承大统之位。” “硬气一些,会得罪很多人,但同样会引得一小部分人的支持,他们会意识到太子没有放弃皇子之争,这样,太子的情况仍有转机,若是这么低调下去......”书记官说着,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不错......硬气一些,还有希望,若是就这么软弱下去,早晚会被边缘化。”闻言,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心中暗暗道,对方这番话,当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那......我如果没想到阁下说的这些呢,阁下看我年纪比阁下都小。也许我当真是碍于厉大人的威严,才摆出一副较为软弱的姿态呢?”李奕奇眼睛眨动,不由的追问道,他也很想知道,这位书记官将他的心里活动猜到哪一步了。 “从大人进门起,属下就一直在观察大人,在大人眼神中,属下并未看到任何畏惧之意,也许......也许厉大人并未放在大人眼中,大人只是为了那些卷宗,不得不放低姿态。”书记官干笑着说道。 “......” 听到对方将自己的心迹猜了个透,一道精锐的光芒从他漆黑的眸子中一闪而过李奕奇,他嘴角微微扬起,就这么眼神直直的看着书记官,久久没有说话。 李奕奇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书记官,只觉得对方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岁,除了皮肤稍微白皙一点之外,并没有没什么特别的。即便是一身华美的官服穿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意气风发的感觉,一张脸往人群中一扔,可能转眼就找不到了。 总之八个字形容——其貌寻常,普普通通。 这样的读书人,天下千千万万,不足为奇,好在,李奕奇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对眼前这位书记官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兴趣。 “阁下这话言重了,我虽然不认识厉大人,但是对于我大夏那些‘恪尽职守、不谋私利’的官员,我还是极为尊敬的。”良久,李奕奇摆手道。 他这下也把‘恪尽职守、不谋私利’八个字咬的很重。 闻言,书记官知道李奕奇这话就是在嘲讽他,不免的脸色一红,然而,他也在李奕奇的语气中听出来了——眼前这个身着白色儒袍的俊秀少年确实没把堂堂一位兵部的三品主司放在眼里。 这下,书记官也更加确定了李奕奇的来历真的和他猜到的那样,绝非只有东宫那么简单,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到对方不说话,李奕奇眨了眨眼,直接了当的问道:“阁下之前说要帮我找卷宗,不知想要什么回报?” 书记官蓦然回过神来,低着头,语气极为恭敬道:“什么都不想。” “什么都不想?你不想投靠太子?” 李奕奇眉头一挑,他本以为此人在自己面前卖弄一下才智,是想要投靠东宫,至少也是有这个打算才对,怎么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他就不会和自己说这番话才对。 “与太子无关,下官只想和大人结个善缘。”书记官躬着身子,极为郑重的开口道。 “与太子无关......那就是与我有关了。” 李奕奇突然双眸一闪,目光如锋,神色冷漠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书记官,问道:“阁下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是的,东宫侍读,也是李家世子,刚才大人自报名讳的时候,下官无意间听到的。”书记官咬着牙道。 “我说的不是刚才......”李奕奇极为肯定的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书记官,神色淡漠的说道:“阁下很会投机。” “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书记官目光闪烁,低着头,不卑不亢道。 他确实早在很久之前就有留意过上京城所有大世家的后辈人物,就和李奕奇留意这些人一样,他也有着他的目的。 听到对方这么直接了当的承认了,李奕奇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后,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眯眯的提出了一个问题:“若我想要九大都护府的机密文卷呢,也可以来找阁下吗?” “那些资料属于军文机密,外人不得过问,除非有陛下的文书手谕。”书记官脸色陡然一变,正色说道,同时很隐晦地往后退了几步,投机归投机,有些事情还是做不得的,万事都有底线。 见状,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背负双臂,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之人,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良久,他才收敛了笑容,很是随意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听到李奕奇此刻也不再称呼自己为‘大人’或是‘阁下’,而是直呼‘你’,书记官心中顿时一喜,赶忙道躬身抱拳:“回大人,下官名叫班兴。” “班兴,姓班......” 李奕奇闻言,不由的眉头微微一挑,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和班家......就是那个太史世家是什么关系?” 九卿之一的太史令,大夏开朝以来便只有两大史学世家轮番继承,一个姓班,一个姓司马。 若他没记错,当朝那位太史令便是姓司马,司马世家,百年来已经连续三世位列九卿,相比司马世家的门庭兴旺,班家显得低调了许多,不但逐渐远离朝堂,甚至有些被人遗忘,给人一种逐渐落寞的感觉。 然而,李奕奇刚刚说完,便看到班兴的身子似乎颤了颤,后者压低着声音,苦笑道:“祖上确实有些关系......” “祖上......”李奕奇目光微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见到班兴这幅模样,李奕奇也好不在这个话题上多问了,话锋一转,抬手指了指那堆书柜,问道:“那些资料,我需要你帮我整理出来,找到和西域‘楼兰’国有关的消息,你做得到吗?” “楼兰国?!”班兴微微一惊,怔了怔,拱手问道:“可是被安西军灭掉的那个楼兰国?” “不错。” 李奕奇目光一凝,右手不自觉的握紧,重重点了点头,声音也冷了下来:“关于楼兰国的发迹历史,它的前身,它的皇室在千年之前是否参与过中原之争,有何种手段,事无巨细,全部查清楚。” “这可能还不止涉及到一千年前的西征啊。”班兴咧着嘴,苦笑连连,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李奕奇不是对圣帝当年的西征感兴趣,而是对那个楼兰国的历史感兴趣。 “需要多久?”李奕奇双臂抱胸,懒洋洋的问道。 班兴沉吟了一会后,抱拳道:“至少要半个月。” “十天。” 李奕奇目光一转,看向班兴,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眯眯道:“你要知道,善缘不好结,十天之后,我看不到我刚才说的,就当你我二人从未见过。” “这......”班兴蓦然抬眼惊骇的看了李奕奇一眼,也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把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他犹豫了一会后,咬着牙,抱拳正色道:“好,如大人所言,十天之后,我整理好给大人送去。” “不必送来东宫,也不用送去李家,你说个地方,到时候我来取。”李奕奇摆了摆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关于夜凌和古夜皇朝的事,是他的私事,他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看来此事他不想让外人知道。”班兴闻言,目光一闪,立即会意,也开口道:“那......要不大人到时候来下官家里吧,家里方便一些。” “好。” 李奕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此人,当真是识趣,而且会揣摩人心,是个人才。 ...... 李府后门,一亮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到达后门门口,一道白色的身影就从马车上跳身下来,转身便从后门溜进了李府。 “谁,大胆!” 李府的后门门口处,两名带刀护卫见到有人闯了进来,虎目中精芒一闪,身躯顿时暴起,拔刀便要斩向偷入之人,然而,当他们看清楚来者之后,脸上满是震惊,连忙将刀锋收回,惊呼道:“少爷!” “嘘!别吵。”李奕奇将手指搭在唇边,笑着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看着李奕奇动作,两名带刀护卫身子哆嗦了一下,顿时不敢动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神中惊骇——刚才那一刀要是没收回来,李奕奇就完了,他两人的全家老小的人生也完了。 “两位夫人在府中吗?”李奕奇目光转动,低声问道。 “都......都不在。”护卫哆哆嗦嗦的回道。 他们很想问问李奕奇为什么放着大门不走走后门,这后门是仆人们出行、买菜、置办家件用的......主人家放着正门不走,谁会走后门,难道有敌人? 想到这里,两人又是心中蓦然一惊,身子一颤,四只虎目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呼——不在就好。” 李奕奇真没想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也没想到李家两个守后门的护卫都有这么多的内心戏份,听到两位夫人不在,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接着问道:“那水伯呢?” “大管家倒是在府上。”护卫点头道。 “好,我回来过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就可以了,不要说出去,也不要告诉两位夫人!”打发了两名护卫,李奕奇朝着一间人迹稀少的厢房便疾步走去。 “李芊儿,我找你有......!” 李奕奇推开门的那一刻,热腾腾的水气扑面而来,在那白茫茫的雾气之中,李奕奇看到了一个朦胧而窈窕的身影。 这个身影如出水芙蓉般,三千青丝垂落在身前,一条雪白而修长的玉腿正跨在浴盆之外,像是刚刚正想从浴盆中跨起,门一打开,冬日的冷风吹得入,将雪白的肌肤刺激的点点嫣红。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心跳瞬间提速,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然后都如血液冲上脸颊一般,耳尖都红了。 “......事!” 李奕奇声音沙哑,听上去还有些颤抖,他‘哐’的一声将门关上,整个人迅速背靠倒在门上。 第82章:要么做妹妹,要么嫁我! 第八十二章:要么做妹妹,要么嫁我!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白天洗澡?” 李奕奇空中有些空白,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推开门会看到这样一幕。 菡萏两瓣凝花露,桃源一径入瑶池...... 李奕奇重重的揉着太阳穴,低头看着身下衣裳那处不雅的突起,很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只感觉之前那一幕他也许此生都忘不掉,不,或许唯有成亲之后才能让他稍稍忘记。 “不对啊,按道理,她应该大声尖叫了才对......” 李奕奇的心脏仍在砰砰直跳,门后,并没有如他所想似的传出女儿家应有的尖叫声,而是传来了淅淅嗦嗦的利落穿衣声。 时间没过多久,但是李奕奇却感到心中一阵煎熬,又过了一会,就在他忍不住要主动开口说话之时,屋子里终于传来了李芊儿冰冷的声音:“进来吧。” “我进来了!”李奕奇在门外干咳了一声,喊道,身子却一动不动。 “进来......”冰冷的声音再度传出。 “我真的进来了!”李奕奇深吸口气,正色道。 “进来......”冰冷的声音带着里一丝怒气。 “你先穿好衣服,我再......”李奕奇好心提醒道。然而,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里面少女尖锐而暴怒的声音传出:“要么进来,要么滚!” 闻言,李奕奇心中一哆嗦,如机器般推开大门,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色布置依旧,浴桶还放在原处,其上蒸腾的热气仍在,唯有那其冰肌玉骨的人儿已经盘膝坐在了床榻上。 “绝不提刚才的事,直奔主题,一句话将此带过。” 李奕奇心中暗暗自语,反复提醒了自己好几遍,走进门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在做好了打算。 说到底,刚才那件事只是个意外,只要他这个占便宜的人不提,想必李芊儿一个女孩家更加不会主动提起。 “对,就这么办!”李奕奇心中暗暗道。 “......” 李芊儿此时身着一袭黑衣,头发还是湿润的,此刻正瞪大眼睛看着李奕奇,脸色极为煞白,原本冷冰冰的眼神更是宛如附上了一层寒霜,看的后者浑身发毛。 “有杀气!” 李奕奇被这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原本没上过战场的他也知道眼前的肌若凝脂的倾国少女想要拔剑砍了自己,他脑中转动的思绪也是也顿时僵住了,脱口说道:“刚才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为之,我......” “我......我......我......”李奕奇解释着,面容瞬间呆滞了起来,心中大喊一声:“我在说什么呀?!” 刚刚才定好的计策,完败! 李芊儿一双美目扫了过来,煞白的面颊顿时绯红了起来,一口细碎的银牙紧紧咬着,终于吐出两个字:“下流。” “嗯?你......你说什么?”脑袋还处于半迷糊状态的李奕奇眨了眨眼,傻傻的问道。 “我说你下流!” 少女终于忍不住了,一道寒光在屋中一闪而过,李奕奇只觉得脖颈一凉,他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已经被逼退到了墙边,而脖颈上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一把长剑。 “冷静,冷静!”李奕奇瞪大双眼,惊叫道,他看着身前的持剑少女,发现对方胸前此时正在急速起伏着,看样子当真是被气的不轻。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李奕奇睫毛眨了眨,心中暗暗道,好像就在不久之前他被人这么威胁过来着,而且还好在对方每意识到的时候,占了一些对方的便宜。 “不对,眼前的事更重要!” 有些心猿意马的李奕奇被脖颈处传来的冰凉感刺激,急忙回过神来,一脸郑重的说道:“你先把刀放下,我有正事找你。” “这是剑......”李芊儿面无表情,冷冷道。 “有区别吗?”李奕奇瞪大双眼,目瞪口呆的惊呼道。 他不知道对方的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刀’和‘剑’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应该在‘放’与‘不放’之间吗?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李芊儿恶狠狠的说道。 听到两人的话题回到重点上来了,李奕奇眨着眼睛,牵动着嘴角,很努力的挤出自认为是这辈子最迷人的微笑,柔声说道:“芊儿,我......我是李家后人,我是主,你是仆,这不是很好的理由吗?” 听到这个确实正当无比的理由,李芊儿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可以杀了你,再以死向侯爷谢罪!” 她鼻尖抽动,美眸中涌现一丝雾气,柔荑紧紧的握剑柄,气海境武者的她,此刻握剑之时,手竟然还在轻微的颤抖着。 “你先冷静一下,或者,先听我把事说完,再考虑要不要杀我,如何?” 李奕奇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见到少女眼中闪动着的点点银光,一张倾国倾城的精致俏脸上写满了委屈,不由得心头一软,柔声低语道:“对不起,我错了,是我不对,不该不敲门就进来。” 他此刻的目光极为真诚,至少是坦诚,虽然他也很清楚李芊儿说要杀他可能也只是说说气话,他也知道两人的身份差距,况且两人还有婚约,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能将此事一笔带过,但是这一刻,他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两人此刻面面相对不过三寸距离,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鼻尖轻微的呼吸,李芊儿冷冷的看着李奕奇的双眼,发现这双漆黑的眸子很是深邃,其中并不含着一丝戏谑之意,心中也是有些惊讶。 锵—— 良久,她缓缓将剑收了起来,背过身去,留给少年一个既潇洒又漂亮的收剑回鞘的动作。 李奕奇缓缓舒了口气,他走到走到桌前,摸了摸茶壶,发现还有温度,便提了起来,倒了一杯热茶,向李芊儿面前一递,柔声问道:“芊儿,你在气海境这一境界算是没有敌手了吧?” “为什么这么问?”李芊儿没接茶杯,闭上双眼,重新盘膝坐回床上。 见她不喝,李奕奇面露苦笑之色,回手自己喝了这杯茶,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让你和一个气海境的武者打一场。” 闻言,李芊儿睁眼看了他一眼,讥讽道:“我是奉侯爷之命来保护你的,不是来帮助你和别人争勇斗狠的。” 闻言,李奕奇面露失笑之色,知道对方一定会往这个方面想,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翘着脚尖,笑眯眯道:“打赢了,我送你回安南。” 真的?李芊儿猛然睁开眼,惊呼一声......李奕奇本以为他会看到这样一幕,然而让他没想到是,预想中本该激动万分的李芊儿此时却用着一种极为冷漠的眼神看着他,那冰冷的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感受到李芊儿眼中的哀伤之意,李奕奇微叹了口气,一脸正色道:“我说的是真话,你听我跟你解释......” 他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终于如如他所料,如老僧入定般的李芊儿从床上窜了起来,满脸惊喜道:“真的?!” “是啊。”李奕奇重重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有些为自己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悲哀。 怎么说自己也算个俊秀的少年,身份还不低,在学宫人见人爱,怎么在李芊儿眼中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一样,听到能离开自己,一蹦三尺高。 想到这里,李奕奇莫名的摸着鼻尖苦笑了起来。 “你......你要认我做干妹妹?”李芊儿如从惊喜的梦中惊醒,细碎的银牙轻咬着红唇,美眸紧盯着李奕奇,目光闪烁不定,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而且,你成为我娘亲的义女之后,位同郡主,等你和你的心上人成亲之后,说不定都能从朝廷那里收到‘浩命夫人’的名分,日后领取朝廷的补贴。”李奕奇翘着足尖,一边抿着茶水,一边悠悠笑道。 他口中的郡主,即是亲王之女,虽然王侯地位比亲王要略次一等,但是李家地位不同,寻常亲王都可以不卖面子。 而且,比起李家的克己复礼,皇室的亲王们各个都妻妾成群,儿女多到他们自己都数不清,那些不得宠的女儿,在王府中地位和仆人差不了不少。 李奕奇就曾经听闻一位王爷在醉酒后用皮鞭活活抽死了他的一位女儿,而那位‘郡主’也不过是那位王爷一夜风流后的产物。 如此‘郡主’,生的悲哀,死的也悲哀。 成为李家之女,显然比成为一些亲王的女儿含金量要高上一些,起码李家的女儿,各个都是心头宝。 “可是......”李芊儿美丽的俏脸上闪动着绯红之色,神色有些复杂。 “可是什么?论关系,我自幼丧父丧母,两个伯母将我养大,爷爷一年中只回来待上一个半月,水伯便是我最亲的人,你是她的孙女,自然也是我的亲人。论恩情,你当初曾救我一命,虽然你是奉命而为,但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李奕奇瞥了她一眼,极为理所当然的说道,在他眼里,李芊儿此时心中有些激动,实数应当。 “加上你本就有心上人,成为李家之女后,只要那人不是皇子,都算是高攀你,日后你在婆家还不是可以横着走了,哈哈......” 说了句玩笑话,李奕奇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看着李芊儿脸上即复杂又羞涩的表情,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道满意之色。 他的想法和李九杀一样,不过李九杀想的是让李芊儿嫁入李家后成为真正的李家人,他想的是认对方为妹妹,二者想法有异,但殊途同归。 “可是......”李芊儿低着头,俏脸又羞又红,似有苦难言。 “还可是什么?”李奕奇眉头一竖,他这么完美的计划,几乎没有谁可以拒绝,难道她心中还有顾虑,不会是......这丫头爱上自己了。 想到这种万分之一的肯能性,李奕奇不由咽了口唾沫,心中某个地方一丝异样的感情开始升腾。 他悄悄打量着李芊儿。 论模样,芊儿算是他生来十几年见过最美的女孩子,唯有楼兰公主夜凌能比一比,但是以中原人的眼光来看,李芊儿始终更耐看一些。 论身手,同辈之中怕是也少有人能敌,夜凌这个曾经算计过他的女人更是没得比。 娶一个这样的女孩做妻子,普通男人做梦怕是都能笑醒。 但是......李奕奇在心中猛的摇摇头,他现在还不是考虑女儿私情的时候,而且李芊儿也根本不爱他,这才是重点。 “这丫头平时冷冰冰的,难得害羞起来,难道真的是......”他猛的灌了口茶,压下心头的那一丝躁动,心中也在暗暗的挣扎着要不自己就从了吧。 “可是我比你大,你只能认我做姐姐。”李芊儿终于抬起头来,美眸似水,看着李奕奇,俏脸酡红,脖颈都红了。 “噗——” 正在喝茶的李奕奇听到这话,猛然一口茶水喷出。 微微愣了愣,回过神来的李奕奇神情颇有些严肃的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只能当我弟弟。”李芊儿轻咬着红唇,一字一句道:“你只需要修改这一点就好。” “你刚才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觉得为难?”李奕奇眼神怪异的看着她。 “嗯,我夏皇历圣道十年生,你十三年生,我比你大三岁。”李芊儿脸色一正,沉声道。 话音一落,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李奕奇将茶杯轻轻的放回桌子上,眼神古怪的看着她,就这么久久没有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都沉默着,屋子里的气氛颇为微妙。 “呵呵呵——” 突然将,屋中响起了一阵低笑声,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因为怒极反笑,又像是有人要掩盖住心中强烈的笑意却怎么都忍不住。 李芊儿看着李奕奇以手掩面的模样,心中蓦然一沉。 也对,堂堂侯府世子,多个弟弟妹妹可能还能接受,若是多个姐姐,等于日后有人能处处压他一头,这谁能接受? 想到这一点,李芊儿也知道李奕奇心中必然会生气,她美眸眨动,试探性的开口道:“你......不答应的话,我也可以.....” “吸——” 李奕奇深吸口气,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笑意,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一脸淡漠道:“要么做妹妹,要么嫁我,你自己选。” 说罢,他衣袖一甩,起身离去,再待下去,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对方了。 然而,在出门的那一刻,他脑中又是闪过一道念头,头也不回的说道:“记住,此战你必须胜,若是输了,我就娶了你,让你日后天天沐浴给我看。” 说出了可能是这辈子最为羞耻、最不要脸的一句话,李奕奇顿时夺路而逃。 “哈哈哈——” 等来到一个墙角,他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放声狂笑了起来。 这丫头,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难道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她能会安南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吗? 哥哥姐姐的根本不重要啊,一个名义而已,他李奕奇是堂堂侯府世子,当了十几年的世子,难道还在乎这个。 “这丫头,脑子装的都是什么呀?她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女神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李奕奇面摸着鼻尖,露莞尔之色,背着双手,沿着墙边缓缓走回后门。 在他心里,还水伯恩情,还李芊儿心愿,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至于和范珊珊一战,李芊儿能胜则以,不能胜,他当然也不会去强求,计划仍旧不变。 第83章:东郊,妖兽! 第八十三章:东郊,妖兽! 从李府的后门又偷偷溜了出来,回到东宫之后,李奕奇第一时间便直奔武德殿找太子夏青。 他心中的计划若无太子的首肯与支持,怕是实施不了,然而,当他来到殿内之时,却不料竟然扑了个空,太子压根就不在这。 “殿下人呢?董将军呢?”李奕奇看向殿中伺候的奴才,疑惑的问道。 他进来之时,不仅没有看到太子夏青,而且连门口当值的护殿将军董熊也不在。 “殿下用过午膳后便离开了,有董将军陪同。”下人恭恭敬敬的回道。 “午膳后便离开了?去哪了,宫里吗?”李奕奇眉头微皱,接着问道。 “这......奴才不知。”下人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道。 “你先下去吧。” 李奕奇面无表情的对着下人挥手了挥手,心中暗暗道:“这么久的时间,因该是进宫去了吧。” “蹬蹬——” 就在李奕奇猜测太子去向之时,一个厚重的脚步声却从门外传来,李奕奇回头望去,只见脸色仍旧略显苍白的韩立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说道:“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嗯?” 听到韩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迫感,李奕奇不由的抬头看向对方,疑惑道:“韩将军,怎么了?” “殿下带人去东郊猎苑了!”韩立说道。 “东郊猎苑?!”李奕奇闻言,不由的怔了怔。 他知道东郊是上京城东边的一片山脉,而那里有一处猎苑,是大夏皇室特意修建的,占地面积极大,相当于一座原始密林,风光秀丽,而且其内豢养着诸多豺狼虎豹等性情凶猛的野兽,算得上是一处供皇室子弟狩猎、游玩的地方。 而且,每到来年初春之时,朝廷会出面组织上京城中的各大世家的后辈子弟进入猎苑中进行狩猎,狩猎多者,甚至可以得到来自皇室的封赏奖励。 大夏朝以武立国,朝廷这样做,也是有其目的的: 一来,可以借机磨练磨练这些王公子弟的血性,好在将来上战场之时,不至于被血腥味吓到;二来,则是可以看看这些被朝廷倚重的王侯世家的后辈子弟中,有没有日后能够担当大任之人。 因此,每年开春之际,各大世家都会派出最为优秀的弟子进入东郊,纵意驰骋,一展夏朝男儿之风。 儒家礼教六艺中‘礼’、‘乐’、‘御’、‘射’、‘书’、‘数’中的‘御’和‘射’便是指骑马、射箭。 李奕奇当年也曾作为学宫仕子去过几次东郊的猎苑,不过勉强只能拉开两石弓的他,即便去了也就是在凉亭里喝喝茶,看看风景,最多再勉强骑着马匹转悠一圈。 要他打猎,那是天方夜谭,所以他对那个地方向来都没什么感觉。 “可是,现在并非春季而是冬季,那些山林野兽该歇息的歇息,该躲藏的躲藏,很难找到什么猎物,太子去那能做什么?猎一头冬眠的黑熊不成?”想到这里,李奕奇心中顿时不解,不由看向韩立,问道:“殿下这个时候去东郊做什么?” “末将听到传闻,那头被豢养在东郊的妖兽吞噬了看守它的禁军侍卫,脱困了。”韩立苦笑道:“这件事情一开始闹的沸沸扬扬,太子殿下也不知怎么知道的,就叫人陪他一起去了东......” “等会!”听到这里,李奕奇蓦然抬手打断了韩立的话,有些迷惑的问道:“韩将军,你在说什么妖兽啊?” 东郊中,有各种兔子、麋鹿、狍子、蜜獾,而在其深处,还有着黑熊、狮子、老虎、豹、野猪等各种不同于普通野兽的凶兽,然而却没有妖兽。 妖兽,那是西南十万大山中的独有之物。 韩立闻言,咧了咧嘴,问道:“大人,就是那头被作为诞辰寿礼进贡给陛下的妖兽,您不会还不知道吧?” “噢!是那头畜生,那头畜生被豢养在东郊啊,我还以为被豢养在皇宫里呢。”李奕奇目光微动,点了点头,心中顿时释然。 那只妖兽他曾经听古千阳提起过几次,说是安西军高云芝送给夏皇的寿礼,据说以其血炼丹可增长功力、年年益寿。当时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如今却还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来。 “唉,太子真是胡闹......我不在,你们也不拦着。”李奕奇无奈的闭上眼睛,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自己苦思冥想着为东宫招揽才干之时,太子却仍旧是一副喜爱玩闹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这次还闹去了东郊......他心中顿时感觉有些心累。 “估计太子的品行在朝臣的评风里又要下降了。”李奕奇心中暗暗自语道。 闻言,韩立脸色微变,苦笑道:“大人,您这回算是误会殿下了。” “误会?呵呵,怎么说?”李奕奇眨了眨眼,嗤笑着问道,难不成太子不是为了去凑热闹? “殿下临行前曾问过我和董兄,捉拿此妖兽,是否算功劳。” 韩立低着头,沉声说道:“我和董兄当时也没怎多想,随口回了一句‘是’,然后殿下就出发了。” 闻言,李奕奇眸子微微闪动,收敛了脸上那嗤笑之意,良久,他嘴角微微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昂着脑袋,感叹道:“咱们这位殿下,终于也学会思考了,不容易啊。” “大人......”韩立听着这话,眼皮猛的跳了跳,却没敢接话,脸上尽是苦笑之色。 “不过,抓妖兽本是禁军的事,他就算去了,也未必能比禁军快一步。退一步来说,就算抓到了妖兽,这点功劳也不够在夏皇面前说话,让夏皇开恩于皇后。”李奕奇无奈的摇头轻叹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误会太子了。 “太子这番举动,八成是为了讨好夏皇,可惜啊,一头妖兽而已,就算这头妖兽是特意抓来给夏皇炼丹的,夏皇又怎会放在眼中。”李奕奇摇着头,心中暗暗道,在他看来,太子难得的‘灵机一动’,八成是在做无用功。 “大人,我们要不要去追殿下,东郊毕竟是郊外,山高林密,沟壑纵横,不比上京城。”韩立有些担忧的说道。 “......”李奕奇闻言,沉吟了一会,问道:“太子带了多少人去?” “一百东宫侍卫。”韩立沉声回道。 “才一百人?” 闻言,李奕奇眉头顿时猛的皱了起来,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凝重。 妖兽不比野兽、凶兽,他就曾经听说过某些妖兽不仅力大无穷,而且还有着某种特殊的天赋技能,实力比人类的武者还要强大,若逃走的是一头实力强大的妖兽,太子就带着这点人手去捕捉,似乎真的有点危险啊。 “不过,东郊那边必定还有上京城的禁军在紧罗密布的搜寻那头妖兽,只要太子不是冲在最前头,安全应该不是问题。”李奕奇轻轻摸着下巴,目光闪烁,看着韩立,问道:“禁军应该已经开始漫山遍野的在找那头畜生了吧?” “应该早就已经开始了,那头畜生是在昨夜脱困的,起初消息传来的时候,宫里闹的沸沸扬扬的,为了不引起坊间的骚动,消息很快就被禁军压了下来。”韩立恭声回道:“禁军当晚连夜搜山,估摸着两三天之内就能找到。” 这些消息,也是他在禁军中通过熟人打探来的。 “那就好......” 听到韩立的话,李奕奇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禁军全力出手搜捕一头妖兽,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禁军出动的越多,太子身边也就越安全,毕竟禁军不可能明明知道有一位皇子在场而不派任何人保护。 “走吧,带上余下的护卫,我们去接殿下,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李奕奇稍一思忖,当机立断,他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韩立,问道:“对了,将军你伤势如何?若是不行就留在宫里吧。” “末将已无大碍。”韩立脸上露出一抹坚定之色,抱拳道:“愿随大人同去。” “好,走吧。”李奕奇微微一笑。 两人商量好之后,立刻清点了东宫剩下的人马。 五百太子府侍卫被太子带走一百,还剩下四百,李奕奇又留下了一百人看守东宫,带着余下的三百侍卫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之时出了宫城,三百人骑着快马一路狂奔直奔东郊而去。 ...... 东郊,猎苑。 此刻,这里已是被禁军封锁了起来,从远处望去,漫山遍野的都是隐隐的火光,那是一个个手持火把的禁军将士。而山脚下,一个个营帐此刻已经整齐的搭建了起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临时搭建出来的军帐中,最中央的是属于禁军将领的营帐,营帐四周插满火把和黑色的旌旗,旗杆下,一位位精壮黑甲士卒手持长戟,一个个神情冷漠,目中带着煞气,气息强悍。 “你说什么?跟丢了,怎么会跟丢了?!” 营帐内,一名身穿乌金锁子甲的大汉额头青筋暴起,目中充血,正对着下属疯狂咆哮着。 “将军,太子他......他不听从属下劝告啊。” 一个跪在地上的将领身躯瑟瑟颤抖着,他的脸上、额头尽是虚汗,背后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河里捞出来似的,看上去害怕到了极点。 “放你娘的屁,这点事都做不好,老子留你何用?!” 身穿乌金锁子甲的大汉一双虎目中充斥着血丝,对着下属咆哮道,他‘锵’的一声便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眨眼间便要朝着跪在地上的下属身上斩去。 “将军住手!” “将军三思啊!” “......” 帐中的其余将士见状,纷纷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阻拦。 “报——” 这时,突然有传令兵在外喊道:“禀将军,东宫又有人来了,要见将军!” “什么?!” 身穿乌金锁子甲的大汉心中顿时一惊,这太子才刚刚失去踪影,他还没报上去呢,怎么的东宫就来人了。 “严将军可在?” 就在大汉一筹莫展之时,帐外突然又响起一个极为年轻的声音,声音未落,一道欣长的白色人影便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第84章:太子失踪! 第八十四章:太子失踪! “在下严岐,阁下是?”身着乌金色锁子甲的大汉看着眼前出现的陌生少年,目光微微一凛,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严兄,这是东宫的侍读大人。” 一道沉厚的声音传来,少年身后,又有一个身着甲胄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正是韩立,他看着严岐,微微颔首说道,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韩兄!” 严岐见到韩立,心中一惊,旋即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着头,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太子殿下呢?我来接他回去的。”率先进来的少年开口道。 人群寂静,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见到这一幕,少年目光微微一沉,他取出太子金令,神色冷峻的看向严岐,开口道:“严将军,在下李奕奇,翰林院学士,添为东宫侍读,敢问我家殿下何在?” 他漆黑的双眸扫过营帐内的众多禁军将领,眼皮不由的微微跳动了一下,此刻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而且营帐内氛围有些压抑,众多将领都是如临大敌般,周身气息浮动,脸色颇为难看。 严岐见到太子金令,心中顿时一震,他咬了咬牙,知道怎么也瞒不住,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他......他......他失踪了。” ...... 半个时辰前。 猎苑中,一处山谷之内,一队轻装骑兵正打着火把缓缓前行着,为首着是一位身着黑色衮袍的俊秀少年,少年轻微的喘着气,看着身前那片漆黑的密林,目光中闪烁着执着。 “殿下,此地山高林密,沟壑纵横,有许多隘口,闸道,我们还是不要往前了好。”衮袍少年身旁,一尊如铁塔般的黑脸汉子脸色及其凝重,他一边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一边低声提醒道。 “不行,好不容易找到那妖孽的踪迹,本宫要亲自抓住它。”夏青美眸中闪烁坚定的光芒,神色极为严肃。 “殿下......”董熊苦着脸,并不善于开口的他,此时并不知晓该如何劝说已经铁了心要抓回那头妖蟒的夏青。 “你不必再劝本宫了,讨厌鬼不是说过吗,本宫需要改变,就从这里开始吧。”夏青神情肃然的说道。 “这......唉!那我们是不是也要等等后面的队......” 董熊挠着脑袋,心中正在措辞之时,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周围好似有些不对劲,似乎觉得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他望着队伍的四周,发现周围的密林中一片安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来人啊!在这里!” 突然,队伍中传来一阵惊呼声,然后便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传来—— “吼!” 大地震颤了一下,一块山间巨岩突然呼啸挟风,从山崖间滚落了下来,狠狠地朝着队伍中砸了过来,董熊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着身后的队伍吼道:“散开!” 人群纷乱,战马受惊,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轰——” 又是一块巨岩滚落,一路的朝着董熊和夏青的方向砸来,沿途的队伍被这块千斤重的巨岩砸成了肉沫,无数碎尸溅向空中,董熊心头一凛,虎目中精芒暴涨,双目圆睁,大手一拍,魁梧的身躯带着夏青腾空而起数丈高,他们离开之后,那两匹还留在原地的战马顿时连一声哀鸣都发不出来,瞬间被压成了碎肉。 “吼!” 又是一道如野兽般的咆哮声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朝着山顶扫去,只见头顶上方,那巨岩滚来的方向,一片漆黑的密林中,有一双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血色双眼,正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这......这是什么?” 被这一双血色眼睛盯上的人,无不心中一寒。 “赤血妖蟒!” 董熊瞳孔猛然一缩,这赤血妖蟒,正是他们此行要抓捕的妖兽。 “这是什么怪物!”夏青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强忍着心中的胆怯,咬着牙指着山岭上那一双血色的双眼,喝道:“将军,抓住它!” “来人,冲上去!” “妖兽在那,抓住它!” “......” 山谷中的惊变也引起了四周将士的警觉,剩下的七十多号人瞬间形成一个包围圈朝着山岭围了过去。 就在这时,所有人耳中都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树木被断折的声音,一道庞大的黑影正在蠕动着身躯从山岭上扑了下来。 “小心!” “它冲下来了!” “石头是它扔的!” “......” 迎面当头的是一个精锐的东宫侍卫,足有元气境九阶的修为,他看着一个狰狞可怖的巨大蟒头朝着自己扑来,心中一横,提刀便朝着蟒头砍去。 临近眼前,这名侍卫才看清妖兽的全貌。 是一只十丈长的妖蟒,妖蟒通体暗红色,口吐猩红的信子,冰冷的鳞甲反射着坚不可摧的光泽,妖蟒庞大的身躯蜿蜒蠕动着,血色双眼中除了闪烁着一抹令人心悸的凶光外,竟然还有着一丝属于人类的‘灵智’。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找到了董将军,他身上铠甲尽碎,受了重伤,昏了过去,但是我们并没有找到太子殿下和妖蟒。”严岐沉声说道。 “沿着足迹找过了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李奕奇低着头,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眼睑,看不清上半张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嘴角咧开的情况看,表情应该有些狰狞。 “找过了,足迹到了一处断崖便就......就消失了。”那名双膝跪在地上的将领,低着头,瑟瑟颤抖着回道。 “怎么会这样!” 李奕奇此时目光呆滞,脑中一片空白,全部都是太子死于妖蟒口中的场景,在严岐将军的描述下,那场面如幻灯片一样一遍遍的在他脑中回放着,强调着一个事实——太子已经死了。 这下该怎么办,失去太子,李家已经没有了参与皇子之争的资本,面对那些窥觊李家势力的对手,李家如何对抗? 面对来自夏皇与皇后的怒火,李该如何承担? 他该如何解释为什么太子孤身带着一百轻骑深入东郊之时,作为侍读的他却没有阻拦? 有道是主辱臣死,然而主子都死了,臣子还有活路吗? ...... 一个个问题萦绕于李奕奇的心头,他越想越觉得心中冰凉,这一刹那,一种强烈的不甘充斥心中。 “不能放弃,我不能放弃,太子也许还没死!” 李奕奇蓦然回过神来,他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超乎常人的冷静,看向严岐,肃然道:“严将军。” “末将在。” 严岐身躯一颤,连忙应声,见金令如见太子,在李奕奇面前,严岐丝毫不敢托大。 “你确定还没找到殿下的尸体?”李奕奇眸子中精芒闪烁,极为冷静的问道。 “这......是的,周围一圈都被我们找遍了,除了满地侍卫的残骸,没有殿下......”严岐声音干涩的回道。 “那悬崖下呢?你们不是说踪迹到了悬崖边就消失了吗?”李奕奇有些期待的问道。 “这......这位大人,悬崖下一片漆黑,足有百丈深,此刻天色已暗,下不去啊。”一位副将模样的人上前一步,苦着脸说道,他也是之前参与搜救的人之一。 “下不去就不去了吗?你们有几个脑袋!啊!”李奕奇闻言,眸子中寒芒一闪,突然心中怒意升起,对着那个副将怒吼道。 蓦然的一声咆哮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李奕奇自己都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刻,他口中喘着粗气,目光森然,看着严岐,凝声问道:“严将军,来此搜山的有多少禁军?” “一个营。”严岐沉声回道。 “才一万人?这么大一座片山脉,一万人要搜到什么时候?”李奕奇心中咬牙切齿,他在来的路上见道漫山遍野的火光,还以为禁军不说倾巢而动,最少也动了三分之一,却没想到二十万龙骑禁军只派出了一万人搜山。 然而,这也是李奕奇想当然了,二十万禁军听上去很多,但是禁军的主要职责是守护上京城的安全,对于上京城外的地方,禁军很少涉足,若不是这头妖兽是从禁军手中逃掉的,怕是都会扔给驻外将领去解决。 “严兄,我有一个问题。” 李奕奇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韩立突然开口说话,他看着严岐,很是严肃的问道:“严兄,那头妖蟒究竟什么实力,怎么连董熊都杀不了它。” “这个......”严岐沉默了一会,脸色难看的开口道:“这头畜生被抓来之时,不过是罡气境的修为,而且受了重伤,实力跌落至气海境。” “那现在呢?”韩立皱眉问道,他和董熊常年搭档,深知对方的实力,两人都是罡元境的武道强者,大夏军中的猛将,全力出手足以劈山断岳,面对一头实力跌落至气海境的妖兽,没理由会被重伤。 “现在......那头畜生怕是已经突破罡元境,接近武道第二步了。”严岐脸色阴沉的说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韩立闻言,心中顿时大吃一惊。 “唉!说来也怪我们,本来昨天夜里就要抽取那头畜生精血炼丹,朝廷里的那些炼丹师都发了疯似的,非说要将濒死的妖蟒精血有亏,不易炼丹,需将精血补全,于是喂了一大堆灵药给那畜生疗伤,岂料那畜生神智不低,竟然趁机将要炼丹的灵药也一扫而空,还吞噬了看守它的几名炼丹师和禁军。” 严岐咬着牙,虬结的粗壮手臂上青筋暴起,这样的失误,竟然发生在向来以纪律严明著称的禁军身上,而且这失误带来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这话以后再说吧。” 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李奕奇看着严岐,冷静的说道:“严将军,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妖兽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我要你立刻安排全部人马沿着悬崖边一路搜索太子殿下的踪迹,同时派人去上京城求援,再尽可能多的调人手来,禁军一时之间来不了就调九城兵马司、巡防营、总而言之调动一切你现在能够找到的人。” “末将明白。” 严岐神色肃然,回头看向营帐内的其余几人,不用他开口,这些几名禁军将官已经纷纷急速走了出去。 “也许要还请大将军亲自出手对付那头畜生了。”严岐心中暗暗道,接近武道第二步的妖兽,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第85章:蟒口遇险! 第八十五章:蟒口遇险! “还有!”李奕奇继续开口道:“我要去太子失踪的地方看一看。” “那地方已经被我们的弟兄翻遍了,没什么痕迹了。”严岐咧嘴苦笑道。 “带我去吧,我不想在这里干等着。”李奕奇嗓音略带沙哑的说道。 他心中焦虑万分,这个夜晚,怕是睡不着了。 ...... 山谷中,一片狼藉,方圆十丈内都被移平了,无数被折断的树木铺满了一地,一个巨大的深坑中一块块冰冷的鳞甲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冰冰的光泽。 “董将军之前重伤了它?!” 李奕奇走到近前,借着火光,他能够看到这些冰冷的鳞甲每一块都有手掌般大小,而且鳞甲的边缘及不完整,像是被人大力掰断的,边缘都沾着血迹。 “应该没错,看样子,董熊和那妖蟒血战了一场。” 韩立走过来,捡起一块鳞甲残片,用指尖测了测鳞甲锋锐的边缘,补充道:“董熊也是罡元境的武者,拼命之下那畜生也绝不好过。” “公子,到此为止吧,前面的景象有些恐怖。”严岐此时也走了上来,开口说道,通过和韩立的一番短暂交流,他已然知晓李奕奇是李家后人的身份,称呼也立马转变了。 毕竟李九杀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了,他当年虽然没有在安南军中任职过,但是也不影响他对于李九杀和李家的敬畏。 “前面有什么?”李奕奇目光闪烁,面无表情的问道。 “......” 严岐看了韩立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他便叹了口气,伸手一引,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苦笑道:“公子小心些,前面的景象确实有些恐怖。” “恐怖?”李奕奇闻言,心中冷冷笑了两声。 再恐怖,能恐怖过李家被满门诛杀,那血光从亲人脖颈处飚到他脸上的场景? 然而,这一次他还是低估了严岐口中所谓的‘恐怖’。 眼前的场面的血腥程度,真的足以和李家的被满门诛杀相提并论了。 月光冰冷的光辉下,泥泞的土地上,交叉散落缠绕着一具具血淋淋的人骨。 人骨上好似沾着好似极为强烈的腐蚀性的酸液,酸液滴在地上,将周围的青草都腐蚀了。而那些人类的白骨之上,一大部分血肉不见了,几十副血森森的人骨架子缠绕在一起,看上去极为森然。 “这是那赤血妖蟒的天赋能力,在腹中瞬间便能融化人的血肉,然后再将残骸吐出来。就算是在妖族领地,这种妖兽也是极为凶残的一种。”严岐皱眉说道,即便是上过战场的他,见到眼前这幅惨状,也不由的心生恶寒。 “怎么确定其中没有太子?”李奕奇看着那一地白骨,强忍着腹中的翻涌,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衣裳尚未全部腐化,这些人都穿着侍卫服饰,因该是殿下带出来的护卫。”严岐沉声说道,他侧头看着李奕奇,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按照他的估计,这位没有见过死人的李家后人,怎么着现在也该抱着树干狂吐一地才对,怎么会和个没事人一样,难道这少年的心智当真如此坚强? “这就好。” 李奕奇没时间为这些侍卫默哀,在周围百十名禁军惊颤不已的目光下,他步步踩过几十副血森森的人骨架子,朝着战斗痕迹的前方走去。 “就是此处。” 严岐跟在李奕奇身后,虎目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他伸手指着眼前的一处断崖,神色极为难看,若是不出所料,太子没有葬身在妖蟒腹中,那么便是死在着断崖之下了。 “明天天一亮,太子死亡的消息便传回朝廷,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风浪呢。” 一想到这里,严岐就感觉到脑壳子一阵疼,不管怎么说,人都死在他眼皮子地下死的,论最轻的,他也得落得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李奕奇目光深邃的看着断崖,突然将将手中的火把扔了下去,火光一路坠落,照亮了漆黑的崖壁,他紧紧盯着崖壁,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问道:“韩将军,你觉得殿下生还的机会有多大?” 闻言,韩立目露思忖之色,良久,方才开口道:“若是那头妖蟒当即被董熊拼死的话,殿下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或者董熊和妖蟒酣战之时,殿下躲在了某个地方,这样殿下必定还是安全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听到这话,李奕奇冰冷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若真的如韩立所说的那样,那么太子此时确实还有生还的可能性。 “我们走吧,找条路下悬崖。” 李奕奇转身说道,然而,就在他转过身来的这一刹那间,悬崖下,似乎有一丝响动传出。 突然间,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力从悬底爆发而出,这股吸扯力大得惊人,像是迎面袭来一阵狂风,李奕奇顿时一惊,身不由己的被这吸力一扯,身体如一道飞箭一样向着深渊坠落而去。 “不好——” 守在一旁的韩立和严岐大吃一惊,好在两人反应极快,瞬间同时伸手牵住了李奕奇的双脚将其拉住,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一道需要数人合抱粗细的庞大身影从悬崖下窜了上来。 “是这畜生!” “它居然躲在悬崖下面!” 韩立和严岐顿时齐齐色变,两人拖着李奕奇的身子朝后方一退十数丈远,瞬间和悬崖边的黑影拉开距离。 严岐万万没想到,他寻找多时的赤血妖蟒此刻便藏匿在那悬崖之下,这让他心中又羞又怒。 “孽畜,死来!” 一声暴喝,退到安全处的严岐抬手便将一支长矛掷出,这只长矛掷出的那一刹那瞬间化为一道模糊的黑影,带着刺破空气的尖锐爆鸣声射向妖蟒的头部。 然而,一道金石交碰的声音响起后,那道蠕动着的庞大黑影仍旧的速度不减,朝着三人扑来。 “发射令箭!” 严岐对着身旁的禁军喊道,一名禁军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从腰间掏出一只箭矢般的东西,瞬间便将其射向了天空。 箭矢化作一道流光,穿越层层虚空在高空爆炸,变成一道耀眼的光环,东郊群山深处,一阵地动山摇,看到这令箭的禁军们瞬间化作一道道钢铁洪,流风驰电掣地从四面八方赶来。 “这就是妖兽吗......” 李奕奇此时已经颓然坐到在了地上,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十数丈远处那一道庞大的黑影,感觉心脏都停了一样。 刚才那一下,若不是两位将军拉住了他,恐怕他此时已经葬送于妖蟒腹中,和之前地上那几十具血森森的白骨一样了。 “看来,不需要给大将军传信了!”严岐突然拨出腰上长剑,眼中杀机盎然,声如雷震。 “这畜生受伤果然很严重。”韩立神经紧绷的盯着那赤血妖蟒,缓缓将腰间的阔刀取了下来。 其实,韩立的伤势也没好,几天前为了救误食灵丹的李奕奇,他体内的经脉也被那股莫名的强大能量冲击,导致现在真气运行经脉便会感到一阵灼烧的疼痛。 然而,韩立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伤的重,那妖蟒比他伤的更重。 两人身前,那体型庞大的赤血妖蟒身体上那些坚硬的鳞片此时好似蹦碎了将近四分之一黝黑的身体之上,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渗透而出,破碎的鳞片下,有几道肉眼可见的恐怖伤痕,看上起极为凄惨。 而且按照两人原本的估计,这足以抗衡武道第二步境界武者的妖蟒,此刻的气息甚至有些萎靡。 “趁它病要它命。” 严岐和韩立心中同时涌现出这道想法,两人皆纵身一跃,长剑和阔刀同时朝着妖蟒身上斩去。 两人动手之时,身上皆隐隐闪烁着一层淡淡的流光,这一层如薄纱般晶莹剔透的流光如同一幅甲胄一样,这便由真气凝聚成的‘罡元’! 轰! 血肉飞溅,由两位武道强者同时动手斩杀一头重伤的妖兽,长剑和阔刀势若破竹般的刺穿赤血妖蟒的腹部。同时,空中响起数十道破风声,箭雨扑天盖地的从周围的密林中射来,呼啸的朝着赤血妖蟒射去。 然而,弓箭的效果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好,由精铁打造的箭头根本无法射穿赤血妖蟒坚硬的鳞甲,那些冰冷的鳞甲像是既坚不可摧有极为光滑似的,射到鳞甲上的箭头不是被折断便是飘滑了出去。 但是,还是有极少数的箭矢射在了赤血妖蟒之前一场大战时留下的伤口处,这些地方可没有鳞甲的保护,箭矢轻而易举的挂了上去。 就这样,前有两大罡元境强者围剿,后有一波波箭雨骚扰,原本就处在劣势的赤血妖蟒情况变得更加恶劣。 “吼——” 赤血妖蟒被严岐一剑再次洞穿身躯,受痛狂呼一声,口中竟然爆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嘶吼声,长达十数丈的身子在地上剧烈翻滚着,所过之处,泥土翻涌,大片的古树全部被齐腰撞断,倒在地上,震得大地轰隆响。 “这畜生好顽强的生命力!” 韩立见状,不由的暗暗心惊,同时手中的阔刀再一次朝着赤血妖蟒的腹部斩去,之前几次的交手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畜生最坚硬的地方便是头部,而最柔软的地方则是在腹部。 “呵——” 罡元境武者出手便是劈山断岳般的威力,韩立一刀下去,赤血妖蟒腹部的坚硬的鳞甲瞬间便被崩碎,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将大地砸的龟裂。 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得赤血妖蟒庞大的身体顿时猛的缩卷了起来,巨大的尾巴猛然回甩,也是狠狠的砸在韩立背上,韩立以阔刀阻挡,但是伤势未愈的他还是被巨大的力量砸飞了出去,吐了一口鲜血,方才踉踉跄跄的稳住了身形。 “韩兄小心!” 突然,同样和赤血妖蟒战作一团的严岐猛然惊呼一声,身子猛然朝后退去,而就在这一瞬间,那赤血妖蟒突然张口朝着两人喷出一团黑紫色的液体。 “退!” 韩立此刻也知道这液体八成有毒,不敢再近身,瞬间便退到了距离赤血妖蟒数丈远的地方。 “嗞嗞——” 带着腥臭味道的黑紫色液体溅落在地上,将那些原本绿绿葱葱的野草瞬间腐蚀,只留下如被浓硫酸侵蚀的纸片一般被碳化的根茎。 “好强的酸性!” 李奕奇看着那团黑紫色的液体,心中顿时冷汗直流,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朝着圈外又退后了几步,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双血色的眼睛却死死的盯上了他。 被这双冰冷的血色眼睛盯上,李奕奇刚刚想站起来,浑身顿时一颤,便动弹不得了。 “大人快跑!” 韩立惊呼一声,因为在两人退开的这一瞬间,赤血妖蟒已经朝着李奕奇扑了过去。 望着眼前那遮天蔽日般的庞大身影,李奕奇只觉得自己额头流下一丝冷汗,后背也湿了。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手! “吼——” 赤血妖蟒血色的眼睛中涌动着冰冷的杀意,若不是之前某个人扔下去的火把刚好砸在了他的伤痛处将它激怒,恐怕它还不会在它重伤的时候便从断崖下冲上来。 “这畜生要吃了我吗?该死!” 李奕奇双眸怒张,恶狠狠的反瞪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他此刻心中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了,有害怕,但更多的则是愤怒。 太子葬身于这畜生口中! 自己也要葬身于这畜生的口中! 凭什么? 这畜生算什么东西? 在这一瞬间,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之中,蓦然的涌现出一道赤金之色,眼神显得有些茫然,一缕心火突然毫无征兆的悄悄在他心中燃起,着一丝火苗极为黯淡,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但是他就这样静静的在李奕奇的心头燃烧着。 李奕奇只觉得全身剧烈剌痛,与此同时,他的眼神也愈发的茫然,蓦然间,李奕奇如子夜般漆黑的双眸中,一道细小的赤金色火苗,飘忽而动。 “吼!” 见到这一道细小的赤金色火苗,那赤血妖蟒的血色双目中,一抹骇然之意顿时涌现,仿佛如见到天敌一般,浑身鳞甲都瞬间颤栗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快救人!”严岐没有注意到异样,见到赤血妖蟒停了下来,不由的急忙对着属下大声吼道。 如果说太子丧命于蟒口是太子一意孤行、咎由自取的话,他还尚有一丝辩解的余地,那么李奕奇就这么死在他的眼前,他便没有任何借口狡辩了。 李奕奇的背景不简单,人称‘九公’的李九杀坐着安南,麾下高手如云、猛将如林,得罪李家,他今后即便不死,在军中也将再无立足之地。 “吼——” 赤血妖蟒眼见众人围了过来,血色双眼中闪动着人类才有的‘灵智’,蛇尾将那位围过来的禁军全部甩飞,庞大的身躯一卷,立刻把李奕奇重重迭迭的卷了进去,然后也不顾身后有多少攻击袭来,朝着断崖下面的那一片漆黑便窜了过去。 “追!” 见到这一幕,严岐和韩立两个人都傻掉了,后者回过神来,全身血液瞬间沸腾,虎目中一片血红,疯了似的朝着断崖冲去。 “韩兄冷静,冷静,那里是悬崖!” 严岐还算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死死的拉住眼眶充血的韩立,不让其追下去。 罡元境的武者再强也不会飞啊,几百丈的断崖摔下去,神仙也给你摔成凡人...... “将军!” 这时,一支支钢铁洪流也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接到令箭指引的龙骑禁军瞬间便在山谷之中汇聚,浩浩荡荡看上去足有两千余人。 一名禁军将士极为兴奋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对着严岐抱拳道:“将军,我们接到令箭就即可赶来了,剩下的人估计还在路上。” “嗯......” 严岐嘴角勉强抽动了一下,若是有面镜子在面前,他一定会发现此时自己的笑容绝对比哭还难看。太子之死和他间接有关,李家后人的死和他直接有关,同时得罪皇室和李家,就是夏皇也保不住他了。 “对了将军,我们找到太子殿下了!”那名禁军将士极为兴奋的说道。 “什么?” 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严岐,一双虎目瞪得和铜铃一样大,眼眶充血的韩立也冷静了下来,两人神色的惊疑的看着那名禁军将士,后者咽了口唾沫,缓缓点了点头。 “是的将军,太子还活着。” 第86章:误入皇陵! 第八十六章:误入皇陵! 月明星稀,点点星光从遥远星空洒下。 东郊群山深处,一队队精锐的禁军甲士手中打着火把,缓缓穿行于密林间。 这里古树参天,野草横生,马匹无法进入,也没有路,但是这些人却凭借着人多,活生生的走出了一条路。 “将军,前面发现了那畜生留下的痕迹!”队伍前方,一名探路的禁军甲士从最前方跑了过来。 闻言,严岐身子一晃,很快便来到队伍最前方,他看着地上泥土被拖拽的痕迹和树木被压倒的痕迹,瞬间便敏锐的判断出了那赤血妖蟒逃窜的方向。 “那边是哪里?”严岐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再往外面走,那头妖兽就要逃出猎苑的范围了。 “回将军,是乾陵山的方向!”甲士低着头,极为恭敬的回道,顿了顿,接着问道:“将军,没有马,我们追不上那畜生,现在怎么办?” “给乾陵传信,我们继续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严岐犹豫了一会儿,咬着牙,沉声说道。 ...... “吼——” 黑夜中,?群山深处突然响起一声震动大地的咆哮,一道体型庞大的黑影正疯狂的在密林中穿行着,隐隐的,还能见到黑影缠绕着一个人形身影,这不属于东郊群山的庞大黑影,正是那从禁军手中逃走的赤血妖蟒,而那个被妖蟒裹着的人形身影,则是李奕奇。 赤血妖蟒从断崖下方逃走之后,一路朝着乾陵的方向逃窜,估计它也清楚,往回的方向是上京城,只有东郊深处逃走,才有一线生机,而东郊的深处,便是乾陵山。 乾陵山乃是大夏的皇陵所在,虽然也在东郊,但是却和猎苑相距一百余里,皇陵的入口也不在猎苑这边,赤血妖蟒所逃窜的方位,可以说是从皇陵的背面绕入。 “叽叽——” 在密林中穿行而过,每到一处,赤血妖蟒散发出来的妖气,都惊动着林间的飞鸟又飞又叫。 山林间,那些已然沉睡的山中百兽皆被惊醒,它们感受到了一股令它们胆寒的气息从密林深处传了过来,在感受到这股来自灵魂的恐惧后,立刻趴在地上哀鸣了起来。 就连深山里一些强大的老虎、豹子,也吓的浑身毛发竖立,四散逃窜,一时间,漆黑而静谧的山林中风云变色。 “嗯?什么动静?” 乾陵山脚下,密林的传来的响动引起了几名戍陵甲士的注意,这些甲士也隶属于禁军,不过却常年驻扎于乾陵山,对于上京城中的消息,知道的并不是那么灵通,妖兽失踪的情况也并没有第一时间传来这里。 呼—— 突然间,密林中骤然刮起一阵狂风,一阵‘咔嚓咔嚓’树木断折的声音从林子中传了出来,几名甲士手中持着火把,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足足十余丈长的妖蟒血色的蛇目中闪烁着怨毒之色,从林子中窜出,一口朝他们扑来。 “什么怪物?!” 几名甲士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一阵冰寒,他们在乾陵山守卫了一年多,还没见过如此恐怖的东西! “啊!” 一名戍陵甲士躲闪不及,被赤血妖蟒一口吞入腹中,余下之人见状,顿时以长啸示警,此处是大夏皇朝的皇陵,属于禁地,很快便有一道道气息强大的人影从四面八方赶来。 见到人群围了上来,赤血妖蟒眼中的怨毒之色更甚,实力达到武道第二步境界的妖兽,灵智已不弱于人类,况且这头赤血妖蟒本身便是有着一丝奇特的血脉,更是清楚的了解再次被人围攻的话,它可能会死在这里。 突然间,赤血妖蟒目光扫过山涧中一处湍急的河流,它眼中闪动着‘灵智’的光芒,顺着河流,‘哗啦’一声窜入山脚下的水潭中。 ...... 冥冥中,李奕奇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片温泉里,一股温热地水流包裹住他的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 “呃——啊!”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道压抑着痛苦的**声从冰冷的地面上响起,李奕奇极为艰难的睁开双眼。 “这是那里?我怎么会在这?” 李奕奇脑中一阵剧痛,瞬间回想起自己被那头赤血妖蟒卷起然的那一幕,他只记得那妖兽扑来,他无从躲闪,被拖入断崖,接着眼前一黑,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情况?我没死吗......” 李奕奇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有些惊愕的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疼痛的地方,也就是说——他没有受伤! “这怎么可能?” 李奕奇怔了怔,眼中露出一抹茫然之色,回过神来,缓缓从地上起身。 然而,当他起身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瞬间愣住了。 不知怎么的,李奕奇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嘶——好冷!” 李奕奇皱着眉头,搓着手掌,双臂不自主的互相抱紧,周围的坏境既阴暗又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寒意,让他不禁轻轻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地方?” 李奕奇扫了扫四周,心头顿时一惊,他此刻深处一个山洞洞口的地方,头顶是冰冷的岩石,山洞的通道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有多深。 “前面有光!” 突然,李奕奇看到了山洞外不远处有着粼粼波光闪烁,他定了定心神,缓缓朝着前方走去。 “有声音!” 越往前走,李奕奇便越是感觉耳边听到一整流水声,他加快脚步,走了几十来步后,终于见到了一条宽敞的河流。 “地下河吗......” 河水漆黑,深不见底,李奕奇伸手探了探水温,发现水是温热的,看样子像是某处暗河,联想到此时身上湿透的衣物,他也猜到了八成他是从这暗河中上来的,也就是说,他现在很可能身处某座大山的内部。 只是......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李奕奇面色颇为凝重,顿时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结果。 就在这时,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尸骨腐烂后的腥臭味的气味从四周的空气中弥漫了过来,李奕奇额头冷汗直流,身体也轻微的颤抖了起来,一阵恶寒之意从他心头泛起。 不远处的河水中,一个十数丈长、需要两人合抱粗细、浑身布满坚硬鳞甲的庞大身躯正缓缓蜷缩着。 “赤血......妖蟒!” 见到这庞然大物的那一刻,李奕奇瞳孔骤缩,下意识的拔腿就想跑。 “别醒......千万别醒......” 此时,这赤血妖蟒仿佛如睡着一般,一动不动,周围静悄悄的,李奕奇苦笑着,在心中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轻手轻脚的朝着后方退去。 他也不知道这头妖兽为什么不杀他,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离这头畜生远一点,然后搞清楚这个地方出口在哪,怎么出去。 “呲呲——” 突然,身后传来的轻微响动让李奕奇浑身汗毛倒立,他颤抖着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蜷缩的身影缓缓抬起了粗壮的蛇头,一双血色的双眸再一次死死的盯上了他。 “吼!” 这头半身浸泡在河水中的赤血妖蟒仰天一声咆哮,一道凶悍的声波从妖蟒口中扩散,其中竟带着轻微的龙吟之声,李奕奇被这股迎面而来的气流卷起,顿时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稳住,同时胸口一闷,血气隐隐有些翻涌。 “好恐怖!” 李奕奇揉了揉自己几乎要被震裂的耳膜,心中骇然无比,他眼下只有一个想法——跑! 像是看出了李奕奇的想法,河水中的赤血妖蟒血色的蛇目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庞大的身躯猛然从暗河中跃起,朝着李奕奇便扑了过去。 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中都开始流露出了绝望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在李奕奇心中蔓延开来,他好不容易从活了下来,岂能就这样葬身于妖蟒之口? “我不能死在这里!”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李奕奇艰难的迈开步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量朝着地宫深处跑去,他的身后,赤血妖蟒血色的蛇目中闪动着一丝畏惧,蜷缩着庞大的身躯,不疾不徐的跟在了后面。 一路狂奔的李奕奇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那头十数丈长的妖蟒腹部的位置,已经开始鼓起了四个肉球——这是快要渡劫的征兆! “该死!” 李奕奇心中颇为绝望,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又陷入这般绝境,他也只能感叹一下命运不公。 要怪,就只能怪他不懂武道,实力太弱,只能任人宰割。 不知道跑了多远,李奕奇的视线开始模糊,他体力本就不行,比起常人来甚至还要差上一些,一路狂奔下来,连口气都喘不得。 更要命的是,那头赤血妖蟒就在他身后几丈远的地方,既没有扑上来咬他的意思,也没有放弃追他的样子,就这么不疾不徐的跟着他,简直就像是猎人在戏耍猎物一样。 突然,李奕奇猛然感觉到脚下一空,整个人从空中摔了下去,骨架子都被摔散了,当他忍着全身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之时,眼前的一幕再一次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极为广阔的空间,如一个巨大的地宫般,周围皆是坚硬的崖壁,唯有顶上几十丈处星光闪烁,那是一颗颗斗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数量数之不尽,真的犹如一片星海,让人有种立于山之巅,仰望星空的感觉! 地宫的中央是一座圆形平台,平台倒是不大,直径十丈左右,而在那圆形平台的正中央,有着一尊由九条螭龙拱卫的巨大石碑屹立! 石碑足有一丈高、半丈宽,不知用什么材制成,在这地宫之中静静屹立了百年,表面依旧光洁如玉,不沾一丝灰尘。 然而,最让人奇怪的是,这座石碑上没有碑文! “那是......无字碑!” 李奕奇定睛看了看,心脏顿时‘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第87张:无字碑! 第八十七张:无字碑! “无字碑!这里......这里莫非是乾陵山,龙雀墓?!” 李奕奇双眸中精芒闪烁,脑中那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无字碑画像和眼前的石碑渐渐重叠,竟然丝毫不差。 无字碑,由大夏皇朝一代女帝武皇所立,碑首刻了九条螭龙,九龙拱卫,是为天子! 武皇,大夏皇朝第三十二位帝王,唯一一位以女子之身定肃朝纲的君王! 大夏皇陵又称‘龙雀墓’,因为此地不止埋葬着大夏皇朝一千二百年来三十六位君王,同时也是大夏护国圣灵——‘大夏龙雀’的墓场。 二百年前大夏最后一头龙雀归墟,据说就是武皇亲手葬于此处,然而不久之后,那一代才绝惊艳的女帝也葬于这片深山之中。 不久前,李奕奇还曾经想过用某种办法偷偷潜进来,因为据他猜测,当年武皇可能留下的某个秘密就在这无字碑中! 论时间,也差不多就是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那时李奕奇还在苦思冥想着怎么接近这块‘无字碑’,从而探索其中的秘密,可是后来没过多久他便被召去了东宫,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被这妖蟒一追,‘无字碑’就这么出现在在他眼前,李奕奇反而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呲呲——” 然而,还没等李奕奇高兴,身后那赤血妖蟒蠕动身躯的声音便再次传来,他猛的转身看去,这一刹那,他只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直冒头顶。 离地面一丈高的崖壁上方,有一个狭小的洞口,想必也正是他掉下来的地方,可就在此时,洞口中,一头狰狞可怖的巨大妖蟒正缓缓探出身形。 “呲呲——” 赤血妖蟒血色的蛇目盯着李奕奇,圆瞳渐渐缩放成竖瞳,其中闪烁着危险的寒芒。 李奕奇见状,不由的再度后退。 一步! 两步! ...... 当李奕奇退到一面‘墙壁’时,终于退无可退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墙壁’,惊愕的发现身后所靠着的不是‘墙壁’而是‘无字碑’。 “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李奕奇眼中闪过一抹绝望,清秀的脸颊上旋即流露出一抹狠戾之色,漆黑的双眸死死的凝视着赤血妖蟒的血色蛇目,丝毫不肯退让。他双拳攥紧,心中发誓,今天要是不死,定要将这畜生扒皮拆骨。 “来啊......” 就当李奕奇静静的等待着赤血妖蟒扑向自己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那赤血妖蟒蠕动的身躯竟然停了下来,狰狞可怖的巨大蛇头高高昂起,似乎怎么都不愿意再前进了。 一息! 两息! ...... 时间流逝,一人一蟒在着地宫中对峙着,等了许久之后,李奕奇眉头不由的微微挑起。 他望着妖蟒,目光闪烁不定,蓦然间脑中灵光一动,顿时明白了——这赤血妖蟒,似乎有些畏惧! “可是,它在畏惧什么呢?难道是......” 想到一个可能性,李奕奇身躯一震,猛然抬头看向身旁的‘无字碑’,不经过脑中思考,他的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冰冷的石碑之上。 轰—— 就在他手掌触摸砰到这碑面的一瞬,李奕奇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扭曲,碑不是碑,而是渐渐在虚空中化作一个朦胧的身影。 这身影是位女子,女子头戴玉冠,穿着一袭金色的龙袍,身影单薄,秀发飘舞,她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的俯视着下方和李奕奇,两人目光相对,女子樱唇轻启,呢喃道:“两百年,你终于来了。” 女子冷冷清清的声音落入李奕奇耳中,后者顿时觉得脑子一阵轰鸣,他凝视着女子,对方的绝美的容颜他并不熟悉,但是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之感,却让他手掌微微的颤抖起来。 “武......武......武......” 李奕奇看着虚空中的朦胧身影,脑袋‘嗡’了一下,忍不住喃喃出声,他的声音极为的干涩、沙哑,还有点颤抖,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女子神色平静、淡漠的看了李奕奇一眼后,凤眸一转,望向赤血妖蟒。 “孽畜!” 女子的声音平静而淡漠,凤眸中显露出一股不可亵渎的尊贵和霸道,冷冷清清的孤影仿佛一尊神祗一样,立于虚空之上,傲世九天。 “呜呜——” 在这名女子的虚影出现时,那本来凶焰滔天的赤血妖蟒顿时鳞甲颤抖,血盆大口中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哀鸣,立马头也不回的夺路而逃。 “死!” 女子冷冷娇叱一声,白玉般的手腕扬起,指尖轻轻朝着前方按去。 没有散发出任何强烈的武道威压,更没有纵横九天十地的无敌之势,女子秀发飞扬,就这么轻轻一指,那力敌三位罡元境武者的赤血妖蟒却是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狰狞恐怖的巨大蛇头瞬间炸的四分五裂,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女子一指灭去赤血妖蟒,只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她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李奕奇,似叹息般的轻声道:“来吧,朕等你很久了。” 闻言,李奕奇心头一震,他看见女子一双凤眸中缓缓升腾起一缕赤金色的火苗,看着这一缕火苗,李奕奇只眼前的景象再次朦胧了起来,模糊之间,有着无穷无尽的虚影在他眼前变幻,旋转。 这些虚影宛如一个个交错在一起的记忆碎片,带着一个少女对往事的回忆,在他面前变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李奕奇就这么被卷在旋涡中,倒着往下坠去,眼睛越来越累,意识也渐渐消失。 ...... “周哥哥,周哥哥......” “真讨厌,看书看着又睡着了......” “周哥哥,你说你考上了状元之后就回来娶我,是......是不是真的呀,嘻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奕奇脑中响起一阵轻轻的呓语声,这声音若近若远,清脆若银铃,温柔如细雨,带着一股极为亲切的味道。 “是谁?这是谁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李奕奇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娇羞的少女,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着粗麻布衣,荆钗布裙,很是朴素,正是含苞欲放之年,小脸粉雕玉琢如瓷娃娃,一头乌黑色的长发垂直腰间,耳边一对明月珰不时顺着身子的晃动发出银铃声,霎是可爱动人。 “你是谁?你是......媚儿!” 李奕奇目光闪烁,脸色有些茫然,他很确定自己从没见过眼前的少女,也不认识对方,但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顺口说了出来。 “周哥哥,饿了吧,来,我帮你熬了粥。” 名唤媚儿的少女听到李奕奇叫她的小名,一对乌黑水灵大眼睛眨动着,低着头,精致如瓷娃娃的脸上满是娇羞之色。 她俏脸绯红的看着李奕奇,怯羞羞的从一个竹篮中端出一个食盒,食盒当中是热气腾腾的花米粥。 “你先喝粥,我帮你研磨。” 媚儿将花米粥放在李奕奇身前,然后乖巧的帮他研起了石磨。 “......” 李奕奇目光呆滞,愣愣的看着媚儿,脑中一片混乱。 “你是媚儿,我是谁......我又是谁?” 李奕奇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狠狠的揉着太阳穴。 “周凌云!我是周凌云!” 几秒钟后,李奕奇蓦然睁开双眼,另一窜混乱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苏醒了过来。 周凌云,夏皇历尊元十二年生人,年十六,扬州清河郡武陵县平山镇人氏,祖籍上京,先祖周震勋乃是前朝元士,后家道中落,迁籍于武陵县平山镇,父周卓,母刘兰......一个个极为清晰的记忆宛如一颗颗石子坠入湖面,刹那间,在李奕奇的脑中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周哥哥,你怎么不喝呀,是不是太烫了?” 媚儿乌黑水灵大眼睛眨动着,笑嘻嘻的端起碗来,樱唇对着热气腾腾的碗口轻轻的吹着。 李奕奇看着眼前的少女可爱的模样,眼神仍旧有些迷茫,脑中的记忆告诉他,这名唤媚儿的少女是他隔壁邻居武大叔的女儿,小他两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死丫头,吃饭了。” 就在李奕奇略微失神之时,一阵叫唤声中从身后传来,他回过身,看到一名黑脸庄稼汉正站在门口,望着自已,脸色并不好看。 “爹......” 媚儿见到来者,低着头,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 “赶紧回家!” 黑脸庄稼汉瞪了媚儿一眼,后者不敢违逆,精致的小脸上露出精灵古怪的神情,对着李奕奇吐了吐粉嫩的舌头。 “周哥哥,晚上我悄悄来找你。” 一道轻微的耳语声落下,媚儿耳尖红了,蹦蹦跳跳的出了房间。 “死丫头,叫你别跟这姓周的小子来往,你不听......” “十六岁了,还是个童生,有什么出息......” “身子又弱,种地都种不了......”. “你看镇子上谢员外家的少爷,人长得风流俊俏,啊,而且爹听说人谢家少爷......” “爹!” “......” 听到屋外黑脸庄稼汉的声音被少女愤怒的咆哮声打断,李奕奇脸上不免露出一抹莞尔之色,眼中尽是苦笑。 “我是......李......不对......” 耳边的嘈杂声渐渐散去,李奕奇眼中神色变幻,良久,在一阵混乱中,他终于渐渐忘记了‘李奕奇’三个字,眼神也开始有些迷茫。 “周凌云,我叫周凌云!” 一阵温热的感觉从手底下传来,李奕奇霍然回过神来,迷茫的双眼变得晴明了起来,不知什么时侯,手里已经端起了桌上的那碗花米粥。 白米、黑米、绿豆、红枣...... 品尝着嘴中那甜甜腻腻的感觉,李奕奇不由的傻傻笑了起来。 第88章:如梦! 第八十八章:如梦! 一个僻静的院子用草木混着少许泥砖堆砌的墙壁上挂着红椒、玉米穗子等晾晒之物,几间简陋而破旧的房子中,一间最为干净的作为书房兼卧室,然而,即便是最干净的房间,刷着泥草灰的墙壁也已经开始发黄,一盏油灯似熄不熄地在书桌上摇晃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烟火味儿。 这里,便是周凌云的家。 书房内,一个身着灰色儒袍,皮肤微微有些黑,浓浓的眉毛,挺俏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的少年正是周凌云,也是李奕奇。 李奕奇小口小口的喝完花米粥,开始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书籍——《不易策论》,一代大儒正学先生方孝儒所著,乃是儒家经典之一,李奕奇早已倒背如流,但是不知怎么的,他仍旧是被这其中的精妙之处所吸引,心无旁骛。 书桌上的油灯光线越来越暗,天色也由傍晚入夜,镇子上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 时间流逝,夜幕降临,李奕奇已经将《不易策论》由第一卷读到了第六卷,手中的青毫也在纸上不由自主的开始了注记和抄录。 “周哥哥,周哥哥!”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李奕奇放下书籍,推开大门,苦笑道:“媚儿,你怎么真的来了。” “嘻嘻,人家怕你饿着嘛,你看,我做的!” 媚儿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弯的和月牙一样,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看样子里面仍旧装着食物。 两个大白馒头,两个鸡蛋,一碟罗卜咸菜,还有一大碗花米粥,很朴实的农家人的粗茶淡饭。 李奕奇看着这些食物,微微一笑,心头涌起一阵暖意,自父母死后,也就这小丫头对自己最好了。 “小丫头,让你爹知道你偷偷接济我,又得说你......” 李奕奇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柔的摸了摸媚儿的小脑袋,笑道。 “哼,我才懒得理他呢......” 媚儿垂着眼帘,撅起小嘴,不满嘟囔道:“我爹要我嫁给那个谢家少爷,人家不嫁嘛,周——哥——哥——” 媚儿嗲声嗲气的说着,然后轻轻的扯着李奕奇的衣袖,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透露着一丝期盼,似乎想要后者说点什么。 见状,李奕奇脸颊微红,低着头,低声苦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应当听才是.....” 他是读书人,又是少年,脸皮薄,即便早已对媚儿心中濡慕之意,眼下也不好开口。 “......” 没想到李奕奇会说出这种话,媚儿深吸口气,精致的小脸上浮现一抹幽怨之色,捏起粉拳轻轻打了李奕奇一下,娇叱道:“我嫁给了那谢公子,谁照顾你呀?” 闻言,李奕奇挠了挠脑袋,目光闪烁,良久,低声道:“我怎么说也算个童生,每月可以到县府领取二两贡银......” 言下之意,不需要你养活我。 “呸,你那点钱不是要存着进京赶考用的吗?”媚儿双臂抱胸,翻了翻白眼。 听到这话,李奕奇眼中也闪过一抹酸楚之意,他的父母是在前年双双去世的,家里原先还有几亩地,李奕奇一介书生,无法自己维持生计,后来也都卖给了别人,眼下也就只能靠着每月县府发的二两银钱度日,只希望早日在州府博得一个秀才的功名。 在大夏皇朝,读书人考取功名分为童试,州试,会试。 大夏儒生众多,一般的学子在入学宫之后,半年内就可以考取县府、郡府的童生,然后三年一届州试和会试分别是州府和上京城举行。 也就是说,一个学子在十岁进入学宫或者书院之后,能在十三岁考到秀才,十六岁考到进举人才算的上是真正有前途的儒生,不然像是李奕奇这般十六岁还是童生的,等于州试落榜一次,莫说在人才济济的大夏皇朝,便是在这小小的平山镇,也可谓是毫不起眼。 说实话,要不是媚儿经常背着家里偷偷来接济他,估摸着他早就把那些银钱花光了,想去州府,去上京城更是不可能。 “周哥哥,你下个月就要去州府考试了吧?”媚儿小手忸怩,双靥生霞,低声道。 “是啊,怎么了?”李奕奇眼睛眨动,反问道。 “那......你考上秀才之后呢,会向.....向.....我爹......提......亲......吗......”媚儿说着,低着头,玩弄着乌黑的长发,声如蚊呐。 闻言,李奕奇眼中流露出一抹黯然之色,良久,低声道:“媚儿,我都不确定我能不能考上......” “如果考上了呢?”媚儿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紧紧追问道。 “那......那我就向你爹提亲!” 李奕奇一咬牙,毫不犹豫的说道。 一旦成为秀才,便算是有了真正的功名,可以入仕,虽然进不了朝堂,但是也可以在州县内做个小官,最不济也可以日后去学宫做个助教,教教那些富贵门阀的贵族子弟,怎么着收入也不会比种地少。 再者,秀才的地位不是童生可比的,礼部有统计,每年州试的录取的秀才只有参加考试童生的千分之一,可谓残酷,然而也是因为秀才的稀有,才导致了秀才地位极高,即便不做官也是有功名在身之人,见到县首可以平席而坐。 说白了,社会地位高。 “真的?!”媚儿闻言,极为欣喜的问道。 “嗯。” 李奕奇重重的点了点头,若是他能考上秀才,定然不辜负媚儿对他的温柔。 闻言,媚儿眼乌黑水灵的眼睛张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李奕奇,一口细碎的银牙咬着樱唇,泪水渐渐朦胧了她的眼睛,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紧紧的抱住了李奕奇。 李奕奇缓缓将怀中如一只小猫儿般的女孩搂紧,眼中尽是柔情。 ...... 一个月后,平山镇,小渡口,杨柳依依,少女泪眼朦胧,看着江流远去,高声娇叱道:“周哥哥,我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娶——我!” 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江面之上,李奕奇坐在渡船之上,默默无言,泪水落满了衣袖。 ...... 又过了几日,平山镇,小渡口边,杨柳依依,一个身躯微胖的妇人挎着一篮子待洗的衣物在河边浣洗,一边洗一边和身旁的妇人说道:“诶,王嫂子,你听说了吗,隔壁周家的孩子,考上了咱们州府的秀才了!” “不是,娃子他娘,你听错了!人家考上的是解元!”另一个正在浣洗衣物的村妇一脸得意的说道。 “你不懂,解元就是秀才,第一名的秀才......”另一个妇人揉搓着衣物,插过话来,她们身边,另外几个村妇也开始八卦了起来。 “第一名啊,真的假的?!” “是啊,镇上红榜都贴出来了,县太爷都说要来镇上给他庆功......” “真了不起,我就说嘛,我打小就说那孩子有出息......” “那你把你家大妞嫁给他嘛,就怕人家看不上,哈哈......” “......” 几个妇人谈笑之间,一艘渡船缓缓由江面驶来,渡船上,一个身着灰色儒袍的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手中捧着一卷红榜。 “这位大哥,多谢。” 上岸之后,李奕奇恭恭敬敬的对着船家大哥行了一礼,同时掏出几文钱,面颊微红,苦笑道:“船家大哥,我......我身上银钱着实不多了,剩下的等我日后再补上,你看可好,绝不拖欠!” 见状,船家的大哥好似被吓了一跳,一张黑脸变得通红,连连摆手,苦笑道:“哎呀,官人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折我寿啊!” 船家大哥在这平山镇渡口泊了大半辈子的船,还是第一次见到几百位读书人同时来渡口送一个人的,那些人当中有官员,有乡绅,还有不少清流风雅人士。 那场面......他都不记得自己僵硬的手是怎么把船划起来的。 “这怎么使得?圣人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你送我渡江,便应该收一些银钱,我记得上一次你送我去对面是十文钱,我......我现在只有八文,还......还欠你两文......”李奕奇红着脸,有些尴尬的说道。 说罢,他便将铜板强硬的将前塞到对方手中,然后转身便跑来了,这两文钱,他会记得。 “哎呀,俺说了不要,都是一个镇上的,带你渡江就一盏茶的功夫。”见到李奕奇跑远的身影,船家大哥气的直跺脚。 “哎呀,你说这读书人......算了算了,改天给他家送两斤鱼吧,好像是......镇上西边姓周的那户人家吧......”船家大哥一边苦笑着摇摇头,一边将船泊回对岸。 那边,还有人等着他带人过河呢。 “啊!” 突然之间,正在洗衣物的一个村妇见到李奕奇脚步轻快的走来,连忙大嗓门的惊呼了起来。 “怎么了,娃儿他娘,忘记喂鸡了?”一名妇人笑着问道。 “不是,周家那孩子回来了!”村妇放下了手中的衣物,将手在身上抹了两把,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见状,那帮本来还在涴洗衣物的七八个村妇全都抛下了手中的活,如赶集般的朝着李奕奇冲了过去。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河边,李奕奇低着头,神情肃然,口中喃喃低语。 不管是在船上,还是现在,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和刚刚拜见的那位‘老师’的论道之上,哪里注意到村里这七大姑八大姨已经杀到自己眼前了。 “小周啊,哎呀不对,周秀才,你可算回来了!” “周秀才,周解元,我是你家隔壁街的李大娘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 被一群妇人围住的李奕奇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八成是他博得解元功名的事传回乡里了。 正所谓一人中举、全家沾光,但若是这个中举中的是州府里的头名,那便不是简单地全家沾光了,而是全村沾光,全镇沾光,全县沾光! “李大娘,王大娘,杨大娘......”李奕奇额头流汗,苦着脸对着几位妇人躬身行礼。 他自幼便闭门读书,除了学宫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交际,但是对于这些镇子上的熟人还是认识的。 李大娘的丈夫是有名的屠夫,手艺出奇的好。王大娘家在镇子上有着一间小布坊,在这种小地方,基本可以说垄断了布匹的生意。杨大娘虽说是平头小百姓,但却听说和镇长是亲戚...... 都可以说是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惜,当李奕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团团围住了,想跑是不行的了。 “周家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哎哟,长得可真俊啊......”一名风韵犹存的村妇眼泛桃花,走上前来就不带害羞的用手摸着李奕奇的胸口,吓得后者面如土色,连连后退。 这位他认识,是镇上有名的俏寡妇。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李奕奇可不想成为这些‘是非’中的一员。 不料,李奕奇这番脸红害羞的举动,落在这群村妇的眼中,立即引发了一阵大笑。 “几位大娘,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李奕奇苦着脸,连连对着这群虎狼又是拱手又是弯腰,然后找准一个间隙,拔腿就跑。 太可怕了...... 第89章:负了少年! 第八十九章:负了少年! 黄昏时分,夕阳带着余晖洒下如流水般覆盖了平山镇。 街道上,摊贩开始收摊,一只年岁颇老的大黄狗懒洋洋的趴在镇子口的老槐树下,它一边舔舐着毛发,一边看着不远处孩童相互追逐嬉戏。 陌路相通,鸡犬相闻。 不得不承认,这个靠近依山傍水,朴素、平静的的小村镇有它独特的魅力。 镇子口,一道身影如落荒而逃般的匆匆跑来,大黄狗见到来人,很是警觉的从地上爬起吼叫了起来,但是,当它看清来者后,先是来到他的身边嗅了嗅,然后便亲昵的摇起了尾巴。 “去。” 李奕奇笑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大黄狗便又懒洋洋的趴回了树下。 “周哥哥!” 一阵叫唤声中从身后传来,李奕奇回过身,看到一名荆钗布裙的明艳少女站在镇子口,眼眶湿润的望着自已。 “嗯。”李奕奇微微一笑,应了一声。 ...... 就在今日,李奕奇回到镇子的消息传出后,他居住的小院子中就没消停过。 先是由镇长和镇子上一众乡绅、员外带着一些精致的宝珠、摆件、器具等贵物上门,只为见一见这位新晋的扬州解元,然后,又是不少村民们带着礼物登门,有的送来自家鸡下的蛋、晾晒的腊肉、酿制的两坛老酒,镇上有的大户不愿送柴米油盐,便直接送来了金银..... 李奕奇勉强应付完这些人后,望着快堆满了半个院子的礼盒、礼箱,心中幽幽叹了口气,正苦恼着该如何堆置之时,一个黑脸大汉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望着眼前的一大堆礼物,大汉两眼放光。 “贤侄,你可算回来了!”黑脸大汉咧着嘴大笑着,重重拍了拍李奕奇的肩膀,态度亲切无比。 “武大叔。” 李奕奇见到来者,苦笑着应了一声。来人正是媚儿的爹武大汉,这位平日里从来不用正眼看他的庄稼汉,如今的态度今非昔比,对着他一再的恭维。一口一个贤侄、贤侄的叫着,让李奕奇听着浑身都不自在。 “贤侄,这是什么呀?”武大汉眼睛放光的盯着一个看上去颇为精美的摆件。 “一尊绿釉狻猊香炉,镇长送的,他让我有时间去他家提点提点他孙儿。”李奕奇淡淡瞥了对方一眼,心中微动,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摆手说道:“大叔觉得好看,就拿去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过也行,叔拿回去玩两天。”武大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连忙着将礼盒捧在怀中。 “贤侄,这个又是什么呀?”武大汉又看上了一个精致的礼盒。 “好像是张员外送的一串手链。”李奕奇迈步上前,仔细的看了看礼帖上面所写,笑道:“一串‘荷花莲子镂金链’。” “你也知道,我家那丫头啊......啊她娘,哈哈,她娘最喜欢这些小玩意......”武大汉目光流转,低着头,讪讪笑道。 “送给大娘了。”不等对方说完,李奕奇便云淡风轻的点点头。 “......” 在李奕奇的默许下,张大汉先是挑了几件最贵重的礼物,然后又将一大半的柴米油盐搬回了家中。 抱着满怀的礼物,张大汉一张老脸也是发红,讪讪看着李奕奇,见到后者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样子,目光流转间开口笑道:“贤侄中举,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让丫头他娘弄几个下酒菜,今日你我叔侄两怎么说也得好好喝一杯!” 说罢,张大汉便带着礼物兴致冲冲的回了家,隐隐的,李奕奇隔着墙壁还能听见张大汉使唤自家婆娘的声音。 ...... 夜色降临,李奕奇家隔壁的小院中灯火通明,屋内时不时传来的大笑声让人感觉格外的喜庆。 酒桌上,摆放着七八个菜肴,两坛老酒被喝的见底,李奕奇正襟危坐,一脸苦笑的看着身旁醉醺醺的武大汉,无奈的对着媚儿低语道:“媚儿,你爹醉了,该送你爹回房了。” “爹!” 似乎也感觉到有些丢人,媚儿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亲爹的后背上,大汉猛的抬起头,看着李奕奇,目光迷离、囫囵吞枣的说道:“来......周......贤侄,喝......我敬......敬......” “敬个屁,人家送给周哥哥的酒被你喝光了,丢不丢人!”媚儿脸颊绯红,好没好气的叫道,然后赶忙从隔壁叫来了母亲,两人合力将醉醺醺的父亲抬了内屋。 “周哥哥,我爹他......让你见笑了。” 很快,媚儿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羞赧之意,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霎是可爱。 “无妨,无妨......”李奕奇微微一笑。 “那些东西,等他明天酒醒了,我让他给你送回来。”媚儿嘟着小嘴,看向李奕奇的目光中尽是歉意。 “没事,都是身外之物,再说......你们家接济我的这几年,你爹他也吃了不少苦。” 李奕奇很是淡然的笑了笑,虽说媚儿的爹将几乎一大半的礼物搬回了家中,但他却并不感到气恼,世态炎凉本就如此,再者说,那些东西他没中举之前也许还会感到珍贵,但是中举之后便无足轻重了。 闻言,媚儿低着头,不说话了,屋中沉默了下来,李奕奇上前,轻轻搂紧少女,在她耳边轻声低喃道:“去我家里吧,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媚儿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好似有星光在闪烁,脸上也浮现一丝羞涩之意。 “一幅丹青。” 李奕奇搂着怀中的人儿,轻声呢喃道,脸也红了起来。 很快,两人来到李奕奇的书房中,点上昏暗的烛火,李奕奇找来一只笔,醮了醮墨,立即在一张宣纸上,挥写起来。 这些笔墨纸砚,本来今天上门的客人送来的,李奕奇倒是没有挑剔,直接拿起一支看上去好写一些的青毫。 时间静静的流逝,李奕奇手腕挥动,没过多久,一个绝美的宫装少女,便跃然于纸上。 宫装少女头戴金爵钗,腰佩翠琅轩,模样绝美,一颦一笑都和媚儿极为相似,只是年纪看上去大上一些,看样子,到像是是李奕奇照着媚儿几年后的模样画的。 之所以要这样画,是因为几年后,媚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最后在宫装少女的唇边轻轻点上朱砂,李奕奇顿笔,转身笑着问道:“像你吗?” 闻言,媚儿呆了呆,她看着那幅丹青,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粗麻布裙,一种怪异的感觉,即刻涌上心来。 她低下头,细碎的银牙轻轻咬着樱唇,红着脸,目光闪烁,小手忸怩,故作不悦道:“哼......一点也不像!” “嗯?不像吗?”李奕奇眨了眨眼,不解的苦笑了一声。 美人描眉,情朗作画,这本是一件很有诗意的事情,为什么媚儿反而生气了一样? 李奕奇看了看媚儿,又看了看丹青,犹豫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在右上角的空白处轻轻点上一首诗—— “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金爵钗,轻颦双黛,粉自婀娜,佳人玉秀,露凝香,唇定笑春桃。” “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青丝绾,发结红绳,良田千亩,红妆十里,花月下,朝云邂梅雨。” “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相思念,十年回顾,相濡以沐,执子之手,无他愿,暮雪白头老。” 媚儿眼神明亮,一字一句轻轻的念着,念到最后,她猛的抬头对上李奕奇那双明亮却略带羞怯的眼睛,终于明白了。 顿时,媚儿的小脸‘唰’的一下彻底红了,连皙白的脖颈都红透了。 “你......你你你!” 媚儿呼吸急促,神色娇羞万分,她跺了跺脚,重重推了李奕奇一把,迈着小步子跑回了家,只留下傻傻的李奕奇愣在原地,一脸的不知所措。 “呆子,要表白就直接说嘛,写这么肉麻的东西作甚......” 路上,媚儿一边跑一边掩着美眸中流出的激动泪水。 哪个少女不怀春! 哪个少女不喜欢有位情郎给自己作画、写诗! 但是...... 但是也可以直接说出来啊,干嘛非要拐弯抹角的先画幅丹青,然后再写首情诗! 两人都是少年,脸皮薄,媚儿回想起那幅丹青,那首情诗,简直心都融化了。 “呆子,呆子,大傻子!” 被窝中,媚儿两只小拳头握紧了放在胸前,身子蜷在一起,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隔壁,媚儿走后,李奕奇一脸窘意的站在原地,他承认他是个胆小鬼,面对心爱的人儿,只敢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表达心意。 良久,李奕奇终于抬起青毫,写下最后一句—— “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霜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 这一夜,李奕奇也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再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而是一位战功卓著的王侯之后,生在侯府,身有顽疾。 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在他的脑海中掠过,但不知为什么,每当他要说出这些人的名字之时,都感觉一阵茫然,紧接着,这一张张面孔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变便的模糊了起来,并渐渐的变的空白。 他,只是周凌云! ...... 州试结束后的几个月,是李奕奇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期间,李奕奇去了两趟州府,一趟是正式拜见扬州总督和翰林院派下来的大学士,一趟是为了给那位他拜的‘老师’祝寿,并且谢绝了那位‘老师’送他宅院让他日后居于州府的好意。 两趟来回,李奕奇都给武大汉一家带了不少好东西,武大汉也终于知道了昔日隔壁的穷书生日后定然不是池中物,不敢再干涉女儿与其来往,媚儿得以轻松出入于李奕奇的书房内。 两人在山间田野中漫步,相互之间许下心愿,定下终身。 今年秋天,李奕奇要去上京城,参加大夏三年一度的会试,他要考取状元,然后衣锦还乡,骑着高马、抬着花轿来迎娶媚儿,许她一世荣华。 媚儿会在家中静静的等着李奕奇,就像这几年间的夜晚,她在灯下静静守着他,看着他寒窗苦读,帮他研磨,等着他金榜题名的那一天。 ...... 半年后,两人再一次来到平山镇的小渡口。 江畔处,秋风拂面,杨柳依旧。 “周哥哥,我等你回来。” 媚儿如一只小猫儿般扑在李奕奇怀中,她知道李奕奇心中有着极大的志愿,但是上京城的会试比之州试还要难上百倍,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一生一世,她都会在这里默默的守候着,等待着心中的人。 “媚儿......” 李奕奇一步一回头,他不希望自己走下去,因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乎只要自己一离开,这平山镇的一些都会如烟云消散般的变成另一场遥远的梦。 江水悠悠远去,江面上,两只鸳鸯栖息在芦苇中,岸边,少女目送少年背着行囊踌躇满志的迈上对岸,柳絮落在她的肩头,泪湿了眼眶。 一年后,媚儿没有听到李奕奇任何的消息。 两年后...... 三年后......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女孤零零的守候在江畔,她出落的更加美丽了,引动了十里八乡不少男子的心弦,武大汉也曾经向镇长打听过李奕奇的消息,对方却是不置可否,一问三不知,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蜂拥而至上门提亲的人,武大汉也渐渐动起了心思。 四年后...... 五年后...... 今年,媚儿十八岁了,正是少女一生中最珍贵美好的年纪,她容貌越发的惊艳了,名声也渐渐由平山镇传到了武陵县,甚至清河郡。 面对身旁一群条件不算差的公子哥们,她从来没有笑过一次,就这么每天默默的守候在小渡口旁。诸多公子哥们铩羽而归,很多人都渐渐知道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镇边,有一个少女在孤零零的守候着某人。 春去秋来,第六个年头了,大夏会试三年一度,李奕奇若是留在上京城,这应该是他二次参加会试,然而这一年的秋天,媚儿依旧没有等来江对岸的那个身影。 ...... 夏皇历尊元三十五年,宗皇下谕旨,于民间大选秀女,户部与礼部同时负责选秀一事。 数日后,扬州清河郡,武氏媚娘奉诏入宫侍君左右,同年,被宗皇赐为才人。 第90章:武娘娘! 第九十章:武娘娘! “我是谁?我是谁?” “我是周凌云,不对,周凌云是谁?不,我就是周凌云!” “我是周......周凌......我是......李......李云! “对,没有错,我是李云!我是大夏‘武安侯’李云!” “......” 一个声音在李奕奇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脑海深处传来,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如破浪般涌出,纷纷在他眼前浮现—— 夏皇历尊元三十九年初,宗皇突然毫无征兆的病逝,顿时导致朝局一片混乱。 同年二月,国丧期间,扬州、荆州两地爆发大面积瘟疫,数座城池一夜间变为死城。 同月中旬,趁着大雪停歇之时,北疆狄族起兵攻夏。 夏皇历尊元三十九年四月,东洲瀛族进犯,海州都护府出战,在大海上突然遇到百年不遇的海浪,双方皆全军覆没,此役大夏折损十五万士卒,大小战船三百余艘,瀛族损失六万六千人,战船百余艘,可以说,本是一场‘围剿’之战却因为遇到天灾,导致大夏损失三倍于敌。 同年六月,西域诸多势力集合起兵攻夏,安西前线四镇丢失三镇,安西军不得不撤回安西都护府,大夏的势力被打出西域。同月,历经数月鏖战,北疆狄族攻破御虎关,西北都护府大都护战死,凉州半数城池沦陷!大皇子为了振奋士气,亲自领兵驰援北疆,战死...... 同年八月,南蛮在蛰伏了一年多后,再次集百万蛮众之力强攻镇南关,大都护尉迟元据天险以守,但是因为荆、杨两地的瘟疫,导致粮食减产严重不说,持续了大半年的疫情似乎慢慢感染到了军中,南疆告急! ...... 短时间内,一个个噩耗接连传来,朝野一片哗然,民情更是激怨,钦天监夜观星象发觉紫微帝星黯淡,所有的征兆都在预示着一个结果——大夏国运将衰,轻者丧地,重者亡国! 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更加需要一个人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然而,朝政虽暂由三公代理,但是对于下一任夏皇的人选,没有人敢轻易表态。 ...... 大夏后宫,玉莲金池畔,一道清瘦的倩丽身影正独自一人坐在凉亭内。 那是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容貌绝美。 “娘娘,武安侯来了。”一名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官,步履轻盈的走到她身边,恭恭敬敬道。 “喧。” 凉亭中,宫装女子头也没回道。 “是。” 宫女退下没多久,一道欣长的人影便走到凉亭旁边,这人身披华美无双的紫色侯服,头载紫金冠,神态威猛,气度巍峨,目光睥睨,走起路来龙虎生风,显然是位武道高手。 “武安侯,你来了。” 凉亭中的宫装女子没有看他,只是端起酒杯,扬头喝了一口酒。 “臣,李云参见武娘娘!” 李奕奇深吸口气,单膝跪在地上,语气慷锵有力。 “平身吧。” 身影单薄、清瘦的宫装女子再次举杯,把杯中剩的酒水一饮而尽,幽幽问道:“那件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李奕奇脸色微变,目光闪烁,低着头,沉声回道:“回娘娘,臣调阅了吏部、户部、礼部、翰林院近六年中全部关于来上京城参加会试的仕子的资料,并没有找到一个名为周凌云的人。然后,臣按照娘娘的意思,在不传出风声的情况下,私下派出李家的人暗访上京城所有客栈、酒楼,都没有找到与娘娘提供画像相符之人。” “都没有找到吗......” 闻言,凉亭中的宫装女子终于站了起来,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极为悦耳,但是语气却极为冷漠,甚至给人一种压迫感。 “娘娘又瘦了......”李奕奇悄悄的抬起目光,望着那宫装女子清瘦的身影,心中暗叹道。 凉亭中的宫装女子目中神色变幻,良久,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轻声摆手道:“平身吧,上来坐。” “遵旨。” 李奕奇微微一笑,也不犹豫,起身,衣袖一撩,走进凉亭,坐在了宫装女子的对面。 李奕奇目光落在身前的石桌上,只见那一堆散乱的奏折边上放了着几只酒壶,两个酒樽,他随手提起一只酒壶,摇了摇,发现里面已是空的了,便提起另一只,发现亦只空的。他看了身前之人一眼,暗叹口气,皱眉道:“娘娘......应该注意身体。” “多话。” 宫装女子冷冷的娇叱一声,声音清丽,但却威严。 闻言,李奕奇面露苦笑之色,他终于找到一只还剩一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臣有罪,认罚。” 说罢,李奕奇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但是很快他便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这酒不是宫里专供的琼浆,而是烈酒! 这酒的烈性,即便是他这纵横沙场的行伍中人,都感到胸口火辣辣的疼,然而这么多酒壶都空了,难道......李奕奇抬头看了身前之人一眼,神情古怪。 “知道本宫今日找你来做什么吗?”宫装女子盯着李奕奇,目光锐利,冷冷开口问道。 “难道不是为了刚才的事吗?”李奕奇皱眉回道。 他其实很不明白,为何这位暗地里把持朝野上下的娘娘要他暗地里去寻找那个名叫‘周凌云’的人,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下一道明旨,整个天下都会动起来为她去寻找那个人。 只是,身为后宫的妃子,这么明目张胆的寻找一个男人,即便先皇驾崩,新皇未立,必然还是会引来非议,不过,当年那些曾经非议过她的人,下场都十分凄惨...... “你看吧。”宫装女子神情冰冷,将一本奏折甩了过来,凤眸中闪烁着寒芒。 “是。”李奕奇恭恭敬敬的接过奏折,只是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眼皮就顿时狂跳不止。 “很多人都指责本宫,说本宫把持朝政,把权弄权,架空朝廷,上个月西北又打了一场败仗,西北都护府损兵七万,莲山大营险些失守,那个魏骁是本宫派去的,所以这个责任就落在了本宫的头上。”宫装女子笑了起来,但是看其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 李奕奇闻言,眉头深深皱起,不等对方递来,他便开始主动翻阅余下的那些奏折。 按道理说,臣子翻阅主上的奏折算是大不敬的死罪,但是李奕奇深知宫装女子向来不在乎那么多繁文缛节,他一边一目十行的扫着奏折上的内容,一边凝声问道:“娘娘准备如何应对?” “贬去贞郡吧,看那边还缺几个官职,去那终老。”宫装女子语气冷漠,不带感情的说道。 “唉。” 闻言,李奕奇也只能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娘娘您继续树敌,怕是会......” “会什么?”女子冷笑着问道。 “会被群起而攻之啊。”李奕奇摇着头苦笑道,他将最后一本奏折看完后,将所有奏折整整齐齐的堆叠好,然后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抱拳沉声道:“还望娘娘三思。” 闻言,李奕奇对面的那道倩影神情冷漠,深深看了他一眼,良久,樱唇轻启,幽幽道:“你知道吗,先帝病故,有人怀疑是本宫所为......大皇子战死北疆,有人怀疑是本宫私下动了手脚......魏骁战败,也有人怀疑是本宫指使,目的是为了借刀杀人,杀死那些忠于先帝的大夏边军。” “但凡出了一点问题,这群人都会找理由把脏水泼到本宫的身上,你是想让本宫忍下来吗?” 尽管容貌倾国倾城,但女子柳叶般的眉毛却微微扬起,显露出一股凌厉的味道,一双明丽凤眸的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股无情、冷漠、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李奕奇闻言,垂着头,陷入了沉默,他自然知晓这些大臣为何要在奏折中夹枪带棒的暗含讥讽之词。 这几年来,这位后宫的武娘娘突然间大放异彩,犹如一只暗中的大手把持着朝政,改革吏治,奖励农桑,重视选拔人材,使得朝廷中贤才辈出。 但是,反对她的人也不在少数,面对这一类人,这位娘娘的手段向来都不仁慈。 因此,朝中的大臣对这位后宫娘娘是三分敬重,三分畏惧,三分敌视,还有一份依赖。 这一分看似不合理的依赖,其实来自于大夏皇室和深宫中那头仅存大夏的护国圣灵——大夏龙雀。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离宗皇已经驾崩一年多了,新皇却迟迟未立,这其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明面上,大夏立储,都是按照儒家礼法以嫡长而立,然而实际上,大夏开国圣祖,被称之为‘圣皇’的秦帝早有言明,子孙后代可继承皇位者,必须得到龙雀的认可! 龙雀之所以被尊称为大夏的‘圣灵’,是因为它本身就有着一种天赋——测探国运、改变国运。 气运之说看似虚无缥缈,但若是将整个大夏的千载历史翻过来看却仍旧能找到一丝端倪。 龙雀认可之人继位夏皇之位,国运必然昌盛,非龙雀择主而继位夏皇者,国运必然损耗。 大夏三十一帝,明君七人,英主一十一,余者碌碌,还有几人潜龙之时看上去贤明无比,一旦登上皇位后,就性情大变,这些人在位的时候,天灾人祸、蝗灾水患频发不断。 而那些能被称之为明君、英主的夏皇都做到过一件事——新皇登基的那一天,脚踏龙雀,驾驭六方,遨游天地,俯览大夏万里江山,在天下百姓面前证明他已经得到了‘圣灵’的认可。 这些人即位之时,据说清空郎朗,万里无云,天灾近乎没有,年年的收成也是极为丰厚。 这就是国运! 也就是说,龙雀择主并非盲目,而是看透天道,看透人心,真正的选择符合继承皇位的君王——据说除了‘圣皇’秦帝之外,所有英主、明君在年幼之时,便得到了龙雀极高的认同和亲昵。 但是...... 抛去已经战死的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大皇子,新皇的人选似乎极难确定。 二皇子自从生下来之时,身上就染上了怪病,常年染病在床,连走路都走不了。 三皇子乃是个极为平庸的人,且性情唯诺致极,见到一只死老鼠都会被吓哭,这样的人,显然是不适合做着天下之主的。 比起老三的怯懦,四皇子是个大胆的人,而且颇有手段,城府,但是老四的性情却很是酷厉,为人喜怒无常,且好虐待下人,四皇子府上每隔一段时间几乎都要悄悄送出去几具被四皇子打死的下人尸体,宗皇还活着的时候,儒家的一些大臣就曾联名上书对其大肆斥责。 再说五皇子,五皇子因年幼时犯了宫中的忌讳,还被关在宗人府中,至今生死不明。 比起老三老四老五,六皇子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六皇子待人彬彬有礼,性情谦和、温顺,唯一的缺点是喜好女色,府中妻妾成群,其实,这样的人做夏皇到没什么太大的事,然而,老六真正的问题并非出在喜好女色这一点上,而是在他的出生上——六皇子的生母,乃是西域的一位番女,也就是说六皇子血统不纯,光此一条,六皇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甚至低于被宗人府关押多年,生死不明的五皇子。 于是乎,群臣在头疼之余,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余下的皇室弟子身上。 排除掉上面这些皇子后,大臣都将目光锁定在两位即将束髻的皇子身上——七皇子夏谆,十一皇子夏英。 这两位少年时便崭露头角,在儒道、武道两方面都有惊人天赋的皇子无疑是下一届皇位最好的继承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宫中的那尊圣灵对这两位皇子的态度并不像对其他皇子那样的厌恶、排斥。 也就是说,这两位皇子将来是有资格踩在龙雀背上的。 由此看来,目前夏谆和夏英二人无疑是皇位的最佳选择。 但是,这两人尚未束髻,自夏朝开国以来,还没有皇子在二十岁前继位的先例,即便要继位,也要等到这两位皇子成年。 然而,即便是这两位皇子成年了,又该选谁呢? 问三公九卿,三公缄口不言,九卿摇头不语。 问六部大臣,六部大臣各个推诿搪塞。 问凤阁的诸多阁老,这群历经两朝、三朝的老东西只会和稀泥。 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胡说八道! 大夏以‘圣灵’立国,宗皇已死,龙雀尚未择主,没人敢随便发表态度。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国运可由人力损,却不可由人力弥补,如今的大夏皇朝,是否还经得起一场大浩劫? 国运是大夏逆转败局的关键,而改变国运的关键,则在‘圣灵’——大夏龙雀的身上! 第91章:记忆破碎! 第九十一章:记忆破碎! 被尊为‘圣灵’的龙雀性如烈火、桀骜不驯,从不轻易接近非夏氏血脉之人。 那位隐居后宫之中的武娘娘,是大夏千年来的第一个能够以非皇室血脉轻抚龙雀额头、脖颈,甚至坐在其背部,而不被‘涅槃之火’烧成灰烬的人。 虽然只是能够‘坐’在龙雀的背部,而不是‘踩’在龙雀的身上,但是仍旧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当宗人府调查过这位武娘娘的血统,确定她祖上和夏氏一脉无关后,这件事看上去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可是不论怎么说,在大夏皇朝,‘圣灵’龙雀的地位都几乎等同于夏皇,甚至高于夏皇! 也就是说,夏皇不在,这位娘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行使夏皇的权利,她支持的皇子,基本上可以继承皇位! 群臣一次次的上书,请这位武娘娘出面,至少是先在七皇子和十一皇子两人间立个太子! 可即便如此,这位武娘娘却迟迟不表态。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儒家群臣们一次次的上书,言辞越来越激烈,隐隐有种要将那位武娘娘逼出来表态的意思。 然而,将如此重大的责任压在一个女子身上是否真的合适呢......这些大臣们似乎没有想过那么多。 最后,还是三公出面平息的争端,毕竟,留给那两位皇子成长的时间并不是没有,几年的时间,大夏皇朝这个庞然大物还不至于倒下。 以上种种,是直接导致宗皇病逝后,二皇子被百官硬推出来,白白顶着‘太子’之名整整一年,却迟迟没有继位的根本原因。 面对朝局的动荡,四荒的混乱,朝中的大臣惊讶的发现,他们能够依赖的人竟然还是宗皇在位时,曾经数次辅佐先帝,参与朝政的那位后宫娘娘。 除了这位武娘娘早已暗中控制了六部的半数大臣之外,别的不说,光是豢养于深宫中的最后一头龙雀对这位娘娘极为的亲昵的态度,就足够让人心生敬畏。 于是,明面上由三公主持朝政,太子——也就是二皇子卧病监国,实际上暗中控制朝局的那位娘娘,以及各地手握重兵的大都护们等多股势力一同内肃朝纲,外御强敌,相互之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静待变数的到来。 即便如此,不满于现状者,终归还是有一些。 一些自认为是‘忠臣’的人,总会在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 “群臣想要的,娘娘应该很清楚,也不用放在心上。”李奕奇目光深邃的望着宫装女子,他很明白这个身躯消瘦的女子身上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听闻李奕奇的话,女子一双乌黑明丽的美眸中透露着一股出奇的宁静,看着他,笑着问道:“李云,本宫问你,本宫真的做错了吗?你也觉得一定要现在就选出太子吗?”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答复,但是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她在群臣眼中,好似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可以加深龙雀与大夏皇室之间联系的中介。一旦龙雀择主,那么她似乎就可以不被需要了。有谁在乎过她的想法,她是真的愿意从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来到这上京城的深宫中,嫁给一个年岁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的吗...... 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唯一一个曾经在意过她的那个人,她连连找了数年,但却发现对方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而且,她若是真的给出了答案,万一她选错了,这个天下是否能够承受的住呢? “在微臣看来,娘娘操持朝政,在大的国政方面,并无任何错误。”李奕奇闻言,犹豫了片刻,神色从容的回道:“至于立储之事,以微臣看来,并不急在一时。” “呵呵,这似乎不是忠臣应该说的话呢?国家无君,等同苍天无日,边疆军心不稳,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宫装女子眨眨眼睛,幽幽说道。 “何为忠?何为奸?忠于君王,但为史书定为奸佞者,比比皆是,忠于国家,被帝王视为奸臣的也不少......自古忠奸二字,本就不是绝对的。”李奕奇苦笑着回道,若非两人关系亲密,这番话他还真不敢说。 “说得好,那么你日后会如何选择呢?”女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肃然了起来,她盯着李奕奇的双眼,凤眸凝重。 “娘娘这话何意?臣自然是忠于朝廷!”李奕奇脸色微变,掷地有声的回道。 “若有一日,为了大夏的国运,为了这天下百姓,本宫要掀翻这朝廷呢?”冷冷的轻笑音从身旁传来,李奕奇神色悚然的看去,只见宫装女子正饶有深意的看着自己。 “娘娘?!臣......” 李奕奇眼中神色变幻不定,在对方的注视下,他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只是这句话说出的时候,他耳边一阵轰鸣,说了什么,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是嘛,希望你能记住你说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记住。” 宫装女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凤眸深处浮现一丝悸动,似乎在告诫着躯壳中的另一个灵魂。 “娘娘......” 李奕奇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满眼的迷茫,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宫装女子深深的看了李奕奇一眼,话锋一转,说道:“你可知道,朝廷里现在私下有一种声音,说是要效仿前朝,送人去北疆,和那几个金庭和亲,以此换取北疆战事拖延,给朝廷恢复元气的时间,你觉得呢?” “简直愚不可昧,前朝送公主去和亲,结果呢?”闻言,李奕奇脸色微变,目光一寒,语气冷厉的说道:“一国公主,金玉之身,还不是被那些异族人视作牛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要北疆那些狄族之人亡我大夏之心不死,天下何来安宁?送人去和亲,不过是让那些狄人多了一个有皇室血脉的人质罢了!” “臣敢断言,即便定下条约,那些狄族人下一刻就会翻脸。” “娘娘,但凡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些胸无大志又忘宗背祖的软骨头,当诛之。我朝武将不惜死,如果娘娘真的需要,臣愿领兵于北方,和那些狄族之人决一死战!”李奕奇单膝跪在地上,双眸明亮、神情凛然,声音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宫装女子看着神色无惧,目光雪亮剌目的李奕奇,凤眸中不由的闪过一丝笑意,满意的点头道:“不愧是武安侯李氏一脉的后人,不愧是血性男儿,不愧是本宫唯一的朋友。” 面对宫装女子连续三个‘不愧是’的赞扬,李奕奇目光微动,四下一扫,?发现在这虽然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但是隐隐间能够感受到的武道威压就有不下三十多处,很显然是宫中影藏于暗处的大内侍卫,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这些话,他只得连连抱拳苦笑道:“娘娘过奖了。” 若是宗皇还在,若是她这话若是向旁人说,肯定能把李奕奇吓个不轻。 哪个男人敢和皇帝的老婆交朋友...... 不过,二人确实是朋友。 “你怕个屁啊?”见到李奕奇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宫装女子心中暗暗翻了翻白眼,不悦道。 她和宗皇之间的关系,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是一个事关大夏国运的大秘密...... “领兵北疆的事情,本宫自有安排人去,你统领好禁军就好。”宫装女子凤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那上奏之人呢?”李奕奇目露杀机,凝声问道。 “已经让婉儿处理了。”女子神情冷漠,面无表情,淡淡道。说话之间,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女子转头一看,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婉儿,你来了?刚才我还和武安侯说起你呢!” 李奕奇听见‘婉儿’二字,旋即脸色就陡然变了变,也是转身看去,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官,女官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身着一身纯白色的宫装,容貌姣好,但是眼神却冷若冰霜,她眉心处有一朵梅花印记,看上去颇有风情。 但是,李奕奇却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很是郑重的抱拳道:“上官姑娘。” 他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官,乃是宫中的‘尚仪’,司礼监的首领,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心思缜密,更身旁这位娘娘的心腹,也是后者能够暗中掌控朝局的关键。 “娘娘,他是谁?”白衣女官冷冷瞥了李奕奇一眼,看着女子,疑惑的问道。 女子闻言,沉默不语,只是端起酒樽又轻轻抿了一口。 见状,白衣女官脸色一变,凤眸含煞,眼神凌厉的盯着李奕奇,当下玉手一挥,手中便是暴射出一道锋锐的青光,朝着李奕奇劈去。 “锵——” 李奕奇只觉得的耳边听到一声清越的剑鸣,眼前青光一晃,一道犀利的青色剑气向他劈来,像是一剑要将他劈开。 “上官姑娘!” 当下,李奕奇脸上便是涌上一抹骇然之色,体内真气暴涌,一股雄浑的力量自命宫中传来,右拳紧握,一拳带着雷霆之势猛的砸向那道青光。 轰—— 顿时间,凉亭被两股力量撕扯的四分五裂,化作一堆碎石,一股真气风暴在玉莲金池畔掀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虚空中响起十多道破风声,四周蓦然浮现出十个的人影,这些人一个个身着甲胄,手握肋下的佩刀,目光幽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李奕奇。 “上官姑娘这是何意?”李奕奇对周围出现的大内侍卫们视而不见,他脸色难看的凝视着白衣女官,怒声问道。 “护驾!” 白衣女官没有理会李奕奇,她目中一片冰冷,同时手握着一柄古朴的青色长剑,身子一晃就朝着李奕奇再度攻来,那些大内侍卫们也化作一道道残影,极为默契的围向了李奕奇。 “够了。” 突然间,清冷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众人的动作同时止住了,那些大内侍卫纷纷单膝伏跪于地,白衣女官也顿下了脚步,恭敬的行了一个万福。 “娘娘......” 李奕奇很是不解的看着身边的女子,他不知晓那白衣女官突然间对他动手,是不是眼前之人指使的,若是,那他今天必死无疑。 “你也差不多该醒来了。 女子轻轻放下酒樽,叹声道。 “后面的事,你自己看吧,一切都交给你了。” 一刹那间,一个悠长的声音在李奕奇脑中响起,这个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寂寞与无奈,好似过了百年漫长的岁月,才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 这一刻,李奕奇只觉得眼前突然爆发出一片比太阳还要剌目的光芒,四周的景色立即化作白茫茫一片,他的意识,如同一块石头,沉入水底,一直下坠...... ...... 冰冷的地面,阴冷的空气,昏暗的光线......大夏皇陵中,无字碑前,一个昏迷的少年身躯突然颤动了一下...... ...... “啊!”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奕奇猛然睁开眼来,整个人从地上吓得跳了起来。 一种极度荒谬,极度震憾的感觉,像惊雷一般炸响在他的脑海中,一份份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让他整个人都傻了。 “周凌云,李云先祖,上官婉儿......” 李奕奇喉间蠕动,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二百年前的人物,而且,不只是见到,而是经历了那些人的人生。 周凌云,武皇年幼之时的青梅竹马,大夏曾经的一位解元,在来到上京城后,神秘失踪,实际上,他并非消失,是被他所拜的那位‘老师’带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李云先祖当时是禁军的统领,掌京畿重地,他在玉莲金池畔和宫装女子长谈,后来上官婉儿前来,三人之间谈论了一个惊天秘闻,没过多久,女子逆天登位,尊号——‘武皇’! 还有许多许多的人物...... 李奕奇不仅以这些人的视角经历了二百年前一段风云变幻的历史,更是知晓了当年一个有关大夏国运的巨大秘密。 “原来是这样......” 李奕奇漆黑的双眸中神色变幻不定,他转身看着那座漆黑的无字碑,发现此时碑上并非不再有任何文字,而是有着短短的一句诗: “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霜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李奕奇轻轻呢喃着,转眼间,这句诗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块苍凉、光滑的石碑。 第92章:你是那颗蛋! 第九十二章:你是那颗蛋! “琳琅石,取自西南十万大山深处,地脉汇聚之地。此石通天地、溯古今,可开琳琅幻境。”李奕奇手掌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碑,心中喃喃。 通过脑中的回忆,他明白了这块‘无字碑’之所以无字,是因为那位才绝惊艳的女帝用某种逆天手段,将她的一生都刻在了这上面,唯有唤起武皇留在石碑中的那道虚影,才可以进入幻境。 “没想到这块石碑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李奕奇心中感叹不已,在幻境之中,他历经了很多很多个身份,诸多记忆如一场梦在他脑中不断地浮现。 对此,李奕奇本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感觉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可是实际上他已然得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那些二百年前随着武皇征战八方的猛将,包括李家那一代先祖李云在内的兵法、战术,以及一些学究天人的当朝大儒的治世之念...... 当他以这些人的身份经历二百年前那段风云往事的时候,等同于一次又一次的接受了这些人的传承。尽管这些记忆很驳杂,很混乱,却都因为一个绝世女子的孤影连贯了起来。 李奕奇漆黑的双眸中光芒闪烁。 李云、崔双乐、高士廉、尉迟敬德......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武皇’那一代英杰人物,他以这些人的身份陪在武皇身边的时候,都曾今接触过这块石碑。 然而,随着李奕奇醒来,武皇的残影散去,幻境崩灭,除了他之外,此后恐怕再无人能够知晓其中的秘密。 “你醒了!” 就在李奕奇望着这块无字碑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谁?!”李奕奇心头一惊,猛的转身四下望去。 回到现实之中,他仍旧身处地宫之内,这个地方,除了他和一具巨大的妖蟒尸体外,怎么还有其他人? “小子,在这边......” 一道清脆若银铃,带着一股纯真和稚嫩味道声音在这片地宫中响起,李奕奇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就在他头顶的那块无字碑之上,正坐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年龄似乎不过十二三岁,一头乌黑色的长发垂直腰间,穿着一身墨黑色的连衣裙,娇小精致的玉足就这样在空中轻轻晃呀晃的,耳边一对明月珰不时顺着身子的晃动发出银铃声。 “武皇陛下?!” 看清女孩面容的那一刻,李奕奇心中猛的一震,差点双膝伏跪下去,这女孩的样貌,当真是与他记忆中的‘媚儿’一模一样。 而那位‘媚儿’,便是后来的‘武皇’! 不过...... 武皇确实已经死了,这一点他极为确定,因为在那段混乱的记忆中,他以许许多多的身份,亲眼目睹了一代女帝的离世。 “你是何人?”望着头顶上可爱俏丽的女孩,李奕奇深吸口气,神色极为凝重的问道。 “我叫金翎。”小女孩甩着两根马尾,娇小的脸上露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金翎......” 李奕奇口中喃喃,旋即眉头微皱,无奈的问道:“我是问,你是什么人?为何......” 为何和武皇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小女孩灵动的大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两圈,一脸神秘的看向李奕奇,轻轻的问道:“你想知道呀?” 闻言,李奕奇下意识的点点头,这个女孩来路不明,而且出现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不问清楚来路,太危险了。 小女孩看着李奕奇神态如此郑重,天真无邪的脸上露出一股奸计得逞的笑容,轻笑道:“你猜啊——” 顿时,李奕奇嘴角猛地抽了抽。他要是能猜出来,还用得着问她? 小女孩冲着李奕奇天真一笑,露出两排光洁的银牙,娇小的身躯从石碑上下来,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中。 “天武境,这个小女孩居然是天武境的武者!” 李奕奇心中大吃一惊,能够不借助外物短暂浮空的武者,除了那传说中的武道第二步中达到天武境的顶峰强者,没有第二种可能。 “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小女孩将身子抬到和李奕奇平齐的地方,一只光洁如玉的小手勾着李奕奇的下巴,眼中笑意盎然。 李奕奇眼皮抽搐,被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叫小子,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偏偏他还不敢反驳,对方是天武境的武者,一根手指就能捏死自己。 “......” 看到李奕奇沉默不语,小女孩撅了撅嘴巴,哼了一声,不理李奕奇,而是漂浮到了更高的地方,将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念动着什么。 轰隆—— 随着小女孩的动作,地宫内顿时搅起一阵风暴,李奕奇用手掩着脸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那已然死去的赤血妖蟒的尸体突然再度蠕动了起来,那被武皇虚影一指搅碎的脑袋伤口处凝结的血液像是活起来了一样,竟然喷涌出了一道道的血光射向了空中,随着血肉精华被剥离出身躯,那赤血妖蟒渐渐枯萎成一地残渣,连白骨都没留下。 虚空中,小女孩双手结印,将一道道血光化成一个赤色的光团。 光团上涌动着强烈的能量波动,同时一还有着一道轻微的龙吟声自光团中传来。 “嗯,不错,本尊运气真好,刚出世就遇到一头快要渡劫的小蛇。” 小女孩小巧的嘴巴张开,将光团一口吞入腹中,待到最后一丝血光被吞完,小女孩轻轻打了一个饱嗝,转而,她将目光看向了李奕奇,精致的小舌轻轻舔舐着嘴角,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满是意犹未尽的神色。 “这是什么手段?” 李奕奇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中的小女孩,发现对方正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有种脊背发凉,心跳停止的感觉,在他的心中,这个小女孩比之前那头赤血妖蟒还要恐怖的多。 “本尊还没饱呢,你说怎么办?” 小女孩冰冷的声音在李奕奇耳中轰然响起,最让他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发生了,这样貌可爱的小女孩,居然真的还要喝他的血。 “......”李奕奇脸上一片死灰,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对方一口吞的。 “哈哈哈,我吓到你了!看你这幅害怕的样子!”小女孩浮落到李奕奇身前,捧腹而笑。 李奕奇听着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顿时明白对方在戏耍自己,不由的眉头竖起,沉声问道:“小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小姑娘?”小女孩大眼睛眨了眨,小手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她柳眉一挑,怒视着李奕奇,娇叱道:“你叫本尊什么?” 闻言,李奕奇顿时心中一紧,不由后退了一步,忍不住的轻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却微微一凝,虚空中,那小女孩的身形似乎有一些透明,看上去并不是实体。 “嘿,被你发现了。”小女孩兴意阑珊的笑了笑,双臂抱胸,懒洋洋的问道:“小子,本尊问你,现在是什么年历,是第几代的夏皇在位?” 闻言,李奕奇目光微微闪动,沉声道:“圣道二十九年,皇位传三十七代......” “三十七代!”小女孩瞳孔微微一缩,其中像是闪过一道黑色的光芒,她身躯轻微颤动,神情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怎么了?” 就在李奕奇不解之时,他发现虚空中的小女孩正低着头,一脸严肃的认真着自己,而在对方的这般注视下,李奕奇连忙后退了几步。 “不可能!” 虚空中,小女孩眉头紧皱,闭上双眼,纤细的手指轻轻掐动,似乎在算着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睁开眼来,身形从虚空中落下,目光在李奕奇身上打量了几番,迟疑了一会,吞吞吐吐的开口问道:“那个人,他......他还活着吗?” “哪个人?谁?”李奕奇愣了愣,反问道。 “夏秦,那个和我族定下血契的人,他还活着吗?”小女孩急忙问道。 “夏秦......” 李奕奇闻言,也是微微一怔,口中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惊道:“你说秦帝陛下?!秦帝陛下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早已经不在了。” 夏秦,被后世尊为千古一帝的圣皇!也是大夏立国皇帝! “是这样啊,他怎么死的?”小女孩眼中的光芒一黯,轻声问道。 “自然是寿终正寝。”李奕奇眼睛眨了眨,不假思索的回道,大夏每一位帝王薨世,都有史书记载,做不得假,强如这等人物,也只是凡人,躲不过千年岁月。 “是吗......”闻言,小女孩的眼睛缓缓闭了起来,表情透露着一丝哀伤。 “这少女和秦帝陛下有什么关系?”李奕奇见状,心中不由的想道,却未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从他脑中闪过。 “难道?!” 李奕奇脸色微微发白,心中突然狂跳起来,顿时有种口干舌躁的感觉。 他的脑海中,骤然回忆起在幻境中化作另一人经历的一件事—— ...... 大夏后宫,御书房。 李奕奇身着一身老旧的灰色道袍,垂着眼帘,望着前方书桌边那道身着金色龙袍的清瘦倩影,有些担忧的低声道:“陛下,老臣听闻您又咳血了?” “无妨,前线的将士们征战沙场,每次回来都是一身血,本宫每次只咳这么点,够咳个大半年的,再说,爱卿为朕炼制的那几幅丹药,颇为有效,这些日子,朕已然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身着龙袍的绝色女子轻声笑了笑,凤眸转动,看着李奕奇说道:“袁爱卿,朕这次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朕做一件事。” “陛下请说。”李奕奇微微躬身,神色恭敬的说道。 “等朕死后,你将此物随‘琳琅石碑’一同安置于朕的陵前,以朕的精血和皇陵龙气继续供养。”身着龙袍的绝色女子一脸正色道,她取出一个方盒,盒中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石蛋’。 “此物是......”李奕奇定睛看了看,目光微动,脸色蓦然一变,拱手问道:“这就是陛下几年前从皇陵中带出来的那枚死蛋吗?” “正是,袁爱卿,你身为我朝第一术士,又是‘琳琅石碑’的开凿者,这件事,朕只能拜托你。”身着龙袍的绝色女子凤眸凝重的望着李奕奇,极为威严的说道。 “臣,袁天纲谨遵圣喻。” ...... 夏皇历尊元三十九年,武皇即位不久后,宫中那头‘圣灵’龙雀归墟却未曾涅槃,导致龙雀的血脉断绝。 随着龙雀的死去,大夏的国运似乎彻底崩溃了,虽然武皇力挽狂澜,穷数年之力将国家稳定了下来,但是失去了象征着守护国运的‘圣灵’,朝野内外都是一片心慌。 就在同一年,武皇独身进入大夏皇陵,亲手将龙雀的尸骸安置于皇陵的最深处,从皇陵出来之后,武皇手中却多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石蛋。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颗石蛋的来历,但是,李奕奇却很清楚,这颗石蛋是武皇当年在安置龙雀尸骸时,从陵墓的最深处——大夏皇朝第一头龙雀葬身之处找到的。 石蛋在陵墓中滞留千年,表面早已风化,丧失了龙雀蛋应有的灵气和能量,连蛋壳里面是否有着龙雀存活都不能确定,但是,当武皇尝试用精血擦拭石蛋表面之时,却隐隐能够见到石蛋表面闪烁着霞光。 自此,武皇开始日复一日的用自身精血涂抹石蛋表面,数年之久过去,却仍旧未曾见到龙雀破壳而出,石蛋宛如一颗死蛋。 石蛋出世这件事,武皇下了禁口令,唯有不到一手之数的人清楚其中内幕,李奕奇以‘国师’的身份也曾经数次劝过武皇——天道有轮回,国运有定数,没必要再为了一颗死蛋损耗心神,但唯有见到武皇的身影一日日地消瘦下来...... 一幕幕往事,掠过脑海,随即归于平静。 隐隐间,李奕奇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份! 他瞪大双眼,望着小女孩,瞳孔微缩,声音之中都是有着一些震动:“你是那颗蛋?!” 第93章:圣灵! 第九十三章:圣灵! 话音落下,李奕奇就后悔了,因为这名为金翎的小女孩此时正极为愤怒的盯着他,眼神看上去很是不悦,怒斥道:“什么蛋,那是我族的天赋能力,化卵,神卵知道吗?!” 闻言,李奕奇脸色骤变,他深吸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毕恭毕敬地向着小女孩躬身一拜,声音颤抖道:“李氏后人李奕奇,拜见我朝圣灵大人。” “哼,算你小子有点眼光,‘圣灵’......这是当年‘他’送给本尊的御称!”金翎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神情却有些落寞。 李奕奇闻言,心头更是一震,他本来只是有七分确信,但是眼下他已经全信了——这少女的身份,正是当年大夏第一头龙雀转世化作的那枚石蛋! 也就是说,大夏新的护国‘圣灵’——大夏龙雀! “只是,‘圣灵’怎么会是人形,还和武皇年幼之时长得一模一样?”李奕奇低着头,微微皱眉,面露疑惑之色,心中甚是不解。 龙雀的模样,大夏皇朝的每个人都很清楚。 尽管二百年过去,当年那些亲眼见过龙雀展翅于天的人都死绝了,但是存留在世上的画像、雕塑却有很多。远的不说,李家大门口两座镇宅石雕,雕刻的便是龙雀。 “小子,在想什么呢?” 金翎看着正在发愣的李奕奇,冷冷哼道:“摆了,本尊不和他的后辈一般计较,你去给本尊再找点吃的东西,味道不能比那条小蛇差。” 说着,她的眼神瞥向了李奕奇的腰间...... “吃的东西?” 李奕奇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顺着金翎那葱白般的手指看向了那赤血妖蟒的残渣,顿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这......” 李奕奇咧了咧嘴,拱手苦笑道:“圣灵大人,您在开玩笑吧。” 别说妖蟒了,他现在身上连个馒头都掏不出来。 “没和你开玩笑,没有食物,本尊又要沉睡了。”金翎一本正经的说道,说着,她那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似是在此时涌上了倦色,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沉睡?”李奕奇大惊,急声道:“等等,圣灵大人,这里是皇陵,在地下,要不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本来没有想过还能活下来,但既然活下来了,那么他自然不想困死在这地宫之中。 皇陵只有在祭祖之时才会打开,而祭祖之日尚在一月之后,没有水、没有食物,他可没办法在这地方待上这么长时间。 “出去,为何要出去?”不料,金翎却脸色古怪的反问了一句,老气横秋的开口道:“这里龙气密集,是本尊化涅的好地方,想必也是他当年留给本尊的渡劫之地,本尊为何要出去?” 闻言,李奕奇神色一滞,他很清楚龙雀对于的大夏重要性,若是他能将这少女带出去,那么不管是对李家还是对整个天下,都有翻天覆地的巨大意义。 “若是圣灵大人不想出去,能否将我送上那个洞口,我被妖蟒卷走,生死不明,家中必有亲人挂念。”李奕奇脸色凝重的指了指那个进来时的洞口,他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只能根据腹中的饥饿程度来判断也许已经过了半日或者一日,他很想赶快出去。 “那你自己想办法上去就好了,他的血脉后人,不至于连一个洞都上不去吧。”金翎不屑的撇撇嘴,双臂抱胸,懒洋洋的说道,一点要出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血脉后人?”李奕奇愣了愣,他当然知晓化作人形的‘圣灵’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秦帝,不过他此时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神色谦卑的苦笑道:“圣灵大人,我确实上不去,还请圣灵大人助我。” 李奕奇心中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通过琳琅幻境,得到了许许多多二百年前人杰、英豪、大儒的记忆,那些武力盖天的武将们每人都有着不少可以让人凌空的功法,但是他空有这些功法的修炼方法,却没有办法施展。 “没兴趣,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困了。” 金翎神色淡漠的瞥了一眼李奕奇,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身子蜷伏到‘无字碑’之下,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 李奕奇看着已经入睡的金翎,脸上惊愕万分,他连忙蹲在地上,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金翎的肩膀。 “没想到我是二百年后大夏第一个亲手碰到龙雀的人。”李奕奇咧着嘴,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心中是什么感觉,激动?害怕?还是惊喜万分? 都不是,李奕奇的手在将要碰到金翎肩膀的时候,纤细的手指就这么从金翎的身体中穿透了过去,彷如摸到空气一样。 “咦——” 李奕奇脸色大变,急忙用手来回在金翎的身躯上扫动着,果然,这金翎并不是实体,而是类似幻影般的虚体,他能看见,却摸不着。 李奕奇眉头皱起,再度试探性的推了推金翎的肩膀,但是手掌触碰之处,仍是一团虚无,他只得开口唤道:“醒醒,圣灵大人,快醒醒!” 只不过,龙雀的身份尊贵无比,比之夏皇也差不太多,他也不敢太大声的叫唤,只能这么苦着脸,轻轻的低语着。 就在李奕奇连续叫唤了好几分钟后,金翎猛的睁开眼睛,扑腾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尽是怒意,满脸怒气的瞪着李奕奇,葱白的小手指指着他的鼻尖,怒声娇叱道:“臭小子,你有完没完,你不过是他一个传了三十几代的血脉后人,本尊愿意和你说话,你因该感到荣幸,要不是看在你和他那点稀薄的血脉关系上,你敢打扰本尊睡觉,本尊早就烧死你了!走开!” 一连串的咆哮结束后,金翎眼睛一闭,刚坐起来的身子又直挺挺地倒了回去,让李奕奇都有种错觉,好像她刚才坐起来大声训斥他的那一幕只是他的幻觉。 “不是幻觉......” 李奕奇呆呆的站在原地,表情错愕的看着地上的金翎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这圣灵的脾气好恶劣啊! 没办法了,求人不如求己。 这时,李奕奇突然间想到他来时的路,不由的抬起头看向了远处上方墙壁上那个两个成年人环抱大小的洞——他和赤血妖蟒就是从那洞里掉下来了的。 李奕奇清晰的记得,他当时只是被那妖蟒在一条地道般的地方追着,然后脚下一滑就落到着地宫中来了,只是,那个洞也在距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地方,无奈,李奕奇只得来到那个洞口的下方,四下扫视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踩脚的东西。 可惜的是,光滑的墙壁上,那方块状的大理石早已被人整整齐齐的割好,除非他是一只壁虎,不然他不可能上得去。 “奇怪了,这地宫的四周修整的极为完好,为什么上面偏偏会有个洞?” 到了这个关头,李奕奇反而开始出现了一些疑问,他走到洞口下面,凝视着黑黝黝的洞口,目光变幻。 “不对,不是自然形成的,也不是在过去就形成了的。”李奕奇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心中暗道。 这个洞口若是山石崩裂所致,那么外部必有感应,而且如果是在很久之前就留下来的,朝廷在去年祭祖之时就已经发现了。 而且...... “这个缺口的大小也太合适了吧,刚好允许一个人下来。”李奕奇心中暗暗思忖道。 眼下已经被妖蟒撞碎成了一个需要两人环抱的大口子,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洞本来只有成年人的腰身长宽,这样他才勉强落了下来。 “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凿开了一个洞,他们想要做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李奕奇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看了看这黑黝黝的洞口,又回头看着远处的那块‘无字碑’,心中突然间打了个寒颤。 隐隐的,他感觉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巨大的阴谋。 那个洞,如果是人为的,那么目标必然是这座地宫,也就是武皇的陵墓! 然而,这里除了一块‘无字碑’之外,别无它物,甚至连武皇本人的尸身都不是埋藏在这个地宫里,那么......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图谋的呢? 甚至为了这样东西不惜凿开地宫皇陵? 这是杀头的死罪啊! 想到这里,李奕奇顿时脸色一变,一道精芒从他漆黑的眸子中一闪而过,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如一只小猫儿般蜷缩在无字碑下安然熟睡的金翎。 “不会吧......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而且,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李奕奇面色颇为凝重,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脑中闪过一道想法。 当年陪伴在秦帝身边的那头龙雀化作的一颗石蛋,被武皇带出了陵墓并且用自身精血供养,希望有朝一日为大夏再度培育出一尊‘圣灵’,这件事情在二百年前就没多少人知道。 上官婉儿,纪攸晴,袁天纲,吕君浩......一个个名字在李奕奇脑中闪过,他能肯定关于龙雀蛋的消息,除了武皇本人之外,只有这些人才知道。 前面两人皆是武皇身边的女官,都是武皇心腹中的心腹。后面两人,一个是江湖宗派界的术士,被武皇封为国师。另一个则是三公中的太傅,也是在武皇尚未登基前就暗中支持她把控朝局的人。 这四人皆可谓是武皇的嫡系,况且都是两百年前的人物,应该早就不在人世间了才对。 “莫非......是他们某人死前无意间说出去的。” 目光流转,下意识的,李奕奇只能想到这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唉——想这么多做什么,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李奕奇摈除心中杂念,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就在这时,一道轻微的梦呓般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嗯?” 李奕奇回头望去,只见那睡冰冷地面上,蜷缩如婴儿般的‘圣灵’金翎此刻将身体蜷缩的更加厉害了。 她侧卧着身体,将身体弓成了虾型,时不时还在轻微的颤抖,像是受不了周围的寒气一样。 “她不可能会感觉冷吧。”李奕奇下意识的想到。能凌空而行,能够抽取妖蟒一身精血为食物,一个个征兆都表明这‘圣灵’实力应该极为强大才对。 可是,就在这时,让人诧异的场面出现了,李奕奇一眼看去,发觉金翎的躯体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稀薄、透明了一些。 他猛的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只见金翎的身躯又再次稀薄、透明了一分...... “圣灵大人?!” 李奕奇面色瞬间剧变,急忙跑到金翎身旁,此时,金翎也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苍白,那娇小柔软的身体看上去也极为虚弱。 “唉——运气真不好。” 金翎此时看上去虚弱无比,樱唇苍白,精致可爱的脸上尽是柔弱的味道。 “圣灵大人,您......这是怎么回事?”李奕奇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金翎眼神平静的看着李奕奇,语气平淡道:“那条小蛇的能量不够支撑本尊这一次苏醒。” “然后呢?”李奕奇接着问道。 “死呗,没什么大不了的。”金翎耸了耸柔嫩瘦弱的肩膀,精致的小脸蛋上写满了‘不在乎’三个字。 李奕奇闻言,一脸错愕,不由问道:“圣灵大人,这个‘死’是指您......” 龙雀作为天地间的至尊妖兽,死亡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和人类一样寿终正寝,从此消散于天地之间,另一种则是涅槃重生,也就是化作一枚神卵。他不知晓对方口中的‘死亡’,指得是哪一种死法。 若是后者,那倒是没什么问题,若是前者的话,那么就...... “呵呵,害怕了?”金翎眼睛弯成月牙,笑嘻嘻的看着李奕奇,然后用眼神白了他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别多想了,本尊可不会这么薄命。” 言下之意,她恐怕要化作神卵,再度重生了。 “我没害怕,也没多想。”李奕奇脸颊微红,撇过头,很是虚伪的说道。 他心里其实害怕的很,眼前这个样貌精致可爱的小丫头可是他活着离开这里的唯一保证。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要涅槃化蛋了?” 李奕奇脸色微变。 他顿时想到一点——这个小丫头不管是哪种死法,好像对于他来说都很要命啊! 不管是直接死亡还是化作一颗蛋,都没办法带他离开这里! 龙雀化作神卵,再度重生恐怕也至少需要数年的时间吧! 他在这里恐怕撑不了三日就得玩玩...... “那叫神卵。”金翎愤怒的瞪着李奕奇,娇叱道,但是脸色却越来越虚弱。 “等等,别啊!”李奕奇大惊失色,急声道:“圣灵大人,你变成蛋......不对,变成神卵了我怎么办?我怎么从这出去?” 第94章:你的灵魂,来自何处! 第九十四章:你的灵魂,来自何处! “哼,你的死活与本尊何干?”金翎冷冷哼道,小脑袋往边上一扭,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闻言,李奕奇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沉默了一会,他深吸口气,冷静的开口问道:“圣灵大人,在下可否问问缘由?” 找出原因,才能解决问题! “哼,那得问你自己了?!”金翎眼神幽怨的瞪着李奕奇,又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腰间,神色既羞又愤,冷冷娇叱道。 “问我?”李奕奇愣了愣,急声道:“还请圣灵大人明言。” 他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小姑奶奶......难道是刚才叫醒她那件事,不对,从这位小姑奶奶出现开始,李奕奇就隐隐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 “啊,你烦死了,走开,本尊要化卵了,你带着食物走吧,走的越远越好。”金翎羞怒的对着李奕奇叱道。 “食物?我哪来的食物?”李奕奇闻言,顿时愣了愣。 “哼!” 金翎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见状,李奕奇咧着嘴,苦笑着揉搓起了太阳穴,突然间,他发现了对方的眼神似乎总是在自己身上飘忽着,而且目光汇聚之处是在他的腰间。 腰间?! 李奕奇双眸中光芒闪动,视线猛的朝下看去,只见他的腰间除了系着一块散发着淡淡红芒的古玉之外,别无他物。 “你想要这块‘玄阳玉’?!”李奕奇将玉取下,看着金翎,把‘玄阳玉’在她眼前晃呀晃的。 见到散发着温热气息的古玉,金翎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好似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但是她很快就又板起了小脸,脸颊微红,吞吞吐吐道:“谁......谁说本尊想要的,拿走,拿走,他没良心!你这个子孙后人也一样没良心!走开,本尊不想再见到你!” 说道最后,金翎眼眶泛红,葱白的小手指着李奕奇的鼻尖,看上去委屈无比。 李奕奇瞪大了眼睛,这下,他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想都不想,急忙将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阳玉’递到了她面前。 见状,金翎乌黑水灵的眼神深处闪过一道喜色,不过她却仍是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撇了撇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之接过,轻哼一声,娇叱道:“算你识相。” 李奕奇见到对方这幅表里不一的模样,顿时瞠目结舌,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出现了一段二百年前夏宫中的记忆—— 原来,这块一直只是被他视作装饰品外加保暖道具的‘玄阳玉’,其实对于任何一种飞禽类的妖兽而言,都是最佳的天然大补品。 尽管对于人类武者而言,‘玄阳玉’也有着不小的作用,但是产自妖兽身上的至宝,对于妖兽的作用才是最大的,尤其是和玄阳鸟有着一丝玄妙血脉关联的龙雀,‘玄阳玉’对于它们的诱惑而言,更是致命。 夏宫用尽手段搜罗天下,寻找这些玄阳玉,也正是为了豢养宫中的那些龙雀,只不过后来大夏朝的龙雀尽数归墟,这些玉也就都留在了宫中。 想到这里,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突然猛地将玉抽了回来,脸色玩味,似笑非笑的看着金翎,却并不说话。 “你做什么?” 金翎眼巴巴的看着玉从自己面前溜走,顿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李奕奇。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直接出**夺。 “做个交易。”李奕奇笑眯眯的指了指远处墙壁上那个通往外界的大洞。 “什么?”金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奕奇。 他的后辈,竟然敢和自己提条件? 金翎身躯却漂浮于虚空,指着着李奕奇,怒气冲冲道:“小子,你有没有搞错?本尊是你们先祖的......你供奉于本尊是理所应当的事,你居然还敢和本尊提条件。” “圣灵大人误会了,秦帝陛下虽然是我朝圣皇祖,但是和却在下没有什么血脉关系,供奉你,那是朝廷的事。”李奕奇笑了笑,手中的‘玄阳玉’被他轻轻抛向扔向空中,随后又落在他的手里。 “而且......” 李奕奇话锋一转,将他是如何进入皇陵的,大夏如今的情况,以及对那个大洞的分析尽数说了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我族竟然发生了这么大变故?!” 听完李奕奇的话,金翎脸色骤然一变,目光变幻不定。 她化涅之时,还是圣皇在位,一千多年时光流逝,她也没想到,大夏龙雀的血脉竟然早就在二百多年前断绝了。 “事实就是如此,圣灵大人若是还留在这个地方,可能很危险。”李奕奇神情肃然道。他也很好奇究竟是谁敢打龙雀蛋的主意,这可是和国运相关的大事。 若能把持国运,颠覆大夏建立新朝也不是一件难事!但是,比起追究那些人的身份,眼下让他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敢威胁本尊!”金翎顿时急了。如果她真的化卵留在这里,那么之后发生的事,她都没办法控制了。 “不是威胁,是交易,圣灵大人送我出去,我给你玉。”李奕奇笑着重复道。 “你大胆!” 金翎心里憋的怒气一下子就爆发了,丝发飞舞,小手一晃,一缕赤金色的火焰便在指尖成形,金色火苗升腾,炽热的能量在她手中微微波动,地宫中的温度都好似上升了几分。 李奕奇瞥了一眼金翎,脸上半点畏惧之色都没有,耸肩道:“若是圣灵大人愿意放弃身为圣灵的尊严,抢夺这玉,在下亦无话可说。” “小子,你......哇!” 金翎咬牙切齿的瞪着李奕奇,眼眶泛红乌黑大眼睛中略有些水气,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真切无比深入肺腑,显得极为委屈。 “可恶!” “坏人!” “没良心的子孙!” “......” 小丫头哇哇的哭声在地宫中回荡,她乃大夏圣灵,受尽世人供奉、讨好,骄傲告诉她不能动**夺那个人后辈手中的宝物,可她的心里实在是太渴望这块玉了,可恶,太可恶了! 见状,李奕奇心中暗暗一喜,旋即再度开口道:“圣灵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本尊问你一件事。”金翎眼神幽怨的瞪着李奕奇。 “圣灵大人请问。”李奕奇微微躬身,拱手道。 “你们夏朝是否已经......已经不再供奉我族了?” 虚空中,和李奕奇视线平齐的高度,金翎低垂着脑袋,卷曲着双腿,双手环抱膝盖,雪白整齐的银牙紧紧的咬着樱唇,眼泪已经在眼眶中转动。 “圣灵大人何出此言?” 李奕奇闻言,不由的脸色微变,虽说大夏皇朝的龙雀已经死绝了,但是夏国人对于龙雀的尊敬还是发于心中的,即便没人亲眼见过龙雀庇佑夏朝国运,但从祖辈那里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还是被夏国之人从小牢记于心。 “那为什么本尊在你身上感受到一股讨厌的气味?”金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李奕奇,目光一闪,突然娇叱道:“把你的右手抬起来。” “怎么了?” 闻言,李奕奇愣了愣,同时,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的撩起袖口,顿时看到手腕处那条黑线。 “是这个?”李奕奇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 “小子,如果你们皇室还在供奉我族,怎么你身上会有那头大蛇的气味?”金翎冷冷问道。 “大蛇?”李奕奇眉头一皱,反问道:“什么大蛇?” “还在装傻,就是它!” 赤金色的火苗在指尖浮现,金翎屈指一弹,火焰便化作一条游龙在李奕奇前方数丈之处交织出一副诡异的图案。那是一头外形狰狞的妖兽,妖兽四爪如龙,长尾如蛇,两只巨大的翅膀,鳞甲森森,颈部上长着九条狰狞的蛇头,正冲着二人发出可怕的嘶吼声! “这......这是何物?”李奕奇脸色微变,吃惊不已道。 “你不知道?”金翎突然转头盯着李奕奇。 “不知。”李奕奇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金翎盯着李奕奇脸上那不似做假的神情,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尽是狐疑之色。 “虽然不知道这头妖兽,这条我手中这黑线的来历......” 李奕奇深吸口气,苦笑了一声。 说着,他欲将古夜皇朝后人的事告诉金翎,但就在这时,虚空中,金翎大大的眼睛似是在此时涌上了倦色,她虚幻的身体踉跄着,竟直接倒了下去。 李奕奇见状,下意识的急忙一欲将其一把抱住,但是,手臂透过对方虚幻的身躯,直接抱了个空,金翎略显透明的身躯缓缓飘落在了地上。 “不行了,本尊要沉睡了。”金翎死死咬着嘴唇,用虚弱到不能再虚弱的语气开口道。 李奕奇见到这一幕,脸色猛地一变,他咬咬牙,低声道:“圣灵大人恢复之后可否带我出去,我只要一个承诺。” “......” 闻言,金翎只是虚弱的眨了眨眼,似乎已经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见到这一幕,李奕奇眼中光芒变幻,最终还是将玄阳玉拿了出来,递到她面前,沉声道:“拿去吧。” 趴在地上的金翎好似极不情愿的接过‘玄阳玉’,但是当玉到手的那一刻,她脸上虚弱的神情尽数褪去,反而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紧接着口中吐出了让李奕奇为止吐血的四个字:“你上当了。” “骗我的?”李奕奇嘴角抽搐,眼睁睁看着金翎将玉捧在手心中,顿时有种荒诞无比的感觉。这小丫头竟然在和他演戏?这是被大夏世人尊崇无比的圣灵吗?武皇从蛋里究竟孵出了什么东西? “听好了,这食物,不是本尊主动开口向你要的,更不是本尊胁迫你,抢你的......是你作为他的后人主动供奉于本尊的,是你应该做的,以后也要这么做,懂了吗?” 金翎笑眯眯的说着,只有李奕奇半个巴掌大小的‘玄阳玉’却和她的手掌差不多大小,她轻轻捧着玉,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温润的红光,渐渐地,玄阳玉好似在她的小手中融化了似的,化作一团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红色的光团,被她吸入口中。 红光入体,李奕奇突然脸色微变,他看见金翎那本就有些虚幻的身躯好似渐渐凝实了起来,淡淡的赤金色霞光萦绕在她身体之上,令得她看上去颇显神圣。 良久,霞光尽数没入她的体内,金翎紧闭双目,舌头轻轻舔舐着嘴角,小脸像是有些陶醉,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唉,你这小子还是不行啊,想当年本尊......算了,不必多说了,反正那人已死,他和本族结下的血契已散,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金翎睁开双眼,摇摇头叹道:“也罢,既然你主动供奉于本尊至宝,本尊就勉强答应你这个要离开此处的无礼要求吧。” 李奕奇瞠目结舌的看着表面上一脸嫌弃,实则眼角都笑开了花的金翎,不由地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发誓,如果他能打得过对方,管她是不是什么‘圣灵’,都要狠狠的把她屁股抽开花。 “这‘圣灵’的性格也太恶劣了,就为了一块破玉,把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李奕奇心中摇头苦笑,他是在想不通,金翎这么想要这块‘玄阳玉’,直接开口便好,何须闹到这种程度。 这块玉再珍贵,也没他性命重要啊,就这么平白无故闹了半个多时辰,白白耽误了出去的时间。 “可以走了吗?”李奕奇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奈的看着盘膝坐在地上的小丫头,语气平静的问道。 “不着急,本尊还有几件事想问你。”金翎身躯漂浮于虚空,凝视着李奕奇,小手捏着小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什么事?”李奕奇面无表情的回道,他决定,再也不尊重眼前这个‘小丫头’了。 “你的身体,似乎有些奇怪啊!”金翎身躯浮在虚空中,绕着李奕奇转了几圈,脸色颇显惊讶、诧异。 “身体?你是指......”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 “斩道之身,你们人族是这么称呼的吧。”金翎小手捏着小下巴,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说道。 “啊?” 李奕奇怔了怔,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斩道之身,听起来似乎和武道有关,可他脑中继承了诸多二百年前纵横沙场的猛将的记忆,那些人皆是一等一的武道至强者,但是在那些人的记忆中,却并没有这么一个称呼。 “嗯。”观察了许久,金翎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终于确定了她的猜测,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尽是期盼,很是激动的问道:“你斩道之前渡了几次天人劫?有什么感悟?你回想起来了吗?你......” “等等,等等!”李奕奇只觉得脑子一片乱糟糟的,他连忙摆手打断了对方一连串炮仗似的提问,摸了摸鼻尖,苦笑着问道:“金翎姑娘,你说话得起个头啊,什么是‘斩道之身’?” “难道还没醒来吗?”金翎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闪动着灵光,凝视了李奕奇一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终于吐出了一句更让李奕奇脑袋嗡鸣,震撼无比的话:“你的灵魂,来自何处?” 第95章:血契! 第九十五章:血契! “灵魂......来自何处?” 李奕奇脑中轰鸣,身躯震颤。 这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他从未于任何人说过——他的灵魂,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遥远到他现在都已经开始不知道还能否确定那个世界的存在了。 “不会还没回想起自己上一世的身份吧?” 金翎见到李奕奇神色变幻,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大有深意的点点头,感叹道:“看来你这‘斩道之身’也失败了,本尊就说嘛,人族的‘天人劫’和妖族的‘妖仙劫’一样,没有那么好渡......” 说罢,金翎小手捏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李奕奇,目光闪烁,暗暗自语道:“前世斩道渡劫,今生心火三燃,又是他的血脉后人......” “咦!这是......”正在打量着着李奕奇的金翎,目光落在他腹下三寸的位置,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旋即却一闪而逝,转而变成了惊喜。 “喂,小子,本尊看你你的资质倒还不错,现在本尊还缺一个结缔血契的人,你......”收敛目光,金翎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止住不说,眼睛却看向李奕奇。 “血契?” 李奕奇轻轻念叨了一下,脑中瞬间想到了什么,瞳孔不由的猛缩起来,身躯微微一震,后退一步,神色警惕看向金翎,凝声问道:“圣灵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虚空中,金翎虽然背后没有一双翅膀,却还是如花丛中的一只小蝴蝶般绕着李奕奇飞来飞去,听到他的话,她停下身来,来到和李奕奇视线平齐的高度,四目相对,一字一句认真道:“本尊的意思就是——本尊决定和你结缔血契。” “和我?!”李奕奇脸色微变,脑子飞速的转动了起来,片刻后,极为不解的问道:“为何?” “因为你条件不错。”金翎眨了眨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小手捏着下巴,很是认真的说道。 “条件不错?”李奕奇盯着金翎的眼睛,眉头紧皱,沉声喝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紧张之下,李奕奇连‘圣灵’二字的尊称都不说了...... 要他和大夏龙雀结缔血契......开什么玩笑?! “小子,你别装傻,身为他的后人,你可别说不知道他和本尊一族当年定下的约定?”金翎目光深邃,语气平静的反问道。 闻言,李奕奇神情骤然微变,深吸口气,如古井无波,淡漠回道:“不是很清楚。” 李奕奇撒了个谎,若说在之前,他对大夏圣灵‘龙雀’的了解程度几乎和普通的大夏皇朝子民没什么差别的话,经过‘琳琅幻境’中的记忆传承,他已经知道了许多唯有皇室子弟方能了解到的隐秘。 血契,既血脉契约,这是大夏龙雀的天赋能力之一,简单的说来,便是以一种特殊的手法,将它属于妖族的血脉与人族的血脉连接起来。 至于连接之后有什么具体作用,李奕奇并不是十分清楚,他只知道,在大夏有资格与圣灵连接血脉的,唯有夏皇一人! 当年的大夏圣皇祖秦帝,便是和龙雀结缔了血契后获得了绝世之能!推翻周国,建立夏朝! 自夏朝开国后,共有十多位夏皇与龙雀结缔过血契,而最后一位和大夏龙雀连接血脉的夏皇,便是二百年前的武皇。之后,龙雀消失于世间,武皇之后的那几位夏皇即便想结缔血契,也没机会了。 至于眼下这头新现世的圣灵,他把不准对方的脾气,更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和他结缔血契。 “不清楚?哈哈,那你的心跳为何加快了这么多?莫非是激动了?”金翎脸上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不是激动,是不解和害怕。”李奕奇一脸认真的反驳道,他没想到对方还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这下想装冷静也没法装了。 “害怕什么?”金翎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露出一个天真顽皮的笑容。 “夏皇。”下意识吐出两个字,顿时李奕奇自己都愣住了,旋即神色阴沉了下来,目光如剑,面如冰霜。 上一世,李九杀为了大夏征战一生却被夏皇亲下诏书赐死! 而李府满门上下三百余口,也全部被夏皇亲手签发的令谕处以极刑,包括他这位和安南战败无关的学宫仕子也被株连,押到永安门下,一刀断头...... 可以说,李家家破人亡,罪魁祸首就是当朝夏皇! 对于夏皇,李奕奇心中一直都没有什么真正的敬意,只不过李家为人臣子,为了保护李家,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谨慎。 “圣灵大人若和我结缔血契,被朝廷知道我不成反贼了......”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李奕奇猛地摇头道,淡漠道。 不管和龙雀结缔血契是好事是坏事,他都不能做,此为僭越之罪,被朝廷发现,估计上一世的悲剧即刻便要重演。 “笑话,本尊和谁人结缔契约是本尊的自由,当年他和本尊定下契约,子孙后人可与本族可结缔血契,说白了,是本尊选择你们,不是你们选择本尊!”金翎哼笑一声,极为不屑的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李奕奇摸着鼻尖,苦笑着摇摇头。 他在在琳琅幻境中,也亲口听武皇说过,夏朝历史上那些明君、英主全都和那一代某只龙雀结缔了血契。龙雀贵为圣灵,从不做出有辱血脉之事,剩下的碌碌之君,全都被龙雀拒绝了。也就是说,龙雀把握着结缔契约的主动权,而且要求还挺高...... “好了,本尊就问你一句,你干不干?干就干,不干拉倒!” 金翎见到她放低身段后,李奕奇任然犹犹豫豫的样子,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小脸上不由的涌上一抹羞怒,语气中也是充斥着一些怒气,娇叱道:“若不是本尊见你命宫空灵,正好缺一道命魂,本尊才懒得理你呢,哼!” “你说什么?” 闻言,李奕奇脸色骤变,轻声惊道:“此事和我的命宫有关? “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在本尊面前装傻?”金翎盘膝坐在虚空中,双臂抱胸,白看了他一眼。 “既非真傻,亦非装傻,我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命宫有缺损,完全不清楚怎么回事。”李奕奇眉头深皱,苦笑道。 “这样啊......那就是记忆还没有完全苏醒......” 金翎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流转,老气横秋道:“就这么说吧,你这斩道之身并且斩去命宫的体质,最适合和我族结缔血契,结缔血契之后,你的命宫也能恢复。” “修复命宫?!这么说,我......我也能修炼了!!!”李奕奇双目大张,心脏顿时狂跳了起来,头皮发热,有种口干舌躁的感觉。 人皆有命宫,命宫内生命魂,可衍化无上之能! 在这个元气充斥于天地间的世界,人人都可以选择修炼或者不修炼,唯独李奕奇一生下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因命宫有缺而导致无法修炼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但是,他却怎么都找不到命宫缺损的原因,更不知道如何治疗,即便是二百年前关于武皇的记忆中,他也仅仅知道武皇是天生命宫有缺的人,其他的都不清楚。 “斩道之身......斩去命宫?” 李奕奇心中一动,隐隐地,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武皇也是那什么‘斩道之身’,并且斩去了命宫?!” 武皇天生命宫有缺陷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她身为女子,又是后宫妃嫔,却能够亲近龙雀,并且和龙雀结缔血脉联系,本就是奇闻一件。 他也是天生命宫有缺之人,这种人,世上少有,想到这里,李奕奇猛地抬起头,看着金翎,沉声道:“圣灵大人,关于你口中的这‘斩道之身’究竟意味着什么,可否全部告诉我?” “这个‘斩道之身’嘛......说起来真的很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金翎双眸微微眯起,脸上带着顽皮可爱的笑意,一脸玩味的看着李奕奇,那眼神既不带着好意,也不似带着坏意,只像是在图谋着什么似的。 “你只需知道,你本就身怀我龙雀神族的一丝淡薄血统,是‘他’传下来的,这也是为何后世本尊的族人要找‘他’的血脉后人结缔血契的关系,更何况你已心火三燃,并且没有凝聚属于你自己的命魂,此乃天赐良机!”金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霎是可爱动人。 “等等,圣灵大人,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你总说我是圣皇陛下的血脉后人?”李奕奇似笑非笑,一脸疑惑的问道,这是他一直埋在心中的疑问。 “怎么地,你不信?” 金翎小脸上也是在此时掠过一抹凝重之色,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赤金色的霞光闪动,目光落在李奕奇身上,视野之中,后者的身躯立刻化作一副交叉接错的人体经脉图,其中深红色的血液由心脏泵涌而出,流淌四肢百骸。 “当年本尊和他结缔血契,他的后人,本尊岂会弄错?”金翎收敛目光,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懒洋洋道。 闻言,李奕奇心中更是疑惑,他的身世他一清二楚,他乃李家后人,和夏朝的宗室并没有什么关系,除非......想到某种可能,李奕奇顿时打了个冷颤,沉默了下来。 “想好了没有?”见到李奕奇沉默,金翎也是不耐起来。 李奕奇心中微微思忖片刻,目光变幻,凝声问道:“圣灵大人的意思是,我和你结缔血契后,我也能修炼?” 这是他第二次确认这个问题。 “自然,你还能和他一样,获得本尊的一些能力。”金翎双臂抱胸,昂起了娇嫩白皙的脖颈,一脸骄傲的说道:“你就赶紧跪下,对本尊的恩赐感恩戴德吧。” “结缔血契对我没有坏处?”李奕奇漆黑的眸子深处闪动着明睿的光芒,接着问道。 二百年前武皇横空出世,一露面就展示出了绝世的武道修为,连她本人天生命宫有缺陷这件事都很少有人知道。至于和龙雀结缔血契这种隐秘之事的细节,更是无人知晓。能够了解其中辛秘的,恐怕也只有做到过夏皇之位的人。 和大夏龙雀这等天地间神兽结缔血契,听上去让人心神震颤,然而二者一为人族,一为妖族,血脉岂能互相融合,即便融合了,难道当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自然......自然没有什么坏处。” 金翎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强硬,反而有些心虚。 “就算对我没有坏处,那么,此事对你又有何好处?”李奕奇此时也不急了,他不揭穿对方,只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继续问道。 闻言,金翎小脸一僵,眼神有些闪躲,将脸撇向一旁,嘟囔道:“本尊......本尊能有什么好处,你这小子不要想太多了。” “噢?!你的眼神不像你说的这么‘无私’啊!” 李奕奇暗笑一声,脚步一迈,侧身来到金翎面前,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对方乌黑水灵却闪躲不已的大眼睛。后者见状,又朝着另一个方向把脸转了过去,李奕奇也紧随其后,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架势。 “身为我朝圣灵大人,居然对我一个后辈说谎。”李奕奇脸上带着笑意,背负双臂,鄙夷的摇了摇头。 闻言,金翎额头像是出现了一个抽搐的‘井’字,转身指着李奕奇,娇叱道:“你究竟同不同意,怎么婆婆妈妈的!” 见到对方这幅模样,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幽幽道:“不同意。” “我胆子小,从来不冒险。”李奕奇神色自然,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他敢打赌,里面绝对有猫腻。 “你......你敢拒绝本尊!”金翎未曾发育的青涩胸脯此起彼伏,瞪大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李奕奇。 “圣灵大人,你给的糖太甜了。”李奕奇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 他本就已经废柴了十六年,就算再继续废柴一生又如何,说破天不也就和那些不修炼武道的平民百姓一样嘛。再者说了,不能修炼武道又如何,爷爷当年手下猛将如云、强者如林,夏皇还不是还不是说杀就杀。 想要保住李家,武道是一条很好的途径,但却不是唯一的途径。 更重要的是——权势! 只要李家能够登上一个让整个夏朝都仰望的巅峰,让朝廷离不开李家,百姓离不开李家,到时候就算是夏皇想对李家下手,那么也得三思而后行。 这是李奕奇这一世想要做到的事,只是,要做到这一步,需要一个漫长的计划...... “好啦,本尊认输了,本尊欲借你这‘斩道之身’日后好渡‘妖仙劫’,你满意啦!”金翎咬了咬牙,顿时暴走了,和小孩子发脾气一样直接是跳起来,皙白的手臂勾住李奕奇的脖子,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阵乱咬。 “‘妖仙劫’?” 李奕奇没有理会肩膀上挂着的小萝莉,他眉头微微皱起,脑中飞快的搜索着在琳琅幻境中看到的那些武道强者的记忆,却一无所获。良久,李奕奇摇摇头,心平气和地接着问道:“那对我的坏处呢?” “损你寿元......”金翎耷拉着脑袋,声如蚊呐道。 “损多少?”李奕奇眉头紧皱,追问道。 “而立之年必然身陨,除非你的修为能达到突破‘天人劫’的地步。”金翎无奈的说道。 “‘天人劫’?” 李奕奇怔了怔,微微思忖,脸色微变,惊呼道:“天人五衰之劫?!” “对,你们人族好像有这个说法。” 金翎眼神深处流露出一抹失落之意,她好似认为,李奕奇听到这话,应该会放弃了。 “呼——” 李奕奇长舒口气,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道:“原来如此,代价确实不轻,圣灵大人,我们开始结缔血契吧。” 第96章:命魂五行谓之极火! 第九十六章:命魂五行谓之极火! “你不害怕?” 金翎瞪大了眼睛,李奕奇出乎意料的答应了她,这下,她反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而立之年必然身陨,意味着李奕奇最多还有十多年的寿命,而那‘天人五衰之劫’更是所有武者的梦魇,许多巅峰武者宁愿老死也不愿意去冲击,即便尝试着冲击,万万年来似乎也没有人能够冲击成功过,难道他不害怕? “害怕,但是......怎么说吧,我有更害怕失去的东西。再不济,也不过是个死字罢了。”李奕奇目光闪烁,若是上一世,他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就拒绝,圣灵之尊,非他可触及,而且他也不想去触碰那武者的禁区。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太子已经死了,扶持东宫以保全李家的路已然走不通,他必须另外寻找保护李家的方法。拥有武道的力量,绝对可以帮助他更加完美的实现日后的计划。更何况,暗中让夺走本属于夏皇那个‘昏君’的东西,让他隐隐有种报复的痛快感。 至于朝廷那边...... “圣灵大人,你不想去找现任的夏皇吗?毕竟他才是宗室正统。”李奕奇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这件事若要瞒天过海,还需要两人口径一致。 “不去,你是他的后人,那个夏皇也是他的后人,对本尊而言都没什么区别。”金翎连连摆手,目光打量着李奕奇,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再一次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既然要选择结缔血契的对象,那自然要选择一个本尊顺眼的。” “你还没见过夏皇,怎么知道不顺眼......”李奕奇暗中腹诽了一句,却没说出来。他巴不得金翎离夏皇远一点。 “至于你嘛......虽然说有点不尊重本尊,但是看在你斩道不容易的份上,本尊就原谅你了。”金翎粉红的小舌轻轻舔舐着唇角,好似无奈的说道。 闻言,李奕奇却是莞尔一笑,这哪是什么斩道不易,明明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多谢圣灵大人。” 李奕奇嘴上很客气,但实际上却并未躬身行礼,反而抬手轻轻的揉了揉金翎可爱的小脑袋。 不料,他这番‘无礼’之举却引来了小丫头的恼羞成怒。 “你做什么?找死!” 金翎大怒,一口银牙咬来,李奕奇猛的抽回手掌,看着手掌上那一道细碎如月牙形状的咬痕,嘴角倒抽着冷气。 “你要咬死我啊?”李奕奇有些愤怒的瞪着金翎。这姑奶奶下嘴也太狠了,都差点破皮了。 “哼哼,活该。”金翎满意的笑道,顿了顿,有些郑重道:“待会和你结缔血契之时,会很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痛苦又算得上什么,我都已经死了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李奕奇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暗暗笑道,却没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突然间,李奕奇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疑惑的问道:“圣灵大人,我朝历代和龙雀结缔血契的那十几位夏皇难道都是这样身故的?” 大夏立朝一千二百余年,除去当朝这位,共出过三十六位夏皇。这样算下来,平均每位夏皇在世不过四十载。四十年光阴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已经很长很长了,但是,历代夏皇却无一不是武道强者,修炼武道本就可以增多寿元,即便活不到二百年,活个七八十岁甚至一百多岁也绝不是问题,没道理年过半百就去世。 而夏朝历史上,那些英年早逝的夏皇如钰皇、玄皇、萧皇......无不是雄姿英发之年却突然间身故,这让李奕奇不得不去往这方面想。 “莫非是因为这血契的关系,缩短了他们的寿元,武皇难道也是......”李奕奇出神的想道。 当初在李府,他就曾经追问过水伯关于武皇身故之事,水伯对此三缄其口,在琳琅幻境中,他也曾数次亲眼目睹武皇的离世。 但是,一代女帝年纪轻轻便离世的原因,不论他在幻境中轮回多少次,都是一个谜团。 而且,武皇并非宗室之人,为何能与龙雀结缔血契? 李奕奇只觉得脑中谜团越来越多,不过好在那些都是二百年前的旧事,过往云烟,知道真相与否,已然不重要了。 “史书上的记载,我朝许多位君王,皆是心力劳损过甚,积劳成疾,最终薨故。”李奕奇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金翎,咧嘴苦笑道。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又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是那时本尊早已化涅,今朝方才重生,具体的嘛......本尊也不清楚。” 金翎可爱的小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解释道:“更何况,你们人族借本族天赋之力凝聚龙气龙脉,本族也借你们人族的皇朝气运的加持冲击‘妖仙劫’,本就是互惠互利之事。” “这也是他当年和本尊定下的约定。”金翎双臂环胸,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中没有丝毫歉疚之意,老神在在的说道。 闻言,李奕奇心中暗暗摇了摇头,与其说互惠互利,倒不如说是一桩买卖。 用那些明君、英主的寿元,换取大夏国运的昌盛。 可笑的是,那些明君、英主往往在世不过二、三十年,少则更是十余年便陨落,而那些庸者反而可以坐享受天下江山五六十载,损耗国运五六十年...... “好吧,先辈之事,现在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不过我不明白,为何历代结缔血契的夏皇好似都活过了而立之年。”李奕奇摸着鼻尖,苦笑着问道。 “人与人不同,虽然我不清楚那些人,但是你现在的情况,若是无法冲击‘天人五衰’绝对活不过而立之年。”金翎很是肯定的说道。 对此,李奕奇唯有咧了咧嘴——人与人不同,这话当真有些打击人。 “我们先出去吧。”李奕奇开口道。 据他推测,外面现在估摸着已经是白天了,也不知道东郊猎苑那边是否找到了太子的尸体,禁军有没有继续寻找他,可惜啊,那些禁军怎么也想不到,赤血妖蟒会翻山越岭将他带到东郊另一边的皇陵中来。 “不行。”金翎摇了摇小脑袋,说道:“这里龙气密集,是你和本尊结缔血契的好地方,放眼天下,恐怕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地方了。” “在这里?”李奕奇眉头皱起,不由问道:“结缔血契需要多长时间?” “不需要多久,一两个时辰吧,主要看你。”金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眼下,因该先出去,但是一两个时辰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吧。”李奕奇心中苦叹,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明白太子的死已经足够造成朝廷的轰动了,要是他的死讯再传到李家,保不齐会闹出多大乱子,明智的决定是早出去早好,可为了结缔血契,不得不再次将时间延后。 “盘膝坐下吧,放开心神,脑中不要有反抗的意念,不然烈焰焚身之苦,可不是你能忍受的了的。”金翎缓缓落在地上,凝声道。 李奕奇缓缓点了点头,盘膝坐在了冰冷的地面的,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他都感觉地宫中的温度好似缓缓升高了许多。 “本尊开始了!” 金翎轻喝一声,手指猛地向李奕奇一指。 在其指尖点出的那一刹那,一滴猩红的鲜血顿时自其指尖凝聚,然后缓缓朝着李奕奇飞来。 这滴血液呈暗红色,在那血液之中,仿佛都是有着细小的赤金之炎在燃烧。 地宫顶上散布着夜明珠,光辉洒落,地面上,李奕奇所盘膝而坐的位置似乎出现了一对巨大的双翼,隐隐的,双翼合拢,光影变幻间在地上勾勒出一个直径十丈圆形图纹。 那图纹宛如一只归巢的凤凰,腹下生有四只龙爪,目光睥睨、傲视万物,背后一双黑翼如能遮蔽日月星辰,姿态更是高雅无比,宛如仙境中的神禽。 “小心了,会很痛苦。”金翎再次解释道。 李奕奇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缓缓飞向自己的那一滴血液,即便是他,现在都能感受到那滴血液之中所蕴含的爆炸般的能量。 渐渐的,血液穿过虚空,逐渐化作一个和地上一模一样却缩小成指尖大小的图纹,图纹火光萦绕,缓缓印在李奕奇的眉心之处。 随着赤金色的光芒涌动,李奕奇脸色骤然扭曲了起来。 “啊——” 地宫中响起一道痛苦致极的哀嚎声。 李奕奇只感觉这痛苦比当初心火焚烧更加残酷,就像一个**在他脑中爆炸一样,无匹的热量奔流而出,疼痛、剧烈的疼痛从他脑中袭来。 “这么回事!” 李奕奇猛地睁开双眼,他面色涨红,脸上仿佛要滴血一般,额头上的青筋暴突,全身的肌肉像是痉挛一样扭动着,狰狞而可怕。 李奕奇此时感到脑袋像是要爆炸一样,不仅是脑袋,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的流淌着,在心脏不断的剧烈跳动下,大量的鲜血在血管中翻涌,一道道能量从血液中涌出...... 忽然间,李奕奇眼前一晃,只觉得他竟然来到一个奇异之地——这是一座古老、苍凉、杂草丛生、残垣断壁处处皆是的残破大殿。 大殿如一头洪荒巨兽般盘卧在某处平原之上,李奕奇站在大殿前,感觉自己像是天地间的一只蝼蚁。 “这就是你的命宫。” 金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李奕奇心头大震。这就是命宫?自己的命宫,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唳——” 突然间,清澈而嘹亮的凤鸣声,突然的在这片天地之间响彻起来,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从远处呼啸而至,赤金色霞光如同从天空中射下的火箭点亮了他眼前这座残破,而在那凤鸣声传出时,李奕奇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剧烈的灼痛之感,而在那种灼痛之下,李奕奇能感觉到,有着一种奇异的能量,从自己腹下三寸之处,缓缓诞生了出来! “命宫!” 李奕奇心中巨震,他深吸一口气,周身顿时气流奔流,衣衫猎猎,一丝丝极难觉察的气流顺着吐纳,慢慢进入了他的体内。 “这就是天地元气了吗?” 李奕奇心中狂喜,他两世为人,但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重生后,他都从来没有感觉到天地间竟然有着这么一种奇特力量的存在。 “别开心太早,赶紧接纳本尊的妖魂!” 一声厉喝声传来,李奕奇微微愣了愣,因为这声音并非来自于耳旁,而是直接来自于他的脑海之中。 “圣灵大人,金翎小姑娘,你人呢?”李奕奇环顾四周,不由的大惊失色,眼下这空空荡荡的地宫之中,除了他,哪来的第二个身影。 “别废话,开始了!” 金翎清脆若银铃的声音再度传来,李奕奇脸色陡然一变,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一股股焚灼的热浪,从命宫中泵涌而出,然后顺着他的奇经八脉一缕缕的,不断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骨骼、血肉之中。 “人族修炼武道,命魂凝聚命魂为五行四异二奇,小子,你天生命宫残缺,此生都无法凝聚命魂,接纳本尊的妖魂化作命魂,我龙雀神族——极火之魂!” 金翎的话,让李奕奇不由的愣住了。 命魂的属性分为五行、四异、二奇,五行即为‘金’、‘木’、‘水’、‘火’、‘土’,四异是不同于五行命魂的‘云’、‘雷’、‘风’、‘雪’,二奇则是由五行、四异命魂衍化而来的‘阴’、‘阳’。 这些武道常识他即便没有接受那么多强者的记忆也都有过稍微的了解,但是,妖族天生的妖魂,还能直接作为人族的命魂吗?! 这他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啊——” 没等李奕奇思考这些,在一股股焚灼的热浪的洗礼之下,他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起来,他口中吐着温度极高的热气,不断的撕扯着身上的衣衫,不到片刻,一整件白色的儒袍便被他撕的四分五裂,他整个人开始在地上翻滚起来。 强忍着被烈火从体内撕碎的痛苦,李奕奇颤抖着坐起身子,重新摆起五心向天之势,他的内体,命宫如一张巨口疯狂地吞噬着地宫中的天地元气,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化练、凝聚然后涌入四肢百骸。 十几年都没有接纳过真气的经脉不断传出阵阵抽痛之感,李奕奇压紧牙关,这一刻,他开始有些感激太子了,若不是几天前太子强行喂他吃两颗灵丹,经脉在经药力的冲剐之后已然拓宽了许多,恐怕他此刻会更加痛苦。 “小子,你之前经过血脉中的稀薄的涅焱之力已经点燃过三次,你成功融合本尊的妖魂后,实力应该可以达到气海境的巅峰,本尊要在你的命宫中沉睡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 脑中金翎那虚弱的声音传来,李奕奇的意识游离于体内,在那个残破的大殿之中,他看见了一头年幼的龙雀正在小酣,龙雀的样貌和大夏传说中的一样高贵无比,每一根羽毛都是七彩之色,仿若披着一身缠绕着赤金色荧光的彩色霞披,龙雀双眸紧闭,唯有头顶处一缕金色的长翎随着轻微的呼吸声缓缓摇曳着。 “因为头顶这一缕金色长翎,才取名叫金翎吗......真随意啊。” 李奕奇眉头一挑,咧了咧嘴,脸上露出一丝莞尔的笑意,蓦然间,他身体猛的一颤,意识彻底陷入了昏厥中...... ......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地宫中,灼热的空气已经渐渐冷却了下来,无字碑前,盘膝坐在地上的少年头顶,一抹淡淡的气旋开始在他顶上三花处凝聚。 同时,地宫中,皇陵深处,历朝历代夏皇的陵寝之地,另一股不同于天地元气的气息正在缓缓聚拢。 那是,属于大夏的龙气! 第97章:完整的命宫! 第九十七章:完整的命宫! 地宫中,一两个时辰后,李奕奇睁开眼来。 “竟然直接突破了元气境。”李奕奇心中颇为欣喜,他缓缓从地上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浑身骨骼噼里啪啦的作响。 “试一试吧,”李奕奇心念一动,脑中瞬间回忆起无数的武道功法。 “喝!”低喝一声,李奕奇一拳朝着虚空打去。 二百年前那些伴随武皇纵横天下的军中将领们留下的功法都是大开大合、霸烈无比,这一击势若奔雷,猎猎拳风声呼啸而过,地宫中的天地元气都被瞬间搅动了起来。 “太好了!” 李奕奇深吸口气,眼神极为明亮,此时的他,看上去和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完全不同,一双漆黑的眸子中,赤金色的火光隐隐闪烁,身上的气息更是高涨到了不下古千阳的地步。 “该出去了!” 李奕奇看了一眼那个通往外界的大洞,略一迟疑,脚下轻轻一点,直接跃了上去。 “出去之后,若是让朝廷知道了金翎的存在,想必会造成巨大的轰动,此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还有就是我的武道实力。” 想到这里,李奕奇放慢了脚步,龙雀重现人间,这件事恐怕比太子身故还要大,说不定朝廷还会借此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太子的死怕是没几个人会记得了,还有就是他和金翎结缔血契这件事,万万不可被夏皇知晓。 如此一来,倒是需要好好整理一番说辞。 通道尽头,李奕奇看着脚下的暗河,微微思忖了一番,立马转身走回了那个大洞的位置。 “不能让人知晓我来过!” 李奕奇眼中闪动着明睿的光芒,他以手为刃在山壁上挥舞着,很快,一坨坨的泥土便被他削了下来,他将潮湿的泥巴揉成团,然后涂抹在那个直径庞大的大洞之上,好在那个洞也是在山壁上开凿的,只要用泥土堵上,不管从里面看还是从外面看,都发现不了异常。 最后,李奕奇留下了一个成年人腰身大小的空隙,转身离去。 暗河中,李奕奇深憋一口气,感受着水流温度的变化,顺流而下,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前方有着亮光。他奋力朝前方游着,只觉得身体一阵失控,竟然直接飞跃到了半空中,然后又重新落回水中。 这是一处小形瀑布,瀑布下是一个水潭。 “天果然亮了。” 李奕奇从水面上冒出脑袋,缓缓游向岸边。 “大人,那里有人!” 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呼声,李奕奇听见,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一小队的禁军正在山壁间巡逻,想必这些人应该都是驻扎于此地的禁军,或者追踪那头妖蟒而来的人马。 不论如何,这些禁军见到李奕奇,连忙急匆匆的朝这边奔来,见到这些人,李奕奇心中一动,脚下不稳,瞬间闭眼倒了下去。 他是装作昏倒,果然,很快他就听到禁军欣喜若狂的惊呼声。 “大人,应该是他。” “是的,还活着。” “赶紧送去上京城。” “......” 李奕奇听到这些将士们的对话,心也定了下来。然而,在路上,他也从这些将士的闲谈中得到了一个消息——太子似乎没有死。 听到这里,李奕奇的手的哆嗦了一下,还好他反应的快,没有被人察觉。 “太子没死?” 李奕奇心脏怦怦直跳,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居然能从那头妖蟒的口中逃生,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也是从妖蟒口中活下来的,所以即便惊讶,倒也不是不信。 ...... 数个时辰之后,李奕奇被马车、担架送回了东宫。 东宫,李奕奇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李府的大夫人刘氏和二夫人吴氏听闻李奕奇命悬一线的消息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两人昨夜在后宫内参加夏皇的寿诞,陪那些嫔妃饮酒直到凌晨,已是身心俱疲,但还是急匆匆的赶来。 两位夫人都是被朝廷册封的浩命夫人,在上京城中的名媛圈子里,也是有出了名的端庄、典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高贵之气贵妇人,可是,当两位贵妇人第一眼见到平躺在床榻之上,薄唇发白、面无血色、气息虚弱的李奕奇后,下一刻都被吓的花容失色,泪眼婆娑,几近昏厥。 好在,当时有太医院的医官在场,医官连声安抚两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李奕奇已经脱离的生命危险,只是受到惊吓,所以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两位夫人闻言,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但是眼角也都不约而同的流下了眼泪。 大夫人刘氏坐在床榻边,柔软白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李奕奇毫无血色的小脸,心如刀绞,语声更咽道:“奇儿,你可千万别吓伯母,你若是有事,我和你婶婶怎么和你死去的娘亲交代。” “你们这帮人,让我孩子独自一人面对那妖兽,若是我家孩子出了事,我必然去求见皇后娘娘,让你们统统给我家孩子陪葬。”刘氏凤眸含煞,冷着脸,转头对周围的人喝道。 虽说李氏一脉的顶梁柱李九杀不在上京城,但是李家的孩子也容不得旁人如此欺负。 屋中都是东宫的一些下人,只是奉命前来服侍的,那里知晓各中内情,见到刘氏带着愤怒的眼神瞪了过来,瞬间吓得两腿哆嗦,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同样心疼,但是吴氏却比刘氏冷静许多,她眉头微微蹙起,低声提醒道:“姐姐......这里是东宫。” 闻言,刘氏也反应了过来,轻轻抹了两把眼泪,神情不怒而威,喝道:“太子殿下呢?” 刘氏此时心中怨气极大,李家后人投奔太子,如今在东宫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子却连个面都不露,如此薄情之主,岂能让她不生气。 “夫人,殿下之前一直守在这。”护殿将军韩立苦笑着回道,李奕奇能回来,连他都没想到。 “和你家殿下说,我家孩子不伺候他了。”刘氏眼神愤怒的瞪着韩立。 闻言,吴氏面露苦笑之色,柔声提醒道:“姐姐,此事你我都做不了主,想要奇儿离开太子身边,还得老太爷出手。” 刘氏闻言,沉默了下来,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指望公公了。 “咳咳咳——” 突然间,床榻上的李奕奇睁开了眼睛。 “醒了,孩子醒了!” 耳边传来欣喜的声音,李奕奇心中苦笑,他要是再装睡下去,把不准伯母还要在东宫闹出什么大事来。 “伯母,婶婶。”李奕奇目光扫过两人,轻声喊道。 “孩子......”刘氏声音更咽,紧紧的抱住了李奕奇,喜极而泣。 感受到亲人之间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李奕奇鼻子酸酸的,眼里有些湿润,靠在刘氏怀里,眼神深处掠过一抹愧疚的神色,口中喃喃:“抱歉,伯母。” 他不是不想早点醒来,而是一直在等着金翎的苏醒。进入皇陵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其他的痕迹都好掩盖,唯独他这一身武道修为没办法掩饰。 “伯母,我没什么大事,这里毕竟是宫城之内,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李奕奇扫了一眼两人,见到两人脸上都疲倦的神色。 闻言,刘氏还要说话,吴氏却拉了拉她的衣袖,两人又对着李奕奇叮嘱了几句,然后离开了。 “你们也下去吧。” 李奕奇直起身子,对着屋中的下人挥了挥手。 下人全数退去,只留下韩立一人。 “大人,您没事?” 韩立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奕奇,后者蓦然抬头,目光中闪动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悠悠道:“将军,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可是......” “先帮我去弄点吃的,对了,太子呢,我等会要见他。” 李奕奇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知道韩立想问的是他是怎么从妖蟒口中脱险的,这件事他早晚要解释,也懒得现在再多说一遍。 “殿下在寝宫中休息。”韩立恭声回道。 “知道了,你也先下去吧,昨晚一战,你也辛苦了。”李奕奇心存感激的说道。 “是。”韩立微微一笑,深深看了李奕奇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后,李奕奇心中一动,一道意念传入命宫之中。 “金翎,金翎!” “干什么,臭小子,本尊的名字是你直呼的吗?” “你终于醒了!”李奕奇一脸欣喜道。 “有事快说。” 脑中传来金翎懒洋洋的声音。李奕奇微微思忖,终于问出了这个让他极为不解的问题:“你人呢?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命宫之中?” “小子,你到现在了都还不明白吗?”金翎无奈的声音传来。 闻言,李奕奇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实话,别说是他,恐怕是全天下任何一个武者都没办法明白,武者的命宫之中居然还能生活一只妖兽! “简单来说吧,你的命宫,正是因为本尊的存在,才能被补全。”金翎回道。 “什么意思?”李奕奇怔了怔,不解的追问道。 “命宫,命魂,本为一体,命宫生命魂,有了命魂的命宫,才能算作完整的命宫。” 听到金翎的话,李奕奇目光闪动,总算是稍微明白了一些。如果把命宫比作一件房屋,屋主人不在,其他人住了进去,屋子才算是发挥了他的功效。而武者的命宫,就是命魂居住的屋子,命魂便是主人。 “而你的命宫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动衍化出属于你的命魂,所以在血契结缔的同时,本尊将妖魂寄宿于你的命宫内,这样便也算是成为了你的命魂,虽然不是天生的,但是比起你天生的命魂,绝对更加强大!” 金翎自信满满的笑道,顺口补充了一句:“缺点嘛......就是会折寿,这点本尊已经提前提醒过你了。” 你提醒过吗? 李奕奇神情有些古怪,脸色一变,顿时反应了过来:“怪不得当初武皇陛下薨去的时间比任何一位夏皇都早,原来除了血契之外,她也接受了将龙雀之魂化作她的命魂。” 咬了咬牙,李奕奇皱眉问道:“为何你要这样做?!” “自然是为了应对日后的妖仙劫......算了,反正现在和你说也没用,将来就知道了。”金翎懒洋洋道:“再说,与其让你这斩道之身被那条大蛇占据,不如本尊先下手。” 李奕奇闻言,心中微微一惊,蓦然抬起手臂,发现手臂上的黑线仍在,旋即眉头皱起,问道:“这条黑线究竟是什么?” “那条丑大蛇留下的痕迹,有了它,就证明你是那条丑大蛇选中的人,日后会成为那条臭大蛇的宿主。”金翎语气听上去极为鄙夷,接着道:“那群该死的臭大蛇,居然把注意打到和本尊一族结缔血契的血脉后人身上了,真是该死,让本尊见到,绝对要将它们熬蛇汤,扒皮拆骨,挫骨扬灰。” 没有理会金翎愤怒的咆哮声,李奕奇有些担忧的问道:“你还能从我命宫中出来吗?” “当然了!” 自信的声音传来,屋中霞光涌动,李奕奇只觉得眼前一晃,蓦然间,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裙的小女孩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正是金翎。看着对方有些透明的身躯,李奕奇不禁愣了愣,疑惑道:“你这算是什么状态?” “能够脱离妖躯的存在。”金翎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极为满意的笑容。 “和你在地宫中的状态有些相似。”李奕奇思索着,轻轻点头道。 “那是自然,本尊上一世冲击妖仙劫失败,化涅归墟,费尽手段才重新化作神卵,已是万幸,自然有不完美的地方。”金翎双臂抱胸,失落的叹了口气。 “你这种状态,还会死吗?”李奕奇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他的力量来自于命宫,而命宫必须依托于金翎的妖魂才能发挥作用,一旦金翎消失,那么她的妖魂自然也消失了。 第98章:掌掴! 第九十八章:掌掴! “嘿嘿,害怕了,不要担心,本尊不会消失,在冲击妖仙劫之前,本尊也不会离开。”金翎笑眯眯的盯着李奕奇,开口道。 “呵,你这是在利用我吧。”李奕奇无奈的摇摇头。 “什么利用?你这小子,心眼也太多了吧?!”金翎听到这话,像是炸毛了似的。 “我只是谨慎。”李奕奇耸肩道。 “不错,本尊的妖魂在你的命宫中吸收你的力量,一步步壮大,但是你也可以同样借助本尊的能力,你有什么好抱怨的!”金翎愤怒的娇叱道。 闻言,李奕奇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没有说话,只是嘴角轻轻挑起一丝笑意。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回报,就必须有所付出,对于金翎的话,他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下人‘咚咚——’的敲门声,金翎扫了一眼,瞬间化作一抹霞光回到李奕奇的身躯之中。 “应该是来送食物的。”李奕奇心中一动,对着外面喝道:“进来吧。” “是。” 外面应了一声,很快,东宫的下人便端着四菜一汤走进了房间。 “都下去吧。” 喝退下人,李奕奇坐在桌边,端着瓷碗拿起筷箸,大口的吃起来。折腾了一整夜,又是过了半个白天没吃东西,他是真的饿了。 一边吃着,李奕奇想到一件事,突然想到什么,一道意念再次传入命宫之中:“金翎,我需要你的帮助。” “还有什么事?”金翎气鼓鼓的声音传来。 “很重要的事。”李奕奇放下碗筷,忧心忡忡道:“以你的能力,能否帮我掩盖我身上武者的气息?” “不能。”金翎冷冷一口回绝。 “我再送你一块玄阳玉。”李奕奇微微一笑。 “什么?供奉本尊食物,本就是你的本分!你还敢和本尊替条件?”金翎气冲冲的说道。 “是是是,圣灵大人,晚辈心甘情愿供奉您老一块玄阳玉,还请您帮我掩盖身上武道的气息,不要被任何人看出来。”李奕奇苦笑着说道。 “不干。”金翎倔强道。 “两块!”李奕奇伸出两根手指。 “不干,说不干就不干!”金翎依然拒绝,但是语气明显动摇了。 “三块!”李奕奇继续开价,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架势。 “......” 命宫中,金翎的声音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听见小丫头轻启樱唇,悠悠道:“这个简单,本尊可以暂时隔断你的命宫和本尊妖魂之间的联系,这样你就和普通人一样了,也不会被人发现武道修为。” “有没有既不用放弃实力,又可以掩盖气息的方法。”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精芒,急声追问道。 “没有!”金翎尖着嗓子吼道。 这什么人啊,太难伺候了。 “没有就没有嘛,你现在就帮我将气息掩盖,我需要用到武力的时候,再通知你。”李奕奇无奈笑了笑,他也知道只掩盖气息却保留实力这种事不太可能。 “哼——记得本尊的食物,少一块本尊要你好看!” 金翎话音落下,李奕奇立刻感受到,那天地之间的元气能量,瞬间与自己失去了联系! 熟悉的身体状态再度回来,李奕奇微微一笑,穿起一件崭新的白色儒袍,朝着太子的寝宫走去。 “李奕奇,你来了。” 太子夏青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李奕奇微微躬了躬身,拱手道:“参见殿下。” “免礼。” 夏青转过身来,小脸苍白,目光黯淡,俊秀的面容尽是颓意。 李奕奇见状,脸色骤然微变,只是一天未见,他感觉夏青整个人似乎都憔悴了一大圈,不由的有些担忧地问道:“殿下,您身体无恙吧。” 闻言,夏青一双美眸望着李奕奇,苦笑着说道:“本宫身体没事,只是觉得......本宫作为太子,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失败了。” “噢?” 听到太子居然说出这番类似反醒的话,李奕奇心中一动,目光流转,深深看了夏青一眼,笑着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本宫仔细考虑过你之前对本宫说的那番话。” 夏青苦笑了一声,幽幽道:“本宫确实是个任性妄为,没有担当的太子,昨夜本宫带着东宫一百侍卫去抓妖兽,结果一百将士尽数死于那畜生口中,唯独本宫被董将军用命救了下来......” 听到这里,李奕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眯缝起双目,慢悠悠地问道:“殿下是在为那些死去的将士感到自责?” “难道本宫不应该自责吗?若不是本宫昨晚执意要带他们去,他们......” 回想起那些将士死去的惨状,夏青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生于皇家,从出生之日起便传锦衣,饮玉食,出入之间,仆从前后恭迎。那里见过人的血肉被融化,只留下交缠在一起的几十幅血森森的白骨架子。 更何况,这些人生前还是侍奉于她的侍卫,有些人她都能叫出名字。 熟悉之人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落得那番下场,夏青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殿下确实有错,不过不是错在此处。” 李奕奇冷漠的摇摇头,说道:“人各有命,那些人身为东宫的侍卫,自然是以殿下的号令为尊。为保护殿下而生,为保护殿下而死,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若是仅仅因为死上这一百人,殿下就颓然不振,那么将来大夏边疆战场,我朝和异族血战,尸骸成山,成千上万的将士因为殿下的命令死去,殿下又该如何呢?” “若千万人因本宫而死,那么本宫宁愿辞去太子之位!”夏青咬了咬牙,低着头,声如蚊呐,喃喃说道。 “大错特错!” 蓦然间,一声暴喝,像雷霆一样炸响在寝宫中,震彻夏青耳边。 “那些边关将士,不是为殿下而死!是为了大夏而死!是为了国家而死!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而死!死得其所!”李奕奇突然其来的一记暴喝,让夏青心神剧震,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神色冷峻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李奕奇目光炯炯的看着太子,继续厉声喝道:“即便是那一百东宫侍卫,虽然不是都护府的边军,但也是士卒,他们生前皆有朝廷的俸禄,死后家人也会有朝廷的补贴,拿钱不卖命,养着做甚?!” 李奕奇的话,虽有道理,却近乎冷血无情,这番话若是说给三皇子、五皇子等胸怀大志、意气风发、城府极深的皇子听,自然能得到认同。然而夏青却不一样,她本就是女儿身,心性虽然顽皮,但是本性却极为善良,更有着女孩子天生的怯懦,自然无法轻易认同李奕奇的观点。 “你......”夏青一双美眸大张,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李奕奇,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殿下若要登上帝位,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因殿下而死,他们有的是殿下的敌人,有的是殿下身边的人,更有的是殿下的骨肉至亲......”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中涌动着幽暗无比的光芒,语气更是冰冷。 闻言,夏青美眸深处浮现一抹悲色,幽幽道:“那本宫就不要这皇位了,本宫现在就去见父皇,辞去这太子之位!” “啪!” 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夏青的脸上,夏青懵了,出手的李奕奇也懵了。 “你......你打我?”夏青捂着发红的面颊,半响才反应了过来,她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神情既愤怒又委屈,一双美眸怒视着李奕奇。 “殿下......我......”李奕奇眼皮连连直跳,嘴角也轻微抽搐了一下。 这一巴掌下去,他也冷静了下来。 掌掴太子......这可不是小事。 “殿下现在辞去这太子之位,那一百侍卫,就真的白死了。”李奕奇躬着身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殿下去抓那妖蟒,是为了讨陛下的欢心,以此帮助皇后娘娘,殿下此时放弃竞争皇位,无异于致皇后娘娘于险地。” 提到皇后,夏青终于也冷静了下来,她这一整天下来,脑子里都是那些侍卫惨死的模样,简直苦不堪言,但是想到皇后现在的处境,她的身子也不由的轻轻颤了颤。 “那些侍卫,他们是为了保护殿下而死,即便再让他们去选择一次,他们也不会后退。”李奕奇轻声叹道。 “若说殿下当真有错误的地方,并不是决定亲自去捕捉妖蟒。”李奕奇目光闪烁,接着说道:“而是殿下带去的力量太过弱小了,若是殿下当时请来几位宫中的供奉,再带去东宫一半以上的人马,即便最后有所牺牲,牺牲也会减少很多。” “这是细节上的失误,并非决断上的错误。”李奕奇吐了口气,尽量压低声音,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缓和一些。 “殿下还年轻,犯错是难免的,若是殿下因为害怕背上‘有人为自己而死’这样的心理负担而退缩,那么这一百将士就当真白死了。” 李奕奇背负双臂,仰头抬着宫殿的殿梁,幽幽道:“昨晚发生的事,是殿下成长的必经之路,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事情再度出现在殿下身边,殿下你终究无法躲避这种事。” “因为......你生于皇家。” 李奕奇走了,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夏青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 寝宫外,白玉做成的围栏边,李奕奇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的一堆层层叠叠的乌云,脑中传来金翎的声音:“那小丫头是谁啊?长得还挺漂亮的。” “你说谁?”李奕奇眉头微皱,不解的问道。 “刚才大殿里那个。”金翎懒洋洋道。 “大殿里?”李奕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算了,当本尊没说,嘿嘿,真有意思,本尊等着看好戏。”金翎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意味深长道。 闻言,李奕奇眉头皱起,转身看向太子寝宫。 刚才在寝宫之中,应该只有他和太子两个人才对,莫非还有一个女子藏于帷幕之后。他继续询问金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过却是石沉大海,命宫中的金翎沉默了,好似睡着了一般。 “这圣灵真够任性的......”李奕奇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再度思考起刚才金翎提到的事。 “太子尚未束髻,寝宫之中,藏一女子......”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低下头,苦叹一口气。 他刚刚‘教训’了太子,还在情绪激动之下扇了太子一巴掌,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要是现在再进去对太子说教一番,怕是太子脾气再好,也会和自己翻脸。 “这侍读难当啊......” 李奕奇仰头看天,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之色。 “大人,董将军醒了。” 这时,东宫的下人急急忙忙的跑到李奕奇的身边,脸色喜悦的说道。 第99章:平王! 第九十九章:平王! 董熊的房间内,李奕奇快步走了进来,看见床榻之上满身被纱布包裹的董熊,他心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董将军,董将军。” 李奕奇走到床榻边,轻声喊着,听到声音,董熊睁开眼来,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只能奋力的对李奕奇眨了眨眼。 “将军安心休息,殿下很安全。” 李奕奇会意,点了点头,轻声道。 安抚好董熊后,李奕奇转身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你去把太医开来的方子取来,药煎好之后喂将军服下。” “是。” 下人退下后,又有一名东宫的侍卫走了进来,对着李奕奇躬了躬身,小心翼翼道:“大人,禁军来人,指名要见大人。” “禁军......知道了。” 李奕奇目光闪烁,微微颔首,迈步离开了房间。 ...... “李公子!” 武德殿内,一位身披金色锁子甲的将领见到李奕奇,抱拳道:“在下禁军左都校尉李冀,奉大将军之命而来。” “可是为了赤血妖蟒之事?”李奕奇开口问道。 “正是。”身披金色锁子甲的将领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赤血妖蟒逃脱一事,禁军本来有心将其压下。但是,没想到在东郊猎苑,赤血妖蟒竟然逃脱了禁军的包围,并且最终还逃到了乾陵山的皇陵附近。 “将军请坐吧。” 李奕奇神色从容,一撩衣袍,坐在了梨花木制的太师椅上。 他心中一清二楚,毫无疑问,赤血妖蟒的事已经被报告上了朝廷,上京城中必定也已经闹的沸沸扬扬,若是被妖蟒破坏了皇族陵寝,那么负责这件事的禁军怕是都要被治罪! 禁军作为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必然要来找他问个仔细。 若不是顾及到东宫的地位和李家的能量,禁军恐怕早就迫不及待的登门了。能在这个时候方才前来问话,已经有些超出李奕奇的意料了。 见状,那身着金色锁子甲的禁军将领神情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李奕奇,犹豫了一会,还是躬身抱拳道:“公子,是这样的,我们的几位统领大人希望能请公子移步大理寺。” “大理寺,什么意思?”李奕奇眉头微微挑起,疑惑的问道。 “朝廷下令让禁军全权负责妖蟒一事,同时由大理寺立案,现在我们几位统领都在大理寺,几位统领希望公子能亲自前往大理寺和他们说明情况,毕竟事关重大。” 说着,身着金色锁子甲的禁军将领继续沉声道:“几位统领已经等候多时了,之前听闻公子醒来,就急忙命属下前来请公子。” “呵,去大理寺,这是要问罪于我?”李奕奇目光一冷,似笑非笑道:“我若是不去呢,将军想把我绑走吗?” “这......” 身着金色锁子甲的禁军将领表情尴尬,朝廷让禁军负责捉拿妖蟒,但是对东宫却没有任何命令,无皇命在身,他们也无权命令东宫的任何一人,更何况还是李家的后人。 “也罢,我随你去一趟吧。” 李奕奇冷漠的扫了他一眼,他知道,负责妖蟒之事的某些人要开始推卸责任了。 ...... 大理寺,位于上京城西南之地,戒备森严,作为复合天下刑案的地方,大理寺的建筑,檐牙高啄,巍峨堂皇,气派极为森严。 “大理寺到了。” 马车停稳,引路的禁军将领跳下马车,李奕奇也从车上缓缓下来,望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神色从容,不惊不慌。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大理寺朱红色大门旁时,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 在那里,停着一辆八匹如龙骏马拉扯的华贵马车。 马车以青铜为底,车身上雕刻有山、川、日、月等精美无双的云绣图案,同时,马车旗号之上还印着一个大大的‘平’字! “平王?!” 李奕奇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天子九驾!诸侯八驾! 大夏皇朝礼法森严,九驾象征着夏皇之位,唯有夏皇出行,方能由九匹烈马拉扯,奔驰,其余人等,不管是谁,拉扯的马匹绝对不能超过九。而同时以八匹骏马拉车的马车,可以说是仅次于夏皇的御驾,其地位之尊崇,不言而喻。 在上京城中,能拥有这样一辆由八匹如龙骏马拉车的马车的人,除了作为储君的太子之外,就只有皇室的各位亲王了! 皇室子弟间的争夺向来残酷,能够在上一次的夺嫡之中幸存下来的皇室弟子,基本上都是被新皇所控制,如今的大夏皇朝一共有着七位亲王,平王便是其中的一位。 那位平王爷,向来可是以喜好酷刑,手腕酷烈著称啊! 而且,平王对李家的态度...... “来者可是东宫的侍读大人?”大理寺前,几位青衣衙役看着李奕奇,躬着身子问道。 “是我。”李奕奇轻轻点头。 “几位大人已在里面等候,这边请。” 大理寺正殿大堂内,为了赤血妖蟒一案,已经将整个大堂都空了出来。 “东宫侍读李家世子到!” 就在这个时侯,大堂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紧接着,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李奕奇迈步进入大堂。 目光一扫之下,李奕奇只见大堂中央的那把太师椅上,一位老者身着一品朝服,头戴通天高冠,神情肃穆,气质巍然。几十位身着青衣的衙役手执长杖,静候两侧。 下边,两方人马泾渭分明而坐。一边是七八名身着朝服,神情肃穆的官吏,应该是大理寺的官员。而另一边则是七八个身披甲胄,气息强悍无比,目光锐利的壮汉,应是禁军的高层将领。 “大理寺卿亲掌此案,看来这件事真的闹大了!”李奕奇目光来回扫过,最终落在大殿最前方那道正襟危坐的老者身上。 话说回来,他和这位玄大人还有过一段交往,虽说只是一封书信,也不知道这位玄大人还记不记得他...... 大厅内,文武齐聚一堂,十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李奕奇的身上。 “晚生李家李奕奇,见过诸位大人。” 李奕奇上前一步,对着大堂中的几名大理寺官员,和在座的几名禁军高层将领微微拱了拱手。 “李公子,此次询问,乃是例行公事,还望公子配合一下。”大堂下方为首的一位面容清矍、高冠博带的官员看到李奕奇进来,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大人无需多礼,晚生明白。”李奕奇微微点了点头,他此番被‘请’来,始终是来帮忙的,因此,大理寺的官员态度还算比较客气。 说罢,他又上前一步,理了理衣冠,对着大堂最上方的那名头戴通天高冠的老者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晚生见过大理寺卿玄大人。” 大堂上方,大理寺卿玄夜南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只是轻轻颔了颔首,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坐下说话吧。” “多谢大人。”李奕奇拱了拱手,正欲落座。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大堂后方,屏风之后,突然传来一道威严莫测的淡漠声音。 “慢着!” 紧接着,一双镀金边的黑色的云纹朝靴,猛然一步踏入了大厅中,脚步落下,整个大理寺的大堂似乎都在震动,一股庞大的威压,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李奕奇席卷而来。 “区区一伴读,无功名在身,有何资格落座于这大堂之上?你就跪着吧,本王有几句话要问你。”一位年约四十理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步履苍劲无比,龙骧虎视的进入大堂中,冷冷喝道,看都没看李奕奇一眼。 男子头戴紫金高冠,穿着黑色衮服,腰上围一根白玉色的腰带,上面镶满了珍稀的宝石......奇怪的是,这男子虽然衣着华丽,但是并无皇族贵气,而是给人一种浓烈霸道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的行伍之气。 “平王!果然是他!”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见到眼前之人,李奕奇的脸色依旧凝重了起来。 平王夏闽——李家在朝堂上几个最大的对头之一! “因为牵涉到了皇陵,所以皇室才派出了有分量的亲王前来旁听吗?”李奕奇心中微微一动,若有所悟。 “平王殿下。” “平王殿下。” “......” 堂中众人,不论是大理寺的大臣还是禁军的将领,见到平王,脸上皆露出一丝肃然的神色,纷纷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嗯!” 平王目光一扫众人,披风一撩,在大堂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下。 “李奕奇,本王面前,还不跪下拜见?” 不怒而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李奕奇脸色微变。 他没想到身为皇室亲王,平王居然会自降身份,对他一个小辈发难。 心中冷笑一声,李奕奇对着平王拱了拱手,悠悠道:“见过平王殿下,平王殿下难道不知,在这大理寺内,只有两种人,案件的主审之人和犯人,不知平王殿下是哪一种?” “放肆!” 平王面色一沉,目光阴冷的看向李奕奇,淡漠道:“本王是奉圣命前来旁听的。” 闻言,李奕奇面不改色,他早就猜到平王是来旁听的,若是主审,那么就不需要大理寺卿一起陪同了。 “原来是来旁听的,这么说王爷不是主审了!晚生受邀前来大理寺,自然也不是犯人!王爷虽然身为天皇贵胄,但在这大理寺中,王爷不是主审,晚生不是犯人,王爷要晚生跪下,不知是个什么道理啊?!” “你?!”平王脸色微变,目露怒色,瞪着李奕奇。他到没想到李家这个后人如此牙尖嘴利。 “既是来旁听,那么王爷还是和晚生一样,克尽本分就好。”李奕奇面容冷峻道,说罢,他看向了大堂下方那位面容清矍、高冠博带的官员,拱手问道:“大人,晚生之前说的可对?” “不错,大夏律法,在大理寺中,唯有犯人需要跪下,除主审官员外,诸人皆不论品阶。”那位官员不假思索的开口道。此人名为汪仲,乃大理寺丞中的左丞,在大理寺中地位仅次于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在这方面,他显然有着话语权。 “巧舌如簧!” 平王闻言,目光略微有些阴沉。他本来只想难为难为李九杀的后人,丢一丢这死对头的脸,没想到李家后人脑子转的这么快,正常人早就吓的马上跪地叩拜了,李奕奇竟然在他一介亲王面前都不退让,言辞犀利还反讥讽了他一番。 心中甚是不悦,好在平王此番前来也是公务在身,一计不成也就算了,并不想再多生事端。 “本王问你,那条妖蟒现在何处,为何将你卷走,你却活着回来了?!”平王指着李奕奇冷声问道。 话音落下,堂中众人都微微正了正身子。 他们来这里可不是来玩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那头妖蟒抓下或者杀死,绝对不能任由其在继续留在东郊群山中。 而在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妖蟒将李奕奇卷走。本来所有人都以为李奕奇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他却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妖蟒的下落,想必李奕奇必然是知晓的。 闻言,李奕奇面无表情,心思却飞速转动了起来。 他缓缓走到堂下一张椅子上悠悠坐下,先抿了一口茶水,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妖蟒已死。” 第100章:危机! 第一百章:危机! “死了?”堂中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死在何处?”有人急声问道。 “妖蟒尸身被一个黑袍老者带走了。” 李奕奇沉吟片刻,随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昨夜我被妖蟒卷走,就在东郊皇陵附近,突然间清空炸响,一只漆黑鬼手,破开云雾,劈在那妖蟒的身上,将重伤垂死的妖蟒击毙。” “鬼手?” 闻言,堂中众人眉头皱起,禁军统领中,一个腰间挂着长刀的将领开口问道:“什么样的鬼手?世子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自无不可。” 李奕奇点了点头,面不改色道:“那只鬼手出现之时,天空中顿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像是有着无数妖魔的幻像在云雾中不断生灭。然后我只听见一声长啸——‘没想到我万恶魔君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哈哈哈哈’......就这样,妖蟒十丈长的尸身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肉球被那黑袍老者带走了。” “万恶魔君?!” 听到这四个字,满堂皆惊,禁军所有将领齐刷刷的脸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连带平王都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奕奇。 “可是那二百年前闯入夏宫的那宗派界恶贼?” 那位禁军统领神色变幻了一下,惊呼道:“不可能,那贼子早就被武皇陛下率军亲手击杀,禁军的案卷中都有记载!” 闻言,李奕奇虽然心中一清二楚,但是表面却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假装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这当然是他提前编好的故事。 万恶魔君乃是二百年前纵横天下的一大魔头,江湖宗派界中人人谈虎色变的人物,年纪轻轻,一手魔功修炼的出神入化已入无人之境。 当年,武皇即位不久,万恶魔君听闻大夏新皇竟然是一女子,便忍不住前来上京城想要见见女帝是何模样,甚至闯入了夏宫之中,击杀了数百禁军和大内侍卫,只为一睹武皇真容,甚至还口出轻薄武皇的大逆之言。 宗派界中人行事就是这么嚣张跋扈,当时武皇修为虽高,但是仍旧没到巅峰,在宫中供奉和诸多禁军的高手围攻下,万恶魔君最终垂死逃入东郊群山。 据说,万恶魔君踪迹在皇陵附近消失,禁军找了足足几年未见踪影......这件事,李奕奇在琳琅幻境中曾借用一位禁军大将军叶无疆的身份亲身经历过。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突然之间,禁军中的一位统领突然开口道。此人年岁极大,看样子像是禁军中辈分资历极高的老将。 “老夫在年轻之时曾经听禁军中的前辈说起过这件事,那恶贼当年闹出的风波极大,武皇陛下盛怒将其击杀,但其实被那恶贼用秘术重伤遁逃,据说禁军后来搜寻过,一直都没有找到尸体,也没有再听到过那万恶魔君的消息,所以朝廷认定其身死......” 话音落下,那几位禁军统领都怔了怔,旋即眉头皆是皱起,他们也都是三十多、四十多岁的人,对于二百年前的事自然不可能知晓得那么清楚,万恶魔君是不是死了,谁又能真的确定? “那恶贼功力之高,据说在当时就已经逼近天武巅峰,再有奇遇,能活个二百年不是没有可能,” “不错,东郊皇陵乃我大夏国运命脉所在之地,地势山形如青龙顿笔、屏风走马,有着诸多洞穴,若是那恶贼闭关上百年,也有可能。” “宗派界中,各种秘术功法层出不穷,倒是尚没有听说过什么功法能让人延寿的,不过那恶贼不可小看,当年谁也没想到他能从武皇陛下手中逃脱。” “若是那恶贼如今还活着,功力恐怕大增,我等护卫上京,该如何应对,不行,我要马上禀明大将军,进宫面圣!” ...... 大堂内禁军统领们乱成一团,众人对李奕奇这番话皆是将信将疑,主要便是因为李奕奇将那‘万恶魔君’动手时的模样描绘的太过细致了,已经到了非亲眼所见而不能想象的程度,再加上当年确实没有找到万恶魔君的尸体,所以才导致了现在众人说什么的都有。 “一派胡言,那恶贼二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即便还活着,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平王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盯着李奕奇,蓦然暴喝道:“本王看你这小子必定是有所隐瞒!还不给本王全部从实招来!” 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李奕奇表面不动声色,但一直在悄悄观察着平王的反应,果然,他发现平王盯着他的时候,眼神深处隐隐闪过了一丝仇恨。 心中冷笑一声,李奕奇目露讥讽之色,端起茶杯,悠悠道:“这我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反正那老者出现也不过一刹那间,面容、相貌我一概没有看清,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个老者,至于其他的事情,已然一概不知了。” 李奕奇一口咬定,把锅都甩到‘万恶魔君’的身上,这样谁都查不出真假,毕竟妖蟒的尸体在武皇陵墓中已经被金翎一口吞噬。 “平王稍安勿躁。” 这个时候,大理寺丞汪仲发话了,他看着李奕奇,脸上也带着一丝疑惑:“世子,本官也曾听闻过二百年前的传闻,那万恶魔君据说嗜血成性,为何世子你安然无恙?” 这番话说完,大堂内所有人也都眼神奇怪的看着李奕奇,众人都清楚这件事中隐藏着古怪,最古怪的就是这李家后人被妖蟒卷走,回来之后身上尽然没有一点伤痕,再说,如果真的遇到那两百年前的大魔头,十个李奕奇也不够杀的...... “世子莫怪本官直白,只是却有疑问。”大理寺丞汪仲面无表情道。 他到不是针对李奕奇,只是大理寺复合刑案,审案之时讲究不偏不倚,即便是一个疑点,也要弄清楚。 “无妨,大人所言极是,这件事,晚生心中也有疑惑。” 李奕奇轻轻摇头,他知道眼前这位大理寺左丞为官清正,道德高隆,虽然比不上三公九卿之流,却也颇为受人尊重,不会刻意刁难于他。 “当时,晚生见到那老者之时倒是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是有高人搭救,甚至还想上前拜谢,怎料眼前突然间云烟变幻,耳边听到无数厉鬼哭嚎之声,然后脑子就一片空白,身躯跌落在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河中,在接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摄魂魔音,那魔头的成名绝技。”那年纪最大的禁军统领闻言,目光一厉,脸色颇为凝重。 “看来,是河水救了这小子一命啊......” 不少人看着李奕奇,心中感慨不已。 “世子,你可保证所言当真?”汪仲看向李奕奇,凝声问道。 “自然,没有半句虚言。”李奕奇脸色一正,重重的点了点头,补充道:“晚生可以签字画押作保!” 闻言,汪仲点点头,起身走向大堂最高处的玄夜南身边,躬了躬身,两人轻声交耳起来。 片刻后,汪仲对着大堂中所有人高声道:“万恶魔君之事暂时先放在一旁,先将妖蟒之事处理完毕。” 说罢,他向着左右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会意,连忙走出大堂,从大理寺的监牢中拖出了一个衣着褴褛、浑身血迹、披头散发的魁梧身影来到大堂中。 “怎么会这样?” 汪仲见到大堂中这个气息萎靡的囚犯,不由的大惊失色,堂下众多大理寺的官员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此人是谁,为什么他们这么大反应?”李奕奇静静坐在一旁,悄悄打量着眼前之人,心中暗暗思忖,什么话也没有说,不知怎么的,他却也感觉眼前之人有些熟悉。 “严岐?!” “是严岐!” “动了酷刑!” 禁军七八个统领看清此人的面貌,顿时齐齐变色,年纪最大的禁军统领怒拍桌案,瞪着大理寺的官员们,脸色极为不悦。 “严岐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李奕奇见到此人,也是不由的愣了愣,在大堂之中如囚犯般的壮汉,竟然是昨夜在东郊和他一同血战妖蟒的禁军将领严岐! 仅一日不见,发生了什么变故?! 怎么一个好端端的人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是谁让你们对他动刑的!” 汪仲神色难看,目光扫向衙役,怒声问道。显然他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严岐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青衣衙役犹豫了一下,目光怯怯的看了一眼平王,低声道:“回大人,平王殿下之前去了一趟监牢。” 闻言,汪仲先是愣了愣,随后转身看向平王,眉头微微皱起,脸色隐隐有些不快,语气中夹杂着怒火,问道:“平王殿下,此事当真?” “呵呵,本王来的早,就去了一趟监牢。” 面对堂中十几人锐利的目光,平王面无表情,声音冷漠道:“此贼作战不力,玩忽职守,放跑妖蟒,乃大罪,本王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闻言,不论是禁军的将领还是大理寺的官员,全部都脸色一变,眼神中隐隐带着怒意。 “平王,你僭越了!” 大理寺右丞杨白易怒视着平王,沉声喝道。 苛政暴刑,向来被儒家所不齿,哪怕是在这大理寺中,也只有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才会动刑法。 而严岐作为禁军将领,只是因为作为昨夜指挥围剿妖蟒之人,放跑了妖蟒才被论了一个罪名,关押在处理此案的大理寺监牢中,甚至还未曾结案,盖棺定论之前平王竟然敢私下用刑法,实在是太大胆了! 禁军将领的脸色也都是很难看,平王也太放肆了!不管怎么说,严岐也是禁军的人,要处置也轮不到平王来处置! “呵呵,本王受陛下之命,旁听此案全部经过,若是尔等有不服的,尽可上奏陛下。” 面对众人的愤怒,平王一脸冷笑,浑然不在乎。 君是君,臣是臣! 夏皇虽然让位于兵家、儒家,极少插手朝野之事,但皇族的地位,从来都没有改变。夏氏一族,是整个大夏皇朝的主人,而他平王也姓夏,身上流淌着送圣皇那一代传下来的血统,高贵不凡,岂会害怕这群文官、武将。 “平王,你......!” 众人见到平王这般嚣张的模样,皆怒目而视,但又都只能隐而不发。 “够了,本王看这小子是胡言乱语,什么万恶魔君,都是他瞎编的,待本王审一审他,自然清楚。” 平王冷笑着看向李奕奇,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治一治他。 “李九杀啊李九杀,平日里你小心谨慎让本王抓不到把柄,但是眼下你孙子和案子有牵连,那就别怪本王了......” “平王,此子身怀太子金令,你不可乱来!” 大堂之上,位于首座的玄夜南语气平静,矍铄的目光看了一眼平王。 从一开始,这位当朝九卿就一直一语不发,安静的可怕。 “太子金令?!” 平王脸色微变,作为当年的皇子,如今的皇室亲王,他当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呵,太子金令又如何,太子任性妄为,私自带人进入猎苑捕杀妖兽,打乱禁军部署,导致禁军错过了最佳的抓捕时机,妖兽最终逃逸!这等皇子,不配做我大夏储君,本王不日便会上书禀告陛下,择贤而立!”平王冷冷一笑,目中一片寒光。 轰—— 平王这番言论一出,满堂皆惊,大理寺官员,禁军将领,连带李奕奇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平王。 “该死,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瞬间反应过来,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中寒芒闪烁,心中一股无名火气,几乎要炸破胸膛。 他终于知晓平王来此的目的了! 作为皇室亲王,平王完全没有理由要参与到一件案子中来,即便是受命前来旁听的,走走过长就好,毕竟就算是抓妖兽,这种事也轮不到平王亲自动手。 平王为何如此上心? 甚至还亲自跑去监牢对严岐用刑! 原来竟是为了给太子定罪! “严将军!” 李奕奇脸色微变,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跑到严岐身旁,轻轻分开了对方的嘴巴,随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用看了,此贼嘴巴甚是硬,本王便割了他的舌头,至于他之前口述的内容,本王已经记录下来了,并且已经签好字,画好押了。” 平王掏出一张金黄的衮龙封面文书,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言辞中,必定是往太子身上泼了一层脏水,而且还是很难刷洗的那种。 “昨晚围捕妖蟒之时发生的事情,最清楚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严岐,严岐被打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要说太子没有干预禁军的行动,谁又能站出来说话,哪怕是随严岐一同行动的那些偏将、副将,恐怕此时的下场也不会比严岐好上多少。” 李奕奇脸色颇为难看,他怎么也没料到,皇室亲王,竟然也这么快参与到了夺嫡当中,而且平王还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 这下,太子的地位可能真的危险了...... 第101章:定计! 第一百零一章:定计! “呵呵,既然事情都办妥了,玄大人,本王告辞。”平王看了一眼玄夜南,抱了抱拳后,直接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扬长而去。 在场的众人见到平王如此嚣张跋扈的样子,不论是禁军那边还是大理寺的官员们,眼中都隐隐带着怒火。 “这平王太可恶了......” “......” “行了,陈老将军,将严岐将军带回去吧。” 大理寺左丞汪仲目光望向那位年纪最大的老将开口道。 “这......玄大人,结案文书该如何写?”那位年纪最大的陈老将军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大理寺的责任,几位将军无需担忧,先将严将军带回去疗伤吧。” 汪仲神色极为复杂,严岐本该定罪,但是却本不该受到如此重刑,事情既然发生在大理寺监牢,那么大理寺就该负起责任来。 “哼!我今日就去拜会三公,明日就在早朝参上一本,此事就算上奏到陛下那里,本官也要告他平王一个越权之罪!”大理寺右丞杨白易目光凌厉,衣袖一甩,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怒。 闻言,众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事情似乎闹的更大了。想到这里,这些人还是将视线齐齐投向案台最高处那位老者的身上——大理寺卿玄夜南。 身为此案的主审判官,当朝九卿之一,平王如此做法,无异于打了整个大理寺的脸面,甚至也打了他的脸面。这位脾气怪异的朝廷重臣此刻心中的愤怒怕是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个人吧。 感觉到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决定,玄夜南缓缓起身,一边叹息着,缓缓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玄夜南的身躯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和驼背,而且看起来似乎丝毫不会武道,但是,当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却有一股潮水般磅礴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汪仲,此案交于你处理。”玄夜南目光矍铄地凝望着平王远去的背影,眼神深处,一道深邃的光芒一闪而逝,嗓音沙哑道。 说罢,在所有人惊颤的目光中,玄夜南拂袖而去。 “是......大人。” 汪仲看着玄夜南的苍老的背影,眼神深处不由的闪动着惊讶之色。 是的,不光是他,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历来脾气暴躁的当朝九卿竟然会这就么直接退缩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无人敢质疑玄夜南的决定。 在整个大夏皇朝,这个看起来又老又瘦的老人,绝对是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此案到此了结,陈老将军,禁军负责看守妖兽的那几个将领如今还在我大理寺中,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改定罪的。至于严将军,你就带回去吧,日后该如何,朝上自由公论。”汪仲对着陈老将军微微躬身道。 “明白了,多谢汪大人。” 那位禁军的陈老将军心中暗暗叹息,那几个玩忽职守的禁军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严岐恐是白白遭罪了。 “带走。” 陈老将军大手一挥,几个禁军统领就纷纷上前将严岐架起朝着门外走去。他们心中对于严岐的遭遇也是无奈,即便是铁骨铮铮的儒家重臣在面对皇室亲王之时也要避退嘛,那他们这些军中的将领又该如何...... 看着大堂中的众人渐渐离开,李奕奇心中倒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当朝九卿,位高权重,难道当真就如此怯懦? “不,不对!” 李奕奇目光闪烁,心中暗暗道:“平王虽然身份尊贵,但是也不至于需要九卿之一如此惧怕,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性,李奕奇身子猛的一震,目光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望向了上京城中的某个方向。 “是夏皇......” 李奕奇倒吸口冷气,心中却更加断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错,平王敢在大理寺如此胡闹,并且高声扬言要换太子,此事不需一天便会闹的沸沸扬扬,满京城皆知,单是平王一人恐怕还没有这个胆子,除非背后还有更加位高权重的人指使他。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 “大人,晚生也告退了。” “世子慢走,今日劳烦世子了,这件案子疑点还有一些,指不定他日还要请世子前来。” “无妨,到时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李奕奇对着汪仲等大理寺大臣们躬身行了一礼,直接往门外走去。 没过多久,其他人消失后,大理寺左丞、右丞以及其他大臣们全都再度坐回了座位上,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愤怒。 “老汪,我算去见太傅,你随我一同去吗?” 杨白易端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隐隐有丝不快。 “此事......” 汪仲眉头皱起,刚欲开口,就被人打断。 “此事不可!” 声音落下,一道人影从后堂走了出来。见到此人,大理寺所有官员都站了起来:“少卿大人!” “嗯,都没有外人,坐吧。” 来者是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男子身着正二品朝服,丰神如玉,模样极为英俊,正是大理寺少卿卢戴。 大理寺卿即为大理寺正卿,位列九卿之一。然而,大理寺除了正卿之外,还有一位作为副职的少卿,也就相当于大理寺正卿的候补。 玄夜南年事已高,少卿卢戴很可能不日就接过正卿之位,会位列九卿之一,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 “大人,玄老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汪仲踞危而坐,看着卢戴,忍不住拱手问道。 闻言,在场所有人目光都聚了过来。 大理寺是辅查天下刑案之地,法纪森然,决不能容许有平王这样越俎代庖的事情发生,但是身为大理寺卿的玄夜南态度又很是模糊,这让在场众人心中都没有底。 “我们大理寺负责审查刑案便好,弹劾之事交给御史台去做吧,至于打扰三公就不必了。”卢戴神色极为复杂,身为少卿,他自然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加的洞悉朝廷中的局势。 “御史台郭珏大人于我素来交好,我待会就去找他。”杨白易是个性情急躁,嫉恶如仇之人,听到这话,自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平王掌管督查院,负责的是督军,虽然没有太大的实权,但是这几年却也听说收拢了不少党羽,谁知道他想做什么。”汪仲随声复合道。 “老汪,白易,你们稍安勿躁。” 卢戴苦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忌讳之意,沉声道:“你还真以为平王敢在玄大人面前如此放肆?” “嗯?大人此话何意?”杨白易眉头动了一下,这平王都踩到他们大理寺的脸上来了,卢戴居然还说平王不敢放肆。 “唉,论断案,你们都是个中能手,但是论起朝堂之事,你们这帮人甚至还不如一个少年。”卢戴一脸肃然,叹了又叹,幽幽道:“天威难测。” “大人是说......” 杨白易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身躯一颤,露出恍然的神色。 “够了,不必再说,你想去找郭珏就去吧,不去反而不行,这就是玄老的意思。” 话音落下,卢戴也不愿意在往深处说,默默的摇了摇头,离开了。 ...... 从大理寺回来后,李奕奇的心情可以说极为糟糕。 如今的皇室亲王开始都已经插手皇子之争,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 虽说夏皇让大臣择贤而立,亲王最后也必须站出来,但是他真没想到平王作为皇室权势最重的亲王之一,竟会这么急不可耐的跳出来。 “平王身后站着谁?三皇子?还是五皇子、七皇子......” 李奕奇揉着太阳穴,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袭来。 “看来,必须快点进行收敛势力的计划!” 李奕奇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他进入东宫一个月了,脑中早就有了计划,他本不想这么早就开始执行,只是眼下看来,他似乎没得选择了。 “殿下,您心情好些了吗?”武德殿内,李奕奇站在太子身旁,有些尴尬的问道。 “怎么,还想打本宫?”太子夏青美眸瞥了李奕奇一眼,恨得牙痒痒的。 “不敢,殿下有气,可以冲着臣来,臣愿意受罚。”李奕奇深吸口气,伏跪在地上,心中真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不论怎么说,他之前扇了太子一耳光,这种事不论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太子能够不出理他,可以说心胸已经比很多很多皇室弟子都要宽容了。 “算了,你不能修行武道,本宫岂会欺负你。”太子夏青冷哼了一声,旋即脸色一变,指着李奕奇嗔怒道:“但是,你以后再敢碰本宫的脸,本宫......本宫定与你没完!” “是,微臣谨记!” 李奕奇无奈的看了一眼太子,心中不知道是该庆幸太子的秉性太过仁义,还是该失望太子的脾气过于和气。 “殿下,臣刚刚去了一趟大理寺......” 摒除脑中杂念,李奕奇开始讲述了之前在大理寺中所经历,包括遇见平王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平......平王叔。” 太子夏青嘴唇张了张,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不可能的,平王叔与我关系一直都很好,他不可能说这种话。” “殿下,皇后娘娘出事之时,平王他可曾有过一句求情之言?”李奕奇眉头微皱,斟酌了一翻,试探着问道。 “......” 太子夏青闻言,顿时脸色沉了下来,默然不语。 见状,李奕奇也只能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殿下,臣有一个计划,需要殿下的支持......” 第102章:发帖! 第一百零二章:发帖! “什么,你要这么做?” 夏青听完李奕奇的一番话,顿时一惊,美眸中闪动着惊讶之色,忍不住问道:“可是我朝有武科举......” “和武科举无关,此举只是为了拉拢上京城那些世家的天骄后辈。”李奕奇极为冷静的说道。 “可是......” 太子夏青神色颇为忧虑,因为她完全没想到李奕奇竟然想做这种事,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见到太子这幅犹豫不定的样子,李奕奇眉头隐隐皱起,苦苦劝道:“殿下莫要犹豫了,现在支持殿下的呼声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若是再不给外人看到殿下有着争夺大统之位的决心,殿下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这有用吗?” 太子夏青清秀俊美的脸颊露出一丝苦笑,她担心李奕奇这么做,怕是会给人白白做了嫁衣。 “当然不可能全部招揽,万事开头难嘛......”李奕奇目光微微闪烁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吧。” 太子夏青深吸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东宫这些钱财和宝物就由你尽数使用,本宫不多做干涉。” “谢殿下。” 李奕奇对着太子深深一拜。 ...... 第二天,整个上京城的所有世家都发生了一件大事,所有能够在上京城中叫得上名号的世家都收到了一份请帖,这份请帖中都有着同样的内容——十五日后,太子将邀各大世家青年一辈于万仙楼共饮,谈论文道、武道、治国之道,并且设擂台,欣赏大夏王侯世家弟子之风采...... 送拜帖的每一个世家中,李奕奇都特别点出了这个世家在这一代中最为杰出的那个人,指名道姓的邀请,这让每个世家都感到措手不及,有些手忙脚乱。 ...... 白家,上京城中的一个实力极强的世家,后辈第一人名为白文轩,气海境六阶修为。当白家接到这封拜帖之时,白家家主立刻将白文轩找来书房。 “文轩,你看看吧。” 白家家主直接将拜帖递到白文轩手上,后者接过拜帖,望着上面印有东宫字样的朱砂大印,面色颇为凝重。 “大伯,您的意思是?” 白文轩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深吸了一口气,不由的望向了白家家主。 “这是太子殿下邀请你的,你自己的想法呢?”白家家主目光深邃的看着白文轩,沉声问道。 “我......服从家族的安排。” 白文轩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知道这是东宫向他,或者说向整个白家抛出的橄榄枝,但是身为白家的一份子,他无权自己做主,只能听从家族的安排。 “家族希望你能去。”白家家主目光矍铄,捋了捋长须,接着道:“到时候想办法露个脸。” “为了白家能投靠太子?” 白文轩眉头皱起,忍不住问道。 “不,投靠谁可以日后再说......但是,这是一个机会,你明白吗?”白家家主重重的拍了拍白文轩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明白,侄儿会争取在武道擂台上夺下头名。”白文轩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语气坚定的说道。 “没错,我们白家蛰伏了这么多年,是该在上京城中发出一些声音了!”白家家主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言表的喜悦笑容。 ...... 同样,如白家这样的世家,在接到拜帖之后,心中都差不多是这样的打算。但是,有的世家则不一样。 有些已经决定投靠某位皇子,或者早就和某位皇子牵扯在一起的世家则是在第一时间纷纷表态要拒绝,然而,仅仅只是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后,所有这样的世家却在几乎同一时间回帖说一定要到。 出现这样巨大反转的理由也很简单,李奕奇不光将拜帖送到了各大世家的手中,更是送进了深宫大院的各位皇子手中...... 夏宫,八皇子寝宫。 寝宫中,八皇子夏启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樽,一边眼看着东宫送来的拜帖,然后随手抛到一旁,望着身边之人问道:“天羽以为东宫此举如何?” 一旁,身着青色儒袍的文雅青年遥遥头回道:“欠妥。” “哦,怎么说?” “说好听些,东宫此举是成人之美,说难听些就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青年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么说来,本宫该去?”八皇子夏启笑着问道。 “去,而且要让殿下手下那些世家青年俊杰们都去,只要收到了拜帖的,都去见见我们这位当朝的‘太子爷’。”青年恭敬的低着头说道。 “呵呵,合我心意。” 八皇子夏启目光玩味的看了青年一眼,说道:“你去联系那些人吧,安排他们到时候杀杀老五那群人的面子。” “殿下断言五皇子会去?”青年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惊讶。 “我会去,他一定会去。”八皇子目光冷厉无比,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自信。 “明白了,微臣这就去安排。” ...... 同八皇子一样,宫中的三皇子、五皇子都收到了拜帖,三皇子夏恒因为精力都要放在一个月后出使北疆的事情上,所以完全没有时间理会。 五皇子夏曌则是冷笑着看了两遍,然后召集了手下的人马说出了几乎和八皇子一样的话。 同样,其他那些身份特殊的世家在接到拜帖后,除非有着极为特殊的原因,否则都选择了到时前去‘万仙楼’看一看东宫究竟唱的什么戏。 其中,唯独有一家很是特别——兵部尚书范璀的范家。 在所有的拜帖中,唯独范家这份拜帖的内容多了一些,这其中涉及到昨天在兵部大牢外李奕奇和范珊珊的约定,因此在这份拜帖上,李奕奇还特别点名希望范璀能够到场。 当然,范璀身为一部尚书,堂堂正正的二品权贵,自然不可能真的去,只是他却也明白了李奕奇想要和范家做一个‘了断’的决心。不仅叫来了范珊珊意味深长的说了一番话,还决定派出范府足够分量的人物到时候去见证。 就这样,上京城被李奕奇一份拜帖搅动成了一滩浑水,私底下暗流涌动。 然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舒舒服服的待在东宫之中,享受着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 清晨,寒雾袅袅,东宫的后花园中,一道身着白色儒袍的清瘦身影背负双手,在花园中慢慢来回踱步着。 “唉,我说你这小子费这么大劲办这些事有什么意义?” 听到脑海中传来圣灵金翎听上去懒洋洋的声音,通过李奕奇的视角,她自然知晓这些天李奕奇都在忙活着些什么。 “自然有用处。”李奕奇微微一笑,用着同样懒洋洋的声音回应道。 “嗯......什么用处,说来听听。” “......”. 闻言,李奕奇沉默不语,只是嘴角的依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 “喂,小子,本尊跟你说话呢!” “圣灵大人想问什么?” “什么都行,你答应本尊的‘食物’呢?” “......” 李奕奇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他当然明白金翎口中的食物指的是‘玄阳玉’,他几天前可是答应过金翎要给她三块‘玄阳玉’作为帮助他掩盖气息的礼物。 “你不会想赖账吧?!” 金翎的声音中透露着小孩子生气般的愤怒。 李奕奇嘴角撇了撇,无奈道:“圣灵大人,我何时说过我会赖账,不过你也知道,宫中的玄阳玉基本都放置在内库之中,我现在又有什么办法拿来给你。” “你、你这就是耍赖!”金翎愤怒无比。 “我没有耍赖,我们当初有约定时间吗?”李奕奇笑眯眯的问道。 “你......” 金翎回想起两人间的谈话,顿时语塞,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李奕奇居然这么无赖。 也许是感到金翎真的愤怒了,李奕奇赶忙安抚道:“圣灵大人不要急,等我见到皇后娘娘,必定帮你要来三块玉,我言而有信。” 说着,他收敛了笑容,同时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皇后娘娘,已经快半个月没有消息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脑中充斥着金翎愤怒的咆哮声和哭喊声,李奕奇只觉得一阵头疼。 “够了!够了!我李家还有一块,我明天就去拿来给你!行了吧!” 面对金翎的轮番轰炸,李奕奇终于认输了。 “哼,这还差不多。”金翎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说道。 “唉......” 李奕奇无奈的叹了口气,在花园中走了几圈后,终于坐到了一旁的亭子里,脑中思考着一些问题。 “金翎,我想选择一门武道心法修炼。” 终于,呆呆的在亭子中坐了许久,李奕奇对着命宫传去了一道意识。 “想要本尊传授你心法啊?好啊,你拜本尊为师。” 金翎戏弄般的声音传来,李奕奇嘴角抽搐了一下,旋即将脑海中的一段记忆以意念的方式传达给了她。 两人这种共生的关系时间越长,李奕奇就越发现其中的某些奥妙。 比如金翎虽然可以以某些类似灵体般的情况出现,但是时间都不能超出一炷香。而且出现的金翎也有着和他一样,气海境巅峰的实力。再有就是他发现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和金翎共享某段记忆......这就是两人结缔血契的功效,可以说是金翎真正的‘寄宿’在了他的身体内。 “这是一本不错的心法嘛,人族的修炼功法中,一流的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了。”金翎接收完这段记忆后,给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评价。 对此,李奕奇没有什么异议,这可是二百年前人称‘无敌将军’的上官战天的修炼心法,自然若不到哪里去。 “你再帮我比较一下这本。”李奕奇再度将另一位武道高手修炼的心法传给了金翎,后者一看,立刻陷入了沉思中。 “这本也不错,但是和你的命魂属性不够相合,这本明显是更加适合‘冰’属性或者‘水’属性命魂的人......你还有什么,都拿出来吧,本尊帮你看一看。”金翎声音中明显也透露着浓浓的兴趣。 闻言,李奕奇并没有拒绝,而是将在那琳琅幻境中获取的一段又一段关于武道心法的记忆交给了金翎。 他心知金翎身为大夏龙雀,在前世,是伴随在圣皇秦帝身边的大夏护国神兽,实力比肩人族的天武境武者,有这样一位存言传身教,比什么拜师学艺都来得贴切。 第103章:不请自来! 第一百零三章:不请自来! “就练这本吧。” 片刻后,李奕奇终于还是选择了一本名为《六爻功》的武道心法。这本心法中记载的招式完全的至刚至阳,最适合拥有火属性命魂的武者修炼。更重要的是,这门心法是难得的天武境级别的心法,可以一路修炼至天武境,中途无需更换其他的心法。 “开始吧。” 李奕奇闭上双眼,随着心法口诀念动,体内的真气缓缓从命宫开始在周天中运行,天地间,一丝丝极难觉察的奇异能量,仿佛丝线一般缓缓从外界进入他的身体中。 “这些应该就是天地元气了!” 在琳琅幻境中接受了许多强者的记忆,李奕奇对于武道有了新的认知,知道将天地元气炼化成自身的真气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而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想要成为强大的武者,只有通过时间去打磨...... 一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李奕奇睁开双眼,让金翎切断妖魂了和他的命宫联系,同时散去了一身真气。 “小子,你就不练了,这太懒惰了吧......” 脑中金翎惊讶的声音传来,李奕奇站起身来,‘哗’的一撩衣袖,叹了口气道:“今天到此为止吧,这里人多眼杂,以后练功只能在屋里了。” 在花园中尝试了第一次的修炼,李奕奇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真要去说,他也无法十分准确地描述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能说仿佛身体变得稍微灵活了一些。 “小子,本尊先提醒你一下,因为你的命魂是本尊的妖魂,所以你突破境界的过程会比其他人艰难一些。” 似是知道金翎心中所想,李奕奇神色平静道:“你是说要渡‘涅槃劫’吗?” “你知道?!” 金翎语气颇为惊讶,这段时间她潜伏在李奕奇的命宫中,对于李奕奇进入琳琅幻境的事虽然了解,但也不是太清楚。 “知道。” 李奕奇淡淡点了点头,武者修炼的过程,就是一个壮大自身命魂的过程,他命宫中的命魂本质上是金翎的妖魂,那么突破境界之时自然也是金翎的妖魂渡劫之时,等于一个人承担两份压力,自然困难。 当初的武皇便是如此! 不过,这些都不是李奕奇目前需要关心的。他目前需要做的事,是在太子在去荒州督军前收拢一批值得信赖的人手。心中若有所思,李奕奇伸了个懒腰,离开了后花园。 ...... 这几天,除了回李家取出祖屋中供奉的那块‘玄阳玉’给了金翎外,李奕奇基本都待在东宫之中。白天陪着太子,晚上回屋中打坐修炼《六爻功》,直到这天,他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又打算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东宫。 十日前,他曾经委托一位名叫班兴的兵部书记官查询一些事情,如今时限已到,他也应该去看看班兴是否搜集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就在李奕奇前脚踏出武德殿时,前方就有一名东宫的侍卫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他先是向李奕奇拱手施礼,然后正色道:“大人,有人说是和您有约,正在偏殿候着。” “和我有约?” 李奕奇愣了愣,莫非是班兴主动上门来找他不成,不应该啊,二人约定的可是去班兴的家中见面。 心中疑惑,李奕奇朝着会客的偏殿走去,等到了偏殿,眼前之人却让他很是诧异。 “是你?!” 偏殿中,站着一位身材高瘦、皮肤净白、相貌英俊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曾在敬山上见过的许代将军之子许临安。 见到李奕奇,许临安眼前一亮,连忙上前低着头躬身行礼:“许临安见过世子!” “许公子......”李奕奇一脸淡漠,眼睛望着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当初是说过在年关前会让太子将许临安招揽入东宫麾下,一同前去荒州,不过眼下离年关还有一个月,这许临安不等东宫的书信就离开军营进京,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在敬山听闻,太子殿下欲在几日后请上京城所有世家的天骄后辈在万仙楼聚饮,特来归附,望能为太子殿下、为世子效犬马之劳。”许临安神色恭敬无比,口中‘属下’二字,道尽了他心中的打算。 “噢......你可想好了?” 闻言,李奕奇神色淡漠,凌锐的目光射向对方。当初在敬山,他便察觉到许临安这人很有野心,是和其父许代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若是在前世,他必定不喜此人,不过眼下对于很多事情,他心中都有了不同的想法。 听到李奕奇的话,许临安深吸口气,快步走上前,对着李奕奇一躬到地,激动道:“已经想好了,许家愿为太子殿下效忠!” “许家......你父亲同意了?”李奕奇眉头微微皱起。 敬山驻守将领许代是个明哲保身的人,许家也仅仅只是个小家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力。许家参合到皇子之争中,一不留神便可能被碾成粉碎,投靠东宫这么大的事,许临安似乎还做不了主。 “世子不知......家父几日前已经辞官了。”许临安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恨意,脸上露出浓浓的苦笑之色。 “怎么回事?”李奕奇很是惊讶的问道。敬山离上京城太远,这些消息他也从来都没有关注过。 “一言难尽!”许临安苦笑不已,摇头道:“家父在敬山驻守这些年,即无大功也无大过,可用‘碌碌无为’四字来形容。世子应该清楚,十几日前东郊猎苑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家父上面的那位大统领受责,很多将领都被换了下来,替上了另一位大统领的心腹,就连敬山驻军的位置也一样。家父为求安宁,主动离开了禁军,如今已经闲置在家多时。” “十几日前......东郊猎苑......” 李奕奇眉头微挑,不出所料,许临安口中那件事正是妖蟒大闹东郊,而这件事牵扯到的主要势力便是禁军。 “看来,派系林立的禁军内部也因为此事,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李奕奇眼睛微眯,目光闪烁,一刹那,无数个念头从他脑海中掠过。 片刻后,他凝视着许临安,悠悠问道:“既然许代将军已决意退隐,许家又为何要参与进来?” 闻言,许临安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终于抬起头,一脸正色道:“我不认同家父的做法。” “这个世上,王侯权贵应当永远高高在上!我等士族子弟就应当永远匍匐于地?”许临安猛的抬起头,好似发自内心般的吼道:“九州贵胄,宁有种乎?!” “真没想到......这个许临安,是真的敢说......”李奕奇闻言,眼中也不免的流露出一丝震撼之色。 沉默了良久,他慢条斯理地提起衣摆,老神在在地坐到椅子上,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选其他皇子,而要选择太子?” 论地位,太子夏青自然是诸多皇子之首,而论真正的实力,太子在十几位皇子中恐怕根本排不上前三。一旦储君的名号被剥夺,那么太子能够仰仗的除了皇后,就只有一个李家。而如今皇后音讯全无,李家虽然势大,但也架不住数个同等级世家带来的压力,更别说那些世家背后的小势力。这么算下来,太子目前可谓完全处于劣势。 “属下知道,不过是在赌罢了,一赌太子殿下日后能够成就大业,二赌属下的才华足够出将封侯!” “就目前属下知晓的情况来看,除太子殿下之外,其他皇子麾下皆是人才济济,多属下一人不多,少属下一人不少。若投靠其他皇子,恐怕属下得终其一生,也未必有出头之日。可投靠太子殿下不同,太子殿下现在可说已濒临绝境,必须招揽一批能堪大用之人方有一线生机,这也是世子您为何要发帖上京城的缘故。” 许临安眼中精芒闪烁,立刻暴露出庞大的野心。 说白了,他此时投靠其他皇子,人家未必看得上他,而投靠太子,一旦太子成功,他不必再处心积虑的往上爬,直接便可一步登天。 这确实算得上一场赔率极高的赌局,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两相比较,傻子也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呵呵,你倒是老实。”李奕奇双腿交叠,翘起足尖,俊秀的面颊上流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眼下距离万仙楼那场聚饮还有数日,许临安便已经第一个来投靠了,可见确实是下定了决心! “诚如世子所言,属下想要的,就是出人头地,荣华富贵。”许临安恭恭敬敬的低下头,面不改色道。 他之前确实有借助太子之名打响名号然后转投其他势力的想法,不过当初在敬山上被李奕奇警告了一番后,许临安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恐惧。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许临安心头震颤,不对正视李奕奇的目光,下意识地垂下头。可紧接着,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对,现在正是自己宣誓效忠之时,若是表现出怯意,不免有些心虚。 想到这里,许临安立马抬起头来,眼睛对上李奕奇的目光。上京城皆知李家世子和太子的关系,只有李奕奇认可了他,他才有接近太子的机会。 可是,让许临安没有想到的是,李奕奇此时压根就没有在看他,而是闭着双眸,斜靠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脑袋,一副沉思的模样。 片殿内静悄悄的,许临安站在李奕奇身旁,大气都不敢喘。 “难道要失败了......” 许临安心中大失所望,他自认为不缺智谋才华,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展现自身的才能机会,而若是眼下李奕奇拒绝了他,那么此生都无望再出人头地了。 良久,就在许临安都要绝望之时,李奕奇终于缓缓开口道:“好,记住你今天的话,我可以收你入东宫麾下。可是,你若三心二意,心怀鬼胎......不用太子殿下开口,我保证这世上给你哭丧的人都没有!” 说着,李奕奇缓缓起身,漆黑的眸子中闪动着精亮而锐利的光芒,直视着许临安的双眼,仿如一把刀子般插入他的内心深处。 “属下明白,属下必对殿下、对世子忠心耿耿!”许临安额头冷汗涔涔,但是心中却是一阵狂喜。 “一个月后,你随太子一同前往荒州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替太子做一件事。”李奕奇转过身来,背对着许临安,幽幽说道。 “世子请说!” 许临安目光灼灼的望着李奕奇的背影,心头狂跳不已,他正巴不得李奕奇给他安排任务来证明自己的才华。 “你既然知道我发帖上京的事,那么就在这几日中,给我把这上京城里,大小势力的动向,都给打探清楚!” “世子......” 闻言,许临安心中顿时吃了一惊,目光更是闪烁不定。上京城大大小小有着上千世家,要将全部世家的动向打探清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当真没想到李奕奇一开口就将这么繁杂的任务交给他。 似乎是知道对方心中的疑虑,李奕奇沉吟道:“放心,我会暂时将东宫的眼线、探子和李家在上京城的情报网全部交给你,协助你办成这件事。” “多谢世子,属下定不辱命!”许临安心头狂跳不已,连连躬身行礼。他知道这是李奕奇对他的一次考验,如果这件事办妥了,那么他便是东宫的心腹之一。甚至日后都能够继续掌握东宫的全部眼线,和李奕奇一样成为太子身边的近臣! 然而,许临安并不知道,东宫的眼线和探子,基本上是皇后留给太子的人,数量实际上并不多。李奕奇一直用来打探上京城情报的,其实都是李家的人马,控制权也一直在大管家水伯的手中。想要日后接管东宫的情报网络,太子点头没用,还得李奕奇同意。当然,若是许临安真有这方面的才能,李奕奇也会逐渐放手将收揽东宫眼线的事情交给他,不然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来做,实在是分身乏术。 第104章:月灵寄宿之身! 第一百零四章:月灵寄宿之身! 安排好了许临安,李奕奇找了一辆马车便出了东宫,直奔南城的一处街巷而去。 马车中,李奕奇正襟危坐,双眼紧闭,抓紧着时间修炼《六爻功》,脑中却传来金翎的声音:“小子,你不相信本尊的判断吗?之前那个人的天生逆骨,为臣子,则反噬君上!为弟子,则反噬老师!为子女,则反噬父母!” “这种人,你确定要留下?”金翎的语气一反常态,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厉。 闻言,李奕奇蓦然睁开双眼,纳闷不已道:“圣灵大人,您说的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呀!” 两人口中谈论的对象,自然是之前在偏殿中宣誓投靠东宫的许临安!那时李奕奇之所以摆出一副沉思之态,就是因为听到了脑中金翎的警告,所以心中也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许临安的投靠。 “谁说没有根据?赫赫青史,早有明鉴!”金翎的语气中,也是充斥着一些怒气。 “呵呵,正好,我这次就是要去找人补一补历史,看看历史上是否真有你说的这种人。”李奕奇悠悠一笑。 他当然知道,金翎这份怒气的来由除了自己没有听她的建议之外,更多的则是和几天前的那块玄阳玉有关。 金翎第一次吞噬的那块玄阳玉足有半个巴掌大小的,而自己上次答应金翎的‘一块’玄阳玉只有手指大小......回想起金翎当时差点炸毛的场面,李奕奇顿时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你......你就等着吃亏吧!哼!”金翎怒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 马车飞快的顺着一条条人群川流不息、密密麻麻的街道往前,很快便来到一条人际稀罕的街区,这条街道十分偏僻,地理位置比当初名叫的‘紫兰轩’小破茶馆也好不到哪里去。 “应该就是这里了。” 马车停稳,李奕奇跳了下来,走到一处门前种着一株老槐树的府邸之下,轻轻敲了敲大门上生锈的门环。 一时半会,门内还无人回应,李奕奇便背负双臂,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心中却也有些疑问:“这里......当真是班兴的住处吗?” 此地虽然也在城西,但是比起城西中的上万家商铺和十几条商街的繁华,眼前这座宅第看起来颇显衰败。 腐朽老旧的大门上锈迹斑斑,长满苔藓的湿旧台阶,还有墙根长出的、无人打理的青草,就足以说明这里住的人家并不是什么的大门大户......很难想象一位朝廷命官会住在这种地方。 李奕奇在门外等候了片刻之后,大门终于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你找谁?” 这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童,穿着仆役的衣裳,目光警惕的在李奕奇的身上扫来扫去。 李奕奇低着头,温和的笑道:“小家伙,这里是刑部书记官班兴的住处吗?” “你找大哥哥,大哥哥不在家。” 小童脸颊胖嘟嘟的,看起来很可爱,听到李奕奇是来找大哥哥的,眼中的警惕之色立马消失不见。 闻言,李奕奇眉头皱起,问道:“那你的大哥哥去哪了?” 当初的十日之约可不是他随便说的,六部官员五日一休沐,按日子推算,今天正好是休沐的日子,班兴竟然不在府上,那会在哪里? “你想知道呀——诺!”小童摇头晃脑的想了想,然后伸出一只胖嘟嘟的手。 见状,李奕奇愣了愣,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 “小家伙,这锭银子是给你的。”李奕奇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小童手中,叹了口气,苦笑着问道:“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你大哥哥去哪里了吧......” 小童把玩着手中的银子,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嘿嘿,我也不知道。” “什么?!”李奕奇瞪大眼睛看着小童,嘴角顿时微微抽了抽,一脸不可思议地道:“小家伙......” 然而,李奕奇话还没说完,小童便一溜烟的窜出了门外,溜进了另一个巷子中,同时对着他喊道:“大哥哥不在,但是这家的大姐姐在屋子里!” 望着小童远去的身影,李奕奇心中一阵凌乱。 感情这小孩子不是班兴他家的! “大哥哥不在,但是大姐姐在......算了,进去吧。” 李奕奇想了想,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这院中的景致和院外大不相同,已是入冬时节,大街上都极为萧条,但是这院子里却很干净、整洁,因该是经常有人打扫。 就在此时,李奕奇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琴音,应该是屋中有人在弹奏。 “在那边!” 李奕奇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靠的越近,耳边的琴声便越是安静祥和,走到宅中的雅室前,李奕奇方才隔着一席珠帘看到了一道倩影。 “原来有客人。” 一个怯怯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和不安。听到这属于少女的声音,李奕奇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小童口中的‘大姐姐’,顿时停下了脚步,拱手回应道:“敢问此处可是班兴兄的府邸?在下李奕奇,特意前来拜访。” “原来是哥哥朋友,客人请去茶室稍后。” 珠帘推开,一张雪白柔美、吹弹可破、带着怯怯表情的脸庞,映入眼帘。这是一个少女,看上去约莫和琪儿差不多大,眼角有一颗泪痣,容貌楚楚可怜、人见人怜,让人忍不住有种,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的感觉。 “多谢。” 李奕奇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却也没有和其他世家弟子般极为无礼的询问少女的闺名,而是默默的跟在对方身后,朝着茶室的方向走去。 进入茶室,李奕奇衣袖轻轻一拂,坐在了客座之上,问道:“敢问班兄去哪了?我和他十日前有过约定,今日来府上拜会。” “原来足下便是哥哥的那位朋友!”少女明亮的眸子闪动,眼中流露出一抹震动之色,一脸的惴惴不安。 她对着李奕奇行了一个万福之礼,接着跪坐在一旁,拿过一个紫檀装的盒子,然后一件件取出紫檀木盒中的东西。 李奕奇目光一扫,立马看出来了那是一副完整的茗品茶具。 “哥哥他上街去了,大概过一会就会回来,不介意的话,昭儿为客人泡杯茶吧。”少女脸颊微红,芊芊细手柔弱无骨,小心翼翼的将茶具取出。 “无妨,姑娘不必客气。” 客随主便,李奕奇倒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脑中金翎传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金翎,‘月灵寄宿之身’是什么?!”李奕奇惊讶的问道。 刚才,金翎幽幽的声音传来,只有一句话——“这小妞竟然是月灵的寄宿之身!” “就是月灵寄宿之身......呐,这么说吧,你和我结缔血脉契约之后便称得上是我族的寄宿之身!这小妞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唉——没想到除了那条大蛇,月灵一族也苏醒了!” “这么说,那什么‘月灵’也和你一样,是一尊圣灵?”李奕奇心惊不已。‘月灵’这种妖兽他从来都没听说过,但是能让金翎如此感叹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唉......怎么说呢,一场大战,太久远的事,本尊也忘得差不多了,谁叫某人欺骗了本尊呢......本尊睡觉去了,别来烦我。”金翎的语气颇为感慨。 然而,当李奕奇接着询问的时候,却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了。这下,李奕奇也只能在心中默默苦笑,心道一定要弄到几块玄阳玉来好好讨好这位姑奶奶,不然这不把话说清楚,真会急死人的。 茶室中,悠悠的茶香飘来,李奕奇的思绪被拉回眼前。 看着这美丽娴熟无比的茶道技巧,李奕奇心中感觉甚是熟悉,脸色不由为之动容。 洁具、投茶、冲泡、分茶,一套过程行云流水,如同艺术。 “公子请用。”少女泡好茶,脸上带着一丝怯怯之色,手捧着一张古色古香的茶杯,做出请茶的姿势。 “多谢。” 李奕奇小心翼翼的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按道理,眼前这少女这应该是班兴的家人,或许就是班兴的妹妹,虽然容貌清雅无双,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那个什么‘月灵寄宿之体’太过让人在意了。如果没记错,当初在武皇陵墓中,金翎也说过,他手腕处那一丝黑线,就是‘魔兑’留下的印记。若是一个不小心,他便很可能会成为‘魔兑’的宿主...... “‘龙雀’、‘魔兑’、‘月灵’......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神秘的妖兽?”李奕奇心中暗暗咋舌,几乎是下意识的轻叹了一口气。 “公子......可是茶有问题?”少女双肩颤了颤,目光柔弱,声音怯怯的问道。 “啊?哦.....没......没问题。”李奕奇苦笑着摸了摸鼻尖,顿时有些尴尬。 “公子身份尊贵,若是昭儿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子赎罪,不要牵连到哥哥身上。”少女眼眶微红,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然后缓缓伏跪在了地上。 见到这一幕,李奕奇顿时大惊,目光流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上前拉过对方的手,将她搀扶起,苦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我和令兄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相互视作知己。今日前来,不外乎就是探讨一些诗词而已。” 少女明眸闪烁,声如蚊呐般的问道:“公子您......不是那位逼的哥哥彻夜苦苦抄写史书的那位?” 李奕奇手中还握着少女的小手,一种光滑细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定住心神,急忙将手松开,故作不解道:“班兄彻夜抄写史书?竟有这种事?” “唉,不是便好。哥哥这些天来每次回来都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抄写古籍,直到第二天凌晨屋中的灯火方才熄灭,我曾几次问过,哥哥他都不愿意说。我只当他是在朝中得罪了贵人,被人刁难,但是哥哥就这样坚持下去,每天睡不到一个时辰的话,早晚身体会吃不消的......”少女的脸上,满是哀伤,一颗颗珍珠般的泪珠,不停的从长长的睫毛里滚落。 闻言,李奕奇一愣,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十天前让班兴搜集有关‘楼兰国’的历史,让班兴如此拼命。 不过,有舍才有得,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需要付出便能得到回报的,班兴想和他结下一个善缘,那么自然要竭心尽力的完成他的嘱托。 想到这里,李奕奇淡淡笑道:“姑娘不比担心了,等班兄回来,我也会问问他,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有关‘楼兰国’和‘古夜皇朝’的事,李奕奇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所以眼下也只能这般安抚对方。 “让公子见笑了,公子是来和哥哥谈论诗词的,既然哥哥不在,小女不才,也念过几天书,先来代替哥哥如何?”少女擦干了眼泪,转悲为喜。 “这......不大方便吧。” 李奕奇微微一惊,大夏的世家闺秀在未曾出阁之前,基本上都是很矜持内向的。邀人吟诗作赋的事虽然有,但那都是局限在学宫之中,纯粹是以交流为目的,而且有学宫中老师在场。如今他和这少女在茶室中对赋算什么事...... “公子不比介怀,昭儿身有顽疾病症,平日里见不到什么人,公子也不必害怕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少女掩嘴轻笑道,眼神深处,那种惊喜再也掩饰不住的涌了出来。急忙小跑着出了茶室,然后取来文房四宝。 “这......好吧,姑娘请出题吧。” 见到少女去而复返的身影,李奕奇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倒也没有再拒绝。 “咏絮当年,娴花映水初惊艳。嗯......公子可听闻过当年‘令姜先生’的诗?”少女似乎真的很少与外人说话,眼神虽然依旧柔弱,但明显有些兴奋,提起青毫,蘸了蘸,立刻在白纸上写下一句诗。 “大名鼎鼎的乌衣才女,自然听过。” 李奕奇淡淡一笑,接过笔,认真的写下后面一句:“清心何处,山月当空雪照明。” “?公子写得好一手书法!” 李奕奇的字,飘逸洒脱,透露出一股拘束不住的灵气,少女接过纸张,明丽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姑娘过奖了。” 李奕奇摸着鼻尖笑了笑,对赋这种事,当年在天府学宫中他也没少干,只是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恍如隔世,他都有些忘记当初那种感觉了。 第105章:怪异的体质! 第一百零五章:怪异的体质! 李奕奇和少女两人在茶室中讨论着诗词。期间,李奕奇几次发现了异常之处。 这少女虽然相貌柔弱,惹人怜爱,但是身上的气息却时而有所变幻,一时给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一时又好似显得没有没有神色,彷如那风烛残年的老者,一丝生气随时可能断绝。只不过这般异样,少女本人好似没有半点察觉,这让李奕奇不由的暗暗心惊。 假装没有察觉到异样,李奕奇回到当年在学宫中的状态,和少女各自换题,私下中打量着对方的才学造诣。 这一下,李奕奇在上一世积攒的文学功底终于派上了用场,不论是少女出什么样的题目,一时三刻间竟然难不倒他。不过,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少女身上,李奕奇本着谦让之意,没有叨难对方,特意没有挑选太过困难的题目。但是,渐渐的他却发现这少女的才学造诣之高远在他预料之上! 一些在学宫中被誉为难题的题目都在少女片刻的沉吟后被回答了出来,这让李奕奇眼中不免的显露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朝廷由儒家把持,一千多年的儒学教化,现在天下士子芸芸。莫说上京城,就是九州的学宫中也是人才济济,但是这女子的才华,估计能碾压绝大部分的人......” 李奕奇拿出天府学宫从不对外流传的历年的内卷试题考验少女,却也在片刻之间就被少女回答了出来,足可见少女在文学修养方面的能力。 时间没过多久,庭院内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少女嘴唇微微绽放一缕灿烂的笑容,转头道:“是哥哥回来了!” “嗯,因该是。”李奕奇微微点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班兴匆匆忙忙的冲进了茶室,见到李奕奇和少女对坐饮茶,脸上顿时一阵苍白,额头冷汗涔涔,惊呼道:“昭儿!你怎么在这?!” “哥哥,您回来了!”毕竟是官宦世家出身,见到兄长回府,少女急忙起身,对着班昭恭敬的行了个万福之礼。 “昭儿,你......怎么醒来了?”班兴仔细的打量着少女,眼神中涌现出一抹紧张之色,但是见到一旁的李奕奇,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急忙上前一步,恭声道:“班兴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李奕奇微微一笑,随意挥了挥手,但是心中却有些不解——醒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少女愣了愣,美眸狐疑似的打量着李奕奇,眼神中尽是疑惑,一旁的班兴见状,连忙扯着少女的衣襟,意示她不要多言。 “班兄,我们去你书房谈吧。”李奕奇站起身来,看着班兴说道。 “好,世子请。”班兴点点头,然后对着少女轻声耳语了两句,带着李奕奇走出了茶室。 “班兄,刚才那位姑娘是......”走廊上,李奕奇跟在班兴身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闻言,走在前面的班兴脚步微微一僵,转头回道:“那是小妹班昭。” “嗯。”李奕奇风轻云淡的点点头,彷如随口般的笑道:“令妹很‘特别’啊。” 听到这话,班兴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凝视着李奕奇,目光中充斥着警惕之意,问道:“世子这话何意?” 见到班兴这么大的反应,李奕奇目光闪烁,心中一动,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感慨道:“三百年前,乌衣才女谢令姜歌咏琳琅,以诗才冠绝天下。但是因为是女子之身,真迹流传颇为小众,三百年后却很少有人再度提起令姜先生之名,哪怕是学宫中的先生和一些朝中大儒怕是也没有拜读过谢令姜的诗句,没想到令妹却知道。” 李奕奇一番夸奖,只是为了试探一下班兴的反应。在他看来,班昭的身上,定然有着什么隐秘。 班兴闻言,似乎松了口气,也跟着笑道:“世子过奖了,小妹因为......一些原因,常年只能待在家中,基本没有见过什么外人,所以闲聊之时喜爱读一些书,家中的书基本上都被她看完了。” “呵呵,原来如此,令妹天资聪慧,令人羡慕。”李奕奇洒然一笑,并没有进一步逼问。班家是史学之家,家中藏书万卷不止,班昭当真若全部看完,恐怕十年时间都不够,除非...... 很快,两人便到了班兴的书房中,和李奕奇想象中的读书人的房间不一样,班兴的书房中很是凌乱,大把大把的古籍散落在地上,看样子是被人翻来覆去的查找然后随手丢在一旁,完全没有让人落脚的地方。 “世子见笑了。”班兴见到房中如此凌乱,也不由的有些尴尬,连忙上前去整理了一顿,腾出了两个足够让人坐在来交谈的地方。 “没关系,我也经常这样。”李奕奇苦笑一声,他之前已经从班昭口中得知,班兴这些天在疯狂的查阅古籍资料,只为完成自己交托于他的任务,又岂会在乎这些。 等班兴将所有书籍整理之后,腾出了了落座的地方,李奕奇便随手拖来一个蒲垫,盘膝坐了上去。 “世子,这些就是你让我整理的资料,其中关于古夜皇朝的资料,寥寥无几,基本上都是和西域楼兰国有关的,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当年秦帝陛下西征时得来的资料,我将其归类整理,这是目录。” 班兴将一张纸交到李奕奇的手中,其上归纳整理出了和楼兰国有关的资料细节,李奕奇大致翻阅了一番,目光微微一凝,惊讶道:“关于楼兰国的资料,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 “没错,只有这么多。”班兴点点头,说道:“当年西征,秦帝陛下号称一路打穿了整个西域,让万国臣服。楼兰不过是其中的一国,而且实力并不强大,能够有寥寥记载,大多也是在提起那些强大的藩国之时被顺带着提到的,真实的资料只有这么多。” “还有的记载都是不久前在安西军攻破楼兰国之时被带回来的,但是......”说到这里,班兴脸上露出一抹迟疑之色,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颇显犹豫。 “但是什么?”李奕奇停下手中的动作 “世子,我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发现有个奇怪的地方。”班兴犹豫了片刻,终于接着开口道:“这个楼兰国,好似有些神秘之处......” “有何神秘之处?说下去。”李奕奇眉头皱了起来。 班兴想了想,沉声道:“世子应该知道,在西域中,一城便可称之为一国,因此西域诸国皆是以邦国的形式存在,楼兰国位于西域,几百年来却从来没有加入过任何一个邦国之中......” “按照常理,这样的小国,基本有两种结局,要么被吞并,要么被灭国。就我夏朝的史书记载来看,这楼兰国的诸多前身皆是因此被灭掉的,但是......奇怪就奇怪在此处。”班兴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道:“这楼兰国不论被灭国多少次,总能在一段时间后复辟,重新找到一处城池继续称王,世子你说这难道不奇怪吗?” “竟然有这种事?”李奕奇心中讶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关于西域诸国的一些情况,他倒不是十分的清楚。但是也知道一点,西域之地和夏朝不同,人族种群繁杂,语言更是繁多,缺少统一的制度,导致整个西域都十分混乱。 在一个混乱的地方,有实力者便可称王,收拢诸国国家,成为一邦之主! 那些弱小的国家想要生存下去,要么归附于强大的国家,加入对方的城邦,要么等着被吞并。 而像楼兰这样‘又臭又硬’的小国,实属罕见,能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在被灭国之后快速的复国,要么就是掩盖掩盖了本身的实力,要么就是背后有着强大的势力在支持。 “砰砰——”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班昭怯怯的声音传来:“哥哥,我做了一些糕点,送给客人的......” 话音落下,班昭端着一个玉盘推门而入,书房中的班兴脸色顿时一变,急忙上前接过,凝声道:“不是让你去卧房吗,怎么又......” “人家现在又不困......”班昭委屈的看了哥哥一眼,然后对着房中的李奕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之前如见到陌生人一般的疑虑和羞怯。 “多谢班姑娘。”李奕奇目光扫过糕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门口,原本还神采奕奕的班昭突然间双眼一闭,整个人彷如被人突然击倒般的朝前方倒去,手中的玉盘摔碎在了地上,翠绿色的糕点也撒落一地。 “昭儿!”班兴大惊,急忙蹲下,将妹妹搂在怀中。 李奕奇也蓦然站了起来,两步走到班昭身边,惊呼道:“发生了何事?” “无碍,小妹睡着了。”班兴露出挣扎之色,脸上苦笑不已。 “睡......睡着了?!”李奕奇上前走了两步,定睛看去,脸色顿时说不出的古怪。 “唉,世子稍后,我将小妹抱回屋中。”班兴叹了口气,将班昭拦腰抱起,走向了内屋中。 片刻后,班兴去而复返,脸上露出一丝疲倦之色,拱手苦笑道:“让世子见笑了。” “令妹这是......身患病症吧?”李奕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大白天的,竟然就这么没有征兆的昏睡了过去,怎么也不合常理...... “......”闻言,班兴顿时沉默了下来,久久不言。 “如有隐情,班兄可不说,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李奕奇摆了摆手道。 “倒也不算什么隐情......”班兴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无奈说道:“小妹自幼身体孱弱,一天中十二个时辰,小妹要睡足足六个时辰,而且都是睡一个时辰,醒来一个时辰,如此交替循环......” “什么?!”李奕奇目光闪动一下,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心中也是一惊。睡一个时辰,醒来一个时辰,然后再继续睡一个时辰......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怪不得班兴之前所说,班昭常年待在家中,竟然有着这样的体质。”李奕奇暗暗心惊,问道:“可寻得良医?” “没有。”班兴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以班家的身份,竟然也找不到求治之道吗?”李奕奇眉头微皱。班氏一族,大夏史学名宿,半个九卿世家,在在上京城的诸多王侯世家中也是排名前列的,虽然如今落寞,但也不是寻常世家可比。 “我和小妹,早已被逐出家族了。”班兴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他苦笑着看了一眼李奕奇,平淡道:“还望世子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不会,这点班兄放心。”李奕奇点点头。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2019年最后一天! 2019年的最后一天,感谢读者的们支持,祝各位读者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升官发财、长命百岁。 第106章:深藏不露! 第一百零六章:深藏不露! “世子调查过我?” 班兴见到李奕奇答应的如此爽快,愣了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深处闪烁着一丝紧张。 “确实查过,你们离开班家的原因,莫非和令尊的事有关?” 李奕奇话音刚落,班兴的身躯便猛地一颤,整个人如遭雷殛,诚惶诚恐道:“世子,家父之事,与小妹毫无关系啊!” “班兄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吧。” 李奕奇摇摇头道:“我虽然查过一些,但也只是一些零碎的消息,关于令尊之事,算是一知半解,你大可不比如此警惕。” 闻言,班兴心中的焦躁和不安丝毫未减,大冬天的,他额头竟然都是冷汗。 十几年前,上京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位江湖宗派界的武者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来到上京城潜入夏宫,想要探宝。这件事,引起了皇室震怒,当天晚上,整个上京城火光冲天如同白昼,就为了找到那个女子。然而,包括龙骑禁军、九城兵马司、巡防营,甚至六部衙门的人都出动了。可是,朝廷众人翻遍整个上京城却没有找到。 那个宗派界的女子就彷如人间消失了一般...... “传闻中,那个身受重伤的宗派界女子慌不择路,当天晚上误入一个世家弟子的房间,她本以为自己命绝于此,可是没想到那位世家弟子不仅没有告发她,反而将她藏在了房间的密室中,帮她躲过了朝廷的追查。” “在躲避追查的在这段期间,两人之间互生情愫,然后,女子便怀有了身孕。虽说在此之前,这位世家弟子已经已经婚配且有一子,可是尽管如此,二人还是决定将孩子留下来,没过多久女子就诞下了一个女婴......” “然而,就在女子分娩的那一天,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被那个世家的人发现了,后来,女子因为难产而死,但是那婴儿却活了下来。” “知道此事,那个家族的众人便想过要将襁褓中的女婴杀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没能下手。至于那位世家弟子,则是苦于自己触犯了朝廷的法度也羞辱了家族颜面,当场便饮剑自刎。” “这些事情,本是十几年前的一段传闻,但是论时间,却恰好能对应的上令妹的年纪。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今天真的见到令妹,我还以为这就是谁为了诋毁班家而编造出来的谣言。” “不过看你这般反应,当年那件事似乎不是以讹传讹......” “当年那个人就是令尊?而那个孩子,就是令妹了!”说到此处,李奕奇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声音中也不由的充满了感概——不得不说,这班兴和班昭二人的父亲,胆子是真的比天还大! “世子说的没错,那个传闻说的那个世家就是我们班家,而那个爱上方外妖女的人,便是......家父。”班兴脸色微微发白。 “也就是说,令妹的父亲是上京城的史学世家班家的人,而母亲却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李奕奇语气平静的问道。 “世子说的没错。”班兴苦笑着点了点头。 “令妹能活下来,确实是一个奇迹。”李奕奇喃喃自语道。 大夏朝的大臣们,对于江湖宗派中人向来深恶痛绝! 朝廷重臣家的子弟爱上宗派界的妖女,本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更何况那妖女还是被皇室通缉的重犯! 说白了,班昭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的!她的存在,不仅狠狠地打了整个班家一耳光,也顺带扫了朝廷的颜面!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小妹的身世见不得光,还望世子不要传出去,今日之事,班兴必铭记于心。”班兴苦笑着点了点头,同时躬身对着李奕奇深深一拜。 “言重了,都过去十几年了,谁还会用令尊的事做文章。”李奕奇摇头笑道。 他自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这些事自己既然能够查到,就说明班昭的身世对于皇室、对于朝廷中那些手握生杀权柄的大臣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是,如果那些人真要动手,就算班昭有十条命恐怕也早就活不到今天。 所以,李奕奇猜测,最大的可能还是班家从中周旋的结果,只是不知道班家那位老人当时用什么代价得到了皇室的宽恕,最终换回了班昭的一条命...... “当初你说要和我结个善缘,莫非就是为了令妹?”李奕奇有些好奇的问道。 闻言,班兴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世子可是即将要去荒州?” “你想说什么?” 突然,李奕奇目光一凛,眼神冰冷的盯着他,冷漠的声音中透露着一种极度的冷静和理智。 夏皇在不久前下旨将太子试炼的地点安排在了荒州这个和宗派界接触最大多的地方,同时还在旨意上明明白白写着镇压宗派的意思,而班昭的母亲就是宗派界的人...... 这不得不让他心生警惕。 “世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随世子同行。”班兴神色微变,急忙解释道。 “随我同行?”李奕奇一怔,狐疑道:“你想去荒州?为何?” 然而,话音一落,李奕奇自己便立刻反应了过来,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班兴,一字一句问道:“莫非,你想去找当年那个女子的宗门?” “世子明鉴。”班兴垂下头,低声道。 “呵呵,呵呵呵......你还真敢说!”李奕奇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有些冰冷。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简直是疯了! 耳边环绕着冰冷的笑声,班兴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深深看了李奕奇一眼,缓缓道:“世子,你可是觉得保护亲人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班兴这句话如一把刀子插在了他的心窝处,李奕奇脸色顿时一变,目光开始变得深幽,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自己为何要拼了命的扶太子上位,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家人嘛......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将小妹保护的很好。” 班兴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苦笑道:“只是我知道,不论我怎么掩盖小妹的存在,她在那些人眼中,始终都是对付家族的一把刀刃,只要小妹还留在上京城,就永远不会有安全的一天......” 说着,他视线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卧房的方向,脸色难看。 自记事起,他和小妹两人就在家族中受尽白眼,只能睡在柴房中,和下人无异。甚至在几年前,他误入祖祠被家族的人吊起来打了一顿,那时候他才知晓自己和妹妹两人被下令永生永世不得踏入班家祠堂半步。 班兴心中明白,自己和小妹虽然顶着‘班氏’这个大夏朝第一史学世家的尊荣姓氏,但是实际上等于是被逐出了家族。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因为即便家族的人再讨厌他们两人,都不可能对两人下杀手,除非两人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家族的存亡——大夏官场,派系之间的斗争可谓无处不在,家族这些年来虽然低调,但是仍旧有着对头,而小妹的存在对于家族而言,一直都是一个羞辱。 勾结方外妖女,祸乱上京城! 十多年前,这个罪名班家是靠着先祖留下来的威名压了下来,但还是得罪了皇室。 若是有朝一日,别有用心之人为了打压班家将旧事重提,班家那是百口莫辩,毕竟小妹的身世做不得假,这也是班兴为何如此心慌的缘故。 到那时,小妹的命运恐怕就只有成为家族的牺牲品,被当做宗派界的余孽和朝廷罪臣之女而推上刑场。 这一点,班兴始终心如明镜。 这些年来,他为了近一步弱化当初那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甚至带着小妹主动离开了家族,搬到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中生活。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只要小妹还在上京城,就始终是家族潜藏的隐患,平时家族可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到了关键时候,一定会牺牲小妹来换取保住家族的利益。 虽然听起来无情,但这就是世家! 听到班兴的这番解释,李奕奇心中的怒火也慢慢平息下来,问道:“所以,你就想将令妹送到她母亲的宗门中?” “若是继续留在上京城中,小妹必死无疑。”班兴面露一丝苦涩的笑容,声音更是颓然,语声中也透露着深深的无力。 他知道,家族不可能为了一个‘孽种’而再一次开罪皇室和满朝文武。那时候,说不定家族还会为了换取皇室的信任、堵住满朝文武的嘴而主动让人除掉小妹。 “可是,我不能答应你。”李奕奇摇摇头,淡淡道:“你可以换个条件,在其他方面,只要我李家能做到的......” 能够不着痕迹的搜集到楼兰和古夜皇朝的资料,班兴确实帮了他一个大忙,但是和宗派界扯上关系向来是朝廷的大忌,李奕奇也不敢随便答应,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还这个人情。 “世子,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借太子殿下出行的机会,避开家族耳目,一同前去荒州。至于和那个宗门接触的事,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也会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太子殿下和世子。”班兴态度十分坚决,就连李奕奇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焦急。 “答应他!”就在李奕奇沉思之时,金翎的声音却突然传入脑海中。 “为何?”李奕奇微微一怔,对着脑海深处传出一道疑惑的意识。 “你还没看出来么,唉,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金翎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李奕奇脸色顿时一变。 就在此时,李奕奇的体内突然发出阵阵轰鸣,眨眼之间,一股股凝如实质气旋便在顶上三花处缓缓凝聚,一股迫人的气势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轰!”李奕奇目光灼灼,衣袍一荡,一股真气迸射而出,卷向班兴。 “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班兴完全没想到李奕奇会突然间对他动手,顿时惊呼起来。 “轰隆!” 一道黑色的真气,犹如屏障一般,和李奕奇的释放出的真气撞击在一起,爆发出轻微的轰鸣声,震破了脚下数块石砖,同时也在屋内卷起了一阵风暴。 房间内,李奕奇修炼的火属性真气与另一股强度不相上下的黑色真气互相纠缠,两人方圆十步范围内的气流都唰唰作响,好像水浪一样旋转,掀起的狂风扯得周围的桌椅都籁籁抖动, “果然是‘虚天’!月灵一族的‘虚天’!”金翎虚幻的身躯出现,乌黑水灵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班兴。她的语气非常肯定,而且神色极为兴奋。 另一边,出手挡下李奕奇攻击的班兴也愣住了,抬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来。刚才两人之间的交手撕裂了他的袖口,露出白皙的肌肤,然而此刻班兴的身躯之上却被一层层诡异的黑色的光辉笼罩着,仿佛要化作一片虚无。 这一刻,班兴哪里还有之前朝廷小吏,文弱书生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实力强大的武者! “厉害,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修为!” 李奕奇用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了班兴,眼中也掠过一抹震惊——自己突然出手,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之和对方平分秋色! 这班兴,竟然也有着气海境的武道修为,而且并不是那种初入气海境,而是和他一样气海境九阶巅峰的武者! 上京城那么多武道世家,那么多年轻弟子,可是能够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踏入气海境的却寥寥无几。 这班兴本身只是不被家族重视的弟子,却有着不下于古千阳的修为,真可谓是让人大吃一惊。 想必若是班兴本人不在兵部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书记官,而是投军于九大都护府,定又是一个军中后起之秀! “世子是如何看出来的?”班兴神色一僵,眼神变了变。 身为是武者这件事,除了他和小妹之外,压根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刚才那件事我答应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李奕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平静的说道:“令妹要跟在我的身边,随太子殿下一同去荒州!”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