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这个夫君有点野》 001、不爱美人沈洵安 阳春三月,温暖的阳光洒满大街小巷。 烟雨坊大堂的台上,身姿婀娜的舞姬翩翩如飞,铮铮琴音缠绕着整个楼阁,欢快悦耳。 二楼的雅间里,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摇头晃脑的欣赏着台上的歌舞,时不时发出谈论之声。 “玉姑娘的舞技又进步了。” “是啊,这般勾人的长袖舞,也只有在烟雨坊才看的到了。” “不不,应该说,只有在玉姑娘表演的时候才能看得到才对,除了玉姑娘,其他人表演的长袖舞可不是这么回事。” 数十人坐在雅间里,看到如痴如醉。 待楼下一舞作罢,那表演长袖舞的玉姑娘行了谢幕礼,众人才止了感叹。 一楼大堂的表演台,玉姑娘在看客的呼声中娉娉婷婷下了台,下台的同时,还不忘朝二楼的雅间望了一眼,目光痴缠。 “洵安,洵安——” 谢舟激动抓住了身旁人的胳膊,“快看!玉姑娘在看我们!” 他话刚落,一旁落座的少年就扑哧笑出了声,毫不给面子的打击道。 “谢舟,你别太自恋成么?人家玉姑娘看的哪里是我们,分明就只是洵安一个人好吗?” 整个烟雨坊谁不知道,头牌舞姬玉姑娘对洵安有意? 谢舟面色微热,不满瞪了少年一眼。 “不是就不是,我说说还不让了?” 众人笑的更欢了。 调笑间,有人打趣起了正主。 “洵安,玉姑娘堪称绝色,又心仪于你,你当真就一点都不心动?” 众人会这样问也不奇怪,烟花坊是正经的玩乐之所,这里的姑娘也都是良家女子,洁身自好。 虽说身份配不上他们,但娶回家做妾还是没问题的。 坐在众人中间,一直低头把玩手中扳指的墨衣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一张无暇如玉的脸,与他身上的衣裳黑白分明,剑眉星目,眉宇微微凝着,张扬又利落。 他扫了楼下一眼,眸中波澜不惊。 “嗯。” 张乔浈无语了,嗯是个什么回答? 好在相识多年,他也知道沈洵安的臭脾气,就是有些不甘心,嘟囔着为楼下的美人不平。 “你这脾气,也不知玉姑娘喜欢你什么,真是白瞎了美人的一片心意!” 刚才被挤兑了的谢舟趁机报复了回去,“人家愿意被洵安浪费心意,不像你,长的丑,人家玉姑娘都看不上你。” “你!” 张乔浈气的直呲牙,“人家还不是一样看不上你,说我丑,你好到哪去!” 这雅间里的,都是时常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大家关系莫逆,也没人会把这种争吵当真,乐滋滋的看着两人斗嘴。 吵闹间,雅间的门打开了。 门外,被众人谈论的玉姑娘,正俏生生的站在那。 她身上还穿着在台上表演时的红色绣蝶长袖舞裙,显然是刚下台就急匆匆过来了。 “见过诸位公子。” 她行礼,娇羞的目光扫向沈洵安,扫了浅黛的脸颊越发红了几分。 整个坊中都知道她心仪沈洵安,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啧,够大胆的啊,都找上门来了。 众人眼神转啊转,都看向了沈洵安。 被众人盯着,沈洵安倒是神色自若,瞥了身旁几个眼神暧昧的狐朋狗友一眼,又瞥了一眼门口的女子。 垂头,继续玩扳指。 气氛,渐渐变得尴尬。 眼看气氛就要绷不住了,张乔浈干笑着打圆场。 “玉姑娘客气了,快请坐。” 谢舟也配合着使唤起下人,“来人,快给玉姑娘看座。” 招呼她的人有许多,唯独沈洵安半个字都未说。 玉姑娘失落无比,但几年来在烟雨坊练就的圆滑,让她克制住了心酸,脸上端着挑不出错处的浅笑,顺从入了座。 之后更是强打起精神,陪着几人谈天说地。 许久,玉姑娘客气离去。 人一走,谢舟就忍不住踹了踹沈洵安的椅腿,“嘿,洵安,真不动心?” 他可不瞎,人刚刚在这陪他们扯东扯西,但那眼睛,可一直瞧着沈洵安呢! 这么个知趣懂事的美人,也不知洵安是怎么想的,竟然看不上。 接二连三的,沈洵安拧起了眉,开始不耐。 把玩着扳指的动作停住,拇指往上一弹,大拇指适时将悬在空中的扳指接住戴上,他起身。 “不感兴趣,有事,先走了。” “哎——洵安,你别走啊——” 墨衣少年对身后的叫喊无动于衷,脚步不停向外走去,步伐稳健,背影修长。 谢舟瘪了瘪嘴,知道沈洵安是被他惹得不耐烦了,嘟囔道。 “没意思。” 张乔浈笑,眼尾弯着,像只狐狸,“你也知道没意思,知道还逗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 “我知道,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毛病!” 每每提起这个,谢舟就觉得牙疼。 他们这群人里,年纪相仿,家世也都不差,可每每出门在外遇见的女子,记挂的都是沈洵安。 行吧,谁让他们这群人里面,就洵安长得最招人,他不嫉妒。 但偏偏这些女子,洵安一个看不上。 不对,不是看不上,而是压根就一句话都懒得跟人搭。 谢舟憋屈啊! 一旁的几个少年也被勾起了兴趣,八卦的问,“洵安是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 “不知道,反正我从认识他起,没见他搭理过哪个女子。” “这么玄乎?” “可不是!” 谢舟哼哼唧唧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们忘了吗,去年踏春的时候,咱们去城外游玩,莫家那位名声在外的四小姐都遭过洵安的嫌弃。” “咦,还有这么回事?” “我想想啊,还真有过这么回事……我记得,好像是莫四小姐赠了首诗给洵安,然后被洵安扔了。” 少年中有一人想起了往事,摇头晃脑的叹息。 “莫四小姐,她的诗可是被誉为临州一绝,洵安也是够狠心的。” 谢舟不服,“这算什么,柳七小姐才叫惨,今年上元节的时候,人家特意约了洵安一同去赏花灯,结果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人,回去就病倒了,听说是吹了冷风冻的。 我后来问了洵安他为什么不去,你们猜洵安怎么说?” 众人齐齐看他。 谢舟脸一板,微睨着眸子学沈洵安的姿态,声音低而冷淡。 “柳七是谁,我又不认识。” “噗……” 几人笑弯了腰,“这像是洵安能说出来的话,辜负美人这种事,我们中也就洵安做的出来。” 越说,几人列出来类似的事就越多。 开始众人还笑的开怀,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洁身自好也不带这样的吧? 面面相觑许久,张乔浈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得出结论。 “洵安……不会是不行吧……” **** 被一群狐朋狗友断定为不行的沈洵安,此刻正走在回府的路上,身后亦步亦趋跟了两个护卫。 “公子,夫人对齐氏茶坊新出的花茶很是喜欢,要不公子去看看?” 见主子没什么目的的闲逛,护卫之一的尚青提议道。 除了护卫,尚青在沈洵安这的身份,还有些类似于管家,所以对府中几位主子的爱好,十分了解。 沈洵安没什么意见,“那就去看看。” 齐氏茶坊位于东街最热闹的繁华地段,离烟雨坊有一段距离。 沈洵安去的时候,齐氏茶坊里正热闹的很。 “这是我们店里新出的金盏花茶,具有清热降火,安神镇静的功效,特别适合夫人们饮用。” “还有这款金银花茶,美颜提神,也是夫人们的不二之选。” 茶坊里的小二,称职的给前来买茶的客人介绍着。 因着新茶的缘故,这两日茶坊中的客人格外的多,而且大多都是女子,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尚青本想提议让沈洵安看看几款花茶,再作挑选,一见这个架势,顿时止了心思。 自家公子不喜欢拥挤的地方,更不喜欢女子近他身,挑茶的事,还是他自己来吧。 “公子你先在一旁歇歇,我马上就回来。” “嗯。” 沈洵安蹙眉应了声,嫌茶坊里太吵,退到了门口,百无聊赖的打量起过往的行人。 嘭—— 隔壁的铺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伴随着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程桑,这铺子的事,谁允许你自己做主的?你这是在败坏你父亲留下的家业,你知道吗!” 粗犷浑厚的男声里,蕴含着滔天怒火,哪怕沈洵安这个外人都听得出来。 可隔壁铺子门口那个被质问的少女,却是一脸平静,浅淡安静的眸子,像是冬日结冰的河面,看不出一点思绪。 “大伯言重了,铺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自然由我做主,与程家无关。” “混账!” 程颐气到手指发抖。 “你说什么混账话,你别忘了,你姓程,你是程家的人,身上流着程家的血!” “当年我娘难产,求大伯帮忙的时候,大伯可不是这样说的。” 程桑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视线微抬,隐隐带了压迫,“既然大伯都没把兄弟情谊当回事,又何必在我父亲死后打着亲人的旗号来抢我家的铺子?” 当年的事,程颐的确做得有些不近人情,可一想到程桑把能赚大把银钱的铺子白送给了别人,他连一点都没分到,上涌的怒火顿时淹没了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歉意。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以往的事我也不想听,你就说,你是不是程家的人,如今你父亲去了,你和你弟弟年幼,家中的铺子是不是该交给我们这些亲人帮忙打理!” 程桑冷笑,“不是。” “你!” 哐当—— 程颐气的又砸了一个杯子。 002、不认人的沈洵安 沈洵安双手抱胸靠着门,意兴阑珊的听着,权当隔壁的吵闹当解闷。 隔壁店铺里,程颐还未死心。 程桑父亲留下的不是一两间铺子,而是整整二十三间,全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如今程桑将这么一笔巨款拱手送人,他心疼的肝都是颤的。 “阿桑,你莫要胡来,你可以埋怨大伯对你不好,但你总归是我程家的人不是?你还有祖母健在,你父亲所挣的家业,多少也要留下一部分赡养祖母吧?” 硬的程桑不吃,他只得拉下面子放缓了语气。 “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得为阿域考虑考虑,他还小,以后总归要回到程家的,你难道就不打算给他留些铺子傍身?” 程域是程桑一母同胞的弟弟,年纪尚幼,程颐这么说,就是吃定了她不会不管弟弟。 程桑突然就笑了。 他哪来的自信,觉得在体验过人情冷暖之后,她还会寄希望于所谓程家的亲人? 在父亲病危之际,在她求上门之际,怎么没人记得她们是一家人? “大伯,你这话跟我说无用,铺子我已经交出去了,现在不归我管,大伯若真想要,不妨自己去讨。” 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袭兰蝶对襟襦裙,鹅蛋脸,皮肤很白,五官小巧秀气,本该是乖巧的长相,此刻说话的模样,却愣是透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压迫来。 程颐怔住了。 自己去讨? 若是他敢去,何必还来找程桑? 喉咙滚了滚,他下意识接话,“阿桑,这些铺子本是你的,你当然能收回来,只要你去……” “打住——” 程桑抬手,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听,干脆把话摊开,说的明明白白。 “大伯说什么都晚了,为难我也无用,送出去的东西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一句话,要铺子没有!想要就自己去讨!” “你!” 真是软硬不吃! 程颐气的浑身都疼,死死的盯着她。 什么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分明就是不想把铺子分给他找的借口。 更气的是,他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谁让她攀上的,是他得罪不起的沈家。 喘了好几口气,程颐才缓过劲来,见程桑打定主意不给铺子,终不再端着长辈的架子拿亲情说事,火冒三丈的直接撂下了狠话。 “你身为程家人,却狼心狗肺,不顾亲人死活,将大把家业送给外人,我倒要看看,等事情传了出去外人怎么看你!” “还有,你和你弟弟以后都别来程家了,我们程家没有你这种不肖子孙!” 不去就不去,不孝就不孝,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程桑都听腻了,也不生气,神色自若的点头,“侄女记住了。” 接着,又不紧不慢福了福身,行了个送客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该说的都说了,威胁也威胁过了,还不走? 程颐觉得肝更疼了。 看戏的沈洵安瞧见这一幕,还真看出了那么点意思,至少这姑娘,嘴还挺厉害的,瞧把人给气的。 正看着热闹,尚青回来了。 “公子,花茶买回来了。” 他捧着两罐花茶,顺着沈洵安的视线看去,一眼便瞧见了同样站在门口的程桑。 “咦。” “怎么?” “那不是程小姐吗。” 尚青回道,眼里还有着疑惑,程小姐怎么会跟人吵起来? 沈洵安来了兴趣,“你认识?” “认识啊。”尚青哭笑不得,“公子你是不是忘了,程小姐是夫人刚认下不久的义女,也就是你的义妹。” 那一日,夫人还特地跟公子说过。 “哦。” 沈洵安仔细回想了下,确定自己记忆中没这么个人,淡定的给出结论,“嗯,忘了。” 尚青了然,也不觉得奇怪,自家公子一向不记女子的相貌,说通俗点就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别看他现在问了程桑,等转头回去,估计又不记得了。 见隔壁还在吵,尚青征询着问,“公子,那人好像在为难程小姐,咱们要过去看看吗?” 程小姐现如今也算是沈府的半个主子,既然碰见了,总不好冷眼旁观。 沈洵安站着没动,“过去干嘛?” 她又没吃亏,被气到的是跟她吵的人才对。 尚青懵懵的,“可程小姐她……毕竟是你的义妹啊……” “哦。” 尚青没辙了,公子这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懒。 顿了顿,他又试着换了个说法。 “公子,那人好像是冲着铺子来的。” 沈洵安嗯了声,他没聋,都听到了。 尚青使出了杀手锏,摊手,“那铺子,早就归到了我们沈家名下,那人好像想抢咱们沈家的铺子!” 这总不能不管了吧? 沈洵安沉默了。 许久,他看看对面又看看尚青,终于认命的提步朝着隔壁走去。 “麻烦。” 嫌麻烦,还不是去了。 尚青偷笑,公子对英雄救美不感兴趣,可对自家的东西还是在意的,嗯,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拉了一把还愣在原地的另一个护卫,尚青快步跟了上去。 * 沈洵安来的时候,程颐正在纠结着走还是不走的问题。 好话也说了,狠话也放了,难道真的要放弃这些铺子? “铺子你就不用想了。” 正迟疑着,身后传来一阵淡漠的男声,三分冷,三分凉,还有三分不耐。 程颐回头,眉峰紧皱,“你谁啊?我程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程桑软硬不吃也就算了,一个外人还敢指手画脚,他满肚子的火蹭的一下全上来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掺和,赶紧滚!” 沈洵安岿然不动,也不在意那句滚,很是自然的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沈家,沈洵安。” “沈家?沈家又如何,沈家也管不到我程家的家——” 程颐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他盯着沈洵安,眼睛都不敢眨,一动不动像是卡了壳,许久,他才咽了咽口水,找回自己的声音。 “阁下……是沈公子?” 语气小心又谦卑,再不复之前的凶恶高傲,沈家的名号,实在是太响亮了。 沈洵安面无表情,“嗯。” 003、我记住了 程颐脸色有点难看,他知道程桑攀上了沈家,但没想到,沈家会这么看重她,连沈洵安都特意跑来为她出头。 看着眼前这个情绪丝毫不外露的少年,程颐心中苦涩,好好的铺子,就这么飞了。 跟沈家人据理力争他可不敢,腆着老脸便开始赔笑。 ’“沈公子说的是,之前是我不知道这铺子已经归了贵府,既然是沈府的铺子,先前的话自然不作数。” 说着,还不忘隐晦的扫了眼程桑。 显然,若不是沈洵安自报身份,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程桑的。 被扫的程桑一脸淡然,她本就没把程颐的威胁当回事,不过沈洵安帮她撑腰,她也乐的狐假虎威,很是配合的给了个露齿笑。 气的程颐胡子又开始乱翘,手都握出了青筋。 他越发肯定,沈洵安就是程桑找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前脚来,沈洵安后脚就跟来了? 两人的眼神交流,沈洵安一点也不感兴趣,程颐如了他的愿,他也就满意了,“嗯,你可以走了。” 这就完了? 程颐还以为,沈洵安少不得要耍耍脾气,高官权贵家的公子,都是眼睛朝天得理不饶人的类型,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再说了,程桑把人找来,不就是要给他个下马威吗? 等了半响都没等到下文,程颐知道,这位沈家公子是认真的。 他有些看不懂了,却也庆幸自己不用挨上一顿训斥,年纪大了,他还是要面子的,连忙拱了拱手,“公子繁忙,我就不打扰公子了,告辞。” 说完,果断走人,干脆利落。 目送程颐走远,程桑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倒不是她怕程颐,就是听着烦,这下好了,程颐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再缠着她了,这一切都得益于沈洵安。 沈洵安,沈家唯一的公子,程桑当然是认识的。 正决定去道个谢。 沈洵安人已经出了铺子,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声尚青,“走了。” “啊?”尚青看看沈洵安,又看看一边站着的程桑,“就回去了么?” 好歹也是兄妹,虽然是义的,起码也打个招呼吧? 可惜沈洵安的字典里,就没有打招呼三个字,提醒完尚青,带着自己的护卫,就迈开长腿不见人了。 尚青都懵了,回神后匆匆向程桑行了个礼,追了上去。 走在回府的街上,尚青忍不住开始碎碎念。 “公子,你该跟程姑娘打个招呼的,总归是一家人,若是夫人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哦。” “而且程姑娘送给咱们府的那几间铺子,都处在临州城最好的地段,寸土寸金,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哦。” “反正程姑娘成了夫人的义女,以后逢年过节都要见的。” “哦。” 尚青,“……” 得,白说了。 “公子,我说真的呢,您别不当回事啊。” 沈洵安终于被他孜孜不倦的念叨所打动,哦,也可能是被吵得不耐烦了,停住脚步,很是认真的回头问了句。 “她叫什么来着?” 尚青大喜,“程桑,禾呈程,桑叶的桑!” “哦,我记住了。” 沈洵安郑重点头。 尚青抹了把汗,差点感动的原地给佛祖上三炷香,不管是不是真的记住了,至少公子愿意问,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他总算没有辜负夫人的嘱托! * 铺子里,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开口的程桑耸了耸肩。 走的还挺快,不过算了。 沈洵安的事,她多少听说了一些,既然人家没想搭理她,她也犯不着凑上去。 正思索着这个问题,一旁候着的丫鬟走了过来,递给了她杯茶。 “小姐,程大爷今日这一闹,怕是会对您的名声造成些影响,咱们要不要找个机会解释解释?” 丫鬟叫玉萝,跟着程桑有些年头了,十分忠心,见证了刚刚的事,她开始为主子忧心。 程桑接过茶轻抿了口,“解释就不必了,大伯的为人我清楚,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今日之事虽然因为沈洵安的插手暂时解决,但他绝不会死心。” “小姐的意思是?” “他不敢针对沈府,也不敢再上门讨要,那自然就是尽力抹黑我,让我知难而退了。” 程桑侃侃而谈,一派悠然。 玉萝急了,“那小姐你还不着急!” 程桑放了茶杯,心平气和的给她解释,“不是不急,是现在解释了也没用,他是长辈,程家老宅那边与我们一家本就不和,他们定是帮着大伯说话的。 你觉得在一群长辈统一口径诋毁我不孝的时候,我的解释会有用?” 玉萝呐呐,“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由着他们去说,日久见人心,程家只要惦记着我手里的铺子,总归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程桑这个说法,自然不能让玉萝宽心。 什么日久见人心,程家那些人的嘴脸她也见识过,等日子久了,还不知道小姐的名声会被抹黑成什么样呢! 这世上,最珍贵的便是女子的名声,小姐说的轻巧! 她急归急,程桑不急她也没办法。 见她走来走去的静不下心来,程桑干脆打发她去做事。 “你去把这一月的账本再核算一遍,核算好了就通知沈家的人来接手吧。” 程桑父亲给她一共留下二十三间铺子,这些铺子遍布临州城的各个角落。 在父亲刚过世的时候,她手里这些铺子就引来了觊觎,凡是跟她家能沾上边的,无不打着各种理由上门。 什么她年纪尚轻,不能好好打理家业,他们愿意帮她。 无非就是想强占她家的铺子,找个好听点的理由罢了,程桑心知肚明。 可那些人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撑不起家中这些家业,现在父亲的余威犹在还好,若是时日久了,即便那些所谓的亲人不动手,商场上的事也会让她焦头烂额。 索性,不如把大半铺子交出去,给自己找个靠山。 既能解决麻烦,还能给自己套个护身符。 沈家,便是这个靠山。 这几日来,她已经将自家的铺子陆陆续续都交给了沈家,这紧靠齐氏茶楼的铺子,便是最后一间,不然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出现在这。 004、弟弟程域 知道账目的重要性,玉萝不甘不愿的应了声是,老老实实的回到柜台前,拿起了账本。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将账本收起,将铺子交给了沈家前来接替的人。 回到程府,已经是傍晚。 府门口,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妇人,正翘首以盼的等着。 瞧见程桑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 妇人是个大嗓门,一个短短的称呼,愣是喊的震了三震,洪亮如钟。 程桑毫不意外也习惯了,一边下了马车,将带回来的账本递给玉萝,嘱咐她收到库房,一边回头问,“嬷嬷怎的等在这?” 妇人是程桑的奶娘,唤作杨嬷嬷,如今杨嬷嬷也是她弟弟程域的奶娘。 这个时辰,杨嬷嬷应该陪着阿域才是。 一听这话,刚刚还容光焕发的杨嬷嬷顿时没了声音,好一会后才愧疚开口,“小公子正在置气呢,我哄不住,小姐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程桑嘱咐玉萝的动作一顿,“嗯?为何?” 程域今年九岁,平日是个乖巧的性子,就是年纪使然有些顽皮,自从父亲出事之后,他已经懂事了许多,好端端的怎会置气? “还不是三爷家的志哥儿!” 杨嬷嬷照顾了程桑十几年,本就是个火爆脾气,一听这话哪里还管的住自己的嘴,噼里啪啦就数落起来。 “今日小姐你不在府里,志哥儿带了人来寻小公子玩,也不知道跟小公子说了什么,他走后小公子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连晚膳都没吃几口。 我偷偷问了玉菡才知道,志哥儿不知从哪听来的胡话,说小姐你卖财求荣,攀上了沈家的高枝儿,当着小公子的面冷嘲热讽了一通,小公子估计是气坏了。” 程桑蹙起了眉头,顾不得手中的账本,将东西一塞,“我去看看。” “嗳,小姐多费点心,小公子还小,你耐心点解释,他会明白的。” 杨嬷嬷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如今整个程府就剩下这么两个小主子了,两人就是程府的根,她不想两姐弟之间的感情受影响。 “嗯,我知道。” * 落秋院。 这是程域的院子,与程桑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 程桑来的时候,在房间里没看到人,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了放置衣物的大柜子。 傍晚昏黄的阳光打进来,露出来里面整齐叠放的衣物、被褥,还有最里侧,双手抱膝,垂头侧坐的小男孩。 听见声响,他转头看来,破碎的阳光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静谧无声。 “出来吗?”程桑弯下腰,笑着朝里面的人伸出了手。 她家弟弟总是这样,小时候闹脾气就喜欢躲进衣柜里面,每次还都要她抱他出来,她一猜就知道他在这。 男孩紧抿着唇,漆黑的眸子盯着眼前的手,一言不发。 程桑也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男孩突然松开了抱膝的手,一个转身凶狠的撞进她怀里,突如其来的重量,直撞的她一个趔趄。 “姐,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满是哭腔的声音,在她怀中响起,隐隐还有温热打湿了她衣襟。 程桑撑着衣柜门稳住了身子,心中微酸,轻缓的拍着他的背,轻声轻语的哄,“当然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男孩抽搭搭的哭,眼泪大滴大滴的落。 “程志说,你当了沈家的女儿,以后会住到沈家去,不会带上我这个拖油瓶,他还说,你会把我送去老宅,跟祖母他们一起生活。 我不要去老宅,我以后会很乖,也会听你的话,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程域哭的撕心裂肺,紧紧抱着她,好似松开她就会失去整个世界似的。 本以为弟弟只是单纯闹脾气的程桑,一听这话眼睛就红了。 她怎么可能丢下他! “别听他们胡说。” 她帮他抹泪,“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这个世上我仅存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知道吗?” “真的?” 程桑语气从所未有的肯定,“当然是真的。” 刚刚还嚎啕大哭的程域,顿时不哭了,松开紧抱着她的手落了地,擦掉眼泪,瓮声瓮气的挥拳。 “说好了,你不准把我送走,下次程志再来,我一定把他揍趴下,让他胡说!” 程桑笑眯眯应了声好,眸光却不自觉冷了下来。 程志是三叔家的孩子,年纪跟阿域相仿,以前父亲健在的时候,程志就经常来家里找阿域玩耍,所以今天程志来,杨嬷嬷才没当回事。 可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分明是程家老宅那边有了什么打算,程志无意之中听到了,得意洋洋的来找阿域炫耀,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他们果然还没死心。 收养阿域,既能分离他们姐弟,还能拿到属于阿域的那一份财产,果真好打算。 小孩子哭的快,笑得也快,得了程桑的保证,程域一下便将之前的惶恐不安抛到了脑后,摸着自己扁塌塌的肚子,扯着她急忙往外走。 “姐,我们去吃饭吧!今晚有你喜欢吃的四喜丸子,快走!” 程桑收回思绪,笑着点头,“好。” * 是夜,用完膳哄着程域睡下后,程桑叫来了杨嬷嬷。 “嬷嬷,劳烦你费心准备一份礼物,明日随我一道去趟沈府。” 杨嬷嬷一愣,她虽大大咧咧,却不傻,“小姐是为了小公子的事?” “嗯。” 程桑颔首,一想到白日里的事,胸口满腔的怒意就开始不住的翻腾。 “我这行不通,他们已经打起了阿域的主意,谋算着将阿域送去老宅生活,我是晚辈,大伯三叔他们开口,我尚可以找借口不听,但若是祖母亲自开口,我留不下阿域。” 长辈赐,不敢辞。 不管这赐是好是坏,你不听便是你的错,要遭千夫所指。 “唯一的转机,在沈家。” 沈家家世显赫,在临州城里无人敢惹,只要沈家开口,老宅那边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只能重新咽回去。 为了阿域,她不得不求上门。 005、求上门去 “那是得去。” 小公子的事最重要。 不过一听到自己也要跟着去,杨嬷嬷顿时变得拘谨起来,“我陪着小姐去吗?” “不行不行,还是让玉萝那丫头去吧!”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沈家那种大户人家规矩严谨,我随性惯了,万一给小姐丢人了怎么办?” 程桑失笑,“嬷嬷,我现在是沈家的义女,以后少不得要跟沈家往来,甚至会住进沈家也不一定,你现在若是就怕了,以后怎么办?” “这……” 也有道理,杨嬷嬷呐呐无言,“那我……试试?” “当然要试试,嬷嬷还是快些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嗳,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杨嬷嬷说着,急忙退回去准备了。 一夜无话。 次日,杨嬷嬷起的格外早,精心选了件自己最能拿的出手的宝绿色上裳,搭了件纯色的袄裙,鬓发高挽,斜插两支金簪,利落又不失体面。 程桑看见的时候,还忍不住愣了愣,在她印象里,杨嬷嬷从未这么郑重过,今日这般也算是头一遭,一时间又好笑又无奈,到底什么都没说。 用完早膳后,两人提着礼物坐着马车就出发了。 沈府位于城东,那里是整个临州城最好最安静的地段,程家的老宅也在那边,只是位置远不如沈府。 到了沈府,门卫也不曾阻拦,程桑被沈夫人认作义女的消息,他们这些下人全都知晓,很是热情的将两人迎了进去,带到侧厅奉了热茶,又差了人去请夫人。 杨嬷嬷站在侧厅里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捧着沈府丫鬟塞给她的热茶,她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沈府的人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但凡名门望族,谁不是自视甚高? 就连那些人府中的下人,也都是仰着脖子,用下巴看人。 她活这么大年纪,经历类似的事多了去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曾想过,沈府会是这么个态度。 程桑还未回答,杨嬷嬷就兴奋的放下了茶杯,乐滋滋的开始称赞。 “从下人的态度,就能看出沈家的涵养,想来沈夫人也会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从昨晚就开始高悬的心瞬间放下,她开始觉得,小姐来求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程桑失笑,没告诉她答案,而是卖了个关子,“等会嬷嬷就知道了。” 约莫一刻钟,沈夫人就来了。 “阿桑。” 来人穿着烟色丝绸上衣,淡青色长裙,衣襟上用银线绣了蝴蝶,精致华贵。 挽月髻,落梅妆,瓜子脸,柳叶眉,剪水秋瞳,顾盼生辉,行走间发间珠钗琳琅作响,真真是一美人。 杨嬷嬷满腹的忐忑,在看见真人这会,全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了愣神。 这便是沈夫人? 那个生养了沈家公子,传说年近四十的沈夫人? 面前这人也太年轻了些! 这副模样,走出去说她二十岁都嫌多! 她真的生养了一个比自家小姐还大几岁的儿子? 杨嬷嬷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干娘。” 程桑倒是没有失态,毕竟不是第一次来沈府了。 沈夫人的确是个绝色美人,初见时,饶是她也看呆了去。 笑着福了福身,又拉了一把发愣的杨嬷嬷。 杨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老奴见过沈夫人。” “自家人,别这么见外。” 沈夫人随意摆了摆手,顺势扶起程桑,笑拉着她坐下。 “阿桑,今日怎的有空来干娘这?上次你走的匆忙,我本还想着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正好今日已经修缮好了,等会让长风带你去瞧瞧,若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我也好让人整改。” 沈夫人模样虽似二八少女,不过言语间的稳重还是符合她真正年纪的。 她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对于程桑这个义女,十分的看重,人还没住进来,她已经开始忙着张罗。 说来也是缘分,沈夫人从未想过要收义女什么的,直到程桑求上门来,她才想起早些年还欠了程桑父亲一个人情。 照拂程家兄妹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过在派人调查程家之事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程桑这姑娘的性情还挺合她胃口,这才动了收义女的心思。 相处下来,程桑的机敏懂事让她更是满意,那几分兴头便成了十分,恨不得把人当亲女儿养。 沈夫人想程桑住过来的事,上次来认亲便提过了,只是顾及程域,程桑没有立即给出回答,现在这种情况,沈府倒不失为一个好来处,所以程桑只是略考虑了一下,便应了。 “好,多谢干娘。”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夫人拍拍她手心,笑吟吟的,“你也知道,我家就一个臭小子,没有闺女,你是我收的义女,其实与我亲闺女也没分别,日后不必再客套,把这当自己家便是。” “谢谢干娘。” 程桑心中感动,干娘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每次来,她都能感受到她言语间的爱惜尊重,也不知道她的干爹,那位沈大人,是如何将这样温婉贤淑的女子娶回家的。 感动之余,她也说明了来意。 “干娘,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沈夫人也不意外,如水的眸子静静瞅着她,“嗯,你说。” “程家祖母那边想将我弟弟接去老宅,由大伯他们教导,阿域还小,我不想与他分离,还希望干娘能帮我。” 程桑说着,眼眶便不自觉红了,弟弟是她如今最重要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分开的结果。 沈夫人笑容未变,只是不自觉沉默了一会。 就是这丝沉默,让程桑一颗心高悬,呼吸都不住的停了下来,生怕会从沈夫人口中,听到拒绝的回答。 许久,沈夫人柔柔开口,“你想我如何帮你?” 程桑眼神渐渐坚定,掷地有声的道,“求干娘能允许阿域随我一起住进府里。” 沈夫人错愕,“就这样?” “就这样。” 她突然就笑了,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被逗笑的。 “就这么点小事?” 搞得这么郑重,她还以为,是要提什么过分要求。 006、一条叫招财的鱼 程桑抿唇,声音低低的,略显固执。 “这不是小事。” 多一个人,沈家就多一份支出,更多一份责任。 也许对沈家来说,这点银钱只是小事,可对她而言,对阿域而言,住进沈家,就等于多了沈家的庇护,有了安身之所,不用再担心程家的为难。 更甚至日后长大,也会因为与沈家的关系,被外人高看几分。 这绝不是小事! 沈夫人笑得更开心了,对她的知恩守礼喜欢到了骨子里,越发庆幸自己的心血来潮。 这么懂事的闺女,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这种小事,其实你不用来求我,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见程桑过于在意,沈夫人难得解释了句,“我既然欠了你父亲人情,决定照拂于你们,哪有只管姐姐不管弟弟的道理?” 她笑,“你不是心急么?正好你的院子够大,让阿域那个小家伙一起住进来便是!” 程桑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多谢干娘!” 沈夫人睨了她一眼,故作生气,“现在放心了?” 程桑俏脸一红。 “既然放心了,那就去看看你的院子吧,你和你弟弟的住处,还得你们自己喜欢才行。” 知晓她这会心里不静,沈夫人也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手,便招来了厅外候着的护卫。 “长风,你领阿桑去看看院子吧。” “是,夫人。” 长风是沈夫人的专属护卫,性格稳重干练,程桑也见过他好几次了。 不过在程桑看来,这位长风的职位更类似于管家,因为凡是干娘吩咐的事情,总少不了他的身影。 “小姐,请。” 沈府没有别的小姐,无需区分,既然程桑要住进来,以后就是沈家的小姐了,长风很是自然的改了称呼。 程桑点点头,朝沈夫人行了告退礼,带着杨嬷嬷出了侧厅。 一路向西,三人的脚步不快不慢,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只见弯弯曲曲的青石子小路从林间穿过,一路上假山拱门,小桥流水,格外雅致。 程桑开始还不觉得,只道沈府的景色是真的清幽秀丽,可走着走着,她隐隐发现了些门道。 沈宅内共有四条大路,东西南北各一条,直通府门,四条大路间小路无数,穿插其间。 从这一路走来,每条小路间都错落布置了小花园,木桥,假山,石亭,每隔百余步,更有圆形的石拱门将其隔断,营造出清幽宁静的环境。 但你仔细相看便会发现,一路上经过的石拱门,都是面朝向西。 就连石拱门上的雕刻,目光也都是望向西方。 西方,那是主院的方向! 整座宅院的布局,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众星捧月。 程桑忍不住露出惊叹的神情,原来简单的庭院布置,还有这样的内涵,不愧是沈家。 程桑都如此,杨嬷嬷就更是了,至今人都是懵懵的。 一路上所见的一切,让她目不暇接,往往她刚觉得这处石亭造型别致,下一秒就被精巧的木桥俘获了心。 越看越是感叹,越看越移不开眼。 想到曾有人说,沈家那位老爷出身京城,更是出自京城的顶级权贵世家,她又有些明白了,想必也只有京城那种地方,才能养出沈家这样的贵人。 沈府是这样的布置,也就不足为奇。 见两人对府里的景色很感兴趣,长风脚步特意放慢了些,偶尔碰上特别的,还会出言为两人介绍一番。 “这片花园里种的花卉是整个府里头最名贵的品种,夫人爱花,这些名贵花种都是老爷费心找回来种下的。” 程桑暗暗记下了,将这片花园在心里打上了禁地的标签,想着以后一定要约束好身边的下人。 再往前走了些,长风又指了指远处的小路。 “这条小路再过去些,就是荷花池,池中放养了不少锦鲤。”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稳重严肃的护卫难得扯开唇角,笑了,“池中有条额间有一抹红的锦鲤,叫招财,是公子养的。” 一条叫招财的——鱼? 程桑怔住,沈洵安还有这种爱好? 长风没有多说的意思,笑意转瞬消失不见,继续道。 “荷花池中央有座观景亭,那座凉亭建的有些高,能看见府中大半的景色,很是不错,小姐以后搬进来了,可常去坐坐。” 能看见府中大半景色? 正好对府中的布局有些好奇,程桑颔首应下,“好。” 说说走走停停,三人将一路上的景色转了个遍。 程桑渐渐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若说之前在侧厅的时候,还能见着不少丫鬟嬷嬷,随着他们靠近主院,就再也看不见了。 小路上来来往往的,清一色的都是护卫小厮。 程桑还以为是沈府的特色,也没多问,继续跟着长风领略府中的风景。 终于,三人来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座清幽的小院子,院门口的位置种了几棵银杏树,眼下正是银杏叶变黄的季节,满天的金黄树叶,地上也铺了一层,煞是好看。 才一眼,程桑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走近了,院门口挂着的华秋院三个字也渐渐露了出来。 华秋。 程桑看了一眼满天金黄的银杏叶,嘴角弯弯。 还真是应景。 长风已经推开了院门。 “小姐,请。” 程桑颔首,收回视线,提步迈了进去。 院内,已经有两个丫鬟候着了,见到程桑,两人连忙行礼。 “烟霞见过小姐。” “烟雨见过小姐。” 程桑示意两人起身,看向长风,“她们是?” “她们是夫人派来伺候小姐的,小姐您马上就要搬进府里,虽说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她们对府中的情况更为熟悉,小姐会需要她们的。” 这倒也是,初来乍到,总会遇上不懂的地方。 程桑悉心接受了,称赞了句,“还是干娘想的周到。” 说罢,又看向两个丫鬟,“我这没什么规矩,你们以前如何行事,以后照做便是。” 烟霞烟雨对视一眼,福身应是。 虽然程桑只说了两句话,但两人都看出来了这位小姐的脾气不错,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欢喜来。 她们当丫鬟的,最希望的就能是碰上一个好伺候的主子,能不能受宠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不刁难,日子过得顺畅。 007、搬进沈家 长风简单带着程桑在华秋院里逛了一圈。 院子的布置并不繁琐,细节中透着精致。 正如沈夫人戏说的那样,华秋园足够的大,住她和弟弟两个人,绰绰有余。 程桑很满意。 “小姐,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吗?”长风问道。 “没有,有劳你费心了。” 程桑摇头,道了声谢。 这个院子,比她自家府里的住处还要好,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长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小姐打算何时搬进来?” 程桑迟疑了会,“嗯……就后天吧……” 府里一大帮人还要打发,一些重要的物件也要收拾,后天应该差不多了。 长风颔首,“那长风就在府里恭候小姐的大驾了。” 夫人将程桑的事交给了他,那在程桑搬进沈府之前,有关于程桑的一切琐事,便都会由他负责。 程桑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又和他闲聊了两句,领着杨嬷嬷打道回府。 * 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程桑安心在府里准备着搬家的事宜。 一些重要的东西、细软,全都收拾了出来,准备送去沈家。 沈府那边得了夫人的命令,也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收拾运送,本来繁琐的过程,在两家人的配合下,一日就搬了大半。 程府里不停进进出出,从府里搬出的物件,最后进了沈府,那来往的队伍也终于引起了外人的注意。 一番打探之后,沈家收了义女,还要将义女接进府中生活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临州城都变得热闹起来。 也不怪外人惊讶,实在是沈家在临州城的地位有些特殊。 临州城里,权利最大、地位最高的便是城主府关家。 关城主为临州刺史,官居四品,在临州这个地方,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按理说,关家才应该是临州城里权势最盛的家族,而事实恰好相反。 不少人都有看到,关城主面对沈家时,和颜悦色,礼让有加,事事以沈家为先,姿态放的格外的低。 后来大家才听说,沈家是从京城里来的,在京城里有大靠山,关城主招惹不起,于是,沈家的地位就这么奠定了下来。 虽说沈家地位高,但沈家人却十分低调,百姓们难得听说什么有关于沈家的事,程桑这次可谓是这几年来的头一遭,众人自然好奇。 不管外人怎么好奇,忙着搬家的程桑都不知道,在府里的东西转移完毕之后,带着自己几个最为信任的丫鬟婆子,牵着弟弟,便住进了沈府。 * 沈府,华秋院。 程桑和程域初搬进来,略有些不适应。 好在沈夫人事先安排好的烟霞、烟雨两人很会看眼色行事,心知新主子带来的下人,才是主子用的惯的,很是机灵的将府中的情况给他们介绍了一遍,之后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点。 能被程桑带过来,这些丫鬟也是聪慧的,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偌大的华秋院,顿时就运转了起来。 程桑很是满意这个结果,将烟霞两人叫了进来。 “你们两个做的不错。” 她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对玉镯,递给两人。 “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你们二人日后好好办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对待下人,恩威并施是最常用的手段。 烟霞、烟雨对视一眼,伸手接过,恭敬应是。 她们不骄不躁的表现,让程桑越发满意,不禁笑了笑。 “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听闻你们二人在府中长大,能否给我说上一说?” 住进别人家,便是寄人篱下,一些忌讳还是要知晓的。 要知道,情分这种东西,就是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中,逐渐淡去的。 这种错误,程桑不会犯。 烟霞两人现在本就是程桑的丫鬟,当然不可能拒绝,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府中的规矩并不多,夫人是很平易近人的性子,只要不犯大错,夫人都很好说话的。” “老爷的规矩要多些,不过老爷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多。” “小姐唯一要注意的,便是公子。” 提到沈洵安,两个丫鬟的表情都有点奇怪。 中间停顿了好一会儿,烟霞才吐吐吞吞道。 “公子他,不是很喜欢女子,小姐若是在府里遇见公子,能避开还是避开为好,还有……” “还有……” “还有公子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可能不太会搭理小姐,那不是在针对小姐,公子一直都是这个性子。” 两人每说一句,程桑便记下一句,记到最后才发现,府里头的规矩,竟然全变成跟沈洵安有关的了。 合着这府里,唯一需要注意的人就一个? 程桑也不知是该何表情,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只有一个人的话,想要避开再简单不过。 抱着这种想法,程桑很是愉快的接受了。 “我知道了。” 见程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烟霞两人也松了口气,转而说起了之前夫人的交代。 “小姐,夫人特意命人准备了接风宴,为您和小公子接风,小姐先准备准备吧,待会就差不多开席了。” 接风宴? 程桑眨眨眼,“那沈洵……义兄也会到场?” 烟霞一愣,点了点头。 程桑眉梢微挑,刚说要避着的人,这就要遇上了? 同一时间,位于主院另一边的青竹院里,尚青正在苦口婆心的嘱咐着。 “公子,程小姐已经住进了府里,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公子万万不可再无视她。 遇见了人,不求您多说,就简单打个招呼,总没问题吧?” 沈洵安一袭墨衣,满头青丝高挽头顶,以玉簪固定,配上他那副出众惑人的容貌,本该是一个清风朗月的贵公子。 可惜被脸上的表情毁了那通体的气质。 他瘫着脸,眼神迷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气的尚青直拍桌子。 “我的好公子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沈洵安回神,瞥了他一眼,“哦。” 哦那门子哦! 尚青深吸了口气,也亏的他从小跟在公子身边,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性子,若是换成别人,还不得活活气死去? 008、刘桑?沈桑?什么桑? “公子,今日可不是我啰嗦,而是夫人特意吩咐的,您若不搭理程小姐,夫人铁定生气。” 尚青抬出了能治住他的五指山,“左右也不需要您干嘛,就打声招呼,表示下您对程小姐的欢迎。” 沈洵安抿了抿唇,不那么确定,“就打声招呼?” 尚青万分肯定,“就打声招呼!” 就公子你这闷葫芦又不认人的性子,夫人敢让你和别人多说么? 万一把人气着了,那才叫帮倒忙。 沈洵安满意了,“行吧,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果然,才三天又忘了。 尚青抹了把汗,“程桑,禾呈程,桑叶的桑。” 怕主子记不住,他还特意多重复了几遍。 程桑? 沈洵安琢磨着念了几遍,嗯,也挺好记得嘛。 “好,我知道了。” “公子,真记住了?” 不是尚青不相信他,而是某人有前科。 沈家里虽然只有夫人一个女眷,可丫鬟还是有的。 不说远了,那日日在夫人跟前伺候的碧瑶,一日见三回,公子都从没喊对过。 今日花瑶,明日绿瑶,后日青瑶。 他信了某人的话才有鬼! 沈洵安不悦的拧起了眉,隽秀的眸子盯着他,语气有那么点不痛快了。 不就一个名字? “程桑,没错吧?” “没错没错。” 尚青不敢啰嗦了。 公子生起气来,还是挺可怕的。 “行,那就走吧!” 沈洵安迈开了步子,满怀自信的去了。 看着公子的背影,尚青连忙跟了上去,心里暗自祈祷着,待会的晚宴别出啥乱子。 * 正厅,今日的接风宴,就摆在这里。 程桑和程域来的时辰算早,沈夫人也刚到,简单问候之后,程域就被杨嬷嬷带到了桌子右手边坐着,而程桑则是被沈夫人留了下来,两人挨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沈夫人问的都是一些搬进府里习不习惯,有没有缺什么东西之类的话题,程桑一一回了,态度不卑不亢,时不时还冒出几句俏皮话,惹得沈夫人笑声不断。 沈洵安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两人姐俩好似的坐一起,有说有笑,时不时的,两人还会看上一眼对面的孩童,与孩童搭上一两句话。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场景,那便是其乐融融。 不由自主的,沈洵安对府中刚来的义妹感官好了几分,若以后都有人陪着娘,给她解闷,那这个义女也不算白认。 想到这,他领着尚青走了进去,唤了声。 “娘。” 沈夫人转过头来,瞧见是他眼中笑意更盛,连忙招手,“洵安来了啊,快过来见见你妹妹。” 她年轻时,也曾想着儿女双全,可惜这种事讲缘分,成亲多年,只生下沈洵安这么个独生子,渐渐的她也不再奢望。 现在好了,儿女双全的梦想,总算是实现了,虽然是用另一种方式。 沈洵安应了声,来到桌前坐下。 “这是阿桑,以后便是你妹妹了,洵安,你这个当兄长的,可要护着点妹妹,知道吗?” “还有,这是阿桑的弟弟,叫阿域,以后也住咱们家。” 沈夫人趁着人齐,给两人互相介绍。 沈洵安点了点头,嗯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儿子就是这个脾气,闷葫芦似的,沈夫人也不强求他会说什么客套话,转了身去拉程桑。 “阿桑,这是你义兄沈洵安,年纪比你大三岁,以后你若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找他便是。” 沈夫人这么费心给两人介绍,心里也是有小主意的。 儿子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又不爱搭理人,男子还好些,平日里常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虽然闷了点,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 可女子就难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跟女子有过什么来往。 外面的女子她不放心,现在自己家里头有了个乖巧知礼的闺女儿,当然得让洵安跟阿桑多亲近亲近。 听了介绍,程桑连忙拉着弟弟起身见礼。 “程桑见过义兄。” 沈洵安依旧嗯了声,漆黑如墨的眸子瞧着她,隐隐有些疑惑。 面前这个义妹,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他们之前见过吗? 拧着眉回想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沈洵安懒得再细究,正要收回视线,衣摆下端被尚青轻扯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过来之前尚青似乎嘱咐他不能太冷漠,要跟人打个招呼来着。 迟疑了片刻,他张唇。 “你叫……刘桑是吧?欢迎你加入我们家。” 刘……桑?? 尚青脸色大变,连忙去拽沈洵安的袖子,低声提示。 “程,程桑!” 沈洵安一愣,“哦,沈桑?” 他有些奇怪,“原来你跟我们一个姓啊。” 尚青恨不得戳死自己,沈个鬼啊沈,就知道公子不靠谱! 程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如果她没记错,三句话之前,她还自称了姓名来着。 沈洵安是耳朵不好? 关键时刻,沈夫人挡在了两人中间。 狠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她补救道。 “洵安就这性子,你别搭理他,先吃菜,不然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有沈夫人在,程桑也不好多问,奇怪的看了沈洵安一眼,注意力回到了吃饭上。 这一顿饭用的有些诡异,沈夫人时不时瞪一眼自家儿子,沈洵安四平八稳,全然没感觉到不对劲。 程桑和程域刚来沈家,还有些约束,也吃的不多。 整个饭局总的来形容就两个字,大写的尴尬。 待晚膳结束,沈夫人和程桑笑说了两句,拉着沈洵安就走了,瞧那架势,一看就是回去教训去了。 程桑有些好笑,也没过多在意,一开始她确实觉得沈洵安的态度有些奇怪,寻思着是不是不太喜欢她,才故意叫错她名字。 可从后面的表现来看,沈洵安压根就没那个意思,只是单纯记错了。 既然是记错了,她自然不会小气到连这种事都计较。 * 是夜。 晚膳结束后,沈夫人抓着沈洵安,回到了主院。 “洵安,阿桑的容貌,你记得住么?” 沈夫人并未责怪他之前的事,而是用担忧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沈洵安乖乖坐着,摇了摇头。 他从小便得了一种奇症,分不清女子的样貌,简单来说,天底下的女子,无论高矮胖瘦,美丑与否,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连带着与女子有关的事物,他的分辨能力也不强。 就比如之前程桑的名字。 ------题外话------ 莫名想笑。 有没有人看过夏洛特烦恼。 就是那个。 “马什么梅?” “马冬梅。” “马东什么?” “马冬梅。” “什么冬梅?” 噗,是不是挺像的? 009、戏精娘与面瘫安 早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可听到的这一刻,沈夫人还是十分失望。 “我本想着,随着时间流逝,你年纪见长,这病兴许能有改善,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说着,她眼眶就红了,眼里也泛起了雾气。 “你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呦!” 她的声音本就温婉好听,此刻一哭诉起来,那细细的哭声,就跟锤在人心窝上一样,分外心疼。 沈洵安的面瘫脸僵不住了,眸中难得浮现几分焦急之色,他放柔了声音安抚,“娘,我很好,你别难受,这病一点都不打紧,也不影响什么的。” 他只是单纯分不清女子的容貌,有时会认错人,又不是什么绝症。 这么多年,他都好好的过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沈夫人还是抽抽搭搭的哭,杏眸微敛着,几滴晶莹泪珠挂在眼睫上,我见犹怜。 听见他这话,她的哭声反而更急促了。 “怎么不要紧,你都十六岁了,再过上两年,也该定亲娶妻了,总不能到时候连自己的妻子是谁都不认识吧?” “你再瞧瞧你爹,这几年为了你,走遍了周围四国,每年在家里的日子都不到两个月,我们为你费尽了心思,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还有你祖父,他老人家一直关心着你的病情,你若是再这般,我有何脸面带你回京看望他? 更何况你大伯母也一直喜欢捏着此事不放,你忍心看为娘被她嘲讽挤兑吗?” 开始还好,沈夫人哭诉的那些,着实让沈洵安心里有些愧疚。 他清楚父母只有他一个独子,对他报着巨大的期望。 可随着她越说越离谱,沈洵安开始端不住了。 一张如玉的俊脸,愣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爹一年到头极少在府里,那是因为他有事要办,沈家在京城权势不低,更有偌大的家业需要打理,祖父只生了两个儿子,大伯和爹,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跟他有何关系? 祖父关心他的病情,没脸回京就更扯了,年年祖父大寿,以及年关,他们一家人都是回京城过的,也没见之前提什么没脸的事。 还有大伯母,人家只是单纯的关心,与嘲讽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沈洵安扶额,只觉得眉心一突突的跳。 “娘,你想如何就直说吧。” 他这个娘,有时候就是个戏精,他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听到这话,刚刚还泫然欲泣的沈夫人,顿时眼泪秒收,喜笑颜开。 “我瞧着阿桑的性子不错,索性她现在是你妹妹,你平日无事就跟她多往来往来吧。” 沈洵安,“……” 沈夫人弯了眉眼,“娘觉得吧,你这病兴许就是你性子太闷惹得祸,多认识几个姑娘,多跟女子来往,说不定就好了。” 沈洵安,“……” 亲娘。 “说好了啊,你刚刚答应了的,可不能不算数。” 沈夫人才不管他乐不乐意,治病为重,他要敢不乐意,她就马上哭给他看。 沈洵安双眼呆滞,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了。 * 次日一早,沈洵安还在用早膳,尚青就来了。 “公子,夫人说,让您陪小姐去霓裳坊走一趟。” 知道沈洵安的脾气,他说话时还特地躲远了点。 沈洵安捏着筷子的手一顿,俊脸微微有些黑。 “去霓裳坊作何?” 他知道娘的性子,说风就是雨,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尚青不动声色的又后退了两步,“夫人说,小姐刚来沈府,也没几件像样的衣裳首饰,要您陪着小姐去买。” “……” 沈洵安吃不下了,将筷子一扔,紧盯着已经退到房门口的护卫,郑重的陈述。 “我是个男人!” 买衣裳首饰,那是女人做的事。 尚青脖子一缩,又怂又无奈,“我知道公子是男人,但夫人不觉得啊。” 若是可以,他保证,夫人一定更愿意把公子当女子养! 沈洵安,“……” 他面色不停变换,隽秀如画的俊脸青白交加,眸光沉了又沉,一副不耐到极致却又强行忍耐着的模样。 尚青缩在门口,乖巧的站着,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 现在的公子,就是那火药桶,一点就炸,他可不敢招惹。 许久,桌前的少年终于屈服在母亲的淫威之下,僵着脸站了起来。 “她人呢?” 尚青一愣,“谁?” 他拧眉,“那个什么桑。” “哦,小姐啊,小姐正在前院等着呢!” 沈洵安抿了抿唇,瞥了一眼桌上还剩下的早餐,“让人来把这收拾了。” 丢下这句话,他大步朝着外面走去,看他去往的方向,正是前院。 尚青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乐呵呵应道。 “是!” 一番交代之后,眼瞧着主子走远,他也急忙追了上去。 同一时间,前院候着的程桑也处于纳闷中。 今日一早,沈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碧瑶,便来华秋院里传了话。 说是她初来沈府,也该置办些新的衣物首饰,等会会有人陪她一起去。 程桑自己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程家好歹也是临州城有名的富商,她又是长女,程父在世时,没少给她买好东西。 但沈夫人的好意,她还是明白的,所以没有拒绝。 只是,她都等了这么久了,所谓的那个有人,怎么还没来? “小姐,要不然我回去多拿件斗篷来吧,免得您着凉。” 跟在程桑身后等着的玉萝,突然出声道。 如今已是初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前几日众人还穿着普通厚度的衣裳,今日已经一个个穿起了褥子袄裙。 刚出来时还不觉得,在这等了会,终开始察觉到了寒意。 程桑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玉萝突然眼睛一亮。 “小姐,沈公子来了。” 程桑回头望去,大路尽头,一黑一白两个少年的身影正在逼近,前方那黑衣少年长了一副出众的好样貌,就是神情略有些冷,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怎么是他……” 程桑讶异出声,这个时辰,这个地点,沈洵安出现在这,干娘说的那个会陪她去买衣物首饰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010、直男陪买衣裳 她突然觉得有些荒唐,沈洵安的怪癖,这两天她也从不少人嘴里听说了,就连她院子里的烟霞烟雨,都让她最好没事避开沈洵安。 这样一个人,陪她去买衣裳? 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违和…… 心思涌动间,两道身影近了。 沈洵安一扫程桑和玉萝的站位,便知晓了谁才是他那位义妹,朝她示意的点了下头,便没了下文,整个过程,一个字都未说。 也不知是因为不想搭理人,还是怕自己开口,又叫错名字。 程桑也不在意,福身回礼唤了声,“义兄。” 沈洵安没应,见身后的人愣着,回身便一脚踹了过去。 “愣着作何,去驾马车!” “哦。” 这一脚的力道并不重,更多的是出气的意味。 尚青苦兮兮看了程桑一眼,二话不说驾车去了。 心里还盘算着,也不知这一脚公子到底消气了没? 若是没消气的话,他接下来几天的日子只怕就难过了,夫人真是把他害苦了。 过了约半刻钟,一行四人坐在了沈府的马车上,负责驾车的,是沈府的一个马夫。 尚青也直接,一上来就嘱咐了马夫去霓裳坊。 一路上,马车里十分安静,沈洵安一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摆明没有要跟人闲聊的意思。 程桑从他的神情中,窥出了几分不满,略一想便明白,沈洵安陪她去买衣裳什么的,绝对是被逼无奈,所以也没了上前讨嫌的打算。 两位主子都不开口,玉萝和尚青更是不敢随意说话,一时间,玉萝只觉得,这车里的氛围,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马车前行,外面渐渐传来行人交谈的噪杂声音,气氛这才有所好转。 眼看自家公子还是双眼紧闭,侧着脸靠在车壁上养神,尚青心中无奈。 夫人要公子陪小姐出来,就是想两人多接触接触,拉近一下感情,如今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怎么拉近? 心知自己肩负重任,尚青偷瞄了沈洵安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压低声音开始向程桑解释道。 “小姐,咱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霓裳坊,据说霓裳坊里最近新制了一批衣裳,很是受临州城各家夫人小姐的喜爱,所以夫人特意命人去预订了两套,就等小姐今日去看成衣了呢。” 霓裳坊是整个临州城里,价格最贵、用料最讲究的制衣坊,凡是霓裳坊出品,无一不是精品,但同样,价格也贵的吓人,每一件成品的价格,都是五百两起步。 绕是程父以前在世的时候,一年到头,程桑能有一件霓裳坊的衣裳就不错了,往往还抢不到。 五百两事小,各家的面子是大,每逢宴会之时,谁家姑娘要是穿上一件霓裳坊出品的衣裳,那是会引来无数人羡慕的。 所以想买到霓裳坊的衣裳,可不是有钱就行的,还得有势。 程家老宅倒勉强算得上有势这个范围,虽然是垫底的,可程桑一家,那就差远了,所以程桑极少拥有霓裳坊的衣裳,更别提预订了。 如今,她倒也成了以往那些拥有特权的人。 “干娘有心了。” 程桑很是感激,沈夫人对她是真的不错。 尚青也笑了,“夫人是很关心小姐。” 说着,他又介绍了之后的行程。 “等在霓裳坊看好衣裳,咱们去一趟玉溪阁,首饰夫人就没定了,不过夫人说了,只要是小姐喜欢的,都买下就是。” 这种豪气的话,也只有沈家的人才能说的出来。 程桑眸光颤动,心里多了几分温暖和自豪。 能住进沈家,成为沈夫人的义女,的确是她的福分。 谈话间,马车缓缓停下,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尚青正要喊醒自家主子,就瞅见沈洵安站了起来,眼神清明,不带半分睡意,哪还有之前懒洋洋的模样? 他一噎,到嘴边的话顿时咽回去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抬头不见低头见,公子总不能一辈子当哑巴吧? 还没待他吐槽完,沈洵安就自己跳了下去,墨色衣角翩飞,动作利落又洒脱,配上他那副玉色之容,惹来不少行人窥探的视线。 尚青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嗓子眼。 我的公子哟! 哪有不等下人扶就自己跳下车的! 凡是有些实力的家族,都不会这样做,这可是要被人嘲笑的。 车里的程桑也被沈洵安突然的动作搞得愣了愣,不过回神之后,望着尚青苦哈哈的脸,她竟有些好笑。 本以为沈洵安是个冷清的贵公子,现在看来,倒跟她想的有那么点不一样。 怎么说呢,突然就感觉接地气了许多。 外人怎么想,沈洵安才不在意,他也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扫了眼四周,视线便回到了车里的三人身上。 “你们想待到何时?下来。” 声音微有些冷,倒没什么不耐,只是单纯的催促。 尚青一阵哆嗦,连忙跳下了马车,又将玉萝和程桑扶了下来。 沈洵安这才满意,“走吧。” 买衣裳就买衣裳,拖拖拉拉多费时间。 一行人下了车,刚到门口,霓裳坊的小厮就热情迎了上来。 沈洵安从不来这种地方,小厮当然认不得他,但小厮认得沈府马车的标志啊! 沈家,这可是大户! 他们店里的生意,就是靠这些大户撑起来的,寻常人可买不起! “这位想必就是沈公子吧?几位快请进。” 小厮笑容满面的将四人迎了进去,奉了茶,急忙通知了掌柜的。 以沈家的身份,当然得让掌柜的亲自来接待。 霓裳坊内阁,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与一位小姐说着话。 男子宽脸窄额,眉毛浓厚,眼神犀利,一身苍蓝色锦衣,处处透着商人的精明。 此刻,他笑容满面的陪着笑,不时对面前的女子做出保证。 “陈小姐放心,我们霓裳坊也是老字号了,你这件霜纹翠袄裙,我用信誉保证,只此一件!” 听到保证,陈可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徐掌柜的信誉,我自然是信的,不过这衣裳我是打算穿去参加城主府举办的冬宴的,这才多嘴了一句,还望掌柜的莫见怪。” 011、这个少年有点萌 她言语中,不自觉带了两分自傲。 城主府的冬宴,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能力。 徐掌柜的眸光动了动,脸上的笑容又盛了三分,“原来陈小姐是要去参加城主府的冬宴,难怪如此看重,不过我敢保证,穿上我霓裳坊的衣裳,陈小姐绝对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人儿。” 一番话说的陈可霜芳心大悦,正要谦虚两句,一个小厮急匆匆进来,在徐掌柜耳边低语了一句。 徐掌柜猛地站起,也顾不得什么陈小姐不陈小姐了,几个快步便走了出去。 正要说话的陈可霜,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她这是被徐掌柜撂下了? 连一句客套话都没给? 陈可霜深吸了口气,明白霓裳坊是来大人物了。 也不知是城主府关家,还是谢家,或是其他几家。 心有不甘,也想趁机在几家面前混个眼熟,陈可霜招来了身后的丫鬟,低声道。 “你去前面偷偷看看来的是谁,等会回来告诉我。” 陈家在临州城的地位不高不低,陈可霜也算不得受宠,想要过上好日子,自然得找靠山。 “是。” 丫鬟应了声,连忙跟了出去。 前店,徐掌柜快步迎向了沈洵安四人,笑着拱手,“沈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语气恭维,姿态谦卑,给足了面子。 沈洵安颔首,平铺直叙道,“客气,我们来看衣裳。” 一点都不客套。 徐掌柜一肚子的奉承话,一句也没说出口,掩饰的干咳了一声,接话道,“这个自然,不过沈夫人之前在店中预订的是两套女装……” “嗯,她的。” 沈洵安指了指身边的人,终于看向程桑,对她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去试。” “好。” 程桑顺从起身。 摸清了沈洵安的性子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直接的人,想要跟他相处,就要学会把那些繁文缛节全部丢弃。 这是几次相处间,程桑摸索出的经验。 果然,她干脆利落的回应,让沈洵安很满意,难得朝她露出了一个笑脸,接着四平八稳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等。 徐掌柜也是个玲珑人,沈洵安的表现分明就不喜欢场面话,也不爱被打扰,当即唤了店里的丫鬟过来,领着程桑和玉萝去了隔间。 之后,知趣的退到了一旁的柜台,这个位置,既可以关注到沈洵安的需求,又不会打扰他的清净。 隔间里,霓裳坊的丫鬟拿来了沈夫人之前预订的衣裳,两套都是冬装。 一套是紫绡软烟云纹缎裳,绸缎制的衣裳,华贵又大气,外面还特意配了件保暖的同色织锦比甲。 另一套是流彩暗花云锦裙,更为娇俏的款式,适合日常穿。 这两套衣裳的款式做工都没得挑,程桑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唯一要试的,就是上身后合不合身了。 就在程桑在隔间试衣裳时,陈可霜带着丫鬟来到了前店。 目光落在坐在那等候的少年身上时,她眸中剧然浮现惊喜之色,真的是他! 深吸了口气,陈可霜带着丫鬟朝店外走去,路过坐着的沈洵安时,她脚步突然一顿,装作不经意偶遇的模样,惊讶唤了声。 “沈公子?” 沈洵安抬头,眼神迷惘,这人谁? “我们见过的,去年庭阳湖边踏春,当时我和莫四小姐在一块。” 陈可霜解释道,眸光期待的看着他。 “沈公子可还记得?” 沈洵安回想了想,摇头,“忘了。” 陈可霜脸一僵,难以抑制的失望,“是吗,沈公子事物繁忙,不记得也是常事。” “嗯。” 沈洵安煞有其事的点头。 “你说的有理。” 陈可霜脸更僵了。 都说沈家的沈洵安极难接近,果真不是虚传。 她好歹也算个美人,自己送上门来,对方竟还这般冷淡,两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静站了半响,也不见沈洵安有接话的意思,陈可霜明白,她不主动的话,今日这个机会就要白白错过了。 敛下心中那点尴尬,她重新扬起了笑脸,“沈公子可是来买衣裳的?听徐掌柜说,店里有一件瑶州素锦制成的男衣,华贵又保暖,很是稀有,好多公子都想买下,可惜店里有个特殊要求,说这件衣裳只卖气质相符的人,他们都失败了。 不过我觉得若是沈公子你的话,一定很合适。” 这话,算是含蓄的讨好奉承了,男人总是最吃这一套的,陈可霜信心满满。 却等来一句十分平淡的,“不买,我不缺衣裳。” 陈可霜,“……” 难怪莫四小姐都拿不下,这种不解风情的男人,能拿下就有鬼了。 陈可霜怔愣着未动,心里想着要怎么继续找话题搭话,面前的少年却突然站起了身,她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少年的身影却直直越过了她。 “试的如何?” 不知何时,她身后站了一个女子。 程桑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陈可霜,收回视线,答道。 “很好,没什么不合身的地方。” 霓裳坊能做这么大,这么受欢迎,不是没有道理。 沈洵安扯唇笑了笑,“那就好。” 说着,他嘱咐尚青,“去,让掌柜的包起来,直接送到府里去。” 尚青连忙应道,“是。” 待尚青去了柜台,他又侧过头来问,“两件够穿吗?你若喜欢,可以多买几件。” 虽不知道之前那个叽叽歪歪的女子是谁,但他看的清楚,娘刚认得这个义女,所穿所戴比之前那女人差的多。 他们沈家人,怎么能比别人差! 沈洵安觉得自己有必要负起一个兄长的责任,这也是他头一次体贴人。 就是这份体贴,愣是让程桑半天没回过神来。 若她没记错,半个时辰前,这人对她还是一幅要搭不理的模样,现在是转性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洵安就蹙起了眉,以为她在担心价格,很是郑重的宣布道,“我们家不缺钱的。” 刚回过神的程桑,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她第一次忍不住,用细细的眼神打量了沈洵安一遍。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初初显露出几分风骨,皮肤很白,眼神清亮,眉不浓不淡,身形不高不矮。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当如是。 只是这十分的长相,平日里愣是被他的面瘫和少言掩去了三分。 此刻,他依旧是没有起伏的语调,依旧是浅浅淡淡的嗓音,偏偏程桑却从他冷淡的外表下,窥出几分……萌? 大概就是萌吧,一本正经说我们家不缺钱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可爱。 012、买买买! 程桑眸中不自觉带上了两分笑意,“不了,够穿了。” “真的?” 沈洵安看着她,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可霜——的衣裳。 他拧眉,不由分说的决定道,“还是买吧!” 这个自己找上门的女子,刚刚看程桑的时候,眼中分明有着轻蔑,他沈家的人,怎能因为些许外物就被人看低? 程桑第一次知道,原来沈洵安还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因为他说完之后,就叫来了徐掌柜,让他将店里的所有的女衣,都拿了出来。 徐掌柜当场就惊住了,霓裳坊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制衣铺子,他在临州城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大的手笔。 等回过神,他顿时大喜道,“快,快将店里的女衣都拿出来!给沈公子挑选!” 一时间,整个霓裳坊的小厮丫鬟都忙碌了起来,一件件精美华丽的衣裙,被拿出仔细挂在了黄棕木架上,供沈洵安挑选。 红的紫的黄的粉的,丝绸的,云锦的,绢纱的,绡丝的,让人眼花缭乱。 程桑几乎看呆了,确定都要买下来? 败家也不是这样败的吧! 事实上,这点东西远远达不到败家的程度,沈家的家底之丰厚,远超程桑想象。 “这件,这件,还有那边那件,这几件不要,其他的款式都重新按照她的尺寸做一件,一个月内送去沈府,能做到吧?” 沈洵安随意扫了一眼,就挑选好了。 徐掌柜激动的连连点头,“能做到能做到,当然能做到。” 店里的新衣都是冬季的新款,件数并不算多,除去沈洵安点名不要的,只剩下二十多件的样子。 可别小看这二十多件衣裳,所有的价格加起来足足有一万多两银子,都抵得上店里一个月的盈利了! 徐掌柜乐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看沈洵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大财主,恨不得把自己挂他腿上去。 “嗯,尚青,付钱。” 沈洵安很满意这个结果,朝尚青吩咐了一声,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陈可霜。 英挺的剑眉挑了挑,眼尾三分上扬,睥睨又高傲,像极了之前她看程桑的那种眼神。 可惜,事件的女主人公被沈洵安的大手笔震撼到了,一颗心全在那些衣裳上,没接收到。 刚刚才从柜台回来的尚青注意到这一幕,心中略微好笑,也不奇怪沈洵安的反击行为。 自家公子虽然平常冷漠面瘫了些,但其实心软的很,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护短,别看他连小姐的名字都叫不对,可若是有人欺负小姐,公子铁定是会为小姐撑腰的。 因为,小姐现在是自家人。 收回视线,尚青再次朝着柜台走去,他有一种预感,或许他今天存在的价值,就剩下付钱了。 一旁笑呵呵的徐掌柜,见到这一幕连忙了跟上去,一万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还得他亲自经手才放心。 衣裳买好了,沈洵安又忙不迭地的带着程桑出了霓裳坊,去往旁边只隔了几间铺子的玉溪阁。 衣裳和首饰,那些世家小姐和夫人们,总是喜欢配套购买,所以两个店挨这么近,也是为了客人的需求。 眼看着沈洵安带着程桑,离开了店铺,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她一眼,陈可霜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眼中的嫉妒,浓烈如火。 那可是整整二十多件衣裳,还全是霓裳坊的新款,她都没有福分享受过,那个女人是谁,沈洵安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狠狠撕扯着手中的手帕,发泄着心里的不甘,许久,她才缓了面色,冷眼看向柜台处。 那里,尚青正在结账,数十张面额一千的银票,正被徐掌柜清点着。 “小荌,等会你去找徐掌柜打听一下刚刚那人的身份,隐晦些,知道吗?” 被称为小荌的丫鬟,是陈可霜的心腹,一听这话就明白小姐想打听的是谁,乖巧应了声是。 玉溪阁。 沈洵安继续发挥了他的败家本质。 “将你们店里最新款的首饰都拿出来。” “这套头饰,我买了。” “这边的,我也要了。” “还有这块玉佩。” “这几只手镯。” 沈洵安买东西,不像是其他人的精挑细选,只要是他看过去觉得顺眼的,二话不说就定下了。 这么豪爽又大方的客人,玉溪阁还是第一次遇到,掌柜的都乐傻了。 首饰可不比衣裳,一样首饰,可能比霓裳坊的衣裳要便宜些,可首饰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整齐配套的。 珠钗、步摇、头面、珠花、耳饰、手饰、佩玉、项圈…… 数样加起来,往往是衣裳的好几倍。 特别是沈洵安大气,一开口就是一套套的买,掌柜的简单估算了下,光是目前挑选的这些,价值就不下万两银子。 一通挑选之后,沈洵安觉得差不多了。 “掌柜的,算价钱吧!” “好勒,公子请稍等。” 掌柜的连忙拿来了算盘,噼里啪啦算了起来,片刻后,他笑眯眯道。 “公子,这些首饰一共是三万一千九百八十两,我帮您抹个零头,三万一千两可好?” 沈洵安没意见,“尚青,付钱。” 刚刚才从霓裳坊结完账赶来玉溪阁的尚青,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歇息,又担起了付钱的职责。 他苦笑了笑,认命的跟着掌柜的去了柜台。 虽说沈家不缺钱,可公子这么花,就算是沈家也得破产吧? 他就晚来了一会儿,这就又花三万两了? 等尚青付完钱回来,天上的太阳堪堪才到正中央。 也就是说,四人出门就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买好了衣裳和首饰,并且,还是值四万两的衣裳首饰,堪称神速! 尚青摸了把自己已经瘪塌塌的口袋,莫名有些伤心,有气无力道。 “公子,咱们现在就回府还是?” 若是以往,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回府,不过今日有程桑和玉萝两个姑娘家在,他可不敢乱下定论。 沈洵安看了一眼天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惜字如金,“先去用膳。” 尚青看了程桑一眼,见她没什么意见,应道,“是。” 013、谢舟 德福酒楼。 沈洵安一行四人,将午膳地点定在了这。 此时已然正午,酒楼里食客满座,到处一片喧闹的场景。 四人站在柜台前,由尚青跟掌柜的交涉。 “给我们一个雅间,要安静一些的。” 不同于之前的霓裳坊和玉溪阁,沈洵安是德福酒楼的常客,早在看见沈洵安四人的时候,掌柜的心里就有数了。 当即做了个请了手势,恭敬有加道。 “二楼的画眠阁正给沈公子留着呢,四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领着四人上了楼,走在半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 “对了,常与沈公子一起来楼里吃饭的谢公子也在,就在画眠阁对面的听雨阁,沈公子可要去打声招呼?” 以往沈洵安每次来,都是一群人一起,其中与这位谢公子的关系格外好,若非如此,掌柜的也不会擅自提议。 “谢舟?”沈洵安问。 “是,就是谢舟谢公子。” “那就不用安排了,直接带我们去听雨阁便是。”沈洵安说道,素来冷淡的语气中,难得多了几分随性。 他的朋友不多,交心的更是极少,谢舟勉强算一个。 “好,四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也不意外,当即换了方向,带着四人去往二楼另一边。 程桑就跟在沈洵安身后,听到他的决定也没吭声,只是眉梢不自觉拧了拧。 她还没做好见沈洵安朋友的准备,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谢公子,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门第之见,在哪个地方都很寻常,更何况她还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听雨阁。 掌柜的将四人带到门口,便知趣的离开了。 守在门口的谢家护卫见到沈洵安,连忙打开了门,朝里面喊道。 “公子,沈公子来了!” “是洵安?” 房内传来少年欣喜的声音,紧接着少年的面容便出现在门口。 “嘿,洵安你今天怎么出来了!” 谢舟一拳锤在了沈洵安胸口,正要皮上两句,视线注意到他身后的程桑,到嘴边的话猛地一顿,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这……是……?” 洵安这厮,什么时候会带女人出门了? 就两天没见,莫非这小子撞邪了?? 沈洵安回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的介绍。 “我娘刚认下的义女。” 义女? “那就不是你妹妹?” 谢舟瞪大了眼睛。 “嗯。” 沈洵安应了声,将搭在他身上的少年扯开,为程桑介绍。 “谢舟。” 就一个名字,再无其他。 哪有这么介绍人的! 谢舟不乐意了,手肘一弯,将沈洵安挤开了些,嬉皮笑脸凑到了程桑面前,很是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 “妹妹你好啊,我叫谢舟,是你哥的兄弟,今年十七,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不过你放心,你是洵安的妹妹,那就是我妹妹,我亲妹妹都没你亲。” 这话着实有意思。 程桑咧着嘴笑开了,眉眼弯弯的模样,格外乖巧。 “谢哥哥好。” 不仅人长的乖,这嘴也甜啊! 谢舟乐了,这妹妹好啊,“哎,得妹妹一声谢哥哥,我今儿个中午都不用吃饭了,快快,进来坐。” 最先被迎接的沈洵安,直接被他无视成了陪衬。 沈洵安也不在意,就是进门时不动声色瞥了谢舟一眼,那一眼什么情绪都没有,却隐含杀气。 因为这一眼,三人在桌前就坐后,谢舟愣是没敢再皮。 “咳,你们也饿了吧,先点菜吧。” 他尴尬咳了一声,面上多了几分正经,叫来护卫下楼点了菜,这才乐呵呵问道。 “妹妹是第一次来德福酒楼吃饭吗?” 程桑点头,“对。” 其实她吃过德福酒楼的菜,毕竟这家酒楼的菜极其有名。 只是那都是程父买好带回去的,来酒楼里吃今日的确是头一回。 谢舟脸上笑容未变,反而更热情了几分,“那你待会更要好好尝尝了,我刚刚点的都是德福酒楼里的招牌菜,你铁定喜欢。” 看得出,谢舟是个极为活泼的性子,不难亲近。 程桑心里那丁点的担忧也消散了,“好,那我一定细细品尝。” 谢舟就喜欢这种会来事的,跟沈洵安这种闷葫芦来往,他就没痛快说过几次话,就算有,沈洵安也是爱搭不理,让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别提多没劲了。 眼下有了个愿意跟他说话的,谢舟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妹妹你是临州城人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他还不知道程桑姓甚名谁,也不知程桑的来历,但他看的出来,程桑的教养礼仪分明也是出身富贵人家,才有此一问。 “我以前不爱出门。”程桑回道。 “这样啊。” “没事,以后可以多出来走走,你哥不陪你,谢哥哥陪你,我知道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保证你玩的不想回来。” 谢舟煞有其事的保证道,拍的胸脯砰砰作响。 程桑嘴角的弧度更弯了,眸光熠亮,“好啊。” 两人聊的欢畅,沈洵安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手指曲起,用力敲了敲桌面。 “别带坏她。” 语气,有那么点不满了。 谢舟又是一咳,不说话了。 得,不说就不说。 沉默间,小二送来了饭菜。 六个荤菜,两个素菜,一个汤,全是德福酒楼的招牌,色香味俱全。 正如谢舟说的那样,这些都是他特意为程桑点的。 三人吃着饭,沈洵安终于想起了不妥。 “你在等谁?” 问的是谢舟。 这么大一个雅间,总不会是谢舟一个人吃饭,就算是,他也早该在吃了,而不是一直没点菜等着。 他可不知道他们要来。 谢舟低头啃着块红烧猪蹄,抽空回了句,“还能谁,张乔浈。” 张乔浈也是两人的好友,三人算是铁三角,去哪都一起的那种。 沈洵安默,这都开吃了,也不早说。 过了会,他又问,“不等了?” “等个屁的等。” 谢舟将骨头一扔,正要吐槽两句,突然瞥见一旁的程桑,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换了个好听的词。 “不用等了,这小子让我等半个时辰了,都没见人来,谁知道是去干嘛了。” 014、传说中的赌神,是个小姑娘 “再说了,我饿着不要紧,总不能饿着我们小妹妹吧?” 谢舟这人,是真会说话。 沈洵安看了一眼程桑,果然不再问。 直到三人吃饱喝足,张乔浈才姗姗来迟。 一袭白衣,发髻高挽,手上还捏了把扇子,端的是风流翩翩。 “哟,没等我?” 他扫了桌上的残局一眼,也不生气,大大咧咧在沈洵安和谢舟之间坐下,将扇子一扔,朝外喊道。 “快再上几个菜,饿死小爷我了。” 门口的护卫应了声,很快就将酒菜送了上来。 张乔浈一边拿着筷子开吃,一边瞅了眼对面的程桑,问,“谢舟,你的新欢?” 他就没想过沈洵安会跟女人有关系。 谢舟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红着脸怒斥道。 “张乔浈,你胡说什么呢!” “那是洵安的妹妹!” “妹妹?” 张乔浈吃饭的动作一顿,瞅瞅程桑,又瞅瞅沈洵安。 沈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他怎么没听说? 沈洵安不冷不淡的解释了句,“我娘刚认的。” “哦。” 张乔浈顿时正经了几分,不再像之前一般无视程桑,笑眯眯的打招呼。 “沈妹妹好啊。” 程桑颔首,三分浅笑,有礼又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处,“张公子好。” 她看的出来,张乔浈跟谢舟不一样。 从进门起,张乔浈就没在意过她这个人,显然是把她当成平时公子哥们玩乐时那些陪同作乐的姑娘了。 若非谢舟点明她与沈洵安的关系,张乔浈压根就不会搭理她。 程桑并不生气,她很清楚,真正的公子哥都是这样的,他们目中无人,骄矜自傲,只理会自己认同的人。 张乔浈点了点头,视线又回到了自己面前的饭菜上,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等他吃的差不多,谢舟终于不耐烦了,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别提了,还不是赵家那两兄弟。” 张乔浈擦了擦嘴,“那两小子不知从哪找了个赌神来,一个上午我就输了五千两银子!要不是我跑得快,还有的输呢!” 临州城看似大,实则能供公子哥玩乐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赌场可谓是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赌神?”谢舟怀疑,“真有这么厉害?不会是个老千吧!” “不是。” 张乔浈眯眼,“我又不傻,徐风昊他们几个也派人盯着的,不是老千。” “那是什么,还真是个赌神?” “赌神不赌神,下午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乔浈哼了声,他的银子可没这么好挣,下午非的把场子找回来不可,想到这,他看向了沈洵安,“下午一起去?” 沈洵安沉默着没说话,许久,“好。” 张乔浈顿时咧嘴笑了,“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别看沈洵安是个闷葫芦,可他们哥几个里面,中心一直都是这个闷葫芦,这也证明了他的厉害。 三人三言两语就决定好了,程桑从头到尾都没插话,也很清楚,他们下午的行动,是不包括她在内的。 果然,离开德福酒楼时,沈洵安直接让尚青送她回府了,而他们三人,则是坐着马车去了张乔浈所说的那个赌坊。 鸣鑫赌坊。 这是整个临州城里,最为特殊的赌坊。 它占地极宽,共三层,第一层是斗鸡场,玩法也简单,将双方带来的鸡放进场地里,谁的鸡啄的对面没有还手之力,便为谁胜。 第二层是斗蛐蛐场,与斗鸡场的玩法一样,只是主角从鸡变成了蛐蛐。 这两层都分别有单对单,以及群战的玩法,每一场都可以下注。 第三层就不一样了,第三层才是赌徒们自己动手玩的地方,也就是与外面的赌坊一样,玩骰子。 从三层的分布可以看出来,这个鸣鑫赌坊,是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们消遣玩乐的场所,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沈洵安一行三人下了马车,径直走向了三楼。 三楼,一群衣着光鲜的公子哥们,正笑嘻嘻的围在一起,中间最大的赌桌上,散乱的银票堆满了整张桌子。 “来来来,快下注,这局买大还是买小!” “大大大!” “小小小,买小!” “买大买大,这局肯定是大!” 在这都是身份相等的人,也没必要端着,一群公子哥们激动的喊着,与外面的赌徒并无分别。 张乔浈对眼前的热闹早就习以为常,抬高了声音对身边两人说道。 “我们先别急着过去,你们看,就是那个人,你们注意她的动作。” 朝着张乔浈指的方向望去,沈洵安和谢舟很快就看见了那个所谓的赌神。 她在人群中,身着红衣,身形娇小,娃娃脸,一双眸子圆而大,此刻也在笑嘻嘻的喊着。 “大大大,买大呀!” “哎呀,买这么点多没意思,再多下点注嘛,我保证你们能赢!” 在她的喊声下,很多已经买小的公子哥,立即改了注意,将自己的赌注移到了左边,而那些本来就买大的公子哥们,短暂的考虑之后,还真的又加了不少注。 “这还差不多!” 娇小女子双手叉腰,她不过堪堪到身边众人的胸口,可偏偏一副大姐大的模样,使唤起身边的一大群‘壮汉’来,毫不嘴软。 看着不远处的一幕,谢舟嘴角一抽,“女的?” 他盯着张乔浈,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确定你说的赌神,是这个看起来……额……” 谢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脑壳疼,“这小妞有十岁吗?” 沈洵安没说话,但看向张乔浈的眼神,明显也是同样的想法。 张乔浈没解释,“你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上午他来的时候,也是不信的,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对的。 没一会,赌桌上的人就押好了赌注,骰盅被打开。 “四五六,大!” “嘁,又是大!” “果然是大!” 现场嘘声一片,许多人震惊的盯着那娇小的女子,脸上全是崇拜。 “太厉害了,不愧是赌神啊!” “就是,也不知道赵兄他们从哪找来的!” 娇小女子依旧笑嘻嘻的,漆黑的杏眸里不时闪过古灵精怪的暗光,忽然,她眨眼问道。 “你们还想继续赢吗?” 015、赌神晨曦 “当然想!” 娇小女子的问话,惹来了全场少年的热烈回应。 “嘻嘻,想赢也简单。”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你们每人夸一句程家女,只要夸的好,我就带你们一直赢,怎么样?” 程家女? 众少年面面相觑,只迟疑了一会,就有人犹豫着夸了句。 “程家女……貌美贤惠。” 娇小女子赞赏的看着他,“夸的好。” 得了她肯定,众人七嘴八舌夸了起来。 “程家女贤淑才敏。” “程家女蕙质兰心。” “程家女艳绝四方。” “……” 这可能是临州城的公子哥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齐心的夸一个人。 用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换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没人会不愿意。 娇小女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手一挥,霸气道,“嗯,你们等会跟着我买就行了,保证你们赢得盆满钵满!” “好嘞,我们都听赌神姑娘的。” …… 赌桌一侧靠窗的位置,坐着数十个安静的少年。 此刻,人群中的赵辛满脸是笑,得意道,“怎么样,服气吧?” 坐在他对面的徐风昊冷着脸不语。 服气自然是不服气的,赵辛不过是好运气找来了这么个小丫头,要不是她,他哪有资格在这得瑟。 气氛正紧绷着,徐风昊身边的少年突然眼睛一亮。 “风昊,是洵安他们!” 整个三楼,就这么两处人堆,单独站在那观望的沈洵安三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几人回头看去,看见站在那的三个少年,徐风昊提着的心顿时一松,连忙喊道,“洵安!这边!” 以洵安的能耐,应该能破掉眼前这个局面吧? 他是真的不能再输了,那个小丫头也是真的太邪门! 听见喊声,沈洵安颔首回应,三人朝着窗边走来。 徐风昊几人看见沈洵安就跟看见救星似的,赵辛不爽的哼了声,忍不住小声讥讽了句,“沈洵安来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又多了一个送钱的!” 没人搭理他。 “怎么样,输多少了?” 张乔浈走在最前面,刚到桌边便朝徐风昊身边的几个少年摆了摆手,几个少年明了,立即乖巧的将座位让了出来。 他一屁股坐下,哥俩好的搭住了徐风昊的肩,幸灾乐祸的笑道。 “是不是输的比我还多了,哈哈哈哈哈……” 徐风昊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看向了刚坐下的沈洵安。 “情况乔浈肯定跟你说了,你有办法没?” 要说他们这群人,谁有法子破局,那肯定是沈洵安。 沈洵安没说话,视线一直注视着赌桌的方向。 那边,又重新开了一局。 负责摇骰子的,是徐风昊的护卫,这也是张乔浈之前说,那小姑娘绝不是老千的原因。 骰盅在空中划过,上下翩飞,里面的骰子摇的叮叮作响。 赌桌四周的公子哥们,看的都很认真,视线时不时的还会在赌桌上的大小两字上来回扫视,显然是在考虑,等会该买什么。 那个穿着红衣的娇小女子,看的更为认真。 沈洵安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护卫的手腕,每次听到骰子与骰盅的碰撞声时,圆润的耳廓还会有细微的抽动。 “啪。” 骰盅落下,护卫看向众人,“可以下注了。” 一群公子哥们没有动作,全都眼巴巴看向中间的红衣小姑娘。 娇小女子摸了摸下巴,“买小吧,这局是小。” 一阵匆忙的下注之后,骰盅打开,一三四,小。 “又赢了!” “就知道听赌神姑娘的没错!真是神了!” 沈洵安收回视线,平静的回答了徐风昊之前的问题,“我没办法。” 对方不是出老千取胜,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这种听骰的能力,不管怎么赌,对方都立于不败之地。 徐风昊丧气蹙眉,“这下麻烦了。” 鸣鑫赌坊是他徐家的产业,也是临州城里的销金窟,赌坊每月的盈利便是徐家的主要进账。 如今赌坊被这么个小姑娘霸占着,她自己买的准不提,还教着其他人买,光是今日上午,赌坊就损失了不下十几万两银子。 最最重要的是,那个被称为赌神的小姑娘,是赵家找来的,要是以后赵家日日让她来这赌,赌坊还能赚钱? 两人的对话,也没避着对面的赵辛,一时间,赵辛脸上的得意都快满的溢出来了。 “怎么样,现在服气了吗?” 徐风昊的脸色很不好,“你想如何?” 形势逼人,容不得他不低头。 “我要的也简单,你看,鸣鑫赌坊这么大块肥肉,你们徐家也不一定能吞下不是,要不,咱们合作经营试试?” 赵辛笑眯眯的,一张口就恨不得咬下一大块肉来。 “想都不要想,不可能!” 徐风昊一口回绝,“要是你打这个主意,那就不要想了,我徐家宁愿把这赌坊改成茶楼,也不可能跟你赵家一起经营。” 他们徐家做生意,从不与对手合作。 赵辛笑不出来了,却也清楚徐家人都是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脾气,冷哼道,“两间城东的铺子,地契给我,我就保证那位赌神姑娘,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家赌坊里。” “铺子可以给你,不过,你怎么保证?” 徐风昊不太相信,万一赵家拿了好处不办事怎么办? “我敢说当然就有这个本事。” 赵辛偏头嘱咐了身边的少年一句,那个少年立即去了赌桌边。 没一会儿,少年就带了娇小女子回来。 “晨姑娘。”赵辛客气拱手,其实他之前都没想到,这小丫头的赌技这么可怕,好在,最后得了好处的人是他。 晨曦嗯了声,眨巴眨巴眼道,“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赵辛指了指对面,“这位徐公子希望晨姑娘你能答应他,日后不再踏入鸣鑫赌坊。” 徐风昊一颗心提起了起来,紧盯着她等待着答案。 晨曦没急着回答,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了转,随后才向赵辛问道,“只要我答应,你就帮我找程姐姐吗?” 赵辛点头,“这个自然,咱们之前就说好的,我赵家在临州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然不会食言。” 016、我们家不缺钱 “那好,我答应。” 说着,她突然狡猾一笑,对徐风昊几人道。 “你们也看到了,我跟赵公子是交易关系,若是你们也能帮我找到程姐姐的话,那我同样可以帮你们一个忙,如何?” “哦?” 晨曦的本事,让徐风昊动了心,“找人的话,我徐家也很擅长,你那位姐姐姓程是吗?名字呢?” 晨曦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程姐姐姓程,家里是做生意的。” 她与程姐姐认识的匆忙,所知不多,若是知道程姐姐的名字,她也用不着求上赵家,还跟赵家合作。 “这就麻烦了。” 徐风昊皱眉,“临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凭这两点的话,要找一个人着实不容易。” 见徐风昊几人陷入了难处,赵辛终于找到了机会,冷嘲出声,“当然不容易,容易的话,晨姑娘哪里还需要和我赵家合作。” 说着,他又重新扬起笑,看向了晨曦。 “晨姑娘你放心,你要找的那位程姐姐,我已经有线索了。” “哦?” 晨曦眼睛一亮,激动道,“程姐姐在哪?” “这个嘛,过几日你便能见到了。” 有了赵辛的保证,让徐风昊等人帮忙找人的事自然作罢,徐风昊逼不得已让出了两间铺子的好处,送走了赵辛和晨曦。 待外人全都离去,谢舟亲自给徐风昊倒了杯茶,问道。 “真的就这么给他了?” “不然呢?” 徐风昊捏着茶杯暖手,脸上不见失落,“本来想坑那小子一把的,他能找来这么一个奇人也算他的本事,两间铺子而已,给就给了。” “呵,听这口气,给就给了。” 谢舟愤愤,“你们这些万恶的土财主!真是不把钱当钱!” 他们四人里,除了沈洵安有个京城出身的身份加成,他们三个家世都差不多,但论到赚钱,他绝对是四人里面垫底的那个! 对他来说,这仨全是土财主! 可恨! 张乔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少贫,哪次有钱赚的事没叫你?自己怂,怪谁?” 对他们来说,只要眼光毒辣,想赚到钱是很容易的事,多少而已。 偏偏谢舟是他们四个里,胆子最小的那个,有钱赚都不敢跟。 这不是怂是什么? 谢舟气不过了,为自己辩解道,“我哪里怂了!我这不是没闲钱么!” 他家老爷子给他生了好几个兄弟姐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要钱哪有那么容易。 张乔浈懒懒一抬眼,“是,你是没闲钱,你有一点闲钱就用在女人身上了,哪里还有钱干别的。” 谢舟气的差点撸袖子跟他干起来,“呸,你胡说,小爷我什么时候找女人了!” “哦?没有吗?” 张乔浈扯扯唇,嘴里慢吞吞吐出三个字,不紧不慢的语调,急死个人,“林、岚、烟。” 刚刚还撸袖子的谢舟瞬间死机,脸一下跟火烧似的,通红通红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你……你们……都知道了?” 张乔浈呵了声,没理他。 小样,懒得揭穿你而已。 沈洵安也看着他不语。 唯有徐风昊,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好心的提醒道。 “谢舟啊,下次你再想帮助人家林姑娘,换个好点的法子吧,爬墙将银子扔到人家家里什么的,你就没想过,万一银子被下人捡走了,不给她怎么办?” 谢舟一听就急了,“下人还敢贪银子?” “为什么不敢?” 张乔浈继续翻白眼,“林家现在那种情况,你以为府里的下人还有几个忠心的?要不是我帮了你一把,你那银子就等着打水漂吧!” 平常的谢舟,也算得上是挺精明一个人,怎么一遇到喜欢的人,做的事就跟傻子似的,要不是他们早就知道暗中帮了个忙,这好心送银子的事,还不知道送到谁手里了呢! 谢舟这才明白,原来三人不仅早就知道了他的事,还在暗地里帮他做了许多,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感动,取经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 “简单啊,派个人亲自送到林姑娘手里去呗,至少没有意外。” 徐风昊笑着给他出主意。 谢舟摇头,“不行,她脾气倔,肯定不会要的。” 张乔浈没忍住又呵了声,“那你从墙上扔下去,人家就要了?” 谢舟心虚的道,“她找不到我人,说不定就要了呢。” 张乔浈都懒得理他了,这个猪脑袋! 就在三人给谢舟出主意的同一时间,沈府。 程桑回来时,只带了霓裳坊的两套衣裳回来。 听闻消息的沈夫人,还以为沈洵安阴奉阳违,陪人出去趟就拿了衣裳回来,心中暗恼儿子不争气,带着丫鬟就上华秋院慰问去了。 “阿桑啊,怎么就买了这么点,我不是让你去挑首饰么?” 听到这话,程桑心里还真有那么点心虚。 “干娘,其实……我买的不止这些。” 败家的是沈洵安不错,可钱到底都花在了她身上,以至于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哦?”沈夫人略微诧异了会,便明白了,笑道。 “是我想岔了,玉溪阁的首饰,一向是他们送上门的,想必还在后头吧,那待会我可得好好瞧瞧。” 沈夫人越是温柔,程桑就越是脸热的厉害,没回来时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沈洵安给她挖了个多大的坑。 “干娘,你先听我说。” 她直言不讳。 “我今日买的首饰和衣裳有些多,一共花费了四万多两银子,我想过了,东西是为我买的,钱理应由我来付,晚些我就让玉萝将银票送去库房。” 她虽羡慕沈家的好家世,却从未想过要占什么便宜。 沈夫人被她一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笑开了。 “傻姑娘,你胡说什么呢?娘给你买东西,哪有还要你自己出钱的道理!” 不过她也了解程桑的性子,知晓她不会这么乱花钱,“东西应该不是你自己买的吧?是洵安,对不对?” 程桑点头。 “我就知道,这混小子,可算开窍了。” 沈夫人难得对儿子满意了一回,“你放心用着就是,别有负担,你是我沈家的女儿,我沈家才不缺钱!” 瞧这语气,跟儿子一模一样。 程桑总算明白,沈洵安是谁学的了。 017、小气与大方 在沈夫人的霸气宣言下,程桑想要自己出钱的念头泡汤了。 不仅如此,晚上沈洵安回来的时候,还送来了一大叠银票。 “我娘让我给你的。” 依旧是淡淡的语调,没什么情绪。 程桑早就习惯了他的语气,摇头,“我不能要,目前也不缺钱用,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不是客套,是真的不缺钱,程家铺子往年的盈利,还在她手里捏着呢。 “今日这些衣物首饰,你的钱够买几次?” 沈洵安突然问道。 程桑一怔,不确定了,“大概五、六次?” 她手里的家业,除去送给沈家的铺子,其他的都是固定产业,虽值钱却不能轻易动用,能动用的也就是一些现银,加起来应该也有十几二十万两……吧? 沈洵安瞥了她一眼,没发表评价,直接将银票放在了桌上。 “拿着,我娘说,让你习惯一下花钱的感觉,做了我们沈家的人,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小气。” 小气? 程桑嘴角一抽,“我不小气。” 她好歹也是一个月有上百两月银的富家小姐,她这样都叫小气的话,那些一个月只有十两月银的小姐算什么? 乞丐? 沈洵安老神在在,“也不大方。” 程桑气笑了,“那怎样才算大方?” 他一本正经的回,“像我今天那样。” 程桑,“……” 你确定那叫大方,不是败家? 程桑不说话,沈洵安就当她同意了,嘴角微勾,愉悦道。 “下次我再带你去买。” “嗯,看上的都买下来。” 程桑,“……” 说好的寄人篱下、不好相处、备受刁难呢? 被逼着花钱算怎么回事? 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心中却升起淡淡的暖意。 钱送到了,沈洵安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转身便要离开,刚走到院门口,他突然停住,蹙眉问道。 “你姓程……对吗?” 程桑心里那点感动,霎那间烟消云散,嘴角抽搐道,“难为你还记得。” 一个名字而已,这么多天都没记住,她也是服气的。 沈洵安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没再多问,渐渐远去。 留下程桑一人,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叠银票,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她突的笑出声。 沈家,其实也蛮有意思的,至少,比她想象中要好的多。 招来杨嬷嬷,她嘱咐道,“把这些银票锁进小库房吧,留一些放在玉萝身上备用。” 想到白日里沈洵安买东西的架势,还有刚刚那句小气,程桑又失笑的多补了句。 “稍微多留些。” “是。” 杨嬷嬷拿着银票下去了,心里倒挺高兴的,沈洵安和程桑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这些银票是实实在在的。 在她看来,沈家对自家小姐是真的好,有沈家在,小姐下半辈子是无忧了。 接下来几日,程桑没有再出门。 玉溪阁的首饰早就送来了,样样华贵精致,程桑挑选了一番,将大半过于华丽的锁进了库房,只留了几件平常戴。 这一闲下来,几个丫鬟反而忙惨了。 再过两日,城主府便要举办冬宴,临州城凡是有地位的,都收到了请柬,沈家自然不例外。 而沈家出席,则代表着,程桑也要在众人面前露脸了。 这是程桑第一次正式露面,以沈家女的身份! 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杨嬷嬷就激动的不成样子,当晚,杨嬷嬷便拉着烟霞烟雨以及玉萝三人,开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 主子宴会当天该画什么妆面,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髻,戴什么首饰…… 四人讨论的如火如荼,程桑这个主子,反而插不上嘴,成了整个院子里最闲的一个。 闲来无事,程桑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看着程域在太阳下读书。 “姐姐,你不高兴吗?” 小小的少年,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情绪。 “没有。” 程桑摸了摸他的头,眯着眼看着地上洒落的阳光。 “就是有些不安。” 程域将书合上,歪着头看她,“因为城主府的冬宴?” “是啊。” 她到现在为止,只知道沈家是名门望族,是城主府都要给三分薄面的顶级世家,其他一无所知。 沈家和京城什么关系,那位从未见过的干爹对她有没有成见,临州城的其他世家会怎么看她? 林林总总,她都要考虑。 程域还小,还想不到那么深远,只以为姐姐是怕冬宴里的其他人会看不起她身份,信誓旦旦道。 “我姐姐是临州城里最漂亮的人,才不比谁差呢!” 童言无忌,在他眼里,姐姐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再没人比得上。 程桑心中柔软一片,正要说话。 “噗……”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笑声,那里,悄生生站了个姑娘。 那姑娘约莫十四五岁,一副娇弱柔美的长相,穿了身烟青色裙装,外搭一件白色的兔毛小袄,发间还戴了支精致的金簪,穿戴虽简单,却隐隐透着些不凡。 程桑脸上的笑意消散,眉头微拧,杏眸里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冷意。 “你是谁?进来为何不通禀?” 据她所知,沈府里的女子只有丫鬟,但眼前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又不大像是丫鬟,她一时也摸不准对方的身份。 然不管对方是谁,华秋院是她和弟弟的住处,不请自来之人,她着实不喜欢。 听见问话,那女子随意行了个礼,并无多少恭敬道,“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筝芷,来这是想告诉小姐一声,府外有个自称是你三叔的人求见。” 说完,她也不等程桑发话,一扯唇,又聘聘婷婷的走远了。 程桑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住进沈府也有一段时日,所遇见的丫鬟小厮,对她无不恭敬有礼。 她当然清楚,自己一个外人不太容易被沈府下人接受,可这么阴奉阳违,将鄙薄和轻蔑摆在脸上的还是头一个。 这人真是沈府的丫鬟? “烟霞。” 房内与杨嬷嬷三人讨论的正欢的烟霞,听见主子的传唤,连忙走了出来。 “小姐。” 程桑问,“你可认识筝芷?” 018、三叔上门 烟霞一愣,“当然认识。” 她看了眼院门外,声音不自觉压低,“小姐,筝芷是不是来过了?” 一看她这副模样,程桑就明白了,看来这筝芷,还真不是一般的丫鬟,难怪不把她这个半路小姐放在眼里。 “她刚走。” 烟霞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小姐,若是筝芷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小姐担待着些,莫跟她计较。” “为何?” 程桑倒不生气,就是有点好奇。 烟霞解释,“筝芷是夫人从京城带来的,听说出身不凡,家中与夫人还有些关系,所以早些年,夫人也是把她当女儿养的,性格……就难免有些……” 烟霞说的吞吞吐吐,程桑却听懂了。 京城出身,又有干娘宠爱,算得上是沈府的半个小姐,有些傲气不喜欢她也是应当的。 程桑接受的坦然。 “我知道了,刚刚筝芷说我家三叔来访,你去把人接进来吧。” 筝芷的事只是个小插曲,她更好奇,三叔来沈府找她是想做什么。 见程桑没有计较的意思,烟霞松了口气,连忙按照吩咐将人请了进来。 程桑的三叔,名唤程逍,在程家众多子弟中,算是与程桑一家最为交好的人了。 “三叔,请坐。” 程桑笑着唤了人,又吩咐烟霞奉了茶。 程逍入了座,又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将院中的情形收入眼中,面上满意浮现。 “看来沈家对你不错。” 这院子,可比他们程府好多了。 “是,干娘他们对我都很好。” 程桑回以浅笑,在程域身边坐下,示意他继续看书,这才向程逍问道。 “三叔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事?” 程逍迟疑了会,敞开说明了来意。 “阿桑,你真的将你父亲留下的铺子,都交给了沈家?” “是,只留下了两间位置稍偏的,打算自己经营赚些钱零用。” 程桑也不瞒着,那两间铺子价格不高,程家估计也看不上,就算是看得上,她现在住在沈府,他们也不敢抢。 听到这话,程逍也不意外,反而放心了几分,“这样也好,有沈家护着,你们姐弟俩至少衣食无忧。” 程桑没答话,继续看着他。 她很清楚,三叔来这,绝不是因为铺子的事,毕竟,那天大伯来要铺子的时候,沈洵安都出面了,程家不可能不知道铺子已经归了沈家。 果然,程逍咳了声,又继续问道。 “阿桑,你觉得阿域留在沈家,合适么?” 程桑眉头一挑,“三叔这是何意?阿域住在这,是我询问过干娘,征得她同意之后才搬进来的。” “这个我知道,但你想过没有,你被沈家收为义女,自然受沈家照顾,阿域他毕竟是外人。” 程逍拧着眉开始举例子。 “像阿域这个年纪,正是需要接受教导的时候,他一个外人,沈家会费心为他找夫子,会关心他的学业,会尽心尽力为他制定好以后的出路吗?” 他还是挺爱护这一双侄儿侄女的,但在程域的事上,他和老宅里的其他人,想法是一样的。 程域再怎么样也是程家血脉,男丁不同于女子,况且程域又没得沈家看重,回到程家绝对是他最好的出路。 程桑也渐渐不虞,语气难得多了几分火药味,“三叔是想分开我和阿域?” 程逍叹气,“我只是实话实说,回到老宅,阿域才能受到最好的教导。” 气氛渐渐开始僵持,不知何时,乖巧看书的程域已经合上了书本,双唇紧抿的抓住了身旁姐姐的衣袖。 看见他倔强的神情,程逍忍不住又是一叹,缓了语气道。 “我知晓你们不愿分开,但今日我说的这些,是全心全意为阿域好。” “还有……” 他目露怜惜,“老宅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沈家不是万能的,他总不能拦着程家找回自家的子孙。 程桑气的浑身发抖,“是祖母和大伯让三叔来的?” “不是。” 程逍摇头,语气坦然,“是我想要来劝劝你,也顺道看看,你们在沈家过的怎么样。” 程桑眼中的怒气渐渐消散,唇却依旧抿着。 “有劳三叔了。” 知晓她心情不好,程逍也不再多言,点点头便离开了。 偌大的院子里,姐弟俩并排而坐,本该是温馨的场景,却因为程桑周身充斥的冷意,显得莫名凄凉。 “姐……” 程域拉了拉她的手,还带着稚气的婴儿肥小脸,突然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 “不怕,我不走,不就是看书学习嘛,不去老宅也可以学啊,哪有三叔说的那么严重!” 程桑看着他认真的笑脸,心头又软又涩,轻轻嗯了声。 其实,她也就是刚刚听说的时候,一时气急,现在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没那么严重。 三叔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即便干娘他们不会为阿域太过费心,也还有她不是? 她手里还有两间铺子,只要好好经营,所得的盈利,难道还不能为阿域请一个学识渊博些的夫子? 只要有能人教,在程府还是在沈府,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也不信,干娘会丝毫不管阿域。 想清这一点,程桑心里的恼意和担忧顿时散了大半,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摸着弟弟的小脑袋道。 “咱们阿域真聪明。” 程域乖巧的眯起眼睛,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很快又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道。 “阿姐别吵,我要继续看书啦!” 程桑噗嗤就笑了,“你确定这书你看的懂?” 如果她没记错,这书某人都看了好几天了,翻来覆去还在看这一页呢! 被揭穿的小小少年闹了个大红脸,恼道,“当然看得懂!” “嗯?那你说,这一句怎么读?” 程桑指了书上的一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摆明了不打算放过他。 “读……”小小少年脸更红了,支支吾吾了半天,“居无所安……安……” 许久,他破罐子破摔,眼一闭,认命道,“有些字我不认识!” “噗……” 程桑更乐了,敲敲他脑袋,“来,我教你认。” “居无所安,敏於事而慎於言……” 019、冬宴 接下来几日,沈府里风平浪静,程家老宅也没有再来人。 程桑乐的清净,每日除了陪着程域看书,就是去找沈夫人闲聊,期间也遇见过沈洵安几次,不过沈洵安似乎很忙,从未搭理过她。 若是尚青在这,他一定会告诉程桑原因。 不是公子忙,是出了华秋院,公子压根就没认出她来…… 总而言之,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转瞬就到了城主府冬宴这一日。 城主府冬宴,也算是临州城的一个传统。 主要是宴请临州城各大世家、商贾、学士,让大家一同交流,互相通通人脉。 一大早,杨嬷嬷几人就开始围着程桑费心打扮,绫罗粉蝶玉锦裙,凌云髻,玉兰流苏钗,样样精致,却又适合她这个年纪,娇俏不显俗气。 足足打扮了近一个时辰,杨嬷嬷才满意的放过她。 “小姐这副模样若是老爷看见了,肯定很欣慰。” 程母早逝,程桑和程域,是由程父一手带大的。 男子嘛,总比不上女儿家细心,他能关心到儿女的生活就已经不错,打扮方面,实在无能为力。 以至于程桑这副精心装扮过的模样,杨嬷嬷也是头一回见。 程桑笑了笑,想到死去的父亲,眼中划过丝丝留恋,片刻又隐去,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玉萝,你随我去见干娘吧。” * 前院,沈夫人也是盛装而行。 一袭湖绿色丽水烟罗裙,裙摆绣着大片的银色的云纹,简洁却丝毫不失华丽,鬓发高挽,发间还点缀着几支金丝纹络鸾凤簪。 精心的装扮,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玉,雍容无双。 沈夫人身侧站着沈洵安,比起沈夫人的精心打扮来,他一身就要随便得多。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墨衣,只是衣摆下端用银线绣了几棵银竹,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所幸,这人有份好样貌,简单的墨衣穿在他身上也丝毫不显寒酸,那通体的气质,反而越发高冷不可捉摸。 程桑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并排而站的两人。 无论她见过多少次,每一次见着这母子俩,总会有一种怪异感。 貌美端庄的沈夫人,站在沈洵安身边,就像是一个邻家姐姐,着实不像一个孩子的母亲。 “阿桑来了。” 沈夫人笑眯眯招手,见她穿的是霓裳坊送来的冬装,身上该有的首饰也一件不少,顿时满意道,“这一身不错。” 她虽不出门,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她多少也清楚。 说她沈家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收的义女,沈夫人心中冷笑,程家那点铺子很值钱么? 这么乖巧的女儿看不见,眼里就那点银子,肤浅! 想到这,她瞅了眼身边的儿子,板起脸警告道。 “等会去了城主府,你要照看好妹妹,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可不能被人欺负了,听到了吗?” 沈洵安抬眸看了眼程桑,突然想起那一日在店铺遇见她时的模样,不禁对娘的话产生了那么几分怀疑。 他总觉得,她不是会受欺负的人。 沈夫人还在盯着他,沈洵安垂下眼,不甘不愿应了声“哦。” “哦什么哦,你也是,别成天跟你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瞎胡闹,正事一件不干!” 沈夫人顺势捏住了儿子脸颊的软肉,继续嘱咐。 “今天你就别跟他们胡闹了,你妹妹第一次去城主府,你就寸步不离的跟着,知道吗?” “哦。” 沈洵安又应了声。 看着母子俩的相处,程桑愣愣眨眼,不知道为什么,沈洵安被干娘捏脸的模样,她总觉得他似乎有些……额……委屈? 心中好笑,原来沈洵安还有抬不起头的时候。 直到沈夫人说够了,也捏够了,终于松开手恢复正经道。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咱们出发!” 一行三人,坐上了去往城主府的马车。 城主府的府邸,离沈府很近,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不过城主府占地的位置,要比沈府宽的多。 约莫一刻多钟,众人就到了目的地。 程桑随着沈夫人下了车,见到了传说中的城主府。 城主府听起来威严,实则与其他府邸并无区别,一样的朱红大门,一样的石狮石阶,从石阶而上,进了大门,才看到另一个不一样的天地。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从大门处向内蔓延,小路两边种着许多名贵的花儿,一眼望去,假山青石,飞檐楼台,风景如画,华丽至极。 城主府的布置,的确很亮眼,然不知为何,程桑并没有多少兴趣,也许是因为在沈府看这些风景看多了,她总有种城主府还不如沈府的感觉。 在丫鬟的引路下,程桑跟着沈夫人和沈洵安,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花园。 丫鬟止了步伐,“沈夫人、沈公子、沈小姐,还请三位在此小憩片刻。” 她福了福身,很快退去。 沈夫人不是第一次来城主府参加冬宴了,对此很是熟悉,见丫鬟离去,她拉了程桑的手,为她解释道。 “这里是城主府安排给客人闲聊的地方,花厅这边大多是女眷,瞧见那片竹林没?竹林另一侧,才是男客们闲聊的地方。” 程桑顺着沈夫人介绍的地方看去,在花园的右侧,生长着一片茂密的青竹,现虽已入冬,那片青竹却依旧郁郁葱葱,很是惹眼。 仔细听,还能听见竹林另一侧隐隐传来人声,显然如沈夫人说的那样,那边也都是闲聊的客人。 见她收了视线,沈夫人又道,“咱们先在这坐上一会,娘为你介绍几位夫人认识认识,等过会你就跟着洵安玩去吧。” 程桑这才发现,花园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女眷,唯一的男客,就是还跟她们走在一起的沈洵安。 020、躲个闲 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程桑也第一次见识到了,沈家的地位。 入眼处,凡是看见三人的女眷,不管是何身份,无不拘谨着起身,更有两个装扮气度最为出众的妇人,率先迎了上来。 “沈夫人。” 两个妇人,应当是目前这一群女眷中,地位最高的两人。 不过此刻她们的脸上,却挂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讨好。 视线掠过沈夫人身边的程桑,其中一个妇人笑道。 “这位,想必就是沈夫人最近新收的义女吧,果真是个可人儿,难怪这么讨夫人喜欢。” 她笑容不减,顺势褪下了手间的镯子,塞到了程桑手里。 “初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对镯子就送给姑娘做个见面礼吧。” 热情程度,让人直吃不消。 程桑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个夫人也挤上了前,又塞了她一手的见面礼。 “你唤作阿桑是吧?哎呀,真是个讨喜的姑娘,要不是我家中已经有几个不争气的女儿,还真想跟沈夫人抢上一抢呢!” 沈家在临州城里,一向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程桑成为沈家义女的事,听说的人不少,却太多都没当回事。 无他,沈家出身名门,不管是那位极少露面的沈老爷,还是眼前这位雍容柔美的沈夫人,都是见惯了京城风华的,以他们的眼界,哪里会看得上临州城里这些俗人。 大家都猜测,许是因为程父留下的铺子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什么人情,才名义上认了个义女罢了。 可今日,沈夫人手挽手,郑重的将程桑带来冬宴,她们才明白自己看走了眼。 沈家这架势,分明是要捧这孤女,两人都是人精,自然知晓该怎么做。 一时间更热情了几分,夸赞的话好似不要钱的往外冒。 程桑平日里虽说有几分聪慧稳重,那不过是在无依无靠之下被硬逼出来的,她到底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头一回遇见这种架势,难免露出几分局促来。 不得已之下,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沈夫人。 沈夫人了然一笑,止住了两人的话端。 “好了,你们可别夸她了,再夸下去,她尾巴就该翘到天上去了。” “哪能啊,这么好的姑娘,我们只是实话实说。” 两位夫人依旧笑意盈盈,温和赞赏的目光,一直落在程桑身上,片刻未收。 程桑更拘谨了。 她当然清楚人家夸的不是她这个人,也没有自傲的意思,就是时时刻刻被人注意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果真不喜欢这种场合。 见沈夫人和两位夫人说话,暂时没人注意到她,程桑趁机偷偷拽了拽沈洵安的衣角。 用口型道,帮我! 沈洵安顺着衣角被扯的弧度望来,将她的口型收入眼中,嘴角微翘了翘,抬眉。 不帮。 程桑瞪眼,小气! 这就小气了? 沈洵安嘴边的弧度又深了几分,朝花园一旁等候着的女眷们努了努嘴。 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是说走就能走的么? 程桑哼了声,不说话了。 沈夫人还在与两位夫人客套,直到有来有往闲聊了好几个回合,她才将目光投向花园里其他候着的女眷们。 “沈夫人。” 众人行礼,无不尊敬。 外人鲜少知晓,沈家不仅是京城出身,沈家那位老爷,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承宣使。 这承宣使虽只是个名头,没什么实权,但在临州城里,也足够压所有人一头了。 沈夫人淡淡颔首,示意众人起身,还未说话,沈洵安上前一步,凑到了她身前。 “娘,这儿都是女眷,实在无趣,我带着义妹先去逛逛。” 两人之前的小互动,沈夫人都瞅在眼里,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摆手道。 “去吧去吧,记得照看好你妹妹。” “嗯。” 沈洵安应下,顺势抓住了程桑的胳膊,转身就走。 少年的步伐,跨的又大又快,程桑被沈洵安拽着,三两下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之前与沈夫人搭话的夫人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又感叹了句。 “沈公子与沈小姐的关系可真好。” 沈夫人笑的理所当然,“兄妹嘛,应该的。” * 离开了花园,沈洵安终于松开了手。 他往旁站了站,居高临下看她。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程桑揉着泛疼的胳膊,摇头,“我对城主府不熟,你看着办就是。” 她本就是出来躲闲的,对去哪没要求。 沈洵安静默了片刻,眉头拧着有些为难,许久后,他道,“那就去找谢舟他们吧。” “好。” 已经见过的人,相处起来也没那么尴尬,程桑心道。 于是,沈洵安开始带着她在城主府里七弯八绕。 妹妹这个身份,给了程桑极大的便利,沈洵安并不像对外人那般寡言寡语,该说话都时候,绝不会吝啬解释。 “谢舟他们不太喜欢人多,竹林那边他们一般不待。” 所以,他们这是要去哪? 一路穿过小路,绕过人声鼎沸的竹林,他们向着荷花池走去。 这边对于程桑来说,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沿着荷花池边的石子小路向前,约莫走了半刻钟,程桑终于听到了一点声响。 这是一处花榭,四周种了许多梅树,这个季节,树上的红梅正是含苞待放之际,花榭隐在点点红梅之中,露出半截楼角,格外有诗意。 不得不说,谢舟等人还挺会找地方。 两人还未走近,围在花榭上的谢舟几人,便居高临下的瞧见了两人。 谢舟在上面笑嘻嘻招手道。 “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沈洵安没理他,带着程桑上了楼。 直到两人到了地方,程桑才明白这群公子哥有多会享受。 宽敞的楼台上,或站或立坐了近二十位公子小姐,好些男女都是坐在一起,一看便知晓是兄妹之类的亲近关系。 众人面前,还摆了两张大桌子,桌子上,两个漆黑发亮的骰盅放在那,各自配了三个白晃晃的骰子。 稍小一点的桌上,则是摆放着瓜果、糕点、茶饮、零嘴,供他们消遣。 一旁,银丝炭火烧着,好酒温着,几壶热茶升起寥寥轻烟,整个花榭里,无处不透着散漫惬意。 021、初见面,被陷害 “洵安、阿桑,快来坐!” 谢舟让出了个位置,招呼两人坐下。 花榭这一群人中,程桑认得的,也就只有谢舟和张乔浈二人,可同样,也只有他们两人认得程桑,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 “这是……” 徐风昊瞅瞅程桑,又瞧瞧沈洵安。 洵安这个面瘫,还会带女人出门? 其他人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就等着沈洵安给他们解惑。 “我妹妹。” 经过前些日子相处,沈洵安对程桑也亲近了许多,至少不会再硬邦邦来句,“我娘刚收到的义女。” “妹妹?” 徐风昊的视线转到程桑身上,突然展露一个大大的笑脸。 “既然是洵安的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正好前些日子我收罗了一套九凤钗,等回去便让人送去府上,给妹妹当个见面礼吧。” 九凤钗,顾名思义,是九支姿态各异的金凤钗,不提工艺,九支金钗本身的价值就十分不菲。 拿这种礼物当见面礼,可谓是大手笔。 程桑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要拒绝,可见身边的沈洵安一脸平静,有些理所应当的样子,霎时明白了什么,顺从的道了谢。 “多谢。” “自己人谢什么。” 徐风昊眯着眼直笑,还不忘敲着桌子,侧头提醒其他人。 “这可是洵安第一次带妹妹过来,你们就光看着?礼物呢,都拿出来啊!” 一群人愣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这群人一直算是一个默认的小集体,沈洵安今天突然带程桑来,分明就是认同了她,将她介绍给众人认识的意思。 他们怎么能不捧场呢? “风昊说的是,恰好我最近也收罗了一套头面很是精致,等会也让人送去沈府,沈家妹妹可别嫌弃。” “我就拿不出这么好的东西了,不过我家自酿的青梅酒很适合女子喝,晚些送上几坛给妹妹尝尝。” “礼轻情义重,哈哈,我就送给妹妹几匹流云锦吧。” 众人或前或后开口,送的礼物都不轻。 程桑一一受了,道了谢。 等一群公子哥们送完,场中只剩下了两个女子。 “我没什么好东西,就将这支点翠琉璃白玉簪送与妹妹吧。” 与自家哥哥坐在一起的阮青,忐忑着摘下了发间最为华美精致的发簪,递了过来。 在此的众人虽是世家出身,可男子与女子间的财力区别极大。 凡是男子,只要到了一定年纪,便会被家中安排接手一部分商铺产业当成磨练,自然不缺银钱。 可女子就不同了,她们深居闺中,极少出门,手中的银钱都是来自家中每月给的月银,多则几百两,少则几十两,都是有数的。 阮青现在拿出来的这支点翠琉璃白玉簪,已经是她手里头最好的东西了,可她还是担心程桑会不满意。 将她的不安收入眼中,程桑接过了簪子,细细的打量过后,她突然露出几分欣喜来,“这支白玉簪上的兰花叶子是用琉璃烧制的么?好漂亮啊!” “你喜欢便好。” 心中本有几分担忧的阮青,见此忍不住笑了。 她还怕程桑会嫌弃礼物寒酸,还好这位新来的沈家小姐不是什么刻薄的人。 什么兰花叶子是用琉璃烧制的,很漂亮之类的,不过是程桑为她解围的场面话而已,阮青当然听得出来。 “当然喜欢,谢谢姐姐了。” 程桑顺手将簪子插在了发间,又道了谢,这才笑眯眯退了回去。 收完阮青的礼物,在场就剩下最后一人了,这一人,也是程桑最在意的一人。 因为她一来就发现了,这位还未给她见面礼的小姐,对她似乎有些不待见。 要问从哪看出来的? 程桑会答,直觉。 谢舟等人还在等着最后一份见面礼,坐在那的周依月也终于出声了。 “沈妹妹来的突然,我也没个准备……” 她笑着起身,一双翦水秋瞳静静的看着程桑,不舍的从手腕中取下了一对玉镯。 “这对镯子是我娘从京城带回来的,我戴了许多年了,我与妹妹一见如故,今日就送与妹妹吧。” 说着,她拉起了程桑的手,不急不缓将玉镯往她手上戴。 一切看似美好,周依月也对程桑表现出来十足的热情。 可事情从来不能看表面,至少程桑就没觉得哪好,她的手被周依月紧紧捏在手里,对方力气很大,完全禁锢住了她的手。 不仅如此,她手背上还抵着周依月的大拇指,那修剪过后略显尖锐的指甲,直扎的她生疼。 程桑眉头蹙了蹙,鼻尖甚至闻到了手背被扎破后的血腥味,可她强忍着没有挣扎,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周依月还在继续给她戴玉镯,娇丽清美的脸上,挂着平和近人的浅笑,与她手上的动作完全相反。 “哎呀。” 安静中,她动作突然一停,将刚戴上的玉镯又取了下来,歉意道。 “我光顾着高兴了,还未问妹妹喜不喜欢呢!要是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等我回去再给妹妹送样喜欢的来。” 程桑抿了抿唇,突然有些搞不清对方的意图。 折腾来折腾去的,这人到底要干嘛? 正要回答喜欢,停止这场为难的戏码,周依月突然松开了捏着她的手,身形一个踉跄往后倒了几步。 啪嗒—— 她手中的玉镯摔落在地,瞬间摔成了好几瓣。 刚刚站稳的周依月,脸色顿时变了,她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解,又带着些失望的看着程桑,强颜欢笑道。 “看来妹妹是不喜欢啊。” 程桑眸色也沉了几分,她不傻,以前只是没接触过这些世家小姐们,不代表她看不懂现在的情况。 她这是被人陷害了? 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022、程桑的脾气 周依月所在的周家,在临州城里,算得上是地位最高的几家之一。 所谓地位,不是钱就是权,周家两者皆占之。 而周依月本人,也同样是临州城里的风云人物。 十五岁的她,不仅家世出众容貌清丽,更有与容貌相匹配的才学,是众人公认的才女。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周依月的性格很招人喜欢。 她平易温柔,富有善心,遇见谁都是笑颜相对,世家小姐该有的娇纵她半分没有,但礼仪教养却无人能挑出错处来。 用谢舟的话来说,周依月是一个标准的贵女,大家风范十足。 这一点,从她身处花榭就能看出来。 花榭里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说明这里的公子哥们,对女子的要求很高,一般的人压根就不乐意跟她们玩。 而被他们接纳的女子,在程桑之前,就唯独周依月与阮青两人。 阮青靠的是她哥哥阮骅,周依月可没有哥哥弟弟在这里。 能让这么多公子哥认同她,这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东西。 所以,当周依月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望向了程桑,眼神迟疑。 虽然顾忌着沈洵安,没有谁出声质问为周依月抱不平,但无形中,众人对程桑多了几分不满和隔阂。 一个是相处已久,早就熟悉的人,和一个刚刚见面,连性格都不清楚的人,信谁还用问? 程桑眸光紧了紧,四周扫来的视线隐含的排斥太明显,她闭着眼都能感受到。 故意假摔,又摔碎了礼物,让她无法融入这个小集体,这想必就是周依月的目的吧? 这么被人算计,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可她还未说话,伤心失落的周依月,已经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带着笑询问道。 “不喜欢镯子也没关系,妹妹喜欢珊瑚耳坠吗?我那还有几副很漂亮的珊瑚耳坠,若是还不喜欢,只要妹妹说,我都尽力帮你找来。” 若不是亲身经历,若不是她的手再一次被紧攥住,若不是手背那处被指甲扎出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程桑都差点要相信周依月的好姐姐形象了。 这个女人太会装。 程桑不动声色挣开她,后退了一步,“不必了,这只玉镯其实我还挺喜欢的,就是可惜了。” 初来乍到,她不想惹事,也不想计较什么,她只想离她远一点。 “抱歉。” 周依月垂眸,似乎是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态度伤到了,语气也低落了几分。 “怪我,没拿好镯子,摔坏了妹妹的见面礼。” “无妨,我也有错。” 外人都觉得是她故意推了周依月,才让镯子摔的,争辩不会让人看清真相,只会让人以为她在狡辩。 程桑索性认了,心中不痛不痒。 她从未想过要融入谁,周依月不想她与其他人来往,那她就不来往便是。 “这怎么能怪妹妹呢,是我的错。” 周依月挣着揽错。 程桑突然笑了,这人得寸进尺的模样,怎么那么让人心里不舒坦呢? 她这人脾气不太好,平常最受不得委屈,若是对方识相她也就认了,可这个态度,她不反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姐姐的确也有错。” 程桑举起了手,手背朝外,对着众人。 “姐姐的指甲有些长了,也该修修了。” 白皙如玉的手背上,那一点被血染红的指甲印十分显眼。 这个时候,程桑还挺庆幸周依月下手够狠的,要是不狠,她还真没证据反驳。 言罢,她也不在乎周依月的反应和众人的想法,侧过头跟坐在一旁的沈洵安交代了句。 “我有些闷,去附近走走。” 干脆走人。 出了口恶气,程桑浑身舒坦,手背不觉得疼了不说,就连背影都格外潇洒。 可待在原地的周依月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最初所有人信她,那是建立在相识多年的基础上,还有她以前的为人。 经现在这么一闹,众人不禁开始怀疑,周依月是不是把他们都骗了? 那一道道怀疑猜忌的视线,让周依月坐立难安。 她惊慌又失措的看向沈洵安,愧疚道,“洵安,对不起,我不是……” 沈洵安突然蹙眉打断她,“我们不熟。” 周依月一噎,神色更委屈了,老老实实换了个称呼。 “沈公子,我真不是故意的,沈妹妹肯定是误会我了,还请给我个机会解释。” “不必了。” 沈洵安安静听着,神情隐隐透着几分冷漠,“她的错,与你无关。” 周依月一愣,随机脸上不可控制的露出几分喜色,又隐了下去,继续维持自己的人设。 “怎么能是沈妹妹的错呢?怪我,是我不小心伤了她,等改日再遇见沈妹妹,我一定给她赔礼道歉。” “不必了。” 沈洵安还是这句话。 他突然回头朝身后的尚青伸出了手,相处多年,早就了解主子性格的尚青,立马交出了自己的钱袋子。 沈洵安不紧不慢从里面掏出几张银票,面额均是一千两,然后递给了尚青。 尚青嘴一抽,很是识相的将银票放在了周依月面前的桌上。 周依月不解,“沈公子,你这是?” “你的镯子钱。” “这……” 她这会是真的无措了,俏脸微红的站起身,“沈公子你怎么能给我银子呢,那镯子本就是我送与沈妹妹的礼物,不小心摔了已经是我的罪过,再收你的银子,那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沈洵安将钱袋子扔回给尚青,懒洋洋的也站了起来。 “你不用再给她送见面礼了,她受不起,也不需要。” 扔下这句话,他瞥了谢舟、张乔浈、徐风昊一眼,“走了。” 继程桑之后,又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023、来自兄长的护持 沈洵安走了。 追着程桑离开的方向走的。 “你不用再给她送见面礼了,她受不起,也不需要。” 这句话还在花榭里回响,周依月小脸煞白,再也没了之前的淡然。 其他人也看着周依月,目露同情。 他们都已经给程桑收了见面礼,程桑也收了,唯独周依月没有。 沈洵安还亲自发话,说不必再送。 这话不就代表着…… 周依月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小集体的人,被他们排斥驱逐了。 也难怪周依月一副伤心的样子。 属于世家小姐公子们的小集体有很多,但他们这个,绝对是其中含金量最高的。 失去了这个小集体,就等于失去了无数的助力。 徐风昊、谢舟和张乔浈对视一眼,三人皆是无言耸肩。 他们几个以前还算欣赏周依月,可惜这人脑子不好使,当着洵安的面欺负他妹妹,这不是蠢是什么? 如今这个结果,只能说周依月咎由自取。 不过这件事,也让三人对程桑满意了几分。 若是换成其他人,普通商贾出身,冒冒然加入他们这样一个集体,被一个世家小姐为难,多少会露怯,最大的可能便是忍辱负重,将苦果自己吞下,不随意得罪人。 而程桑却打了个漂亮的反击,这种不怕事的性格正是他们欣赏的。 也只有这种性格,才配的上当沈家的女儿,洵安的妹妹。 …… 程桑离开花榭之后,就把刚刚的事抛到了脑后。 周依月会如何,有没有会为她出头,她一点也不关心。 左右她报复了回去,没吃啥大亏。 在某些方面,程桑一向想的开。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玉萝,一出花榭众人的视野,急忙将手帕递了过来。 “小姐,快擦擦吧。” 程桑手背上的伤口,只是一个小指甲印,虽然有些深,出了点血,其实一点也不严重。 她接过,随意擦了擦,又将手帕递了回去,“小伤,没什么问题,你不用紧张。” 她没那么娇气,小时候经常磕磕碰碰,早习惯了。 玉萝还是一幅愁容,“等回去小姐还是包扎一番吧,这种伤口容易破伤风。” “也对,反正等回去再说吧。” 程桑随口应了,带着她继续朝前走。 城主府大的很,程桑又是第一次来,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能看哪边顺眼就往哪走。 一路上,程桑又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景,临水而建的精致水榭,满园盛开的红色梅园,远处高低起伏布置巧妙的大小院落。 慢慢逛了许久,程桑终于遇见了城主府的下人。 那是几个捧着果盘、瓜子花生的丫鬟。 程桑停了脚步,偏头朝玉萝道,“去问下路吧。” “是。” 玉萝应了,很快就跟几个丫鬟交流起来,过了一小会儿,她回来了。 “小姐,她们说离这里不远有个小花园,有许多女客在那边,咱们要去吗?” “去。” 程桑没有犹豫,开玩笑,不去的话,她等会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那我们跟着她们就行,她们就是去小花园送吃食的。” “好,那就跟着她们一起。” * 就在离程桑不远的小花园里。 几个华衣女子正聚在一起,对着她们对面的人评头论足。 “你一个暴发户,竟然混进了城主府,真不知赵公子是中什么邪了!” “哼,我好心提醒你,这里是城主府,可不是外面,你那些小心思最好收起来,不然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她们对面,一身红衣,身形娇小的晨曦正笑眯眯的听着。 巴掌大的小脸,带着些许婴儿肥,圆圆的杏眸,再可爱不过的长相。 此刻,她弯着眸子浅笑,似乎一点也没听懂对面几人话中的恶意。 赵琪还是气的厉害,“真不知道哥哥怎么想的,非要我带你这么个拖油瓶进来,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赵琪是赵辛的妹妹,这次晨曦会来城主府,就是跟着赵家兄妹进来的。 赵辛是男客,一进来就便迎到了竹林那边,于是赵琪和晨曦便分到了一起。 赵琪心高气傲,自然看不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晨曦,特别是,后来她还遇上了自己几个好友。 这群世家小姐们,一开口就是询问晨曦的身份,赵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人猜测了一番,就给晨曦定下了个暴发户的称谓。 作为来历不明,地位最低的存在,晨曦自然成了众人嘲讽讥笑的存在。 “喂,你坐远一点,别脏了这块地,听见没。” 一个黄衣女子突然拧眉说道,“我今天可是特意花了心思装扮的,你在这,连我衣裳都脏了。” 说着,她用力拍了拍裙摆,特意往一旁坐了些。 晨曦眨眨眼,有些无辜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说我吗?” “不说你说谁!” 黄衣女子眉头皱的更紧,嫌恶道,“那边地方宽着呢,你快点滚过去!” 晨曦又眨了眨眼,却没动作。 黄衣女子急了,“你还在等什么,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晨曦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听到了。” “听到了还不滚!” “滚是什么?你教我吗?” 身形娇小,模样可爱的少女歪着头,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她。 黄衣女子差点气疯了,“你个暴发户,还敢顶嘴!” “我没顶嘴啊,我就是想知道,滚是什么而已。” 晨曦着实无辜,这些城里的大户小姐,怎么看起来跟脑子不太好似的呢,都听不懂人话了,真是可怜。 “你!”黄衣女子气的胸口直颤,她指着晨曦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将火气对准了赵琪。 “瞧瞧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赵琪脸色一冷,“柳琴诗,你别太过分!” 晨曦是她带来的不错,她也厌恶晨曦,可柳琴诗将火引到她身上,那就忍不了了。 “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带来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以为你是谁!” 赵琪和柳琴诗互看不对眼也不是第一天了,引子一起,两人顿时吵了起来。 “我是谁我心里清楚的很,倒是你,随随便便就带个暴发户进来,还不让人说了,你把城主府当什么地方了,你家后花园吗?” 024、擦肩而过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旁边的众人压根就不敢插嘴,这个时候,谁出声火就烧到谁身上。 而作为两人吵架原因的晨曦,反而一点也不见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听着。 暴发户? 她哪里长得像暴发户了。 不过暴发户这个名字也不错啊,至少有钱。 她脑中思绪乱飘,欣赏着赵琪和柳琴诗的双人相声,直到听够了,才决定为自己报个仇。 红衣宽袖下的手指一弹,两颗黑色的小药丸,无声落进柳琴诗和赵琪面前的茶杯。 药丸入水即化,很快消失不见。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在借题发挥!” 赵琪冷瞥着柳琴诗,“你喜欢我哥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才看不上你这种疯女人!” 赵琪的哥哥不止赵辛一个,柳琴诗喜欢的是她三哥赵余。 “你胡说!” 柳琴诗羞怒交加,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 赵琪占了上风,得意道,“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塞给我三哥一块手帕,那手帕上还绣着某些人的闺名呢!” “你!” 柳琴诗反驳不出话来了,这的确是事实。 “哼,以后少惹我,识相点,要不然,我可不确定会不会跟三哥说你坏话。” 小人得志是什么模样,就是赵琪现在这样的。 柳琴诗气的半死,心里的秘密被赵琪这么大大咧咧公之于众,还一通嘲讽,要不是顾忌着赵余,她一定要撕烂这个小蹄子的嘴! 不能拿赵琪出气,柳琴诗的怒火又全回到了看戏的晨曦身上。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 要不是这个女人,她哪里会吃这么大个亏! 晨曦正听得认真,突然被这么一吼愣了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赵琪,又看看柳琴诗,很是识相道。 “好,我马上滚,两位小姐别激动,喝口茶消消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说着,她眼巴巴瞅着两人面前的茶,一副真心实意为你们好的模样。 柳琴诗满腔的怒气就这么卡在了半中央。 她出身世家,从小人人顺着,才以至于娇纵了些,性子倒也没多坏,要是晨曦反驳她的意思,那她可能会很生气,非得教训晨曦一顿不可。 可现在晨曦一副识相劝慰又担忧的模样,柳琴诗还真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话来了。 怔了许久,她拧眉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犹豫着端了起来。 跟赵琪吵了那么久,她嗓子还真的有点不舒服。 这般想着,她很是顺从的将一杯温茶一饮而尽。 对面的赵琪也没多想,她也吵得口渴了,跟着喝了几口。 两人润完嗓子,对晨曦的感官也好了那么一丁点,至少柳琴诗没那么嫌弃她了。 “算了,你就待在这坐着吧。” 她大方的摆了摆手,懒得再计较。 晨曦点头,坐的四平八稳,压根就没打算离开过。 趁着两人心情好,她眼睛一转,很是讨好道。 “柳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你认识姓程的小姐吗?” 她跟赵辛早有交易,她帮他从徐家弄笔好处,而赵辛要帮她找到程姐姐。 忙碌了这么多天之后,赵辛终于帮她找到了人,不过却不确定。 毕竟晨曦没有凭证,也没有人家的名字,就一个姓氏和家中经商的线索。 所以,赵辛打算带她去见见找到的那位程小姐,确认一下人。 可惜程家也算书香世家,冒冒然见人家府中小姐压根不妥,赵辛就想到了城主府冬宴。 今日,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小姐都会来此,程家的小姐应该也会来,能不能遇上,还得看运气。 “程?” 柳琴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态度依旧不怎么好,“咱们临州城里,有些地位姓程的就一家,你跟程家有关系?” “是啊,我是程姐姐的妹妹。” 晨曦眯起来眼,眼中全是炫耀。 柳琴诗嘴角微抽,你又不姓程,跟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还程姐姐的妹妹。 赵琪也想起来了,“对哦,我听我哥说过,你好像是要找程家的人是吧?” 她叫来了一个丫鬟,“去打听一下,程家的小姐现在在哪。” 丫鬟应声去打听了。 晨曦看的羡慕,她孤家寡人的,连个丫鬟也没有,去打听人都打听不到,等找到了程姐姐,她一定要让姐姐给自己安排两个,不,三个丫鬟! 没多久,丫鬟就回来了。 “小姐,程家小姐在大花园那边,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在那。” “咦,二哥三哥也在!” 赵琪兴匆匆起身,招呼晨曦,“算你运气好,我陪你走一趟!” 柳琴诗听见三公子三个字,脸一红,也扭捏着起身,“我也去……” 赵琪瞥了她一眼,哼了声,“就知道你要去,快走快走,大家一起啊!” 一群华裳精心装扮的小姐聘聘婷婷起身,随着赵琪等人,朝着大花园走去。 而这个时候,程桑带着玉萝,刚刚赶来。 一群人和程桑两人,在路口来了个面对面。 程桑一身霓裳坊的衣裳,身上的首饰发簪,也都出自玉溪阁的精品。 赵琪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却又发现这张脸很是陌生。 她疑惑的蹙眉,临州城里还有她不认识的小姐? 后面一大群人还在跟着,甚至有些还在讨论大花园那边的热闹,赵琪只能压下了心头的疑惑,越过了程桑。 两方人相安无事,因着程桑的装扮,一看就出身不低,赵琪等人路过时,还很友好的颔首示意。 直到赵琪等人全部离去,程桑才带着玉萝在小花园里坐下。 “小姐,她们都走了,这里空空荡荡的,要不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玉萝建议道,那群人去的方向,显然有更多的人,也更加热闹,不似这里冷冷清清。 程桑兴趣缺缺,“不急,反正也融入不进去,还不如晚些再过去。” 来之前干娘就告诉过她,今日的冬宴会持续一整天,直到晚上。 现在连中午都没到,还早着呢! 玉萝瘪瘪嘴,有点伤心,不是伤心不能去凑热闹,而是感受到了自家小姐与这些世家小姐之间的隔阂。 之前那个什么姓周的小姐就看不起小姐,还趁机欺负小姐,这些人实在太坏了。 025、找人 大花园。 如同沈洵安、谢舟等人的小集体一样,这里也有着同样的小集体。 只不过,这个集体的人数要比谢舟那些人多得多。 赵琪和柳琴诗等人赶来时,这里正是热闹。 “黑狐,打他!打啊!” “李庆,打死他!” 一群人坐在花园中的席位间,正中央的空地,早就被清理出来,此刻,有两个黑衣护卫正在空地处比斗。 赵琪一看中间比斗的两人,顿时就笑了。 “是我哥哥身边的黑狐,他肯定能赢。” 一旁的柳琴诗撇撇嘴,“李庆比黑狐厉害多了,他最近新学了几招厉害招数,你等着输吧!” 李庆是她柳家的护卫,她自然不可能支持黑狐。 赵琪不爽的哼了声,“我才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 两人一看着热闹,彻底忘了初衷,对她们来说,找人本来就是附带的。 唯有晨曦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试图从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程姐姐。 场中的两人,你来我往,拳拳生风。 他们都没有拿兵器,这种宴会也不允许携带兵器,他们能比的,就是自身的武功和巧妙的招式。 约莫打斗了近两刻钟,叫做李庆的护卫虚晃一招,一个漂亮的侧踢击中黑狐的胸口,他被巨大的力道踢的后退了好几步。 李庆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长腿一伸,又是一招连环踢。 “咳咳……” 黑狐被踢的连连后退,胸口跟火烧似的,咳嗽不止,嘴角也滑落了丝丝血迹。 终于,李庆停止了攻击,朝他拱了拱手。 “黑狐兄,承让。” 黑狐脸色一苦,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已经出了中心圈。 他捂着胸口,不甘心的认了输,退回了赵辛身边。 场外,赵辛一脸无奈。 “柳棋寅,你手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上次宴会比斗时,那个李庆还远远不如他家黑狐。 柳棋寅嘿嘿一笑,不无得意,“上次从一个江湖人手里买了本秘籍,本来我也只是打算试试,没想到李庆还真练成了。” “难怪。”比斗一开始的时候,柳棋寅三番两次刺激他,以至于他下了大注,合着是在这等着他呢。 柳棋寅也不否认,笑眯眯道,“别小气嘛,我听说你前些天坑了徐风昊几间铺子,还差这点钱不成?” “什么这点钱,都一万两银子了!” 平常比斗,也只是压个一两千,今天都翻十倍了。 柳棋寅笑意不减,“比起铺子来,不就是小钱嘛。” 赵辛瞥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比起徐家给他的那两间铺子,这的确是小钱。 不过说到铺子,他就忍不住想到了晨曦,答应晨曦的事,他还没办完呢。 “柳棋寅,我记得你跟程家那个程林走的挺近的,对吗?” “程林?”柳棋寅狐疑的看着他,“是认识,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熟,干嘛,那小子得罪你了?” “没有,你把他叫出来呗,我有点事想问他。” 赵辛已经看到了跟自家妹妹待在一起的晨曦,既然人都在这,喊来问问不就解决了。 柳棋寅考虑了一会,很是干脆的派了人去找程林。 反正又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他刚刚才坑了赵辛的银子,心里也过意不去。 很快,得了消息的程林就来了。 不止是程林来了,还有程家两位小姐也来了。 他们三兄妹,都是程家大爷,程颐的儿女。 “柳公子,听说你找我?不知是有何事吩咐?” 程林的姿态放的很低。 程家在临州城里,看似地位不俗,实则比起这些有权有势的世家差远了。 平常他想跟柳棋寅这些公子哥们来往,人家都看不上他,眼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舍不得放过。 柳棋寅懒洋洋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赵辛。 “找你的不是我,喏,问他。” 程林又谦卑的看向了赵辛,“赵公子……” 赵辛抬手,打断了浪费时间的奉承话,看向了他身后。 “这两位,是你妹妹?” 本来他还想着,等会让程林把他妹妹叫来,没想到程林这么识相。 “是。” 程林一喜,连忙拉过了自家两位胞妹。 “这是我二妹,程薇,这是我三妹,程芷。” 程薇程芷福身行礼,面容娇羞,心中小鹿撞个不停。 这里的公子哥们,都是她们平常攀不上的,今日也算是走运了。 赵辛倒没什么反应,两人虽然长的不错,但在他看来,也就一般。 打量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传闻。 “对了程林,你们程家是不是有位小姐被沈家收为义女了?” 程林一愣,“这……是有一个。” “她叫什么?” “她是我二叔的女儿,叫……程桑。” 赵辛摸了摸下巴,应该没有那么巧吧? 程家年纪与晨曦所说对上的就三人,总不能刚好就是沈家那一个。 可惜到了沈家的人,他也不敢随意使唤,沈洵安那家伙凶的很,比徐风昊几个难对付多了,不然还能一起叫来让晨曦辨认。 想到这,他很是果断的止了心思,招呼晨曦。 “晨姑娘,人我给你找来了,你有办法辨认吗?” 人群中,晨曦从赵琪身后走了出来。 看看程薇,又看看程芷。 说实在的,程家这两个小姐长的都十分不错,虽谈不上什么绝世佳人,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甚至气质不俗。 可晨曦总觉得不太得劲。 为什么不得劲,她也谈不上来,就是单纯觉得,这两人不是她的程姐姐。 想了想,她问道。 “你们平常喜欢吃什么?” 程薇程芷面面相觑。 “晨姑娘指的是什么?菜肴还是点心还是……?” 晨曦,“零嘴。” 程芷松了口气,“我爱吃红酥糖。” 女孩子,哪有不爱吃甜的? 程薇也道,“我跟妹妹一样。” 晨曦有些失望,她想听的答案不是这个。 离家前,她曾向小姨打听过程姐姐的喜好,小姨说,程姐姐小时候爱吃肉包子,与其他姑娘家格外不同。 想到小姨,晨曦失望的眼睛又是一亮,“那你们的娘亲姓什么?” 这问题跨度太大,程薇和程芷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娘姓孙。” 程家大夫人孙氏,在临州城还算有些名气。 “孙……” 晨曦彻底失望,“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 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就确定了结果,程薇程芷两姐妹至此还是懵的,找人有这么找的? “要不,晨姑娘你再换几个问题?” 程薇好心提醒,也不甘心两人没被选上,总不能,这人找的真是程桑吧! 晨曦却没了兴趣,“不了,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 剩下的都是隐秘之事,要问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026、美人恩 “姑娘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姓程吗?” 程薇笑的很是勉强。 晨曦找的人可以不是她和妹妹,但也不能是程桑。 现在的程桑已经有了沈家当靠山,却丝毫没有回报家族的意思,她恨极了她。 “确定。” 晨曦将她眼中的厌恶收入眼底,眉头不自觉挑了挑,“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程薇连连摆手,摇头否认,“不,我就是问问。” 晨曦不信,还想追问,赵辛道。 “那应该就是那位被沈家收为义女的程小姐了。” 也没有别的姓程的,符合年纪、要求的人了。 他难得无奈,“晨姑娘,这我就帮不了你了,不过沈家人今日也在,你倒是可以找个机会相认。” 沈家与他一向合不来,他实在帮不上忙。 晨曦想了想,没多计较,“也好,那我们就一笔勾销。” 确定了人选,接下来的确也用不着赵辛帮忙了。 两人说话就跟打哑迷似的,旁人一头雾水,特别是十分关心结果的程家三人。 程薇忍了半响,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嫉妒,拐着弯打探道。 “姑娘,你来找程桑是有什么事吗?” 赵家的人对晨曦的态度太友好了,她总觉得眼前这人是带着好处来的。 “我是她堂姐,姑娘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程芷也反应了过来,“我姐说的对,我们都是程桑的亲姐妹,姑娘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两人急切的嘴脸太过明显,晨曦瘪瘪嘴,“不行,这件事我只能跟程姐姐说。” 程薇姐妹俩忍不住一阵失落,却又听见晨曦说道。 “不过,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她扫了三人一眼,微弯的杏眸里划过一丝逗趣的光,“其实吧,程姐姐的母亲给她留下了许多家财,我找姐姐回去是继承家财的。” 家财?? 程薇捏着手心,眼睛都红了。 二叔已经给程桑留下了那么多铺子,还有家财? “至于家财的数量,也没多少,就是城里有几套老宅子,外加一些铺子和田地,也就一般般吧。” 听着晨曦的话,三兄妹几乎嫉妒的说不出话来。 程薇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咬着唇道。 “姑娘,你还是再仔细辨认一番吧,单凭两个问题就确认身份,着实太草率了些。” “什么草率不草率的,我自己的姐姐,我还能认不出来?” 晨曦懒得装了,这些人哪里像是程姐姐的亲人,仇人还差不多。 明明就是嫉妒,还装什么好人。 “等会……” 带着晨曦来的赵琪,听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搞清楚了情况,她瞪着晨曦,粉唇撅的老高。 “你是来找沈家那个义女的?” 晨曦点头,“应该没错。” 赵琪气懵了,脚一跺,怒道,“早知道你跟她有交情,我才不带你来!” 晨曦,“??” 程姐姐还跟赵琪有仇? 赵琪正要数落,肚子忽然一阵翻滚,咕噜噜叫个不停,她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什么程桑啊程薇的,拉着丫鬟就朝着花园外跑去。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除了晨曦知道原因一脸淡然之外,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赵琪,你干嘛去?” 柳琴诗茫然的朝着她的背影喊道,正要询问,突然自己肚子也是一痛。 “水儿,快跟我走!” 招呼一声丫鬟,柳琴诗的身影紧随赵琪之后。 被两人这么一闹,程薇之前的问题,彻底被晨曦抛到了脑后,确定这里没有她的程姐姐,很是洒脱道。 “赵公子,那我就先走了,再会哈。” 赵辛微微颔首,“慢走。” 在他的注视中,那抹娇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花园里,只留下神情复杂的程家三兄妹。 不知何时,柳棋寅坐到了赵辛身边,他搭着好兄弟的肩,一派好奇的表情。 “这就是你找来的那个赌神?” 赵辛嗯了声。 “有点意思,程家三兄妹被她耍的团团转啊。” 别人不清楚,他们还会不清楚么? 什么家财啊,铺子的,分明就是人家小姑娘故意说出来的。 也亏的程家号称书香世家,满腹经纶,三兄妹就跟草包似的,单单一句话,个个露出了贪婪之相。 实在丢人。 闻言,赵辛瞥了程家三人一眼,嫌弃推开了肩膀上的手。 “他们不是你的人?” 程林最近都在跟着他混来着。 柳棋寅摸摸鼻子,“就是跟班而已,程家想要从我这弄点好处,我的人可算不上。” “那也是你的人。” 自己的跟班,还说什么坏话。 柳棋寅无言,心中却忍不住开始考虑,程家几个这么贪心,他到底还要不要带着他们一起玩。 * 另一边,沈洵安追着程桑出来,却追丢了人。 他知道程桑对城主府不熟,大概率会找城主府的下人问路,去人多的地方。 正要带着尚青找过去,在半路就遇上了不速之客。 “沈公子。” 面前的是个紫衣女子,锦衣华服,身姿婀娜,然而沈洵安有点迷。 “你是?” 莫清清面色微暗,失望之色转瞬即逝,笑道。 “我是莫四,以前见过很多次的,沈公子还记得吗?” 莫四是谁? 沈洵安偏头看向尚青。 尚青干咳一声,小声提醒道。 “莫家四小姐,曾经给公子写过诗的那个。” “嗯?” 沈洵安仔细想了想,好像有那么点印象了,不确定道。 “最后我把她诗给扔了?” “对对对。” 尚青点头,当时娇滴滴的莫四小姐,愣是哭了来着。 要不是这一茬,估计公子还得记不住。 两人当着面讨论自己的囧事过往,莫清清一张俏脸羞的通红,但看见沈洵安记起了自己,心中又不住升起丝丝喜意。 “是我没错。” 沈洵安冷漠脸,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张模糊的脸哭起来是什么模样,蹙眉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莫清清掩下心头一闪而过的失望,“我看你孤身一人,应该是还没找到谢公子他们吧?” 众人皆知,沈洵安与谢舟等人关系好,同进同出。 她这话也算是卡在了点上。 “我刚刚碰巧遇见过谢公子,不如我带你去?” 027、智斗莫四的小妖精 想起了莫清清这个人,沈洵安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怪,他问,“你刚从哪来?” 莫清清指着他身后那条小路,一本正经,“从那来,我是在半道上碰巧遇见谢公子的。” 她说的认真,尚青却只想笑。 他和公子从花榭离开时,谢公子还在花榭里待着呢,最有意思的是,就算谢公子离开了,也不可能从她指的那条路来。 那是通往大花园的路!和花榭恰巧相反。 沈洵安想必也明白这一点,脸色更奇怪了,越过她就走。 “哦,我不找谢舟,请让让。” “嗳,别走啊!” 莫清清眼疾手快想要抓住他,却没抓住,不甘心的提着裙摆,紧跟在了他后头。 “你真的不去找谢公子吗?我瞧谢公子似乎在找你的样子,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有急事? 还能有什么急事,才见过,总不能是找公子去喝茶? 想到这尚青绷不住脸了,垂下头差点笑出声。 沈洵安绷着脸,脚步有些急,一个字都不曾回答。 莫清清也不在意他理不理她,嘴里的话蹦个不停。 “我上次写给你的诗,你还记得吗?” “我这几日又写了几首,等会也帮我看看可好?” “如果你喜欢扔,等看完继续扔着玩便是。” 沈洵安一概不理。 也是巧,走到半路,沈洵安突然遇到了从小花园出来的程桑主仆俩,他神色一松,连忙走了过去。 “义兄?” 程桑一愣,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他。 略一想便明白,沈洵安应该是跟着她出来的,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沈洵安颔首,正要说话,身后的莫清清追了上来。 “你是谁?” 瞧见沈洵安和程桑似乎很是熟稔的模样,她严阵以待,刻意挤进了两人中间,宣布道,“不管你是谁,离沈洵安远点!这是我看上的人。” 世人皆以为,莫家四小姐是贵女出身,端庄温柔识大体,实则莫清清一个字都挨不上。 唯有的一两分气度,还是装的,蛮横直接这才是她的本性。 被质问的程桑眨眨眼,瞧见沈洵安头疼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头一动,她不仅没回答莫清清的问题,还特意将莫清清挤开,故意挽住了沈洵安的胳膊。 “洵安哥哥,这是谁啊?” 三分娇,七分俏,将这个年纪特有的软糯嗓音,展现了个十成十。 沈洵安身子微不可见的抖了抖,俊美无俦的面容也微微有些僵硬,“这是……”’ “我是莫四,你赶紧给我放开,听见没!” 莫清清接过话茬,满是敌意的盯着她,恨不得直接将眼前这个小妖精的手,从沈洵安胳膊上扯下来。 不是说沈洵安不喜欢女人嘛,为什么离这个女人这么近! 被质问,程桑还是没理她,歪着头往沈洵安怀里缩了缩,一副害怕的小模样,瘪着嘴就开始控诉。 “洵安哥哥,她好凶。” 莫清清,“……” 她凶? 她还没动手呢,就凶了? 这是哪来的白莲花? 沈洵安其实也不太不适应,认识程桑这么久,他就没见过这位义妹有太多表情,眼下这副娇弱表现,对他的冲击不比对莫清清小。 但他心里清楚,程桑是在帮他,所以很快便顺着她接了下去。 “这是莫家的四小姐,叫莫清清。” “哦,原来是清清姐姐。” 程桑松开沈洵安的胳膊,行了个一点都不标准的礼,然后又飞快挽了回去,问。 “清清姐姐在这干嘛呢?” 莫清清咬着唇,被她刻意的动作气的半死。 “你管我干嘛,我来找洵安赏诗不行么!” “行啊,不过洵安哥哥要先陪我去吃东西。” 程桑摇了摇沈洵安的胳膊,也不理会对面的人,软声软语的撒着娇,“洵安哥哥,我饿了,我们去吃栗子糕好不好?” 沈洵安点头,“花园就有,我带你去。” 说着,他就要带着程桑离开。 莫清清怎么可能让他们离开,双手一伸,往前就是一站,“我先来的,凭什么先陪你,不许去!” “那你又凭什么拦着我们?” 程桑斜睨了她一眼,嫌弃撇嘴。 “不让就是不让,你说,你到底是谁!” 莫清清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临州城里有些身份的女子,她都认识,但程桑这种恶心人的白莲花,她还是第一次见,她一定要知道是谁家的,什么身份! “我还能是谁,我当然是洵安哥哥的好妹妹啊。” 程桑哼了声,得意的不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劝慰道。 “清清姐姐,你别是嫉妒我吧,我知道洵安哥哥不喜欢你,你纠缠也没用的,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快点走吧。” 半推半就半嘲讽,白莲花技能满分。 莫清清肺都要气炸了,怒火忍不住烧到了沈洵安身上。 “沈洵安你瞎嘛!这种女人你也喜欢?” “喜欢我不行吗?” 程桑扫了她一眼,微撅着嘴顶了回去,“我至少比你好。” “你看看你,凶神恶煞的,像个男人婆,洵安哥哥不喜欢我,难道还喜欢你不成?” 说着,她拽着沈洵安就走了,那背影叫一个潇洒得意。 被撇下的莫清清,是真的气炸了,“我男人婆?喜欢我就是眼瞎?” 她气都快缓不过来。 “小玉!” “你赶紧去查,刚刚那个女人是谁!我就不信了,我堂堂莫四还斗不过这么个小妖精!” “你给我等着!” 她发誓,程桑绝对是她人生中的耻辱,比被沈洵安无视还要严重的耻辱! 她还就跟程桑杠上了! …… 远处,离开莫清清视线后的程桑,很是自然的松开了沈洵安的胳膊。 “义兄,你的烂桃花解决了。” 语气不无得意。 她身后,玉萝和尚青的脸色都有些发青,是憋笑憋到极致的那种青。 沈洵安嘴角也是一抽,“你这个法子……” 该怎么说呢。 “不好么?” 程桑不以为然,“想要一劳永逸,就得兵行险招。” 会不会一劳永逸,沈洵安不知道,但险招的确是够险的。 想了想,他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句。 “莫四的性格有些……蛮横,你刚刚那些话得罪了她,下次要小心。” 028、坦白交心 程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那么几分不同的意味。 她自认也算了解沈洵安的性格,眼前这种犹豫不决,一点也不直接的劝解,实在不像他。 “你跟莫四……” 真有一腿? 沈洵安脸黑了黑,“没有。” “那你这般关心作何?” 程桑不是很相信。 她总觉得这个莫四不是一般的桃花,但想来沈洵安都与她做戏气人了,应当也不会有其他什么关系,所以暂且放过了他。 “行了,不说也没事,不过我先说好,今日这事因你而起,下次碰见莫四为难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有着先前那一出,程桑实在做不到再用疏离守礼的语气跟他说话,干脆撇了义兄义妹什么的,要求的理直气壮。 想来沈洵安也是,没多想就笑着应了。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提醒道。 “你刚刚那副模样,以后还是少在人前显现,怎么说呢……” 恶心人这个词,他是说不出来的,迟疑许久,才吐出一个词,“有些……招恨……” 程桑乐了,何止是招恨,莫四的袖子都差点撸起来了,要不是有沈洵安在,早打起来了也不一定。 “你放心,那是跟别人特意学的,要不是为了帮你,我才不恶心自己。” “嗯?”沈洵安来了兴趣,“谁?” 这么说话,还没被打死,也是奇迹。 程桑道,“我大伯的女儿,以前的堂妹。” 以前父亲还在时,她的吃穿用度总是最好的,程芷那两姐妹见了,便喜欢阴阳怪气的讥讽她。 其中的妹妹程芷,用词极为恶心,真的算起来,她刚刚恶心莫四那一幕,怕是还没学到程芷的一半精髓。 沈洵安沉吟半响,情绪难言的感概了句,“那还真是一位奇人。” 奇人这两个字,用的格外形象。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奇人。 程桑与他并肩而走,想起了第一次在沈府里见到沈洵安的情形。 “其实,你分不清人吧。” 许是被随意的氛围迷了眼,她竟问出个有些唐突的问题来。 沈洵安足下一顿,只一瞬又恢复正常,继续不紧不慢的走着。 “嗯,算是吧,我自小得了一种病,大夫叫它盲女症。” “盲女症?” 程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沈洵安坦然的很。 “只要是女子,不论容貌长相我都认不清,怎么说呢,简单点来形容,就好像你养了一群信鸽,你一眼看过去便知道它是鸽子,却认不得是哪只,毕竟在我们人眼里,鸽子都一个样。” 程桑懂了,“所以……我和莫四或者其他人,在你眼里也都是一样的?” 沈洵安点头。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程桑有注意到,刚刚莫四缠着他时,他远远看到她便过来了,显然是认出她来了。 “衣裳。” 沈洵安指了指她衣裳的样式和身上的首饰,俊脸上透着几分得意。 “你身上这些,都是我买的,自己买的东西,我当然认识。” 他只是分不清人,又不是瞎。 如果你养了一群鸽子,每一只都染成了不同的颜色,自然就分的清谁是谁了。 程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禁失笑,是她想岔了。 也对,人分不清,可以从穿着打扮上辨别。 也许不熟悉的外人会分不清楚,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哪有分不清的道理。 沈洵安嘴角翘的高高的,“我娘的很多首饰,也是我帮她买的,你难道没发现,我从来没有认错过我娘?” 程桑仔细回想了想,的确是这样。 不过,这人扬起的嘴角,怎么这么碍眼呢? 将低头弄皱的衣襟理顺,她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义兄,那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我到底姓什么,刘桑还是沈桑还是程桑?” 沈洵安嘴边的笑僵住,顿时头大,俊脸都苦作了一团,“这……” 姓什么来着? “沈桑吧。” “确定?” “确定,沈桑好,你进了我们沈家,就是我们沈家的人,当然跟我们一个姓。” “义兄,你这是狡辩吧?记不得就说记不得,还找借口。” “什么借口,这是实话。” 前面两位主子的争论声,时不时的传来,跟在后面的尚青,有些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是好。 公子难得跟一个女子这么畅谈,他本该高兴,但耳边的这些话,他听着为什么只想笑呢? 尚青啊尚青,你膨胀了,主子可不是你能笑的,赶紧憋回去。 “噗嗤……” 尚青捂着嘴,一脸纳闷,我没笑啊。 直到看见一旁的玉萝,他才嘴角抽搐的放下了手。 “你小声点。” 主子们就在前面走着呢,也不怕被抓包。 玉萝连忙捂住了嘴,也小声的问,“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尚青无奈,“如果你说的是盲女症,那的确是真的。” 只是主子们瞒的好,除了夫人和贴身伺候的他,没其他人知道。 当然,现在又多了两个。 “太好了。” 听到肯定回答,玉萝拍了拍胸口,大大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公子不待见小姐呢。” 尚青嘴角又是一抽,这种病哪里好了? 要不是府里头多了个小姐,估计公子这一辈子都遇不见可以说话的人。 说到小姐,他也很疑惑。 “玉萝,小姐以前也是这种性子吗?” 在他眼里,程桑是那种清冷淡然的性子,因为她住进沈府之后,几乎不出门,也从未见与谁有说有笑。 这也是头一回啊。 知晓他的疑惑,玉萝挺了挺小胸脯,义正言辞的为自家主子正名。 “我家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初到你们沈府,公子看起来不好相处,才约束了性子。” 说到底,都是公子的错! 尚青嘴角都抽不动了,“那现在……” “现在公子好相处,自然就回复本性啦。” 玉萝理所当然,又扯回来之前的话题,兴冲冲的问。 “公子认不清人,那烟霞她们说的肯定也是真的吧? 夫人身边那个碧珠姐姐,公子真的一次都没叫对过名字吗?” 029、齐娇儿和柳琴心 尚青摸着鼻子,承认,“没叫对过。” “那还真惨。” 玉萝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狠狠打了个哆嗦。 …… 有着沈洵安带路,程桑终于不再担心迷路了。 中午时分,城主府设宴,两人也随着传话的下人,一起赶到了前厅。 这一刻,程桑见识到了临州城所谓世家的人数。 一眼望去,各自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夫人小姐们,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而各条小路,还不停的有人涌来。 “沈小姐,请入席。” 城主府的丫鬟,突然上前道。 程桑看了沈洵安一眼,目露询问。 他点头,“去吧,男客和女客是分席设宴的。” 程桑了然,跟着丫鬟去了,同时沈洵安也被一位小厮引着去了另一处席位。 城主府安排的席位,都是以桌论,每桌约莫二十人的样子,一共数十桌。 丫鬟领着程桑,入的是最前方也最显眼的这一桌。 待丫鬟退去,程桑扫视了一番同桌的女子,才隐隐明白这一桌的地位。 这里坐着的,都是临州城里权势最盛的世家小姐,并且,都是嫡系。 程桑在打量别人的同时,大家也在打量她。 一袭绫罗粉蝶玉锦裙,装扮华贵优雅,红妆素抹,眉眼精致,身上首饰少而精,半分不输其他世家女。 打量完过后,赵琪微微撇嘴,却没说什么。 她一向看不起低等人,但沈家这个义女,表面上挑不出错,她也就默认她有这个资本入她们这个圈子了。 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说话的。 “你叫沈桑?” 问话的,是坐在赵琪左侧的女子,她是齐家的小姐,齐娇儿。 齐家是商贾出身,所谓商不如官,在坐的所有人里,齐家算是地位最低的几个。 齐娇儿能坐在这,还是因为齐家与柳家联姻的缘故。 以她的身份,敢这般不客气的跟程桑说话,自然是有人撑腰。 “不,我姓程。” 程桑平静回道。 “程?” 齐娇儿看着她,突然古怪笑了声,“喂,你被沈家收为义女,这么好的机会,不改姓沈吗?” “姓氏是长辈给的,改不改不是我能决定的。” 程桑依旧不卑不亢。 “不对吧,你爹不是死了吗,当然能自己决定了。” 齐娇儿笑得更开心了,“喂,要不然这样。” “在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也不想跟贱民做朋友,你嘛,本是不够格跟我们坐一起的,但沈家地位特殊,我们也愿意给沈家面子。 这样,等你回去就改姓沈,只要你姓沈,就够格跟我们玩了,以后有什么私人宴会,我们也叫上你如何?” 齐娇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待着答案。 其他本无意参与进来的人,听见这话也不禁看了过来。 她们也很好奇,沈家这位刚收的义女,到底会怎么回答。 被众人盯着,程桑淡然捧杯抿了口茶,抬头间,神色自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姓氏也一样,改姓之事,恕难从命。” 被果断拒绝,齐娇儿闹了个没脸,顿时怒了,“给脸不要脸!” 程桑扯唇,“我的脸也是父母给的,与小姐你可没什么关系,再者……” 视线从齐娇儿脸上扫过,语气中多了三分讥讽。 “小姐你的脸真的不怎么样,若我这张脸是你给的,只怕我还不敢要。” “你!” 齐娇儿气结,拍桌而起。 “贱民果然就是贱民,就算进了沈家,也学不会沈家的半分气派。” 程桑睨了她一眼,怼了回去。 “那也比你强,至少我是名正言顺的沈家人,而你,连沈家的门都进不去。”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偏偏又是事实。 沈家的门槛太高,一般人都进不去,至少齐娇儿没这个本事。 就算换成齐家的当家人来,也得看沈家乐不乐意给这个面子。 齐娇儿在程桑面前连连吃瘪,她身后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娇儿,坐下。” “琴心,你看她!” “坐下!”柳琴心冷着脸重复。 齐娇儿紧咬着粉唇,气呼呼的盯着程桑,终是不甘心的坐下了。 程桑这才注意到齐娇儿身边的人,“这位小姐是?” 柳琴心笑意不达眼底,“我姓柳。” 程桑挑眉,“原来是柳小姐。” 她自然看得出来,齐娇儿为难她,是柳琴心的指使。 “不知柳小姐有何指教?” 柳琴心看着她,不语,片刻后浅笑道,“指教不敢,只是琴心仰慕沈公子许久,程小姐与沈公子乃是兄妹,想必能帮琴心传个话吧?” 哦,冲着沈洵安来的? 程桑颔首,“当然可以,柳小姐要传什么话?” “也没什么,听闻沈公子对诗词十分擅长,前些日子琴心作了几首诗,想请沈公子指点一番罢了。” 柳琴心笑看着她,“可行否?” 程桑还未答话,刚坐下的齐娇儿就冷哼道,“琴心你问她有什么用,难道你还真相信她能与沈公子搭上话不成?” “沈公子是什么人物,有些人只是借着钱财,身上挂了个沈家的名,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话里的挤兑,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程桑没理她,很是干脆的应下了柳琴心的请求。 “自然可以。” “答应的倒是好,等会沈公子要是不理你,我看你还怎么装!” 齐娇儿见缝插针的恶心她。 程桑也懒得给她好脸,“这就是我的事了,不劳费心。” 两人两看相厌,谁也不再搭理对方。 桌上渐渐安静下来,其他人看完了戏,也开始小声的交流起来。 这时,有人跟程桑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她身边。 “程桑。” 是个穿着蓝裙的姑娘,年纪看起来与程桑差不多。 因着程桑一来,就与齐娇儿起了冲突,也没来的及进行贵女间常见的那套互相介绍,所以现在除了齐娇儿和柳琴心,程桑一个也不认识,自然也不清楚这蓝裙姑娘是谁。 蓝裙姑娘也明白这一点,很是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 “我叫谢情,是谢舟的妹妹,我哥跟我说过你。” 030、徐仪琳的打脸现场 谢舟的妹妹。 程桑笑了,“我也听说过你。” “是嘛?是不是洵安哥哥说的呀?” 谢情很是高兴。 “不是。”程桑实话实说,“是尚青说的,他怕我来了城主府一个人也不认识,就把与义兄交好的几个兄弟家中的姐妹告诉我了。” “喔。”谢情恍然,“我猜也是这样,洵安哥哥超级冷淡的,不过尚青会告诉你这些,肯定也是得了洵安哥哥的吩咐。” 程桑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谢情是个性格活泼的姑娘,跟谢舟的性格有些像。 与程桑搭上话之后,她很快就把程桑当成了自己人,称职的给她说明在座人的身份,互相之间的关系,需要注意的点。 “刚刚为难你的那个,是齐娇儿,她一向都是这样没脑子,随随便便得罪人,就是个蠢货,你不用担心她。” “但柳琴心,你就要注意了。” “柳琴心这个人,三刀两面,会装的很,我反正不喜欢她。 刚刚齐娇儿为难你,也是她指使的。” 谢情言语间,对柳琴心十分防备加不待见。 程桑也深以为然,明明那位柳小姐讨厌她,却还能笑着与她闲聊,让她帮忙给沈洵安传话,心性可见一斑。 当然,程桑也明白,这所谓的传话也是一个坑,柳琴心就是等着她答应却做不到,好丢个大人,还会营造一种,自己不自量力的既视感。 谢情也想到了这一点,十分担心。 “洵安哥哥性子一向冷淡,你刚刚答应柳琴心的事,能做到吗?” 她朝柳琴心那边偷偷努努嘴,示意程桑看。 “你瞧,那几个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呢,我敢肯定,你要是做不到的话,等会你自以为是,实则不被沈家的待见的消息,立马就会传遍整个城主府。” “柳琴心这种软刀子,使得可溜了!” 程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对面的桌边,几个锦衣少女紧挨在一起,低声说着话,时不时就会朝她们这边望上一眼,同时伴随着阵阵笑声。 说什么隔得远听不清,可这笑声却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 “真是讨人厌。” 谢情嘟囔道,越加担心了,“阿桑,你跟洵安哥哥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啊?” 她跟沈洵安的关系怎么样? 程桑想起了刚刚在来的路上,与莫四斗智斗勇那一幕,唇角微翘,“应该……还不错。” “咦……” 谢情还以为,会听到不好的回答,没想到程桑这么有自信。 “你有信心就好,其实啊,我也蛮想看看,如果你真的把话传过去了,柳琴心会是个什么反应,肯定很有意思,嘿嘿。” 她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程桑失笑,“那你等会就能看到了。” 撇开柳琴心的事不提,谢情很快又尽心的给她介绍了其他人。 “那边坐着的,叫赵琪,是赵家的小姐,这个赵琪性子也有点坏,但人还不错,反正比柳琴心他们好多了。” “还有那边的,那是张家嫡女,叫张幽,不过她跟乔浈哥的关系不好,跟乔浈哥关系好的在旁边那桌。” 谢情指给她看,“喏,那是张敏,也是我的玩伴之一,可惜她不是嫡女。” “张幽对面坐的呢,是徐仪琳,是风昊哥的妹妹,也是我们的人。” 尚青早就给程桑说过几个与沈洵安交好兄弟的家中姐妹,此刻在谢情的介绍下,程桑一一将人与名字对上,心里有了个数。 对于自己人,谢情介绍的很详细,之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是一笔带过。 就这样,有着谢情的陪伴,程桑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中午。 杯觥交错,美食入喉,午膳过后,一群人再次散开,各自闲聊。 没了席位的限制,谢情之前说的张敏、徐仪琳两人也坐了过来。 两人出门前,一样收到了兄长的嘱咐,所以十分热情,没一会儿四人就聊到了一块,跟相识许久的朋友无二。 可惜,有人见不得她们好。 “喂,饭也吃了,你答应的事是不是该去办了啊?” 几个女子聘聘婷婷走了过来,说话的正是一脸不耐烦的齐娇儿。 “娇儿,不得无理。” 柳琴心呵斥了一句,又向程桑道歉。 “程小姐,娇儿就是性子直,不是有意的。” 这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程桑算是看明白这些世家小姐的套路了,正要说话,她身侧的徐仪琳拉了她一把。 “齐娇儿这性子,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直了吧?” 徐仪琳意味不明的打量了几人一眼,似笑非笑,“你瞧瞧,次次性子直,次次不长记性,要是换成我啊,我才没脸出门呢!” “柳琴心,你说是吧?” 柳琴心脸色微僵,齐娇儿脸色也很是难看。 她看不起程桑,那是因为程桑到底是个外姓人,不是真正的沈家人,可徐仪琳不一样,她是徐家最受宠的小姐,没有之一。 齐娇儿的身份比起她来,差的太远了,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就算被当着面数落了,也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其他几人与齐娇儿的表现相仿,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徐小姐说的对。” 柳琴心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偏头,示意齐娇儿。 “娇儿,给程小姐道歉。” 齐娇儿脸色一白,“给她道歉?我……” “道歉!” 柳琴心沉了脸,不容拒绝的语气。 齐娇儿身子一颤,屈辱的低下了头。 “程小姐,对不起……” 柳琴心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程小姐,你看娇儿也知道错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莫跟她计较。” 虽没到卑躬屈膝的程度,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服软场面,徐仪琳满意的往旁坐了些,示意程桑自己做主。 程桑没多犹豫,“不打紧,我本身也没打算计较,几位先坐吧。” 柳琴心颔首,带着自己身后几人一齐坐下了。 齐娇儿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刚刚吃瘪的一幕,也让她明白,现在的程桑是有靠山的人,不是她能随意欺辱的,只能忍下了怒气静看发展。 031、都是有靠山的人 反正她也不觉得程桑能真的跟沈洵安搭上话。 沈洵安是什么人,曾经琴心亲自上门去请,都没能得到一个好脸的人,是整个临州城里公认的冷面公子。 这样一个人,一个刚进沈府几天的义女,就想随意传话,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抱着看程桑丢脸的念头,齐娇儿坐的四平八稳,就连之前的恼意都忘了大半。 “想必柳小姐也心急了。” 看着就坐的几人,程桑也明白她们在等什么,侧头低声吩咐玉萝道。 “你把刚刚的事告诉尚青,让尚青跟义兄说。” 倒不是她不敢联系沈洵安,而是觉得常年混迹宴会的尚青,会比较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会给出一个更完美的解决方式。 玉萝点点头,去了。 …… 此时午宴已经结束,有些闲不住的早就呼朋唤友的找个清净地玩乐去了,还待在正厅外这一片的人并不多。 但沈洵安是个懒的,又惦记着沈夫人的嘱咐,没急着走太远。 一行人找了个幽静的凉亭,闲聊着消食。 “洵安,我得了个好消息,你要听么?” 沈洵安身侧,坐了个身形高大、面容温和的男子,这个男子的身份似乎不低,因为他跟沈洵安说话时,以往跟沈洵安关系极好的谢舟等人,都往后坐了几分。 “嗯?” 男子哈哈一笑,去勾他的肩,“沈叔要回来了,这是好消息不?” 沈洵安一愣,眼神微柔,“事情解决了?” “应该是解决了,反正我爹是这样说的。” 男子叫关立鸣,是城主府的少城主,而他的爹,正是城主大人,也就是这场宴会府邸的主人。 “不过我听我爹说,这次回来的可不止是沈叔。” 他眼睛一眯,有厉光闪现,“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厉害家伙。” 沈洵安倒没有太多感觉,平静问,“谁?” “容启和庆玉琅。” 关立鸣头疼的很,“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听说庆家那边在寻找一些足够亮眼的珍品,要送去宫里用作年典,咱们临州城只是其中一站。” 关立鸣简单说了几句,顾忌着身后的谢舟几人,不再多言。 有些事,谢舟等人的身份还不够掺合进来。 正当两人暂停交谈之际,尚青走上了前,他已经在后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公子,小姐有事想让您帮她个忙。” 程桑? 沈洵安起身,“你说。” 尚青简单将女客那边得情况说了下,着重说明了齐家和柳家对程桑的为难,问。 “公子可要过去?” 沈洵安想了想,“不急,你先去她那,就说我应了,让柳家那个将诗拿来。” “是。” 尚青领命离去,沈洵安朝女客席位那边看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倒是关立鸣起了几分兴趣,“这就是你家新收的那个妹妹?这么看重?” 他是最在场最了解沈洵安的人,比谢舟等人还要了解的多,正是因为了解,他才好奇。 以沈洵安这狗不理的性子,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好了? 别提妹妹什么的,他又不是没有堂妹表妹之类的,还不是一样不搭理。 沈洵安回头,坦然回道,“我娘交代的。” “嘁,你猜我信不信,沈姨交代你的还少,你以前上过心?” 沈洵安不说话了,只留个他一个爱搭不理的眼神。 …… 女客这边,在众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下,玉萝回来了。 “小姐,尚青说他等会就来。” 程桑微微颔首,对柳琴心道,“还请柳小姐再等上一会。” “无妨,我不急。” 柳琴心平静回道,手心却捏的死紧。 与她一同来的几个早就不耐烦的小姐,见此连忙收起了浮躁,继续等了起来。 终于,从男客那边走来了一个身影。 不是沈洵安,但尚青这张脸,大部分人还是认识的。 齐娇儿脸色有点难看,“她还真能在沈洵安面前说上话不成?” 她身边的一位小姐不怀好意回道,“不着急,也许人家是来撇开关系的呢?” 齐娇儿嗯了声,心里却很是不安,若真要撇开关系,不搭理她不就是了,何必还多此一举跑来这边? 尚青到了众人眼前,他只是一个下人,按理说身份低人一等。 但作为沈洵安的代言人,且常与各家公子哥们交流,谁也不会傻乎乎的小看他。 “小姐。” 尚青朝程桑行了一礼,恭敬十足,一点也不见敷衍。 行完礼,他才说道。 “公子说可,让我把那位柳小姐的诗送过去。” 柳琴心胸口一紧,难得失了分寸,“沈公子他不过来吗?” 尚青抬头看去,神情冷淡,“公子正在和关少城主谈话,没空过来。” 关少城主四个字一出,柳琴心没声了,俏丽的面容渐渐黯然,失落全摆在了脸上。 她抿着唇吩咐了人去拿纸笔,然后写下了几首诗交给尚青。 犹带几分不甘道,“请沈公子指点,若是可以,还请沈公子将评语写在诗后面,有劳了。” 尚青接了诗,一言不发的走了。 “真是好心机。” 徐仪琳突然冷笑道。 谢情不解,“什么意思?” 徐仪琳瞥了她一眼,“说你蠢,好端端的,干嘛给人家当枪使?程桑第一次来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她虽是在骂人,却并没有贬低嘲讽的意思。 谢情显然也习惯了,搔搔头,不是很明白道,“到底什么意思,好仪琳,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徐仪琳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我问你,柳琴心之前说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让阿桑当众丢人出丑啊。” 谢情理所应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就没有其他的了?” “额……应该……没有了吧……” 她不太肯定。 徐仪琳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一把拉过一旁的张敏。 “小敏,你来告诉她!” 张敏看了程桑一眼,与她打了个招呼,这才向谢情道。 “柳琴心的目标的确是让阿桑出丑,可若是阿桑真的做到了,她也不吃亏。 你是不是忘了,今年夏日发生的事?” 032、你好,抢劫! “夏日……” 谢情想起来了,要说今年夏天什么事让人印象最为深刻,那必定是游湖那一日。 那一日是赵家起的头,邀了一群公子小姐去游玩,结果途中柳琴心不慎落水,据说还是洵安哥哥的护卫救上来的。 若只是这样,倒还不至于让人深刻不忘。 让人难忘的是,被施以救命之恩后,柳琴心竟提出了救恩之恩,当以身相报的提议。 就是这个提议,引起了哗然,让人至今难忘。 当然,洵安哥哥看不上她,没有同意,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你是说,柳琴心是冲着洵安哥哥来的?” “这不废话嘛。” 徐仪琳接过话茬,“你瞧瞧,刚刚沈大哥没来,她急成什么样子了,还厚脸皮的要沈大哥写评语,这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面前坐的这群人里,与她不和的有不少,但她最看不上的就是柳琴心。 无他,这人太假,假的让人恶心。 听她这么说,谢情倒是想起来了。 夏日柳琴心落水那件事发生后,城中起了不少流言,有个同行的小姐曾信誓旦旦的说过,当时湖面风平浪静,柳琴心离船边还隔着好几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落水。 她是故意自己掉下去的,为的就是引起洵安哥哥的注意。 那时她们都当成了玩笑话来听,没一人当真。 可现在配合着仪琳的话,谢情总觉得也许那位同行的小姐说的是真的。 三人说话声音压的很低,但同坐在一起的程桑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她也终于弄清了柳琴心的意图。 原来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无论她能不能证明自己,柳琴心都不吃亏。 “我倒不觉得。” 越是清楚,程桑就越不看好。 三人侧头看她,“怎么说?” “我义兄的性格,你们也了解,你们觉得,他是会让柳小姐如意的人么?” 三人对视一眼,谢情最先摇头,“不会,肯定不会。” 开玩笑,洵安哥哥那个性子,柳琴心能占到便宜她名字倒过来写。 张敏和徐仪琳也点头附和,明显是一样的想法。 程桑笑了,“那我们气什么,看着不就好了?” 三人又是一愣,接着同时失笑,“说的有道理。” 四人都不再吱声,其他人也在等待着结果,一时间,这片区域格外安静。 …… 在众人的期待中,尚青再一次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之前柳琴心交给他的诗词。 “小姐。” 尚青照例先跟程桑打招呼,将沈家的态度摆的清清楚楚。 之后,才将诗词递给了柳琴心身边的丫鬟。 柳琴心急忙抢过,诗还是那几首诗,除此之外,白纸如新再无其他。 她咬唇,强忍着失落,“尚青护卫,沈公子已经看过了么?” “看过了。” “沈公子如何说?”她追问。 尚青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的学着沈洵安风轻云淡的语气道。 “我家公子说,他很忙,没空。” “噗……” 谢情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可怜了柳琴心,白费心思算计这么久。 “这……”柳琴心急了,连忙搬出了程桑,“程小姐,你说过要帮我传话的。” “嗯,我已经传了。” 程桑适时露出几分无奈,“但义兄的想法,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只负责传话。” 柳琴心唇咬的更紧了,却也知道程桑说的是事实,一颗心在期待与失望中紧紧揪起。 考虑再三,她才深吸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继续道。 “那程小姐可否继续帮我传个话?” 语气中再无之前的高傲与咄咄逼人。 程桑抿唇浅笑,应的轻巧,“好啊。” 柳琴心面露喜色,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也没那么讨厌了,正要说出自己的请求,程桑的第二句话缓缓传来。 “不过我可不白当传话人,得给好处才行。” 柳琴心怔住了,“什么好处?” “我这人比较实在,也可以说我上不得台面,毕竟我出身如此。” 自嘲了一番,程桑才慢悠悠道,“所以我要的好处也简单,给钱就好。” 额…… 场中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相识多年,不论关系好坏,大家都自持身份颜面,尽量不做辱没身份之事。 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谈钱的,程桑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一时间,众人看程桑的眼神都变了,不是轻蔑、厌恶,而是一种不知说什么好的古怪感。 想到程桑的出身,有人释然。 也对,商贾出身嘛,浑身都是铜臭味,动不动谈钱想必也是遗传。 柳琴心反而松了口气,之前请求的姿态散去,面上多了几分从容。 “这个简单,要多少?” 钱这个东西,是最低俗也最容易达成的要求,她乐意至极。 程桑想了想,“我们也算认识了,太多我也说不出口,这样吧,收你个友情价,传话一次,一万两,如何?” …… 传话一次,一万两…… 还是友情价…… 众人愕然。 这哪里是不敢开口,这是狮子大张口才对。 “你怎么不去抢?!” 齐娇儿在心里算了下一万两能买到的东西,嗓子都破音了。 程桑无辜眨眼,“我不正在么?” 齐娇儿一噎,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胸前半响,许久才气急道。 “哪有你这样的!什么话这么金贵,要得了一万两银子!我告诉你,琴心让你传话是看得起你,你别太自以为是。” 被骂程桑也不生气,不急不缓、大大方方道。 “没事啊,你们嫌贵可以不要我传话嘛,我义兄就在那边坐着呢,你们自己去找他就是了。” “你!” 齐娇儿气的说不出话来,要是她们去沈洵安愿意理她们,还用的着在这浪费时间? “娇儿,坐下!” 柳琴心呵斥了一句,一万两的价格,让她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之态,蹙着眉看着程桑。 “这个价格我接受。” “不过,你能保证一定会传达给沈公子么?” 钱是小事,可程桑要是耍着她玩,哪怕是沈家,她也会让程桑明白,沈家不能护她一辈子。 033、赚钱的买卖 “这个当然保证,我收了钱便一定会做到,柳小姐也知道,我是商贾之家出身,我们商人最注重的就是信誉。” 程桑神色自若的保证道。 “好,那我信你。” 一万两对于柳琴心来说,不算什么小数目,但若真能接近沈洵安,她也是花的起的。 当即吩咐丫鬟从钱袋里掏出十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了候着的玉萝。 “钱给你了,就请你现在再帮我传几句话吧。” “好说。” 一万两到手,程桑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她本就是清秀可人的长相,这一笑起来,比之前那副故作稳重老成的模样讨喜多了。 只是这笑,在柳琴心、齐娇儿等人眼中就有些刺眼了。 柳琴心收敛心神,郑重道。 “请帮我跟沈公子说,琴心自知作的诗词还有许多不妥之处,公子才华横溢,所以想向他请教一番,还望他看在两家旧交的份上给个机会。” “就这些是吧,好。” 程桑应的干脆,挥手便让尚青再次去传话。 “等等。” 柳琴心打断了她,看了眼候在一旁的尚青,她狠心道。 “若是程小姐能让沈公子答应指点我,我可以再给你加五万两银子!” 为了有跟沈洵安独处的机会,她也是下大本钱了。 五万两银子的天价一出,四周看戏的众人都惊呆了。 程桑也忍不住心动的挑了挑眉,她甚至有些怀疑,之前自己传话一次一万两的价码是不是喊低了。 柳家这么有钱的吗?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正所谓无奸不商。 程桑很是痛快地唤回了要去传话的尚青,低声开始嘱咐。 “你去跟义兄说……” 她的声音极轻,别说外人,就连坐在一旁的徐仪琳、谢情和张敏三人都没清楚。 只隐隐听到,什么五万两之类的。 看见这一幕,也没人觉得奇怪,毕竟这是五万两银子,别说程桑了,她们都很是心动,可惜,这种买卖是独家生意,除了程桑还真没人做的来。 好一会儿,嘀嘀咕咕的程桑才说完,满意的坐直了身子,尚青也领命而去。 “有把握吗?” 徐仪琳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程桑想了想,“应该吧。” 十成十的把握没有,大概也就五成的样子,不过就算沈洵安不答应也没什么,反正白捡的一万两已经到手了,她不贪心。 “你怎么劝的?” 谢情也好奇的要命。 程桑实话实说,“没怎么劝,就说得的钱一人一半。” 谢情黑着脸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知是夸是贬,“以洵安哥哥的性子,你这样说他配合你的机会,等于……零。” 她还以为程桑说了那么久,是在打感情牌之类的。 程桑耸肩,“无所谓啦,反正我已经赚了。” 想到柳琴心送出的一万两,谢情不说话了,也对,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某人就要失望了。 她忍不住偷偷往对面看了一眼,对面的柳琴心,正一脸紧张的盯着男客席位的方向,眼神里写满了期待。 谢情同情的摇摇头,人嘛,估计是等不到了,也不知再被拒绝,柳琴心会不会气死? …… 男客席位。 尚青带着程桑的话,再一次回到了主子身边。 “公子,小姐帮柳小姐传来几句话。” “说。” 他还不知道女客那边得诡异情况,更不知道,这几句话的代价,是一万两银子。 “柳小姐说,想请公子指点她诗词。” 尚青简洁的复述了一遍。 话刚落,沈洵安便否决了,“没空。” 这个结果,尚青丝毫不意外,以往打着各种借口找公子的人不知多少,柳琴心不过是无数人中的一个罢了。 不过,他没忘记程桑的嘱咐。 “公子,小姐收了钱的,小姐说,您要是答应,她就能赚六万两银子,这六万两银子可以跟您平分。” 沈洵安嘴角不禁一抽,“她拿我赚钱?” 尚青尴尬点头,“算……是吧。” 沈洵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谢舟几人听闻,也是忍俊不禁,想笑的厉害。 就连懒得理会的关立鸣,本是不感兴趣的高高挂起,一听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也顾不得自己的架子,急忙挤了过来,夸道。 “洵安,你家新来这个妹妹可真有意思!” 敢拿沈洵安来赚钱的,她绝对是有史以来第一人。 关立鸣挤眉弄眼的凑热闹,“看在你妹妹的份上,赶紧答应了呗!” 沈洵安横了他一眼,也没拒绝,细想了一会,朝尚青道。 “你去传话,就说她刚刚作的那几首诗,词不达字、意境也不足,想要进步,便去看看孙老的《游园明记》吧,这便是我的指点,应当配得上她那六万两银子。” 关立鸣听的直摇头,他一个外人都听懂了指点的含义,也就这个愣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他对什么柳小姐的也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那个有意思的沈妹妹。 “尚青啊,你去传话的时候,顺便把沈妹妹叫过来玩玩呗,你看我跟你家公子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道理他妹妹不介绍给我认识不是。” 尚青不敢自作主张,用眼神征求着主子的意见。 沈洵安迟疑了会,点了点头。 这里就五个人,谢舟、张乔浈程桑都见过,就剩下徐风昊和关立鸣,趁着这个机会见见也好。 尚青明白,领命离去。 …… 很快,尚青就回到了女客这边,无视柳琴心激动的心情,他率先说了关立鸣的提议。 “小姐,关少城主邀你过去坐坐。” 只此一句,就引起了哗然。 整个临州城,除了地位超然的沈家,第二耀眼的便是城主府。 现在程桑不仅成了沈家人,还得了关少城主的青睐,谁不嫉妒? 034、柳琴心败退 不等程桑回答,尚青又将沈洵安的点评,原句传达给柳琴心。 “我家公子说,柳小姐刚刚那几首诗,词不达意、意境也略不足,想要进步,便去看孙老的《游园明记》。” 明明是针对一人的指点,偏偏叫一群人听了去。 柳琴心这会也顾不上其他人的想法,追问道。 “沈公子还说了什么吗?” 尚青想了想,郑重无比的补充道,“我家公子还说,他这番指点应当配得上你那六万两银子。” “……” 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一连两次都不曾如意,被沈洵安拒绝不说,还教这么多人看了笑话。 柳琴心也不是蠢人,顿时收起了之前殷勤的姿态,开始挽回脸面。 “沈公子的指点一针见血,自然不是些许银子就能比拟的,还请尚青护卫帮琴心跟沈公子道个谢。” 接着,又十分主动的,让丫鬟把剩下的五万两给了。 她心里到底憋着两分气和不甘,所以这银子,她没交给程桑,而是给的尚青。 “下次有进步,我再找机会向沈公子请教。” 留下这么句好学的话,柳琴心不乐意留下给人看笑话,很是果断的带着身边的齐娇儿一群人离开了。 …… “今天的柳琴心,可真是丢大人了。” 柳琴心等人离开后,徐仪琳也没了顾忌,“六万两银子,也足够她短时间内不能出来作妖了。” 说着,拍了拍程桑的肩,“多亏了你啊。” 程桑挑眉不语,指了指尚青,“银子可不在我这。” 言下之意,跟她无关,要是沈洵安不配合,这五万两银子她也拿不到。 徐仪琳笑了,“沈大哥是你哥,银子在谁那不都一样?” 话是这个理,但事不是这么个事啊。 程桑瞥了尚青好几眼,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终于死心的收回了视线。 四人并没有多聊,尚青还在等着,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城主也在等着,徐仪琳三人很快就将程桑推了出去,让她跟着尚青走了。 走在小路上,程桑才发现男客跟女客的席位挨得极近。 两边中间只隔了一个小梅园,梅园里有一条直通男客宴席的大路,走了不到半刻钟,踏出梅园的石拱门,她就看见了坐在亭中的沈洵安。 男客这边也早就散了,还留在原地也没有外人,程桑粗略一扫,便认出了沈洵安、谢舟和张乔浈。 除此之外,人群中还有两个容貌出众的男子。 她正要询问谁是关少城主,亭外伺候的一个青衣护卫突然站了起来。 “沈小姐,我家公子想邀您玩一个游戏。” 游……戏……? 程桑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游戏也简单,公子说,这里只有两人您不认识,您只需要猜出,两人中谁才是我家公子便可。” 怕程桑不知道他家公子的身份,青衣护卫补充道,“我家公子便是邀您前来的关少城主。” 这么一通解释下来,程桑明白了。 原来是他们闲的没事,想要考考她。 “我想问一句,若是我猜错了的话,会有惩罚吗?” “惩罚当然有。” 接过话的不是青衣护卫,而是沈洵安。 他瞥了她一眼,如玉的脸庞似笑非笑。 “听说你刚拿我赚了六万两银子,这样,你若猜对了,这银子全归你,你若猜错了,银子全归我,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程桑听错了,那个‘拿我’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咳……” 她难得有些心虚,声音也不似以往有底气,“好吧……” “那就开始吧。” 沈洵安气定神闲的坐在那,身侧是程桑早就认识的谢舟和张乔浈。 三人反正没参与进来,干脆当个看客,好奇的盯着她,等待着答案。 事关六万两银子,程桑也认真了,她开始细细打量起亭中的两人。 亭中,两个容貌同样出众的男子,一左一右的靠坐着。 略左侧的男子穿的一身宝蓝锦袍,眉目如玉,英气十足,身上的配饰不多,却样样珍贵。 略右侧的男子,穿的是身白玉长衫,料子是上好的天蚕丝,轻便又保暖,一尺便要上千两。 容貌更为张扬一些,即便是靠坐这样轻松的姿势,眼里也带着丝丝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如果要从衣物上分辨的话。 后者的穿着明显要比前者华贵的多,但程桑没有轻易下定论。 衣裳配饰,这些都是外物,万一两人互换了衣裳呢? 这里是城主府,在自己家里,关少城主想要换件衣裳还不容易? 她要观察的,是神情举止,是一个人生来自带的气质。 程桑看的认真,几人也安静的陪着她,这一看,便看了近一刻钟。 终于,程桑收回了视线,自信笑道。 “我知道了。” 谢舟瞧着一旁的两人,好奇的不得了,“好妹妹你快说,是谁?” 程桑也没卖关子,指了指蓝袍男子,“是这位。” “咦?”蓝袍男子眨眨眼,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确定是我?” 白衣男子也绷不住了,“是啊,你怎么确定不是我呢?” 众人都盯着她,等一个回答。 “因为,长相。” 程桑这会反而卖起了关子。 关立鸣和徐风昊两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你又没见过我们,长相不长相的你也分辨不出来才对。” “是这样不错,可我见过徐仪琳啊。” 程桑无辜的看着两人,朝白衣男子努了努嘴,“徐公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跟仪琳长的还挺像的?” 徐风昊嘴角一抽,忍不住扶额叹道,“失策啊。” 要徐仪琳照顾一下程桑,还是他自己派人去嘱咐的,没想到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关立鸣也服了,“我就说我的装扮没问题。”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亏我还去换了身衣裳,没想到输在徐风昊身上。” 只能说,还好程桑聪明,要是真从穿着去猜人的话,今天怕是真要被骗过去了。 035、跑了 “洵安,你这妹妹,是真的很聪明。” 关立鸣夸赞了句,问,“后天正巧我们有个活动,沈妹妹要一起去么?” 能得他亲自相邀,可见是真的欣赏程桑。 程桑没急着回答,看向了沈洵安。 沈洵安点了点头。 后天不是什么重要活动,他们要去烟雨坊谈点事情,当然,还是以玩乐为主,程桑去了也不打紧。 “好。” 有沈洵安的同意,程桑很痛快地答应了。 “行,那就后天见。” 关立鸣笑眯眯起身,“我在这耽误的够久了,还得去陪陪其他客人,沈妹妹,小心跟紧你哥哥哟,免得被人欺负了。” 他意有所指,程桑不是很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 树大招风,小心点总没错。 关立鸣走了,他走后,徐风昊、谢舟和张乔浈也未曾多待,跟沈洵安和程桑闲聊了几句,也结伴离开了。 这么一来,原地只剩下了两人。 哦,不对,还有在不远处候着的玉萝和尚青。 “将银票拿来。”沈洵安突然出声。 尚青将银票递了过来,正是之前柳琴心给的那五万两。 “你收起来吧,既然你赢了,银子就是你的。” 这话,是对程桑说的,程桑也没客气,直接让玉萝收了起来。 看着她收下,沈洵安淡淡道。 “柳家一共有五个子女,其中最为受宠的,叫柳棋寅,是柳琴心的亲哥哥,他们兄妹俩是正室所出。” “除此之外,柳家还有个需要注意的人物,虽是庶子,手段却不输柳棋寅,那人叫柳棋辰,以后要是遇见了,离他远些。” 这是在给她详细介绍柳家的情况,怕她被柳家报复? 程桑看了他一眼,心中微暖,认真听了起来。 “周家需要注意的是周林楠,他和周依月关系不错,至于齐家,你不必理会,今日过后,齐家绝不敢再随意贬低你。” 柳家、周家、齐家,正好对应柳琴心、周依月和齐娇儿。 程桑眸光渐渐柔和,原来他都知道。 “那莫家呢?” 她突然问道。 沈洵安主动提的,显然都是跟她有过节的人,可今日在路上时,她戏耍了莫四一顿,按理说,莫四才是那个需要她注意的人吧? “莫家不会为难你,莫四也不会。” 沈洵安眉宇微凝,像是在思考要如何解释。 程桑也不傻,她大概明白了莫四的特殊,很自然的转了话题。 “关少城主说的后天的活动又是什么啊?” “去烟雨坊谈点事。” 沈洵安不是多话的人,能对程桑说这么多,已经极为不易,这还是关系大有进步后的结果。 程桑识相的没再多问,莫四也好,后天的活动也好,该她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两人一不说话,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沈洵安本就是个少言的人,这种安静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程桑倒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就克服了,任由自己思绪焕发,思考起了平时的琐事。 老宅那边最近好像没什么反应,是放弃了还是在打什么新注意呢? 说到老宅,今天宴会好像她还没遇见程家的人。 程桑随意乱想着。 “沈公子、沈小姐。” 突然,安静被打破。 来的是城主府的一个丫鬟,是来传话的。 “沈夫人说身体突感不适,先回府休息了,让奴婢告知公子一声。” “干娘怎么了?” 程桑担忧起身,想要问个清楚。 沈洵安拦住了她,“借口而已,娘一向不喜欢这种活动。” 程桑明白了,眼中的担忧退去。 沈洵安又道,“你可以跟娘一起回去,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可以吗?” 这是城主府的宴会,城主府会不会觉得她不识相? “可以。” 沈洵安淡然点头,“城主府跟我们家关系不一般,你不用担心这些。” “那我回去。” 才在城主府待了一上午,就出了一堆事,眼下有机会避开,程桑自然不会迟疑。 “好。” 沈洵安不再多言,让传话的丫鬟领着程桑去找沈夫人了。 程桑是在城主府门口的马车里,见到沈夫人的。 沈夫人瞧见她也不例外,笑眯眯拍了拍她的手。 “是不是还不适应这种场合?” 程桑点头,“有点。” “没关系,你是第一次来,下次就好了。” 沈夫人安慰道,她今日的打算,本就是让程桑来见识见识场面的。 “你今日也累了,咱们娘俩回去歇着去,应付这种事,交给洵安就是了。” 在沈夫人的吩咐下,马车晃悠悠驶动,朝着沈府驶去。 * 程桑偷懒跟沈夫人走了,却苦了一个人。 晨曦之前满地的找那位被沈家收为义女的程小姐,可找了一路也没找到人。 后来用午膳的时候,就更是找不到了。 城主府的席位全是按身份排的,她不是临州人,连进城主府都是赵辛帮的忙,以至于她的位置,被分在了所有女客最差的那一等。 那里和程桑所在的第一等,完全是两个地方,晨曦连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等午宴结束,她好不容易问到了席位之处,已经看不到程桑的人了。 后来才听说,沈夫人身体不适,沈家那位新小姐陪沈夫人回府了。 …… 论倒霉,晨曦觉得她今天可能是第一人。 深深叹了口气,晨曦蹲在路边的树下,眼巴巴的望着某个方向。 “程薇啊程薇,我可不是有意要害你,谁让我找不到程姐姐了。” “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倒霉嘛。” 她念念叨叨,神情却是无精打采的,怏怏的没什么力气。 赵琪路过的时候,差点以为是谁蹲在那吓人,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是晨曦。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她拧着眉,略有点不高兴,一只手还捂着肚子。 晨曦抬头望了她一眼,“等人。” “不是吧,你还在等你那位程姐姐?人都回沈府里你不知道?” 晨曦还是有气无力的模样,“知道啊,我等别人。” 赵琪嘴一抽,“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轴的人!” 沈家就在那,程桑也就在那,今日见不到换个日子不就行了,完全一根筋! 她还要说什么,肚子忽然咕噜噜响了一声,顿时脸色大变也顾不得晨曦了,捂着肚子就跑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晨曦默默念叨了一句。 “嗯,拉三次了,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036、拦路虎的三个问题 晨曦之前偷偷下在赵琪和柳琴诗两人茶中的药丸,并不是什么歹毒的药。 也就是帮人润肠通便,短时间会拉个两三次肚子而已。 谁让这两人当着她面,骂了她那么久,她有点小脾气还不成么? 赵琪离开之后,晨曦又在树下蹲了半响,终于蹲到了程薇。 …… 午宴之后,程薇就一直和程芷姐妹二人跟着柳琴诗。 程家地位尴尬,不上不下,与这场宴会中许多当背景板的家族一般无二。 早在来之前,她们姐妹俩就得了父亲嘱咐,说要在宴会上好好表现,最好能交上几个朋友。 这个朋友的含义,她当然懂得意思。 可惜临州城里的人都太过看重身份家世,她们姐妹俩倒是想跟人家交朋友,人家却根本看不上,就连当跟班,还遭了嫌弃。 幸好还有一个柳琴诗。 虽然是看在柳公子的面子上,让她们跟着的,好歹也算勉强挤进了一个圈子。 有了圈子,程薇当然想尽力表现自己,可还没动手呢,肚子就开始不给力了。 没法子,只好交代程芷在那待着,尽量讨好柳琴诗,自己匆匆往茅房赶来。 因为心急,她也没注意四周,走的极快,谁知走到一半,树下突然伸出一条腿来。 “哎呦——” 程薇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摔向前去,她害怕的伸出手撑住身子,粗砺的石子顿时磨破掌心,血丝直冒,痛的脸都白了。 这时,她才看见一旁蹲着的晨曦,四周也只有晨曦一个人,谁绊的她不言而喻。 “你为什么绊我?” 程薇又急又气,可一想到赵辛对晨曦的态度,还是强忍住了性子,好声好气的问道。 “想绊就绊了啊。” 晨曦笑嘻嘻的站起来,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颓废。 她不紧不慢围着程薇转了一圈,从袖中拿出来块手帕,盯着程薇手上的伤口细细打量着。 程薇还以为她是要帮自己包扎,心想这人也不算坏,反正她也得罪不起,就当自己倒霉好了。 可下一秒,那块手帕直接绑在了她手腕上。 她双手被紧捏在一起,手帕被当成绳子,把她的双手绑的死死地,本来受伤的掌心,在这一通粗鲁的动作下,血流的更多了。 程薇痛的脸都白了,哪里还顾不上晨曦的身份,怒问道,“你想干嘛!” “没干嘛啊,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晨曦一脸无辜。 “问问题需要绑住我?” 程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人。 晨曦回的理直气壮,“当然需要啊,万一你想跑怎么办?我又不喜欢去追人” 程薇无言。 “还有,你最好全都回答实话,不然……我就不是绑你这么简单了。” 晨曦接着说道,还不忘露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虽然以她这张脸做出来,一点也跟凶神恶煞四个字挨不上边。 程薇咬了咬唇,心里有点害怕,却又不太信,“你不敢!这里是临州城,不管你跟谁有关系,如果我出事了,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谁说我要让你出事?” 晨曦的眼神,就像看傻子。 程薇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是为难她,那为什么说一通让人误会的话! 晨曦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拍了拍她不服气的小脸,“放心,你的命不值钱。” “言归正传,你想好了再回答。” 晨曦站直了身子,后退几步靠在了路边的树下。 “第一个问题,你口中那位叫程桑的妹妹,她娘叫什么名字?” 很简单的问题,也不涉及什么,自己还在人家手里绑着,程薇还算识相。 “秦晚清。” 姓秦吗? 晨曦脸色不变,“第二个问题,那位秦夫人,左耳后可有一颗痣?” “有。” 这个问题,程薇也是恰巧知道。 女子的耳后,一般外人是看不到的,都有鬓发挡着,可她小时候意外看见过。 晨曦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第三个问题,秦夫人是怎么没的?” “这个我不知道,听说是意外,我家跟三叔一家来往不多,是真的不清楚。” 程薇生怕晨曦以为她说谎,连忙补充道。 “这件事临州城里很多人都听说过,可都没人清楚,你要想知道答案,还得去问程桑,现在我三叔家,唯一活着的就是她和她弟弟,只有她清楚!” “我知道了。” 能得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晨曦已经心满意足。 “看在你还算配合的份上,今天放过你。” 程薇心中一喜,暗自庆幸这三个问题的简单,结果还没高兴一会,就看见晨曦离开了树下,沿着小路走远了。 “喂,你倒是先给我松开啊!” 她急得要死,肚子还闹着呢,手不给她解开,她等会怎么出恭? 已经走远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自己解。” “我特么……” 绕是程薇是个闺阁女子,这会也忍不住爆粗口了,她这个样子,怎么自己解? 眼看着晨曦的背影,在小路上消失不见,这一条路又人迹罕至,其他人不常来,程薇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低头试图咬开手腕上绑着的手帕,却怎么也咬不开,想要站起来,也因为平衡的关系失败好几次。 “姓晨的,别让我以后看见你!” “我就知道,认识程桑的,没一个好东西!”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跌跌撞撞的试探,程薇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一时间也顾不得骂了,急忙跑向茅房。 她运气还算不错,在茅房附近的更衣室里,遇上了城主府的丫鬟,在丫鬟的帮助下,解开了手帕。 双手恢复自由,程薇急忙跑向茅房,刚要解衣如厕,肚子咕噜噜一声巨响,一阵恶臭从她身上飘散而出。 程薇的脸,霎时黑成了墨碳,隐隐中还透着几分潮红。 她紧攥手心,指甲刺的伤口直发疼都感觉不到了。 “晨!曦!程!桑!我跟你们没完!” 最后,程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茅房里走出来的,她回到了更衣室,甚至不敢看那些丫鬟的眼神。 不用问都知道,她这回是丢大人了,甚至,以后的宴会上,她都会成为所有人的谈资笑料。 035、筝芷的针对 回到沈府,时辰尚早。 沈夫人拉着程桑聊了会天,问的都是一些有关于宴会上的事。 程桑有什么说什么,也没瞒着。 当得知她骗了柳琴心六万两银子之时,沈夫人扑哧一声笑开了。 “你这脑瓜子真是够灵的,柳家那个小丫头我知道,是个机敏的人,绕是这样都被你骗了。” 程桑不敢居功,“是她一心想向义兄请教,我只是捡了个漏。” 请教。 沈夫人笑意不明,一点也不在意柳琴心的心思,弹了弹她额头,笑嗔道,“能捡漏就是本事。” 程桑捂着脑门无辜的看着她。 被那双水润润的眸子盯着,沈夫人心头又是一软,忍不住捏了把她的小脸。 “我本来还担心,你第一次出门会被欺负,听了这话我也放心了,你们年纪小,多走动走动也好,以后这些年轻人的场合,你没事多去转转,嗯?” 程桑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但沈夫人言语真切,她也不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沈夫人笑得更满意了,又是摸头又是捏脸的,“好孩子,真乖。” 就在此时。 “夫人——” 有人打断了她们的说话声,程桑抬头望去。 一如既往的烟青色裙装,跟沈府的丫鬟服饰大致一样,细节又隐隐不同,更显精致。 还有那副娇弱柔美的面容,可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筝芷么? 筝芷不曾看她,约莫是懒得看,脸上带着笑,两个细小的酒窝格外乖巧。 “夫人,老爷从京城传信回来了。” 沈夫人一喜,“可是要回来了?” “是,老爷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筝芷弯眸笑着,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沈夫人也很开心,“都出去两个月了,也该回来了。” 说着,她看了眼程桑,笑意更甚,“等他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个这么乖巧的女儿,肯定比我高兴。” 程桑笑得腼腆,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半低下头。 倒是筝芷,听见这话脸上的笑淡了些,强撑着继续道。 “对了夫人,老爷还说,这次会有两位客人随他一起回来,要我们提前准备好住处。” “咦,客人?谁家的?” “是容启表少爷和庆家的公子。”筝芷回道。 沈夫人蹙眉想了想,略有些发愁,“是他们俩啊,我知道了。” 容家容启,府中下人尊称一声表少爷,实则跟沈家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是京城沈家。 容启是沈夫人大嫂娘家那边的小辈,扯起来有些远,但人来了,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筝芷,你去安排两个院子,要风景好些的,摆设也都换上精品。” 京城来的人,一向都是挑的。 筝芷没立即应,迟疑的看了眼程桑。 “夫人,咱们府里最好的院子便是华秋院和落霜院,这两个院子离公子的住处也近,方便走动,可华秋院已经分给了小姐……” “不然,先让小姐搬到凝烟院吧?等容启表少爷和庆公子走了之后,再搬回来。” 从始至终,这些话筝芷都是看着程桑说的。 义正言辞背后的针对,程桑闭着眼都感受的到。 这个时候,程桑才清楚感受到了,烟霞那天所说的,筝芷在沈家的地位。 一个丫鬟下人,连让她搬院子的决定都能做,跟主人家还有何分别? 程桑不太想跟她计较,更不愿意让沈夫人为难。 “干娘,她说的有些道理,正好下午还有时间,不如就现在搬吧。” 索性她也不在意这个,阿域也不会在意。 “胡说什么呢!”‘ 沈夫人拉住了她的手,“哪有家中来客人,让主人家让出住处的? 按这么说,我这所院子,也得让出来不成?” 后面这句,是对筝芷说的,筝芷脸色一变,急忙跪下认错。 “夫人说的是,是筝芷错了,筝芷也是一时着急。” 沈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暂时未理她。 “阿桑啊,以后换院子的话就别提了,你是我的女儿,在我心里跟洵安的地位是一样的,知道吗?” 程桑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耽误你够久了,你先回去歇着吧,阿域估计在等你了。” 程桑应了声,乖巧退去。 程桑一走,原地只剩下了筝芷,沈夫人这才拧眉看她,脸上没了笑容。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临州城的么?” 筝芷心中咯噔了一下,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记……得……” “老夫人可怜我无人照拂,又念着公子的病,特意让我跟着夫人前来临州城照顾公子的。” 筝芷是沈老夫人娘家的孩子,家中出了变故之后,投奔到了沈家。 沈家位高权重,筝芷只是一个孤女,还与沈老夫人隔了几代,血缘关系隔了许多层,千金小姐是当不起的,只能当了个丫鬟。 但沈老夫人又怜悯她,舍不得让她伺候人,便将她托付给了沈夫人。 “那你便要记得自己的身份,针对阿桑的事,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了,知道吗?” 沈夫人这样温柔的人,发这么大火,还是头一回。 这也是筝芷来到沈家之后,唯一遭受的一次训斥,一时间心里又委屈又难受,眼泪掉个不停。 “知……知道了……” “行了,你也下去吧,给容启和庆家那小子的住处,就安排在落霜院和凝烟院。” “是……” 筝芷抹了抹泪,咬着唇退去了。 离开主院的路上,筝芷碰到了一同伺候沈夫人的丫鬟,青穗。 “咦,筝芷你这是怎么了?” 青穗年纪与她相仿,两人又常年待在一起,关系亲密。 一听到这问题,想起刚刚挨得那些骂,筝芷就委屈,抽抽搭搭的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青穗听完气的不行,“不就是一个孤女,夫人干嘛这么抬举她!” 筝芷自己也是孤女出身,在投奔沈家之前,境况比程桑还不如,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青穗却以为自己骂对了。 “你瞧瞧她,才来咱们府里多久,不仅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不说,还天天勾搭公子,真是个狐狸精!” 038、对弟弟的安排 青穗在刚来沈府的时候,最先伺候的是沈洵安。 沈洵安这人虽然性子冷了些,可其他样样完美,家世好,长的好,对下人也没太多脾气。 青穗最初是打着爬床的注意去的,可惜沈洵安是个脸盲,见了她几次,连名字都没叫对过,她没能找到机会。 后来沈洵安实在不喜欢自己院子里有丫鬟,青穗和其他几个丫鬟就被调去了其他地方。 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谁都有,筝芷有,青穗也有。 这也是两人走的近的原因之一。 青穗这些话,说到了筝芷心坎里,可想到沈夫人之前对程桑的维护,她又气又无奈。 “夫人纵着她,我们看不惯也没办法。” 青穗眼睛一转,“办法这个东西,是靠人想出来的,谁说我们没有机会教训她。” “你有法子?”筝芷问。 “当然有,过几天老爷不是就回来了吗,你等着瞧吧!” 青穗冷笑了笑,心里有了注意。 * 程桑回到华秋院的时候,程域正在院子里看书。 温暖的太阳下,小小的身影靠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神情认真,一丝不苟。 程桑心中微暖,又有些抱歉。 其实刚刚跟沈夫人聊天的时候,程桑是想问几个问题的。 上次三叔来过之后,她就决定把为阿域找教书先生的事提上日程,可她对这方面又不是很懂,所以想问问沈夫人。 可惜,被筝芷打断了。 不过也不着急,后天出门应该还有机会,她到时问沈洵安也是一样的。 “小姐,你回来啦。” 杨嬷嬷刚出来给程域送茶,便看见了刚回来的程桑。 她连忙放下茶壶,迎了上来。 程域也被惊动了,抬头惊喜唤了声,“姐姐。” “你先看书,不用管我。” 程桑示意他继续,跟着杨嬷嬷进了房间。 脱下外裳,换了身简便宜家的服饰,又摘下首饰之后,程桑坐在了房中的太师椅上。 杨嬷嬷帮她倒了壶热茶,欲言又止。 “小姐。” “嗯?” 太师椅上的人,似乎有些累了,闭着眼轻轻哼了声。 见此,杨嬷嬷干脆走了过去,帮她按起了肩。 “小姐,小公子的以后,您是怎么想的?” 程桑没睁眼,享受着肩膀被按压的舒适,“为什么这么问?” 杨嬷嬷叹了口气,“小姐不觉得,小公子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吗?” “对于沈府来说,小公子就像是一个外人,虽然没受委屈,可也不似正常人的生活。 就这么大个院子,不能出门,不能随意走动,那跟被囚禁有什么区别?” “小姐在府里的时候还好,小公子也不觉得无聊,但自从小姐对沈府熟悉之后,时常便会出门走动,不在府里,我好几次看见小公子神情落寞的坐在院子门口,那模样看的我都心疼。” 程桑闭着的眼睁开了。 “干娘说过,阿域可以随意在沈府走动,你却说他不能出门,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她一向聪慧,自然听出了杨嬷嬷话中的不对劲。 杨嬷嬷动作一顿,吞吞吐吐道。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陪着小公子在沈府里转过的,沈府占地宽,各色各样的园子也多,小公子还挺喜欢的,可是……”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小公子到底没名没分的,沈府的下人虽然当面恭敬,背地里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一次小公子恰巧听见了,后来就不乐意出去了。” 说起这个,杨嬷嬷都心酸,小公子才几岁的人,为了不给姐姐惹麻烦,就学会自己约束自己了,她如何不心疼? 程桑拧起了眉。 阿域的事,多少会有人议论,她早有猜测。 就如她,哪怕被干娘和沈洵安承认,还不是有人嘲讽她。 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了,但嬷嬷说的对,阿域的事多少得有些改变。 “嬷嬷是怎么想的?” 杨嬷嬷就等着这一句话呢,当即道。 “小姐去求求夫人,也给小公子一个名分吧!” “不行。” 程桑直接否决了。 “嬷嬷,沈府不像咱们家,我知道你是为阿域好,但名分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杨嬷嬷正要说些什么,程桑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嬷嬷是不是觉得,就是给个义子的名分,又不分沈家的好处,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嬷嬷迟疑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程桑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算的,我虽然不太清楚,却也知道,义女可以收,义子是万万不能的。” “也许在沈家,所有人都知道,沈洵安才是沈家公子,才是未来沈家的接班人。 可在外人眼里,只要你身上背了沈家的名,就有利可图。 等阿域长大了,会有无数人赶着上门给他送好处,巴结他,教唆他,让他跟沈洵安抢家产,即便阿域自己没有这个心思,干娘呢?沈洵安呢?其他沈家人呢?” “到时候,阿域该如何自处,我又该如何自处?” 程桑一个个问题,尖锐的不可思议,但杨嬷嬷不得不承认,是这么个道理。 以往临州城里,那些世家传出家生子和私生子抢家产的事也不是没有,即便小公子是义子,也得其他人这么想才行。 这么一想,杨嬷嬷顿时后怕的厉害,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小姐一个小姑娘看的透彻。 “所以,只有阿域无名无份,单借助在沈府才是最好的,有沈府这个背景,一般人也不敢欺负他,多巴结也不至于,顶多受些委屈。” “我觉得,这些委屈比起我们之前无依无靠来,已经好的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个原因程桑没说。 她更多的是不想恩将仇报,干娘能护持她们姐弟俩,已经是大恩,哪里还有挟恩要名分的。 “是我糊涂了,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杨嬷嬷又是后悔,又是感慨,“小姐是真的长大了。” 程桑失笑,“人总是要长大的。” “阿域的事我也想好了,过些日子我就为他请个教书先生来,让他学习功课。 至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没必要在乎,该出去走走就走走,该出府转转就转转,嘴巴长在外人身上,任他们说去,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成。” 杨嬷嬷点头,“小姐说的是。” 039、即将到来的两个麻烦 转眼便是一日后。 知道关立鸣邀请程桑的事,用完早膳,沈洵安就领着她出去了。 在烟雨坊,两人与徐风昊等人汇合。 程桑没在几人中看见关立鸣,察觉到她的疑惑,谢舟解释了句。 “关少城主要晚些来。” 这个晚些,就真的只是晚一点点,一群人刚坐下,关立鸣就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领着一个长相跟他十分相似的男子。 “这是我弟弟,关立扬。” 在场的人都认识城主府兄弟俩,关立鸣这句解释是给程桑听的。 程桑这才知晓,原来城主府不止关立鸣一个公子。 “见过关公子。”她行礼。 “沈妹妹。” 关立扬早就知晓程桑的存在,也很是友好的回了礼。 一边打招呼,一边还不忘偷瞄沈洵安的脸色。 他刚从京城回来,就听说沈洵安多了个妹妹,不仅如此,还对这个妹妹十分纵容,了解沈洵安性格的他,顿时就对这个沈家妹妹好奇的不行。 所以一路上,他一直催着自家哥哥赶路,想要见见这位改变了沈洵安性格的美人儿。 但真见了之后,关立扬却有那么点失望。 倒不是程桑不好,而是她看起来,与临州城其他小姐并没什么区别。 既没有他想象中的美丽无双,也没有他以为的气质超绝。 关立扬看向沈洵安的视线不禁变的狐疑,老沈到底是被什么迷住的? 一群人各自打了招呼,相继坐下。 在这之后,就没什么程桑的存在感了。 …… “立扬,你不是跟沈叔他们一起回来吗,怎么先到了?” 最先开口的是谢舟,沈父要回来的消息,这两天早就在小圈子里传开了。 关立扬的性格大大咧咧,与关立鸣全然相反。 “还不是为了那两个磨人精。” 他有一说一,也不顾忌口中那两人的身份。 “容家那位小郡王,老远就喊累了,还说要在临州城里找几个美貌的姑娘作陪,一天到晚的为难人,这不,我只能先回来给他准备着。” “另外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灯,貌美的姑娘是不要,可他要找稀奇又实用的珍品,你说说,咱们临州城就这么点大,京城都没有的东西,我上哪给他们找去?” 关立扬完全就是来诉苦的,一旁的关立鸣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冷脸道,“口无遮拦!” 关立扬摸着脑袋,撇撇嘴不说话了。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听完,徐风昊评价了句,对沈洵安十分同情,“容家那位,跟你有些亲戚关系,这回你家难做了。” 容家容启,楚阳郡王家的嫡长子,几年前便封了小郡王,身份足够尊贵,可人却是个混不吝,喜好美人,爱好吃喝玩乐,除了享乐之事,其他一概不会。 京城对这位小郡王的评价是,“宁做肖无畏,不学容家郎。” 由此可见,容启此人有多讨嫌。 如今这么个讨嫌的人,就要来临州城了,听说还要住进沈府,徐风昊都想为沈洵安捏把汗。 沈洵安却没太多担忧,“我爹也回来了,这些事他会安排好的。” 沈家不比其他地方,容启再混不吝,也不能不给沈老太爷面子。 沈老太爷,沈洵安的祖父,一样是名传京城的武阳郡王,为朝效力四十余年,至今威严不减。 徐风昊放心了些,“那庆玉琅你想好怎么打发了吗?” 庆玉琅,此行跟容启一起来临州城的另一人。 他身份是远不如容启尊贵,不过也不能小看他。 庆家是皇上钦点的皇商,许多宫用之物,都是由庆家负责,而庆玉琅又是庆家如今的最看重的子弟,论慎重程度,甚至还要比容启高些。 沈洵安坦然甩锅,“这是关立扬的事。” 关立扬,“???” “老沈,你这就不厚道了。” 他愤愤不平,“容启和庆玉琅是冲着你家来的,事总不能让我来干吧!” 沈洵安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你家是一城之主。” 配合皇商办置宫中所用之物,那是一城之主的责任,他家又没人当城主。 关立扬憋屈的说不出话来了,关立鸣无奈拽了他一把,“好了洵安,你别逗他了,还是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办吧。” 容启暂且不提,庆玉琅的到来,绝不是谁一家之事。 皇商要找宫中大典上能用的物件,他们这些人可帮可不帮,毕竟庆家之前的打算,也没想在临州城就能找到,但若真在临州城里找着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临州城将会成为皇商的供货商,连带着在皇上面前露脸,在京城扬名,其中种种,好处无穷。 城主府配合庆玉琅是任务,那沈家、谢家、徐家、张家,看重的则是这个机会。 不然他们这群人,也不会特意今日约在这里。 有了关立鸣这句话,几人都消停了,开始寻思起,自家有什么好东西能达到庆氏的要求。 040、阴阳君子兰 “你们觉得,白玉瓷怎么样?” 张乔浈突然道,“我家之前卖过一段时间白玉瓷,白玉瓷外观如玉,细致光滑,釉面也十分通透,不管是哪种白玉瓷器,都足够出彩。” 关立鸣还未说话,徐风昊就已经摇头,“你说的白玉瓷是很不错,但比起宫中之前所用的青花瓷来,还是差远了。” 张乔浈也不失望,当即又想去了。 过了一会儿,谢舟也试探说了句。 “你们觉得,红羽锦合适吗?” 红羽锦是一种稀有的布料,以前在临州城里流行过一段时间,因颜色鲜艳如火鸟之羽而得名,不过因为只有红色一种颜色,在流行一段时间过后,就渐渐失宠了。 关立扬摸了摸下巴,“这个说不定可以。” 红羽锦他也见过,虽说制成衣裳颜色单调了些,可却能用来做别的啊! 比如说,红绸! 关立鸣也跟他想到一块去了,“等庆玉琅来了,我跟他提上一提。” 又向谢舟道,“你这两日先找到售卖红羽锦的布庄,将布庄买下来,做好被选中的准备。” 谢舟兴奋点头,“好,交给我。” 接下来,六人又开始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一样样有特色又稀有的物件被提起,再被一一否决,最后,关立鸣连从头到尾看戏的程桑都给拉了进来。 “沈妹妹,你也看到我们在讨论的东西了,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提一提。” 虽说没对程桑抱希望,但多个人也多个方向不是? 拉上程桑之后,谢舟又想到了一样。 “八宝红豆汤如何?” “我说的这种,不是你们以前吃的那个,而是城东那位佘老师傅做的八宝红豆汤,他的手艺可是一绝,我想宫中年典的话,吃食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吧?” “不行。” 这次否决他的是沈洵安,“庆氏是皇商,皇商只是皇家钦点供货的商人,而不是操办年典的负责人,宫中吃食都是有专人负责的,与庆氏无关。” 谢舟有些失望,“这样啊。” 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随着八宝红豆汤被否决,一群人渐渐陷入沉默。 临州城就这么大,够稀奇又用得上的东西就这么多,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程桑迟疑了会,轻声问。 “花卉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必须是宫中也稀少的珍稀花卉才行。” 关立鸣露出几分期待,“这样的珍稀花卉,你有路子么?” 他也是随口一问,谁知程桑竟然点了点头。 关立扬都惊呆了,迫不及待追问,“是什么?” “阴阳君子兰。” 谢舟挠着头,有些不知所以,“君子兰我知道,可阴阳君子兰是什么?” 徐风昊也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程桑给众人科普,“阴阳君子兰这个名字,是培育出它的师傅起的,之所以叫阴阳,是因为它一株树上会开出两种颜色的花。 我曾见过红蓝二色的,也见过黄蓝二色的,那位师傅说,最珍稀的是黑白二色,而黑白恰好对应阴阳。” 光是听程桑说,几人就明白了这种花的珍稀程度。 关立鸣高兴的厉害,是被培育出来的话,那宫里肯定是没有的,特别是,能开出两种颜色花的阴阳君子兰,还能挑选颜色! 凭这一点,关立鸣基本有八分把握,会被庆氏选上。 “沈妹妹,这阴阳君子兰是哪位大师所培育?我们能见见他吗?” “培育它的大师姓钟,能见是能见,不过钟师傅的脾气有些古怪,能不能说服他将阴阳君子兰卖给你们,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程桑诚实道,不是她不帮他们,而是帮不了。 “这个自然。” 关立鸣爽快的应下,也不跟谢舟他们讨论了,拉着几个同伴,就要程桑带他们去寻人。 程桑无奈,只得领着他们去了。 钟师傅住的地方不在临州城,而是城外数十里之外的一座山边,程桑会知道,还是得益于自己的父亲。 一年前,程父曾从钟师傅那买过一株十分罕见的睡火莲,是一位商人向程父求买的,那株睡火莲一经倒卖,就赚了好几万两银子,因此记忆尤为深刻。 可惜,钟师傅的脾气十分古怪,想买他的花也十分的难,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一行人都是临州城身份数一数二的贵人,出个城再简单不过,不到一刻钟,四辆马车就停在了烟雨坊的门口,七人各自上了马车,朝着城外赶去。 程桑和沈洵安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从上车开始,沈洵安看程桑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程桑忍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 “有什么话就问。” 沈洵安淡淡笑了笑,“只是觉得,你还知道挺多的。” 这话乍一听,着实不像什么好话,程桑翻了个白眼,“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沈洵安不置可否,“也许吧。” 041、出城求花 在路上,程桑给沈洵安简单介绍了一下钟师傅。 “对钟师傅,我所知也不多,只知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人生唯一的爱好就是摆弄花草,且他院子里的花草,大多都是他自己培育的品种。” “要说种类有多罕见,那倒不见得,但胜在一个奇字,如同我之前说的阴阳君子兰,一株两色,还有紫兰、墨兰、白茱萸、红菊等等。” 说明钟师傅手中花卉的优点,她又道。 “花虽好,但想买不易,我爹曾向钟师傅买过一株睡火莲,那一次吃了不少苦头。” “先是被使唤着连续为他的三个花园浇了七天水,接着又砍了七天柴,半个月里,刁难无数,这才求得了一株睡火莲。” “我们等会去求买,难度不会比我爹当年低。” “嗯,明白。” 沈洵安心里早有准备,像这种有能耐,又不贪财不图名的,多少都有些怪癖。 他倒不介意当段时间的小厮,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他抬手敲了敲车厢,朝外面的人嘱咐道。 “尚青,你去告诉关立鸣他们一声,让他们也有个心理准备。” “是,公子。” 尚青应了声,从车上跳了下去。 …… 得了尚青传来的消息后,几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浇水砍柴? 这都是些什么要求? 关立扬当即就开始嚷嚷,“我不干,这种事有失我威猛俊朗的形象。” 声音大到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关立鸣嫌他丢人,一巴掌呼他脑门上,“闭嘴,不干也得干,买不到东西你就给我滚蛋!” 关立扬委屈成鹌鹑,“哥……” “叫哥也没用,皇上有令,各地都要积极配合庆氏寻宝的任务,万一被人参上一本,咱们全家都要遭殃!” 关立鸣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临州城不大,却是个富饶安宁的好地方,关家能在这立足,靠的是武阳郡王! 武阳郡王便是沈洵安的祖父,沈老爷子。 关立鸣兄弟俩那位城主父亲,是沈老爷子早些年的学生,要不是这样,两兄弟也不可能和沈洵安走的这么近,沈家的地位在临州城也不会这般超然。 可傍上武阳郡王这样的靠山,拿了好处的同时,危险也要多的多。 朝中派系林立,势力错综复杂,与武阳郡王一派不和的数不胜数,一旦找着机会,那些人绝对会将他们往死里踩。 特别是年典这样重要的事。 不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人挑出错处来。 这些道理,关立扬当然不会不懂,他要真是不懂,关城主就不会把他派到京城那种浑水里去,他也就是口头喊喊,过过嘴瘾。 “行嘛……等会浇水我去,砍柴也我去,这总行了吧……” 关立鸣差点被他气笑了,“你会吗?” 人家那都是培育的新型花卉,万一被你浇死了,呵,别说买花了,不被打死都是好的。 “我可以学!” 悔过自新的弟弟很是自觉。 关立鸣又是一巴掌呼过去,“学你个头,用不着你,一边呆着去!” …… 另一辆马车里,上演着相同的场景。 谢舟苦着俊脸,唉声叹气个不停。 “这都什么毛病啊,多收点钱不好吗?再不济,收几个美人也可以啊,让小爷去浇花砍柴,也得小爷会啊……” 张乔浈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的跟你有钱似的。” 谢舟,“……” 扎心了,兄弟。 想了想,就算有钱估计也比不过眼前这个富豪,他干脆自暴自弃了,“没钱,我还是出力吧。” 不就是浇水砍柴嘛,他学! 几人里,就数徐风昊第二淡定。 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商人嘛,懂得取舍,又不是什么难事,浇水砍柴算什么。 就这样,在一群人心思各异中,马车到了程桑说的山脚下。 众人下了车,入眼处是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山峰不高不矮,景色宜人,即便已经入冬,山上许多地方还是青色。 “沿着这条小路进去,就是钟师傅的住处。” 程桑曾经在程父求花的时候来过两次,还有些印象。 “那走吧。” 时辰已经不算早了,众人也没多迟疑,朝着程桑指的方向前行。 冬天的山风十分寒冷,吹得人瑟瑟发抖,小路也不算宽,只够一人行走,再加上路面凹凸不平,时不时冒出一些障碍,众人走的很是辛苦。 尚青等护卫在前方开路,谢舟沈洵安等人走在中间,程桑有自知之明,速度比不上他们,干脆走在了最后面。 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一行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女排队而行,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开始众人走的都不快,可随着适应,身强体健的男子们在觉得艰辛之余,反而找到了几分新奇感,速度有了明显的加快。 他们速度一快,落在后头的程桑就跟不上了。 “小姐,要不让沈公子他们等等我们吧。” 玉萝提议道,她是程桑的贴身丫鬟,一直跟在程桑后面。 程桑摇摇头,“没事,这条小路不算远,走过去也就半个时辰,我们走的慢晚一点到就是了。” 知道她的脾气,玉萝没再劝,只是有些后悔没带个手炉出来。 要是知道山里这么冷,怎么说也得给小姐多穿两件衣裳。 其实程桑穿的不少,袄子斗篷样样都备了,在城里是足够的,可惜谁也没想到会来山里。 经山风这么一吹,厚实的兔毛斗篷就跟漏风似的,直往身体里灌,才走了一会儿,她不仅没暖和起来,手脚还全都冰凉如雪了。 042、背 只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唯有忍着。 刚这么想,肩膀上多了一丝重意,一件厚实宽大的蓝色斗篷,披在了她的肩上。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鼻间的一抹青竹香,在这阵阵寒风中,冰冷甘冽。 “走不动了?” 程桑回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沈洵安,感觉到身上渐渐回暖的热气,她紧了紧斗篷,含着鼻音摇头。 “没有。” 脱了斗篷的少年身形修长,足足比她高大半个头。 沈洵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顿了顿,突然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程桑愣了,这是要背她吗?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脸热,果断拒绝了。 “还是不要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沈洵安没转过头来,看不见他的表情,“山里风大,再磨蹭你我回去都得病上一场。” “这……” 程桑看看自己身上的两件斗篷,又看了看衣着单薄的沈洵安,抿着唇靠了过去。 “那好吧。” 确定她靠稳了,沈洵安站了起来,即便背上多背了个人,脚步依旧稳健。 爬在他背上,程桑心里也渐渐开始复杂。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背,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若她真有一个亲哥哥,又如此待她,想必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程桑将沈洵安的斗篷扯开了些,越过自己绕到了身前之人的脖间,绑好。 也多亏了这个斗篷够大,足够给两人取暖。 沈洵安察觉到她的动作也没说什么,背着人稳稳的朝着山路尽头走去。 两人身后,玉萝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不是很明白,什么时候小姐跟沈公子关系这么亲近了? 但看着沈洵安一路背着程桑,她心里又很是高兴。 小姐终于不孤单了,程家老宅那些兄姐,一个个就是虎豹豺狼,也亏得来了沈家,不然怎么能遇上这么好的亲人? …… 山路再远,也有尽头。 约莫半个时辰后,沈洵安背着程桑到达了目的地,谢舟、关立鸣等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瞧见程桑是被沈洵安背来的时候,几个大男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特,倒不是什么恶意,就是……被吓到了。 可不就是被吓到了,大家相交这么多年,沈洵安的‘病’众人心里都有数,只是从来不说。 眼下这‘病’不仅没发,还与一个女子这般亲密,哪怕是认的妹妹,众人这会也有些惊掉了眼珠子。 “咳,沈妹妹这是怎么了?” 谢舟讶异之余也没多想,还以为程桑是扭着脚了。 程桑俏脸微红,自己被沈洵安背来的事,被这么多人看到,难免有点羞涩。 “我没事。” 谢舟搔头,看看程桑,又看看沈洵安,终于明白自己想岔了。 沈洵安没搭理他,走到宽阔的地方,将程桑放了下来。 程桑一落地,就将斗篷还了回去,“我已经不冷了。” 沈洵安没接,“你拿着吧。” 他身强体健的,这么点冷还受的住,倒是她。 沈洵安可没忘记,在半路中返回去找她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瑟瑟发抖,冷的小脸煞白的小姑娘。 程桑还想说些什么,沈洵安已经转身朝前方的院子走去了,她迟疑了会,还是将斗篷穿了起来。 关立鸣一行人也跟了上来,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院子。 “钟师傅就住这?” “他一个人?” “住这么大院子?” 眼前这个院子并不算小,一眼望去,占了空地的一半,起码三进三出有余。 虽比不上城中那些府邸,但在这种山里,还是让人觉得极为震撼的。 更让人震撼的是,一群人来之前就已经从程桑那里知道了,人家钟师傅是独自一人住的,连仆人都没有。 也就是说,眼前这么大的院子,全靠钟师傅一人打理。 这个时候,谢舟和关立扬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位钟师傅,会热衷让人帮他为花浇水、砍柴…… 这段路很短,众人不过是打量了一会,就到了院门口。 院门是打开的,一眼便能看到院中摆放的各色花卉,清一色的陶盆里,各色盛开的花,在这个冬天极为耀眼。 “君子兰、菊、风信子、马蹄莲、姜荷花、铃兰花、海棠……” “我的天……” 张乔浈随意一扫,就念出了十几种花名,只不过这十几种花,与平常的颜色全都不同。 徐风昊眸光也闪烁个不停,他自诩是个称职的商人,竟然不知道这个山脚下还有这样一户人家。 要是早知道,这些花他怎么也要倒卖一些,为自己家多一笔收入。 看着眼前这些完全不该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卉,徐风昊心里开始盘算起价格,甚至连卖家都想好了。 关立鸣的关注点要特殊一些,“我觉得,我们找到宝了。” 他的眼睛同样也是亮晶晶的,“你们看,除了这些常见改良的花卉之外,还有许多我们不认识的品种,这些品种即便是宫中,想来也很少见。” “咱们的目标,可以不仅仅定于阴阳君子兰!” 众人都很兴奋,然后被关立扬一句话砸没了气氛。 “钟师傅呢?” 关立鸣这才回神,“对啊,钟师傅呢?” 院门大开,主人家呢? “你们是在找老夫?” 院子最中间的厢房,门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走了出来。 他身形有些佝偻,看着院外这一群不速之客,板着脸没什么好脸色。 “买花的?” 能走那么远山路,跑到他这来的,也不会为了别的。 众人讪讪,在临州城里,他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眼下被这钟师傅一扫,众人竟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沈洵安正要开口,程桑已经从人群中走出来了。 “钟爷爷。” 钟师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哦,你是程家那个小丫头,我说他们怎么能找到这来。” 程桑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们打扰钟爷爷清净了。” “没事,是你带来的,那我就不为难了。” 钟师傅好说话的很,“对了,你爹呢?” 043、取水的难度 他住在这山脚,也有近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除了附近村庄的几个农户,基本很少与人有交流。 程桑的父亲,算是他唯一的一个酒友。 别看当初程父来买睡火莲时,被为难的够呛,实则两人私底下,就差喊哥俩好了。 可惜,程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上次来,听说还是要出远门走趟货。 提起父亲,程桑眼神一下变的哀伤起来。 “有劳钟爷爷记挂,我爹他……前些日子过世了。” “过世了……” 钟师傅目光渐渐混浊,想到以往程父每次来,都是好酒好肉,深深叹了口气。 “节哀顺变,人要向前看。” 到了他这个年纪,生老病死早就看开了。 程桑点点头,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的初衷。 “钟爷爷,我的朋友想向你买些花。” 钟师傅扫了沈洵安一行人一眼,“进来吧。” 或许是顾忌着程桑的面子,语气依旧冷淡,但比之前还是好了许多。 他转身进了院子,几人迟疑了一会,也跟了进去。 “随便看吧,但不许上手。” 丢下一句嘱咐,钟师傅就不再管他们,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厢房,也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什么。 没了钟师傅的视线压迫,几人放松了许多,也是这时,谢舟终于瞧见了程桑说的阴阳君子兰。 “沈妹妹,你说的可是那个?” 靠近厢房的位置,摆了几个特殊的陶盆,每个陶盆里都盛开着一株君子兰,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君子兰的花朵,有蓝有黄,有红有紫,一株双色,好看极了。 “咦,怎么不见黑白两色的。” 他记得程桑之前说过,黑白双色的君子兰,才是最珍贵的。 程桑早有预料,“黑白双色的,钟爷爷放在另一个院子里,那里都是他的宝贝。” 宝贝? 关立鸣起了心思,他们可不就是来找宝贝的?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 钟师傅并不制止有人观赏他的花,只要不上手碰,对花卉造成损坏。 程桑领着他们去了另一个院子,通往院子的小路,就在钟师傅所在厢房的旁边,一行人从厢房门前过,钟师傅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这让谢舟很是满意,“看来这位老师傅的脾气,也没那么坏嘛。” 然而这句话很快就被打脸了。 一群人在那个被钟师傅视为宝贝的院子里,找到了许多前所未见的珍稀花卉。 黑白双色的阴阳君子兰,通体黑如墨玉的虞美人,五彩斑斓的花牡丹,还有一株能开出两种不同花的紫薇…… 甚至于还有许多几人都不认识,叫不出花名的。 几人一合计,决定先买下三盆,用作敲门砖,其他的等跟庆氏谈好了再说。 可当众人要买的时候,钟师傅迟来的为难来了。 “你们想买这三盆花?” “是的,还请钟师傅开个价格,我们是真心求买。” 关立鸣很是恭敬。 钟师傅拧眉扫了他一眼,不怎么开心。 “你们可以挑外院的,里院的花不卖!” 里院的花,都是他多年以来培育出的珍品,代表着他这二十年的成果,怎么可能轻易卖人? 关立鸣也不着急,诚心劝道。 “钟师傅,我们就是想买您的珍品,才特意过来的。” “您看您这些心血,都是外面前所未见的珍品,您就不想让其他人也见识见识?” “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钟师傅瞥了他一眼,“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在这山脚待了二十年,培育出不下百种的新型花卉,却无几人知晓。” “你们想买就买吧,不过一盆十万两,不二价。” “还有,我这些花也该浇水了,院子后面的湖里有水,你们先去取些来再说。” 搞了半天,还是得去取水。 几人无奈,好在来的路上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是特别抗拒,每人找了个木桶,朝着院后走去。 大家都去了,连沈洵安都没有例外,程桑也不想坐享其成,却被沈洵安拦下了。 “你就不用去了,取水这种事,你做不来。” 还没走远的张乔浈听到声音,也回头附和了句。 “就是,沈妹妹你还是在这待着吧,要是真闲不住,陪钟老爷子聊聊天也成。” 程桑只得留下,看着他们提着木桶走远。 回到厢房,钟师傅依旧还忙着,看见她回来,朝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没了其他言语。 程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钟师傅是在挑种子,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弄混了,一个布袋子里,装了大小颜色都不同的好几种种子。 钟师傅现在在挑的,便是其中颜色为青,个头最小的一种。 想了想,程桑也坐了过去,默不作声的帮忙挑起来。 …… 院后湖边。 沈洵安、谢舟等人提着木桶一一取水,头一回干这种事,几人都有些手忙脚乱。 “这水要怎么取?有水瓢吗?” 谢舟咋咋呼呼的将桶放入湖中,沉重的木桶灌满了水,暴涨的重量差点把他整个人都带到湖里去,吓得谢舟把木桶一扔,一蹦三尺高。 “直接用桶没法装啊!” 原谅他这种富家公子,实在没干过这种事,把握不到精髓。 张乔浈目睹全过程,觉得自己估计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回头去望其他几人。 “风昊、洵安,你们说呢?” 徐风昊耸耸肩,“我也没做过这种事。” 沈洵安同样不语。 关立扬不死心,“谢舟,会不会是你没吃饭啊,力气不够?” 谢舟气冲冲瞪他一眼,“你才没吃饭,不信你自己试去!” “试就试。” 关立扬越过他,将木桶按入水中,湖水很快就流入了木桶里。 “这不是挺容易的吗?” 谢舟哼了声,也不提醒他。 等木桶里的水满了,关立扬想要将木桶提上来,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装满水的木桶,一瞬间好像比之前重了好几倍,他站在岸边,又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人差点被木桶拽湖里去。 他急忙松开手,往里面走了些。 “装个水还这么玄乎的吗?” 044、遇见林岚烟,沈洵安的安慰 玄乎不玄乎的不知道,关立鸣只知道,再这么试下去,木桶都快没了。 他一把扯回弟弟,“别逞能,去问问人。” 说来也巧,关立鸣话刚落音,前方的小路上就走过来两个人。 这是通往钟师傅家的小路,整个湖边也就这么一条,无可避免,众人遇见了。 当看见来人,张乔浈和徐风昊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谢舟更是一瞬间涨红了脸。 “你,怎么在这?” 两人中,有一个模样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简单的蓝裙,粉黛不施,手里还提着食盒。 遇见谢舟几人,她也有些错愕。 “谢公子、张公子、徐公子,我是来给钟爷爷送饭的,你们这是?” 谢舟、张乔浈、徐风昊她都认识,但都算不得熟。 主要几人出身世家,而她小户出身,门不当户不对,来往自然不多。 “我们是来向钟师傅买花的。” 谢舟急急解释了一句,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嗫喏半响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张乔浈和徐风昊同时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 之前偷偷翻墙给人家送钱的时候,也没见这么羞涩,按这种架势,再给他一百个机会,人家姑娘也不会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没错,众人遇见的蓝裙姑娘,正是谢舟的心上人,林岚烟。 好在关立鸣还记得正经事。 “这位姑娘,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这湖水要怎么装上来?” 林岚烟只是看了一眼湖面隐隐漂着的两个木桶,就明白了他们的困境。 “这个很简单的,你们少装一点就可以了。” 说着,她顺手拿过谢舟手中的木桶,来到湖边给几人做示范。 过程都一样,只不过她装了小半桶水,就将木桶提了上来。 然后将木桶里的水,倒进其他人的木桶里,重复之前装水倒水的动作,三四次之后,一个木桶就装满了。 这个方法,简单的令人发指。 关立鸣有些错愕,但错愕过后,很快就适应了。 “来来来,别闲着,我来装,你们负责提回院子。” 徐风昊和张乔浈同时拉了沈洵安一把,三人和关立鸣兄弟俩,直接走向了湖边,独独落下了谢舟。 “谢舟,林姑娘刚刚装满的那桶水,你先提回去吧,我们等会就来。” 谢舟红着脸嗯了声,看天看地看手中的水桶,就是不看林岚烟。 三人走在回院子的路上,林岚烟左边跟着提着水桶的谢舟,右边是她的哥哥林岚烽。 “你怎么会给钟师傅送饭?” 走了一会,谢舟从窘迫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问道。 林岚烟笑笑,“是钟爷爷买了我的饭。” 谢舟听不太懂意思,她又解释。 “钟爷爷一个人住,平常三餐也是随意解决,后来巧合遇上我,说我饭做的合他心意,便向我订了餐。 一日只需要送两餐,便可得五十文钱。” 说起五十文钱时,她笑的很开心,一点也不见怨怼。 谢舟心头一酸。 林岚烟的家世算不得好,但也是富裕之家,她一样过的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平常就算五十两银子都不算什么,可如今却要为了五十文钱,从城中赶来,走上几里山路,为人送两餐饭。 他喉间哽住,忍了半响才止住心疼。 “那你家中那些债主,解决了吗?” “还没有,不过他们都答应给我时间让我慢慢还了。” 林岚烟看了身旁的哥哥一眼,眸子微弯,“有哥哥和我一起努力,会很快的。” 懂事的妹妹,让林岚烽忍不住扬起了唇,等谢舟看过来时,那浅浅的笑又很快隐去。 三人边走边聊,气氛还算不错。 “那边有个储水的水池,你把水倒进去就行了。” 等回到院子,林岚烟给谢舟指了个方向,三人分开了。 钟师傅的院子里,林家兄妹送来了饭,与帮忙的程桑恰好遇上。 林岚烟脸上一喜,“阿桑!” 正要冲过去找小姐妹说说话,林岚烽冷着脸抓住了她的胳膊。 受哥哥的影响,林岚烟也终于想起了什么,小脸微白。 “哥……这不是阿桑的错……” 林岚烽冷眼不语。 两家的恩怨,说起来并不复杂。 程父出事的那一次商队,林父也在里面。 程父和林父相交多年,两人性情相投,家中又都没了女主人,只余一儿一女。 那些年,为了孩子,两人多有来往,讨论着要怎么弥补孩子没有母亲的缺失。 因为这,林家兄妹和程家姐弟走的极近,林岚烟和程桑,自然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程父和林父出事了,出事前几天,林父本来是要留在临州城,给林岚烽过生辰的,是程父一力劝解,说这一趟有大钱可赚,林父才动了心与车队随行。 无可避免,在林岚烽心里,程父就成了害死父亲的帮凶之一,哪怕他清楚,这并不是程家的错,却没法做到不迁恨。 程桑也清楚两人不想见到她,她抿唇打了个招呼,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院外,后取水回来的沈洵安几人刚到。 “沈妹妹,你怎么出来了?” 程桑勉强笑了笑,“有些冷了,我想先回去。” 沈洵安拧眉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她说这话的原因,须臾,他放下了手中的木桶,朝几人道。 “我带她回去,钟师傅这你们看着办。” 几人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不好多问,只好任由沈洵安将人带走了。 ……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程桑一直很沉默。 林家的事是她的心结,她也做过补救。 比如林家的那些债主,她帮着还了一些钱,又谈好还清债款的时间,这才有了林家兄妹喘息的机会。 可这并不能补偿两人失去唯一亲人的痛,程桑也很无力。 沈洵安靠在车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从这个角度,程桑脸上的所有表情,他都看的真切。 他还是第一次从这张脸上,看见颓废、无力和黯然,莫名的,他有些心烦意乱,想说这种表情实在不适合她。 别开头他抚了抚袖口,装作不经意问,“你和林岚烟认识?” 045、程父之事的疑惑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见声响的程桑,抬头应了句。 “现在闹翻了?”沈洵安又问。 “算是吧。”刚刚林家兄妹的表现,跟闹翻也没什么区别,程桑的语气,带了两份低落。 见她这般,沈洵安轻咳了一声,“无妨,闹翻便闹翻,如今的你,不缺这两三个朋友。”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的安慰之意有多浓。 程桑怔了怔,忽而笑了。 “其实,这事也不是他们的错。” 她简单将两家的事说了遍,“我是知道爹爹的决定的,那一趟去徐州平安的话,所赚的银两足足是平常三年的盈利,他也是想帮林家一把,却不想车队所有人都在徐州丧了命。” 这是天灾人祸,怪不得谁,只能怪命。 “按你这般说,林家的反应倒也正常。” 反正是来安慰人的,程桑怎么说,沈洵安就怎么应。 只是提起徐州时,沈洵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之前听说程家车队出事,是因为山匪作乱,程桑又说,程父一行人是去的徐州。 徐州,有山匪吗? 山匪作乱,各地自古就有之,可这两年的徐州,是个例外。 沈洵安听沈父说过,前几年徐州出了个脾气以暴躁出名的将军,叫刘钊。 刘钊将军的升官之路,十分奇特,如今各国无战事,武将升官十分艰难,可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其他武将升官,都是靠资历慢慢熬上去,或者家中长辈提携,他却剑走偏锋,致力于剿匪。 若只是这样,倒还不足为奇,每年京城要求各地剿匪的旨意也不少,可他偏偏就成功了。 徐州方圆三千里,愣是让他剿了个遍。 可以说,现在的徐州,是整个朝廷匪患最少的地方,就算还残余山匪,这种时候也绝对不敢冒头。 以程家的财力,又是这么大的车队,所带的护卫、镖师也不少,怎么就在徐州出了事呢? 沈洵安想的出神,决定回府之后让人查上一查,看看这所谓的山匪,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洵安在想事,程桑也不好打扰,不过有着之前那一句开解,她心里还是好受了许多,寻思着以后再慢慢和林家兄妹改善关系。 在两人各自出神的情况下,马车回到了临州城。 * 沈府,兄妹二人刚回来,筝芷便来了。 “公子,夫人寻你。” “嗯。” 沈洵安没急着去,而是看向了程桑。 “钟师傅的事多谢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等会记得让丫鬟去厨房拿一碗姜汤,之前吹了风,免得着凉。” 程桑乖巧点了点头,带着玉萝回去了。 直到回到院子,换上舒适的衣物,又捧上暖和的手炉,程桑才发现,自己把正事忘了。 “算了,明天再问也是一样的。” 这边,沈洵安也先回了一趟院子,换了身衣裳才向主院走去。 筝芷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俏脸微红,羞涩中又藏着三分激动。 时不时的,还会趁沈洵安不注意,整理下身上不妥的地方。 等确认自己是最娇美的状态,她笑吟吟道。 “公子,听说老爷后日就到家了,夫人很高兴呢。” 这消息,还是今天中午传回来的。 沈洵安应了声,“那你准备好客人的接风宴。” 这接风宴,不是用来迎接父亲的,是迎接与父亲一道回来的那两人的。 公子难得给她下任务,筝芷很激动,回答的也很认真。 “公子放心,筝芷一定安排妥当。” 她开心不过三秒,沈洵安突然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才认清她这个人。 “哦,你是筝芷啊。” “这种事还是交给碧珠吧,她心细。” 筝芷,“……” 合着她之前那些小动作都白做了? 受了这个打击,筝芷之后的路程十分安静,再也没有试图搭话,等看着沈洵安进了主院,她才脚步一转,朝着下人们住的北院跑去。 …… 主院里,沈夫人已经等着了。 沈洵安进来,母子俩也没多客套。 “你爹后日便到家了,庆氏的小子和容家小子随行,你想好怎么接待没?” 沈洵安不紧不慢的坐下,“没想,就按普通人接待便是。” 他沈家还不至于为这么两个人卑躬屈膝。 沈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但人家是客人,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容家那小子喜好吃喝玩乐暂且不提,庆家小子爱好听曲儿。 辛苦你明日出去跑一趟,请几个唱曲儿唱的好的班子回来,安排到客房去。” 这种事,按理说应该交给下人,但她没忘记儿子交好的几个小子,以谢舟等人的脾性,找这种班子,交给他们这些会玩的才是正解。 “好,明早就去。” 见儿子应了,沈夫人又道。 “还有一件事,刚刚程家老三来了一趟,请求我给阿域找个教书先生。” 之前程三爷来找程桑的事,沈夫人也听说了,只是不清楚他们谈了些什么。 今日程三爷又再次上门拜访,还指名拜访她这位沈家女主人。 接待之后才知道,程三爷是怕她这位义母对姐弟俩不好,又担心程域的学业,这才以叔叔的名义上门请求,希望她能为程域找个教书先生。 沈夫人很是感慨,“当初程家一家人逼的阿桑走投无路,如今看来,程家还是有有良心的人的。” 046、求学 “也怪我想的不够周到,阿桑姐弟俩来府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应该早点考虑到这方面的。” 沈夫人叫儿子来,也是想问问他的意见。 “你觉得,咱们请哪位先生比较好?” 临州城里有名的先生不少,但擅长各有不同,并不是名声越显赫的先生就越适合,沈夫人想寻一个在教导学生方面,严谨负责一些,又不是太苛刻的。 毕竟程域年纪还小,她担心适应不来。 “纳兰先生如何?” 沈洵安考虑了片刻,“纳兰先生挺好,但谢家早就请了他去教导府中的公子,同时教导两家,怕是忙不过来。” 就算忙的过来,有比较就有轻怠,这话显然是不满意。 沈夫人,“说的也是,那你怎么想?” “我想请清河先生来教导阿域。” 沈夫人一惊,“清河先生不是早就不教学生了?” “我去请先生,应当是可以的。” 沈洵安道,言语间十分自信。 沈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也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不是她不交给别人,而是想要请动清河先生,唯有自家儿子出马。 因为自家儿子,便是清河先生最后一个学生,也是他最满意的学生。 从这一点上看,程家姐弟也算是入了儿子的眼,沈夫人又欣慰又有一种莫名的古怪感,好似儿子就要被什么人抢走了一般。 这件事也一齐定下之后,就没什么正事了,母子俩又说了一些琐事,一同吃了晚膳,这才各自歇下。 * 次日。 沈洵安再次拉了程桑出府,这次不一样的是,还多带了个程域。 三人先是在谢家酒楼与谢舟汇合,然后沈洵安直接将找曲班子的事,甩给了谢舟,自己带着程桑、程域去了东街尾。 被莫名叫出来,又被甩了一担子事的谢舟,愤愤不平骂了句,“重妹轻友!” 东街尾,这是一条老街。 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多,但都穿的十分讲究,结伴的百姓路过,谈话间也是温声细语,丝毫听不到寻常粗俗的市井俚语。 程桑感觉很是奇特,就好像这里居住的不是一些百姓,而是一群有大学问的学子。 看出她的疑惑,沈洵安解释。 “这一片住着许多教书先生,百姓们如此行事,也是受到先生们的熏陶。” “原来如此。” 在出门前,程桑就知道了沈洵安带她们姐弟出来的目地,如今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期待。 她清楚,能让沈家公子亲自上门来请的先生,必定不是一般人。 马车一直没停,沿着街道缓缓行驶,直到到了街道尽头,再无路可走,沈洵安带着两人下了马车。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座简单的府邸,粗粗看去,整座府邸与街道两旁的其他府邸毫无区别,也看不出有什么特色。 直到沈洵安带着姐弟两人进了府,程桑才看出不同。 一走进门,显露眼前的便是大片大片的竹林,没有普通府邸前院的宽敞开阔,有的只是一条从竹林中蔓延而出的小道。 竹林里,随处可见的蜿蜒小道,以及小道附近的凉亭石桌石椅。 更吸引人眼球的是,每条小道分叉口的青竹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诗词。 “食饱窗间新睡后,脚轻林下独行时。” “茅舍竹篱边,雀噪晚枝时节。” “晚坐松檐下,宵眠竹阁间。” “……” “先生大才。” 饶是程桑并不是很懂这些诗中的意境,却也能看出来,都是好诗。 而这样的诗句,竟然随处可见。 自己的先生被人夸赞,沈洵安露出一抹笑容,“先生是很有学问,等阿域跟着先生学习,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程桑摸摸弟弟的头,郑重道了句,“多谢。” 越是了解这位先生的才学,她就越清楚,想要给弟弟请这样一个先生,代价不俗。 沈家对她姐弟俩,真的是恩重如山。 穿过竹林,三人终于来到了清河先生的住处,一个小厮迎了上来,“沈公子,先生已经在等你们了。” 三人跟着小厮入内,在竹楼里见到了传说中的先生。 清河先生是个老人,年纪已过六十,第一眼看到他,所有人注意到的都会是他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 可若仔细瞧上一会,便能注意到他睿智的双眼,以及周身隐隐的大儒气度。 沈洵安行学生礼,“先生,洵安来看你了。” 清河先生笑意浅浅,“坐。” 让三人坐下,命小厮奉了茶,清河先生将视线放在了程域身上。 “这便是你给我带来的学生吧。”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沈洵安无奈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昨天送上拜帖时,沈洵安只道明日上门拜访,并未说要为程域求学的事,可先生就凭一句话便猜到了。 “不是我明智,而是我就这么一点本事,除了让我教学生,我也想不出你有什么其他来意。” 特别是,还是带人上门。 至于为什么肯定是程域,不是程桑,这个就更简单了。 年纪不对。 而且,程桑眼里只有惊叹和喜意,没有求学之心。 反而她身边那个小小少年,打一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神炙热又真诚。 沈洵安看了程域一眼,拱手追问,“那先生可否收下他?” “这个嘛,收是可以收,不过有个考验。” 清河先生摸着胡子,没看沈洵安,而是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了程域,温声道。 “我这有一本《列国志》,你等会带回去,不需看懂只需背诵,三天后,你若是能背下,我便收你做学生,如何?” 程域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他的答案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很是郑重的接过,点了点头。 “好!” 清河先生满意的笑了,“那好,那你三日后再来。” 事件简单的,超乎程桑想象,进门不过一刻钟,事情便解决了。 仔细一想,程桑知道,这一切都是清河先生看在沈洵安的面子上,要是换个人,绝不会如此简单。 心中感激,也为弟弟的事放下了心,程桑难得出口相邀。 “义兄,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047、找上门的晨曦 这句义兄唤的情真意切,沈洵安勾了勾唇,不是感动,而是突然发现,自己这位义妹还挺好收买的。 “好,我要吃聚宝楼的酱香鸭。” “那就去聚宝楼。” 程桑顺从的很,牵着弟弟就回到了马车上。 三人去了聚宝楼,沈洵安点了一大桌子菜,身体力行的将请吃饭这件事落到了实处。 吃完饭,撤了饭菜换上了茶水,沈洵安道。 “今早遇见谢舟的时候,他跟我提了一嘴,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程桑瞬间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惊喜道,“钟师傅答应把花卖给他们了?” “嗯,答应是答应了,可惜只卖了阴阳君子兰和紫玉虞。” 沈洵安有点同情谢舟几个,“不过也足够了,要是庆氏看上,到时再去买便是。” 说着,他旧话重提。 “他们几个很感谢你,所以,你想想要什么吧。” 要什么? 程桑认真想了想,她如今什么都不缺,弟弟的事也有了着落,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唔……” “这样吧,让他们看着给,然后都送去干娘那,就说是我送给干娘的贺礼!” 沈洵安挑眉,“贺礼?贺什么?” 最近可没什么喜事。 “谁说没有,贺干娘和干爹团聚啊,这不是大喜事么?” 程桑一本正经的答道,颇为理直气壮。 沈洵安笑了,“是,这的确算是大喜事,你放心,我保证将你的贺词送到娘和爹的手里。” 说到后面,全是揶揄。 程桑微微红了脸,却不好反驳,话是从她嘴里出去的,被堵回来也只能受着,好在沈洵安并未拿这件事过多打趣她。 三人又在酒楼里稍稍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踏上了回程。 刚回到府里,程域丢下一句。 “我先回去看书啦!” 抱着清河先生给他的《列国志》,一溜烟的没了影。 清河先生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天,而他好多字还认不全,自然着急的很。 望着他的背影,程桑不禁摇了摇头。 “走这么急做什么,好歹也等饭食消了再看。” 沈洵安笑,“有干劲是好事,我记得我当年也是这样。” 这话让程桑起了好奇心,“你当年求学,也有考验?” “自然有,先生他是大儒,收学生不看出身家世,只看性情和品性。” 程桑更好奇了,“那你当年的考验是什么?” “一天之内,写一篇《周列后传》的观后感。” 《周列后传》,程桑听说过,却没看过,只知道这是一本写周国前朝的传记,很是高深。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当年沈洵安拜师清河先生,年纪不会比阿域大多少,甚至更小,这么小的孩子,就看的懂这么高深的东西,还写观后感,着实大才。 她突然就有些懂,清河先生为什么这么给沈洵安面子了,天才学生,能不顺着? 想到这,她也变得有些紧迫。 自家弟弟如果通过考验,也会成为清河先生的弟子,到时候同门师兄弟,差距太大怎么行? “我去教教阿域。” 丢下这句话,她同样匆匆朝着华秋院赶去。 姐弟俩急匆匆的背影,如同一辙,沈洵安失笑,也不多言,带着尚青回了院子。 * 华秋院,程桑想教程域读书的事,到底没成功。 她刚一回院子,就看见程域抱着书缩在院子中的大树下,旁边杨嬷嬷、烟霞等人将他团团护住,神情紧张的盯着对面的凉亭。 凉亭里,不知何时坐了个姑娘,一身红衣,抱膝坐在石椅上,正盈盈望着她。 “你是?” 这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华秋院里? 还不待程桑理清,那亭中的红衣姑娘突然站起身,兴冲冲的朝她跑来,“程姐姐,我可找到你了,我是小晨曦啊!” 小……晨曦? 程桑一脸茫然。 那姑娘已经跑到了她面前,玉萝正想拦住她,她突然一个拐弯,直接冲到了另一边,越过玉萝搂住程桑的腰,抱了个满怀。 “程姐姐,我好想你啊!” “……” 怀中的姑娘还在不停的蹭来蹭去,神情餍足而亲近,湿漉漉的眸子像极了某些找到亲人的小兽。 程桑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用眼神向杨嬷嬷询问,认不认得这个姑娘。 不远处的杨嬷嬷等人,也终于解除了戒备,那抱着小姐撒娇的小姑娘,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坏人。 但要说认识…… 杨嬷嬷盯着她看了半响,摇了摇头。 “老奴也不认识。” 这就奇怪了,程桑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姑娘,将她拉开了些。 晨曦还处在找到程姐姐的兴奋中,一被拉开立马就抱了回去,死活不撒手,八爪鱼一样的小模样,让程桑又无奈又好笑。 再次将人拉开,她严肃道。 “你先坐好,等我问清楚你再抱。” 晨曦委屈巴巴看了她一眼,撅着嘴应了声,“哦。” 不过片刻,两人在亭中相对坐下,烟霞烟雨在亭中备下了炭火,又为两人各自倒了杯热茶,各自退下。 寥寥热烟在亭中升起,烟雾中,小姑娘姣好的容颜越来越近,看着不知不觉又凑到了她身边的晨曦,程桑无奈一笑。 “你从哪里来?” 晨曦偷偷摸摸的拽住她一截衣角,见她没发现,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从徐州来!是来特意找姐姐的!” 程桑就当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继续问,“你刚刚叫我程姐姐,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啦,我是你妹妹呀!” “可是我不认识你。” 程桑难得严肃,她看的出,眼前这个小姑娘很是黏她,这种露骨的亲近,若不是真心很难表现的出来。 可她记得很清楚,爹娘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她没有妹妹。 这个自称小晨曦的姑娘,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果然,一听她说不认识,小姑娘顿时就委屈上了,可怜巴巴的控诉她,“还不是怪姐姐你忘记了!” 程桑,“……” 揉了揉泛疼的额头,“那你能告诉我,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 “是小姨带我们认识的啊!” 说起小姨,晨曦很是兴奋。 048、你是我姐姐 “我五岁那年,程姐姐你跟着大姨回徐州探亲,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你还给我买了糖葫芦和红豆糕,我记得可清楚了!” 见她言之凿凿,神情不似作假,程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她真的忘记了? 这时,一直不曾退下的杨嬷嬷也想起了什么。 “小姐,您还记不记得您的外祖父?” 外祖父…… 程桑露出些许迷茫,摇头不语。 没有人会不认识自己娘亲的娘家人,但她从记事起,就不曾听父母谈论过外祖父、外祖母,甚至不知道娘还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等她长大了些,她想也许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那些娘家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她也不再问,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快要忘记这回事了。 杨嬷嬷回忆道,“可能小姐您忘了,其实咱们是去过小姐的外祖家的。” “那时您还小,夫人也还在,老爷夫人带着您和小公子一家四口去徐州办事,在徐州暂住过好几个月。 不知小姐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就住在一间四合院里,院子门口还种了一棵大枣树,小姐可喜欢了。” 一旁的晨曦也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大姨和大姨父还给我们做了秋千呢!” 被两人这么详细一提,程桑脑子里隐隐约约似乎也有了影像。 老旧简单的四合院,院子门前的大枣树,那大枣树下,似乎还有着一个简易秋千,她坐过,阿域那时小,不敢让他玩,跟她一起玩的,是一个喜欢穿红衣服的小姑娘…… “我好像……想起来了……” 记忆中那个喜欢缠着她一起玩秋千的红衣小姑娘,模样可不就是眼前这姑娘的缩版么? 见程桑一副恍然想起她的模样,晨曦喜滋滋又扑了上去,“哇哦,我就知道程姐姐不会忘记我的!” 这一回,程桑没再扯开她,不过脑子里还有些乱。 事情是想起来了,可疑问还有很多。 比如,当年爹娘带她去外祖家见过亲人,为何后来又没了联系? 娘过世,爹过世,外祖家是真的不知道么? 还有,晨曦又是怎么来到临州城的? 止住精神过于兴奋的晨曦,程桑将疑问一一问了出来。 晨曦这才松开抱住她的胳膊,稍稍退开了些。 “外祖父的身份有些特殊,好像就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不能跟你们联系,其实外祖父可想大姨和大姨父了,我偷偷见着外祖父拿着大姨的画像好多次。 至于更详细的原因,还得姐姐你亲自去问外祖父,我知道的也不多。” “大姨过世的事,我们是知道的,大姨父每年还会去徐州待一段时间,代大姨尽孝道,但这次大姨父过世……” 晨曦语气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知道临州城只剩下姐姐和一个小弟弟,外祖父他们特别不放心,这才派了我过来寻你们。” 她话中有许多隐瞒,程桑就当没听见,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上。 原来,爹这么多年在外面跑商,经常会去徐州的原因,不是因为徐州有大生意做,而是那里有娘的亲人…… 难怪每次出门,一去就是几个月。 想到这世上还有自己的亲人,程桑心中又庆喜又酸涩,她很想问问那位外祖父,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逼着他们这些亲人不能相认。 可想到爹娘都是这样做的,她又泄了这口气,不想再去探究这背后的原因。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确认晨曦是自己儿时的玩伴,程桑多了几分亲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蹙眉道。 “徐州离临州城这般遥远,你一个姑娘家,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 “我才不怕呢!”晨曦心性上还是个小姑娘,一听程桑的问题,顿时就没了之前消沉,笑嘻嘻的挥舞着拳头道,“姐姐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她不说假话,路上遇见的那些坏人,都被她扔去做花肥了。 程桑却不太信,如果她没记错,晨曦应当还比她小几个月,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走这么遥远的路程,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不管你厉害不厉害,等回徐州绝对不许一个人!到时候我给你派一队护卫,让他们送你回去。” 晨曦撅起了嘴,“不要嘛,再说了,我要回徐州肯定也是带着姐姐你,才不会一个人回去呢!” 程桑一愣,眸光暗了些,“我就……不回去了。” 徐州的亲人,她已经记不大清了,连杨嬷嬷都要想这么久才能想起来的事,那必定是她很小的时候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还是因为不想认,既然爹娘都是这样做的,她也就继续好了。 “不行!”晨曦一听就急了,连忙抓住了她胳膊。 “程姐姐,你别怪外祖父和小姨啊,他们现在的境况也很不好。” 小姑娘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生怕她对亲人有怨言,“我出来前,外祖父正病着,心里却惦记着你和小弟弟会在临州城里受委屈,本来是要派人过来的,可被盯的太紧,这才让我偷跑了出来。” “小姨也很想你,每隔几日便要去当年你住的四合院里坐坐,大家都很惦记你们,姐姐你不要恨他们好不好?” 她泪一滴滴落,泪眼朦胧的模样让人怜爱不已,程桑叹了口气,扯出手帕帮她擦。 “我不恨他们,我只是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能让外祖父避这么多年,可想而知后面的麻烦。 晨曦连忙接过手帕在脸上抹了一圈,急道。 “不麻烦不麻烦,外祖父说了,他现在也没别的亲人了,就只剩你们两个,谁也不能阻拦他跟外孙团聚。” “外祖父可厉害了,他敢这样说,肯定是没问题的!” 程桑能听出,晨曦字里行间对那位外祖父的崇拜和孺慕之情。 她有些羡慕,想了想,到底没把话说死。 “那好,等有机会,我再跟你一起回徐州。” 谁都能听出,这个有机会就是一句敷衍的场面话,晨曦也听得出,但她还是很高兴,只要姐姐愿意松口,总有一天她能把姐姐带回去的。 到时候外祖父和小姨一定会夸她的! 049、我要跟你一起睡 认亲结束,晨曦快活的不得了,一个人在华秋院里转个不停。 在她看来,程姐姐住的地方哪哪都好,院子外面的银杏树,房间里的桐钟木桌,红木床上的圆木枕…… 她兴奋的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最后一本正经的指着床道。 “姐姐!我要跟你睡!” 程桑没多想,应道,“可以。” 那人立刻得寸进尺,“我以后每天都要跟你睡!” 程桑嘴角微抽,劝道,“院子里还有其他房间。”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程姐姐,我不要一个人睡,就要跟你睡!” 程桑这才看明白,这小姑娘还是个磨人的。 她揉了揉额角,开始头疼,也不知道让晨曦住进来,到底是对是错。 眼下话已经说出去,说什么都晚了,况且她也不放心晨曦一个人在外住,连忙唤来玉萝,让她去主院通禀一声。 干娘是主人家,留客人在家中住宿,自然是要转达一声的。 待一切事了,程桑这才想起程域,又急匆匆去了隔壁。 晨曦这会黏她黏的紧,一刻也不愿分离,见她走了出去,房间也不看了,床也不摸了,眼巴巴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程域房间,房里,小小的少年正在念书。 《列国志》这本书,说的是周国千年来的历史变迁,以及后人点评,颇为高深,许多字也十分拗口,程域念的磕磕绊绊,不过能看的出来他十分认真,连房间里多了两个人都没发现。 程桑走到了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字可认得全?” 小少年这才抬头,“有些不认识,我都标记出来了,姐姐教我?” “好。” 程桑干脆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念。 程域也配合,立即重新从第一页念起。 “吾游周国,撰以此志……” “有国名魏,国之大,三万里也……” 每当遇到不认识的字时,他便会停下来看向姐姐。 “墉。” 得了姐姐教的念法,他又接着念下去。 “……墉都覆灭,百万将士埋骨,后墉都改名阐州,吾游历于此……” 他又看姐姐。 程桑勾唇,“彝。” “彝荒居齐东……” 姐弟俩一个念一个教,并排而坐的场景美好的不像话。 这让早早跟来,却一直未说话影响两人的晨曦很是羡慕。 她也想有个姐姐对她这般好,可惜家中小辈唯她一人,能陪她玩的程姐姐,又只在小时候来了那么一次。 想到这,她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没关系,反正已经找到程姐姐了,以后她有的是人玩! 傍晚,教完弟弟学习,程桑带着晨曦去了主院。 虽然之前叫了玉萝去传话,可传话和拜访是两回事,哪有客人上门不拜访主人家的? 基本的做客道理,程桑还是懂的。 两人刚到主院,就撞见从院中出来的碧珠。 “小姐。” 碧珠停下脚步,行了一礼。 “干娘这会在忙吗?” 见她神色匆匆,程桑问。 碧珠点头,“明日老爷就到家了,同行的两位客人提了些要求,夫人正在准备。” 难怪整个府里都跟着折腾起来了。 程桑顿时止了拜访的心思,“既然干娘在忙,我就不打扰了,劳烦碧珠姐姐跟干娘说一声,等改日有空,我再带表妹前来拜访。” 这个表妹,指的自然就是晨曦。 碧珠看了晨曦一眼,点头应了,“是,奴婢一定转达。” “那我们就先走了,碧珠姐姐你先去忙吧。” 拜访之事无功而返,程桑也不在意,安心又把晨曦带了回去。 …… 晚上,程桑对着院中的两个弟弟妹妹嘱咐。 “明日家中要来两个客人,这两个客人身份尊贵,脾气约莫不好相处,所以为了不惹麻烦,这两日我们都在院里待着,哪里都不要去,可能做到?” 虽然傍晚的时候,从碧珠口里就得到了只言片语,程桑还是从中听出了那两位客人的脾性。 在沈府做客之事早早便定下了,要求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快到了才提,典型的就是在为难人。 连沈家都要注意的贵人,她们这两三个无依无靠的,还是躲着点好。 “嗯,我听姐姐的,不出去。” 程域没什么意见。 他现在一心就想着背书,还担心自己背书的时间不够呢,能一天到晚待在院子里,他求之不得。 晨曦倒有些失望,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不容易找着程姐姐,还想着让姐姐陪她出去玩呢! 可她也看的出来程姐姐对这事的重视,想了想还是乖巧的应了。 “不出去可以,但姐姐要答应我,之后陪我出去玩!” “这个自然。” “那我也没问题!” * 次日,早上姐弟三人吃了早膳过后,程桑又陪着程域念了会书,之后便被晨曦拉到院子里聊家常。 “我小时候外祖父可凶了,经常拿长长的棍子吓唬我,但每次我真犯错了,外祖父又舍不得抽我。” “小姨特别温柔,笑起来就跟程姐姐一样,外祖父说过,小姨跟大姨长的特别像,我觉得吧,肯定是姐姐你的长相随了大姨,所以我才会这么觉得。” “我小时候很皮,最喜欢爬树了,府里后院也有一棵大枣树,每年到了枣树结果的时候,我就喜欢爬上去偷吃。” “府里除了枣树,还有很多其他果树,像枇杷啊,李子啊,应有尽有,等姐姐你回去了,咱们每样都去摘一点,留着做果脯吃!” 晨曦是个停不住嘴的,从她嘴里,程桑知道了许多有关外祖的事。 在她口中的外祖一家,就像是最普通的百姓,没有争端,没有算计,有的只是亲人之间温馨寻常的点滴。 比起乱糟糟的程家来,着实让人羡慕向往。 两人正在院中聊着,忽然外面就热闹了起来。 “老爷回来啦!老爷回来啦!” 久不在家的一家之主回来了,府中的下人哪里还端得住。 短短片刻,这激动的欢呼声,就传遍了整个府邸。 程桑连忙站了起来,“阿域,晨曦,你们准备准备,咱们出去迎人。” 要躲着,那是迎完人之后的事,哪有干爹回家,义女避着不见的道理? 她如今只盼着,这短短的相见别出什么岔子。 050、童养媳?未婚妻? 沈府大门前。 一队气势不凡的车队停在门前,车队四周,还随行着好几百名护卫。 这些护卫,个个眼神锐利,精力不俗,一看便是好手。 车队正前方,便站着沈洵安的父亲,沈筑行。 此刻,他正拉着沈夫人的手,一脸柔情的询问,“夫人,我不在家中的日子,可还好?”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沈夫人嗔了他一眼,看向他身侧的两人。 “启哥儿这还是第一次来临州城做客吧,说起来也有些年头未见了,你爹娘可还好?” 容启乖乖唤了声表叔母,用小辈口吻亲昵回道。 “我爹娘好着呢,就是有点想洵安表弟了。” 他笑眯眯看了眼沈洵安,“洵安表弟,这次我来临州城做客,你可得好好招待我,好酒好菜,不许藏着啊!” 沈洵安嗯了声,语气不冷不热。 容启也不生气,凡是知道沈家的,都清楚沈洵安的冷淡性子,他要是热情,容启才会吓到呢。 “反正你藏着也没用,表叔母才不会让你怠慢我呢,是不是啊,表叔母?” 容启的母亲,是沈家大夫人的妹妹。 真要算起来,容启和沈筑行一家,其实隔着一层,并不算亲。 但他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刚见面就耍宝,逗的沈夫人哈哈直笑。 “说的是,洵安要是敢怠慢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外人都嫌弃容启烂泥扶不上墙,但他肆意多年,却不曾失过宠,一直都是容家老爷子的心头肉,凭的便是他这耍宝讨喜的性子。 与容启打完招呼,沈夫人终于看向了沉默的另一人。 “这位,便是庆家三公子吧?” 庆玉琅不卑不亢见礼,“庆三见过沈夫人。” “庆三公子莫要客气。”沈夫人笑笑,“启哥儿性子混,我本还担心宫里的事,交到他手里会办砸了,此行有庆三公子在,我也放心了许多。” “沈夫人谬赞了,容小郡王才思敏捷,庆三不过是个陪衬。” 一个夸,一个谦虚,你来我往的说着客套话。 所有人初见,约莫都是这样个流程,容启却心急听不下去了。 “哎呦表叔母,你们别客套了,这一上午的,我还没吃东西呢,饿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表叔母还是赶紧先填饱侄儿的五脏庙吧!” 被他这一插科打诨,两人自然客套不下去了。 沈夫人又好笑又无奈,气的直戳他脑门。 “瞧你出息的,你表叔和庆三公子都没喊饿,就你是饿死鬼投胎!” “那不一样,表叔神威俊朗,少吃几顿也不打紧,庆三嘛,他一向正事要紧,几天不吃饭都不会喊,侄儿我就不一样了,我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行,反正都是你有理。” 沈夫人横了他一眼,又朝庆玉琅笑道。 “先进去坐吧,马上开席,免得再拖下去,有人就该回京告我的状了!” 一群人欢欢喜喜进了府,来到正厅。 正厅里,早就摆好了宴席。 八宝鸭、**鸽子汤、四喜丸子、九珍葫芦鸡…… 各色各样的精美菜肴,摆满了整个桌子,极其丰盛。 程桑带着弟弟入了席,至于晨曦,在大门迎了人之后,就先回华秋院了。 她毕竟不是沈家人,也没得到沈家的承认,来到席间也不好解释。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一群人开始用膳。 沈筑行许久不曾回家,对家中的饭菜十分想念,吃的很香,时不时的,还会给沈夫人夹上几筷子她爱吃的菜。 每当这个时候,沈夫人便会露出浅浅的笑,眸光也会变的柔和几分。 相比起沈家夫妇两人的情意流传,容启的吃相就要简单的多。 凡是喜欢吃的,往嘴里塞就是。 不过塞过塞,吃相却很好看,对的起他小郡王的身份,就是挑剔的性子实在不讨喜。 “这个丸子有点老了,没我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还有这八宝鸭,还有鸭腥味,难吃。” “这道**鸽子汤倒是不错,汤头浓重,味鲜带甜。” 整个餐桌上,就他一人念念叨叨个不停。 早在来之前,沈家夫妇就知道了他的性子,也没人在意,任他一个人数落。 庆玉琅更是坐的四平八稳,一言不发。 等容启吃的差不多,暂时安抚了五脏庙,他终于不再念叨,兴致又转到了别人身上。 “嗳,洵安表弟,这位妹妹是……” 他半靠在沈洵安的肩膀上,眼神一直往程桑那边飘。 “我记得表叔和表叔母就你一个独子吧,这位妹妹难道是……” 他露出一个猥琐至极的笑,嘿嘿嘿个不停。 沈洵安一把推开靠着自己肩膀上的人,“停下你的胡思乱想,她是我妹妹,我娘收的义女。” “义女啊?” 容启兴趣少了些,他们这种出身,就看不上的就是什么义女、庶女之类的。 谁家还没点嫡庶相争的戏码? 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沈洵安拧着眉解释了句。 “她父母双亡,家中跟我家有故,所以才住进了我家。” 言下之意,跟容启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这样啊。” 容启摸了摸下巴,又重新来了点兴趣。 “不过,我记得表弟你好像不是会帮人说话的人啊,怎么,这位义妹特殊?” 他又开始想歪了,“莫不是,这是表叔母给你准备的童养媳?” “不对不对,这般年纪算不得童养媳了,那就是未婚妻?” 他一副八卦的不行的模样,盯着沈洵安瞧了半响,也没看见沈洵安有什么特殊反应。 脸不红,气不喘,连心虚都没有。 “真不是?” 不可能啊! 沈洵安懒得理他,一冷眼扫过去,“吃饱了?” 说着,就吩咐尚青,“表少爷吃饱了,去,撤了他面前的碗筷吧。” 容启这才急了,连忙护住面前的碗,“不是就不是吧,别动手啊!” 沈洵安又是一眼扫过去,“那还吃不吃?” “吃吃吃!” 容启秒变怂,打小以来,就沈洵安这人没法开玩笑,就算有人找到他头上去,他也能像现在这样不轻不重打回来。 着实无趣! 051、准备偷些宝贝 一顿饭,吃的波澜不惊。 有沈洵安护着,容启对程桑的那丁点好奇也散了,不散没办法,他又过不去。 至于庆玉琅,他一个外人,与沈家又没什么关系,沈家也不是可以让他捏圆搓扁的对象,自然安静的很。 就这样,宴席过后,程桑安然带着程域向沈家夫妇告了退。 回到华秋院,让程域去休息,程桑问烟霞。 “晨曦呢?” “晨曦小姐在客房呢。” 华秋院够大,房间也够多,虽然晨曦喊着要跟程桑一起睡,但还是给她准备了客房的。 “嗯,我去看看她,你先退下吧。” 打发了烟霞,程桑独自去了客房,可在客房找了一圈,都没见着晨曦,她只好又找上了杨嬷嬷。 “嬷嬷可见着晨曦出去?” 自从住进了沈府,这华秋院的一切,都是杨嬷嬷盯着的。 嬷嬷本就是程府的老人,威信深入人心,管的住下人,又办事牢靠,程桑也放心。 “未曾,晨曦小姐迎完沈老爷回来后,就回客房歇着了,还特意嘱咐不让人打扰。” 瞧程桑的模样,杨嬷嬷便知道不对了,小心翼翼问。 “晨曦小姐不在客房么?” “不在。” 程桑头疼的很,她看的出晨曦不是普通女子,家里能放心让她出来,还安然无事一人寻到临州城来,自然是有特殊本事的。 可既然确认了晨曦是她妹妹,当姐姐的总是会担心的。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晨曦好好谈谈了。 杨嬷嬷也慌了,“那要找找么?” 小姐小公子没别的亲人了,好不容易又找着一个,要是出事了还不悔死去? 程桑制止了她,“不必,她应该是自己跑出去的,你注意些,等她回来了立刻告诉我。” 要是换成往常,她少不得要请人帮忙找上一找,可今日府中来了两位客人,那是万万不能打扰的。 当然,这也是程桑心里有把握,是晨曦自己贪玩跑出去了。 毕竟客房里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而晨曦昨日来的悄无声息,府里其他人压根就没接到消息,显然是她有这个本事。 …… 这会的晨曦,还真是自己跑出来了。 程桑的外祖家姓徐,徐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程桑的娘,她本名叫徐婉晴,秦晚清只是化名。 另一个叫徐婉茹,也就是晨曦口中的小姨。 晨曦并不是徐家的孩子,她小时候是个孤儿,后被徐家收养。 虽然是收养的,但徐家待她至亲,丝毫不把她当外人,凡是能给的,都给她了。 晨曦也是个记恩的,在徐家待了两年,便央着小姨和外祖父让她学些东西,想要为家中分忧。 后来,徐家拗不过她,送她去学了医理。 说是医理,晨曦对医术的造诣只能算一般,反而对毒术十分敏感,没去多久,就被一位老医师收为了徒弟。 老医师对她也是倾囊相授,除去一身医理毫无保留之外,还送了她一本轻功秘籍。 有轻功傍身,又有一手毒术,晨曦这才敢随处乱跑。 她这次偷偷从沈府里跑出来,就是因为发现了一点感兴趣的东西。 …… 南街,某处宅院。 容启和庆玉琅随行的护卫,便住在此处,两人只带了一些亲信住进沈府。 这些住在这的护卫也有任务在身,一是照看行李物品,二也是方便走动,打探消息。 是夜,晨曦在附近磨磨蹭蹭了半响,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她才不知道从哪摸了身夜行衣换上,潜入了府里。 进府之后,她十分小心的避开了护卫,沿着目的地开始潜行。 早在之前,她就找了个机会,在负责物品的管事身上洒了一种特殊药粉,凡是那管事去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特殊的香气。 这种香气人闻不到,可和一种药材中和之后,香气就变得十分明显,晨曦就是按照香气寻的路。 在府中七转八拐了好一会,晨曦眼前出现了一座库房,若无意外,她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库房前,数十个护卫正在来回巡视。 这座府宅他们才住进来,里面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他们带来的这些珍稀物品,三公子吩咐过,这些东西是用来交换一些宝物的,关乎着年典和庆氏的地位,不容有失。 所以护卫们都十分尽心,丝毫不敢松懈。 缩在黑暗中的树枝上,晨曦看的真切。 这数十个护卫刚好将库房的死角护的严严实实,若想不动手偷摸进去,压根就不可能。 就算是动手,有这些实力高强的护卫在,也没法轻易闯进去。 不过嘛,谁说一定要动手? 晨曦摸了摸怀里的东西,露出一个早有预料的得意笑容。 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打开布包,露出三根细细的小指长的香,她运转轻功跑的远了些,点燃细香之后,又重新赶了回来。 这次,她选的地方里那些护卫更近了些,足够香的香气蔓延过去。 …… “阿哈~” 站在库房最中间的护卫,突然打了个哈欠,他揉揉眼睛,没当回事。 “突然有点困了。” 每个护卫相隔约莫七八步的样子,有人听到他的话,也打了个哈欠道。 “赶了几天路了,也没好好休息过,有点累是应该的,咱们撑一撑,后半夜刘铭他们就该来换班了。” “说的对,撑一撑就行了,如果真的困的慌,你去洗个冷水脸醒醒神,咱们帮你守着就是。” 他们都是庆氏的护卫,相识多年,互相之间十分熟稔。 晨曦依旧捏着香蹲在树上,呼吸弱不可闻。 不过一刻钟,她手中的三根细香烧的就只剩下丁点,而库房前,之前还互相说话的护卫们,已经鼾声四起。 晨曦收了香,轻手轻脚的落地,来到了库房前。 库房前不止有护卫守着,还落了一把大锁,钥匙估计只有庆氏的亲信才有,她没打算去找钥匙,反手摸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哗的砍了上去。 也不知这匕首是什么制成,哐当一声,大锁直接被劈开了,晨曦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开始寻东西。 052、盗宝贝 这个库房里的东西极多,庆氏出行,还是打着为皇室办事,筹备年典的名头,谁人敢不配合? 庆氏里一些有远见的,早在出来时交给了庆玉琅其他任务。 收集宝物,以及疏通各方关系。 庆氏是皇商,有钱却无权,在京城吃的开,靠的就是跟各方打好关系,四处游走。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能走遍朝廷各处,庆氏要是把握不住,那就是傻子了。 所以,他们这个库房里,着实带了不少宝贝。 晨曦东翻翻西看看,也不着急,之前听那些护卫聊天,她就得知了一些消息。 比如下一次换防,是在午夜,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她完全可以慢慢挑。 箱子一个个被打开,凡是金银珠宝,晨曦一概不看,反而对一些稀奇古怪的宝物比较感兴趣。 看了好一会儿,随手收捡了几样东西,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将其打开。 只见一只指拇大小的小蜘蛛,从小盒子里大摇大摆爬了出来,落在她手心上。 晨曦捧着小蜘蛛,声音变的特别殷勤。 “小珠珠啊,快去帮我找找宝贝!特别是那种能延年益寿、滋补身体的药材,要是找着了,我以后日日带你去吃你喜欢的黄粉虫。” 小蜘蛛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一听见黄粉虫,一条毛绒绒的细腿顿时伸了出来,在她手心里重重划了好几下。 “一天三只?” 毛绒绒的细腿又用力划了两下。 “好好好,一天五只!” 小蜘蛛终于满意了,一根蛛丝从它口中吐出,连接到箱子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沿着蛛丝爬了下去。 一边吐丝,一边爬,身子虽小,可这速度实在不慢。 不过一刻钟,它就将附近几个大箱子都爬了一遍,最后停在了一个小箱子上。 晨曦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去将箱子打开,小箱子里,放的全是各色各样的小木盒子,随意打开一个,都是外面极其珍稀的药材。 五百年的人参,开了两次花的无须果,隐隐成人形的何首乌,能改善人身体的红朱果…… 小蜘蛛在小木盒子上跳来跳去,对着某个木盒子一直吱吱吱个不停。 晨曦眼睛更亮了,直接越过所有木盒子,拿起了小蜘蛛认定的那一个,一打开来,里面一颗通体莹白的果子便露了出来,隐隐的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木香。 “是人寿果!” 人寿果,顾名思义,能增人寿命,虽然只是传言,可对人的身体有极大好处是事实。 晨曦想找的,就是这个。 “这下好了,有了人寿果,外祖父的身体短时间内就没问题了。” “小珠珠,爱死你了,给你加餐!” 小蜘蛛吱吱一声,得意的从箱子里爬了出来,吐出一根丝连上晨曦的衣摆,沿着蛛丝爬回了她身上。 晨曦也不管它,收好人寿果后,便重新审视起库房里的一切。 “庆氏这些年鱼肉百姓,勾结贪官,没一个好人,这么多宝贝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她即便带不走太多东西,也不能让庆氏好过。 想到这,她飞快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将一些收藏的比较严实,看起来比较贵重的东西,全部塞到了自己身上。 又拿了个大包袱,将之前与人寿果放在一起的药材全倒了出来,木盒子则是全部扔在地上, 背着满满一大袋东西,喜滋滋的离开了。 回到沈府的时候,晨曦身上就剩下人寿果了。 能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她当然不傻,带那么多东西回去给程桑惹麻烦的事,绝不会做。 但她没想到,程桑已经知道她溜出去了。 一进院子,看着深夜里唯独还亮着灯的客房,晨曦心里咯噔了一下,就连怀里的人寿果,都觉得不香了。 她垂头丧气的进了客房,毫不意外看见等在房中的程桑,心更虚了。 “程姐姐……” “去哪了?” 程桑躺在躺椅上,正裹着毛毯看书,听见声音,她头也不抬回了句。 虽看不见表情,但晨曦就是知道,程姐姐生气了…… 这下她哪里还敢耍宝,平日缠人的那一套也不敢用了,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将自己出去的事巨无详细说了一遍。 “之前迎人的时候,小珠珠察觉到了一种我要的东西,所以我就去拿了。” 她将怀里的盒子拿了出来,打开。 “喏,就是这个人寿果,是庆氏带来的宝贝。” 程桑凝视着眼前这颗莹白的果子,“有何用?” “滋补身体,补足血气,适合年老和体弱的人服用。” 程桑一听就明白了,“给外祖父用的?” 晨曦直点头,“他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些年我也寻了一些宝贝回去,但都没有这颗人寿果的药效好。” 所以,她去偷东西,也是逼不得已。 见程桑还是不说话,晨曦又急忙解释道。 “姐姐你在临州城,不清楚庆氏的为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徐州好多百姓,都是被他们逼死的,这些宝贝,也都是民脂民膏,我就算毁了也不还给他们!” 她言之凿凿,不似作假,程桑也信晨曦不会骗她。 “你先把东西收起来。” “嗳。” 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的将果子收了回去,然后也挤到了躺椅上,跟程桑紧挨着。 本就不大的躺椅上挤了两个人,看书是没法看了,程桑叹了口气,将书放下,继续问。 “其他东西呢。” “其他东西我藏起来了。” 晨曦顺势抱住她的一只手臂,鼻子一皱,隐隐得意,“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庆氏绝对找不到!” 程桑算是明白了她的本事,但她清楚,事情并不会就这样解决。 庆氏来临州城做客的头一晚,所带的宝贝就丢了,不管庆氏是何身份,此事都不会善了。 临州城,怕是要乱…… 事情一乱,什么妖魔鬼怪也就出来了,这不符合她最初选着避让的决定,可看着眼前的晨曦,程桑实在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她起身,将晨曦拉了起来。 “你也累了,现在就回我房间歇着去。记得,不管以后谁问你,你都要说,昨晚你一直没离开过,就睡在我房里,知道吗?” 053、懵逼的庆氏 晨曦不傻,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程姐姐要帮我隐瞒?” “隐不隐瞒的不重要,没人会相信盗宝这种事是你一个小姑娘所为,我只是不想多增麻烦,以后你的轻功也不要用了,毒术更不能用,明白?” “嗯,明白。” “明白就好。” 程桑不由分说,将晨曦推出了门外,将门关上。 想了想,她没有熄灯,任由灯亮到了天明。 * 深夜,东街宅院。 换防的人来到了库房前,一眼看见的便是躺在地上东倒西歪的护卫,不远处的库门大开着,里面地上散落了一堆的木盒。 几个护卫心头一跳,脸色唰的就变了,“完了,出事了!赶紧去找梁管事!” 不过片刻,梁管事就来了。 梁管事名叫梁宗义,是庆玉琅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正是因为这份信任,这次的库房才能交给他管理。 梁宗义黑着脸看了眼库房,里面的混乱用屁股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气冲冲让人泼醒了之前守库房的护卫,人一醒就开始追问。 “你们之前值夜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 几个浑身湿淋淋,还有些懵的护卫回想着。 “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就是大家今天都特别的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没错,他们只是睡着了,除此之外,一点事都没有。 如果真死了,梁宗义还没这么生气,为主殒命是他们的荣幸,偏偏一点迷香,就把数十个身手顶好的护卫解决了。 “废物!” 搞了半天,连贼人是谁都没发现! 发了好一通火,梁宗义让人将这些护卫都带了下去,暂时关押起来,这才亲自进了库房。 “来几个人,把里面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丢失的东西都列个册子!” 他自己则是开始寻找几个有特殊标志的箱子,这些箱子里装的,才是这一行最珍贵的宝贝。 两刻钟后,梁宗义简单在库房里转完了一圈。 他也终于确定了这次的损失。 此次库房被盗,金银珠宝几乎未损失,损失的,全是一些有钱都买不到的珍稀药材,和几样极为罕见的宝物。 梁宗义心都在滴血。 钱财好挣,宝物难得。 这都是庆氏上下费了好大代价,特意为这次行动弄来的,就这么丢了,他都可以想象的到,等消息传到三公子耳朵里,会有多震怒。 想到这,他如何也坐不住了,连夜赶去了沈府。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夜。 …… 次日清晨,冬日的天,格外的冷。 主院里,沈家夫妇俩刚起床,就接到了消息。 “老爷夫人,昨夜出事了。” 沈筑行正忙着为自家夫人描眉,夫妻俩感情极好,以往他在家时,夫人的眉也都是他描的。 此刻他手里捏了支眉笔,分心问了句,“何事?” 长风将收到的消息原封不动说了出来,“昨夜,庆氏车队所住的宅院失窃了。” 沈筑行描眉的动作一顿,“失窃?丢了什么?” “还不确定,只知道丢的东西很重要,昨夜午时末,那位庆氏的梁管事连夜赶到了府里,通知了庆三公子,本来是要惊动老爷夫人的,被公子拦了下来。” 沈筑行明白了,难怪昨晚没人叫醒他们,原来是被洵安拦下了。 “洵安呢?” “公子一大早就陪着庆三公子和容小郡王去调查线索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府当然不可能光看着,好歹丢东西的主人还住在他们府里。 “洵安做的对。” 沈夫人拿过沈筑行手中的眉笔,自己补全了眉尾,这才看向长风。 “能让庆氏的人这般着急通知,丢的东西肯定不一般,你给洵安传个话,让他多尽心一些,免得遭人话柄。” 长风连忙应下,“是。” 待长风退去,沈夫人屏退了下人,拉着沈筑行在桌前坐下用膳。 “你也不用烦心,所幸被盗的不是咱们沈府,若他是在咱们沈府丢了东西,那才该头疼。” 正是觉得跟自己关系不大,所以沈夫人淡定的很。 沈筑行想了会,“这个我知道,我就是在想,谁这么神通广大? 庆氏的护卫我还是清楚的,不说那座宅院护的像铁桶,连只苍蝇飞不进去,至少也不是谁都能偷摸进去,安然带着宝物跑路的,咱们临州城何时来了这种高手?” “想那么多做甚,反正与我们无关。” 沈夫人对庆氏的感官不太好,只是这次庆氏是奉旨出行,就连楚阳郡王,都趁机塞了儿子过来,想要捞些功劳镀个金,要不是如此,沈夫人也不会对他们这般客气。 但也只到客气为止,别的就别想了。 喝了一口软绵的鸡丝粥,沈夫人抛开了庆氏的事,转而想起自家丈夫还未见过程桑,顿时问道。 “昨儿个你也见着阿桑了,怎么样,觉得如何?” “这话你昨晚就问过三遍了。” 沈筑行是有点无奈的,他早些年一直想要个女儿没如愿,后来也就认命了。 万万没想到,夫人会趁他不在府之际,收下个义女。 虽然消息他在京城就知道了,但怎么都觉得不得劲。 “这个程桑,你真的喜欢?” 沈夫人睨了他一眼,“废话!” 要不喜欢,她会收? 沈筑行自知问了句傻话,轻咳一声道,“也行吧,你高兴就好。” 千金难买夫人高兴,这就是沈家做事的标准。 “问你呢,你到底觉得怎么样。” 沈夫人又重复了一遍,颇有些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 沈筑行屈服了。 “嗯……还不错……” 昨天回来时,他也特意观察了一下那个孩子。 站在人群中,不卑不亢,不争不抢,十分本分。 他知道程桑的出身,商户之女,又遭受了程家的压榨,这样的出身,面对容启的小郡王身份时,还能不露非分之想,当得起本分二字。 而本分的人,他最喜欢。 夫妻两人伉俪情深、恩爱多年,只看沈筑行的表情,沈夫人就知道,他是满意的,顿时也乐呵呵笑了。 “既然满意,那待会就见见吧,你这个当爹的,好歹也得送样见面礼不是。” 这个要求很合理,沈筑行果断应了,“嗯,那就见见。” 054、真正的沈家小姐 华秋院。 当晨曦从程桑闺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着实吓了烟霞和玉萝一大跳。 昨晚小姐问了她们好几遍,都没找着人,原来躲在小姐房里睡着了! 两个丫鬟哭笑不得,“晨曦小姐,下次您再睡小姐房间,千万记得跟奴婢们说一声,大家都以为您出门了,急的小姐找了好久呢。” 晨曦心虚嗯了声,就看见程桑从不远处的客房走了出来。 “玉萝,你们去将早膳端过来。” 还想说些什么的丫鬟连忙应下去了厨房,程桑这才看了晨曦一眼,进了自己闺房。 两人在桌前坐下,想起之前烟霞和玉萝的反应,晨曦更加心虚了。 “程姐姐……” 庆氏那人就住在沈府,若是知道自己丢了东西,而她又恰好昨夜未归,哪怕觉得她不像贼人,少不得也得派人来拐弯抹角的打听。 到时候,说不定就要露馅了。 程桑打断了她的话,柳眉竖起,语气不善。 “玉萝和烟霞说的对,以后不管去哪,都得给下人留个信,就像昨晚,偷偷跑我闺房里睡,一个人也不说,你可知院子里的人找了你一晚上?” 晨曦想说的话,就这么被程桑堵了回去,见房外还有丫鬟在候着,她眼睛一转,顿时明白了程桑的意思。 “程姐姐……我……知道错了……” 委屈巴巴的认了错,又开始讨饶。 “姐姐你放心,我都听你的,下次绝对不再犯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还有下次?” “没,绝对没有下次!” 玉萝和烟霞端着早膳进来,听见两位主子的对话,心中都有些好笑。 这位晨曦小姐来府里也就两三天,可这耍宝的性子,比小公子还像个孩子。 经此一闹,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了。 昨晚那位新来的小小姐没出去,而是自己偷偷躲小姐闺房里睡去了,找人的事自然也成了笑谈,无人再在意。 用完早膳,程桑刚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带着晨曦在府里遛一圈,让人知道晨曦这个人的存在,也将她跟庆氏丢东西的事撇开关系,主院那边传话的人就来了。 得知便宜干爹要见自己,程桑拉着晨曦和程域就过去了。 主院里,沈家夫妇坐在上首,程桑、程域、晨曦进门各自见了礼。 “这就是阿桑你说的那位表妹吧?” 沈夫人这几天忙的很,还没见过晨曦,乍一看见人,眼睛就亮了。 明眸利齿,眸光狡黠,是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 “你叫什么?” 晨曦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见程桑没有帮她回答的意思,就老老实实回道。 “夫人好,我叫晨曦。” “程?你也姓程?” “不,我跟程姐姐不同姓,日辰晨。” “哦,晨曦,好名字,清晨第一抹阳光,这个寓意很好。” 沈夫人乐呵呵的,每次看见这种活泼可爱有劲头的姑娘,她就觉得心情愉快,好似整个人也跟着年轻了似的。 见这位沈夫人不像其他长辈那么严肃刻板,晨曦也放松了许多,得意道,“我小姨也是这样说的,名字也是她给我取的。” “哦?” 沈夫人瞅瞅晨曦,又看看程桑,寻思着这个小姨是谁。 她记得,阿桑娘那边好像没听说还有什么亲人在。 一旁的沈筑行,借此机会终于插上话了。 “阿桑你过来。” 他拿出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这个给你,你是夫人收下的义女,自然也是我的女儿,身为沈家小姐,除了这个身份外,爹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淡青色的玉牌,上门什么花纹也没有,正面只有一个简单的沈字,看不出什么特别。 回过神来的沈夫人也道,“收下吧,有了这个,你就是真正的沈家小姐了。” 程桑迟疑了会,还是选择接下,恭恭敬敬给两人磕了个头。 “谢谢干爹干娘。” “起来吧。” 沈筑行将东西给她后,就没再和她多说话,而是叫过了程域。 “听说你拜了清河先生当老师,清河先生的考验,你可有把握了?” 程域乖巧上前,“有把握了。” “有把握就好,清河先生是我们整个临州城里最有学问的人,跟着先生,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沈筑行照例嘱咐了几句,又送了他一些书籍,便让三人离开了。 三人走在回院的路上,程桑摸着玉牌沉思。 干娘说,有了这块玉牌,她才算是真正的沈家小姐,真正两字的含义在哪? 她打算去问问沈洵安,又恍然想起,刚刚干爹干娘见她们,沈洵安都不在,估计人不在府里,只好作罢。 回到院子,程域带着主院送来的书籍,乐滋滋回了自己房间。 临走之际更是信誓旦旦道,“姐姐你看着,明天我肯定能通过清河先生的考验。” 清河先生留下考验的三天时间,今天便是最后一天。 程桑失笑,“好。” 回到闺房,晨曦没走,两人又齐齐躺在躺椅上,窝在一起说悄悄话。 “姐姐,沈夫人好温柔啊。” 晨曦语带羡慕,“那种感觉,好像娘亲。” 相处这几天,程桑已经知道了晨曦的身世,她是孤儿,是后来被徐家收养的,自己的亲生父母早就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所以这句娘亲,不是指人,而是形容词。 程桑也觉得像,记忆中的娘亲,也是这般温柔宠溺,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给自己。 眸中闪过一丝怀念,她收敛了思绪,偷笑。 “小姨不是把你当亲女儿养吗?小姨不温柔?” “小姨温柔?” 听到这话,晨曦跟被吓到了一样,差点从躺椅上蹦起来。 她重新躺回去,哼哼唧唧了好一会,才道。 “程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姨跟温柔两个字根本就挨不着边好么!” “我小时候调皮,吃饭总挑食,外祖父就变着法的给我弄好吃的,可小姨呢,她把我拎到湖边,亲手给我烤了条鱼,逼着我将整条吃了下去。” 程桑不太懂,“这不是很好吗?” “好??” 晨曦咬牙切齿的坐起身,“好个鬼!小姨压根就不会做饭,也不会烤鱼,每次做东西,都难吃到让人想吐!” 055、沈洵安上门 那时候她才七岁啊…… 小姨也下得去手。 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记得那条鱼有多难吃,以至于后来每次看到鱼就反胃,再也没吃过鱼这种东西。 程桑乐了,这位小姨跟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啊。 “等你回去了就知道,小姨在徐州,是出了名的彪悍,不过小姨自己不觉得,她说江湖儿女,不在乎名声。” 程桑这才知道,那位小姨不是闺阁女子,行事作风偏向江湖人更干脆爽利,简单来说,就是爱动手不爱动口。 也对,要是小姨是闺阁女子,也教不出这样胆大妄为的晨曦来。 …… 同一时刻,东街庆氏宅院。 庆玉琅、容启和沈洵安三人待在库房里,调查着线索。 库房里的东西已经重新整理摆放,并且每个木箱上还独立上了锁,不过之前被丢弃在地上的那些木盒,还有被打开过的箱子,却原封未动。 容启啧啧称奇,“这个贼人有点东西啊,竟然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这种夸赞的话,在庆玉琅听来,就不是那么痛快了,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应当是有预谋的,可恶!” 不然哪有那么巧,他刚到临州城,当夜东西就丢了? “嗳,你还没说你丢了些什么呢。” 容启又问。 “主要是一些珍稀药材。” 庆玉琅僵着脸道,“其中有几样药材十分稀有,就是我庆氏,也不可能再弄来第二株,这些本是要带去分部与买家交易的。” 容启呀了声,“那东西丢了,你岂不是没法交差了?” “正是。” “唔,那是该着急。” 说是这么说,容启脸上依旧没什么重视的表情,笑吟吟的东看看西看看,在库房里转悠,分明就是没把庆玉琅的难处当回事。 庆玉琅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却也清楚他跟容启没多少交情,这次一同出行,不过是碍着宫里的吩咐罢了。 想到这,他看向了沈洵安。 要想找回东西,还得靠沈家。 “沈兄,不知临州城里最近可来了什么高手?” 能悄无声息从他这些护卫手里带走东西,还不惊动宅院里其他人的,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 沈洵安沉吟了片刻,“未曾听说。” “那擅长医术或毒术的呢?” “也未曾听说。” 庆玉琅还是不死心,那人只拿药材,肯定是用得上,总不能是为了拿回去摆着吧? “那临州城可有什么人物重病,急需良药救命的么?” “这个……应该有。” 沈洵安明白他的想法,“你稍候,我让尚青去调查一下,晚些给你一个名单。” 庆玉琅松了口气,“多谢沈兄。” 他对临州城的势力不甚了解,沈家人愿意出手那再好不过。 “不客气,你是我沈家的客人,这是应该的。” 沈洵安说完,就要带着尚青离开,容启连忙咋咋呼呼跟上。 疾走几步并肩而行后,他一只胳膊斜搭在沈洵安身上,边走头边凑近,“嘿嘿嘿,表弟啊,要不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出去玩去呗?” “我可听说你们临州城有个叫烟雨坊的舞坊,里面的舞姬是一绝。” 他一拳锤在沈洵安胸口,表情猥琐又淫荡,“带表哥去见识见识呀!” 沈洵安推开他,毫不留情道,“自己去。” “别呀。” 容启又凑了回去,“我可是客人,你这个主人当的一点都不称职。” 沈洵安懒得搭理他。 “小表弟,你可真不可爱。” 容启哼哼唧唧的吐槽了一句,偏偏也没放开他,还是搭在他肩上,大有小爷我非磨到你答应为止的意思。 见主子为难,尚青帮着说了句话。 “表少爷,我家公子是要去帮庆三公子调查贼人,这是老爷夫人吩咐的,不能偷懒。” “哼,庆氏还差这么点东西?谁知道庆玉琅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归说,他到底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行了行了,你要查就去查吧,免得表叔和表叔母说我不学好。” 他唤身后的护卫,“阜古,咱们走。” 说着,带着护卫大摇大摆的出了宅院,坐上了去烟雨坊的马车。 看着容启离去的背影,尚青感慨道。 “容表少爷还真是随性。” 他是与庆三公子一起来的,如今庆三公子丢了东西,按理说不管是人情上,还是面子上,都该帮着找一找才是。 容表少爷倒好,从一开始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全当看热闹,也不知道庆三公子看了是什么滋味,会不会心生嫉恨。 沈洵安眸光复杂了一瞬,“他有随性的资本。” 说着,继续朝大门外走去。 “备马车,回府。” * 将调查的事交给了尚青,沈洵安回了沈府。 刚进去,他就遇见了长风,从长风嘴里听说了上午爹娘见程桑姐弟的事。 “阿域的考验,好像就剩今天了吧?” 沈洵安迟疑了一会,调转了脚步,“我去华秋院一趟,长风你先去忙吧。” “好,公子慢走。” 长风目送着沈洵安远去,目光欣慰。 他现在是真的觉得府里多个小姐是好事,瞧瞧公子以前,哪里会接近一个女子,哪怕这个女子是熟识的。 自从小姐住进府里之后,公子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了。 …… 华秋院,沈洵安来的时候,程桑和晨曦还窝在躺椅上说悄悄话。 “小姐,公子来了。” 玉萝匆匆进来,急忙走到两人身边,将两人拉起来为她们整理仪容。 好一番整理之后,程桑和晨曦各自坐好,才道,“玉萝,请义兄进来吧。” “是。” 玉萝去外面迎人,晨曦眼巴巴望着门口。 程姐姐的义兄,她住进来这几天听说过好多次了,听说长的十分俊美,她都好奇死了。 沈洵安走进门,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桌前的程桑,程桑身边的女子,他顺带了一眼,就不再在意。 程桑这才想起来,貌似自家这位义兄,还有一种什么怪病,连忙解释道。 “义兄,这是我表妹,她叫晨曦。” 沈洵安朝晨曦点了点头示意,眼神却是微微空洞,一点也没记住晨曦这个人。 056、露馅 晨曦看着眼前这人,有的只剩错愕。 “是你?” 程桑好奇看了她一眼,“晨曦,你认识我义兄?” “认识。” 晨曦搔搔头,有点儿心虚。 她找到程姐姐之前的事,一直都没跟程姐姐说过,这会被问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洵安也看着她,眼神有点茫然,显然是没认出她就是前些日子在鸣鑫赌坊大杀四方的赌神。 晨曦知道瞒不住了,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我出来时,只知道程姐姐住在临州城,姓程,后来一问才知道,临州城姓程的人家足足十几家。 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人帮忙,当时也算是交易,我帮着一位姓赵的公子在赌坊里赢了几局……” 经她这么一说,沈洵安终于将鸣鑫赌坊那个自信十足的赌神小姑娘,和眼前这人对上。 “原来你要找的人就是程桑。” “是啊,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帮那个赵辛,直接找你就行了。” 晨曦抓着头发,面容苦恼。 沈洵安是程姐姐的义兄,他又跟那个赌坊的主人徐家关系好,那她岂不是帮着外人欺负了沈家的朋友? 沈洵安早就忘了那回事,他本就话少,确认晨曦的身份后就不再开腔。 这副模样在晨曦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程姐姐这位义兄不会是在记仇吧?万一转头就把她卖给了他那位姓徐的兄弟怎么办? 她坐不住了,“姐姐,我突然想起玉萝说找我有事,你跟沈公子慢慢聊哈。” 说着也不给程桑答应的时间,提着裙摆哧溜一下没影了。 “??” 看着晨曦落跑的背影,程桑摇头失笑。 “晨曦她就是这般性子,义兄别见怪。” “嗯。” 没了外人在,沈洵安觉得自在多了,说话也顺畅不少。 “明日就要去见先生,阿域准备的如何?” “还不错吧。” 程桑想起了还在隔壁看书的弟弟,唇角微翘,“上午的时候干爹送了阿域几本书,可把他高兴坏了。” 沈洵安也笑了,“好学是个好习惯,先生就喜欢好学的学生。” “那感情好,有清河先生教导,我也不用操心了。” “对了……” 说到一半,程桑突然想起沈筑行给她的那块玉牌,连忙拿了出来。 “义兄,你可认识这个?” 沈洵安扫了玉牌一眼,“认识,这是沈家的信物。” “额,有什么用吗?” 既然是信物,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没什么其他用处,就是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调动府里的势力。” 怕程桑不了解这个势力代表的意思,他又解释道。 “像沈家名下的商铺、人手、银钱,你有需要的话,只需拿出这块玉牌,下面的人便会照办。” 程桑愣住了,握着玉牌的手顿时一紧。 “这么重要?” 沈洵安眉头一挑,“重要?当然重要。” “你莫非以为,这玉牌是谁都能给的?”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这是我爹给你的吧,准确来说,这玉牌一共就只有两块,一块在我身上,一块给了你,” 他抬眸看她,眼中一片揶揄,“程小姐,得了我爹的承认,开心否?” 程桑那颗刚得到承认,激动中又透着感动的心,被他这么一问,吧嗒一下碎成了渣。 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她反手就将玉牌收了起来,轻哼道。 “开心,怎么能不开心? 等下次出门身上银钱不够用了,我就拿这个玉牌出来吃霸王餐!” “不用下次,这次就行。” 沈洵安往后一靠,神情慵懒的指使起一旁的烟霞。 “去端几碟点心来,再给我来一碗热参汤。” “是,公子。”待烟霞应下,他又笑吟吟转向程桑,“我先在你这吃顿霸王餐,下次你再吃回来。” 这副少见的无赖模样,差点让程桑气笑了。 “你吃归吃,有吃独食的?” 沈洵安这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模样,叫住了刚走不远的烟霞。 “两碗参汤,一碗堵你家小姐的嘴,免得她一小气将我赶出去。” “嗳,奴婢省得。” 烟霞捂着嘴偷偷笑了,她在府里这么多年,公子这副无赖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等参汤送来,两人各自喝着,气氛越发融洽了。 程桑捏着手帕抹了抹嘴角,没好气的问对面的人。 “听说庆氏丢东西了,东西找到了吗?” 有之前那么一遭,义兄两个字,她是万万喊不出口了。 沈洵安也收起了之前佯装的模样,正色道。 “没有,那贼人来去无踪,没留下什么线索。” 喝干最后一口参汤,他突然疑惑的望向程桑,“你什么时候好奇这些了?” 虽说认识不久,但他自认也算了解程桑,这种事,她不是躲得越远越好么? 程桑被他问的一噎,偏头避开他的眼神,“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 晨曦做的事太引人瞩目,她相信沈家,却不相信沈家所有的人,这件事她不能说。 看出她的闪躲,沈洵安没刨根问底,“嗯,你想知道等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好。” 事情说完了,参汤也喝过了,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沈洵安不太习惯这种安静,起身告辞,“我还有事,明天上午再见。” “哦,好。” 沈洵安没多说什么,让程桑别送,自顾自出了华秋院。 院子里,烟霞正跟烟雨说着悄悄话。 “公子和小姐的感情可真好,说亲兄妹也不为过呢!” 烟雨没亲眼见着那一幕,本来是有些不信的,但见烟霞说的有板有眼,也不由自主的信了。 “所以说,还是夫人慧眼如珠,那位筝芷姑娘,不是也想着让夫人收她作义女么,想了这么多年都没如愿。” 两人现在分到了程桑名下,也就是程桑的人,自然希望自己的主子越来越好。 “就是,还有晨曦姑娘,性子也好,对咱们这些丫鬟也是笑脸相迎。” “是啊,不过就是太皮了些,小姐拿晨曦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呢,你瞧瞧昨晚,晨曦小姐一晚上都没见人,还跟小姐玩躲猫猫,把小姐急的。” 057、弟与兄,生与师 两人恰好说到这,就瞧见了沈洵安,顿时噤了声。 直到目送着沈洵安远去,烟霞才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还好公子没怪我们背后议论主子。” 烟雨也吓了一跳,什么八卦的心思都没了,拉着烟霞就往厨房跑。 “快走快走,厨房那边活还没干完呢!”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回到自己房间,沈洵安回想起两个丫鬟的话,又想到之前程桑的表现,心中微沉。 中指微屈轻敲着桌子,他眉头紧皱,唤道,“尚青。” 这边尚青刚办完事回来,就听见主子唤他,连忙进了房间。 “庆玉琅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公子放心,庆三公子想要知道的消息,我都送过去了。” 沈家本就是临州城的地头蛇,想要知道谁家家中有个病痛还不简单? 沈洵安眉头还是不曾舒展,“赵辛之前出了趟远门,回来的路上结识了位姑娘,那天在鸣鑫赌坊你见过的,就是那位赌神,你去调查一下,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尚青神情疑惑,这种时候,不查贼人,公子怎么想起了这个? “那姑娘是阿桑的表妹。” 沈洵安解释,“人现在就住在咱们府里,查查品性也好。” 尚青了然,沈家对自家人一向护持的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的确可疑。 …… 程桑还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问,就把晨曦给卖了,沈洵安的动作,她也丝毫不知情。 第二天一早,就陪着程域去了清河先生那,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晨曦在院子里好好待着,直到晨曦被她念叨的快哭了才放过她。 去清河先生府邸的路上,还是那辆马车,沈洵安同行,倒是尚青不在,听说被派出去做事了。 程域和程桑坐在车厢左侧,他怀里捧着清河先生之前给的那本《列国志》,心里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向对面坐着的人问道。 “沈哥哥,到了先生那,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吗?” 接连几次接触下来,他对沈洵安也熟悉了不少,不过一想到待会就要面临清河先生的考验,他还是紧张的不行,双手紧抓着书边,指尖都开始泛白。 “不必担心,老师脾气很好的。” 沈洵安颇为理解的安慰了句,当初他拜师的时候,也是这副心境,总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惹老师生气。 也因为程域是程桑的弟弟,算半个沈家人,他言语难得耐心温和。 “若真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话,一是学习万万不可懈怠,老师脾气虽好,对学生的要求却很严格,切不可不思进取,敷衍了事。” “二是老师还有其他学生,你年纪最小又最晚入门,对待同门学长要恭敬,不可顶撞。”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老师那没什么规矩。” 程域听得认真,一一记下了,又问。 “那沈哥哥,先生有什么喜好吗?” 这话问的就有些圆滑了,沈洵安挑挑眉,不自觉扫了眼一旁的程桑。 一母同胞的姐弟,某些方面相像也正常。 程桑却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狠狠回了一瞪,“干嘛,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沈洵安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没有。” “那你说啊,看我干嘛。” 她说的顺口,丝毫没有察觉这副态度有何不对,沈洵安也接受的理所当然,耸耸肩便继续道。 “老师的喜好也不多,第一爱的便是文房四宝,老师手里便有一套精品,是昔年好友所赠,十分爱惜,时不时便要拿出来擦拭。 第二便是那满院的竹,君子以竹为雅,老师也不例外。 老三便是茶。 前两者你有心无力,最后这样你倒可以尽尽心,不一定要时常献上好茶,无事去学学茶道,为老师添茶倒水也是可行的。” 他这话说的透彻,连教程域怎么做都指明了。 “谢谢沈哥哥!沈哥哥懂得真多!” 程域两眼亮晶晶的,眼中全是崇拜,再无之前的疏离。 大概对于小孩子来说,总是会崇拜那些能轻易做到他们不敢做之事的人,而沈洵安,又恰好是这其中之最。 沈洵安矜持颔首,薄唇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一旁的程桑看的吃味,弟弟对她虽然依赖,却与崇拜是两码事,这头一次崇拜,竟然给了外人! 她也知道沈洵安在拜师上是出了大力气的,心里酸的很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沈洵安的眼神越来越幽怨。 开始沈洵安还没察觉,直到后来那视线越来越烫人,他这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不能说,像程域这种男孩子,崇拜的一般也会是父亲、哥哥之类的男子,而不是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他怕说出来,程桑会更恼他。 好在清河先生的府邸很快就到了,那股幽怨的视线也随之淡去。 下了马车,三人被书童引着进院,清河先生早就在等着了。 “如何,《列国志》可背下了?” “回先生的话,我背下了。” “那好,你背一遍给我听听。” “是。” 一路上,程域是很紧张,可到了这里,看着面容和蔼可亲,说话也如沐春风的清河先生,他反而放松了下来,微微舒了口气,他背道。 “吾游周国,列此以志……” 程域准备的很充分,《列国志》背的口齿清晰,有条不紊,显然不是勉强记下,而是真的背下了。 清河先生也很满意,摸着胡子一脸的笑意。 他听说过程域的情况,普通商户出身,父母双亡,之前学过一些东西却不成系统,只能说很普通。 他刻意选《列国志》,就是在为难程域,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好学。 程域的表现给了他满意答案。 “很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名下最小的学生,以后每日辰时,你来我这报道吧。” 程域大喜,连忙行学生礼,“学生见过老师。” 清河先生微笑着点头,看向沈洵安二人道。 “程域便留在我这,今日也让他熟悉些东西,午时便可回去,以后都是如此,你们无事可先行离去。” 058、送你啊 程桑愣了一愣,小脸呆滞,如果她没领会错意思的话,清河先生这是在赶人? 好在沈洵安是知道自己老师的脾性的,哭笑不得的拉着程桑告辞。 出了院子,他才解释道。 “老师就这个性子,有学生的时候,都是以学生为重,想必老师是要给阿域上课了,嫌我俩在这碍事。” 碍事这个词,用的是真真好。 程桑眼神越发幽怨,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就这一个上午,她已经好几次用这种眼神看他了,沈洵安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等回到马车后,他难得提议道。 “想出去逛逛吗?就当给你赔罪。” 程桑来沈家后,还没怎么正正经经出来逛过,特别是赔罪那两个字,听的她心中欢喜,那点幽怨也散了,下巴一抬喜滋滋道,“好。” 说逛就逛,沈洵安让马夫将马车赶到了东街上,两人下了马车。 尚青不在,身边就只跟了玉萝一个丫鬟,程桑四处走走瞧瞧,十分自在。 如今还是上午,这条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两旁不少小贩摆着摊子,吃的喝的玩的看的,应有尽有。 程桑一路看去,顺手从小摊上拿起了个挂件。 这是个简简单单的穗子,用红绳扎的,花样普通却很结实,唯一出彩的就是穗子上配了一块佩玉,玉虽劣质,却是兔子的形状,乍一看颇为吸引人,特别是程桑这种年纪不大的姑娘家。 程桑笑眯眯瞧了会,问沈洵安。 “这个穗子怎么样?” 身为沈家唯一的公子,沈洵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他目光平静的点评,“还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既然你也这样说,那就送你了。” 程桑干脆利落的将东西扔到他怀里,使唤起玉萝。 “付钱!” 玉萝都快哭了,“小姐,这穗子……” 这穗子估计都值不了几两银子,怎么能拿这种便宜货送公子呢! 程桑无动于衷,已经兴冲冲的走向了下一个摊子。 沈洵安叹了口气,好笑的收起穗子,跟了上去。 唯独剩下原地的玉萝,想劝两句却连劝的对象都没有。 买穗子的摊主等了半响也不见她有动作,忍不住提醒了句,“姑娘,穗子五十文。” 五十文!连一两银子都不到! 玉萝觉得天真的要塌下来了,青着脸付了钱,急忙追了上去。 刚追到人,就听见自家小姐说。 “玉萝,付钱!”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拇指大小的铜铃,被扔到了沈洵安怀里。 她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自家小姐说。 “这个不送你,你帮我拿着,回去再还我!” 完了,天塌了…… 沈洵安把玩着手中的铜铃,很普通的小玩意儿,他扯扯唇,反手收了起来。 一个买,一个接,一路逛下来十分自然,两人都没有理会身后胆战心惊的小丫鬟。 玉萝倒是想插嘴劝上两句,可程桑走的太快,她每次都是落在后面付钱,反复几次她就明白了,小姐自己有分寸,不乐意听那些话,她也就老老实实不说了。 只是心里依旧会担心,沈公子这么个贵公子出身的人物,会不会心里对小姐不满。 好在,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沈洵安一直淡然的很,即便程桑把他当拎东西的小厮了,他也没生气。 等一路走下来,程桑林林总总买了不少东西,大多是些小玩意。 沈洵安随意塞进了袖口,也不占地方。 这一条街逛完,程桑站在街尾笑吟吟看他,“呐,你帮我提了这么久东西,礼尚往来,送你样礼物呀。” “什么?” 沈洵安以为她要说最开始那个穗子。 “等会给你。” 沈洵安眉梢一挑,还很神秘? 程桑也不解释,吊着他胃口就带他朝某处走去。 后方,还在付钱的玉萝眼睁睁看着两个主子没了人影,想追却又被摊贩叫住,等钱付清,找不到两个主子行踪的她差点真哭出来。 “我的小姐喂,你好歹等等我啊!” …… 程桑带沈洵安去的是她自己名下的铺子,就在齐氏茶坊旁边,说起来,那还是她和沈洵安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程桑脚步不快,送礼的事也不是那么着急,一边走一边和沈洵安说着话。 “庆氏的事有线索了吗?” “嗯。” 沈洵安与她隔了半步的距离,受程桑的影响,他心情难得的放松。 “算是有些线索,庆玉琅自己有怀疑对象。” 程桑一颗心微提,瞬间一想,庆氏又不认识晨曦,总不可能怀疑到晨曦身上,那颗心又放下了,继续好奇的问。 “呐,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庆三公子,为什么啊?” 她了解沈洵安,这人冷言少语平常话不多不假,却面冷心热。 不会特别亲近谁,也不会无端厌恶谁。 但他刚刚提起庆玉琅时,显然带了两分漫不经心的冷漠。 沈洵安一怔,偏头看去,正好对上她漆黑的眸子,他抿抿唇,收回视线。 “也不是,庆氏……” “庆氏很复杂,你以后会知道的。” 程桑无端就想起了晨曦前晚的话。 “姐姐你在临州城,不清楚庆氏的为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徐州好多百姓,都是被他们逼死的,这些宝贝,也都是民脂民膏,我就算毁了也不还给他们!” 她当时担心晨曦,就当气话随耳一听,现在结合沈洵安的表现,程桑就明白,晨曦所言非虚。 “这样的话,庆三公子住在咱们府,会不会不好?” “不会。” 沈洵安不太想提庆氏,又担心她多想。 “我们家没你想的那么好欺负,我祖父位高权重,小小的庆氏而已,他们不敢。” 程桑眨巴眨巴眼,突然发现自己听到一个好大的秘密。 她只是想给自己和弟弟找个依靠,貌似这个依靠的腿,有点粗的超过了她的想象…… “那个……我们祖父是谁啊?” 别怪她好奇,实在是她从来都没听说过沈家其他事。 沈洵安也想到了这一点,突然笑了,“也对,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祖父在京城,是当今皇上亲封的郡王。” 059、说好的补偿变血偿 郡王……那得是多大的官? 程桑目瞪口呆,路都不会走了。 她自小就生活在这临州城里,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城主,书中描写的人再伟大生动,那也不是亲眼所见。 沈洵安觉得她这副傻呆呆的样子挺有意思的,眼中带了三分笑意,“不用震惊,每年过年我们都要回京城和祖父过,今年也是,到时你也会去的。” 程桑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砸的回不过神。 “我也……要去?” “当然,爹娘都承认了你这个女儿,肯定是要带你入京的。” 程桑更懵了。 她这哪里是抱上了根粗大腿,她这是抱上了一根参天大树啊! “那容启呢?” 程桑又想起了容启,沈洵安不喜欢庆玉琅,对容启又是什么感官呢? “他?” 沈洵安扯扯唇,“还好吧。” 程桑了然的笑了,也不问了。 什么还好,不讨厌就是不讨厌,这人说话真不直接。 说了一路,铺子很快就到了。 程桑也不废话,问掌柜的要了东西,直接递给了沈洵安。 “你的。” 这是副画卷,沈洵安接过,看了一眼,俊脸上不可控制的露出了喜色。 “居山先生的真迹!” “嗯,我想着你们读书人应该都喜欢这些,放在我这也无用,送你了。” 沈洵安摩挲着画轴,一双星眸亮的惊人,“好。” 又反复看了许久,他将画卷收起,“这份礼物很贵重,收下我心中有愧,所以我给你一个补偿如何?” “嗯?” “经商之道,学不学?” “嗯……?” 程桑还是没反应过来。 沈洵安眼中带笑,示意她看看铺子里的情况。 程桑扫了一圈,这才发现不对劲。 此时还是上午,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之际。 自家铺子的地段也很好,紧挨着街道,附近也没什么抢生意的,可偏偏进来的客人寥寥无几。 “生意出问题了?” 犹记得上次来时,还不是这般模样。 掌柜的也愁着这问题呢,“算是吧,今日小姐不来,我也打算去找小姐说呢。” “自从咱们大半铺子改行之后,其他几家就开始抢我们的生意,街头街尾陈家、许家各自开了一间玉器店,卖的东西跟我们差不多,价格上还要低上一成,现在客人都去他们那了。” “他们两家合伙对付咱们一家,咱们也耗不起价格战,所以暂时只能这么耗着。” 程桑拧眉不语,看向了沈洵安。 “学。” 这是回答他之前那个问题。 沈洵安笑了,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我教你。” “你?” 沈洵安,“我。” 程桑牙有点酸,“你不是说这是补偿?我怎么觉得你想让我血偿……” 沈洵安回了个白眼。 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有史以来第一个白眼,程桑乐了,杏眸弯弯,“行吧,那就请多指教。”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 掌柜的已经重新回到了门口的柜台处,铺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沈洵安带着程桑四处走了一圈,时不时的使唤她。 “那个花瓶,摆上去一些的位置。” 这个铺子里卖的都是一些玉器瓷器,品质普通,卖的对象也是那些普通人家。 边使唤,沈洵安边解释。 “这个花瓶是白玉瓷的,算是你这间铺子里上好的东西了,你们将它摆在一堆瓷器中间,既不显眼也不突出,客人一扫而过,不懂行的十有八九不会注意到。” 而懂行的,谁又会来这种普通的店铺里买好东西? 程桑一听,觉得有些道理,心中暗暗记下,连忙搬来了椅子。 冬天穿的厚,她也没多想,撩开裙摆扶着架子就站了上去,居高临下的问,“放哪?” 沈洵安站在她侧方,她动作时一小截白皙脚踝,直接落在了他眼里。 下方的人半天不答话,程桑有些奇怪,“嗯?沈洵安?” 沈洵安这才回神,面色不自然道,“咳,放那。” 他指的是木架最上方的位置,程桑乖乖举着玉瓶放了上去。 “好了,还有什么要移动的?” “嗯……这几样。” “贵重的商品要放在显眼的位置,让人一眼注意到,同理,普通的商品要摆放在一起,但也不是乱摆,要懂得突出各自的特点。” 沈洵安低垂着眉眼,指着几样东西。 “玉盘摆东边那处木架上,玉砚摆中间的木架,瓷篮往下移一点就可,青玉箫摆你刚刚那个花瓶旁边。” “哦。” 一下四样东西,还不是摆同一个位置。 程桑想了想,顺手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玉盘,玉砚也在她站的这个木架,不过要稍微远一点,她比了一下距离,发现不远,手扶着木架便倾斜着身子去拿。 距离是不远,但程桑高看了这个木架的承重性。 木架上摆的本就都是一些小玩意,算不上重,木架为了好看,很多处也都是镂空的花纹,她这么一压上去,身子的重量顿时让木架晃了起来。 “啊——” 程桑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反应,手一滑便摔了下来。 “程桑!” 心神不定的沈洵安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连忙扑过来接住她。 扑通一声,两人摔在了地上。 程桑还好,沈洵安来的及时接住了她,有个人肉垫子,她只是磕着了头,额头上多了个包。 沈洵安就惨的多,身上几处疼的厉害,不用看都知道青了。 听见声响的掌柜的进来,看见的就是两人倒在一起的一幕,心脏都差点吓停了。 “小姐,沈公子,你们没事吧?” 他急忙将两人扶起来,“有没有伤着?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060、犯浑 沈洵安揉着泛疼的胸腔,“我说真的,你再重些,可能就要抬着我回去了。” 理亏的某人咬着唇,不说话了。 出了这种岔子,掌柜的也不敢再留他们,使了银子去沈府报信,让沈家下人将两人扶了回去。 …… 沈府,大夫给两人看了伤,确定没什么大碍留下些伤药就离开了。 听闻消息的沈家夫妇赶来,指着儿子的鼻子就开骂。 “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你怎么能使唤阿桑爬高?万一你没接住,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受的住!” 躺在床上,身上刚擦了药,还被指着骂的沈洵安,莫名有种自己是捡来的感受。 “娘……” “别叫我,把你出息的,都会使唤我闺女了!” 沈洵安,“……” 我才是您俩亲儿子吧? 我还在床上躺着呢! 本来眉头不展,心中带着歉意的程桑,被沈家夫妇这么一闹,脸上也只剩下了笑。 清亮的眸子偷偷瞄了瞄沈洵安,还有他下巴处一团淤青,嘴边笑意更甚。 数落完儿子,沈夫人又关心起闺女来。 程桑生的娇美,脸上的皮肤也极为白净,在这么张讨喜的小脸上,偏偏额头处肿了个大包,红通通的,极为明显,看着就让人心疼。 “阿桑,来让娘瞧瞧伤。” 程桑乖巧坐了过去,任由沈夫人上手探查,等看完一遍,确认那个肿包好几天都消不了,沈夫人回头又是一顿骂。 “混小子,看你把我闺女害的!” “不省心的玩意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莫名又挨骂的沈洵安也懒得回话了,眼一闭一躺,直接当自己不存在。 反正这夫妇俩也要闺女不要儿子了。 瞧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沈夫人气的直磨牙,正要再说些什么,手被拉住了。 “干娘,跟义兄没关系,是我自己没踩稳,还多亏义兄救了我,不然现在躺在这的就是我了。” “这哪是你的错,分明就是他自作自受,不带下人出门就算了,没人使唤就不能等下次?他就是一时犯浑想要逗你,才生了这种事。”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沈夫人当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气儿子考虑不当,他莫非以为阿桑是他那几个狐朋狗友? 娇娇柔柔的女儿家,能跟皮糙肉厚的男子比? 沈夫人越想越气,要不是程桑拦着,估计沈洵安还有一顿骂。 好不容易劝走沈家父母,床上的沈洵安睁开眼,极其自然的坐起了身,靠在了床壁上。 “给我杯水。” 随着沈家父母的离去,候着的下人也跟着退下了,房间里就只剩下程桑,这句话自然是对她说的。 程桑顺从的去桌边倒了杯温开水,递给他。 沈洵安喝了几口,这才舒了口气,看向床边候着的人。 “还想学吗?” 程桑一怔,点头,“想啊。” 她那间铺子还是要死不活的模样,当然要学。 “那我说,你记。” “好。” “做生意除了货物质量好,价格实惠,还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我今天教你的摆放的学问。” “之前出了岔子没教完,你仔细听,摆放物品……” 身上有伤,沈洵安的声音有些压抑,淤青什么的都是小事,只是程桑砸下来正好砸在他胸膛,这会整个胸腔都不太舒服,说话快了都会隐隐带着点痛意。 程桑没注意到这一点,她满心都在他说的话上,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一个说,一个听。 时不时的,沈洵安还会开口使唤她一句。 “渴了……” “饿了……” 程桑很好说话,特别是人家还救了她,要什么给什么,将下人的职责全做完了。 “今天就先教这些,你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来。” 临近傍晚,沈洵安开始赶人。 “好,那你好好休息,记得按时擦药。” 这一个下午,程桑学到了不少东西,连自己额头上的伤都忘了,心满意足的离去。 看着连背影都透着满足的人,沈洵安无声笑了,许久,他又低低暗恼了句。 “果真是犯浑了!” “公子。” 就在这时,被他派出去办事的尚青,恰好回来了。 脸上的笑意敛去,沈洵安恢复了平常的神色,问,“要你办的事如何了?” 尚青偷偷打量了一眼主子的伤势,确认不严重只是小伤,这才回道。 “已经查清楚了,赵公子和晨曦小姐是在半道上遇见的,晨曦小姐当时与人动手,赵公子看她武功不俗便邀她同行,之后在回程的路上,晨曦小姐展露了赌技,这才有了后面的交易。” 赵辛遇见晨曦的事,并不是什么隐秘,他费心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查清楚了。 听见武功二字时,沈洵安眸光闪了闪,“有多少人看见她动手?” “不多,当时是晚上,大部分人都没看清。” “那些看见的护卫可解决了?” “是,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们都保证,此事绝不会透露,只是赵公子那……” 尚青有些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护卫,赵家的下人护卫好收买,但赵家的公子实在没辙。 沈洵安早有准备,“赵辛那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去办。” “是。” 尚青走后,沈洵安将晨曦的信息串了串,才挨了砸的脑袋又开始隐隐泛疼。 会武功,外来人,恰好庆氏失窃那晚疑似不在府中,还有程桑的反应…… 十有八九,那位逃之夭夭的贼人就是她。 沈洵安这个人讲证据,但也不会迂腐到忽略巧合,以沈家在临州城的地位,若是有人能随意进入庆氏盗窃,没道理他接不到消息。 晨曦的存在,恰好给了解释。 “唉,真不省心……” 偏偏,他还不能不管。 * 沈洵安受伤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没传到府外,而是刻意告诉了庆玉琅。 庆氏为了丢的东西,还在临州城翻来覆去的找,有了庆氏这块招牌,城主府还有其他有心的世家都动员了起来。 一个个腆着老脸想要在庆氏面前表现表现。 沈家也派了人,第一天还是沈洵安亲自带人出去帮忙找的,可第二天就伤了。 庆玉琅和容启亲自去探望过,确认沈洵安是真的受了伤,就不好意思提让沈家帮忙的事了。 毕竟,人家家中就一个独苗,还尚在养伤,总不能让人家带伤帮你找东西。 沈家也会做人,沈洵安动不了,就派了好几队护卫去给庆玉琅当人手,这么一来,人前人后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061、叫不出口? 如此一来,沈洵安光明正大的在家躺着躲闲,美其名曰养伤。 入冬的天越发冷了,还未下雪寒风却渐渐入骨,趁着养伤之际,沈洵安也打算真的教程桑一些东西。 宽阔的房间里,一袭墨衣的少年和粉裳少女各坐在木榻两头,中间的茶几上摆了热茶和糕点,更显眼的是程桑面前摆放的账本。 “城东那家铺子的收益好了不少。” 程桑简单看了眼这几日的账本,俏脸上升起一抹淡笑。 因在房内,她穿的不厚,一袭粉色冬裙,外面是暖和的绣蝶外袄,木榻下还烧了炭火,衬着面前的热茶,一副暖融融的温馨景象。 沈洵安身上半搭了块毛毯,侧靠着窗台,闻言望了她一眼。 “这只是开始,以后会更好。” “嗯,师傅说的对,都是师傅教的好。” 她笑眯眯的捧了句,沈洵安得意挑眉,“昨日的记住了?” “记住了。” “那好,咱们学今日的。” 程桑立即坐正了身子,面前的账本也让人收了下去,换上了空白的册子。 手捏毛笔,她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年。 沈洵安清了清嗓子。 “城东那间铺子该教你的也教的差不多了,我们今日说你手里的另一间铺子。” “我不太建议你两间铺子都做玉器的营生,你手里头那些玉器实在算不上好,再多一间铺子也揽不住多少生意,不如换种买卖。” “我有些想法,要不要跟着做,还看你自己。” 程桑点头,“你说。” “第一种,你若想挣大钱,那就要做高端一些的买***如玉器。 不是你之前店里的玉器,而是要挑选那些极品美玉,数量不用多,质量却一定要顶好,只做那些大户人家的生意,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如果你选这一种,货源我可以帮你联系,但也有难点,这种高端玉器临州城不止一家在做,你要想做出名堂会很艰难。” 外面寒风呼啸,房中暖意融融,少年的声音清亮舒缓,如寥寥乐曲。 程桑听的认真,考虑过后摇了摇头,“我不是做这行的料。” 程父做生意多年,她跟着多少学了些,虽不正统却也明白些道理。 想要把生意做好,一是自己要有这方面的能耐,二是要有热情,三是众不如孤。 前两者好理解,这第三点的意思是,一群人做同种生意,不如做种从未有人做过的生意,就算都有人做,也要选做的人少的。 店铺少,客人选择少,生意自然就好做了。 沈洵安表示理解,抿了口茶又继续道。 “第二种,我看你跟钟师傅感情不错,你可以帮钟师傅代售花卉盆栽。” “我知钟师傅不爱钱财,他的那些名花也都是他的宝贝,但他总要生活,你可以跟他商定,一个月只卖一盆花。 这样的话,我想钟师傅应该能接受。 你便用这盆花当镇店之宝,一个月只卖一盆,再进些普通花卉搭着一起卖,也是一桩好营生。” 不得不说,沈洵安是真的上心,他提的两种建议,都将所遇到的难处想妥了才说出口,安排的明明白白。 若是程桑按他说的去做,也许会遇上些麻烦,但绝对比自己蛮干要容易的多。 程桑眼睛亮了,“这个好。” 钟师傅的技艺,独步无双,至少这小小的临州城里,再无第二家。 见她满意,沈洵安也笑了,“钟师傅那我帮不上忙,这个得你自己去说。” “我知道。” 程桑信心满满,脑中不停盘算着贩卖花卉需要做的准备,还将这几日在沈洵安所学的知识,全套了进去。 店内一定要摆个款式最新、最夸张的摆架,最好去找工艺最精湛的师傅做,到时候钟师傅的名花,就摆在这个木架上,让人一进店就能注意到。 其他花卉可以按照高低顺序摆放,上下这种摆法不适合花卉,最好再弄些有特点的盆栽,沈洵安说一盆花当镇店之宝就行了,但不能真的就只靠一盆花撑起一间店。 这一瞬间,她心里有了无数个想法,怕自己记不住,她连忙提笔记了下来。 沈洵安也不说话,靠着窗台静静瞧着她写,时不时的抿上一口热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少女停了笔,沈洵安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 她接过,一口饮尽,粉红的唇沾染茶水过后越发水润。 “呐,帮我看看。” 程桑将自己的笔记递过去,眼神中止不住有些得意。 换成以前,她绝对想不到这么多好点子,单单凭这点,沈洵安的确帮了她大忙。 沈洵安接过,没急着看,而是盯着她娇俏的眉眼忍不住想道。 她有多久没叫过义兄了? “沈洵安?” 见他没有反应,程桑扯了扯他衣袖,在他眼前挥手示意。 沈洵安抿唇,耳垂微红,“走神了。” “哦。” 程桑不说话了,继续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他。 沈洵安失笑,好像就是他们熟稔之后开始,她就不叫了,约莫是觉得…… 叫不出口? 敛下思绪,他静心看手中的笔记。 上面写的东西很多,却不详细,只是简单记下了她的想法,以及该怎么去做的点。 “这个盆栽可以,我认识一个盆栽商人,他有路子,改天带你去见见。” “好。” 程桑眼巴巴点头。 “你要求的摆架,我也认识一个师傅可以做到。” 程桑继续眼巴巴点头。 “其他的等落实再看看。” “嗯,都听你的。” 容启迎着冷风进院子的时候,透过窗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木榻上两头坐着两人,一个靠着窗微垂着头说着什么,一个仰着头仔细听着,从他这个方面望去,就好似一副温柔缱绻的画,让人舍不得打扰。 他轻咳一声,快步上前敲了敲门,房间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进来。” 容启推门进内,带入了阵阵寒风,他跺跺脚抖了抖身子,自顾自脱下了身上的斗篷。 “哎呦这个天,冷死我了。” 小厮没跟着进来,他也不在意,直接走向木榻,一屁股坐下就要脱鞋。 “原来你们烧了炭火,难怪开着窗也不说冷,快让让,我也要上去。” 062、脑子有病,这货野着呢! 回答他的是沈洵安踢来的一脚,这一脚又快又狠,容启一个没注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也太没良心了,哎呦我的屁股……” 程桑噗嗤笑出了声。 沈洵安赶人,“一边呆着去。” 容启不乐意了,一蹦而起,“哪有这样的,你们烤火喝茶,让我一旁呆着,我不听,我就要上来!” 沈洵安瞥了他一眼,嫌弃之意写在了脸上,“你刚从什么地方回来,你自己心中清楚。” 容启爬上塌的动作一顿,气冲冲的神色也变得心虚。 “这个呵呵……我还能去哪……我就是到处转了转……转了转……” “你这话你自己信?” 容启不说话了,唉声叹气半响,到底没能上去,只得搬了把椅子放在木榻前,当成座位。 “我来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们去看看关立鸣说的那种花卉呗?” 他这几日四处晃荡,关立鸣一直陪着他,两人看舞听曲的同时,也谈了些正事。 那些花卉的主意是程桑提出来的,钟师傅也只给程桑面子,关立鸣不敢单独带着容启和庆玉琅去,只好推脱到了沈洵安身上。 反正这两人本就是一家。 沈洵安瞥了他一眼,没急着答,“庆三事情办完了?” “没有,查了这么久也没什么确定线索,只能算他倒霉呗。” 容启毫不在意,“置办年典所需的物品才是大事,他又不傻,分的清轻重缓急。” “行,那就后天去。” 沈洵安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庆三和容启不可能在临州城待太久,顶多半个月,现在已经过了一半了。 “那好,就后天。” 定下正事,容启卸下了个大包袱,又恢复了没个正形的本性。 “说起来这两天我也算见识到了,你家这边地方虽小,美人却不少,昨儿个我和关立鸣去烟雨坊赏舞,哎呦喂,那飞天舞跳的,跟京城里的完全不是一种韵味,可迷死我了。” 他咂咂嘴,向对面的人炫耀。 “这种善舞的姑娘,要是弄到床……” 话到一半,沈洵安就变了脸,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他太了解容启,不用听都知道下半句是什么。 “哎呦!你又踢我!” 他进门没一刻钟,都第二脚了! 沈洵安眼神阴测测的,“你再继续胡说试试?” 容启脖子一缩,秒怂。 “不说就不说……” 等视线触及对面的程桑,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什么,尴尬的直搔头。 “嘿嘿,沈妹妹啊,我刚刚是胡说的,你什么都没听到。” 掩耳盗铃,还此地无银。 沈洵安看的眼睛疼,没忍住又是一脚过去。 这次容启没哼唧,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讨好的给程桑倒了杯茶,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问道。 “沈妹妹,你来沈府多久了,沈洵安这小子不解风情,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我来沈府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程桑规规矩矩的答了,眼里却隐隐带着笑。 见识了刚刚那一幕,她现在总算理解了干娘为什么说容启不着调了,虽然人皮了些,也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她又偷瞄了眼沈洵安。 反倒是沈洵安之前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让人望而生畏,当初她可是打定主意离沈洵安远远的,可惜事与愿违,没实现。 容启可不知道程桑心里对他的评价,这会盯着程桑的笑,有些傻乎乎的。 他那日接风宴就发现了,沈洵安这位义妹长的很是出众,这会笑起来,那双清亮透彻的杏眸弯弯,甜到了人的心坎里。 “沈妹妹……” “闭嘴,你还是滚吧!” 这么暴躁的家伙,除了沈洵安还能有谁? 容启哼唧个不停,“我才不走,我才刚来一会。” 不就是跟沈妹妹说了两句话嘛,至于嘛。 沈洵安差点又想踹他。 “踹吧踹吧,我都习惯了,赶紧踹,我死都不走。” 容启赖在椅子上不动,完全豁出去了,这不要脸的架势,把沈洵安都气笑了。 “你确定要我踹?” “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早就听说前些年宇文家有个小子,寻花问柳时强迫良家女子,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现在都没能好全,我早就想试试了,既然你自己提起,我就来试试。” “等……等会!” 容启脸都绿了。 宇文家的小子? 整个京城人都知道缘由啊,那小子色心不改,强迫良家女子,偏偏那良家女子不是普通人,人家修习多年武功,是半个江湖人,那一脚下去,宇文家小子的子孙根都废了好吧! 我让你踹,没让你往那踹啊! 他一个激灵跳起身,直接躲到了程桑身边。 “沈妹妹,你快管管你家沈洵安,他这是要下狠手啊!” 一脸懵的程桑,“啊?” 她还没听太明白。 沈洵安冷嗤,“不是不怕?” “那也没你这样的!我容家三代,还得靠我这根独苗苗呢!” “你家兄弟姐妹多的是。” 容启从程桑身边露出半个头,“他们不算,我家老爷子只认我一个!” “得了吧你。” 沈洵安懒得跟他扯,弯腰一把将人从程桑身后扯出来,还不忘安抚道。 “你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程桑这才从两人对话中听明白了前面那句的意思,小脸羞的通红。 “你才脑子有病呢!” 容启气冲冲反驳,就着沈洵安的动作,直接爬上了木榻在他身旁坐下,心情转瞬回晴。 “看在小爷我坐上来的份上,今天不跟你计较。”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却没有搭理对方的打算,挨了好几顿踹,容启心里也正憋着坏呢。 “沈妹妹,沈洵安平常是不是老是摆着一副冷脸,见谁都像欠他八百万两银子似的?” 程桑怔怔点头。 “嘿嘿,我跟你说,你可别信他,他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 容启开始揭人老底,“他在京的时候,性子野着呢,你别看我浑,我都是跟他学的!” 程桑怔住。 沈洵安野? 她望着对面靠窗而坐的少年,剑眉星目,面冠如玉,看人时眼神三分冷七分淡,从哪看都跟野这个字搭不上边。 但记起刚刚他踹容启时的那几脚,又痞又狠,她就信了。 063、隐隐动心 沈洵安本来没在意,见程桑盯着他看,他撇撇唇,“你别理他,他脑子有病。” “嘿,沈洵安你有本事说实话!” 容启张牙舞爪的想为自己正名,又被某人一句,“要么闭嘴要么滚”给堵了回去。 他愤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小子也忒能装了! 鲜有人知,沈家小公子沈洵安,年少时也曾是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 容启便是那时与他认识的。 不然以容启的性子,哪里会因为有些亲戚关系,就黏上刻板冷淡的沈洵安? 后来沈洵安随着父母来了临州城,那些过往也渐渐被淡忘,临州城的人自是不知。 容启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之前的宁静,一会不注意,两人就会拌起嘴来。 也托容启的福,程桑总算见着了沈洵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带你这样的!我跟沈妹妹说话,又不是跟你!” 容启望着程桑道,“是不是啊,沈妹妹。” 程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着笑点头,“是。” 容启满意了,小嘴翘的老高,“你瞧瞧,沈妹妹都乐意跟我说话,你瞎管个什么劲!” “呵。” 沈洵安冷冷一笑,“还想不想见到那些花了?” 容启气结。 “你就知道欺负我,年典之事又不是我一人之事,有本事你威胁庆玉琅去啊!” “他又不在我面前横。” “你!” 遇上沈洵安,容启完败。 一连几次吃瘪,倨傲的小郡王成了憋屈的小可怜,沈洵安眸光染上了两分笑意。 “行了,说好后天带你去看,我自然不会反悔。” 容启苦兮兮的盯着他,“这还差不多。” 沈洵安不理他,向程桑道。 “你不是想跟钟师傅谈谈么,后天随我们一道去吧。” 商铺盈利的事,刻不容缓,程桑点头,“好。” 听闻两人的话,容启又恢复了活力满满的样子,兴冲冲问,“沈妹妹,你也去?” “嗯,有些事要找钟师傅。” “钟师傅就是那个养花人?” “嗯。” 容启一拍胸口,“嘿,沈妹妹你放心,这次我可是奉皇命出行,那位钟师傅肯定不敢为难我,到时候你有什么要求,我帮你一起提,保管那位钟师傅不会拒绝。” 沈洵安最看不得他得瑟,抿了口茶,淡淡道。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钟师傅与阿桑关系匪浅,能拿出他那些宝贝花来还是阿桑的功劳,还用得着你帮?” 容启一噎,“不是吧?” 关立鸣不是说,那位养花人性情古怪,为了弄来那盆阴阳君子兰,他们都被折腾的够呛? “好啊,关立鸣这小子竟然骗我!” 沈洵安不语,也没有替关家兄弟解释的打算,他早就猜到关立鸣会揽功,被教训下了也好。 视线触及对面,一袭粉裳的姑娘,正笑吟吟的瞧着他们两人拌嘴,巴掌大的小脸半藏在纯白的领子里,露出的眸子水润润的透着光。 不知怎的,看着这双眸子,他脑中不住的想起了前几日的那一小截白皙脚踝,还有程桑摔下来时,落在他怀里,他搂住她腰身时感觉到的柔软。 女儿家是不是都是这样? 身上每一处都是这样白皙如玉,柔若无骨? 越想沈洵安心跳的越厉害,就连喉咙也开始发干,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唤道,“阿桑……” “嗯?” 程桑的视线望过来,还带着疑惑。 对上少女清透水亮的眸子,想到自己刚刚想的那些,沈洵安耳根渐热,“没什么,就是想说你面前的茶冷了,可要我帮你换杯热的?” 程桑后知后觉摸了摸面前的茶杯,“温的,正好。” 沈洵安从未感到过如此窘迫,一抹热气直冲头顶,好在他平常面冷惯了,愣是控制着没露出端倪,将她杯中的温茶倒掉,又添上了热茶。 “不好,天冷,喝些热的才对身体好。”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解释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哦,谢谢。” 捧着新倒的热茶,程桑眸子微弯,只觉得心里也暖了几分。 正在心里腹诽关立鸣的容启,突然就感觉氛围变了。 他疑惑的瞧瞧程桑,又瞧了瞧沈洵安,察觉到某人通红的耳朵,以及那闪躲的视线,只觉得有趣。 老冰块还会脸红? 心头乐了半响,他才想起来,不论是以前游戏京城的沈洵安,还是现在面冷孤傲的沈洵安,都不是会害羞的人。 那眼前这一幕…… 卧槽! 容启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大爷的,之前还骗他说是妹妹!妹妹你个头! 自认发现真相的容启,再也坐不住了。 有心想要问些什么,可当着程桑的面,他又问不出口,吞吞吐吐半响,他拐了个弯打探道。 “洵安啊,表叔和表叔母有没有急着帮你定亲啊?” “嗯?为何这么问?” 确定程桑没发现他的小心思,沈洵安自在多了。 “你都这般年纪了,表叔他们不着急?” 容启开始只是想探探口风,可问着问着,自己也上心了。 “你看我,我们俩年纪相仿,出来时我娘都追着我问了许久,还问我觉得常乐郡主如何,没道理你爹娘不急啊。” 他们这个年纪,成家的也有不少了。 沈洵安摇头,“我爹娘未曾提过这个。” 他不知道,沈夫人不是不急,而是没办法。 谁让自家儿子得了那种怪病,连女子的面容都认不清,不治好病,她哪敢给他定亲,认错丫鬟婢女还是小事,认错未婚妻乃至妻子,那事情就大发了! 容启不清楚其中缘由,只觉得不平。 “为什么啊,表叔也太纵着你了吧!” 他也不想这么早给自己找个女人,可家里催的跟什么似的,他们也不想想,常乐郡主是什么人,就是一个小霸王,比他还浑,这样的姑娘娶回家去,到底谁当家? 他苦恼的扶了扶额,又想起初衷,偷瞄了程桑一眼,继续问道,“表叔他们没表示不要紧,那你自己可有喜欢的姑娘?” 064、受伤 喜欢? 沈洵安下意识摇头,喜欢是什么东西,那种情绪他怎么可能有。 “真没有?”容启不依不饶追问。 “当……然。” 莫名迟疑了一瞬,他看了眼对面望着他的两人,特别是对上好奇的程桑时,心头忍不住又是一跳。 这一抹迟疑来的快,去的也快,沈洵安很快就平复了思绪。 “当然没有。” 容启撇撇嘴,“不解风情。” “你解风情。”沈洵安轻嗤,“那你倒是把常乐郡主娶回家啊?” “这又不是一码事。” 提起常乐郡主四个字,他就头疼,“你也知道,这是我爹娘的主意,跟我又没关系,我压根就不喜欢常乐郡主这样的。” “那你喜欢怎样的?” 容启一愣,这个问题不是他之前用来问沈洵安的吗? 怎么绕了一圈,又回到他身上了? “唔……” 认真思考了一下,容启眼汪汪瞧着对面而坐的姑娘,嘿嘿直笑。 “以前我也不知道,但认识沈妹妹之后,我觉得沈妹妹这种性格的姑娘就挺好。” 温柔、大方、心地善良,多好的姑娘。 突然被点名,程桑愣愣眨眼。 “我吗?” “是啊。”容启乐呵呵的,“常乐郡主要是有你的一半,我也不会吓跑了。” 吓跑? 程桑眨巴眨巴眼,突然就知道了什么。 沈洵安也听出了这句话的重点,没好气哼了声,“不是说你这次随庆氏出行,是为了揽功赚名声的?” 容启尴尬搔头,“一半一半,两种原因都有。” 程桑觉得,她好像没办法直视容启这个人了,再也没有什么浪荡贵公子,吃喝玩乐全是假象,落跑小郎君才是真! …… 程桑离开的时候,容启还赖在沈洵安房里未走。 她也乐意有人陪沈洵安说话,拿着自己做的笔记,就朝着华秋院走去。 路经两院中间的小花园之际,筝芷拦住了她。 “何事?” 说实话,程桑不太喜欢筝芷,这个姑娘太傲。 筝芷仰着下巴,阴郁的眼神让她出色的容貌蒙了尘,她丝毫不觉,死死盯着她。 “你天天往公子房里跑,一待便是一天,要脸么?” 程桑不冷不淡,“兄妹之间说些话,很正常。” “兄妹?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沈家小姐了,你一个商户女,卑贱的给沈家当丫鬟都不配!” “那又如何?我再卑贱,也是干娘亲口承认的女儿。” 她逼近一步,“而你呢?” 筝芷年纪约长一些,身量也比程桑来的高。 明明面前这人是仰视她的动作,可口中的话还有语气,愣是让人听出丝丝压迫来。 筝芷心中不甘,“要不是你,我早就得夫人承认了。” “呵……” 程桑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跟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争论,岂不是显得她也不清醒? “你开心就好,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三两步越过她,程桑抱着册子就要离去。 筝芷哪里愿意放她走,连忙去拽她,“话没说完,你不许走!” “你放开。” “想都别想!除非你答应滚出沈府!” 有病! 程桑心中怒骂想要挣开,后面的人却死死拽住不放,正当她恼怒想要叫人之际,腰间突然传来一阵重力,她猛地朝旁边倒去。 这个小花园里种的都是些普通花卉,因着冬天,除去小半还开着花略显生机勃勃之外,许多都是残枝。 只一瞬间,程桑就知道不好,她这一倒下去脸估计是躲不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筝芷这女人果真有病! 认命的闭了眼,脸颊传来一阵刺痛,还来不及感受更多,手臂被人拉住,那人费劲拉着她没让她倒下去。 “还不快来帮忙!” “是。” 庆玉琅在护卫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程桑拉了回来。 “沈姑娘,你没事吧?” 他在接风宴上见过程桑,知道她是沈家的小姐。 程桑摇了摇头,脚步却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多谢庆三公子,我没什么大碍。” 庆玉琅也不在意,掏出块手帕递给她。 “女子的容貌再重要不过,沈姑娘不必跟我客气,还是赶紧回去叫大夫来看看吧。” 程桑这才想起刺痛的左脸,她抿着唇点了点头,没有接手帕,捡起摔在地上的册子,快步离去。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庆玉琅才收起手帕,淡淡带着护卫离去。 回去的路上,护卫忍不住问道。 “公子,刚刚是故意有人引我们过去的,公子为何要救那位沈姑娘?” 那位沈姑娘,不过是沈家收的一个义女,又不受重视,哪里值得公子亲手去救。 庆玉琅倒是好心情,“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有人乐意咱们陪着演演戏不好么?” “可是……” 万一是那沈姑娘想攀高枝,自导自演呢? “没什么可是,好歹也是沈家承认的小姐,顶多多个妾。” 在庆玉琅心里,女人的价值跟她的身份挂钩,若是沈家真正的嫡小姐,自然值得他追求。 可程桑只是沈家二爷收养的义女,实在算不得什么。 明白公子心里有数,护卫也不说话了,只隐隐觉得,刚刚那或许不是自导自演,毕竟女人都看重自己的容貌,就算演戏也不带毁容去演的。 * 一路匆匆回到华秋院。 刚进院门,坐在院中眼巴巴等着她回来的晨曦就扑了上来。 “程姐姐!” 看程桑挡着脸,她刚要问就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程姐姐,你受伤了!” 065、伤疤 “嗯,小伤。” 程桑放下手,只见白嫩的小脸上,横着几道细细的血痕,伤痕不深,却格外刺眼。 晨曦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 “没有。” 程桑心知她有手段帮她报仇,可庆氏的事还未过去,她不愿多惹出是非,笑道。 “是我回来的时候,绊到了石头不小心摔了,脸上这伤也是被花枝刮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再怎么样我也是沈家的小姐,还不至于在沈府里被人欺负了。” 晨曦想到沈夫人和沈洵安对程姐姐的好,信了七分,“好嘛,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伤到哪里不好,全在脸上,万一留下疤痕怎么办!” 说着,她拉着人进了房间,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 清洗,抹药,小姑娘的动作格外轻柔细心,结束后,她细细叮嘱。 “这几天要好好养着,不能吃辛辣重口的食物,不能碰水,还有,这祛疤药膏一天抹两次,不能断。” 程桑乖乖点头,记在心里,“好,都听你的。” 小姑娘满意了,“程姐姐赶紧歇着吧,好好休息也利于伤口恢复。” 几道细微的伤口,弄的跟伤筋动骨了一样。 程桑心中好笑,又觉得暖暖的,顺从的躺下了,见她睡下,晨曦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院子里,烟霞正在打扫院子。 这几日玉萝被小姐派去商铺了,一直都是她在院子里听候吩咐。 晨曦出来后,朝她吩咐道。 “程姐姐睡了,晚些你送份晚膳进去,让姐姐吃完再继续睡。” “是,奴婢记下了。” 晨曦没急着走,等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从沈洵安的院子到华秋院,走的是哪条路?” 烟霞不懂晨曦小姐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称职回道,“就是咱们院子门前这条路,沿着东边走,用不了半刻钟就能到公子的院子。” “哦,好了,没事了,你记得等会给程姐姐送饭。” “是。” 晨曦晃悠悠出了院子,沿着东边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路,弯弯曲曲一路向前,不多时面前就出现了几条分岔路,她脚步未停,继续踏上了东边的那条小路。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小花园。 此刻已是冬天,花园里开着的花寥寥无几,大多都是些枯黄的残枝,为这方天地平添寂寥。 晨曦并未关注那些花,眼神一直在残枝上打转,直到,她在一片残枝上看到血迹。 眼神转冷,晨曦迈步离去。 大厨房。 沈府的大厨房占据了整整一个大院子,沈府所有人的吃食,便是来源于这里。 晨曦笑嘻嘻的走进来,几个在大厨房做事的嬷嬷连忙向她行礼。 “晨曦小姐,你怎么来了?” 语气不是尊敬惧怕,而是透着熟稔。 晨曦一摸肚子,“还不是饿了嘛。” 掌管整个大厨房的管事嬷嬷呵呵直笑,“晨曦小姐今天想吃什么,只要您说,咱们马上给您做。” 其他人也一个个带着笑附和。 晨曦虽然来沈府没几日,但早就跟大厨房的人混熟了。 她嘴馋爱吃,来沈府第一天就跑大厨房混迹了一个下午。 大厨房的人也很喜欢这位活泼可爱的小姐,特别是她还会偷偷从外面带好吃的回来分给她们。 “唔,我想喝汤,要清淡点的,可以吗?” “清淡点的汤吗?” 管事嬷嬷想了想,“那就冬瓜海带汤,如何?” 晨曦点头,她还没吃过这个,“就要这个。” “那好,晨曦小姐你等上一等,晚些我让人送去华秋院。” “谢谢嬷嬷,嬷嬷真好。” 晨曦的小嘴贼甜,这也是大厨房的嬷嬷们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对了嬷嬷。” “你们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半个时辰前,有谁去了华秋院东边的小花园啊?” 大厨房里的嬷嬷们都是一愣。 “华秋院东边的小花园,那里好像离公子的院子没多远了吧?” 晨曦撅着嘴,“可不是嘛,我姐姐今天从那条路回来,被人欺负了,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 她双手合十,朝几位嬷嬷撒娇。 “晨曦知道嬷嬷们消息灵通,还请嬷嬷们帮晨曦打听一下,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众位嬷嬷对视一眼,沉默半响都未说话。 晨曦的姐姐她们都是知道的,那位新小姐,而能对新小姐出手的,怎么都不可能是普通下人。 喜欢晨曦归喜欢,她们也怕得罪人,丢了饭碗。 寂静中,管事嬷嬷突然笑了。 “我们可帮不了小姐你,不过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出去,那也与我们无关。” 其他嬷嬷们也明白了意思,一个个都放松下来。 “就是,晨曦小姐回去等着就是,咱们不打听也不帮忙,不过别人传出去的可跟咱们无关。” 晨曦眨眨眼,抱住管事嬷嬷就是一口亲上去。 “嬷嬷们最好了。” 说完,提着裙摆就乐滋滋跑了。 看着晨曦离开的背影,管事嬷嬷宠溺的摇了摇头,“别干看着了,赶紧准备晚膳,等会老爷夫人也该用膳了。” “是。” * 一夜无话,半夜时分,外面开始下大暴雨。 早晨程桑起来的时候,一打开窗就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连忙又关上。 杨嬷嬷端着烧好的炉火进来,放在桌下,又去给她拿了件厚实的外裳。 “小姐,多穿点,今日又降温了。” 程桑顺从的穿上,又避开伤口净了面,才坐在桌前小口小口的吃早膳。 等她吃完,杨嬷嬷就拿了药膏出来。 “晨曦小姐吩咐了,说这个药膏早中晚各擦一次,还有祛疤药膏也要擦。” 程桑无奈,老老实实的让杨嬷嬷擦了。 一切弄好,她才问。 “晨曦呢?” “晨曦小姐说嘴馋,又跑大厨房去了。” 程桑哭笑不得,“这丫头。” 杨嬷嬷也笑,“晨曦小姐很活泼,小姐应该像她学学。” 她记得,早些年的时候,小姐的性子也是这样的,只是后来随着懂事,渐渐老成了。 程桑摆手,“我就算了。” 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她止了去找沈洵安的心思,“你帮我拿册子来,我看看书吧。” 066、委屈不能白受,找人告状 大厨房。 晨曦跟在嬷嬷们后面蹭吃蹭喝,东拿块糕点,西拿个地瓜丸子,早膳就解决了。 将做好的早膳送去各院,管事嬷嬷吩咐众人准备午膳食材,看见还跟在身后的晨曦,无奈道。 “晨曦小姐,您还不回去吗?” “不回去,我该没吃够呢!” 晨曦躲到洗菜的嬷嬷身后,“嬷嬷你别嫌我,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也可以帮忙!” 说着,她就地蹲下给洗菜的嬷嬷搭手,将洗菜嬷嬷吓了一大跳。 “晨曦小姐,这可使不得,您要看就看,在一旁歇着就是了。” 沈府规矩松,主子们也好伺候,但礼不可废,哪有小姐帮下人洗菜的。 “没事,我在家时也经常帮小姨洗菜的。” 晨曦丝毫不在意这些,将洗菜嬷嬷洗好的菜用清水过一遍,放在一旁晾水。 见她做的有模有样,管事嬷嬷也没再阻止,朝洗菜嬷嬷使了个眼色就不再说话。 不多时,大厨房里就彻底忙碌了起来。 随着忙碌而来的,还有嬷嬷们听来的八卦。 “昨晚喜鹊来拿晚膳,我听了一嘴,咱们那位表少爷可真是个神仙人物,这几日在临州城里光是听曲赏舞,就打赏了上万两银子。” “这也不奇怪吧,表少爷可是小郡王。” “嗯,说的有理,可这郡王到底是个多大的官啊?” “郡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呗,反正咱们是想象不出来。” “我在沈府待的久一些,知道的也多一些,郡王你们不用想象,咱们老爷家就是圣上亲封的郡王。” 沈家自打来了临州城就一向低调,好多人都不清楚沈家到底在京城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其他嬷嬷都惊呆了。 “老爷家就是郡王吗?那……老爷岂不是也是小郡王?” “胡说什么!” 管事嬷嬷本来没想管,大厨房是沈府所有院子的集中点,消息灵通,什么八卦都会听说点。 但郡王的事可不能拿来胡说,万一传出去她们都是要丢饭碗的。 厨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嬷嬷们垂头不言。 管事嬷嬷警告的扫了众人一眼,“小郡王也是有封号的,不是郡王的儿子都是小郡王,咱们老爷就不是,小郡王是老爷的大哥,你们知道就好,此话万万不可乱传,听到了吗?” 至于容启为什么是小郡王,中间隔了一辈,她一个小小的嬷嬷就不清楚了。 “是。” 众嬷嬷连忙应下,见管事嬷嬷不再注意,她们才松了口气,赶紧换了个话题。 “对了,我今早碰上青萝,听说昨个儿筝芷又去找公子了,就在下午。” 说这话的人,还特意看了眼晨曦,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晨曦屏气凝神,认真竖起了耳朵。 “唉,这筝芷姑娘也是不懂事,她来沈府都这么多年了,要是公子真对她有什么的话,还用等到现在? 她以前就高傲,从不把自己当丫鬟,自从小姐来了之前,就更是看谁都不顺眼了。”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感觉,“就是啊,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来历,夫人这么纵着她!” 晨曦大概听懂了,忍不住问了句。 “嬷嬷,筝芷是谁啊?” “筝芷啊,一个丫鬟,当年随老爷夫人一起从京城里来的,听说与夫人有些亲戚关系,也不知是真是假。 反正她来府里之后,吃穿用度都是按小姐的份例给的。” “还有,我听华秋院的丫鬟说过,好像小姐刚来府里,筝芷就找上过门,还给过小姐气受。” 她们大厨房天天人来人往,说什么的都有,她也不太确定。 晨曦将筝芷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底,“谢谢嬷嬷。” “谢什么,咱们也就是在这聊聊天,我可没有故意泄露消息给你的意思。” 那嬷嬷连忙摆手,面上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笑。 晨曦笑而不语,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清楚就好。 之后众人就是真的聊天了,偶尔说说主院,夫人想吃什么,偶尔提提他府的某个公子小姐,偶尔也会说说临州城最近的新鲜事。 对于她们下人来说,唯一的乐趣可能就是这个了,只要八卦的时候不影响做事,管事嬷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临走之际,晨曦又听说了昨日下午,庆氏那位三公子也曾去过华秋院东边那个小花园,将消息全记在心里,她找借口离开了大厨房,一路直向沈洵安的住处奔去。 …… 今日下着大雨,早晨起来的时候沈洵安就知道,程桑今日应该是不会过来了。 他少了几分急切,慢悠悠的吃完早膳过后,就让尚青捧来了几本账本。 临窗的木榻上,少年靠着窗台,嘴角抽搐的看着茶几上的一大堆账本,太阳穴隐隐胀痛。 “哪来的?” 尚青心虚的后退了一步,“老爷吩咐的。” “我爹他又想干嘛?” “老爷说,儿子也长大了,手里的家业也该交给公子了。” 沈洵安嘴角抽搐的越发厉害,“他自己呢?” “老爷说,他要陪媳妇。” “……” 深吸口气,忍住将这些账本全扔出去的冲动,“我记得,他每一次回来都是这么说的。” 从他十五岁开始,每次那个男人都是这个借口,然后他负责的事情就多了一点又一点。 尚青委屈脸,“我只是帮老爷传个话而已。” 言下之意,生气也别找我,不是我的错。 沈洵安,“……” 用力按了按额角,他认命,“行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尚青,“欸!公子!” 果断走人,关门! 沈洵安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拿起最上面的账本,认真的看起来。 …… 尚青出来后,先是吩咐其他人打扫了院子,又去烧了一壶热茶,送去房间之后,就留在院子里待命。 尚青这个贴身护卫的地位还是很高的,有下人给他送来了一些吃食和热茶,让他不受外面寒风的影响。 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大暴雨,院门被敲响了。 尚青站起身,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人,手里还撑着一把油纸伞。 是她。 067、他来了 他连忙拿了把伞,快步踏出躲雨的楼廊。 “晨曦小姐,您怎么来了?” 用伞遮住晨曦,尚青接过了她手中的伞,将她接到了楼廊下。 不知是外面的风雨太大,还是寒风太冷,晨曦紧抿着唇,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我是来找沈哥哥的。” 尚青没敢直接答应,“公子在房间里忙,不一定有空见你。” 晨曦嗯了声,也不意外,“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 “好,那请晨曦小姐稍等。” 尚青敲响房门,走了进去。 沈洵安还在看账本,沈父每年在府里的时间只有一半,大多时候都在各地跑,这里的账本除了临州城的,还有其他各地的,繁多杂乱,实在不是一下就能看完的。 “公子,晨曦小姐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情找你。” “嗯?” 沈洵安放下账本,眉宇间还带着因账本惹来的愁绪。 “她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有。” 沈洵安眉头皱的更紧了,难道是庆氏那边发现她了? “请她进来。” 尚青又退了出去,没一会儿,晨曦就走了进来。 “沈哥哥。” 来找沈洵安,她也是鼓起勇气来的。 “你说。” 沈洵安没跟她客套,也不曾说让她坐的话,在面对除了程桑以外的女子时,他的盲女症发病率一向是百分之百,没什么怜香惜玉的自觉。 “程姐姐受伤了。” 晨曦抿着唇,小脸上还带着怒意,“是被人推的,伤了脸,还不让我说。” 木榻上坐着的少年,身子有一瞬间僵硬,他紧了紧手心,“伤的如何?” “还好,不算严重。” 说起这个,晨曦心里也有一丝疑惑,她去看过小花园的地形,小路平坦,压根就不可能如程姐姐说的那样被绊倒。 程姐姐脸上的伤是她包扎的,那几道伤口十分对称,左右脸各有之,这种伤势证明了,程姐姐当时摔下去时,是正脸朝下。 谁自己摔了会不用手撑一下,直直的摔下去? 程姐姐不愿意说,她就不问,但不代表她看不出来是有人推的。 让她奇怪的是,小花园那里残枝甚多,按理说程姐姐摔下去伤口不该那么轻才是。 晨曦心里带了疑惑,所以说的也不甚详细,就简单一句不算严重,可这话在沈洵安听来,就是怕他担心不肯实说了。 心中担忧,怎么也静不下来,他猛地站起身,“我去看她。” 晨曦等的就是这一句,“程姐姐想瞒着你,你可千万不要透露是我说的。” “嗯。” 他自顾自的推开眼前的账本,从一旁取了斗篷披上。 心知沈洵安等会就会去华秋院,晨曦赶紧先离开了,没急着回去,而是又躲回了大厨房。 …… 沈洵安换好衣裳,撑了把伞就出了门。 尚青本来是想跟上去的,却被沈洵安制止了。 “你去查下昨天阿桑离开之后见了谁,在哪里受了伤。” “是。” 尚青这才知道晨曦口中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府里有人这么大胆,敢对小姐动手? 心知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敢停留,急急与公子分开,去调查昨日的事了。 华秋院。 程桑捏着毛笔出神,昨日沈洵安给了她不少灵感,索性无事,她想做些补充。 外面的雨还在下,打在屋檐上叮咚作响,杨嬷嬷看茶水冷了,又换了壶热茶进来,顺带还捧了碗热银耳汤。 “小姐,喝完汤暖暖身子再写吧。” “嗯,嬷嬷你先放着,我等会喝。” 窗外吹来一阵寒风,程桑抖了抖身子,正要将那开了一丝缝隙的木窗关上,她隐隐看到了一抹青色。 “有人来了。” 杨嬷嬷站在靠里的位置,听见这话笑了。 “不会有人来的,今日下好大雨呢。” 这么大的雨,伞都遮不住,少不得要打湿衣裳,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事,谁会出门? 程桑未动,“嬷嬷出去接下他吧。” 杨嬷嬷一怔,真的有人来了? 她快步出了房间,果真在房门口瞧见了从远处走来的沈洵安。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拿了伞将人接进来。 “公子,这么大雨您怎么来了?” 对沈洵安,杨嬷嬷是很敬重的,一是他的身份,二是因为他对程家姐弟俩好。 特别是程域拜师清河先生之后,更是看哪哪好。 沈洵安嗯了声,也不解释。 杨嬷嬷不敢再多问,伺候着他脱下外面浸湿的斗篷后,拿去擦干了。 “小姐在里面写字呢,公子自行进去吧。” 沈洵安提步进了房间,一股热气吹散他从外面带来的寒意,他侧目望去,便看见坐在桌前烤火的程桑。 她坐在临窗的位置,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一旁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银耳汤。 沈洵安在这些上面只是一扫而过,视线最后凝固在她脸上。 正好对着他的那半边脸上,几道细小的伤痕横于其上,衬着她白皙粉嫩的脸颊格外刺眼。 就好似上好无瑕的美玉上,多了几条裂缝,让人惋惜的同时,又隐隐生出愤怒。 沈洵安不自觉抿紧了唇,身上刚升起的暖意,一瞬间消散无踪。 “愣着干嘛,快过来。” 程桑放下毛笔,捧着银耳汤小小的喝了一口,一回头就看见站在那纹丝不动的沈洵安,笑着招手道。 沈洵安收回视线,慢慢走至她身前坐下。 “怎么弄的?” “什么?” 程桑怔了会,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抬手摸向自己的脸,“你说这些划痕吗?” “昨天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下,自己摔的。” 她正想说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摸向脸颊的手已经被人攥住。 “额……怎么了?” 男子的手要比她大的多,手型却很好看,不是女子的柔若无骨,而是那种修长指节分明的好看。 程桑愣愣的盯着,莫名有些脸热,总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合情理。 沈洵安没注意她的脸色,手越攥越紧,“不要摸,会留疤。” 程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哦……” 气氛无端变的沉默,沉默中,又好似升起一种暧昧的气息,像错觉,又好像本该如此。 068、暖昧横生 沈洵安也终于反应过来,耳垂一瞬间滚烫,慌忙松了手,掩耳盗铃的又补上一句。 “姑娘家的脸要重视,特别是有伤的时候,不要乱摸。” 程桑低低嗯了声。 面冷清傲的某公子第一次尝到了无措的滋味,酸涩的,带着怅然,又透着点欢喜,五味交杂。 “晚些我让尚青送些药膏来,可以祛疤。” “嗯。” 沈洵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在女子面前话一向不多,更别提要他自己找话题。 好在,杨嬷嬷很快就来救场了。 “公子,这是姜汤,刚刚您淋了雨,喝下去去寒吧。” “好。” 沈洵安求之不得,接过便是一口喝下。 杨嬷嬷吓了一跳,“公子,别喝啊,这刚出锅的……” 已经晚了。 沈洵安只感觉嘴里烧的厉害,烫的发麻,程桑也坐不住了,急忙递给他一个空杯。 “快,吐出来。” 喝姜汤就喝姜汤,哪有这么急的?也不试试温度。 沈洵安迟疑了会,感觉口中的姜汤似乎没之前那么烫了,喉咙一滚咽了下去。 程桑气急,抓过他就开始拍背,“沈洵安,你不要命了!快吐出来!” 因着是催吐,她拍背的手用劲极大,沈洵安被拍的差点坐不稳,他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力道很轻。 “我没事,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烫。” 程桑眉头紧拧,一脸的不信。 想了想,沈洵安干脆张开了嘴,探出舌尖,“你看。” 看什么看! 程桑一瞬间红了脸颊,他自己的嘴,她怎么看的出来? 伸着舌头的少年还定定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检视,一时间,程桑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以往的沈洵安,清冷又孤傲,即便对她好言好语,骨子里的清傲贵气也是挡不住的。 可眼前这个少年。 程桑想捂脸,虽然有那么点羞耻,但他乖乖伸舌头给她看的表情,真的好可爱!!! 想摸。 敛下心中羞耻的想法,她推了推他的头,“咳,没事就好,姜汤还有,你喝完再说。” “哦。” 这一次的沈洵安,格外乖巧,端着小碗慢慢的吹冷,然后小口小口的喝下。 嘴里没起水泡,但刚刚还是留下了烫伤,吹凉的姜汤喝到嘴里时,带起了酸酸麻麻的疼意,沈洵安眯了眯眼,没露出半分端倪来。 待姜汤喝完,杨嬷嬷收拾东西退去,沈洵安觉得,横在他和程桑之间的那点尴尬终于过去了。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不用瞒着,我会帮你做主的。” 晨曦都看的出来的事,他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这种伤,绝不是自己摔出来的。 程桑一怔,知道这话在指她的脸,摇了摇头。 “真没有,有会告诉你的,你可是我哥哥,我不会客气的。” 她如今跟沈家三口人的关系都亲近了许多,也不似以往那般疏离,但筝芷的事,她还是不太想说。 不是想帮筝芷隐瞒,被欺负了她心里也会气怒,而是她后来碰到庆玉琅的事,让她心里多了抹警惕。 若晨曦没来,没跟她说庆氏不是好东西之前,她被庆玉琅所救,不说心仪,至少也会记着庆氏的恩。 她出身商户,从小接触的一切都是以利益为前提的,除去亲人至交好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救你对你好。 庆玉琅恰好出现在那,恰好救下她,能图什么? 无非就是因为她是沈家的养女。 因为看的太清楚,所以心无波动,也不想扯上什么关系。 沈洵安不太开心了,她一口一个哥哥,却又什么都不愿意说,想要逼问,又清楚的知道问不出什么。 眼睫微垂,他抿着唇,就像一个跟家人闹脾气的孩子。 程桑站起身,趁着他沉默不语之际,笑眯眯拍了拍他的头。 这个动作她早就想做了。 “真的没事,明日不是要去找钟师傅么,咱们再商量商量,我的计划还没写完呢!” 沈洵安回味了下头顶被拍的感觉,眼尾重新扬了起来,默认了她的转移话题。 “这里你看,我觉得还可以加一条……” “嗯,这个想法可以,不过……” …… 沈洵安在华秋院用的午膳,直到下午才离开。 大厨房,亲眼看到烟霞拿了两份午膳的晨曦,露出了功德圆满的傻笑。 欺负我姐姐?迟早要你付出代价。 要不是程姐姐不让她动手,怕暴露,她早就亲自找上门去了,不过告状什么的,也挺有意思的,那个什么筝芷的就暂时放过她吧。 晨曦是打算放过她了,但有人不打算。 沈洵安刚回院子,早就回来的尚青就将打听到的消息回禀了上去。 “公子,我问清楚了,昨日小姐从咱们院离开后,就遇上了筝芷,是筝芷推的她,不过后来被庆三公子救了。” 说实话,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尚青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程桑性格没什么架子,府里对这位刚来的小姐都还挺喜欢的,就算有些心中看不起,面上也不敢违背沈府的规矩,对小姐出手。 唯有筝芷。 她一向以小姐自居,明明是丫鬟的命却做小姐的梦,还因着家中与沈家的关系,觉得夫人公子不会处置她。 “去告诉娘,碧珠、碧瑶、碧书三人的能力都不错,以后府中所有事宜,都交给她们三人负责吧。” 沈洵安冷冷出声,彻底厌烦了那个什么筝芷。 “还有,将人送到佛堂去,庆氏没离开前不要放出来,我沈家可不想跟庆氏搅在一起。” 身为奴婢,对主子出手已是大忌,更别提还引来了庆玉琅。 尚青知道,公子不会对筝芷留情了。 “公子,那那个青萝呢?” “那个跟筝芷配合的丫鬟直接发卖出去,不用跟娘禀告了。” 这个更惨。 尚青心中叹息一声,“是。” 若不是筝芷的身份有些疑虑,估计她的下场会比青萝更惨,也是,做了这么多混账事,身份又不是万能的,免死金牌还有次数用完的一天呢! 就是不知道公子最后会怎么处置她,是送回京,还是遣出府? 069、筝芷和青穗的计划 另一边的筝芷和青穗,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护身符已经没了。 “你去打听了没,那个女人什么反应?” 昨晚筝芷动手后,就交代了青穗去打探消息。 “我仔细问过了,那个女人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要告状的意思。” 忙碌了一上午,就得了这么个结果,放心的同时青穗十分不屑道,“筝芷你果然说对了,她不敢。” 筝芷呵了声,“不是不敢,而是太敢。”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惦记着人家庆氏的三公子呗!” 筝芷不太看的起庆氏,所以话里实实在在透着嘲讽。 与公子比起来,家世也好长相也罢,那个庆三都差了不止一层,特别是,沈家那是什么出身? 老爷子为国尽忠好几十年,现在依旧屹立不倒,而庆氏呢,说好听点叫皇商,说难听的,不就一个商户吗,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唯一的优点就是还算有钱。 但京城那个地方,有钱的人多了去了,庆氏算什么? 在沈府老宅呆过,也见过沈家那位老郡王和老夫人,筝芷眼界高着呢! 青穗没那么高的眼界,她对庆玉琅还是有些念想的。 “昨日我引那位庆三公子去的时候,发现他还长的挺好看的,唔,就比公子差那么一点点。” 筝芷巴不得她赶紧移情别恋,别跟自己抢,怂恿道。 “那你就去试试呗,成了庆氏的夫人,哪怕是一个妾,也比你现在给人当丫鬟好。” 青穗有些心动,“可那女人她……” “她你担心什么,一个商户女,庆氏公子看不看的上她还是问题。” 筝芷语气太过不屑,本来一根筋的青穗都听出那么点尴尬了。 商户女庆氏的公子看不上,难道她这个丫鬟,庆氏公子就看得上了? 还有,她自己还不也是普通出身。 筝芷没注意到她神色越发复杂,还在给她出主意。 “你要是有想法,最好早些动手,庆氏在这可呆不久,依昨晚的情况来看,那位庆氏公子大概率不会拒绝你。” 连那个程桑,都被好好接住送了回去,下一个再凑上去的待遇估计也不会差到哪去。 “庆氏是真不错,听说咱们大庸最富有的几个氏族就有庆氏的排名,还记得前几天庆氏丢的那些宝贝么?” 筝芷开始给她画大饼,“我偷偷打听了一下,价值万金!” “你若是攀上庆氏,那就是真的荣华富贵了。” “我就曾经遇到过庆氏的小姐,她身上一件华衣便值五千两,吃的是美味珍馐,穿的是绫罗绸缎,出门有十个护卫随行,坐的马车光是装饰就全是上好的美玉,那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安乐无忧。” 青穗只是一个没出过城的小丫鬟,哪里经得起她的引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光是想想自己以后会过上这种生活,她就幸福的差点晕过去,再加上对庆玉琅的那点朦胧好感,顿时心动不已,之前的复杂也消散无踪。 只是想到自己要去引诱男人,面上不禁浮现一抹羞红。 “我……我真的能成功吗?” “当然,你还不相信自己么?” “那……那我试试……” 到底是躲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 见她上钩,筝芷也松了口气,她就怕青穗这个蠢货会连累她,能将她推给庆氏再好不过。 至于容启,筝芷从未想过要算计他,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沈夫人对容启这个表侄要看重的多。 别人引诱容启是一码事,若是自己府里的人,沈夫人少不得要小惩大诫,她又不喜欢容启,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确认了计划,筝芷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庆三公子那边,你自己看着办,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 除了让青穗去打探华秋院的消息,她还让青穗做了另外一件事。 “我已经让人传出去了。” 青穗说着,面露迟疑,“我们这么传真的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我们这是在帮程桑。” 她要青穗传出去的话也简单,就是昨日庆玉琅对程桑英雄救美,导致美人爱慕想要以身相许什么的。 本来她最初算计的是容启和程桑的,这样传言一出去,用不着她出手,沈夫人第一个绝对不答应,说不定那个什么程桑就被赶出去了。 可想象归好,那容启日日出门玩乐,与程桑一点交集都没有,想传点流言都没法传,她只要退而求次,换了人选。 青穗之前也觉得没关系,可现在心里不舒服了。 那庆玉琅如今是她的目标,她这样帮着在外面传,万一那位庆三公子当真了怎么办? 心里着急,她就问了出来。 筝芷掩下心中的不屑,强忍着安慰她,“没事,庆三公子那种人,不会看上她的。” “真的?” “真的。” 青穗抿着唇,心里依旧放心不下,她已经被筝芷形容的美好生活彻底圈住,她不想当丫鬟,也不想低人一等,想要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做人上人。 筝芷只是看着,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嗤笑。 莫非她以为,她一个丫鬟,还能独宠不成? 可笑。 在彻底稳住青穗之后,筝芷就懒得再应付她,让她回去自行准备,自己则是思考起,要怎么发展下一步了。 嗯,等流言传的差不多了,她就再设计一场偶遇,没什么也要让两人看起来有什么,然后让人撞破,让程桑名声尽失。 她仔细思考着详细的准备,从未想过程桑会去告状,把她供出来。 反正找程桑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程桑哪次不是忍让? 这种忍让已经让筝芷习惯。 当然,她心里多少也有点担心,比如担心程桑伤的太重,被捅到沈夫人那,那她就有麻烦了,所以才让青穗去打听。 然而,就算被捅出去,她也早准备好了借口,在小花园与程桑偶遇,两人性格不合发生争吵,不小心撞到了程桑。 她就不信,只是不小心撞了下,沈夫人会把她怎么样,有个词叫有恃无恐,筝芷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070、各自的下场 但是,她想到了程桑的性格,却没料到华秋院还有个新来的晨曦,特别是这个晨曦还是个姐控。 所以,筝芷倒霉了。 青穗刚从她这离开,连自己房间都没回去,半路就被人抓走了。 “你们干嘛?” 来的是沈府的护卫,他们统一着青衣,腰间配了剑,衣襟上还有沈家的标志,青穗认得,所以吓了一跳。 “快放开我!是不是程桑让你们来的!不是我做的,跟我无关!” 她叫的欢,几个青衣护卫却连一句话都懒得答。 这女人都被公子赶出去,算不得他们沈府的人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理会的? 将人一抓,直接朝着府外走去。 青穗吓懵了,挣扎个不停。 “你们快放开我!我可是庆三公子的人!”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庆三公子? 犯了大错还死不悔改,几个青衣护卫忍不住了,“呵,你当我们傻?” 庆三公子这种身份,会跟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有关系? “是真的!你们去问啊,快去问!” “不问。” 为首的青衣护卫冷笑,“我们只遵从公子的吩咐。” 就算是庆三公子的人,有本事被扔出去之后,再让庆三公子带走呗,反正公子开口过后,绝无再留在沈府的可能。 他不仅不理,手上的力道反而更大了,动作粗鲁,脚步一迈便是两尺开外,以至于青穗这种小身板完全跟不上,直接被拖在地上走。 “放开我……放开我!” “快放开我,你们去问啊!” “我要见庆三公子!” “我要见夫人!” “……” 开始青穗还嚎着见这见那,当拖行了几个园子之后,脚部的外裙被路上的石子磨破,她便只剩下哭了。 “奴婢知错了……” “公子……救奴婢……” 现在才知道错了? 几个护卫理都不理,依旧是拖行的动作,三下五除二走到大门口,将人扔了出去。 “公子说,你以下犯上、奴大欺主,以后与沈府再无关系,也不可从沈府带走一丝一毫,滚吧!” 说完,也不听外面的反应,直接让人把大门关上了。 青穗正疼得厉害,一路磨过来,她小腿的柔嫩肌肤血肉模糊,人也差点疼晕过去,可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奴婢不走!公子……” “公子!” 她挣扎着去拍门,哭声震天,却无人回应。 * 筝芷是在青穗被带走不久后得到的消息。 她仔细定好计划,便想着再出门打探打探消息,刚出院子,便听到几个下人偷偷议论。 “我刚刚看到,青穗被护卫抓走啦!” “不是吧,护卫们都是在府外办事,青穗怎么会被抓走?” “还用说嘛,肯定是犯错啦,而且是大错。” 一般的小事,管事嬷嬷来训斥几声就过去了,再不济被罚些银钱,挨些处罚,能动用护卫出手的,铁定是大错。 “青穗可真够蠢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蠢事。”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她跟筝芷走的挺近的,你们说……会不会?” “你们在胡说什么!” 筝芷被青穗被抓的消息惊的人都快傻了,又恰好听到有人议论她,生怕别人将她和青穗扯到一起,将她也抓了去。 她怒火冲天盯着偷偷八卦的几个丫鬟,眼神像要吃人。 “青穗被抓跟我有什么关系!几个贱蹄子,我再听到你们胡说八道,撕了你们的嘴信不信!” 几个丫鬟被吓了一跳,筝芷在府里这些年一向霸道,她们也颇为怕她。 不过其中有一人性子颇为强硬,还曾受过筝芷的欺辱,一听筝芷骂她们贱蹄子,顿时就忍不住了。 “什么胡说,我们说的都是事实。” “你本来就与青穗走的近,天天看见青穗往你院子里跑,谁知你们在做什么勾当!” “你!”筝芷气急。 “我什么我,别人怕你我才不怕你,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你那点血缘关系,跟沈家的老夫人都隔了不知多少代,听说还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庶女,就这样还看不起别人?” “人家程桑小姐比你好多了,真正的小姐都没你架子大,给你脸了!” 正所谓有欺压就有反迫,筝芷多年自视甚高,又爱使唤其他人,偏偏自己的身份也是个丫鬟,早就惹得很多人不满了。 “别理会这只疯狗,青穗被抓,说不定等会她也跑不掉,我们走!” 痛快骂完,那丫鬟昂首挺胸的拉着其他人走了,丢下脸色狰狞的筝芷,在原地气的想杀人。 她到底没追上去,不是因为别的,完全是被那丫鬟最后一句给吓住了。 对啊,青穗被抓了,会不会那些护卫也在来抓她的路上了? 筝芷心里忐忑无比,也顾不得气了,急忙跑向主院。 她要去找夫人,夫人一向宠她,肯定舍不得抓她的! 主院门口,筝芷被拦住了。 “夫人不想见你。” 要处罚筝芷,沈洵安当然派人给沈夫人提前通了气。 “碧珠,你让开!” 筝芷推她,想往里挤,却被反手推了出来。 “我说过了,夫人不想见你。” “你胡说!夫人最疼我了。” 筝芷眼睛都红了,眸中也泛起了泪意,在她心里,沈夫人就是这个世上她的依仗,怎么能不管她呢? 碧珠叹了口气,却不想多说。 她早就知道,以筝芷的脾性会闹出事来,筝芷刚来那几年,她也曾拐弯抹角的劝过,可筝芷自视过高,压根就不听她的,还使唤她做这做那。 渐渐的,碧珠也就死心了。 “你走吧,回自己院子里去。” “我不走,我今天一定要见夫人!” 筝芷还想着来一场苦情戏,只要她在主院外一直哭,夫人肯定会见她的,谁知话刚落,几个嬷嬷就走了出来。 嬷嬷们一人掐着她一只胳膊,冷着脸就将她架走,扔进了小佛堂。 “公子有令,你接下来就在这里待着面壁思过吧!” 啪嗒—— 小佛堂的门被关上,还落了锁。 “放我出去!开门!放我出去!”筝芷扑上去,想要把人叫回来。 门外的人哼了声,理都不理,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佛堂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哭喊声。 071、后续 “听说了吗,青穗被赶出府了,筝芷也被关进小佛堂了,真真是报应。” “可不是,平常老是欺辱我们。” 大雨中午就停了,华秋院里,烟霞和烟雨聊着八卦。 玉萝听了觉得奇怪,“那个筝芷,不是很受夫人喜欢吗?” 烟霞撇嘴,“不是喜欢,而是看在她身世的份上,多容忍几分罢了,夫人才不是大善人,什么人都纵着。” 要是什么人都纵着,这么大一个府邸,还怎么管理? “烟霞说的对,玉萝,你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乱听来的。” 说罢,烟雨又兴冲冲道,“咱们不管这么多,那筝芷老是跟小姐不对付,现在人被关了,咱们小姐也轻松了,这是大好事才对!” “对对对,大好事。” 她们这些丫鬟才不管什么是非对错,筝芷犯了什么错,招惹了什么人,她们都不敢兴趣,她们只欣喜主子又少了个麻烦。 玉萝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点疑惑也散了,笑吟吟的跟着点头。 晨曦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三个小丫头在那嘀嘀咕咕,她将一切听在耳中,深藏功与名。 “晨曦小姐。” 三人看见她,连忙要行礼。 晨曦摆摆手,“不用理我,你们继续聊着,我去找程姐姐。” 推开房门,她没急着进去,伸进去一个小脑袋。 “程姐姐~” “嗯?” 桌前的程桑回头望了一眼,眉头一挑。 “玩够了?” 晨曦扭捏的提着裙摆进了门,“玩够了,这不是回来了嘛。” 边说,她边朝四周打量。 “沈哥哥走了吗?” 她可是特地拖了好久才回来的。 早在她跟做贼一样进门的时候,程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招手让她过来,“走了好一会儿了。” 有这句话,晨曦就放心了,一蹦一跳到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又啃了几块点心,这才正襟危坐等着程桑问话。 “沈洵安是你找来的?”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晨曦摇头如钟摆,“我一直在大厨房蹭吃蹭喝呢,哪有空去找沈哥哥。” 程桑瞥了她一眼,“你这话也就骗骗别人。” 沈洵安早不来晚不来,她伤了脸就来了,还恰好在晨曦出门不久后,她看起来像没脑子的人? “我……我就是……” 晨曦眼神忽闪,“就是在路上遇见了沈哥哥,随口说了句你伤了脸……” “去大厨房的路往南,去沈洵安那的路往东,你说说看,你们俩是怎么遇上的?” 程桑往后一靠,懒洋洋的看她,“来,你继续编。” “真的就是在路上偶遇到的。” 某小只誓将谎言进行到底,“是在去大厨房的路上遇到的,可能沈哥哥去那边有什么事儿。” 大眼睛扑闪扑闪,一派真诚的卖萌,若不是程桑早就知晓她的性子,还真要被她骗了去。 “用不用我提醒你。” “啊?什么?” 程桑勾唇,“早上那会,下,暴,雨。” 晨曦一僵,小脑袋耸拉了下来,“所以我借口找错了?应该换个编法?” 程桑拍拍她的头,“对,以后说话过过脑子。” 晨曦,“……” 程姐姐嫌弃我! 还说我笨! 什么嫌弃什么笨的,都是玩笑话。 程桑在这等晨曦回来,的确是有些话想要告诫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太软,所以才不跟筝芷计较,不去报复她?” “不是吗?” “当然不是。” 程桑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们年纪相仿,可晨曦才是那个心理年纪真正十三岁的姑娘,她不是。 在娘亲过世生下弟弟,在爹爹常年各地跑赚钱养家,偌大的家里就她和弟弟二人,在程家那些亲戚,时不时趁着她们姐弟二人在家时来打秋风,她就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她早就感受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也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 “我不去说是因为庆玉琅帮了我,不想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筝芷,和庆玉琅扯上关系。” 见晨曦在认真的听,程桑叹了口气。 “你应该看出来了,沈家对庆氏的人很是敷衍,那你想过没有,庆氏作为皇商,家财万贯,沈家为什么不热情接待,反而颇为疏离?” “……我不懂……” 晨曦从没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 “因为平衡。” “把京城比做一个池塘,那京城里的世家权贵,就是一条条鱼,而庆氏这种富商,则是肥美的鱼食。” “鱼食虽然好,吃下去就能长大,可作为沈家这种家族而言,他们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在池塘里已经没有太多天敌。 这个时候,他们要做的就是维持,而不是继续长。” 一打比喻,晨曦听懂了。 “姐姐的意思是,如果再长大一点,他们就该被抓出来吃肉了?” “是,小鱼即便我们抓了,也会放回去,等它长大些了再抓出来做菜,可若是鱼肥,自然是立马宰杀。” 晨曦懵懂的点头,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明白。 程桑摇摇头,干脆点明。 “庆玉琅救了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他对我有意的假象,我身上挂着沈家的名头,别人自然会联想到沈家身上。” “索性我又没什么大碍,不如不提,这样不闹大,旁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多想。” 程桑没说的是,她自己没这么大的脸面,外人也不会想的太过,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多事,并没说的这么严重。 故意这样说,也是想教教她,以后做事多考虑后果。 晨曦信以为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闯祸了。 “那我……对不起……” “没事。” 程桑安慰的摸着她的头,“你做的还算不错,至少不是自己动手,也没有刻意传出去,沈洵安动手的话,外人也只会以为他是为我出气,不会多想。” 主子处置府里两个丫鬟,再正当不过。 “真的吗?” “当然。” 小姑娘又开心了,“程姐姐,那我也告诉你一件好事。” 她仰起上半身,凑到了程桑耳边,小声道。 “上次我从庆氏得来的那些宝贝,都送去徐州了,过些日子小姨她们就能收到了!” 072、沈氏好哥哥 她从庆氏库房那得来的珍宝,足足几十样,留在外面也是个麻烦,程桑早就提醒过她,要她秘密送走。 “干的不错。” 程桑摸摸小姑娘的头,十分欣慰,又想到这几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她拘在府里待了许久,笑道。 “明日我与义兄要出去一趟,阿域上学回来后,你可以带他出去逛逛。” “哇,程姐姐你太好了!” 小姑娘搂着她香了足足好几口,“我要去想想,临州城有什么好玩的!” 说着,一转身就跑的没了人影。 程桑笑看她离去,想起脸上的伤痕,她拿出镜子照了照,寻思着明日出门该怎么遮一遮。 * 次日,程桑与沈洵安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出城之旅。 这次去的只有五人,程桑、沈洵安,以及容启、关立鸣、庆玉琅。 程桑为的是自己的私事,其他四人是公事。 不管五人只用了两辆马车,无他,容启这个闲不住的,一大早就摸到了沈洵安院子,死活要跟他一起。 程桑脸上有伤,沈洵安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三人干脆就坐了同一辆马车。 而关立鸣作为东道主,这些日子与庆玉琅的来往颇多,两人坐一起也很是乐意。 不得不说,这样坐也有好处,至少有容启这个活宝的存在,马车里的氛围就没冷却过。 “如果那位钟师傅真像你们说的一样,那就厉害了,宫里负责御花园的技师,水准都没这么高,我觉得,把人挖去京城,我爷爷肯定会夸我!” 这是沈洵安的马车,马车里备了许多常用物品,沈洵安从车厢的小屉子里拿出两盒点心摆在程桑面前,漫不经心的插了句嘴。 “夸你?夸你什么?” “当然是夸我事干的漂亮啊!” 容启语气得意无比,他这次虽然是来跟着庆氏混功劳的,但真能做出一些大贡献,谁还敢在暗地里胡说! 沈洵安冷嗤,“还想挖人去京城,你等会先不被赶出来再说。” 容启一噎,“……” 本能想反击,又想起了关立鸣兄弟之前说的种种困难,信心就不是那么足了。 “不会吧,脾气这么古怪的吗?” 这句话他问的不是沈洵安,而是程桑。 他没忘记,沈洵安说那位钟师傅跟程桑有私交。 程桑今天带了面纱,纯白的面纱将眼睛以下的部位遮的严严实实,她清澈的眼睛倒影着容启的面容,略微沉吟了一会,弯着眸子摇了摇头。 “不会。” “你不是独自一人来,钟爷爷不会为难你的。” 要为难,也是为难那些做主的人。 容启后知后觉的发现被沈洵安耍了,当即恶狠狠的瞪了过去。 “沈洵安,你怎么这么恶劣,就知道吓唬我!” 那人瞥了他一眼,将一个手炉塞到程桑手里,语气又冷又傲。 “你笨怪谁?” “我……” 容启完败。 程桑笑弯了眼,她觉得两人相处真的很有意思。 明明跟谢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沈洵安都是那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性子,往往出声是为了最后下决定。 而一遇上容启,冷漠少言就成了毒舌。 可见对容启是真爱。 也是容启不知道她的心声,不然听到这句真爱,一定会破口大骂。 见鬼的真爱,谁家的真爱相识这么多年,还次次往人心口上怼的! 一路有说有笑,马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刚下马车,后面的关立鸣和庆玉琅就过来了。 “容小郡王,沈公子,沈小姐。” 庆玉琅一一见了礼,最后视线停在了程桑脸上,目露关切。 “不知沈小姐脸上的伤势如何了?” 伤势? 容启和关立鸣两人疑惑的看过来,他们只道今日出行就程桑一个姑娘家,所以才戴上面纱避嫌,没想到是受伤了。 容启立马就急了,“受伤了?怎么搞的?” 几次来找沈洵安遇上程桑,他早就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妹妹。 沈洵安面色沉了沉,不动声色的将程桑的身子往身后扯了扯,又拉开碍事的容启,迎上了庆玉琅。 “多谢关心,舍妹无碍。” 容启也终于察觉了不对劲,跟着拧起了眉。 庆玉琅跟阿桑又不熟,他一个外男,哪有直接越过洵安找阿桑问话的? 谁有事,在对方有长辈在的情况下,不是问更相熟的长辈? 庆玉琅明显感受到了沈洵安的排斥和防备,他面色未变,“是我唐突了。” 程桑偷偷扯了扯沈洵安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踏出来正正经经向庆玉琅回了一礼。 “庆三公子并未唐突,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理当我拜访公子才是。” 说着,她仰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亲昵的挽住了他的胳膊,一改之前的正经,语气娇软。 “哥哥,上次我伤了脸,还是庆三公子救了我,不然我就真毁容了,你可得帮我好好感谢他才是!” 沈洵安挑挑眉,视线在自己被挽住的胳膊上扫过,又掠过她撒娇的眉眼,心头微软,笑道。 “那是该谢。” “庆三兄,刚刚是我鲁莽了,舍妹之事,我在这先行谢过,日后必当回报。” 庆玉琅笑着推脱,“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记怀。” 几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响,一直不曾搭话的关立鸣终于开了句口。 “你们几个有事也等到了再说啊,这深山老林的,冷死个人。” 他与四人都算熟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话也说的自然,几人都笑了。 “那好,咱们先出发。” 一行五人,加上二十来个护卫,踏上了凹凸不平的山路。 程桑是这行人中唯一的女子,走的慢,沈洵安和容启陪着她,走在了最后面,反正带路的有关立鸣,他们也不担心。 三人前面,是沈府和容启带来的护卫,有自己人将他们与庆玉琅和关立鸣隔开,有些话也不必避讳着说。 前面的人刚走远一些,容启就忍不住了。 “阿桑妹妹,你以后离那个庆玉琅远一点,他居心不良。” 说是有恩,鬼知道他怎么恰巧救的人,容启会跟庆玉琅走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家里老爷子的吩咐,可不是他认可庆玉琅这个人。 073、庆玉琅此人 程桑应下,“我记住了。” 她本来也没想跟庆玉琅扯上什么关系。 沈洵安走在程桑前面,听闻这话回身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夸赞中透着宠溺。 “刚刚就做的不错。” 她一句话,便将恩情转到了他身上,日后庆玉琅也没脸再拿着恩情当借口接触她,要来找也是找他。 只能说,他家这个义妹,是真的聪慧。 容启也附和着点头,“是啊,阿桑你是真聪明,一眼就看出那家伙不是好人,我偷偷跟你说,那家伙家里光是小妾,就有十几个,你说说,这种男人接触你打的什么心思。” 他是真不耻庆玉琅的为人。 他自己的风评也不好,外人都说他吃喝玩乐,是扶不起的阿斗,可他自认自己还有几分良心,在外面找姑娘可以,你情我愿钱货两清,可拿人家姑娘的人生当自己拉拢的筹码,真真恶心! 庆玉琅就是其中恶心之最! 程桑一听十几个小妾,心里对庆玉琅的差评,又多了一条,更是坚定了远离的决心。 “表哥说的对,我以后肯定离他远远的!” “阿桑真乖。” 容启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那声表哥,还是因为她的回答。 三人说着话,走的慢也不在乎,泥泞的山路愣是被走出了春游的既视感,等赶到钟师傅的小院时,已经临近中午。 “你们自己看,看中了再告诉我。” 钟师傅正在吃午饭,对一大群买主视而不见,丢下一句话就不再搭理。 众人早有心理准备,自行去了放置花卉的院子。 “院子里的这些花,都是钟师傅培育出来的品种,外面是见不到的。” 关立鸣自傲城里有这么个大师,给庆玉琅一一介绍。 “玉琅兄你看这株摇钱树,这是钟大师最得意的作品,通体金黄,花若铜币,无叶,花期长达七个月,摆在家里,就如同树上挂满了金色铜钱,物如其名,招财进宝!” 他最喜欢的便是这盆摇钱树,树上的铜币花跟真的一样,金黄一片,好看又有好寓意,要不是等着庆玉琅来考察,他早就买回去放府里了。 “钟大师大才!” 庆玉琅啧啧称奇,花卉大师他也见过,许多大师手里都有改良的特色花卉,但这么招眼的,的确少见。 关立鸣得意不减,“还有这盆绿萝芙,一看颜色就与外面的不同,那些普通绿萝芙养的再好,绿的也不招眼,钟师傅培育的这种,叶绿似玉,通透中带着水色,还隐隐散发着一抹茉香,是不是很奇特?” “嗯,的确奇特。” 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盆用翠玉雕成的绿萝芙。 “还有这阴阳君子兰,一株双色,颜色可自选……粉面芙蓉,花中贵女……” 关立鸣介绍个不停,将自己看好的全都简单说了一遍。 庆玉琅也随着他的介绍不停的点头,这里的花卉都有出彩的地方,送去宫里用做年典点缀,十分合适。 两人商量许久,最后定下了品种和盆数,找上了钟师傅商议。 “你们要买这么多?” 钟师傅刚刚吃完饭,还在收拾桌子,一听就皱起了眉。 “不行,你们要的太多了,按这个数量,我这院子都要被你们搬空。” 庆玉琅好言相劝,“钟大师,我们购买这种花卉是用于宫中年典,您也清楚皇宫的范围,别说就是这些数量了,再翻个两倍也是不够的。” 皇宫有多大? 这院子里的花才多少? 御花园都填不满。 钟师傅不以为意,“我一辈子都没出过临州城,皇宫有多大我不知道,我也不管,我只知道,这些花都是我的心血,你们要买可以,买完不行,我不卖。” 皇宫年典,这些跟他一个小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 庆玉琅无奈,“钟大师,还请考虑考虑,您的技艺超群出众,纵览大庸三十六城都找不出几个能与您相提并论的,这些花卉我们是真的很需要,希望您能体谅。” 关立鸣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跟着帮腔,“是啊钟师傅,您就帮帮忙,只要您愿意多卖,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别说了,我不卖。” 钟师傅收拾好桌子,扔下两人就进了厨房,关立鸣和庆玉琅跟上去想要再劝。 哐当一声,厨房门被关上,两人碰了一鼻子灰。 关立鸣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这下怎么办?” 他只想着这里的花好,却从来没想过,钟师傅会不愿意卖。 庆玉琅沉吟了一会,突然朝外面看去。 那里,沈洵安、容启和程桑正走进来。 “你老跟着我们做什么?” 沈洵安嫌弃的看着紧跟在程桑身边的容启,“庆三和关立鸣都去办正事了,你不跟着他们跟着我们作甚?” 容启闲的心安理得,“我就是一个混功劳的,在哪不是混。” 反正有庆玉琅做事,他放心的很。 沈洵安嘴角一抽,“还好你家老爷子不在。” 不然这种不肖子孙,打死都活该。 “我又不傻,就是他不在我才敢混啊。” 沈洵安,“……” 说的好有道理。 “沈公子。” 庆玉琅突然迎了上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沈洵安瞧了他一眼,“庆三公子有何指教?” 这话里,全是客气。 身为商贾之家出身的庆玉琅,当然不是什么愚钝之人,他很清楚的感受到,自从下车跟程桑搭话过后,这位沈家的公子对他越发客套了。 心中一凛,他拱手弯腰一礼到底,“沈公子,还请帮个忙。” 这么郑重? 沈洵安和程桑对视一眼,心知庆玉琅是要动用之前所谓的恩情。 他收敛了态度,“请说,庆三公子对舍妹有恩,帮忙是应当的,当不得一个请字。” 庆玉琅也不客气,直言道。 “钟大师培育的花卉甚好,当得起宫中的要求,我有心想多买一些送回京城,但钟大师却不愿多卖,听闻沈公子与钟大师私下有交情,还请沈公子帮忙劝劝。” 提完要求他就不再多言,一副成不成看天命的模样,沈洵安拧着眉思考了一瞬,低声问程桑。 “能劝动吗?” 074、还人情 “不知道。” 程桑也不确定,以前爹爹来买花,一次也是一两盆,庆氏胃口到底有多大,才会让钟爷爷一口回绝? “我试着问问。” “好。” 有机会还庆玉琅的恩情,沈洵安也不想多拖延。 程桑进了房间,见此,一旁的关立鸣连忙让出位置,四人在院子里耐心等待。 笃笃—— 程桑敲了敲厨房门。 钟师傅一个人住,除去三个大院子,中间的房间都是连着的,堂屋旁边就是厨房。 “钟爷爷,是我。” 厨房门被打开,洗好碗的钟师傅走了出来。 瞥见院子里等着的四人,他轻哼了声,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堂屋里,看向对面的程桑。 “你想劝我?” 程桑浅浅的笑,没急着回答,“钟爷爷,你为什么不愿意卖给他们呀?” “还能为什么,不想卖就是不想卖!” “可是,爷爷你不是最喜欢研究新品种吗?” 钟师傅看着她,“什么意思?” 程桑在他对面坐下,“院子里这些花虽然珍贵,可钟爷爷您已经懂得了培育方法,也就是说,您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再培育出来。 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定要留它们在院子里放着呢?” 钟师傅沉默的听着她的话。 程桑又道,“他们来自京城,身份尊贵人脉广阔,我想爷爷您一定有想试验培育的新品种,却寻不到材料,那不妨用这些随时都能培育出的旧花,去换些新材料,您觉得呢?” 她这话,说到了钟师傅心尖尖上。 做为一个花卉培育大师,他一生的心血都在这些花上,他也有梦想,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求而不得。 如今,机会摆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归于平静。 “桑丫头,你去叫他们进来吧。” “欸。” 程桑笑吟吟起身,出了堂屋,朝院子等待的沈洵安俏皮的眨了眨眼,“幸不辱命。” 沈洵安拍拍她的头,看向庆玉琅,“庆三公子,接下来就看你了。” 庆玉琅神情复杂的点点头。 他是想让程桑帮他劝钟师傅,却没想过会这么容易,这位沈小姐,比他想象中要有能力的多,可惜了。 敛下心头的遗憾,庆玉琅和关立鸣进了堂屋。 他们刚走,容启就挤了过来,朝她竖起大拇指。 “阿桑妹妹,你厉害了啊,说劝就劝!” 程桑莞尔,“没你想的那么难,我只是了解钟爷爷而已。” 这些在外人眼里价值千金的花,对于钟爷爷来说只是一些纪念,远远比不上让他培育出新花的快乐。 “那也是你的本事,这次关立鸣欠你人情欠大了。” 容启暗叹,“还得加个我。” 他和庆玉琅是奉命出行,城主府也是奉命配合,庆玉琅有恩情相抵,关家可没有,他也没有。 “你等着,过几日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他说的笃定,程桑也就笑吟吟应了。 沈洵安默默的看着两人说话,心中骄傲的厉害,容启夸奖的是他的妹妹,他们沈家果然没有庸人。 …… 许久,谈妥的庆玉琅和关立鸣出来了。 两人的神色都很平静,显然是谈妥了。 关立鸣朝三人问道,“洵安,容小郡王,阿桑妹妹,我们得先回去准备钟师傅要的东西,你们要一起还是?” 沈洵安,“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有点事。” 关立鸣也不意外,点点头便和庆玉琅先离开了。 容启事先什么都不知情,这会很是疑惑的看着两人,“我们还有什么事?” 沈洵安没理他,推了推程桑,“去吧。” “嗯,你们等我一会。” 跟两人说了声,程桑回到了堂屋里。 “钟爷爷~” 因为刚刚的交易,钟师傅这会还兴奋着,一听她的喊声,顿时就翻了个白眼。 “行了,有事就说。” 程家这个小丫头,没事才不会来找他。 程桑讨好的笑笑,“钟爷爷,您想不想再多个获得材料的渠道?” “嗯?” 她眨眨眼,一脸的乖巧,“钟爷爷您看我怎么样?” 钟师傅哼哼一声,“你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 “您可别小看我。” 程桑解释,“我打算在城里开间花铺,就卖一些珍稀特色花卉,我可是有特殊进货渠道的!” 她一说,钟师傅就明白了,“什么特殊进货渠道,我看是沈家的渠道吧。” “一样嘛,我现在是沈家人,沈家的渠道不就是我的渠道嘛。” 钟师傅差点被她逗笑了,伸手敲她额头,“厚脸皮。” “能赚钱什么脸皮都行。” 程桑捂着额头,笑嘻嘻的,“钟爷爷,您要不要合作嘛?只要是我能得到的珍稀花种,您要都归您,您只需要每月拿出一两盆花卉给我卖就成。” “你都这样说了,我能不乐意?” 钟师傅白了她一眼,“行了,我院子里有盆地生莲,你既然要开店,没个镇店之宝可不行,等会你就搬回去吧。” “欸,钟爷爷最好了!” 对于爹爹这位老友,程桑心安理得的撒着娇。 她看得出来,钟爷爷一个人居住在这深山老林,无亲无故,内心里其实也是孤独的。 对她这个老友的女儿,钟爷爷也是真的疼爱,换个人来,即便有材料做借口,钟爷爷也不会如此容易妥协。 而那盆地生莲,更是院子里的花卉中之极品,被钟爷爷珍藏了几十年,以前爹爹在时想买钟爷爷都没卖,如今就这样送给了她。 将钟爷爷的好一一记在心里,程桑暗忖,以后一定要多来陪陪钟爷爷,至少让他有个能说话的人。 事情办完,程桑和沈洵安、容启三人便回了临州城。 刚到沈府,容启就一溜烟跑了。 “我家小美人找我了,晚上见!” 程桑狐疑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美人是谁?” 沈洵安抽搐着唇,“烟雨坊的琴娘。” 程桑,“……” 两人不再管容启,走了那么久山路,他们也累了,又没吃午饭,这会又饿又累也没空去八卦。 “尚青,将午饭送去我房间。” “是,公子。” 沈洵安又问程桑,“去我那一起吃?”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用膳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程桑点头,“好。” 075、被揍的程家兄妹 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尚青办事牢靠,一听程桑也要来用膳,特意准备了几样她爱吃的。 两人各自坐下,沈洵安将面前的四喜丸子推到了程桑面前,又将她不爱吃的红烧鱼换到自己面前。 “快点吃吧,等会吃完回去休息一会。” 程桑点头,她这一趟下来,腿肚子都是酸的,要不是饿的厉害,她都想倒床就睡了。 这顿饭吃的匆忙,程桑并未久留,吃完就回去沐浴休息了。 程桑是被人叫醒的。 “小姐,醒醒。” 程桑迷糊的睁开眼,“玉萝?你不是在店里忙着布置新店吗?” “小公子和晨曦小姐出事了。” 玉萝急得小脸通红。 “什么?!” 程桑的瞌睡一下醒了,她猛地坐起身,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一边穿一边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玉萝帮着搭了把手,也没忘记解释。 “中午小公子上完课回来,晨曦小姐就带着小公子出去玩了,在街上恰巧遇见了大爷家的大少爷,还有两位小姐。 大少爷和两位小姐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然后晨曦小姐就把人给打了,现在正闹着呢!” 程桑一听,就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恰巧不恰巧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晨曦虽然冲动,却不会随意欺负人,定是她那位好大哥还有两个姐妹说了什么极为过火的话,这才惹毛了晨曦。 “带我去看看。” 到底什么情况,还得去了才知道。 主仆俩匆匆出了院子,还没走出多远,就遇见了早已等在那的沈洵安。 “阿域和晨曦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一个人去程林怕不会轻易松口,我陪你一起吧。” 程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没拒绝,“好。” …… 三人赶到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晨曦揍人的地方,是一处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叫鸿运笔墨阁。 这家店在临州城名气极大,程桑也听说过,来倒还是第一次。 三人一进门,就看见了剑拔弩张,各自坐在两旁的程家兄妹和晨曦程域。 程桑拧着眉扫视了一遍自家弟妹,发现两人除了看起来气呼呼的之外,没什么其他不妥,这才松了口气,望向对面。 这一看,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为首的是程家大哥程林,他是长兄,也是目前程家小辈中最受器重的人,可惜,这会的他俊脸青一块紫一块,右眼高高肿起,实在看不出往日程家大少的半分风范。 他身侧的程薇程芷姐妹俩也没好到哪去,三人坐在一起,就跟遭受过摧残的小树苗一样。 程桑忍了忍笑,尽量严肃的唤道。 “大哥。” 程林本来是气的,不管谁,被人当着大街上暴揍一顿,都是气的。 可看见同行而来的沈洵安,程林顿时熄了火。 “四妹。” 程桑在程家排行老四,这里的三人,全是她的哥哥姐姐。 若说程林作为程家小辈的领头人,心里还知道分寸的话,程薇程芷两姐妹就没这么多考量了。 心里本就憋着火,这会见程桑来了,一时哪里还忍得住,满肚子的怒气全冲着程桑发了。 “老四,你是怎么教下人的!” 程薇指着自己的脸,眼神几乎冒出火来,“你看看我的脸,她竟然敢动手打我!” 程芷也是同样的一脸怒气,“你赶紧让她向我们认错,还有,让她自扇五十个巴掌,要不然,我就回去告诉爹爹和祖父,说你纵容下人欺负我!” 瞧着两人怨气冲冲的模样,程桑瞥了眼晨曦。 小姑娘之前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这会看见程桑反而不好意思了,欲言又止的看着她,然后耸拉下了小脑袋。 显然,是愧疚给她惹麻烦了。 程桑失笑,重新看向两位姐姐,“晨曦不是下人,是我妹妹。” 程薇眸光闪了闪,前些日子城主府冬宴的时候,她是见过晨曦的,那一次晨曦还特意问过她和妹妹三个问题,为的就是找一个姐姐。 听说,还是为了找姐姐回去继承家产。 没想到,那个姐姐真的是程桑。 心里嫉妒的冒着酸水,程薇越发不依不饶了。 “我不管她是谁,阿芷说的对,你赶紧让她道歉!” 程桑扯唇笑了,“二姐,道歉可以,不过你倒是先说说,她为什么打你?打人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为什么? 程薇抿紧了唇,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冬宴那日,她在晨曦手底下吃了大亏,那么丢人的事又谁都不敢说,回去之后足足气了好几天,现在心情刚好点,结果出门又遇上了,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没想到她还没动手,只是骂了几句,那个小贱人就先动手了,最气的是,她们还带了护卫,这么多人竟然都不是一个小丫头的对手! 见姐姐不说话,不清楚那么多的程芷硬怼了回去。 “要什么理由!打人就是打人,我们才是你亲姐姐,你不帮我们还想帮她不成?” “哦?理由不重要?” 程桑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转向程林,“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这……” 问题突然被抛到他面前,程林变得迟疑,他倒是想说理由不重要,可沈洵安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呢,他哪敢说出口? “四妹你自己看着办就是,大哥相信你。” “哥!” 程芷扯他的衣袖,“你胡说什么呢!” 他们跟程桑关系又不好,让程桑自己看着办,那肯定就不会帮他们报仇了。 程林抿紧了唇,无声的朝妹妹摇了摇头。 程芷虽然性子娇纵,却十分听自己这个大哥的话,在程林的安抚下,不甘不愿的禁了声。 程桑挑挑眉,没想到会程薇姐妹会这么好安抚,不过她们愿意听她也乐意配合。 “晨曦,竟然两位姐姐不想说,那就由你来说说经过。” 被点名的晨曦抬起头,她早就忍不住了。 “程姐姐,是他们先骂你的!” 小姑娘本就是个火爆脾气,“那个程薇,说你狼心狗肺,攀上沈家就忘了本家,另一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你以色侍人,进沈家是用了肮脏手段。 她们都敢胡说,我凭什么不敢揍!再有下次,我照揍不误!” ------题外话------ 貌似男女主互动有点少,以后会尽量多加一点 076、干卿屁事! 晨曦面容凶狠,放狠话时也杀气腾腾。 想到之前被揍时,晨曦那不顾一切的模样,程家姐妹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时间,竟莫名有些气短。 她们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这会谁也不敢出声。 气氛,变得沉默。 晨曦说完,就气呼呼坐下了,坐在她身旁的程域连忙拉着她的手,亲近的将头靠在她身上。 弟弟的体温消去了晨曦的怒火,她哼了声,低声安慰起程域,懒得再理会作妖的程家兄妹。 对程姐姐,她有的是信心,程姐姐才不会罚她呢,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面对着沉默的三人,程桑敲了敲桌子。 “二姐三姐,这话是你们说的?” 她问的平静,好似话里形容的不堪的人不是她一样。 程薇瘪了瘪嘴,小声的嘀咕,“我又没说错!” 程桑看向她,“那二姐不妨说说,我攀上沈家后,要怎么帮本家?” 程薇一噎,“至少……至少也该给家里一些好处。” “什么好处?” “一些生意啊,沈家那么会赚钱,随便露出一点,咱们家也可以赚的盆满钵满了!” 程薇开始还有些犹豫,说着说着,越发理直气壮了。 她又没说错,本来沈家就那么厉害,帮帮她们怎么了? 程桑不怒反笑,“原来二姐是这样想的啊,那大哥三姐,家中大伯祖父都是这样想的咯?” 程芷正要回当然,程林用力的拉了拉她,就连程薇也被他拉住了。 程林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十分难看。 无他,从程薇说话开始,就有一道冰冷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程林知道那是谁。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无奈起两个妹妹的没眼色,这种话在自己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当着人家沈家人的面说,是嫌给家里惹得麻烦还不够多吗? “四妹,我们没这个意思,你二姐在胡言乱语,你别听她的。” 怕程薇又胡乱开口,他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到程薇脸都白了。 “这么说来,只是二姐三姐一厢情愿?” 程桑没理会他们的小动作,把一厢情愿四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程林点点头,“没错。” 为了程家的名声,他也顾不得两个妹妹的心情了。 程桑重新展露了笑颜,“看来是我误会大哥了,我就说嘛,当年我娘生弟弟时难产,爹爹上老宅求药而不得,被逼着分了家。 分家时也说好了,我二房一脉分出老宅,日后银钱所得都与老宅无关,这可是请了族老金口玉言定下的。 二姐三姐怎的还一口一个,我不顾本家卖财求荣。 我倒是好奇了,再怎么卖财,那也是我二房的财,跟你有什么关系?” 以前的程桑,也是这般伶牙俐齿。 她语气里总是透着一股子孤勇,那是父亲刚刚过世,又被亲人所逼,满腔的怒和恨所致。 而现在的她,依旧言辞犀利,一字一句却变得漫不经心了许多,偏偏就是这份漫不经心,越发显得咄咄逼人。 程薇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长辈的事,她知道的不太清楚,只知道程桑的娘是生下程域这个弟弟后不久去的,老宅里的人也很少谈论这些。 唯有程林是知道的,他那时已经十岁了,亲眼见证了自家二叔跪在主院门口,满身狼狈,声嘶力竭的向祖父祖母求药。 那一日下了大雨,二叔挺拔的身影在雨中跪了半夜,他就躲在嬷嬷的身后,偷偷的透过窗子看他。 至于求的是什么药,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只知道那药十分珍贵,整个府里也就那么一支,对祖父祖母很是重要。 也许是因为太过珍贵,又或许祖父祖母舍不得,反正二叔没有求到,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偶然去上学的时候,听闻二叔母没了,而他,再也没在老宅里见过二叔。 想起那些尘封的回忆,想起那一次求药后二叔变得佝偻的身形,再对比眼前这个失去父母,靠着自己挣出活路的妹妹,程林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愧疚。 “四妹……” 程桑懒得理会他那点愧疚,继续盯着程薇程芷两姐妹。 “还有,除去卖财求荣,狼心狗肺这个词我也不太喜欢听,还是那句话,我们早分家了,分家的代价,以及该孝敬给祖父祖母的养老钱,我爹也早就给了。 所以还请你们记住,我和本家,没关系。 穷,干卿屁事! 富,干卿屁事!” 将自己想说的说完,程桑痛快地拉起了晨曦和程域,又招呼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给她撑场子的沈洵安。 “走吧,回家。” 沈家,这才是她的家,程家不是。 沈洵安眸光柔软,“好。” 一行四人出了鸿运笔墨阁,无一人回头。 程林默默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松开两个妹妹。 “以后,不要再说那些话了。” 程薇还有些不甘,“凭什么,二叔挣钱还不是靠的我们本家的大树,他……” “闭嘴。” 程林瞪了她一眼,“谁告诉你二叔的钱是靠本家挣得?” 程薇呐呐无言,“不……不是吗?” “不是。” 早在分家那日,不,或者说早在求药无果,二叔母撒手人寰那一日,二叔就把属于程家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程桑说的没错,是族老亲自见证的,二叔所赚的大部分银钱都交了出来,换了个一刀两断的清净二房。 后来交到程桑手里的银钱铺子,都是后来二叔自己挣得,与程家没有半分干系。 “就算不是,那她也不能分的那么清楚嘛。” 程薇还有些不甘心,小声的嘟囔着,“我们好歹是一家人。” 程林心里的愧疚更深了,是一家人,可他们也没对程桑履行过一家人的义务,又怎么能奢望程桑记得家人亲情。 特别是,爹他们还一直惦记着沈桑手里那点铺子,之前没少找上门去说难听的话。 “罢了,以后都别提了,她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咱们过咱们的,她过她的。” 程薇捏着裙摆,还是不怎么高兴,但哥哥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好不甘愿的嗯了声。 有了姐姐带头,程芷也跟着点了头。 077、庆氏发起的拍卖交易会(一) 另一边,在鸿运笔墨阁时,程桑还一身霸气的逼退了程家兄妹,最后让他们连报仇的话都没说出口。 可一出来,坐上回沈府的马车,程桑就变了。 左右开弓,一手揪一人的耳朵。 “都厉害了是吧,知道在大街上跟人打架了?” “哎呦,疼疼疼……” 晨曦捂着耳朵,可怜兮兮的讨饶,“程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快放开我。” 程域也委屈巴巴的,“姐~” “别叫我!” 程桑又狠狠揪了两下才放开,“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一个个得还敢跟人动手,人家是带了护卫的!万一受伤怎么办?” 晨曦揉着泛疼的耳朵,越发委屈了,“我可厉害了,他们打不过我的。” “你还有理了!” 程桑反手就是一指弹在她脑门,“我说的就是你,阿域一向乖,要不是你,他能跟着你打架?” 被评为一向乖的小少年,乖乖巧巧的点头附和,“就是。” 晨曦,“……” 恶狠狠瞪了叛徒弟弟一眼,她转瞬换个了笑脸,挽住自家姐姐的胳膊。 “姐姐,我知道错了~” 小姑娘的嗓音娇软中带着讨好,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湿漉漉的看着她,程桑满肚子的火气,愣是发不出来了。 她撇撇嘴,不甘心的又掐了把妹妹的脸,哼道,“也就说的好听。” 上回筝芷那事才过去多久? 她说时她还不是答应的好好的,一转头就忘了。 晨曦用脸轻蹭她的胳膊,“我以后都听姐姐的话,要是不听,姐姐可以监督我嘛~” 说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没错。 程桑没辙了,使了点劲想把身上这个牛皮糖给甩下去,那人却抱得紧紧的,丝毫不放,磨了一会,程桑彻底没了脾气。 “怕了你了。” 抱着她胳膊的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就知道程姐姐最好了!” 一场暴风雨被晨曦轻而易举撒娇躲了过去,程域看的心中直泛酸水。 以前他犯错时,姐姐都没这么好说话过,果然男孩子跟女孩子没得比么? 他不自觉撅起嘴,觉得自家姐姐好像被人抢走了。 晨曦顾着灭火,一时还没注意到一旁弟弟的酸味,她抱着姐姐纤秀的胳膊,蹭的开心。 程姐姐身上好软好香,她恨不得抱一辈子都行。 蹭着蹭着,她不经意对上了对面沈洵安直勾勾的眼神。 男人的眼睛生的好看,一双狭长的星眸,里面盛了夜的深邃,清傲孤寂,像极了他这个人,不过此刻望来的这双星眸里,却与往日不同,隐隐的透出几分艳羡,看的晨曦有些发愣。 艳羡,羡慕什么? 她又不自觉蹭了蹭姐姐的胳膊,忽然愣住。 还能羡慕什么,羡慕她抱着姐姐蹭呗! 晨曦用力的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想到这,她瞪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蹭的越发亲昵了。 程姐姐是她的,她才不给别人蹭! 一路平静,四人回到了沈府,分开时,沈洵安告诉了三人一个消息。 “明日往西楼有场交易拍卖会,想去看看么?” 晨曦被挑起了兴趣,“什么叫交易拍卖会?” 沈洵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庆氏前些日子丢了很多宝物,那些东西是庆氏用来打通沿路关卡、拉拢关系的,现在东西没了,他们自然要想办法补足。” 晨曦有些心虚,刚刚那一眼就跟故意说给她听似的,她偷宝贝的事也就告诉了姐姐一个人,他怎么可能知道? 心里腹诽个不停,面上对那什么拍卖会的兴趣却未减少,转了头去抓程桑的衣袖。 “姐姐,我想去看!” 程桑想了想,“沈洵安,明日拍卖交易会上,有稀奇的宝贝么?” “有。”沈洵安肯定,“这次的拍卖交易会是庆氏提出,由城主府以及我们其他几家联合支持举办的,哪怕只是为了脸面,里面也会有些压箱底的好东西。” 这种拍卖交易会还是临州城这么多年来的头一回,说好听点,叫给庆氏帮忙,说通俗点,倒不如说是斗宝大会。 又能炫耀,又能帮庆氏的忙,该得的东西也一分不会少,可见这次拍卖交易会会有多热闹。 程桑一听也有兴趣了,一双杏眸亮晶晶的。 “那我们去。” “太好了!” 晨曦还是第一次凑这种热闹,脑子里全是各家会出些什么好宝贝,会不会有她需要的,万一遇上了好东西,可不能叫别人抢了去。 可仔细一想,小姑娘又成了霜打的茄子,怏怏的。 她没钱…… 她的表情全写在脸上,程桑哪有不知道的,偷笑了笑,她弯下腰看着弟弟。 “明日阿域放学回来也要去看拍卖会吗?” 程域沉默了一会,歪着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 程桑狠狠揉了把他的脸。 九岁的小少年,婴儿肥的小脸还稚气未脱,歪着头征询姐姐意见的模样实在可爱,程桑忍不住自己的手。 程域无奈的任她揉了把,直到自己小脸通红,才羞答答的拉上另一个小姐姐的手。 “我们一起去。” “嗯,一起去。” 姐弟三人,相视而笑。 沈洵安默默看着他们三人相处。 这般将他隔离在外,已经是今日的第二次了,他不得不承认,当程桑只顾着晨曦姐弟俩不理他的时候,他其实有点酸。 就好像干巴巴的太热天,浑身燥热的肚子里吃下一颗酸柠檬,酸的浑身上下都开始冒酸气了。 * 次日,商量好的姐弟三人一大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 沈洵安等在了院子门口,远远便瞧见程桑朝这走来,她穿了一件粉面银丝的上袄,细腻平滑的粉面上,绣着嫩生生的芙蓉,小多小朵的,很是好看。 晨曦照例一身红裙,与程桑一左一右的走在程域身边。 “沈哥哥!” 远远看见人,晨曦和程域便开始喊。 沈洵安点头,目光却只落在了程桑身上,将她一身打扮看了个遍,终于满意出声。 “马车在外面等着了,出发吧。” 一行四人坐上了马车,朝着往西楼赶去。 往西楼,位于临州城西街,这条街也是一个好去处,许多有名的商店都开在这条街。 一路上,晨曦早就好奇的不得了了。 “沈哥哥,你说那个拍卖交易会里有好东西,那有物品种类介绍吗?” 沈洵安将二话不说,将一个小册子扔了过去。 姐弟三个都有,程桑也不例外。 要说唯一例外的,估计就是给的方式不同了。 晨曦咂咂嘴,一点也没有被扔的觉悟,反而眼巴巴的盯着沈洵安朝程桑伸过去的手。 话说同样是给册子,为啥一个是扔,一个是递? 递也就算了,她怎么还觉得,程姐姐手里那个册子更详细呢? 程桑不清楚这些小暧昧,一心关心手上的小册子。 这册子并不珍贵,写的就是普通的拍卖会物品介绍,不过每样物品都编了号,下面有详细介绍,还标注了来源于谁家,简单来说,就是个拍卖汇总。 【天一:青花瓷大花瓶,出自陈家,高三尺,下宽三寸,上宽七寸,呈盛开状……】 【天二:陶碧先生真迹诗集一本,出自柳家,诗集六成新,包含诗词七十一首,其中诗词以风景为主,思乡为辅……】 【天三:红雕木盒一个,出自赵家,木盒里东西未知……】 【天四:螺丝挑凤点翠头面一套,出自程家,整套头面由徐州大师宋铭打造,共十一个部件,价值千金……】 …… 【地一:风行草,出自莫家,药材的一种,调阴补阳,对女子的身体滋养大补之物。】 【地二:三百年人参,出自张家,救命良药。】 …… 【玄一:玄机剑,出自徐家,剑如玄铁,削铁如泥。】 【玄二:凤尾剑,出自赵家,身长三寸,小巧防身之利器。】 …… 只是随意瞧了瞧,程桑就看花了眼。 她发现这往西楼的掌柜是有本事的,这些物品的种类都是分了的,一目了然。 不说别人,她自己就有好几样感兴趣的。 比如天三的那个红雕木盒,说实在的,这册子上每一样都写得十分详细,唯独这天三,就简简单单一句,木盒里东西未知。 越是未知,可不就越有意思? 不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才有惊喜不是? 除去天三,程桑还挺喜欢那个地一的风行草的。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对女子的身体有滋养效果的草药,她想买回来送给干娘,但也只是想想。 她清楚,这册子临州城看见的不止她一个,城里的小姐夫人多了去了,轮都轮不到她。 还有好多好多东西,程桑都只是想想,随着见识增涨,她心里对于赚钱的想法也更紧迫了些,看来还得赶紧把花铺开起来,她好穷! “姐姐,你看这株药材!” 晨曦看着册子,突然凑了过来。 “怎么了?” 晨曦忽而瘪起了嘴,眼眶也微微发红,“如果早有风行草的话,大姨她说不定不会……” 风行草,对女子的身体有滋养大补之效,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078、谁管钱的问题(二) 她一直不知道大姨是怎么没得,也单纯是以为难产,直到昨日见了程家兄妹,才知道里面还有隐情。 越是清楚,她就越是心疼,程家的人那么坏,对自家儿媳都能如此,程姐姐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程桑勉强扯唇笑了笑,“没有如果。” 娘生下弟弟时,谁也不知道会难产,谁也不知道会血崩,谁也不知道程家会见死不救,谁也不知道爹爹会求不到药。 只能说,命该如此。 虽如此,可程桑看向风行草那几个字时,眼神还是隐隐发着烫的。 沈洵安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默默在风行草上打了个勾,这样东西,他沈家要了。 晨曦也知道,事情过去了不该再提,重提不过是徒惹人伤心,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看上了其他的。 “姐姐你看这套头面,我倒觉得挺适合你的。” 晨曦笑眯眯指着天四的头面,“而且是程家出的哟~” 一听她这意味不明的语气,程桑就知道这小姑娘在打坏主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昨晚回去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小姑娘顿时焉了,“程姐姐我错了。” 果断认错才是精髓,跟程姐姐犟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程桑果然满意了许多,“这还差不多,这个拍卖交易会龙蛇混杂,临州城的势力来了个遍,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纷争,你少惹麻烦。” 她还没忘记,人家庆氏之所以提议举办这个拍卖交易会的缘由,万一晨曦的事被发现一点苗头,都是天大的麻烦。 “好嘛,我都听程姐姐的。” “阿域呢?” 程桑又看向一旁的弟弟。 程域乖乖巧巧的坐在最里侧,捧着册子浅浅的笑,“姐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瞧,有个真正乖巧的,跟装乖巧的一比较,这差距就出来了。 程桑也懒得揭穿谁,又看向马车里的最后一人。 沈洵安看着她,眼里不禁染了三分笑,“你也想让我听话?” 程桑理直气壮,“不行?” “行。” 沈洵安笑吟吟的,“出门前娘就说了,我不会买东西,让我多听听你的意见。” 程桑哼哼鼻子,“干娘说的对!” 沈洵安可不是不会买东西么,每次带她出门上街,都是将整个店搬回府,从没有说挑的。 今日这个拍卖交易会,可不是什么普通东西,万一他还全部买回去怎么办? 沈洵安瞧着她娇俏的得意模样,眼睛弯的弧度更深了,“是,娘说的对,所以,今天的钱都交给你管好不好?” “好……等会!” 程桑差点被带进沟了去。 她瞪大眼睛看着沈洵安,“不好!我才不管钱!” 她没忘记,刚来沈府的时候,这位大少爷就直接丢给她好几万两银子,那是平常身上都带那么多,更何况现在冲着买宝贝出门? “为什么不?” 沈洵安谆谆善诱,“等会你去买东西不好么?体会一把一掷千金的感觉啊。” “不好!” 程桑咬牙切齿,怎么都不愿意沾这个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爱怎么买就怎么买!” 她又不是真正沈家人,哪有乱替沈家做主的道理。 沈洵安还想劝,程桑却不乐意听了,捂着耳朵就把晨曦和程域拉到了一边,三个人嘀嘀咕咕起来。 沈洵安住了嘴,她这副躲避不及的模样,着实让他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接手的是什么呢,银子也这么不讨人喜欢了? 程桑才不管他怎么想,反正打定主意不理他。 这么一闹,四人各自做起自己的事,再没有交谈过。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往西楼,四人下了车,被楼中的小厮迎了上去。 “四人客人,这边请。” 小厮迎着四人,径直上了二楼。 往西楼为了这次拍卖交易会,也是费了大心思的。 一楼中间的台子,正好用来当拍卖台,而一楼大堂,则布置成了各家歇息喊价的地方。 因着这次宴会不邀请普通人,凡是来的再不济也是有家族有实力的,所以大家一起坐大堂也没什么低人一等的感觉。 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有阶级。 二楼,唯有临州城公认的顶级势力才能上去,就比如现在的沈洵安。 沈家的公子小姐来了,可不上二楼包厢坐着么? 小厮领着四人向二楼这么一走,不知引来了大堂多少人的艳羡眼神。 这些,沈洵安和程桑一无所知。 沈家的包厢是个好位置,恰好正对着一楼的拍卖台,这里居高临下,视线宽广,不买东西看看也是好的。 “来,先吃点东西,这拍卖估计还要等上一会。” 沈洵安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让小厮送了些吃食上来,又让尚青将自己府里准备的东西拿了些出来。 一半放在程桑面前,一半放在晨曦和程域面前。 晨曦口直心快,“沈哥哥,为什么姐姐一半,我和弟弟一起一半?” 偏心! 沈洵安勾唇,“谁说阿桑一个人一半了,不是还有我?” 晨曦一噎,昨日被沈洵安看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她有心想问些什么,却看见沈洵安已经转了视线,盯着手里的册子看起来。 她瘪瘪嘴,哼的一声别过了头,想了想,又赶紧离程姐姐坐近了些。 她有种感觉,现在不把程姐姐看紧了,以后可能就要抢不到程姐姐了! “姐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看着看着,晨曦忽然问道。 程桑摇摇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到时候看到感兴趣的可以拍拍看,买不到也无所谓。” 她这是在提前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拿他们没办法。 “姐姐……” 这次喊她的不是粘人精,而是程域。 “姐姐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可以存钱买!” 怕程桑不相信,他还特地发誓,“我保证,现在先生教我的学识我可认真了,先生还给我接了摘抄的任务,我帮人抄书,这几日也挣了几两银子呢!” 几两银子能挡什么事,可无一人说,程桑感动的摸了摸弟弟的头。 “好,以后阿域多多加油,姐姐等着你挣银子给姐姐买礼物。” “欸!” 这一声应,中气十足,程桑好笑的摇头,也不再劝他。 男孩子嘛,总要有些压力,不能和晨曦一样养。 四人正等着,房间门被敲响了。 “进来——” 谢舟推开门,一脸苦哈哈。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他神情不太好,沈洵安挑眉,“怎么了?这些日子你不是忙着追人家姑娘去了?” “别提了。” 谢舟委屈巴巴的,“她还是不理我,她哥哥也好凶。” 沈洵安嘴一抽,你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想追人家妹妹,人家能不凶?谢舟没体会到这一点,他才知道,追姑娘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正好房间里就有个年纪相仿,还和岚烟认识的姑娘。 他就凑上来开始倒苦水。 “阿桑妹妹,你们姑娘家的心情都是一天变三变得嘛?为什么上一句还说要感谢我,下一句又叫我滚?” “还有,我是真的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还有还有,她哥哥好凶,因为我缠了岚烟一天,他就揍了我一顿,揍的可狠了,现在浑身都觉得疼。” 程桑四人听着耳边巴拉巴拉的苦水,心里同时升起一抹同情。 谢舟这么惨? 难过这几日都不见他人了。 等谢舟倒完苦水,他又讨好的开始取经。 “阿桑好妹妹,快告诉我,你们姑娘家喜欢些什么?礼物?字画?玉石?首饰?快给我支个招啊!” “都不是。” 程桑好心的教他,“姑娘家喜欢的,从来都是你那颗真心。” 谢舟一愣,“可是……我对她是真心的啊。” 他喜欢林岚烟喜欢了那么多年,哪里不真心了? “糊涂蛋!” 程桑还没说话,晨曦就听不下去的开始臭骂,“你脑子是猪吗?你说真心就真心了?人家看了吗?你倒是让人看去啊!” 蠢死了,就这样还追姑娘,别把自己追到沟里去! 谢舟缩了缩脖子,开始沉吟,“那我要怎么做?” 晨曦撇嘴,“人家干嘛你就干嘛,好女怕郎缠。” 神特么的好女怕郎缠,程桑没忍住敲了她一指崩,“一个姑娘家,胡说什么!” 自己还没成家立业解决终生大事呢,就关心起别人了? 晨曦秒怂,眼珠乱转,“咳咳,没说什么,我其实也不懂,这话是从别处听来的。” 从别处听来的倒是可信,前面那句不懂,谁信谁傻。 热热闹闹了一番,这个房间里接下来又来了不少人,张乔浈、徐风昊、关立鸣、关立扬,都是和沈洵安交好的人。 其中,张乔浈还把他妹妹张敏带来了。 从张敏进门开始,张乔浈就一直在偷偷摸摸看沈洵安的反应。 不对啊,他不是一向厌烦这些的嘛,要是换成以前,早就出声把张敏赶走了,难道有想法了? 不怪众人多想,实在是沈洵安那个病没办法,早在几年前,沈洵安便是出了名的冷清不好接近。 张敏也怕,不过她不是来找沈洵安的。 小心翼翼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她兴冲冲的喊了声。 “阿桑!” 张乔浈,“……” 合着求了我半天,不是为了我兄弟,是为了我兄弟的妹妹? 早知这样,我还提心吊胆个什么劲! 079、坑人 张敏待的不算久,毕竟张家有张家自己的雅间。 没一会拍卖交易会就开始了,往西楼的掌柜站到了拍卖台上,台上也摆上了第一件拍卖的物品。 一个下窄上宽,瓶口呈花盛开状的青花瓷瓶,这个花瓶有半人高,很是打眼,正是排号天一的卖品。 “感谢诸位公子小姐赏脸。” 掌柜朝四周拱手一圈,这才宣布,“话不多说,此次拍卖交易会正式开始。” “台上这件便是第一件卖品,一件半人高的青花瓷器,诸位可以自行出价。” 这是临州城有史以来,第一次办这个什么劳子的拍卖会,大家都觉得新鲜,才一开始便热闹的喊起价来。 “我出一千两。” 大堂中,一位小家族的公子笑嘻嘻摇着扇子,他也没觉得自己能一下拍下来,就是单纯好玩。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是这样想的。 “我出一千五百两。” “陈家这青花瓷瓶可是好东西,你们价出的也太低了,我出两千两!” “说好东西你还只加五百两?” “我出两千七百两。” 一时间,到处都是热闹的喊价声。 程桑和晨曦看的起劲,“这个花瓶这么值钱?” 程域也好奇的看向沈洵安,他们四人中,也唯有沈哥哥懂这些。 被三人盯着,沈洵安点点头,“临州城附近能出产最好的瓷器是白玉瓷,比这青花瓷低了不止一等。” 陈家这个花瓶,还是从别处得来的,虽算不上什么绝无仅有,也值些银两。 晨曦咂咂嘴,抱着程桑的胳膊撒娇,“姐姐,突然觉得我好穷怎么办~” 几千两买个花瓶,她身上一共都没这么多。 程桑难得摊了摊手,“其实我也一样。” 都是穷人,谁也别难为谁。 晨曦噗嗤一声就笑了,松开程桑的胳膊,她用力拍了拍小胸脯,“没事,我可以去赚钱,我赚钱可厉害了!” “嗯?” 程桑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就听见沈洵安敲了敲桌子。 两人看过去,沈洵安不紧不慢道,“以后别去赌坊了,姑娘家家的不合适,你姐会担心。” 程桑愣了会,这才想起晨曦和沈洵安是在赌坊里认识,也明白了晨曦那句赚钱厉害的意思,反手就是一个指崩敲她脑门上。 “不准去!” 晨曦焉了吧唧的低下头,“哦。” 程域瞅瞅姐姐,又瞅瞅晨曦,安慰的扯住了她的衣袖,“晨曦姐姐不要担心,我以后也能赚钱的,到时候我养你和姐姐!” 晨曦满血复活,“真的?” 小少年用力的点点头。 “哎呀,阿域你真是太好了!” 双手捏着小少年软乎乎的脸,晨曦色心大起,吧唧在他脸上香了好几口。 可怜程域这个读书人,最近跟着清河先生学的全是男女大防,一时间脸红到滴血,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他越是害羞,晨曦就笑的越欢,更加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脸,喟叹道,“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弟弟这种生物,真是太讨人喜欢了,她果真该早点来临州城。 两人玩闹的开心,程桑也就不再管他们,坐到了沈洵安身边。 “喂,你觉得那把凤尾剑能拍多少两银子?” 她将册子摆在沈洵安面前,指了指玄二的位置。 沈洵安没急着看册子,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喂?” 程桑被这种目光盯的不自在,微微别过脸去,“不叫喂叫什么。” 最近她和沈洵安越来越亲近,沈洵安这种疏离的称呼,她还真喊不出来。 沈洵安,“很多,可以叫我哥,或者洵安也行。” 程桑啐了口,“才不叫你哥!” 疏离的不能喊,太亲近的,更不想喊。 “那就叫洵安。” 沈洵安勾着唇,“天底下叫喂的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叫我是吧?” 程桑更不自在了,动了动身子在椅子上磨来磨去,洵安,一听就知道是亲近的人才叫的,她叫不出口。 迟疑半响,她还是抿唇喊,“沈洵安。” “洵安。” 他纠正。 “沈洵安。” “洵安。” 沈洵安盯着她,强调,“你确定你要一辈子连名带姓的叫我?在我爹娘面前?” 程桑一噎,沉默不语半响,终是屈服。 “洵……安……” 沈洵安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对嘛,当妹妹的,要乖一点才好。” 程桑恨不得把手里的小册子扔他脸上去,妹妹你个头,瞧他得意的! “现在能说了?这玄二的凤尾剑到底值多少银子!” 沈洵安笑意不减,瞧了册子一眼,“三五千两的样子,不会太贵。” “那就好。” 程桑松了口气,她觉得这凤尾剑形容的挺漂亮的,如果实物也小巧漂亮的话,她打算买下来防身。 沈洵安凑过来,离她手里的册子近了些,“除了凤尾剑,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难得遇到她喜欢,还自己提出来想买的。 程桑还在看册子,头也不回的答道,“还好吧,我没什么想要的。” 沈洵安指向册子上的某处,“这个也不想要?” “这个我不……” 程桑猛地闭上嘴,转了答案,“想要!” 那是一盆白玉昙,是极为稀少的花卉,也是钟师傅那里没有的,她一定要买下来! 早就等着这个答案的沈洵安,低低的笑了起来。 程桑这才发现,他离她已经靠的极近,他的笑声就响在她耳边,似乎连他胸膛的震动声她都能感受到。 程桑脸色爆红,连忙往一旁坐过去了些,离他远远的。 “我会自己买!” 沈洵安挑眉不语也不反驳,只是眼中一直透着淡淡的愉悦。 “接下来拍卖的是药材风行草,作用册子上已经说明了,请诸位出价吧!” 一楼大堂的拍卖台上,往西楼掌柜的摆出了新的拍品。 沈洵安转头朝下望去,喊出了今日的第一个价格。 “五千两。” 大堂里准备喊价的众人愣了愣,他们都认出了喊价的是沈家的公子。 “咱们还是别喊了,沈公子都出声了,这风行草轮也轮不到我们。” “说的有理,我还想出一千两来着,还是沈公子大气,一张口就是五千两,跟喊着玩似的。” 众人低声议论,喊价声却久久不曾响起。 没人是傻子,谁愿意跟沈家抢东西? “七千两。” 突然,静谧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众人朝着响声望去,正是二楼的另一个包厢。 “是赵家的公子。” “听说赵家公子跟沈家公子一向不合,有好戏看了。” 沈洵安冷冷的视线瞥过去,不冷不淡的继续加价,“八千两。” 对面包厢的赵辛笑眯眯的跟上,“八千五百两。” “九千两。” “九千五百两。” “我的天,这么一株药材,是要破万吗?” 众人张大了嘴,就算他们有钱,一万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一万两。” 沈洵安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着椅子朝对面道,“要争就争,继续么?” 这话,够自信也够霸气。 沈洵安一向都是这样的人,赵辛不以为意,依旧笑眯眯的,“继续啊,我也想看看这风行草的特殊,毕竟没见过嘛。” “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五百两。” “一万七千两。” “一万七千五百两。” 一个喊一个加,沈洵安每次都比他多五百两,两人似乎喊的只是个数字,而不是实实在在的钱。 下面的人都听懵了,“这什么风行草真这么值钱?” “不清楚,以前也没听说过,就连风行草这个名字,还是送来拍卖的莫家自己取得。” “难怪说的稀奇,喊价的人却没多少。” 大家都是凑个热闹,一掷千金的人到底少。 就在他们议论间,沈洵安和赵辛的竞价已经超过了两万两银子,并且数目还在上涨。 程桑有些看不下去了。 “喂……” 刚出声,就想起了他们之前的对话,她赶紧换了个称呼。 “洵安,你为什么非要争这个风行草?” 沈洵安没回头,还忙着跟赵辛竞价,抽空回了句。 “有用。” 之前晨曦提过风行草,既然有用处,自然要买回家留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钱。 程桑不开心的撅起了嘴,转而又觉得这个动作幼稚,连忙收了回去,正色道。 “想买也不能义气用事,那位赵公子分明是故意抬价,再继续下去,三万两都搞不定。” “我知道。” 沈洵安回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不乐意的神情微微好笑,“你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一个赵辛而已,他还会对付不了? “我才不信。” 程桑却不是很相信,又嘟囔了两句,到底是不说话了,只是心里想着,下次再有这种事,她一定要答应管钱,相信沈洵安,还不如相信她自己来的可靠。 “两万八千两。” “两万八千五百两。” 赵辛声音都大了些,“三万两!” 他还就不信沈洵安跟他杠上了。 “三万零五百两。” 赵辛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 “四万两。” 一次加一万两,赵辛也是不愿意继续玩下去了。 080、沈洵安心有多黑 沈洵安依旧淡淡的,“四万零五百两。” “你这么想要?” 下面的人都跟看戏似的盯着他,反而沈洵安没什么人敢看,赵辛心里不痛快了。 “一株草而已,至于?” “不至于,就是不乐意给你而已。” 沈洵安话少,一开口却能气死人,赵辛哼了声,冷冷道,“五万两,你再跟就归你。” 他还就不信了。 沈洵安果然不说话了,赵辛得意的不行,“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争也争不过我。” 下面的人正盯着这份热闹,这会见分出了胜负,沈家公子败下阵来,一个个都八卦起来。 还没来得及议论,就瞧见二楼包厢里的沈洵安往后一靠,勾着唇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了,你喜欢就归你。” 赵辛的得意僵在了脸上。 “你什么意思?” 又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怒气冲冲拍桌起身。 “沈洵安!你故意的!” 这混蛋,坑了他五万两银子! “故意的又如何?” 沈洵安轻飘飘回了句,还不忘催促大堂里的掌柜的,“还不宣布结果吗?” 掌柜的一愣,连忙宣布道,“风行草的得主是赵公子,咱们继续下一件拍品。” “噗……” 这下谁还有心思管你下一件卖什么,大家都八卦热闹去了。 “赵公子这是又被坑了,他回回找沈公子麻烦,回回自个儿吃亏。” “就是啊,上次在宴会上也是,赵公子也是真执着,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对上的。” “这个我知道,他们的仇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几年前,沈家刚来临州城落户,沈家想给沈公子找个先生,后来瞧上了赫赫有名的清河先生,正巧赵家也看上了清河先生,这不,矛盾就出来了。 清河先生也是个妙人,他收学生不看家世,只看品性和学识,沈公子和赵公子比了一场,结果你们也知道,梁子就是这么结下来的。” 很多人都是小家族出来的,并不太清楚沈洵安和赵辛之间的事,如今被这么一科普,才明白前因后果。 “难怪赵家两位公子都跟沈公子不合拍。” “我才不关心这个,我就关心,赵公子花了五万两银子买棵草,他心疼不心疼?” 被人一歪话题,众人都低低偷笑起来,一个个嚷着肯定心疼。 赵辛的确心疼,都快被气死了。 五万两对他来说再不重要,也比捧着根破草好啊! 可惜,话都说出去了,怎么也不可能反悔。 有了这一茬,之后沈洵安再看上东西时,赵辛再也没有参与进来捣乱,程桑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凤尾剑。 说是剑,其实是把匕首,握柄是银制的,很细,她的手握上去刚好,匕首鞘也是银制的,上面镶嵌了宝石,很是好看。 程桑很满意,将其塞进了手袖,决定日后天天带在身上防身。 “谢了。” 得了东西,程桑心满意足的向沈洵安道谢,因为东西是他买的。 沈洵安将她的欣喜看在眼里,深幽的眸中也带了笑,“喜欢就好。” “嗯,但我不白拿,你不是想要风行草么,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程桑露出一丝坏笑,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包厢。 “赵辛想坑你,这事还没结束呢。” 她招来了晨曦,嘀嘀咕咕的在她耳边嘱咐。 晨曦双眼瞪的大大的,没想到程姐姐还有这么坏的时候,可坏的好可爱,她好喜欢! “姐姐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沈洵安挑眉看着两人,怎么也想不到她所谓的办法是什么,但瞧着两人脸上相似的坏笑,他却觉得,赵辛怕是真的要倒霉了。 拍卖交易会,前一半段的拍卖就这么落幕了,之后的,便是交易会了。 所谓的交易会也简单,就是每家各自拿出一些东西来,若有人看上,就去拿东西换。 这活动是临州城的头一遭,大家都想出风头,所以拿出来的东西都不差。 程桑就知道沈家带来的是块松烟墨,那是种很有名的墨,沈家也不多,还是从京城带回来的。 交易会一开始,瞧上这块松烟墨的人就不少,好几家跑来包厢里跟沈洵安问价,想用东西和银子换回去,沈洵安都没答应。 “沈公子。” 包厢门又一次敲响,庆玉琅走了进来。 沈洵安抬眸,“你也是为松烟墨来的?” 庆玉琅点头,“对,松烟墨稀少,私藏的全是爱墨之人,难以割爱,好不容易在这往西楼遇见了,玉琅自然不愿错过,还请沈公子开个价。” 沈洵安没急着回答,手指轻敲桌面,慢慢思考许久,才道。 “你的库房里有什么?金银珠宝就不用提了。” 庆玉琅看了眼程桑,心里有数,“我此次离京,带了一盆望月菊,你觉得如何?” 沈洵安摇头,“不够。” 松烟墨难得,望月菊虽然也稀少,却还差了点。 庆玉琅抿唇,拧着眉有些为难,“再加套首饰。” “可以。” 庆氏准备的首饰,可不是外面卖的那些,加起来也差不多了。 “晚些你将东西送来,就可以把松烟墨拿走了。” “好。” 谈好交易,庆玉琅也松了口气。 这一路过去还有许多城镇要走,而父亲交代他的任务里,就有一个极难接触的人物。 偏偏那位是个大儒,学识上比清河先生也差不了多少,他正愁没有东西能打动他,松烟墨就送上门了。 如今买下松烟墨,他起码也有五分把握。 沈洵安没有等多久,不过片刻,庆玉琅许诺的东西就送来了,带着松烟墨,庆玉琅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桌前,晨曦、程桑和程域都围了过来,三人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东西。 一盆巴掌大的白色菊花,一个红木盒子。 沈洵安率先将白色菊花推了过去,“这叫望月菊,你可以留着当镇店之宝,也可以送给钟师傅研究。” “这……” 程桑迟疑着不敢接,“你用松烟墨换来的,你应该自己留着。” “我要盆花做什么?” 沈洵安轻嗤一声,“给你你就拿着。” “哦。” 程桑默默的接了,心里却想着,等会让晨曦办的事,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办好了。 一旁的晨曦已经等不及了,“沈哥哥,你快打开盒子让我们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首饰!” 这可是用一块松烟墨换来的首饰,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程域虽然没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盒子。 沈洵安耸耸肩,随意将盒子打开了。 这个盒子不算小,要一个人双手捧才能捧起来,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整套首饰。 一支水蓝色的镶金玉簪、一支水蓝色镶金白玉点珠步摇、一对水蓝色滴状耳坠、两对玉制珍珠发饰、一条璎珞白玉项圈、一对白玉镯子、一块白玉带水蓝吊坠的佩玉…… 从头到脚,一应俱全,且都是水蓝色与白玉交织的配色,款式既清雅又华贵,精致华美到不可思议。 就算是晨曦这种不爱繁琐打扮的,一时间也看迷了眼。 “好好看啊,特别是这支步摇。” 她轻轻用手摸了摸,对步摇下方的流苏坠子爱不释手。 见此,沈洵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问程桑,“喜欢吗?” 这询问的语气…… 程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预感,既感动又复杂,“是……送给我的?” “嗯。” 他理所当然,“我娘首饰多的是,我爹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这些用不着,自然是送你的。” 程桑脸一红,“可是……我才收了你的花。” 松烟墨就换了两样东西,两样都是她的那怎么行? “给你你就拿着,过些日子你就要跟着我们一起回京城了,总不能带着旧首饰去吧?” 沈洵安的话难住了程桑,怔愣道,“这么快?” “还快?” 沈洵安忍不住敲了敲迷糊的小姑娘,又好气又好笑,“你要不要算下日子,还有多久过年?” 天天就这么过着,竟然连日子都记不得了。 程桑仔细算了下,顿时咋舌,“就剩一个多月了……” “是啊,就一个多月了。” 沈洵安喟叹了声,心里想起了容启,他和庆玉琅还有任务在身,必须在过年前赶回京城,这回又在临州城耽搁这么久,余下的路程怕是要紧赶慢赶了。 两人说着话,也没避讳晨曦和程域,听到程桑要随沈家进京城,晨曦顿时难过的垂下了眸子。 片刻后,又忍不住抬眸问道。 “姐姐你去了京城,那阿域怎么办?” 程域也懵懵的望向自家姐姐。 “阿域……” 程桑咬唇,问沈洵安,“阿域能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吗?” 沈洵安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日子估计会不太好过。” 爹娘虽有心养着程域,但养着毕竟不是收养,回京城的话,沈家其他人肯定会有话说。 实际上,程桑去了少不得也要经受一些流言蜚语,不过她名正言顺,他自会护着她。 程桑的眸子一瞬间暗淡下来,知道自己不能去的程域也耸拉下了头,声音闷闷的。 “我不想跟姐姐分开。” 晨曦想了想,“要不然阿域跟我回徐州吧,爷爷和小姨一直都想见见他。” 本来更想见的还有个程桑才对,但跟沈家抢人她也抢不过,只好退而求次。 081、女人的战场(一) 去徐州倒也可以。 程桑询问弟弟的意见,“阿域想去吗?” 小少年扯住她的袖子不放,眼中全是依赖,声音低低的像撒娇,“我一个人不想去,姐姐去我就去。” 他不想和姐姐分开。 程桑为难了,“可是我要去京城……” 求助的目光转向沈洵安,想要找一个两全的办法。 沈洵安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俊朗的面容上,难得多了几分严肃,摇头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不过爹娘收养你的事,京城里已经得了消息,这回是爷爷亲口吩咐的,你不能不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阿域要么留在临州城,要么跟晨曦去徐州。” “我认为,还是让阿域去徐州的好。” 程桑外家的事,这些天相处时也听她说过一些,依他来看,送程域去见见老人也是桩好事,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没有办法。 程桑沉默了,许久,她才摸着弟弟的头,应下,“好。” 程域瘪着嘴,对这个结果不太高兴,但他一向听姐姐的话,就算不开心也没说什么,只是扯着姐姐衣袖的手更紧了两分。 …… 松烟墨换了出去,之后就没有其他人再来过包厢,倒是大堂里的人交易的火热,往往才拿出来一些好东西,就被人高价抢了去。 热闹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下方的各个家族总算交易的差不多了。 忙完自己事的谢舟等人,再一次趁机跑了过来。 “洵安,大家打算去见见庆氏的宝贝,你去不去?” 张乔浈在一旁解释,“这是往西楼最后的交易,也是由庆三公子发起的,只能以物换物,不过要亲自过去庆氏的府邸相看。” 沈洵安心里有数,庆氏要收集宝贝,当然也要拿出一些好东西来,正好他也在找一些东西,去看看也无妨。 “嗯,去。” 又问一旁的程桑,“你去吗?” “我吗?” 程桑正要点头,望见人群中一直对她使眼色的谢情,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我有点累了,就不去了。” 闻言,沈洵安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谢舟在一旁嘻嘻笑,“哎呀,不去也没事,正好小情她们也说不去,你们几个姑娘家在一起还更自在。” 沈洵安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不再纠结她去不去的问题,“也好,那你们就在这等着,我看完了回来接你。” “好。” 沈洵安与谢舟几人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了程域,说带他去长长眼界,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一群姑娘们。 徐仪琳没急着入座,拉着程桑和晨曦就往外跑,张敏和谢情一左一右的跟着。 “走走走,我们带你去凑热闹去!” 五个容貌各有千秋的姑娘在楼中穿梭着,没一会儿就拐进了一个包厢。 此刻,这个包厢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不过清一色的都是姑娘家,没有一个男子。 只一眼,程桑便认出了不少人。 在冬宴上见过的周依月、阮青、齐娇儿、柳琴诗、柳琴心等等…… 偌大的包厢,几乎坐满了人。 程桑还在思考,这是个什么情况,徐仪琳已经拉着她走了进去。 “徐姐姐。” 不少跟徐仪琳交好的小姐都起身打起了招呼,同时好奇的视线探寻的看向程桑。 徐仪琳介绍。 “这是程桑。” 她瞥了一眼柳琴心等人,意有所指道,“你们可别仗着年纪欺负阿桑,她哥哥沈公子可是凶的厉害。” 一句话,将程桑的身份介绍的清清楚楚。 众人了然,原来这就是沈家那位新收的义女,看徐姐姐的意思,她还挺受宠,一时间,众人看向程桑的目光也不敢再像之前那么直白,一个个向她行礼打招呼。 “程妹妹。” 程桑回了一礼,心里也不说清是个什么心情。 谢舟他们老是叫她沈妹妹,这个程妹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介绍完程桑,徐仪琳又拉来了晨曦,“这位是阿桑的表妹,也是一起来玩的。” 众人又是一番“晨妹妹”之类的招呼话,这才各自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功夫,众人再次聊了起来。 “之前拍卖玉器的时候,我让哥哥给我买了个玉盒,你们瞧,就是这个。” 坐在角落的一位小姐摆出来个巴掌大的玉盒,大大方方给众人欣赏。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玉,就是觉得好看就买了,你们瞧着如何?” 一群人围着那个玉盒细细打量。 “是挺好看的,这好像是一块玉把里面掏空雕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作品,技艺真好。” “依我看,外面这些花饰才叫雕的好,瞧那牡丹,还有那停在牡丹上的蝶,就跟真的一样。” “你们都说的对,不过我只关心价格,我记得这个玉盒好像拍了三千七百两银子吧,是不是?” 最初拿出玉盒的那位小姐点点头,于是众人的夸赞声更大了。 “哇,沫沫,你哥哥对你可真好!” “好羡慕,我之前也看上了一样首饰,我哥哥都不给我买。” 程桑,“……” 所以,徐仪琳拉她过来,就是来看小姐们的炫耀大会的? 她们五人是一起来的,坐在同一片角落,位置挨得极近。 程桑抽搐的脸色,很快就落进了谢情三人眼中,徐仪琳好笑道。 “你是不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程桑果断点头。 可不是么,看她们炫耀,还不如回家写计划书,她的花铺还没落实呢。 “别急着点头啊,我们这些人平常的乐子也就这些,不炫耀下多没意思。” 徐仪琳娇笑着,见她是真的不喜,这才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拉你来也不是为了看这个,等会你就知道了。” 程桑满脸茫然,徐仪琳却不打算解释了,只是一个劲的捂嘴偷笑。 谢情无奈,接过任务问道,“阿桑,你有拍下东西吗?” “有。” 她拿出衣袖里的凤尾剑,“我买了这个。” 谢情乐了,“这个好,她们老是比玉比首饰,我早就看腻了。” 张敏也围了过来,盯着精致的小匕首看了半响,继续问,“还有其他的吗?” 程桑迟疑了片刻,“别人送的,算吗?” “当然算,我们这些人手里的闲银不多,之前拍下的东西基本都是哥哥弟弟送的。” 程桑了然,“那我还有两件,沈洵安送了我一套首饰和一盆花。” 她话一出,张敏谢情就羡慕的不行,就连徐仪琳也是一副,早知如此我还犹豫什么的表情。 程桑有点懵,“怎么了?” “沈哥哥对你可真好。” 谢情叹气,“我哥那个穷鬼,让他送我幅画都买不起,等会的比拼我要丢人了。” 程桑,“……” 你这么说,谢舟知道吗? 张敏也点头,“我就从我哥那要到一个镯子,还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有就不错了。” 谢情那个幽怨的哟,“仪琳不用说,她肯定有买,都用不着她哥送,我们几个里,就我没有。” 一旁被忽视的晨曦默默举起了手,“你们好像忘了我……我也没有……” 之前的拍卖,她完全顾着跟程域说话去了,压根就没管,更别说买东西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买不起。 谢情顿时找到了战友,“没事,丢人的不止我们两个,这里没买东西的多了去了,咱们靠阿桑争脸面!” 能被沈家看上的东西,肯定不差,更何况有三样! 晨曦明白了重点,“所以这个比拼,到底是什么?” 程桑和晨曦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默默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刚从打击中缓过神来的徐仪琳给两人解释,“喏,你们看那边就知道了。” 五人对面的角落,柳琴心几人也在炫耀东西,摆在她们面前的是一盏八宝琉璃宫灯,造型别致,华美无双,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物件。 “这是刚刚我从交易会上交易来的,听卖主说,是宫中流传出来的玩意儿。” 柳琴心清冷的声音,向四周缓缓流转,虽平静却不难听出里面的得意。 她附近的人本有不少人在炫耀自己拍来的物件,可是一听见这话,转头看见那盏八宝琉璃宫灯,再想起从宫中流传出来几个字,连忙默默的将自己炫耀的东西收了起来。 这是承认自己的东西,不如柳琴心那盏灯来的珍贵。 程桑和晨曦对视一眼,看懂了其中的含义。 所谓的比拼,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比的是财力更是颜面,难怪徐仪琳她们三个将她们拉了过来。 “看懂了吧,小情太穷,小敏买的东西太普通,我这的东西虽然拿的出手,却不一定能强过柳琴心,所以,我们就靠你了。” 徐仪琳将话摊开,一点也不避讳。 被打上穷的标签的谢情,默默流了把辛酸泪,真的不是她穷,而是她哥太不给力,这样的哥哥好想换怎么办? 程桑想了想,没有拒绝。 徐仪琳她们三人为人不错,来往几次也算朋友了,况且她们几个的哥哥走的近,在外人眼里她们早就是一伙的了,徐仪琳三人的脸面也就是她的脸面,没差。 “好,我也不知道这三样东西算不算贵重,我尽力。” 082、比的就是面子(二) “沈哥哥买的,肯定没问题!” 谢情对沈洵安有种盲目的信任。 程桑本想打击她两句,但想起换这些东西的是松烟墨,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松烟墨欸,要找出比这玩意珍贵的东西,还真不太容易。 于是她吩咐候着的玉萝,将望月菊和红木盒搬了出来。 当这两样东西摆上桌时,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被吸引了过来。 “那是什么花?看起来不太一般的样子。” “还有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柳琴心拧起了眉,“怎么又是她。” 自从上次在程桑那吃了亏,她对程桑的感官就一直不太好。 齐娇儿撅了撅嘴,不是很在意,“琴心你还担心她啊,她一个被收养的人,哪来的钱买贵重物品,说不定就是随意找的东西来凑数的!” 旁边几个跟随柳琴心的小姐连声附和,“就是,娇儿说的对,不就一盆普通的白菊,还有一个不知道装什么的盒子,一看就不值钱!” “琴心你的八宝琉璃灯可是花了六千多两银子买的,比她的值钱多了。” 听着几人的话,柳琴心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儿,不过一双弯弯细眉依旧蹙起,注视着程桑五人的方向。 “看她怎么说。” …… 程桑也不卖关子,这么多人盯着这两样东西,估计早就心痒难耐了。 “这盆白菊,叫望月菊,是一种极为稀有的花卉,价值我不清楚,只知道这盆望月菊和这盒首饰,是我哥哥用一块松烟墨和庆三公子换来的。” 她顺势打开了红木盒,将里面的一套首饰展示给众人看,又拿出了最先的凤尾剑。 “至于这把匕首,是我买来防身的,花了两千四百两银子。” 话刚落音,众人的惊呼声就忍不住响起。 “我的天,松烟墨!” “是传说中一两千金的松烟墨吗?竟然就换了这么两样东西,那这盆花和首饰得值多少两银子!!” “多少银子我不知道,但我听说过望月菊!这种花只有皇宫里有,它的习性有些像向日葵,向日葵是随着太阳转动,它是随着月亮转动,所以得了个望月的名字!” “天哪,又是只有皇宫才有的东西,我可算是长见识了,那那盒首饰呢!那么漂亮的首饰,肯定也不一般吧?” “你又说对了,瞧见那盒子的右下角没?那里是不是刻了个带字的云纹? 这是出自墨云大师的手笔,凡是他亲手打造的首饰,便会留下这样的标志。” 惊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反而程桑最后拿出的凤尾剑,没什么人关注,程桑也不在意,任由她们讨论观看。 张敏啧啧称奇,眼中全是羡慕,语气不自觉有些酸,“沈哥哥可真是大手笔,松烟墨这种好东西也舍得拿出来换东西。” 谢情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舍得,也许沈哥哥自己还留了呢!” 沈家又不是普通人家,能按普通人家来想么? 张敏咂咂嘴,“也对。” 另一边,一直关注着程桑的柳琴心听着众人的议论,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呵斥身后的丫鬟,“看什么,还不把东西收起来!丢人现眼!” 丫鬟一怔,连忙收起东西认错。 齐娇儿的脸色也难看的紧,开始诋毁那望月菊和首饰的还是她,这会听说这两样东西那么珍贵,就跟脸被人打了两巴掌似的。 就连周围人看来的视线,都像极了嘲笑。 她咬了咬唇,劝道,“琴心,你不要生气,她一个养女哪里有资格得到这么贵的东西,肯定是沈公子买的。” 柳琴心冷冷睨了她一眼,一句话未说。 齐娇儿被这一眼看的心头猛跳,无措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最后还是一旁的小姐看不过去了,“就算是沈公子买的,也是送她的,我们拿出来的东西,还不都是家里人送的……” 所以,有什么区别? 齐娇儿说不出话来了。 松烟墨的价值一出来,望月菊和那套首饰成了公认的无冕之王。 不管是柳琴心也好,又或者是其他人也好,凡是之前晒出过宝贝的,这会全默默收了起来。 东西价值比不上人家,你还不收,那才叫真正的丢人现眼。 一场战争,无声落幕。 徐仪琳嘴角的弧度,几乎扬上了天。 她得意的挽住程桑的手,站起身道。 “沈哥哥快回来了,咱们先回去吧,免得他没见着人出来找我们。” 程桑点头,嘱咐玉萝拿上东西,一行五人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直到她们走远,包厢里的议论声还没有停止,松烟墨、望月菊、墨云大师亲手打造的首饰,成了众人口中离不开的话题。 …… 回到沈家的包厢,徐仪琳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 “阿桑,今天多亏了你,你是没看到柳琴心那张脸,哎呦喂,笑死我了。” 她和柳琴心斗了好多年了,胜负参半,这么痛快地胜局还是第一次。 程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笑歪了腰,无声摇头。 什么大家小姐,千金气度,其实也就是一群普通的姑娘罢了。 不过这种面子之争,也挺有意思的,至少那个齐娇儿的脸色就很好看,她也乐得打击敌人。 待三人乐够了,程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朝三人问道。 “还有个大乐子,你们要不要参与?” “咦,还有好玩的吗?我肯定要去!” 徐仪琳二话不说应了。 张敏和谢情也没异议,“我们也去。” “那好,咱们现在出发,应该还来得及。” 拉上晨曦,程桑带着三人就出发了,怕回来晚了,她还特意交代了往西楼的掌柜,要他给沈洵安传个话。 五人坐着马车出发,一路上,程桑和晨曦一点也不透露目的,将三人的好奇心勾的挠心挠肺。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五人站在了目的地门口。 “临州赌坊?” “我们来这干什么?” 谢情一头雾水,“如果我没记错,这家赌坊好像是赵家开的。” 晨曦嘿嘿直笑,“找的就是赵家。” 五人一进门就惹来了赌坊里众人的注意,无他,来赌坊玩的都是男人,平民百姓也好,街头无赖也罢,怎么都跟这种娇滴滴的姑娘没什么联系。 更何况一来就是五个! 五人穿戴华贵,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掌柜的连忙迎上来接待。 “五位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是来玩乐还是……” 徐仪琳三人一言不发,任由程桑和晨曦开口。 “我们来赌坊,当然是来玩的。” 晨曦一马当先,霸气的很,“你放心,规矩我懂,给我找个人多的桌子就行。” 掌柜的迟疑了会,“那好,五位请跟我来。” 他带着五人来到一张最大、人最多的赌桌上,朝众多赌徒嘱咐道。 “这五位小姐是来玩乐的,大家热情一些,帮我招待招待。” 这张赌桌最大,人最混杂,但他们赌坊里维持秩序的人也是最多的,这五个小姐一看就招惹不得,掌柜的也是防患于未然。 掌柜的怎么想,赌徒们可不管,他们只知道这五个小姑娘长的那都是花容月貌,他们喜欢的紧。 顿时,一些人就起了心思了。 “哟,掌柜的发话,兄弟们当然要帮忙,大家说是不是?” “当然是,掌柜的放心,咱们肯定帮你好好招待!” “嘿嘿,小娘子不如先告诉哥哥,你们叫什么先,你们放心,咱们都是好人,只要你们说名字,咱们肯定带你们赢。” 能来赌坊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一时间,污言秽语不断。 徐仪琳三人哪里见过这种场景,脸色顿时变了,眼神里也全是怒意。 她正要叫护卫,程桑拦住了她。 “别理他们,不值得。” 赌徒们一点也不怕,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哟,小娘子生气了啊!不过生气了还这么好看。” “就是啊,笑起来肯定更好看,来给哥哥们笑一个。” 眼看局势不受控制,掌柜的也愁的厉害。 赌坊嘛,一向都是混乱不堪的,他也没想到会来五个大户小姐,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只能招来了几个护卫,尽量拦住这些赌徒。 晨曦反而见多了,她常在赌坊里混迹,知道要怎么才能制服这些不受管束的人。 “你们叽叽歪歪个什么呢!还赌不赌了!” 下巴一抬,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全是不屑,“孙子们,敢不敢和姑奶奶玩上一局?” 赌徒们一怔,嘴里调戏的话不自觉停了下来。 “哟,这个小娘子脾气有些火爆哟,弟兄们,跟她玩玩?” “赌!当然要赌!怎么玩,你说。” 晨曦也不客气,越过掌柜的,手一捞便捞起了桌上的骰蛊。 “我摇一局,你们派个人出来摇一局,谁大谁赢。” 比大小,这是最常见也最简单的玩法。 赌徒们大声响应,“可以,咱们混迹赌坊这么多年,没道理赢不过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那就比比。” 来到赌坊的晨曦,就如同褪去了外壳的珍珠,显露出了她的耀眼光芒。 手腕一用力,骰蛊便开始摇晃起来,她脸上带着笑,手腕忽上忽下,动作快速又果断,只是片刻,骰蛊便落到了桌面。 083、带你们去赢钱!(一) “你们派的人呢?” 赌徒们互视一眼,“让裘九来吧。” “对,裘九那小子手气一向好,让他来,咱们不能让小娘子小看了咱们!” 一个身形矮小,贼眉鼠眼的男子被众人推了出来,他也不客气,随手捞了个骰蛊来了个一震飞天。 “干的漂亮!” “裘九你小子可以啊!” 裘九面露得意,手上动作不停,几番摇晃后将骰蛊放回桌面。 “我也好了,开吧!” 在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晨曦和裘九各自打开了面前的骰蛊。 “六六六!我的天!” “六三五,输了!” “这小娘子有点水平啊,裘九你不行啊!” 众人的夸赞晨曦听在耳里,她歪头一笑,看着对面的矮小男人,“怎么样,还要比么?” 裘九脸色难看,几番变换后气呼呼将骰蛊一扔,“还比什么,不比了,愿赌服输,我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够果断!输的起的才叫汉子!” 晨曦倒有些欣赏他了,放下骰蛊好整以暇的看向其他人,“怎么样,现在还看不起我们吗?我够不够格参与进来跟你们玩?” 赌徒们什么三教九流,地痞无赖都有,但有一点好,识相。 人家都证明自己了,还口不择言那就是傻子了。 “可以可以,当然够格。” 三个六,谁能随随便便摇出来? 这小娘子分明就是个高手啊! 晨曦满意的笑了,趁着众人没注意,偷偷朝程桑四人眨了眨眼。 接收到得意眼神的程桑失笑,低声朝徐仪琳三人道,“我们再忍忍,等会就能看到乐子了。” “没事没事。” 谢情双眼放光,哪里还记得之前赌徒们的冒犯,整颗心都沉浸在晨曦刚刚帅气的动作中。 “我还是第一次来赌坊呢,看起来就很好玩的样子!还有,小晨曦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张敏和徐仪琳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用管我们,你让晨曦继续就是。” 程桑点头,对晨曦打了个眼色,晨曦立马屁颠屁颠的找上了掌柜。 “掌柜的,你赶紧让人重新开局啊,我还等着下注呢!” 掌柜的还处在茫然中,刚刚还愁着怎么打发了这群千金小姐,怎么局势一下就变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笑的甜甜的小姑娘,有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只好应道,“稍等,我这就让他们重新开局。” 将负责摇骰坐庄的庄头叫来,掌柜的拉着他走到一旁,低声嘱咐道。 “这几位小姐都是不好惹的,你想法子将她们打发走,但一定要记得做的隐秘些,惹恼了她们咱们都没有好下场,知道吗?” 如果她们愿意早点走,破财消灾也不是不行,可他就担心这些姑奶奶不走,所以还是让她们输吧,输多了就自己走了。 庄头在赌场了混迹多年,也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掌柜的放心,我保证她们看不出来,赌钱嘛,本来就有赢有输。” 有赢有输四个字让掌柜的很是欣慰,拍拍他的肩笑道,“明白就好,去吧。” “欸。” 庄头回到桌前,赌徒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梁庄头,别磨叽了,快开局!” “就是,咱们都等老半天了!” “好勒,马上!” 梁庄头笑笑,接过骰蛊就开始摇骰子,片刻后放回桌上。 “下注吧。” 宽阔的赌桌上,早就分好了大小。 他话一落音,一群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下注。 “我买大!” “我买小!” 如雪花般的碎银子、铜钱顿时铺满了整个赌桌,即便程桑四人不缺银钱,看见这种场面也不由得心中有些火热。 这赌场看起来似乎有些意思。 晨曦已经拿出了一大把碎银子,“仪琳姐姐、小情姐姐、小敏姐姐,你们想不想试试?” 见三人意动却又迟疑,她下巴微抬,自信道,“你们放心,跟着我保证让你们赢。” 程桑是知道她的本事的,却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这么有把握?” “那当然了!” 除了毒术,她最骄傲的就是这一身赌术。 “那好,我们都跟着你下注,但是赔了的话,回去你就帮我抄三天的书,怎么样?” 晨曦一口应下,“没问题!” 有了她这句话,徐仪琳三人也来了兴趣。 “那我们也来玩,要求跟阿桑一样,赔了你也帮我们抄三天书。” “可以!” 五人兴致冲冲围到了赌桌旁,她们这一小片范围早就被赌场的护卫隔开了来,很是安全。 晨曦早就决定好买什么,带着四人就往大那边跑。 梁庄头笑吟吟的看着,也不阻止。 待众人全都下好注,他打开骰蛊。 “四五六,大。” “赢了!” “我就知道是大!哈哈哈哈!” “唉,又输了。” 有人欢喜有人失望,晨曦兴冲冲将赢得钱收了回来。 “你们看,咱们赢了好多钱,翻了一倍!” “呀,真的呢。” 银子徐仪琳见得多了,可这么一放一收就多一倍的,还是头一回,一时间心情有些古怪,不过很高兴就是了。 “小晨曦真厉害!” “那是,你们再跟着我买就是,等会赢得更多!” 有了实例,徐仪琳三人再不怀疑她的话,她说买大就跟着买大,她说买小就跟着买小,不过一刻钟,五人手里的银钱翻了好几番。 谢情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原来赌钱这么好玩!” 程桑怕她学坏了,连忙敲醒了她。 “赌钱不是这么简单的,你看那边。” 谢情跟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个位置站着一个瘦小落魄的赌徒,这赌徒谢情也认识,之前她们来的时候,就数这人说的话最恶心。 可这会他哪里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脸上青筋直冒,眼睛通红,看着赌桌上那些银子的目光,就跟看杀夫仇人似的。 “我的!都是我的!” 他猛地扑上去,胡乱抓了一把银子就要往外跑,嘴里还嚷嚷着,“这是我娘的买命钱,我还要给她买药呢!” 围着赌桌的赌徒们,被他撞的人仰马翻,一时间骂声不断。 “这混球,谁让他来赌的,自己家里有个快死的老娘他不知道吗!” “又想赌,输了又不认账,还撞老子!” “王八蛋,这种人就该抓起来。” 在混乱的骂声中,那瘦小男人被赌场的护卫抓住了,几个护卫一上去就是拳脚伺候。 “混蛋东西,竟然敢在赌坊里闹事!” “别打了别打了!” 瘦小男人嗷嗷痛叫着,“我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护卫们没有搭理他,踹的力道又狠又凶,“再有下次,兄弟几个就拆了你身上的骨头,你信不信?” “信信信。” 又是一通教训,直到那瘦小男人进气多出气少,护卫们才没了兴致,将人扔了出去。 “晦气,每天赌场里都有几个不要命的。” “可不是,没钱还来赌什么。” 程桑告诉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三人,“这就是迷上赌博的下场,咱们能赢钱靠的是晨曦的本事,玩玩可以,不能上瘾。” 谢情深深打了寒颤,那瘦小男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模样,一直在她脑中不停回放。 张敏也深深叹了口气,“以前我也听说过,有人为了赌钱抛父弃母、妻离子散的,本来还不信,今天算见到了。” 晨曦没有这些感概,赌场里的人生百态,她早就见惯了,对这些不顾妻儿老母只为自己快活的赌徒,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别想这些了,咱们这局买小。” 被她这么一打岔,程桑也乐了,“晨曦说的对,咱们就是来玩玩,管那么多做什么。” 一手拉谢情,一手拉张敏,徐仪琳有晨曦拉着,五人高高兴兴的朝小那边走去。 见五人下了注,一些赌徒也跟着朝小那边跑去,没人是傻子,晨曦这么多局每买每中,大家都看到了她的本事。 见众人下好了注,梁庄头笑了笑,手一动打开了骰蛊。 “三五六,大。” “怎么会是大?!” “不可能!” “唉,我怎么又买错了,再输下去连本钱都要输掉了。” 徐仪琳也有些疑惑,盯着骰子看了半响都是大,忍不住低声朝晨曦问道,“怎么了?” 见识过晨曦的本事后,她现在对晨曦是一百万个信任,不觉得她会买错。 晨曦眼睛微眯,扫了一眼梁庄头,似笑非笑。 “没怎么,失误了而已。” 徐仪琳还是不太相信,却也知道有些不对,拧着眉噤了声。 谢情、张敏和程桑对视一眼,也明白了什么。 又是一局,这一次晨曦没急着下注。 等了半响都没等到五人下注,梁庄头以为她们这局不打算参与,正准备开骰蛊,晨曦忽然拦住了他。 “等等!” 梁庄头抬眸,“怎么了?” 晨曦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细眉下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弯,看起来又乖又讨喜。 “赌坊里的规矩是,只要没开骰蛊就还能下注,是吗?” 梁庄头不懂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这的确是赌坊里的规矩,便点了点头。 084、其实我们是来踢场子的!(二) 晨曦顿时笑眯了眼,“那就好,还请梁庄头保持着这个动作先别动,等咱们下了注再说。” 说着,她拉着程桑四人,慢吞吞的走到写着小的一边,压了两百两银子。 心知发生了什么的程桑更狠,一出手就是两千两银票。 有一学一,徐仪琳也扔出了两千两,身上没那么多钱的谢情压了一百两,张敏三百两。 看着一下多了近五千两的注,梁庄头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有心想做点小动作,晨曦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他,再加上他之前本就打算开骰盅了,手握着的地方是骰蛊的上半端,这个位置也不好动手,只能僵硬着身子忍着不动。 晨曦依旧笑眯眯的,小模样看起来单纯无害,“梁庄头,咱们下好注了,你开吧。” 梁庄头,“……” 见鬼的单纯无害,这小姑娘,分明就是个狠人。 腹诽归腹诽,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不开,只好认命的打开骰蛊。 “二三二,小。” “哇!是小啊!我赢了!” “赚了赚了,哈哈哈哈哈!”“还好我聪明,买的小。” 梁庄头却笑不出来,坐庄的是他们赌坊,也就是说,输的人下注的钱全归他们赌坊,同样,赢的人钱也是赌坊出。 这一桌压大小的人有多有少,但相差数额不会太大,约莫也就隔开几百两的样子。 可被晨曦这么一闹,五个人下的注就抵得上买大的所有人了,也就是说,这一局他们赌坊就赔了近五千两银子。 梁庄头都快哭了,他们做庄头的,工钱是和赌桌挂钩的,哪一桌今日赚的钱多,他们庄头就分的多,按这个亏法,他别说工钱了,连饭估计都没得吃。 “继续啊。” 晨曦可不管梁庄头的想法,收了赢的钱,笑眯眯的开始催促。 梁庄头,“……” 含着心酸泪又开了一局,他眼巴巴等着晨曦下注,晨曦就是不下,直到赌徒们催促他开,等无可等,他无奈握上骰蛊,果然,晨曦开口了。 “等等,我下个注。” 梁庄头,“……”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 又是五千两银子扔下来,梁庄头泪汪汪打开骰蛊。 晨曦,“哟,一三四,小,我又赢了。” 一局一局又一局,别说梁庄头了,就连赌徒都看明白了。 后来大家都不下注了,等让梁庄头开骰蛊,晨曦出声打断后,大家才跟着她买。 于是,梁庄头真的哭了。 “姑奶奶,不能这样啊,再这样下去,咱们赌坊会关门倒闭的!” 开始还是一局赔五千两,后来没人下注,全都跟着晨曦买,而且知道晨曦买的准,赌徒们格外的狠,每一次都是将身上的钱全部堆上去。 这么一来,没有人输钱,赢得钱却全要赌坊赔,一进一出,赌坊一局就亏个好几万两,这还玩什么! 晨曦歪着头摊手,一脸无辜,“怎么不能,我又不准,你看,我之前不就压错一局吗?” 您这么厉害,怎么还记仇呢? 梁庄头两眼泪汪汪,哭着求饶,“不不不,不是您压错了,是我的错,是我暗中动了手脚您才压错的。” “呀,原来是你出老千了,我说呢。” 每个赌坊,庄头大多都会点手艺,不然怎么赚钱? 这也算是赌坊的潜规则,可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的,梁庄头也算头一个。 赌徒们又好气又好笑,气自己被赌坊坑了钱,又笑自己聪明,跟着晨曦把坑的钱赚回来了,还翻了好几倍。 于是,那点不甘的心理也就消退了,兴冲冲的开始看热闹。 事情闹得这么大,掌柜的哪里还绷得住,连忙赶了过来。 “哎呦我的五位大小姐,有什么事还请直接吩咐,您就放过咱们这小本经营的产业吧。” 他就不信,以这五位小姐的家世,会看得上赌坊里这点银子。 晨曦功成身退,将战场留给了程桑。 程桑也不拖拉,直言道,“叫赵辛来吧,你就告诉他,我看上了他手里的风行草。” 徐仪琳、谢情、张敏秒懂,搞了半天,原来乐子是指这个。 拍卖交易会的时候,她们都在场,也知道赵辛故意和沈洵安竞价的事,本来一万两能买下的东西,愣是被争到了五万两。 所以,阿桑这是带着晨曦来给沈洵安找场子的? 三人眼睛都亮了,乐滋滋的等着看热闹。 听到自家少爷的名字,掌柜也明白了这祸事的缘由,一张老脸皱成一团,苦巴巴道。 “可我只是一个小管事,哪里见得到少爷……” 程桑扬眉,“那我不管,你见不见得到是你的事,我们先玩着,他什么时候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停。” 掌柜,“……” 得,还是老老实实去传话吧。 少爷不来,这赌坊估计就只能关门停业了…… 程桑可不是威胁他,说继续玩就继续玩。 拉了晨曦出来,继续带着她们下注,梁庄头倒是想当隐形人,可他不敢。 徐仪琳一句轻飘飘的,“我姓徐,就是你想的那个徐。” 谢情笑眯眯的,“我姓谢,哦,就是你想的那个谢。” 张敏也跟着当了回霸王,“我姓张,张家那个张。” 程桑温柔又恬静,看起来比前面三个还要好说话,可嘴里吐出来的话杀伤力更大。 “我姓程,不过现在住在沈家,嗯,你想的那个沈。” 晨曦,“我的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赌钱。” 梁庄头,“……” 姑奶奶们我错了! 赌徒们前所未有的狂欢,什么都不想,跟着五个姑奶奶们下注拿钱就是,之前程桑和掌柜的对话他们也看在眼里,恨不得那位赵家公子不要来了都好。 狂欢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有赌徒们的附和追捧,赌坊的亏损肉眼可见的开始猛涨,从一局几万两到一局十万两到一局十几万两。 掌柜的也哭了。 “姑奶奶们,不能玩了,真的不能玩了,坊里是真的没银子了,你们再赌我也拿不出银子赔了。” 他们赌坊再挣钱,也不可能放个几十万两银子在这里。 就之前的银子,还是这一个月的盈利,赵家还没来收,现在全都赔出去了。 终于,在掌柜的哭声中,赵辛来了。 当看见人群中的晨曦时,不用听掌柜的说,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眉心突突的跳,他头疼的厉害。 这一招,是他之前用来对付徐风昊的,没想到现在轮到了自己。 “让他们都出去吧。” 示意掌柜的关门,赵辛朝程桑五人点点头,走向了赌坊里面的偏厅,那里是专门留来休息的地方。 程桑五人不紧不慢跟了进去。 “请坐。” 赵辛在椅子上坐下,让下人给五人倒了茶,这才苦笑道。 “晨曦姑娘,你程姐姐还是我帮你找到的,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你今天这事做的可有些过分了。” 他来的路上,已经听传话的人说了,整个赌坊这一个月的盈利都已经亏出去了。 晨曦的本事他知道,亏个十几万两银子他一点也不奇怪,可心疼啊。 晨曦不以为然,“我们之前那是交易,早就钱货两清了。” 他帮她找程姐姐,她也帮他拿到了鸣鑫赌坊的好处。 赵辛笑的越发苦涩,却也清楚感情牌是行不通了,只好将视线转向程桑。 “听掌柜说,要跟我谈话的是程姑娘,不知程姑娘想怎么谈?” 一边问,他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眉眼浅淡,没有这个年纪的稚嫩,倒像幅温柔的水墨画,一言一行带着淡雅。 对他的打量视而不见,程桑神色自若。 “我要风行草有用,东西给我,晨曦以后就不会再来。” 赵辛挑眉,“我能信你?” “信不信随意,若赵公子以后不打算再开赌坊,这话就当我没说过。” 赵辛嘴角一抽。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他还打算开赌坊,又不给东西,晨曦就要天天往他家的赌坊跑? 这个威胁……他还真的不能不当回事…… 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无奈出声,“罗奇,把东西拿来。” 身后的护卫递过一个盒子,赵辛将其扔给程桑。 “东西给你,也希望你答应的事能做到。” 见程桑收了东西,他忍不住气哼道,“我大概是跟你们沈家犯太岁,一次两次在你们兄妹俩手上吃亏。” 拍卖会时才被沈洵安坑的花五万两银子买根草,后脚连草都被坑没了。 他紧盯着程桑,“回去告诉沈洵安,这场子我迟早会找回来的。” 赵家人,可以输,却不会认输。 “随意咯。” 程桑耸耸肩,一点也不在意,确认手里的是风行草,拉着晨曦四人就离开了。 那潇洒又干脆的背影,看的赵辛忍不住又哼了哼。 “沈家这个义女,倒是我小看了。” 待气够了,他又不禁笑出声。 “程家真是眼瞎,这种姑娘也赶出府,以后有的后悔,不过,还是好气怎么办?” 扒了扒耳边的鬓发,赵辛眼珠一转,勾着唇起身。 “罗奇啊,少爷我心情不好,走,咱们找徐风昊麻烦去!” 沈洵安不好惹,场子一时半会找不回,还是找个惹得起的招惹去。 罗奇无奈,少爷这是又闲不住了,“是。” …… 程桑五人刚从赌坊出来,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青木车身,藏青色车帘,马车上的花纹装饰华贵又雅致,车身上还刻着一个显著的沈字。 一旁,尚青正等在那,见程桑出来,他顿时迎了上来。 “小姐,晨曦小姐。” 徐仪琳笑眯眯的拉住了谢情和张敏,“哎呀,沈哥哥来接你们了,我们就不凑热闹。” 程桑偏头看向她们,“要不然我让洵安送你们回去?” 沈洵安都回来了,徐风昊他们肯定也回来了,这会说不定就在往西楼等着呢。 “不用不用,这里离往西楼也没多远,我们自己回去就是。” 程桑选的本来就是离往西楼最近的赵家赌坊,徐仪琳三人拒绝她也没多想,点头道。 “那好,你们路上注意点,别让护卫离太远。” “放心吧,别让沈哥哥多等,你们快上去吧。” 在徐仪琳的催促声中,程桑和晨曦上了马车。 尚青朝三人行了一礼,驾着马车渐渐驶远了。 待再也看不见马车,谢情狐疑的看了徐仪琳一眼。 “仪琳,你为什么拒绝阿桑啊,往西楼再近,我们走过去也要好一会儿呢。” “就是啊。” 张敏也奇怪的很,她们三人的哥哥和沈洵安关系好,所以平常这种顺路送一送的事也经常发生。 徐仪琳白了两人一眼,“你们不觉得,沈哥哥不喜欢我们坐他马车?” “有吗?” “当然有,你们自己想想。” 谢情仔细回想了会,“好像是有点,上次沈哥哥送我去哥哥那,路上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 “是吧,我的感觉没错。” 徐仪琳扬眉一笑,“而且,你们不觉得沈哥哥对阿桑很不同吗?” “唔,好像也是,但这正常吧,阿桑是沈哥哥的妹妹,对她好不是应该的?” 徐仪琳实在受不住两个傻姐妹,一人敲了一指崩,“他们又不是亲兄妹,什么应该不应该,算了,跟你们两个傻子说了也白说。” 张敏摸着额头,撅嘴不语,心里却想着,哥哥来接妹妹,好正常的事,哪有什么奇怪的。 …… 另一边,一上马车程桑就将风行草扔给了沈洵安。 “东西拿回来了,你等会回去让人给干娘熬成药吧。” 这风行草只对女子有益,她和晨曦还年轻,也用不着。 沈洵安没拒绝,只是对着盒子挑了挑眉。 “刚刚去砸场子了?” 一听砸场子三个字,程桑就笑了,明亮清透的杏眸弯弯,“是啊,晨曦帮大忙了。” 晨曦得意的皱了皱小鼻子,“那是,我出马没有搞不定的。” 沈洵安失笑,心里对赵辛有些同情。 “赵辛估计自己都没想到,他带回来的人,想出的办法,有一天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这怪不得我,现成的法子摆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程桑笑着看了晨曦一眼,“这叫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就是就是。” 085、吃醋(一) 交出风行草,程桑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个人。 “阿域呢?” 沈洵安收起盒子,“先回去了,闹着要回去看书。” “哦。” 他又拿出两个新盒子,各自递给她们,“这是容启给你们的礼物,他明天就要走了,说是不来跟你们告别了。” “这么快?” 程桑错愕,“他们好像才来了几天。” “不快。” 沈洵安笑笑,“要不是丢了东西,抓贼耽误了这么多天,他们早就该走了。” 一旁的晨曦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说这话时,沈洵安似乎在看她。 应该是……错觉? 程桑了然,“那帮我们跟他说声一路顺风。” 城里的风气并不严厉,但她跟容启说不上熟,还没到送别的程度,这种事还是由沈洵安代劳的好。 “嗯。” 沈洵安话不多,程桑一时也没什么话题聊,干脆拆起了礼物。 “姐姐,你的是什么啊?” 晨曦声音压的有些低,似乎不想打扰到同在马车里的沈洵安,但话中的好奇与兴奋却掩饰不住。 程桑将盒子往她身边偏了偏,“喏,你看。” “咦,这是种子?” 晨曦错愕的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这算什么礼物?干嘛用的? 沈洵安解释,“应该说是花种才对。” 他看向程桑,“你不是想开花铺吗,容启觉得你可能会需要这个。” 经他手送出的礼物,他自然事先就知道了里面的东西。 程桑有些感动,“他有心了。” 算起来她与容启也不过见面了几次,他能送出这么用心的礼物,可见是真把她当朋友了。 看着她突然柔软的神色,不知怎的,沈洵安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往西楼时,送她的那盆望月菊和首饰。 东西她也收了,却没有太多表情,沈洵安心头一涩,莫名有些酸。 “这……就算有心了?” 程桑一愣,看了眼盒中数十种存放妥当的花种,认真点了点头。 “算啊。” 能收集这么多花种,应该不容易吧? 而且,她觉得这些大概都不是什么普通花种,那就更不容易了。 沈洵安不自觉抿紧了唇,微垂的颊线变得冷硬。 那他送的那些,就不是有心? 马车里的气氛变了,程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父亲时常不在家,她最早学会的就是看人脸色,可她不懂的是,刚刚沈洵安看起来还挺高兴的,为什么突然就冷脸了? 她蹙眉回想,确定自己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心头的疑惑不由得更深了。 本来想跟姐姐讨论一下自己礼物的晨曦,见状果断的闭上了嘴,将盒子一关放在一旁,坐直了身子,眼神都不敢再乱飘。 回到沈府,下了马车的晨曦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么多天,她都习惯了温和好说话的沈洵安,如今沈洵安一冷脸,她才知道,什么好相处都是说说而已,这么冷的男人,她是受不了。 “姐姐,我们回去吧?” 下意识跑路的晨曦,好歹还记着自己的程姐姐,不愿她遭受冷气攻击。 程桑拧眉看了沈洵安一眼,他还没下马车,欣长的身形侧坐在车厢里,从她的方向望去只能看见一半紧绷的侧脸。 还是不高兴,为什么? “姐姐?” 晨曦又摇了摇她的手。 程桑点头,“好。” 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他了。 两人的身影结伴远去,沈洵安揉了揉眉心,不知所措的平复着突然升起的情绪。 他酸什么? “公子。” 尚青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说。” “小姐把那盒首饰拉下了。” 他转头朝刚刚程桑坐的位置看去,果然在那方矮桌上看到了一个红木盒子。 唇角抿了抿,他忍不住问道。 “尚青,你觉得我送的礼物,很没有心意吗?” “啊?” 尚青愣了愣,“怎么会?” 这可是价值千金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没有心意? “那她怎么不感动?” 沈洵安拧着眉追根问底,誓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尚青,“……” 所以,闹了半天是因为在跟容小郡王攀比? 公子你好幼稚! 这句话尚青是不敢说的,犹豫了半响,他迂回的劝道。 “兴趣小姐不是不感动,而是不太清楚这套首饰得价值。” “不可能。” 她是知道的,她亲眼看见,这套首饰和那盆望月菊,是用一块松烟墨换来的。 尚青嘴角抽了抽,“公子,你确定小姐知道松烟墨的价值?有些东西听起来珍贵,也没见过,可不一定确切的知道它值多少钱。” 沈洵安默,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想了想,他捧着红木盒下了马车,““我把东西给她送过去。”” 他决定,再当面送给她一次,这次,说清楚些。 尚青不禁松了口气,可算是不为难他了。 “公子快去吧。” …… 华秋院。 回到院子,程桑和晨曦最先看到的便是开着房门看书的程域。 “姐姐,晨曦姐姐。” 程桑打量了他一眼,小少年已经褪去了之前在往西楼时的低气压,一身舒适的短裳,以往没肉的小脸渐渐圆润,眸子也是亮晶晶的。 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讨喜。 “姐姐,容启哥哥时不时也给你们送了礼物呀?” 程域一眼便看到了两人手中的木盒,小跑出房门拉着她们进去。 “我也有!” 桌上,一个打开的盒子摆在那,旁边是一套文房四宝。 程桑的视线扫过那套崭新的文房四宝,心里对容启的感激更甚。 他的确是用了心的,不管是送她的花种,还是送弟弟的文房四宝,又或是晨曦的玲珑骰,都是她们恰好需要、喜欢的。 程桑摸摸弟弟的头,“不要辜负你容启哥哥的期望。” 文房四宝,寓意成才。 程域郑重点头,“我会的!” “那就好。” 程桑上前,动作轻缓的将崭新的文房四宝收回盒子,一边收一边问。 “我记得你还有纸墨笔砚在用,是吗?” “是啊,沈哥哥送的呀!” 容启并不是第一个送他文房四宝的,他的第一套笔墨,是姐姐送的,当时他们刚到沈府,她只是买来给他练手而已。 后来拜师清河先生,沈哥哥送给了他一套更好的,那一套也是他现在在用的,他很喜欢。 程桑手中动作顿了顿,想起沈洵安帮她的那些,眼中升起浅浅笑意。 “嗯,你沈哥哥的意愿跟你容启哥哥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的,我一定好好跟先生学。” “乖。” 姐弟俩谈着心,晨曦坐在一旁把玩着刚到手的玲珑骰,小脸上的神情也满意的不得了。 听见程域提起他那个先生,她忍不住插了句嘴。 “爷爷学问也很厉害的,等阿域你去了徐州,让爷爷亲自教你。” 这是程桑第一次从晨曦嘴里,知道自己那位外祖父的本事。 “外祖父也是先生?” 晨曦得意,“那当然啦,还不是一般的先生,应该叫名动大庸的大儒才对。” 程桑没觉得这是好事,如果外祖父真的像晨曦说的那样,是不是代表着外祖父家也有很多的麻烦? 有时候,名声和麻烦是成正比的。 程域年纪还小,想不到这么多,一听晨曦吹捧外祖父,一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 “外祖父这么厉害的吗!” “那是当然啦!” 晨曦笑嘻嘻点头,“你放心,绝对不比你那位清河先生差。” “嗯,那我要跟外祖父学习!” 对于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能时刻记得学习就不错了。 程桑看了弟弟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晨曦说,小姨是江湖人,而外祖父却是大儒,徐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姐,公子来了。” 谈话间,院子里突然传来杨嬷嬷的声音,程桑连忙收敛了思绪,从房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少年依旧穿着马车上见过的一身墨衣,身形修长,宛如一棵墨竹,他好看的眉眼微微拧着,定定的望着她。 “你东西没拿。” 程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盒子,一时间有些窘,“下车的时候忘记了。” “给我吧。” 正要去接,沈洵安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她的手,直接越过她走进了她的房间。 程桑一怔,连忙跟了上去。 她进房的时候,沈洵安已经在桌前坐了下来,需要双手捧才能拿起的红木盒摆在桌上,且是打开状态。 视线掠过盒中的首饰,程桑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了?” 今天的沈洵安,怎么哪里都怪怪的? 被她疑惑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沈洵安掩饰的咳了咳。 还未说话,就见程桑皱起眉头,蹭的站起了身。 “杨嬷嬷,烧些炭火来。” “欸,小姐等上一等,马上就来。” 院子里传来杨嬷嬷麻溜的应答声,程桑恍若未闻,她紧盯着沈洵安,神色不善。 “你这人怎么回事,回府了斗篷都不知道披一件?” 试探的碰了碰他的手腕,入手冰凉,程桑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嬷嬷,再送碗姜汤来。” “欸。” 沈洵安垂眸不语,任由她安排,只是紧绷的颌线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题外话------ 每次写男女主互动,要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要么写得停不下来,这可能是一种病…… 另外偷偷补充一句,新后台还不知道怎么回评论,我找不到评论在哪,更别说回复了,咳,可能回复有些少,不要在意哈~ 086、他,固执又可爱(二) 待杨嬷嬷送来了炭火,房内的温度暖和起来,她又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送来。 程桑推到了沈洵安面前,命令道,“喝了。” 沈洵安抿抿唇,看了她一眼,倒是乖巧的很,端起就一口口喝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姜汤太烫,一碗姜汤下去,他清朗的面容上多了抹血色,红润润的,煞是好看。 程桑松了口气,语气也恢复了正常。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让下人送来就是了。” 这么冷的天,何苦自己跑一趟。 沈洵安避而不谈,反而将红木盒又推过去了些,看着她的眼神略显固执,“喜欢吗?” 程桑不懂他又怎么了,老老实实点头,“当然喜欢啊。” 这套首饰这么好看,还贵重,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垂眸,看起来有些委屈。 “可你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 程桑差点没绷住脸,“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沈洵安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了,“刚刚在马车上,容启送你礼物你夸他了。” “所以?” 他闷闷的,“你没夸我。” 程桑,“……”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就是为了这个?” 这么大的人了,幼稚起来跟小孩子一样。 “我夸他是因为,他是朋友,送这么用心的礼物值得感谢。” 沈洵安定定的看着她,眸中还有不自知的期待,“那我呢?” “你是我哥哥,送我礼物不是应该的?” 程桑反问,“要是你的礼物不用心,那我才该生气吧?” 她这个回答听起来是没错,沈洵安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错处,却明显感觉到哪里不对,像是被人偷换了概念。 可认真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一时间,神情又再次变得怏怏的。 程桑这回是真的想笑了,她见过很多样子的沈洵安,初见时高傲冰冷的,宴会时不屑却尽哥哥义务的,面对朋友毒舌腹黑的…… 但这么委屈巴巴,又透着点可爱的,绝对是第一次。 她不会告诉沈洵安,这样的他,真的很讨人喜欢。 忍不住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她笑,“东西送到了,该回去了吧?” 沈洵安思绪有些茫然,感受着自己头上微微用力的手,脸颊热的厉害。 她的力道很轻,说是揉还不如说是摸来的恰当,偏偏就是这样的力道,让他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觉烫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躲开了那只手。 “那我先走了。” 说完,落荒而逃。 “噗……” 看着他几乎小跑的背影,程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 从那晚送东西之后,沈洵安就开始避着她了。 大概是害羞,又或者是觉得没脸见人。 反正庆玉琅和容启走后,有好几天程桑一面都没和沈洵安见过。 说起来也有意思,两人就住同一个府里,院子也只隔开半刻钟的距离,偏偏就是能错开。 程桑对这个结果接受的很坦然。 程域依旧每日上午上课,雷打不动,晨曦也依旧每日在大厨房鬼混。 程桑曾问过她,她偷偷出来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晨曦却答,“等过年啊,我已经给外公写信了,你们走之前外公会派人来接我和阿域的。” 程桑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她舍不得阿域,也舍不得晨曦,能在一起待久些自然是愿意的。 这几日来,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花铺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之前跟沈洵安提过的特色木架,昨日木工师傅也已经完工,送去了店里,同时还有她喜欢的一些摆件,店铺内的装饰等等。 只能说,有钱好办事,更别提再加个沈家的名头。 可以说,除了她要卖的花卉,花铺已经准备妥当了。 然而,她的花还没着落…… 程桑深深叹了口气,沈洵安再躲着她,她可能就要去找别的路子了。 就在程桑愁花的时候,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洋洋洒洒的飘下。 临州城里,也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阿桑阿桑,煮酒宴要不要来?” 谢情风风火火的跑进华秋院,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程桑被迫从温暖的房间里冒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随性又慵懒。 “什么煮酒宴。” “不是下雪了嘛,嘻嘻,也没别的活动,仪琳说叫上你,我们几个来个效仿文人雅士,以雪煮酒论茶。” 谢情凑到她身边,将手挤进她手里,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感受到手下温暖柔软的肌肤,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哇,好暖和。” 程桑被冷的打个了寒颤,无奈翻了个白眼。 自从前几天来华秋院做客之后,谢情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要不是天气太冷,谢家又管的严,不让女儿在外过夜,谢情那晚就要睡在她这了。 用肩推了推扒在她身上的小姑娘,“是在徐家吗?” 温暖的气氛让谢情也开始犯懒,她闭着眼一动不动,“嗯。” “还有谁?” 徐家不像沈家,沈家人口少,沈洵安性子又冷,处的来的朋友就这么几个,平常交际来往的人也少。 徐家举办宴会,哪怕是个私人小宴,估计也有不少人。 谢情哼唧了声,“我哥哥他们,还有我们,仪琳好像还邀请了莫四,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莫四? 程桑想起来了,上次城主府冬宴的时候,她还戏耍过那位莫四姑娘一顿。 见程桑不说话,谢情坐直了身子凑过来看她,“阿桑,你会去的吧?” 程桑实话实说,“不是很想。” “哎呀,别啊,一起去嘛~” 谢情撒娇起来,黏人程度不比晨曦差,程桑无奈按了按额角。 “你们都这么多人了,我去不去无所谓啦。” “怎么无所谓,有所谓!” 谢情气呼呼的,“我们四个可是铁四角,就跟沈哥哥和我哥哥他们四个一样,怎么能四缺一呢?” 程桑嘴角抽搐。 铁四角是个什么东西? 你拿这个打比喻,想过你哥哥的感受吗? 谢情抱着她的胳膊,不依不饶。 “我不管,你反正要去,我都跟仪琳她们说好了,我们一起去,还打算介绍莫四给你认识呢。” 她来之前可是下了保证书的,人要是带不回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程桑头更疼了,“莫四就不必介绍了,我们认识。” “咦,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程桑摊手,“不仅认识,还结了仇。” 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谢情的反应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小姑娘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兴致更高了。 “结仇有什么关系,莫四那人嘴巴讨厌,我们跟她都有仇,不过她人还不错,以后熟悉了你就知道了。” 程桑,“……” “所以,阿桑你就去嘛,去嘛去嘛~” 谢情又开始抱着她胳膊摇了。 程桑被摇的头昏眼花,只好讨饶,“好,去去去,你别摇了。” “这还差不多!” 完成任务,谢情一溜烟朝着隔壁房间跑去,“我去叫上晨曦,大家一起去才热闹!” 煮酒宴这天,程桑终于见到了沈洵安。 他坐在马车里等她,显然是接到了她也要去的消息。 程桑拉着妹妹上了车,刚坐下,对面就推来了一杯热茶。 “暖暖胃。” 晨曦眨巴眨巴眼,“我没有吗?” 沈洵安神色平静的又推过来一杯。 晨曦不说话了,老老实实捧着茶慢慢喝着,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两人。 她早就听玉萝说了,那天沈哥哥来找姐姐,两人好像吵架了,好多天都没说话。 她就想看看,两人会不会和好。 沈洵安不知道她的心思,见程桑听话的捧了茶,嘴角弯起了弧度。 “我已经跟花商联系过了,你需要的花卉正在送来的路上,不过下雪了,路不好走,可能要过几天才到。” 他这几天避着人,却没忘记答应的事。 程桑点头,“谢谢,晚些没关系,我也没急着马上开张。” 手中的热茶升起寥寥热气,她的脸氤氲其中,越发显得娇小迷人。 沈洵安收了视线,低低嗯了声。 晨曦看着这副情形,脑中有些迷糊。 这到底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感觉两人说话挺正常的,可哪里又好像怪怪的。 一路无话,到了徐府,三人被迎进了府内。 “三位请跟奴婢来。” 带路的是个模样清秀的丫鬟,穿着青色厚袄裙,说话时声音绵软又恭敬,在这个寒冷的雪天里,带来了丝丝熨烫之意。 三人跟着她左转右转,许是顾忌着路不好走的缘故,丫鬟带路不快。 沈洵安走在最左侧,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他侧头看向身边的姑娘。 今日程桑穿了件杏色的袄裙,上面套了件浅色的外裳,浅浅的颜色,衬的她的肤色格外的白。 最外面她穿了件大红的斗篷,斗篷最外侧有一条白边,是用兔毛缝制的,她整个人窝在大红的斗篷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莹白小脸,与颈间那一小圈白色兔毛交相辉映。 沈洵安手动了动,有些发痒,忍不住想要去碰一碰那柔软滑腻的白。 ------题外话------ 我,沈洵安,贼可爱! 087、煮酒行令(一) “怎么了?” 程桑偏头,吹着寒风的小脸有些发红,水润润的眸子瞧着他,带着疑惑。 沈洵安喉咙动了动,手指微紧,“没什么,冷吗?” “还好。” 水润的眸子一弯,她扯着兔毛边给他看,“干娘送的斗篷很暖和呢。” 这件斗篷是沈夫人送的,说是特意让人缝制的,够暖和。 沈洵安的眸光不禁变得柔软,“嗯,很适合你。” 她的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但他觉得还是穿红最好看,就像现在这样,这抹红,是整个雪天里最亮眼的风景。 “是干娘的眼光好。” 程桑平常很少穿颜色艳丽的衣裳,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自己可能压不住。 越是颜色艳丽,首饰方面的搭配就越是要费心,她懒散惯了,左右不是太在意这些。 “嗯,娘的眼光是好。” 说话间,目的地也到了。 丫鬟将他们带进了一处园子,“沈公子,沈小姐,如梦园到了,奴婢先行告退。” “如梦园。” 晨曦打量着园中的景色,“挺好看的嘛。” 如今已是寒冬,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像钟师傅那样,弄一院子不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 所以这个园子里种的,都是些寒冬盛开的梅。 徐府的人也有些奇思妙想,虽是梅,却在园中穿插种了各种不同颜色,一眼望去,艳丽的红梅、秀雅的白梅、娇嫩的黄梅交错,别有一番滋味。 “阿桑!沈哥哥!晨曦!” 就在三人欣赏梅花之际,得到消息的徐仪琳来了。 “你们来的有些晚哦,大家都到了。” 她一手拽着程桑,一手拽着晨曦,朝沈洵安催促,“快跟我来!” 梅林中,一条小路显现,徐仪琳带着三人在林中穿梭,半刻钟后,四人来到一处空地。 这处空地应该是位于梅林中间,刻意留出了一片地方没种梅树,反而修建了一座雅致的小楼。 楼高三层,最上面一层类似亭状,四面没有遮挡,是用来赏景的,二楼是房间,供来此玩耍赏景的客人休息,一楼则是玩耍的地方,也是徐仪琳带他们来的终点。 此刻,一楼的屋中已经有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烧炭煮酒。 “我们来了!” 徐仪琳拉着程桑和晨曦走进门,挤进了人群中央。 谢情和张敏眼睛蹭的亮了,“阿桑,晨曦!” 程桑浅浅一笑,和晨曦脱下外面的斗篷交给玉萝,这才和两人说话。 “你们在干嘛呢?” “嘿嘿,煮酒啊!” 谢情拉着她就往火边跑,指给她看,“你瞧,我刚刚摘回来的梅花,等会煮梅花酒!” “梅花酒啊?我喜欢喝!” 程桑还没说话,晨曦就嚷嚷起来。 “是用什么酒煮的啊,酒烈吗?” 徐仪琳眯着眼直笑,“放心,我准备的肯定是好酒,这酒不烈,随便你喝。” “那感情好,我等会要多喝点!” 程桑和晨曦一来,就跟谢情和张敏搭上了话,两人还是由徐仪琳亲自接来的,惹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火炉另一旁一个坐了许久,都没等到徐仪琳介绍的女子忍不住了。 “姐姐,这两位是?” 徐仪琳睨了她一眼,不怎么热衷的介绍,“程桑,晨曦,她们是沈哥哥的妹妹。” 徐仪芝打量的看着两人,福了福身,“原来两位是沈家的妹妹,仪芝有礼了。” 两人回了一礼,“客气了。” 徐仪芝温柔的笑笑,又去拉身边的几人,一群小姐不甘不愿起身见礼。 程桑和晨曦无奈回礼,一来一去,众人才算打完招呼。 待招呼完,徐仪琳二话不说将两人拉走了。 五人坐到火炉另一边,离徐仪芝那些人远远的。 “你们别在意,那是我家庶妹。” 徐仪琳一向性子直,不喜欢藏着掖着,也没觉得徐仪芝是自家人就要帮她说好话。 “看出来了。” 程桑自己没有庶妹,却见过大伯家的庶妹是怎么相处的,对徐仪琳的做法很是理解。 谢情在一旁撇嘴,“我不喜欢她。” 阿桑和晨曦第一次来,就把人家当货物一样看,在心里评判好价值再决定态度,怎么看怎么恶心。 程桑倒是坦然,“没事,这很正常。” 要不是她有个沈家小姐的名头,徐府大门估计都进不来,也怪不得别人这么看她。 “哪里正常,你看着吧,她知道你是沈家人,等会肯定会赶着上来。” 谢情没好气的盯着徐仪芝那边,她就是看不惯徐仪芝算计她朋友。 程桑失笑,捏着她的下巴将头转回来,“我不理她就是了,你快先告诉我,那些人谁是谁。” 之前一堆人见礼,她记住的都没几个。 谢情这才把心思收回来,给她和晨曦介绍。 “徐仪芝你也知道了,她旁边那个也是徐家人,不过不是仪琳这一房的,叫徐仪颜,人嘛你也不用管,反正跟徐仪芝混在一起的,肯定不是好人就对了。” 她说,程桑和晨曦听,徐仪琳和张敏看。 本来这种事,由做主人的徐仪琳来介绍会更好,但程桑找了谢情,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徐仪颜旁边的是张幽,这个你应该还记得,冬宴就给你介绍过了,是小敏家的姐姐,她旁边的叫张贞。” “那个黄衣服的叫谢珠,她旁边是谢梦、谢怡,这三个你看姓就知道了,是我家的姐妹,不过跟我关系不好就是了。” 谢情不仅是个活泼的姑娘,还很聪明,她没想着把这里的人都介绍给程桑认识,一是没必要,二是浪费时间。 她介绍的全是她、徐家和张家的人,免得以后程桑被这些人给骗了。 程桑一一将这些人记在心里,脑中有了个简单的关系图。 这些人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庶女嫡女关系复杂不说,人数也不少。 特别是人最多的谢家,算上谢舟谢情,她知道的谢家人就到了五个,还不算谢舟的兄弟们。 一个家族,子嗣这么多,自然不可能钱财任用,也难怪谢舟老是喊着没钱,穷之类的。 程桑想的没错,这场煮酒宴里,谢家的人的确是最多的。 与程桑和晨曦有人欢迎一样,沈洵安一进门就被谢舟和张乔浈迎过去了,人群中徐风昊也在等着了。 不过男子们聚集在一起,气氛往往还不如姑娘们这边。 姑娘们间关系再不好,也会顾忌着颜面,但男子们就不一定了,特别是像谢家这种放任小辈私下争斗的家族,谢舟和谢家人遇见,就像是烧热的油里倒进了一盆冷水。 “等着煮酒也太无聊了些,要不找个乐子玩玩?” 提议的,是谢家一位公子,叫谢明。 “好啊,怎么玩?” 其他人早就等的无聊了,不管是乐于见成,还是真的想找个乐子,都不会拒绝。 谢明瞥了谢舟和一旁的谢权、谢筹一眼,“你们提一个。” 他不傻,乐子要是他提出来的,谢权他们肯定不同意。 有人想了想,“要不,划拳?” “那多没意思,再说了,旁边还有那么多姑娘在,叫上她们一起啊。” “这个好。” “大家一起玩才热闹。” 很快就有人来到了姑娘们这边,姑娘们也正等的无聊,大家一拍即合,很快就把桌子移开,坐到了一起。 这么一来,关系亲近与否,一目了然。 比如徐风昊一过来,就坐到了徐仪琳身边,对徐仪芝和徐仪颜看都不看,显然只在意这个妹妹。 沈洵安自然是坐在程桑和晨曦身边,三人本就是一起来的,也没人觉得奇怪。 待众人坐好,最初提出找乐子的谢明再次高声道。 “等酒等的无聊,我们打算找找乐子,不如大家一起想想,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不是在煮酒吗?那就行酒令啊!” “就是,这个男女都能参与,多好。” “说的有理,那就行酒令吧。” 很快游戏就定下了,徐风昊想了想,补充道。 “那就以酒字行飞花令,一人一句,谁说不上来就罚酒一杯,如何?” “可以!” 有人赞同,也有人反驳。 “别啊,以酒字行飞花令我们没意见,可一人一句每次都是这个玩法,一点新意都没有。” 徐风昊皱眉,“那你们说怎么玩?” 提出反驳意见的人淡淡一笑,“咱们这里不是有很多姑娘么?那就分组啊,一男一女为一组,行令的时候不以人为句,以组为句,怎么样?” “这个好。” “我也觉得比一个人玩有意思。” 徐风昊没意见,“那就分组吧。” 在场的人本就是按关系亲近坐的,组分的也十分的快,不一会儿就分好了。 不过也有为难的,比如晨曦。 “程姐姐,你跟沈哥哥一组了,我怎么办?” 她委屈巴巴的盯着两人,“其他人我也不熟啊……” 要是谢情她们不在,她还可以借用下谢舟或者张乔浈他们,可他们自己妹妹在,总不能不和自己妹妹分组,来帮她吧? 可这她又没别的认识的人。 程桑有些头疼,她也没熟人,只好问沈洵安,“你认识的人里有单出来的吗?” 088、兄妹齐心(二) 要是没有的话,她只能跟晨曦组队了,毕竟比起晨曦来,沈洵安绝对属于那种一个人也输不了的实力派。 沈洵安沉吟了片刻,视线扫过在场的人。 “莫林深,你过来。” 被点名的莫林深茫然脸,“啊?” 在场的人里,其实还有几个单着的,不是每个人都恰好有哥哥妹妹在场,就算有,也可能关系不好。 晨曦长的娇小玲珑,又是沈洵安带来的,其实有不少人已经打算过来邀请了,只是顾忌着沈洵安,不敢马上凑上来。 却不想,莫家的人被点了名。 莫林深愣愣的走过来,忍不住尴尬的搔了搔头。 “沈哥,你找我?” “嗯,你跟她一组。” 沈洵安拉着程桑往一旁坐了些,在晨曦身边空出一个位置,这个她指的是谁也就一目了然了。 “哦。” 莫林深顺从的坐下,对上小姑娘好奇的眼眸时,忍不住脸颊一红,整个人都别扭起来。 “你……你好。” 晨曦眸子一弯,“你好。” 原来还是个容易害羞的公子哥。 晨曦没了抵触心理,这种性格的人,要比那些目中无人的男人好多了,况且她相信沈哥哥找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有着活泼的晨曦在,莫林深自在了许多,说话也顺畅多了。 “我不是很擅长行酒令,要是拖后腿了还请莫怪。” “没事,我也不擅长,咱们凑凑热闹就行了,赢不赢的无所谓。” “嗯。” 在晨曦和莫林深组队的时候,最后单着的人也找到了队友,说起来也是运气,这次煮酒宴的客人们,刚好是双数,愣是没有谁单出来。 组好队,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 徐风昊问,“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谢明又站了起来,“还有一个问题。” 徐风昊没什么表情,“你说。” “咱们这么多人玩行酒令,怎么也要准备些彩头才是,你们说对吧?” 一群人对玩游戏的兴致都很高,罚酒什么的,对众人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吸引力。 徐风昊了然,“那我就贡献点东西,府里有一坛几十年的上好白露酒,谁赢就归谁。” 谢明满意了,瞥了谢舟一眼,勾唇道。 “徐公子这般破费我也不能小气,前几日的拍卖交易会上,我拍下了幅字画,就拿出来当做彩头吧。” 外人不知他的话外音,只一个劲夸他大方,夸的他飘飘然,谢舟却是一肚子火。 拍卖交易会时,他们谢家都在一个包厢,本来那幅字画是他先看上的,打算拍来送给程桑,报答她介绍钟师傅的恩情。 却不想,谢明横刀夺爱,还在包厢里对他冷嘲热讽了一番。 他自是不服,可在银钱上他一向不如谢明,最后争夺失败了。 谢明现在把东西拿出来,为了炫耀是一回事,更多的还是为了打击他才对。 “舟弟,不知你准备添些什么彩头啊?” 炫耀完,谢明一句话又把谢舟拉下了水,摆明了打算要他破财。 因为谢明的话,众人都在看着他,谢舟连拒绝都不能,他冷着一张脸,“我不如大哥财力丰厚,好东西也拿不出来,就添一千两银子当彩头吧。” “一千两啊?” 谢明扬了扬眉,“也行吧,不算丢了我们谢家的脸。” 他的字画是两千九百两拍下来的,比谢舟这一千两值钱多了。 谢舟冷哼了声,没说话。 他就拿的出这么多钱,多了没有。 谢明又看向谢权和谢筹,“权弟和筹弟呢?” 在谢舟被坑的时候,两人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这会一派淡然。 “舟弟说的对,咱们都不如大哥财力丰厚,所以一人添一千两银子吧。” 谢家这一圈下来,就添了三千两银子和一副近三千两的字画。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大家都看出来谢明最初提议玩游戏的目地不单纯,但也没人在乎,反而因为这些彩头兴致更高了。 玩个游戏还有钱赚,谁会不乐意? 最后,又由徐家添了些彩头,游戏才拉开帷幕。 “作为主人家,这行酒令我就先来吧。” 徐风昊一马当先,“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徐风昊和徐仪琳是一组,一组只要给出一句就够了,然后按照座位排序,轮流下去。 答不出的罚酒出局,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徐风昊和徐仪琳旁边坐的是张敏张乔浈兄妹,张敏看了眼哥哥,“我来吗?” 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就算不是什么才女,简单的吟诗作对还是会的。 张乔浈点点头,张敏起身道。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她们后面是谢舟谢情,谢情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然后就是沈洵安程桑,沈洵安问都不问,“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第一轮基本没人会答不出来,就算有些人一时想不到,还有同伴帮衬着。 很快,就到了第二轮。 谢明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他身边是谢梦,“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再旁边是谢怡,“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徐仪芝,“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一个接一个,又到了沈洵安和程桑。 沈洵安依旧没问程桑,“珍重主人意,酒深情亦深。” 这时候,有人终于开始羡慕程桑了。 包含酒字的诗句的确多,可这里的人也多,一人一句下来,还记得的就不多了。 谢珠皱了皱眉,她和哥哥谢明是一组,“昨夜风骤雨疏,浓睡不消残酒。” 谢明朝她笑笑,他敢提出玩这个游戏,还下这么大的本事,凭的就是这个妹妹。 他妹妹谢珠,是谢家这一代最有才学的人,比起谢舟谢情兄妹两,不知道强了多少。 自家哥哥的想法谢珠心里也有数,所以这会她心里一直思考着包含酒字的诗句,想要确保赢过其他人。 很快,游戏就到了第三轮,这下开始有人跟不上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小乔,到你了。” 莫诗乔蹙着秀眉,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了,哥哥,你还能想到吗?” 她旁边的少年也无奈摇头,两人只得认输。 正好玩了这么久,火炉上的酒也煮好了,下人各自给他们添了杯酒,两人一口饮尽认了罚。 她们身旁的人连忙接上,“醉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我也接不上了。” 又有人自认罚酒。 莫诗诗淡定的很,“忽与一觞酒,日夕欢相持。” 很快,第三轮也结束了,开启了第四轮。 要说第三轮是时不时有人认输,那到了第四轮,基本没几个还答的出来的了。 无他,能想的都被别人说了,这个游戏不能说重复的诗,大家的诗词阅读量就那么多,哪里还想的出来新的? 晨曦早早便认了输,张敏也坚持不下去了。 “我认输。” 张乔浈和她饮了罚酒,两人默默的看着谢情和谢舟。 “别看我,我也想不出来了。” 谢情一摊手,接过酒喝下,又继续张敏兄妹的动作,和他们一起看向程桑和沈洵安。 程桑,“……” 她也想不到了。 比诗词阅读量,她还比不上他们呢。 奈何,她是那个躺的,组里有高手。 沈洵安靠着椅子,眼神都没往旁边瞟过,“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其他人,“……”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我认输。” “我也认输。” “想不到了。” 第四轮下来,还在坚持的就剩下四组。 一组是莫诗诗和莫林溪,一组是徐仪琳和徐风昊,一组是谢明和谢珠,最后一组是程桑和沈洵安。 虽然有四组,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程桑和沈洵安身上。 谁让这组有个躺的呢? 躺的还是沈洵安的便利,临州城的姑娘,就没有不想跟沈家公子组队的,可惜便宜了个义女不说,还让她蹭到了最后。 众姑娘那个幽怨的哟,程桑都快坐立难安了。 莫诗诗冷静的很,她好歹也是名传临州城的才女,一个行酒令还难不倒她。 “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徐仪琳也颇为淡然,“主人酒尽君未醉。薄暮途遥归不归?” 谢珠眉头皱的很紧,她几乎已经想不到词了,“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最轻松的就是程桑,她想都没想,望向沈洵安,沈洵安也不负期待。 “浅把涓涓酒,深凭送此身。” 谢梦、徐仪芝等人,“……” 好气哦,我们也想躺。 又是新的一轮,这回谢珠彻底想不出来了,谢明也知道到极限了,就是可惜了那些彩头。 谢家子嗣众多,每个人手里的银钱都是有数的,他的钱不少还是从别人手里搞来的,一下输了三千两的字画,他多少有些心痛,可一想到谢舟、谢权、谢筹几兄弟都没得到,他们也各自丢了一千两,他又畅快了。 罢了,反正前三没有谢家的人。 “我们认输。” 谢明和谢珠兄妹两,各自喝了惩罚酒。 089、宠就一个字,都给你(一) 随着谢明兄妹退场,气氛渐渐剑拔弩张。 莫诗诗,“新丰主人新酒熟,旧客还归旧堂宿。” 徐风昊,“惯春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 沈洵安,“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常照金尊里。” 三人嘴一张便是一句,比起之前那些苦思半响,还吐不出一句话来的公子小姐们要强的太多了。 转眼又过了两轮,这回连莫诗诗都开始拧眉。 好在她的同伴也有实力,莫林溪道,“依微水戍闻钙鼓,掩映沙村见酒旗。” 莫诗诗松了眉头,露出笑容。 徐风昊和徐仪琳对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认输。” 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错了。 三组变成两组,众人不由的望向沈洵安,面对这么多双期待的眼,程桑不由得有些紧张。 连徐风昊和仪琳都认输了,沈洵安还记得其他诗词吗? “想赢?” 本该念诗的人,忽然转过头来,压低了嗓音问她。 程桑想了想,诚实的点头,“想。” 彩头那么多,不想才奇怪吧? 沈洵安唇角勾起抹浅笑,“好,那就带你赢。” 说着,他抬头,脸上的笑意褪去,“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赏。” 本该将视线转向莫家兄妹的众人愣愣出神。 “刚刚那个真的是沈洵安?” “我是看花眼了吗?” “不是说这个沈家的义女不受宠?” 一波又一波的疑问冲击灵魂,以至于众人都快忘了这个游戏还没结束。 莫诗诗无声的挑挑眉,眼中的胜负欲越发更强了,原来是这种关系,难怪上次冬宴程桑用那种语气跟她说话。 可怎么办呢,她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吃亏。 “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 “得鱼无卖处,沽酒入芦花。” 沈洵安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说要带程桑赢,就一定不会输。 莫诗诗来了火气,“月华如水浸宫殿,有酒不醉真痴人。” 沈洵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不知来送酒,若个是陶家?” “天哪,他们怎么还记得这么多?” 两人你来我往,时不时莫诗诗身边的莫林溪也会出声帮忙,而沈洵安至始至终就一个人。 众人除了酸程桑,就只剩下对沈洵安的佩服了。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莫诗诗再有才,诗词也不是无穷无尽的,特别是玩到现在,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轮,说了多少诗,她已经到极限了。 “我就记得这一句了,如果你还能接上再多说出一句,这个游戏就算你赢。” 她是骄傲的,到极限了就到极限了,死撑不是她的作风。 沈洵安微微颔首,“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莫诗诗,“……” 得,她只要他多给一句,他直接给了一倍,技不如人,还能说什么? “你赢了。” “承让。” 注视着莫家兄妹饮下罚酒,沈洵安很是淡然的接过了下人送来的彩头。 徐家拿出的好酒会直接送去府里,送到沈洵安面前的只是几千两银票和那副字画。 沈洵安看了一眼,转头全都塞给了程桑,语气温柔又随意。 “不是想要吗,都归你了。” 程桑怔怔捧着东西,“可这是你赢来的。” 她只是个混子,跟着躺到了结局。 “我就是赢来给你的,收着吧,拿去买些喜欢吃的。” 沈洵安揉着她的发,丝毫不避讳外人。 这点东西对他而言拿着也无用,能哄她开心就很好了。 程桑只好收下,将银票叠好收进荷包里,又将字画交给玉萝拿着。 等她收拾好抬头,对上的就是一大群嫉妒又羡慕的眼神。 程桑,“……” 发生了啥? 众人,这样的哥哥给我来一打! 这么直白的视线沈洵安自然发现了,他拧眉一扫,众人连忙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在心里,所有人都在程桑身上打上了不能招惹的标签。 一个沈家不受宠的义女,他们可以不在乎。 可一个被沈洵安看重的沈家义女,他们就惹不起了。 有了这一遭,接下来的宴会气氛极好。 煮好的梅花酒被下人们端了上来,同时还配上了解酒的小点心,众人品尝着酒和点心,在这个寒冬里满是惬意。 在场唯一没有喝过梅花酒的就是程桑和沈洵安,待酒送上来,最迫不及待的也是程桑。 晨曦和谢情几人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酒香了,连带着她一个从未饮过酒的人,都开始嘴馋。 徐府的下人将两杯热酒送来,程桑和沈洵安面前各自一杯。 程桑伸手就要去拿,沈洵安握住了她手腕。 “别急,这酒还太烫。” 他转而拿了块点心给她,“先吃这个,吃完再喝。” “哦。” 在不擅长的方面,程桑一向很听取别人的意见,她接过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旁边的晨曦和莫林深。 莫林深本是被沈洵安临时拉来凑数的,因着之前游戏的缘故,男女的席位也没再分开,所以他和晨曦还坐在一块。 坐久了,晨曦就待不住了。 “莫林深,你姐姐那么厉害,为什么你差那么多啊?” 小姑娘的嗓音是软的,疑惑的语气,并不带贬低,不会让人觉得被奚落。 莫林深挠挠头,“我姐是有名的才女啊。” 他知道晨曦说的姐姐是指撑到最后一轮的莫诗诗。 “那你呢?” “我?我才学方面很差的。” 十三、四岁的少年,腼腆又诚实。 晨曦咯咯的笑,“难怪我们俩第三轮就撑不下去了,我还以为沈哥哥让你来组队,你应该会很厉害。” “没有没有,沈哥是真厉害,我不行。” 说起沈洵安,腼腆的少年顿时不腼腆了,眼睛里都带着光。 “沈哥是我最崇拜的人了!” 听他这么说,晨曦偷瞄了沈洵安一眼,确定他没注意到这边,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 “沈哥哥哪里厉害?我还不知道呢,你说给我听听呗。” 诚实的少年压根没想到她是在套话,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沈哥来临州城第一年,就拜师了清河先生,还用学识斗败了清河先生前几个学生,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之后几届才学比拼,沈哥也都是第一名,他是我们临州城公认最有才学的人!” 晨曦故意逗他,“你刚刚还说你姐姐是才女,那你姐姐和沈哥哥,谁更厉害?” 莫林深脸红到了耳根,看看莫诗诗又看看沈洵安,嗫喏道,“当然是……沈哥更厉害……” “你说这话就不怕你姐听到生气?” “我姐才不会生气……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说是这么说,莫林深还是有点担忧,偷看莫诗诗看的更频繁了。 晨曦是真的觉得这个小少年好玩,心里乐得不行。 “好,那咱们不谈你姐姐了,你说你才学不行,那你擅长什么啊?” 莫林深想了想,“大概是……美食?” 怕晨曦以为他就会吃,挠着头解释道。 “我比较擅长找好吃的,临州城里大街小巷的美食我都知道在哪里,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吃? 本来是逗他玩的,这下晨曦也来兴趣了。 “我也喜欢吃!快,我们交流交流!” “城南有家早餐铺,卖的煎饼特别好吃!还有城西的点心铺,他家有种核桃酥,那叫一个香,还有还有……” 两个吃货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开始聊个不停。 程桑一直笑眯眯听着,特别是开始有关于谈论沈洵安的那些。 临州城第一才子? 难怪能带着她杀到最后,她家义兄还挺厉害的嘛。 不过…… 她扯了扯沈洵安的衣袖,凑过去问。 “洵安,你刚来临州城的时候,真的斗败过清河先生以前的学生吗?” 沈洵安刚尝完一杯梅花酒,身上带了抹淡淡的梅花香气,很淡雅很好闻。 他偏头看了一眼莫林深,猜到了这件事应该是莫林深说的,轻轻嗯了声。 程桑眨巴眨巴眼,“这么凶?” 在她眼里,沈洵安也不像是那种会舌战群儒的人,怎么说呢,太过霸气太过傲慢,沈洵安给人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沈洵安眉梢动了动。 “凶?” 程桑盯着他,“不是吗?一个斗几个。” 沈洵安失笑,“嗯,是很凶。” 他本就是个很凶的人,在京城的时候就凶惯了,刚来临州城时,还不会掩藏自己。 程桑扯着他的衣袖不放,“现在不凶。” “嗯?” 想起前些日子委屈巴巴说她夸容启不夸他的沈洵安,想起刚刚带她躺赢到最后的沈洵安。 程桑笑眯了眼,“很可爱。” 可爱这种形容小孩子的词语,被用在他身上,沈洵安耳垂微红,他不自在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酒温了,可以喝了。” “哦。” 程桑顺从的松开手,拿起了酒杯。 090、醉酒,他的温柔(二) 手中的酒杯也就小小的一杯,里面装着清透的浅黄液体,几片梅花瓣在其中漂浮。 她闻了闻,有很淡的梅花香。 “这是徐家最出名的黄露酒,是专门给女客喝的,不容易醉。” 沈洵安在一旁解释,“刚刚风昊送的那种白露酒,更适合男子一些,就不给你了,爹喜欢喝。” “好。” 程桑对酒的爱好不大,那坛白露酒她也不在意,将酒杯举起,她凑上去小小的抿了一口。 煮了梅花的黄露酒,入口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微微有些涩,咽下去之后,那抹涩渐渐消退变成了香甜。 她的眼睛不自觉亮了,“好喝。” 沈洵安难得见到她这副喜不自禁的样子,又笑着推了碟点心过来。 “好喝也要慢慢喝,配些点心慢慢品才最佳方式。” 程桑听话的点头,一手点心一手酒杯,点心里的梅香与酒中的梅香混在一起,更让人沉迷不已。 众人聊天的小半个时辰里,程桑已经喝下五六杯了。 眼看着她还要喝,沈洵安蹙了蹙眉拦住了她。 “这酒虽不错,但喝多了也会醉。” 特别是她之前从未饮过酒,这样喝会醉的。 程桑眼汪汪的望着他,俏脸因酒气晕染一片粉红,她歪了歪头。 “甜~” 一个甜字,尾音绵软悠长,像极了撒娇。 对酒毫无反应的沈洵安,却因一个字红了脸,胸口开始发烫,他依旧没放开少女的手,低低的哄。 “不喝了,喝多了不好,会头疼。” “哦~” 依旧是绵软悠长的语调,她长长的睫毛乖巧的垂下,手里的酒杯没再往嘴边送,却也没放下。 一连两次如此,沈洵安哪里还看不出来她是醉了,脸上的热意退去,看着眼前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他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小丫头,明明不会饮酒却还贪杯,也不想想,喝醉了她要怎么回去? 认命的将她手中的酒杯拿开,他想了想,将人扶了起来。 小姑娘的身子跟她的语调一样绵软,即便有他扶着还是东倒西歪的靠在他胸口,一双眼睛氤氲着水气,眼巴巴的瞅着他。 脸上刚褪去的热意又有上升的趋势,且因为他们的动作,其他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沈洵安抿抿唇,将小姑娘的脸按在了胸口,确定别人看不到后,弯下腰穿过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晨曦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顿时顾不得跟莫林深聊天了,急忙跑过来。 “沈哥哥,我姐姐怎么了?” 其他人虽然没问,却也是同样的眼神。 沈洵安解释,“她喝醉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么,沈家那位义女连路都不会走了。 “我带她先回去,你晚些跟谢情她们一起走。” 三人是坐同一辆马车来的,他们先走自然要安排好晨曦。 晨曦却不想留下,“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她不放心,有她在,好歹还能照顾一下程姐姐。 “不用。” 沈洵安拒绝了她,抱着人就离开了阁楼,没给任何人再劝的机会。 晨曦,“???” 徐仪琳定定的看着沈洵安远去的背影。 他将怀中的人保护的很好,用来时穿的那件大红斗篷将人包裹的密不透风,一点也不会冷着。 再想起他拒绝晨曦时的果断,徐仪琳忽的笑了。 她就知道她没有看错。 不同就是不同,哪里会有什么巧合。 沈洵安走的干脆,留下满地惊呆的众人。 这一日,整个临州城都知道了,沈家那位新收的义女,不是什么摆设,是被沈洵安宠着的人。 …… 迎着风雪,沈洵安抱着程桑出了徐府。 门口,早就得了消息的尚青已经在等着了。 “公子。” 沈洵安点点头,抱着人上了马车。 “玉萝留在这陪晨曦了,你晚些来徐府一趟,如果她没跟着谢舟他们的马车回去,你就把她接回去。” “是,公子。” 嘱咐了这句,沈洵安就不再说话,尚青也不敢再问,他看的出来,小姐醉的有点厉害。 尚青坐上马车,捏着马鞭便开始赶车,车厢里,沈洵安正在给程桑擦汗。 从徐府出来时,他怕她冷,给她裹了层斗篷,却不想她刚喝醉酒浑身发热,被斗篷这么一裹反而出了一身汗。 这个天气一热一冷容易生病,他只好捏了块手帕,认真的给她擦着。 “阿桑,乖,把头偏过去,嗯?” 小姑娘很乖巧,特别是喝醉酒后,不闹腾也不耍酒疯,就这么乖乖巧巧的用一双水气盈盈的眸子盯着他瞧。 沈洵安被她看的心软不已,手下的动作更轻了。 待她偏过头,沈洵安把之前没擦到的地方擦了一边,其他被衣物遮挡的部分一动也不敢动。 他心里想,等回到府里一定要让杨嬷嬷给她洗个澡,不然就这么睡下肯定会着凉。 收起手帕,沈洵安扶着她靠在车厢上,“阿桑,想喝茶吗?” 小姑娘眨眨眼,“不想~” 说着,她还孩子气的揉了揉肚子,“好多水……” 沈洵安嘴边的笑意几乎止不住,点了点她额头。 “谁让你贪杯的。” 她不说话,只是眸光有些委屈。 沈洵安干咳一声,不敢再看她眼睛,“头疼不疼?” “疼~” 沈洵安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答案,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躺下,我帮你按按好不好?” “好~” 喝醉酒的程桑是真的听话,沈洵安要她躺下,她就乖乖躺进了沈洵安怀里,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眼巴巴的望着他,等待着他说的按按。 沈洵安俊脸又是一红,他突然觉得自己长这么大红脸的次数,还没有今天一天来的多。 可被她这样看着,他是真的没法动手。 “按~” 他久久不动,程桑却等不及了,她委屈的撅嘴,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额上按,“疼~” 沈洵安僵住…… 深深叹了口气,沈洵安觉得,自己可能是自作自受,早知道,他该让晨曦跟着回来的。 “乖,你先闭上眼睛。” 在他轻柔的嗓音里,程桑闭上了眼睛,随即,一双手按在了她额间,按揉的动作温柔细致,缓解了之前一抽抽的疼意。 她舒服的喟叹一声,安然睡去。 一路上,沈洵安的动作都不敢停,躺在他腿上的小姑娘睡的安稳,即便马车的晃动也没能让她醒来,酣睡的脸颊粉嫩柔软,看起来十分美好。 沈洵安神情不自觉温柔下来,恍然间忽然觉得,若是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不错。 “公子,到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尚青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沈洵安惊醒,手上的动作停下,睡在他腿上的小姑娘依旧处于酣睡中。 他松了口气,扶着她的小脑袋换了个姿势,然后再次将人抱起,下了马车。 那件大红色的兔毛斗篷,再一次被当成了小被子盖在程桑身上,沈洵安脚步平稳,一步步将人送到了华秋院,交给了杨嬷嬷。 “她喝醉了,身上出了些汗,劳烦嬷嬷给她先擦下身子,等她醒了再让她泡个热水澡。” “公子放心,我省得的。” 出了华秋院,沈洵安有些沉默,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忍不住回头向院子里看。 将程桑送回院子,明明是卸下负担,但他心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心上缺了一块,怎么都不自在。 “公子,花商的信到了。” 尚青欣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是刚刚接到信赶过来的。 沈洵安按下心头的思绪,“走,回去再看。” …… 这一觉,程桑睡得很安稳。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宿醉之后的感觉十分不好受,脑子一片混沌不说,还隐隐泛痛。 她是第一次喝醉酒,所以一点也不清楚,其他喝醉的人醒来时的症状要比她严重的多,而她这般全靠昨日沈洵安的细心照料。 杨嬷嬷一直注意着房间,她一醒来杨嬷嬷就发现了,连忙进门伺候她洗漱。 “小姐你可算醒了,还难受吗?” “我……睡了多久?” 她只记得,喝醉前最后的记忆是在徐府的如梦园,当时觉得那梅花酒好喝,一时贪杯就多喝了些,其他都记不大清了。 “小姐,你睡了一下午加一夜了!昨天还是公子亲自抱你回来的。” “这么久了……” 程桑揉揉额头,觉得自己犯蠢了。 明明就不会喝酒,还真信了沈洵安的话,那酒再不醉人,也不是给她这种从没喝过酒的人喝的,现在好了,喝醉了的她还不知道有没有丢人。 仔细回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是记不得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只隐隐记得,她好像一直跟沈洵安在一起,沈洵安的声音还格外温柔。 “算了,他送我回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宴会上那么多人在,她要真耍酒疯做了什么事,晨曦她们也不会干看着。 杨嬷嬷不关心这些,她只记着昨日沈洵安的吩咐。 “小姐,你要不然先洗个澡吧,昨日公子送你回来,说你出了一身汗,我只帮你擦了擦,怕是不太舒服。” 杨嬷嬷不提她还不觉得,这么一说程桑顿时坐不住了。 “好,帮我把衣物送去浴室,我这就过去。” 091、不能提的黑历史(一) 重新泡了个热水澡,又喝了杯解酒茶,程桑才感觉自己算活过来。 这会晨曦也得了程桑醒了的消息,赶过来看她,程桑就恰好问她解惑。 “昨天你们是什么时候散的?” “傍晚才散。” 一提起昨天,晨曦的脸色就变了许,她脑中忍不住回想起沈洵安抱着程姐姐离开的那一幕,又惊讶又错愕,同时还有那么点理所当然。 她早该看出来的,程姐姐伤了脸那一回,他转眼就把那个什么筝芷收拾了,现在都没在府里见过这个人,显然是还在关着。 若不是在意,怎么会做到如此程度? “傍晚啊,玩的开心吗?” 程桑猜到她们会很晚结束,却没料到自己会提前走了那么久。 “嗯,开心,仪琳姐姐她们带着我转了不少地方,我还从莫林深那里问到了许多好吃的美食铺子,等哪日有空了,就带姐姐和阿域一起去试试。” “好啊,求之不得。” 吃嘛,谁都喜欢。 见她笑着应下,晨曦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她一眼。 沈洵安是喜欢程姐姐的,那程姐姐呢?也喜欢沈洵安吗? 踌躇了许久,她上前给程姐姐捏了捏肩,拐着弯问道。 “昨日姐姐怎么那么容易就醉了?仪琳姐姐说,她本来还有好玩的要带我们去,可惜了。” 程桑也觉得可惜,“怪我贪杯,下次有机会也是一样的。” “也是,那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回府的啊,我一转头就没见你人了。” 晨曦睁着眼说了句瞎话,为了问话也是豁出去了。 程桑没想那么多,还以为她说的是实话,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贪了几杯酒就醉了,应该是沈洵安怕我惹事就先把我带回来了。” 晨曦捏肩的动作不停,心里一点也没把这句‘怕我惹事’记在心里。 徐府如梦园的楼阁有三层,一层聚会煮酒,三层赏景,二层本就是用来给醉酒或者不适的姑娘郎君们休息的。 真担心程姐姐醉酒惹事,让丫鬟送去二楼歇着便是,酒醒了大家还能一起玩,毕竟那时候还那么早。 但这话她是万万不能说的,于是睁着一双了然的眸子,笑着点了点头。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沈洵安跟在杨嬷嬷身后进了房门,一眼便看见坐在床沿的两人。 “可还头疼?” 这话问的自然是程桑,晨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让开位置。 “姐姐,沈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忙,你们先聊。” 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比杨嬷嬷还快几分。 杨嬷嬷怔愣了片刻,不自觉受了晨曦的影响,将送来的东西放下,离开的脚步也快了几分。 看着只剩下沈洵安的房间,程桑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不头疼了,说来昨日还要谢谢你。” “嗯?谢我什么。” 沈洵安自顾自坐下,就坐在她床沿对面的位置,椅子与床沿相对,中间就隔了几步距离。 程桑没察觉到两人间的距离有些近,很是自然道。 “当然是昨日我醉酒的事,我父亲从小管的严不让我碰酒,昨日是第一次喝,一时贪杯,要不是你将我送回来,我肯定是要丢人了。” 沈洵安轻轻嗯了声,继续听她说。 “你送我回来时,我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程桑好奇问,她实在是对自己醉酒后的事没印象了。 沈洵安淡淡凝视着她,突然勾唇笑了,程桑正恍然,就听见他道。 “不曾,你醉酒后很乖。” 乖这个字,让程桑莫名有些脸臊的慌,正要说话,沈洵安又道。 “很可爱,还会跟我撒娇。” 程桑的脸彻底充血,要说的话也忘了。 沈洵安也不提醒她,就这么默默的欣赏着她害羞的模样,眉宇间含着淡淡的满足,神情愉悦而宠溺。 许久,程桑终于止了脸热,可声音还有些颤抖。 “我……我说了什么?” 沈洵安眼中的愉悦更甚,可惜对面心神慌乱的姑娘丝毫没注意到。 “你说你头疼,让我帮你按按。” “额……” 原来她喝醉酒之后,这么的豪放? “我本不愿,结果你强行拉着我的手放在你头上,不按还不给走。” “啊?” 程桑脸上刚退下去的红,猛地又重新涨了回来,而且还有越发汹涌的趋势。 她这会是真的没脸见人了,什么豪放孟浪,前一句跟后一句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沈洵安低低笑出声,“没关系,很可爱,就是有些黏人,按完额头还要扒着我睡,让你睡马车上都不乐意,下了马车之后也不愿意自己走,非得要我抱你回来。” “行了,别说了……” 程桑捂着脸,头都快埋到了胸前。 她是第一次从外人口中知道自己醉酒的模样,一听下来恨不得直接拍死昨天的自己。 也亏的送她回来的是沈洵安,她与沈洵安关系不错,听他的语气也不像介意的样子,要是换成其他人,她这一辈子估计都不用出门了,没那个脸。 沈洵安拉着椅子刻意又凑近了些,“怎么,害羞了?” 程桑捂着脸没说话,只想着怎么赶紧把这个话题圆过去,“我没有,就是觉得丢人。” “哪丢人?” “哪儿都丢人!” 沈洵安笑得更畅快了,捂着脸的程桑后知后觉发现,笑声就在自己耳边,这才抬头瞪了他一眼。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眼,羞怒交加,水波潋滟,毫无半点杀伤力。 沈洵安忍了笑,连忙端了脸讨饶,“是是是,不好笑,我不笑了。” 他是不笑了,可说不笑的人整个眼神里都是带着笑的,程桑气的直磨牙,偏偏还没法责怪他。 谁让人家是那个,又有功劳还有苦劳把她带回府的恩人? “哼。” 沈洵安知道再逗下去人就真的要发毛了,果断端正了态度,转移了话题。 “忘了跟你说,昨日回来我收到了花商的信,花商说,运来的那批花卉明日就能到临州城,你是想亲自去看看货,还是让人直接送去花铺?” 提起正事,程桑也好受了许多。 “我去看看货吧,这是第一次购买花卉,不看一眼我不放心。” “那好,明天上午我带你去瞧瞧。” 两人都有意避开昨日醉酒的事,接下来的谈话十分顺畅,聊了些正事,又聊了些琐事,沈洵安告辞离去。 待他人走了,程桑才赶忙红着脸叫来玉萝。 “昨日我真的对沈洵安撒娇了?还死活扒在他身上不起来?还让他给我按头抱我回府?” 一张口就是无数连问,由此可见她之前忍得多辛苦。 玉萝张了张唇,有些不知如何说起。 “昨日公子留我陪晨曦小姐了,我没跟着小姐回来,小姐说的这些我也不清楚。” 程桑正要蹙眉,又听见她道。 “不过应该是真的。” 想起昨日,玉萝脸也有些红,“当时在宴会上众人都是看着的,是公子将你一路抱出了徐府。” 程桑如丧考妣,“很多人看见了?” “嗯,大家都看见了。” 程桑捂脸,“你下去吧,我没脸见人了。” 玉萝偷瞄了她一眼,确定自家小姐是害羞了没别的意思,痛痛快快出去了,留下程桑一人,在房里咬牙切齿,恨不得重返昨日将那几杯酒全给扔出去! 所以说,贪杯是真的要不得。 …… 中午的时候,沈夫人身边的丫鬟请程桑去了主院用膳。 来到主院时,程桑心里还有些忐忑,寻思着昨日的事是不是被干娘知道了,所以来敲打她的。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自从干爹回来之后,干娘就很少叫她来一起用膳了。 据沈洵安的小道消息说,他爹要跟他娘联络感情,连他这个儿子都放养了,所以怎么样都是正常的,让她不必理会。 就因为不曾理会,多日不见,程桑那叫一个心惊胆颤。 所幸,程桑想错了,沈夫人找她不是因为昨日的事。 “阿桑,我听洵安说你要开一间花铺?” 程桑点头。 沈夫人笑得温柔,有丈夫爱的滋养,那一身华贵温婉的气质越发明显,给程桑的感觉就像一个知心姐姐。 “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有,之前遇到的也被洵安解决了。” 在听到洵安这个称呼的时候,沈夫人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可惜程桑脑中还回荡着昨日那件事,没能察觉。 “解决了就好,女儿要开花铺,当娘的也不能干看着,还记得咱们府里的小花园么?” “小花园?” 说起小花园,程桑条件反射就是她被筝芷推倒那次的小花园,她睁大眼睛看着沈夫人,寻思着这句话的意思。 沈夫人见她果真忘了,无奈敲了敲她的额间。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我院子里那片小花园。” 被这么一提,程桑想起来了。 她刚来沈府时,长风护卫曾带她在府里转过,她趁机问了许多避讳,其中有一样就是小花园。 沈夫人爱花,所以沈筑行亲自寻来了各色珍稀花卉,培育出了一个小花园,哄沈夫人开心。 092、她是药,心意(二) 程桑一直记着这点,始终不敢离这个重要的小花园太近,就怕有闪失,避着避着也就忘了。 “干娘的意思是……?” 沈夫人横了她一眼,潋滟的眸子水波横生,当真勾人。 “还能什么意思,跟娘来。” 说着,她拉着程桑起身,出了房间朝着小花园走去。 程桑作为被拉着的对象,只好跟上。 不消片刻,两人来到小花园。 这处小花园跟程桑摔倒的那处小花园可不一样,那处小花园只剩下些残枝落梗,这处却是花香萦绕。 即便是寒冬,也不能阻止盛放的美丽。 沈夫人很是高兴,兴冲冲的沿着园中小路继续朝里走,程桑只得跟着。 走了一会,沈夫人就停下了,笑盈盈朝花园中的人招手。 “阿行,我带女儿来了。” 在小花园忙碌的中年男人抬头,一眼便看见了花群中人比花娇的夫人,眉眼顿时变得柔和。 “你站在那别动,这边全是土,等会就忙完了。” “好,你慢点别着急。” 沈夫人也不催促,站在原地便四处打量,好似在巡视她的江山,而程桑就更懵了。 以前她听长风说过,这个小花园是府里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所有的一切都是由老爷夫人亲自动手打理,不假外人之手。 眼下看着园中劳动的沈筑行,她才明白那句亲自打理不假外人之手的意思。 沈筑行没让夫人和女儿久等,出来的时候一身的泥土,沈夫人也不忌讳,亲亲热热就扑了上去。 “阿行,你准备了几盆花啊?” “五盆够么?” 沈夫人靠在丈夫身上想了想,回头来问程桑。 “阿桑,你的店里要几盆镇店之宝啊?” 程桑这才明白两人之前对话的意思,瞬间惊住。 “那五盆花,干爹干娘是给我准备的?” “当然,临州城花铺竞争也大,你拿几盆花去压场子有利于打开客源。” 在丈夫面前娇俏如少女般的沈夫人,一旦到了别处,心思缜密与考量绝不比任何高门贵妇差。 程桑心中感动不已,“五盆已经够了,多谢干爹干娘惦记。” 她只是开个小小的花铺,比起沈家数不胜数的商铺酒楼而言,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可两位长辈却将她的事记在心里,还动用了从不让人破坏的小花园花卉,这哪里是一句惦记能说的清的。 “别跟我们客气,爹娘给女儿撑腰,天经地义。” 沈夫人云淡风轻的将她的谢推了回来,又抬头去看沈筑行,眨眼。 “花呢?” 沈筑行搂着自家夫人没放,头也不回的嘱咐,“长风,将我刚整理的花打理好,送去华秋院。” 不知在哪候着的长风护卫,“是,老爷。” 小花园之行,就这么结束。 程桑没好意思多打扰沈夫人和沈筑行,特别是沈筑行浑身泥土,显然还要去洗漱。 留在主院吃了午膳之后,就告退了。 程桑走了之后,沈夫人眼巴巴的望着躺在自己身侧的丈夫。 “我听见阿桑唤儿子洵安了。” 知子莫若母,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她太清楚了,不就一段时间没见,怎么两个孩子关系这么亲近了? 沈筑行正准备午睡,眼睛都闭上了,听到这么一句,只好睁开眼。 “他们是兄妹,这样称呼也没什么不对。” “怎么会没什么,你儿子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沈夫人不依不饶,“肯定是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行,我得打听打听去。” 都准备午睡了,还不安生,沈筑行无奈叹了口气,长臂一锁将人紧紧锁进怀里。 “我儿子也是你儿子,别闹,睡觉。” 沈夫人被压在他胸前,动弹不得,“我哪里闹了,我就是关心儿子嘛,你也知道他那个病,走出门连姑娘们的脸都分不清,可我瞧着他分明对阿桑是不同的。” 仔细回想了下程桑到沈府之后的种种,沈夫人更是肯定。 “你看儿子认错过阿桑几次?除去刚来时儿子跟阿桑不熟,叫错过几次名字,后来从未认错过,这是一种进步!” 她言之凿凿,沈筑行慢慢也郑重起来。 沈洵安的病一直是他们心头大患,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儿子完完整整无病无灾。 他沉思了一会,“你说的有道理,洵安那个病好像是很久没病发过了,不止阿桑,府里其他丫鬟他也没再认错过,说不定在外面也是。” 这么一来,两人哪里还睡得着,面面相觑了一会,两人直接起身把儿子叫来了。 “洵安啊,你的病最近如何了?” 夫妻俩都是直言不讳的性子,也没打算拐弯抹角的问。 沈洵安怔愣了一会,不自觉拧起了眉。 被父母这么一提,他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分的清人了,至少已经很久都没发生再认错人的情况。 不是指脸盲症好了,而是他通过其他方面辨人的熟练度更高了。 心里是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说。 沈家夫妇听完儿子的话,一脸狂喜。 “儿啊,你说你辨人的熟练度提高了,是怎么提高的? 这说明,只要掌握方法,以后就算认不清姑娘的脸,也能准确认出姑娘的人,那脸盲不脸盲,还有什么区别? 沈洵安回想了下,“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研究了一下女子的穿戴和性格。” 沈夫人也没多想,随口就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 沈洵安顿住。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 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阿桑穿浅蓝色裙装的时候格外好看,就自然而然留意了。 留意完裙装,就开始留意首饰,并且遇见其他女子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不再是看脸,而是看穿着打扮,然后暗自想象阿桑穿成这样会不会好看。 他的交际圈就这么大,能遇见的女子就这么些人,熟悉了她们的穿戴首饰,又熟悉了她们的性格,只要遇见她们,几乎不用想就分出了谁是谁。 看着儿子陷入沉默,沈夫人疑惑的跟丈夫对视一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在她是开明的父母,儿子不想说她也不追问,转了话题道。 “你以后要多保持,盲女症就盲女症,只要你认得清人,回京城后谁还敢再胡说!” 沈夫人再温婉大方,也不至于大方到任人对自己儿子评头论足。 早些年儿子还小,京城人人对这盲女症避之不及,不知暗地里受了多少委屈,这次过年回京,她一定要全都找回来。 就连严肃话少的沈筑行,今日也难得唠唠叨叨嘱咐个不停。 “你娘说的对,你能发现这个法子是上天厚爱,想要补足你小时候受的委屈,一定不能懈怠。” 沈洵安心想,什么上天厚爱,不如说是阿桑的功劳。 想到程桑,沈洵安眼中渐渐柔软,经昨日那一遭,又在今日发现自己早早便开始注意她,如何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他向来聪慧,只是不曾在男女之事上开过窍,所以迷迷糊糊,被人吸引却不自知,现在知道了,人又在他身边,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过。 沈老父亲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在想着怎么把他干女儿变成儿媳妇,还在嘱咐。 “等过些日子回京城过年,咱们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祖父,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父亲一定很高兴。” 沈家子嗣不多,沈筑行就沈洵安一个独子,沈家大爷也只有一儿一女,比起其他世家动不动就十几个子嗣而言,可谓单薄。 正是因为子嗣单薄,所以沈家老爷子对小辈十分关爱,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关心着孙子的事,四处寻找良医,如今病好,也算得上是喜事一桩。 沈洵安对这个说法无异议,“听爹的。” 沈家夫妇大喜,也等不及过年了。 “你好好养病,我等会就去给你祖父写信,先让他老人家欢喜欢喜再说。” 沈洵安笑着点头。 沈家夫妇的行动力很强,当天下午,这封信便被加急送往了京城。 同时,午膳才在主院吃过的程桑,又被叫来主院参加家宴。 这一次家宴不止叫了程桑,程域和晨曦都被叫了过来,一群人其乐融融,十分热闹。 程桑很明显的感受到干爹干娘的开心激动,他们毫不隐瞒,她也未多想,只以为是什么喜事。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沈洵安依约而来,带着她坐着马车离开了沈府。 她刚坐进车厢里,沈洵安就坐了过来,他大她几岁,身形早就长开,长手长脚很有压迫感。 程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懂他是怎么了。 以前两人也经常出门,也都是同一辆马车,沈洵安从不跟她坐一起,车厢这么大,一人坐一边才自在。 可这到底是沈洵安的马车,她也不好问,只好当什么都不知道。 沈洵安接收到了她疑惑的眼神,什么也没解释,从矮桌上拿过一个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摆在她面前。 程桑这才发现,不止是他坐的位置变了,就连放茶水的矮桌位置也变了,现在的位置变成在他们两人身前,放东西十分顺手。 093、转变(一) 沈洵安的变化,不止程桑注意到了。 花商运来的花卉,放在一个私人买下的宅子里,马车停在宅子门口的时候,尚青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先下了马车,然后小心翼翼的接住小姐的手,将人扶了下来。 尚青:??? 就一晚上的时间没见,发生了啥? 明明以前小姐下车公子都不扶的! 这还只是个开始。 花商的人很快就将两个大金主迎了进去,带他们去看货。 “沈公子,沈小姐,请。” 这个宅子主要是放置货物,处处都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盆景。 花商的人带着两人简单逛了一圈后,无奈道。 “想必沈公子和沈小姐也看出来了,如今是寒冬,咱们这的盆景种类着实有些少。” “花卉盆景只有简单几种,山茶花、小苍兰、报春花、腊梅、蕙兰、长寿花,因为花卉大多不耐寒,所以数量不太多。” “绿色盆景要多上一些,常青树、南天竹、赤楠、珍珠罗汉松等等,树本就比花耐寒,咱们做这行生意的,多少有些防寒技艺。” 他们做花商这行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这个季节一向是他们的淡季,每次送货的时候,也就几十上百盆,一个冬天可能就送个一两次。 所以接到沈家订购的消息时,他们都有些懵,不懂以沈家的精明,怎么会在冬天准备开花铺。 当然,有生意上门,傻子才不做,他们也不好问。 程桑没说话,将所有院子都逛了一遍后,心里有了计较。 “花卉的盆景,每样先送十盆到铺子里,其他的要耐寒一些,每样送二十盆。” 这是程桑的生意,沈洵安不会质疑,花商的人很快就按照要求,将东西送过去了。 临走的时候,沈洵安让程桑在马车里等一等,自己又去见了一次花商的人。 那人面对沈洵安时,再也没有了之前面对程桑时的淡定。 “沈公子,咱们可是说好的,你让我们每样盆景送五十盆来临州城,这山高路远的,我们运送费用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好不容易运来了,怎么就只要这么点呢!” 临州城是个中等城池,这里的花铺都有自己的路子,这次花商会来临州城,还是因为沈洵安的联系,如今东西运来了,沈家却只要了一小半不到,他都快哭了。 “不急,我说每样五十盆,自然就都会买下。” 有沈洵安这句话,花商的人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那剩下这些?” “都送到城西那个宅子里,我跟你们老板也是老朋友了,地址你们知道的。” “知道知道,这个当然知道。” 花商的人顺了心,回想起之前的哭诉,又觉得有些不地道,尴尬道。 “这些花卉盆景不好打理,沈公子那可有懂这行的人?若是没有,我这边找两个人去教一遍,你看如何?” 沈洵安自然应下,“那就劳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沈公子一下跟我们做这么大一笔生意,应该的。” 若是其他季节,这些盆景也不算什么,但在冬天,这绝对是笔大生意,绝无仅有。 沈洵安笑笑,没说这不是他的生意。 待沈洵安回到马车的时候,程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谈完了?” “嗯。” 她不是多事的人,也没问沈洵安跟花商谈什么去了。 反倒是沈洵安更关心她的意见。 “这些盆景你也看了,觉得如何?” 程桑想了想,“还不错,比临州城其他花铺的要好。” 盆景这个东西,比的除了植物的珍稀与否外,就是盆景本身。 盆景盆景,要的是景,一株花,一片叶,随意一点摆设不同,造就的结果感觉也不同。 在景字上面,这家花商给人的感觉很是耳目一新。 “这家花商背后,应该有个深谙此道的大师。” “的确如此,我选择他们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沈家做的生意很广,沈洵安负责账目也认识了很多人脉,当时程桑说要开花铺,他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一家花商。 盆景景致的出众,在某些时候比植物的珍稀更重要,想要生意好,就不能将就。 “洵安,多谢。” 越是了解这一行,程桑就越清楚,沈洵安为她安排的有多妥当。 沈洵安揉了揉她的头,“一家人,不说谢。” “嗯。” 程桑点头,却发现那只放在她头上的手半天没放下来,她咬了咬唇,心里记着刚刚某人的好,头立着没敢动。 从花商这离开,两人又去了一次花铺,将花铺的事宜安排了一遍,检查了一遍漏洞,这才回沈府。 于是尚青又看到了自家公子扶小姐下车的场面,不止如此,下了马车公子还揉了小姐的头,半天都没放手。 夭寿了,公子什么时候这么会兄妹相处之道了? 沈洵安:兄妹? * 接下来几日,程桑时不时的开始往城外跑。 花铺早已准备妥当,可盆景的护理却是门大学问,花铺还没开张呢,但买回来放在店里的盆景,好多都变得怏怏的,程桑哪里还坐的住。 “钟爷爷,蕙兰要怎么浇水啊?我店里好几盆蕙兰叶子都焉了,你快教教我。” 钟师傅自己也忙,他院子里的花种类比那些花商多多了,大部分还都不是冬季开放的种类,想要护理好这些反季节开花的花卉,要付出的心力不知要多少。 但再忙,他也是喜欢程桑来的。 两个字,热闹。 “蕙兰不耐旱,要多浇水,但也不能乱浇,浇水前你看看土壤,要是土壤还很湿润,那就先别急着浇,还有,现在是寒冬,外面都在下雪,你要给它做好防寒措施。” “多谢钟爷爷,那南天竹要怎么养?” 程桑手里拿着纸笔,把蕙兰浇水的要点记下之后,又继续问一个。 “我店里的南天竹这两天也焉了,叶子都掉了好多呢。” “叶子掉了?” 钟师傅检查完自己院子里的棚子,确定没有漏风的地方,影响不了院子里的花,这才认真想了想。 “可能是受了寒。” “南天竹这种植物,特别不耐寒,你把它放在房间里养是不够的,还得给它增温。” 程桑连忙请教,“还请钟爷爷教我。” “你准备一个屋子,每天都烧好炭火,温度要人坐在屋子里穿一件单衣不觉得冷就行了,然后把所有南天竹搬进去养。 南天竹喜欢阳光,等雪停了,你要经常让它晒晒太阳。 最重要的一点是,温度变了,浇水量也要变,我之前教你一天浇一次就够了,等你把它搬进屋子里养,那就不止一天一次了,早晚都要浇一次,而且要看情况,如果土壤不够湿润,早午晚一次都可以。” 钟师傅絮絮叨叨的交代,程桑默默的记笔记。 等所有记完,程桑感觉脑子都是懵的。 “钟爷爷,养花好多学问哦。” 钟师傅乐了,“怎么,你以为很容易啊?” “没有没有。” 程桑连忙摆手,“我就是觉得,我只是想开个花铺,怎么跟做花农一样。” 钟师傅笑得更欢了,“可不是,人家开花铺,那都是有擅长这一方面的手下的,你没有,可不就要你自己上了么?” 程桑觉得钟师傅说的有道理,她可不就是脑子发热就开了么,事先都没好好了解过。 唉,去哪找个擅长的人才呢? 人才? 人……才? 程桑怔怔抬头,用力的眨了眨眼。 钟爷爷不就是么? 连庆氏都要求情买钟爷爷的花,用来装扮皇宫年典,这临州城里,还有比钟爷爷更厉害的人才? 将笔记一收,她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钟师傅的胳膊,“钟爷爷!” 钟师傅被她突然的动作下了一大跳。 “桑丫头你干嘛。” “钟爷爷~” 钟师傅打了个寒颤,“好好说话。” 撒娇是没用了,程桑尴尬咳了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钟爷爷,你看我对盆景又不是特别了解,我以前以为开花铺就是买些花放在店铺里卖就行了,所以,要不爷爷你去帮我吧?” 钟师傅第一反应就是摇头,“不行,我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想干,也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守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种我的花。” “可去了临州城也能种花啊。” 程桑眼巴巴的解释,“到时我把花铺后面的院子买下来,钟爷爷就住在那种花,什么都不用管,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钟师傅推开她的手,叹了口气,“桑丫头你别劝我了,我就想待在这哪都不去,你要是觉得护理盆景难,那就派两个下人过来,我每天花时间指点他们一下,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 “钟爷爷。” “别说了。” 程桑委屈巴巴的被赶走了。 程桑没想就这么放弃。 接下来每次来问问题的时候,她都会顺便提上一提,钟师傅脾气很古怪,对她却是耐心满分,只有在她劝他去临州城的时候,才会懒得搭理她。 日子一天天过,程桑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之前从花商那买来的盆景全都被养的很好,一盆盆花娇叶绿,在漫天雪景的忖托下更是惹人喜爱。 094、设想,程桑的打算(二)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盆景护理费太高。 店铺是之前程家的店铺,不需要银子,但花铺里的工人都是要给工钱的。 特别是,有些盆景太娇贵了,有些要搭棚子防寒,有些要放进屋子里养,有些要给它增温。 光是南天竹那个屋子,每天每时每刻烧炭火,就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 程桑决定,该开张了。 于是,城东的大街上,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家花铺,认真点说,应该叫盆景店。 程桑给店铺取名叫,桑域阁。 取她和弟弟的名字,这家店,属于她和弟弟。 桑域阁开张这一天,没有鞭炮,没有宣传,也没人捧场的客人,只有满阁盛开的一朵朵鲜艳花卉。 上午时分,沈洵安来到了店里,买下了一盆南天竹,这是桑域阁开张的第一笔生意。 程桑瞪他,“喜欢就拿走,干嘛给钱。” 沈洵安将南天竹交给尚青,“给你捧场啊。” “不需要你捧场。” 沈洵安笑而不语。 等店里的小厮送来热茶,程桑和沈洵安各自坐下,问他。 “今日怎么忙完了?” 这几日来,她忙他也忙,除去最开始那一两次,他陪着她跑了几次钟师傅那边,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听干娘说,他在忙回京事宜。 沈洵安抿了口茶,“还没有,今天是特意空出来的。” 他扫了花铺一眼,想起刚刚进来时看见的匾额,忍着酸道。 “店名很好听。” 程桑浅浅的笑了,眼里的光亮晶晶的,“是吧,我也觉得。” 桑域阁,桑域。 沈洵安暗自撇嘴,还不如桑洵呢。 程桑没察觉到他的心思,笑吟吟问,“干娘有没有说,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应该是在二十左右,可能会提前一两天。” “二十,那就剩下半个月了。” 程桑叹了口气,“我这边才刚开张,时间有点紧了。” 沈洵安安慰,“无妨,让下人看着就是,你是店的主人,又不是掌柜。” “说是这么说。” 程桑对桑域阁倾入了百分之百的感情在里面,这家店从摆设到店名,大大小小,进货护理,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好不容易开店了,还没看到成果,就要跟着沈家进京,心里难免不舍。 沈洵安正要再安慰几句,突然听见小厮欣喜问道。 “公子想买些什么?” 程桑眼睛蹭的亮了,顾不得和沈洵安说话,噔噔噔就跑了出去。 进店的是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身墨蓝锦衣,长发束冠,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利落。 “公子,我们这有很多正在开花的盆景,你可以先逛逛再选择需求。” 程桑示意小厮退下,亲自引领他观赏。 颜青乍一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略有些羞涩,“姑娘好。” 程桑回了一礼,“我叫程桑,是这家店的老板,公子唤我名字便是。” “程姑娘。” 听她说是老板,颜青心里自在了些,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家娘子最近心情苦闷,我是想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花,能哄她开心。” 他与娘子成亲两年有余,两人琴瑟和鸣,很是恩爱,最近娘子心情烦躁,动不动就拧眉沉默,他很担心,所以特意上街买些能逗她开心的玩意。 这一路走来,他也逛了不少店铺,什么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他都买了一些,还特意逛了几家花铺想买几盆盆景回去。 可惜现在是冬天,几家花铺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种花,都不怎么好看,这才逛到了这。 程桑了然,“原来是想买花,这个简单。” 她领着颜青往里走,“公子来我们这算是来对了,我们与其他花铺不同,即便是冬天,我们这也有很多其他季节开放的花卉。 你看,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它叫地生莲。” 程桑最先指给颜青看的,就是那盆被钟师傅送来的地生莲。 地生莲不是莲花,不过长的跟莲花有些相似,它通体莹白,花蕊是淡淡的黄色,叶片很大很稀,一盆地生莲,除了上端的花朵之外,只有三片硕大的叶子。 可这完全不能阻止它的美,地生莲花瓣莹白,浑身带着仙气,宛如不染尘埃的仙女,除此之外,它还自带一股淡香,比莲香浅,味很淡却悠长。 “这一盆叫紫蝶仙。” 紫蝶仙是沈夫人从小花园挖出来的品种,它的花朵很小,长的却很精巧,一朵花只有两片花瓣,花瓣还是对称的,宛如一只只紫蝶,因此得名。 “这一盆叫梦白兰。” “这是君子笑。” “这是……” 程桑不像个精明的商人,更像一个邀请朋友来赏花的主人,她不紧不慢的带着颜青将店里开花的盆景都介绍了一遍。 颜青很感动,他本就是来为娘子买花的,却对花不是很了解,现在深刻了解一遍之后,他终于有了目标。 “程姑娘,我想买下这盆紫蝶仙。” 程桑怔了怔,“公子确定吗?这盆紫蝶仙的价格很贵。” 很贵这两个字,绝不是假话。 她刻意先带颜青去看几盆镇店之宝,不是想要他买,而是为了让他先了解她们店的实力,之后给他介绍的那些,才是适合他的。 颜青的穿戴不俗,却不是什么珍贵料子,程桑心里早就有了定位。 颜青笑笑,“我这样说,当然是确定的。” 程桑不好再劝,只好道,“这盆紫蝶仙,售价两千三百两银子。” 其实,她最初定的价格还要更高些,无他,这紫蝶仙是干娘送给她的,店里只此一盘,卖完就没有了,她本来就是拿来当镇店之宝的,不打算卖。 但颜青执意,她也不好明说,只是针对他的财力,暗自下调了几百两银子,当结个善缘,他能买下就买,买不下她就继续留着。 事实证明,颜青是买的起的,他很干脆付了银子,还多买了几盆其他品种。 将颜青送走的时候,程桑还有点懵,回到内阁时,她愣愣的看着等在这的沈洵安。 “洵安,我刚刚……” “嗯?” 她咽了咽口水,“卖了五千多两银子……” 沈洵安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恭喜,第一单生意就赚了不少钱。” “是啊,第一单生意……” 程桑想起自己以为颜青买不起紫蝶仙说的那些话,脸不禁红了。 那家伙走的时候,还搬走了另一盆兰花,那是从钟师傅那拿来的品种,售价也不低,可见是个有钱的主。 等红完脸,她又忍不住喜滋滋的笑了。 一蹦一跳的在沈洵安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小罐子。 “给,第一单生意的礼物。” 沈洵安挑了挑眉,“给我送礼物?” 不是应该他送她? “当然,这个店你帮大忙了,不过我没什么好东西,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再说。” 沈洵安好奇的打开了罐子。 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面装的是一罐茶叶,不过不是其他茶叶,是花茶。 程桑解释,“这是我从钟爷爷那弄来的,你也知道钟爷爷那有好多反季节的花,最近天冷,我收集了一些刚掉的花瓣,烘成了花茶。” 沈洵安将罐子盖上,“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先拿回去试试,要是不喜欢这个花茶的味道,我这还有其他的,到时候再换一种给你。” 钟师傅那的花多,程桑收集了很多种,也制了很多花茶,而且口味都不一样。 “好。” 沈洵安将花茶收好,瞥见她期待的眼神,无声的笑了笑。 “说吧,无事献殷勤,想要我做什么?” 被一眼看破,程桑俏脸微红,“也不是什么大事,咳,我就是想让我帮我看看,这花茶好不好喝。” 沈洵安一听就明白了,“你想把花茶当卖品?” “不是。” 程桑摆手,“咱们临州城的茶叶铺很多,花茶的种类也不少,我不打算掺合进去,但是我打算把这些花茶当赠品。” 她一点点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我最初的打算其实是就卖花,可刚刚听那位客人说了才知道,现在是冬天,整个临州城的花铺都没什么花卉盆景,就如同我们去花商那里拿货也没有一样。 所以,我的定位也该变变了。” “单纯的花铺,变成做富人生意的高端花铺。” “我们桑域阁有各种各样的花卉盆景售卖,但我们的进货渠道只有花商,他们提供不了,也就是说,我想卖花卉盆景,只能从钟爷爷那拿,但钟爷爷培育的都不是什么普通品种,因此,价格不可能低到哪去,普通百姓也买不起。” “我仔细想了想,反正都是要做大生意,卖贵的东西,干脆也拿点好处出来,所以就想到了这批花茶。” 她的分析有理有据,说完,期待的问沈洵安。 “洵安,你觉得可行吗?” 沈洵安点了点头,“当然可行,你的想法是对的。” 从她决定从钟师傅那拿货开始,他就知道她开不了普通花铺,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可惜她兴致冲冲,还做了许多打算,他也不好明说。 她能在第一单生意后就想到这一点,只能说她很敏锐,而且对做生意很有天分。 不愧是商贾出身。 ------题外话------ 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给阿桑的定位,就是走商人路线,所以以后关于生意的事还会有很多,QAQ~ 095、熟客,客人买回去的反应(一) “你花茶的想法很不错,卖盆景就最不缺的就是花瓣,以后也可以再配些别的小物件一起当礼物送客人,我觉得这会成为桑域阁的特色。” 程桑被他肯定的浑身激动,“嗯,我会再尽力想想的。” 她从不怀疑沈洵安在生意方面的建议,面前这个只比她大三岁的少年,要比她想象中厉害的多。 “小姐,要买些盆景回去么?放闺房正厅都是很好的哟。” 外面的小厮,又接待了新的客人。 程桑和沈洵安的谈话结束,兴冲冲的再次走了出去。 只是当她看见走进店里的女子时,不禁愣了愣。 “莫小姐?” 前些日子才在煮酒宴上见过的人,她当然不会不认识。 莫诗乔比她还要懵,“程小姐?” 比起程桑的好记性,她是实实在在的认识程桑。 没想法,当天宴会程桑可是所有姑娘羡慕嫉妒的对象,最后还被沈洵安以公主抱那种极为震撼的方式离场,印象着实太过深刻。 程桑失笑,向她解释在这里的原因,“这是我的店,今天刚刚开张。” “难怪,我经常来这一片逛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家花铺。” 莫诗乔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见程桑不难说话,顿时就放开了。 “我能到处看看吗?” “当然。” 程桑让开了些,让她独自在店里逛。 这一逛,莫诗乔就逛花了眼了。 “这是什么花?怎么一株上会开两种不同颜色的花?” “这是暗香蝴蝶兰,会一株开出两种不同颜色,是因为培育花卉时大师用了特殊方法。” 莫诗乔自然清楚,那个所谓的特殊方法是人家开店的隐秘,不能问,又继续去看下一盆,然后又忍不住问道。 “那这盆呢?这盆花叫什么?” “这盆叫木芙蓉。” “这盆呢?” “这盆叫蝶中仙。” “……” 一连串下来,店铺里的花还是没能逃过被彻底问一遍的魔咒。 莫诗乔都快惊呆了。 “大冬天的什么花都有就算了,还全是我没见过的,名字还都取得这么好听!啊啊啊!阿桑你好厉害啊!” 莫诗乔小姑娘,彻底沦为程桑迷妹。 程桑,“……” 我只想卖个花…… 好在结果是好的,莫家出身的姑娘,当然不缺钱,莫诗乔又是个爱花的人,一下搬了数十盆回去。 最后成交额,一万三千七百五十两。 莫诗乔走的时候,程桑将一罐精心制成的花茶送给了她。 “这是我自己做的,也算是我们店的特色,以后买盆景花费达到一定额度后,都会送。” 莫诗乔喜滋滋接过,“谢谢阿桑!” 随着第二个客人离去,第三个客人立马就进来了,还是和好几个同伴一起进来的。 “那是什么花,好好看啊!” “冬天里还有这么多花开吗?” “你看那边得花,一盆一株,一株双色,好奇特啊!” 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个不停,最后才问到程桑头上。 “喂,你是掌柜吗?” 程桑面含微笑,“暂时是,三位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先告诉我,那是什么花。” 最开始那个小姑娘嚷嚷着问道。 程桑看了一眼,倒诧异她的好眼力,“你指的那盆叫地生莲,那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一般不卖。” 小姑娘皱了皱眉,“我还没问什么呢,你就说不卖,是不是嫌我买不起啊?” 其他两个同伴也气呼呼帮腔,“就是啊,看不起人怎么的?” 程桑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笑容,“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不敢看低客人,这是那盆花的介绍,老板就是这么交代的。” 老板就是她,她就是老板,她就是这么交代的,没毛病! 或许是程桑的态度太好,三个小姑娘被安抚了下来,为首的小姑娘还是不太甘心,“那旁边那盆一株双色的花呢?” “那盆叫红中美人,你瞧它的花瓣,一圈红中唯有一点粉白,是不是很形象?” 为首的小姑娘点点头,看样子很是喜欢。 “红中美人多少钱?你说的那盆镇店之宝又是多少钱?” 这三个小姑娘的年纪都很小,约莫也就十一二岁,说话直接还带着稚气,程桑笑笑,给她们报价。 “红中美人一千一百两银子一盆,地生莲七千八百两,不二价。” 当程桑把价格说出来,三个小姑娘都惊呆了。 “什么!这么贵!” “一盆花七八千两,你怎么不去抢?” 三人的反应太可爱,也没多少恶意,程桑并不生气。 “物以稀为贵,现在是冬天,像这些花卉都不是在冬天开放的,极难培育,所以价格偏高。” 三人年纪小,却不代表傻。 开始震惊,等听程桑解释过后,就开始认同了。 为首的小姑娘眉头皱的死死的,也不知道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哪来的这么严肃的表情。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你这些花卖的也太贵了!” 最便宜那一盆,也要一千一百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钱,不过百两不到。 也就是说,她一年才能买下这么一盆花! 程桑不否认,“我这的花卖的的确贵了些。” 她做的就是高端生意。 三个小姑娘不说话了,陪同来的那两个劝为首的小姑娘。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就是冬天开的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等过了年,不就有花开了,到时候我们随便开!” 为首的小姑娘不舍得看了一眼红中美人。 “可是人家这里的花一株双色呢。” “那又怎样,我直接买两株不同颜色的花,摆在一起观赏还不是一样的。” “就是。” 三人你来我往,叽叽喳喳,最后什么都没买就离开了,程桑也不意外。 从这三人进来开始,她就猜到了结果。 三个小姑娘家世不错,但长辈应该没给她们太多零花钱,她介绍这么久为的只是打开知名度而已。 只要三个小姑娘记着今天的事,等回家说给长辈听,说不定以后她们家的长辈就会跟桑域阁做生意。 店铺才开张嘛,一切慢慢来。 等她再回内阁的时候,才发现沈洵安已经走了,桌上放了张信纸,说他有点急事。 程桑将信纸收起,也没了在内阁躲闲的心思,干脆代替了小厮站在柜台上接待客人。 不过自从上午走了三批客人后,很久都没再来新客人,即便有,也被店里的高价吓跑了。 * 颜青回到府中的时候,离用午膳还有些时间。 他将买来的紫蝶仙以及其他几盆花,放进了闺房里,这才去找自家散步的娘子。 不多时,颜青扶着赵慧回来了。 “你说有礼物要送给我,是什么好东西啊这么神秘。”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赵慧怀孕后一直心情不好,连带着自家夫君的心情也跟着不好,他拿回来的各种小礼物,她也都见过,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肯定的说她会喜欢,赵慧顿时来了兴趣。 两人回了闺房,赵慧第一眼就发现了闺房里的不同。 在桌上、窗边、床边、梳妆台上,凡是她喜欢待的地方,都放置了一盆盆花卉。 红的、紫的、粉的、黄的。 四种鲜艳的颜色,顿时抹去了冬天的沉闷,她眼睛不禁亮了。 “哪来的?” 是喜悦的语气,“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花?” 冬天常开的那几种花,她早就看腻了,但夫君买的这些都是她没见过的啊! 颜青就知道她会喜欢,笑得很是愉悦。 “在一家花铺买的,叫桑域阁,今天第一天开张,我一进去就猜到你会喜欢。” 作为丈夫,他太了解赵慧的喜好。 果不其然,赵慧最喜欢的便是最贵的紫蝶仙,在颜青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扶着肚子凑到了紫蝶仙身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就开始对花盆里的紫色花朵摸摸碰碰。 “真好看,夫君你真好。” “你喜欢就好。” 这几盆花,让赵慧接下来好几天的心情都很好,就连她家父母都觉得很惊讶。 赵慧是赵家长姐,没有出嫁,而是选择了招婿。 她与颜青的故事并不复杂,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本就感情极好,后来颜青家中出了变故,父母双亡,他便自己开始打拼。 他很有才华,短短几年就靠着才学在临州城站稳脚跟,后来娶了赵慧,自愿入赘。 赵家并没有看不起他,主要是因为颜青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一连几天赵慧都没闹脾气,赵家父母诧异不已。 借着送鸡汤的时候,沈母悄悄问颜青怎么了,颜青将事情原本说了一遍,言语间对桑域阁大为称赞。 沈母听完心动了。 又在女儿闺房里见了那几盆花卉,心中的念想再也压不下去。 这大冬天的,什么色彩都没有,天也是雾霭霭的样子,买些花放在房里都好看啊,不行,她也得去逛逛才是。 …… 另一边买花的莫诗乔,也遇到了类似情形。 不过与颜青的等着沈母问花从哪买的不同,莫诗乔是刚把花带回去,就开始跟家人介绍夸赞。 096、渐渐飞升的名气(二) “娘你快看,这花是不是特别好看?我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买的,掌柜的说,只要我好好照顾,这花一冬天都不会败,最最重要的是,它一株会开两种颜色的花!” 本来听说女儿花了一万多两银子,搬回了一些没用的花,莫家父母还等着说她一顿的。 结果还没开口呢,就被莫诗乔狠狠介绍了一把。 这一介绍,莫母觉得,咦,听起来不错啊,仔细看了看,她又觉得,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再等了等,嗯,摆在家里也挺舒服。 算了,买就买了,不计较了。 就这么的,莫诗乔躲过一劫。 第二天,莫诗乔兴致高昂的拉了几个小姐妹来她家玩,目的就是介绍买回来的这些花。 将优点通通说了一遍之后,她悄悄跟几个小姐妹透露。 “你们知道吗,我买花的花店,是沈家那位义女开的哟,我亲眼见到了人,感觉一点也不难接触呢!” “不是吧,听说你们上次宴会,沈公子亲自把她抱了回去,真的假的?” “真的啊,大家都看到了。” 莫诗乔点头。 “我的天,不是说沈公子不近女色?” “我觉得可能就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 “哥哥妹妹个鬼,沈公子是那种因为身份就特殊对待的人吗?我总觉得不太对。” 说着说着,几人就彻底偏题了,好在她们对程桑的兴趣未减,也是真的挺羡慕莫诗乔买回来的这几盆花,一拍即合下,又跑去花铺捧场了。 程桑看着面前几位女子,笑容浅淡而温柔,她知道会有回头客,却没想到莫诗乔第二天就来了。 “莫小姐。” 其他几个她都不认识,不是上次煮酒宴见过的人。 “阿桑,她们是我的好姐妹,宋秀儿,阮悠,周依云。” 莫诗乔给双方介绍。 程桑颔首,“你们好。” 能跟莫诗乔做姐妹,三人都是同样的活泼性子。 宋秀儿迫不及待问道,“阿桑,听说你这里的花好多都好漂亮,你觉得哪种最适合我啊?” 最适合…… 程桑仔细看了她好几眼,宋秀儿长相清秀,不是那种一看就惊艳的长相,站在人群中也显得有些普通。 可仔细打量下会发现,她的五官长的很精致,其实算的上是个小美人才对,特别是那张不薄不厚,粉嫩动人的樱桃小嘴,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这么一来,程桑想到了一种花。 她带着四人转到了店中最里的木架上,“我觉得粉色蔷薇很适合你。” 这种花跟她的唇色一样,也是乍看不惊艳,细看迷死人的类型。 宋秀儿盯着粉色蔷薇看了好半天,最终不得不承认程桑的眼光,“好看!我喜欢!” 程桑笑而不语,她选的只是她觉得像的,宋秀儿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她只是给个建议。 有宋秀儿带头,其他三人也待不住了。 “阿桑阿桑,你也帮我选一盆吧。” “还有我,我也要。” 莫诗乔也来了句,“别忘了我啊,我也要。” 阮悠和周依云同时瞪了她一眼,“你昨天才买了那么多盆,还跟我们抢?” 莫诗乔撅嘴,“昨天的都不是阿桑选的,我不管,我就要。” 最后,程桑给她们各自选了一盆君子兰、凤尾蝶、木芙蓉。 四人走的时候,又自己挑了几盆一起结账,四人一起的成交额,接近两万两银子,当然,程桑也没忘记给四人送花茶。 “这些花茶都是我自己制的,还没人给出意见,你们回去一定要尝尝看,下次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好改进。” 莫诗乔四人点头如捣蒜。 “阿桑你放心,我们回去肯定试。” 花茶她们喝多了,可用这些从未见过的花做的花茶,那绝对是头一份,四人的兴致高着呢! 就这样,四人出来了一趟,又搬回去了一大堆花卉盆景。 送走了她们,程桑继续接待客人。 今天是桑域阁开张的第二天,随着花卉盆景的热卖,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要一盆报春花,谢谢。” “你好,一百三十两。” 店里的珍稀花卉很多,但价格高昂,这些品种特殊,培育不易的花卉,最低都是一千两起。 对于普通人,乃至家世还不错的人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很多人看上了便宜的报春花、长寿花,这些花卉盆景是从花商那里进的货,景设计的也不错,比起其他花铺来更抓人眼球,当然价格也要比其他花铺贵上一些。 但见识了桑域阁其他花卉的价格,谁还会觉得这些普通花贵,钱不够的都会选择带走一盆。 就这样,仅仅是第二天,普通花卉盆景的卖出量就开始渐渐上涨。 朋友带朋友,客人带客人,有些在街上闲逛的,看见有客人买了各种颜色花卉的出来,也会忍不住来看看。 就这样,桑域阁的生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起来。 程桑忙的团团转,几个小厮也不复清闲。 等傍晚店铺关门的时候,程桑累的腰酸背痛,都快直不起腰来了。 “你们打扫一下店铺,将一些卖掉的花卉盆景补充到架子上,我去算下账目。” “是,小姐。” 几个小厮连忙开始打扫,程桑也没闲着,噼里啪啦拿着算盘躲在内阁开始算账。 沈洵安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他是忙完发现程桑没回府,才特意来接人的。 “还没忙完?” 站了好一会儿,发现程桑还在拨算盘,一点都没注意到他,沈洵安不满的敲了敲桌子。 “天都黑了,你还想算到什么时候?” 程桑抬头看见是他,也不意外,“再等会,我帐还没算完。” 说着,又噼里啪啦拨起来。 沈洵安,“……” 又等了一会儿,面前的人还是没反应,他不爽的坐下,低声吩咐尚青。 “去买些饭菜来,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赶不回去用晚膳了。” 尚青听出了主子口中的酸意,悄悄看了程桑一眼,发现她一点都没分出心神来,默默为主子捏了把心酸泪。 “是,公子。” 随着尚青离去,整个内阁里就剩下程桑和沈洵安两人。 不知何时外面的店铺已经打扫干净,小厮们也小心的摆好了空缺的盆景,一个个关好门回到了花铺后的宅子休息。 唯有程桑,还不知疲惫的算着。 面前桌上的油灯颤巍巍亮着,照亮了整个内阁,在程桑的侧脸上,打出一片暗影。 沈洵安默默看着她,也不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青回来了。 几碟样式精美的菜肴,一一被摆上桌,程桑和沈洵安面前,还各自放了一碗米饭。 这一次,沈洵安不再纵着她了,二话不说将账本和算盘抢过,直接放到了一旁,将筷子塞到了她手里。 “先吃饭,你不吃饭饿着肚子怎么有精力算账?” 烛火下的沈洵安,有种虚幻感,他好看的眉宇微微蹙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整个人显得有些凶,却莫名的好看。 程桑深深看了他一眼,乖乖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一碟脆皮烤鸭、一碟八珍鸡、一碟青菜、一碗珍珠白露汤。 两荤一素一汤,虽不如府里景致,却也不差什么。 程桑吃的很开心也很满足,她很清楚沈洵安是来干什么的,他要是不来,她的确没打算现在吃饭,起码也得等忙完回去之后。 以前她不是很懂父亲的忙碌,现在自己开了店,反倒明白了。 越是明白,她越是感动于沈洵安的体贴。 一顿饭用完,她再次拿起了算盘,今日的账目零零碎碎,比昨日多得多,她还没算完。 确定她吃饱了,沈洵安也不再拦着,让尚青收拾了桌子,他倒了杯热花茶放在她手边,然后拿出了柜中的册子。 那是程桑前几日在钟师傅那听来的笔记。 他又拿出了新的纸笔,就着烛光开始抄录起来。 等程桑算完的时候,已经不知时辰了,她揉了揉犯疼的额角,觉得自己只适合当个甩手掌柜。 这么一想,好像过些日子去京城的事,也不算为难了。 等她整理好账目,这才发现沈洵安在写着什么,将账本收起,她不动声色的探头望了过去。 他写字的上方,摆着一本册子,程桑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之前记得笔记。 再看沈洵安抄写的内容。 木芙蓉,售价一千五百两。 粉面芙蓉,售价二千三百两。 蕙兰,售价一百五十两。 长寿花,售价一百一十两。 地生莲,售价七千八百两。 …… 他抄的,全是店里的盆景价格。 程桑心中一暖,这本该是她的任务,却由他帮着完成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准备这个。” 她问。 沈洵安一心二用,“你老是一个个给人介绍,太费力,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 程桑当然不是没想到,而是没空准备。 最开始她急着开张,有些东西打算慢慢准备,却没想到生意好的速度太快,根本没给她准备的时间。 她已经在考虑,明天就派人去抄写售价,去定制木牌摆在盆景下面。 097、趁机占便宜(一) 到时候客人看的方便,她和小厮也轻松。 却不想沈洵安还比她快一步。 程桑默默看着在烛光前抄写的男人,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有时候也蛮体贴的嘛。 有沈洵安帮忙,程桑就省下了这件事的空闲,干坐着也没意思,她拿了盏油灯点上,去后院里转了一圈,检查货物。 回来的时候,沈洵安也抄写的差不多了,她在他身边坐下。 “我刚刚去看了下,从花商那买的盆景已经卖了大半了,看来还得再进点货才行。” 养花是个费心事,她早就清楚这点才没敢多买,却没想到卖的太好,这下货不够了。 沈洵安头也不抬,“你明天让人去城南宅子搬些回来就行。” “城南宅子?” 什么宅子? 沈洵安这才反应过来,程桑还不知道他私宅的事,只好解释道。 “那个宅子是我买的,生意方面用的到,上次花商每样盆景各送了五十盆来,我都买下了,就放在城南宅子,你要就让人去搬,搬多少随你,全搬回来也行。” 程桑神情复杂,“你早就准备好了?” 她不信沈洵安未卜先知,知道店里生意会这么好,所以他最初抱着的想法应该是,买够货物任她卖着玩? 只一眼沈洵安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乱想什么呢,盆景这个东西又不会变坏,多买一点也不过是多养一段时间,总会卖出去的。” 程桑当然不会信这种话,养过盆景之后,她已经深深体会到背后的麻烦。 说起来她卖盆景的时候,也跟客人们说了买回去之后要怎么养,只是连她都养的这么费劲的事,客人们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问题暂时没有答案,沈洵安也终于忙完了手里的事,两人吹了烛火从店里出来,尚青已经在马车前不知等了多久了。 “公子,小姐。” 街道两旁的商铺门口,都挂了红灯笼,微红的灯火照亮四周,说不上昏暗,但有些凄凉。 寒风一吹,灯笼晃荡,只能看见街上几个匆匆行人,转眼就没了身影。 程桑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扯了扯劲间的斗篷,搓着双手对嘴呵气。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另一双手扯过包住。 沈洵安拧着眉给她暖手,俊朗的容颜在这个寒夜格外的冷峻。 程桑愣了愣,想要将手抽出来,却没抽动。 “别闹。” 沈洵安揉搓着她的手,动作放的很轻,确定她的手不再冰凉,才任由她将手收回去,又去揉搓另外一只手。 程桑脸不禁红了。 待两只手都搓暖了,沈洵安拉着她上了车,程桑这才发现,车厢里是烧了炭火的,足以她把手烤热。 所以—— 刚刚他们在外面耽搁那么久,搓来搓去为了啥? 沈洵安当然不会告诉她,为了揉手。 嗯,这个揉跟程桑想的揉不是一个揉。 * 桑域阁开张五天了。 这五天来,除去第一天客人少了些之外,后面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程桑也有些奇怪,按理说,盆景这种东西不是必需品,也不是消耗品,一般盆景养的好,在家中放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再不会养,一两个月也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所以买过的客人,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做生意才是。 可事情不是按照这么发展的。 莫诗乔第一天来买过之后,第二天便带了三个小姐妹来,然后今天又来了。 “阿桑!” 现在莫诗乔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的花茶好好喝啊!” 她一进来,就开启了狂赞模式,对着程桑不停的开始吹彩虹屁。 “上次你说这些花茶是你自己做的,天啊,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花卉养的好,会做生意就算了,还会做这么多好喝的东西,我太佩服你了!” 程桑从始至终有点懵,等捋清话头才知道,莫诗乔拿回去的花茶,收到了家中长辈老人的喜欢,这次是来买花茶的。 她嘴角止不住抽搐,她一个卖花卖盆景的,有一天竟然会开始卖花茶。 好吧,心里还挺开心的,这花茶从始至终都是她想的点子,也是她亲自动手做的,能受到别人的喜欢,让她有一种满足感。 “你娘很喜欢?” 莫诗乔一脸敬佩,“何止啊,我祖母,我舅母,我堂姐,我表姐,我庶妹,就没有几个不喜欢的。” 程桑忍不住笑了,上次煮酒宴的时候,她怎么没发现莫诗乔是个这么可爱的人呢。 “喜欢就多拿一点回去。” “拿可不行,我要给钱的。” 莫诗乔一本正经,“家里让我带的人那么多,拿还不得拿穷你。” 程桑正想要劝,突然想起来自己手里的花茶似乎也不多。 主要她收集花瓣也就是之前往钟爷爷那跑的那几天,烘干了之后本身就缩水了,到嘴边的话咽下,她只好点头。 “可以。” 莫诗乔开心的笑了,“那我要三罐芙蓉蜜茶,一罐兰花香茶,两罐清蝶柚子茶。” 程桑算了算,数量她是有的,但价格要怎么收呢? 这些茶制作方面不算复杂,难得的是花瓣,她犹豫了半响,“一样收你一百两银子吧,一共六百两。” “那不行,你可别给我打折,我知道你的花都贵着呢,这么贵的花,拿来做花茶哪有那么便宜。” 最后莫诗乔愣是塞给了她两千两。 程桑,“……” 花茶这么值钱? 她有点想改行了怎么办? 本以为莫诗乔赶上来买花茶已经是个例外,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颜青也来了。 这次颜青还带来了一个孕肚明显的夫人,两人动作亲密,程桑是看着他把人从马车上扶下来的。 “娘子累不累?” 赵慧笑得甜蜜,“不累,我哪有那么娇气。” 颜青不语,不过一路上目光都没离开过她的肚子。 知道他的执拗,赵慧也懒得劝,瞧见头上的桑域阁三个大字,她认真的打理起这间花铺。 站在门外朝里望,看不见太多的盆景,不过门边摆的那个木架做的很有意思,镂空雕刻的纹路很是漂亮,隐隐还能看见半边云纹,以及在云端起雾的美人。 赵慧眼睛亮了,她就喜欢这些漂亮精致的东西。 等看完木架,视线扫过木架上摆放的装饰玉碟、玉鹤、玉鲤,眼中的喜爱之意就更甚了。 “这就是你说的桑域阁吧,真不错。” 颜青是男人,男人在这些小事方面一向不如女子心细,他也没空想那么多,只要夫人喜欢就好了。 “对,你不是说喜欢她们家的花还有花茶吗,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好。” 颜青扶着赵慧进了店内,只一眼,赵慧就爱上了这个店。 “那盆白色的花也好好看啊,还有那盆粉的,你扶我过去些,我想走近点看看。” 颜青连忙将她扶过去了些。 程桑没上前打扰,小厮也站的不远不近。 几天来,店里的接待方式早就变了,不管是谁,都不会喜欢身边有个人一直紧跟着,反正每盆盆景旁边都摆了价格和介绍,客人自己就能看懂。 “粉面芙蓉,好好听的名字。” 赵慧眼中的喜爱,几乎快要满的溢出来。 还没回头跟颜青说,夫人奴颜青就已经先出声了,“买,等会就买回家。” “嗯。” 赵慧又忍不住盯着眼前的花看了看,才走向其他盆景。 “咦,这盆南天竹不错啊。” 店里的绿色盆景,都是从花商那买的,品种也很寻常,赵慧自然认得。 不过她觉得眼前这盆南天竹,看起来比家里其他的顺眼多了,也不知是因为南天竹种的更密集,显得枝叶更绿的缘故,还是其他。 反正她就是觉得不错。 夫人奴颜青毫无立场,“喜欢就买,反正南天竹便宜。” 是的,便宜,南天竹旁边摆了价格,不过三百多两银子,对于买过两千多两一盆紫蝶仙的人来说,可不就是便宜么。 赵慧没意见,又去看了下一盆。 摆在南天竹附近的是盆南榕树,这可不是什么小盆景了,整个瓷盆与树加起来,比颜青还要高半个头。 南榕树的所有枝干,都与主干一般朝右弯曲,下方没有一点杂叶,所有枝干上的叶子,也集中在枝干上方。 这样修剪出来的南榕树,看起来十分有感觉,让人耳目一新。 赵慧看的很认真,她出身赵家,眼光不低,眼前这颗南榕树丝毫没有刀割的痕迹,所以,它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一旁的木牌上没写,只写了价格,三千两。 赵慧低声朝颜青说了两句,颜青叫来了程桑。 “程姑娘,抱歉打扰一下,我娘子想知道你们这盆南榕树是怎么培育的,如果是隐秘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程桑没错过赵慧眼中的期待,她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隐秘,这南榕树是我从花商那进的货,他们有特殊培育技巧,听老板说,好像是从刚种开始就用东西定了型,所以之后长出来就是这个模样。” “这样啊。” 夫妇两个明白了,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培育这么盆南榕树不知要多久,说不定要好几年的功夫。 ------题外话------ 沈洵安(得意笑):揉手手~ 098、受欢迎的花茶(二) 从程桑的话里,赵慧也察觉到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老板是个好说话的人,笑盈盈夸赞道。 “姑娘慧眼,你店里的东西都很有特色,特别是上次送我夫君的花茶,真的是好喝。” 颜青也道。 “我娘子自从怀孕之后,就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上次姑娘送给我的花茶,我本来也就顺便泡杯试试,结果我娘子就爱上了,这不,没两天就喝完了,只能再来买。” 程桑错愕,“你们也是来买花茶的?” 她看他们一进来就看上了粉面芙蓉,还以为他们是来买花的。 赵慧点头,一点也不掩饰对花茶的期待,“是啊,我们就是来买花茶的,听夫君说姑娘店里还有其他口味的花茶,我打算都买一些回去呢。” 程桑这下是真无奈了。 一个卖花的店,卖花茶生意比卖花好,也不知是喜事还是悲剧。 “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程桑将几罐花茶放在柜台上,一一给赵慧介绍。 “这边三罐是蜜茶,我上次给颜公子的也是蜜茶的一种,里面加了蜂蜜,会比较甜。” “这边四罐是香茶,更注重的是香味,每样花瓣我都在里面混了晒干的桂花,如果你不喜欢喝的话,把它装到荷包里随身携带也是可以的。” “这边的三罐是柚子茶,是花瓣和柚子皮熬制出来的,口味要更丰富些,你看你要哪样。” 赵慧听介绍听的津津有味,特别是程桑将里面有什么都点出来,听的她嘴馋不已。 她眼巴巴的看着颜青,“夫君,我能都买下来么?” 夫人奴当然不会反驳夫人的意见,“当然可以。” 程桑,“……” 她拿这么多罐茶出来,只是单纯为了介绍让她挑选喜欢的而已啊…… 最后,赵慧还是将十罐花茶都买下来了。 程桑也是按照莫诗乔建议的价格卖的,一罐三百五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她赚了三千五百两,还是没有本钱的那种。 …… 接下来又接待了不少客人,程桑发现,冲着花茶来的人竟然不少。 程桑从茫然状态回神的同时,又开始心疼起自己的花茶,一罐三百五十两,早知道最开始那天就不要送的那么大方了。 送都送了,程桑也不是小气的人,转头就忘了,而是寻思起,在柜台后面重新摆个架子,放上花茶售卖。 没错,她还是打算卖花茶了,主要来买的人太多了,买花附送的方式行不通。 当天下午程桑就把店里的生意交给了小厮们负责,自己坐着马车出了城。 山中小院。 “钟爷爷,我送你的花茶你喝了吗?” 程桑一进门就问道,那些客人都说好喝,她忍不住想听听钟爷爷的夸赞。 钟师傅头都没抬,“喝了,太甜,难喝。” 程桑,“……” 不喜欢甜的,不是还有香的嘛。 好吧,香的也比普通的茶叶甜,毕竟所有的茶都带着涩味。 她懒得问了,又把心思放在了最初的问题上。 “钟爷爷,你去城里帮我吧,现在店里生意可好了,我都忙不过来。” 钟师傅自动忽视了她前面的话,“店里生意很好?卖了多少盆了?” 程桑得意的皱了皱小鼻子,娇憨又得瑟,“这几天卖了不下五十盆了,我厉害吧?” 也只有在熟稔的钟师傅面前,她才能露出这种小女儿娇态来。 钟师傅瞥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是我养的花厉害,才卖的这么好。” 程桑,“……” 受打击了。 还是一连两次。 她耸拉下脑袋,委委屈屈的控诉,“钟爷爷,你变了。” 钟师傅终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今天逗过头了,干咳一声拉着她进了堂屋,指着一个大筐子道。 “你不是喜欢制花茶,这几天我把花瓣都收集起来烘干了,等会你记得带走。” 程桑打开一看,里面一大筐都是干花瓣,她不由得有些感动。 钟爷爷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对她好的不行。 就看见她收集了几天花瓣,他就默默做了这些。 感谢的话她不想说,于是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娇声道,“钟爷爷最好了~” 钟师傅咳了声没说话,不过嘴边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程桑让人将干花瓣收好装上马车,自己则陪着钟师傅一起给花浇水。 “钟爷爷,院子里的花,你还有哪些愿意卖的啊?” 桑域阁里钟师傅培育的花卖的最好,她既然来了,就带些回去,免得下次再派人来搬。 “这几盆吧,还有那边那些兰花。” 钟师傅对一些很容易就能培育出来的花卉不是太看重,“隔壁院子里的花你都可以搬去卖,下次不用再问我。” “好。” 程桑浇着水,突然就想起了上午赵慧问南榕树的事,当成一件乐子给老人家解闷。 “上午我有个客人来店里买花茶,她看上了一盆南榕树。 那盆南榕树很高很大,比一个成年男人还要高些,不过培育的很漂亮,主干和树干都是朝右边倒的,树冠就跟云堆一样,又绿又有层次感,看起来可讨喜了。 那个客人二话不说就买回去了,还说培育师傅设计的好看。” 钟师傅一向对花啊树啊的有兴趣,“南榕树都是大棵的树种,想要枝干全朝一边倒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啊,我是从花商那进的货,听花商说,那棵南榕树刚种下去的时候就用东西定了型,所以后面长的时候,都是按照定型的方向长的,不需要再动刀子。” 程桑只是转述,懂行的钟师傅却来了兴趣。 “从小定型?有些意思,不知道花卉可不可以用这个法子。” 他说着,水也不浇了,扔下水壶就去院子里倒腾去了。 钟师傅一向就是这个样子,每次有灵感就扔下手里的事鼓捣,程桑也习惯了,拍拍手便决定回去。 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住在这的小厮,好好帮钟师傅的忙。 钟师傅以前是一个人住的,只是遇上有人来求花才会使唤人做些事,上次程桑决定跟钟师傅合作之后,就派了人来给他帮忙,理由也简单。 她现在是开花店的,要是靠钟师傅一个人培育花卉,哪里够卖? 有人帮着他打理,他也能一次多培育些,供得上店里的生意。 她说的有理有据,钟师傅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顺便停了之前让林岚烟送饭的事。 毕竟有小厮住在这,他吃饭做事都有人打点好了,也用不着其他的。 程桑的离开,钟师傅一无所知,一门心思扑在定型上。 他找了棵枝干略粗的木芙蓉,缠上了麻绳,然后将麻绳固定朝一个方向。 “如果长出来不歪,这样的植株的确比自由长出来的更好看。” 不是花朵更好看,是造型更好看。 不管是培育新品种,还是在造型上改良,都是属于这一行,钟师傅兴趣满满。 甚至开始盘算着,改天去城里找桑丫头帮个忙,看能不能见见花商背后那个培育大师,两人交流交流也是好的啊。 程桑还不知道,她百般相劝都没劝住的事,因为一个乐子让钟师傅自己动了进城的心思。 …… 程桑坐着马车先去了桑域阁,将车上的花卉都送进后院,之后才带着干花瓣回了沈府。 华秋院里,晨曦和程域都在。 现在是下午,程域早就从清河先生那回来了,但他还在看书,这些书都是清河先生给他介绍的,他看的很认真。 瞧见程桑进来,身后的小厮还抱着一个大筐,两姐弟都凑了上来。 “程姐姐,你又带了干花瓣回来啊。” 之前程桑用花瓣制茶,他们也是知道的。 “嗯,店里很多人想买花茶,之前做的不够了。” 程桑让小厮将干花瓣搬到小厨房,拉住了晨曦,“说起来多亏了你,上次我制花茶你给了不少建议,现在客人都说喜欢,这是你的功劳。” 她哪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只是中规中矩的想着把花瓣晒干炒制,顶多再加些蜂蜜。 是晨曦说,可以用些桂花、金银花调香,还可以加柚子皮熬制,最后才做出那么多种不同的口味。 晨曦喜不自禁,“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你今天可别跑,等会帮我一起制茶。” “没问题。” 晨曦一口答应了,甚至有些后悔,上次给的建议太少太单薄。 两姐妹一拍即合,拿着东西去了小厨房,程域想了想,也放下书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小厨房里就站满了人。 程桑叫了玉萝和烟霞两个丫鬟,想让她们跟着学一学,日后店里会专门卖花茶,总不能次次她自己来做。 人手,得早点培养起来。 两个丫鬟被负以重任,特别是听说一罐花茶足足卖三百五十两银子后,两人眼睛都不敢眨,紧紧的盯着程桑,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先小火,在锅还微热的时候,放花瓣下去炒制,记得,火不能太大,要不停的翻炒。” 两个丫鬟拿着锅铲,不停的翻炒着,一丝都不敢懈怠。 程桑看了会,出声教导下一步,“好了,花瓣的香味出来了,放些桂花进去调香。” 099、免费宣传(一) 待两人放了桂花,又翻炒了会。 程桑满意的拿了香油出来,朝里面滴了几滴,“继续翻炒,不要停。” 花瓣的各种香味,混着桂花香和油香,很是好闻,程桑觉得这次做的比上次还要好,毕竟第一次动手,火候掌握不够。 “行了,把花瓣都装出来,分几份加蜂蜜和水用陶罐熬煮。” 玉萝和烟霞又麻利的将花瓣分倒在陶罐里,加蜂蜜和水进去。 “水不要太多,会影响口感。” 两人的动作幅度立马小了许多,程桑点头,“差不多了。” 玉萝这才松了口气,给几个陶罐盖上盖子,后知后觉出了一身的汗。 程桑让她们休息,问晨曦。 “你看着有什么新建议吗?” 晨曦懂医,她十分看重晨曦的意见。 晨曦也不负众望。 “这些已经很好,不过还可以更好,或者做出更多的口味来。” “比如加果肉,像刚刚熬制那一步,加些桃肉、梨肉、枇杷肉进去一起熬制也是极好的,口感会更丰富,而且对人的身体也好,左右咱们之前的花茶,也不是真的茶。” “还可以加些甘草、枇杷膏、薄荷叶、金银花等草药,做出来的花茶清热去火效果会更好。” 晨曦侃侃而谈,有些想法还是刚刚看玉萝她们制茶才想出来的。 程桑听完心动的不行。 这个季节,桃子枇杷是没有的,第一个加果肉进去的提议只能暂时搁浅,但她可以等明年从京城回来了再做,正好推出新果茶。 而第二个提议,现在就可以动手。 “玉萝、烟霞,将锅洗一遍,咱们制另外一种!” 玉萝也烟霞也期待着呢,一听见主子的话顿时麻利的动起手来。 一时间,小厨房里只有锅铲在锅里翻炒的声音,时不时的,还会冒出一句程桑的点拨。 “火候还不够。” “再等等。” “加金银花。” “倒出来熬制。” 小厨房的忙碌,直到晚上才停下来。 杨嬷嬷等了许久等不到人,只好来小厨房敲门。 “小姐,晨曦小姐,小公子,该用晚膳了。” 程桑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已经在小厨房里待了好几个时辰。 “好了,制茶的事明天再继续吧,玉萝、烟霞,你们下午辛苦了,等会去嬷嬷那领二十两赏银,用完晚膳也不用来伺候了,回房好好歇着。” “谢小姐赏。” 两人同声道了谢,高高兴兴出了小厨房。 程桑这才拉着弟妹回房用膳,“你说你们两个,我不记得时辰你们也不记得了不成?” “特别是阿域,这一下午的时间你用来看什么不好,跟着我们在小厨房里瞎闹。” 程域乖乖坐下,却不赞同姐姐的话。 “沈哥夸姐姐厉害,所以我就想看看姐姐是怎么赚钱的。” 程桑挑眉,“他夸我?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啊,姐姐一直不在府里,沈哥来了华秋院几次都没遇见你。” 程桑更奇怪了,“他来华秋院做什么?” 程域和晨曦对视一眼,晨曦摊手,程域垂眸,两人一言不发。 好在程桑也没打算深究,问了一嘴转头就忘了,催促着两人赶紧吃完饭回去休息。 次日,程桑依旧没去桑域阁,又指挥着玉萝和烟霞在小厨房制了一天的花茶。 有着这一天半的练习,两人也算上手了,就算以后程桑不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程桑也很放心,一是相信玉萝和烟霞两个丫鬟的衷心,二是这花茶的制法算不上难,等以后生意红火,迟早会有人仿制。 但她很肯定,就算是一模一样的步骤,外人也做不出她这个味道和效果。 又不是谁都有个钟师傅这种高手当花瓣供应商。 程桑再去桑域阁,是在桑域阁开张的第八天。 她去的时候桑域阁已经开门了,因为时辰还早,店里客人就冷冷清清的一两个。 “小姐,您带了花茶来吗?” 店里的小厮忍不住问道,这种事本轮不到他一个下人来问,但他实在没办法。 “小姐您没来的这两天,店里来了好多求花茶的客人。” 他一个小厮,每次被客人追着问,又不敢得罪又拿不出东西,着实提心吊胆。 程桑笑笑,“带了,你放心,这次我带了很多,应该是够卖的。”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面上微红露出一丝窘迫。 “谢小姐大度,是小的多嘴了。” “不,你很好,这不是沈府,我也不是沈家小姐,作为店里的工人,你一切要以店里的利益为重,以后再有客人有需求,你都可以跟我说。” 她很愿意多几个这种为店着想的小厮。 小厮脸上的窘迫顿时散去,“是,小姐。” 程桑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小的叫春生。” 他本是沈府新一批入府的下人,后来被公子选中,派来了桑域阁。 程桑神色一动,店里现在生意不错,她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店里,特别是过几日就要前往京城里,店里总要有个能担起责任的人。 而春生这些天的表现,她也都看在眼里。 负责、老实、头脑也够灵活,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将客人的需求转述给她,店里的小厮足足有四个,可敢来问她的也就一个春生。 想到这,程桑有了决定。 “春生,我很看好你,从今日起,我若是不在,桑域阁里你便是掌柜,你可能做好?” 春生没想到小姐不责罚他就算了,还送他这么桩好差事,人都傻了。 “嗯?” 春生这才回神,神情激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多谢小姐信任,小的定不负小姐期望。” “很好,起来吧。” 程桑笑着让他起身,这才进了店中。 这几日没来,柜台后面的木架已经做好送来摆上了,那还是她三天前定的,说要加急,木工师傅那边果然给力。 “春生,你让人去马车上把我新制的花茶拿进店里,就摆在这木架上。” “是,小姐。” 春生被委任掌柜的职位后,办事就更稳重了,叫了店里的两个小厮,和他一起拿花茶,动作十分小心。 程桑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 不过一刻钟,五十多罐花茶就摆上了木架,全是按罐子颜色分类摆放的。 程桑点点头,又道,“去拿木牌来挂上。” 春生麻利的拿出木工一同送来的木牌,也不用问哪一罐是哪一种花茶,一丝不错的挂上了。 “很好,看来你都记下了。” 程桑对春生更满意了,最初的花茶都是经她手卖的,店里的小厮没经手过,后来花茶没几罐了,种类也不完全,春生能一丝不错,显然是之前她卖的时候,就暗暗记在了心里。 是个心细的。 春生被夸奖的有些羞涩,“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不必谦虚,你做的好我夸你你也受的起。” 有这么个会办事的掌柜在,程桑轻松不少。 “我去后院看看,你在这守着。” “是。” 程桑朝店内走去,一路不停,从后门进了后院。 几天来,院子里又空了不少地方,显然是都卖出去了,她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盆景出问题,小厮们也很负责,这才从后院离开,回到了店里。 她一来就看见了等在内阁的莫诗乔。 “阿桑!” 程桑错愕,“你怎么在这?” 她之前去后院时还没人来。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莫诗乔递过一张请帖,俏皮的朝她眨眨眼。 “这次宴会你一定要来,对你也是一件大好事哦。” “嗯?怎么说?” 莫诗乔也不瞒她,“不是快过年了嘛,我家伯母想邀人来聚聚,顺便炫耀炫耀我买回去的那些名贵花卉,嘿嘿,你说对你是不是大好事。” 免费宣传,当然是好事。 程桑也乐得莫诗乔的直爽,“那好,我肯定去,正好我这次新制了批花茶,是之前没有的口味,到时送些去给你们尝尝鲜。” “真的啊?阿桑你太好了!” 莫诗乔高兴的不行,又忍不住数落,“你是不知道,你的花茶好喝归好喝,但量也太少了点,一罐只能泡个几十次,一下就喝完了。” 程桑嘴角微微抽搐,一罐泡几十杯茶还不够? 按她之前想的,一勺花茶泡一杯水,一天喝一杯就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一罐能喝一两个月。 莫诗乔这是把花茶当水喝? 不过想起之前来的颜青和赵慧,她也不想说什么了,那两人来买花茶的间隔也就五天,果然大家都一个样。 “那我定些大罐子,增量?” 莫诗乔又连连否决,“那不行,你的花卉那么贵,增量怎么赚钱?我就是吐槽两句,下次有新花茶,你多送我一罐就好了。” “好,听你的。” 程桑很喜欢莫诗乔的性格,没什么世家女的脾气,倒有些像晨曦。 莫诗乔走的时候,程桑依言送了她一罐新花茶,这是昨日她自己制的,没要玉萝和烟霞动手,里面加的东西也不一样,她放了些许晒干的薄荷叶,还有金银花,喝起来除了香甜,还会有些凉意,不知道莫诗乔会不会喜欢。 100、(二) 她早就打算好了,这批带薄荷凉的花茶,要用来送人,不放在售卖的花茶里。 莫诗乔走之后,店里又来了不少熟客,买花的也有,买花茶的也有,还有特意为了店里的大盆景来的。 “掌柜,你们店里还有其他树型盆景吗?” 大盆景不好卖,一是运输不易,二是培育时间过长,三就是价格太贵。 桑域阁里进的货也不多,程桑为了丰富种类,也是为了给店里撑场面,所以跟花商买了几盆,这么多天来,这种大盆景只卖出去了两盆,一盆是赵慧和颜青买的,一盆是一个新客买的。 “暂时没有,不过可以接受预订,不知客人想要什么样的?” 程桑看这个客人目的明确,让春生去接待其他客人,自己迎了上去。 肖以甯早就听朋友说,这家花铺的老板很年轻,此刻见到程桑,还是忍不住诧异了片刻。 临州城对男女大防不甚严谨,但也不代表愿意女子抛头露面。 至少,他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几个女掌柜接待客人的,就算开店,也是居于幕后。 想归想,他面上未曾显露,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要一盆罗汉松,必须是常青罗汉松。” 程桑微微蹙眉,“客人应该知道,我们店里就有一盆常青罗汉松,可是不符合要求?” 如果可以,当然是先将店里有的卖出去更好。 肖以甯摇头,“太小盆了,我要的是大盆的,像上次颜青买回去的那种。” “原来客人认识颜公子。” 程桑眉间的郁色消散,“既然是颜公子介绍来的,那没问题,不过我们订货需要时间,也需要运费,客人需要先交一部分定金。” “这个简单,交多少?” 肖以甯好说话的很,不是相信程桑,而是相信颜青。 “两千两银子,因为不知道盆景的具体大小,售价会有些变动,尾款还不确定。” “嗯。” 肖以甯爽快的付了两千两银子,程桑给他开了张字据,结束了这场交易。 之后的生意程桑就没再插手,任由店内的小厮发挥。 不得不说,在盆景下方挂售价和介绍的方式极好,不仅让客人舒适,同时也给店里的小厮省了不少力气。 不用时时刻刻跟着客人,只需在结算的时候上前接待,即便是再好的生意,四人也完全忙的过来。 傍晚的时候,沈洵安照例来接人。 “你等一会,我算下今天的账目。” 程桑头也不抬,算账拨的啪啪响。 尚青从马车上搬下来几本账本,沈洵安也静声在一旁看账目。 等程桑忙完,外面天早就黑了。 她揉了揉因低头太久酸疼的脖子,看见沈洵安比她还忙,忍不住撇了撇嘴。 “你干嘛不回去算?” 他比她要忙多了。 沈洵安合上账本,幽幽望着她,“你说呢?” 对上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程桑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别过头,“我怎么知道你。” 沈洵安将账本推开了些,“谁让某人老是忙到深夜,让我不放心。” “哪有忙到深夜,就是稍微晚了一些。” 程桑低声反驳。 “嗯?你的意思是,天黑了你一个姑娘家回去,我应该很放心?” 沈洵安的尾音微微扬高了许,在这个烛火映照的内阁里,显得格外危险。 程桑打了个寒颤,求生欲满满,“我没这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你可以让尚青来接我。” 说着说着,她渐渐理直气壮,“你让尚青来接我就行了,你那么忙,跑来跑去多麻烦。” 沈洵安瞥了她一眼,扫过她为了显得自信而故意扬起的莹白脖颈,眼神渐渐危险。 “你也知道我麻烦?那你说……” “我,为什么要故意找麻烦?” 程桑噎住。 她又不傻,沈洵安这么冷傲一个人,天天绕远路跑来接她,又帮她抄书,又陪她吃饭,再愚钝她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可越是察觉,她就越不敢多想一步。 他们不是兄妹吗? 她的想法全写在脸上,沈洵安的眼神越发晦涩,见她依旧自认为与他是兄妹,他扯扯唇,敛下了眼睑。 “吃饭。” “哦。” 尚青早就在两人谈话间,将饭菜摆好了。 为了不让自己多想,程桑一心扑在了吃饭上,眼神都不敢移一下,心里也苦闷的厉害,她还打算跟沈洵安商量一下订货的事。 上次从花商那买的盆景都快卖完了,还有今天肖以甯订的大盆常青罗汉松,怎么她都是要找花商一趟的。 可惜现在这种氛围,她打死都是不敢再问沈洵安的。 一顿饭用的静默无声,尚青听的也头皮发麻。 待晚膳用完,两人关上店门,程桑一点都不敢停留,一溜烟的先上了马车。 她怕沈洵安等会又扶她上来。 对于她这种鸵鸟行为,沈洵安也不说话,后跟着上了车。 尚青无声的叹了口气,两位主子还是赶紧说开吧,再这种氛围下去,他赶车都不敢赶了。 一路上程桑坐在最里侧,一句话也不说,一眼也不敢乱瞟,沈洵安任由她当鸵鸟,反正车厢摆设早就改了,现在只有一边可以坐人,他就坐在她外面,从矮桌上拿了本账本继续批改。 朱红的毛笔,时不时在账本上落下,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影子落在对面的车厢上。 程桑开始一点都不敢抬头,后来见车厢安静的很,沈洵安也没有逼她的意思,她偷偷抬起了头。 对面车厢上放大的影子,隐约可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侧颜,头垂下的不变弧度彰显着他的认真,程桑抿了抿唇,忍不住偏头看他。 昏黄烛火下,少年的侧脸弧度流畅,剑眉星目,鼻翼挺直,粉色的唇不薄不厚,肌肤莹白如上好的羊脂玉,他无疑是出众的。 不管是容貌,还是家世,或是能力。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看上她? 程桑自认没什么优点,她母亲早逝,靠父亲一人拉扯大,好不容易活的好些,父亲又出事了,只剩下她和弟弟相依为命。 家中虽有些资产,却算不得值钱,还有一家子势利自私的亲戚。 她自身长的也不出众,容貌顶多算是清秀可人,不提整个大庸,这小小的临州城比她貌美的都不知几何。 这样的她,他看上了什么? 她想的出神,连沈洵安何时放下了账本都没注意到。 直到那人握住了她的手,她才猛地回神。 “你放开我。” “不放。” 沈洵安捏着手中的小手,想起了前几日的触感。 她的手很纤细,并不是瘦若无骨的那种纤细,捏起来软乎乎的,还能掐到软肉,揉起来很舒服。 不过她手指并不滑嫩,仔细摸起来还能摸到指节上的薄茧,沈洵安有些心疼,她从小过的就不好,吃了不少苦,若非如此也不会养成这般小心的性子。 战战兢兢,没有自信,生怕做错了什么。 即便沈家对她从未苛刻,她也给自己画了圈,规规矩矩。 想到这,之前心里头那点气也散了,他捏着手不放,声音却软了许多。 “别闹。” 程桑脸红到了脖子,“我们谁在闹?” 他握着她的手不放,还反过来说她? 沈洵安失笑,“好,是我闹。” “那你放开我。”程桑用力挣扎,酡红的脸在烛光下娇美动人。 沈洵安手握的更紧了些,“不放,这一辈子都不放。” 程桑这回是真炸毛了,“沈洵安!” “叫我什么都没用。” 程桑,“……” 人不要脸,真的无敌。 见她气的厉害,沈洵安又柔声去哄。 “你别生气,下了马车我就不闹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程桑绷着脸,“什么事?” “以后不许躲我。” 沈洵安不怕别的,就怕她躲着他,他才刚刚展露心迹,她要躲了去,他得呕死。 程桑依旧绷着脸,“好,你先放开我。” “说好了等下马车,先给我捏捏。” 捏捏这两个字,又惹得程桑红了脸。 她不太懂,沈洵安明明是个世家贵公子,怎么口中说出来的话,就跟臭流氓似的? 手挣了挣,没挣开,程桑也就放弃挣扎了,左右她力气没他大,也没他不要脸。 沈洵安可不管她怎么想,很是满足的握着心上人的小手,左捏捏右捏捏,揉揉中指,又拽拽小拇指。 五个手指头被他玩了个遍,要不是怕程桑害羞,以后再也不理他,他甚至想放进嘴里咬上一口试试滋味。 被人捏着手的滋味太不好受,特别是在这种冬夜,外面太安静,她所有的感官全在手上。 感受着他是怎么捏她的,又怎么去揉的,哪怕她强忍着,耳垂还是通红一片,烧的她完全冷却不下来。 最后,眼不见为净,干脆闭了眼靠在车厢上装死。 沈洵安知道今日已经是极限了,能握到手他也够满足了,什么也没做,只是双手合握住了她的手,无声低笑。 这一段路程格外的漫长。 到沈府后,沈洵安将程桑抱下了马车,有心理准备的她,一点端倪都没露出来,之后在落地后,一溜烟的就跑进来府,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101、莫府宴会,再遇华丽娇(一) 沈洵安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赞赏的夸了尚青一句。 “做的不错。” 尚青低眉顺眼不敢接话,他知道公子夸的是什么。 今日回府,路上他特意绕了远路,小姐没发现却瞒不过公子,还好公子如愿了。 “等会去领赏银,嗯,五千两。” 沈洵安大方的给了一个数字,迈步进了大门。 “谢公子赏。” 尚青也松了口气,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所以嘛,还是主子们和和睦睦的好,他这个当下人的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 次日去桑域阁的时候,程桑一直心不在焉。 “小姐,店里的落雪茶花不够了。” “小姐?” 春生问了程桑好几次都没得到答案,抿着唇退了回去。 “掌柜,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厮们都已经得了嘱咐,春生是他们的掌柜,问话的小厮以前跟春生很熟,所以没怎么避讳。 春生低低呵斥了句,“别多事,小姐的事不是你我该问的。” 小厮顿时站直了身子,散漫的神情也收了起来,“是,小的明白。” “先去做事吧。” 春生吩咐了句,决定就在程桑附近站着,免得有客人找上小姐时,小姐没注意到人家。 其实程桑听到了春生和小厮的对话,她就是不太想搭理人,这种情绪对于她这种出身的人来说,还是第一次。 无他,生活不易,谁还管情绪不情绪的? 以前爹爹也说过,客人第一,情绪第二,除非是恶客上门。 程桑拍了拍脑门,想要赶出脑中不该有的恼意,但昨晚的事偏偏怎么也忘不掉。 她忍不住咬牙低骂,“臭流氓!” 都怪他,好端端的挑明了做什么,她这个义妹难道当的不称职么? 正骂着,门外传来阵女子的说话声,嗓音明亮悦耳,是个年轻姑娘。 “这里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花铺?” 从外面走进来一对穿着华贵的母女,身后还跟着一大堆丫鬟婆子。 其中的母亲打量了一圈,暗自点了点头。 “能开在这种地段,店家应该是有些本事的,咱们逛逛。” “好。” 女儿应了,和母亲一起朝着店内走去。 程桑连忙收敛了思绪,带着笑容迎了上去。 “夫人,小姐,一位客人只能带一位下人,这是店里的规矩,还请夫人小姐体谅。” 华夫人眉头微蹙,还未说话,华丽娇便不耐道,“什么规矩,玉溪阁都没有这样规矩。” 程桑笑容不改,只道,“抱歉。” “什么嘛,谁知道你店里会不会有危险?” 华丽娇挑剔的打量着程桑,去扯华夫人的手,“能让你这样的人守柜台的店,想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娘,咱们不看了!” 华夫人想说些什么,却被华丽娇拉着往外走,心知女儿娇纵生气了很难哄,她也就止了进店逛的心思。 左右不过是间花铺,有钱哪里买不到? “好,听娇娇的,我们走。” 哗啦啦一群丫鬟婆子,又跟着出了店铺。 程桑面带笑容目送她们离开,直到看不见背影才蹙了蹙眉。 这母女俩也不知是谁家的,之前都没见过,最近临州城应该没有外来人才是。 很快,程桑便知晓了母女二人的身份。 次日去莫府赴宴时,程桑又在莫府门口遇见了这对母女。 “是你?” 华丽娇不敢相信,一双杏眸瞪的滚圆。 “你一个店里当差的卑贱下人,怎么敢来这!” 华夫人今日比昨日要谨慎许多,见程桑穿着打扮不俗,旁边停着的马车也不似普通人家,心里一紧,连忙拉住了女儿。 “娇娇,别胡说。” 华丽娇小嘴撅的老高,“什么嘛,都说客人为大,我才不要跟些卑贱下人坐一起。” 她话里满满都是嫌弃,还刻意拉着华夫人后退了几步,离程桑远远的。 程桑沉默不语,当做没听到,她没有跟人在别人府门口吵架的习惯,带着玉萝在一旁默默等沈洵安。 不一会儿,沈洵安就后一步带着尚青过来了。 “先进去吧。” 话是对程桑说的,说话时,还蹙眉冷冷扫了不远处的母女一眼。 刚刚的话,他也听见了。 “嗯。” 程桑没注意那么多,她现在还没想明白怎么跟沈洵安相处,垂着眸子出神。 一进门,莫府的丫鬟就迎了上来,恭敬有加道。 “沈公子,沈小姐,两位请跟奴婢来。” 她们这些下人昨日就受到了夫人的嘱咐,说沈府的客人是贵客,要好生接待,不能让人有丝毫不满。 而莫府门外,华丽娇还在碎碎念个不停。 “刚刚那个少年又是谁,长的好好看啊,他怎么跟个卑贱下人走在一起啊,不嫌丢人吗?” 华夫人头疼的拉了她一把,开始有些后悔平常对女儿太过宠溺了。 “别胡说,这可不是咱们叙宜城,万一得罪了人就麻烦了。” 那两人看穿着就不凡,特别是她注意到那男子下马车时,周围一些刚刚赶到的世家公子小姐都噤声了片刻,没有一个敢越过他先进府的,身份几何,可想而知。 “怎么会,我又没有乱嘲讽人。” 华丽娇不以为意,她只是管不住嘴,又不是脑子有坑,针对程桑那是因为认定了她不是什么大家小姐。 试问谁家娇养出来的千金,会去店里看店? “左右一个卑贱下人,要不得紧的。” 华夫人见自己劝不住,不禁连连叹气,她这个闺女什么都好,就是没眼色,你一口一个卑贱下人,要是真的卑贱下人,她能受到莫府的邀请? 知道自己解释无用,华夫人也懒得再费口舌,只是心里已经决定好,等会进了莫府,一定要把人看住了,万万不能再得罪人。 …… 程桑和沈洵安被丫鬟带到花厅后,两人就暂时分开了。 整个花厅一分为二,男女眷各自一边,待在一起也不合适。 所幸,程桑不是一个人,她刚在花厅坐下,莫诗乔就挽着一个妇人的手过来了。 “阿桑!” 程桑又站了起来,“小乔。” 言罢,朝莫诗乔身边的妇人盈盈一礼,“见过莫四夫人。” 莫四夫人笑眯眯的将人拉了起来,握着她的手没放。 “阿桑,不介意莫四姨这么叫你吧?” “当然不介意。” 程桑不太习惯有人对她这么亲近,但也清楚,莫四夫人这是因为莫诗乔的缘故,或许还要加上花茶。 “那就好,我家小乔性子软,素来朋友不多,听沈夫人说你性子稳重体贴,还望你们日后玩耍时,能帮莫四姨照看一下我家这个不省心的。” 莫诗乔被莫四夫人说的俏脸通红,“娘~你怎么能在阿桑面前说这个!” 莫四夫人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有阿桑这么听话,至于让我操心?” 莫诗乔不说话了。 在她心里,阿桑就是一个神仙姑娘,性格好,聪明,有生意头脑,会卖花,还会自己制花茶,她哪能跟阿桑比! 莫四夫人也没打算让她回话,继续跟程桑闲聊。 “今日宴会的事也要谢谢你,多亏了你愿意借给我们名贵花卉,你是不知道,那些花儿一摆上,其他夫人们眼睛都看直了。” 莫府准备宴会,本就有秀一波那些名贵花卉的意思,可莫诗乔一共也就买了不到二十盆,整个花厅摆下来哪里够? 莫家的打算可是想让人人都看到,然后夸赞她们府里的实力,这么稀稀拉拉摆几盆当然不行,正愁着办法,程桑就送来了信帖,说可以从店里调来五十盆名贵花卉供莫府宴会使用,不过必须保证花卉不能损坏。 瞌睡来了就送枕头,莫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不,昨日搬了其中四十盆,刚刚程桑和沈洵安来,带来了最后最名贵的十盆,这十盆花卉每盆都是三千两银子起步,等会散席程桑也要自己带回去的。 这也是为何之前程桑在莫府门口等沈洵安的原因。 “莫四姨客气了,不过是件小事。” 程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如莫诗乔前天说的,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大好事,算不得谁帮谁。 莫四夫人更欣赏她了,“果然是个好姑娘,看着你再看着我家小乔,唉,真后悔小时候没教好她。” 再一次被无辜牵连的莫诗乔,“……” “娘!”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莫四夫人无奈的松开程桑,“你们好好玩,我杵在这你们也不自在,我就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莫四姨慢走。” “娘你赶紧走吧!” 两人目送着莫四夫人远去,莫诗乔松了口气,焉巴巴的抱住程桑的胳膊。 “阿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娘很啰嗦啊?我跟你说,她平常在家就是这样的,说我能说上一整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程桑失笑,“没有啊,我觉得莫四姨挺好的。” 虽然她一直在嫌弃女儿,可眼里的疼爱骗不了人。 程桑不觉得这是啰嗦,只看到了莫四夫人满满对子女的爱,说实话,她有些羡慕。 莫诗乔瘪瘪嘴,有心想再吐槽母亲两句,却看见程桑略微茫然的眼,到嗓子眼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她怎么忘了,阿桑父母都过世了,沈家只是她的养父母。 102、离我远点(二) 将程桑的胳膊抱更紧了些,她岔开话题。 “走走走,听说你今儿个还送了十盆更名贵珍稀的花卉来,咱们瞧瞧去!” 程桑被她一打岔,也忘了刚刚的酸涩,点头,“好。” 两人离开了花厅的席位,朝着摆放花卉的地方走去。 这一次宴会,莫家也是费了大功夫的。 临州城经常有世家举办宴会,比如之前程桑参加过的城主府的冬宴,又比如之前徐府的煮酒宴。 不管是什么宴,都是为了人际往来,也是为了证明自家的财力。 而莫家在临州城里,一向是最少举办宴会的世家,无他,一是莫家子嗣众多,开销大,二是莫家四位夫人,都不是什么擅长布置府邸的人。 以前莫家也举办过宴会,可惜在一众夫人们中评价不高,还费钱费力,后来干脆就不怎么举办了,偶尔举办也只是举办一两次小宴,十来二十个客人。 可以说,这一次莫府宴会的规模,是几年来最大的一次,众人也是怀着满满期待而来的。 莫诗乔挽着程桑一路慢行,从席位走来,这一路上都摆满了各色的花卉,不过都是些冬季的普通品种,如长寿花、腊梅、山茶花、报春花等等。 花虽普通,但上百盆颜色不一的花摆在一起形成的花海,在这个寒冬里的确耀眼。 “是不是觉得空旷的花厅摆上这些花好看了许多?” 莫诗乔笑眯眯的,“也是我家钱不够,不然跟你买上五百盆粉面芙蓉,那才叫一个美呢!” 程桑笑看了她一眼,“这么有志气?” 五百盆,也不怕把莫府买穷? 莫诗乔撅着嘴,“这不是说如果嘛,我倒是想,但我家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要花好多钱呢。” 莫家的确人多,一共四房,每房都至少有两三个子嗣,子嗣最多的三房,足足有五个。 莫府每月在子嗣上的开销,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程桑笑眯眯的给她出主意。 “是花钱,所以你要努力,如果以后寻个好郎君,让夫家买也是一样的。” 她俏皮眨眨眼,“今日是你们莫府举办的宴会,你可要趁这个好机会认真挑一挑哦~” “好啊阿桑,你竟然取笑我!” 这话一听就是在打趣,莫诗乔作势就要去挠她痒痒,两人一个躲一个追,闹做一团。 等两人来到花厅最中间隔出来的小花园时,这里早就已经围满了人,男女都有。 “这是什么花,看着有点像兰花,但又不是,颜色浅黄浅黄的,还挺好看。” “这花也好看,我问了莫府的下人,说是叫粉面芙蓉,听听,多好听到名字。” “欸?粉面芙蓉?” “是啊,不是有句诗叫‘人面桃花相映红’嘛,可不就是粉面,我觉得这粉面芙蓉可比桃花好看多了。” “这盆我认得,这是墨兰啊,听说只有京城才有,一株千金呢,莫府哪弄来的啊?” “谁知道,反正这次宴会莫府是真用心,咱们也看的欢喜。” 远远的,两人便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夸赞声,莫诗乔笑得嘴角都快咧到眼睛了。 “阿桑我太爱你了!” 程桑默默扯开又扒在自己身上的人,“是不是还没说完?” 莫诗乔眯着眼笑,补充完后面的话。 “太爱你的花了!” “还有花茶!” 程桑面无表情,她就知道。 两人正要朝里面走,也打算去近处看看,莫诗乔突然拉住了她。 “阿桑,你看那。” 程桑脚步一顿,朝她指的方面望去。 只见花厅不远的僻静处,一男一女正站在那说着什么,让莫诗乔惊讶的原因是,那个男子是沈洵安。 万年不变的墨衣,精致隽逸的侧脸,闭着眼程桑都认得出那是谁。 她蹙了蹙眉,不复之前的好心情。 “那个女子是谁?” 她认得沈洵安,也认得那个女人,就是昨日去店里买花闹脾气,之前又在莫府门口骂她那个,但她不知道她的名字还有身份。 莫诗乔仔细看了半响,“好像是……华丽娇?” “华丽娇是谁?” “华丽娇是柳家的外孙女。” 莫诗乔知道的也不多,只将清楚的说了一遍。 “她的母亲是柳家庶女,后来远嫁到外城,听我娘说,好像是嫁到了叙宜城,离咱们临州城的距离还挺远的。 她们这次回来,是来柳家过年顺便给柳老爷子祝寿的。” “柳家的人。” 程桑心里记住了,移开了视线,“咱们继续往里走吧。” 莫诗乔一怔,望望远处的两人,又望望她,“你不去帮沈公子解围么?” “不去。” 程桑绷着脸,看不出情绪。 莫诗乔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跟沈公子的关系挺好的么?那个华丽娇就是一个小户出身,听说性子娇纵的很,万一她黏上沈公子怎么办?” 程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语气有些冷,“干我何事。” 莫诗乔打了寒颤,后知后觉明白自己之前做错事了,她尴尬的朝沈洵安那边望了一眼,再也不敢乱瞟,干巴巴的扯着程桑。 “那……那我们去看花吧。” 两人继续朝人群里慢行,不远处,却是另一番情形。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我好不好?” 华丽娇羞答答的看着站在亭边周身气质自成天地的男子,“我叫华丽娇,你可以叫我娇娇,你长的可真好看。” 沈洵安正在走神。 他想起早上一起出门时,程桑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先吃了早膳,又早他一步上了马车,要不是两人坐一辆马车,他又早早将车厢的位置换到一边,只怕她会更躲着他。 他现在很愁,小姑娘被惹急了,要怎么哄? 沈洵安想的出神,一点也没注意到面前多了个人,她说的话也被他自动屏蔽。 不过当人趁机离他越来越近时,沈洵安还是不耐烦的从思绪中脱离了出来。 好看的眉头紧皱,冷冰冰的直视面前的女子。 “你谁?” 华丽娇脸更红了,他终于理她了,声音也好好听。 她长的娇美,历来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会讨人喜欢,于是微垂下头,娇声道。 “我叫娇娇。” 沈洵安眉头皱的更紧了,“谁?” “人家叫娇娇。” 沈洵安耳朵吵的厉害,面前这个女人欲语还休的绵软语气,在他耳中刺耳无比。 他问的是她找他作甚,她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女人果真都是麻烦的东西。 他后退了一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管你是谁,离我远点。” 华丽娇脸上闪过一丝受伤,莹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一双眼含着水光,“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不是想故意打扰你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像你一般长的好看的人呢。” 若是换成寻常男子,她这般含羞带怯,语气低软的夸他,说不定就软了心肠。 可在沈洵安眼里,面前这女子毫无特点,一张脸也看不真切,除了声音能分辨是个女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啰哩啰嗦解释的一大堆,在沈洵安看来就一个字,吵。 所以沈洵安也很干脆。 “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华丽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嫌弃,他冷冰冰的语气和锐利的视线显露了他不耐的态度,她不禁红了眼眶,满是水光的眸子就这么落下泪来。 “对……对不起……我……” 真吵! 本来还想让人滚,再思考一会的沈洵安半刻都待不下去了。 “行,你不走我走!” 他连瞟都懒得瞟一眼,转身就从一旁的小路离开了。 身后,华丽娇终于委屈的哭出声。 …… 沈洵安离开后,一直在找程桑的身影,他长的高,即便在一群男子中身高也是中上,很轻易便望见了与莫诗乔在一起的程桑。 刚刚被吵得不耐烦的苦闷瞬间退去,他勾了勾唇,也走进了人群中。 “阿桑,这是什么花啊?” 莫诗乔一心想挽回刚刚的错误,怕程桑多想,她一直扯着人问来问去。 “这是雪绒花。” 程桑尽职尽责的回答,“其实这些花卉大多都是培育出来的品种,比如嫁接,所以它的名字也不确定,很多都是我按照它的外表后来取的。” “这样啊,那粉面芙蓉也是你取的名字吗?” “那个不是,那是钟爷爷取的,钟爷爷是培育出这种花卉的人。” 莫诗乔听完更好奇了,“钟爷爷是谁啊,我去你店里时怎么没见过?” “钟爷爷不喜欢城里,他喜欢安静。” “哦,这样啊。” 莫诗乔不问了,又看上了另一种花。 “这盆应该是你早上带过来的吧,我之前都没见过。” 程桑看了那盆花一眼,平静“嗯”了声。 莫诗乔咽咽口水,感受到了压力,她都找阿桑说了这么久的话了,阿桑一次都没笑过,回答她的问题时,也是硬邦邦的语气,好吓人…… “那……它叫什么?” “玉萝香。” 莫诗乔,“……” 心里委屈,不知道怎么说…… 太可怕了。 好在,沈洵安来了,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朝着她们走来的高大少年,高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阿桑,沈公子来了!” 103、闹脾气,为难他(一) “嗯?怎么了?” 沈洵安一站过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程桑没理他,不止没理他,连看他一眼都未曾。 站一旁的莫诗乔尴尬的说不出话来,总不能说阿桑看见你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了? 也怪她,若不是刚刚阿桑变了脸色,怕是她永远都想不到,阿桑对她这个义兄还有那种心思在。 “你们……聊聊。” 莫诗乔拽了拽程桑的衣袖,又看了沈洵安一眼,果断遛了。 她一走,程桑身边空出的位置彻底被沈洵安占领,“怎么了?” 他微低着头,凑近她,声音低沉悦耳。 “有人惹你生气了?” 他靠的太近,现在还是在人堆里,程桑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视线不偏不倚,“无事。” 沈洵安蹙眉,这哪里像是无事的样子? 他敏锐的察觉到,程桑现在的模样不是气他之前欺负她的事,而是因为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到底怎么了? 沈洵安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身上,只以为她是在莫府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或者受人欺负了,便好声好气换了个问法。 “为什么生气?有什么都跟我说,我帮你做主,嗯?” 这回程桑终于看他了,不过眼神却诡异的厉害。 如陌生人般的一眼,她看他看的无比细致,然后从鼻腔里哼出一句话。 “你帮我做主?” 沈洵安点头。 “行吧。” 程桑扬起的嘴角毫无温度,“还记得早上在莫府门口骂我的那对母女么?那位小姐叫华丽娇,她是柳家的外孙女,昨日也去了桑域阁,不巧,今日是她第二次骂我了,我现在很不开心,你不是说要帮我做主么,那你看着办吧。” 程桑承认,她就是在为难他。 为什么生气她不想细究,她只知道心里那把怒火已经烧起来了,她想任性一回,也想看看沈洵安的做主是个怎样的做主法。 “好。” 沈洵安没多迟疑,一口应下,看她生气,待他语气冰冷,他心里也不好受,只要她能开心,为她出气算什么? 至于什么华丽娇不华丽娇的,沈洵安早忘了,一个无关紧要又认不得的女人,他还是个脸盲,哪里记得那么多。 沈洵安是个行动派,应下立马就去做了,他嘱咐尚青注意着程桑,退出了人群去找莫大夫人。 今日的宴会,莫大夫人才是掌事人。 …… 莫大夫人此刻正跟一群夫人们在一起。 今日莫府的宴会,主要邀请的就是女眷,许多公子哥就是来凑热闹的,而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乐子,看花的看花,玩游戏的玩游戏,是不跟她们这些妇人们待在一起的。 “莫大夫人,今日这宴会你可真是用心了,瞧瞧那些花儿,开的多好看,我从进来起就没移开过眼。” 陈夫人一向与莫家走的近,今日莫家长脸,她也与荣有焉,不停的说着好听奉承着。 “是好看,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冬天会开这么多花不败的,莫大夫人有本事。” “就是啊,我们之前举办宴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弄些花儿来应应景呢!” “我们哪能跟莫大夫人比啊,你想弄也得有渠道弄到才是。” 众夫人都夸赞不已,有些是故意奉承,更多的是说真心话。 莫府的这些名贵花卉,的确让她们惊了一把。 也有人想着套话。 “你们啊,是不懂行,一心就惦记着花好看。 刚刚我家燕儿可跟我说了,花厅中央那个小花园里,全是名贵珍稀品种,是京城里才有的,稀奇着呢!” 夸完那些花,她话锋一转,笑盈盈对上莫大夫人。 “莫大夫人,咱们都喜欢这些花儿,要不然你悄悄透露给我们一下,这些名贵的花儿都是哪来的,也让我们买些回去开开眼?” 一听这话,众人都不禁露出了期待的眼神,一个个望向莫大夫人。 莫大夫人哪里听不出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所幸她还答应了程桑要帮她宣传,也不需要瞒着,所以很是淡定的说道。 “你们不知道吗?这花就是在街上的花铺里买的。” “花铺?” “就在街上?” “我怎么不知道?” “莫大夫人,你说的街上的花铺,是咱们临州城的街?哪条街?” 她们激动的语气听在莫大夫人耳中畅快不已,以前都是她捧着别人,终于也享受了别人追捧她一把,可面上愈发淡然了。 “就是咱们临州城的南街,在南街地段最好那一块。” “那里啊,我前几天才去逛了啊,没看到什么卖名贵花卉的花铺。” “我也没看到,那条街我也经常带儿女去,花铺倒是知道几家,之前还进去逛过,店里只有几种普通到不行的花卉,我嫌碍事,都懒得买。” “是啊是啊,莫大夫人,你说的那间花铺叫什么名字啊?” 莫大夫人不紧不慢的喝着花茶,摆足了姿态,直到将众人期待的眼神享受了个遍,她才道。 “那间花铺是新开的,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花铺叫桑域阁,是沈家开的。” “沈家!” 陈夫人惊呼一声,神情错愕。 其他夫人也比她好不到哪去,“沈家怎的做起花卉生意了?” 对于不清楚,会给莫家惹麻烦的事,她一概不答,“这我哪知道,只听说是沈家那位小姐决定开的,那些名贵花卉也是那位沈家小姐找来的。” 其他夫人神情渐渐复杂。 莫大夫人自然不会说谎,她要是说谎等话传了出去丢人的也是莫家,所以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就是真的她们才不敢信。 “沈家那位小姐,就是沈家收的那个义女吧?” “听说是程家的小姐,现在就住在沈府里头。” “不是说那位义女不受宠?” “胡说的吧,不受宠沈家会让她开花铺?” “说不定就是不受宠才开花铺呢!谁家的小姐不是娇养在家里,哪有抛头露面的。” “就是。” 在莫大夫人沉默间,众夫人已经快速将程桑讨论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全都是。 假的吧,一个养女有这么优秀? 莫大夫人不乐意听了,程桑怎么就不受宠不优秀了? 她都听说了,那间铺子本身是程家留给程桑的,可铺子里的东西,却是沈家公子陪着程桑置办的。 人家不受宠沈洵安会一步不离的陪着? 开什么玩笑。 况且程桑借了这么多名贵花卉给她,让她涨足了面子,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这些人乱在背后嚼舌根。 “胡说什么!” 莫大夫人是主人家,她一开口众夫人顿时噤了声。 莫大夫人扯扯唇,花茶也没心情喝了,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嘭的一声,众人再也不敢说话。 “你们知道桑域阁是谁开的么,就一个个瞎说? 是你们口中那个不受宠的沈家义女和沈公子一同开的,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他们是不是在花铺里同进同出,铺子里的琐事是不是都由沈公子负责!” 众夫人面面相觑,还来不及说话,又听见莫大夫人道。 “还有,桑域阁虽是两人一起开的,但做主的却是程桑,想不到吧?人家不仅有渠道弄到名贵花卉,还会制花茶,本事大着呢。” 莫大夫人历来直爽,想护着的人就会护到底,也不管这些夫人信不信,将自己知道程桑的优点全摆了出来。 “喏,你们之前不是说今日的茶好喝?就是人家程桑姑娘亲自制的。” “这……” 众夫人这会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承认自己嘴欠在背后诋毁别人? 她们也要脸,当然不想打自己的脸。 继续坚持程桑不厉害不优秀不受宠? 花好看是她们夸的,花难得是她们夸的,花茶好喝也是她们夸的,想坚持也得有道理啊。 众夫人,“……” 莫夫人满意了。 “以后说话过过脑子,今儿个我也是好心提醒一下你们,沈家对那位义女的态度好着呢,要是把人可得罪了,日子不好过的是谁那就不一定了。” 这话将众人都最后一点心思也打散了。 莫大夫人说的对,沈家义女再好再不好也是沈家的事,与她们无关,她们要是在背后议论被沈家知道了,那才是自找麻烦。 经此一闹,再也没有拿程桑说事,聊天的内容又变成了。 “今日莫府的布置也好看,莫大夫人费心了。” “这些花的花期久吗?我也想去买两盆放家里。” “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是怎么安排的?” 莫大夫人称职的担起主人的责任,陪众夫人闲聊着,气氛很快就重新变得火热起来。 沈洵安就是在这种时候来的。 沈家独子,霁风朗月,貌若潘安,不止才学过人,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要是临州城的人,就没有不认识这位沈家公子的。 一看见沈洵安,众夫人顿时噤了声。 莫大夫人也连忙站了起来,笑着迎上,“是洵安啊,你怎么来了?” 这位沈公子,可不是个好见的人。 沈洵安朝她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莫大夫人,可否打扰片刻,洵安有事相问。” 104、沈氏报复(二) “当然,不过……” 莫大夫人朝四周看了一眼,众夫人看似安静,实则都竖着耳朵偷听呢。 她拧了拧眉,低声问,“可要去一旁说?” “不必,不是什么大事。” 沈洵安说的淡然,莫大夫人也就信了,还以为真是件小事。 下一刻,莫大夫人便听见沈洵安清冷不带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只是想问问,早上在莫府门口对阿桑出言不逊的那位小姐是谁?” 莫大夫人,“……” 这是哪门子小事? 沈洵安都直接找上门了,莫大夫人哪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连忙吩咐下人,“去,查查早上对沈小姐出言不逊的是谁!不管是谁,都给我赶出去,以后莫家再不与其来往!” 现在这种关头,能安抚一个是一个。 再者因为程桑帮忙的关系,莫大夫人的心也是偏向程桑这边的,她第一感觉就是,这事肯定不是程桑的错,肯定是那客人不懂规矩。 就是不知道那客人是谁。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众夫人开始是想着看看热闹,当沈洵安冷若冰霜的说出找人的这句话之后,众夫人的关注点也渐渐变成了。 沈家公子为义女出头? 沈家这么看重义女? 众夫人看看沈洵安,又看看莫大夫人,总算是信了之前莫大夫人的话。 瞧这小子站在这,脸沉的跟什么似的,可不就是来算账的么? 这么护着那义女,说不受宠她们都不信了。 就这样,程桑住进沈府,抱上沈洵安大腿的结论不胫而走。 莫府去调查的下人终于姗姗来迟。 “大夫人,奴婢查清楚了,早上在莫府门口为难沈小姐的是华小姐。” “华小姐?” 莫大夫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姓华的客人名单,“华丽娇?” “是,正是华小姐。” “这个会惹事的!” 莫大夫人忍不住低骂了句,又整理好神情,重新看向沈洵安。 “洵安啊,这事是我的错,怪我照顾不周,你和阿桑是莫府的贵客,府里的布置还是阿桑帮忙完成的,发生这种事,我也很愧疚。 你放心,华家那丫鬟这么不懂事,我自然会帮阿桑做主,之前说的话也算数,日后绝不与华家再往来!” 莫大夫人态度良好,话里话外也是向着程桑的,沈洵安缓了神色。 “劳烦了。” 莫大夫人顿时松了口气,“不麻烦,本就是我的过错。” 她再次吩咐下人,声音冷了些,“把华夫人和华小姐请出府去吧,不用客气!” 对这母女俩,她心里也是气的。 你说好好的回娘家打秋风,还请你来参加宴会,你低调点不行么? 自己惹事也就算了,还给她惹麻烦,要不是沈洵安今日好说话,得罪了沈家她上哪说理去! “是,大夫人。” 下人领命离去,沈洵安也完成了任务,想到程桑听闻消息心情会好些,他眸光渐渐柔和了下来。 “打扰了,我先行一步。” 莫大夫人笑意盈盈,“没事,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不用在意这些,华家母女那边我会亲自盯着的。” “有劳。” 沈洵安走了,从来到走不过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众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种威严。 陈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喜欢沈洵安的女儿,又是庆幸又是无奈。 “京城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其他夫人也是同样感受,“是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这我都不敢吭声,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教导出来的。” “这就不是我们该想的了,我们还是聊聊那个倒霉的华家吧。” “这事我知道,早上那会我刚好才到府门口,顺便听了一耳朵,华家那个小姑娘心气高的很,一点也看不上那位沈家小姐,一口一个卑贱下人,我当时就觉得刺耳,华家那小姑娘年纪小嘴也太毒了些。” “哟,还有这回事,难怪沈洵安这么生气。” “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沈家人被辱骂,沈洵安不做什么才怪,只能说华家那个小姑娘倒霉,管不住嘴。” 众夫人议论纷纷,一点也不留情面的贬低华丽娇,也幸好华家母女去花厅中央的小花园看花了,不在这,不然怕是会背过气去。 莫大夫人却没空与众人闲聊了,“你们聊着,我先走一步。” 她去干嘛了,再显然不过。 …… 莫府的下人在找华家母女,要赶人出去也得先找到人不是? 莫大夫人知道消息后,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记得华家母女之前说好像要看花,程桑和沈洵安,好像也在中央小花园那边,她们不会对上吧? 心里一阵咯噔,莫大夫人脚步快了几分,急忙朝着小花园赶去。 华家母女和程桑的事,莫大夫人还真猜对了。 为难走沈洵安后,程桑就在小花园附近坐了下来,看花什么的,她没这个兴趣,这些花本就是从她店里出来的。 莫诗乔却兴致勃勃,这些花那样好看,她还没看够。 特别是她觉得这会的阿桑有点凶,让人不太敢靠近,又担心程桑心情不好,所以就留在她附近看花,顺便照看一下她。 华夫人刚哄好华丽娇,拉着人走进人群。 “你说的那个少年真有那么好看?” “嗯,比我说的还好看!” 提起沈洵安的容貌,华丽娇就心头发烫,可再想到沈洵安的态度,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你难道还不够漂亮吗?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华夫人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诱哄,“娇娇不哭,咱们娇娇最漂亮,他不喜欢是他没眼光。” 华丽娇没被哄到反而更伤心了,“我不管,我就喜欢他。” 那样好看的人,说不定她这一辈子都遇不到第二个了,她不要放弃。 “那你想怎样。” 华夫人拿这个女儿一点脾气都没有,明知女儿口中的那位公子,很可能就是看不上她,却不敢直说。 华丽娇抹抹泪,拽住了她的衣袖。 “娘,你帮我打听一下他是谁好不好?他现在不喜欢我是因为他不清楚我的好,等熟悉了他肯定会喜欢我的。” “你就这么喜欢他?” “嗯,我就喜欢他,以后也只喜欢他。” 华丽娇说的肯定,“等娘见到他就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说了。” 女儿含泪哀求,又这么坚持,华夫人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好,那娘晚些帮你问问。” 若那人喜欢上娇娇最好,若看不上,也好让娇娇死心。 至于身份,华夫人是不担心的,能被莫府邀请来的客人,都是临州城的世家公子小姐,那少年身份必定不低。 而她家娇娇,虽然出身叙宜城一个二流世家,可她是嫡女,还是柳家的外孙女,光是柳家这个靠山,就没人敢看不起她。 华夫人放心的很。 “谢谢娘,娘对我真好!” 有华夫人的保证,华丽娇也重新展露出笑颜,这一放松,她终于注意到了小花园里的花卉。 “娘,你快看这些花,长的可真好看。” 华夫人抬眼望去,也怔愣了片刻。 “是挺好看的,这大冬天的,能弄来这么多花卉,莫家本事不小。” 华丽娇兴致冲冲,“娘,咱们再转转,我要去看那个什么粉面芙蓉!” 这一片,依旧是客人众多,大家站在一起时不时口中就会冒出各种花卉的名字,华丽娇也听到了几句感兴趣的。 “好,那咱们就去。” 对于女儿,华夫人一向是无条件纵容,母女俩不紧不慢的越过人群朝着粉色花海走去。 很不巧,程桑小憩的地方,就在粉面芙蓉附近。 华家母女绕着粉面芙蓉转了几圈,这里的粉面芙蓉足足有十几盆,都是钟师傅闲来无事培育的。 像这种有许多盆的花卉,钟师傅一向不太在意,所以最近桑域阁里卖的最多的就是粉面芙蓉,最受客人欢迎的也是粉面芙蓉。 粉面芙蓉花瓣颇大,不过大却精致,片片重叠的花瓣粉如烟霞,每一片都娇艳动人,与浅黄的针状花蕊相映衬,分外讨人喜欢。 华丽娇心痒难耐,“娘,你说这花能不能摘啊?” 华夫人一怔,“应该不行。” 在正事上,华夫人还是颇为理性的,没有因为女儿一句话就随她乱来。 “我听说这些花很是名贵,莫府也是花了大功夫弄来的,摘了的话会得罪莫府。” 华丽娇满腔的激动被浇了盆冷水,一时有些焉焉的,没精打采了半响,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 “这些名贵花卉不错,要是我们也能买回去两盆就好了。” 赏花的人太多,华丽娇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心却动了。 她摇摇华夫人的胳膊,软着声音撒娇。 “娘,我喜欢这个花,我们买两盆回去好不好?” 这回华夫人没迟疑,“好。” 昨日去桑域阁,她们母女本就是打算买些花卉放在住处的,莫府有衬的上她们花,买回去正好。 “娘真好,那咱们去找莫府的人说吧!” 能把花带回家,她也不需要摘了,华丽娇很是满意。 105、抢钱第二弹(一) 华夫人当即找了个莫府的下人,询问花的事,莫府下人又找来了莫四夫人。 她离小花园最近。 “华夫人想买小花园里头的花?” 莫四夫人直言问道。 “是。” 在家世不低的夫人们面前,华夫人还是很会说话的,温温柔柔的语气,让人挑不出错。 “刚刚在小花园赏花,对这些花儿实在喜欢的紧,还请莫四夫人割爱。” “这个啊,割爱倒是说不上,就是……” 莫四夫人迟疑,华夫人虽说只是柳家的庶女,还早就外嫁别城,可身份摆在这,如果那些花都是她们莫府的,答应华夫人也没什么,偏偏不是。 华夫人也看出不对劲了,“莫四夫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莫四夫人笑笑,“难处说不上,只是府里头这些花,有些是向别人借来的,所以你若想买,我还得问问主人家的意见才是。” “借来的?”华夫人错愕。 莫四夫人实话实说。 “是啊,这些花全是珍稀品种,要全买的话,我们莫府可买不起,只能借,也是花的主人好说话,还跟我们莫府有些关系,不然借都借不来。” 华夫人不明觉厉,一旁的华丽娇反而对那些花更喜欢了。 珍稀品种,外面找不到的? 她就喜欢这种漂亮还独一无二的东西! 必须买啊! “莫四夫人,那花的主人在哪,我们能跟她亲自谈么?” “花的主人也来了宴会,我可以去帮你们问问她,不过她答不答应跟你们亲自谈,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桑域阁本就是做花卉生意的,莫四夫人觉得,程桑应该不会拒绝,但话不能说死了,她还是打算去问问程桑。 “这个自然。” 双方交流的很愉快,莫四夫人笑眯眯的走了。 她找到程桑时,还是很开心的。 “阿桑啊,刚刚有人找我来买花了,你想卖吗?” 本来就是借着莫府宴会宣传的,程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然想,谢谢莫四姨。” 程桑的语气很诚恳,她觉得莫四夫人应该是偷偷帮她跟那些夫人宣传了。 要不然这宴会才开始没多久,怎么就有人找上门了呢? 莫四夫人不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只是积极问道,“那我带她们来跟你见见?” “好。” 于是,莫四夫人就华家母女带来了。 “是你?!” 一看见程桑,华丽娇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一个婢女哪来的资格跟我谈!” 程桑闻言蹙起了眉,任谁一连几次被人嘲讽贬低,也保持不住好脸色。 莫四夫人后知后觉的发现情况不对劲,凝重的打量起华家母女,“你们……跟阿桑认识?” 在她心里,肯定是站程桑这边的。 不提程桑现在是沈家义女,就凭程桑对她们莫家有恩,她也得帮程桑啊。 看着莫四夫人突然冷淡的神色,华夫人心里一阵咯噔,明白坏了。 她连忙拉住华丽娇,试图挽回道。 “不认识,只是先前见过这位小姐两面。” “只是见过?” 莫四夫人冷笑,她只是一开始不知道情况罢了,现在知道了,哪里还会信她的一面之词。 开玩笑,如果只是见过,那华丽娇为什么一开口就骂程桑是婢女? 莫四夫人有心帮程桑正名。 “既然不认识,那我便为你们介绍一下。” 她拉过程桑,语气平静,只是上扬的尾音不自觉带了两分傲。 “程桑,沈家的义女,是沈夫人亲自收入府的。” 华夫人有些愣,沈家? 华丽娇脸上也一片错愕。 她经常听母亲说起临州城的势力划分,其中最有名也是地位最高的,便是沈家。 因为沈家不是临州城的本地势力,而是从高不可攀的京城来的。 这两个沈家,是一个沈家么? 莫四夫人没理会两人的震惊,又为程桑介绍华家母女俩,不过这一回语气就变得无所谓起来。 “阿桑,这是华夫人和华小姐,她们是回临州城省亲的。” 程桑面色冷淡,“华夫人,华小姐安。” 华夫人尴尬的不行,“原来是程小姐。” 本以为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却不想出身沈家,这下真是把人给得罪死了。 华丽娇看她这个态度,心里越发不满,低声嘟囔道,“沈家又怎样,又不是亲女,谁知道沈家看不看重!” 这一点,也是实话。 华夫人一颗高提的心,又稍微放回肚子里了些,对啊,毕竟不是亲女,地位也高不到她想的那个程度。 这么一想,她又自在了许多,继续镇定的跟程桑说话。 “程小姐,我想莫四夫人之前已经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不知这花的价格几何?” 程桑不喜欢华家母女,刚刚华丽娇的话,她也听到了,但赚钱这回事,跟她喜不喜欢客人无关。 有钱为什么不赚? “华夫人看上的是哪一盆?” 华夫人看了华丽娇一眼,“我女儿喜欢粉面芙蓉。” “粉面芙蓉的话,价格不低。” 程桑实话实说,“每一盆花的价格是不一样的,要从它的花期,完好程度,外观造型方方面面考虑,而且粉面芙蓉娇气,十分不好养,华夫人确定要买?” 华夫人,“自然。” 一旁的华丽娇见她这么啰嗦,又忍不住插了句嘴。 “要买花的是我们,你说价格就行了,问那么多作甚!” 这话说的…… 她就不怕这个态度她不卖? 程桑扯唇,懒得跟这种人计较。 “那好,还请华夫人指出你要的那盆,容我看看价格。” 华夫人很快就指了出来。 “那边那盆,花盆边放了水壶的那盆。” 程桑扫了一眼,“五千两,不二价。” “五千两?!” 华夫人震惊瞪大了眼,还没来的及说话,华丽娇就先一步质问出声。 “就一盆破花,你怎么不去抢!” 这句话真耳熟,好像上次城主府冬宴的时候,柳琴心她们那伙人也是这样说的。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好像是—— “我现在不就是在抢么?” 华丽娇气的胸脯直颤,“你是故意的!” 程桑笑而不语,她是店家,她们是买主,喊价是她的自由,她们爱买不买。 钱要赚,气也要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程桑从不为难自己。 一旁的莫四夫人也震惊的厉害,在程桑之前说每盆花的价格不同时,她心里就有了准备,但这么高的价格,还是吓了她一大跳。 她记得,她上次问过小乔,小乔说她买的粉面芙蓉是一千多两一盆,再高些也顶多再多个几百两银子,五千两这个价格…… 只能说…… 的确在抢。 华丽娇都快气疯了,“你这人不讲道理,卖不卖一句话,这个价格你想都不要想!” 她在家里时很受宠,可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上百两银子,她从不觉得一百两银子少,因为叙宜城的世家小姐,月钱大多都是这个数目,许多人比她还要少。 五千两是她月钱的五十倍,拿来买盆花,无疑于割肉。 华夫人也有些生气,觉得程桑过了。 “程小姐,我承认娇娇是对你有些不礼貌,这个我们认,但你这个价格也太不实在了。” 程桑挑眉,“那华夫人觉得,我这盆粉面芙蓉应该卖多少银子?” 华夫人沉默了,她突然有种预感,自己若说出心里的数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但华丽娇没这么敏锐的直觉。 “一盆破花而已,五百两银子足够了,你还有的赚。” 程桑不禁笑了。 她长的娇美,不同于华丽娇的娇媚,而是年纪小,小脸上自带的稚气,只是她平常稳重惯了,老是绷着脸,别人也注意不到这一点,顶多觉得她还长的不错,更多就没有了。 但她一笑起来,那可人的面容就活了,七分的容貌瞬间涨到了九分,如湖水清透的眼更是难得的加分项。 “五百两?” 轻飘飘的语气,尾音上扬。 莫四夫人也嘴角微抽,华家这个小丫头真说的出口,她莫府千恩万谢借来的名贵花卉,在她眼里就值五百两银子? 脸可真大。 华丽娇觉得足够了,“我平常去买花,一盆才几十两银子,给你五百两是看得起你,你还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五千两就是五千两,我说了不二价,买的起就买,买不起就滚。” 以程桑的好脾气,都能说出滚字,她是真的没耐心应付这对母女了。 “喂,你怎么说话呢!” 华丽娇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她觉得这个女人是真的讨厌。 “要不是喜欢那盆花,谁愿意搭理你啊!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随你。” 程桑彻底懒得搭理华丽娇了,嫌拉低智商,丢下两个字就不再说话,继续发她的呆。 她一不说话,华丽娇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了。 花她当然想买,但程桑说的价格她死都不会答应。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我不就是猜错了你的身份,你竟然故意为难我。” “几百两的花你卖我五千两,你还要不要脸了!” “坏女人!我讨厌你!” 106、莫大夫人助攻(二) 华丽娇嘴里骂人的词汇不多,翻来覆去就是什么,恶毒,坏女人,贱婢之类的,程桑听多了眼睛都不眨一下,怕浪费表情。 至于华夫人,她倒是想约束一下华丽娇,可女儿这会正在气头上,一边骂程桑,一边心里觉得委屈,自己都快气哭了。 华夫人就不敢拦了。 莫四夫人在一旁看了场好戏,她突然就有点好奇,华丽娇这种奇葩,华夫人是怎么教出来的? 你跟人家买东西,人家报了价格,你嫌贵就别买啊! 一边压价想买,一边又骂人恶毒,被骂的人还没说话,结果你把自己气哭了,真是人才。 看了一会,莫四夫人觉得没意思,自己走了。 她觉得这件事没办好,让程桑失望了,她得弥补一下,帮她找些真正的客人来才是。 莫四夫人这一走,华丽娇更委屈了。 她本就是娇小玲珑的长相,眼一红泪一落,就跟那受委屈的林妹妹一样,我见犹怜。 偏偏这个位置只有华家母女和程桑三人,附近又是一大堆来看粉面芙蓉的公子小姐。 于是,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哭的那是谁?” “我认识,之前听莫四夫人介绍过,是华家的小姐。” “华家?咱们临州城没有这个世家吧?” “不是咱们临州城的,是叙宜城的,你看旁边,那位夫人是华小姐的母亲,她出身柳家,是后来外嫁的。”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哭的那位是柳家的外孙女?” “对。” 弄明白华丽娇的身份,一群人又开始讨论她为什么哭。 “还能为什么,被人欺负了呗,你们没看见她一直对着程桑哭嘛?” “我刚刚还听见她骂程桑了,她被欺负,不是应该程桑骂她?” “对哦,而且程桑一直没理她,也没见程桑说话,所以到底谁欺负谁?” 众人茫然,觉得有些看不懂。 程桑他们也知道,以前的程家女,现在是沈家人,几次宴会下来,也有不少人认识她。 要说大家对她的印象,那就是,安静、没什么架子、抱了根大粗腿,其他就没什么了。 而华丽娇—— 大家都不熟。 讨论了会,有人得出结论。 “我觉得应该不是程桑的错,沈家的要求严格,娇纵的人进不了沈家的门。” “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上次城主府冬宴,我见过她,可安静了,不过也很有傲气,我记得齐娇儿为难过她,被她反讽了,跟沈洵安一个脾气。” “那就是那位华小姐的错?” “那她哭什么?” 程桑和华丽娇的事,就像是一个谜题,没人知道缘由。 华夫人这会也顾不上众人的议论,她一边轻声哄着华丽娇,给她擦泪,一边想要说服她先走。 在人群前哭什么的,真的很影响名声。 特别是这里有不少青年才俊,说不定就有以后娇娇的归宿在。 “娘,她欺负我,呜呜……” “她太恶毒了,不卖给我花……” 华夫人,“……” 虽然是程桑故意叫高价的错,但跟恶毒两个字真的沾不到边。 东西是人家的,卖不卖也是人家的自由。 可这话华夫人不敢跟女儿说,怕女儿哭的更凶。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莫大夫人找来了。 乍一看见哭哭啼啼的华丽娇,哄着她给她擦泪的华夫人,还有一旁正襟危坐的程桑,她脑中第一反应就是。 程桑把人骂哭了。 但很快,她就转变了念头。 因为她发现程桑的脸色很平静,眼神也很迷离,像是在发呆。 有华丽娇做对比,这么安静的小姑娘实在很讨人喜欢。 莫大夫人心一软,自然的转移了视线,将目光对准华家母女,轻提口气,拿出了莫家主母的气势质问道。 “华夫人,华小姐,今日是我莫府的宴会,你们怎么能辱骂我莫府请来的客人!” 正忙着哄女儿的华夫人,“???” “莫大夫人,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什么时候辱骂莫府请来的客人了? 不远处忙着议论的众人,闻言也闭上了嘴,一个个竖起耳朵开始偷听,他们有种预感,刚刚议论的事情,要展露真相了。 莫大夫人威严不减,声音冷的跟冰渣子似的。 “刚刚下人已经禀告我了,早上在府门口时,你们曾辱骂程桑,说她是一个卑贱下人,当不起我们莫府的邀请,是也不是?” 华夫人没想到莫府还会秋后算账。 “这是个误会,娇娇只是不清楚程小姐的身份,一时口快。” “一时口快就能随意辱骂我莫府的客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程桑身份低微,你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还站在莫府大门口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说,要其他客人怎么想? 不管是不是误会,这件事都不能善了,莫大夫人哼了声。 “恕我直言,像华夫人和华小姐这样的家教,我莫家认同不来,两位还是早点离席吧。” 华夫人被这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华丽娇也呆呆愣愣的止了眼泪。 她再傻白,这会也听懂了莫大夫人话里隐含的意思。 她们这是,被莫家赶出去了? “娘……” 她还想说些什么,华夫人却一把抓住了她。 “别说话。” 她朝莫大夫人歉意一礼,第一次起了回去后好好管教华丽娇的心思。 “抱歉,今日是我们母女的不是,扫了夫人的雅兴,等回府后必定让人送上歉礼,表达我们的歉意。” “歉礼就不用了,你们辱骂的是阿桑,要道歉还是跟阿桑道吧。” 莫大夫人直接让开了路,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们。 华夫人求情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 她看了身旁委屈不已的女儿一眼,认命的朝程桑福了福身。 自从她成婚后,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小辈行这么大礼。 “程小姐,娇娇一时口快,我代她向你道歉。” 把两人当背景许久的程桑,终于抬眸望了她一眼。 “我接受。” 华夫人松了口气,也不提什么花不花的了,跟莫大夫人打了个招呼,拉着华丽娇就走了。 别人都下赶客令了,她还不走在这丢人么? 没了碍眼的华家母女,莫大夫人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阿桑,你们刚刚怎么了?我一来就看见她在那哭。” 这位莫大夫人,程桑还是认得的,莫家主母,如今莫家的当家女主人,比莫四夫人要强势的多。 程桑将之前的事一字不改的重复了一遍。 莫大夫人,“……” 自己骂人把自己气哭了。 这个华家小姐真是个人才。 她好笑的摇头,“还好我把她们赶出去了,这要是遇上其他人,看她哭估计得吵起来。” 出身高的女子谁没点傲气? 就算是跟人不合发生争吵,这种哭哭啼啼掉泪的现象也是极少有的,丢不起那个人。 像华丽娇这种水做的性子,又势利眼看不起人的,真的不适合在世家女这个圈子里混。 程桑附和的点点头。 “罢了,我也不吵你了,你先玩着,等会我叫诗诗她们来陪你。” 比起莫四夫人,今日操持宴会的莫大夫人才是真的忙碌,她也是抽空来这边走一趟,事情一解决,很快就没了人影。 莫大夫人一走,沈洵安便来了。 其实比起莫大夫人,他还要早来一步,只是那时的情况他现身还不如莫大夫人,才一直按耐着没出来。 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 华夫人和华丽娇走在离开莫府的小路上,从离开小花园起,华夫人就一直黑着脸沉默不语。 这让习惯了母亲顺着自己的华丽娇很不自在,心里还有那么点茫然。 娘为什么不哄她? 母女俩正沉默的走着,迎面走来两个丫鬟。 其中一个丫鬟手里还捧着一盆花,正是华丽娇之前说喜欢的粉面芙蓉,只不过不是同一盆。 那两个丫鬟似乎没看到她们母女,忙着自说自话,声音还不小。 “这粉面芙蓉可真漂亮。” “是啊,听说程小姐店里还有更漂亮的,上次小姐从程小姐那买了盆蝶中仙回来,花了三千多两银子呢!” “哇,这么贵?” “当然贵,程小姐店里的花全是珍稀名贵品种,像我手里的粉面芙蓉,还有小姐买回来的蝶中仙,都是自行培育出来的,外面买不到的,能不贵吗?” “我再偷偷跟你说个秘密,还记得前些日子庆氏皇商来临州城,选购宫中年典用品么?” “记得啊,一同来的还有容家小郡王,两人就住在沈府,当时整个临州城都传遍了。” “那你知道庆氏皇商和容家小郡王,最后选中了什么吗?” “选中了什么?” “就是我手里捧的这盆花,我听说选了足足好几百盆,全是不同品种的花卉,全都送去了京城,以后是要摆在皇宫里头的,现在你还觉得程小姐店里的花贵吗?” 那丫鬟都惊呆了,“不贵!一点不贵!” 能跟皇上看同一种花,三千多两哪里贵! “嘿,你现在懂了吧,小姐说了,等事情传开,一盆花五千两都买不到,到时候估计各家都要靠抢。” 两个丫鬟一路说着走远了。 听完全程的华夫人愣在原地,程桑的花名气这么大? 她想起女儿说的,五百两都是给面子,心里一阵发凉。 完了…… 107、好多人,好多钱!(一) 莫大夫人离开花厅后,就忙着继续招待客人,与后来的夫人们都打过招呼之后,她向身边的管事嬷嬷嘱咐道。 “等会去厨房看看糕点准备好了没有,还有,今日有些年轻公子是贪嘴的,你记得准备些后劲小的好酒,配些下酒菜。” 宴会不是那么容易举办的,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到,不能怠慢了客人留下坏印象。 管事嬷嬷躬身应是,“奴婢记下了。” “去吧,我再继续看看。” 嘱咐完,莫大夫人松了口气,这一上午她忙的团团转,连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幸好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接下来她要轻松不少。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见有人唤她。 “莫大夫人。” 莫大夫人回头,见到来人有些疑惑。 “陈夫人?” 如果她没记错,这位陈夫人一刻钟前,才与她见过。 陈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有些事想问问莫大夫人,就冒昧过来了,没有打扰到夫人吧?” 来者是客,莫大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不打扰,我正闷得慌,陈夫人前来寻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好。” 陈夫人又寒暄了两句,见莫大夫人眉间疲惫之色越来越重,寒暄的话也扯不下去了,问出了正题。 “听说今日莫府里那些名贵的花儿都是借的,莫大夫人可否给我解个惑?” 怕莫大夫人误会,陈夫人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听了一嘴有些好奇,想着那些花好看的紧,要是真是借来的,我也寻主人买几盆去。” “原来你是想打听这个。” 莫大夫人也没隐瞒,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是借来的没错。” “真的啊?”陈夫人眼睛亮了亮,又扭捏的问道。 “我还听说,前些日子庆氏皇商来城里,最后定下的年典用品里也有这些花,是吗?” “这个……” 莫大夫人迟疑了会,这件事她也听说了,但没得到主人的证实,她也不敢保证。 “庆氏是买了些花,也的确是从我莫府借花的那位主人手里买的,可是否用于宫中年典,我就不太清楚了。” 陈夫人眼睛彻底亮了,笑嗔道。 “都买花走了,自然是用于宫中年典,不然人家皇商好端端的,跑咱们临州城来买什么花,京城什么花没有!” 莫大夫人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笑而不语,也不再搭话。 陈夫人却热切的不行,“莫大夫人,能不能介绍那位花主人给我认识认识,我是真心想买花,听说五千两一盆是么,没问题,我买个四盆!” 莫大夫人笑容不禁有些僵硬,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陈夫人是出了名的自私小气,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五千两一盆的花她也舍得买? 还买四盆? 不管她怎么想,陈夫人已经迫不及待了,殷勤道。 “我知道那位花主人今日也来宴会了,莫大夫人就带我去见见吧?” 莫大夫人这回没多想,“好,不过花主人卖不卖你,可由不得我做主。” “这个自然。” 两人说定,莫大夫人领着她朝花厅中央的小花园走去。 才走了几步,又一位夫人迎了上来。 “莫大夫人,陈夫人。” “刘夫人?” 莫大夫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来一个? 刘夫人的性子要比陈夫人直接,她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 “听闻今日莫府借来的那些花儿会用作皇宫年典,妾身很是好奇,想买几盆回去瞅瞅,还请莫大夫人帮忙传个话。” 又是买花的。 莫夫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接受良好,反正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再多一个也不嫌多。 “正好陈夫人也是去买花的,传话便算了,刘夫人不若一起去一趟?” 刘夫人点头,“也好,正好有个伴。” 三人没走两步,又是两位夫人迎面走来。 “莫大夫人、陈夫人、刘夫人。” “钱夫人,赵夫人这是?” 钱夫人和赵夫人相视一笑,“我们是来找莫大夫人买花的,听说莫大夫人要带两位夫人去找花主人,不妨再加上我们二人?” 莫大夫人后知后觉抽了口冷气,这么多夫人,都是冲着程桑的花来的? “左右我只是个带路的,两位夫人愿意那便一起走便是。” 三人的队伍,又变成了五人。 …… 此刻,程桑还不知道她的花已经造成了一股购买风暴,这风暴正朝着她赶来。 沈洵安坐在她身边,静静的将她打量了个遍。 她正襟危坐,一身浅紫裙裳整洁如新,看不出一丝折痕,素雅的孔雀髻也丝毫未乱,看来刚刚跟华家母女的冲突没有影响到她。 沈洵安默默松了口气。 程桑虽在走神,却也注意着身边男子的动静。 她很清楚的感觉到,之前郁燥的心情,在沈洵安来的那一刻,就自然而然的默默平复了。 就好像,她所有的气就是留着来让沈洵安安抚的一般,这种认知让她很是暴躁,又莫名觉得窘迫。 在这种纠结下,她都快想不起自己之前在气什么了。 “无聊吗?” 旁边的少年突然出声。 程桑侧头看了他一眼,瘪瘪嘴,“还好。” 宴会什么的,一向不是她擅长喜欢的,能安静待着就挺好。 她说话的时候垂着眸子,眼睫毛很弯很长,配着那微微瘪起的嘴,莫名显得委屈。 沈洵安突然就有些想笑,心情也没来由的变好。 “那我陪你。” 都说与心上人待在一处,是苦也甜,他现在就觉得挺甜的。 程桑又看了他一眼,低低嗯了声。 两人默默的享受着独处时光,与不远处赏花的热闹人群格格不入。 只是,这种享受没能持续多久。 “阿桑!沈公子。” 莫大夫人带着一大群夫人过来了。 沈洵安一看见她们,嘴角的弧度顿时耸拉下来。 早知道,他就该让那两个丫鬟传话传慢点才是,如今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来者都是长辈,程桑和沈洵安站起了身。 “莫大夫人,诸位夫人安。” 程桑给众人见了礼。 莫大夫人拉住她,“阿桑,实不相瞒,大家都是来向你买花的。” 买花? 程桑疑惑的看向众人,这么多人同时找她买花? 不用莫大夫人解释,陈夫人就已经笑眯眯迎了上来。 “阿桑是吧,妾身托大也这么唤你,可行?” 程桑还有些懵,怔怔点头,“夫人随意唤便是。” 陈夫人笑得更亲切了,“听闻阿桑店里的花都是珍稀名贵品种,外面买不到,是吗?” “嗯,自己培育出的新品种外面是买不到。” “哎呀,阿桑可真有本事。” 陈夫人拍着她的手夸赞,好听的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 “你长的这么标致,人又聪明,还有本事,真是让妾身羡慕死了,妾身家里那两个不成器的闺女,要是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程桑终于隐约搞清楚了情况,恢复镇定,任由陈夫人怎么夸都不接话,只是腼腆的陪着笑。 一旁被忽视的沈洵安,见此拧起了眉,他有心想帮程桑扩张桑域阁的名气,但这个陈夫人的态度,他不喜欢。 拉住程桑另一只手,他将人护在了身后,紧绷的俊脸略显冷峻,语气也是冷冷的。 “有什么事直接说。” 拉着的人被拉开,陈夫人到嘴边的话也堵在了嗓子眼,她不是很开心,想说你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尊长辈? 但看清跟她说话的人是谁,陈夫人歇火了。 “是洵安啊。” 她尴尬的笑笑,想说些什么,又被沈洵安的视线盯得说不出来,一时间有些呐呐无言。 最后还是更为直爽的刘夫人说明了来意。 “程小姐,我们是来向你买花的。” “听说你花铺的花十分独特,又被皇商选中用于年典,我们这些人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沾沾喜气,买个几盆放在家里过个好年。” 比起陈夫人的无聊吹捧,刘夫人真心实意的话让人顺耳的多。 程桑也温柔的笑起来,“夫人们愿意捧场,是程桑的荣幸,不知夫人们想买些什么花?” 刘夫人来之前就考虑过了。 “我要一盆粉面芙蓉、一盆蝶中仙、一盆雪绒花、一盆魏紫牡丹,银子稍微回府便会送上。” 有刘夫人的带头,其他夫人也七嘴八舌的报出了花名。 “我要一盆粉面芙蓉、一盆绿萝芙、一盆白珍菊、一盆雪芙蓉。” “我要一盆雪绒花、一盆并蒂暗莲,一盆阴阳君子兰。” “我要一盆蝶中仙、一盆夜来香、一盆摇钱树、一盆红朱果树。” “我要一盆……” 能被莫府请来宴会的夫人,都是各大世家中的正牌主母,要么也是手握后宅大权,像那种填房,妾什么的,是不可能接到请帖的。 所以这也代表着,这些夫人很有钱! 她们每报出一盆花名,程桑嘴角的弧度就翘起一分,她能想象的到,当这场宴会结束,她会收到多少两银子,起码是之前桑域阁一天销量的几十倍! 好多钱! 108、悔不当初沈洵安(二) 一群人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程桑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么多人,这么多盆花,她单靠脑子记是记不下来的,跟莫大夫人借来了纸笔,一一写下。 一眼扫过统计了片刻,她朝众夫人道。 “想买粉面芙蓉的夫人能否换个品种?店里粉面芙蓉的存货怕是不够,重新培育要一段时间。” 最先说买粉面芙蓉的刘夫人问了句,“那你有什么推荐吗?” 程桑道,“如果是喜欢粉面芙蓉的妍丽,店里有一种夕颜芙蓉不输粉面,而且它的价格比粉面芙蓉还要高些,夫人若是愿意改主意的话,我可以做主将夕颜芙蓉以粉面芙蓉的价格出售给您。” 刘夫人就是喜欢粉面芙蓉的妍丽劲,在冬天鲜艳好看。 况且程桑好声好气的与她商量,她也不想为难,再说还是占便宜的事,于是点头应了。 程桑又向其他夫人道,“如果单纯是喜欢芙蓉这一品种的话,店里还有许多芙蓉花,木芙蓉,雪芙蓉,暗香芙蓉,夕颜芙蓉等等,它们都不输给粉面芙蓉,上次庆氏挑选花卉时,也选了许多其他品种。” 在她的介绍下,有人意动,改了最初的要求,也有人还是坚定要粉面芙蓉,程桑也不多言,只是给改了要求的客人每人送上一罐花茶,作为赔礼。 等一切落定,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群人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寒暄,各自散了。 当了一上午背景板的沈洵安脸色有点臭,但看见程桑开心的眼睛眯起,他又不自觉缓了语气。 “这些交给玉萝统计,我们先去用膳。” “嗯,好。” 程桑心情好,对沈洵安言听计从,乖巧的不可思议。 沈洵安最后一点脾气也散了,大手牵过她的小手,毫不意外看见她红了的脸,他低低的笑出声。 “别害羞,要习惯。” 程桑啐了他一口,想要挣扎,“什么习惯!习惯不了!” 沈洵安笑而不语,不由分说将手心的小手握的更紧了些。 她挣扎不开,觉得自己不是太反感,也就认了,任他拉着一言不发。 沈洵安怕她等会羞的又躲他,一路上刻意说着话引开她的注意力。 “晚上回去,你记得把店里花卉的价格改了,往上提一提。” “为什么?” “因为新年。” 沈洵安偷偷摩挲着她滑嫩的手背,给她分析。 “新年的货物,本就有涨幅,不止是你店里的花卉。” “更重要的一点是,你有资本涨价。 就如刚刚那些夫人说的,她们想买你的花,为的是沾喜气,庆氏皇商将你的花选中用于宫中年典的消息,传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不能拘泥于之前的思想了。” 程桑没察觉到沈洵安的小动作,一心扑在他说的建议上,“那我要涨多少合适?” “从花商那进的盆景,涨个几十一百两的随你心意,但其他的要多涨一些。” “钟师傅的培育能力独一无二,还有皇宫年典免费做宣传,经他手培育的花,绝不会止步于临州城,日后消息传递开来,其他城池乃至于京城都会有客人闻名而来,所以价格这件事,你要慎之又慎。 我给你的建议是,三千两起,名贵难培育一些的品种直接五千两起。” 沈洵安的话,就如一记重棍砸在程桑脑袋上。 三千两起? 若她没记错,上次拍卖交易会上,庆氏从京城带来的名贵花卉也不过拍了两三千两左右。 她这样真的能行? 程桑陷入沉思当中,沈洵安也不打扰她,暗自满意的摩挲着小姑娘的手,感受着手心里的温软触感。 直到两人来到花厅附近的凉亭,沈洵安不愿意走了,按着程桑的肩膀让她坐好,他吩咐尚青。 “让莫府的人把午膳送到这来。” “是,公子。” 今日莫府设宴,午膳自然有专门待客的地方,这个时辰那里估计早已经宴客满座。 沈洵安却清楚程桑不习惯那种氛围,索性他们来晚了,干脆不去就是。 尚青很快送来了午膳,沈洵安就不让她再想事了,将碗筷递给她,拍了拍她的头。 “乖乖吃饭。” 程桑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宠溺的双眼后,连忙垂下头,心里却止不住想着,他刚刚的语气,怎么跟哄小孩子似的? 若是沈洵安知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认真的点点头。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小孩子么? 用完午膳,两人结伴在莫府闲逛,一路上又偶遇了无数世家夫人。 “程小姐,沈公子。” 一看见来人,程桑就知道,“这位夫人也是来买花的?” 那夫人连忙点头,“是啊,不知是什么价格?” “这要看夫人想买的品种,我店中的花卉大多都是名贵珍稀品种,数量稀少,所以价格偏贵。” 程桑说的这些,那位夫人早就心里有数了。 刚刚中午用膳的时候,一大群夫人在谈论桑域阁名贵花卉的事,她也听了个大概,知道这些花外面买不到,之前还曾被皇商看上,送去宫中用于年典,所以价格什么的,也不在意了。 “这个我清楚,这样吧,我要一盆羽衣蝴蝶兰、一盆夕颜芙蓉、一盆紫金海棠、一盆红朱果树,一盆白蔓君、一盆桃叶珊瑚,价格你写好,到时和花卉一起送到我府里便是,我是城南周府的周夫人。” 周夫人报的花名,太多是之前那些夫人没买过的,程桑心中了然,这是她中午给莫大夫人那张花卉品种名单起了作用。 “好,三日内便会送到。” 周夫人走后,又来了其他夫人,整个下午,程桑都处在充实又满足的状态中,唯有沈洵安无奈暗酸。 早知道,他就该换种方式让那些夫人知道庆氏皇商的事,至少也应该等到宴会之后,这样他说不定还能再趁机拉拉小姑娘的小手,牵着她到处逛逛,度过一天美妙时光。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晚上回到沈府之后,程桑一下马车就躲进了房间,将之前记的名单都拿出来,一一开始统计。 沈洵安眼巴巴的望着某人头也不回的离去,心里直冒酸水。 “小没良心的。” 有了钱就不要他了,之前在马车里也是一个人看名单傻乐,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一旁的尚青看了看自家主子,果断驾着马车闪人,他总觉得主子一心情不好,就会开始折腾他,他还是躲远些好。 …… 程桑叫来了玉萝和晨曦。 “玉萝你去一趟桑域阁,告诉春生,暂时把店里的价格木牌全部撤下,新的价格我明天再给他,还有,让他暂时关上店门,带着店里的小厮去城外走一趟,多运些花卉回来。” “是,小姐。” 玉萝在房间里没待上一盏茶的时间,又急匆匆出去了。 109、一点点入侵(一) 程域脸红的不成样子,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难为情的捂着脸。 见此,程桑才笑嘻嘻放过他,帮他摆放好册子毛笔,重新忙碌自己的事。 将姐弟俩互动一直看在眼里的沈洵安:…… 好酸,他还没被亲过脸…… 即便又多了一个人帮忙,程域的抄写速度也不慢,四人也忙碌到了深夜,才将几份满当当的名单重新誊写分类。 程桑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和脖子,朝杨嬷嬷道。 “嬷嬷,有吃食么?” 忙完了,反而肚子饿了。 “有的,小姐,我一直备着呢。” 杨嬷嬷连忙应道。 她早就猜到几个主子忙了一晚上,肯定饿了。 不一会儿,几碗酒酿圆子就送到了房间。 杨嬷嬷笑道,“我多煮了些,放心吃。” 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客气,四人也没客套,捧着碗就吃了起来。 程桑最先动口。 杨嬷嬷做的酒酿圆子,不是外面买的那种,而是这些日子自己改良的,糯米做的圆子里,包着桂花红枣,甜度不高入口满嘴都是桂花香,着实让人停不下嘴。 一连吃了三碗,程桑摸摸肚子,感觉积食了…… 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吃的差不多了,杨嬷嬷又各自给四人倒了杯花茶解腻,倒的还是众人最新制的清茶的一种。 吃饱喝足,时辰已晚,程桑催促弟弟妹妹。 “阿域,晨曦,你们先回去歇着吧,这里已经忙完了,用不上你们了。” 不待两人回答,她又催促沈洵安。 “还有你,你也该回去了。” 若不是今日有事,她房里晨曦和程域也在,她早就用于理不合的借口将人赶出去了,这可是她的闺房! 三人一同被赶,程域和晨曦没什么意见的离去了,沈洵安也起身走到了房间门口。 正当程桑以为,他要踏出房门之际,他脚步一转,又走回来了。 程桑:…… 什么毛病! “你还有什么事?” 程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现在都夜半三更了,这人还不走,赖在她房间想干嘛? 自从上次沈洵安表示出对她的觊觎之后,她就总有些胆战心惊,更何况这种时候。 沈洵安重新在桌前坐下,“我刚刚想起来,好像之前写漏了几样盆景,你等等,我补上就走。” 程桑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在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左右自己无事,就将刚刚程域、晨曦和她三人誊写的名单拿出来看。 这一看,她就沉入了进去,连之前候在房里收拾碗筷的杨嬷嬷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她回神的时候,沈洵安已经坐到她身边了! 程桑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还是沈洵安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她才安然安然无事。 “怎么这么毛毛躁躁。” 沈洵安训斥她,平日冷淡的嗓音在这样的黑夜里,温柔的不可思议。 程桑抿抿唇,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却因为腰间横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努力了许久都没能得逞。 沈洵安也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他不说,任由她躲,然后自己又把人捞回来。 他把这个,当成是情趣。 往复几次,程桑懒得自取其辱了,直接去掰腰间那只手。 “放开我,你该回去了。” 沈洵安抱她抱得很紧,将她禁锢在身边的椅子上,一丝都不让她逃离,清俊的眉眼微扬,得意中又带着些愉悦,“不想放怎么办?” “你想如何?” 程桑彻底不挣扎了,俏脸上一片视死如归。 她算是看出来了,沈洵安要是不如愿,她今晚别想睡了,干嘛把话说开,他爱干嘛干嘛,然后赶紧走。 沈洵安被她脸上的神情逗的想笑。 视死如归,生无可恋什么的,跟这张清秀又娇美的脸完全不搭,不过这种反差,也很可爱就是了。 他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低头又用脸蹭了蹭,松开了她。 “我不闹你,你明天还要去店里准备货物,早点睡。” 他本就没什么事要做,只是心里一直想着刚刚她亲程域的事,有些不太得劲,所以才找了个借口留下。 没道理她弟弟能亲,他这个哥哥就不能亲。 可他也知道,程桑逼不得,看起来稳重可靠的小姑娘,内心自卑到不可思议,只怕她现在都没相信过他喜欢她。 深知这一点,沈洵安只是浅尝截止,与她亲近了片刻就放了人。 在他放手的那一刻,怀里的人如箭一般蹿了出去,缩到了床上一言不发的当鹌鹑。 沈洵安早有预料,可见着这一幕还是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 真的挺可爱的。 “好梦。” 留下最后两个字,他大步离开了房间。 沈洵安走的轻快,躺在床上的程桑却彻夜难眠,翻来覆去许久,也不知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 又是一个清晨。 杨嬷嬷推门进房,将洗漱的东西放下,来到床前。 “小姐,该起了。” 这个时辰起床,是小姐昨日吩咐的,说是今日有很多事要办。 程桑蹙着眉睁眼,看见是杨嬷嬷,忍着困意起身。 “呀,小姐昨日是没睡好么?” 杨嬷嬷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和苍白的小脸,心疼的不行。 “要不小姐你再多睡一会。” “不了。” 程桑摇头,自顾自的开始穿衣。 今天的事不少,名单上的花卉店里数量肯定不够,还得先统计数量,再安排人去城外搬运,这些都是费时的事,耽误不得。 “唉,自从桑域阁开张之后,小姐你就越来越忙了,你还小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杨嬷嬷一直把程桑姐弟当自己的孩子,自从程父不在后,她就越发唠叨了。 程桑知道杨嬷嬷是为自己好,耐心的听着。 “没事的嬷嬷,我也就忙个几天,过几日就要与干爹干娘去京城,到时候想忙都忙不起来了。”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杨嬷嬷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笑道,“那这几日我多准备些好吃的,为小姐补补身子。” “好,嬷嬷做的我都爱吃。” 程桑从沈府离开的时辰还很早,天都未亮。 冬日的天本就亮的晚,她做好了独自出门的打算,却不想刚到府门口,便看见了一辆藏青色马车。 车厢旁偌大的沈字,格外显眼。 尚青就站在马车旁,见到程桑连忙上前行礼。 “小姐,请上车。” 程桑作为沈府的小姐,也是有自己的马车的,之前每日早上送她去桑域阁的,便是那一辆,可眼下这情形,摆明就是她的马车被迫下工了。 这辆车是谁的,里面坐着谁,程桑闭着眼都知道。 她上了马车,毫不意外看见车厢里坐着的人。 “早。” 沈洵安好心情的跟她搭话,程桑低低嗯了声,有气无力。 她昨晚没睡好,今日又起的太早,睡眠不足导致的结果就是精力不足,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 见她这副模样,沈洵安的好心情瞬间退去,他拧着眉拉住女子的手,将人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探手搭上她的额间。 “病了?” “没有。” 一大早的,程桑懒得跟他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任由他动作。 “那是怎么了?” “困。” 她的嗓音轻而哑,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好看的杏眸也半眯着。 沈洵安叹了口气,知道她没睡好肯定有他昨晚的原因,又悔又气,干脆将人禁锢在怀里,强制性的用手盖住她的眼。 “你再睡一会,等到了我叫你。” “嗯……” 程桑困的厉害,也没察觉到这个姿势的暧昧,盖在她眼睛上的手很暖和,也很舒服,眼一闭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怀中的人难得乖巧,既没有逃离,也没有与他闹脾气。 沈洵安静静的打量着她。 她睡得很熟,原本苍白的小脸因沉睡而渐渐红润,五官精致小巧,睫毛纤长挺翘,有着这个年纪所有的美好。 沈洵安忽然就满足了。 能这般毫无防备的睡在他怀里,她敢说她对他没有一点点心动? 他不信。 * 程桑醒来的时候,有些不知年月,迷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哪。 她回神的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自己躺在谁怀里。 沈洵安抱着她,她躺在他修长有力的大腿上,头靠在他怀里,从下往上看的姿势,能看到他一小节白皙如玉的下巴。 程桑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心跳的有些快。 沈洵安还没察觉她醒了,身前的矮桌上摆着一本书,他时不时便会抬手翻过一页。 而每次他抬手,因为手部的动作,衣袖会摩挲到她的脸,凉凉的,带着些痒。 睡着时程桑没有感觉,可这会这点轻微的触感,却让她有些受不住,她一个没忍不住,用力挠了挠脸,引起了沈洵安的注意。 少年低头,清冷好看的面容一览无余,“醒了?” 程桑条件反射想要点头,却发现现在这个姿势头动不了,尴尬的嗯了声。 “以后不要这么拼,身体累垮了再多钱也补不回来。” 沈洵安的语气难得有点像唠叨的老头子,一手揉着她的发,一边叹气。 “花铺再重要,也没有你这个人重要,没有下次了,知道吗?” 110、彻底扬名(二) 程桑一向稳重淡然惯了,乍一下被沈洵安这种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人数落,莫名有些脸热。 “嗯,我知道了。” 她也觉得自己这两天过于拼命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见识不够,那些夫人们加起来定下的货物价格的确够高,高到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所以心里憋着一团火,想要做好做完。 可对于沈洵安来说,这个数目再寻常不过。 一瞬间,她有些丧气。 沈洵安还揉着她的发,这一次,他没再唠叨她,而是用好听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夸她。 “阿桑已经很棒了,你这个年纪,能将花铺做到这般规模,还笼络了整个临州城世家的心,以后的生意不可估量。” 程桑被打击的心,又一点点活了过来。 等从这种思绪中回神,程桑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躺在沈洵安腿上跟他聊了这么久的天! 一瞬间,她脸色爆红,整个人如同烧熟的虾子一般,从头红到了尾。 连忙爬起来坐直身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了。 沈洵安依旧笑得温柔,揉着她头的手松开,顺势放在她腰间,松松的搭着,既不会让她反感挣扎,也悄悄满足了他荡漾的心。 他刻意找了个轻松的话题。 “睡饱了?” “嗯。” 的确是睡饱了,现在她的精神好的不得了。 程桑回答完,顺口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然后她听见身边的少年说,“午时。” “哦,午时啊……等会……午时?” 她睡了整整一个上午?! 沈洵安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眼神却一派淡然,正经的如同个君子。 “嗯,你睡了一上午。” 程桑懵了,站起身就要下马车。 她一大堆的事都没吩咐下去,春生一个人能安排好吗? 要是货物准备的太慢,临州城这么多世家估计三天内就送不完了,会影响声誉的! 沈洵安拉住了她的手腕,“别着急,你先坐下。” 程桑哪能不着急,掰开他的手就要下去,沈洵安无奈,只好用力一拉重新将人禁锢在怀里。 “别担心,你想做的事我已经帮你安排下去了。” 他低低一叹,将人按在自己胸口,又气又黯然,“你什么时候能信信我?” 程桑没理会他话中深意,注意力全在上一句话上,“你安排他们去钟爷爷那搬花了?” “嗯,昨晚的誊写,我也在场,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想安排什么?” 被沈洵安这么一问,程桑有些心虚。 在行商做生意方面,沈洵安的能耐比她强的多,十个她都不一定是沈洵安的对手,这一点,从花铺谋划时,沈洵安给的那些有效建议就能看出来。 她哪敢小看他? 沈洵安没忍住捏着她的指尖咬了一口,像是惩罚她的不信任,明明一肚子气,想要下重口的,可真咬在了嘴里,却只剩下了轻磨。 所有的感官,一瞬间全都聚齐在指尖,程桑脸色红若樱桃,整张小脸都泛起浅粉色的光。 她动了动手,想要将手抽出来,沈洵安却不让。 他借着这个机会逼她松口。 “以后还信不信我了?” 程桑眸光闪躲,因为受制于人,乖乖说了个,“信。” 即便知道她没多少真心,沈洵安也很满意这个答案,又就着嘴边的指尖咬了一口,他松开手。 “记住你说的话,我沈洵安言而有信,话从不说第二遍。” 程桑飞快的收回手,手指不自觉动了动,感受着指尖的湿濡,似乎还能想起他唇舌间的温度,想到这,她刚消退两分的热意又重新涌了上来。 整张脸粉如烟霞。 沈洵安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俊朗清冷的眉眼染上了笑,对自己今日的行为很是满意。 有这次的接触做铺垫,她总不该再躲着他了。 “尚青,去醉仙楼。” “是,公子。” 马车外的尚青应了一声,很快马车就动起来。 程桑这才从窘迫中缓过劲来,垂着眼问,“去醉仙楼干嘛?” “用午膳。” 沈洵安道,“吃饱了我再送你回桑域阁,你不用担心店里的事忙不过来,下午我帮你。” “嗯?” 程桑错愕抬眸,对上他盛满她倒影的双眼。 到嘴边的话不由得打了个磕碜,“你……你忙完了?” 这些日子以来,沈洵安一直都忙的不行,晚上去桑域阁接她都是忙中抽空。 沈洵安,“嗯,进京的事宜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剩下桑域阁这边的事了。” 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一大早就在府门口等她。 他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头,他有些爱上了这个动作,“我多帮你些,你也少辛苦一点。” 程桑心头微软,想起他早上逼着她补觉,又帮她安排店中事宜,心头那抹软不禁又深了几分。 他对她一向都是极好的,她一直知道。 程桑不知道怎么答话,干脆就沉默不说,沈洵安也不逼她,感情讲究循环渐进,他们之间的进展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不过两人紧挨而坐,沈洵安一只手还搭在她头间轻揉,这氛围怎么都算不上冷漠,反而处处透着暧昧和小温馨。 不多时,醉仙楼到了。 沈洵安和程桑也算是这的常客,两人进门就被迎进了包厢,喜好的菜肴很快就被送到两人眼前。 “吃吧。” 沈洵安给程桑夹了个四喜丸子,这是她最爱吃的。 程桑也不客气,都这个时辰了,她也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她顾着吃,他忙着喂。 四喜丸子、清蒸鲈鱼、红烧排骨…… 她每吃一样,他便夹一样,每道菜聚备,连青菜都没放过。 111、豪就一个字~(一) 程桑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思绪飘的有些远。 她依稀记得,林岚烟和她哥哥林岚烽,小时候对她很好。 那时娘刚过世不久,阿域也才一岁,父亲因为娘亲过世的事,深受打击,跟程家分了家,自立门户。 那一段时间,父亲一直郁郁寡欢,还要强撑着照顾她们姐弟。 父亲的生意都被程家收去,分家后处处需要钱,迫不得已,父亲只能选择继续行商,是林父看她们一家三口困难,明里暗里的接济,甚至还给父亲找了许多其他路子。 父亲和林父一起做生意,她、阿域也成了林岚烟、林岚烽的玩伴。 说是玩伴,认真点说应该是四人互相做伴。 她们都是没有娘的孩子,父亲又忙,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而四人中年纪最大的林岚烽,悄无声息的背起了照顾他们三人的任务,给阿域喂饭、教她和林岚烟看书识字算数、护着她们不受人欺负…… 那个童年,林岚烽在她心里,是身高八尺,顶天立地的大哥哥!是她的依靠。 而如今,她与林家兄妹却成了仇人,世间之事,果真不可预料。 拥着她的怀抱很温暖,淡淡的竹香也很好闻,程桑敛下心头的思绪,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我没事。” 沈洵安抿唇不语,眼中的担忧丝毫不曾消减。 程桑勉强笑笑,“我真的没事,对了,谢舟哥哥他和岚烟是……?” 犹记得她第一次带谢舟他们去见钟爷爷时,就遇见过林岚烟,当时谢舟的表现也很奇怪,只是她当时没当回事,如今又碰到两人,她忍不住探究出来。 沈洵安没打算帮他隐瞒。 “谢舟喜欢她,追了好几年了。” “欸?” 几年? 几年前,她和林岚烟兄妹还没闹翻,林父和父亲也都在,她怎么不知道谢舟这个人? 看出她的疑惑,沈洵安很是干脆的将谢舟的秘密全都抖落出来。 “几年前林岚烟救过谢舟,他就是那时看上人家姑娘的。” “谢家大概是临州城最乱的几家世家之一,你上次去过徐府举办的煮酒宴,见到过谢家那几个子嗣,应该看的出来他们私下的斗争有多激烈。” 这点程桑深有体会,若不是谢明提出玩行酒令,还要压彩头,她也赚不到那么一笔钱。 “谢舟是嫡系,却不是嫡长子,谢明一直针对他,大概三年前吧,谢舟曾经被谢明推下水,差点就淹死在河里,巧合下被林府的下人救了,他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沈洵安其实不太懂谢舟的考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不是不行,他不理解的是,谢舟喜欢人家,却又一直躲在暗处。 程桑想了想,“这件事我好像知道。” “以前我与岚烟的关系一直很亲密,曾经听她提过一嘴,说她救了个少年,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的,病好了之后,那少年就偷偷的跑了,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当时岚烟还笑骂了句,说那少年没良心什么的。 原来那个少年是谢舟哥哥啊。” “嗯,他怂,怕自己给林家惹祸,一直憋着没说,这事也就我和徐风昊几个人知道。” “难怪。” 讨论着八卦,程桑之前的伤心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谢舟这些年是怎么偷偷喜欢林岚烟的。 瞥见她恢复正常的脸色,沈洵安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再回到桑域阁的时候,程桑已经彻底恢复平静。 沈洵安说的没错,店里的事他早就安排下去了,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周全。 他一共派了三辆马车出城运货,从钟师傅那到城里,外加搬花的时间,一趟约莫要两三个时辰。 三辆马车,一天可以来回个两三次,一天就能全部运来。 他们上午没在,已经有不少花运到了店里,几个小厮正在分类清点。 看着被摆的满满当当,即便整理了也依旧显得杂乱的院子,程桑头疼的看向沈洵安。 “下午运进城的花,让他们送去你城南的宅子吧?” 再堆密集点,就要损伤到花盆里的花了。 沈洵安点头,“可以,我等会跟他们说。” 他那个宅子还算空,放几百盆花应该没问题,放不下也不要紧,他在那个宅子附近还有一座宅子。 “嗯。” 程桑没再多说,蹲下身就跟小厮们一起清点整理。 粉面芙蓉店里本来有十几盆,借给莫府举办宴会后,莫府已经还回来了,上午又从钟爷爷那运来了二十多盆,这是店里外加钟爷爷那所有的粉面芙蓉了。 一共约莫四十盆的样子,离那些夫人们购买的数量,还有些差距。 她拿着毛笔思考了片刻,开始回想那些夫人的性格。 张夫人性格温柔,好说话,是公认的老好人,她定了两盆粉面芙蓉,劝一劝的话,改成一盆应该很容易。 曾夫人性子火爆,不喜欢别人违背她,想劝得找个好理由,还得事先想好方法。 尹夫人小气,有便宜可占就不会多计较,这个好解决。 还有柳二夫人…… 一番考虑过后,程桑放心的在粉面芙蓉四个字上画了个圈。 然后加了一句话。 补夕颜芙蓉两盆、木芙蓉一盆、朱颜改一盆、明华秋菊两盆、羽衣芙蓉两盆。 清点完粉面芙蓉,她又看向下一样。 雪绒花,统计出众夫人购买的数量是三十二盆,嗯,上午运来的数量已经够了。 画圈。 阴阳君子兰,定下的数量十九盆,店里的数量二十二盆,画圈。 绿萝芙,定下的数量八十三盆,店里的数量八十五盆,画圈。 ……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等她和小厮清点完院子里的所有花卉,已经是傍晚了。 站直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腰,她走向店里,问春生。 “今日生意怎么样?” 她和小厮们都在后院清点花卉,今天店里负责的就春生一个人。 春生笑得很开心,“生意很好,非常好!” “哦?” 程桑眼睛亮了亮,春生是个稳重的人,能说出非常好三个字,说明是真的好到了一定程度。 春生嘴都咧到了耳后根,“小姐你是不知道,今天的客人格外的多,而且好伺候!” 店里的花卉都已经改价了,价格还是早上沈洵安来时定下的,比以前贵了两倍! 可即便如此,客人们还是买个不停,丝毫没见犹豫。 每个客人一进门,都不跟他搭话,自己上架子那照着木牌介绍捧着花就来付钱,银钱数目还是准备好的,连找都不用找,效率高的吓人。 他一整天都是在不停的收钱、收钱、收钱中度过,其他什么也没干。 瞧着春生眉飞色舞的模样,程桑也止不住乐了。 看来昨日宴会的宣传很给力,整个临州城都知道了她的桑域阁,也难怪今日的生意好。 “小姐你快来看!” 春生拉着她来到柜台,打开了一个木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银票,堆的杂乱。 “我今日一直忙着收钱,转不过来,这些银票还没整理,不过我记了帐,今日一共盈利一百三十二万七千五百八十两!” 这个数字一出口,饶是程桑也惊了一惊。 “这么多?” “嗯。” 春生眼睛亮的惊人,“我算过,没错的。” 程桑忍不住咧开了嘴,“干的不错,给你加月钱!” 春生眼睛更亮了,“谢小姐!” “不用谢,你做事越勤快,我就越舍得,这是你应得的。” 程桑笑眯眯蹲下身子,开始整理木箱子里的银票,连身上之前的酸痛都忘了,手一抓就是几万两的滋味太好,她突然有点明白刚到沈家时,沈洵安转手甩给她几万两银票的感觉了。 豪就一个字!爽! 说到沈洵安,她也终于想起被她遗忘了一下午的人。 “春生,沈洵安呢?” “公子去城南宅子了,他说清点好剩下的花卉就回来。” “哦,我知道了。” 程桑心里止不住升起丝丝甜意,原来是去城南帮她了,难怪消息都没给她留。 一箱子的银票收拾起来极快,很快就变成了整齐的一叠,厚厚的,很有分量。 程桑将银票分成了三份。 “春生,你拿着这叠银票去一趟亨通钱庄,把钱都存起来,就存在我名下。” 春生看了眼手中的银票,很少,是三份中最少的,他心中微叹。 “是,小姐。” 之前就连他都觉得,小姐真是会赚钱,瞧瞧这些花卉,虽是珍稀品种,但也太值钱了些,一天就能卖一百多万两,跟捡钱似的。 可如今看着这叠三十万左右的银票,春生明白了。 没有什么生意,是不需要本钱的。 那叠最多的银票,想必就是购买这些珍稀花卉的款项,小姐赚的,也不过是辛苦钱。 店面、人工、宣传、运费、还要劳心劳力,最后赚的银子却只是这一百多万两中的尾数…… 想到这,他心中那一点浮躁也消散不见。 他要更努力,小姐把桑域阁交给他,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赏钱,他就应该负起掌柜的责任,帮小姐赚更多的钱! ------题外话------ 程桑:你误会了…… 其他钱也是我的,只是不想存~ 我要抱着银票睡,啦啦啦啦~ 112、嫁妆,儿子有心上人了(二) 春生走后,程桑又把剩下两份银票收了起来。 银票最多的那一叠,约莫着有八十万左右,这些钱是钟爷爷的。 花卉是他培育的,花盆也是他提供的,这些钱自然归他。 不过程桑没打算给他,她与钟爷爷早就说好,所有的款项都用珍稀花卉或者珍稀花种支付,这笔钱,她会用来收集各种钟爷爷想要的东西。 最后那一份,是程桑留给晨曦的。 刚刚春生在的时候,她已经问清楚了。 今日店里的生意除去盆景之外,花茶也卖的很好。 沈洵安给花茶改了价格,现在是五百两一罐,今日一共卖了上百罐,光是花茶就卖了六七万两银子。 她早就跟晨曦说好,花茶是她给的建议,卖出的钱也会给她分红。 更何况,过几日她要跟干娘她们进京,晨曦和阿域则要回徐州,路途遥远,徐州还有她的亲人,多给晨曦一些银子,她心中才放心。 将所有银票收好,又将店里卖掉的盆景和花卉补好摆上,沈洵安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那边整理好了么?” 沈洵安脸上有着疲惫,不过在看见她那一瞬,疲惫顿时转变成了温柔的笑意。 “整理好了,我派了不少人去帮忙,要比你这边轻松。” “那就好。” 程桑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你跟我来。” 她们说话是在店门口,外面街上人来人往,不太方便。 沈洵安看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手腕一动便轻轻挣脱,趁着程桑还没反应过来,他手掌下滑,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勾唇浅笑。 程桑耳垂蓦地红了,抿抿唇却没阻止他的动作。 看见稳稳当当待在自己手心里的小手,沈洵安嘴边的笑意更深,那抹笑沿着嘴角一路往上,整个俊隽的面容,都染上了轻轻浅浅的笑。 星眸如夜,面容如妖,无端惑人。 进入内阁后,程桑拉着他在桌前坐下,将属于钟爷爷的那一叠银票,和一张存契递给了他。 “这些钱是属于钟爷爷的,你帮着找找钟爷爷要的花种,你人脉比我广。” 钟师傅和程桑的约定,沈洵安也清楚,他接过,又看了一眼那张存契。 存契是浅黄色的纸张,要比寻常用的普通纸张厚的多,很有质感,沈洵安清楚的看见上面写着—— 于大庸三百二十年十二月十五日,存银一百万两。 “这是什么?” 程桑微微垂眸,不让他看见脸上的热意。 “给你的。” 沈洵安挑眉,“什么,嫁妆吗?” 这两个字落在程桑耳中,俏脸瞬间通红。 她咬着唇,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抄起桌上的账本砸嫌向沈洵安。 “你嘴能一天不欠!” 沈洵安抬臂挡脸,任由那账本砸在手臂上,掉落在怀里,委屈巴巴露出头。 “我就说句心里话,你别生气啊。” 程桑瞪着他,眼里直冒火,“爱要不要!” 要不是她觉得,桑域阁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帮忙弄起来的,店里的事宜也全靠他帮忙,他应该拿分红,才舍不得把这么多钱给他呢! 当然,她也是借花献佛,想着这钱也算是份谢礼。 但现在,她只想打死对面那个嘴欠的! 沈洵安见真把人惹毛了,顿时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将存契收了起来,小模样乖巧的不行。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么活泼闹脾气的阿桑,倒越发像一个十三岁的姑娘了。 当然,打他不算。 春生从亨通钱庄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自家公子和小姐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一整个的距离,公子每往小姐那边挪一步,小姐就往一旁挪一步。 闹别扭的两人,就跟小孩子似的,幼稚又可爱。 春生干咳一声,赶紧移开了头。 “小姐公子,花商今日送来的盆景还在后院没整理,我先回去了,对了,尚青在外面等你们。” 丢下这句话,他拔腿就没了人影。 沈洵安看着依旧离自己隔了不知多远的程桑,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好声好气的道。 “阿桑,我们该回去了。” 程桑没理他,不过自行站起了身往外走,沈洵安一看,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他还想牵小手,走在他前面的小姑娘却双手垂在腰前,目不斜视,一点机会都没给他。 沈洵安心中委屈,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就问了一句是不是嫁妆…… 尚青也觉得今日的公子和小姐很古怪。 比如上马车时,公子伸手去扶小姐,小姐一巴掌拍落了公子的手。 刚进车厢时,他听见公子问,“阿桑,喝茶么?清茶去火。” 声音委屈又可怜,低到了尘埃里。 他还奇怪着,这大冬天的,哪来的火,就听见小姐骂公子,“喝你个头,要喝你自己喝!” 尚青,“……” 好吧,小姐的火气好像真的有点大。 还有回到沈府下马车时,公子下了马车,手要伸又不敢伸,小姐从马车上跳下来,看都没看公子一眼。 然后公子就跟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小姐身后,一句一个。 “好阿桑,不生气了,之前是我嘴欠,以后我都不说那种话了,好不好?” “好阿桑,要不你再揍我一顿,扔账本不解气扔茶杯怎么样?再不济我躺下让你踹一顿?” 尚青,“……” 这低声下气、自甘认错的男人绝对不是他家公子! 沈洵安最终还是哄好了程桑,两人约法三章,以后不许再乱说这种话。 将重新理人的程桑送回华秋院,沈洵安神采飞扬的来到了主院。 “爹、娘。” 沈夫人奇怪的看着他,“今日怎么了,怎么高兴?” 自家儿子她再了解不过,这小子自打从京城离开之后,就变得沉闷无趣,天天绷着个脸,见谁都是一副懒得理你的眼神。 今日怎么气质都变了,瞧那上扬的眉梢,瞧那压不下去的嘴角,啧啧。 “说吧,你是不是瞧上谁家姑娘了?” 沈夫人一言中的。 沈洵安来找沈父沈母,为的就是说这件事,也不隐瞒。 “嗯,是瞧上位姑娘了。” 沈夫人和沈筑行惊呆了。 “你认真的?” 儿子你是脸盲你还记得吗? 你分不清女子的身份你还记得吗? 你连你娘都要靠衣服、首饰、眼神分辨你还记得吗? 沈洵安很认真的点头,“当然。” 沈夫人摸着胸口,感受着手下跳动的心脏,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等会,你先让我缓缓。” 沈筑行也是一副茫然懵逼的神情,“我也要缓缓。” 然后两人扔下儿子,直接跑到了一旁讨论。 沈洵安,“……” 亲爹亲娘? * 沈夫人躲在小花园里,认真的问丈夫。 “阿行,你听到儿子刚刚说的话了吗?我没听错?” 沈筑行缓缓点头,他们两个人一起听到的,应该不是错觉。 沈夫人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认真的?还真喜欢上姑娘了?万一人家姑娘换了衣裳首饰,他认错了怎么办?” 认人凭借外物,总会有意外。 临州城这么多姑娘,万一人家姑娘和小姐妹买了一样的衣裳首饰呢? 沈筑行想了想,有的有些道理,然后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那怎么办?儿子难得动心。” 在他们眼里,儿子是要单身一辈子的,谁让他得了那么个说不出口又治不好的病,因为这,这些年他们找了多少名声在外的神医,结果还是无用。 沈夫人也愁,“要不,咱们先去问问,了解清楚了再偷偷见见那位姑娘,再来商议?” 沈筑行点头,“可以,那就问问。” 然后沈洵安发现,刚跑不久的爹娘又回来了。 沈夫人笑得那叫一个甜。 “儿啊,你先告诉我们,你看上的是谁家的姑娘啊?姓甚名谁,性情如何?” 沈洵安嬷嬷回了三个字,“你家的。” 沈夫人,“啥玩意?” 沈筑行,“……”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脑中缓缓冒出一个答案。 他家有谁? 113、喜欢(一) 沈夫人懒得搭理丈夫,关切的将儿子拉到一旁。 “儿啊,你跟阿桑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让儿子照顾阿桑时,还不情不愿的,进展这么快? 沈筑行也好奇这个问题,不顾颜面的凑过来偷听。 将父母的表现都看在眼里,沈洵安十分淡定。 “没怎么回事,就是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哪里用的着理由。 沈夫人和丈夫对视一眼,“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桑那丫头过年才十四岁吧,还小呢。 沈洵安脸上闪过一丝古怪,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就先这样吧。” 人他还没追到手呢,他能怎样? 要说最了解沈洵安的人是谁,肯定是沈父沈母。 沈夫人眼神怜悯,“洵安啊,你不会是单相思吧?” 十三岁的小姑娘,说不定都没开窍。 沈洵安脸一黑,“当然不是。” 手都牵过了,怎么可能是单相思。 “那就是阿桑也喜欢你?” 沈夫人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任,“我可跟你说好,阿桑也是我女儿,人家就算不喜欢你,你也不能强迫欺负人家。” 沈洵安脸更黑了,“娘你胡说什么呢,你儿子是那种人吗?” 沈夫人盯着他不说话,用表现证明了,是,你就是。 沈洵安,“……” 亲娘。 他也不想解释什么了,只道了句,“阿桑从未进过京,娘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不让你未来儿媳受欺负吧。” 这才是他找沈父沈母的本意,京城那个沈家,也不是什么安乐乡,虽然比大部分高门权贵要好上那么一点。 沈夫人脸上的笑顿时退去,“我知道了,你也束缚好自己的性子,最近你大哥升了职,你大伯母要是炫耀你忍一忍。” 说起这位大伯母,沈洵安就冷了脸,不冷不淡嗯了声,转身就走。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沈夫人叹了口气,然后将气撒在了一旁的丈夫身上,揪着他腰间的软肉发火。 “你说你们沈家也是名门望族,怎么给嫡长子挑选妻子挑个这么没眼色的!你看看我儿子,在你家受了多少委屈!” 沈筑行连连求饶,“是是是,是我不好。” “什么你不好,是你爹不好!” 这不是京城,也没有外人,沈夫人大大咧咧的数落起长辈。 “是,大嫂出身高贵,当得起高门主母的重任,可主母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形象,怎么也得看看品性吧?” “你瞧瞧大嫂那个嘴,像个朝廷命妇吗?” “明知道咱们洵安得了怪病,还动不动就拐弯抹角的打听,生怕我们忘了,一边又拿自己儿子做对比,逼得洵安一个好好的孩子,连京城都不想再待,躲来了临州城……” 说着说着,沈夫人更气了。 “我不管,我儿子这么命苦,这次回京她再叽叽歪歪,我就跟她翻脸!” 沈筑行头皮都要炸了,“夫人消消气,消消气,你放心,这次回京我肯定好好跟大哥商量,不让大嫂再给洵安气受。” 沈夫人哼了声,补充,“还有阿桑,阿桑也不行。” “是是是,阿桑也不能受气,都不能。” 有丈夫的保证,沈夫人气很快就消了,拉着他去了小花园。 其实沈洵安的大伯母并不是多坏的一个人,能被沈家选中做当家主母的人,自有她的能力。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爱占小便宜,外加嘴碎。 沈夫人之前控诉的那些话,就是深大夫人嘴碎的毛病。 对少年的沈洵安来说,他的世界跟其他普通少年没什么区别,要说唯一的区别,那就是他分不清女子的身份,也记不住她们的容颜。 也本不是什么大事,年纪还小的沈洵安也没当回事,但耳边日日有个大伯母念叨。 “洵安啊,你这病可要不得,以后找媳妇都找不到,万一刚把人娶进门,转头就不认识了,那可是丢我们沈家的脸。” “欸,这次宴会让你哥哥一个人去吧,你就待在府里,外面人都等着看笑话呢,听说今日宴会去的全是女子,你还是别去了。” “洵安啊,你这病怎么还没好?大夫没给你好好治?” 对于沈大夫人而言,她只是嘴碎,关切的心思大过看热闹的心思,虽然不讨人喜欢,但绝对算不上坏。 可对于刚刚懂事的沈洵安来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个病的严重,这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病,对他的生活也不是没影响。 名声显赫、人人称赞的沈家,因为他,有了第一个缺陷。 他是沈家的例外,也是沈家的罪人。 小小的少年,心上长出了一道疤,每当有人说起,那疤就被戳烂再重新长出一次。 每一次,都是绝望和难受交织。 后来,沈洵安长大了,明白小时候的自己有多幼稚,事情也不是他想得那样,可对大伯母的印象已经固定,谁来解释都没法改变,以至于他现在听见大伯母三个字就没好心情。 这一次沈洵安来找父母,故意提起这一茬,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以大伯母的性子,看见阿桑少不得要询问一番,她那嘴碎的毛病改不了,一个不好阿桑可能就要受委屈了。 知道的明白她是在询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嫌弃阿桑的家世呢。 所以,得杜绝这种事的存在。 沈洵安能想到的事,沈夫人当然不会想不明白,她向沈筑行那一闹,也是为了这个。 * 进京的日子近在眼前,程桑反而比之前开店更为忙碌。 她的衣物首饰有烟霞收拾,杨嬷嬷和烟雨被她派去了收拾晨曦和阿域的行李,有几个丫鬟帮忙,府里的事用不着她管,她忙的是店里和钟师傅那边的事。 “春生,店里过年期间的货物准备好了么?” 还是数十天就是新年,她从进京到回临州城,约莫着起码也要半个月,若是沈家夫妇准备多待,一两个月也不是没可能。 桑域阁才开张不久,程桑一下要离开这么久,实在放心不下。 春生刚刚从后院出来,手里还拿着清点完的册子。 “小姐放心,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多亏了肖公子的宣传,最近来我们店里预订大盆树景的客人不少。” 是的,现在桑域阁出名的不止是花卉和花茶,还有大盆树景。 所谓的大盆树景,指的就是程桑最初从花商那买来的绿色盆景,她本是打算搭着卖,给家世普通的客人也留一个选择。 可随着颜青夫妇和肖以甯先后买走了大盆树景,名声就渐渐开始流传了出去。 桑域阁的档次高,从花商那进回来的大盆树景又设计的好,每盆的树景都不一样,韵味也不一样。 现在店里专门来买树景的人也不少,还大多都是些老爷公子,与买花的夫人小姐们汇集在一块,看起来格外和谐。 桑域阁的树景几乎供不应求,这不,春生刚刚又向花商那边下了一次补货通知。 程桑对春生的能力很是满意,“那好,店里你负责看着,我交代过烟霞了,过年这段期间,她会留在府里制花茶,到时候店里的花茶卖完了,你去府里拿便是。” 花卉有钟爷爷那供应,树景有花商,花茶就只能靠烟霞了。 毕竟她教会的人就那么两三个,她去京城又不可能不带丫鬟。 “是,小姐。” 从桑域阁出来,程桑又买了些年礼,坐着马车去了城外。 她本打算跟钟爷爷一起过年的,老人家年纪大了,又孤身一人,她不放心。 可如今她要去京城,想留下也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将年礼送来,再帮钟爷爷把新年所需的东西置办好,让老人家过个好年。 到了山中宅子,院中的小厮很快就赶了过来,开始帮程桑搬东西。 “把这些都搬到钟爷爷房里。” “这盆罗汉松放到院子里。” “这些放进厨房。” 程桑不停的指使着小厮,将东西一一分类。 当东西搬的差不多之时,钟师傅才姗姗来迟。 看见满院子的东西,他嘴角抽了抽,什么都没问。 自从他答应跟程桑合作之后,这小丫头一直找各种理由往他这送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 他倒清楚她的心思,又想着自己的那些花儿是值钱的,应该能帮到这孩子,收的也心安理得。 不过像一次送这么多东西的,还是头一回。 钟师傅很快就想起了之前程桑跟他说的话,她要随沈家去京城过年。 今天十九了,离新年也就十一天,从临州城出发,到京城起码也要个两三天,的确是差不多出发的时候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日日有这么个磨人的丫头在,他都快忘记一个人孤独的滋味了。 “钟爷爷,你快看我给你送来了什么!” 程桑兴奋的话语打断了他的伤感。 钟师傅抬头,“什么东西这么激动?” “钟爷爷你看了就知道了!” 程桑拉着他就往堂屋里跑,待钟师傅进门之后,一眼便看见了摆在桌上的两盆盆景。 一盆是紫色的花卉,一盆是土黄色的小树。 114、离京前的准备(二)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不禁咧开嘴笑了。 “紫罗兰?金雀?小丫头,哪来的?” 程桑卖了个关子,“你先说喜欢不喜欢。” “当然喜欢!” 钟师傅毫不犹豫的给了肯定答复,对一个爱花如痴的老人来说,还有什么礼物比一种自己从没得到过的花来的值? 程桑笑眯了眼,“喜欢就好,紫罗兰是我让花商帮我收集来的,这盆金雀才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她从没忘记桑域阁里属于钟师傅的那一份,从开始盈利,她就列出了几十种珍稀花卉交给花商,让他们帮忙留意。 很巧合的是,在新年之际,花商找到了其中一种,程桑立马就喜滋滋送来了,她很肯定,钟爷爷一定会喜欢。 钟师傅围着两盆盆景转了一圈,摸着胡子暗自出神,观赏许久,才笑道。 “看来这盆紫罗兰来之不易,我看它花都快谢了,枝条也有些发黄,显然养这花的主人是用了什么损伤花卉本身的法子,才让它在这个季节开花。” 钟师傅是不喜欢这种方式的,他爱花却不伤花。 程桑不懂这些,只是默默看着他,钟师傅又道。 “不过没关系,到了我这,我有的是法子让它重新长好。” 赏完了花,钟师傅才将重点放在金雀身上,准确来说,金雀不是一种树,而是落叶灌木。 这种树在养之前很讲究,要先养桩,养好了桩才能继续培育。 面前这盆金雀养的很好,几根主干互相缠绕,形成粗壮有力的桩,枝干全部像左倒,针状的细小新芽被修剪的整整齐齐,远处看来就像是暗黄色的枝干上,开出了黄绿色的花。 钟师傅啧啧称奇,“这金雀背后的培育大师,也是你上次说的那位?” “嗯,就是他。” 上次程桑说过一个乐子,说店里有位客人看上了一盆盆景,买回去一盆南榕树。 她给钟师傅形容过南榕树的模样后,钟师傅就夸赞说那位培育大师对盆景的设计很有见解。 “还真是他。” 钟师傅摸了摸胡子,有些心动。 自从上次程桑说过之后,他就开始实验,想给几盆木芙蓉也定个型,摆出好看的形状来,让盆景更加别致。 可到现在为止,时间还太短,看不出太多效果,另外他发现,自己设计的造型远远不如那位培育大师有眼光。 瞧瞧面前这盆金雀,明明是一盆死物,却给人一种懒散从容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树本身带来的,而是那个给它定型,修剪枝叶的人带来的。 钟师傅心中火热。 “桑丫头,我想见见他。” 他一向是不喜欢麻烦小辈的,但此事关乎他最爱的培育,容不得他不开口。 程桑愣了愣,拧着眉想了想。 “钟爷爷你想见他怕是不容易,我和花商只是合作了几次,听沈洵安说,这家花商的主要活动地点在秦陵城。” 秦陵城离临州城距离不短,坐马车的话需要三天,即便是骑马,也要一天半。 钟师傅有些失望,“是我激动了。” 也对,能被一家名气极大的花商请去当培育大师的人,怎么可能跑这么远来见他。 程桑不忍他失望,连道,“钟爷爷你别急,我可以帮你去问问,说不定会有结果。” “罢了,你别为我费心,我自己研究也是一样的。” 大过年的,再联系人家也不可能改口,他年纪大了,出不了远门,难道让人家大师放着年不过,跑来理会他一个老头子? 钟师傅摆摆手,不愿再谈,“紫罗兰和金雀我收下了,现在的紫罗兰受了伤,我也不好分枝,等明年开春养好了它,我试着培育几盆出来,到时候你就放到店里当个镇店之宝吧。” 程桑沉默半响,低低应了声好。 从钟师傅那离开,回到沈府,程桑心里还在惦记着这事。 结果一进房间就对上了一双清亮的星眸,她一愣。 “你怎么来了?” 沈洵安那叫一个委屈,“我都两天没见到你人了。” 从昨天开始,她就早出晚归,满城到处跑,他想抓人都抓不到。 程桑讪讪,“有点事要忙。” 刚刚送去钟师傅那的紫罗兰和金雀,就是她昨天抽空去花商那拿的,还趁机在街上购买了些年货。 沈洵安知道她做了什么,也不详问,告诉她爹娘的决定。 “爹娘说,我们后天出发。” 后天二十一,在路上要耽搁几日,到京城估摸着二十五左右,还能玩上几天再过新年。 程桑早就猜到会是这两日动身,点头,“好,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嗯,你最好再准备些吃的和玩的,路上这几天免得无聊。” 他也为她准备了一些,但不确定她一定喜欢。 “好。” 见她一一应了,沈洵安偷偷凑近了些。 “阿桑。” “嗯?” 他问,“去京城时,我们坐同一辆马车吧?” 深沉黝黑的星眸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程桑嘴一抽,“不要。” 自从前两日她没严词厉色的拒绝他后,他就开启了粘人模式。 动不动牵小手,动不动抱她,虽说没有更过分的,但路上足足好几天的时间,又只有她们两个人,这人能安分的下来? 这么一想,她顿时硬下了心肠。 “我要跟干娘坐一辆马车。” 同为女子,偶尔有什么事也方便些。 沈洵安眉峰一挑,声音不见生气反而更轻快了几分,“阿桑,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什么事? 他语气轻悠悠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跟我娘坐一辆马车,我爹怎么办?” 程桑正要回答马车够大,三个人也坐的下,绝对不拥挤,又听见沈洵安道。 “万一我爹在路上先跟我娘亲近亲近,说些私密话什么的,你确定你不碍事?” 程桑,“……” “我跟你坐一辆马车。” 对现实低头。 沈洵安挑着眉笑了,拉着她的小手夸赞。 “阿桑真好,你放心,等会我回去就跟我爹说,说你贴心,绝对不会打扰他们的好事。” 程桑,“……” 突然对干爹无法直视了…… 坐马车的事就这么定下了,沈洵安达成目地也没再闹她,程桑趁机就问了花商的事。 “钟爷爷想见见花商背后那个培育大师,你有法子么?” 比起自己联络花商来,程桑更清楚沈洵安的能耐,这种事还得求他帮忙。 “培育大师?” 沈洵安把玩着心上人的小手,面色有那么一丝丝的古怪,像是对这个培育大师有什么意见似的。 见程桑一直盯着他,他道。 “想见就见,不过最近不行。” “我明白,新年嘛。” 大家都是准备跟家人团聚,谁有空管外人的求见,她明白的很。 “嗯,等过完年咱们回来,到时候我帮你联系联系。” “好。” 程桑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等过完年真的把那位培育大师请来,她就找个借口让钟爷爷搬来城里,就说方便他们大师间的交流。 有那个培育大师当借口,钟爷爷一定不会拒绝,她也不用担心钟爷爷在城外不方便了。 “对了,既然我们后天就要走,那明天就先送晨曦和阿域离开吧。” 他们两个按理说早该离开了,徐州那边都来了好几封信催了,可因为她的缘故,晨曦一直赖着不走,如今也是时候了。 “这个简单,不过……” 沈洵安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微紧,“你会不会不开心?因为要跟我们去京城,不能去徐州见亲人。” “不会。” 程桑很诚实的表达了心里的想法,“外祖父我随时可以见,大不了回京之后再去就是了,可我若是不去京城,你们会为难。” 权利越大,家世越高,规矩就越多,她早就有心理准备。 沈家给了她依靠,给了她避风港,还给了她亲情,不过是晚些见外祖父和小姨,有什么关系? 她的表情很真实,圆圆的杏眸里还泛着浅浅的笑意和满足,沈洵安放心了。 “等你回来,要是想去徐州,我送你去。” 左右沈家在徐州也有生意,虽然那里之前有别的人负责。 “好啊。” 程桑笑眯眯应了。 解决完一切疑问,两人就没再聊这些事,而是讨论起,带些什么好吃的在路上吃。 “我想带只酱香鸭,可惜不能放太久。” 现在是冬天不错,可酱香鸭放久了味道远不如刚做出来,她们就算带上,顶多也就吃个一天。 沈洵安考虑了一会,“能吃一天就一天,咱们晚上会在其他城里歇脚,带时候我带你去吃其他好吃的。” 程桑眼睛一亮,“好!” 在临州城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好好出门玩过,没想到去京城竟然有机会。 看她眼睛瞪的滚圆,小嘴也兴奋的微张,沈洵安有些好笑。 揉了揉她的发,他问,“就是出去转转而已,这么高兴?” “那当然,我都没有出去玩过,况且是去外地玩。” 一个新鲜的地方,什么都是新的,她的心情也是,不说一定玩的痛快,但那种心情就已经让她很是满足了。 沈洵安叹了口气,“傻姑娘。” 115、你们在一起了吗?(一) 送走沈洵安,程桑去了隔壁厢房。 杨嬷嬷正在收拾着程域的行李,见到程桑,她忍不住开始向程桑唠叨。 “小公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小姐你帮我瞧瞧,看还有什么没准备的没?” 程桑面露无奈,哪还有什么没准备的。 床边的行李已经堆了一堆,阿域喜欢的那些衣裳配饰,平常爱看的书本,惯用的笔墨,没一样拉下。 她拉住杨嬷嬷,温声劝道。 “嬷嬷别太担心,阿域不小了,他能照顾好自己的。” 杨嬷嬷不依,“胡说,哪里不小,小公子过了年才满十岁呢。” 程桑无奈,“我十岁的时候,都已经会当家了。” “那不一样,小姐你是逼不得已,小公子又没有这种经历,哪能跟小姐你一样懂事。” 得,没法劝了。 程桑干脆道,“左右阿域一人我也放心不下,不若嬷嬷陪他一起去?” 杨嬷嬷一愣,“可以吗?” “当然。” 程桑知晓杨嬷嬷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放下不下她,劝道。 “干娘说了,等到了京城,会派个嬷嬷来照顾我,我身边还有玉萝在,不缺人,沈府里这边我会留下烟霞和烟雨看着,嬷嬷你陪着阿域去徐州正好,我也放心。” 杨嬷嬷一听处处都安排好了,心中微动。 “府里只留烟霞烟雨两个丫头能行?” “当然行,店里还有春生照看着,她们总要学会独当一面,再说沈洵安那也有安排,不会让她们出乱子的。” 杨嬷嬷彻底放心了,“那好,我陪阿域去徐州。” 她一松口,程桑就塞了一把银票过去。 “阿域这是第一次去见外祖父,听晨曦说,家中还有个小姨在,有两位长辈照看着,别的我倒不担心,就是阿域的礼数方面,嬷嬷你是长辈,一定要多提点他。 这些银票嬷嬷你收好了,去了徐州,多给外祖父和小姨买些东西,咱们不缺钱。” 这么一大叠的银票,虽面额不大,却也让杨嬷嬷吓了一大跳。 “这么多?” 粗粗一看,少说也好几万两。 杨嬷嬷活这么多年,还没拿过这么多钱呢,一时竟有些不敢收。 程桑直接塞到了她手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些银子是用来给阿域撑场面的。 谁家都有些眼皮子浅的亲戚,如我大伯,如林家三叔,我们没去过徐州,晨曦年纪又小,性子还不够稳重,平常跟我们说的那些也不一定周全,咱们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听她这么一说,杨嬷嬷连忙接了银票,心中也有了思量。 “那第一次见面的礼数,咱们准备丰厚些?” 本来她还不太敢动用这些银票的。 “这是自然,礼多人不怪,还是那句话,我现在能挣钱,凡是用钱能解决的事,咱们就别舍不得。” “是这个理儿。” 跟杨嬷嬷商量好后,程桑又私下找了一遍程域,重新塞过去二十万两,将之前与杨嬷嬷说的那些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些银子是给你防身的,见面礼之类的有嬷嬷安排,你不用管,其他事就只能靠你自己做主了,若真有什么决定不了的,你叫上嬷嬷和你晨曦姐一起,待商量过后再决定怎么做。” 程桑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放心,但有一点她是认真的。 弟弟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该独立的时候了,没有谁能照顾谁一辈子。 程域没有多话,顺从的接了过来,“我知道的,姐。” 程桑揉揉弟弟的头,“乖,有空就给我写信,等姐从京城回来,给你带礼物。” 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乖巧点了点头,“好。” …… 程桑最后又去找了晨曦,比起杨嬷嬷和程域来,这个小丫头要磨人的多。 先是说了一大堆不舍的话,最后硬是死皮赖脸的提出要求。 “程姐姐,我今晚要跟你睡!” 程桑嘴角一抽,“我不喜欢与人同睡。” 她睡相好,睡着时是什么样,醒来就是什么样,但不是每个人都同她一样。 小时候,爹出门做生意了,不在家,她就会叫林岚烟来府里玩,有时候玩的太晚了,林岚烟就会在府里留宿,与她睡一起。 程桑现在还记得,自己半夜被压醒的事。 林岚烟的睡相,实在是不怎么好。 她不觉得,晨曦的睡相会比林岚烟老实。 晨曦却不依不饶,抱着她的胳膊就开始撒娇,“我不嘛,我明天就要走了,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晚我就要跟你睡!” “一起睡一晚,你明日还是要走。” “那我不管,睡一晚说不定我就舍得你了呢?” 程桑不禁扶额,这是什么歪理? 偏偏晨曦还说的一脸认真,她拗不过她,只好道。 “跟我一起睡也可以,你要老实一点,一人睡一半床,不能吵我。” 晨曦顿时眉开眼笑,举手保证道。 “我保证,绝不吵你!” * 傍晚,华秋院准备了一顿格外丰盛的晚膳。 除去大厨房送来的饭菜,程桑还吩咐杨嬷嬷在小厨房做了几个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程桑招呼其他人。 “明日阿域和晨曦就要走了,杨嬷嬷也会与他们一起,而我后天就要带玉萝去京城,到时候府里就剩烟雨烟霞你们二人。 所以,今日就提前过个年吧。” “烟霞、烟雨、玉萝、嬷嬷,你们也别站着了,一起坐下吃吧。” 四人面面相觑,杨嬷嬷连连摆手。 “那怎么行,主仆不同宴,规矩坏不得。” 谁家的下人会跟主子一起吃饭?这不是让人笑话嘛。 程桑站起身,直接按着她的肩坐下,“咱们今天是过年,不讲究这个,再说这又不是大宴,嬷嬷你也太刻板了。” 晨曦也笑嘻嘻附和,“就是嘛,嬷嬷你都照顾程姐姐和阿域这么多年了,你瞧程姐姐和阿域把你当仆人了么?” 杨嬷嬷还是坐立难安,不过脸上却止不住露出了笑意。 “那好,那我今日就不刻板一回。” 人心都是肉做的,程桑姐弟对她好,她只会更感恩。 有杨嬷嬷带头,玉萝、烟霞、烟雨也跟着坐了下来。 席间,七人不停的说着吉祥话,年味一瞬间就浓烈了起来。 美味佳肴入口,每人手边放着清香甘甜的花茶,程桑甚至拿来了之前徐府送来的白露酒,供众人畅饮。 不自觉间,一壶白露酒就被喝完了,等散席的时候,从未沾过酒的烟霞烟雨,已经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玉萝要好上一些,好歹还把两人送回了房间才倒下。 杨嬷嬷更是已经认不得人了,一个劲的抱着晨曦喊小姐,嘴里念叨着程桑小时候的囧事,将程桑窘的不行。 待将所有人安排好,满脸红晕的晨曦迫不及待的洗净了身子,爬上了程桑的红木床。 躲在被子里,朝程桑招手,“程姐姐,快来睡!” 程桑扶额,“你等会,我去洗漱。” 今晚她也喝了好几杯,所幸她还记得上次在徐府喝醉的事,晚宴上十分克制,现在只是脸有些热,思维没平常那般清楚,其他还好。 待她洗漱完回来,床上已经没有了动静,她还以为晨曦撑不住睡了,谁知一掀开被子,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程桑,“……” 讲真,这大半夜的,有点吓人…… 一见她回来,晨曦顿时扑了上来扒在她身上,像只八爪鱼。 嘴里也不消停。 “程姐姐,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小姨吗?” 程桑估摸着这丫头是醉了,今晚那一壶酒,晨曦一个人就喝了大半,她还记得那天在徐府沈洵安曾说过,白露酒比她上次喝醉的黄露酒后劲更大。 “没什么话想带,你见了小姨就说我过得很好就行了。” 程桑自己也有些晕乎,将晨曦推开了些,就准备睡觉,然后又听见了小姑娘兴奋的问话声。 “哦,那程姐姐你和沈哥是不是在一起了?我那天看见你们牵手了!” 她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给她比划,笑得格外傻。 “就是这样牵手,十指紧扣的那种。” 在一起了? 程桑晕晕乎乎的思考,她和沈洵安的关系。 说是兄妹吧,那人已经明确的表示喜欢她。 可说在一起吧,好像还欠缺点什么,缺点什么呢? 她想的出神,晨曦用力的开始摇她。 “程姐姐,是不是啊?” 程桑脑子越转越慢,关注点诡异的从在一起三个字上偏离到了隔壁。 她眯着眼睛反问,“你什么时候叫沈洵安沈哥了?” 以前不是叫沈哥哥的吗? 晨曦打了个嗝,“气势太强,不敢叫的太亲。” “嗯?” 她将手收回被子里,继续傻笑着回答。 “沈哥多好,有气势,配得上沈哥这个人,阿域也是这么叫的。” 程桑满脑子浆糊,沈哥哥和沈哥,区别有那么大吗? 晨曦在床上打了个滚,一下滚到了最里面,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其实是……沈哥不让我这样叫,他好凶的……长的也吓人……” 程桑这下确定了,晨曦是真的醉了,她也醉了,不然她怎么会听到有人说沈洵安长的吓人? 那么张霁风朗月的脸都叫吓人,其他人还怎么活? ------题外话------ 晨曦:请叫我助攻帝! 116、美色撩人(二) 程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痛快。 值得一提的是,某人的话的确不可信,说好不吵她的某人,醒来的时候完全扒在她身上,一只腿还搭在她肚子上。 程桑很怀疑,她到底是睡醒的,还是被晨曦压醒的。 将人推醒,她揉着额头起身洗漱梳妆。 被推醒的晨曦两眼迷惘,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思绪飞扬,许久,她才想起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啊的一声坐了起来。 “我怎么就喝醉了,好丢人!” 程桑已经洗好脸开始梳头了,闻言头也不回的答道。 “也就我一个人看见。” 晨曦掀开被子,蹬蹬的跑下床,“你一个人也不行啊,我的形象。” 程桑扑哧笑出声。 “人小鬼大,你哪有形象那种东西?” 晨曦忧伤脸。 等洗漱好出房门之后,晨曦淡定了。 杨嬷嬷已经把早膳准备好了,可人一直愁眉苦脸,嘴里还一直念叨着。 “罪过罪过,酒沾不得,沾不得。” 院里另外三个丫鬟更惨,烟霞和烟雨还昏睡着没爬起来,玉萝倒是好一些,人是起来了,可宿醉之后的头疼,根本止不住。 这不,杨嬷嬷给众人煮了醒酒汤,她正喝着呢。 比起这些人来,晨曦自认,自己出的那点丑也算不得什么了,反正她在程桑面前吐槽的是沈洵安,沈哥也不知道不是?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的吃早膳去了。 几人中,只有程域最为正常,他昨夜就浅尝辄止喝了小半杯,那点酒气,一夜早就散了,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他安静的坐在桌前,等着两位姐姐一起用早膳。 晨曦一见他这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就忍不住,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揉捏。 “哎呀,我们家阿域怎么能这么可爱!” 程域脸直红到了耳根,声音小小的,“晨曦姐,你别老是捏我脸。” 晨曦轻哼一声,一点也没打算收手,“我就要捏,这是当姐姐的福利!” 程域委委屈屈的看了她一眼,求救的看向自家姐姐,“姐~” 程桑失笑,敲了敲桌子,“别闹了,这都快中午了,你们还要出发呢。” 长姐一发话,两人顿时消停了,安安静静的开始吃早饭。 用完饭后,杨嬷嬷陪着两人一起,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马车是沈洵安安排的,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能力极强、武功不弱的马夫,约莫是怕路上遇到危险。 看着这个队伍的配置,程桑也放心了,晨曦自己实力就不弱,再加一个马夫在,一路上自保无虞了。 就这样,她送走了弟弟妹妹。 * 晨曦和程域离开,都没来得及让程桑伤感,第二天一早,她便随着沈家夫妇踏上了进京的旅程。 不同于晨曦和程域离开时的寒碜,沈家离开的车队格外豪华。 四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一辆坐着沈父沈母,一辆坐着沈洵安和程桑,还有两辆放的全是一些临州城的特产,还有沈家夫妇给京城家人带的礼物。 除去马车,车队还有三十来个护卫随行,看这些护卫的打扮,丝毫不比上次庆氏随行的护卫差。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进京的人里,还有筝芷在。 听沈洵安说,沈夫人这次带筝芷进京,是打算退货的。 筝芷是沈老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安排给了沈夫人当丫鬟,如今筝芷犯了错,自然也要让沈老夫人亲自处置。 程桑不同情筝芷,只是觉得,这人没什么自知之明。 自从知晓了筝芷的身份,她就一直为筝芷可惜。 筝芷出身不高,与沈老夫人隔了不知多少代,能进沈府还是因为沈老夫人念旧情,这样的出身,来到干娘身边之后,最应该做的就是安分守己。 有沈老夫人这层关系在,干娘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了她去,等到了及笄,她绝对会以沈家小姐的身份风光出嫁,嫁妆也不会少。 可以说,从沈老夫人给她撑场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站到了云端,可她自己却硬生生把自己作到了尘埃里,不可谓不蠢。 正如程桑说的那样,这会的筝芷的确很后悔。 出发之前,沈夫人身边的嬷嬷就已经跟她说清楚了,这次带她回京,是打算跟老夫人说,将她带走的。 筝芷可以想象的到,若是夫人真的这样说,老夫人会如何对她。 别看她平时在沈府里作威作福,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沈老夫人对她没多少疼爱,要是有,也不至于让她跟着沈夫人去临州城,待在京城不更好发展有更好未来么? 可这个时候,她再后悔也晚了,那位传话的嬷嬷一直坐在她身侧,一点也不给她去见沈夫人的机会。 寒冬的天,外面北风呼呼的吹,风里甚至夹着冰冷的雨水。 主子们都坐在马车里,车厢里烧了炭火,一点也不冷,还有兔毛制的毯子铺在地上,能让人休息,车里还有吃的喝的,甚至还有解闷的小玩意。 可她却坐在车厢外,与赶车的马夫坐在一起,受风吹,受雨淋,筝芷又悔又气,如果她没有犯错,夫人绝对不会舍不得一个马车的位置,再不济,她也能与公子坐一处。 筝芷的想法全写在脸上,坐在另一侧的嬷嬷斜着眼哼了哼。 “老实点,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 这话说的谁,再明显不过。 这辆装着临州城特产的马车上,就她们三个人,另一个是马夫。 筝芷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暗恼。 等到了京城,她一定要好好讨好老夫人,她是老夫人的远房外甥女,老夫人总不会真的不管她,等她得了宠,她一定要这老婆子好看! …… 外面的纷纷扰扰,程桑不太清楚。 她们的运气不太好,出发才半天,外面就下起了小雨,气温越发冷了。 沈洵安将车厢里的毛毯盖到了她身上,自己也缩了进去。 毛毯下的手握着她的,为她暖手。 还不忘问。 “觉得无聊吗?我带了几本游记,你应该会喜欢。” 程桑本就闷的慌,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 “游记?拿来看看。” 沈洵安打开了座位地下的抽屉,拿出来几本书,一一摆在面前。 “你瞧瞧想看哪本?” “嗯,就那个《栎阳州游湖记》吧。” 她还从没去游过湖,也不知是怎样的热闹。 “好。” 沈洵安如善从流留下那一本,将其他的收了起来。 程桑正要去拿,他按住了她的手,眼里全是宠溺又清浅的笑。 “外面冷,翻手冻手,你看我来翻。” 程桑脸一红,声音不自觉低了许,“就翻个书而已……” 车里还烧了炭火呢,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沈洵安却不理她,牢牢的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慢慢翻开游记封面。 程桑只好抬眸去看。 “看完了吗?” “还没,快了。” “看完了,你翻吧。” “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 一页书,内容说不上多,程桑看书的速度也不慢,往往每隔上那么一小会,两人就要重复一次以上的对话。 程桑只觉得脸热,明明她随便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事,因为他的插手,还耽搁的更久。 偏偏她又说不听那人,听她说的多了,他还不耐烦的挑眉,说这是情趣。 程桑只想打人,见鬼的情趣,不正经的! 好在,这样的过程没能持续多久,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开始影响到了众人的行程。 程桑听见前方传来了长风的声音。 “老爷、夫人,前方不远就是月息城。” 沈筑行沉厚的声音随后响起。 “让大家加速,到月息城休息。” “是。” 长风打马从车队最前方一路向后,将沈筑行的话传了一遍,然后马车渐渐快了。 接着沈洵安就收了书,不给她看了。 “马车行驶的太快,看书容易伤眼,下次再看。” 程桑也的确受不了“看完没”、“翻吧”这种弱智对话,很爽快的应了。 “你吃点东西,或者睡一下也行,听爹的意思,晚上我们估计是歇在月息城,若是雨不大,我就带你出去玩。” 程桑诧异抬眸,“咦,下雨也能出去玩么?” 沈洵安得意的勾唇,“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程桑来了兴趣,“那我睡一会,晚上出去玩才有精神。” “好。” 车厢地上已经铺好了厚厚的兔毛毯,程桑打算半靠着车厢小憩,沈洵安却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对上程桑疑惑的双眼,他笑眯眯的解释。 “我的怀抱给你靠。” 这人真是…… 不动声色、不留余力、不分场合的撩她。 偏偏这人姿色天成,眉目间霁风朗月,全然皆是美色,程桑还真被撩到了,俏脸通红的靠近他,被他抱了个满怀。 抱着心上人软乎乎的身子,沈洵安满意的捂住她的眼,“行了,睡吧。” 程桑强逼着自己闭上眼,不要胡思乱想,这个怀抱很暖,不是炭火带来的那种干暖,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 鼻间还能隐隐闻到他身上的竹香,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117、相约夜晚,筝芷受教训(一) 再醒来,程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所在的房间一片陌生。 “玉萝?” 啪嗒—— 房门被推开,玉萝走了进来,眼中还有欣喜。 “小姐,你醒了。” 程桑点头,扫视了一眼四周,“这是客栈?” 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些普通物件,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什么私宅之类的地方。 “嗯,老爷说,今天我们就歇在这。” 玉萝扶着她起身,为她穿上了厚实的外裳,一边向她解释。 “我们刚到月息城,就下起了暴雨,这间客栈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了。” 程桑由她伺候着,暗自点了点头,视线随意从窗边扫过,突然看见了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一怔,脑中不自觉想起之前沈洵安的话,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经酉时初了,你要是再不醒,奴婢也该叫你起来吃晚膳了。” “嗯,那就好。” 时辰还早,不影响她们晚些出去玩。 心中忍不住有些雀跃,程桑暗恼自己的不争气,声音不自觉带了两分气性。 “那沈洵安人呢?” 玉萝眨巴眨巴眼,“公子啊,公子在房里休息呢。” 见程桑不解,玉萝干咳一声。 “我听尚青说,好像是公子抱了小姐一路,腿麻了……” 刚刚还暗恼的程桑,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霞,言不由衷道。 “我又没让他抱!” “是是是,是公子活该。” 玉萝十分有眼力见的附和着,直到将人哄好了,才试探的问了句。 “小姐可要去看看公子?” “不去。” 羞恼过后,程桑理智终于上线。 “只是腿麻,休息这么久早该好了,走吧,我也饿了,咱们下去用膳。” “是,小姐。” 主仆二人从房间里出来,下了楼来到大堂。 此刻,大堂里已经坐满了客人。 月息城比临州城要小上一些,但城中的势力复杂程度丝毫不比临州城低。 在月息城这家最好的客栈中,三派九流的客人皆有之。 程桑面容娇美清丽,身后的玉萝也娇俏可爱,主仆二人一现身,就招来了不少人打量的视线。 程桑微微拧眉,秀丽的面容也不自觉紧绷。 还未来得及动作,沈洵安和尚青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楼梯处。 “阿桑。” 程桑回头,紧绷的俏脸顿时放松。 “洵安。” 沈洵安快走几步,拉住了她的手,将人半护在身后。 “可是饿了?走,我带你去用膳。” 他半拥着她,走向大堂最偏僻的某处角落,尚青和玉萝连忙跟上。 当大堂里的客人看见四人走向的位置之时,打量的视线顷刻消散。 那是大堂最东南的角落,此刻,除去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之外,围绕在其四周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那些人统一着青衣,衣裳样式简便利落,胸襟处还绣着沈府的图样,腰间的佩剑锋利而醒目。 这是一支武力高强的队伍,不难看出,这支队伍的主人就有刚刚说话的那两人。 没有人是傻子,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他们心里也有数。 沈洵安拉着程桑在最角落的桌前坐下,早就注意到两人的护卫前去点了菜,不多时,几样精致可口的菜肴就送了过来。 他一边给她布菜,一边岔开话题。 “你中午都没吃,这里的菜味道还不错,你多吃一些。” 程桑嗯了声,“干爹和干娘呢?” 沈洵安将装好菜的碗筷递给她,“他们嫌冷,在房里用的晚膳。” “哦。” 程桑接过,默不作声的吃了起来。 事实证明,沈家出行带护卫队的做法很有先见之明,这些护卫将四周的桌子霸占,给了最里侧的两人安静的用餐环境。 那些打量的视线,再也没有投来过,甚至连客人间的说话声,都比之前克制。 程桑吃着吃着,便彻底放松了下来,没了之前的紧绷感,甚至还有心情问沈洵安。 “你之前说晚上带我出去玩,我们要去哪?” 沈洵安卖了个关子,“带你去个好地方赏雨。” “嗯?赏雨?” “吃吧,等会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 两人用完膳后,沈洵安吩咐玉萝上了趟楼。 “去把你小姐的斗篷和手炉拿来。” “是。” 玉萝离去后,他又唤来了一个护卫。 “长青,你去驾车,等会随我们一起去。” “是,公子。” 一切安排好后,玉萝也拿着东西回来了。 沈洵安拉着她起身,“走吧。” 一行五人,出了客栈。 筝芷下来吃晚膳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五人离开的背影。 五人中,那个好运被夫人收为义女的女人,被公子珍之又重的牵在身侧,与孤苦无依的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筝芷攥紧了手心,眼中露出嫉恨的光芒,还未来得及在心里咒骂几句,身后一阵大力传来,她被推的一个踉跄。 “发什么愣,不想吃别碍着我!” 是夫人派来监视她的那个嬷嬷。 这嬷嬷对她一向没有好脸,偏偏接下来几日,她都要在这嬷嬷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筝芷不敢多嘴,乖顺的低头朝着用膳的桌子走去。 她们这些下人用膳的桌子,就不是被护卫们围在最里侧的那张了,不过也没有被隔离在外,就在护卫们的邻桌,也算安全,至少没人会来招惹。 嬷嬷吃饭速度很快,她在夫人身边当了几十年嬷嬷了,知道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尽心尽责,吃饭速度够快,才能早些回到主子身边伺候,不错过主子的需求。 哪怕这几日没在夫人身边,她也没改变这个习惯。 与嬷嬷相比,筝芷吃饭就显得很是斯文,细嚼慢咽,时不时还抬头四处打量。 身后不远的邻桌,几个食客正在闲聊,声音放的很低。 “今日住进客栈的那队人是什么来历啊,好家伙,你看那些护卫,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应该是什么权贵世家吧,普通人哪来的这种能耐。” “说的有道理,我看见他们马车上的刻字了,姓沈,也不知道是哪个沈家。” “嘿,要说姓沈的话,那我知道一家,绝对是顶顶的权贵。” 同桌的另几人同时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是说那个沈家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 废话,能被称为顶顶权贵的沈家,还能有哪个沈家? 最初说话那人顿时嘿嘿笑了起来。 几人闲聊了一会,又聊到了沈洵安和程桑身上。 “对了,刚刚下来用膳那一对男女也挺招人的,你们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兄妹吧,我下午见过这队人的东家,是一对中年夫妇,刚刚那公子跟夫妇俩的面容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夫妇的儿子无疑,那姑娘自然是那公子的妹妹。” “我倒不这么看,那对男女的动作也太亲密了些,说兄妹的一定是自己没喜欢过姑娘,依我看啊,小情人还差不多。” “嘿,我猜也是。” “你们俩就是胡诌,哪有小情人跟父母一起出行的,除非是小夫妻还差不多,但那姑娘年纪那么小,怎么也不可能是小夫妻,所以啊,还是兄妹最合理。” 几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筝芷听的牙痒痒,什么小情人、小夫妻的,程桑也配? 她再不济也是沈老夫人的远房亲戚,程桑算什么?还不如她呢! 想到这,她忍不住回头补了一句,“他们是兄妹,还是假兄妹,那女人就是一个被收养的……” “筝芷!闭嘴!” 反应过来的嬷嬷一把拽住了她,一张老脸黑如枯炭。 “你一个下人,谁准你非议主子的?” 筝芷满脸都是不服气,“我只是实话实说,她本就是一个被收养的……” 啪—— 嬷嬷气的浑身发抖,照着脸就是一巴掌呼下去,力道之大,打的筝芷从椅子上跌落在地,整个人晕头转向,半天没爬起来。 “你想死没关系,别连累我。” 说着,嬷嬷不容反抗的捏住她的肩膀,制着人就往楼上走去。 至于筝芷吃没吃完饭,嬷嬷表示,饿死都活该。 邻桌的客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几人感叹的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以这沈家的阵仗必定纪律严明,看来我是猜错了。” “啧,要是换成我,这种背后非议主子的下人,早就打杀了去。” “就是,也不嫌碍眼。” 刚从被打懵中回神的筝芷,又听见了这几句话,差点气晕过去,这些人难道就没听见她刚刚的话? 她只是说句实话,凭什么一个个都针对她! 回到楼上,嬷嬷一个用力将筝芷推进房里,看着她摔倒在地,自己才踏进房间关上了门,然后二话不说弯腰将人按在了地上,黑着脸朝她身上一处处软肉揪。 “贱蹄子,胆子够大。” “嬷嬷我不动手,你以为我好欺负?” 她揪的全是筝芷身上的软肉,既不会真的伤着人,又能让她痛个死去活来,受次教训。 当了这么多年的嬷嬷,怎么可能没点手段? 只是她到底顾忌着筝芷曾受夫人照抚,虽说筝芷做的那些事她一件也看不上眼,却依旧克制着除了冷脸什么都没做。 118、赏夜景(二)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小蹄子当着那么多护卫的面胡言乱语,她毫不怀疑,用不着一个时辰,这话就会传到老爷夫人面前,到时说不得就要连累她,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筝芷终于受到了教训,不是那种言语上的,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她也终于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受宠的远房亲戚,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个小丫鬟。 …… 而此刻的沈洵安和程桑,已经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酒楼,程桑有种,我们确定没来错地方的错愕感。 沈洵安却没多解释,只是拉着人进了酒楼。 进入其中,程桑才发觉这酒楼的不同凡响,里面的布置很是雅致,到处都挂着文人墨客的笔墨和字画,一眼望去,没有俗物,风雅而韵味,整个人如同置身于书院中。 “你要带我看的就是这个?” 程桑表示,这些字画和笔墨的确很有文采,可她才学一般,走进来除了感叹句好文采,其他的一窍不通。 沈洵安扬扬眉,“自然不是,你跟我来。” 带着人上了楼,进入其中一个包厢,他拉着程桑在窗前坐下,然后不紧不慢的推开了窗。 “喏,看吧。” 窗外,已是天黑。 靠着酒楼附近的地带,早已挂上了一片各色各样的灯笼,那些灯笼将附近照的明亮无比。 程桑看见了灯光下的风景,原来酒楼后紧挨着的地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倒映着各色的灯笼,格外的好看。 这还不是沈洵安说的美景,真正的美景是湖面上那些银色的小碎光! 程桑的眼睛不由得亮了,“那些是鱼,对吗?” 沈洵安点了点头。 “这里是月息城很著名的月牙湖,只有下雨的时候才能看到这种美景。” 程桑低低喟叹,“真美。” 与灯光交织的,是小雨落在湖面时,溅起的小小水花,水花翻滚间,鱼的银色鱼鳍若隐若现,衬着那五彩的灯光,真真是夜色迷人。 沈洵安眼中不自觉带上了笑,“好看吗?应该不枉此行吧?” “嗯,不枉此行。” 也幸好她们在路上遇上了大雨,不然一个下午的行程,她们根本就不会在月息城歇脚,而是宿在前方一个小城镇上,据说那里有沈家的宅子,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程桑盯着湖面看了许久,发现临近酒楼这一片的湖面鱼格外的多,她不禁有些好奇。 “这一片湖应该挺大的吧,怎么鱼都在这一小片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这片湖大概的形状是椭圆形,唯有这一小片,突出一个月牙的形状,因此得名月牙湖,这湖里的鱼也很奇怪,别的地方都很稀少,几乎都往月牙湖这边游。” 下雨鱼会从水底冒头的现象到处的水域都有,唯有月牙湖的鱼,因为露头的太多,会在水面造成一种银色水带在湖面漂浮的美感,从而著名。 这一点沈洵安也解释不清楚。 程桑若有所思,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这酒楼选址的位置也是真的好。” 唯有这酒楼临窗的位置,能将这片美景收入眼底,不得不说,这酒楼背后的主人很有眼光。 沈洵安勾了勾唇,眼中星光微闪,“那是。” 程桑没注意到他那得意的小表情,双手托腮,一眼不眨的盯着湖面细看,直到包厢外传来敲门声。 掌柜的送来了几碟点心和一壶茶,顺带还有一本册子。 “东家,这是这一个月酒楼盈利的账本。” 程桑的视线终于从湖面移开,直勾勾的盯向沈洵安,嘴里咀嚼着两个字,“东家?” 不是东家公子,也不是公子。 沈洵安拍拍她的头,强装淡然,“有什么好意外的。” 一边接下了账本,让掌柜出去。 程桑茫然脸,“这是月息城。” “嗯,月息城也得给我面子。” 程桑,“……” 见她是真的疑惑,沈洵安好心情的给她解释。 “我在月息城有个朋友在,当初酒楼这一片位置许多人争抢,我朋友也看上了,但是没抢过,所以拉了我来,我想着这里建个酒楼能赚钱,就用沈家的名义拿下了。”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 “我爹不知道。” 所以,这才是刚刚掌柜的为什么叫他东家,而不是叫他东家公子的原因。 因为酒楼是他自己的,不是沈家的。 程桑崇拜脸,越是懂生意这一行,就越知道不容易,她一个小花铺都做的艰辛无比,沈洵安在行商方面是真的强。 “行了,咱们就一个时辰的时间,等会就该回去了,你先看着,我看看账本。” “哦。” 程桑果断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窗外。 见她一心扑在湖面,沈洵安好笑的摇摇头,拿起账本慢悠悠的看了起来。 等两人从酒楼离开,已经是深夜,外面寒风萧瑟,冷的入骨。 许是因为湖面银鱼的关系,街上还有不少行人晃荡,比起临州城冬天的街道来,要热闹不少。 沈洵安拥着程桑坐上马车,长青、玉萝和尚青各自坐在赶车的位置。 程桑惦记着夜晚天冷,掀开车帘问道。 “玉萝,要不你也坐马车里来?” 她知道尚青和长青不一般,约莫都是会武功的,比一般人耐寒的多。 玉萝看了眼沈洵安,果断摇头,“奴婢不冷,奴婢坐这就好。” 说着,她还故意往一旁靠了靠,力证自己不冷的说辞。 程桑迟疑了一会,见她不似假装,只好作罢,“那好,若你觉得冷了就跟我说,不用硬撑。” “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待程桑放下车帘,再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形,玉萝才松了口气,急忙搓了搓手,又搓搓脸,缩成一团。 瞧见她前后截然相反的表现,尚青和长青都止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尚青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不进去坐?” 玉萝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废话,为什么你不清楚?” 她不信公子小姐的亲密,就她一个人看在眼里。 尚青眼中笑意渐深,偏偏脸上一本正经。 “我不清楚,我一个赶车的,哪里清楚那么多。” 玉萝暗自磨牙,又不好明说,气骂道,“蠢死你得了。” 这是尚青第一次挨骂,还是挨一个丫鬟的骂,感觉十分新奇,只是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在,又忍不住有些窘迫。 他横了多余的人一眼。 “你说你跟来做什么?” 以往在临州城,公子都只带他一个人出门的。 长青装作没看见他脸上那点不好意思,无辜摊手。 “我也不知道啊,公子吩咐的。” 尚青被噎了一下,“那你倒是做点实事!就跟着算怎么回事?” 长青更无辜了,“公子就在酒楼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干,我想做点什么也得要有机会啊。” 尚青,“……” 说的还挺有道理。 将两人的斗嘴看在眼里,玉萝捂着嘴偷偷得笑,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弯成了月牙,还不忘悄咪咪朝长青比了个大拇指。 她觉得,这个新来的护卫哥哥是真的厉害,以往每次跟小姐出门,公子身边的尚青都跟个老大哥似的,古板又没意思。 像这般被气的跳脚的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长青笑眯眯朝她点了点头。 瞥见长青的动作,尚青眯着眼侧过头,一眼便对上玉萝举起的大拇指,他嘴一抽,视线从左右两边的人脸上扫过,冷哼了哼。 好样的,合着他才是被嫌弃的那一个? 玉萝被那一瞥,连忙收回了手指,低头裹紧身上的斗篷,装什么都没干过的样子。 经此一闹,之后的行程格外的安静。 …… 一行人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月息城。 早上程桑下楼的时候,还在楼道里遇见了下楼的筝芷。 筝芷的表现很奇怪,以往每次看到她总是双眼带恨的人,今日格外安静,慢吞吞的跟在身后下人队伍里,连眼神都没乱瞟过一次。 程桑对她的表现不太好奇,只要她不来招惹她便够了。 等坐上马车,她才从玉萝嘴里听说昨日的事。 原来,昨日她们离开之后,筝芷下楼吃晚膳跟其他客人胡言乱语,惹了同行的嬷嬷不痛快,回房之后就被教训了一顿。 “奴婢听说,昨日筝芷哭喊的可惨了,隔壁房间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也是真不安分,被教训也活该。” “奴婢还听说,后来夫人还把她叫过去了,又训斥了一顿。” 玉萝不是爱背后说闲话的人,她只是真的讨厌筝芷,因为筝芷欺负过她们华秋院的人,还欺负过小姐。 程桑听完神色平静。 “不用管她,她爱如何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 等到了京城,她连沈家二房的人都不是了,一个外人,她费不着在乎。 玉萝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 车队开始踏上回京的行程,不同于昨日的大雨,今日的天气非常好,虽然天一直阴着,但风都小了许多,不止马车上的人久违的感到了暖和,就连骑马同行的护卫们都觉得舒服不少。 119、无形温柔最为致命(一) 在这种氛围下,车队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程桑第一次感受到了赶路的艰辛,马车里布置的再舒适,坐的久了,再加上摇摇晃晃的路程,也舒服不到哪去。 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精神也变得怏怏的。 沈洵安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瞧见这一幕二话不说的开始翻箱倒柜。 不多时,他拿出了几个橘子和一个小玉瓶。 “我备了药,吃了能舒服点。” 程桑有气无力的接过,拔开盖子倒出一粒放进嘴里,沈洵安适时捧着一杯温茶送到她嘴边,她就着喝了一口,咽下药丸。 “这是什么药?” “晕车药,我让尚青提前准备的。” 沈洵安注视着她的脸,“好些了吗?” 程桑扯扯唇,“哪有那么快见效,不过我应该不是晕车。” 她没觉得恶心不适,就是单纯不舒服。 沈洵安心疼的抚着她的额,“不是也不要紧,这药丸可以随意吃,都是用利于身体的药材制的,没有什么坏影响。” “嗯,你还准备了橘子?” 见她盯着橘子看,沈洵安从桌上拿过塞到了她手里,问,“想吃吗?我听说坐马车不舒服吃橘子能缓解,要不要试试?” 两人这是头一次一起出远门,但所有的特殊情况,沈洵安都考虑到了。 程桑微微垂眼,敛下了眸中的颤动,勾唇笑道。 “好,你帮我剥。” 圆滚滚的小橘子,又重新被塞回了他手里,沈洵安很顺从的拿起其中一个,十指翻飞剥起皮来。 片刻后,他将剥去外皮的橙黄橘肉一瓣瓣分开,放进干净的碟子中,这才递到程桑面前。 “吃吧,吃完我再帮你剥。” 程桑注视着眼前的玉碟,许久没有动作。 玉碟不大,就是普通用来装糕点的碟子,白玉制的,小巧洁白,橙黄的橘肉躺在白玉碟中被衬得十分好看,香甜诱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白玉碟边缘的那只手。 沈洵安的手型很好看,十指瘦长,白皙有力,像件完美无瑕的工艺品,可眼下搭在白玉碟上的这只手,手指上到处都是黄色的橘子汁水,破坏了那份美感,而他自己全然不知。 程桑抿抿唇,接过玉碟放到了一旁。 “不吃吗?” 沈洵安正要劝,空了玉碟的那只手突然被人抓住,他一怔。 “怎么……了?” 程桑捏着手帕小心的帮他擦拭,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别动。” 沈洵安弯了弯眸子,笑意从眼中涌出,乖乖的不再动弹,“好。” 十个手指被擦的干干净净,程桑正要收手,那双瘦长有力的大手反握住了她的。 程桑脸一红,“干嘛?” “不干嘛,就想抱抱你。” 沈洵安轻轻一扯,就将人扯进了怀里,俊隽的面容全是愉悦,“还想吃橘子吗?” 程桑脸更红了,“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吃?” “不放开你自有不放开你的吃法。” 说着,他捻起一瓣橘肉,递到她嘴边,星眸微挑间,神情得意又放肆。 “小的伺候你吃,来,张嘴。” 程桑又羞又恼,“你这人,怎么给点颜料就开染房!” 之前她不理他,他也好端端的端着自己贵公子的架子,虽说时不时会出现刷个存在感,但举止稳重,言辞也可靠,偶尔的占便宜,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如今她不过是给他擦了个手,他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瞧瞧这不要脸的程度,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洵安吗? 沈洵安笑的眯起了眼,“我只是怕你辛苦,想喂你吃点东西而已。” 程桑严词拒绝,“我不辛苦,我可以自己吃!” “不,你辛苦。” 程桑,“……” 男女力量悬殊,向现实低头。 当橘肉入口,感受到橘肉那香甜多汁的口感,程桑也懒得再跟他生气了。 算了,有的吃就行,谁喂还不都一样。 经此一闹,程桑彻底忽视了赶路的不适,天天与沈洵安在斗嘴吵闹中度过,日子过的倒也快。 当玉萝前来传话,说明日上午就能到京城的时候,程桑还有点恍如梦中。 “这么快?” 玉萝茫然抬眼,“快吗?不快了吧,老爷说从临州城到京城的行程一般是三天左右,我们这都用了四天半了。” 二十出发,今天二十四,明天上午才到,可不就是四天半。 “四天半了吗……” 程桑感觉,这几天好似一眨眼就过去了似的,一点都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玉萝眨巴眨巴眼,偷偷瞄了一眼跟老爷夫人在说话的公子,心中了然。 小姐和公子待在一起,自然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啦,公子天天哄着小姐,不是投喂吃的,就是逗她开心,连她这个丫鬟都快没有用武之地了。 …… “今晚让手底下的人都好好休息,也让他们收拾好自己,明早家中会派人到城门口迎接,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沈父向沈洵安交代着,“还有,京城是非多,不像临州城,你的脾气好好收收。” 作为最了解儿子的父亲,沈筑行再清楚不过,临州城那个外人眼中冷漠淡然的沈洵安,从来就不是儿子的本性,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他也不会举家迁去临州城。 “知道了。” 沈洵安神色懒懒,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沈父叹了口气,“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还有阿桑那边,你也照顾着点,既然是你喜欢的姑娘,那就自己护好了,别让人欺负了她去。” 这句话沈洵安倒是认真听了,郑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 “行了,回去吧。” 从沈父那离开,沈洵安大步走向了大门口,程桑正在门口等他。 这座宅子是沈家的私宅,沈家一行人今晚就要住在这,程桑看向沈洵安,“你叫我留下有什么事?” 沈洵安去见沈父的时候,她就打算先回房休息了,是这人给她留了话,让她留下等他,虽然她觉得,沈洵安不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找她。 毕竟俩人之前几天一直待在一起,有什么事前几天也早就说了。 沈洵安抓住她的手,大步拉着她往前走。 “找你当然有事,都快到京城了,你就不想补补课?” 程桑嘴角一抽,“那你之前怎么不给我补?” 在马车里那么闲,用来补课多好? 沈洵安停下脚步,十分无辜的侧过头向她眨了眨眼。 “忘了。” 程桑一时只觉得胸口涨痛,“那你现在怎么不忘?” 他语气更无辜了,“这不是都快到京城了嘛,我想忘条件也不允许啊。” 程桑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我谢谢你惦记着帮我补课,你可真是称、职!” 称职两个字,可谓咬牙切齿。 沈洵安跟没听见似的,只管接受字面意思。 “那是,对你的事,我一向惦记且称职。” 程桑,“……” 火力全开,露出本性的男人,她完全说不过,怎么破? …… 一路吵吵闹闹来到一处院落,沈洵安径直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是今晚我们的住处,我的房间在你隔壁,你想去我房间还是去你房间?” 听起来是个选择题,但程桑有点纳闷。 “这宅子不小吧,我为什么要跟你住一个院子?” 如果她没记错,一路走来,路上就经过了好几个不比这差的院子。 沈洵安理直气壮,“因为我想跟你住一个院子,他们就不敢把你安排到别地去。” 程桑,“……” 你横你有理。 “去你房间。” 两权相害取其轻,程桑觉得,既然一定要选一个,还是去他房间的好,免得他到了她房间会赖着不走。 沈洵安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很高兴的应了。 “行,那就去我房间。” 穿过院中的小花园,两人踏上楼廊,顺着楼廊行走,不消片刻,沈洵安推开了其中一扇房门。 “隔壁是你的房间,先进来我给你补课。” 程桑看了一眼隔壁,一样的朱红色刻枫叶镂空云纹木门,看不出房间有什么差别,她收回视线,跟着沈洵安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布置的很简单,但该有的一应俱全,书桌,屏风,矮榻,太师椅…… 事先应该有下人来收拾过,房间里一尘不染,矮榻下还烧着炭火,木窗开着,清凉的冷风带走了房间里的烟尘味,整个房间都显得清爽好闻。 沈洵安拉着她坐上了矮榻,又给她倒了杯热茶暖手,关上木窗后,才正襟危坐道。 “我要说的也简单,就是我家的人员组成,如果没意外的话,明早应该是我哥来接我们,你不要认错人。” 闻言,程桑也收起了四处打量的视线,认真点头,“你说。” “我家呢,目前是三代人,祖父你知道的,是郡王,在京城也算的上有权有势。 祖母身体不好,常年不管事了,别的不用担心,不过……” 说起沈老夫人的时候,沈洵安微微拧眉,“不过祖母偏爱大房,最喜欢我哥哥,因为筝芷的缘故,这次很可能不会给我们好脸,你事先有个心理准备,她若下你面子,你也不用理她。” 程桑默默在心里给沈老夫人打上了惹不起的标签。 120、懵逼三连(二) 沈洵安继续道。 “我爹那一辈,就只有兄弟两人,大伯是沈家的下一任郡王继承人,祖父已经在为他请封了,大伯为人大气体贴,很好说话的。 大伯母人也不坏,就是嘴有些碎,说话难听,还有些爱占小便宜,别的倒没什么,若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程桑点点头,这大伯一家倒是听起来还算好相处。 “至于我这一辈,只有三个兄弟姐妹,一个是明日来接我们的大哥,沈询平,大我三岁,已经定了亲,女方是萧阳郡王的女儿。 另一个是沈询宁,比我小一岁,是我们沈家的幺妹。” 说到幺妹两个字,沈洵安不禁笑了,“当然,现在有了你,你才是我们沈家最小的那个。” 沈询宁过了年就十六岁了,程桑过了年也就十四,可不就是最小的么? 程桑对年纪大小不太在意,在心里过了一遍沈家的资料后,脑中就两个字,简单。 沈家的人员构成实在太简单了。 用自己家打比方,程家老爷子夫妇还健在,下面是三个儿子。 不提她和三叔家,就说大伯一家。 光是大伯一个人,就生了五个子女。 程林、程薇、程芷、程昭、程秀。 其中程林、程薇、程芷是大伯母所出,程昭和程秀是另外两位妾室所生,大伯有的可不止是单单两个妾。 什么烟花坊抬回来的玉姨娘,什么翠香阁抬回来的陈姨娘,左一个右一个,加起来程桑都不清楚有多少。 沈洵安刚刚介绍的才几个人? 程桑忍不住好奇问道。 “大伯他没有妾室吗?” 其实她还想问祖父有没有妾室,但她不敢。 沈洵安一眼就看出来她欲言又止的问题,眼神很是危险。 “你希望大伯有妾室?” “没有没有。” 程桑连连摇头,“就是觉得好奇,临州城那些凡是家中小有资本的,一个个都会纳妾抬姨娘,沈家地位这么高,怎么会没有呢,难道京城的风俗跟临州城不一样?” 沈洵安屈起手指,惩罚似的敲在她额间。 “你瞎想什么呢?谁说地位高的就一定会纳妾?” 他眉眼间浮现傲然之色,“京城其他世家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沈家从不这样,祖父洁身自好,也不准沈家后辈寻花问柳,我们沈家从来都只对一人从始而终。” “这样啊。” 程桑默默无言。 她没想到沈家对待子嗣要求这么严格,不过这样也好,有这样的家人在,嫁进沈家的人一定很幸福,至少不用跟妾室争宠,也不需要处理复杂的后宅关系。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沈洵安和自己。 若是她嫁给沈洵安的话…… 打住—— 程桑用力拍拍发烫的脸,止住脑中羞人的思绪。 沈洵安一把握住她的手,拧着眉看她。 “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么?” 他盯着她的脸,望见她脸上的红晕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都打红了,下手可真够狠的,都不知道疼?” 程桑没好意思说,她一点也不疼,也没用多大力,那红也不是她拍出来的…… 待她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些,沈洵安眉宇稍霁,继续说正事。 “明天到沈府后,会先去拜见祖父祖母,之后一起用午膳,用完之后就能自由活动了。 还有,送给长辈们的见面礼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等会让尚青送去你房里,见面礼的盒子都不一样,我还特意写了标签,你先记下来,免得到时候送错。” 沈洵安皮起来,是真的招人生气,但体贴起来,也是真的无可挑剔。 程桑嗯了声,心中暗道自己不懂事,她怎么事先就没想到见面礼呢?哪有空手见长辈的道理? 沈洵安叫她来就是为了交代这些,说完后顾忌着她明日要见家里人,心中紧张,没敢多闹她,轻易把人送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程桑,很快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礼盒。 礼盒一共六个,沈家人一人一个。 她按照盒子上贴着的标签一一打开看了。 送给沈老爷子的是一份字帖,内容是临摹一位著名诗人的诗词。 送给沈老夫人的是一串紫檀木佛珠,送给沈大伯的是一本诗集,送给沈大伯母的是一罐她自己制的花茶,送给沈询平的是一块佩玉,送给沈询宁的是一个双面绣荷包。 每一样都不珍贵,但每一样都透着真心。 让程桑自己来准备,也不一定能比沈洵安准备的更好。 程桑无声勾唇,小心的盖上盒子,记住了每个盒子的花纹后,才将它们放在一旁。 “玉萝,去准备一些荷包和碎银子送来。” 沈洵安虽然想得周全,但他到底是个男子,不如姑娘家心细。 看到这些礼物后的程桑,很快就察觉到了沈洵安没注意到的细节。 主子们都有见面礼,沈府的下人怎么能没有呢? 那些下人,才是沈家最重要的组成,有些人的地位,比之主子也差不了多少。 比如沈洵安身边的尚青,又比如她身边的玉萝、杨嬷嬷。 左右不过是送些碎银子,能留下好印象的事程桑自然不会拒绝。 “是,小姐。” 得了吩咐的玉萝,连忙走了出去。 荷包这种东西,出发时她们也没带几个,按小姐的意思肯定不够,得出去买才行,至于碎银子,她身上也不多,也得出去换。 可真的走出院子她才发现,这里不是程府也不是沈府,她不认识路啊…… 玉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绕来绕去团团转,偏偏就是找不到路,都快急哭了。 正巧这时,她看见了小路尽头走来的尚青,眼睛一亮,急忙小跑上去,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外走。 “帮我个忙,带我出府再带我回来!” 早就看到玉萝,打算问声她在转什么的尚青,“……” 这么干脆的吗? 都不用征求他的意见的? 尚青手长腿长,说是被拉着走,其实很快就变成他带着玉萝走,一边走一边问她。 “你不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到处乱跑什么?” 这里又不是临州城,人生地不熟的,她往外跑能找的回来? 玉萝头也不抬,一心赶路。 “我家小姐让我去买荷包和换碎银子。” “额……” 小姐的吩咐? 好吧,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问了他也不敢不去。 知道这是主子的吩咐,尚青顿时变得认真起来。 他拉住还直冲冲往前冲的玉萝,直接搂住了她的腰。 “你干嘛!” 玉萝脸一红,挣扎着就要离开,却被尚青抱得死死地。 “别动,这里是住宅街,你要买的东西在两条街以外,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走到府门口都不知道要多久,等你买回来天都黑了。” 玉萝不挣扎了,红着脸嗫喏道,“那我……怎么办?” 尚青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我送你去呗。” 玉萝茫然抬眼,“怎么送?要去赶马车来吗?” 尚青懒得跟这个迷糊小丫鬟解释,脚尖一点,就带着她一同跃上了旁边的树木枝头。 玉萝,“……” 就眨了下眼,这里是哪? 为什么感觉脚下空荡荡的,为什么身体轻飘飘的,为什么这树比她还矮? 她茫然低头,下一秒,一阵尖锐的喊声划破天际。 “啊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别喊了!” 尚青被她震的耳朵疼,“你再喊下去,整个府里的人都要被你招来了。” 玉萝紧紧抱着他,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瑟瑟发抖,眼睛都不敢睁。 “我……我们……什么时候……才……才能到……?” 尚青好心情的挑眉,“约莫着一刻钟后吧。” “一……一刻钟?” 玉萝是真的要哭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爬过这么高,况且这也不是爬啊,连个可以抓的地方都没有。 瞧见她这鹌鹑样,尚青乐不可支。 “这么害怕啊?” “废……废话!” 哦呦,人还发着抖呢,还敢凶他? 尚青坏心眼的估计加快了速度,一会往上飞,一会往下落,将怀里的玉萝吓得俏脸苍白,几乎带上了哭音。 “你……你放开我……我要……自己走……呜呜呜……” 眼看人是真的要哭,尚青干咳了一声,连忙调整了落地的轨迹,不再逗她。 “行了行了,放心吧,接下来的路很平,不会忽上忽下了,而且你也不用睁眼,就闭着眼感受一下,天上的风是不是特别凉快? 要是你敢睁眼看的话,你会发现天上的风景也很好。” 玉萝浑身发抖,眼角含泪,“我不……一点也不……凉快……冷……” 这是大冬天好不好,这是北风好不好,见鬼的凉快。 尚青,“……” 好吧,他又忘记这迷糊的小丫鬟是个普通人了。 “咳,没事,咱们马上到了。” 他安慰着玉萝,脚下的速度再次加快了几分,一盏茶后,两人落在了街道某处角落。 玉萝腿肚子发软,站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在原地又蹲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尚青又无奈又好笑。 “我很少用轻功带人的,你不觉得荣幸也就算了,怎么还一脸嫌弃?” 121、提点(一) 玉萝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直翻白眼,“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尚青耸耸肩,就当没听出她话里的不满。 等玉萝买好荷包,又去换了碎银子准备回府的时候,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尚青带她飞回去了。 “我自己走就行,不劳烦你了。” 被嫌弃的尚青有那么丁点的不乐意了。 “你胆子怎得这么小? 不是说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小姐胆大心细,以女子之身都能将桑域阁经营的如日中天,怎得一到你这,连上个天都能吓成这样?” 玉萝哼了声,怼了回去。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公子为人那般温柔体贴,怎得你天天在公子身边伺候,也没学到了一毫半分?” 尚青,“……” “真不要我带你回去?天都黑了哦。” “不要。” “……” “行吧,那咱们就慢慢走回去……” 尚青也是认了,他跟都跟出来了,总不能丢下玉萝一个人先走,万一这迷糊丫头走丢了,小姐问到公子那,他不得冤死去? “走就走!” 玉萝抱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足足好几百个荷包,这是通过询问尚青沈府下人的人数后,得出的数量。 她人长的娇小,抱着这么个大布袋,无端给人一种虐待童工的既视感,尚青看了半响还是没忍住,将布袋抢了过来。 “我来拿,你走快点就行了。” 他人高马大,又有武功傍身,这点东西对他来说跟没有没区别,一手碎银子,一手大布袋,走的飞快。 玉萝吭哧吭哧的在后头跟着,光是赶路都累了个半死,等回到宅子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连忙找了个地方坐着捶腿。 “我……我不行了,歇一会再说……” 尚青放下东西,靠在府门上垂头看她,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面。 “我说丫头,你该练练体能了。” 玉萝捶腿的动作一顿,仰头看他,“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尚青双手抱胸,目光幽幽望向京城的方向。 “京城不像临州城,你是小姐唯一带来京城的丫鬟,便要当得起这个殊荣赋予的责任。 京城的丫鬟不说能文善武,会几样才艺还是绰绰有余的,茶艺、女红、诗歌、文赋等等…… 若是不会这些,好歹也得会个一技之长,而你……” 他语气不带贬低,只是陈述事实。 “体力都尚且不堪,何论其他。” 玉萝拧着眉沉默。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了程府,只学会了如何伺候小姐,可小姐性格独立,很多时候都用不着她,就算需要她的时候,也有杨嬷嬷帮衬着。 没人说她还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现在被尚青这般一说,她突然就无措起来。 “京城的丫鬟,都这样厉害的吗?” “不止,京城这个地界,比你想象的更为复杂残酷。” 尚青举例。 “我们沈家大公子已经定了亲,定亲的那位小姐是萧阳郡王府出身,那位小姐有个姐姐,便是以调教丫鬟而出名。 你单单这么一听,肯定不觉得有什么,哪个大户人家没几个伺候的好的丫鬟是不是?” 玉萝点头,她是不觉得有什么。 “说给你听你就明白了。” 尚青继续道,“那位小姐身边有四大贴身丫鬟,分别取名为才、艺、双、绝。 最初那位小姐带她们四个出席宴会的时候,其他公子小姐只觉得好笑,几个丫鬟罢了,名字竟然这般自大。 可后来,席间众人玩起了飞花令,那位小姐直言心情不好,让才字丫鬟代替她玩,结果一群才学过人的公子小姐,愣是输给了一个小丫鬟。 那丫鬟就这般出名了。 一个丫鬟如此也就罢了,几个月后宫中宴会,宫中布置需要一副九舞凤天绣品,征集了不少绣娘连夜赶制,结果发现,那些绣娘还不如一个丫鬟绣的好。 这刺绣超绝的丫鬟,便是那位小姐身边的艺字丫鬟。 双字丫鬟茶艺无双,绝字丫鬟舞技绝伦,这便是才艺双绝的本事。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而是想要告诉你,在京城,一个丫鬟的言行举止,代表着主子的颜面,即便主子不要求你会什么,你也要努力学些什么,因为外人不会理会这些,她只会觉得你不行,那就是你主子也没能耐。” 这是尚青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将现实一点点掰开,说给她听。 也不为什么,他就是单纯觉得,这么迷糊的小丫头去了京城,怕是被吃的骨肉都不剩。 玉萝听出了他话里的提点,郑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深夜,程桑还没睡,与玉萝坐在一起往荷包里装碎银子。 每个荷包里放的银子不多,二十两一个。 “玉萝,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一连几次看着她装错,程桑疑惑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玉萝身子一僵,连忙摇头,“没有,奴婢很好,奴婢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在想,要学些什么。” 尚青举例告诉她的那些,她一个都不会,她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丫鬟。 “为什么突然想这个?” 程桑问道。 “嗯……因为……不想给小姐丢脸……” 玉萝失落的垂下眸子,将尚青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姐,京城好可怕。” 天知道,听完那才艺双绝四丫鬟的表现后,她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她们真的是丫鬟吗? 程桑也愣了,“应该只是例外吧?” 京城这么大,怎么可能每个丫鬟都这般优秀,如果真的是,那到底是养丫鬟,还是养小姐? 真当学习这些不要钱啊。 玉萝还是怏怏的,“可尚青说,丫鬟代表着主子的颜面,奴婢这样会给主子丢脸的。” 这点程桑倒无法反驳,不提京城,其实临州城也是这样,只是没那么明显而已。 想了想,她眼睛一亮,突然笑了。 “我们玉萝也不是没有才艺啊。” 玉萝懵懵抬头,“奴婢什么也不会啊。” “不,你会制花茶。” 程桑安抚的拍拍小丫鬟的头,“谁说才艺要千篇一律,你会别人不会的,这才叫本事。” “欸?是吗?” “当然,所以不用愁眉苦脸了,以后你多研究一下花茶,把它当成你傍身的本事就是。” “好,奴婢听小姐的!” 经过程桑这么一劝,玉萝大为心动,之前的烦恼也没了,整个人精神焕发。 装好荷包,送走玉萝后,程桑自己却怏了。 尚青说玉萝不够称职,她又如何不是? 京城的小姐要么有才,有么有貌,她什么都没有,想融进这个圈子可不容易,偏偏沈家位高权重,她想避都避不开。 唉,她是不是也要学些什么? 抱着这种困扰,程桑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底一片青色。 玉萝来伺候她起身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小姐,我拿妆粉给你遮遮吧?” 程桑怏怏点头,玉萝连忙拿了妆粉过来,往她脸上扑,好一番动作过后,玉萝收起了妆粉和胭脂,松了口气。 “好了,小姐。” 程桑往铜镜里一看,眼底的青色一点都看不出来了,而且玉萝还给她上了点胭脂,看起来气色好极了。 她眨眨眼,一把抱住玉萝。 “谁说我家玉萝什么都不会,瞧瞧这上妆的手艺,厉害死了!” 玉萝被她夸的面红耳赤,眼中又喜又羞。 “小姐!” “行行行,我不说了。” 程桑松开手,挑了件素色的梅花外袄穿上,确认身上衣裳妆容没有错处,这才出了房间。 她刚踏上楼廊,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沈洵安穿着万年不变的墨色衣裳,衬得整个身长如玉,唯有衣襟和衣袖处用银线绣了朵朵银梅,平添几分雅致。 程桑看看自己的外袄,又看看他的,嘴角一抽。 沈洵安也注意到了两人的衣裳花纹相似,很是愉悦的挑了挑眉。 “去吃早膳?” “嗯。” “那一起。” 沈洵安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院外走。 程桑有些疑惑,“不在院里吃吗?” “嗯,去前厅,爹娘也在。” “哦。” 两人并肩在前,玉萝和尚青跟随在后。 尚青很快就发现,昨晚神色怏怏的小丫头,今天已经恢复了活蹦乱跳。 他挑挑眉,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欸,小丫头,你的心挺大啊。” 玉萝瞪了他一眼,“小姐说了,我是有才艺的。” 尚青,“??” 胆小的才艺吗? 一看他这个表情,玉萝就猜到他在歧视自己怕高的事,顿时咬牙切齿起来。 “我会制茶,制茶!懂不懂!” 尚青哦了声,“我记得那个很容易吧,能卖的好还是因为花瓣稀有的原因,好像跟制法没什么关联。” 玉萝气结,“要你管,我自然会去学!” 虽然这话是实情,但被当着面戳破还是让人很不爽哪! 再说了,她又没打算一辈子都是这个水平。 再一次把人惹毛了,尚青耸耸肩,不敢再说实话。 “哦,那你加油。” ------题外话------ emm,玉萝的心态是其次的,主要也需要让阿桑有点紧迫感,别嫌啰嗦哈,下一章开启京城~ 122、初入京城,武阳郡王府(二) 早膳是在前厅用的,沈家夫妇也借此机会,交代了程桑一些事情。 “沈家除去我们这一脉,在京城还有其他几脉远房亲戚,不过关系有些远了,平常来往较少,不过这是我们第一次带你回去,他们估计也会过来。 你也不用怕,到时我们让你叫什么,你叫什么就是,其他一概不用理。” “是。” 程桑应下,心里有了猜测。 昨晚沈洵安一句都没提过这些远房亲戚,想必不是关系远,来往少,而是关系根本就不好,沈洵安也不想提。 出发在路上的时候,程桑趁机问了这件事,果然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你不用理会他们,我家跟他们关系不好,他们赶着来就是想占占便宜罢了。” 程桑了然,“果然什么样的家世,家中都会有些不靠谱的亲戚。” 沈洵安被她这感概的态度弄得想笑,“感概这么深?” “可不是。” 在他面前,程桑已经习惯了不再隐藏心情,当即撇嘴道。 “离开临州城之前,我去给三叔家送了年礼,也不知道程颐那一家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把我堵在三叔家里,一个劲的问桑域阁的事。 问我花卉从哪进的货,问我店里忙不忙,还说让程林去店里给我帮忙,把我气的!” 沈洵安哭笑不得,“你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去送吗?” 她是不是还不清楚桑域阁的影响力?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三叔对我和阿域还算不错,亲自上门比较有礼貌。” 沈洵安无奈叹了口气,揉她的脑袋,“傻姑娘。” 程桑不乐意提程家了,干脆反问他。 “那你呢,沈家为什么跟那几脉关系不好?” 沈洵安沉默了片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们的心有点大了。” 他揉着她的头,语调平静的解释。 “我得了盲女症的事,小时候只有家里人知道,祖父他们怕我有负担,一直对外瞒着。 后来有一次宴会,我认错了一位小姐,事情才披露开,那几脉的人知道以后,急忙带着自家儿子找上了门,说不能让我二房一脉绝后,要把儿子过继给我爹娘。 我爹娘不同意,他们就说我家不识好人心什么的,就闹翻了。” 程桑听的直犯尴尬,“也太不要脸了。” “是啊,所以说,心比天大,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他一直都不喜欢那几家人,小时候除了大伯母的话让他老是难受之外,就这几家人最恶心。 大伯母好歹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说过他之后,又急急忙忙到处帮他找大夫,那几家人却只会对他说什么。 “你爹娘就你一个独子,你不要太自私啦,我家阿旭这么好,要不是为了你家,我才舍不得过继给你爹娘呢。” “你一个脸盲,还霸占着沈家公子的名头不放,怎么,想跟沈询平争小郡王的位置?” 让人恶心。 程桑拉低他的头,也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脑袋。 “没事,反正一群跳梁小丑,不理他们。” 沈洵安顿时笑了,故意在她脸上蹭了蹭,“嗯。” 脸盲有什么不好,他只需认得自己的心上人就好。 * 这一次的行程很短,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众人就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长风,远远便看见了等候在城门口的人,连忙拉绳下马,迎上前去。 “长风见过大公子。” 沈询平一身白衣,与爱穿黑衣的弟弟截然相反,面容清俊温和,翩翩有礼。 “是长风啊,不用多礼了,二叔和二叔母可还好?” 长风腼腆一笑,“回大公子,老爷和夫人很好,一路上已经惦记您好几次了。” 沈询平也笑了,“走,见二叔和二叔母去。” 两人说话之际,稍落后的马车也行驶到了城门口,沈筑行和沈夫人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沈筑行打量着侄子,神色满意。 “询平,一年不见,你又稳重不少啊。” 沈询平连忙拱手行晚辈礼,“二叔,二叔母。” 等行完礼,他才无奈道,“二叔,你就别取笑我了。” 他这个二叔,不似父亲一般刻板,说话也随意的很,最爱的就是打趣小辈。 “我这哪是取笑,你这孩子,跟你爹一样没意思。” 沈筑行撇嘴,正要与侄子再叙会旧,就见沈询平眼睛一亮,侧身走向了后面。 “二弟。” 沈洵安和程桑并肩而行,看见哥哥脸上也扬起抹笑容。 “哥。” 沈询平笑笑,小心的看向他身侧,“想必这位就是阿桑妹妹吧。” 程桑福了福身,“程桑见过大哥。” 沈询平连忙扶她,“阿桑妹妹不必多礼,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碰到程桑的,沈洵安一个伸手,先一步将程桑扶了起来。 扶了个空的沈询平,“……” 总觉得弟弟和新妹妹之间,哪儿不太对劲的样子,是他感觉错了吗? 压下心中的古怪感,他笑。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祖父、爹娘他们一大早就起来等着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嗯。” “说的对。” 一大群人又重新上了马车,沈询平本来是要坐到沈洵安和程桑这辆马车的,一年未见,他有许多话想跟弟弟说,可想起刚刚的古怪感,他顿了顿,上了沈父沈母的马车。 沈家夫妇也有些诧异,不过一想到程桑第一次见询平,怕是会不自在,也就没多问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进了城门,朝着某处街道,缓缓驶去。 马车里,程桑瞧瞧拂开了车帘,透过缝隙往外看。 如今车队行驶的地方,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马车两旁,随处可见来往的行人。 京城的街道要比临州城繁华的多,一眼望去,两边密密麻麻全是各式各样的商铺,程桑就看了一小会,就已经路过了好几家粮铺和布料铺。 除去人流大之外,京城的行人也不一般,哪怕是路上最普通的百姓,他们身上穿着的衣物和佩戴的配饰,也要名贵华丽的多。 更别提,每隔几步,就能看到达官显贵的马车,装扮华美又倨傲的小姐与穿着贵气的贵公子同行,随处可见。 程桑默默放下了车帘,现在的她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高官多如狗,权贵满地走。 她忍不住问沈洵安,“京城到底有多少官员?” “不知道,上千个应该有吧。” 沈洵安也没算过这个。 程桑默,就算一千个,一个官员家中又有多少子女?再加上沾亲带故的亲戚…… 行吧,难怪走在京城,到处都是千金小姐和世家公子…… 在这样的观赏中,车队终于到了武阳郡王府。 是的,在京城,没人叫沈家为沈家,只会叫武阳郡王府,这是沈家的恩宠。 只是,当程桑下马车,看见红砖碧瓦、楼阁飞檐的武阳郡王府时,还是忍不住晃了神,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她以为,临州城的沈府府邸,就算是华美大气,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京城为什么人人向往。 “阿行、弟妹。” 沈筑闽和沈大夫人带着浩浩荡荡的下人队伍,等在府门口,见到下马车的众人连忙迎了上来。 “大哥,大嫂。” 沈筑行和沈夫人朝两人行礼,又拉过了程桑。 “大哥大嫂,这是阿桑。” 至于儿子,回自己家哪里还用得着介绍。 程桑向两人福了福身,“程桑见过大伯、大伯母。” “欸,好。” 沈筑闽满眼全是笑,塞过来一个红包。 “好姑娘,大伯没准备什么好东西,想要什么就自己买。” 沈大夫人比沈筑闽要话多些,看见程桑的第一眼,先是细细将人打量了个遍,确定她是真的乖巧之后,才笑眯眯塞过红包。 “二弟二弟妹真是有福气,这么个标致的姑娘,就被你们白得了,我怎么就没这个好运气呢!” 程桑微垂着头接了见面礼,一言不发,心中却是体会到了沈洵安那句,大伯母的嘴不讨喜。 明明是句祝福的话,可从大伯母嘴里说出来,总给人一种明嘲暗讽的感觉,要不是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她一定会以为这位大伯母是在对她不满。 沈夫人笑笑,“大嫂哪里用的着羡慕我,你自己就有个体贴乖巧的阿宁。” 沈大夫人也笑了,“这倒是。” 沈询宁是武阳郡王府唯一的嫡女,何止一个受宠能解释的了的,而且沈询宁又不娇纵,性格是真真讨喜,沈大夫人一直以女儿为骄傲。 这个话题越过,程桑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 “大伯、大伯母,阿桑初见两位长辈,心中欢喜,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准备了两份薄礼,还望大伯、大伯母莫嫌弃。” 说着,她送出了两个礼盒。 沈筑闽和沈大夫人有一瞬间的诧异,缓过神来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好姑娘,亏你还记着我和你大伯母,有心了。” 程桑腼腆笑笑,也不接话。 沈筑行和沈夫人也没想到程桑还准备了东西,瞧见大哥大嫂满意的模样,脸上也笑得开心。 “小辈给你们的,你们就接着,左右是个心意。” 123、阿宁姐姐(一) 沈筑闽觉得一直这般推托也不是事,就接了。 “那好,那我就仗着辈长受阿桑一次礼。” 沈大夫人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接过木盒就打开看了,眉梢一挑。 “哟,这是什么?” 里头一个精致的小罐子,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程桑答道,“这是我自己制的花茶。” “花茶啊,阿桑真是心灵手巧。” 沈大夫人笑眯眯受了,一副占了便宜的模样,嘴角都是带着甜的。 本来以为只是往外掏东西,现在白得一样回礼,可不就是占便宜了? 至于回礼贵重不贵重,总比没有的要好吧? 沈大夫人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奇怪。 一行人在府门口耽搁的好一会儿,才继续往里走。 接下来就没程桑什么事了,一路上都是沈家夫妇和沈大夫妇四人说话,天南地北,想到什么聊什么。 “东华山上的观音庙,最近是越来越灵验了,弟妹你是不知道,就今年一年,去庙中求子的夫人足足有数十个,稀奇的是,这数十位夫人,大半都有孕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沈夫人久不在京,乍一听也感兴趣的很。 “这么灵验?” “可不是,除了求子的,还有求姻缘、求安健、求长寿的,我寻思着过年还有几天,要不明日咱们也去试试?” 沈夫人一听灵验两个字,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也好,那明日就去试试。” 言罢,她转头去看身后的程桑。 “阿桑,你想去么?” 一旁的沈大夫人笑眯眯插嘴,“哎呀,一起去嘛,阿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求姻缘的好时候,我再叫上阿宁,让阿桑也有个伴。” 沈大夫人都这样说了,程桑不好拒绝,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经此一提,接下来的路程沈夫人暗自思量起来。 大嫂说观音庙最近灵验的很,那她是不是该趁机给洵安和阿桑求个祝愿? 不求多了,就求这两个小的在一起和和美美,早点把事定下。 刚决定好,主院就到了。 一行人鱼贯而入,主院的正厅里,上首处已经坐着两个老人。 为首的男人一袭富贵蓝衫,面容严峻,双目利光,乍一眼看去压迫感十足,唯有耳鬓的银发,证明了他的年纪已不再年轻。 这位定然是武阳郡王沈老爷子无疑。 坐在沈老爷子身侧的老妇人,面相倒是显老的多,脸上沟壑纵横,满布皱纹,不过她穿的十分精神,一袭暗红色的玟裙,上身是件暗色的冬袄,衣襟上绣着浅浅暗纹,贵气又奢华。 “爹,娘。” 沈筑行和沈夫人进了门,声音微哽。 “回来就好。” 沈老爷子应了声,本想留下个威严的印象,眼眶却有一瞬间的红。 一旁的沈老夫人也没为难两人,朝两人微微点头,笑着让他们入座。 “一路上辛苦了,回来了就好,先坐下再说话吧。” 沈筑行和沈夫人没急着坐,而是把沈洵安和程桑拉到了身前。 “爹、娘,这是阿桑,是我们在临州城收的义女。” 又向程桑道,“阿桑,叫祖父祖母。” 程桑一一叫了,沈老爷子笑呵呵应了好,递给她一个红包。 “好孩子,快免礼。” 沈老夫人也给了红包,不过看见程桑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明显浅了许多。 她年纪已经大了,身体也远不如从前,许多时候都是卧病在床,像她这般年纪,连自己亲生的孙子孙女都顾不过来,哪里还有空顾一个收养的? 只是儿子儿媳已经决定,人也早早收下了,她不同意也无法。 程桑趁机送上了事先准备的礼物,沈老爷子很高兴,一个劲夸她懂事,沈老夫人全然相反,兴趣缺缺,收下就放在了一边。 两人的态度她看在眼里,心中倒不如何难受,送完礼就乖巧退了回来。 沈家夫妇又给两个老人说沈洵安的事,这回两个老人的态度激动多了。 “洵安的病真的好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好了,就是用些取巧的法子,分辨人而已。” 沈筑行不打算将话说的太死,怕让老人失望。 沈老爷子瞪他,“这不就是好了么?洵安以前也没学会这些取巧的法子啊!” 面对老子,沈筑行不敢反驳,只好垂头不语。 索性沈老爷子也没想问他,直接叫来了沈洵安。 “洵安,你上前给祖父瞧瞧。” 沈洵安上了前,老爷子拉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还让人原地转了三圈。 然后指着沈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问,“这是谁?” 沈洵安抬头瞥了一眼,嘴角微抽。 “认不出。” 沈老爷子不开心了,“怎么会认不出呢?这是檀香。” 沈洵安有点无奈,“祖父,我认人是通过人的穿着打扮,我已经有一年没见过檀香了,她穿的还是大丫鬟统一的衣裳,这样穿着的人,祖母身边就有三个……” “是这样吗?” 沈老爷子呐呐,“那行吧,这两天让尚青多费点心,带你在府里多转几圈,把人都见齐了,日后好认得。” “是,祖父。” 见完了程桑和沈洵安,确定沈老爷子没什么其他的要说,沈老夫人终于有机会插话了。 她朝沈家夫妇身后看了一眼,终是没忍住问了句。 “筝芷那丫头呢?她今年没随你们回京?” 沈家夫妇对视一眼,犹豫着道。 “娘,筝芷的事,我们慢慢跟你说,让孩子们先回去吧。”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筝芷怕是做错什么事了。 沈老夫人眉稍凝了凝,语气不自觉冷了几分,“老大,老大媳妇,你们都回去吧,老二和老二媳妇留下。” 一群人再次鱼贯而出。 离开主院,程桑还没来得及找沈洵安说话,就被人找了上来。 “阿桑妹妹。” 说话的这个姑娘,程桑认得,刚刚在主院里时,她就站在沈询平身后,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沈家唯一的千金,沈询宁。 程桑朝她福了福身,“阿宁姐姐。” 沈询宁顿时笑了。 她长的极为出色,五官小巧精致,面容出尘似画,一双丹凤眼更是极具灵气,这样眼尾一弯,脸上一笑,万千风情尽在眼中。 “哥哥还道你胆小,让我先不要来找你,我就觉得你很合我眼缘,还好我来了。” 程桑脸上的笑也真切了许多,真心实意的夸奖,“阿宁姐姐长的很漂亮,我见了也欢喜的很。” “你喜欢就好。” 沈询宁上前拉住她的手,“沈府里以前就我一个姑娘,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一直在想,若我也有个亲生姐妹该多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了。” 她笑的极为开心,“我以后来找你,你可不许嫌我烦。” 程桑弯眸,“当然不会。” “那就这样说好了。” 沈询宁没有多待,跟程桑打过招呼后就走了,不过走之前留下了她准备的见面礼,比起程桑送去的双面绣荷包来,沈询宁这份礼就要重的多。 一对成色极好的玉石蓝滴水耳坠。 程桑好歹也是见惯了临州城那群世家出身夫人的人,还不至于分不清东西的好坏,这样的耳坠,她曾在某位夫人身上见到过,那对比沈询宁送她的这对差远了,即便如此,那位夫人也是珍惜的不行。 程桑心中的担忧彻底散了,从进武阳郡王府的门开始,没有一个人待她不好,让她为难,即便是不喜她的沈老夫人,也一样给了她见面礼,收下了她的回礼。 沈家的教养,可见一斑。 这样的认知让程桑一身轻松,正要离去,沈洵安追来了。 “小没良心的,阿宁走了也不知道等等我。” 程桑笑睨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你走我前面去了。” 刚出主院那会,她本来是要跟沈洵安说话的,结果沈询宁过来了,她可是亲眼看见沈洵安越过说话的她俩,走远的。 沈洵安理直气壮的很,“这不是怕你们不自在,特意给你们腾位置。” 程桑懒得理他。 “我住哪?” “我带你去。” 沈洵安笑眯眯的拉着她往小路上走,俊隽如玉的面容,配上这么个急切的表情,着实显得有些猥琐,程桑一个没忍住,挑了挑眉。 “你确定你带我走的路是对的?” 她怎么觉得,这条小路偏的很,来往的下人也一个看不见了。 这话沈洵安听的不怎么乐意了,“这是我自己家,我还能认不得路?” 程桑收起那丁点的怀疑,“成吧,那就信你一回。” 于是沈洵安也不解释了,一个劲的带着她走。 从主院外的平坦大路,一路往前,东拐西拐,成功踏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其实也算不得上是小路,武阳郡王府修建的异常大气,府中每一条路都是平坦宽阔的,只是像主院这种来往人多的地方,路会更宽阔一些,才显得此处的路小。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带她回去的路,她只是不认路,又不是傻。 沈洵安摸了摸鼻子,不哄骗她了,“带你去看个好东西,马上就到了。” ------题外话------ 程桑:想带我去哪? 沈洵安(正经脸):哄媳妇我可以的! 124、这个不孝孙子,老夫的花!(二) 沈洵安上次说带她去看美景,是在月息城看湖面银鱼,有这么次经历在,程桑顿时期待起来,也不问是什么了,兴致高昂的跟在了他身后。 约莫又走了一刻钟,沈洵安拉着她穿过了一处梅林。 “瞧,前面就是。” 梅林后,是一处荷塘,如今是冬季,荷塘里什么花都没有,只有一片平静的水面。 走的近了,能看到水面有几尾锦鲤游的正欢,岸边的石椅上,还放着一个小盆,里面装的是鱼食。 程桑盯着锦鲤瞧了一会,抓了把鱼食撒下,不过是片刻,水面的锦鲤慢慢多了起来,估摸着有二三十条。 “你养的?” 她会这样问也不是没有缘故的,还记得她刚住进沈府的时候,长风带她认路,也曾在池中见过一条锦鲤,那条锦鲤还有个响亮的名字。 叫招财。 沈洵安撇撇嘴,“不是,我才不养这些东西。” “那是谁的?” “大哥的。” 沈洵安解释,“咱们沈家的男人一个个闲的慌,多少都有些怪癖,我爹喜欢种花,我大伯喜欢画画,我哥喜欢养鱼。” 程桑回想了下还漏了谁,压低声音问。 “那祖父呢?” 沈洵安刚刚还不屑的表情秒变神秘,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等会你就知道了。” 他睫毛纤长,星眸又亮又迷人,本是霁风朗月的长相,偏偏做出这个可爱的表情,程桑犹如胸口中了一箭,耳垂不自觉开始发烫。 她侧过头,不让他看见脸上的窘迫,故意岔开话题。 “那还有你呢?祖父、大伯、爹、大哥你都说了,你呢?” 沈洵安一本正经的撩她,“养你。” 养鱼养花,哪有养未来媳妇来的畅快。 岔话题不成功,程桑脸更红了,她如水的眸子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沈洵安笑嘻嘻的,也不解释。 其实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会说这种煽情话的人,然而现在在她面前,有些话几乎不需要考虑,自然而然就会说出口。 她对他的影响,远比她以为的要大的多。 他又给她介绍下面的锦鲤们。 “临州城那条招财,也是大哥送给我的,名字也是大哥取得,还有这条,叫富贵,那边通体金黄那一条,叫金子,银色鱼鳍那一条,叫银子,最凶力气最大那一条,叫如意……” 在沈洵安的介绍下,程桑将这些鱼认了个遍,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大哥的取名方式,很—— 奇特…… 特别是当她知道,有一条锦鲤叫如花的时候。 说实话,大哥长的那么温润如玉,这取名的水准,跟他的长相真的挺不符的。 介绍完后,沈洵安的表情变得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很快,你也会有两条锦鲤了,快瞧瞧这里面你喜欢哪两条,事先挑好了先。” 程桑有一瞬间的怔愣,“你的意思是,大哥也要送我?” “嗯,大哥说了,一家人得有一家人的样子,凡是家里的人,大哥都送了,大伯大伯母他们都是一条,像我们这种常年待在临州城的,一人两条,临州城一条,京城一条。” 他指了指水里的富贵,嫌弃的不行,“瞧见没,这条也是我的。” 程桑想了想这两条鱼的名字。 招财、富贵。 顿时对沈洵安格外同情。 真是难为他了,也亏他忍得了这样两条鱼。 等想起他之前说的话,程桑果断不同情别人了,将剩余的同情尽数留给了自己。 五十步不笑百步,谁也别难为谁。 思考半响,她有了决定。 “我就要……金子、银子吧。” 金银总比什么如花、似玉,如意、吉祥来的好,再说这两条长相也好认。 沈洵安点头,对她的审美表示赞同,“可以,我晚点帮你跟大哥说。” 他也觉得这两条最好,可能是大哥取名中难得的醒悟。 “嗯,鱼也看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选好鱼,程桑估摸着看了一下天色,开始催促。 本以为中午要跟府中上下一起用膳,但因为沈老夫人留下沈家夫妇的事,午宴改成了晚宴,这一会倒是没什么事,可她连自己住哪还没弄清楚呢! “回去?我要带你去看的东西还没看呢。” 沈洵安拉着她就往一旁走,程桑有点懵,“不是带我来看鱼的?” “鱼什么时候都能看,只是正巧路过而已。” “??” 很快,程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还真是路过,沈洵安带她来的,是一片小花院,就在喂鱼过来不到百步的距离…… 为什么要叫小花院而不是小花园,因为这里的花,跟钟师傅的很相似,都是种在花盆里的,不是种在土里。 沈洵安解释,“这些都是祖父宝贝,祖父的唯一爱好就是收集名贵花卉,这里都是宫中流传出来的品种,外面稀少的很。” 程桑真的挺惊喜的,“祖父的爱好怎么会是这个?” 她还以为,喜爱摆弄花草的只有沈夫人。 沈洵安勾唇,星眸里盛着得意,“要不然你以为,我爹那些种花的手艺是从哪传来的?” 程桑了然,所以是……遗传? 沈洵安没打算多说这些,带着她把小花院转了一圈后,就悄咪咪的开始怂恿她。 “如同大哥一样,祖父这里的花也会给家里人备上一盆,你刚回京,可以带走三盆,赶紧挑吧。” “祖父真好!” 程桑也没多想,有沈询平特殊的送鱼爱好在前,还以为这是沈家人的共同爱好,当即就选了三盆。 她也还算克制,选的三盆都是在小花院里算不得太珍贵的,却又是钟师傅缺的,选完美滋滋和沈洵安离开了。 一路上嘴角的笑都没停过。 “改天我一定要好好向祖父道谢。” 钟爷爷那么多求之不得的花,一下就到手三种,别提多开心了。 沈洵安摸鼻陪笑,其他一句话也不说。 …… 下午,小花院被人光临,带走了三盆花的事就暴露了。 沈老爷子站在小花院里,气的心肝儿直颤。 “这个不孝孙子,刚回来就霍霍我的花!” “我的五色赤丹茶花啊!” “我的雪里婵娟啊!” “我的月下美人!” 若是知晓沈洵安诓骗程桑的那些话,老爷子一定会将沈洵安骂个狗血淋头。 什么沈父种花的本事是遗传于他,压根就是胡扯。 沈老爷子晚年才爱花,原因还是儿子离京之后,常年难得在家,为了有个寄托,便想着睹物思人。 正好府里有以前儿子种的花,他觉得还不错,就移到了花盆里放到了自己的小花院。 放着放着,老爷子是真爱上了花,后来又从各地搜罗了不少,才凑成了现在的小花院。 可惜他爱花却不会养,每日也就是来看看,打理花的另有其人,小花院里少了三盆花的事,就是打理的人告诉他的。 “这混小子,我还以为去了临州城学好了,一回来就原形毕露了!” 沈老爷子骂骂咧咧半响,终于消了气,不消气也没办法,左右花他是要不回来了。 …… 另一边,沈洵安终于将人送回了院子,自己却死活赖着不走。 程桑跟哄个大孩子似的,语气那叫一个温柔无奈。 “你刚回来,先回去收拾下东西行不行?” 沈洵安坐的四平八稳,动都不动一下,“不走,我住的太远了,等我回去收拾完都晚上了。” 说起这个他就委屈,“为什么你的院子离我的院子这么远?” 程桑也很无辜,“这又不是我安排的。” 沈洵安还是委屈,“我不管,凭什么我离你这么远,沈询宁离你这么近,我要换院子!” 程桑嘴角抽搐的厉害,“沈洵安,你是不是忘了,那是你妹妹。” 跟这人待的久了,他的小性子也出来了。 比如闹脾气的时候,他就会连名带姓的喊别人,也不管那个人是谁。 沈洵安睁着眼睛开始瞎掰。 “我妹妹也不行,再说了,他是我堂妹,你是我义妹,我俩更亲。” 程桑,“……” 你这道理是谁教的? 僵持半响,沈洵安还是没走,程桑劝不住他,干脆就懒得搭理他了。 玉萝在收拾她的衣物,将带来的衣裳整齐的放进一旁的衣柜里,一旁还放着几盒首饰,等着摆放完衣裳就收拾。 这个院子是沈大夫人安排的,院子里也备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不过这些贴身的东西,玉萝不放心交给别人,只留给了自己收拾。 程桑看她忙的厉害,也就没打扰,翻出自己带来的书本、商经,将东西一一摆在了木榻上。 收拾完书本,又去折腾刚刚捧回来的三盆花,研究它们的习性,要怎么照顾。 沈洵安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她,偶尔视线会扫过玉萝手中的衣裳,以及旁边摆放的首饰,心里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等主仆俩收拾好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沈洵安终于舍得起身,“走吧,咱们去主院吃饭去,差不多快开席了。” 这次,程桑没拒绝,也拒绝不了。 武阳郡王府大的很,她都不一定找的到主院在哪,沈洵安愿意带路再好不过,也省的她去问府里的下人。 125、我不同意(一) 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到主院,到的时候,时辰还早。 正厅里的只有几个小辈到了。 沈询宁一看到程桑就弯了眼,朝她招手。 程桑想了想,撇下了身边的沈洵安,坐到了沈询宁身边。 “我来的时候本来想顺便叫上你的,不过我听说二哥在你那。” 沈询宁偷偷跟她咬耳朵,“你们感情可真好。” 她这句话没别的意思,所指的感情也是说兄妹感情,她是真的头一次见二哥对一个姑娘这么好,哪怕是妹妹。 天知道,二哥无数次认错过她这个妹妹…… 程桑身形却僵硬了一瞬,耳垂发烫,“还好吧……” “不是还好,是很好!” 沈询宁没想那么多,温温柔柔的给她科普,话中还带着调侃。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二哥经常认错我。 明明家里如我一般大的姑娘不多,就我身边几个丫鬟,加起来也就三四个人,二哥一天能认错我三回!” 程桑沉默了有那么一秒钟,“其实干娘刚收下我的时候,我也差不多。” 沈询宁眼睛一亮,好奇的盯着她。 程桑实话实说,“开始见面那几次,他经常认错我,名字也一次没叫对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差点姓遍了百家姓。” 沈询宁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你让我想起了燕娇。” “燕娇是谁?” “我的好姐妹。” 沈询宁解释,“我跟你说过我一个人无聊的很,燕娇是我的好姐妹,经常来府里找我玩,二哥每次见了她,都是一会儿谢娇,一会儿曾娇,把燕娇给气的。” 程桑眨眨眼,表示赞同,是挺气人的,饶是她那会儿有心理准备,也被沈洵安的态度刺激的够呛。 被记错名字什么的,还不如你干脆全忘了。 两个姑娘嘀嘀咕咕说着沈洵安的闲话,一刻钟不到就成了好姐妹,时不时还朝着对面的沈洵安发射几道嫌弃视线,不难看出她们是在讨论他。 沈洵安挑挑眉,隽秀的容颜浮上一丝邪气,他瞥了笑得开心的沈询宁一眼,勾了勾唇。 “哥。” 沈询平偏头看过来,“嗯。” “小妹的仙女七号养的怎么样了?” 仙女是条锦鲤,仙女七号是叫仙女这个名字的第七条鱼,前面六条已经被沈询宁养死了。 沈询平默了一瞬,“还活着……吧?” 他也不是很确定,他家小妹有个特殊能力,养什么什么死,仙女七号已经算是坚持的够久的了。 沈洵安好心的提醒他,“我之前去荷塘边转过了,阿桑也去了,她选了金子银子,我觉得那条如花不错,长的壮实,应该当得起仙女八号。” 沈询平,“……” 这么记仇? 他叹了口气,“行吧,等会我跟阿宁说。” 因为养什么什么死的特点,阿宁一点也不喜欢养鱼,之前那几条仙女,还是因为家里人都有的缘故。 也不知道听说如花成了仙女八号,她会不会高兴。 至于金子银子,程桑现在就住在京城,鱼就放在荷塘里养就是了。 兄妹双方分成了两个队伍,默默朝对面放大招。 在这种气氛里,长辈们终于姗姗来迟。 沈家夫妇和沈大夫妇是一起来的,沈大夫人瞧见桌前默默说话的四兄妹,呵呵一笑。 “你们几个感情倒是不错。” “娘~” 沈询宁喊了她一声,笑盈盈的拉着程桑的手没放,程桑也跟着唤了声大伯母。 等长辈们入了座,观察仔细的程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沈夫人虽然是笑着的,但情绪似乎不太高,眉宇一直微微蹙着。 旁边的沈筑行也是。 程桑微默,想起了上午两人被沈老夫人留下的事。 果然,等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来了之后,气氛更古怪了。 开席后,沈大夫人不停招呼着大家吃菜,时不时也会挑起几个话题,活跃气氛,但沈夫人中途很少接话,唯有的几次也笑得很勉强。 沈老夫人倒是给沈大夫人面子,笑呵呵应了两句。 “东华山的观音庙这么灵验,你们明日去转转也好,记得多祈愿一些正经事,特别是洵安。” 她看向自己这个唯二的孙子。 “询平已经定亲,用不着我老婆子操心,你的病既然好了,那就早点给我找个孙媳妇回来,沈家的下一代还要靠你们开枝散叶。” 一听这话,一旁的沈夫人脸色顿时变了。 “母亲,洵安和阿桑……” 沈老夫人冷着脸扫了她一眼,打断了她口中的话,“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 沈夫人脸色一白。 “前些日子我听大媳妇说过几个不错的姑娘,咱们武阳郡王府的公子找媳妇,怎么也得门当户对才是,经常来找阿宁玩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好像叫燕娇? 那姑娘就不错,有机会洵安你跟人家接触试试,燕大将军府出身的姑娘,总归是坏不到哪去的。” 沈老夫人一言就定下了沈洵安的未来,丝毫不给沈夫人插嘴的机会,说门当户对四个字时,视线若有若无扫过程桑,这话是对谁说的再显然不过。 程桑默默闭了闭眼,她早猜到会有这样一天。 从沈洵安说喜欢她的那一天起,她就在想,总有一天,有人会拿着家世告诉她,她和沈洵安不可能。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临的时候,率先拿这句话打击她的人,是沈洵安的祖母而已。 “祖母。” 望见程桑不自觉黯然的脸,沈洵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的病您清楚,这病好不了,也不可能好。” 沈老夫人哼了声,“怎么,不好你就不成亲了?” “自然不是,只是女方身份不宜过高,也得我喜欢才是。” 沈老夫人自动忽视了他后面那一句,绷着脸盯着他前面一句计较。 “筝芷的身份就不高,她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一心为你,也不在意你认不认得她,你怎么就不觉得合适?”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筝芷。 沈洵安冷了眉眼。 “单凭一句喜欢,她就敢设计庆玉琅,谁给她的勇气? 一个丫鬟,心比天高,祖母您管这种叫喜欢,如果喜欢都是这样的,孙儿不屑!” “你!” 沈老夫人哪里会不知道筝芷做的不对,她也清楚筝芷这种性子做不了沈家的女主人,她只是心里不痛快,才会刻意这么一提。 但沈洵安会反唇相讥,她是万万没想到。 一时间,真被气到了。 “你这个不肖子孙,历来儿孙婚姻大事,皆是由长辈做主,岂由……你……自作主张!” 她抚着胸口,不停的喘气,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铁青起来,众人吓了一大跳,连忙丢下碗筷围了上去。 “祖母,祖母你还好吗?” “药呢,拿药来!” “水!” 一番手忙脚乱的喂药喂水,沈老夫人终于缓了过来,口中还断断续续嚷嚷着。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单独见过沈老夫人的沈家夫妇自然明白这句话是不同意什么,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可沈老夫人这样一副身体,年纪又大了,受不得一点刺激,他们连反驳都不敢说的太过,洵安不过是言辞犀利了点,人就被气倒了,再说过一点那还得了? 夫妇俩无声叹了口气,忽然就觉得事情难办了。 “行了,以后这件事无需再提。” 闹成这样,极少管后宅之事的沈老爷子不得不开口,他先是警告的望了沈洵安一眼,之后又训斥刚缓过来的沈老夫人。 “你也是,自己什么身体你不清楚?孙子的婚事如何,有他爹娘大伯大伯母操心,你跟着瞎掺合什么? 再说了,洵安有一点说的很有道理,我们武阳郡王府历来名声在外,你觉得娶一个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孙媳妇很有面子?” 面对其他人,沈老夫人可以独裁不给面子,可一对上沈老爷子,她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况且筝芷是真的上不了台面,想反驳也没理由。 见她沉默,沈老爷子哼了声。 “从今天起,你少掺合这些,待在房里把你的身体好好养一养,就这样。” 晚宴散的很快,所有人都没想到,团聚的第一天,会是在这样的血雨腥风中度过。 沈询宁回去的时候,还想跟程桑说说悄悄话,事实上,除了沈家夫妇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沈老夫人最开始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以为沈洵安的病缓解了,长辈开始急他的人生大事。 毕竟,沈洵安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定个亲再等上两年完婚,时间也差不多。 可她还没开口呢,程桑就被沈洵安带走了,她撇撇嘴,只好跟在两人后头。 前方的两人,并不像沈询宁想的那样轻松,程桑沉默了一路,一句话也未说,沈洵安倒是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的跟着,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她的脸色。 等到了程桑的院子,沈洵安按耐不住了。 “对不起。” 他没想到,祖母会大庭广众的说出那些话。 程桑微微垂眸,“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话又不是他说的,怎么也怪不到他头上。 126、决心,刺美人(二) “还是对不起。” 沈洵安握住了她的手,“若是早知祖母的反应这么大,我一定会让爹娘先瞒着。” 事实上,沈家夫妇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儿子从小得了盲女症,分不清女子面貌,也记不得女子的脸,因为这个病,整个家都曾陷入过阴云之中。 那时即便是偏心的沈老夫人,也是希望孙子好的。 毕竟他们家不像其他人家,有什么嫡庶之争,他们家就这么点人丁,恨不得全都好好的。 而现在,儿子好了,还是因为阿桑好的,再怎样也会对阿桑有些感激吧? 再加上阿桑是儿子喜欢且唯一能认得出来的女子,他们之间的事再顺其自然不过。 夫妇俩是这样的想得,沈洵安也是这样想得,却不曾想,沈老夫人的反应出乎他们意料。 说到底,筝芷的事只是引子,更重要的还是程桑的家世。 沈洵安的病若不好,他说他喜欢程桑,沈老夫人心里再不乐意,也不会反对,可他的病好了,开始有了起色。 沈老夫人止不住的想要更多,想要更配的上武阳郡王府出身的孙媳妇,那个叫程桑的姑娘,能进她们武阳郡王府的门,成为武阳郡王府的小姐,就已经是恩赐了。 双方的要求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思维差异就这么出来了。 “没事,我心理早有准备。” 程桑不怪他,“祖母的话也有些道理,我不生气,你先回去吧,容我一个人想想。” 沈洵安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可怜巴巴的拉着她的手,“你不会想着想着就放弃我了吧?” 他好不容易才登堂入室,要是因为这个就回到最初的点,他非得哭死去。 程桑低落的心情,直接被他耍宝的模样逗笑了。 “不会。” 她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我好像从来没答应过你什么吧?” 先动心的是他,强追猛打的是他,死皮赖脸的是他,她不否认自己动了心,可她似乎从未承认过什么。 沈洵安嘿嘿一笑,打蛇上棍,干脆抱着人不撒手。 “所以啊,我这么喜欢你,你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程桑推搡着压在面前的胸膛,慢悠悠回了四个字。 “门当户对。” 沈洵安秒丧,“我错了。” 程桑一个用力轻轻推开了他,“等解决了这个问题,再来谈你的名分吧。” 说着,把人推出了房门外,果断关门。 被关在门外的沈洵安默了默,感觉祖母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 房间里,程桑的心情并不平静。 昨天玉萝转述尚青的那些话时,她就有想过,她应该学些什么,让自己配得上武阳郡王府小姐这个身份。 京城这个地方太看家世了,没有家世,那就得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不然就要接受被轻视的准备。 今日晚宴上沈老夫人那袭话,再一次教会了她这个道理。 她在想,没有家世依靠的她,可以发展什么能力? 程桑默默将自己擅长的,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后挑出唯三的可能性。 她的花铺。 跟钟爷爷学的养花技能。 制花茶。 说实在的,这三样也没什么稀奇,不提京城,就说临州城里的花铺,就不下十家,她唯一的优势不过是店里卖的花卉别具一格,是其他人不具有的。 跟钟爷爷学的那些养花技能倒是样本事,可她只学了一丝皮毛。 制花茶就更简单了,配方一尝就能尝出来,没有丝毫隐秘性,能在临州城站住脚,全靠制花茶的花瓣稀少。 综上,最主要的还是钟爷爷那些培育的稀有花卉,所以,养花的技能不能丢。 程桑心里很快就有了粗略的模板,定下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可她从小就出生在商人堆里,沈洵安也夸她在这方面有天分,她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再说了,商人也不一定就没地位,庆氏的地位不就挺高的? 没人知道,这一夜,程桑在心里暗自定下了一个堪称远大的目标。 * 黑夜退去,晨光微曦。 今早沈询宁要比沈洵安来的早,她还吩咐丫鬟来了早膳来,和程桑一起吃。 “这个南瓜饼很不错,甜而不腻,我最喜欢吃了,你尝尝。” 沈询宁是个温柔的姑娘,性子柔和,又不失可爱,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的那种。 如她所言,她从小就想有个姐妹,所以对程桑十分照顾,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着和她分享。 程桑也挺喜欢这个姐姐,比起她家那两个自私自利的堂姐来,沈询宁才是姐姐的正确打开方式。 “嗯,好吃。” 沈询宁微微弯眸,“喜欢就好,还有这个羊奶酥,是用羊奶制的,里面加了去腥的调料,一点都不腥。” 程桑依言尝了,又吃了她带来的其他几样点心,直到八分饱,才停下手。 吃完早膳,父母那边还没来通知,沈询宁就开始抓着程桑聊天。 “昨晚回去的时候,我大哥送了我条鱼。” 她语气有些丧,“我家仙女七号才死,八号就来继位了。” 程桑茫然眨眼,“仙女七号是什么东西?” 沈询宁这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小声的解释了一遍。 “仙女是条锦鲤,是我小时候大哥送的,咱们家里人每人都有一条锦鲤,对了,大哥说他也送了你两条,好像叫金子和银子。 你不知道吗?” 程桑这才恍然,“我知道,昨天沈洵安还带我去看了。” “昂,我之所以叫仙女仙女七号,是因为它已经是第七条仙女了,前两天也死了,大哥昨晚又补给我一条,听说以前叫如花,长的特别丑!” 程桑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昨日在荷塘边见的鱼,如花? 额…… 她拍了拍沈询宁的肩,“没关系,长的丑活得久。” 沈询宁,“???” “希望吧。”她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小就跟这些东西没有缘,不管是养什么,结果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以前我还会养花花草草,后来花花草草也死光了,现在除了仙女,我都不养其他的了。” 这个程桑就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烦恼,只是听沈询宁提到花花草草,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刚从花商那卖花卉回去的时候。 好好的花,一到她手里就变得怏怏的,还是她去问了钟爷爷,才重新将花救回来。 “阿宁姐姐,你喜欢养花吗?” “喜欢啊。” 沈洵宁特别无奈,“要不是喜欢,我也不会试探那么多次。” 可惜每次的结果都只会打击她。 程桑脑中突然想起了钟爷爷曾经说的话,“如果有一种花特别好养,即便是你养也不会养死,你想不想要?” 神情怏怏的沈询宁一听这话顿时坐直了身子,一双丹凤眼也变得亮晶晶的。 “真的有你说的这种花吗?如果有的话,我当然想要!” 程桑笑了,“好,那我送你一盆,不过没这么快,我得先写封信回临州城。” “这个简单,我让大哥帮忙,让他加急送!” 沈询宁的激动完全止不住,拉着她就一个劲缠着问,问题一个接一个。 “那花长什么样啊,好看吗?真的很容易养?怎么都不会死吗?” 程桑一一回答了。 “长的挺奇怪的,不过会开花,开花后还挺好看的,是真的好养,几个月不浇水都不会死。” 沈询宁又问,“那它叫什么,名气大么?祖父的小花院里也有好多花,我都没听说过有这个类型的。” 程桑耐心的答,“没听说过不奇怪,这种花叫刺美人,浑身是刺,听说是从大漠那边传过来的品种。” “这样啊。” 满足了好奇心,沈询宁分外激动,“阿桑妹妹你懂的真多!” 程桑失笑,不是她懂的多,只是恰巧听钟爷爷提起过,钟爷爷的院子里就有好几盆,刺美人极好分枝培育,随意从它身上割上一块就能种活。 等两人聊完,长辈们的通知终于来了。 “三小姐,四小姐,大夫人说该出发了。” 以前府里的下人叫沈询宁,只需叫小姐就行了,现在来了程桑,又是经过府中主子们承认的,下人很快就改了口。 当然,下人们这么配合的原因,也有程桑昨日来散下红包的原因,没人会不喜欢大方的主子,特别是拿钱的嘴软,左右又不用做什么,改个口而已。 “好,我们知道了,这就去。” 沈询宁连忙拉着程桑起身,还不忘嘱咐她身后的玉萝。 “山中比府里要冷的多,多带几件厚衣裳。” 玉萝愣了愣,连忙又小跑进去拿了两件带上。 两人一同出了院子,缓步赶至府门口处。 沈大夫人和沈夫人已经在等着了,这一次两位老爷不去,去的只有她们以及程桑、沈询宁,还有沈洵安和沈询平四兄妹。 两位夫人早就决定好了,今日就是为四个小辈去的。 一行人上了马车,沈夫人和沈大夫人一辆,程桑和沈询宁一辆,沈洵安和沈询平一辆。 127、疯狂暗示,我的我的!(一) 沈洵安十分幽怨,为什么不是他跟阿桑坐一辆,大哥和小妹坐一辆? 两个大男人坐在马车里相顾无言,特别是沈洵安还一副臭着脸的模样,沈询平就更不愿意招惹了。 索性去观音庙的路程也不远,沈洵安随手拿了本游记打发时间。 一行人赶到观音庙的时候,还不到中午,沈大夫人和沈夫人二话不说拉着四个儿女去了一趟庙堂。 许是观音庙灵验的事得到很多人的凭证,来此祈愿求福的人格外的多,六人赶到此,庙堂里人来人往,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庙堂门口,还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暗叹自己来晚了,拉着四个儿女排了上去。 “你们听话点,祈愿完我就不再逼你们。” 沈询宁借着机会悄悄跟程桑咬耳朵。 “我娘特别信这些神佛类的,不过观音庙除了祈愿之外,风景也很好的,等会祈愿完了,我带你去看。” 程桑点头,“好。” 这处观音庙位于一座高山,她们现在在的位置是半山腰,可能是因为观音庙灵验,来此烧香祈愿的香客多,所以山路修建的十分宽阔。 刚下马车她就想说,这山里的风景还不错。 沈询宁又兴冲冲的邀请两位哥哥,“你们去吗?” 沈询平摇了摇头,“我就不了。” 他不太喜欢这些活动,想待在马车里看会书。 “哦。” 沈询宁又看向自家二哥。 沈洵安没急着答,他的位置排在自家大哥前面,前面就是程桑,见妹妹望过来,他偷偷拽了拽身前人的手。 “想我去吗?” 一边说,他还一边动了动手指,轻微用力捏了捏手中人的拇指,正常的询问语气,一配上这样的动作,顿时显得不怎么正经了。 偏偏沈询宁和沈询平看不见他的小动作。 程桑耳垂有些红,更多的是窘迫和气闷,她早该清楚这人没底限的性子,也亏的冬日里穿的厚,他们相握的手被衣袖挡住,看起来只是站的近些,要不然她怎么面对阿宁和大哥? “这是你自己的事。” 心中带气,程桑语气不自觉就冲了两分,前方等着哥哥回答的沈询宁愣了愣,后方的沈询平也是同时怔住。 兄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什么时候,二弟(哥)学会征求别人了? 还有,竟然有人敢凶二弟(哥)? 虽说武阳郡王一家的感情亲密,从不存在什么兄弟不和之类的戏码,但要说整个家里谁的脾气最不好,兄妹俩不带犹豫,一定投给沈洵安。 这个也跟沈洵安小时候患病有关,盲女症不是什么重病,偏偏是个难治的奇症,走到哪里,都有人爱嚼舌根,对沈洵安评头论足,以至于他年纪小小,就被那些话刺激变得冷厉凶狠。 索性,他是个有分寸的,在自己家里人面前从不这样,家里人对他只有疼惜。 可这会的情形,怎么看都有些不对,二弟(哥)和阿桑间的相处,怎么感觉二弟(哥)还低着一头呢? 是他们的错觉吗? 很快,现实就告诉他们,这不是错觉。 因为他们看到沈洵安一点都没生气,反而还笑吟吟的扬起了眉,清冽的嗓音三分柔七分宠,带着讨好。 “你说去我就去,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好不好?” 沈询宁,“……” 沈询平,“……” 程桑,“……” 她忽然有点明白,沈洵安的打算了。 这人似乎不太满足只有爹娘知道他们的关系,他想顺势而为,在大哥和阿宁面前也揭露。 程桑暗自磨牙,那也不必做的这么明显吧! 他是不是忘了,他们这是在外面,身边还有一大堆香客,这里面十有八九都是京城人士! “那就一起去。” 为了防止某人继续作妖,她果断给了个回答,然后挣出手躲到了一旁,还特意跟沈询宁换了个位置,排到了她前面。 沈询宁的疑惑,被这个换位置的动作一闹,给忘了大半,只隐约记得,这个新来的妹妹对于二哥来说是特别的,怎么个特别法,没想明白。 “阿宁姐姐,观音庙附近有什么好风景啊?” 程桑一拉着她说话,她就把所有都抛到了脑后,“我知道附近有汪山泉,可惜现在不是夏天,要不然我们去望月台?” “望月台是什么?” “望月台是一处山台,地势居高,视野广阔,能看到整座上的风景呢!” “那好,我们就去望月台吧。” 两人嘀嘀咕咕,很快又投入到新的热情里,全然忘了之前的事。 可沈询平没忘。 他蹙眉看了前方的弟弟一眼,压低了声音。 “阿桑与你……” 这是外面,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认识的人,所以他问的十分隐秘。 沈洵安听懂了,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 沈询平眼神有一瞬间古怪。 难怪从见阿桑第一眼起,他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还有昨日晚宴,祖母好端端的提起洵安的终生大事,现在他算是明白了。 只是想到祖母的态度,沈询平眼神里的古怪退去,渐渐变成同情与怜惜。 “祖母那边,我尽可能帮帮你。” 他是武阳郡王府的嫡长子,有时候说话要比弟弟管用的多。 沈洵安等的就是这句话,“好,有劳大哥了。” 要不然,他也用不着一直明示暗示的,谁让祖母更喜欢大房的大哥和小妹呢? 这两人,就是他未来的帮手与同伙。 交谈中,队伍终于轮到了他们。 沈大夫人和沈夫人携手进了庙堂,先是去领了三炷香,之后才是到观音大士的佛像前祈愿上香。 沈大夫人的愿望也简单。 希望儿子早日和萧阳郡王府的小姐完婚,完婚后给她生个孙子,也希望女儿早些嫁个如意郎君,除此之外,就是希望家人身体安康之类的。 沈夫人的愿望也差不多,其中求的最多的,就是沈洵安和程桑的事。 昨晚那场闹剧,虽然最后被老爷子压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再提,但只要洵安还喜欢阿桑,问题就会一直存在,她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祈求观音大士了。 一行人祈愿完从庙堂出来,已经是午时末了,六人饥肠辘辘,好在庙中有安排斋饭,而且味道不错。 随意吃了些,沈询宁就拉着程桑出发了,同行的还有沈洵安。 至于沈询平这位老大哥,他说不来还真没来。 沈询宁对此见怪不怪,“我哥哥打小就稳重,不爱胡闹,这些活动一向都是极少参与的。” 赏景什么的,可能还不如去看书练字。 “嗯,我也觉得大哥不喜这些。” 程桑思忖着形容,“怎么说呢,大哥身上有一股书卷气,一看就是爱学问的人。” 沈询宁捂着嘴偷笑,“书卷气没看出来,书呆子才是真的!” 家中子嗣少,所以要求高,她和哥哥都是从小受书本的折磨过来的,不同的是,即便她才学不弱,也没真的喜欢上读书,大哥却是真的爱。 程桑笑而不语,视线不动声色瞥了眼沈洵安,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沈洵安默。 这是在说他不如大哥有学问? 他哼了声,不动声色接过话茬。 “书呆子可不如你想的那般好,他们有时候做起事来,那叫一个迂腐,你不会喜欢的。” 程桑,“比如?” “比如,对待自己的心上人。” 沈洵安三句话不离撩她,程桑心头一跳,连忙拉着沈询宁快走两步。 疾走间,还不忘匆匆顶他一句。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拉住的沈询宁,“……”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望月台位于观音庙的后方,距离她们出发的地方算不得近,三人走了约莫两刻钟才到。 他们到的时候,望月台已经有不少人了,还全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 也对,像出嫁的夫人们,是不会来这种地方与小辈们凑热闹的。 沈询宁三人,很快就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是谁家的小姐,容貌比莞菀还出色呢!” “咦,是真的呢,还有她身上穿的那件胭脂色的软烟织云牡丹裙,我之前见过,九叶斋里只有三件,听说早早便被预定了,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还有她头上戴的明珠缠丝金雀点翠步摇,是灵宝阁里的首饰!” 都说先注意到美人的,一定是同性。 沈询宁一出场,就引来了无数姑娘的打量,当这些打量顺着沈询宁一直蔓延到程桑和沈洵安身上时,惊呼身再一次响起。 “这位公子又是谁?” 姑娘们心头小鹿乱跳,一个个却还要保持着稳重和礼仪,即便是偷看也要看的含蓄。 “不知道,不认识,没在京城见过,难道是过年回京省亲的?” “嘁,胡说,你没见过说明你家世低,说的京城所有的公子哥你都认得一样。” “就是。” “这样俊朗的公子,随行的还有那般貌美一个姑娘,气质如此出众,你觉得会是那些回京省亲的土包子?” 作为京城人,这些姑娘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无处不在。 128、候海(二) 众人一想也对,这三人中,除了那个模样娇小一点姑娘平凡点,其他两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沸腾的不止是小姐们,望月台附近的公子哥也变得蠢蠢欲动。 沈询宁长的太过貌美,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唇,丹凤眼,她的五官一丝一毫都精致无比,皮肤又白皙如玉,泛着浅浅光辉。 这样一个姑娘,穿着打扮又这般出众,一身胭脂色的软烟织云牡丹裙更是将她的容貌衬托了个十成十。 别说是这些公子哥们了,就连那些姑娘口中之前夸赞的莞菀,看见沈询宁后也是一阵羞愧,她的确不如这位小姐。 沈洵安三人走近之后,没理会众人或是打量或是爱慕的视线,站在石台边眺望着远方的风景,身边不自觉被人留出一段空隙,无人敢接近。 “阿桑,往下一看是不是觉得挺心旷神怡的?” 沈询宁不是第一次来望月台了,看了一会就没那么感兴趣,悄咪咪的压低声音跟程桑说话。 她看起来温柔,其实是个小话唠的属性,这一点程桑也发现了。 “嗯,就觉得,这附近连绵不绝的山峦中,观音庙最初落址在这里,真是巧妙。” “是啊,听说这观音庙最初是开国一位皇妃修缮的。” 她开始解释。 “我也是听我娘说的,好像是开国时,咱们大庸始皇帝有一位青梅竹马,那位青梅竹马能文尚武,陪着始皇帝一起打下了江山。 本来始皇帝都许诺好了,等大庸安定,便娶那位青梅竹马为后,却在一次战事中,在一座小城里遇上了一个绝色美人。” 这个年纪,对情爱故事总有些好奇,沈询宁说的一波三折,就连附近的公子小姐们都沉默了下来,默默偷听着。 “事情也不难猜,始皇帝对那位绝色美人一见钟情,爱的如痴如狂,直接将人带回了皇宫,封她为后,而最初那位青梅竹马,却只被封了皇妃。 后来的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后宫不平静,那位被封了皇妃的青梅竹马幡然悔悟,落发出了家,就留在了观音庙里。” “最初这里只是一间小庙,有了皇妃的支持后,才翻修成现在这样,还有人说,就连庙堂里那座观音像,也是按照皇妃的模样雕刻的。” 此话一落,众人不禁都开始回想起,在庙堂里祈愿时,观音像的模样。 观音是神仙,大家是信徒,平常祈愿万万没有盯着观音像看的,这样是不敬观音。 可这么多人,多少有人好奇看过,当即就有人说。 “我觉得观音像就已经够漂亮了,不是单纯的美,还有一种圣洁感,约莫就是神仙身上的仙气?” “我也觉得很漂亮,不提什么仙气不仙气,单凭雕刻出来的容貌,就已经足够漂亮了。” “如果观音像真的是按照皇妃的模样雕刻的,那这么漂亮的皇妃都比不过的绝色美人,该有多美?” 众人愣神,怔怔看向沈询宁。 也许,就是她这样的? 随着关注沈询宁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也不乏与沈询宁身世相当的公子小姐,很快有人猜出了她的身份。 “那条胭脂色的软烟织云牡丹裙,是九叶斋的名品,我曾经向掌柜的问过,掌柜的说被订完了。” “定下三条裙子的,分别是楚阳郡王府的容音,定国公府方以烟,以及武阳郡王府的沈询宁。” “容音和方以烟我都见过,只有沈询宁我没见过,这位小姐我不认识,想必就是武阳郡王府的小姐无疑。” 身份一出,一些蠢蠢欲动的公子哥顿时消停了。 美人自然好看,他们也心动,可也要配的上啊…… 武阳郡王府,那个被誉为京城第一怪的家族,他们想都不敢想。 还有一些身份配得上,又陷于沈询宁美貌的公子,心里还抱着期待。 这么美的姑娘,说起观音庙的典故来,又这么娓娓动听,即便不知道能不能成,也想试试啊。 “试试?你们怕不是忘了武阳郡王府的规矩。” 众人默。 之所以称武阳郡王府为京城第一怪家族,是因为这个沈家有个刻板的规矩,家中子嗣只能一夫一妻制,不管是嫁入沈家,还是沈家女外嫁。 也就是说,想娶沈家的姑娘,除了身份家世要配的上,还得做好不能娶妾的准备。 现在这个时代,凡是家中有些能耐的,谁不是三妻四妾? 很多时候,女人多还是公子哥中的一种攀比方式,若是只是一个妻子,是要被人笑话惧内的。 这般一想,火热的心顿时被冷水浇灭,众人想看又不敢看,表情十分奇怪。 提起武阳郡王府五个大字,小姐们也是同样的沉默。 与公子哥们的失望不同,哪个女子不奢望自己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个? 可以说,武阳郡王府这个古怪的规矩,是京城所有女子的梦想。 可惜,武阳郡王府这一代就两个男丁,一个已经定亲,女方是萧阳郡王府的小姐,听说婚事还是当今皇后做的媒,另一个…… 另一个不提也罢。 于是,沈询宁三人身边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叽叽喳喳,别管这两人再美再俊,那也不是她们能肖想的。 望月台之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落幕了。 …… 回去的路上,程桑问沈询宁。 “他们似乎都不认识你?” 沈询宁点头,“没什么奇怪的啊,我很少出府的。” 她是武阳郡王府唯一的姑娘,从小祖父就告诉她要保护好自己,再加上她跟那些小姐们相处不来,一向不喜欢去宴会什么的场所。 所以,认得她这张脸的人就这么一些,身份家世还高的很,望月台这里没人认得她不奇怪。 程桑了然,又指了指身边的沈洵安,“那他呢?我不是听大哥说,他之前挺有名的。” 沈询宁眨巴眨巴眼,“二哥他……嗯……气质变化有些大……” 任谁看着眼前这个横眉冷目的男人,也不会把他与以前那个怼天怼地的二哥联系到一起。 更何况,好几年没在京城,离开时二哥年纪还不大,长开了后大家认不得也是应该的。 沈洵安突然偏头看了她们一眼,说了句。 “我看到了候海。” 沈询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他在刚刚那群人里?” 沈洵安点头,“他开始应该没认出我,不过后面肯定认出来了。” 大哥代表着武阳郡王府的颜面,经常在外行走,那些人都认得大哥,而他又跟阿宁走在一起,只要不是没脑子,肯定猜到的他是谁。 程桑明显感觉气氛变了,沈询宁的好脾气她是知道的,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气。 她迟疑了会,还是忍不住问道。 “候海是谁?” 沈询宁咬牙切齿,“一个混蛋!” 程桑,“???” 沈洵安摸摸她的头,“不是什么好人,下次我告诉你他长什么样,离他远一些。” 程桑怔怔,“哦。” 沈询宁还有些炸毛,“我们回去,我要去告诉大哥!” 说着,她拉着程桑就往回跑,气冲冲的模样,活像要跟人去拼命。 什么都不知道的程桑自然理解不了这种心情,但这并不妨碍她跟沈询宁同仇敌概。 “要不你跟我说说那个候海的性情,找机会寻个法子教训教训他?” 程桑倒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帮沈询宁出头,而是想缓解她的怒气。 为一个混蛋气坏自己不值得。 当然,如果真的有机会坑那个候海一把,程桑也绝对不会放过就是了。 沈询宁哼哼唧唧,“他的性情就四个字,阴险,无耻!要说具体事迹,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程桑问不出什么来,干脆也不再多话,跟着她急急忙忙往回赶。 在山门口的马车处,三人找到了躲在马车里看书的沈询平。 沈询宁一下就爬了上去,抱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就开始告状。 “哥,我们遇见候海了,那个混蛋知道二哥回来了,肯定又要在外面传些对二哥不利的话。” 她气的要死,“你不是说要教训他的嘛,都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活蹦乱跳的!” 沈询平温和的眉眼在她的叙说中凝上锋芒。 “又是他。” 他嘱咐弟弟。 “你这些日子待在府里,尽量少出去,不要给他机会,还有,遇见他的时候冷静点,不要动不动就动手。 你先动手,只会给人留下把柄,爹和祖父这边也不好交代。” 沈洵安冷着脸嗯了声。 程桑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她开始还以为候海的事,是跟阿宁有关系,现在一听,似乎是沈洵安的事。 还有,从阿宁口中,她陆陆续续发现,似乎以前的沈洵安并不是她现在见到这样的,就比如大哥刚刚说的,让他不要老是随便动手。 她脑子本就聪慧,这么一联想,顿时就联想到了很多。 比如身为武阳郡王府唯二的孙子,为什么沈洵安会沦落到临州城里? 临州城是很好不错,但跟京城完全没有可比性,再联合这些话,不难猜想到,沈洵安是遇到了什么事被逼出了京城。 129、沈洵安的过往(一) “先回去吧,这事回去之后再说。” 上香这种事,除了祈愿也有散心的意思,眼下出了这么档子事,谁也没心思继续待了。 让丫鬟去寻了两位长辈,一行人急忙回了城里。 在沈家众人的七嘴八舌下,程桑终于得知了沈洵安离开京城的原因。 原来,早些年的时候,沈洵安的性格根本不像现在这般稳重冷清,或许是因为他那个盲女病的缘故,极不喜人背后议论他。 偏偏京城这个地方,人言可畏,喜欢八卦,沈洵安的出身又太高,凡是自认有那么点身份的,都喜欢拿他说事,用来彰显自己的出身。 他本就是那么个瑕疵必报的性子,遇上这种事当然不会罢休,背后捣乱,当面动手皆有之,一来二去,就惹了许多人的不喜。 这不喜他的人中,就有候海。 候海的出身算不得高,但他爹的职位,在京中属于手握实权那一类,大多人颇为给他爹面子,所以候海来往的公子哥,都比他出身高。 那群公子哥中,有个叫关寻逸的,与武阳郡王府是世仇,候海一跟他搅和到一起,就想出了许多坏主意。 那段期间,沈洵安的名声很不好听,要么就是跟候海、关寻逸这些公子哥打架,要么就是与谁谁谁不和,认错了谁谁谁家的姑娘。 这些也算不得什么,勋贵世家出身,谁都有那么点缺点,外人也就是背后议论沈洵安和武阳郡王府几句,还不至于影响到武阳郡王府的地位,但事情渐渐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次宫宴上,沈洵安再一次被他们所设计,这一次不同以往,谁也没想到,关寻逸会大胆到如此程度。 在御花园附近的竹林里,沈洵安被关寻逸引至此,撞破了新入后宫的宠妃,与一位世家公子的好事,偏偏那位宠妃不知收了关家什么好处,竟说与她私会的是沈洵安。 事情闹大,皇上震怒,沈洵安百口莫辩。 他有盲女症,连那位宠妃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想说出个一二三四来都难,而宠妃早有准备,穿着普普通通的宫女装,说沈洵安模样俊美,她入宫前就心怡不已,这次也是情难自禁。 沈洵安据理力争,却依旧受了牵连,沈老爷子为了保他,只好将他送出了京城。 其实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沈洵安是冤枉的,毕竟他那个盲女症的缘故,连女子的美丑都分不清,怎会去轻薄一个宠妃? 可谁让武阳郡王府势大呢? 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借此打击武阳郡王府罢了。 之后沈洵安这个名字就渐渐从京城消失了,但他狂妄无知、作恶多端的名声却流传了下来,在候海等人的尽力宣传下,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 谈起往昔,沈洵安的神色并没有多难堪,他少年时期的确不够稳重,还有些浑,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人算计到此。 不过提起候海,他又想起了另外几人。 “我记得当年这件事,参与的除了候海和关寻逸之外,还有几个小子吧?” 沈询平声音冰冷,“那几个继你之后,就陆续被送出京城了,我武阳郡王府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这件事还是爷爷和爹亲自动的手,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会算计人! 闻言,沈洵安眼中多了抹暖意,当年的事,对那时的他来说是天大的打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都没有再过问这些,没想到家里人已经帮他报仇了。 “也只有这个候海,他爹的职位很关键,皇上也颇为看重他,还有关旗山这个老东西护着,我们没机会下手。” 沈询平眯了眯眼,“这次他敢再搞些小动作,我就找机会一起收拾了他!” 一旁的沈询宁也直点头,“收拾他,不给他再欺负二哥的机会!” 沈洵安失笑,“放心吧,我又不是以前的我了,这一次他只要敢来,能不能完整回去那就不一定了。” 岁月,教会了他许多,也让他脱离了以前的稚嫩。 以前的他,只是太在乎他的病了,解开束缚后的他,可不是谁都欺负的起的。 …… 跟沈询平兄妹分开后,沈洵安和程桑走在回院子的路上。 程桑脸上是难得的温柔与好奇,“在你眼里,女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沈询安想了想,“大概是模糊的一团?” 程桑幻想了一下他说的场面。 【一袭红裳,身段妖娆玲珑的女子,翩翩起舞,额间一抹金色眉心坠,斜插几支鸾凤金簪,起雾间,身上的配饰琳琅作响。 她娇娇俏俏抬头,入目间,是一团模糊的云雾,连五官都没有……】 程桑生生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个美艳的场景,直接变成了噩梦,吓死人好不好? 一看她这副表现,沈洵安就猜到她想岔了,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抬手敲了下她额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看其他女子时,是看的清楚脸的,只是记不住,一转头她们在我脑中就成了模糊的一团。” “哦,这还差不多。” 在他眼里就是模糊一团什么的,实在像个鬼故事。 “那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难过?失落?还是颓废不安?” 沈洵安抬头望了眼天,“也没怎么想,就是觉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吧。 我最初都不知道自己跟旁人是不同的,只是小孩子天生敏感,很快就从爹娘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小孩子的幼稚罢了。” 他嗓音浅淡,带着释然,的确是不在意以前那段岁月了。 程桑松了口气,悄悄将手伸到了他手心,抿唇笑了笑,将头偏开了。 察觉到手心柔软的一团,沈洵安眉梢微动,又见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低低轻笑出声,无声的握紧了手中的小手。 将人送到院子后,沈洵安松开了她,又温柔的将她耳边的鬓发抚至耳后,拍了拍她的头。 “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程桑明亮的杏眸盯着他,“明天见。” * 送走沈洵安,程桑回到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磨墨。 她要给晨曦写信! 分别前,两人早就约好,一有空就给对方写信,告诉对方的近况。 之前在路上,她也没什么好跟晨曦说的,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向晨曦要点东西。 程桑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两页信纸就写满了,除去开头是在慰问晨曦和弟弟的近况之外,其他内容都是在问她,有没有什么教训人的好东西。 她还记得,晨曦是医毒兼修,并且有许多古灵精怪的法子,教训人什么的,晨曦法子绝对比她多。 当写好之后,她让玉萝连夜将信送了出去。 写完给晨曦的,程桑又开始写给钟师傅的,这一回,信的内容要正经多了。 拜年后,就开始问月下美人、雪里婵娟和五色赤丹茶花的习性,之后又说了刺美人的事,便收了笔。 完成这一切,程桑吃了个简便的晚膳,愉快的睡下了。 …… 接下来几天,程桑彻底适应了京城的生活。 武阳郡王府很大,规矩也多,但对于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姐却很友好。 她住的这一片是属于二房的宅院,但跟沈洵安和沈家夫妇的院子隔的距离都很远,稍近一点的沈询宁,来她这也要走上一会。 所以,她是不用去跟其他人一起用膳的,除非主院那边有吩咐,不然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院子里。 这就给了她很多自由,每日早晨起来泡上一杯花茶,看会经商的书,摆弄一下花草,闲的无聊了,还可以去荷塘那边走一走,喂喂金子和银子,顺便去看看老爷子小花院里的花,日子好不快活。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程桑老是往荷塘那边跑的缘故,她和沈老爷子相处的格外不错。 “你说你有个爷爷,他那有许多外面买不到的花卉,给老头子我介绍介绍呗。” 沈老爷子看似严肃,其实性格有点老顽童,特别是遇上自己感兴趣的事。 关于钟师傅的事,老爷子已经跟程桑打听不下三次了。 程桑很是无奈,只好好声好气的将钟爷爷那里有名的花卉简单介绍了一遍。 “钟爷爷擅长的是培育、嫁接,他那儿的花卉,都是改良嫁接后的品种,所以才在外面买不到。 比较出名的有阴阳君子兰,也就是一株两色的君子兰,颜色还可以自选,钟爷爷那什么颜色的都有,这次庆氏皇商就挑选了好几盆,几乎每种颜色都有涉及,祖父要是感兴趣,年典的时候可以仔细看看。” 沈老爷子连连点头,“一株两色啊,比老万厉害多了。” 老万是给老爷子打理小花院的人,也是一个培育花卉的大师。 程桑觉得两人不好比较,因为擅长不同,但钟爷爷若是知道万爷爷的事,肯定会很感兴趣,他对这些同样喜欢花卉的人,总是报以万分期待。 “除了阴阳君子兰,钟爷爷那还有地生莲、粉面蔷薇、雪绒花、羽衣芙蓉……” 126、燕娇来了(二) 每一样,程桑都会详细描述它的模样,听的沈老爷子两眼直放光。 他摸着胡子,瞅了一眼自己小花院里的花。 “桑丫头,你这么一形容,我怎么觉得我这儿的花,一点都比不上你钟爷爷那了呢。” 瞧她口中形容的,要么一株双色,还可以选颜色,要么绝无仅有,花瓣娇艳欲滴,跟她形容的一比,他这个小花院里的花,也就占在一个名贵上。 “唉,真想认识认识你那位钟爷爷。” 不知何时来了小花园的老万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也想认识认识。” 沈老爷子尴尬咳了一声,“老万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万看了他一眼,“从你说我不如钟师傅的时候。” 沈老爷子,“……” “这个……我就是那么一说,小花院里这些名贵花卉,可都是靠你养活的,你当然厉害。” 老万嘴角直抽搐,“行了,我的确不如那位钟师傅。” 两人虽是主仆,实际上却是忘年交,老万曾是个闻名大庸朝的花卉培育大师,从他手里培育出来的花卉,一盆万金都不为过,后来年纪大了,就渐渐隐退了。 会与沈老爷子相识,也算是个意外,两人一见如故,老万就跑来武阳郡王府养老了,同时也帮着老爷子打理这一院子的花。 看着两人斗嘴,程桑捂着嘴直笑。 沈老爷子听到笑声瞪了她一眼,胡子翘的老高。 “你不是说,你要送阿宁一盆什么叫刺美人的花吗?还说那花几个月都不用浇水,我不信,你说给你万爷爷听听,看他信不信!” 老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一下来了兴趣。 “几个月都不用浇水的花?” 他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大漠那边的品种吧?也只有干旱的大漠,才会有这种习性的花卉出现。” 程桑笑眯眯点头,“是啊,刺美人就是来自大漠,它不似其他花卉的枝干一样纤细,而是长的十分粗壮,体表还全被刺覆盖,钟爷爷说,它粗壮的身体就是用来储藏水分的。” 老万直点头附和,“你说的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从未见过。” 他倾下了身子,老脸上难得露出讨好的神色,搓手道,“桑丫头啊,你看等这刺美人送来了,能不能先给我研究一段时间再送给阿宁?” 沈老爷子也反应了过来,“还有我!也先给我瞧瞧!” 面对期待的两张满是皱纹的脸,程桑眨巴眨巴眼,“这个不用问我啊,问阿宁姐姐就好了,送给她就是她的了。” 沈老爷子和老万对视一眼,同时冷哼。 “别跟我争!” “我先看!” “那是我孙女!” “你孙女就是我孙女!” “老万你这话说的还要不要脸了?” “我说句实话,怎么了!” 两个老人,跟个孩子似的吵了起来。 程桑又是一阵偷笑,悄咪咪的离开了战场。 回去的路上,程桑决定去找沈询宁,提前将这件事告诉她,给她提个醒。 是先给哪个爷爷,就让阿宁姐姐自个儿愁去。 她刚路过自己院子门口,就被院子里的人叫住了。 “阿桑。” 程桑脚步一顿,看见院中的人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 沈洵安没答,而是盯着她,“你要去哪?” “我想去找阿宁姐姐。” “那我也一起去。” 程桑茫然中,一人行变成了双人行。 路上从沈洵安口中得知,他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一早上了,本来是打算带她出去玩的,可她愣是一早上都没回来。 程桑有些愧疚,“祖父和万爷爷拉着我说了许久的话,你要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这几日因为候海的事,沈洵安忙的看不见人,她已经好几天都没见过他了。 沈洵安不甚在意,“没事,今日没空明日出去也是一样的。” “嗯。” 程桑偷看了他一眼,问,“事情解决了?” 沈洵安牵着她的小手,“算是暂时解决了。” 在临州城这几年,他学会一个道理,能先发制人就先发制人,等着别人来算计你,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所以,为了让那个候海安分一点,这几天他给候海找了点麻烦,约莫可以让他安静到过年后,到时他再慢慢收拾他。 “哦。” 程桑没有多问,这方面她一向信任沈洵安的能力。 等到了沈询宁的住处,沈询宁身边的贴身丫鬟连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小小姐,二公子,小姐这有客人在呢。” 她也是提前先提醒一句,免得两位主子不知道。 沈洵安听着里面的笑声,脚步微顿,看向程桑,“还要进去么?” 程桑想了想,这笑声一听就是个姑娘家,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可又怕客人不喜,所以问沈询宁的丫鬟。 “你去问问阿宁姐姐,若能进去我们就进去跟她说几句话,若不能就算了。” 程桑这个做法,十分让雅意欣赏。 她还以为这个新来的小姐,是个什么都不懂得乡下人,没想到做法如此的贴心。 这般想着,她也明白了小姐为什么喜欢这位小小姐的原因,脸上的笑顿时真诚几分。 “小小姐和公子可以进去的,本来之前小姐就是想请小小姐一起来的。” 只是程桑没在,她扑了空。 程桑安心了,看向沈洵安,“那我们进去坐坐吧。” 沈洵安一向由她,“好。” 两人并肩进了院子,只是距离稍微分了些许,在外人面前,他们的关系还是需要避讳的。 越过院子中的空地,程桑终于在凉亭里看见了沈询宁和那位客人。 那位娇客穿了一身红,是一袭干净利落的红色劲装,手腕和脚腕处都绑了护腕和护膝,鬓发高挽,发髻简便无比,只在发间插了一支玉簪。 等她转过头来,程桑看到了她的脸。 琼鼻杏眸,一双秀气又不失英气的剑眉,五官小巧精致,又透着几分侠气。 程桑有一瞬间失神,这位娇客的容貌并不如沈询宁那般出色,但这般侠气的姑娘,她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 “洵安,她是?” 沈洵安比她还茫然,“我哪知道她是谁。” 他一个脸盲,认得出来才有鬼。 程桑默,自从关系缓和后,沈洵安就再没认错过她,她差点都要忘记这回事了,嘴上再念叨他有盲女症有盲女症,一到现实,她还是记不住。 不过,很快主人就告诉了他们答案。 凉亭中的两人看见了他们。 “二哥,阿桑!” 沈询宁朝她们招手,“快过来坐!” 两人缓步过去,刚刚坐下,那一袭红色劲装的姑娘就笑嘻嘻的跟沈洵安打招呼。 “沈洵安,你是不是又想问我,你谁啊!” 沈洵安挑挑眉,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姑娘说。 “嘻嘻,你果然还是这么呆,我是燕娇啦!” 燕娇…… 沈洵安脑中顿时浮现有关于她的记忆,淡淡点了点头。 “原来是你。” 燕娇单手托腮,“你这个人吧,是真的呆,都说盲女症会记不住人,可记不住人也有脑子啊,会来武阳郡王府来找阿宁的,除了我还有谁,笨。” 她是那种口直心快的姑娘,有什么就直说了。 沈洵安被她说的嘴角抽搐,鬼知道这几年阿宁有没有交新姐妹,他又不关注这些。 两人说着话,程桑却有些沉默。 燕娇…… 她想起来了,那一日沈老夫人说,要沈洵安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想要撮合的人就是燕娇。 难怪这姑娘还没过年就来武阳郡王府玩了。 她不自觉抿唇,手也微微攥起,默默的看着两人说话。 131、吃醋,承认关系(一) “哎,沈洵安,临州城好玩吗?” 燕娇眸中带着打趣,“我觉得肯定很好玩,你性子现在收敛了好多啊。” 她以前来的时候,觉得阿宁的二哥真的像极了浑人,虽然她也欣赏沈洵安这种没什么坏心思的,可还是现在这样的沈洵安好,总算有点当哥哥的样子了。 沈洵安眉头一挑,回怼道,“是吗?我也觉得你现在性子收敛了很多,我们彼此彼此。” 沈洵安以前浑,燕娇也没好到哪去,京城贵女中,燕娇是最不受管教的那一个。 三句话没到就被揭了老底,燕娇眼一瞪,气怒道,“你还是这么没意思!” “你也没有意思到哪去。” 沈询宁看着两人斗嘴一阵好笑,貌似娇娇每次跟二哥遇见,都是三句离不开争吵,不过…… 她双手拖着下巴,眼里亮晶晶的。 祖母的提议也不错啊,欢喜冤家什么的,也很相配嘛。 凉亭中的四人,两个互相斗嘴,一个看的开心,程桑将沈询宁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边的笑容越发苦涩。 果然,连阿宁姐姐都更中意这位燕姑娘。 看够了斗嘴的沈询宁,终于记挂起了程桑,连忙给燕娇介绍。 “娇娇,这是阿桑妹妹。” 说着,她得意一笑,“我现在也是有妹妹的人了。” 燕娇这才将视线投向程桑。 对面的姑娘她早就注意到了,年纪看起来还小,不过举止很沉稳,被她无视这么久,眼中也不见对她有什么不满,看起来应该是个人不错的。 想到这,她脸上多了抹笑容,“阿桑妹妹好。” 燕娇之前是刻意无视程桑的,阿宁性子温和,谁知她这个刚进京的妹妹是不是真的好人,她得帮阿宁把把关。 现在,程桑暂时过关了。 被点了名,程桑迫不得已抬头,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两分笑。 “燕姐姐好。” 沈询宁迫不及待的想让两个好姐妹认识。 “娇娇,阿桑懂的可多了,你还记得我养花总是死吗?阿桑说,她有位会养花的爷爷,家里有一种可以几个月不浇水的花,已经托人送往京城了,等过几日到了,我一定也叫你来看看!” 燕娇刚对程桑满意的感官,又起了那么点疑虑。 “几个月不浇水的花?能活吗?” 她从未听说过这种花,这位新妹妹不过出身小城,见识能比她们京城人还要广? 这话看似问的是沈询宁,其实问的是程桑。 程桑接话,“能的,它本就是长在大漠里的。” “原来是大漠的品种。” 燕娇信了七分,同时也被这话勾起了好奇心。 “那好,等花到了,一定要叫我来看看。” 沈询宁喜滋滋应下,“一定叫你。” …… 沈询宁是个小话唠,燕娇也是个活泼的,两人聊天内容很广,天南地北什么都聊。 听的多了,程桑也发现燕娇其实是个很贴心的姑娘。 她聊归聊,却也不会让程桑和沈洵安参与不进来,时不时会问下他们的意见,偶尔还会打趣几句。 总而言之,就是人人都照顾到。 而燕娇之前故意无视她,约莫着是想看看她的为人。 程桑没觉得燕娇的做法不对,对于一个不认识的人,总不可能话还没说过就赋予信任,只是她的心不自觉有些乱。 燕娇越优秀,她就越觉得沈老夫人的眼光没错,也越看不起自己。 她实在是没什么能比得上燕娇的,一丁点都没有。 …… 看时辰差不多了,沈询宁突然拽住了程桑的手腕。 “我突然想起来,大哥说要送我新的鱼我还没去挑,阿桑,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程桑一愣,对上沈询宁不停眨的眼睛,明白了什么,心中酸涩,她点了点头。 “好……” 燕娇跟着起身,英气的面容中透着好奇,“阿宁,我也去吧,我对仙女八号也很感兴趣的。” “不了不了。” 沈询宁急忙拦住她,“挑选鱼什么的,阿桑最擅长了,我们去就好,阿桑是吧?” 程桑点头。 “娇娇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回来,你在这等我们一下。” 她又向自家哥哥道,“二哥,你帮我招待一下娇娇啊。” 沈洵安不像燕娇那么好骗,一听这话就拧起了眉,哪有让孤男寡女单独相处的。 “我跟你们一起……” “你就留在这,我们真的一小会儿就回来!” 不给沈洵安反驳的机会,沈询宁丢下一句话,拉着程桑就跑了出去,留下凉亭中的两人面面相觑。 许久,燕娇无奈摊了摊手,“阿宁这是想撮合我们俩?” 她不傻,只是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罢了。 沈洵安脸色不太好,没搭理燕娇,一直拧眉想着刚刚程桑离开的事。 以阿桑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来阿宁的意思,她为什么不阻拦? 她难道看的惯他跟别的女人待在一起? 沈洵安心窒的厉害,几乎快要坐不住,他不怕她在意吃醋,就怕她根本不在意。 “唉,你这副模样可真少见。” 慌张不安,在意又惶恐。 燕娇托着腮看他,眼睛却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眸光黯然。 “也不知哪一天,我才能在他脸上也看到这般神色。” 听到这话,沈洵安终于正眼看她了,心里有事,语气也算不得好,“哟,你还没追到呐?” 听听这话,是人说的么? 燕娇不服气了,“什么叫还?” “我说的不对?” 沈洵安笑哼了声,“从你十三岁开始,就追着他满京城跑,这都三年多了吧。” 燕娇十三岁那年,喜欢上一个少年,那人身份高贵,是武王府的独子,叫陌棠。 她历来坦率,喜欢人就直说了,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燕娇瘪瘪嘴,有点丧气又有点不甘,“不过是三年多,他若能喜欢我,再追三年都可以。” “那你有点难,陌棠这人,面上风度翩翩,实则冷心冷肺,你自求多福吧。” 沈洵安对别人追心上人,不是很关心,丢下这句话就走了,他现在只想去找找他家那个小没良心的。 * 沈询宁和程桑这会已经到了荷塘边,各自往水里撒了把鱼食。 沈询宁盯着争抢鱼食的锦鲤们,深深叹了口气。 “阿桑,你说我选福寿怎么样?就虎头虎脑那条。” 都养死过七条了,她对第八条也没别的要求,活久点别死就成。 程桑心里一直想着沈洵安和燕娇的事,兴致不高,不过听到沈询宁问她,还是强颜欢笑的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点了点头。 “可以的。” 沈询宁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阿桑,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 她还以为程桑是为了被她拉走的事不高兴,吐吐舌头解释道。 “你别不高兴,其实我是故意拉你走的,祖母不是说想撮合二哥和娇娇嘛,我就想给他们创造个机会。” 沈询宁解释的认真,眉眼间还有着当红娘的新奇和八卦,丝毫没注意到,在她话落音时,程桑瞬间僵硬的神情。 “是吗……那还……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虽说娇娇每次和二哥都不对盘,老是吵架,但不是有个词叫欢喜冤家。” 程桑沉默,阿宁姐姐说的也有点道理,以前在京城的沈洵安是何模样她不清楚,但在临州城的沈洵安,其实很少会和人做口头之争,至少她没见过。 如此一想,好似沈洵安对燕娇,的确是不一样的。 她走着神,也没注意沈询宁在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嗯一声。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半天,沈询宁看时辰差不多了,于是道,“我们回去吧。” 让娇娇和二哥在一起待太久也不太好。 回去? 想到在院子里独处的两人,程桑条件反射拒绝,“我就不了吧。” “为什么?” 沈询宁满眼疑惑,“你是有什么事吗?” 程桑抿抿唇,想起之前来找沈询宁的原因,顺势说道,“祖父之前想问我刺美人的事,正好都到小花院了,我顺便去找祖父好了。” “这样吗?” 沈询宁有点失望,却没多想,“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嗯。”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 …… 在回去的路上,沈询宁成功撞见来寻人的沈洵安。 见只有她一个人,沈洵安的俊脸拉的老长,“阿桑呢?” “啊,阿桑去小花园找祖父了。” 沈洵安有点不开心,语气也冲,“你们出来的时候,她就没说什么?” 他这话问的沈询宁不是很懂,眸光迷惘,“应该说什么吗?” 沈洵安恼到极致,干脆把话摊开来,“你把我和燕娇留下,她就没有不乐意?” 沈询宁怔愣,回想了片刻,不是那么确定,“应该……没有吧?”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阿桑好像是兴致不太高,我跟她说话她都没怎么理。” 沈洵安一肚子的火气,直接被这么模拟两可的一句话浇灭了。 他哼了哼,不肯承认自己心里有那么点高兴。 “这还差不多!” 要是她对他和别的女人独处还无动于衷,他一定会让她明白,男人小心眼起来有多可怕。 沈询宁古怪的看着他,又琢磨了遍刚刚他问的那些话,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二哥,你和阿桑……” ------题外话------ 上一章章节名错了,应该是130,改不了,大家将就着看吧~ 132、你二嫂(二) 沈洵安挑眉,“我和她如何?” 对上自家哥哥兴味盎然的目光,沈询宁福至心灵,“二哥,你是不是喜欢阿桑啊?” 一只大掌拍在她脑门上,力道不重却也不轻。 “我是喜欢她,不过你这个问法不对,你应该问,我们是不是互相喜欢。” 沈询宁隔着这一掌都听出了自家哥哥话中的得瑟,她心里那一直以来的古怪感终于得到解释,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如果二哥和阿桑是两情相悦,那她之前撮合二哥和娇娇,还对阿桑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岂不是当着阿桑的面挖她的墙角? 沈询宁俏脸发烫,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埋进去。 难怪阿桑的表情一直不太对劲,她还以为是因为娇娇之前忽视她的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心中愧疚,沈询宁连忙拉住了二哥的手,声音小小的。 “二哥,我错了……你帮我跟阿桑道个歉吧……” 沈洵安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她,“不帮,自己去。” “二哥~” “别叫我,叫我也不帮,你把我害惨了,等会怎么哄都不知道,还想让我帮你道歉?” 沈询宁嗫喏的说不出话来,乖顺松了手,有气无力道。 “成吧,那……晚些我自己去道歉。” 沈洵安如善从流补刀,“去吧,记得带上你的宝贝,道歉要有诚意。” 沈询宁幽怨脸,“二哥,你等了这么久,是不是就在等这一句?” 她的宝贝全是来自宫中赏赐,谁要都没给过。 沈洵安一脸当然,“你说呢?” 沈询宁,“……” 亲哥。 她甩袖就走,这样的哥哥,她是傻了才想着帮他找二嫂,白瞎了她的心意。 阿桑也是眼瞎,那么好的姑娘,看上谁不好? 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沈洵安远远又补了一句。 “对了,那个什么肖燕也挺生气的,你哄好记得送客。” 沈询宁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她咬牙切齿回头,“人家叫燕娇!燕娇!” “哦,叫什么都没差啊。” 沈询宁懒得理他,风风火火快步跑了。 …… 沈洵安没去管好心办了坏事后悔至极的妹妹,他去了小花院一趟,却没见到人。 院子里只有忙着喝茶聊天的两位老人。 望见沈洵安,沈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哼。 “臭小子,你来干什么?” 他是不太欢迎这个孙子的,每次小孙子来,总是霍霍他的花,他都被霍霍怕了。 沈洵安左右扫视了一遍,问,“阿桑呢?” “桑丫头啊,早回去了。” 沈洵安转身就走。 “欸!” 沈老爷子想叫住他,那小子却停都未停,转瞬没了人影,老爷子叹了口气,“这些小的,一个个都不省心。” 老万呵呵一笑,“儿孙自由儿孙福,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沈老爷子赞同点头,“也是。” 又抿了口茶后,喟叹道,“桑丫头这茶真不错,够香。” “嗯,花瓣的清香,配上毛尖的微涩回甘,别有一番滋味。” 两位老人年纪大了,不喜欢甜,程桑送来的特制清茶最受两人喜欢,还研究出了新喝法,用一小撮花茶,配合毛尖,口感丰富味道更佳。 * 沈洵安是在程桑的住处堵到人了。 一找来就屏退了下人,还关上了门。 心中复杂难耐的程桑被他这么一闹,什么情绪都忘了,愣愣的看着他。 “你……” 沈洵安将人按在矮榻上,表情又凶又冷,“我如何?” 程桑垂下眸子,不语。 一看她这副模样,沈洵安的愤怒装不下去了,心中暗骂了声,连忙缓了神色去哄。 “我错了。” 他换了个姿势,将人抱在怀里。 “今天的事,是阿宁一时心血来潮安排的,她之前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没有待多久,你们一走我就走了,也没搭理那个什么肖燕。” 程桑不是容易哄的人,心中的酸涩也没那么容易消散,可一听他说出肖燕两个字,她什么表情都没了,只剩下无奈的笑。 “人家叫燕娇。” 沈洵安不理,“没区别,都一样。” 程桑哭笑不得。 也是燕娇不在这,要是在,两人非的再吵个三百回合不可。 沈洵安不关心那么多,只要程桑不生他气就好,为了跟那个肖艳撇清关系,他飞快的将她的事全都抖落了出来。 “还有,那个肖燕跟我没关系,她有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叫陌棠,是武王府的世子,都追了人家三年了,她死心眼的很,再等个十年八年都不会变心的,你放心好了。” 说着,他低头在程桑的脖颈处蹭了蹭,语气又软又粘。 “我就喜欢你,只记得你的名字,也只认得你的人,别人叫什么我都记不住,所以以后不准再撇下我,好不好?” 天知道他当时看着她跟阿宁离开,是什么心情。 他的确只叫对过她的名字,也从来都没有认错过她,心头的那点不安被他抚顺,程桑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沈洵安喜不自禁,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得寸进尺道,“那你再说句喜欢我,好不好?” 程桑俏脸微红,闭紧了唇,移开视线装没听到。 沈洵安瘪瘪嘴,也知道她鹌鹑的性子,偏偏心有不甘。 “那不说喜欢我,亲我一下总可以吧?” 他双手掐着她的手臂将人举高了些,让她的脸跟他的平行,明亮的星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就一下。” 程桑脸瞬间红到了脖子,她垂着视线,不敢看他,推搡着他渐渐靠近的脑袋。 “别闹。” “我这不是闹,是宣布主权。” 沈洵安哼了声,没打算这样放过她,制住她乱动的手,飞快的低头,在她唇间落下一个轻吻。 这样轻柔、温暖的触感,对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程桑睫毛颤了颤,心跳的飞快,“你……” 沈洵安移开唇,声音低哑又缠绵,“我还想亲,怎么办?” 程桑急忙反抗,“沈洵安,你别……” 他的脸再次靠近,准确无误攥住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堵回了嘴里。 …… 温暖的房间里,临窗的矮榻上,少年拥着她,低头虔诚的亲吻着她的唇。 她的唇很薄,却意外的软,沈洵安食髓知味,却也知道再过会吓到她,所以两人的亲吻只止于双唇相贴,顶多再轻咬上几口。 一吻过后,程桑的杏眸里全是潋滟的水光,映着沾染水色粉艳的唇,平添一抹艳色。 她用力推开沈洵安的胸膛,生怕这人再偷袭第三次。 将她又急又慌的模样收入眼底,沈洵安低低笑出声,再次将人按进怀里,嚣张十足的宣布。 “下次再不信我,我就亲你亲到满意为止!” 事情到此,他也想明白了之前程桑为何会那般表现。 她也是在意他的,只是对他没有把握,说简单点,就是不够相信他。 而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刚到京城的落差,以及祖母那天的那些话。 他早该注意到的,祖母的话那般伤人,她又历来不自信,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安慰就放下心? 今日肖燕的到来,不过是将她强装的那些淡然彻底揭破罢了。 他揉了揉怀中人的脑袋,低声轻叹。 “小没良心的,我也没有怀疑过你啊。” 程桑抿抿唇,挣扎的动作顿时停住。 她哪有什么值得他怀疑的? 临州城也好,京城也好,她的圈子只有这么大,能接触到的人也就这么多,身边除了他还是他,上哪给他怀疑去? 沈洵安也就是这么一说,心中清楚着呢,甚至还很得意,她身边只有他,那是再好不过,他可不想看着自家心上人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 至此,两人短暂的折腾,彻底和解,感情不减反增。 而另一边,沈询宁也尝到了苦果。 “娇娇,我错了。” 燕娇双手捏着她的腮肉,一脸的凶神恶煞,“说,你错哪了?” “窝不该凑合你跟窝儿歌的。”我不该撮合你跟我二哥的。 燕娇气冲冲的,“你说你要撮合,也选个好点的人选啊,选你二哥,你是担心我没早点被气死?” 想起沈洵安毒舌的话,她就生气,不就是追了陌棠三年没追到吗? 关他屁事! 沈询宁委屈,“窝身边酒只有窝儿歌啊。”我身边就只有我二哥啊。 燕娇气的狠了,话也不经头脑了,“不是还有你大哥吗!” 沈询宁一愣,挣扎着从她手下出来,揉了揉泛疼的腮帮子,温温柔柔又一本正经的说道。 “娇娇,不行的,你不能喜欢我大哥,我大哥有嫂嫂了的。” 燕娇,“……” “我喜欢他个鬼!” 她气炸,“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陌棠!” 沈询宁瘪嘴,“可你最近都没去找他了呀。”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以为燕娇放弃了,去撮合她和二哥。 燕娇一肚子的火气,顿时被戳破,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啊,那混蛋最近竟然躲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燕娇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性子,要不然她喜欢陌棠的事,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喜欢就去追,这是她的做事风格。 133、第一个新年(一) 但陌棠就像沈洵安说的那样,冷心冷肺,她追了三年,也没见那人给她一个好脸,现在好了,连人都见不到了。 沈询宁安慰她,“兴许是陌世子最近有什么事呢?” “他的事哪天少过?” 燕娇咬唇,“我知道武王府如今全靠他一人撑着,丝毫不能放松,我又没让他现在娶我,至于这般躲着我么?” 顿了顿,她又哑着声担忧道,“阿宁,你说他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理我了?” “这个……应该不会吧……” 沈询宁还没经历过情爱,实在给不了她什么好建议,不过沈询宁知道,那位陌世子应该并不像娇娇说的那样冷漠。 至少对娇娇不是。 娇娇是个热切的性子,追人追的轰轰烈烈,三天两头便往武王府送吃的喝的,有陌世子在的地方,总有娇娇的身影。 那位陌棠世子那般冷漠的人,要是真的不愿意,娇娇真的闯的进武王府吗? 她不信以战功卓越、世代出将才出名的武王府,会连几个实力高强的护卫都没有。 都说旁观者清,燕娇那些没注意的点,落在别人眼里早就是陌棠对她特殊的证明,偏偏这姑娘丝毫不知。 “什么应该不会,他会的很。” 燕娇红了眼眶,“我不管,他要敢不理我,我就去掀了武王府的大门!” 沈询宁又心疼又无奈,“可……你也打不过啊……” 燕娇气急,“那我就带人去掀!” 沈询宁,“……” “可……你爹最崇拜的就是武王,你敢带人去掀武王府的大门,你爹会掀了你的头盖骨的……” 这话太真实。 燕娇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她挤兑的差点没了脾气。 “阿宁!你到底帮谁的!” 沈询宁委委屈屈,“帮你啊。” “你这话里有哪个字是帮我的?” 沈询宁默了默,“要不,到时候我去帮你掀?我爹和祖父对武王没那么崇拜,应该不至于掀我头盖骨。” 燕娇,“……” 一句一个头盖骨,她还掀个屁啊掀! * 新年的脚步渐渐踏近,燕娇自打那天来了之后,就没再来过。 程桑从沈询宁那听说,她又去追那位三年还未追到的陌世子去了,还说这次燕娇放了狠话,陌世子要是不理她,她就掀了武王府的瓦。 嗯…… 那天沈询宁的劝到底起了作用,至少燕娇将目标从大门改到了瓦上,虽然她依旧可能成功不了。 程桑听了有些敬佩,燕娇这种勇气是她没有的,幸好沈询宁也不是陌世子那样的人。 一转眼,就是年三十。 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还算新奇,白日里倒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就是府中的下人明显带了喜色,一个个做事也有劲头。 到了晚上,那便是真正的热闹了。 武阳郡王府在正厅设了晚宴,当晚,除去武阳郡王府的家人外,沈家其他几脉的远房也过来了。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这几脉远房,之前程桑来的时候,他们就打算来凑凑热闹,却被沈老爷子拒绝了。 这回趁着过年,几脉人愣是死皮赖脸凑上来,还有个见见新侄女的借口,武阳郡王府也不好赶人,只好多分了几桌,任他们留下。 程桑是没什么想法的,左右这些人她也不认识,只是些陌生人,一一见过叫了人又收了见面礼之后,她就上了属于武阳郡王府的主桌,埋头大吃,其他就当没看见。 等她吃完,旁边的沈洵安也吃的差不多了。 沈筑行夫妇还在和沈筑闽夫妇喝酒,四人陪着沈老爷子和万老爷子,也算是其乐融融,沈老夫人没在,听说是身体不太好,在主院里吃的。 她刚放筷,沈询宁就跟着放了筷子,笑盈盈朝一众长辈道。 “祖父,万爷爷,爹,娘,二叔,二叔母,我吃饱了,我想和阿桑去外面玩,可以吗?” 过年的时候,是有很多热闹的,前院扎了戏台子,可以去看戏,还可以去院门口放炮,反正绝对不无聊。 这种时刻,长辈当然不会拦着她。 “去吧,注意着些,照顾好你妹妹。” 沈询宁应了,“知道了祖父。” 有沈询宁的带头,沈询平和沈洵安自然起身跟着一起,旁边属于沈家其他几脉的桌上,也被长辈推出来几个年轻男女。 “询平、阿宁,你们去玩也带上其他兄妹呗!” 大过年的,谁也不想吵架,沈询平温和的朝几人点头,“想玩便一起来吧。” 一群人从正厅出来,走向了前院。 路上,沈询平四人走在前面,沈家其他几脉的人对他们略有些惧怕,落后几步。 期间,沈询宁一直挽着程桑的胳膊,低声给她说着等会要去看的热闹,外面鞭炮声不停,跟在四人身后的沈家其他几脉人愣是一句话都没听清楚。 “我们先去看戏,这次的戏班子还是府里特意请来的,听说会唱好多大戏呢!” “我喜欢看《絮阁》,但哥不喜欢,他就喜欢看那些吟诗作对,才子佳人的。” 程桑望了眼落后半步的沈洵安,“那沈洵安呢?” 沈询宁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见她这样问,一双丹凤眼顿时笑眯了起来。 “二哥最没出息,他喜欢看那些玩乐为主的大戏,特别没意思!” 程桑有些想笑,沈洵安回京城后,以前的老底全被翻了出来。 什么玩世不恭,游手好闲,喜好玩乐,瞧瞧这些形容词,现在的沈洵安听了估计都要脸黑。 她立马不问了,转移话题道。 “那等看完了戏,我们去干嘛?” “去放鞭炮啊。” 沈询宁兴致极高。 “阿桑你喜不喜欢放鞭炮啊?就是小孩子玩的那种,我小时候经常玩,但我自己不敢放,都是让哥哥帮我放的,等会我们自己去放怎么样?” 她年纪大了,十六岁的姑娘怎么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幼稚,今年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放鞭炮,还有新妹妹在,沈询宁很期待。 “嗯……好吧。” 程桑迟疑了片刻,应了下来。 她从没亲手放过鞭炮,这可能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主要是不忍沈询宁失望。 两人说说笑笑,沈询平和沈洵安很安静,目不斜视,连背影都是清冷高傲的。 也正是两人这副冷漠的姿态,让身后沈家其他几脉的男女一句话没敢说。 天知道,他们被推出来,就是想要趁机跟这几位搭上关系的。 等到了前院,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沈询宁拉着程桑在戏台前坐下看戏,沈询平和沈询安则以保护的姿态,一人坐在一人身旁,将人护的紧紧的。 跟着四人来的沈家其他几脉男女愣了愣,连忙找了个远些的位置坐下。 这会的席位处,除去刚来的几人还坐了不少下人,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茶水、瓜果和点心。 新年这个日子,不止是主子们的热闹,也是下人们的狂欢。 这一天,只要白日里干完了活,晚上便可以自由行动,来前院看戏也好,去院子里跟其他人过年也好,没有主子会管。 当然,护卫是不在此列的,他们看护府院,即便年三十也不能松懈。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曲,沈询宁看的津津有味,上面演的,正是她喜欢的《絮阁》。 程桑看了一会,就看不进去了,咬字太文艺,还有那刻意转变拖长的话音,她欣赏不来。 见此,沈洵安侧头靠近。 “不喜欢?” 程桑轻轻嗯了声。 沈洵安低笑,“我也不喜欢,我带你去个你喜欢的地方,如何?” 程桑睁大眼睛看他,虽然没说话,眼中的神色却清清楚楚写着—— 你又拐我? 沈洵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去不去?” 程桑想了想,“去。” 这场戏还不知道要唱多久,她出去一趟回来应该是来得及的。 想到这,她拉了拉身边坐着的沈询宁,“阿宁姐姐,我出去一下。” 沈询宁正看着开心,听到这话嗯嗯啊啊的点了下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倒是坐在沈询宁另一边的沈询平,转头应了声。 “你们去吧,阿宁这有我看着,你们出去玩注意点。” “大哥放心,我们马上就回来。” 丢下这句话,程桑和沈询安愉快的从席位中撤了出来,顺着小路远去,转瞬就没了人影。 席位间其他几房的男女一脸茫然。 “沈洵安和那位谁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就不去了吧?” 有人低低出声,“武阳郡王府以后还是留给沈询平继承的,咱们交好他就行了。” “说的有理,我们留下。” 也有人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沈洵安不是从小就有那个什么盲女症吗?他怎么跟新来那个那么熟稔?” “对啊,我也纳闷呢!” 他们这些人,都是看着沈洵安的笑话长大的,表面恭敬心里不知道腹诽了沈洵安多少次,这会看他跟别的女子毫无芥蒂,说不惊讶是假的。 “熟稔有什么用?我爹说了,那个新来的是个小门小户出身,沈老夫人不喜欢的很,咱们在意她做什么。” “也是,咱们只管交好沈询平。” ------题外话------ 这章是个过渡,下章有惊喜~ 134、我的人生,你不再缺席(二) 沈家几脉男女的反应,不在沈洵安的考虑当中,就连忙着看戏的沈询平兄妹倆也没打算理会他们。 谁说沈家那几脉的长辈说要交好,他们就得交好? 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 程桑跟着沈询安一路朝里走,武阳郡王府大的很,现在又是晚上,即便到处都点了红灯笼,她也依旧感觉怪怪的。 “你要带我去哪?” 沈洵安摩挲着手心里的小手,“等会就到了。” 这个所谓的等会,足足一盏茶时间。 终于,沈洵安带她停在了某处阁楼前。 “这是?” 程桑瞠目的看着眼前的阁楼,这座阁楼是她有史以来见过最高的楼,足足有四层。 沈洵安没解释,拉着她就上了楼。 远处的鞭炮声,依旧隐隐约约响起,阁楼中挂着几个大红灯笼,将楼梯照的通亮。 她一步步跟着沈洵安,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咯吱咯吱作响。 直到快到四楼,沈洵安才勾唇笑道。 “在这上面,可以看到大半个京城。” 程桑多了几分期待,直到站在顶楼的窗口前,她终于明白沈洵安那句,你会喜欢的意思。 黑夜的京城,妖艳的红色灯笼染红了半边天,一眼望去,那些红色的星点,宛如天空中的闪烁星星,明亮璀璨。 下一刻,一抹剧烈的光亮照亮整个京城,随着嘭的一声,那抹光亮在天空中散开,无数星火坠落而下。 程桑心口飞快跳动,一眼不眨的盯着这一幕。 沈洵安好笑,“是烟火,新年的晚上,京城会有烟火会,这里是府中最好的赏烟火之地。” 外面的天空明暗交替,烟火的嘭嘭声连绵不绝,在烟火中,沈洵安从背后拥住她,将下巴放在她头顶。 “阿桑,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满天烟火为证,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不会缺席你的人生。” 在这种噪杂的环境中,他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清晰,程桑却听的格外清楚,一字一句,深深烙在心里。 睫毛微颤,她用力的嗯了声。 “沈洵安,我也会。” 余下岁月,也会参与你的人生,不再让你孤单。 全文完。 * * * (咳,皮一下,就是觉得写到这氛围特别像大结局,哈哈哈哈哈哈……) 这场烟火,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程桑也吹着冷风看了一个时辰。 等两人回到戏台前的时候,沈询宁已经快变成望妹石了。 “说好的就一小会儿呢?” 程桑眨眨眼,果断将身后的沈洵安拖出来,“他的错。” 这甩锅能力,一流。 沈询宁歇气了,二哥她是真的不敢质问,上次撮合他和娇娇的事,让她赔礼赔了整整一整套首饰。 那套首饰全是宫中赏赐下来的,府里就她一个孙女,所以一些给小姑娘戴的东西,自然全落在了她手里,就算如此,她也不过才存了一箱子。 拿出一套首饰送给阿桑,她也不会小气。 可这腹黑的二哥却说是他特意从别处弄来的,一点没提及她,这才叫气人! 要不是今日新年,她说什么也不要理他。 朝沈洵安瞪了一眼,沈询宁拉着程桑就往院门口走。 “我们去空地,那边放鞭炮地方宽。” “好啊。” 姐妹两手牵手,沈询平看了程桑一眼,儒雅隽秀的面容朝自家弟弟露出一抹笑来。 “祝贺你。” 沈洵安顿时扬眉笑了,眸中光彩四溢,“多谢大哥。” 他们打着哑迷,后面跟来的其他几脉沈家人一脸茫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 等到了前院的空地,其他几脉沈家人中,一个年纪与沈洵安相仿的少年被推了出来。 他尴尬笑笑,看了看四周,小心凑到了沈询平身边。 “询平哥,我能跟你一起放鞭炮吗?” 沈询平温和一笑,“地方很宽,你放就是,我就不了。” 他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站在这只是为了陪两个妹妹。 少年搔搔头,不知所措的回头看其他人。 有人朝他挤挤眼睛,指向沈询宁。 少年了然,又凑到了沈询宁和程桑身边。 “阿宁,妹妹,我也不会放鞭炮,我们一起玩吧?” 沈询宁和程桑已经拿上鞭炮了,听闻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眼神清澈,就是看起来有些呆。 她抿唇笑笑,“好啊,正好我和阿桑也不会,我们一起。” 没有被拒绝,少年脸上露出一抹欢喜,他咧嘴笑笑,从旁边的下人手里抓过几只鞭炮,跟沈询宁和程桑站在一处。 “点火了点火了!” 看起来温柔的沈询宁,很少有这么活波的时候。 她用火折子点了火,浑身一抖,手忙脚乱的将鞭炮扔出去,然后拉着程桑就往两个哥哥身后跑。 等她们躲好,扔出去的鞭炮刚好嘭的炸开。 两个小姑娘又喜滋滋的走出来,盯着鞭炮看上一会,继续点下一个。 那个凑进来的少年也玩的很开心,他发现其实武阳郡王府的人,也不像其他兄姐说的那么高傲,新来的那个妹妹也挺可爱的。 见少年与沈询宁几人相处的愉快,其他几人也坐不住了,一个个找借口说也来放鞭炮,硬是也挤了过来。 人一多,热闹归热闹,却没了之前的纯粹。 沈询宁一连放了近二十个,脸都激动红了,她喜滋滋拉着程桑。 “阿桑你看,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程桑也笑眯了眼,“阿宁姐姐很勇敢!” 沈询宁傲娇脸,“那是。” “走走走,咱们再放几个去!” “好。” 一群人玩的痛快,沈询平和沈洵安看的直摇头,两人稍微退后了些,把位置让开玩鞭炮的人,靠在一旁聊天。 “刚刚带阿桑去你的宝贝阁楼了?” 沈询平眸光温柔,问的平静又肯定。 沈洵安点头,“她没看过烟花会。” 沈询平笑笑,“看出来了,她很高兴,也接受你了。” 从意识到二弟喜欢那个小妹妹之后,他就一直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阿桑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放不开,好像是被迫接受谁的喜欢一样。 两人私下怎么相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他们面前,阿桑对二弟有距离感。 而刚刚两人回来,那道隔阂没了。 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露了他们的关系,还理直气壮的拉二弟给她顶包。 直白又可爱。 “嗯,算是。” 沈洵安想起阁楼里程桑跟他说的那些话,心里又暖又热。 老是对感情推脱的小姑娘,终于也会对他说‘我也会’三个字了,不枉他努力这么久。 沈询平拍拍弟弟的肩,“好好对她。” “这个自然,不用你说也会。” 一向稳重又老成的沈询平,瞬间升起一股莫名感概,“弟弟也长大了啊……” 而他,也快成亲了。 正感概着,一旁的沈洵安突然变了脸色,冲了出去。 “阿桑!阿宁!躲开!” 人群中的程桑和沈询宁一愣,正要躲闪,旁边忽然有人推了她们一下,两人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等她们重新站直,还没动作就听见耳边嘭嘭嘭的几声,炸裂开的鞭炮碎片,噼啦啪啦的溅、射开来。 哼—— 沈询宁闷哼一声,手臂上,腿上,腰间都遭了鞭炮碎片的袭击,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程桑也没好到哪去,两人站的最近,受的波及也最深。 沈洵安大步越来,伸开手用背将两人护住,直到地上的鞭炮全都炸完才放开。 “怎么回事?谁放的?” 转过身后,他的脸顿时黑了,盯着其他几脉沈家人的眼神,几乎冰冷入骨。 几人抖了抖身子,低头垂耳,一言不发。 沈洵安冷笑,“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 这时,沈询平和候着的下人也反应了过来,沈询平拧着眉检查两个妹妹的伤势,确认不严重才松了口气。 “还好天气冷,穿的多,被溅到的地方只是红了一块,晚上回去擦擦药,等一晚上应该就没事了。” 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雅意和玉萝连忙各自扶住自家主子,心疼的将人扶到一旁。 没事归没事,不代表沈询平就不生气。 等他跟沈洵安站到一起的时候,其他几脉沈家人都感受到了来自两人的压迫。 最初提出跟沈询宁的少年战战兢兢的开口,“是利堂哥不小心将一盒鞭炮都点燃了……” 他没有推脱责任的意思,只是将事实说了出来。 被称为利堂哥的人顿时脸色惨白,“我不是故意的!” 他之前玩的好好的,只是点火那会人太多,不知道谁挤了他一下,点火点岔了,将满盒子的鞭炮都点燃了。 他也吓住了,差点忘记扔。 沈洵安星眸如冰,“后来那个推阿桑和阿宁的人,站出来。” 沈名利还可以说是意外,那个推阿桑的人可不是意外。 那会他正赶过去,看的清清楚楚,阿宁只是附带的,那人推的是阿桑。 人群中,一个模样娇美的少女顿时一颤。 “是……是我,我也是……不小心的……” 沈洵安眼尾一挑,“不小心的?” “是……我那时……太……太害怕了……” 135、出气,以牙还牙(一) “你可清楚,在我面前耍心机的后果?” 沈洵安淡淡反问。 沈名颖身子又是一抖,“我……我没有……” 沈洵安声名在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点,就是他好勇斗狠,喜好打人,每每出手全然不计后果。 这样一个狠人,她也怕对她动手。 她颤颤巍巍看向沈询平,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询平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才会不小心撞了那位那位妹妹。” “你既然是不小心的,还害怕个什么劲?” 沈洵安冷嗤一声,“怎么,觉得我冤枉你,所以找我哥做主?” 沈名颖更害怕了,连连摇头,“不……不是……” 其他几脉的沈家人见沈名颖是真哭的可怜,一时也不忍帮腔道。 “洵安堂弟,小颖肯定不是故意的,阿宁堂妹和那位小堂妹也没什么事,要不就算了。” “就是啊,小颖天真善良,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沈名颖是他们几房里,最讨人喜欢的姑娘,也就是武阳郡王府地位高,要不然只怕比沈询宁还受宠。 沈洵安面色冷凝,似笑非笑的盯着面前这群人。 “我发现你们分支的人还真有意思。” 说话的人一顿,几人脸色都变得不太自然。 这个有意思,一听就知道不是夸赞了。 沈洵安还是那个讥讽的语调,半点没给他们留面子。 “手脚不干净,嘴巴不干净,脸皮还厚,我真感谢老祖宗早早将家分了,要不然跟你们这群人做亲戚,我嫌丢人。” 一群人被说的面红耳赤,“洵安堂弟,我们是一家人,阿宁堂妹都没事,你怎么能这样说……” “没事就不用计较了是吧?这道理谁教的?” 沈洵安也干脆,转头就招呼尚青一声。 “把东西拿来。” 不远处候着的尚青秒懂主子的意思,又怜悯又厌恶的扫了几人一眼,递过来一盒鞭炮,以及火折子。 沈洵安随意将火折子往盒里一扔,滋滋滋的声音顿时响起,这是鞭炮被点燃的声音,还一次性点了整整一大盒。 他手腕一甩,就将盒子扔到了沈名颖脚边,笑得危险又冷酷。 “我这人就喜欢以牙还牙,想让阿宁和阿桑不计较是吧?简单,她们受的罪你们也受一遍就是了,动动嘴皮子的那种道歉,我武阳郡王府不收。” 沈洵安扔完就和沈询平一同走了,丝毫没有等着看结果的意思。 几个沈家分支的人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怨恨沈洵安,一个个急忙朝外面跑。 其中沈名颖离那盒鞭炮最近,也是最急的一个,她火急火燎的往外冲,偏偏大部分人都是在她这个方向,前面的人将她的路堵的死死的。 她一急,也顾不得其他,手一拉一推,将前面挡住的人推开,自己就往外冲。 被她推的人中,正好有之前为她说话那个少年。 ‘小颖天真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一想到之前自己说的这句话,少年几乎呕死。 沈名颖的动作很快,三两步就跑到了一旁的树下,这个位置离盒子有十余步距离,就算会被鞭炮碎片溅到也不会有多少,她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只手就捏住了她后颈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沈名颖愣愣回头,“你想干吗?” 尚青露出一抹愉悦至极的笑,“让你承受你应该承受的惩罚。” 说着,他脚尖一点,往前飞了一小段,手一扔。 “愉快享受哦,颖小姐。” 沈名颖几欲崩溃,“你怎么敢!” 话未落音,她脚还未沾地,下面的地上,鞭炮声噼里啪啦就开始响起,炸裂开的鞭炮碎片,一粒粒如同小型暗器,几乎全溅在了沈名颖身上。 痛—— 沈名颖只有这一个感觉,被溅到的皮肤,就跟被马蜂叮了一样,又痛又痒。 其他人早就跑远了,一个个没受到波及,唯一挨了几下的,就是那个被沈名颖推了一把的少年。 他被推的狠的,一下崴了脚,就跌倒在鞭炮不远处,本以为自己要遭一通罪,结果尚青提着沈名颖的那一扔,直接将人扔在他这个方位。 鞭炮碎片被沈名颖挡住了大半,他安安全全度过。 唯一挨的几下威力也不大,有点痛,但也只是有点。 等鞭炮炸完,少年扶着地站了起来,几个与他关系不错的堂兄弟连忙过来扶他。 “我没事。” 几个堂兄弟又看向沈名颖,迟疑着要不要去扶她。 少年冷笑,“扶什么,这次不过是一盒没什么威力的鞭炮,下次要是换成利剑、毒蛇,她这一推要的就是人的命了。” 没有亲身经历,谁都说的好听。 少年遭受了一波鞭炮碎片的袭击,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话有多可笑。 “我们还是想想,等会怎么去给阿宁堂妹和小堂妹道歉的好,至于沈名颖,这么一点小伤,她又不会死,不是有丫鬟候着么?” 几人本就跟少年关系好,加上亲眼看见了沈名颖推少年的场景,这会再也无法直视这个可爱娇憨的堂妹。 几人迟疑了一会,妥协的扶着少年走了,其他人一看,不好特立独行,也跟着走了。 原地只剩下还爬在地上的沈名颖。 沈名颖的丫鬟咬了咬牙,连忙小跑过去扶人。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沈名颖满脑子都是好痛,还没注意到她已经被之前的小团体厌恶的事,听见丫鬟喊她,条件反射就是伸手一推。 “别碰我,痛死了!” 丫鬟被推的一个趔趄,心里有些委屈,又不敢真的不管沈名颖,只好小心翼翼的又扶上去。 “小姐,你是手臂疼吗?奴婢扶你先去涂药吧。” 沈名颖这才想起沈名利他们。 “他们人呢?” 丫鬟垂眸,“利公子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沈名颖声音拔高,“那我怎么办!他们就看着我被沈洵安欺负,都不帮我?” 丫鬟瘪瘪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推完阿宁小姐,又推自家堂哥,还是刚帮她说过话的堂哥,小姐这样,那些公子们哪里还会跟小姐玩啊。 但这话她不敢说,怕小姐打她。 沈名颖越想越气,再加上身上被鞭炮碎片溅到的地方痛的不行,她抓着丫鬟的手就要去告状。 “他们不帮我,我就自己为自己做主,走,去找大夫人!” * 沈名颖这边的事,沈洵安四人还不知道。 程桑和沈询宁被丫鬟扶回去之后,很快就惊动了沈夫人和沈大夫人。 听完雅意的回禀,沈大夫人脸都气白了。 “分支那个小姑娘心思这么歹毒?” 她心疼的查看女儿身上的伤势,“还好不严重,也就是给孩童玩乐的鞭炮,这要是换成别的,颖丫头那一推还不得要你的命?” 沈询宁柔柔一笑,“没那么严重的娘,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什么不严重,你就是心软。” 沈大夫人戳了下她脑门,又去看程桑身上的伤,确定两人都没什么大事,她冷哼了声,“分支的沈名颖是吧,我非得找她爹娘说道说道不可。” 本就不怎么来往了,非得要凑上来,凑上来还敢欺负她女儿和侄女,反了天了! 于是沈名颖来告状的时候,直接撞到了沈大夫人气头上。 “大夫人,小颖有话要说。” 她哭哭啼啼的,话未说泪先流,看起来那叫一个可怜。 可惜沈大夫人都不打算听她说话。 “你,跪下!” 沈老夫人身体不好,这些年来,武阳郡王府的后宅一直由沈大夫人掌管,她脸一板,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升起。 沈名颖被吓了一大跳,她还没说话呢,沈大夫人怎么就生气了? 心头一想,她就猜到可能是沈询宁回去告状了,顿时哭的更委屈了。 “大伯娘,不是我的错,我是不小心的,我没想推宁堂姐的。” 沈大夫人什么花样没见过? 她一拍桌子,“武阳郡王府早就分出来不知多少年了,你叫谁大伯娘呢?” 沈名颖哭声凝住,老老实实改了口,“沈……大夫人,我真的没有……”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别以为我不知道,府里的下人把话都传回来了,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老老实实跪着吧!” 丢下这句话,沈大夫人又派了个嬷嬷来看着,直接就走人了。 看着沈大夫人离去的背影,沈名颖直接懵了,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啊! 她哭不出来了,哭了也没人看,又没人可以解释,直跪的膝盖生疼。 等沈名利一群人知道沈名颖的遭遇时,除了说句自找苦吃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之前那么激动,大部分还是因为沈洵安的恶名太盛,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其实沈洵安扔鞭炮的事也不算多恶劣。 反正都是些玩乐用的鞭炮,威力又不大,挨了那些鞭炮碎片,不过是疼上一晚上,擦擦药就好了。 以牙还牙嘛。 可沈名颖告状的事,就做的很恶心了。 你自己犯的错,还想去倒打一耙,什么心理? 众人讨论几句,骂了句活该,就没人再提她。 136、撒娇索吻(二) 沈家分支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没人清楚,这一晚,武阳郡王府的下人只记得,有一位分支的小姐跪晕在了大夫人房里,据说最后还是被分支的夫人抱走了。 这件事很多年后,还依旧是武阳郡王府下人谈话间的笑料。 * 次日早上,新年的第一天。 程桑一醒来就收到了来自玉萝的祝福。 “小姐,新年好啊,祝愿小姐新的一年顺顺利利,财源广进。” 程桑浅浅一笑,“谢谢,我也祝你新的一年,制茶手艺越来越好。” 说着,她递过一个红包。 “喏,接着吧。” “多谢小姐。”玉萝笑眯眯接过,塞进袖口里,这才伺候程桑起身。 等她收拾好,坐在桌前吃早膳的时候,沈洵安来了。 “给我一碗小米粥,一碟萝卜,一碗鸡汤。” 打发玉萝出去拿吃的,沈洵安将一个盒子放在了程桑面前。 “这是什么?” 程桑抬头问道。 “新年礼物。” 程桑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新年不是送红包吗?” 是京城的习俗不一样吗? 沈洵安忍不住笑了,“是送红包,但也没规定说只能送红包啊,不打开看看吗?” 程桑踌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好奇心,拿起盒子打开了来。 里面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一本手记。 “《论商》?” 她瞧了眼下面的撰写人,毫不意外看见沈洵安的名字。 “你写的?” 沈洵安嗯了声,眉尾微扬,有点得意。 “不像?” “不是。” 沈洵安经商的本事,她是亲眼见过的,有资格写这样一本书,她意外的是。 “你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在临州城,他忙她也忙,来京城之后,两人也每天见面,他应该没有撰写的时间才对。 沈洵安故意逗她,“你猜。” “猜不到。” 程桑拿起手记,掀开看了几页。 说是《论商》,但内容写的,分明是教人怎么经商,里面叙述的条条框框,标注的详细无比,还刻意写了相似的案例,遇到怎样的情况,要怎么应对。 她望了沈洵安一眼,眼中含笑,瞬间明白这本手记是为谁写的了。 沈洵安拍拍她的头,“喜欢吗?” “当然。” 这可是最好的老师! “那你是不是该回个礼?” 逮着机会,沈洵安就开始提要求。” 程桑想了想,故意道。 “这本手记价值千金,但我穷的很,这样,我回你八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怎么样?” 沈洵安眉头一皱,“这么小气?” “小气?” 程桑哼道,“你是不是飘了?八千八百八十八两可以买多少东西了,你还嫌少!” 沈洵安语气无辜,“可你刚到沈府的时候,我就给了你数十万两银子。” 程桑一噎。 可不是,也不知道干娘是怎么想的,她才刚进沈府,连熟稔都算不上,就塞给她那么多银子,吓得她当时银票都差点拿不稳了。 事实上,那十万两银子,她现在都没用完,也没机会用。 “那我回你十万两,这下够大方了吧?” “还不够。” 沈洵安打蛇上棍,星眸微眨,“我不喜欢钱,我想要别的。” 程桑猜出了什么,微微别过头,“你想要什么?” “你啊。” 沈洵安笑得灿烂,“新年第一天呢,给我亲一口呗。” 这人,逮着机会就耍流氓! 程桑俏脸微红,瞪了他一眼,“这个没有,就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爱要不要!” 沈洵安摸摸鼻子,“那我不要了。”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退去,眼睛也微微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活像一个失意少年。 程桑嘴一抽,没忍住踢了他一脚。 “少装,说没有就没有,你老实点!” 这人除了经商能力强,装可怜的本事也一天比一天高,真当她看不出来? 沈洵安装可怜失败,干脆自暴自弃开始耍无赖。 “我不管,你不亲我今天就不吃饭了!早上不吃,中午也不吃,晚上也不吃!饿死算了!” 程桑冷漠脸,“那你饿死吧。” “你确定?你舍得吗?如果我饿死了,你上哪再找个像我一个英俊不凡、体贴温柔的未来夫君?考虑考虑吧?” 无赖不行,撒娇都用上了。 程桑又无奈又好笑,脸上端着一样没显露出来,直接反驳三连。 “我确定,我舍得,我不考虑。” 沈洵安,“……” 正巧,玉萝端着膳食回来了。 她正要往沈洵安面前放,沈洵安抬手挡住,俊隽无双的面容全是冷漠,“别放,我不吃,我要饿死。” 玉萝,“???” 最后,沈洵安还是吃了。 什么冷漠,什么耍赖全不管用,因为程桑说。 “不吃以后就别进我的门,要饿死也去别的地方再死!” 沈洵安,“……” 我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死了。 新年第一天,索吻失败。 * 用完早膳,两人结伴去了主院。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是要去拜见长辈的。 以前威严无比的沈老爷子,现在看见程桑就是一脸笑呵呵,十分大方的给了个大红包,又说了两句喜庆话,就放过了两人。 一旁的沈老夫人没什么存在感,一是她身体不好,没那个力气找茬,二来是现在的程桑得了老爷子喜欢,她也不太敢。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两人当空气。 从两位老人这出来,两人又去了大伯那拜年,最后才是去父母那。 沈夫人已经等了有一会儿,见到两人就塞过两个大红包。 “洵安,阿桑,娘也没别的话说,就祝你们两个身体健康,感情和睦。” 感情和睦四个字,说到了沈洵安心坎里,当即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娘。” 程桑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沈夫人的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规规矩矩道了谢。 等又收了沈筑行的红包,沈夫人道。 “你们先去玩一会,等会过来一起吃午饭,就咱们一家四口聚一聚。” 来京城后,他们还没怎么一家人聚过。 程桑和沈洵安都没意见,应了,“好。” “行了,去吧。” 待两人从沈家夫妇的院子里出来,程桑反手就是往沈洵安腰间一扭。 语气凶狠的质问,“干娘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有长辈对小辈的新年祝福是感情和睦的? 他们又不是新婚夫妇! 沈洵安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没敢躲。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 程桑气死了,“干娘怎么知道的!” 沈洵安眨巴眨巴眼,“过来人嘛,一看就知道了啊。” 程桑一脚踹过去。 “我信你个鬼!” 这又动手又动脚的,沈洵安觉得自己是真的难,想当年他好歹也算是京城一霸吧? 怎么现在就沦落到这种境地了呢? 瞧瞧,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最后还得强颜欢笑的夸她打的好,不是一般的惨。 “你想什么呢!说话啊!” 沈洵安一怔,这才回神,苦笑道。 “真的是他们自己发现的,我表现的那么明显,也就你不开窍。” 程桑气冲冲松开他,别过头就走。 “本来打算给你回礼了,现在没了。” 回礼? 沈洵安愣了会,眼睛蹭的亮了。 “有有有!回礼必须有!” 他凑过去,“好阿桑,就一下,一下就好。” 程桑目不斜视,理都不理。 “真的,就一下,你看今天是大年初一,就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吧?” “阿桑……” “好阿桑,就一下。” “……” 新年第一天,第二次索吻,失败。 * 程桑和沈洵安哪儿都没去,拜完年就回了自己院子。 说来也巧,程桑刚回房,后脚一个丫鬟就进来了。 “小姐,门房说,有人送东西来了,对了,还有两封信!” 程桑眼睛顿时亮了。 “东西和信呢?” “就在门房那,已经朝咱们这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门房打扮的中年男人,就将东西送到了院子门口,程桑吩咐丫鬟赏了些银子,将东西搬到了房里。 沈洵安也跟着凑过来看,程桑瞥了他一眼。 “不回你自己院子,老是赖我这算怎么回事?” 沈洵安理直气壮的很,“我跟我未来媳妇待在一起,没毛病。” 程桑,“……” 行吧,爱待就待。 程桑不理他,先是将花放在了一边,打开了信。 两封信,一封是钟师傅的,一封是晨曦的。 她先打开了晨曦的那封。 晨曦的信写的很啰嗦,先是祝福她新年好,又说了些她和程域到徐州的趣事,之后才是回答她的问题。 “程姐姐是要教训人?这个简单,我托人给你送了些东西,可能会比信晚些到,那里面附赠了说明,看到你就知道怎么用了。”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许多教训人的法子,都写在下面了。” 程桑看的直咋舌,什么方法一,方法二,方法三…… 足足列了十几条,不得不说,教训人找晨曦教导什么的,真的不会让人失望。 这十几条方法,足足写了三页纸,看到最后,程桑心里已经有了初始想法,这时,她看见一张明显与之前字迹不一样的信纸。 “姐姐,我很想你,我在徐州见到外祖父和小姨了,他们对我很好,你呢,和沈哥在京城过的好吗?” 137、麻烦和安慰(一) 沈洵安凑过来看到这句,挑了挑眉,没说话。 程桑反而有点酸。 问她是应该的,怎么还带上沈洵安? 她白了身边的少年一眼,放下信纸又去拿钟师傅寄来的那一封。 这封信就要简洁许多,大多是回复她之前问的问题,将月下美人、雪里婵娟和五色赤丹茶花的习性大致说了一遍,又教她怎么照顾,最后才道。 “临州城一切安好,勿念。” 看着这句话,程桑忽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他们离开临州城,也不过数十天。 摇头赶走脑中的思绪,她放下信,小心的去拆那盆刺美人。 刺美人是大漠品种,植株肥大多刺,易伤人,所以在托人送来时,外面套了一层防护用的纸板,包裹的很结实。 程桑试了试,用手打不开,便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正要去划纸板,一只手将她手中的匕首接过。 “你去坐着,我来。” 程桑看了沈洵安一眼,“好,你小心点,刺美人浑身是刺,容易刺到手。” 关心的话语让沈洵安眉眼间染上笑意,“好。” 匕首到了沈洵安手上,男人的力道就大多了,他沿着纸板边缘一划,就轻松将纸板拆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盆景。 沈洵安将东西收起,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这就是两位老爷子争的东西?” 祖父和万老爷子在争一盆花的事,他也听说了。 程桑耸肩,“对啊,看起来是不是挺别致的?” 大庸气候宜人,极少干旱,朝内生长的花卉,大多都不耐旱,长的也是娇弱鲜艳无比。 像刺美人这种,除了名字里有个美字,浑身上下看不到一点美色的花卉,还是头一样。 沈洵安细细打量着面前这盆几乎不能被称为花的植物,点了点头。 “是很别致。” 它浑身翠绿,植株粗大滚圆,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尖锐锋利的针刺,不像花,反而像只绿色的刺猬。 “不要小看它,开出花来还挺好看的。” 程桑弯眸,带着点小得意的解释,“而且花谢了之后,还会结果,果肉还可以吃呢。” “说它是花卉其实有些勉强,不过当成盆景还是很不错的,好照顾又实用。” 沈洵安听完略有些改观,“那是还不错,你打算交给谁?” 程桑迟疑了会,想到两位老爷子的脾气,嘿嘿笑道。 “给阿宁姐姐吧,本就是答应送她的,之后要给谁,由她自己决定。” 沈洵安当没看出她的小心机,摸了摸她的头,“那就让玉萝送去。” “不要,我自己去送。” 说着,程桑捧着花盆出去了,还特地不让沈洵安跟着。 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时辰,只是一盆长的像刺猬的花而已,也不知道两个小姑娘家有什么话说,能说上这么久。 沈洵安等的几乎要不耐烦,就看见尚青急急忙忙的进来了。 “公子,外面出事了。” 他眉宇顿时冷下来,“什么事?” “是关国公。” 尚青飞快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年三十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某位尚书家有一位公子,平素就喜好美人,常常仗着身份强抢掳掠。 昨日午时,他在街上又遇见了一位姑娘,那姑娘年方十五,普通百姓出身,长的颇为清秀可人,被尚书家的公子看上后,当即就拦下了姑娘和她的家人,说要以一千两银子买下那姑娘。 姑娘的家人不愿,他们一家感情和睦,只生了一子一女,宠爱非常,哪能卖女? 尚书家的公子就不乐意了,使了护卫抢人,那姑娘的爹爹和哥哥连忙阻拦,争夺之下,护卫下了狠手,两人被打的奄奄一息,当场身亡。 丈夫和儿子没了,女儿被抢,同行的妇人几欲泣血,一纸状书将尚书公子告到了京都府尹,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大年三十,举国同庆之际,尚书公子犯下如此大错,还沾染了几条人命,闹得群情激愤,百姓不安,京都府尹汪立禄不知道该怎么管了,只能层层上报,事情捅到了当今圣上面前。 于是,本该休沐的一众官员们,在新年的第一天早上,就被皇上召进了宫,于朝堂中商议。 事情到此为止,都跟沈洵安没什么关系。 但在众朝臣商议那位尚书家公子的罪行时,有位大臣说了句。 “其实不论那父子二人的性命,尚书公子犯的错也只是强抢民女罢了,臣去查过,尚书公子抢回那位姑娘后,并未对她做什么,好好的将她养在府里。” 有人反对,“按刘大人这般说,那对父子就白死了?” 刘大人连忙否认,“自然不是,臣只是觉得,可以从轻发落,毕竟尚书家的公子年纪还小,只是喜好美人,手下的护卫一时手重,才造成如此后果罢了。” “什么护卫一时手重,刘大人可是忘了,当时是在大街上,尚书公子说打死他们的言论,无数百姓听着呢!” 朝臣们争论不休,主要就是因为,那位尚书公子是尚书家的嫡子,而那位尚书又正好是关国公一派的人。 依附关国公的朝臣们,自然是帮尚书公子说话。 而与关国公不和,有过节的朝臣,自然希望皇上治罪严重些。 尚书公子的事已经成了附带,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博弈。 争吵间,关国公发话了。 “本国公觉得,刘大人所说也有些道理,当年武阳郡王府的小公子,在宫中胡来,也只是治了个离京反省,总不能薄此厚彼。” “臣以为,国公此言有所不公,武阳郡王府的小公子当年那事,并无证据,所以皇上才轻判,一个患有脸盲症的人,如何能与女子私会? 倒是李尚书家的公子,他当着满街百姓,抢夺民女,当众害死了那姑娘的父兄,此乃大罪,不可同日而语。” “祝大人此言差矣,同样是起了色心,又有何不同?” 于是争着争着,事情反而从那位尚书公子争到了沈洵安身上,早就被人遗忘的宫宴私会事件也再一次被提起,沈洵安出名了。 说完前因后果,尚青气的浑身发抖。 “公子,咱们要不要派人控制一下言论?” 事情早上发生的,现在才不过中午,那些朝臣还在宫里头吵着呢,事情哪有那么快传出来? 偏偏外面已经人尽皆知了,在有心人的宣传下,百姓声讨公子的声音,比声讨那位尚书公子的还要多。 只能说声好手段! 沈洵安眉头越皱越紧。 “祖父那边是什么反应?” 尚青都得到了消息,祖父不可能不知道。 尚青紧抿唇,“还没消息,估莫着是想让公子自己处理。” 沈洵安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先不要动作,你派人去找找那位状告尚书公子的妇人,把人带回来保护好,再想办法接触尚书府里那位被抢的姑娘试试。 他们想借我转移视线,我就陪他们玩一局大的。”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冷到结冰。 “是,公子。” 沈洵安又道,“如果有什么不便的,你就找大哥帮忙,尚书府那边,大哥的人脉比我多。” “是,公子。” 尚青应下,连忙闪身出去,一路上身疾如风,几个起落就没了踪影。 玉萝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刚要打招呼那人就飞远了,途中连视线都没留下一个,玉萝怔了怔,古怪的看着他消失在天边。 “发生了什么,这么着急?” 等她走进房间,放下端来的茶点,就看见桌前的公子满面冷凝,浑身透着杀气。 她身子一颤,连忙退了出去。 程桑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 玉萝心肝还在跳,被自家小姐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回头看清人,这才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没什么,奴婢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公子的脸色不太好,还有,奴婢刚刚看到尚青急匆匆离开,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程桑微微蹙眉,她不过就是离开了一会,发生了什么? “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 “是,小姐。” 看着玉萝离去,程桑进了房间,在桌前坐下。 面前的沈洵安似乎在发呆,目光直直的,兀自出神,一双挺秀的剑眉紧拧着,眼尾也弯成了冷凝的弧度。 在他眼前挥挥手,程桑柔声问,“怎么了?” 沈洵安这才回神,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她的面容之时,瞬间回暖,“我没事。” 他抓住眼前的那只手,捏在手心,笑着问她,“东西送到了?” 程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是真的没打算说,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嗯,送到了,跟阿宁姐姐讨论了一下,怎么平衡两个老爷子的要求,这才耽误的久了些。” “难怪。” 一去就是一个时辰,让他好等。 程桑也觉得,自己去了这么久有些不道德,再加上眼前这人似乎心情不好,她眨眨眼,突然凑上前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歉礼。” 沈洵安眼睛微亮,抓紧了小姑娘的手。 “这样是不是不够有诚意?” 138、沈洵安的决断(二) 沈洵安唇角一勾,“我想……这样……” 他低头,准确无误吻上小姑娘的唇,清凌凌的眸子微弯,满足又温情。 程桑的手抵在少年的胸膛,红着脸将人推开,微微侧过脸。 “该吃饭了。” 沈洵安还沉迷在刚刚的触感中,低低的哼出一个鼻音,“嗯?”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遇上了碧珠,她是来传话的,干娘已经在等我们了。” 沈洵安有点失望,不甘不愿的松开人。 “要不,咱们再等会儿去?” 程桑瞪他,“还等会儿干嘛?” 沈洵安没说话,目光直直盯着她的唇,想干嘛不言而喻。 程桑脸色爆红,将人推开就一蹦而起,“你能不能成天想些正经的!” 沈洵安认真想了想,回答,“不能。” 程桑一噎,半响才气的大骂,“臭流氓!” 沈洵安只低低的笑。 这般一闹,之前尚青来说的那些事,也影响不到沈洵安了,两人赶到沈家夫妇那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 看见两人并肩而来,沈夫人眯着眼笑了笑。 “来,快坐下吃饭,今天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你们爱吃的。” 沈洵安和程桑坐下,一旁伺候的碧珠连忙将四喜丸子、八宝鸭换到了两位主子面前。 沈洵安夹了几样程桑喜欢的放进她碗里,这才开始自己吃。 将儿子的表现收入眼底,沈夫人和沈筑行交换一个眼神,微微放下了心。 外面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们又不是聋子,哪里会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这才担心儿子。 人言可畏,在有心人的宣传下,百姓又没有分辨能力,只会点着儿子骂。 一想到这个沈夫人就生气,关国公行事也太卑鄙了些,明明是那个什么李尚书家公子犯的错,凭什么要自家儿子帮他分担! “夫人别多想,先吃饭吧。” 沈筑行安抚的拍拍自家夫人的手背,夹了她爱吃的粉蒸肉放进她碗里。 别的话当着儿子和女儿的面,就不太好说了,很明显,这事女儿是不知道的。 沈夫人也清楚这一点,什么气也不敢生了,强露出笑容招呼儿女吃菜。 这一顿饭是新年第一顿团圆饭,程桑却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吃的不是很尽心。 吃完饭后,沈家夫妇也没多留他们,让他们自己回去了。 更让程桑觉得奇怪的是,下午沈洵安也让她自己回去休息。 这人一向喜欢粘着她,没什么重要事的话,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待在她院子里,今天这么好说话? 程桑顿时想起了之前玉萝说的话,秀眉紧蹙,到底出什么事了? * 沈洵安跟程桑分开之后,就独自出了府,同行的只有长青。 “公子,到了。” 沈洵安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面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子,这种宅子在京城随处可见。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你在这候着。” “是,公子。” 长青应下。 沈洵安是从大门进去的,守门的门房看了他一眼,低声唤了句公子,就将人迎了进去。 进去后,沈洵安也不用人带领,一个人在宅子内转来转去,很快就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尚青已经在等着了。 “公子。” 沈洵安问,“人呢?” “公子跟我来。” 尚青领着他在楼廊间行走,不多时打开了一处房门。 房间里,一位穿着朴素,黄面朝天的妇人正惶恐不安的坐着,见到沈洵安,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沈公子,求你帮帮民妇!” 在状告那位尚书公子之前,妇人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她丈夫儿子已经死了,女儿也被掳走,估摸着也活不长,幸福美满的家庭一夜间家破人亡,她一个人活着也没意思。 可尚青找到了她,说她这样根本扳不倒尚书公子,也报不了仇。 妇人满心失望,“我用自己的命去告他,都不行吗?” 尚青摇头,“不行。” 妇人泪流满面,“我们这些普通百姓,难道连为自己做主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尚青很同情她,然而这世间就是这样,人命如草芥,普通百姓无权无势,又怎么告的赢那些高官子弟? 所幸,这次的事牵连到了公子,公子会帮她报仇的。 尚青和妇人说清楚之后,妇人就一直在激动的等着沈洵安的到来。 “这位夫人,你先起来。” 沈洵安示意尚青将人扶起,又让她在桌前坐好,这才问道。 “夫人确定要报仇?哪怕代价是付出自己的性命?” 妇人坚定,“是,只要能报仇,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女儿呢?” 妇人有一瞬间迟疑,眼眶不禁红了。 “我女儿已经被那个禽兽绑走,进了狼窝她还可能活着出来不成?” 事实上,李尚书家公子的名声,百姓早有耳闻,往年间,被他抢走的姑娘没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个,都是良民出身,面容姣好的姑娘。 后来,这些姑娘无一没再回来过。 妇人知道,没回来不是她们不想回来,很可能是她们回不来了。 沈洵安看了尚青一眼,尚青道。 “夫人,你的女儿的确还活着。” “昨日晚上,你的女儿以死相逼,那尚书公子就没碰她,再加上现在事情闹大,他也不敢再对你女儿动手。” “不过有一点,如果你女儿平安无事的回来,你丈夫和你儿子的仇,可能就没法报了。” 朝中帮关国公说话的人太多,皇上哪怕想秉公处理,也得顾忌李尚书和关国公那一派官员的情绪。 所以,如果那姑娘没事,妇人也没事,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罪行大部分会落在那些动手的护卫身上,要偿命偿的也是护卫的命,那尚书家的公子,顶多治个强抢民女,治下不严的罪名。 最严重的结果就是,把人送走,或者是关起来,等个一年半载,事情淡了,就结束了。 妇人刚有些心动,顿时被这句话激的浑身颤抖。 “没法报了?我女儿不死,我丈夫和儿子就白死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对她来说,亲人的死去,就代表着她的天塌了,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你以为的天塌,在别人眼里连根草都不如。 怨恨、愤怒、绝望,一时间,妇人百感交织。 尚青心有戚戚,点头,“是的。” 听到肯定回答,妇人的泪再也忍不住,哭的肝肠寸断,声声泣血。 “我要给我丈夫儿子报仇,我也要我女儿活着,我去死,让我去,我用我的命让他们付出代价!” 尚青低低叹了口气,无措的看向自家公子。 沈洵安没说话,直到她哭的声嘶力竭,他才让尚青送上帕子,冷声道。 “我有法子帮你达成愿望,你和你女儿都不用死,但要遭很大的罪,你们愿意吗?” 受了那么大打击之后,乍一听到这样一句话,妇人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连连点头。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什么罪什么苦我都能受,只要能帮我丈夫和儿子报仇雪恨。” 沈洵安点头,“好,尚青你去安排吧。” “是,公子。” 只跟妇人见了一面,沈洵安就从宅子离开了,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没有说谎,那妇人想报仇,他的确有法子,可说会遭很大的罪也不是假话,那罪大的她们可能承受不了,除了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他安排了尚青派人去强bao那个姑娘,当然,不是真的强bao,可在外人看来,那就是真的,就算活着从尚书府离开,以后那姑娘也要一辈子面对外人的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她们母女能不能承受的住…… ------题外话------ 晚点还有第三章 139、尚书府之乱(三) 时间太仓促,为了救儿子,那位李尚书也在采取手段,沈洵安只能如此。 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反击。 …… 简单的说了一遍计划后,尚青问妇人,“你会写字吗?” “会的。” 京城的百姓,在这些方面也很注重,家里不是特别穷都会送儿女去上私塾。 “那就好,你就按我教你的写。” “好。” 妇人拿了纸笔,略一考虑后,提笔落下。 不多时,尚青拿着书信离开了宅子,跑了一遍李尚书府。 因为事情闹大的缘故,李尚书早就猜到有人会拿那个被抢的姑娘作筏子,整个府里的防卫加了一倍。 尚青悄无声息的落在某处角落,避过来往的丫鬟小厮,一步步摸进了被抢姑娘的院子。 笃笃—— 敲门声响起,房中的少女被吓了一大跳,她双手抱膝,紧捏着被子,声音颤抖。 “谁?” 房门被打开一个缝隙,下一秒就被关上。 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出现在她房间。 唐婧挪着身子往后缩,眼中全是恐惧。 尚青没急着靠近,拿出妇人写的那封信,举给她看,“我是你母亲找来帮你的。” “我娘?” 唐婧颤着身子看了信纸一眼,自己娘亲的字迹,她还是认得的,心里那抹恐惧终于消退了些。 磨磨蹭蹭从床上下来,她接过信,快速看了起来。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妇人只是大致介绍了尚青的身份,然后要女儿配合尚青,为丈夫和儿子报仇。 唐婧被抢走的时候,她爹和哥哥还没死,只知道他们被护卫拦住了,当从信中知晓爹和哥哥已经被打死的消息时,她整个人都懵掉了。 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小姑娘捂着嘴哭的肝肠寸断,还因为被囚禁的缘故,要忍着声不能把人引来。 尚青除了看着,也只有说句,“节哀。” 待唐婧缓过神来,已经是一刻钟后了,她脸上还挂着泪,手紧掐着信纸,眼中的恨意几乎浓到溢出来。 “我要怎么做?” 尚青放缓语气,将之前跟公子商议好的一一说了出来。 “晚些你……” 唐婧含泪的眸光不停闪烁,“好,我会配合。” * 是夜,这两日李勋很不高兴。 先是大年三十出门闲逛,遇见一个让他心痒的姑娘,那姑娘家里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用一千两银子买个丫头片子,他们都不同意。 无奈下,他只有派人强抢,却不小心把那一对父子给活生生打死了。 打死就打死了呗,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那一家人个个都是脑子不会转弯的,那家人中的妇人,竟然不要赔的买命钱,反而跑京都府尹去状告他,还真被告上了。 事情一闹大,李勋日子就难过了。 他爹一大早就把他关在了府里,狠狠骂了他一顿,还说明天就把那姑娘送回去,让他别想再打那姑娘的主意。 李勋不太乐意,他已经好几个月没遇上喜欢的姑娘了,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还没弄上床,怎么能送回去呢? 但父亲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好一个人躲在房里喝闷酒,后悔昨晚的心软。 就在这时,丫鬟在外面敲门。 “公子,昨日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说要见你。” “她要见我?”李勋已经有些醉了,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得意,“她还说什么了?” “回公子,那位姑娘没说别的了。” “没有?” 李勋失望的丢下酒杯,微晃着站起身,“没有就算了,我亲自去问她。” 刚走两步,还没出房门,他又停住。 “不对……” “爹不让我见她,嗝……” 李勋晕晕乎乎,脑子有些乱,“还说明天就把她送走……” 丫鬟见他犹豫不决,小声的嘀咕道,“老爷只是不让公子去找她,可这是那姑娘自己要求的啊。” “有道理!” 李勋嘿嘿一笑,酒精的作用,让他更为兴奋,“我这就去找她!” 等李勋醉醺醺来到唐婧房间时,唐婧早已等待多时。 “李公子。” 她声音轻软,在寒冬里,着了一身轻便华美的桃花裙,娇美又勾人。 李勋认得这件桃花裙,这还是他昨天让人准备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气混着酒气上涌,满脑子都是,“小美人,嗝,你长的可真好看!” 唐婧低低的笑了,朝他抛了个媚眼,扶着人在床前坐了下来。 又不知从哪端来两杯酒,“公子,喝杯交杯酒吧?” 醉酒的李勋,被她突然间的主动迷的七晕八素,又因为这是自己家,完全没有防备的接过。 “好,喝!” 一杯酒下肚,李勋只觉得上涌的血气更旺盛了,他迫不及待想要一亲芳泽,拉着唐婧的手就把人压在了床上。 “小美人……” “李公子,别急嘛~” 唐婧试探推了推身上人的身子,那人却一心脱着她的衣裳,往她脸上、身上亲。 半推半就间,唐婧身上被亲吻个遍,脖颈手臂上也多了许多暧昧痕迹。 唐婧蹙了蹙眉,明显不太适合这种欺辱,却又强忍着,一直没推开李勋。 直到覆在她身上的人突然停住,没了动作,唐婧才冷了脸,一脚将身上的人踹开。 尚青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房里,他目不斜视道。 “接下来你就按我们说好的做,明天尚书府的人必定会威胁你,要你照他们的话说,你答应就是,等到了府尹那,你再实话实说。” 唐婧点头,“我明白。” 尚青走了,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未惊动一人,没有留下一丝把柄。 * 次日,发现主子不见的下人一路找过来,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浑身赤、果,睡在一张床上的男女,急忙去告诉李夫人。 因为避嫌没上早朝的李尚书,正好和李夫人在一起,听到这个消息,他差点被活活气死。 “这个混账!他是真不想要命了!” 外面因为他强抢民女的事都闹成什么样了,他还有心思睡女人? 李夫人也慌了,却又心怀侥幸,“没这么严重吧?不就是一个山野村姑吗?” 以往儿子睡女人,也不是没发生过。 李尚书骂她,“你懂什么!别说是山野村姑了,就算是一个乞丐,事情闹到了皇上面前也不再是小事!” “还有,我不是说好让你看住他,你就是这么看人的?!” 李夫人呐呐,“我让他待在院子里来着,勋儿一向听话的。” “是,他听话听到了女人床上!” 李尚书又是一通怒骂,急匆匆带着人赶到了院子。 房间里的两人,已经在下人的催促下收拾好了,唐婧穿着中衣,头发散落没有梳妆,惨白的小脸上泪水涟涟,怎么看怎么可怜。 李尚书扫了她一眼,轻哼了声,对着儿子就是一顿踹。 “混账东西!谁让你昨夜来这的!” 虽然对儿子的性子了解的很,但他心中还抱着一丝怀疑,儿子会不会不是自己主动的,而是受了谁的引诱被蛊惑的? 他可知道,外人一群人等着落井下石呢。 一夜宿醉,李勋此刻还有些晕着,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他只知道,自己醒来就跟小美人睡在一块,小美人身上还全是被他宠爱后的痕迹,被质问的他怔了怔,揉着泛疼的额头道。 “我……” 他昨夜是怎么来这的来着? “你什么?” “我喝醉了。” 李勋晃了晃脑袋,“昨夜好像是小美人自己邀请我过来的。” 李尚书锐利的眼神,顿时转向唐婧,眼微眯着,像盯住猎物的毒蛇。 “你让勋儿过来的?” 唐婧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没忘记自己为什么在这,微垂着头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民女……没有……” 李尚书盯着她不语。 “民女……一直在房间……外面有人……看守……” 李尚书这才想起来,那些人还是他亲自派来的,她出不去。 于是又看向李勋,“谁邀请你过来的?不可能是她。” 李勋傻眼了,宿醉过后,他对昨夜的记忆并不太深刻,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一点,努力回想了许久,才肯定道。 “是个丫鬟给我传的话……” 这次不用李尚书问,守在房间外的护卫就回道。 “大人,昨天没有丫鬟来过院子,唐姑娘也没跟丫鬟接触过。” 也就是说,这话不是唐婧传的,也跟她没关系。 李尚书敏锐的发觉了问题,连忙吩咐手下,“去,把勋儿院子里的丫鬟都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们!” 不多时,一群丫鬟就被带来的,同时赶来的,还有因被李尚书训了来晚一步的李夫人。 李尚书拉过儿子,“你自己看,昨夜给你传话的那个丫鬟可在这?” 李勋盯着十几个丫鬟看了半响,都不敢肯定。 “爹,我记不得了。” 他那时已经有些醉了,都没注意看。 李尚书差点真被他气死,又舍不得骂儿子,对着赶来的李夫人又是一通骂,骂的李夫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最后没办法,还是只能自己出马。 他质问丫鬟,“你们自己说,昨夜有没有人去找过勋儿?” 140、都是祖宗(一) 十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李尚书不依不饶,“真没有?” 为首的大丫鬟颇有胆量,出列道。 “回老爷,昨夜公子被夫人处罚,并未要人伺候,奴婢们都在房里休息,互相之间可以作证。” 她们这些丫鬟,都是四五个人一个房间,有人不在很容易被发现。 李尚书没想到又问到了死胡同,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直觉儿子是被人算计了,可偏偏儿子什么都记不清了,又找不到确切证据,看着缩在一旁还在哭泣发抖的唐婧,他又气又怒又憋屈。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事情已经犯下,人儿子也睡了,他之前想着把唐婧完好无损交出去,以减轻儿子罪名的做法只得改上一改了。 …… 重新收拾过的房间里,所有人都被李尚书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护卫和唐婧。 李尚书开门见山,“你还想见你的家人吗?” 唐婧畏畏缩缩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小小的,“想。” “你想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 李尚书眯眼,“我实话可以告诉你,你爹和哥哥已经死了,现在这世上你唯一的亲人就是你娘,很不巧,你娘在我手里。” “我已经查过了,你家在京城十里外的小木村,除了你爹娘、哥哥外,在村里还有十八个亲戚,其中有你姨父姨母、舅舅舅母,以及十四个表堂兄弟姐妹,对吗?” “你要好好考虑下,他们大的不过四十七,小的才三岁,现在,他们的生死全握在你手里。” 即便唐婧心里早有准备,听到这种威胁的话,身子还是不自觉的开始发抖,是那种因为恐惧,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不仅拿娘威胁她,还有村中十八个亲人的性命? 唐婧眼中满是愤怒,双眼冒火,恨不得生啖面前人的血肉,将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这个反应很真实,李尚书缓缓笑了。 “好姑娘,我堂堂一个尚书,也没理由为难你一个山野村姑,对吧?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办,事成之后,我必然不会为难你们母女,也不会对付你那些穷亲戚,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你一笔银子,当成你帮忙的报酬,如何?” 唐婧声音嘶哑难听,“我还有别的选择?” 十九条人命,每个都是她的亲人。 李尚书满意笑了,“很好,那你听着,我要你……” “好。” * 大年初二,家家户户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时,有关尚书公子强抢民女的事也愈演愈烈。 沈洵安好心的帮李尚书加了把火。 于是,还没从状告尚书公子事中出来的京都府尹,再一次被迫提心吊胆—— 又有人来击鸣冤鼓了。 刺耳的鼓声,响彻整个府衙,京都府尹只觉得头痛。 “去,把人带到大堂上来。” 以往的京都府衙,一个月都难得响一次鸣冤鼓,这两日却跟撞邪了似的。 “是,大人。” 府衙里的衙役应下,很快就带了稀稀拉拉几十个人过来。 一看这架势,京都府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这么多人?!” 当赶集呢? 京都府尹正了正脸色,惊堂木一拍,问,“状告者何人?” 哗啦啦几十人跪了一地。 “草民王三虎,京城人士,状告李尚书的公子李勋,大庸三百十九年三月初五,李勋在京城郊外抢走了草民女儿,至今未归,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民妇木翠芬,京城方岩村人士,状告李尚书的公子李勋,前年端午,李勋在长阳街抢走了我女儿,还将我老伴打的半身不遂,至今不能下床,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草民李伟,京城曹县人士,状告李尚书的公子李勋,……” “草民郑大力,京城向河村人士,状告李尚书的公子李勋,……” 几十个人同时开口,噪杂的声音刺的京都府尹头疼欲裂,还来不及让他们闭嘴,就听见整齐划一的‘状告李尚书的公子李勋’,府尹脸,绿了。 上一个还没搞定,又来这么多? 京都府尹不傻,当然看出来这是有人刻意使力,在对付李尚书。 可他就是个府尹啊,你们要斗也别跑我府衙来斗不是? 京都府尹不想惹麻烦,神仙打架,他谁也招惹不起,所以,找个能招惹的去。 没半个时辰,几十份状告书送到了刑部。 看到这些状告书,刑部尚书的脸不比京都府尹好看,他愁眉苦脸的看着府尹。 “老范啊,这是你府衙的案子,送我刑部来是不是不太好?” 被状告的李勋,是礼部尚书的公子,礼部尚书跟他是同僚啊…… 京都府尹老奸巨猾,“不会不会,我听说那位礼部尚书公子的案子,被皇上钦点指给了你解决,这些状告书都是跟李勋有关的,对你定罪也有帮助不是?” 刑部尚书脸也绿了,“老范,你这是在坑我。” 东西对定罪是有帮助,可李勋的罪名要是真定了,关国公还不得吃了他? 京都府尹一拍屁股,事不关己,“那就是尚书大人您的事了,府衙事物繁忙,我就先走了。” 刑部尚书很无奈,他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关国公,一边是武阳郡王府。 两边都是祖宗,谁都偏袒不得,唉。 “来人,去把李勋请来配合调查。” 状告书都送来了,皇上的旨意也下了,他不得不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刑部的人,很快就来到了李尚书府,对府中的人说明来意。 “什么,又多了几十桩状告?” 李尚书急得嘴里都冒泡了,“我可以去旁听吗?” 来人不卑不亢,“李大人抱歉,您需要避嫌。” 李尚书不说话了,他和刑部尚书闵中天官职相当,又同在六部当值,但实际上的重要性,他是不如闵中天的,刑部才是皇上最看重的地方。 “是我急切了,请转告闵大人,我只有这么一个独子,还请他高抬贵手。” 来人答应转告,听不听就是大人自己的事了,同时带回了李勋。 李勋被带去刑部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同时刑部还提审了今日状告的几十个百姓。 这些百姓都是武阳郡王府安排的,不全是沈洵安一人的手笔,在京城,他的人手到底没有大哥大伯他们充足。 因为时间仓促,武阳郡王府动用了不少手段为他们收集证据,比如李勋抢人时的目击者,比如在尚书府当值,为李勋抢人的护卫。 但李勋概不承认。 他不傻,刑部这种地方,认罪是会死人的,反正他是尚书公子,刑部不可能对他用刑,他一口咬死了自己没做过。 这也是来之前,李尚书偷偷交代儿子的法子。 案子陷入僵持。 的确,不能用刑,只能找证据,偏偏这些百姓们状告的事,都是前几年的,最近几个也是去年的,一时想查证,证人也不好找。 僵持中,关国公来了。 闵中天脸色不太好看的朝他行礼,“见过关国公。” 关国公嗯了声,无视他的脸色,大大方方在一旁坐下。 “本国公就是来看看,闵大人你继续。” 神特么的就是看看,没见下面的李勋,一见到靠山,腰背都挺直了吗? 闵中天不好当着众人落关国公的面子,也招惹不起,只好强忍住不满,继续道。 “于嵩,本官问你,你在礼部尚书府当差的几年,为李勋抢过多少个姑娘?” 堂下跪着的中年男子低垂着头,“草民只知道十五个,这十五个是草民动的手,所以记得清楚,其他护卫陪李勋出门时草民就不知道了。” “你可还记得那十五个姑娘的名字?” 于嵩老老实实的回,“有些记不得了,草民只记得其中几个,一个叫王彩蝶,一个叫莫溪,一个叫陈寻芳,一个叫罗素素。” 他话刚落音,状告李勋的几十个百姓里,就有四个哭了起来。 “是我女儿啊!” “莫溪是我闺女,她失踪两年了!你们把我闺女怎么了!” “我可怜的女儿……” 闵中天一拍桌,“安静。” 又问于嵩,“最后那些姑娘如何了?” 于嵩回道,“都死了,李勋玩女人玩的特别狠,有时候腻了还会扔给下属玩,在草民当差那些年里,没有一个姑娘活着离开尚书府过。” 一旁状告的几十个百姓同时哭了起来。 有些是真心实意,心疼死去女儿的,也有装模作样,为了向李勋讨公道,目地是拿赔偿银的,不管是真是假,在外人看来都悲痛无比。 李勋被众人的哭声和叫骂声吓了一跳,眼看于嵩将他做过的事全抖落了出来,他害怕的看向了侧上首的关国公。 接收到他的视线,关国公屈指敲了敲桌面。 “闵大人。” 闵中天转头看他,眼中没多少情绪,作为刑部的尚书,连查案都被人打断,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关国公可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本国公只是有些疑惑。” “关国公请说。” 关国公看了于嵩一眼,似笑非笑,“虽说证人的证词很重要,但本国公觉得,证词可信与否,也得看看证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吧?” 141、你看他像不像你儿砸?(二) 闵中天知道,关国公要为李勋开脱了。 果然,下一句关国公就开始质问于嵩。 “能不能问问你,你说你在尚书府当差好几年,那你为何离开尚书府?” “这……” 于嵩呐呐,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他直言道。 “因为与府中一个护卫不和,草民与他发生过不少争斗。” “跟你不和的护卫,可还在尚书府当差?” 于嵩点头,“在。” 关国公笑了,朝闵中天摊手。 “闵大人你看,这人与尚书府的护卫有仇,甚至还被尚书府赶出府过,他若是记恨尚书府,故意做假证说假话也不奇怪。” “我没有!” 于嵩一急,“我说的全是实话!死的那些女人又不是我一个人带回来的!看见的人多着呢!” 关国公冷了脸,没理堂下喋喋不休的男人,而是继续看着闵中天。 “闵大人你觉得我的话有道理吗?” 闵中天中肯评价,“是有这个可能。” 一个跟主家有仇的护卫,的确有可能说假话坑害主家,但他看的出来,于嵩说的是真话。 “关国公既然对于嵩有疑虑,那咱们就继续提下一个证人吧?” 证词的真假,比的不过是关国公府和武阳郡王府谁的准备更充分,闵中天心知肚明。 关国公点头,“闵大人请继续。” …… 刑部的审查进行的如火如荼,消息流出后,也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因为多了几十份状告书的缘故,再也没人将李勋和沈洵安放在一起,一个个是屡屡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人渣,怎么着也比一个起色心的公子哥讨人嫌。 程桑是在上午得知这件事的,连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沈洵安想瞒也瞒不住。 两人在一起吃了午饭,程桑看着坐在她房里,静心看书的男人,忍不住问了句。 “我听玉萝说,那个跟祖父敌对的关国公,已经去了刑部,你就不着急?” 外面可是说,那关国公让好几个证人的证词都作废了,再这样下去,李勋还能被治罪吗? 她不关心李尚书是谁的人,只是听说了李勋的事,知道他伤害了那么多姑娘,毁了那么多家庭,期望着他被治罪而已。 沈洵安翻了一页书,“不着急。” “为什么?” 旁边有个人喋喋不休,沈洵安书也看不下去了,他抬头,“因为我也有帮手。” “欸?” 帮手?谁? 沈洵安却不打算说,捏了捏近在咫尺的小脸,凑上去亲了口,“乖,好好看《论商》,看完了我可是要考你的。” 程桑气结,哪有人这么吊人胃口的! 瞪了男人半响,他都不开口,程桑无法,只得气呼呼抱着《论商》看。 隔壁不远处的院子,程桑要的答案就在那。 沈询宁和燕娇坐在房间里看花,今天又下雪了,外面格外的冷,两个姑娘凑在一起烤火,一边研究着面前的刺美人。 “你确定这是花吗?怎么看怎么像只刺猬。” 燕娇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刺美人的尖刺上,指腹顿时一阵刺痛,她赶紧收回手。 “好尖利啊,还好我没用力。” 沈询宁双手托腮,“阿桑说是,阿桑还说,刺美人不仅会开花,还能结果,果实还可以吃,据说味道也不错呢!” 面前这盆所谓的花,长的丑丑的,燕娇对它的果实也期待不起来,新鲜劲一过,顿时转移了话题。 “刑部那边,李勋的事今天应该可以出结论了。” 她大过年的跑过来,一是为了看刺美人,二就是为了这件事。 谁让家里都没个能陪她八卦的人,只能来找阿宁。 “应该是,听说关国公已经去了。” 沈询宁也关注的很,提到关国公,满脸全是怨气,“他太不要脸了,竟然拿身份压人,歪曲事实!” 燕娇嘿嘿直笑,“怕什么,你哥也找了帮手的,身份可不比关国公低。” 沈询宁才听说这事,顿时好奇起来,“帮手?谁啊?” 燕娇指了指正中间的方位,“康王。” * 刑部,继关国公这尊大佛之后,来了个真正的祖宗。 “闵中天,你案子怎么还没审完啊?” 康王一来,就大刺刺往侧上首一坐,指着刑部尚书的鼻子数落。 “我皇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真磨蹭!” 闵中天不敢反驳,弯着腰连连应是,后背起了一后背的冷汗。 关国公、武阳郡王算什么,面前这位,才是真正的祖宗,也不知道是被哪阵风吹来的。 康王何许人也,当今皇上的幺弟,太后的独子,整个京城最不能招惹的人。 性情不着调,喜欢凑热闹,哪里有乐子就喜欢往哪跑,还经常耍着人玩。 现在这位祖宗来了刑部大堂,闵中天已经可以预见,之后的审案会变成什么样子。 关国公也不似之前那般淡然了,躬身朝康王行礼。 “见过康王。” 国公官职再大,还能大过皇亲国戚去? 康王摆摆手,“关国公也在啊,什么时候关国公也对审案有兴趣了?” 这话听起来像质问,关国公笑笑,没放在心上,康王说话一向是这么个语气。 “这次的事影响太大,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哦,这样。” 康王对他的理由不感兴趣,坐了一会就开始催促闵中天审案。 闵中天不敢拒绝,而且有康王在,关国公估计也不敢再随便插嘴了。 他又提了新的证人。 “堂下何人?” “回大人,民女钟思思。” “钟思思,你说你有证据,证明李勋害死了你妹妹,证据呢?” 钟思思呈上一块手帕,“大人,这是我妹妹生前托人送出来的血书。” 她红着眼,“一年半了,血书上的血迹都发黑了。” 闵中天扫了一遍手帕上的字迹,上面的话不多,就写了她被李勋掳走侵犯的事,以及让姐姐好好照顾家人,代她活下去。 “如何证明,这血书是你妹妹亲手所写?” “民女有证人。” 钟思思指向一旁跪着的于嵩。 “这份血书,就是我妹妹托于护卫送出来的,还有一份堵我妹妹嘴的银子。” 闵中天不自觉挑眉,觉得事情回到于嵩身上,反而变得有意思了。 之前关国公拿于嵩被赶出尚书府,对尚书府有怨恨之心的理由,将于嵩的证词尽数推翻,即便清楚关国公是强词夺理,他也没有什么好理由反驳。 现在康王就在这看着,他倒要看看,关国公这次还怎么说。 审案多年,闵中天还是第一次抱着这种看戏的态度。 他收了收眼中的笑意,严肃问道。 “于嵩,这份血书是钟思思妹妹亲手交给你的吗?” 于嵩回道,“交给我血书的那人,的确是李勋抢回来的姑娘之一,也是她亲手交给我的,但她是不是钟思思的妹妹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闵中天沉吟了一下,“这样,你和钟思思各自将那女子的长相特点写下来。” 候着的衙役将两份纸笔各自递给两人,两人沉默的书写。 不多时,纸被收上来,闵中天举给关国公和康王看。 “看来,交给于嵩血书的那人,就是钟思思的妹妹了。” 只见两张纸张上分别写着: 身量矮小,到草民肩膀,瓜子脸,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身形娇小,比民女矮半个头,长相娇美,瓜子脸,杏眸,左眼下有泪痣。 康王直点头,“不差分毫,是同一个人。” 关国公看了康王一眼,闭上了嘴。 闵中天有些想笑,强忍住了,轻咳道,“也就是说,血书是钟思思妹妹亲手所写,她的确被李勋掳走侵犯,李勋,你可有话说?” 李勋呐呐,条件反射就是否认,“我没有!” “白绢血字,铁证在此,你不认?” 李勋咬着唇看向关国公,这个时候能救他的也只有这位国公爷了。 关国公想起了李尚书的请求,李尚书是他手底下的骨干之一,李勋又是李尚书唯一的儿子,他不能不管。 只好试探说了句。 “也许,这血书是伪造的呢?” 李勋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他们是想污蔑我!” 闵中天嘴一抽,“关国公,李勋强抢民女的事,是最近几日才被状告到京都府尹那的,而这份血书上的血迹,仔细查看可以发现,至少在一年以上。 关国公的意思是,在一年前就有人知道有一天李勋会被审问,提前写好了证据?” 关国公不语,只是不轻不重道,“我没这样说,只是这个于嵩本就与尚书府有仇,他说的话当不得真,再者,就算写血书的是钟思思的妹妹,谁又知她不是心甘情愿的? 不是说与血书一起送回的,还有一份银子?” 关国公歪理的本事,总能模糊重点。 闵中天眉头紧锁,按他这个说法,这世间就没有可信的证据了。 正要找理由反驳,一旁看戏的康王发话了。 “关国公。” 关国公颔首,“康王请说。” 康王摸着下巴,“本王发现你挺护着这姓李的小子的啊。” “没有的事,臣只是实话实说,发表一下见解。” 康王若有所思的点头,“那本王也发表一下见解好了,本王看了这么好一会,仔细想了想,觉得李勋可能是你亲儿子!” 关国公脸绿了。 ------题外话------ 写审案什么的,太卡了,晚了点,不过康王是真的很皮啊,我要给康王疯狂加戏! 142、事了,即将来临的宫宴(一) “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自家儿子多的是,哪里轮得到李勋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康王依旧笑眯眯的,“本王也就这么一猜。” “像国公刚刚说的,跟血书一起送到钟思思手里的,还有一份封口的银子,所以国公你怀疑钟思思妹妹是心甘情愿的。 本王觉得很有道理,本王也是按照这个思路考量国公和李勋的关系的,毕竟,能让一位国公这般为李勋忙前忙后,除了亲儿子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关国公这会不是脸绿了,而是直接黑了。 “康王爷,臣真的只是发表一下见解,臣并未偏帮李勋。” 回答他的,是康王意味深长的一个“哦”,还有一个我懂的眼神。 关国公差点气吐血,这什么鬼眼神,信不信你好歹也说句场面话把事情揭过啊! 能让人如愿的,就不是康王了,最后,关国公无比憋屈的待在公堂之上,享受了一把众人的眼神洗礼。 那一道道恍然大悟的眼神,让关国公坐立难安,再也不敢随意开口。 几十位状告的百姓,已经审完始末,证据很多,但因为关国公的搅和,取信力不是特别大,能不能治李勋的罪,罪名多大,就看当街打死人那件案子了。 李尚书派人将唐婧送来了刑部,唐婧的母亲也被送了过来,闵中天一一提审。 唐婧母亲的说辞还是那一套,之前在府尹那状告李勋的时候就说过一遍,所有人都清楚,现在关键的就是唐婧的说辞。 她的说辞,可以说决定了李勋的生死。 “带唐婧上来!” 府衙将人带来,唐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民女唐婧,见过大人。” 闵中天打量了她一眼,下面的女子衣着精美,脂粉铺面,一点也不似她母亲那般憔悴的哭哭啼啼,莫非这姑娘被繁华迷了眼,不打算计较李勋的事了? 审案不能带个人情绪,他也就是这么一想,很快就摆正了心态,问道。 “唐婧,前日大年三十,你于京城北街被李勋掳走,可是事实?” “回大人,是。” “当时的情况,你复述一遍。” 唐婧,“当日上午,民女随爹娘哥哥上街置办年货,走到北街的时候,恰好遇上李勋,他说要用一千两银子买下民女,爹娘哥哥不愿,他就让人将民女抢了回去。” 闵中天点头,问李勋,“事情属实否?” 李勋看了唐婧一眼,“是。” 闵中天继续问,“唐婧,你被带到尚书府之后,李勋可有难为你?” 这个问题终于问到重点,关国公和康王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唐婧低垂着头,看不出情绪,“有。” “他如何难为你的?” “民女被带回去的第一晚,他就想对民女用强,民女以死相逼,才躲过一劫,可第二日……第二日……” “第二日如何?” 唐婧咬着唇无声哭泣,没说话,而是解开了自己的外裳。 青青紫紫的痕迹,布满了她雪白的脖颈、手臂、肩膀。 看着这一幕,关国公眉头紧锁,不知道李尚书在搞什么。 求他来救人之前,李溢分明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这叫安排好了? “昨晚民女入睡之后,李勋摸进了囚禁民女的房间,他……” 唐婧他了半响都没把话说完,众人却都清楚后面一句的意思,她身上那些痕迹很新,也不是自己能弄出来的,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唐婧的母亲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挤了过来,抱着女儿放声大哭,一时间,公堂之上全是母女俩的哭声。 跪在一旁的李勋还有些懵。 他被请来刑部之前,爹告诉他已经安排好了,唐婧不会说实话,要他放宽心。 为什么唐婧没有像爹说的那样做?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等唐婧哭完之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李尚书怎么威胁她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闵中天脸都黑了,同为尚书,李溢干出这种事他都觉得面上无光。 拿十九条人命去威胁一个小姑娘,也亏他做的出来。 让手下将李勋等人带下去暂时关押,闵中天朝康王拱手道。 “王爷,臣打算进宫向皇上回禀李勋一案,王爷可要同行?” 康王摸着下巴考虑,见关国公似乎有话想说,愉快的眯眼答应了。 “好啊,一起去,本王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皇兄了。” 关国公,“……”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康王早上才从宫里出来。 本来还想借这个机会压迫闵中天几句,让他小心说话,有这位爷在,关国公果断放弃了。 “臣还有事,就不与康王同行了,王爷和闵大人慢走。” “关国公慢走。” 至此,刑部的审查彻底落幕。 消息传出来后,有渠道的人都知道了关国公在刑部是怎么大发神威、仗势欺人的,同时,康王那几句经典名言也传了出来。 “你看,他像不像你儿子?” 沈询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桑,你说好笑不好笑,听说关国公当时脸都绿了,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有人会把他和李勋想成这种关系。” 程桑拍着她的背,脸上的笑意也没停过。 “我很好奇,堂堂一位国公,他想帮那位尚书法子多的是,为何要自己出头,还这般歪曲证据,就不怕坏了名声吗?” “名声?” 沈询宁直摇头,“阿桑啊,你才来京城,对京城的事不了解,关国公呢,虽然权高位重,但跟名声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 他在朝中为官几十年,一向都以没脸没皮著称,若今日的事,在场的是旁人要帮李勋,一定会找出反驳证人证词的证据,这才是正道。 但关国公不是,能动口解决的事,他一向不会动手。 当然,李勋的事他想找证据也不一定找的到,毕竟大哥他们也在防着,李勋做的错事又太多,处处都是把柄,关国公那样胡闹,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法子。” 听完,程桑对这位关国公有了大致的印象,跟她想象中那种老谋深算的重臣有很大区别。 “可惜,遇上了一个跟没脸没皮的康王。” 沈询宁也被她这句话逗乐了,“是的,康王才是没脸没皮的祖宗,关国公只能认栽,哈哈哈哈。” …… 事情尘埃落定,第二日宫里的旨意就下来了。 李勋强抢民女、残害百姓,以致京城百姓人心浮动、怨声载道,判一百棍,流放西北镜岭山。 礼部尚书李溢教子不严,事发之后不知悔改威胁证人,官降三级,不日离京去沧州赴职。 简而言之,李家完了。 百姓们知道李勋的处罚,人人叫好,一个个欢天喜地比过年还高兴,而李勋的事也给众人敲了个响钟。 一是,约束好家中子弟,李勋这个前车之鉴在,谁也不想被一个不孝子孙连累全家。 二是,武阳郡王府得罪不得,没瞧见关国公亲自出马,也没救下李勋吗? 于是,武阳郡王府这个年,终于过痛快了,再也没有烦心事上门。 平静的日子一连过了十余天,直到十五上元节前夕。 新年之前,宫中就在准备年典之事,今年的年典,就定在正月十五,这一日,凡是五品官员以上,都需要进宫。 程桑被沈夫人叫去看衣裳时,还有些懵。 “干娘,你是说我也需要进宫?” 沈夫人笑,“当然啦,你是武阳郡王府的小小姐,自然要进宫。” 程桑茫然脸,这个跨度有些大啊。 从临州城到京城也就算了,好歹她没出过门,也没接触过外人,区别与在临州城时也不大,可皇宫…… 如果她没记错,那是个规矩无比森严的地方,而她连宫礼怎么行都不知道。 沈夫人看出了她的烦恼,“不要想这么多,宫里跟家里区别也不大,等会出门挑好衣裳,我就教你一些礼仪,你记住就行了。” 程桑,“……” 能拒绝吗…… 跑是跑不掉的,说完之后,沈夫人就拉着程桑出门了。 这是程桑第一次离开武阳郡王府,说实在的,京城的繁华让她很不适应,去买个衣裳,马车驶了三条街都没到。 沈夫人还蛮喜欢看程桑不平静的样子的,这小姑娘心思太重了,老是端着脸,不见撒娇,也不会无理取闹,还是眼前这个坐立不安的小姑娘更鲜活。 等地方到了,沈夫人拉着程桑就进去了。 她们进的是间很大的成衣店,店中分了布料区和成衣区。 程桑简单扫了一眼,光是一楼的布料区,就摆了满满一层楼,按照价位高低有序排列。 这种规模的成衣店,是临州城从未有过的,程桑敢肯定,即便是京城,也不会太多。 无他,太费钱了。 布料高档区域,每匹布料的价格约在五千两左右,而这样的布料,高档区域摆了不下百匹…… 这种实力,要程桑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烧钱。 这还只是店里摆着供客人挑选花色的,谁知道后面库房里还有多少? “走,我们上楼。” 沈夫人看了一会这些布料,选了两样喜欢的,就交给了小厮,拉着程桑上了楼。 143、亲娘一起坑他(二) “我们今日来,要买的不是布料,是成衣。” 沈夫人说道。 上了二楼,程桑终于明白,自己在楼下见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 一件件样式精美复杂的锦衣被挂在四处,直让人眼花缭乱。 “阿桑,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沈夫人催促道,“这可是为你准备明日去宫里穿的衣裳,马虎不得,好好选。” 程桑有些为难,“干娘,您帮我选也是一样的。” 沈夫人眯眼直笑,“那不行,干娘老了,眼光跟你们这些小姑娘不一样。” 看着面前站着跟自己姐姐一样的干娘,程桑嘴角忍不住开始抽搐。 老这个字,您能尊重一下它吗? “行了,别发呆,快去选,咱们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别浪费了。” 被赶鸭子上架,程桑叹了口气,只能认真的看起来。 说实话,这家店里面哪件衣裳都不差,估计都是为这次参加宫宴的千金小姐们准备的,随便挑一件都能出门,她要选的不在布料,而是款式。 程桑考虑了一下,舍弃了样式繁琐的,也舍弃了颜色太过艳丽的。 她一个养女,不想太引人注目,当然,颜色太素净也不行,宫宴是个热闹的日子,又在新年,大家都会穿的很喜庆。 思来想去,程桑选了件湖蓝色的软烟收腰绣梅对襟长裙,衣裙的款式很简便,又不失郑重,银钱绣出的梅花,在湖蓝色的裙装上格外显得素雅。 “干娘,我就选这个。” 沈夫人将她指的衣裙来来回回看了个遍,微微点头。 “还不错。” 她了解程桑的个性,对她选这么中庸平常的衣裳一点也不意外。 “那就这件吧,不过你再选件斗篷,宫宴会持续到半夜,这件衣裳可不保暖。” 程桑点头,又去挑了件浅色的品月缎绣玉梅斗篷,浅色不压里面的衣裙,又有同样的绣梅,也算相得益彰。 选好衣裳,付了钱,两人出了成衣店。 见时辰还早,沈夫人有些嘴馋。 “阿桑,回去时绕个路,我们买些果脯回去,怎么样?” 这种小事,程桑没有不应的道理,“好啊,我也想吃了。” 沈夫人摸着她的小脑袋直笑,“还是有个女儿贴心,要是在这的换成洵安,他一定会说,‘那我先回去了,娘你自己去买。’” 她将沈洵安的冷淡语气,学了个十成十,程桑扑哧一笑。 “那干娘就揍他!” “别,孩子年纪大了,我都不好意思揍了,不过没关系……” 她打趣的盯着程桑,“让我以后的儿媳妇帮我揍,反正洵安也乐意的很。” 自打上次后,沈夫人就没再打趣过两人,程桑还以为事情过去了,没想到今日沈夫人说的更直接。 儿媳妇三个字羞的她满脸通红,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沈夫人也不转移话题,就瞧着她不停的笑,害的程桑脸上的温度就没退下去过。 等买了果脯回去,程桑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东西跑路。 …… 她住的院子,沈洵安已经在等着了。 见她身后玉萝拿着大包小包,沈询安侧头打量了一眼,“衣裳买好了?” “嗯。” 程桑脸还有些热,不过已经看不大出来,沈洵安也没注意到。 “我能看看?” 他还不知道他家阿桑明日会打扮成什么样子呢。 程桑嗔了他一眼,“看什么,明早你不是就能看到了?” “也是。” 他们会从府中一同出发。 沈洵安果断放弃了衣裳,指向另一个小包裹。 “这个是什么?” 程桑示意玉萝打开。 “回来的路上买的,干娘想吃,我也有些嘴馋,就多买了一些。” 本来沈洵安还有点好奇的,当看到里面的果脯之后,他的脸色立马变得嫌弃,眼神也不再往那边看。 程桑将他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杏眼微眨。 “不喜欢?” “不喜欢。” 就如程桑不再在他面前装沉稳,他也不再在她面前装冷淡,有什么就说什么,真实直接。 程桑咧嘴笑了,捏起一颗梅子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一个小包,她歪着头,表情甜美可爱,“真的不吃吗?” 沈洵安咽了咽口水,语气有那么点艰难。 “不吃。” 程桑眨眨眼,立马收起了表情,“那算了。” 沈洵安,“……” 顿了顿,他试探问,“要不,你让我亲一口?” 不就是果脯吗?他可以的,只要有福利。 程桑笑得温柔,“不可以哦。” 沈洵安,“……” 今天又是索吻失败的一天。 索吻是失败了,但果脯还得吃。 因为程桑似乎逗他上瘾了,自己吃一颗,就塞一颗到他嘴里。 她手都递到他嘴上了,他能不吃? 不能,沈洵安心态极好的安慰自己,阿桑投喂也算是一种福利嘛。 随着两人坐在一起吃果脯,程桑也发现了,沈洵安是真的不爱吃这种东西,理由不太清楚,不过看他吃果脯,就跟吃毒药似的,表情一言难尽。 程桑心中好笑,他越是不喜欢,她就越想逗他,越喂越勤,一大盒果脯,愣是被两人吃了个精光。 沈夫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儿子苦着脸,腮帮子还在动,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小堆果核。 沈夫人愣住,这小子不是一直不吃这种齁甜的东西,还嫌弃难吃的吗? 当看见儿子吃完一颗,程桑又喂过去一颗的时候,沈夫人明白了。 什么难吃,媳妇喂的再难也好吃。 她挑挑眉,当即吩咐。 “碧珠,去把我上午买回来的果脯都送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不太想吃了。” 碧珠看了里面的两位主子一眼,强忍着笑应道,“是,夫人。” 等碧珠送来的两大盒果脯摆在眼前,沈洵安笑的坚强,“娘,你对我真好。” 沈夫人得意的飞起,“那是,你可我是亲生的。” 神特么的亲生的。 沈洵安欲哭无泪。 …… 好在程桑没太过为难他,吃了桌上的一盒,就放过他了。 不过沈洵安临走之前,程桑很是温柔的告诉他,“下次再来吃哦。” 沈询安,“……” 都是魔鬼。 沈洵安走后,沈夫人就拉着程桑开始教导。 “去宫里呢,最重要的就是多看少说,这次参加宫宴的人数繁多,你又不认识什么人,所以要跟紧阿宁。” 沈夫人作为武阳郡王府的儿媳,也是需要交际的,她明天要跟沈大夫人一起,陪着其他夫人,可能顾不上程桑。 “干娘我明白的,我一定跟好阿宁姐姐。” “嗯,除了这个,其他的阿宁都会教你,我接下来指点一下你的礼仪就差不多了。” 说着,沈夫人行了个万福礼,将要点一一掰碎说给她听。 “记得,半蹲时身子要稳,不能有颤动,手放的位置不能过高或过低,右脚后移时,要注意后移的距离。” 简单的一个礼仪,要注意的点却是方方面面。 好在程桑本就是聪慧的人,以前在临州城也习惯了见着谁都行礼,万福礼虽然新颖,做了几遍后也勉强找到了感觉。 再加上沈夫人的教导,进度很快就达到能见人的程度。 “等会你再多练练,晚上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进宫。” 程桑乖巧点头,“我记下了,干娘也累了,回去早点歇着吧。” 沈夫人走后,程桑一个人又练了许久,直到吃晚膳才停下来。 吃完晚膳之后,她没再练万福礼,也没急着睡下,而是拿出了一包东西。 这是晨曦后寄过来的,就是她之前信里说的东西。 程桑初看到这包东西的时候,着实受到一番惊吓,无他,这包东西都不是什么正常东西,全是各色各样的毒药,不是见血封喉的那种毒药,而是稀奇古怪的药。 144、盛装出席,补口脂(一) 什么让人不举的,让人产生幻觉的,让人身体不适的,让人浑身发疹的…… 程桑看见每一个玉瓶上的描写,以及药的用法时,只有两个字。 懵逼。 但她不得不说,如果用这些来对付候海和那个关寻逸的话,的确很适合。 程桑这会拿出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了用它们,而是为了拿里面一样唯一正常的东西—— 一个手镯。 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手镯,手镯是玉石的,颜色颇为清透的白玉,说不上坏,也不是特别好,但款式做的很是漂亮。 白玉手镯其中一截,缠上了金丝,金丝紧密贴合玉镯,形成一只匍匐在玉镯上的金蝶。 金蝶尾部,一个小小的金铃,顺着它的翅膀而下,半垂在空中。 程桑的视线,一直在这小小的金铃上。 她试探的拿出一个玉瓶,倒了些粉末在桌上,不过是一瞬间,小小的金铃忽然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程桑收起了粉末,郑重的将玉镯戴在了手腕上。 送来的这包东西里,晨曦最看重的就是这个玉镯,她说玉镯的金铃里,有一只她师兄养了近十年的蛊。 这只蛊已经死去,不过它从小以毒为食,对毒格外敏感,即便死去,它的尸体也会对毒药有些许反应。 晨曦送来这个东西,是给她防身的,在信中,晨曦一百个叮嘱京城的险恶,还嘱咐她手镯不能离身。 在武阳郡王府很安全,程桑也没在意这个手镯,明天就要去宫里,她有些担心,所以决定带上。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两个丫鬟就接替了玉萝的任务。 “小姐,夫人吩咐,今早有奴婢二人为您梳妆。” 程桑明白进宫跟平常不同,点了点头,“好。” 两个丫鬟将新衣拿出,伺候着程桑穿上,紧接着又开始为她梳妆,一个描眉,一个梳头。 不得不说,这两个丫鬟的手很巧,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繁琐的同心望仙髻就梳好了。 丫鬟又打开首饰盒,开始为程桑戴首饰。 “这些首饰是干娘的?” 程桑只是看了眼头上的簪子,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带来的首饰里,没有这个。 丫鬟回道,“夫人说,小姐原有的首饰与今日的衣裳不搭,这些是夫人特意准备的。” 程桑没说话,什么与衣裳不搭,不过是场面话,首饰干娘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担心她不接受,所以才在今早让丫鬟一同带来。 难怪昨日出门只买了衣裳。 她没拒绝,丫鬟也就继续往头上戴了,这个丫鬟眼光很好,她选的几样珠钗都是精致简洁的种类,配上繁美的同心望仙髻,既不累赘也不失礼,跟她挑的衣服是一个类型。 选好珠钗,丫鬟又给她带了一对湖蓝色的珍珠宝石耳坠,往她手腕上套了几只细镯子,这才作罢。 至于程桑手上之前就有的白玉手镯,丫鬟们没有多嘴问。 等发髻首饰解决,负责妆面的丫鬟也弄好了,程桑年纪小,底子也好,丫鬟没往她脸上多抹东西,就轻轻扑了一层粉,然后打了点胭脂提亮气色,最后涂了层浅浅的粉色口脂便结束了。 盛装后的程桑,给人的感觉眼目一新,两个丫鬟都很满意。 她们武阳郡王府出去的小姐,即便不是最出彩风光的,也不会输给旁人,这是她们的自信。 “小姐,待会用早膳的时候小心些,口脂很容易被蹭掉。” 那丫鬟嘱咐完,便将口脂塞给了玉萝,拉着她去一旁教导口脂要怎么涂好看去了。 玉萝茫然看了自家小姐半响,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今日的小姐这般好看,说什么也不能让口脂影响到小姐的美貌,不就是涂个口脂嘛,她可以的! 程桑被两个丫鬟的郑重弄得有些好笑,无奈摇了摇头,出了内阁。 屏风隔开的外间,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每天雷打不动到场的人也到了。 见程桑出来,沈洵安今日足足愣了好一会。 “怎么了?” 程桑故意逗他,“不好看?” 沈询安耳垂微红,“没有,很……好看。” 按理说,他那个盲女症应当是记不住女子的脸的,可不知为什么,刚刚他看到阿桑那一眼,心头竟有一瞬间的颤动。 程桑失笑,“你不是说,在你眼里女子的脸都是模糊的一团?那你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 沈洵安抿唇,“反正你就是好看。” “那别人?” “别人看不清,看不清就是丑。” 程桑被逗乐了,“那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以后说错话,我就……” 等了半响,沈洵安都没等到后面那句,他抬眸,问,“就如何?” 程桑勾着唇,“就罚你一天吃十盒果脯。” 沈洵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了,吓的。 闹了一会,等两人吃完早膳的时候,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好在程桑很注意,吃饭没有破坏口脂,让玉萝松了口气。 约莫辰时末,武阳郡王府上下都集合在了府门口,今日去宫宴的人不多,沈老爷子年纪大了,沈老夫人身体不好,两人都不出席。 去的只有大房和二房两家人,一共八人。 沈筑闽也不磨蹭,“时辰差不多了,出发吧。” 沈筑闽自然是和沈大夫人一辆马车,沈询平招呼弟弟。 “一起。” 他们此行八人,小辈两男两女,他们兄弟坐一起也方便。 谁知沈洵安直接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自己一辆马车。” 沈询平深深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等会是进宫,注意影响。” 沈洵安,“……”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另一辆马车里,沈询宁也招呼程桑。 “阿桑妹妹快过来,我们一起!” 程桑笑了笑,正要过去,沈洵安扯住了她手腕。 他对马车上的人浅笑,“阿桑跟我一起。” 沈询宁直撅嘴,“二哥,阿桑是姑娘家。” 就算你心怡人家,也不能孤男寡女坐一辆马车吧,这又不是平常,是进宫,万一你们被人看到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怎么解释? 沈洵安没回答,拉着人已经上了自己马车。 这人,还是这个臭脾气! 沈询宁哼了声,气冲冲放下了车帘,进了车内。 马车缓缓行驶,车里,程桑问沈洵安,“干嘛耍小性子?” 沈洵安趁机上手,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没有,我就是想抱抱你。” “嗯?” 程桑不信。 “真的。” 也没别的,就是在她上马车那一秒,他突然升起一种情绪,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她,他自己看就够了。 这情绪来的太快太凶,他自己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两人相拥着,靠的很近,程桑推开搁在她肩膀上的头,“别闹,不能弄乱衣裳和发髻。” 沈洵安撇撇嘴,小没良心的,这种时候都不知道关心关心他,还担心什么衣裳发髻。 他不服气的又凑上来,“那给我亲一口好不好?” 程桑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位祖宗的口头禅就变了。 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应该叫做,武阳郡王府小公子的每日花式索吻? 沈洵安,“好不好?” “不好。” “好。” 沈洵安自问自答,搂紧怀里人的纤腰,低头亲了上去。 “沈询……” …… 一吻作罢,某人心满意足的靠在车厢里傻笑,程桑狠狠瞪了他一眼,去柜子里翻铜镜。 其实不用看都知道了,此刻傻笑的某人唇上,一抹水润润的粉色,正是丫鬟之前给她涂的口脂。 这人真是,就喜欢乱来。 程桑认命,塞给他一块手帕,又将铜镜塞他手里,“自己擦。” 难得索吻成功的男人心情很好,“擦什么?” “自己看。” “哦。” 沈洵安不敢多逗她,老老实实照了镜子。 铜镜里的人清隽风雅,飞扬的眉眼平添一抹得意张扬,正是他此刻的心情,唯一不太和谐的是,他的唇色太粉太嫩,跟这张俊脸不太相符。 沈洵安眨眨眼,明白了什么,没急着擦,又凑过去逗她。 “不擦行不行,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 程桑眉梢微挑,“是吗?” “是啊。” 他摸着唇,“这是你的口脂,多难得,还是留着吧。” 跟他想象中不同,程桑很是淡然的笑笑,“那你就留着吧。” 等到了皇宫,男客和女眷是分开的,左右她又不跟他一起,丢人的也是他,她淡定的很。 程桑不上当,沈洵安没辙了,捏着手帕一点点擦唇,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程桑的脸。 他现在才发觉,媳妇太聪明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瞧瞧,他现在被吃的死死地,虽然是心甘情愿的。 “玉萝,你进来下。” 程桑被拉上沈洵安的马车时,玉萝也跟上了这辆马车,就在外面跟尚青坐在一起。 听见程桑喊她,玉萝连忙掀开车帘进来。 “小姐,怎么了?” 之前还没感觉,这会把人叫来了,程桑才后知后觉觉得羞涩。 “给我……补下口脂。” 玉萝怔愣片刻,望见一旁还在擦唇的沈洵安,立马反应过来。 “小姐你稍等。” 145、我媳妇儿(二) 补好口脂,玉萝就自觉出去了。 沈洵安也擦干净唇了,想再抱抱小姑娘,程桑却坐的远远的。 “你离我远点。” 她可不想再叫玉萝进来一次。 沈洵安幽怨脸,“我像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都快到皇宫了,他又不傻。 程桑飞快回答,没有一丝停顿,“不是像,是就是。” 沈洵安,“……”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一直保持着距离而坐,直到到了皇宫,程桑才给他好脸色。 …… 朝臣的马车,是不能进宫的,一行人在宫门口就下了车。 这个时辰,已经有不少人先来了,见到下车的沈家人,一个个都投来注视的目光。 “沈大人,沈夫人。” 与武阳郡王府关系好的朝臣,带着家眷上来打招呼,沈筑闽和沈大夫人客气回了几句。 反倒是沈筑行和沈夫人,因为常年不在京城,自身的官职又是闲差,没什么人凑上来。 在宫门口这处地方,程桑第一次看到京城的阶级。 在武阳郡王府里,下人会叫沈筑闽大老爷,叫沈筑行为二老爷,叫沈大夫人为大夫人,叫沈夫人为二夫人。 可到了这里,外人只会叫,沈大人、沈夫人。 他们眼里只有沈家大房夫妇,二房就跟背景板似的,连个称呼都没有。 程桑为干爹干娘感到难受,夫妇俩却淡然的很,似乎早就习惯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筑闽才与同僚打完招呼脱身,朝众人道,“咱们先进去吧。” 八人自觉的站好了位置,程桑和沈询宁站到了沈大夫人和沈夫人身边,沈洵平和沈洵安跟着两位父亲,一行八人进了宫。 宫门离宴会的地方十分遥远,要过好几道宫门,加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御林军,队伍里没有人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宫墙。 “沈大人,沈夫人。” 一列宫女等候在这,一见到来人,为首的两个宫女立即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派出两人引着他们去宴席处。 今日的宴会,宴席摆在长庆殿,到了殿门口,两位宫女顿住。 “沈夫人,女眷们都在小花园处休息,您是要去小花园还是先进殿?” 沈大夫人看了眼沈夫人,“去小花园吧。” “是,诸位请跟奴婢来。” 宫女恭敬的为四人引路。 沈筑闽这边也分开了,“询平洵安,你们两个去玩吧,我和阿行先去殿里。” 他们有官职在身,少不得要与其他官员虚与委蛇,这会长庆殿里全是朝臣,孩子们去了也不自在。 沈询平和沈洵安没意见,“好。” 一旁候着的宫女,很有眼色的福身,“两位公子请跟奴婢来。” 男客的聚集处在长庆殿的另一边,与小花园相对,是一处水榭。 将人带到后,宫女就退下了。 这会水榭里已经有不少公子哥到场了,瞧见沈询平和沈洵安,众人脸色古怪,似乎还有着隐隐的忌讳。 两人不以为意,径直走向水榭最里侧的一群人。 罗忏听见声响回头,顿时嚷嚷开了,“哟,沈询平和沈洵安那家伙来了。” 坐在一起的一群人回头,朝两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洵安。” 沈洵安淡定的颔首。 罗忏不太习惯他的安静,起身搭住他的肩,“我说兄弟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二十五就回京了,怎么都没见你出来玩过?” 沈洵安瞥了他一眼,语气中高冷又透着股莫名的得意。 “陪媳妇。” 罗忏搭着他肩膀的手臂一滑,人差点栽地上去。 等他重新站好,脸色就跟被人打了十大巴掌一样精彩。 “你说啥?” 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加茫然,“洵安你认真的?你不是有那个什么盲女症?” 在这里的,都是与沈洵安、沈询平关系亲近的,沈洵安的事,他们都知道的很清楚。 沈洵安双手环胸,“是有盲女症,但她不一样。” 一群人陷入沉默,绞尽脑汁的开始想,同样是女人,沈询安那个心上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才能让一个连女人脸都记不住的沈洵安倾心? 是特别美?特别丑?还是特别有特色? 华骁忍不住问道,“那你家那姑娘,今天来了吗?” 一群人亮晶晶的眼睛,顿时看向沈洵安。 罗忏嗷了一声,勾着沈洵安的脖子就要往外走,“肯定来了,带我去看,我要看!”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却也都是一副想去的样子,沈洵安呵呵冷笑,反手就捏住勾在自己脖间的手臂,用力一甩,将人摔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罗忏,笑的又邪又傲,“还想看吗?” 罗忏捂着手臂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看了。” 这祖宗,他哪还敢。 见到罗忏的下场,其他人果断收起了好奇,一个个望天望地。 苏沛凛好笑的摇摇头,招呼沈询平。 “先坐下吧。” 沈询平点头,拉着弟弟入了座。 苏沛凛给他们各自倒了杯茶,笑问,“前些日子,李勋那件事有你的手笔吧?” 他和沈询平是一类人,翩翩如玉,雅致无双,问起话来也让人如沐春风。 沈询平嗯了声,“关寻逸都推波助澜了,我自然不好让他失望。” “这个反击不错,我接到消息,关寻逸被关国公训了。” 苏沛凛话中没太多情绪,却不难看出他的幸灾乐祸。 与沈询平兄弟俩一样,在这里坐着的,全是与关国公敌对的势力,自然也与关寻逸势不两立。 能看关寻逸吃瘪,他们乐的自在。 没人管的罗忏已经自顾自爬起来,还一点不怕死的坐在沈洵安身边,听到两人对话他插了句嘴。 “我家老头子说,关国公那个老东西被皇上训了,估计心里气不过,才回去教训儿子的。” 钱子航冷笑,“那老东西把刑部都不当回事,在刑部那般捣乱,结果就被训了一顿,皇上对他也太放纵了。” “就是,老东西真讨嫌!” 一群人或是家里跟关国公有仇,或是自己跟关寻逸有仇,总之听到有关关家的消息,一个个都不太痛快。 苏沛凛敲了敲桌子,“慎言。” 一群人顿时安静下来。 他们这群人里,苏沛凛和沈询平是领头人,两人都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公认的德才谦备,大家都很信服二人。 “你们议论关国公怎么都可以,左右这里全是自己人,可隔墙有耳,有关于皇上的话,万万不可胡说。” 钱子航、华骁、罗忏等人垂头,“知道了,凛哥。” 经此一闹,接下来没什么人关心前几天的事了,反而一个个打听起沈洵安在临州城的事。 “洵安,你说的那个姑娘,是这次跟你回京那姑娘,对吗?” “她叫什么?喜欢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场的年纪都相仿,这个年纪正是对女子好奇的年纪,许多人家中已经在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妻子人选。 再加上沈洵安是大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他们都曾以为,沈洵安会是所有人里最后成亲的一个,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目标。 一时间众人挠心挠肺的,恨不得马上见见那位姑娘。 沈洵安跟他们关系是真的好,所以也没瞒着。 “她叫程桑,现在是我的义妹,你们不准去找她,晚些宴会你们就能看到了。” “程桑?” 罗忏大笑,“这名字好听啊!一看就是个美人儿。” 华骁也难得猥琐,“就是,嘿嘿嘿,不去找就不去找,我等会宴会一定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连洵安都能收服。” 146、各自的圈子(一) “洵安的义妹啊,前些日子才来京城的。” 容启了然,“哦,是阿桑妹妹啊。” 他回京的比沈洵安一家人晚些,主要跟庆玉琅后面又跑了许多城镇,不过京城里发生的一些新鲜事他还是听说过的。 罗忏搭上他的肩,“听你这口气,你认识新妹妹?” 容启勾唇,“那不是废话嘛,我当然认识。” 其他人正疑惑,苏沛凛好心提醒了一句,“容启前些日子和庆三离京办事,去过临州城。” 众人明白了,罗忏一脸后悔,“早知道你去临州城是见洵安,我一定也跟着去!” 回答他的是容启的一脚,“你就算了吧,本小郡王能去,那是因为本小郡王有能力,得皇上看重,你去能干嘛,去凑热闹凑人多?” 他说的得意,罗忏等人哈哈就笑起来了,“容启,你别讲笑话行不行,你有能力?哈哈哈哈……” 谁人不知容启容小郡王,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喜好玩的? 除了前些日子随庆氏皇商离京办事外,他这么多年都没做过几件正经事,能力这个东西,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容启绷起脸不乐意了,冷眼一扫,“谁再笑试试?” 华骁一个没忍住,笑得更大声了。 容启气恼,“一段时间没教训你们,一个个反了天了!” 说着,他四处找了找武器,左右手各自捏着几个茶杯,就对着笑得最欢的华骁、罗忏等人追去。 “别生气啊。” 华骁一边逃一边笑嘻嘻的劝。 容启一个茶杯扔过去,啪的一声吓他一跳,逃的更快了。 “别嘛,一回来就打架,要是被人知道了,又要说你不懂规矩了。” 容启冷哼,“没规矩就没规矩,本小郡王又不是今天才是没规矩的人,有本事你们别跑!” “有本事你别追!” 罗忏回头做了个鬼脸,拉着华骁拐了个弯,故意大喊,“哎呀呀呀,容小郡王打人啦,大家快让开!” 气的容启又砸过去两个杯子。 几人虽然荒唐,却也克制,看似闹腾的厉害,实则一直都在水榭这一方角落,没有打扰到旁人。 苏沛凛摇了摇头,玉色的容颜含着笑,“容启一来,热闹多了。” 沈询平颔首附和。 有容启的地方,的确是很难安静下来。 * 比如水榭这边的热闹,小花园里就要安静的多。 女眷们按照关系亲疏待在一起聊天,声音都压的很低,不会打扰到旁人。 沈大夫人和沈夫人身边也坐着几位夫人,是与武阳郡王府交好势力家的夫人。 “阿桑,这是萧阳郡王府的苏夫人。” 沈大夫人为程桑介绍。 “苏夫人,这是我二弟的小女儿,唤作阿桑。” 程桑恭恭敬敬给人敬了礼,苏夫人受了,打趣道。 “是个乖巧聪慧的姑娘,沈二夫人可真有福气。” 沈夫人笑道,“的确是我的福气。” 沈大夫人又介绍程桑认识了其他夫人,每位夫人对程桑的态度都很好,口中说的也全是称赞之词。 待所有坐在这的夫人都认识了,沈大夫人笑推了把女儿。 “阿宁,你带阿桑找小乔玩去吧。” 沈询宁早就等这句话半天了,拉着程桑就往外走。 “阿桑,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瞧着姐妹俩手牵手远去的背影,之前的几位夫人对程桑的地位又看重了些。 武阳郡王府一向子嗣不丰,两房人就三个子嗣,堪称稀少,这次突然多了个义女,她们都很怀疑,这所谓的义女是不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什么的。 但从刚刚沈大夫人和沈二夫人的态度来看,明显不是。 一个跟沈家无关的义女,还这么受宠,嗯,是个有能耐的姑娘。 程桑可不知道那些夫人对她的评价这么高,沈询宁拉着她走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 “小乔!娇娇!” 离众夫人聊天不远处,就是沈询宁说的地方。 此刻这里也围坐着几个姑娘,听到沈询宁的喊声,一个个回头看。 “是沈询宁来了。”曾亦欢道。 于婉嗯了声。 两人近了,燕娇和苏沛乔顿时站起身来。 “你们怎么才来?” 沈询宁将程桑拉到自己身前,“因为我娘要给阿桑介绍各位夫人啊。” 燕娇了然,好歹程桑也是武阳郡王府的小姐了,该认识的人还是要认识的,这种公开介绍,也算是承认程桑的身份,给外人一个信号。 苏沛乔去拉她们的手,“行了,等你老半天了,快先坐下再说话吧。” 一行人坐下,苏沛乔给她们介绍。 “这是阿桑,是武阳郡王府新认回来的义女。” “这是曾亦欢、于婉、于莹、华姿。” 两方人各自打了招呼,程桑暂时融入这个圈子。 刚一坐下,燕娇就开始搞事。 “阿桑,于婉和于莹是一对双生子,你要不要猜猜看,谁是姐姐?” 于婉和于莹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程桑。 “啊?” 程桑愣了足足好一会儿,这两位是双生子她倒看的出来,因为两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装扮穿着不同。 可谁是姐姐…… 华姿提了个醒,“姐姐平常更为端庄,妹妹更为活泼。” 程桑嗯了声,视线不离两人的脸庞,片刻后,她指了指华姿身边的女子。 “这位是姐姐。” 于婉浅笑起来,“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华姿有提醒,但她和于莹没说话也没动作,跟没提醒也没区别。 程桑诚实的很,“根据提醒看出来的,你穿着更为隆重,虽然没说话,但坐姿端庄优雅,如同教习嬷嬷一般,妹妹的活泼也很明显,她的眼尾稍一直带着笑,眼中的期待也显而易见。” 于莹啪啪鼓起了掌,“你好厉害啊,这都看的出来。” 程桑笑笑没说话。 她不是厉害,而是打小就学会看了看人脸色这桩本事。 经此一闹,几人也算真正接受了程桑,说话也放开了许多。 于莹继续了程桑和沈询宁来之前的话题。 “晚上宫中有灯会,今年挂的最高的那盏花灯,据说是皇后亲自题词的,姐姐们,咱们去试试拿到手呗?” 华姿摸着下巴思索,“有点难,今日人太多,才子才女一大堆,他们的目标估计也是这个。” 每年挂在最高处的灯笼,都是附带一份奖励的,更别提今年的灯笼是皇后题的词,还不知道有多少对手呢。 “怕什么,我们不是有亦欢和小乔嘛。” “再说了,我们自己也不差啊。” 被寄以厚望的曾亦欢俏脸微红,“姐姐们,我不一定行的。” 华姿拍着她的手背安抚,“自信点,你可是京中公认的才女,你不行就没人行了。” 曾亦欢看了眼沈询宁,轻轻点了点头,“好,那我尽力。” 什么花灯,什么才女,程桑都不甚清楚,所以她也不曾开口,安安静静的看着众人讨论。 她也做好了晚上继续当背景板的心理准备,毕竟自己的学问就是个半吊子。 不过,阿宁应该学问不差吧?为什么刚刚没人提她? 程桑微垂的眸子里有些疑惑,又不好问,将其藏在了心里。 就在这时,突然有宫女过来了。 “诸位小姐,马上开席了,还请小姐们先入席。” 几人的讨论声戈然而止,“走吧,先入席,灯会的事下午再说,她们可以找帮手,我们也可以找啊,我们不是还有凛哥和询平哥嘛!” 这两个名字给了众人安抚,一群人笑嘻嘻的朝着长庆殿赶去。 这会殿里已经坐满了人,席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众人分开,沈询宁和程桑被宫女领着坐到了武阳郡王府的席位。 沈筑闽和沈筑行兄弟俩一直都在,沈大夫人和沈夫人先沈洵宁两人一步到,反倒是沈询平和沈洵安两兄弟还没来。 姐妹俩刚坐下,沈大夫人就问了。 “你们哥哥呢?” 沈询宁摇头,“不知道,应该快来了。” “嗯。” 沈大夫人微微蹙眉,在席间又不好多说什么,回过头跟沈筑闽说话去了。 沈询宁和程桑坐在一起,低声的说悄悄话。 “我敢肯定,我哥他们肯定是被人拖住了。” “欸?” 沈询宁比了个手势,“容家的小郡王,你知道吧,他可闹腾了。” 程桑有点想笑,“容启吗?” “对,就是他,每年的宴会,他都是幺蛾子最多的那一个,偏偏还老是要我哥帮忙收拾残局,可讨厌了。” 程桑更想笑了,原来阿宁姐姐对容启的感官这么不好? 也对,阿宁姐姐看似话唠,其实人还是蛮温柔体贴的,跟容启这种小魔王的性子自然合不来,就是不知道以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如果她没记错,两人好像是远房表兄妹? 直到宴席开始前一秒,沈询平等人才姗姗来迟,这时候殿门口除了来往的宫女太监已经没有其他人,所以沈询平几人的身影格外明显。 沈询宁一看就撅起了嘴,“我就知道。” 人群中最大摇大摆那个,可不就是容启么? 程桑想了想,沉默的往她手里塞了颗纸包的梅子。 147、宴席间,投喂进行时(二) 沈询宁被打断了思绪,“这什么?” “吃的。” “干嘛给我?” 程桑勾唇浅笑,“哄哄你,免得你气坏了身子。” 沈询宁俏脸通红,水润润的眸子微抬,故作生气嗔她一眼,“好啊坏阿桑,你打趣我!” 程桑捂住了胸口,一副为美色倾倒的模样,两人低低闹做一团。 修长的身影在她身旁坐下,沈洵安清涟无暇的玉色面容微倾过来。 “说什么呢,怎么好笑?” 程桑刚被美色冲击过一轮的心脏有些受不了,桌下的手抵住沈洵安的胸膛,将人往外推。 “没说什么。” 沈洵安眉梢微动,反客为主的握住她的小手,“瞒着我?” “没有。” 程桑想把手抽出来,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席位上到处都是人呢。 沈洵安握的格外紧,她怎么抽都抽不动。 她气恼,“放开我。” “不放。” 沈洵安眸中染了笑,摩挲着她滑嫩的手背,心情十分不错。 “怕什么,他们又看不见。” 长庆殿的席位不高,但也能挡住他腰腹以下的位置,更何况席上摆满了酒水糕点茶果,满满当当的连他胸口都看不见,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旁的沈询宁被扎了下心。 是的,他们看不见,可坐在阿桑身边的她看得见啊! 不带这样故意秀恩爱的。 刚被纸包梅子安抚的心,又不依不饶气恼起来,沈询宁哼了声,一言不发的剥开纸皮,将梅子塞到了嘴里。 唔……还挺甜…… 算了,看在梅子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程桑几次挣扎也没挣开,彻底认命。 她也豁出去了,左右这里的人她也不认识几个,真被别人看到,丢人的也是沈洵安,她怕什么! 想到这,她完全抛开了思绪,随着席位四处打量。 这一打量,她就对上好几双好奇的眼睛,每一双眼里都是亮到逼人的八卦,有点吓人。 程桑懵了一瞬,忍不住问沈洵安。 “他们看我做什么?” 殿里的人那么多,容貌出众的美人和公子也不少,众人爱看的都是这些美人和公子们,就比如坐在她身边的沈询宁。 但看她…… 她有什么好看的? 沈洵安抬眸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罗忏朝他举杯示意,华骁悄咪咪朝他比了个大拇指,钱子航一脸猥琐又八卦…… 他重新低头,“不用理会,就是一群二傻。” 程桑,“……” 如果她没记错,刚刚你就是和这群二傻一起进来的…… 好在这样的打量并不长久,很快皇上和皇后就来了,宴会正式开席。 程桑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庸的主宰,他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三十岁的样子,坐在上首一举一动都很威严。 程桑是偷偷用余光看的,还一道看了那位皇后。 她对这两位的印象说不上深,看过之后,脑子里只记下了皇上一身明黄的九爪龙袍,以及皇后浑身华贵琳琅的珠钗饰品。 席间有点无聊,就是吃吃喝喝,看看歌舞表演,皇上偶尔也会跟他重视的大臣说几句话,不过这些都不关程桑的事,她一直只顾着吃。 沈洵安就忙着给她投喂。 “八珍鸡肉还要不要?” “要。” 沈洵安顿时夹了几块到她碗里。 “想喝汤吗?” “什么汤?” “应该是珍珠白玉汤。” “唔,不要。” “那清蒸鲈鱼呢?御厨做的鲈鱼可是一绝。” “这个要。” 于是沈洵安又给她夹鱼肉。 一旁的沈询宁看的直捂脸,你们好歹也注意点啊,这是皇宫啊喂,别以为大家都在看歌舞就没人注意你们。 沈洵安丝毫没听到妹妹的心声,投喂投的十分欢快。 远处一直注意着这两人的罗忏再次耍宝,他遥遥对着的华骁几人,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华骁等人闷笑不已。 说真的,之前洵安说,他有了媳妇,众人也就是新奇加八卦,心里也没对程桑有多看重。 可在席间看见了这一幕,谁都知道这小姑娘是洵安的心头宝了,瞧瞧这位大爷,何时对人这么体贴过? 这哪里是找了个媳妇,分明就是找了个祖宗啊。 对待祖宗的祖宗,华骁等人表示,好好捧着就是,千万不能欺负了。 …… 宴席要持续整整一个半时辰,可刚刚半个时辰,程桑就吃饱了,她对沈洵安摇摇头,示意不要再给她夹菜了,沈洵安这才开始自己吃。 闲着无聊,程桑也看了一会歌舞表演。 舞姬们跳的很好,编舞很新颖,跳的也很出彩,很吸引人的眼球,不过她不是个会欣赏的,看了一会就有些走神。 “对了,那个候海和关寻逸坐在哪?” 程桑突然拉住沈洵安的衣袖问道。 沈洵安挑眉,“好端端的问他们做什么?” “认识一下仇人啊。” 程桑回答的理所应当。 沈洵安笑了,那是他的仇人,她把他的仇人当她的,这是已经默认他们是一体的了吗? 害羞的姑娘是不会说实话的,沈洵安也没敞开问,抬头看了一眼,指道。 “那。” “他就是关寻逸。” “候海坐在后面,穿蓝衣那个。” 程桑跟着他的指引,将关寻逸和候海仔细打量了一遍,记在了心里。 “好的,我记住了。” 沈洵安忍不住打趣,“记住了想干嘛?” 小胳膊小腿的,难道还想找他们打架? 程桑眨眨眼,第一次没有说实话,“不想干嘛,就是记住他们的样子,免得哪天不小心遇到了,还以为他们是好人。” 沈洵安摸了摸她的头,“说的有道理,那你可要记好了。” “嗯。” 沈洵安对程桑表现的很亲密,这一点除了沈家自己人知道之外,席间也有不少人看到了。 毕竟武阳郡王府是个引人注目的家族,不提武阳郡王的声名,沈询平、沈询宁、沈洵安三人坐一起就是一副优美的风景画。 不管认不认识武阳郡王府的人,与他们有没有私交,偶尔看看美人过下眼瘾也是好的。 所以沈洵安给程桑夹菜,摸她头的事,就自然而然被注意到了。 “寻逸,那是沈家那个小崽子?” 关国公饮了口酒,微微眯眼。 关寻逸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嗯了声。 “那小崽子不是有什么脸盲症?” “是盲女症,他分不清女人的脸,也记不住。” 关国公拧眉,“那他怎么与沈家新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那么熟稔?他的病莫非是好了?” 他与武阳郡王那个老东西斗了许多年,唯一抓住的瑕疵就是他小孙子这个病。 要是这小崽子的病好了,那他就要另寻把柄了。 闻言,关寻逸也皱起了眉,“不清楚,爹你放心,等宫宴过后,我派人去查查。” “嗯,好好查,查清楚了。” 148、给你们看个宝贝(一) 程桑脸色顿时也变得郑重,“苏大哥。” 苏沛凛好笑道,“不必如此的。” 他看的出来,这个叫程桑的姑娘,很得沈家兄弟喜欢,只要是被他们接受的姑娘,自然也算他们自己人。 其他人眼红了,特别是挨了一顿踹的华骁。 “我不服,凭什么我们就是哥哥,到凛哥那就是苏大哥,瞧瞧这称呼,多重视。” 沈洵安一眼瞥过去,“怎么,你也想当华大哥?” 华骁连后退几步,“不不不,我不想。” 跟凛哥平起平坐,他哪敢啊? “那不就结了。” 说笑期间,沈询宁插了句嘴。 “小乔和华姿呢?” 她们哥哥都来了,她们怎么没来? 华骁指了指某处席位。 “在哪边呢。” 众人望去,华姿、曾亦欢几人围着苏沛乔,正与其他几个小姐说着话,看起来氛围不是很好。 沈询宁蹙眉,“是关寻磬和阮书瑶。” 关寻磬,关寻逸的妹妹,关国公的小姐,另一个阮书瑶也是京城有名的千金小姐,两人一个以才情出名,一个以美貌出名。 罗忏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了,“估计是对上了,啧,等会有热闹看了。” 华骁也拧眉,“小乔她们不会吃亏吧?” “不会。” 回答的是苏沛凛,“小乔不是莽撞的人。” 在京城,萧阳郡王府的名声比武阳郡王府还要响亮那么一丢丢,因为武阳郡王府有个拖后腿不学无术的沈洵安。 而萧阳郡王府,子嗣个个出色。 不管是苏沛凛,又或是苏沛乔,都是京城公认的好名声,两人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苏沛歆,更是京城众夫人口中教导女儿的榜样。 她手下有四个婢女,被响亮的称之为才艺双绝。 比起这三姐弟来,武阳郡王府的确要稍差一筹。 “要过去看看?” “不必,她们回来了。” 不多时,苏沛乔几人走了过来,小乔还好,华姿、于莹气的要死。 “关寻磬也太自大了!小乔,咱们今晚绝对不能输给她!” “就是,非的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京城里公认的才女又不止她一个,有本事她跟歆姐争去啊!” 苏沛歆,京城女子的神话,她一个人镇压了京城名门闺秀的一个时代,无人可超越。 也是现在她成亲了,不再属于她们这些未婚女子的阵营,关寻磬才敢如此嚣张。 “别气,晚上我们尽力就是。” 苏沛乔倒没那么生气,一是她性格如此,二来跟关寻磬她们争的多了,都习惯了。 “我就是不服气。” 华姿哼哼唧唧,“她有什么可得意的,上次不是还输给我们了吗,她哪来的脸说今晚要我们好看的话。” 于莹也气,“就是,太讨厌了!” 于婉笑了笑,“好了小莹,你们别为难小乔了,关寻磬虽然自大,可她还是有这个本事的,况且这次还多了一个阮书瑶,尽力就好,胜败不论。” 一旁的曾亦欢抿抿唇,小声说道。 “可我们若真的败了,关寻磬明天就会宣扬的人尽皆知,我们……真的没关系吗?” 于婉沉默。 当然有关系,她们这个年纪,大多已经开始物色夫君人选,这种时候,名声尤其重要。 够出色,名声够好,再结合家世,才能挑选足够优秀的丈夫,这就是京城的规则。 见几个妹妹发愁,罗忏讪讪,“你们晚上比的是猜灯谜吧?是为了皇后题字的那盏花灯对不对? 可惜我们帮不上忙。” 这个时候,罗忏有那么一点后悔以前没好好读书了。 华骁也挠头,“这个得看询平哥和凛哥。” 他们这群人里,也就沈询平和苏沛凛最有学问。 苏沛乔淡定的很,“没事的,先看看情况,晚上关寻磬那边要是找她哥帮忙,我再让我哥帮忙,不然我们就自己上。” “嗯,这样最好。” …… 因为这件事,罗忏等人之前商量的带一众妹妹去玩游戏的事彻底破产。 沈询宁、苏沛乔一群姑娘家凑到一起嘀嘀咕咕,沈洵安等人也不好凑过去,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唉声叹气。 “唉,要是早知今日,我一定好好读书。” 这话说的跟真的一样。 钱子航没忍住,“真给你重来的机会,你一定还是会说,读书有鸟用!” 罗忏白了他一眼,真不给面子,他也就是那么一说,怎么还较真呢! 懒得搭理没眼见的,他凑过去问沈洵安。 “洵安,你家那个新妹妹学问怎么样?比你如何?” 其实他们这群人里,除了顶端的沈询平和苏沛凛是神人之外,沈洵安算是学习好的了,就是以前性子暴躁,喜欢打架,外人才以为他跟他们这些人一样,天天不学无术。 沈洵安很诚实,“不怎么样,跟你们差不多。” 罗忏捂脸,“完了,我还想着说不定阿桑能成为她们的帮手,看来又是一个燕娇。” 燕娇,公认的只长力气不长脑子。 容启知道的多一些,解释道。 “阿桑不像我们,她出身商户,临州城也不是什么大地方。” 极少发言的胡沐辛都难得问了句,“那她是怎么被沈夫人收为义女的啊?” 这个问题他好奇挺久了,按理说一个商户之女,应该接触不到沈家这样的家世吧? “她家跟我家有故,她父亲去世后,我娘就将人接了过来。” “这样啊。” 几人对视一眼,对程桑的来历终于有了定论。 之前他们还蛮担心程桑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世不行,所以认个家世过人的义父义母,一步步往上爬。 虽然能理解,但有点恶心人。 如今倒是明白了,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弄清了这一点,几人就不再过问程桑的事,转移了话题。 “对了,今日宴会你们看到康王了吗?” “好像……没有吧?” “我也没有看到,他不会是没来吧?” 罗忏不敢相信,“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年典,不至于吧?” 钱子航拍他的肩,“别人的话,是不至于,但康王,绝对做的出来。” 罗忏,“……” 是个狠人。 一群人东拉西扯,打发时间,聊的还全是些没营养的话题,沈洵安听的不耐。 他看了不远处一眼,几个姑娘家还在絮絮叨叨讨论什么,程桑乖巧的坐在沈询宁身边,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沈洵安突然就笑了,他太了解程桑,这丫头也就看似认真,实则眼神都是虚的,怕不是在发呆吧? 心中好笑,又不好去打扰,他想了想,回首勾住了罗忏的肩。 “别扯了,走,我带你们去看些好东西!” 能等沈洵安主动说句话可不容易,一时间几人都来了兴趣,“什么什么?是什么宝贝吗?” 沈洵安卖了个关子,“算是吧,跟我来就知道了。” 几人连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走在最后面的苏沛凛眉眼带笑,“你弟弟又想到了什么乐子?” 沈询平浅浅勾唇,“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就走吧。” 他们这会待的地方,是靠近水榭的一处园子,几个姑娘还留在园子里,他们一路朝外走。 沈洵安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在园子外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这里没什么特殊,就是有处供人休憩的亭子,和一排石椅。 华骁盯着亭子和石椅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洵安,你说的宝贝是什么啊?” 沈洵安朝亭中的石桌挑了挑眉,“那儿。” 几个挠心挠肺的人连忙挤了进去,东瞧瞧西看看。 “洵安说的不会是这个石桌吧?不对啊,宫中咱们也经常来,这石桌都是统一白岗玉制的,虽然值不少银子,也算不上宝贝吧?” “难道是指着这盆花?也不像啊,不就是盆芙蓉,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还是指这些糕点、茶水?” 几人议论半响,都想不到关键,连忙将人拉了过来。 “洵安,你快说,你说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沈洵安得意一笑,“喏,就是它。” 罗忏怔住,愣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也算宝贝?你逗我呢? 其他几人虽然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的。 唯有最后走进亭中的苏沛凛,视线扫过那盆花的时候,心里有了计较。 他早早便得了消息,这次宫宴中的花卉,都是由庆氏从外地运送回京城的,这个外地,就是临州城。 据说购买的价格还不低,因为这些花卉十分特殊。 罗忏等人不爱花草,自然看不出来区别,但他却注意到,石桌上那盆芙蓉花瓣中隐隐透着银丝,余光瞥过,能看到花瓣一闪一闪,十分稀奇。 这是什么品种? 苏沛凛微微蹙眉,他竟从未见过。 几个兄弟的不以为意惹恼了沈洵安,“你先仔细看,看清楚了再来跟我说。” 罗忏、华骁满脸苦色,“可我们不懂花啊。” “不懂花懂常识就行。” 罗忏、华骁,“……” 被恶势力压迫,两人无奈盯着这一盆芙蓉花看了老半响,还别说,看着看着两人真看出一些不同寻常来。 “我没有眼花吧,这芙蓉花里面好像藏了银线!不会是假花,是绣出来的吧?” 149、这不是妹妹 ,这是摇钱树(二) “不可能,有花香的。” “花香也可能是假的啊,弄些香粉在上面就行了。” “要不,我掐一下试试?” “这可是皇宫,你掐坏了你赔?赔的起?” 罗忏讪讪,“赔不起,那我摸摸总成吧?” 这下没人制止他了,罗忏愉快的伸手摸上去,然后爆了句粗口,“卧槽,真的!” 再好的绢花、绣品,摸起来也会有针线感,眼前这盆,分明就是正常的花啊。 “那这银丝是哪来的?自己长出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有长银丝的芙蓉花?” 胡沐辛后知后觉,“冬季也不是芙蓉花开的季节吧?” 几人同时望向沈洵安,沈洵安得意挑眉,“这叫银丝芙蓉,是芙蓉中一个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整个大庸,不,整个世间就这一盆,你们说是不是宝贝?” 罗忏重重点头,“是!必须是!” 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东西,可不就是宝贝么? 可是…… “洵安你怎么知道的?还认识这种花?” 以前在京城时,也没见他对花花草草感兴趣啊。 沈洵安微微弯眸,“因为这是阿桑店里卖出来的花,我自然认识。” “阿桑?” “程桑妹妹?” “卧槽!” 在场唯一镇定的,就是容启。 无他,这花还是他亲自带回京的呢,连培育这花的主人钟师傅都见过。 华骁有点怀疑人生。 “你不是说,她是普通商户出身?” “是啊,没错。” “那她?” “她聪明,还认识一个会培育珍稀花卉的爷爷,那爷爷乐意将花交给她卖,这些花又恰巧被庆氏看上而已。” 沈洵安说的风轻云淡,听的罗忏直想骂人。 就认识一个会培育珍稀花卉的爷爷,还就乐意将花交给她卖,还恰好被庆氏看上,说的这么简单,你怎么不上天? 钱子航后知后觉想明白了什么,问容启。 “容小郡王,你跟庆氏一起去的,敢问这批运进宫的花卉一共付了多少两银子?” 容启想了想,“这个是庆玉琅负责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有几百万两吧,这些花很贵的。” 神特么的几百万两,神特么的很贵,这哪里是贵,这是抢钱好不好! 华骁直接扑了上去,抱住了沈洵安的大腿。 “洵安,不,洵安哥,你觉得我现在让阿桑妹妹认哥哥还有用吗?” 随随便便挣个几百万两,还有个会培育珍稀花卉的大师可以源源不断挣钱,这哪里是妹妹,就是一棵活的摇钱树啊! 罗忏也醒悟过来,连忙抱住他另一边大腿,“我也可以的,哥哥不行弟弟也行,再不济儿子也可以。” 沈洵安,“……” “滚,要脸么!” 罗忏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了,有钱要脸做什么!” 沈洵安,“……” 一场混乱以沈洵安一人一脚将其踹飞结束。 混乱过后,一群人坐在亭中,沈洵安也恢复了正经。 “我带你们来看这个,也是想让你们帮帮忙。” 容启第一个反应过来,“洵安,你不会是想帮阿桑妹妹在京城扩展商路吧?” “嗯,就是这个意思。” 钟师傅培育出来的花,不同凡响,即便是京城也没有相似的品种,正是因为,所以才有市场。 阿桑的生意不可能一辈子困在临州城那种小地方,说句难听的,那里有钱的也就那么些人,他们买不起。 罗忏等人对视一眼,“你想我们怎么做?” 沈洵安敲敲桌子,“简单,正好下午你们闲着,去找人闲聊会,内容你们看着办,反正给我把宫里这些花往死里夸就对了。” 桑域阁出品的花卉都有标志,花盆也不一样,很好认出来,他不怕罗忏他们夸错。 华骁苦笑,“夸人还行,夸花……我怕我说不出几句词来。” “对啊,我们也不擅长这方面,就怕夸不到点子上。” “这个简单。” 沈洵安丢给他们一个本子,“这个是花卉详解,你们不需要看其他的,就记住每种花是怎么描述的就行,到时候照背。” 钱子航,“……” “合着你早就算计好了?” 花卉详解都准备了! 沈洵安挑眉一笑,“你们才知道?” 罗忏、华骁、钱子航、容启、胡沐辛,“……” 祖宗你狠。 临走之前,罗忏没忍住问了句。 “洵安,我们出这么大的力,摇钱树妹妹给我们分红不?不用多,一百万两分我一万两就行了。” 华骁也附和,“是啊是啊,一万两就行。” 沈洵安浅浅一笑,举起一根手指。 “一百万两分你一两,要不要?” 罗忏,“……” “哼,小气!不想给就不想给嘛,你又不是第一次白使唤我们了!” “滚。” “欸,马上滚,一两银子我就不要了,你记得帮我们跟摇钱树妹妹多说几句好话,以后借钱我们就靠她了!” “是的,摇钱树祖宗!” “我们以后都是她小弟!” 沈洵安嘴角抽搐,这群见钱眼开的,真不打算要脸了? 亭中还坐了最后两人,苏沛凛和沈询平,这种帮忙宣传的活是用不到他们的,沈洵安也不敢用。 沈询平这会还有点没缓过劲来。 他依稀记得,祖父说过阿桑很懂花,经常去小花院里跟万爷爷闲聊,偶尔还会帮忙打下手,还有,连万爷爷都没找到能让阿宁养活的花,阿桑却送来了。 种种迹象表明,他那个小妹妹十分不一般,他竟然一直没发现。 “那阿桑送给阿宁那盆……岂不是也很贵?” 沈洵安嗯了声,“是的吧,我没问。” 沈询平,“……” 突然有点被打击到,是怎么回事? 就连一向淡定的苏沛凛都问了句,“洵安,等会代我去找阿桑聊聊吧。” “聊什么?” 苏沛凛平静看着他,“聊借钱。” 沈洵安嘴角一抽,“滚。” 苏沛凛,“别,我是真的想借钱,最近有些入不敷出了。” 沈洵安还是那句话,“滚。” 苏沛凛叹了口气,“唉,摇钱树啊,怎么不是我亲妹妹?” 沈询平冷冷瞥过去一眼,苏沛凛了然,果断闭嘴。 差点忘了,自家亲妹妹还是某人未婚妻,嫌弃不得。 …… 不是罗忏等人夸张,而是程桑赚的那些银子,真的有些超乎意料了。 几百万两银子,也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 这并不是说京城的人穷,而是京城是个权力中心,这里的人,很多银钱不能变现。 比如家宅、田产、铺子、山地等,每人家中下人护卫就几百上千,这些人都要养活,特别是护卫这种私兵,培养极其花钱不说,还得提供他们的护甲武器,每隔一年半载还得换新。 而他们府中那些私产商铺,要培养家中小辈,要打点关系,要维持跟其他势力往来,每一样都是钱。 所以,京城的人很有钱,平常衣食住行这些表面功夫,花的银钱外人无法想象,可真要他们拿现银出来,却没几家拿的出多少。 可能也就一百万两银子左右。 而程桑呢,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上不用养老,下不用顾小,没什么下人要管,也没什么私兵要养,甚至连开销都没什么。 她一场生意却赚个几百万两,即便这些银子,那位培育出花卉的大师要分的大半,所剩下的也不少了。 这些银子都是白白的捏在她手里,没有用途,就是一张纸,怎么能不让人眼红? 沈洵安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一直将她护在羽翼下,她的生意他都要插上一脚,告诉外人这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意,而是沈家一起的。 “真这么穷?” 苏沛凛笑笑,“也没有,就是比起你家那个小摇钱树,穷了点。” 堂堂萧阳郡王府的公子,都能觍着脸说穷了。 沈洵安无奈扶额,“你最近又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跟你哥合作,倒卖了点东西。” 沈洵安正了脸色,“需要帮忙吗?如果是在临州城到京城一带,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武阳郡王府的生意,跟其他府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家二房一脉,跑到了临州城做生意,那边竞争少,又没人管可以放开手脚,生意做的比较大。 这也是武阳郡王府银钱比其他家富余的原因。 而沈洵安说的帮忙,指的不是沈家的产业,而是他自己的。 “你既然都这般说了,我也不跟你客气。” 苏沛凛压低了声音,“墨阳城那边,我和你哥跟闵家对上了,你有人脉吗?这次生意有点大,我们手不够长,要是真斗起来,可能会有麻烦,要损失不少银子。” “人脉倒是有,你先说说会损失多少银子,我要看值不值得。” “不多,三百多万两吧。” 沈洵安嘴角微抽,这就是你刚刚所谓的穷? 他深吸了口气,“可以,这个价格值得我找他一次,不过我先说好,我用的这个人情很来之不易,所以钱我要分一半。” 苏沛凛想了想,“成交。” “那好,等回去我就写一封信到墨阳城,不出意外,五天内可以解决。” 沈洵安答应的这么果断,也让苏沛凛更为放心,他喜欢跟沈询平兄弟待在一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哥哥够稳,弟弟够黑,这两兄弟,啧。 150、花灯比试(一) 程桑完全不清楚沈洵安等人那边的发展,她在苏沛乔这边,也不过是个凑人数的,默默看了一下午,终于在晚宴上解放。 宴席上,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皇上皇后刚离去,苏沛凛兄妹等人就摸了过来。 “走,去御花园!” 连话里,都是带着火气的。 程桑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奇,皇宫里的猜灯谜是个什么法子? 会不会很难? 她自己没这方面的才华,对看别人展现才华还挺喜欢的。 一行人赶往御花园,程桑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眼熟的花卉盆景,这些花卉本身娇嫩,经过长途运送,到了京城还开的旺盛,一看就是有这方面的花卉大师管着。 程桑一点也不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皇宫,宫里要是没有本事的人,那才奇怪呢。 唯一让她讶异的是,一路上她竟然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这些花卉,还大多是夸赞,这让程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似在临州城时,参加莫负宴会时发生的一样。 “听说庆氏今年费了大功夫,将年典的任务完成的十分不错,眼前这些花卉,就是庆氏特意从一座小城运回京的,果真不凡。” “我不懂花,看不出这些花的珍贵,不过能被送进宫,还过得了大内总管那一关,自然是不同凡响。” “我就看出来两个字,好看。” “不知道庆氏还有没有剩下别的花卉,这种绝无仅有的特殊品种,难得一遇,我想弄两盆回府养着。” “咦,我也有这个想法,咱们晚些找庆氏问问去。” 这是谁帮她宣传了吗? 程桑有点茫然。 怎么一夕之间,忽然她桑域阁的花卉就出名了呢? 不,离出名还有些远,这些人连桑域阁的名字都不知道,估计只是一时新鲜,但这个时候若再配上其他宣传,买的人一定不会少。 程桑胡思乱想了一会,开始后悔自己进京没带花,心疼,感觉好多钱从指缝中溜走了。 等到了御花园,程桑还有点晃神,幸好她就是一个凑数的,猜灯谜跟关寻磬等人比赛之事,用不着她上场。 “规矩之间已经说好了,少废话,开始吧。” 阮书瑶和关寻磬一到场,就带着人站在了苏沛乔、沈询宁等人的对面处,两方人互相对立,脸色不善,一看就是在交锋。 苏沛乔嗯了声,“你们先,还是我们先?” 关寻磬下巴一抬,“让你们先又如何!” 才开始谁先谁后一点也不重要,关寻磬也就是说的好听罢了,苏沛乔懒得计较,看了眼面前的花灯长墙,以及每个花灯上的灯谜,侧头道。 “大家帮忙想想,选哪一列?” 这会的御花园,空地处挂满了各色的花灯,竖着的每一排花灯是十二个,每个花灯对应一个灯谜,只有猜出正确结果,才能拿走对应的花灯。 而横着的,粗略一看,约莫有上百列,这上百列花灯形成的长墙,将整个御花园照的敞亮无比。 花灯长墙最上方,还有几个特殊花灯,它们不属于每一竖排的行列,想要拿到这些花灯,先决条件就是完成三竖列的花灯解谜。 然后再成功解开三个特殊花灯的灯谜,才能对最顶端的花灯,进行解谜,而最顶端的花灯,便是这次苏沛乔等人跟关寻磬的赌局—— 皇后亲自题字的花灯。 也就是说,想要触碰到那个皇后题字的花灯,她们一共要猜三竖列乘十二,再加顶端三个特殊灯谜,一共是三十九个灯谜。 灯谜是灯谜,花灯是花灯。 御花园的花灯墙很长,花灯的种类也很多,银制的、纸制的、木制的,款式也多,八角的、六角的、圆形的…… 为了满足所有人的喜好,花灯长墙每一竖列的花灯风格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沈询宁才要大家选。 燕娇从头到尾快速走了一遍,“我喜欢那个八角琉璃宫灯,里面还有个小兔子,在十七列。” 于婉和于莹道,“我们喜欢的在三十五列。” 沈询宁也拉着程桑去看了遍,“阿桑,你喜欢哪个?” “嗯……这个吧。” 程桑指了指眼前的,“这是……第七十八列?” 沈询宁眯眼直笑,“我也喜欢这一列,我喜欢你上面那个狐狸宫灯。” 程桑猜她这是为了附和她说的假话,不过没拆穿。 很快,几人都选好了。 每个人的喜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选的列数也基本不重合,想要在三竖列里满足所有人的要求,有些为难,又探讨了好一会,苏沛乔才看向关寻磬道。 “我们选择十七列、三十五列、七十八列。” 这是她们几个人中,选择人数最多的三个列次。 关寻磬哼了声,“我们也选好了,第九列、四十二列、六十六列。” “那就别废话了,看谁解的快吧。” 苏沛乔不再管关寻磬那边,将沈询宁、华姿等人全都集中到了一起。 “最顶端的那些花灯先不管,咱们要做的是先解开三竖列的灯谜,这里的灯谜一共三十六个,先把有把握的写出来,之后再一起讨论那些不确定的。” 能不能全解开,是比试的一个点,若两方都能解开,那比的就是速度了,所以苏沛乔丝毫不敢浪费时间。 几人也知道重要性,很快就围着之前报出来的竖列看起来。 “这个九十九,是白字。” “观不见有鸟飞来,鹳字。” “书香门第,闽字。” “日落香残,洗却凡心一点,秃字。” “火尽炉冷,平添意马心猿,驴字。” 在场的几个都是大户出身,即便不是什么扬名的才女,一些简单的灯谜还是难不住她们的。 很快,三十六个灯谜就解决了一大半,到了这个时候,差距就出来了。 “这个谜底是情字。” 苏沛乔看了眼剩余没解出来的,“还有这边这个,是默字。” 被于婉等人夸了不少次的曾亦欢,也是真的有本事。 “这个是留字,下面那个谜底是颜字。” 她们一发威,三十六个就剩下最后四个。 “残月北斗一星沉,这个我不是很确定,大家讨论讨论吧。” 沈询宁摸着下巴,“是腥字吗?看意思不是很对呢。” “应该不是。” 曾亦欢反驳道,“我觉得是沁字,你们说呢?” “有些像,我也不肯定,先把这两个都记下来,到时去试试就知道了。” 苏沛乔说着,看了眼对面关寻磬那边得情况,对面与她们差不多,最开始那些简单的很快就解决了,一群人正在讨论难的,看进度估计也就剩余最后两三个。 苏沛乔心中急切了些,“我们继续讨论下一个。” 程桑跟不太上,主要是反应跟不上,像之前那些简单的灯谜,有些她还是知道的,却没来得及说就被抢先了。 她也没什么失落、懊恼的情绪,自己不是这块料,强插进去不是在帮忙,而是在捣乱。 想了想,她起身站到了花灯长墙边,仰头探视最上方的几个特殊花灯。 那几个花灯,谜面才是真的难,也不再简简单单让猜一个字。 有猜某位大师名的,有猜词牌名的,还有猜物件的,稀奇古怪,五花八门。 程桑盯着谜面看了一会,在心里思量哪三个相对来说简单些,毕竟,这只是她们的过渡,最终目标还是最顶端那个花灯。 “璃?” “不,应该是离字,我有把握。” 曾亦欢一连给出好几个建议,惹得华姿、于莹夸赞不停。 “亦欢你反应好快,好厉害啊!” “这些灯谜你一个人就出了大半力呢!” 曾亦欢笑得温柔,视线触及对面的沈询宁,微微勾唇,也只有这种时候,她的光辉才足以盖过沈询宁。 比家世比容貌,她比沈询宁差太远了。 正要谦虚说句不算什么,她看见了站在花灯墙前的程桑,微微拧眉。 “阿桑妹妹似乎不擅长灯谜吧?” 于莹向来直白,“应该是吧,我看她没出过声呢。” 之前是讨论,大家都有给意见,唯有程桑,从头到尾都未开过口,几人也知道她出身小地方,才学方面不行,所以也没说什么。 曾亦欢眼中划过一抹轻蔑,“哦,这样啊,我看她在看最上面的灯谜,还以为她会解呢。” 于莹往花灯墙那边一看,搔头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 于家双生子中,她是妹妹,历来有姐姐看顾着,直白单纯惯了,见曾亦欢提起,她心里也好奇,干脆就过去问了。 “阿桑,你在看最上面的灯谜,是想到谜底了吗?” 这话要换个人来问,一定会被误认为冷嘲热讽,但这小姑娘语气单纯的很,程桑笑笑。 “没有,就是好奇来看看。” “哦。” 于莹也没多想,“每年上元节,最上面的灯谜都是最难的,有时候一晚上也没人答的出一个呢,今年估计也简单不到哪去。” “这么难?” “可不是,不过最上面的花灯也是最精致最好看的,阿宁前年得过一个,是询平哥送她的,放在府里头两年了,还是很漂亮!” 151、完胜,我不要(二) 于莹也挺想要的,可她清楚自己没这个本事,今年倒有些希望,因为她们人够多。 两人说话间,苏沛乔已经拿着谜底去找了负责看守的公公,将谜底尽皆解开。 值得一提的是,苏沛乔去找公公的时候,关寻磬也去了,火药味十足。 等苏沛乔回来,几人迫不及待凑上前问道。 “小乔,谜底都对吗?” 知道她们最关心什么,苏沛乔笑着点头,“拖你们的福,我们赢了关寻磬一步。” 虽然只是第一步。 几人当即乐开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关寻磬是不是气死了?哈哈哈哈。” “还有阮书瑶,让她们嘴臭。” “就是,得意什么。” 苏沛乔好笑的劝她们,“这才开始呢,急什么,咱们还是继续解吧。” 接下来只要解出最上面一列花灯中的三个,她们就能去解最顶端那个了。 可这个三个谜面,估计难度比之前三十六个还要高,路还远呢。 有这话在,其他人也不说话了,全都围到了花灯墙边。 “这些灯谜都不容易,咱们选哪三个?” 程桑今晚第一次开口,“我觉得咱们可以每个都试试,这些灯谜……” 曾亦欢蹙眉盯着她,语气不自觉带了些针对。 “提议不妥,这些灯谜都很难,要选出三个来讨论,就已经够费时间了,每个都试试的话,还不如说直接让关寻磬她们赢!” 话不难听,但语气难听,沈询宁听着不是很痛快。 她也觉得阿桑这个提议不是很好,但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关系不错,是姐妹,就算有意见,起码也要等人把话说完吧? 其他几人脸色也稍有变化,曾亦欢没注意到这些,一心盯着程桑。 “你给不出好意见不要紧,但不要乱说,会影响我们的分辨!” 程桑张了张唇,片刻后释然耸肩,“好吧,抱歉。” 她的确不懂,就不添乱了。 看着程桑退让,好脾气的沈询宁第一次冷了脸,她拉住程桑的手腕,怒其不争,“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接着,望向曾亦欢,冷冷的视线没有温度,“选什么是小乔问的,怎么,阿桑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不……不是……” 曾亦欢其实有些怵沈询宁,因为她家世好,还有一个好哥哥,曾家远不如武阳郡王府,曾亦欢的哥哥也不是她亲哥哥,对她比外人还不如。 “不是你下什么定论!” 沈询宁恼怒的看向程桑,“你,继续说!” 程桑摸摸鼻子,莫名感觉自己被曾亦欢连累了,当然她也清楚,沈询宁是在帮她出头,笑着将之前的话说完了。 “刚刚我研究了一下这些灯谜,它们难度都很高,但小乔和曾小姐才思敏捷,心里应该多少有些想法,所以我提议你们每个灯谜都看一遍,先不用讨论,直接将结果写出来,说不定能中一两个,这样会省下很多时间。” 这个想法,是基于刚刚猜简单灯谜时的情况提出来的,她之前注意了下,一开始众人直接解出会的灯谜的时间,连两刻钟都没有。 而后面的讨论,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 偏偏这半个时辰里,大部分都是曾亦欢和苏沛乔第一次提出的答案对,也就是说,其他人讨论了那么久,其实是无用功。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现在这些灯谜太难,还要挑选的话,不如直接每个扫一眼,给个直觉中的答案,也许二十个里面就中那么一两个。 这样接下来的就简单多了。 程桑说的很详细,苏沛乔和沈询宁对视一眼,觉得方式可行。 “你们怎么想?” 华姿摊手,“我就是一个看戏的,你们决定就好。” 燕娇更是连话都懒得说,直接示意下一个。 于婉和于莹也觉得没问题。 于是,意见被采用。 苏沛乔和沈询宁开始看谜面,也没人再问曾亦欢,一旁的曾亦欢心中难堪,抿抿唇还是跟了上去。 “中秋归来——打一词牌。” 因为不必讨论,这个沈询宁有些想法,默道一声八归。 “中秋过后又重阳——打一句诗。” 这个……没什么头绪…… “……” 一路看过去,大多都是没什么头绪的,沈询宁很是淡然的告诉了苏沛乔唯一一个有思路的答案,由她统计完去了看守花灯的公公那。 不过片刻,苏沛乔笑吟吟的回来了。 “阿宁,干的漂亮!” 沈询宁也有一瞬间的诧异,“这么说,我猜对了?” “嗯!” 其他人一听,再看看关寻磬那边,顿时乐不可支。 “嘿嘿嘿,咱们都解出一个了,关寻磬那边还是选灯谜呢,看样子还没决定好选哪三个,有的忙咯。” “咱们领先,接下来要一口气超过她们,让她们无话可说!” 程桑的提议被采用,而且还取得了成果,之前的反驳和轻蔑就像一巴掌似的呼在曾亦欢脸上。 曾亦欢脸色发烫,也不知道是窘的还是气的。 程桑功成身退,她觉得她晚上能做出的贡献,也就这么点了。 所幸曾亦欢不是什么草包,即便被程桑打了脸,还依旧记得自己是苏沛乔这一边的人,没过一会就告诉了苏沛乔几个猜测的答案。 等苏沛乔从公公那回来,三个谜面竟然都猜出来了。 几人受到了惊吓,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没有讨论,没有商量,就猜测一下,还猜准了三个? 华姿看看程桑,又看看沈询宁,最后看看曾亦欢,果断将几人通通抱住。 “你们太棒了!我感觉关寻磬这次脸都要被我们打肿,走走走,咱们猜皇后娘娘题字的灯谜去!” “我们要一路通杀,教关寻磬和阮书瑶做人!让她们得瑟!” 一听这话,于婉和于莹也忍不住乐了,“好,咱们这就去!” 当苏沛乔几人浩浩荡荡对最顶端的花灯进行解谜时,也引来了其他公子和贵女的注视。 无他,太优秀。 宫里花灯的灯谜难度有多大,大家都是清楚的,可以说,除了花灯墙那些普通的灯谜好猜之外,最上面这些就是摆给人看的。 晚宴才结束多久?这群姑娘们就开始解最顶端的灯谜了。 这说明之前她们不仅解开了三竖列灯谜,还解开了上面的三个灯谜! 一时间,许多凑热闹的人都围了过来,要知道皇后亲自题字的花灯,许多人都盯着呢! 苏沛乔和沈询宁都是被人看习惯的那种,也不受影响,盯着最顶端的灯谜就开始发愣。 “三代两传捷报——打一人名。” 人名…… 这就麻烦了。 从书中的历史记载,大庸朝建立已经有数百年,期间天下七国几经变迁,有名气的人几何? 军事家、诗词大家、茶艺大师、花卉大师、各朝名将名相、史上美名出众的风流人物…… 再博学也不是这么个博学法,况且很多领域她们也没涉及。 沈询宁揉着额头泛疼,至少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苏沛乔也差不多是一样的,三代两传捷报,什么人名? 捷报应该是好事,打胜仗,所以人名中有个胜字?赢字? 不提正在思考的苏沛乔等人,远处那些围观的人也在寻思着答案。 一时间,御花园的气氛有些凝固,见此,关寻磬等人悄悄松了口气。 她们商议了半响,这会才选定三个谜面,解出第一个,也就是说还要再解出两个,才能跟苏沛乔等人达到同一个进度。 若是苏沛乔她们被耽搁的太久,她们就还有机会。 半天没见讨论,程桑拉了拉沈询宁。 “阿宁,有想法吗?” “没有。” 沈询宁摇头,“有点难,提示太少,谜面指的含义字有很多,不好联想。” 猜谜面靠的就是思维联想,没有联想哪来的答案? 程桑想了想,“其实我们可以按照谜面列出几个字,然后互相拼,我知道不一定能拼对,但只要给你们一点熟悉感,你们说不出就想出来了呢?” 华姿眼睛一亮,“对啊,一个人知道的人名可能不多,咱们人多啊,说不定有人就知道!” 苏沛乔和沈询宁对视一眼,也觉得可行,顿时行动起来。 152、霸气侧漏沈洵安(一) “我就不用了,给阿宁一盏就行。” 整个花灯长墙,最精致华美的就是上端的这二十盏,外加最顶端那盏,还不一定能被人拿走。 她们这次也是走运才弄得四盏,程桑不想刚融入的集体,就因为一盏灯被破坏,再说下面那些普通花灯也不错。 苏沛乔大约明白她的顾虑,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之前的话。 “那好,一盏便一盏!” 一旁的曾亦欢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 她在小集体里家世最低,总有些不自信,就担心这四盏花灯没有她的,程桑不要的话,以她的功劳,肯定能分得一盏。 这般一想,再看程桑也顺眼了不少,至少够识相。 苏沛乔将花灯都领了回来,让沈询宁先挑了一盏,又让曾亦欢挑了一盏,最后才向燕娇、于婉、于莹、华姿道。 “还有最后一盏,你们自己决定归谁。” 一个小集体,最怕利益分配不公,沈询宁和曾亦欢是功劳最大,所以她才直接分配,剩下这盏就不能乱给了。 按照她的想法,其实最应该给的是程桑,可惜程桑不要。 四人也懂得规矩,凑在一起讨论了片刻,齐道。 “归小莹。” 于莹欢天喜地收下了花灯,提着把玩了半响后,朝程桑道谢。 “姐姐她们将花灯让与我,我说好送她们每人一匹白云锦,你也有,不许拒绝哈!” 东西应该是谁的,她们都有眼睛,心里清楚。 这次程桑没拒绝,笑着应了。 最后程桑与华姿等没有拿到珍贵花灯的人,去普通的三十六盏花灯里各自选了几盏提着,浩浩荡荡的去找关寻磬她们了。 “哟,还在解第二道呢?啧啧啧,这速度可真是够慢的。” “就是啊,关小姐和阮小姐不是一向自诩才女?看来这才女的名号也不是那么可信嘛。” “哎呀,华姿你这嘴可真坏,关小姐和阮小姐也不是有意的,说不定是谜题太难呢?” 华姿莞尔一笑,“那我大气点。” 她看向关寻磬,收敛了笑意,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关小姐、阮小姐,可是遇到了难题解不开?我们可以帮忙的。” 几人你唱我和,气的关寻磬一行人脸色直发青。 “不必,一个谜题罢了,我们还不至于这么没用。” 关寻磬面色冷硬,不想看眼前这群人的得意嘴脸。 一旁的阮书瑶也愤愤不平,“不就是几个谜题,你们少得意!” “哟,阮小姐的口气可真大,不就是几个谜题?” 于莹小姑娘挤兑起人来,毒舍程度也不输华姿。 “看不起谁呢!谜题就在这里,我们也不介意你们解一样的,你倒是解个来给我们看看啊。” 阮书瑶气结,“你!” “我什么我,我只是说句实话,阮小姐不服气,大可解出谜底甩我们脸上,让我后悔之前说的话,如何?” 说的简单,要是解的出来她们还会等到现在? 阮书瑶被气了个半死,要不是技不如人,又有太多人在不远处看着,她都有跟于莹拼命的心思。 关寻磬拉了拉她,将人护在身后,直视华姿几人,冷冷道。 “今晚是我们输了,之前说好的赌注我们会照办,你们可以走了吗?” “唔……关小姐都这样说了,我们当然没意见。” 华姿眼里盛满了笑,朝身边的小姐妹们挑挑眉,“既然如此,那几位好好努力,我等就不打扰几位解题了。” 关寻磬,“不劳费心,好走不送!” 等从御花园离开,华姿扑哧一下笑开了。 “你们瞧见关寻磬那张脸没?我认识她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憋屈。” 苏沛乔捂着嘴低笑,“你也不赖,刚刚那些话叫一个咄咄逼人,我觉得吧,关寻磬这回肯定恨上你了。” 华姿一愣,瞪大眼睛。 “至于吗?” “当然啦,你也不想想,御花园刚刚有多少人在,关寻磬又有多看重面子和名声。” 华姿不以为意,“算了,恨我就恨我,能看她吃瘪,恨我我也乐意,娇娇你说是吧?” 被点名的燕娇想了想,否定。 “不是,我讨厌麻烦,这种麻烦事我才不做。” 华姿气恼的直掐她手臂,“好啊你个燕娇,知道我把人惹恼了还不安慰我,竟敢往我伤口上撒盐,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燕娇往沈询宁身后躲,“九转连环步,我闪!” “我捉妖十八式!妖孽往哪跑!” “你才妖呢!看刀!” 两人打打闹闹,苏沛乔几人也笑得停不下来,远远传开的欢笑声,惹来来往不少人的探寻视线。 …… 御花园花灯墙边。 注视着趾高气扬从关寻磬等人面前离开的沈询宁等人,苏沛凛沉默的问了句。 “她们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苏洵平很认真的回了句,“大概是……” 这几个丫头,一朝胜利,得意下就提着精美花灯炫耀去了,丝毫忘了她们还有哥哥在这。 华骁摸着下巴,“要追上去么?” 宴会要持续到深夜,现在还早着呢。 罗忏笑嘻嘻怂恿,“去吧,我也想瞧瞧皇后娘娘亲自题字的花灯长什么样子。” 苏沛凛没意见,“那就去看看,左右也无事。” 一行人商定,正要提步,沈洵安忽然出声。 “你们去吧,我想去猜灯谜。” “???” 华骁一头雾水,“你猜灯谜做什么?又不好玩,总不能,你也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灯吧?” 沈洵安认真的嗯了声,反问,“不行吗?” 华骁,“……” 罗忏,“……” 钱子航,“……” 灯谜什么的,去猜的公子哥也不少,不过大部分都不是冲着花灯去的,要么就是为了给想要某盏花灯的姐姐妹妹帮忙,要么就是纯属凑热闹。 为了花灯? 华骁脸色古怪,洵安是真的变了,去临州城待了几年,连爱好都变得女性化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十分没有骨气的道。 “行,当然行,其实我想了想,猜灯谜也不是那么无聊,要不……一起?” 沈洵安微微挑眉,“你们不去凑热闹了?” 罗忏嘿嘿直笑,“凑什么热闹,你沈洵安在的地方才热闹。” 他挤挤钱子航、胡沐辛的肩,挤眉弄眼,“你们说是吧?” 钱子航、胡沐辛顿时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是。” 沈洵安哪里会看不出来他们的想法,只是懒得戳穿,“想来就来,不过别光看着,帮我也解下谜题。” “这个自然。” 一群历来只会喝酒闲聊,四处惹祸的公子哥,祸害到了花灯墙。 因为之前苏沛乔等人拿走最顶端花灯的事,这会这里人极多,全是来听之前的热闹的,等看见沈询安等人,热闹就变成了喧哗。 “沈询安怎么来了?莫不是谁又得罪他,来找茬来了吧?” “不至于吧,也没见谁去招惹他啊!” “管他是不是,赶紧溜才是上策。” “对对对,花灯也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走,被牵连挨揍就完蛋了。” 不是他们惧怕沈洵安,而是担心会倒霉被牵连,这种事在沈洵安身上,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 等人稍稍退开些,沈洵安径直走向花灯墙,忙着溜走的众人又停住了。 “咦,沈洵安去的是花灯墙,他不是来揍人的,难道,他要猜灯谜?” “灯谜有什么好猜的,除了花灯又没别的奖励。” “也许他就是看上了花灯呢?” “看什么玩笑,男子汉大丈夫,谁喜欢那种花里胡哨哄姑娘家的玩意儿!” 刚刚将花灯贬的一文不值的男子,转眼就看见沈洵安停在了花灯墙前,脸不红气不喘的开始向守灯公公报谜底。 “第一竖列,谜底是如、肖、群、明、游、知、俏、斐、漠、轻、壶、淄。” 第一次有人这样报谜底,守灯公公愣了好一会,才拿起册子对答案,然后讶异的瞪大了眼睛。 “全对……” 不是说,这位沈小公子不学无术,一向浪荡好玩? 猜起灯谜来,怎么这么快? 当看见沈洵安身后的沈询平和苏沛凛时,他心中的疑惑得到了回答,也对,还有沈公子和苏公子在。 然而事实是,这会的华骁等人也和守灯公公一样疑惑。 特别是听见沈洵安秒答一竖列的谜底全对时,罗忏忍不住问道。 “洵安,你是想要挂在最上面的花灯吗?” 只有挂在最上方的花灯,才需要一竖列一竖列的猜灯谜。 沈洵安嗯了声。 罗忏震惊,“不是吧,那灯谜可难了,你能行吗?” 沈洵安没回答他,而是继续向守灯公公报答案,“第十八竖列,谜底是福、洱、箬、冯、师、易、晟、诡、睦、芝、袭、焚。” 守灯公公连忙对照册子,眼睛都不会眨了,“也对……” “第三十三竖列,谜底是摔、睡、挨、温、暖、硕、果、领、结、耳、塞、里。 最上方第七个花灯的谜底是尕。” 守灯公公一脸的茫然,“全……对……” 不应该啊,宫里的灯谜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 就算普通的灯谜简单,上面的难灯谜,也总能难住他吧? 153、送给她的(二) 哪有全是秒答的? 这位沈小公子莫不是提前得了答案? 不理会他的震惊,沈洵安向他伸出手,“灯给我。” 守灯公公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拿灯。 “普通的不要,只要上面第七个。” 守灯公公又连忙将普通的放下,将挂在最上方最精美华贵那盏花灯取下,递给了沈洵安。 拿着猜灯谜得来的花灯,沈洵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朝守灯公公微微颔首后,缓步离去。 华骁等人怔怔跟在他身后,几欲将他和他手里那盏灯盯出花来。 钱子航忍不住向沈询平打听。 “询平哥,洵安原来是这么有学问的人吗?” 秒答啊!之前小乔她们都是一群人合作的,还花了那么长时间! 沈询平望了自家弟弟的侧脸一眼,“算是吧。” 洵安他,从来都不差,只是外人一直未曾见过而已,事实上,弟弟这般锋芒毕露的模样,他也是第一次见。 钱子航抚了抚胸口,一脸的心痛。 本以为我们都是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的官二代,突然你就成了才高八斗的才子,受打击了。 一旁的华骁、罗忏等人,模样也跟他差不多。 唯有容启哼了哼,“就喜欢装模做样,黑心肝的!” 仔细想了想,容启又不禁开始担心,都装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呢? 现在暴露了,也不知御花园的那些人怎么想…… 说起来,起因还是因为一盏花灯? 容启心口绞痛,花灯这么值钱的吗? 几人的复杂思绪,沈洵安一点没体会到,看着手里的花灯,他不自觉扯起了嘴角。 银制八角琉璃桂花宫灯,阿桑应该会喜欢。 …… 沈洵安等人与沈询宁一群人汇合,二话不说将宫灯塞到了程桑手里。 “我随便猜来的,送你了。” 华骁捂着胸口,觉得更痛了。 合着你闹了半天,就是为了给你家小姑娘送盏花灯? 你考虑一下御花园那些人的心情好不好? 还有,送就送,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风轻云淡? 虽然的确是随随便便猜来的,你好歹也给旁人一点活路啊! 程桑提着灯,还有些懵。 这灯她当然认识,挂在花灯墙最上方的二十盏之一,之前她研究灯谜的时候,就盯着看过好一会儿。 “谢谢。” 沈洵安送她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程桑接受良好,提着花灯就仔细把玩起来。 这盏宫灯比曾亦欢她们的那三盏还要更精致些,倒不是说那三盏就不如这盏,只是风格不同。 银制的宫灯铮亮光洁,八个角微微上翘,上面分别坠着同样材质的八个银色流苏坠子,宫灯里侧是镂空的桂花树图案,里面点了油灯,路面上清晰的映照出桂花树的影子。 宫灯下方挂着一朵盛开的银莲,巴掌大小,银莲花瓣轻薄,纹路和图案却很逼真,与上方的八角桂花灯交相辉映,更是平添一分精致。 程桑很是喜欢,虽未多话嘴边的笑意却没退去过。 见着这么个精致的花灯,华姿忍不住凑了上来。 “这个宫灯好看!比我的好看!可惜我们当时能答出谜底都不易,根本不敢挑完花灯再答。” 一般来说,宫灯越是精致,谜底就越难,挑也得有实力才行。 她摸了会灯,又回头问自家哥哥。 “你们刚刚去解回来的吗?” 她们走之前,这盏花灯还挂在花灯墙上面呢。 闻言,曾亦欢几人也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华骁摊手,“哪能啊,洵安自己解出来的,我们都没帮忙,他要送给他家媳……妹妹的花灯,自然是他自己解的。” 华姿眼睛一亮,心生佩服,激动看向沈洵安。 “原来洵安哥这么厉害!” 沈洵安回头,怔了有那么一秒钟,略微茫然的问她。 “你谁?” 华姿,“……” 这一晚上了,原来都没认出来她是谁啊…… 亮晶晶的眼神秒变黯然,小姑娘受打击了。 “我是华姿……” 沈洵安这才想起,哦,这是华骁他妹妹,于是嗯了声。 华姿更崩溃了。 受此打击,华姿再也不敢向沈洵安搭话了,她怎么就忘了呢,自家哥哥这位好弟兄有盲女症来着,以前只要是一群人出动,他都会认错人,为了不受打击,她都是选择不跟沈洵安搭话的! 说起盲女症,华姿忍不住望向了身边的程桑。 洵安哥和阿桑说话,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她是谁,刚刚跟她们汇合时,也是直接将灯塞到了阿桑手里。 洵安哥认得出阿桑? 华姿的眼神,秒变八卦惊奇,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心里暗戳戳的联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啧,不认得全世间的女子,只认得你一个人什么的,不是情人间专用的设定么?兄妹也会这样? 不对,这两人也不是亲兄妹啊。 心中联想了半天,华姿有些坐不住了。 待众人决定原地休息的时候,她找个了机会,把程桑独自拉到了一旁。 “阿桑阿桑。” “嗯?” “洵安哥认得你啊?” “嗯。” 华姿心脏扑通一声猛跳,果然是。 “你们……” 是不是有猫腻。 这种事不太好直接问,华姿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程桑大概知道她想问什么,点了点头道。 “我们是你想的那样。” 华姿震惊了,“卧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程桑眨眨眼,很认真的提醒她,“我们今天才认识。” 华姿,“……” 难受了,她怎么就没有早点认识阿桑,没有早点发现这个八卦呢。 “那你们……还回临州城吗?” “回啊。” 程桑对未来的设想里,就没有多少有关于京城的规划。 “当然要回去的,我们只是回京过个年而已。” 华姿更失落了,“啊,那你在京城不是待不了多久了?” “应该是。” 现在都十五了,约莫着回程的日子会在月底,若是干爹干娘舍不得祖父他们,兴许还会多留个一月半月的。 华姿彻底丧气,她身边的八卦不多,好不容易发现一桩,还是身边的,竟然在京城待不长久,好过分啊…… ------题外话------ 晚点还有一章 154、嫁接,筝芷的祝福(一) 宫宴结束时,已是深夜。 程桑坐上了回程的马车,还是跟沈洵安一起。 银制的八角琉璃桂花宫灯被摆在车厢的矮桌上,淡黄色的灯火透过琉璃晶透的宫灯,幽幽照在两人脸上。 程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在宫里待了一天,她有些困了。 下一秒,一只大手便揽上她的肩,将她按进了他怀里。 “睡吧,到了我叫你。” “唔……” 程桑安心的闭上了眼,闻着他身上的竹香,陷入沉睡。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淡黄色灯火的银制八角琉璃桂花宫灯,依旧固执的散发着光热。 回到府邸,众人各自散去,睡了一路的程桑迷迷糊糊回到小院,被玉萝伺候着梳洗完,又躺回了床上,再睁眼,已是第二天。 “玉萝。” 刚醒来的嗓音还透着两分喑哑。 “小姐,你醒了。” 玉萝缓步进门,将手中的水盆放下,恭敬福了福身。 程桑嗯了声,看了眼外面大亮的天,问,“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辰时了。” “辰时了啊……” 有点晚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玉萝笑道。 “小姐昨日累着了,多睡会也正常。” 从没进过宫的人,处处都需注意,可不就是累么? 程桑也觉得有道理,坐起了身子,“嗯,起吧。” 待她梳洗好坐下吃早膳,还没看见往常天天来报道的人,程桑蹙了蹙眉。 “他今早没来?” 莫不是她起的晚了,已经走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玉萝当然清楚,“公子早上派尚青来传过话来,说是与朋友有约,一大早就出门了。” 有约?和谁? 程桑隐约记得,昨晚回来的时候,沈洵安似乎跟她提过,但那时她困的厉害,也没细听。 玉萝打量了一会她的脸色,小声问道。 “小姐不知道吗?” 明明尚青说,公子事先跟小姐打过招呼的。 程桑揉了揉额角,“知道,你先下去吧。” “是。” 玉萝不敢多问,收拾好桌子福身退了出去。 用完早膳,程桑无所事事,来京城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闲。 慢吞吞去荷塘喂了锦鲤,她才缓步去了小花院。 万师傅已经在等她了,“桑丫头,你今儿个来的有些晚。” 以前这个时候,她都差不多回去了。 程桑拍拍脸,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来,“早上的时候,不小心睡过头了。” 万师傅哈哈大笑,“小姑娘嘛,睡懒觉是正常的,是你以前起的太早。” 程桑第一百次感谢这是武阳郡王府,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京城的规矩是真的多。 用华姿她们的话来说,那就是晨昏定省—— 早晨卯时去向长辈请安,先是母亲,再祖母,晚上再重复请安一次。 据说,每天用在给长辈请安的时间,便要两个时辰。 程桑想象了一下自身代入的情况,生生打了个寒颤,她习惯不了这种请安方式,太繁琐也太费时间了。 相比之下,武阳郡王府是真的体贴。 万师傅随口一说,就招呼程桑过来。 “你来的正好,我要给魏紫修剪嫁接,你可要看看?” 程桑的思绪顿时收敛殆尽,“要!” 能近距离看一个花卉大师嫁接花卉,求之不得。 万师傅呵呵直笑,“那行,那你就站在这看吧。” 他有事要忙,就没怎么招呼程桑,让人在这观看之后,他就拿起了专用的割刀,在魏紫前蹲了下来。 这盆魏紫是他早几日前就挑选好了的,长势好,嫁接成功率高,而他预备嫁接到魏紫上的,是另一盆姹红。 两种花属于同一科种,嫁接难度不高,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试验。 挑选了姹红上一株枝条,用割刀割下修剪成小指长度,又在魏紫上割出空隙,将姹红枝条插入固定,包上草木灰。 过程说起来简单,不过操作性很高,魏紫和姹红都是十分娇弱的花种,不能磕不能碰,下刀割下枝条时,需格外小心。 这一点万师傅做的很稳,技艺丝毫不比钟师傅差,但用的时长要比钟师傅长的多,显然并不经常做这种事。 程桑心里倒有些猜测,约莫是她来了府里之后,跟万爷爷说多了钟爷爷的事,这位老爷子才起了嫁接姹红的心思。 “好了。” 万师傅抹了把不存在的汗,问程桑。 “你看我做的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嫁接其实是学培育的基础知识,但用在花卉上的,还是极少数人,至少老爷子之前就没这么想过,他一辈子研究的方向都在花卉的种植上。 程桑笑着摇头,“万爷爷是个中高手,嫁接技术行云流水,哪有什么不妥。” 万师傅被她夸笑了,“小姑娘家就是嘴甜,比某些老头子好多了。” 程桑笑而不语,不敢接这话。 “这两盆花嫁接是嫁接好了,能不能存活还需另看,桑丫头,你跟着那位钟师傅学了不少本事,这几日多帮我看着点。” 不如人的方面,万师傅一向虚心,“若是养活了,其中一盆归你。” 程桑眼睛不由得亮了,“当真?” 魏紫可是花中极品,丝毫不输桑域阁镇店那盆地生莲。 “自然当真。” 财迷的程桑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好,我一定养活它们。” 万师傅笑眯眯点头。 …… 从小花院离开前,她与又万师傅交流了许久嫁接方面的问题,以至于她回到房间时,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 万爷爷说,嫁接适用于所有植物,只是不同品种的植物,不容易存活,所以很少有人选择嫁接花卉。 钟爷爷走上这条路,也算是勇气可嘉。 那除了花卉之外呢? 店里的那些树类的盆景也很受欢迎,树木可以嫁接吗? 程桑一边思考,一边顺手在册子上记下,寻思着等回临州城了,问问钟爷爷,看能不能多发展一些类型。 桑域阁要做大,总不能一直拘泥于一条路。 一边想一边写,不一会就写了好几页。 “小姐。” 玉萝突然敲门进来。 程桑抬头,“何事?” “筝芷求见,小姐可要见她?” 筝芷? 来京城半个多月,程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她来作何?” “她说是来道别的。”其他的玉萝就不太清楚了。 程桑想了想,“让她进来吧。” “是。” 玉萝领命退去,不一会便带着筝芷进来了。 “你先下去吧。” 屏退玉萝,程桑看向眼前这个女子。 筝芷的容貌一如既往的出色,不过眉眼间的倨傲自得已经退去,眼底还透着浓重的青色,穿着一身素淡的普通白裙,看起来有那么点落魄。 “你寻我何事?” 在程桑打量她的时候,筝芷也在咬唇打量着眼前这个她从未在意的女人。 小户出身,容貌不显,才识不佳,气度不够。 在她看来,程桑身上没有一点配的上武阳郡王府的地方,偏偏小公子喜欢她,夫人老爷护着她,就连大老爷他们也都接受了她。 筝芷眼神复杂,“我等会就要离开京城了。” 程桑眉梢微动,“跟我说这个作何?” 她自认跟筝芷不熟,还没有要到跟她道别的程度吧? 筝芷扯唇,脸上却没有笑意,“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 她语气轻淡,“以你的出身,走到这一步超乎我的预料,我输的不冤,但老夫人不会接受你,我等着看你有朝一日登堂入室。” 她似乎真的就是为了来说这么一句话,说完就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程桑沉默。 筝芷不提沈老夫人的事,她几乎都要忘记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不欢迎她的人在了。 在临走前,筝芷还能用这种语气来对她说这样一句话,想来是从老夫人那知道了什么。 会是什么呢? 左右是对她不好的事吧? 因为筝芷的缘故,一整个下午程桑都没什么好心情,她自然也不清楚,中午的时候,沈老夫人把沈大夫人叫了过去。 “母亲,您寻我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沈老夫人缠绵病榻多年,沈大夫人跟她不甚亲近,说话也是一板一眼。 幸好沈老夫人就是喜欢摆架子的性格,反而十分满意这种相处方式,嗯了声示意她坐。 “上元节已经过了,昨日楚阳郡王府的老夫人派人传话来,说想来看看我,我仔细想了想,咱们府里头也许久不曾热闹过了,干脆把楚阳郡王府的小辈都请到府里热闹热闹,你以为如何?” 府里如今是沈大夫人当家,要举办家宴什么的,还得征询一下沈大夫人的意见。 当然,老夫人的语气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量大儿媳也不敢拒绝。 “母亲有这个想法,儿媳自然觉得好,不过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妥当?” 沈老夫人早有定论,“就后日,这一天宜聚会。” 沈大夫人没意见,“那儿媳这就去拟帖子准备。” “去吧。” …… 从主院离开,沈大夫人当即就皱眉走向了南院。 程桑等小辈的住处,就在这一边。 她来不是来找程桑的,而是找女儿的。 “阿宁,你祖母刚刚把我叫去了。” ------题外话------ 昨晚睡着了,欠的三更待会补…… 155、寻他(二) 只此一句,沈询宁就心呼不妙。 “祖母找你是为了……?” 沈大夫人微微叹气,她掌管府中后宅多年,一般事哪里用得着来通知女儿? “你祖母说要在府里举办家宴,宴请的是楚阳郡王府一家,娘担心你祖母是在考虑你的婚事。” 沈询宁不小了,今年十六岁了。 京城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已经开始谈婚论嫁。 沈询宁噎了一瞬,“可楚阳郡王府与我年纪相当的,就只有容启了吧?” 沈大夫人点头。 想要与女儿议亲,除了年纪相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身份家世。 阿宁作为武阳郡王府的嫡小姐,能配的上她的也只有楚阳郡王府的小郡王。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才头疼。 说起来,她与容启的母亲还是堂姐妹,虽不是亲的,隔着几层,但平素她一直是把容启当外甥看的。 看外甥嘛,要求自然不高,再混不吝喜欢胡闹,她也就笑谈几句。 可当混不吝的是自己女婿,沈大夫人就觉得很不满意了,启哥儿那孩子,不适合阿宁,希望母亲不要乱点鸳鸯谱的好。 乍一听这消息,沈询宁也有些懵,她的想法与沈大夫人一样,之前容启还是她远房表哥,怎的突然就变成要撮合她们俩了? “娘……容启跟我……出五服了吗?” 虽然表兄妹成亲的例子有许多,沈询宁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沈大夫人满腹的担忧被她这一问弄得有些想笑,“我与他母亲是隔了好几房的堂姐妹,你们自然是出了五服的。” 沈询宁顿时松气,“那还好。” 好什么好,沈大夫人担忧的看着她,“娘还希望给你找个贴心的夫家呢!” 沈家的闺女,可不嫁那些喜欢沾花惹草的。 沈询宁吐吐舌头,在短暂的焦急过后,智商也上线了。 “这事还说不准呢,娘你想啊,就算祖母邀请楚阳郡王府来做客,也不一定是为了我啊。” 她朝一旁的院子指了指,“二哥比我还大一岁呢。” 闻言,沈大夫人担忧的心理散了许多,“也对,是娘想岔了,可是……” 洵安那孩子,不是还有盲女症吗? 议亲这种事,怎么也不适合他吧? 娘还不知道二哥和阿桑的事,沈询宁不好多说,更不好提祖母不同意两人,想拆散两人。 找了个借口安慰沈大夫人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送走之后,她眼巴巴的跑到了程桑院子,想给她提个醒。 “阿桑阿桑,咱们府里后日有宴会!” 这边的程桑刚送走筝芷,沈询宁就来了。 她只好收起面前的册子和毛笔,问,“什么宴会?” “宴请楚阳郡王府的宴会。” 昨日在宫里,程桑弄清了不少势力,现在一听到楚阳郡王府五个字,脑中就自动浮现了这家的身份。 “哦,是容启哥哥家。” 沈询宁有些焦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强调。 “是他们家,但会来很多同龄人,容启家孙辈女子居多呢!” 所以要警觉! 不能让这些女子接触二哥才是! 可惜程桑关注的点,没在她强调的上,微微歪头,“唔……那她们来了,我应该叫她们什么?” 沈询宁不自觉被她带偏,“表姐妹吧,你跟着我家叫。” “嗯,那我就跟着你叫。” 等讨论完称呼问题,话题已经彻底歪了。 从提醒她注意楚阳郡王府那些姑娘,莫名变成了。 “府邸要怎么布置?” “要不要将祖父的花摆出来?” “去喂仙女八号吗?” 直到从院子里离开,沈询宁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程桑带歪了…… 她回头看了院落一眼,心中又无奈又好笑,阿桑那么聪明,肯定从她之前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只是不想谈论,才会故意扯开话题的吧?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二哥也不可能看上别人,祖母只是瞎折腾。 …… 沈询宁猜的很对,程桑是猜到了她想说的,但不想细究。 从筝芷说那句话开始,她就知道沈老夫人有动作了,接下来沈询宁就告诉她府里要举办宴会,宴请的楚阳郡王府孙辈还是女子多,这再明显不过了。 她倒不担心这个,某些时候,沈询安的盲女症还是很有用的,连人都分不清,他自然不可能看上别人。 不过放心归放心,心里膈应归膈应。 程桑想着,等晚上沈洵安来了,她一定要找个机会出出气。 结果从下午等到晚上,从晚上等到第二天,都没有看到沈洵安的人。 这下,程桑是真的有些恼了。 “沈洵安人呢?” 刚将早膳端进来的玉萝,接受到了主子的质问。 “小姐,尚青早上来传过话了,说公子有事出门了。” “又有事,什么事?” 哪有这么巧的,沈老夫人这边一有动作,他就接连两天都忙的没空来找她。 玉萝莫名从自家小姐脸上感受到了杀气,她打了个哆嗦,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听尚青说,公子是去了什么铺子办事。” 铺子? 程桑哼了声,“你去找长青问问,什么铺子,在哪,打听清楚了就回来。” 玉萝怔怔的放下早膳,一脸茫然的去了。 程桑住的院子,与沈洵安的住处是真的远。 玉萝赶到沈洵安住处,足足花了一刻半钟,好在她没有白跑一趟,长青就在院子里。 “长青大哥!” 负责院中守卫的长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知道这小丫鬟是小姐的人,走了出来。 “玉萝姑娘,你来这是找公子的吗?公子早上就出门了。” “我知道公子出门了,我来是想问问,你知道公子去哪了吗?” 打听主子的行程,是下人的大忌,要是换成别人,长青早就冷脸把人赶走了,但问话的是玉萝,长青诚实的告诉了她。 “在南城瑞行街,一间叫夙玉斋的铺子。” 玉萝认真记了下来,“多谢。” “不客气。” 再次花费一刻半钟回到院子,玉萝兴冲冲将结论告诉了主子。 然后就见自家小姐扔下了碗筷,“走,咱们去夙玉斋!” 玉萝茫然脸,这么着急的吗? 主子的吩咐,不敢不听,玉萝没敢提早膳还没吃完的事,跟着程桑后面就出发了,还先一步提醒了院中的下人去收拾碗筷,以及安排马车。 等到了府门口,程桑看见的就是驾车等候在此的长青。 她回头看了玉萝一眼,不得不感概,来京城这一趟,玉萝成熟多了,办事都开始变得稳妥得当起来。 两人坐上了马车,长青驾车出发。 这是程桑第一次一个人离开武阳郡王府,没有沈夫人陪着,也没有沈洵安同行,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 好在长青十分体贴,一路上除了赶车,还会给她简单介绍一些建筑,程桑很快就放松下来。 “这是燕大将军的府邸,再过一刻钟,就能到大街上了。” 武阳郡王府是宫中赐下来的,这一片区域全是达官显贵,一路上经过了不少大臣家的府邸。 燕大将军府因为燕娇的缘故,算是程桑最为熟悉的一家。 等到了大街,程桑再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或许是出了新年的缘故,街上的行人格外的多。 小贩的叫喊声,行人的谈话声,隐隐透过车帘,让人置身于热闹中。 马车一路行驶,长青没再说话,只是行驶速度越发慢了。 等三人赶到所谓的夙玉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程桑下了马车,默默注视着面前的夙玉斋,夙玉斋是间玉器店,装潢十分华丽,光是站在店铺外,就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金银之气。 156、带你去玩啊,斗鸡(三)补昨天的 一踏入店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迎了上来,态度不卑不亢,又隐含歉意。 “抱歉这位小姐,夙玉斋已经不待客了。” 夙玉斋之前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不少达官显贵购买玉制品的时候,都会优先选择夙玉斋,他把程桑也当成了来购买玉石的客人。 程桑朝内望了一眼,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正要问,就见长青上前一步,掏出了一块令牌晃了晃。 那小厮顿时变了脸色,腰弯到极致,“原来是小姐。” 程桑有一瞬的诧异,唤她小姐,这夙玉斋也是武阳郡王府的产业不成? 长青没解释,收了令牌,吩咐小厮道。 “小姐是来寻公子的,领路吧。” “是,小姐请跟我来。” 小厮恭敬将三人请了进去。 走进店里,程桑终于知晓小厮之前说不待客的原因,一眼望去,除了架子上零零散散摆着几件玉制品外,大多地方都是空着的,货物都没有,怎么做生意? 念着铺子跟沈家的关系,程桑多嘴问了句。 “是要改行,还是整改?” 这铺子地理位置极好,位于街道的中心点,寸土寸金,定然不会空着。 小厮的嗓音从前面飘来。 “改行,公子说要改成花铺。” 程桑脚步一滞,喉咙咽了咽,“花……铺?” 容不得她多想,整个沈家跟花铺有关系的,也就一个她而已,这铺子……是给她准备的? “嗯,公子是这么说的,具体小的也不清楚。” 小厮在夙玉斋当差多年,店中的生意又一直很好,其实他也很疑惑,好端端的公子为何要改行。 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厮,主子的吩咐容不得他质疑,虽可惜也照办了。 程桑心中又酸又甜,想起这两日沈洵安的忙碌,不禁暗恼起自己的小性子。 她冤枉他了,他压根就不知道楚阳郡王府的事。 因着这一点,见了沈洵安之后,程桑心里总是有些心虚,也没好意思再跟他斗嘴,言语间关怀备至,让沈洵安好不适应。 “你怎的出来了,是不是府中待的无聊?” 程桑没敢说自己的来意,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是有些。” 沈洵安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务,亮晶晶的看着她,“不若我带你出去玩吧?” 程桑眨眨眼,“可以么?” 沈洵安理直气壮,“自然可以。” 程桑没好意思反驳,当做没看见沈洵安说话时,一旁掌柜和小厮们投来的震惊视线。 太丢人。 她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莫名就变成扰人办公了? 反驳也无效,沈洵安就跟个被美人蛊惑的昏君似的,拉着程桑就走了。 临离开前,他还从店里顺手拿了块面纱,将程桑的脸遮了起来。 程桑,“……” 你是不是对我的脸有什么误会? 沈洵安垂眸看她,“怎么?” 程桑作势伸手解面纱,“你不觉得,这东西更适合给你带?” 她这副容貌,不过寻常,哪有沈洵安来的引人注目,要遮脸要是他遮才对。 沈洵安看了她片刻,将她手拉了下来,胸膛轻轻震动。 趁着还没到大街上,他拽住她将人按在墙上,垂头凑近道。 “阿桑,你这话我时不时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长的好看?” 眼前的俊脸细腻无暇,下巴的弧度精致完美,程桑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本来就是啊。” 他这副祸国殃民的容貌若还不好看,这天地还有好看的人吗? 沈洵安的笑声不自觉变大,看着她的视线也不自觉变得炙热,程桑有种感觉,如果他们现在不是在大街上,她脸上也没有面纱的话,沈洵安会亲她。 一想到唇齿相交的滋味,程桑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耳根,她伸手推他。 “不是说要带我去玩?还不走?” 沈洵安知道她害羞了,顺势退开,转而牵住了她的手,心情极好的朝着大街走去。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万万没有不作数的,今日保证带你去玩个够。” …… 两人出门,只带了长青和玉萝跟着,尚青被留在了夙玉斋处理事务。 准确来说,就是主子出门玩去了,他这个护卫被抓来顶包。 尚青对这个结果是无奈的,他承受了一个护卫不该承受的委屈,出去玩什么,他也很想的。 另一边,四人没有坐马车,沈洵安牵着程桑,行走在大街上。 他说带她去玩,便是真的带她去玩,一路上也没带她去买什么东西,目的地十分明显。 等到了程桑才知道,沈洵安带她来的是赌场。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处,程桑驻步仰望上方的牌匾。 逍遥赌场。 大门左右是一副对联。 三局两胜常有时, 十赌九赢是常态。 说不上工整,但寓意十足十的好,来赌钱的讲究的不就是运气? 果真够逍遥。 跟着沈洵安进去之后才发现,京城的赌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闹。 入目处,无数赌徒们聚集在赌桌前,大声吆喝着买大买小,其中不少人穿着讲究,穿金戴银,很是不凡。 沈洵安、程桑,以及长青、玉萝的组合实在打眼,四人容貌不凡,举止又隐隐透着贵气,一进门就惹来了不少注目。 本以为这四人是生客,是来送钱的,却不想下一秒赌坊的管事就被叫住了。 “带我们去斗鸡场。” 管事的盯着沈洵安看了许久,这才认出这位公子的身份来,眼睛睁大,忍不住激动道。 “沈小公子,您已有许多年没来逍遥赌场玩了,稀客啊!” 曾几何时,沈洵安也是流连赌坊的著名浪荡子之一,是他们这些管事最爱接待的富家子,只要运气好,一次的打赏就是几十上百两,谁不喜欢? 沈洵安勾了勾唇,“是很久没来了,带我们去斗鸡场吧。” “哎,两位请跟我来。” 管事恭敬在前面带路,对程桑的态度也很尊敬。能跟这位小公子走在一起的,反正不会是无名之辈就对了。 穿过拥挤的人群,踏入赌场后院,视线豁然开朗。 程桑也终于见到了所谓的斗鸡场,宽敞的院子被分成数十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安排了席位和铁笼。 这铁笼,就是用来斗鸡的。 约莫猜到程桑是没玩过这些的,管事琢磨过沈洵安的意见后,很是称职的将玩法解释了一遍。 “斗鸡是咱们赌场很受欢迎的玩法,鸡可以自带,也可以从赌场里专门的养鸡院里挑,最低两只鸡开战,下注后关进笼子,看哪方胜就是了。” “斗鸡要比骰子精彩些,因为有过程,方式都是大同小异,端看人各自喜欢。” 程桑默默颔首,表示自己懂了。 管事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当即闭了嘴,带两人在斗鸡场转了一圈,又去专门养鸡的院子里转了转,便退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吩咐小厮小心伺候,生怕不小心招惹了这位脾气暴躁的爷。 赌场里养的鸡,不似农家的鸡,这里的鸡都是公鸡,而且是经过重重挑选选出来的,无一不是身强体壮,羽毛光亮,爪子锋利。 程桑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公鸡,站在高高的围栏前,呆呆的盯着里头的鸡。 喔、喔喔~ 里面约莫有三四十只鸡,叫声响亮刺耳,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它们,其中一只扑腾了下翅膀,落在程桑身前半尺,隔着围栏与她对望。 喔~ 它啄了下地面,两颗葡萄似的眼睛盯着程桑,一身光洁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忽然旁边又扑腾过来一只公鸡,它歪了歪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过去一爪子,那只公鸡受到了惊吓,喔喔喔一通乱叫,扑腾着飞远了。 等它再回过头跟程桑对视的时候,只余下空中几根未落地的鸡毛。 程桑莫名有些想笑,这鸡好凶啊。 “它叫大魔王。” 沈洵安在一旁解说,又指了指刚刚被抓掉毛的那只鸡,“它叫大将军。” “这两只都是赌场里比较受欢迎的鸡,够凶悍。” 斗鸡场每日的赌局也是有场数的,战斗力越高,出场的场数才越多,也就越受欢迎。 当然,这是赌场坐庄,若是某位赌徒自己坐庄,那养鸡场的鸡,就可以任选了,只要你对它有信心,觉得它能帮你赢钱。 摸清规则的程桑突然来了兴致,想了想,她伸出嫩生生的指头,指向一栏之隔的大魔王。 “我要它。” “好。” 说带她出来玩,沈洵安自然没有不应的,当即吩咐一旁的小厮。 “把大魔王带出来,顺便去问问有没有谁要开赌局的。” 小厮惊讶的看了程桑一眼,他一直以为程桑是来看热闹的,未曾想,两人中的公子还没开口,先赌的会是个小姑娘。 “沈小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带大魔王出来是小事,开赌局才是大事。 斗鸡场最多的就是赌场每天开的固定赌局,为了不被赌徒钻空子,大肆敛财,赌场里每次开局选的都是战斗力相当的公鸡。 以至于胜负都是五五开,不容易下注。 赌徒们自己开的赌局就不一样了,五花八门,有强有弱,有些人甚至为了意气之争,用斗鸡来决定胜负,每每有赌徒开局,总有人赚的盆满钵满。 157、对上候海,下注吗(一) 在小厮的费力宣传下,不过片刻,空出的场地就围满了人。 “听说今日出场的是大魔王,也不知道对手是谁。” “大魔王还挺凶的,每每上场都有五成五胜率,买它!” “你们关心的点不对,我可听说,用大魔王来开局的是沈洵安呢!” “沈洵安?是认不得女人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 “有热闹看了,他不是跟候海有深仇大恨,候海也在呢!” 众人议论纷纷,小厮未理会这些,高声问道。 “沈小公子用大魔王开赌局,可有公子想要来比比的?” “我来!” 响亮的应战声响起,众人回头望去,毫不意外的看见沉着脸的候海。 果然,这两人对上了。 小厮点头,“不知候公子是用自己的带来的,还是从养鸡场里挑选一只用来比斗?” 候海毫不犹豫,“自然是用我自己带来的无敌。” 经常来斗鸡场玩的富家公子,只要有能力的,都会自己豢养比斗用的公鸡。 候海的无敌就是自家养的,每日除了食物,还会混合喂些生肉下去,激发它的凶性,正是如此,私自豢养的鸡要比赌场的鸡胜率高的多。 “是无敌啊,大魔王可能要输。” “上回无敌就抓死了尾羽,尸体都被赌场扔出去了,赌场的鸡比起凶来,还是差了些。” “是啊。” 无敌两个字,又激起了新一轮的议论狂潮。 程桑瞅着围栏里的大魔王,远处嘈杂的议论声她也听在耳中。 这鸡还不够凶吗? 总觉得眼前这只鸡跟听的懂人话似的,哪里比什么无敌差了? 小厮将程桑和沈洵安请到了场地前,另一边,大魔王和无敌也被分别送进了场地的铁笼里。 战斗一触即发。 小厮道,“诸位,可以下注了。”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赌徒们,顿时止了话茬,一个个开始往外掏钱。 “我买无敌!” “我也买无敌!” “我看好大魔王!” 沈洵安瞧了眼对面盯着他的候海,慢吞吞道,“一万两银子,压大魔王。” 他本意是带程桑来玩的,但候海要凑上来,他也不介意跟他玩一玩。 候海冷笑了笑,“堂堂武阳郡王府的公子,就拿一万两银子出来玩?这么寒酸?” “寒酸?” 沈洵安挑了挑眉,“你把一万两银子当寒酸?” “啧啧,那你说说,你能拿的出多少?” 候海本就是易怒易躁的性子,要不然年前那次去观音庙,也不会在认出沈洵安之后,管不住脸色。 他与沈洵安之间,说句你死我活也不为过,抓着机会自然要把沈洵安往泥里踩。 “我压无敌,五万两银子,你可敢?” “敢自然是敢的,不过,我为什么要搭理你呢?” 他从不打无把握的战,也不乐意白白给候海送银子。 候海被他轻视的态度弄得格外恼火,“不敢就不敢,直说你的大魔王不如我的无敌就是了,又想要面子,又舍不得花钱,我看不起你!” 沈洵安微眯的眸子闪过一丝危险的光,正要说话,程桑拉住了他。 “我跟你赌。” 候海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冷笑。 “沈洵安,你不是这么没胆子吧,自己不愿意丢脸认输,让个女人来?” 程桑脸上不见怒色,“你似乎搞错了,开启赌局的人本来就是我。” 候海愣了愣,其他赌徒也有些茫然,啥,开赌的是个女人?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程桑指向一旁的小厮,“你问他不就知道了?” 众人的视线顿时转向他,小厮脸色微变,很快就恢复正常,平静道。 “这位小姐说的是真的,开启赌局的是这位小姐,沈小公子只是陪她来而已。” “草!” 候海忍不住暗骂出声。 谈赌注一向都是开局的双方,搞了半天想针对沈洵安一把,结果连人都搞错了。 其他赌徒倒是没什么想法,反正他们赌的是鸡的战斗力,又不是开局的双方,女的就女的,不影响他们下注就行了。 程桑看着候海,微微弯眸,再次问道。 “还要赌吗?” “赌,当然赌!” 不赌是孙子! 这女人一看就跟沈洵安关系不浅,既然如此,针对她也是一样的。 “还是老样子,五万两银子,你可敢赌?” “敢自然是敢的,不过我不想用银子,想用一样东西,可否?” 候海拧眉,“什么东西?” 程桑不紧不慢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 “就是这个,我也认不得是什么,是我以前跟人买的,他说这是神仙药,价值十万两银子。” “嗤,这么个玩意十万两?你怕不是把我当傻子!” 候海恼怒,“少耍花招,你就说你赌不赌!” 赌徒们也纷纷附和,“就是,也太不讲究了!” 十万两可以买多少东西?你那个小瓷瓶里装的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不成? 未理会那些流言蜚语,程桑捧着小瓷瓶,“值不值找个大夫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还没开赌,就算这东西真的不值钱,也不影响你。” 言罢,她微微抿唇,一副小女儿的愁态道,“也顺便让我弄清楚,我到底是不是被骗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候海想了想,低声朝下人吩咐道。 “去请个大夫来。” “等等!” 程桑叫住那个下人,将小瓷瓶打开,倒出一丝粉末交给他。 “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你直接拿东西去问快一点。” 下人看了候海一眼,见主子同意,捏着东西走远了。 热闹的赌局,陷入中断,不过赌徒们却没什么意见,反而一个个开始猜测起那十万两买来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候海也在寻思这一点,他已然决定,若是东西不值钱,他一定要逼程桑跟着押五万两。 无敌比大魔王凶悍,这五万两最后一定是他的。 若东西值钱,那就归他,没得说。 赌局对面,沈洵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哪来的?” 除了这两日,他日日与她待在一起,她什么时候得到的小瓷瓶? “买的。” 程桑眨眼,说的一本正经,沈洵安却看清了杏眸中的那抹狡黠,顿时明白,她是在骗候海。 趁着无人注意,他轻抚了抚她的手背,语气痴缠。 “小没良心的。” 事先也不告诉他,差点连他都以为是真的了。 程桑回以甜笑。 这种东西,她哪里好告诉他,不可说。 抚着手背的手,无声往上,触及到她手腕,碰到一个冰凉的事物,沈洵安低头。 “镯子哪来的?” 她一向不爱戴手镯之类的东西,这个镯子他认得,是上元节参加宫宴那天戴的,他还以为只是进宫需要,没想到宫宴结束了还没摘下。 程桑晃晃手腕,“晨曦送的,好看吧?” “嗯,好看。” 沈洵安注视着眼前玉金交织的手镯,特别是下方垂挂的金铃,他之前似乎听到它响了,是错觉吗? 候海的人回来的不慢,这么久的时间,大魔王和无敌已经在鸡笼里扑腾两刻钟了,只是因着中间隔了铁栏,两只暂时没有打起来。 “公子,我查清楚了。” 候海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那护卫看了四周一眼,凑到候海耳边,声音微不可听。 “是尽欢药,为男子准备的,只需一丝,便可持续一个时辰。” 候海眼睛一缩,与护卫大眼瞪小眼,终于明白了程桑之前说的那句神仙药的意思。 他嗦了嗦牙,有些牙疼。 “效果如何?” 护卫,“很好,好到极致,大夫说,药中极品。” 候海牙更疼了,这种东西价格自知,对有些人来说一文不值,对有些人却是千金不换,可怎么就被一个女人买去了? 即便是对手,他都觉得有些膈应。 示意护卫退下,再看向程桑时,候海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你可以用它来抵,赌局可以开始了。” “不。” 程桑拒绝,“东西我是用十万两银子买的,看你的意思,这东西应该值那个价,十万两对五万两,我岂不是吃亏了?” 候海暗自磨牙,值是值,有本事你自己卖出去啊! 但这玩意他还真需要,除了自己用,还可以留些送人,这般一想,候海咬着牙认了。 “十万两就十万两,我赌了。” “好,那我也没意见了。” 程桑笑着将小瓷瓶放在了赌桌上,对应的,是候海掏出来的十万两银票,这种对比,让人很是惊奇。 到底是什么药,十万两银子候海都舍得? 莫不是真的能起死回生? 宽敞的铁笼里,中间隔开的铁栏已经被赌场小厮拿开,早就振奋不安的大魔王和无敌,顿时扑腾到了一起,你啄我眼睛,我抓你一爪子,打的分外凶狠。 战斗刚开始,还看不出强弱。 “抓它抓它!” “大魔王,啄它眼睛!啄!” 所有人都关注着铁笼,沈洵安悄无声息牵着程桑,与她十指紧扣,挨着她说悄悄话。 “珍贵吗?应该会输。” 他是不太赞成程桑跟候海赌的,厌恶候海是一回事,跟他对赌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桑很有信心,“放心吧,我有准备。” 158、赚钱,坑人(二) 候海有无敌,她也有准备。 那小瓷瓶里的东西,弃之可惜,留之无用,真输了出去也不要紧,当然,能赢的话更好。 用小瓷瓶换十万两银子,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而且晨曦在信中明明白白说过,这小瓷瓶里的药不同一般,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春药,男子若用了,满足之余还会有大惊喜。 以晨曦的性子,她说的大惊喜那就真的很惊喜了,她还巴不得候海赢了,把药带回去自己用,这样说不定她能提前帮沈洵安收些利息。 有程桑这句话,沈洵安自然是信她的,当即也没了担忧心理,淡然的观看铁笼里的两只鸡打架。 就这么一小会的时间,无敌和大魔王已经打出了火气,两只身上都挂了彩,铁笼里鸡毛满天飞。 “啄啊,啄啊!” “怎么回事!无敌你也太没用了!” “大魔王要翻盘,干得漂亮!” 臆想中的碾压没出现,买无敌胜的赌徒们都有些失望,相反买大魔王的人变得激动起来。 “今日的大魔王格外凶,再加把劲就赢了!” “大魔王!大魔王!” 程桑摸着下巴,看的出神。 她是第一次接触斗鸡,意外竟觉得挺热血,如果把铁笼里的两只鸡看成是两个战士,那这场比斗的确很吸引人的眼球。 大魔王身上受了伤,疼痛越发激发了它的凶性,它黑溜溜的眼睛染上疯狂,如铁一般坚硬的喙逮住机会啄向了无敌眼睛。 无敌条件反射便要避让,爪子狠狠抓向朝它扑来的大魔王,想要逼退它。 在狠字上,单养的无敌还是敌不过养在鸡群里的大魔王,它并未退让,任由那锋利的爪牙抓破它的身体,带走自己的血肉。 受伤的同时,它也成功啄瞎了无敌的一只眼睛。 尖锐的疼痛入骨,眼睛处直接多了一个窟窿,无敌一声哀嚎,扑腾着翅膀连连后退,远远躲到了铁笼的一边,再也不敢靠近大魔王。 经此一战,伤了一只眼睛的无敌,再也不是大魔王的对手,在众人的叫喊声中,大魔王带着浑身鲜血和左秃一块右秃一块的身体,赢得了胜利。 这个结果,程桑略微有些诧异,同时也很高兴。 特别是看着铁笼里那只将无敌压在地上,趾高气昂喔喔叫的大公鸡,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挺厉害的嘛。” 鲜血和伤势换来的胜利,她并不觉得残忍,这个世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鸡也是,它能胜就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程桑看向沈洵安,“我能养它吗?” 沈洵安脸色有一瞬间古怪,“你想养它?” “不可以吗?” “可以。” 沈洵安开始怀疑,自己带她来斗鸡场玩是不是做错了,斗鸡和养鸡是两码事,武阳郡王府当然不差多养只鸡,他担心的是,阿桑养鸡是不是为了以后再来斗? 思及此,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劝劝程桑。 “阿桑,养鸡可以,但赌博不好。” 程桑的杏眸弯了,整张小脸都变得柔和,她微微挑眉,语气带笑。 “谁说我要赌博?” “不是吗?那你养它……” “我养它是因为,它帮我赚了十万两银子啊,再者……” 程桑笑吟吟的看向铁笼中得意的大公鸡,“我缺个贴身护卫。” 这么凶的公鸡,带出门应该很有安全感才是。 一直自认做到了贴身护卫义务的沈洵安,“……” 人不如鸡…… …… 候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输,铁笼里被压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无敌,就像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像极了笑话。 买无敌输了的赌徒们也是嘘声一片。 “嗤,家养的鸡还打不过群养的,真没用!” “还说什么,无敌天天吃的是生肉,凶性远胜赌场的鸡,笑话!” “输了输了,没意思,走吧,等一下场。” 候海黑着脸将赌注推给了程桑,“你赢了。” 程桑笑的格外甜美,“多谢。” 意外之财啊,果然出来多玩玩是有好处的。 候海盯着她看了半响,又注意到沈洵安和她之间的距离,目光阴翳,“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迟早我会赢回来的。” 程桑笑而不语。 狠话什么的,听听就好。 沈洵安懒得搭理他,多看他一眼都嫌眼脏,牵着程桑就要离开,候海咬了咬牙将两人拦下,“等等。” 沈洵安回头,神色不耐,“还有什么事?” 候海没看他,视线紧盯程桑,“你那瓶药,卖么?” 让男子持久的药,他不是没用过,男人嘛,偶尔寻欢作乐,找些东西助兴实属寻常。 但被称之为药中极品的,他还是头一回遇见,着实心痒痒的厉害。 程桑一看见他这副明明很憋屈生气,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搭理她的模样,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看来晨曦的药,果然如她说的一般,世间难寻。 连敌人都起了强占的心思。 沈洵安不清楚其中猫腻,他只知道候海这个人阴郁自私,能让他暂时压下仇恨,说明这药候海真的十分想要。 给敌人他想要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 沈洵安将程桑往身后拉了些,冰冷的目光直接怼了上去。 “不卖!” 候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沈洵安,我没跟你说话。” “阿桑是我的人,你跟我的人说话,与和我说话有何分别?” “你!” 两人正僵持着,小姑娘突然从沈洵安身后冒出头来,她咬着粉唇,迟疑着开口。 “其实,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沈洵安微微蹙眉,正要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候海眼睛亮了,沈洵安聪明,奈何他这同伴蠢,大气道,“有什么条件你说。” 小姑娘眨了眨眼,圆润润的杏眸显露出她的娇憨无害,“我……最近有些缺钱……要不然我也不会拉着义兄来赌场拼一把,你真的要买下来吗?” 原来缺钱,这就好解决了。 候海并不了解程桑,再加上她之前跟他说话时,也是这样的小女儿姿态,自然而然觉得她是个好拿捏的。 “这简单,我多花些钱买下来就是。” 小姑娘的杏眸顿时变得亮晶晶,“真的吗?” “自然。” “那你用双倍的价格买下来,好不好?” 候海正要说好,想起这瓶药值十万两,到嘴边的话顿时一噎。 双倍,二十万两? 他脸皮抽搐,“太贵了,不值这个价。” 程桑苦恼的皱眉,“那你能出多少?” “十万零五千?” 候海家世算不上显贵,零花钱完全是靠自己弄来的,大方是不可能大方的。 程桑皱眉,“就加五千吗?” 这也太少了点。 沈洵安也看出程桑是在坑候海了,这种时候,他当然不可能置之不顾。 “没关系,他没钱咱们换个人就是了,等会找个大夫让他帮忙看看,知道药名和效果更容易卖一些。” 程桑脑袋直点,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把瓷瓶塞到了沈洵安手里。 “义兄,那就拜托你了,你也知道我的出身,刚来京城花销实在太大,没钱寸步难行。” 这丫头,还不忘卖个惨。 沈洵安心中好笑,嘴上却答应的干脆。 “放心,交给我。” 两人一唱一和,候海彻底急了。 东西出了这个赌坊,想要再拿回来就难了。 “等会,我再加一点,十二万!” 讲价的换成沈洵安,就没有程桑那么好说话了,他抬眸懒懒扫了候海一眼。 “十八万,不二价。” 一下涨这么多,候海气恼,“你抢钱呢!” 这话说的,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程桑,沈洵安觉得那时程桑的回答就很好,所以他照搬了过来。 “不是正在抢吗。” 候海,“……” 他深吸了口气,知道以他和沈洵安的关系,沈洵安没有让他好过的道理,狠心认了。 “十八万就十八万,东西拿来!” 沈洵安手一抛将瓷瓶扔了过去,候海小心接住,不甘不愿的掏出十八万两银子。 “钱货两清,出了这个门,咱们下次再斗。” 沈洵安耸肩冷笑,“说的你下次就能赢似的。” 候海最后是被气走的。 将银子塞给程桑,沈洵安狠狠揉了把她头发,“东西卖出去了,还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一般的东西不可能骗到候海,候海又不傻。 但重要的东西她也不可能拿来卖,他了解她。 程桑任由他揉来揉去,一双湿润润的杏眸无辜的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东西没什么不能说的,可她开不了口啊,总不能直接说,那是极品春药? 这么孟浪的话,她说不出来。 沈洵安等了半响都没等到答案,无奈叹了口气,收回手。 “行吧,不说就不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嗯。” “大魔王还养吗?” “养。” 沈洵安认命的去找了赌场的人,用五百两买下了大魔王,嘱咐他们送去武阳郡王府。 之后沈洵安又带着程桑去看了斗蛐蛐,这一次两人没有再开赌局,就连押注都没有,纯属看了看热闹。 从逍遥赌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就连程桑都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在赌场里待一整天,还玩的很开心。 159、被坑,康王来访(一) “我下午听赌场里的人说,他们赌场还有个斗兽场,比斗鸡场和斗蛐蛐更热闹,是吗?” 沈洵安现在是真后悔带她来赌场玩了,他好像把她带坏了…… “是有,不过不常开放,斗兽场斗的是野兽,要抓到运回城里才行。” “野兽?狼、虎、豹?” “嗯。” 程桑砸吧砸吧嘴,“京城人真会玩。” 两只公鸡都能斗的血流成河,场面凶残异常,还要上野兽,啧。 “肯定很好看。” 这期待的语气…… 沈洵安肠子都悔青了,绷着脸冷巴巴道,“以后不准再来逍遥赌场。” “为什么?” 沈洵安义正言辞,“你不适合这里!” “不会啊,这里挺好的,也挺适合我。” 她举例,“你看我玩了一天,就赚了十八万两银子,比卖花还快呢!” 沈洵安,“……” 她果然学坏了。 都是候海的错。 现在去弄死候海还来不来得及? 早就没了存在感的候海表示,不想背锅。 这会的候海其实也挺忙,从程桑那弄到这瓶药之后,他火急火燎回了府,十分谨慎的找来了大夫二次复查。 “杨大夫,你帮我看看这瓶药,实话实说就行,效果不能有一丝夸大,明白吗?” 他可是准备有大用的,不能出丝毫乱子的那种。 年迈的杨大夫面色郑重,接过瓷瓶倒出一丝粉末,低头轻嗅。 “淡淡的药草味,又夹杂了一点清香,是汇合性的药粉。” 他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丝,“味辛轻微带点苦涩,这是……” 话还未说完,腹中忽的升起一抹突兀的火热感,那股火气一直往上涌,他的脸颊额头不消片刻就泛起了红,全身像按在火里烧似的。 极致的热带来的,还有极致的欲、望。 杨大夫双眼瞪大,“这是……” 候海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嘴里的后半句话,急切问道,“杨大夫,这是什么?” 这东西可是花了他十八万两银子买来的! 不对,加上最初输给程桑的十万两,足足二十八万两,值钱着呢! 杨大夫这才回神,眼中全是惊喜。 “好东西啊,极品!” 作为一个大夫,他看中的不是春药,而是极品两个字。 一般的春药只会让人浑身难耐,说到底就是逼人就范,有用归有用,却落了下乘,而他手里这瓶,勾出欲望的同时又给人一种畅快淋漓之感,极其难得的新感受。 “公子,这东西是哪来的?能配出这种极品药粉的肯定是高手,我刚刚仔细尝了下,这里面一共用了十几种药材,可惜我能力有限,就辨出了其中五种,分别是决明子、党明花……” 候海无心听这些,在听见前面那句话的时候,他就松了口气。 极品,好东西,那就好。 他打断杨大夫的话,“我想知道,这东西一次用多少合适?对人的身体有没有什么损伤?” 杨大夫从药粉的新奇中回过神,摇头晃脑想了想。 “一次用量的话,一丝丝就好,这药粉的药效很强,绝对不能多用,容易出事。 至于对人的身体有没有损伤,应该是没有的,这里面的药材都是一些养身的,只要不一次过量,不会对人有影响。” 候海彻底放了心,握着小瓷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我知道了,杨大夫你先下去吧,我有事现在要出去一趟。” “是。” 送走杨大夫,候海将瓷瓶里的药粉倒了些出来备用,捏着剩下的急匆匆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他从一座华贵大气的府邸里走出来,脸上全是笑容。 “译王殿下果然大方。” 十八万两银子的成本,换来译王大开方便之门,这笔生意他赚大了。 这还得感谢沈洵安那个傻乎乎的妹妹,要不是她,他也没这个机会。 所以说,小地方来的就是好骗。 …… 程桑还不知道她在候海眼里已经成了傻白甜,更不知道候海还谨慎的将药粉查了一遍又一遍。 也幸好晨曦出品的东西是精品,几经查验也没查出不对劲来,被候海当成宝贝送了人。 她回府后,就忙着给大魔王包扎伤口,逗着它玩。 之后又趁着空闲,给钟师傅和晨曦、程域各自写了封信。 与钟师傅说的,照常是花卉方面的事,她特意提了万师傅嫁接魏紫和姹红的事,问了些注意事项。 给晨曦和程域写的,就是生活上的琐事了。 说起来,她与弟弟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哪怕天天有事忙碌,心里也依旧记挂着那个小家伙。 待写完寄出去,程桑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徐州那边怎么样了,阿域有没有受委屈。 …… 委屈是没有受的,徐州之行,程域的生活远比程桑想象中来的精彩。 两人的外祖父姓秦,是位曾经的大儒,之所以说是曾经的,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教学生,以前的名声也渐渐被人遗忘。 秦家在徐州声名赫赫,是徐州十大家族之一,不过肮脏事却并不少,也如同其他家族一般,尔虞我诈,充满斗争。 程桑的外祖父在其中是个特殊。 秦老爷子早些年在朝为官,官职不低,秦家也是趁着秦老爷子的东风爬上来的。 不过后来出了些事端,秦老爷子被撤了职,还被勒令三代之内子嗣皆不录用。 这让秦老爷子一下从家族顶梁柱变成了仇人,秦老爷子被家族舍弃,一个人从秦宅里搬了出来。 他的两个女儿陪着他,住在城中最偏僻的角落,这两个女儿一个就是程桑的母亲,还有一个便是晨曦口中的小姨。 时过境迁,秦老爷子一家在众人眼里,早就被归于落魄户。 可这次晨曦带着程域回徐州,却大大出了一把风头。 精良的车队,华丽的车架,武功高强的护卫…… 且因为程桑的嘱咐,程域和杨嬷嬷行事也十分大气,出行各种用品,皆是价格不菲,甚至桑域阁和皇商合作的事,也拐弯抹角透露了出去。 渐渐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秦家那位落魄的老爷子,有一个极为富有的外孙! 这个外孙,还跟皇商有合作! 秦老爷子就这般以一种我外孙有钱的姿势,重新展露在徐州人面前。 程域也出名了,因为和皇商合作的光环,无人找他麻烦,也找不了,沈洵安安排的护卫防护的死死地。 所以程域真的没受委屈,每日除了跟晨曦玩,陪外祖父聊天,其他时间就是在想姐姐。 姐姐在京城过的好不好? 有没有欺负她? 有没有好好吃饭? 小少年操碎了心。 …… 第二天,武阳郡王府来了位稀客。 沈筑闽夫妇在正厅里迎接了这位客人,吓了好生一跳。 “臣见过康王。” “臣妇见过康王。” 站在正厅里的男人神情散漫,眼中倒是带着笑。 “沈大人别客气,本王是来找沈洵安的。” 不是来找麻烦的,沈筑闽舒了口气,“臣这就让小侄来见王爷。” 康王直摇头,眼神里似乎还带着点莫名的兴奋,“不必,本王亲自去找他,你们也别杵着,把本王当普通客人就行了。” 沈筑闽和沈大夫人对视一眼,恭敬应,“是。” 派了个丫鬟给康王引路,夫妇俩出了一身冷汗,天知道接到门卫传话说康王拜访时,他们心里是个什么心情。 还好这位爷不是来找麻烦的,看这架势,似乎还跟洵安关系莫逆,难怪上次李勋的事,洵安能叫动康王出马。 康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沈洵安的院子,府中的下人早早便接了消息,纷纷避让。 尚青倒是知道一些康王跟主子的交情,将人迎进了院内,“王爷,公子在书房。” 书房里,沈洵安也接到了消息,看着大大咧咧在他对面坐下的康王,颇为奇怪。 “你怎么来了?” 两人是莫逆之交,关系远比旁人想象的亲近,也不玩虚的那一套,但康王不常来找他是事实。 “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他想不到其他理由能让康王上门。 尚青奉了茶,就关门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二人,康王哼了哼,终于没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 “好事。” “嗯?” 沈洵安更加纳闷。 “我接到消息,司译那小子昨晚玩脱了。” 康王急需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他磕了药,找了个双生姐妹一起寻欢作乐,谁知药磕过了头,自己和双生姐妹都没受住,偏偏又解不了火,差点憋死在床上,你说好笑不好笑。” 康王笑的不能自持,还不忘继续给沈洵安讲乐子。 “昨晚他把译王府的下人吓得要死,最后一连送了数十个美人进去才算完事,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出名了,因为这小子后面晕过去了来着,现在都没醒,早上御医去看了,说是消耗过度。” “这御医说话也太含蓄了,消耗过度,哈哈哈哈,直接说差点*******不就好了,哈哈哈哈……” 听完前因后果,沈洵安也止不住露了笑容,难怪康王这般高兴。 译王和康王向来不合,对头自己把自己教育了一顿,差点玩脱,能不高兴么? 160、露馅,哄他(一) 只是,他又忍不住奇怪。 “译王怎会如此不知轻重?” 译王这个人,风评素来不好,又喜欢玩女人,虽好色但也是有脑子的,还不至于做出磕药过头的事来。 “这就要问你了啊。” 康王朝他挤眉弄眼,“你从哪来弄来的好东西,连司译都坑了。” “我?” “我哪有弄来什么好东西?” 就算他真的有,也不会给译王啊。 见他真的不明白,康王干脆说开了。 “你不知道吗?东西不是候海那傻子从你那赢回来的?司译那小子磕的药就是候海给的。” 候海? 药? 沈洵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康王不清楚他突然的情绪,只是笑眯眯道。 “我才知道洵安你连这种宝贝都有,看来你在临州城这几年过的不错。” 沈洵安的脸更黑了。 他抬手制止了康王接下来的话,语气沉沉。 “别说了,让我缓缓。” 候海从他这弄走的药,就只有一样,阿桑给的…… 那是春药!!! 沈洵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杀人的心都有了。 将他所有神情收入眼中的康王,这才恍然大悟,合着这事不是沈洵安算计候海的,他也不知情? “那药哪来的?” 他来之前还叫御医去问过话,御医说司译磕的药是药中极品,药性比一般的春药烈的多,也持久的多,但司译不清楚内情,所以才磕多了。 这种极品春药,沈洵安不清楚就这般给出去了? 这不像他啊…… 康王还在胡思乱想,沈洵安已经站了起来。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先自己待着吧!” “不是,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撂在这?” 他才刚来吧? 就说了两句话,好歹也是个王爷,这么冷落他就不怕他记仇? 沈洵安看都没看他一眼,杀气腾腾的走了。 被撇下的康王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寻思着要不要跟上去,他有十分把握,沈洵安肯定是去见那个有药的人了。 唔,这么极品的药,其实他也想弄一些呢…… * 沈洵安的确是去见有药的人了。 程桑的住处一向安静,这次他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面喔喔喔的闹腾个不停。 他进了门,毫不意外看见那只耀武扬威,鸣声嘹亮的大公鸡。 大魔王也看见了他,黑豆似的眼睛瞪的滚圆,脖颈微微压低,作出战斗姿势。 瞪他? 沈洵安冷哼了声,眼中杀气四溢,“玉萝,告诉大厨房,中午炖鸡吃!” 炖……鸡? “喔喔喔~” 大魔王短促一声嘶鸣,翅膀一振,扑腾着低低飞向了一旁。 惹不起,溜了。 一直候在一旁的玉萝将大魔王的前后表现看在眼里,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一只公鸡而已,竟然这般通人性。 难怪小姐想养它。 “阿桑呢?” 直到冷冽的男声传来,玉萝才恍然回神,急忙福了福身。 “小姐和宁小姐去喂鱼了,待会就回来。” 荷塘里的那些锦鲤,每一条都有主人,以往都是沈询平自己喂,自从程桑来了之后,投喂者就换了人。 沈洵安嗯了声,情绪不高,精致如画的眉眼看起来莫名有些冷淡。 玉萝疑惑的偷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眸。 公子和小姐的感情一向要好,不管在外面心情如何,来见小姐的时候总是开开心心的,今日怎得如此反常? 她一个丫鬟,也猜不到主子的想法,只能伺候的尽心些,又让人去给程桑传了话。 接到传话的程桑,当即抛下了沈询宁。 “阿宁,你二哥找我,我先回去啦!” 两人的关系,如今再熟稔不过,沈询宁笑眯眯挥手,“去吧去吧,我等会也回去了。” 等程桑急急忙忙赶回来,刚想问玉萝怎么了,就被一只大手直接拉进了房里。 房门啪的一下被甩上。 “洵安?” 程桑被压在房门上,身前是男人温热滚烫的身躯,两人挨得极近,她真实的感受到他呼吸扑在脸上的热度。 不禁抬头问他,“怎么了?” 明明昨日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沈洵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绮丽夺目的星眸暗沉沉的。 “你给候海的那瓶药,哪来的?” 天知道当康王说,那瓶药是春药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程桑咽了咽口水,终于明白沈洵安的反常,“你……知道啦?” 听到这句话,沈洵安紧绷的神经,突的炸了,牙咬的滋滋作响。 “所以,你知道那是什么药?” “额……知道……” 程桑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事情只能瞒一个晚上,她还不如昨天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呢。 这下好了,一时的窘迫惹来一宗大麻烦。 她扯了扯他压在门上的那只手臂,放软了声音解释。 “东西是晨曦寄给我的,她说可以用来对付坏人,我听说候海喜好美人,那药他应该会想要,所以才故意给他的。” “还有什么?” 程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了。 “还有一些迷幻药之类的,晨曦拜的医师不凡,她给的药粉都是极品。” 解释完了,她又主动搂住他的腰,软乎乎的认错。 “我也不是故意的,昨天出门只是想着带些东西防身,遇见候海是个意外,我下次不敢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谈恋爱就如同做生意,该软时软,该硬时硬。 程桑自知自己的性格并不完美,不似一般的姑娘柔软粘人,反而更多的时候,主动的都是沈洵安。 但在他生气的时候,她很愿意软下性子哄哄他,这并不丢人。 沈洵安满腔的火气,对上她软绵的语调和亲昵的动作,就如同一簇火上浇了一大盆水,连火苗都没剩下。 他磨磨牙,不甘不愿的低头在她唇上咬了几口,这才气冲冲道。 “下次不准收她的东西!”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程桑乖乖巧巧的举手,“好,都听你的。” 于是怒气冲冲来算账的人,没到半分钟就被哄好了。 等玉萝再进房送茶的时候,就看见之前还满脸冷淡的公子,宠溺的把小姐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桌上还摆了几个小瓷瓶,两人在分类。 麻利的倒好热茶,玉萝功成身退,走之前还特意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 沈洵安把玩着手中的小瓷瓶,注视着小瓷瓶上的软筋散三个字,他微微挑眉。 “这个你可以留着,防身不错。” 说着,他放下软筋散,拿起了另一瓶。 “噬骨粉。” 让人尝到骨头被啃噬一般的疼痛,却不影响身体机能? 有点意思。 “鸳鸯面。” 混水饮下,浑身起红疹半月,半月后,自行消退。 配合着晨曦一同寄来的说明书,沈洵安将大大小小的瓷瓶尽皆看了一遍。 看完后,沈洵安心中暂时有了评价。 东西的确都是好东西,有些甚至可以用在刑罚上,单纯用来报复的话也不错,既能折腾人又不会惹麻烦。 想了想,他将一些有用处的全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些没太大后遗症的药粉任程桑把玩。 “以后她再寄东西来,我检查之后你才能用,知道吗?” 他是真担心她伤到自己。 但又不得不承认,有晨曦这样一个妹妹在,的确能帮到她不少,只希望这些药粉的来源不被人查到,不然光是极品两个字,就会惹来一堆的危险与麻烦。 程桑也知道他的担忧,很顺从的应了。 京城这个地方,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现在想想,她昨天故意拿那瓶药引诱候海买下的事,的确做的不太周全。 沈洵安没在程桑这待多久,看完药粉就走了,他自己院子里还有尊大佛在,特别是译王和候海间的事,已经有不少人知晓,要是查到阿桑身上,他们也会有麻烦。 他得先去解决。 再回到书房时,康王像极了被心上人抛弃的怨妇。 “洵安,你觉不觉得你有点过分?” 他竟然把他一个人丢在这整整一个多时辰! 我是王爷你知道吗? 沈洵安淡淡瞥了他一眼,“候海的那种药,我这还有一瓶,想不想要?” 刚刚还满脸幽怨的人一听这话,顿时精神焕发。 “还有吗?要啊!当然想要!” “这药多不多,要是多的话,我有好销路,咱们合作大赚一笔如何?” 谁也不知向来喜好享受,爱折腾人的康王,背地里还是个大商人,日进斗金的那种。 沈洵安打破他的幻想,“这你就别想了,这东西目前我手里就剩最后一瓶。” “这么少?” 听说候海那也就一瓶,加上剩的这瓶也就两瓶,制药的人这么小气? 沈洵安白了他一眼,“不过我认得制药的人,我可以跟她商量商量,你若想做这行生意,就等消息。” 康王顿时笑了,头发一甩,还是之前那个高傲自信的王爷。 “我愿意等,只要制药的人答应,一切好说。” 两人私交已久,沈洵安大概猜的到康王的想法。 皇室太过复杂,当年太后扶持皇上上位,力排众议,皇上感恩,所以对太后十分孝顺,连带着对太后独子的康王也是恩宠有加。 ------题外话------ ps:解释一下,康王是太后唯一的儿子,皇帝不是太后生的。 161、花街,楚阳郡王府的客人(二) 但恩宠两个字带来的,不仅是风光,还有嫉恨。 也幸好康王不爱权,从不掺合朝中之事,对官职什么的也一点都不关心,身上就挂了个王爷的闲职,这才能活的如此逍遥安稳。 但这绝不是康王的本意,他其实也是有抱负的。 这个抱负,大概就是建造一个商业帝国吧。 这几年来,沈洵安在各地利用武阳郡王府的名头,开了不少商铺,其中不少都有康王的投资,甚至一些明面上不好解决的事,都是康王暗中解决的。 两人是好友,更是知己、合作伙伴。 眼下康王的表现就是,一看见好商品,又开始心痒痒了。 随手将一个瓷瓶扔过去,沈洵安问。 “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来就为了这么件小事?” 小事? 康王小心捧着瓷瓶,眼神嫌弃。 要真是小事,你之前黑什么脸啊? 跟要杀人似的。 他傲娇哼了声,懒得揭人老底。 “还有件事,我在筹备花街,这次还借用了皇兄的名头,你家不是有个小姑娘也懂这行,让不让她去给句话。” “花街?” 沈洵安面色稍稍凝重,“你请了谁?” 康王,“宫廷花卉大师,许逍,京都花卉大师,付光穹,还有几个没定下,看能不能请来吧,反正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师。” 以上那两个名字,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足以在花卉界掀起狂风暴雨,沈洵安思考了一瞬。 “去。” 这么好的机会,他相信阿桑不会错过的。 “那行,我就给她留个位置。” 以上面两位大师的名头,此次的花街含金量绝对是最高的一届,若不是沈洵安的缘故,康王压根就不会看上程桑这么个默默无闻的人。 沈洵安心里也清楚,所以难得道了句谢。 “谢了。” 康王冷嗤一声,“少跟我客气,你这瓶药我可没打算给钱。” 沈洵安露出一抹笑来,骂道。 “铁公鸡。” 一毛不拔说的就是他。 康王怒而反击,“说我铁公鸡,你好到哪里去,童子鸡!” 都是鸡,谁也别笑话谁。 沈洵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称呼怎么这么刺耳? 他不是有媳妇了?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康王哼唧一笑,“没吃到嘴里就别瞎想,本王先走了,童子鸡!” 沈洵安,“……” “滚!” 送走招人恨的康王,沈洵安再一次去找了程桑,说了花街的事。 “所谓的花街其实是个活动,类似于上元节等节日活动,花街这一日,百姓们会在家里摆上些花,祈愿今年一年风调雨顺。” “花街沿袭到现在,意义已经变了,算是一种比拼,也算是一种展示。” 怕程桑听不懂,他又说的简略些。 “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个花卉大师比拼大赛。” 程桑恍然,又疑惑,“花卉大师在京城这么受重视吗?” 专门弄个花街出来比拼,人力物力花费都是需要钱的。 “不是受重视,而是每年的花街都有宫廷花卉大师出席。” 沈洵安细心的解释,“宫廷的花卉大师,他们一般负责打理御花园,在宫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职务,而每年的花街,一些技艺不俗,又有见解的学徒,都会被宫廷花卉大师收入手下,帮着在宫里打杂。” “你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这对许多平民百姓来说,却是一步登天的途径,特别是如果能学到师傅的手艺,那他就可能继承宫廷花卉大师的名头,名利双收! 所以每年的花街,百姓们都是趋之若鹜。” 程桑懂了,简单来说,花街就是很多人一步登天的途径,所以才会这么热闹,这么受追捧。 “那我去做什么?跟其他人比拼?” “不是。” 沈洵安捏着她的小手,语气不自觉带了两分得意。 “你去做展示。” 程桑茫然脸,“欸?展示又是什么?” “展示是指请那些有能力的花卉技师前去做表率,毕竟平民百姓里,真正懂得花卉方面的人并不多,总不能让那些大师们一一指导,那太难了。” “你也不用如何,去了之后当场移植一株花卉,做完下来就行了。” 程桑似懂非懂,“这个不难,只是你为什么想我去啊?” 她自己想去是一回事,但沈洵安言语间的期待和殷切,分明有别的原因。 沈洵安抿唇一笑,“傻姑娘,你需要名声啊。” 宫宴那一天,他让华骁他们去宣传,只能算第一步。 那些夫人们虽然知道了有程桑这么一个人,却不会上心,可能转头就忘了。 但若阿桑去花街呆上一场就不一样了,只要她的移植手法受到几位大师的褒奖,阿桑的名声和人脉就打开了。 到时候开店也会容易许多,更不愁没有客人上门。 这些沈洵安并没有明说,只是简单点了句开店需要。 程桑便乖巧应了,“好,我去,花街定在什么时候?” “还不清楚,应该不会太久,有了准确消息我就通知你。” “好。” 谈论完花街的事,沈洵安又提起了那些药。 “晨曦送来的药效果很不错,我有个朋友对这些感兴趣,想要合作开家药店,你问问晨曦愿不愿意做这门生意。” 合作? 程桑想起这人之前还气冲冲来找她算账,才回去一趟就改了注意,面色不由得有些古怪。 “你说的药是指我给候海那种,还是所有的?” 沈洵安目不斜视,当做没看见,“所有的,若她那还有其他种类的药,可以一起寄来。” 程桑撇嘴,“哦,我问问她。” “嗯,你告诉她,那些药的价格很贵,如果她愿意合作,一年赚了几百万两不是梦。” 这点沈洵安是考虑到,之前晨曦表现出来的财力似乎不算太高,特意加上的。 依他看来,那个小丫头跟他家阿桑一样,都是爱钱的。 几百万两! 程桑的眼睛噌的亮了,“放心,我等会就给她写信!” 沈洵安忍着笑嗯了声,顺势揉了揉她的头,故意提高音量。 “还有,外面那只鸡不要太顺着它,吵死了,不听话就炖了吃了。” 院子里刚被喂食吃饱的大魔王,才喔喔两声,就敏锐的听到了某句话,鸣声一顿,夹着翅膀、缩着脖子就飞快的跑回了鸡笼里。 两颗葡萄似的黑眼睛,流露出它的无奈。 鸡生艰难。 * 次日,接到武阳郡王府帖子的容夫人,带着府中各房子嗣,前来做客。 许久不见人的沈老夫人,在新年里头一回出了房门,招呼了容夫人说了几句话。 之后,就交给了沈大夫人和沈夫人负责。 作为府里唯二的小姐,程桑也避免不了接待客人的职责。 她和沈询宁陪着的是楚阳郡王府的几位小姐。 “阿宁姐姐,听说你们府里有个荷塘,荷塘里养了许多锦鲤,我们能去看看吗?” 楚阳郡王府的小姐地位都不算高,至少比起容启来是这样。 容启的生母早逝,楚阳郡王没有抬妻,所以嫡系一脉没有小姐,唯一的两位小姐都是妾室所出。 眼下说话的女子,便是如此,她是容启的妹妹,容琳。 面对客人,沈询宁一派贵女风度,笑容温柔随和。 “自然可以。” 一旁的容笑见容琳与沈询宁搭上话,也不甘示弱。 “阿宁姐姐,我听说你也养了条锦鲤,名字还很好听,叫仙女,我们等会能见到么?” 沈询宁的神色有一瞬间僵硬,程桑暗自好笑。 这位容家的小姐听说的事情似乎不够全面啊,只知道阿宁姐姐的鱼叫仙女,却不知如今这条已经是仙女八号了。 162、容家来人(一) 这话落在他人耳中,不清楚的还以为她是在嘲笑阿宁姐姐不会养鱼呢。 沈询宁也清楚容笑是无心的,没把她的话记在心上,“可以。” 容笑顿时眉开眼笑,挑衅的看了眼容琳,故作亲昵的挽住沈询宁手臂。 “阿宁姐姐真好!” 一旁的容琳气的直跺脚。 同行的小姐足足有数十人,容笑和容琳都是楚阳郡王一脉,是容启同父异母的妹妹,其他却是容家其他几房所出,算是容启的堂妹。 所以在身份上,其他女子弱容笑和容琳一头,也不敢像两人这般嚣张,只是默默的跟着。 容笑和容琳一路叽叽喳喳,费尽心思的与沈询宁搭话,沈询宁也都会笑着回应,三人说说笑笑,看起来相处的十分不错。 程桑注意了一眼四周,除去容笑和容琳之外,她身边这些容家姑娘,没有一人说话,跟前面的三人就好似两个世界似的。 这样也不行啊。 她微微叹气,觉得自己可能要主动一点了,毕竟她是主人家,总不能僵着气氛带客人到处跑。 “容茵姑娘,你们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在来时,容家的一众人就自我介绍过了,程桑对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印象很深刻,她叫容茵,是容家三房的姑娘。 程桑的突然开口,让容茵愣了愣,好在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容温和的道。 “我们不挑的,阿桑妹妹随意就好。” 容茵都叫妹妹了,程桑自然不会再生疏的唤人姑娘,脸上也多了抹亲近的笑。 “阿茵姐姐喝花茶吗?我们府里的花茶配梅花酥,别有一番风味呢。” “花茶?”容茵有些心动,正要说话,她身后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阿桑姐姐,是外面卖的那种花茶吗?甜不甜啊?” 问话的是个小姑娘,约莫八九岁,长的机灵可爱,似乎还挺受宠的。 程桑对小孩子有种天然的喜欢,她记得这个小姑娘叫容乐,笑眯眯摸着她的头道。 “不是外面卖的的那种,是我自己制的,你喜欢吃甜的吗?我制的花茶有甜的,也有不甜的,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泡什么,如何?” 容乐大喜,“我喜欢甜的!谢谢姐姐!” 程桑也笑了,“那好,等会就给你泡甜茶。” 有这样一个开头,接下来众人的相处就随意多了,从花茶聊到梅花酥,又从梅花酥聊到其他吃食,一路上很是融洽。 等到了荷塘,府里的下人已经事先接到通知,做好了准备。 荷塘边的石桌石椅上,摆上了精致的点心,除此之外还有瓜子花生和一些零嘴,旁边则放着一壶热茶,淡淡的花香混着蜜香,在众人鼻间萦绕。 容乐最先按耐不住,“好香的茶!” 程桑弯着眸子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花茶。 “这是蜜茶,甜度适中,你应该会喜欢的。” 小姑娘就喜欢吃甜的,一听就按耐不住了,小心的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里面满是愉悦和满足。 “好喝!” 程桑将梅花酥移到她面前,“这茶配着梅花酥吃,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阿茵姐姐,你们也可以试试。” 在程桑的介绍下,容家几个姑娘每人都试了一遍,个个都很满意,就连叽叽喳喳话多到停不下来的容笑和容琳,也屈服在花茶之下。 “阿桑妹妹,没想到你还这么懂吃的。” 程桑只是笑,“我平常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摆弄花茶,算不上懂。” 一直顾着喝茶的沈询宁,闻言无情的揭穿她。 “你们别信她的话,阿桑对喝的可在行了,不说别的,就说这个花茶,她制了十余种口味,每一种都好好喝!” 容乐眼睛再次变得亮晶晶,“阿桑姐姐,还有其他口味嘛!我能喝吗!” 其他人虽没说话,却也是同样的期待模样。 面对一双双目不转睛的眼睛,程桑无奈,只好吩咐玉萝。 “去把我房里的花茶,每样拿一罐出来。” “是,小姐。” 玉萝领命离去,众人眼巴巴的等着,为了省肚子尝之后的花茶,愣是连点心都不吃了。 看着这一幕,程桑好笑的不行,“我住的院子离这有些远,玉萝没那么快回来,你们不用等她,再者,你们要在府里待到傍晚,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呢,急什么!” “也对哦。” 容乐恍然大悟,顿时不乐意忍了,一手梅花酥,一手花茶,美滋滋吃了起来。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时间,荷塘里的锦鲤也没人记得了,一个个全顾着吃。 …… 就在女眷这边集体忙着喝茶之时,男子那边也转到了荷塘附近。 容家共有四房,继承楚阳郡王之位的,是大房一脉,也就是容启的父亲,楚阳郡王除了容启这个儿子,还跟妾室生下一个庶子,叫容傅。 容傅今年十二岁,跟容琳一母同胞,是亲生姐弟。 这会就是容家这位小公子闹腾的厉害。 “我要去喂鱼!” 十二岁的少年,没学会半分风雅稳重,反而将容启这位哥哥的混不吝,学了个十成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者是客,沈询平不好拒绝,况且荷塘也不是什么禁地,便带着一群人去了。 远远的,容傅便瞧见了荷塘边凉亭里的众人。 “我姐姐在那!我们过去!” 有容傅在前,其他人也没犹豫,一群人朝着凉亭走去。 容启和沈洵安落在众人最后,看着前面咋咋呼呼的容傅,沈洵安微微撇嘴。 “什么毛病?” 容启耸肩,“别看我,我那位好姨娘惯的。” 容傅和容琳的生母,是楚阳郡王的妾室,唤作余潇潇。 余潇潇出身不高,不过向来会讨好人,将楚阳郡王哄的服服帖帖,但再会哄人,她的眼界也就那样,把儿子女儿都教的上不得台面。 容家的事,沈洵安也是知道的,嫌弃了两句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两人说话的时间,容傅已经跑到了姐姐身边,闻着满亭的淡香,他眼睛亮了。 “姐,你在吃什么好吃的?” 容琳也很宠这个弟弟,娘很早就告诉过她,以后想要过好日子,就得靠弟弟,所以好东西得给弟弟留着。 她大方的将茶杯推到弟弟面前。 “喏,就是这个,可好喝了。” 容傅喝了一口,微甜的茶水入喉,鼻尖全是淡淡的清香,咽下去后,一股甘甜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好喝!还有吗?” 容琳作势去提茶壶,这才发现茶壶已经空了。 她蹙眉,“没了。” 一壶茶本就不多,亭中坐了十几个姑娘,每人一杯下去可不就空了么? 看着弟弟脸上的不满,容琳忙道。 “没关系,马上就有了。” 许是在自家霸道惯了,她想也不想的转向程桑,不满催促道。 “你的丫鬟怎么还没来啊?” 亭中的气氛微微有了变化,沈询宁好看的柳眉微蹙,眸中也多了抹不满。 来者是客不错,但也没有欺辱主人家的道理。 关键时刻,容茵突然拉了把容琳,好声劝道。 “那丫鬟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等会就该来了,你别心急。” 容琳这才撇嘴忍下,又好声好气的哄容傅。 “弟弟你等等啊,等会让你喝个够。” “哦。” 容傅兴致不高,显然不高兴了。 不过这会,除了容琳也没人理会这位小公子,在沈询平的招呼下,一群容家男子紧跟着在亭中入了座,与自家姐妹们低声说起了话。 沈询平和沈洵安,则是各自坐在了沈询宁和程桑身边。 终于,玉萝姗姗来迟。 “小姐,花茶拿来了。” 数十罐花茶,被放在程桑面前。 程桑点点头,让她退下,又转交给了候着的丫鬟。 “每样泡一壶茶来。” 不多时,数十壶热茶被送了上来,众人早就等不及了,各自给自己倒了茶,开始品尝。 “我这杯还是甜的,不过口味不太一样,微微带些酸,好像还有柚子的气味。” “我这杯不甜,但是一样好喝!我尝出了金银花的香味,还有兰花!” “我这杯甜度很低,还有些凉,里面是加了薄荷草吗?” 众人忍不住点评议论,就连后来的男子们,也啧啧称奇,目光时不时落在制茶的程桑脸上。 程桑坐的四平八稳,对探寻的视线一概当做没看见。 虽然如此,坐在她身边的某人还是有些醋了,仗着石桌挡住了下半身,他肆无忌惮的伸手去勾小姑娘的手指。 将柔软热乎的小手捏在手心把玩,眸中一片满足。 看什么看,再看也是他的。 “好喝吗?” 容琳喝了一杯之后,忍不住开始关心弟弟。 容傅点头,又略微有些不满,“还不错,为什么我们家没有这种茶?” 楚阳郡王府下人置办的那些茶,全都是苦涩难入口的,他一点也不喜欢。 容琳也很赞同这句话,什么毛尖、君山银针,长辈们都说好喝,可她不喜欢,觉得又苦又涩,难喝至极。 对比眼前这杯花茶,更是明显。 “要不……咱们让武阳郡王府送我们一点?” 163、容启发火,程桑耍人(二) 容傅觉得很有道理,当即站了起来,手指程桑,理直气壮道。 “喂,这茶不错,你送我十罐,不,五十罐!” 在他看来,让武阳郡王府送,和让程桑本人送是一样的,反正她也不敢拒绝。 这突如其来的霸道,让亭中所有人尽皆僵住。 众人看看程桑,又看看容傅,不敢惹祸,一个个垂下了头。 劝是不敢劝的,容傅是楚阳郡王的小心肝,谁招惹了他,在楚阳郡王府别想再过好日子。 唯有容启,脸色瞬间黑了。 “坐下!” 他一拍桌子,难得发了火。 容傅才不怕他,“我不,你又不是我亲哥哥,要你管!” 娘说了,容启就是抢他宠爱的人,要不是容启在,他早就当小郡王了,哪里还轮得到容启? 他讨厌这个哥哥。 容启怒极,以往俊秀的容颜如同染了墨色,黑沉到吓人。 “是吗,我管不了你?” 他二话不说,起身就迈步到了他身边,大手一抓,捏住他后脖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十八岁的男子,提起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再简单不过。 衣领勒住脖子,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容傅浑身难受,四肢挣扎着乱蹬。 “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一旁的容琳也急了。 “哥,你快放开我弟弟!” 容启对容琳这个妹妹一样没有好脸,“让我放开?你之前跟他说了什么?” 容琳脸色一变,羞愧之色漫上脸颊,“我……” “我只是看弟弟喜欢这花茶,想问武阳郡王府能不能送我们一些。” “送你?” 容启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妾室生的玩意儿,自知之明懂?” 谁也不曾想到,容启言辞会如此犀利,当着沈家几兄妹的面,把容傅和容琳踩到了淤泥里。 一句妾室生的玩意儿,足以击的两人抬不起头来。 容琳气的浑身发抖,她长这么大最恨别人提她的出生,就因为她娘不是正妻,所以她和弟弟永远比不得容启尊贵,去了外面也不受重视。 好在其他人也有眼色,知道她不喜所以避开不提。 这是第一次,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的自尊和骄傲通通撕碎。 被提着的容傅也很是恼火,容启竟然看不起他!凭什么! “你放开我!你敢这样说我,我回去一定告诉爹!” 容启冷嗤一声,理都不理,将人用力往亭外一扔,他唤道。 “乘止,把他扔树上去清醒清醒。” 跟着容启的护卫应是,二话不说提起容傅就用轻功上了树,然后将人挂在了最高的树枝上。 容傅吓得哇哇大叫,眼泪鼻涕呼了一脸,容琳也顾不得恼怒,撇下容启就要找人救弟弟。 “来人!快把公子救下来!” 容启冷哼,“谁敢动一步,就一起去树上陪他!” 容琳身边的下人顿时噤声,一动也不敢动。 容傅和容琳再受宠,那也不是小郡王,楚阳郡王府真正的主子永远是容启,孰强孰弱,该听谁的,只要不傻都心里清楚。 于是不管容琳怎么叫,树上的容傅怎么哭喊,都没有用,两人愣生生成了这场家宴的背景音乐,嗯,很吵人的那种。 容启的大发神威,吓住了在场的一众容家人,却让沈洵安很满意。 容启再不出手,他就要动手,当着他的面欺负阿桑,怎么,把他当死人么? 经此一闹,容家其他人顿时服服帖帖,就连之前喜欢跟容琳攀比的容笑,也乖的跟绵羊似的。 见气氛缓和,引起一场暴风雨的程桑,终于笑眯眯开口了。 “看样子,容公子和容琳小姐似乎很喜欢我的花茶。” 其他人愣了愣,不知程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听见程桑继续说道。 “其实我制的这些花茶,本就是打算卖的,花茶成本不低,送是不可能送的,但卖还是可以的,容琳小姐要是喜欢,可以买一些回去。” 急的满天大汗又被气的要死的容琳无心去想其他,听见程桑的话,她条件反射问道。 “多少钱?” 程桑眯着眼直笑,“不贵,五百两银子,一罐。” 容琳大怒,“五百两一罐,你怎么不去抢!” 呀,又是这句话。 自从她开了桑域阁,开始卖花茶起,这句话听了不下十遍了。 脸上的笑容更盛也更真诚,“就是这个价格呢,不算贵的,因为花茶选用的花瓣,是与宫中年典选用的花卉同种花瓣,成本就很高了。” 容琳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外面的花茶都是以两卖,一两茶叶不过几两银子,贵的也不过几十两,算下来一斤才几百两。 而程桑这里的一罐茶,只有一点点,更多的还是蜂蜜之类的东西,哪里值那么多钱! 面对容琳不认同的视线,程桑笑得天真无邪。 “没关系的,容琳小姐要是嫌贵的话,不买就是了。” 反正我又没逼你买不是? 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 容琳气结,她再有钱也舍不得用在买花茶上面,更何况她月钱并不多。 容琳这一熄火,其他人倒是来了兴趣。 容乐年纪小,一向喜欢吃,再加上她是四房唯一的姑娘,历来受宠,手里闲散银子也不少,一听程桑的话就忍不住了,举着手往程桑这挤。 “阿桑姐姐,我我我,我要买!” 这一上午,程桑对这位小姑娘的印象最深,也最喜欢她,当即塞了一罐花茶到她手里。 “姐姐送你一罐。” 容乐歪了歪头,小模样萌的人心肝颤,捧着花茶又塞了一把银票过来。 “我还要买!” 她决定了,她要多买一些,这么好喝的茶,她要带回去跟爹娘一起分享! 程桑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看了眼手中的银票,算了下价格,“这里的钱是七百二十两,姐姐做主再卖给你两罐,好不好?” 小姑娘勾着手指算了下数,小脑袋点如捣蒜,“好,谢谢姐姐!” 五百两一罐,姐姐给她两罐,还送她一罐,这是个好姐姐! 有容乐的带头,容茵几个手里有闲钱的姑娘,各自都买了一罐回去,容启身后的男子们,也大多掏了腰包。 程桑随意统计了下,竟然一共卖出去近三十罐! 也就是说,这一上午她赚了一万多两银子。 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让玉萝将众人买的花茶送来,这一上午的品茶宴才算结束。 之后事情才重新回到正题上,一群人去荷塘喂了锦鲤,又去老爷子的小花院里赏了花。 也是在这时,众人才知晓程桑的花茶卖那么贵的原因。 原来她制花茶用的花瓣,全是选用珍贵花卉上的,难怪花香味如此的浓郁,同时他们也知晓了程桑之前跟容琳解释时那句话的含义。 她不止会制花茶,宫中年典那一日那些美丽的花卉,竟然还是她卖给庆氏的! 一连两件事下来,容家众人可谓对程桑刮目相看,再也没人因为程桑是武阳郡王府养女的身体而小看她。 除了容琳。 容傅还被挂在树上,容启是铁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个弟弟,不准人放他下来。 容琳没有法子,只能跟着沈询平等人一起。 程桑越是风光被众人接受,容琳就越是恼怒她害了自己弟弟的事,对她十分看不上。 也是因为有容启在,要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跳出来找麻烦了。 一上午的时光总得来说风平浪静,中午用膳的时候,容傅才被放下来,被挂了一上午的他,一下来就吐了个天昏地暗,连饭都吃不下,最后被下人带去偏厅休息了。 164、往死里夸(一) 席间容夫人问到了容傅,容琳立马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她以为自己狠狠针对了容启、程桑一把,却不见容夫人脸色漆黑,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这个蠢货,在客人家里当着客人的面,对客人挑三拣四,可够能的! 再者,挂容傅的是容启,又不是沈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 容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把容琳扔出去,赔笑道,“沈大夫人,沈夫人,孩子们爱闹腾,见笑了。” 沈大夫人和沈夫人含笑不语,只是看向容琳的眼神,没了之前的慈爱。 没见着容启受罚,甚至连一句训斥都没有,容琳不满意了,刚想再说几句,容夫人冷脸道。 “四小姐累了,你们带她下去休息!” 两个嬷嬷立即上前,在容琳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把人架了出去,世界终于清静了。 后来程桑才知道,容夫人虽然被称为容夫人,却并不是楚阳郡王夫人,而是应该称为容二夫人。 楚阳郡王夫人,也就是容启的母亲,早在他出生不久过世,现在的楚阳郡王府一脉,后宅身份最高的是容琳的母亲,一个妾。 像出席武阳郡王府这种宴会,一个妾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哪怕楚阳郡王再宠爱她,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名声,所以带队负责的是二房的夫人,也就是这位容夫人。 当然,除了容夫人外,容三夫人和容四夫人也是在场的。 容乐便是容四夫人所出,也是四房唯一的姑娘,宴席刚撤下,这小姑娘就喜滋滋蹦到了自家娘亲面前,给她看自己买的花茶。 “娘,这是程桑姐姐自己制的花茶,可好喝了!我买了三罐呢!” 之前容琳告状时,就提到了花茶,容四夫人一听就好奇了。 “真有那么好喝?” 好喝到,容傅和容琳姐弟俩在别人府里都要明抢? “真的!” 怕娘亲不信,小姑娘直接就要泡给她喝,最后被程桑拦下。 “诸位夫人,程桑制了些花茶,还请夫人们帮忙品鉴一二。” 这是面子话,容家的三位夫人心中有数,一一笑着应了。 不多时,每人面前就摆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茶水是清透的蜜黄色,几朵花瓣其中漂浮,看起来与其他花茶并多大区别,不过香味特别的浓。 容四夫人最先按耐不住,吹了口气轻抿一口,甘甜的茶水混着浓烈的花香涌入口中,那滋味一直蔓延到胃中,舒爽的不行。 她眼睛瞬间亮了,“好喝!” 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夸赞,其他两位夫人也不再犹豫,喝过之后果然如容四夫人所说的那样,口齿生津。 三位夫人的态度都变了,再看向程桑时,眼中全是欣赏。 “没想到桑姑娘这么会制茶,好手艺!” 程桑腼腆垂眸,“三位夫人谬赞了。” 沈大夫人在一旁接话,“桑丫头的确好手艺,你们是不知道,她会的可不少呢!” 这是家宴,除了交流玩耍,长辈间最喜欢的就是炫耀小辈,以往能炫耀的只有沈询平和沈询宁,现在又多了个程桑,沈大夫人高兴极了。 孩子能耐就是给武阳郡王府涨面子!也是给她涨面子! 再者她和容夫人的关系极好,开口也就没那么多顾忌。 “你还记得年典那一日,被众夫人称赞的那些花卉吗?” 沈大夫人脸上止不住的骄傲。 “那是花卉就是阿桑家的,是庆氏跟她购买运回京城的!” 闻言,容家三位夫人的眼神顿时变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这么有能耐? 沈大夫人还在大夸特夸,“庆氏对那些花宝贝的不行呢,还说全是珍稀品种,外面买都买不到,什么改良培育的,我也听不太懂,反正庆氏似乎还想跟阿桑合作来着。” 饶是一向低调的程桑,被沈大夫人这般当着人夸赞,也有些羞于见人,忙道。 “那些花卉不是我家的,是我认识的一位爷爷培育出来的,如今放在我店里寄卖而已。” “都一样嘛。” 沈大夫人回了句,又逮着容家三位夫人夸,偏偏容家三位夫人对这些还挺感兴趣,一个说三个问,聊的火热。 程桑彻底插不上嘴了,莫名无奈。 沈洵安有些好笑,“大伯母夸你还不好?” 其实大伯母很少夸人来着,大哥倒是处处优秀,可以夸上一夸,阿宁也算顺带,但夸了十几年,再好她也腻了,外人也听腻了。 不像程桑,一个新人,花卉花茶更是一个新领域,大伯母夸得,外人也喜欢听。 程桑脸有些烧,白润的耳垂一片桃红,“不是不好,就是不太习惯。” 程父是个含蓄的人,爱女儿归爱女儿,当着她的面顶多说一些,‘我们阿桑太棒了’,‘阿桑今天很厉害’之类的话。 沈夫人倒是也夸过她,但也是‘阿桑你这般聪慧体贴,给我做女儿我再高兴不过’之类的。 像沈大夫人这般,嘴里几乎没有重复词,把她夸出朵花来的,还是头一遭。 “以后会习惯的。” 沈洵安安抚的捏捏她的小手,眼中带笑,“差不多散席了,你若是不想听,我陪你出去转转?” 程桑早就待不住了,一听这话连忙应好,两人偷偷离了席。 其实这个时候,要不是沈大夫人夸上头了,早就该散席了,程桑和沈洵安一走,就带动了其他人,小辈们一个个的都溜了。 就留下几个长辈在那闲聊。 沈洵安想和程桑独处的心思,没到一刻钟就破灭了,因为容家的人,全都跑来找程桑来了。 “阿桑妹妹,你家跟庆氏真的有合作吗?” 问话的是容家二房的公子,叫容奚,年纪跟沈洵安相仿。 许是上午的相处,让他们觉得程桑的脾气不错,是个好相处的妹妹,所以亲近多了。 “算是吧。” 之前皇宫年典的事,其实算不得她跟庆氏的交易,而是钟爷爷跟庆氏的交易,不过现在钟爷爷与她合作,他手里的花卉也全都交给了她处理,就不太好划分界限了。 容奚眼睛亮晶晶的,隐隐还能看出丝丝崇拜,“阿桑妹妹你可真厉害!” “奚表哥谬赞了。” 程桑微红了脸,不是害羞的,而是惭愧的。 她一点都不厉害,花卉是钟爷爷培育的,桑域阁是沈洵安帮她开起来了,要不是他们,她什么都不会。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好运些的普通人罢了。 容奚不清楚这些,就算清楚,他的话也不会变。 一个小地方出身的妹妹,本身年龄又这么小,还能办成这么多事,已经胜过很多人了,不是一句好运就能解释的清的。 这天底下好运的人那么多,又有几个能达到这般高度? 除去容奚外,其他容家人也围着程桑问个不停,大多都是问庆氏和宫中年典的事,程桑一一答了。 “阿桑妹妹,那你觉得明年庆氏还会跟你合作吗?” 问话的是容茵,她这话倒也不是针对,而是期待。 “你要努力争取啊,要是能连续几届负责宫中年典,你家花卉的名头就要传遍大庸啦!” 之前的程桑从未想过这些,如今被她这么一提,程桑猛地怔住。 是啊,今年的年典,宫中所用的那些花卉其实并不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庆氏今年是奉命离京去找寻的。 如果没有这一遭,负责宫中花卉的,一定是京城的商铺。 京城本地的商铺,没有宫中的宣传也深入人心,而她的桑域阁,哪怕有年典的宣传,知道的人也不多,说到底还是太远了。 没人会关注千里之外的事,听过也是转头就忘,她若想在京城打开局面,每年的宫宴绝对是个好机会。 用力朝容茵点了点头,程桑志气十足,“好,我尽力!” 容茵怔了怔,蓦地笑了。 够努力又有目标的小姑娘,是真的讨人喜欢。 这一通闲聊过后,众人的关系又亲近不少,容傅和容琳不在,容家的人没人压着,也没了上午的畏缩,跟沈家几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闲聊过后,容奚主动提及。 “闲聊多没意思!玩叶子牌吗?” 叶子牌是京城小辈中比较受欢迎的一个游戏,好玩归好玩,就是没什么文雅气息,一些讲究身份风度的公子小姐十分唾弃。 容奚能当众提出来,就代表他十分亲近在场的所有人。 “叶子牌?” 沈询宁微微迟疑,“我不是很会额……” 容奚一拍胸脯,“那有什么关系,一边打一边教嘛。” 程桑弱弱举手,“阿宁姐姐是不太会,我是完全不会……” 临州城都没有叶子牌这个游戏,她现在连他们在说什么都没搞懂。 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容家众人面面相觑,容茵摸了摸鼻子。 “没关系,我教你吧。” 叶子牌虽然好玩,但一般是四人成局,这么多人在,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玩。 程桑正要点头,沈洵安突然抓住了她。 “不用了,你们玩,我教她就行。” “欸?”程桑愣了愣,“你会?” 她怎么不知道? 沈洵安好笑的挑眉,“自然会,你也没问过我。” 165、叶子牌,大家的囧事(二) 他混迹京城的时候,什么玩乐的游戏没玩过? 小小的叶子牌怎么能难得倒他? 有人主动开口,容茵自然不好再争,而且她总觉得,阿桑跟沈家的小公子之间,氛围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她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与其他兄妹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这一整天两人一直挨得很近的缘故? …… 下人送来了叶子牌,一群人开始凑桌。 四人一桌,在场的人足足二十几个,除去年纪最小的容乐被嬷嬷按着头去睡觉了之外,还剩下二十六个人。 二十六人,按理可以分七桌,但众人待的地方是花厅,这里宽敞归宽敞,真要摆七张桌子,一群人就得分开玩了。 所以最后商量了下,只开了三桌,两人合作占一方位,一起玩叶子牌。 这样一来,三桌就够了,余下的两人轮着看,哪边输了顶哪里的位。 这种方法人人参与,也不会冷落谁,众人都没意见,很快就按照亲近关系分好了队,程桑没得挑,自然是跟着沈洵安一起的。 因着程桑不会,所以第一局单出来的两人就是她和沈洵安,也给他们学习的机会。 众人入了座,一个个摩拳擦掌激动的很。 男子在玩乐方面,一向比女子擅长,刚坐下容启就提了意见。 “这么打没意思,来点赏罚条件,也别说什么输了的罚酒,没意思,咱们今天玩点别的,输了的就告诉大家自己以前的一个囧事怎么样,必须是真的!” “这个好!” 容奚这些男子,一个个附和,女子这边讨论了一会,也没太大意见。 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宴会,算半个家宴,不用担心说囧事会影响自己的形象。 决定了之后,一群人乐滋滋打了起来。 程桑站在容茵身后看的认真,容茵的同伴叫容思,这局牌是她抓的,貌似牌面不太好,小姑娘一直皱着眉,时不时就跟容茵低声讨论几句。 没一会,就开始出牌了。 对家扔出来一张花样繁琐的牌,叶子牌两头画的点数,程桑看了一眼,是六点。 沈洵安在一旁低声说道,“这种花样叫文钱,六点就是六文钱。” 程桑记下了,看着容茵扔出去一张点更多的,她了然,这是七文钱。 一桌人你来我往的开始出牌,看了一会程桑看明白了,牌类最多的一共有四种,分别是文钱、百字、万贯、十万贯。 每种牌类十张牌,除此之外,还有八张特殊牌。 刚看懂了一点,一局结束了,容思苦拉着小脸,容茵也是一脸无奈。 很显然,她们输了。 同桌的容奚开始起哄,“来来来,两位妹妹快说。” 容茵和容思对视一眼,同时苦笑。 “我……我小时候囧事不多,要说比较丢人的,大概就是有一次宴会,我把一个哥哥认作姐姐,喊了她一年姐姐后来才知道是男的。” 哟,这他们可没听说过啊! 容奚扑哧就笑出了声,同时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我能问句那位兄台是谁么?” 容茵俏脸微红,难得窘迫,“这不能说。” 这本来是小时候的事,她都忘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哪敢还提人家是谁,万一传出去她还用不用见人了! 容奚也不逼她,又问容思,“小思你呢?” “我就比较简单了,小时候贪吃,看见什么都像吃的,有一次我爹在书房看书,我以为砚台是好吃的,啃了一嘴的墨。” 这是她三四岁时候的事了,没少被爹娘拿出来笑话她。 “那你是真贪吃!” 同桌的人乐不可支,才发现一家长大的弟弟妹妹们,还有这么多他们不为人知的一面。 囧事不仅是笑料,也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其他两桌的气氛也差不多,随着一件件囧事被说出来,或是搞笑,或是丢人,众人皆是开怀大笑。 程桑也听的很高兴,她才知道,原来京城里的公子小姐,小时候成长轨迹跟她也没多大区别,很多小囧事,她小时候也做过。 类似于偷吃、告状之类的,现在想起来,那才是童真。 新的一局开始,作为上局输了的容茵和容思,果断给沈洵安和程桑让了座。 对面的容奚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阿桑妹妹不会,咱们要沾便宜了!” 打叶子牌,靠的可不止是手中牌的大小,还有策略,一个新手连续输是很正常的事情。 容奚信心满满。 沈洵安没说话,只是笑,然后让程桑抓牌。 叶子牌是长条状,抓多了之后不是很好捏,牌也放的乱七八糟的,程桑忍不住放低了声音。 “要不还是你来吧?” “不用,你玩,我教你。” “可我担心我们会输。” 听别人讲囧事挺欢乐的,可自己讲囧事就很尴尬了,程桑可不想体验。 沈洵安敲了敲她额头,“不信我?嗯?” 程桑顿时不说话了,老老实实抓牌。 两人身后,容茵和容思也站在这没走,瞧见这一幕,容茵心里那种古怪感又上来了。 敲额头什么的,为什么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一百子二百子三百子四百子五百子,嘿嘿嘿。” 容奚这把牌不错,一个连顺扔出来,没人接的上。 他想了想,又扔出一个三万贯。 旁边两方的人跟着出了牌,程桑问沈洵安,“出七万贯吗?” “不出。” “哦。” 于是程桑又看不懂了,她最初看的一局,只分出了大小,还以为只要牌大就好了。 但现在沈洵安的表现告诉她,不是有牌大就要出的,她一片混乱。 之后她什么也不想了,沈洵安说什么她就怎么做好了。 “赢了。” 沈洵安笑着挑眉,又屈指敲了敲她额头,“以后不准小看我。” 程桑默,她也没说什么吧…… 最憋屈的是对面的容奚,上把他赢容茵和容思,完全是靠策略,这把确实实打实的牌好。 容奚都想好了,这一把要通杀,让他们一个个爆自己的囧事。 结果一手好牌,全被沈洵安端了,他心里苦。 好男儿不服输,容奚揉了揉脸,哼哼唧唧道。 “囧事没有,不过我做过坏事,前些日子容傅被夫子训,就是我告的状。” 容茵,“……” 容启,“……” 容家其他人,“……” 沈洵安笑的灿烂,“我觉得你们可以多赢他几局,说不定能解开以前不少未解之谜。” 容家人思考了一会,突然觉得有道理。 容傅被夫子训的事是他告的状,那是不是代表,其他人被训挨揍也有可能是他告的状? 一时间,众人看容奚的眼神变了,眼中带着杀气。 容奚一缩脖子,“没有没有,我没做什么其他的,也就是告告状什么的,别的保证没有!” 容思呲牙,“告状还不可恶?!” “就是!你还想做什么!” 容奚心里苦,“我真的就是告个状而已。” 说的跟谁没告过状一样。 众人不理,一个个眼盯容奚,就等着再次赢他挖开他那张嘴。 被众人盯着,容奚也心虚了,“不是有两人观牌吗?刚刚我输了,要不我观牌吧?” 容思笑得温柔,“不必了二哥,好好玩,妹妹我给你让位。” 容奚,“……”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166、牌局,闹脾气(一) 牌局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其他两桌都是有赢有输,听过秘密也说过自己犯的傻,唯有沈洵安几人这一桌,基本上输的全是容奚。 他觉得自己被针对了,说好的玩游戏,你们怎么能不讲道理! 然而他不敢反驳。 “不玩了吧,该吃饭了。” 容奚委屈巴巴找理由,生怕这些人还不放过他。 “别急啊,起码打完这一局再说。” 一下午的时间,也足够程桑看懂怎么玩了,深奥的策略想不到,简单的还是可以的。 沈洵安见她喜欢,也就不再开口,让她自己玩。 这下容奚算是满血复活了,“阿桑妹妹自己上吗?那可以,来来来,咱们继续!” 沈洵安他打不过,赢阿桑妹妹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容奚信心满满,“小思、阿茵,你们可不许放水啊!” 容茵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们跟你似的!” 被吐槽容奚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开始出牌。 “来来来,我先出个小的,一文钱,嘿嘿。” 容茵和容思没急着出牌,而是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容奚挑眉,“不是吧,一个最小的一文钱你们还要商量?” “你懂什么,我们不要!” “就是,不要!” 容奚古怪的看着这两个小丫头,不懂她们的套路。 倒是程桑如善从流,“四文钱。” 下家紧跟着扔出一个五文钱,容奚看了下牌面,“一个个出这么小?” 他想了想,手里的牌不好接,于是跟着扔出一个七文钱。 容思这会没犹豫,嘿嘿一笑,从容茵手里扔出一个十文钱,“我最大!” 容奚瘪瘪嘴没说话,他还想再打一轮,丢一两散牌出去的。 然后就见容思一下将好几张牌甩在桌上。 “三到七万贯,嘿嘿,谁能比我大?” 众人没说话,她又继续扔出五张,“一到五百子,嘿嘿嘿。” 容奚脸黑了,“牌这么好?” 叶子牌一共四十八张,分下来每个人手里也就十二张,就十二张牌,她居然两个顺子! 不讲道理! 容茵和容思对视一眼,像极了偷腥的猫。 “那是,我们运气好,你们要不要?不要我可就出最后一张牌了。” 程桑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摇摇头。 她除了最开始那张四文钱,就没打过别的,手里还有十一张,想要压下容茵和容思的牌,只能出特殊牌,可就算压下了容茵和容思的牌,也不可能赢,其他的牌太散了,点数又小。 容思又挑衅的看向容奚,故意晃了晃手中最后一张牌,巧笑嫣然的问,“二哥,你呢?” 容奚不服气,“我要!” 他甩出一张空荡瓶,空荡瓶是八张特殊牌之一,比普通顺子大。 凑桌的下家两人无话可说,好牌都在容茵手里,他们的牌跟程桑一样烂,还是不掺合的好。 “你们应该压不下了吧?轮到我出了。” 容奚哼了声,正要甩牌,容思哎了声。 “谁说我们压不下?” 她嘻嘻一笑,扔出手里最后一张牌。 众人一看,半齾(e读第四声)钱。 容奚,“……” 这特么什么运气! 整副牌里,空荡瓶是第二大的牌,唯一比它大的就是半齾钱,竟然也在这两丫头手里!! 他深吸口气,眼神那叫一个不甘幽怨。 “我输了……” 容茵和容思俏皮一笑,“这不怪我们,谁让我们手气好呢?” 可不是运气好么,手里唯一一张单牌就是十文钱,要是没人出文钱,她也不可能拿到先出牌的机会,偏偏容奚打文钱,打的还是最小的一文钱,嘿嘿嘿。 什么叫运气,这就是! 容奚彻底丧气了,“行行行,反正我都输一下午了,也不在乎再输一把,说吧,想问什么!” 该说的囧事都说完了,现在已经变成她们问,他答了。 容茵和容思讨论了一会,问他。 “过年前二伯娘邀请了玉家表姐她们来府里玩,听说你还偷偷去见了玉四表妹,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玉家如沈家一样,也是容家的姻亲,年前也曾在家宴上聚过。 容奚吊儿郎当的脸色顿时炸了毛,“谁喜欢她!我才不喜欢她!” 那个玉四娇纵的要死,傻子才喜欢她! 容思显然不信,“那你还去偷偷看她?” “谁去看她了!我去找的是玉表哥!鬼知道她为什么在哪!” “哦……” 容思和容茵交换了个眼神,看来不用担心了。 最后一局结束,牌局也散了,输了一下午的容奚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什么精神。 容茵和容思两个当妹妹的也没去安慰他,反而紧跟着程桑,似乎想跟她说悄悄话。 程桑沉吟了一会,果断把跟在她身侧的沈洵安赶走了。 “你去找大哥玩去,别妨碍我们聊天!” 沈洵安,“???” 事实证明,沈洵安的确是姑娘家谈心间的阻碍,他在容茵和容思都不敢开口。 没了他在,两个小姑娘很快就说出了心事。 “阿桑你不知道,我和小思之前都担心死了。” “嗯?为何?” “还不是玉四嘛。” 怕她不知道玉四是谁,容思还特意解释了一遍。 “玉家跟我们家是姻亲,玉四是玉家的四小姐,人可讨厌了。” “又嚣张又娇纵,比容笑和容琳还讨厌!” 联想之前两个小姑娘问容奚的问题,程桑大概明白了她们说这话的缘由。 “你们担心玉四成为你们的二嫂?” 容茵和容思同时瘪嘴,“可不是嘛,还好二哥不喜欢她。” “其实玉家不止玉四讨厌,她们家的人都很势利。” 容思吐槽,“不说玉四,玉三和玉五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们每次去我们家,老是不经允许就拿我们的东西,说她们了还不乐意,说我自私,气死个人!” 越是大家族,矛盾就越多,这种矛盾不止发生在大人间,小辈间也是一样。 程桑颇为感慨,却也明白了两姐妹这么担心的原因。 从她们话中来看,玉家的人与她大伯一家是同类人,自私自利,一心只想弄好处,这样的人家要是嫁给了容奚,成了容茵、容思的二嫂,她们以后的确没好日子过了。 “其实我来武阳郡王府前还很担心,生怕阿桑妹妹你也是难相处的人,幸好武阳郡王府家教好,阿宁姐姐也好相处。” 两姐妹都挺庆幸的,在京城这个地方,还有像武阳郡王府这样的人,着实可贵。 程桑好笑,“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外来户。” 容茵和容思一噎,好像是哦。 沈洵安对她比亲妹妹还好,她们差点忘了。 醒悟过来之后,两人除了感叹一句武阳郡王府是真的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桑却忽然起了兴趣,“除了我之外,京城还有别家小姐是外来的吗?比如收养之类的。” “这个还真的有。” 两人也是爱好八卦的,顿时想起了之前听说的话。 “其实玉家就有一个!” “玉四有个妹妹,在玉家没有排行,也不受宠,听说就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 程桑觉得奇怪,“玉家这么多姑娘了,为什么还要抱养?私生女吗?” 这个容茵不太清楚,摇摇头没说话,反倒是年纪更小一些的容思打量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 “我知道,我听说了。” 程桑和容茵顿时好奇的望去。 “玉家这些年越发落魄,家中也没出什么良才,折腾了好久才弄清原因,说是风水不好,需要一个福运够旺的八字带动风水。 那个被抱养的姑娘,就是八字够旺。” “还有这种说法?” “谁知道呢,反正玉家抱养那姑娘之后,的确有了起色,这种事也不能不信。” 程桑若有所思,感受到了京城的复杂。 三人的聊天止于宴席,一众人吃完晚宴,容夫人就带着容家上下告辞了,走之前,还给沈家几个小辈都送了小礼物。 回院子的路上,沈洵安跟着她,一言不发,心情看起来十分不好。 程桑还在想八字的事,也不是多想,就是觉得,当初干娘收她收的那般干脆,会不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个念头也就是瞎想,随意深究了一会便发现站不住脚,被她抛到了脑后。 这时她才发现,身边这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看着少年不知不觉又拔高了许多的身形,她脚步顿住,“怎么了吗?” 沈洵安抿唇不语,脚步却老老实实跟着停了下来。 程桑围着他转了一圈,见他微垂着眼就是不看她,明白了什么。 “生气了?” 他还是不说话。 程桑想了想,主动牵住了他的手,“因为之前我跟容茵和容思聊天,让你走开的事?” 这回,少年没再沉默,十分傲娇的哼了声。 她竟然让他走开! 还真是因为这个? 程桑苦笑不得,“你在那她们都不敢说话。” 也不知这人的气势是怎么形成的,明明就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偏偏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畏惧感。 他难道没发现,有他在的地方容茵她们都很克制吗? 沈洵安还是很气,“我不管。” 167、沈老夫人又来棒打鸳鸯了(二) 程桑又好笑又无奈,干脆直接问,“那你说,要怎样才不生气?” 被她牵着的人顿时来了精神,“我说什么你都照做?” “唔……这个嘛……” 程桑想起了少年粘人的程度,以及时不时占便宜的行为,果断拒绝,“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事,有些不能答应。” 沈洵安瘪嘴,“那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他还能提什么要求? 也就让她主动亲亲抱抱举……咳咳…… 一看他这副表情程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用审视的目光瞧着他,其他一句话也不说。 沈洵安受不住了,委屈巴巴开口。 “好嘛,那就提个你愿意做的要求。” “你说。” “亲我两口,一口不干。” 程桑嘴抽着拒绝,“不要。” “那我亲你两口。” “也不要。” “那我今晚在你房里留宿。” 程桑抬腿就是一脚。 最后的最后,沈小公子十分憋屈又无奈的抱着小姑娘啃了一口,时间特别特别长的一口。 末了他还振振有词,“既然不能补充数量,那就从质量上满足自己。” 程桑,“……” 属狗的吗! 这次的闹脾气,风轻云淡的过去了。 程桑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开头,让某人觉得只要他生气了就能占便宜,以至于之后大事小事动不动就闹脾气! 程桑,“……” …… 楚阳郡王府来访的家宴,悄无声息的结束,但事情带来的余波,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第二天,沈老夫人就把沈大夫人叫过去了,同行的还有沈夫人。 到这一刻,沈大夫人哪里还猜不到缘由? 果然是被阿宁说对了,母亲竟然还惦记着洵安的婚事。 沈老夫人身体不好,年纪又大了,即便穿着一身华服,也掩不住眉眼间的憔悴和老态。 她咳嗽了几声,让两人坐下。 “昨日容家的孩子你们也都见过了,你们觉得,容琳这孩子怎么样?” 沈大夫人斟酌着开口,“容琳这孩子,是不是太娇纵了些?” 昨日当着一众人的面,故意告状歪曲事实的,可不就是这个容琳么? “那容笑呢?” “母亲,容琳和容笑都是妾室所出,从身份上来说,她们都不合适。” 沈老夫人不以为意,“洵安有盲女症,这事人尽皆知,门当户对的又有哪家小姐看得上呢?就算有看得上的,嫁到府里来也不一定好拿捏。” 她早就考虑过了,询平很优秀,询平的未婚妻,那位萧阳郡王府的小丫头也很优秀,这样强强联合的孙子孙媳才是她满意的。 至于洵安,不是她偏心,她觉得洵安的媳妇还是不要太优秀的好,一个家里有一个优秀的就够了,多了容易内斗。 沈大夫人猜不透这位老人的想法,只是默默听着,朝沈夫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 她们都喜欢阿桑,洵安也喜欢,可母亲明显就不同意,现在还打算棒打鸳鸯。 “那母亲以为……?” 沈老夫人喝了口参茶润嗓子。 “容琳那孩子是娇纵了些,但年纪小,以后总会变的稳重,再者,我看重的是她的弟弟。 楚阳郡王府一脉,如今除了启哥儿这个男丁就剩下那孩子,容琳又与他一母同胞,若是容琳嫁给洵安,那孩子以后自然是向着咱们府的,很合适。” 说到底,她没考虑过沈洵安的意愿,她考虑的是,沈洵安的妻室能不能给武阳郡王府带来好处。 沈夫人紧紧捏住了手帕。 ……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提着茶壶从房内出来,在门口遇见了嬷嬷。 嬷嬷问,“听说老夫人把大夫人和二夫人叫来了?” 丫鬟嗯了声,指了指房内,压低了声音。 “老夫人在跟两位夫人讨论二公子的婚事呢!” 嬷嬷眼睛微缩,“老夫人看上了谁家姑娘?” “还有谁,就昨儿个来的那几位。” 嬷嬷懂了,“你快去打热水吧,别耽搁太久。” 那丫鬟连忙提着茶壶走了,嬷嬷站在原地拧眉思考了许久,偷偷让人给尚青传了个话。 沈洵安住处。 接到消息的尚青急急忙忙将话转达给沈洵安。 “公子,你得赶紧想办法阻止,老夫人做事一向迅速,要是她跟楚阳郡王府那边谈妥,交换了婚帖,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 沈洵安扔下手中的事务,一刻也坐不安稳。 “你在这看着,我去找祖父一趟。” 能阻止祖母的,唯有祖父。 沈洵安一路急赶忙赶,还叫出了长青用轻功带他赶路,到了小花院,沈洵安成功见到了沈老爷子。 “哟,你这小子怎么来了?” 以往每天来他这的都是小丫头才对。 沈洵安板着脸,神色看起来有些冷,他没拐弯抹角,一开口就是绝杀。 “你还想不想要一个懂花卉,能帮你照顾小花院的孙媳妇了?” 沈老爷子一愣,也收起了之前的打趣。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洵安直接了当,“祖母要帮我定亲,还有帮阿桑定亲,我们的定亲对象不是对方。” 单说他一个,没有什么紧迫感,沈洵安干脆把程桑也加了进去。 果然,老爷子立马急了。 “什么?!” “不行,我不同意!” 天底下懂花卉的人多的是,但耐心好,又负责,还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就程桑一个。 他已经把她当孙媳妇看了,要把她嫁出去?想都别想! 沈老爷子风风火火的往主院赶去,看见这一幕,沈洵安松了口气。 主院里,沈老夫人还在分析容琳的优点,单比身份、性情来说,容琳的确比容家其他姑娘差远了。 二房三房的姑娘都有亲娘教导,虽算不得大家风范,但也算得上是小意温柔,容琳只有一个当姨娘的亲娘教,亲娘还只教她怎么争宠。 当她要的又不是一个当家主母,主母有萧阳郡王府的孩子,容琳只要能带来帮衬就行了。 综合来看,沈老夫人最满意容琳。 听着她条条分析,将所有优点摆在明面上,忍了许久的沈夫人忍无可忍。 “母亲,妻子是洵安的,要看洵安喜欢不喜欢。” 沈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喜欢有何用?当年我也不赞成阿行娶你,阿行倒是喜欢,结果呢?” 沈夫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当年沈筑行娶她,的确是费了大功夫的。 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并不是两情相悦在一起的,而是沈老爷子的母亲相看的姑娘,为他挑选出来的。 沈老夫人年轻时出身不凡,与那时的沈老爷子算是门当户对,人也伶俐,很受沈老爷子母亲喜欢。 到了沈筑闽和沈筑行这一代,沈筑闽看上了沈大夫人,而沈大夫人的家世也不错,家中兄弟姐妹也都不错,能给武阳郡王府带来助力,老夫人也就没反对。 可到了沈筑行这,事情就复杂多了。 沈夫人的出身并不好,至少比起武阳郡王府来,差的有些多,沈老夫人看中的是另外一家的姑娘,她都盘算好了,以那位姑娘的家世,嫁给阿行后,武阳郡王府完全可以更上一层楼! 可沈筑行拒绝了,他爱沈夫人,除了沈夫人不愿意娶任何女人。 那时的沈老夫人还年轻,自然有治儿子的办法,但沈筑行也不是好拿捏的,他反抗了,不仅反抗了,还要跟大哥争下一代武阳郡王的位子! 一家人,最怕的就是内斗。 沈筑行的决心,吓住了沈老夫人,她知道自己两个儿子都是有本事的,她不敢赌会不会兄弟反目。 所以她妥协了,妥协的要求就是。 娶沈夫人可以,但沈筑行一辈子不许跟沈筑闽争郡王的位置,还要辅佐沈筑闽,事事以大哥为先。 168、老爷子救场(一) 沈筑行答应了。 所以他走上商路,选择为武阳郡王府挣家底,丰厚财力。 但有一点,沈老夫人还是说对了,沈筑行和沈夫人再恩爱,沈夫人也未曾帮到过武阳郡王府什么,这是沈老夫人的心结,也是沈夫人的。 如今旧事被重提,沈夫人就如同躲在壳中的脆弱蚌肉,被完完整整的拖出来暴露在空气下,她的一切防护都没了作用。 事情已经过去了,沈老夫人没有跟她算账的意思,只是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她也不准发生第二次。 “我知道你说的那姑娘是程桑,洵安喜欢她无用,我不可能同意,你以后无需再提。” 一个从未为武阳郡王府付出过的儿媳,不配提意见! 坐在那的沈夫人呼吸急促,身形几欲不稳,“母……亲……” 她想说,娶妻当娶心怡,阿桑就很好。 她想说,武阳郡王府已经很强大了,不需要再依附谁的帮助。 她还想说,她虽然没有帮上过武阳郡王府,但阿行和她从未后悔过,大哥大嫂也很支持他们。 可面对沈老夫人如一塘死水的眼睛,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一片绞痛。 “谁说喜欢她无用!” 突然,沈老爷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嗓音中还带着点剧烈行走后的急促。 他推开门进房,冷冷哼了声。 “年纪大了反而不懂事了,我上次说了小辈的婚事不用你管,你转头就忘了?” 刚刚还气焰如虹的沈老夫人,顿时呼吸一短。 “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把我孙媳妇弄没了都不知道!” 他冷哼,“你不是说洵安喜欢无用?那我就直说,阿桑那丫头我喜欢的紧,就要她当我的孙媳妇,你看着办吧!” 沈老夫人彻底噎住。 沈夫人说再多,她都可以不在乎,可自己丈夫的话,她却不能不听,这是武阳郡王府的天,是沈家的天,天说要下雨,她还能拦着不让下雨不成? 见此,一旁的沈大夫人终于松了口气,再望向身边的沈夫人时,又变成了心疼。 她这个弟媳什么都好,长的好脾气好,也跟二弟两情相悦,差的也就是一个家世而已,偏偏家世这一点,次次被母亲抓着不放,为此委屈了好几十年。 她是真不赞同母亲的想法,以武阳郡王府的地位,何必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家族太过强盛是好事吗? 武阳郡王府真跟有权有势门、当户对的势力联姻是好事吗? 小辈若是喜欢,这些可谈可不谈,但专门为了权势嫁女娶妻,也太刻意太势利了。 只是这些,作为儿媳的沈大夫人一句也不好说。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先回去吧。” 沈老爷子发了话,让两个媳妇离开,对着沈老夫人就是一通数落。 “别老拿家世说事,我们三代前,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阿桑这丫头很好,洵安喜欢,老二一家喜欢,我也喜欢,你喜不喜欢无所谓,以后不准为难她!” 被训的沈老夫人神色怏怏的,心里不是很舒坦。 她嫁给沈老爷子好几十年了,两人是长辈牵的线,与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通通没有关系。 沈老爷子重责任,与她成婚后十分体贴顺从,虽不像其他相爱的夫妇一般相濡以沫,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 沈老夫人一直觉得这样就很好,由此可见长辈牵线定下的婚姻,并未差到哪去。 她也是这样给儿子安排的,却在大小儿子那通通失利。 大儿子还好,至少娶得媳妇不比她找的那个差,二儿子实在让她意难平。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孙子,她想着怎么也要让他们走完儿子未走的路,结果又惹出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来。 沈老夫人心中憋屈,偏偏老爷子还不帮她。 “我……知道了。” 话都放出来了,她不听还能如何? 深深叹了口气,沈老夫人悲从中来,她和老爷子都老了,武阳郡王府真的能长久不衰吗? …… 离开主院后,沈大夫人好生安慰了沈夫人一通,这才各自分开。 随着她们回房,之前主院的消息也渐渐流传开来。 得到消息的沈洵安默默松了口气,关键时刻,祖父还是顶用的,前几天好像听说庆氏那边得了几盆珍稀花卉来着,看来可以买回来送个人情。 程桑全然不知,一场有关于她的风暴,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肆虐又平静了下来。 她的日子一如既往的清净,每日喂喂鱼,赏赏花,折腾折腾花茶,看看有关于花卉方面和经商方面的书籍。 日子过得充实又平淡。 期间,应沈洵安要求给晨曦写的信,也得了回信。 晨曦制的那些古怪的药,又送了一大批过来,这一批药,最后被沈洵安带走,不知送往了何处。 程桑的日子还是照过,不过喂鱼的时候偶尔会在荷塘磨蹭好一会儿。 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新鲜事。 原来府中的荷塘是个好地方,这里池面宽阔,池水又清,即便是冬天,池中锦鲤畅游的美景也很得人喜欢,有不少丫鬟偷闲之际都喜欢在这附近小憩。 程桑不是来抓这些丫鬟偷懒的,她知道府中规矩森严,这些丫鬟敢休息都是完成了分内之事后才来的,她待在这喂鱼,是想多听些八卦。 是的,就是八卦。 也不知道府中的丫鬟哪来的消息,一个个灵通的跟线人似的,谁家府里有个风吹早动,不一会就传遍了。 这不,她就从丫鬟嘴里听说了一件风流韵事。 说是皇室一位地位颇高的王爷,叫什么译王,最近几日在京城里搜罗了数十个美人,全都送去了他府上。 搞的京城最近人心浮动,一些想攀高枝的,都在四处搜罗美人想要向译王进献。 几个丫鬟说的有鼻子有眼,跟自己亲眼所见似的,程桑摇头想笑。 扔下手中最后一把鱼食,她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听见丫鬟们压低了声音道。 “译王历来喜好美人,听说他最近动作这么大,是因为得了一种奇药。” “什么奇药?” “还能是什么奇药,傻妮子,当然是供他们取乐的药啦,我还听说,这种奇药最近在京城可畅销了,一瓶千金呢!” 有丫鬟诧异,“这么贵?那又不是什么救命的药,也有人买吗?” “当然有人买,人家这个药可不是给普通人用的,买它的全是高官权贵,能玩的尽兴就好了,谁管价格多少。” “就是可怜了那些美人,我听说好多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因为这次的事,被逼着送去译王府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啊,那也太可怜了吧……” “就没人管吗?之前那个什么尚书公子的事,不是闹得挺大,怎么还有人敢……” “怎么不敢?尚书公子是尚书公子,尚书公子能被拉下马,那是因为他家权势不够,译王可是王爷,还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谁敢找他麻烦?” 其他丫鬟面露不忍,最开始说话的丫鬟道。 “行啦,咱们也就是聊个八卦解下闷,都别多想,京城这些大户人家,又有几家是干净的? 也就咱们府好一点,老爷和公子都是好人。” 几个丫鬟的注意力顿时变了。 “说的也是,大老爷和二老爷都是极好相处的,大公子也是。” “那二公子呢?” “嘻嘻,我又没接触过二公子,而且二公子不认人,我见了他他也不认得我啊。” 说笑的丫鬟直戳她脑门,“你一个小丫鬟,还想二公子认得你,想的美得你!” “哎呀,我就那么一说嘛。” 程桑听完,拍了拍手中的鱼食,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丫鬟们的八卦她没放在心上,有些事不是她改管的,她也管不了。 唯一让她记在心上的,就是丫鬟们说的那句,京城有供人取乐的奇药畅销。 如果她没猜错,这所谓的奇药应该就是晨曦送来的那些药了。 暂时看来,售卖效果似乎还不错,也不知沈洵安是放在哪个商铺里卖的。 回到院子,玉萝不见人影,候在一旁伺候她的丫鬟叫石榴,是沈大夫人安排给她的,之前在院里做事,观察了这么多天之后,觉得人还不错,程桑就顺手提拔了。 至于玉萝,这小丫头现在天天沉迷于制茶,还经常更改花茶的配方,说是要制出最好喝的花茶来。 这个愿望很是美好,也很实用,程桑当然不会拦着,况且她也不是那种时时刻刻需要伺候的人。 “石榴,去帮我把商经都搬来。” “是,小姐。” 石榴是知道自家这位小姐的刻苦的,很快就将她要的书拿了过来,同时给她倒了杯热茶,又将开着的窗口关小了些,确认光线不会影响程桑看书,窗口吹来的风也不会让她冷着,这才静默候在一旁不再打扰。 说实话,石榴的确比玉萝贴心,许多小事上更为体贴周到,这可能就是武阳郡王府培养丫鬟的能耐。 所幸玉萝那丫头也有自己擅长的,不需要跟石榴比。 169、好人卡(二) 外面的寒风习习,吹进来的只是一小缕,房内烧了炭火,她一点不觉得冷,反而时不时吹来的冷风,让她精神更为专注。 程桑逐字逐句的体会着书中的含义,与现实结合,细细揣摩,往往简单的一页,她要看上一刻多钟,相当的仔细。 一旁的石榴静默不语,眼神却是钦佩的。 在来伺候程桑前,她也曾在三小姐那待过一段时间,用大夫人的话来说,是让她跟着其他大丫鬟学东西的,以免她日后伺候新来的小姐不够尽心。 那段时间,她也摸清了三小姐每日的日程。 三小姐也喜欢看书,每日要看上一个时辰,之后练字,下午画画、练琴,偶尔还会绣些女红,与丫鬟们闲聊一会之类的。 石榴挺喜欢三小姐,因为三小姐文静温柔,偶尔闲聊起来,也有姑娘家活泼的一面。 但面前这位小小姐,她与三小姐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人。 要石榴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刻苦。 除了每日出门喂鱼那段时间,其他的时候这位小小姐都在忙正事。 看花经、看商经、制花茶、修剪花卉的枝叶,记录花卉的状态,等等…… 除了二公子来,她很少见她停下过。 对这位小小姐,石榴没有喜欢,只有敬佩。 …… 被石榴注视的程桑毫无察觉,她捏着许久未翻的书页,拧眉沉思。 书中说,实力者,行行皆通,她本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有能力,哪一行都能成功。 但此时此刻,她忽然就有另外一种体会。 行行皆通,这个通会不会指的不是成功,而是说,每一行都有相通的地方? 就比如沈洵安,她见他开过酒楼,月息城的那家,见他开过药店,卖晨曦送来的药的那家,见他开过花铺,她的桑域阁大部分意见都是沈洵安出的。 除此之外,沈家那么多商铺,干爹都是交给他负责的。 这不就是,‘实力者,行行皆通’的真实写照? 程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连带着对之后的词句也有了新的理解,顿时看的更用心了。 石榴在一旁候了很久,都没有见程桑抬下头或者喝口茶,眼见着一壶热茶渐渐转冷,她轻若无声的上前,拿走了茶壶,出了房间。 开门和关门,都分外小心。 踏出房间,沿着楼廊一路往东,石榴走进了最东侧的小厨房。 此刻的小厨房里,并不是没有人,而是有两个。 一个自然是忙着制茶的玉萝,另一个…… 石榴看了面前高高大大,面容冷峻稳重的男人一眼,福了福身,自顾自转到一边烧热水。 玉萝很快注意到了她,将手中的锅铲一扔,忙问道。 “小姐在看书吗?可有要我帮忙的?” 石榴摇头,“不用,小姐还在看书,我是看茶冷了,换壶热水过去。” 玉萝哦了声,有些失望,好多天没伺候小姐了,她有些手痒痒。 一旁的尚青见她低耸着头,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故意道。 “你的花瓣要糊了。” “啊?!” 小姑娘一蹦而起,顿时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捞起锅铲翻炒。 “还好还好,还没糊,吓死我了。” 这丫头,还真信了。 尚青心中好笑,又不忍揭穿,强忍着将嘴边的弧度压下。 忙着烧水的石榴,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小厨房不同以往的氛围,她是个丫鬟,丫鬟最基本要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耳听八方。 尚青和玉萝间的那种气氛,想要看出来再简单不过。 石榴垂下了头,一次也没抬头打量,反倒是两人间的对话时不时会传进她耳中。 “尚青尚青,你帮我递一下蜂蜜。” “你倒是快点啊!” “要糊了!” 石榴忍不住扯了扯唇,似乎明白小小姐为什么突然不要玉萝伺候了。 兴许是成全? 烧完热水后,她果断拿着茶壶离开了,一刻也未多待。 小厨房里的两人还在忙碌着,尚青偏头看了石榴离去的背影一眼,微微点头。 这个丫鬟倒是不错,懂眼色,也会做事。 再看自己面前的小丫头,尚青轻笑。 又傻又蠢,明明制花茶都这么多次了,还笨手笨脚的,明摆着就不适合伺候人,公子说得对,他应该好好教她。 眼看着小姑娘还在手忙脚乱,他提醒。 “炒制好了,该上锅煮了。” “哦哦哦,对哦,你等一下。” 玉萝急忙去拿砂锅,这些砂锅都是特制的,锅子不大,但是很耐热。 她一双小手拿不下那么多,一手只拿了一个,刚转身却没想到尚青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背后,她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坚硬如铁的胸膛与她的鼻子相撞,玉萝痛的差点哭出声。 好痛。 这人怎么长的跟铁似的。 双手捂着鼻子,玉萝眼泪汪汪,两个小砂锅也啪啦一声飞了出去。 尚青条件反射就要用轻功去接,却对上她泪眼朦胧的双眼,一时间什么轻功砂锅都忘了,急忙捏住她的手臂。 “撞疼了?给我看看。” 扯开她捂着的鼻子的手,尚青仔细查看了一番,默默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碍,就是刚刚撞了下,有点疼,休息一下就好了。” 玉萝还止不住眼中的泪,不是她想哭,而是生理上止不住,她盯着地上被摔成不知多少辨的砂锅,问,“那砂锅怎么办?” “再买两个就是了。” 反正炒制好的花茶还没倒进砂锅里,也没浪费,买个锅子再简单不过。 玉萝还是怏怏的,“那你记得跟管事报账,就说从我的工钱里扣。” 毕竟是她摔得,听说这种特制的砂锅还挺贵的来着。 尚青担心了她半天,才搞清楚这小丫头压根就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心疼砂锅?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张俊脸愣是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 用力扶了扶额,他道,“好,不过从你工钱里扣就不必了,是我撞到你你才吓到的,记我账上就行。” “欸?” 玉萝后知后觉,“那我不用赔钱了?” 尚青,“不用。” “太好了!” 小姑娘哪里还记着自己鼻子处的痛,瞬间满血复活,重新拿砂锅前还不忘一脸感激的朝尚青道。 “谢谢啊,你人真好!” 明明撞到他也有她的错,他都不怪她。 尚青俊脸微红,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高傲的嗯了声。 ------题外话------ 尚青:今天我喜欢的姑娘说,我是好人。 章节有修改,有对不上的刷新一下。 170、提前游花街(一) 中午用膳的时候,程桑暂时休息了会,放松了下眼睛。 沈询平和沈询宁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阿桑。” 程桑起身,略有些诧异,“大哥,阿宁姐姐。” 大哥来院子找她,这好像还是头一次。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沈询平笑着解释道。 “洵安说你天天闷在屋子里不好,他最近又忙的没空,所以让我们带你出去转转。” 他那个弟弟的原话,可比这个复杂多了,交代的十分详细,什么阿桑喜欢看美景啦,不是特别喜欢人多啦,喜欢吃甜食啦,等等等等…… 弄得他都差点以为,自己很不会照顾人。 能出去玩沈询宁也很兴奋,“听说城南在搭建台子,要摆花街,这两天可热闹了呢!” 花街? 程桑想起来了,原来这个活动就要开始了。 提前去看看场地也好,本就对花街有想法的程桑,自然不会拒绝,一行三人就这样坐着马车出门了。 等到了城南,程桑才明白沈询宁口中说的热闹的意思。 整条街道都有城卫军的士兵把守,他们站在离商铺十尺之外的地方,将人流隔开了一段距离。 人流与士兵中间的空处,约莫有成人四五步的宽度,这个宽度就是用来放花盆的。 花街花街,顾名思义,自然是用花卉装饰整条街道。 三人下了马车,程桑看的真切,那些被士兵摆放好的花卉,都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品种,但在这种季节,弄到能摆满整条街的花卉,本身就是一种奇景。 街上的路上纷纷驻步观看,上手是不敢上手的,也没那个机会。 花街期间,城卫军的士兵会一直守卫在这里。 沈询宁看的感慨,“康王可真有钱。” 程桑奇怪,“跟康王有什么关系?” 她是知道康王的,上次李勋的事解决的那般容易,就是因为这位王爷的帮助。 “当然有关系啦,每年花街的发起人就是康王,这街道上的花,还有花街活动请来的那些大师,都是康王负责的。” 也就是说,这街上的花卉,都是康王出的钱。 程桑默,那的确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 可能是商人的习惯作祟,她看到花街的第一眼,就在暗自算这些花卉的价值。 品种不算珍稀,但让它们在寒冬保持娇艳需要一定的能力,也就是说,这些花卉出自一个花卉大师之手。 简单的来算,一盆花卉怎么也要五十到一百两银子,而这一条街摆下来,起码也上千盆。 五十两,一千盆。 …… 五万两银子。 唔,好像也不是很值钱的样子…… 咳咳,程桑暗骂一声,嫌弃自己眼光高了,也明白自己想岔了。 她的算法是最低标准,真实的花费必定比她想的要多,更重要的是,她想的不够全面。 一个受百姓追捧关注的盛宴,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这些普通花卉是多,但花街开始那一日,绝不会只有这几种花。 放一些低档次的花卉在这,如何能取得那些大师的青睐? 真正花钱的大头,应该是在之后的那些珍稀花卉上。 以桑域阁的花卉为标准,那些珍稀花卉,估计一盆就要几千两,这么一算,这个什么劳子花街活动,估计发起资金就要用几十万两,这不是财主是什么? 程桑正想着,就听见身边的沈询宁说。 “不过康王也是真的会赚钱。” “嗯?” 这就是什么意思? 沈询宁自说自话,“这么多花卉,等花街结束,怕不是能卖个几十万两,一本万利啊。” 程桑,“???” 卖几十万两? 你指的是所有,包含那些珍稀花卉,还是就眼前这些?? 沈询宁却不说话了,程桑挠心挠肺,又不好询问。 三人走的不快,如同散步一般,一边走一边观赏,这条街的行人也都是如此,所以程桑三人一点也不打眼。 走了一会,他们才发现前面似乎很热闹。 这条街因为城卫军的存在,几乎没人敢聚众闹事,一大群人围在一起,连城卫军都围在里面的情况着实醒目。 沈询宁是喜欢热闹的,一看这情况当即拉着程桑凑了上去,沈询平无奈的摇摇头,只好跟上。 凑近了才知道,原来是康王府的下人搬送花卉时,不小心摔了几盆,这会正有一位公子帮他重新移植花卉。 男子身穿黑色布衣,身形还算高大,约莫十八九岁,跟沈询平年纪相仿,就是皮肤不似众人这般白皙,看起来有些暗黄粗糙,撇去这一点,长的还颇为俊朗。 此刻他正蹲在地上,小心的将花盆碎片和泥土中的花卉分离出来。 “帮我准备四个花盆。” 康王府的下人愣了愣,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掏了银子去买花盆。 等四个花盆送来,男子也分离的差不多了。 他先是将地上不含碎片的泥土重新捧回新花盆里,垫上一层之后,让康王府的下人洒上一小杯水,湿润了泥土之后,才将花株放了进去。 摔过的花卉,到底是不如之前的,花株上的花卉七零八落,掉了不少,株干也折断了几截。 男子毫不在意,从一旁拿出了他的工具。 用特制的专门修剪植株的剪刀,剪去折断的株干,又修去一些残花,他观赏了一番,收了剪刀继续填土。 等一盆花卉移植好,又浇了些水,他将其放在一旁,继续移植下一盆。 男子的动作说不上快,但一举一动十分顺畅,让人有种赏心悦目之感,一旁候着的康王府下人感激不已。 这几盆花价值好几百两,刚刚摔坏的时候,他都懵了。 他不过是府中最普通的下人,一个月也赚不到几两银子,家中还有妻儿要养,幸好这位公子愿意帮他。 花卉没事,管事就算要罚,也会从轻处理,面前这人说是他的恩人也不为过。 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似乎对男子移植花卉的事十分感兴趣。 沈询宁津津有味看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低声问道。 “阿桑,这人是不是高手啊?” 移植花卉说起来其实不难,很多不懂这行的人也能做到,只要动作够小心,不伤到花株,花卉照样存活的很好。 但沈询宁就是觉得,眼前这人的动作看起来好好看哦,有高手风范! 程桑想了想,轻轻嗯了声。 高手? 算是吧。 只不过跟阿宁姐姐想的不同,这人不是移植方面是高手,而是修剪方面。 经他手之后的花卉,虽然比原先的看起来要稀疏不少,但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都在它该在的地方,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残缺,反而觉得很完美。 这不是普通的修剪,已经算得上是修景。 将花卉,变成赏心悦目的盆景。 如同她在临州城时,遇到的花商。 “呀,还真是啊,真可惜万爷爷不在,不然他一定很喜欢。” 沈询宁感慨道,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地上那几盆花。 “不过好奇怪啊,明明他剪去了好多花,为什么修剪过后的比之前的看起来还好看呢?” 果然,连外行人都看出来了。 程桑没有隐瞒,将盆景的概念说给她听。 沈询宁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说的这些,就跟我爹书房里那盆万年竹一样!” 花卉盆景,见过的人很少,因为大多数的花卉盆景,也就是把花卉种在花盆里,存活下来,花开的鲜艳,就算花卉盆景了。 可树型盆景见过的人却很多。 基本每家每户都会在正厅、客厅、书房等地方摆上一两盆树型盆景当装饰,对于这些树型盆景,大家的要求要高的多。 不仅要求树的种类珍稀,还要好养,以及树型好看。 沈询宁就见过。 所以她一下就理解了。 “他好厉害啊!” “嗯,是厉害。” 程桑眸光复杂,养花需要一定的了解,但不了解也能勉强养,而给盆景塑形,却是实实在在需要功底。 这个男子比她强。 在两人的聊天声中,男子移植好了四盆花卉,清洗了一下手中的泥土,朝打碎花盆的康王府下人笑道。 “好了,下次小心。” 说完,转身离开。 康王府下人又喜又愧,连连朝着男子的背影道谢。 热闹渐渐散去,围着的行人也尽皆散去,程桑拉了拉沈询宁的手。 “阿宁姐姐,该走了。” “哦。” 沈询宁依依不舍得望了眼地上的四盆花,心中暗想。 原来花卉不是长的越茂盛,盛开的花越多越好看,还需要修剪? 也不知道阿桑送给她那盆刺美人可以修剪不。 程桑还不知道,因为路上遇到的这一件岔子,让她送的那盆刺美人遭了秧。 之后三人的脚步就快多了,整条街都是差不多的品种,前面看过后面就不想看了。 因为沈询宁说累,三人干脆中场休息,进了花街旁的茶楼。 三人是奔着喝茶休息来的,却不想,茶楼里还能遇到熟人。 这个熟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华骁、华姿兄妹,罗忏、苏沛凛、苏沛乔兄妹,等等…… 上元节宫宴那一日与沈询平、沈询宁交好的都在,同时,仇人也在。 程桑默默的看着不远处的关寻逸兄妹,以及候海。 171、茶楼的纠纷(二)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 “询平!阿宁!阿桑!” 于莹一声惊呼,引来了茶楼中所有人的注意。 索性之前就被注意到了,三人破罐子破摔,也不理会茶楼里的各种眼光,直接朝于莹一群人走去,在空位落了座。 “咦,怎么没看到洵安?” 问话的是罗忏,他一向闲不住。 沈询平回了句,“有事忙去了。” 罗忏撇撇嘴,“有什么好忙的,说起来容启那家伙也一样,一大早就没了人,我们去也扑了个空。” 沈询平不太关注这些八卦,倒是华骁跟他笑嘻嘻的讨论起来。 “肯定是赚钱去了,不然怎么……嗯嗯嗯,是吧?” 说嗯嗯嗯的时候,华骁还朝程桑那边挤了挤眼,罗忏秒懂,“是是是,说的有道理!” 大男人,怎么能吃软饭! 赚钱还没有媳妇多,丢人! 程桑敏锐的察觉到两人说的话似乎跟自己有关,却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蹙眉正要细想,华姿拉了她一把。 “阿桑,你们怎么才来啊?你看那边,关寻磬尾巴都翘上天了!” 被打断思绪的程桑,顿时忘了之前的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与众人遥遥相对的另一边,关寻磬兄妹正坐在一起,与几个相熟的公子小姐说着话,关寻磬微仰着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傲气,身边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惹来她一阵轻笑。 这个笑容,分外得意。 华姿撇嘴,“看到没?她不就是懂点花卉嘛,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关寻磬在京城出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的家世,以及她的博学。 刚刚在花街,关寻磬就记下了所有的花卉品种,之后就在茶楼里侃侃而谈,谈这些花卉的特点,谈怎么养护,谈价格几何。 唬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特别是那些普通茶客,一个个把关寻磬夸上了天,看的华姿等人憋屈死了。 “阿桑,我听说你是开花铺的,你肯定比她懂,要是刚刚你在就好了。” 华姿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不想看关寻磬得意。 程桑了然,又笑着摇头,“我在也挑不出错的。” 她大概猜到关寻磬说了些什么,那些都是书中写的,的确是对的,只是花卉这个东西就如同养孩子,并不是每家的孩子都是那样养。 环境、季节、温度,就如同一个孩子的性格、家世、脾气,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教导,花卉也一样。 “啊?” 华姿失望,“你也没办法啊。” 一旁的于婉等人对视一眼,小声说道。 “其实我们刚刚有在讨论,要不要你参加花街比赛。” 程桑怔愣了片刻,“花街比赛?” “对啊。” 燕娇叹气,“关寻磬参加了,不止是关寻磬,还有阮书瑶。” “我敢肯定,她们根本就不懂花卉,参加也只是为了博个噱头!但看她们出风头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以前的关寻磬也是这样。 凡事京城有什么热闹的活动,她总会掺合一脚。 擅长的琴棋书画,能夺冠就夺冠个,夺不到冠表现好也可以接受,其他次一些的活动,比如什么茶艺会、歌舞会,她就去凑个人数。 关寻磬是个有本事的,哪怕华姿等人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 关寻磬脑子好,记性也好,这些茶艺会之类的活动,她知道自己动手方面不行,就在书面上做文章。 别人都忙着做茶百戏,她就看着别人做,然后一步步将别人的动作详解,解释给在场的所有百姓听。 顺道还会说些茶百戏的典故,以及上次做出类似茶画的名人。 虽然比赛落了下风,但她博学有才的名声,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 关寻磬的才女之名,就是这样来的。 几人的控诉一直未停,声音也压的很低,除了同座的几个少年,别人都没听到。 程桑听完也对关寻磬这个人有了了解。 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很有心机,也很会把握机会的姑娘。 让人讨厌归讨厌,但她这份本事却无人可以否认。 对这种人,程桑是钦佩的,当然,不适合做朋友。 见她们还是意难平,程桑突然笑道。 “其实我是要参加花街的。” 左右都跟沈洵安说好了,也无需瞒着谁。 一直未说话的曾亦欢突然拔高了声音,“什么,阿桑你要参加花街比赛!” 苏沛乔顿时蹙起了眉,华姿等人脸色也变的不太好。 见着对面投来的视线,曾亦欢这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连声道歉。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激动了。” 程桑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语。 这时,对面已经热闹起来。 “咦,花街比赛的要求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什么人都能参加。” 说话的是阮书瑶,她虽然是在跟关寻磬说话,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程桑,这话是对谁说的,一目了然。 关寻磬也朝这边望了一眼,似笑非笑,“兴许是有本事的呢?” “寻磬你说什么胡话,花街又不是什么普通比赛,难道以为自己会养点普通花就行了? 嗤,比赛上的花卉,都是珍稀品种,整个大庸遍地难寻,一盆就是数千两银子,有些人买不买得起都是问题,还培育呢!” “说的也是,那就提个意见,让花街出个选人标准,免得耽误大师们的时间。” “有道理,等会就去提。” 两人一唱一和,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茶楼听的清清楚楚。 曾亦欢愧疚的垂头,手紧捏着。 苏沛乔没理她,其他人也没理她。 众人看着程桑,想要安慰几句,却见程桑忽然露出了笑容。 “不用担心,我没问题。” 这话彻底平复了几人的担忧,苏沛乔像是第一次认识程桑似的,很郑重的向她道。 “加油,要是压下关寻磬和阮书瑶,我们为你庆功!” 于莹笑嘻嘻附和,“就是,为你庆功!” 其他几人也笑了起来,罗忏和华骁对视一眼,嘿嘿直笑。 妹妹们不清楚,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 宫里年典那些珍稀花卉,都是出自程桑的店,能做这种生意的老板,会对花卉一窍不通? 怎么想都不可能啦,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询平和沈询宁也不担心,他们是在场最了解程桑的人,连万爷爷都赞不绝口的人,还会过了不花街的选拔? 开玩笑。 之后再无人担心花街的事,一群人只顾着喝茶闲聊,于婉于莹这对双生子,还缠着沈询宁和阿桑问了前几日楚阳郡王府去她们家做客的事。 了解之后程桑才知道,京城这个地方很大,但圈子却很小,权贵只会与身份家世与自家相等的权贵来往。 所以,于婉于莹也是认识容琳容笑的,很不巧,她们还有旧怨! 两人向程桑和沈询宁打听容家,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知道容琳和容笑在武阳郡王府的经过。 知道双方有旧怨,沈询宁和程桑没有隐瞒,把容琳跟程桑讨要花茶未果,又跟容二夫人告状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容傅被容启教训了,挂在树上好几个时辰,众人哈哈大笑。 “容小郡王那个弟弟可讨厌了,这次也是活该!” “就是嘛,不过我很好奇,阿桑妹妹,你那个花茶是有多好喝,连容琳容傅都喜欢的忍不住要强抢。” 程桑抱着大家都是好朋友的心理,很大方的表示,回府之后派人给他们每人送上一罐。 钱子航嗷嗷喊个不停。 “一罐太少了,再加一罐,就两罐好不好?” 能让容家人抢的东西,绝对差不到哪去! 程桑已经可以做到向他们翻白眼了,“给钱吗?给钱十罐都可以。” 钱子航西子捧心状,一副被伤害了的表情。 “我把你当妹妹,你竟然跟我谈钱。” 172、当众邀请(一) 程桑忍着笑,“我哥哥太多,不谈钱多伤感情。” 钱子航败退,胡沐辛顶上。 “阿桑妹妹啊,那一罐花茶多少钱啊,有折扣吗?” “嗯,一罐五百两,给你们打九折,一罐给我四百八十两就行了。” 胡沐辛嘴角一抽,直向罗忏等人求救。 华骁觉得自己脑壳疼,疼得直嗦牙,“这么贵?” 程桑杏眸一眯,弯着唇笑,看起来纯真又美好。 “不贵啊,制花茶用的花瓣,可是珍稀品种,一盆花几千两,也就制几罐花茶罢了,物超所值哦!” 华骁等人噎住。 偏偏程桑还不放过他们,眨着眼一脸无辜的问,“所以,哥哥们还要第二罐么?” “不……不要了!” 罗忏直摆手,开玩笑,他又不是询平哥和凛哥,这两个家伙钱多,他钱不多啊! 虽然几百两是小意思,可看过程桑比划的一罐大小之后,他还是决定,喝花茶什么的,不如留着银子去酒楼吃几顿好的。 有酒有肉还有茶,享受一次也就一两百银子,他选肉! 花茶的事,在几人的插科打诨中过去,休息够了一群人也没急着走,因为对面的关寻逸等人也没走。 程桑不太清楚大家的打算,却也看的出来,这是又对上了,所以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没提什么走不走的话。 约莫半个时辰后,事情再次起了变化。 康王来了。 那个负责花街比赛,性情多变喜好坑人的康王来了。 对面的几人顿时不复安静,“康王殿下。” 康王偏头,“哦,是关小国公啊,来看花街?” 在这位王爷面前,关寻逸就是一个懂礼乖顺的小弟弟,“是,听闻花街很是热闹,带妹妹和友人出来转一转。” 康王咧嘴笑了,“是挺热闹的,你们继续转吧,本王还有事。” 随意摆摆手,他四处看了眼,忽然朝沈询平一群人走了过来。 在座的数十人不敢造次,一个个变得拘谨起来。 “康王殿下。” 苏沛凛率先打招呼。 康王笑着回应,“也出来凑热闹?” “嗯。” 程桑偷偷瞄了两人一眼,不是好奇,而是她突然发现,这位康王殿下似乎跟凛哥挺熟的。 这种熟怎么说呢,不是那种身份相当,遇到了就打个招呼的熟,而是类似于友人。 不过她本来对苏沛凛和康王都不了解,兴许两人早就认识呢? 随随便便两句话,康王就在众人这桌坐下了。 “本王刚刚听人说,你们要参加花街比赛?” 他表情看不出什么兴趣,像是随口一问。 苏沛乔正要回答,曾亦欢突然抢先道,“是的,阿桑妹妹要参加,她可厉害了!” 康王顺着她的话,看到了程桑,微微挑眉。 “是吗?” “当然啦!”曾亦欢一脸激动的夸赞,“阿桑妹妹不仅懂花卉,还会利用花卉制花茶,她制的花茶可好喝了,一罐值五百两银子呢!” 康王本来只是单纯来凑个热闹,听了这话彻底对程桑来了兴趣。 一罐值五百两的花茶? 能力不错啊。 “那是挺厉害。” 真心实意夸赞了一句,康王顺势邀请道。 “不如这样,花卉比赛是给普通人准备的,这位姑娘能力足够,来大赛当个展示吧。” 曾亦欢怔住,愣愣侧头看向程桑。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就连向来淡然的沈询平和苏沛凛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花街比赛有大师指点,有普通百姓参与,自然也有有实力者,这种实力者,被称之为展示,是高于参赛人员,只次于大师的存在。 程桑的能力完全没有显露,只是凭着两句话,就要让她当展示? 曾亦欢捏紧了手,有些嫉妒也有些羡慕,她以为程桑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普通姑娘,程桑却先在宫宴上大放异彩,之后又与苏沛乔等人亲密无间,现在更是得到康王的青睐。 真是一个走运的姑娘。 众人里,唯有程桑心中一片平静。 去花街比赛做展示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自然没什么反应。 “多谢康王殿下,民女愿往。” 康王笑了,“好,那本王就在花街大赛上等你!” 言罢,这位王爷又大摇大摆的走了,似乎来茶楼一趟,只是单纯为了跟程桑说几句话。 众人神色皆有些复杂,倒不是怀疑或者嫉妒,就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康王对阿桑如此信任,莫非是以前认识? 这时的程桑也突然醒悟,康王的确是来找她的,花街比赛是康王负责的,没道理她要去花街比赛当展示康王会不知道。 所以,他是因为沈洵安给她的名额,来特意见见她? “阿桑?” 沈询宁唤了她好几声,程桑才回过神,眸光还有些迷离,“嗯?” “康王殿下应该是冲着你来的,这下好了,关寻磬和阮书瑶非的气死不可!” 那两人还想着使手段提高参赛要求,呵,想不到吧,阿桑根本就不是选手,档次比她们高多了! 这句话也让其他几人醒悟过来。 华姿顿时兴冲冲抱住她的胳膊,“啊啊啊啊,阿桑你太厉害了!” 于婉于莹也附和道,“关寻磬她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嘿嘿。” 就连苏沛乔都忍不住摊了摊手,“那咱们岂不是现在就要准备庆功宴了?” 一个展示,还压不过一个没动手能力的普通参赛人员? 怎么可能。 众人大笑,“是是是,今儿个都别走了,直接参加庆功宴!” 程桑哭笑不得,心里对她们的信任很是熨烫,无奈道,“比赛还没开始呢。” 一个个对她这么有信心? “嘻嘻,不都一样嘛,反正你是铁定会赢得。” 于是短暂的茶楼之行,愣是拖到了傍晚才结束,对面的关寻逸等人是什么时候走的,程桑都不知道。 回府的路上,程桑和沈询宁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两个小姑娘紧挨着。 闹腾了一下午,两人都有些累了,沈询宁闭着眼靠在程桑身上。 “阿桑,下午的事对不起。” 这个道歉来的莫名其妙,程桑疑惑了一瞬,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 不会是发烧了吧? 沈询宁打下额间的手,没好气道。 “我说的是曾亦欢的事。” 程桑怔住。 曾亦欢这个人,下午的确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沈询宁睁眼坐直身子,微微叹了口气。 “曾亦欢呢,人也不算坏,就是好胜心有些强,偶尔会做些不讨喜的事。 下午那会她应该是故意的,只是后来后悔了,又觉得对不起你。” 程桑对她的话不予评价,她对曾亦欢没什么愤恨,但下午的事让她十分不喜欢这个人。 一个人对姐妹朋友产生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因嫉妒做出伤害朋友的事。 程桑自认不是她的朋友,但怎么也算是一个小团队的,一个团队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这种人不配当她队友。 沈询宁对曾亦欢也有些怨气,相识数年,曾亦欢嫉妒她的事她也清楚,只是曾亦欢没做过什么过火的事,顶多是像上元节宫宴一样,在学识方面故意跟她比拼。 这种比拼是良性竞争,沈询宁接受良好,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但今天下午曾亦欢做的那些事,就有些恶心人了,性质完全不一样。 “你放心,我不是帮她求情,就是让你别跟她计较,没必要也不值得,我会跟小乔她们说,以后活动尽量不带她了。” 活动出行不带她,就是排斥她的意思,这个道理程桑自然懂。 “你们看着办就好,我没意见。” 她只是这个小团队一个无关紧要的后来人,程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沈询宁嗯了声,没再说话。 ……事情后来是怎么解决的,程桑不清楚,也没有过问。 小团队的灵魂是沈询宁和苏沛乔,两人想要维持好这个亲密无间的小团队,自然会用最合适的做法。 接下来两日,程桑待在府里耐心的伺弄花草,熟悉花街比赛当日她需要做的事情,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花街比赛前一日,忙碌的沈洵安才空闲下来,来院子里陪她。 程桑没怎么搭理他,一心关注着眼前的东西,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开始沈洵安还看的认真,后来发现自己看不明白,就开始无聊了,然后盯着心上人的侧脸看。 过了年的程桑,已经十四岁,不知不觉间,身形又长开了些,身高高了不说,就连脸也褪去了之前的稚气,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娇嫩。 沈洵安看的出神。 女子十五及笄,之后便能定婚,一般出嫁是在十七岁,因人而异,有早有晚。 他家阿桑十四了呢,离十七还有多久来着? 三年是不是有些久? 沈洵安默默想着,莫名有些心急难耐,三年后,他都二十了,是不是老了点? 两人一个发呆,一个忙碌,看起来颇为和谐,等程桑忙完洗干净手,沈洵安还在走神。 程桑故意没擦手上的水珠,去拍他的脸,把他的俊脸当抹布,“想什么呢?” 173、什么时候嫁我(二) 清凉的触感,让沈洵安瞬间回神,他直愣愣的说出了心里话。 “想什么时候能娶你。” 程桑脸色发烫,表面却还算平静,又在他脸上擦了擦,淡定道。 “哦,那你还有的想。” 不提不同意的沈老夫人,她的终生大事还得经过外祖父的同意,所以,亲事什么的,暂时想都别想。 沈洵安微微撇嘴,有那么点不服气。 “我十七了!” “然后?” “可以娶亲了!” “所以?” 沈洵安掐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按,委委屈屈把下巴抵在她头上。 “所以你什么时候嫁?” 程桑默默想了想,“大概……在我富可敌国的时候?” 让沈老夫人同意,去徐州找外祖父,让外祖父同意,这么多事下来,至少估摸着也得两年后吧? 唔,两年能赚多少银子来着? 程桑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可惜谁也不知道,后来一言成谶。 当然,此刻的沈洵安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想富可敌国还不简单,我的钱都给你,你现在嫁我呗!” 他名下的产业不少,即便比起康王也不差,富可敌国还不至于,但阿桑也没说是哪个国啊。 大庸他比不上,他比个不知名的小国也是国嘛! 这么想着,沈洵安更加理直气壮了,有力的大手圈着她,低头往她脸上蹭。 “阿桑,给个期限嘛~” 这个嘛字,语调三转,酥麻入骨。 程桑身子一抖,生生打了个寒颤,“不是给了?等我富可敌国的时候。” “不要,要时间期限!” 沈洵安不依不饶,他今天算是打定主意要一个期限了,死都不放开她。 又是亲又是蹭又是撒娇的,偏偏手还抱得死紧,怎么挣脱都挣不开。 程桑被他磨的没有办法,干脆咬咬牙破罐子破摔道。 “五年!” 沈洵安差点没把人从身上扔下去。 五年? “不行!你想当老姑娘,我还不想当老光棍呢!” 三年他都嫌久,五年不如杀了他来的好。 程桑嘴一抽,“那你还问我?” 不说又不行,说了又不满意,她还能咋地? 像是知道她心里的不满,沈洵安稳稳当当掐着腰将人举高了些,让她的视线能与他直视,然后直接亲了下去。 他的吻技算不上高,之前也就跟程桑亲吻过几次,不过这次却格外温柔。 柔软的舌尖顶开她的,在她口中四处扫荡,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方式,一一占领自己的领土。 程桑被亲的几乎有些受不住,这人就跟饿久了的狼一样,扫荡了一遍又一遍,一点都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随着呼吸渐渐急促,程桑也渐渐变得迷糊起来,只能被动承受他的掠夺。 也是这个时候,沈洵安放开了她,亲亲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道。 “两年,我等你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程桑迷惘的点头,然后又被沈洵安亲的头重脚轻。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沈洵安已经跟个小霸王似的,笑得一脸得瑟。 程桑,“……” 她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 沈洵安才不管那么多,他一向信奉承诺,说两年就两年,可以提前不可以延后。 反正女子及笄就可以出嫁了,也不是不行。 要是阿桑十五岁嫁他,也就一年时间而已,一年后他就能抱得美人归,多好? 这般一想,沈洵安都后悔自己之前的心软了,好端端的,他说两年做什么,反正那时他说什么阿桑都会答应的。 沈洵安一边想,一边后悔,一边心神荡漾,隽秀的面容也泛着红光,怎么看怎么讨嫌。 程桑哼了声,一巴掌呼过去,啪的一声,不痛却很响。 沈洵安按住她的手,扯过捏了捏,又忍不住亲了亲,柔声哄。 “别生气嘛。” 能不生气么? 这人竟然使绊子让她把自己给卖了,她都气炸了。 “大不了我再给你打几下?” 沈洵安捏着她的手,作势就要就往自己脸上甩,力道十足,一点都不曾留手。 这样的力道,程桑当然舍不得打下去,他又不是敌人! 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挣开手懒得再理他。 沈洵安又笑眯眯的凑过来,一双星眸熠熠生辉,亮的惊人,“我知道你心疼我,舍不得。” “哼。” “好嘛,我错了,别生气好不好?” 半大的少年哄起人来,又熟练又让人移不开眼。 讨好撒娇,无所不用其极。 程桑也没真的生气,就是暗恼这人趁虚而入,被哄了许久也就懒得计较了。 “行了,赶紧回去,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参加花街比赛。” 见她真的不生气了,沈洵安顺从的亲了亲她的脸,溜了。 今日的成果已经很大,知足常乐这个词他还是知道的,想再近一步,怎么也得等这事翻篇了再说。 沈洵安走的干脆,程桑也正如她所言歇息了。 许是忙碌了好几日,她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 次日,一大早程桑就起来了,在石榴的服侍下,她梳洗好,又吃了早膳,和沈洵安一起出发了。 还是城南这条街,还是那天的那间茶楼。 程桑这才知道,那天为何会那么巧,在一个小茶楼里,又遇上苏沛凛他们,又遇上关寻逸一群人,还能遇见康王。 174、比赛进行时(一) 程桑和沈洵安来的不算早,此刻,这间茶楼里的各个位置,早就坐满了人,有些没位置的,甚至去了附近的其他茶楼。 茶楼外,花街比赛的高台就立在街道中央,城卫军和康王府的护卫站在四周维持秩序,参赛人员也早已就绪。 程桑看见了关寻磬和阮书瑶,这两人衣着华贵,年纪小,长的又貌美,看起来与其他参赛人员全然格格不入。 其他参赛人员都是些什么人? 要么就是普通百姓,要么就是富商之后,还有些是跟花卉大师有关系的弟子徒孙,花卉方面的技艺说不准,但比家世比外貌比气质,还能比国公府小姐强不成? 程桑甚至听到了街道上的百姓们正在议论两人的身份,可以说,关寻磬和阮书瑶打算借花街比赛宣扬自己名声的事,的确是做到了。 除去这两人,前两天来花街见到帮康王府下人的那男子也在,其他的程桑就完全不认识了。 赛前准备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主持比赛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沈洵安看了那人一眼,告诉程桑,“是康王府的管事。” 程桑点头。 比赛本就是康王负责的,主持比赛的人自然也是康王府的人,正常。 这位康王府的管事是个利落人,一来也没废话,直接宣布比赛开始,然后拿出了第一轮的考题。 “辨认。” “参赛人员一共是三百四十七人,你们每人面前都有十个木盒,每个木盒里都有一种花的花瓣,你们只需写出花名即可,低于五种者,淘汰。” “辨认时间,三炷香。” 规则也是简单利落。 木盒和参赛人员的席位,早在开赛前半个时辰就准备好了,不过木盒一直是盖着的,也看不到里面的花瓣。 直到主持宣布了规则之后,才有护卫上前,一一将十个木盒打开。 沈洵安定下的位置是在茶楼的二楼,位置不高不低,加上花街比赛打了台子,与二楼的距离更短,看的也更清楚。 程桑定定的盯着站在台子最左侧,也是最靠近她的参赛人员,眯着眼去看他面前的木盒。 “干花瓣?” 她还以为,要辨认的是刚摘下的花瓣。 沈洵安靠着木窗,兴致不太高,显然不喜欢这类的比赛,不过程桑喜欢,他还是尽心解释道。 “是我提议的,往年比赛都有类似的题目,不过花叶花瓣都好,全是刚摘下的,难度太低,所以我给康王建议,用干的就好,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 这个浑水摸鱼,指的就是关寻磬这种人。 她们对花卉这行一窍不通,全靠死记硬背往赛局里冲,毫无意义。 若是她们连干花瓣都能分辨出来,证明她们是真的用了心的,通过才算本事。 程桑听完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同时也明白了他的腹黑。 “其实你是故意报复吧?” 前几天茶楼一行,沈洵安没来,但回去之后沈询宁将茶楼里的事都告诉了他,关寻磬和阮书瑶的事同样也说了,当时他的脸色就不太好。 沈洵安没否认,“是她们自己提议,说要增加难度,免得耽误大师们的时间,我只是按她们的要求办事而已。” 程桑想笑,把人坑了还义正言辞,不过说起大师,她忍不住向台上看去。 那里,除了那一日的康王之外,还并肩坐着几个年纪颇大,头发已白的老翁,台下参赛的人员,不时会抬头望向他们,视线里的崇拜仰慕遮都遮不住。 可惜程桑一个都认不得。 这就让人很无奈了。 靠着木窗的沈洵安瞧见这一幕,不自觉弯了弯唇,想要给她解说一番,又发现下面的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干脆闭了嘴打算等第一轮结束再说。 这会高台上的一众参赛人员的确是有些苦恼,谁也没想到比赛考题竟然变了,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坐在康王身边的大师们也发现了这一点,“咦,考题什么时候改了?” 康王笑眯眯的,“就这两天改的。” 十八九岁的男子正值年少,俊朗的面容风华无双,一点也看不出他平常是个不着调惹人厌的性子。 最年长的大师摸着胡子连连点头。 “这个考题改的好,老夫以前就说过考题太过简单,这样正好。” 其他几位大师意见相仿,毕竟他们都是花卉这一行的,对他们来说,这是一辈子的职业,神圣无比。 一些什么都不懂,全靠死记硬背,想来借比赛出名的人,对花卉这一行简直就是侮辱,就该剔除! 在几位大师议论间,台上的氛围彻底变了。 从开始惊慌,变成淡然,当然,也有想着浑水摸鱼的,这会变成了烦躁。 关寻磬和阮书瑶就是其中典范。 她们敢来参加比赛,之前自然是了解过的,也知道比赛的考题内容。 一直以来,第一轮的考题都是辨认,只是有时候是花,有时候是叶罢了。 刚摘下的花瓣,还保留着它的特性,形状、颜色十分醒目,只要你知道这种花,就一定能认出来,所以这第一轮,也是最没有悬念的一轮,基本来参赛的人都能通过。 可这次的考题却变了。 看着眼前这十个木盒,关寻磬眉头紧皱。 干花瓣要怎么分辨? 花香? 形状也蜷缩了,只能看出大概来…… 她看的那些书里,也没有说每种花晒干之后试什么样的,只能靠猜。 第一个木盒里,闻起来有些像莲香,粉色的,但花瓣很小一片,肯定不是红莲那些品种,而是类似的。 是什么呢? 就如程桑说的那样,书面上的东西,一旦拿到现实中来,做一些改变,死记硬背没有理解就起不了作用了。 但关寻磬的确聪明,她分辨不出来就靠联想,只要有一两个方面对的上,就证明她方向是对的。 “是蒲莲。” 经过几方面的对比,关寻磬可以确认,连忙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答案,这时她才发现,第一炷香已经烧了一半了。 心头一惊,她不敢再分心,连忙看下一个木盒。 十个木盒,花瓣有难有易,有常见的芙蓉,也有难得一见的暗夜幽兰,认出五种的要求,对于真正走上花卉这条路的人来说,一点都不难。 三炷香时间缓缓流逝,程桑也大致明白了参赛人员的实力。 如阮书瑶这一种,完全就是来凑热闹的,如果不是十分好运,基本上第一轮就要被淘汰了。 十个木盒,要么一个没认出来,要么就认出一两个,其他全都靠猜,这种人在台上竟然占了大半。 另外一半就是关寻磬这种,有些能力,也够聪明,能通过第一轮,却对花卉一知半解的。 他们在比赛时,一个木盒就要研究很久,一一跟自己知道的花卉对比,然后才能得出答案,很是缓慢。 还有一种就是如同那日帮康王府下人移植花卉的少年那样,真正懂行的,也是这个比赛最终要挑选出的精英。 比赛三炷香,他们一炷香不到,就将种类全写了出来,辨认的干脆利落。 三炷香缓缓燃尽,主持宣布道。 “第一轮考核结束。” 守卫在参赛人员身边的护卫,立即拿起了桌上的白纸,上交到了最上首。 几位大师一一查看,摇头不止。 “莲花、梅花、兰花、芙蓉花……这都是什么答案……” 好歹你也把名字说出来啊,就说个品种有什么用? 再者,你以为闻到莲香就是莲花了? 蒲莲只是名字有个莲,香味像莲花,人家是兰花品种…… 很显然,这种答案就是来混分的,想要蒙混过关。 “蒲莲、落叶梅、暗夜幽兰……这个排号一百七十三的不错,答对了九种,就有一种辨认岔了。” 几位大师是什么人? 一辈子跟花卉打交道,想要辨认出十种花瓣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们扫一眼便是一张,对胡乱写,低于五种的纸条就是一笔划掉。 三百多人的答案,几位大师花了一刻多钟就看完了,倒是最后分类耽搁了一下时间。 当高于五种的纸条被交到主持手中时,主持宣布道。 “下面我念到的是通过第一轮的排号。 三、九、十七、三十三、五十八……” 关寻磬紧张的看着主持,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序号。 “一百零七……” 过了,幸好。 要是没过,她来参赛就变成笑话了。 才女才女,得有才才行,第一轮都过不了,算什么有才? 可惜直到主持宣布完,关寻磬也没有听到阮书瑶的排号,显然是被淘汰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关寻磬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也就是好运,她自己就辨认出了五种,还是半猜半蒙,不敢肯定,其他都是瞎写的,还好这五种都蒙对了。 第一轮结束,台上顿时空了大半,这个结果简直前所未有,吓了看热闹的众人一大跳。 “不是吧,今年的比赛这么难?” “我看见阮书瑶被淘汰了,哇,今年的比赛真有意思。” 程桑朝沈洵安挑眉,“还好他们不知道意见是你提的,不然……呵呵……” 阮书瑶这些人,一定会把沈洵安骂到死,还有其他被淘汰的。 沈洵安摸了摸鼻子,“你觉得康王会帮我隐瞒?” 这下换程桑惊讶了,“不会吗?” 你们不是好友? “不会,有能坑我的事,他巴不得。” 程桑,“……” 你们是仇人才对吧? 果然,两人话才落音,楼下的高台上,康王就站了起来。 他一身蓝袍,细致光滑的布料衬得他面容如玉,他勾唇轻笑,又俊雅又勾人。 “这次比赛第一轮的考题比以往要难,因为本王要选的是花卉方面的奇才,说实话,如今台上还有这么多人,很出乎本王的意外,同时也很让本王高兴,本王看好你们。 最后,本王要感谢提出使用干花瓣来考试的沈小公子。” 他抬头,遥遥望向茶楼二楼的窗边,朝沈洵安眨了眨眼。 “沈小公子这个主意,可是省了本王不少功夫,多谢。” 沈洵安淡定的行礼,“为王爷分忧是我的荣幸。” 程桑,“……” * 三炷香时间缓缓流逝,程桑也大致明白了参赛人员的实力。 如阮书瑶这一种,完全就是来凑热闹的,如果不是十分好运,基本上第一轮就要被淘汰了。 十个木盒,要么一个没认出来,要么就认出一两个,其他全都靠猜,这种人在台上竟然占了大半。 另外一半就是关寻磬这种,有些能力,也够聪明,能通过第一轮,却对花卉一知半解的。 他们在比赛时,一个木盒就要研究很久,一一跟自己知道的花卉对比,然后才能得出答案,很是缓慢。 还有一种就是如同那日帮康王府下人移植花卉的少年那样,真正懂行的,也是这个比赛最终要挑选出的精英。 比赛三炷香,他们一炷香不到,就将种类全写了出来,辨认的干脆利落。 三炷香缓缓燃尽,主持宣布道。 “第一轮考核结束。” 守卫在参赛人员身边的护卫,立即拿起了桌上的白纸,上交到了最上首。 几位大师一一查看,摇头不止。 “莲花、梅花、兰花、芙蓉花……这都是什么答案……” 好歹你也把名字说出来啊,就说个品种有什么用? 再者,你以为闻到莲香就是莲花了? 蒲莲只是名字有个莲,香味像莲花,人家是兰花品种…… 很显然,这种答案就是来混分的,想要蒙混过关。 “蒲莲、落叶梅、暗夜幽兰……这个排号一百七十三的不错,答对了九种,就有一种辨认岔了。” 几位大师是什么人? 一辈子跟花卉打交道,想要辨认出十种花瓣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们扫一眼便是一张,对胡乱写,低于五种的纸条就是一笔划掉。 三百多人的答案,几位大师花了一刻多钟就看完了,倒是最后分类耽搁了一下时间。 当高于五种的纸条被交到主持手中时,主持宣布道。 “下面我念到的是通过第一轮的排号。 三、九、十七、三十三、五十八……” 关寻磬紧张的看着主持,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序号。 “一百零七……” 过了,幸好。 要是没过,她来参赛就变成笑话了。 才女才女,得有才才行,第一轮都过不了,算什么有才? 可惜直到主持宣布完,关寻磬也没有听到阮书瑶的排号,显然是被淘汰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关寻磬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也就是好运,她自己就辨认出了五种,还是半猜半蒙,不敢肯定,其他都是瞎写的,还好这五种都蒙对了。 第一轮结束,台上顿时空了大半,这个结果简直前所未有,吓了看热闹的众人一大跳。 ------题外话------ 晚点刷新一下,有二更 175、康王的感情史(二) 沈洵安问程桑,“她懂?” 因为许多人被淘汰的缘故,现在关寻磬的位置很靠近他们,正好可以看到她桌前那盆绿色植物的状况。 程桑摇头,“不清楚。” 写的这么干脆,大概是懂得吧。 沈洵安摸了摸下巴,又问,“那盆绿叶子得了什么病?” “阳光不够,那盆绿叶叫碧萝,是一种十分喜好阳光的植物,晒不够太阳又浇水过多,就这样了。” “哦,听起来挺简单的。” 程桑默,是挺简单的,前提是……要认得碧萝,这种绿色植物可不常见。 第二轮的考核结束的很快,不过大师们批改的时间却很长。 几个人看一百多份纸条,又不像第一轮一样,都是统一的答案,对比一下就好,极其耗费心力。 “这份答案也太胡说了,一盆暗夜幽兰,他的答案竟然是没晒够太阳……” 暗夜幽兰,从名字上来看就知道,这种植物喜欢黑夜,你说它没晒够太阳…… 大师们直叹气,能给出这种答案的人,显然是一点都不了解暗夜幽兰的习性。 类似的答案很多。 什么迎春花浇水过多,落叶梅受寒,小香花干旱等等…… 考核结果公布时,毫不意外,一百多个人就剩下了二十来个。 “接下来是第三轮考核。” 主持注视着剩余的二十多人,平静道。 “这轮考的还是养护,你们需要让上一轮考核中的一百多盆花卉,恢复活力。” “考核为期一天,明天中午截止,谁恢复的花卉盆数多,谁获胜。” “这一轮,只取前五名。” 能撑过第二轮的,基本都是对花卉这行知识过硬的,比如黎阳,也就是之前帮助康王府下人的男子。 他家世代都是花农,以种花为生,从小就有基础,对黎阳来说,花卉是他一家人安身立命的东西。 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二十多人里,除去黎阳这种情况,还有十来个是上面坐着的四位大师的徒子徒孙,可以说,这场考核已经到达关键点。 想要排到前五,那就不能放过自己有能力救治的任何一盆花卉! 因此,主持的话不过刚落下,二十多人就猛地站起了身,一个个朝着其他席位跑去。 “暗夜幽兰……” “碧萝……” “迎春花……” “木芙蓉……” “幽昙……” 黎阳边走边看,心里有把握的就立马抱在怀里,占据机会。 其他人也是一样,有些人的动作更快,干脆看都不看,抱上就跑。 台上有序中透着混乱,上首的康王等人静默不语,只是看着。 抢花这件事是被允许的,本身也包含在考核里面,当然,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他们能不能把这些病怏怏的花卉治好。 若是抢的再多,却治不好,也枉然。 这一幕也让四周的百姓看的新奇不已,原来花卉考核还有这种玩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抢花比赛呢! 程桑没再多看,“结果要明天中午才出来,我们回去吧。” 她们早上来的,两轮考核过后,已经是中午,甚至都过了饭点了。 沈洵安没意见,“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去吃?” “外面吃吧,有点饿了。” “嗯,那就去隔壁的酒楼吧。” 两人起身离开了茶楼,去了隔壁,然后被酒楼的小二请上了二楼包厢。 程桑本以为是沈洵安提前安排好的,直到在包厢里看见康王。 “……” 看见两人进来,康王还挺热情。 “洵安,今天这道桂花暖鸭味道不错,快来尝尝。” 沈洵安拉着程桑过去坐下,给她夹了几块鸭肉,自己却没吃,冷哼道。 “你嫌我麻烦还不够多?” “欸,别这么说嘛,反正关国公那个老头子最近低调多了,你都没什么事干不是?” “所以你就帮我找了些事来做?” 康王笑的坦然,“是啊,这样才有意思不是?” 沈洵安,“……” 神特么的有意思。 “四位大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感谢你呗,你没发现这次考核过程快了许多吗?都是你的功劳,四个老爷子开心的很,不会找你麻烦的放心。” 因为要找也找不过,宫廷花卉大师地位再高,还能高过武阳郡王去? 那位老爷子才是真正的难缠,他们没那么傻。 沈洵安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被卖的那点不爽总算是散了,吃了几块鸭肉,这才继续道。 “你算计我的事可以不提,但你要帮我办一件事。” “还有条件?” 以往他故意坑他,也没见提条件啊。 沈洵安盯着他,星眸微眯,“不同意?” “同意同意,当然同意。” 康王脸色一变,连连点头,开玩笑,他的产业有一大半是和沈洵安合作的,要是这小子一个不满对他使阴招,他不得亏死去? “那就好,明天比赛时,你帮阿桑宣传一下她的花铺。” 康王顿时明白了,程桑和庆氏的事,他也听说过。 不过…… “她什么时候开花铺了?” 他怎么不知道? “过两天开,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把名头帮忙打出去。” 话至此,康王哪里还不明白,他是被沈洵安给利用了,难怪这小子刚回京的时候,就一直拐弯抹角的怂恿他举办花街比赛,搞了半天在这等着他呢。 “行吧,不过说好的可不能变,她参赛用的花卉要留下来。” “嗯。” 两人三言两语决定好了,吃了些东西稍微不那么饿的程桑茫然抬头。 什么叫,她参赛的花卉要留下来? 沈洵安没解释,又给她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揉揉她的头。 “你先吃,回去我再跟你说。” “哦。”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但沈洵安一定不会让她吃亏,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面的康王默默注视了他们半响,嫌弃的撇撇嘴。 混蛋小子,有了心上人也没必要这么刺激他,搞得谁没姑娘喜欢似的! 他也是有人喜欢的,户部尚书府的小姐就不错,人长的美小嘴又甜,配的上他! “人家喜欢的是太子,你想太多。”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沈洵安突然开口说了句。 康王绷不住脸了,破口大骂。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少叽叽歪歪,人家姑娘喜欢的分明就是我,你会不会说话!” “你知道她送了我多少东西吗?” “绣着她闺名的手帕!” 沈洵安幽幽道,“你捡的,还死活不还。” 康王脸一红,“那她上次给我倒茶,还摸了我手!这总没得假。” “那是被烫的,当时茶杯都打翻了。” 康王哽着脸,嘴硬道,“上次她还跟我表白了!” “人家表白的是太子。” 康王,“……” 我不听! 是我是我就是我! 程桑一边吃,一边兴冲冲的看着两人斗嘴,心里乐的不行。 原来康王是这样的康王,死皮赖脸以为别的姑娘喜欢他? 就是不知道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以姑娘的事为中心,之后两人展开了深刻讨论,程桑也终于知道了姑娘的名字。 公孙玲,户部尚书府的小姐。 故事的大意就是,公孙玲喜欢当今太子殿下,而康王以为她喜欢自己,于是明示暗示天天往别人面前转。 偏偏他嘴里没什么好话,又不着调,把人家姑娘吓得退避三舍。 总而言之,康王就是个悲剧。 不过从沈洵安话里的意思来看,其实康王并不喜欢公孙小姐,就是嘴巴痒,喜欢招惹人家,除了公孙玲,对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态度。 把人惹毛,再逗弄一番,最后留一句,下次见,然后下次又重复这个过程。 这样的他,哪个女子敢喜欢? 就算有,接触后也被吓跑了。 176、程桑上场(一) 观赛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一些住在附近,对花卉极其感兴趣的人待着没走。 台上的二十多人早就忘了身处何处,一心扑在了花卉上。 黎阳看着面前七盆花卉,除去第二轮分给他的那盆之外,其他的还得先判断是什么问题,才好下手。 “万寿菊,叶片有腐烂迹象,植株株干有轻微寒霜。” “可以确定是浇水过多,以及受了冻寒,换盆新土,放置在温暖的室内即可。” “兔牙红,叶片蜷缩,干枯,有炙烤痕迹,缺水严重,花瓣虫眼过多,有虫害。” “远离炭火放置,多浇水,去虫即可。” “千阳花,……” 黎阳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揣摩,下决定。 简单看过一遍过后,他不得不感慨这届花街比赛的严谨,为了给他们制造麻烦,花卉的问题千奇百怪,康王殿下果真是用了心的。 理顺问题之后,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按照自己的想法,对七盆花开始动手。 说实话,一盆花卉能不能恢复活力,一天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植物生病就像人生病,感冒发烧吃了药也得缓个两天见效。 但四位大师要考察的也不是一天过后这些花卉活了没,只要不死,且比今日状态好,就算他们的处理手法对了。 这点黎阳是知道的,所以也没负担。 …… 一夜无事,次日上午,花街比赛处百姓们又开始集结。 沈洵安和程桑是在临近中午才来的,还是昨日那个老位置。 楼下的高台上,二十多位参赛人员之间的比拼已经到达尾声,他们昨天是晚上才离开的,走之前,将自己抢到的花卉进行了有效的处理,这会花卉被城卫军看管着呢,就等中午大师们来了揭晓了。 午时,康王和四位大师姗姗来迟。 知道百姓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主持连忙让城卫军将一百多盆花全都搬了出来,每一盆都挂了参赛者的排号,无需担心弄混。 四位大师开始对着这一百多盆花,一一检查。 “叶片发黄的程度有轻微降低,花朵也比昨天精神了,嗯,过关。” “花都掉完了,昨天还只是要掉不掉,淘汰。” “……过关。” “……过关。” “……淘汰。” 每检查一盆,就有专门计数的人员在一旁统计,许是因为花卉都是大家自己抢的缘故,把握比较高,过关率还不错。 半个时辰后,四位大师重新回到了席间。 主持拿到统计名单,宣布了前五名。 “通过第三轮的参赛者分别是,宣奇、黎阳、胡佳、许华年、冯凯文。” 四男一女。 当结果宣布之后,宣奇四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黎阳。 他是他们五人中,唯一不一样的那个。 茶楼二楼,程桑无声的笑了,“大师果然厉害,教徒也如此优秀。” 昨天回去之后,沈洵安给她详细的介绍了上首的四位大师,其中两位是宫廷花卉大师,与皇宫或多或少有些关系,有一位甚至现在就在御花园就任,其他两位都是民间声名显赫之辈,反正都是花卉界的泰斗。 而这次花街比赛里,有许多他们的徒子徒孙,宣奇四人就是,谁也没想到,黎阳一个普通出身的,能挤掉他们的师兄弟们,拿到一个名额。 “你想去?” 程桑摇头,“没有,只是单纯感叹,我相信比起这些大师来,钟爷爷的能力不比谁弱,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从二十出发,二十五到京城,现在已经是一月底了。 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的。 沈洵安也想到了这一点,微微皱眉。 “那就等下次再说。” “嗯。” 高台上的五人互相道了姓名,宣奇和胡佳这些人都认识,其实就是四人跟黎阳互换了姓名而已。 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宣奇等人虽惊讶,却不会傻的看不起人家。 等他们说完,主持朗声道。 “接下来就是这次花街活动的最后一轮,康王殿下特意邀请了三位展示前来,这轮考核没有考题,只需要你们拿出自己的本事,展示给大家看。 这次评分的也不是四位大师,而是台下的所有百姓。” 程桑站起了身,杏眸平静,“我下去了。” 沈洵安笑,“去吧,我就在这看着你大杀四方。” “好。” 从茶楼到高台,不过是十来步距离,程桑下了楼,不紧不慢的朝着高台走去。 “是她!” 茶楼某处,被淘汰的关寻磬和阮书瑶看见了这一幕,恨得咬牙切齿。 “她怎么会是展示!” 展示这个身份,是需要实力的,她都没听说过这个什么桑。 关寻磬稍微冷静些,昨日回去,她也调查了一些有关于程桑的事。 “听说是康王亲自邀请的,她在临州开了间花铺,背后也有一个花卉大师,就连上元节宫宴,宫中所用的花卉也是她背后的大师培育出来的。” 这是阮书瑶第一次听说,短暂的惊讶过后,就剩下不以为然。 “临州城那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大师,难道还能比得过宫里的御用大师?也就康王看得起她!” 关寻磬不语,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程桑已经走上了高台,高台另一边,也走上了两人。 看着那两人,宣奇四人一脸欣喜,“师兄!” 做展示的两人,也是四位大师其中两位的弟子。 程桑看了黎阳一眼,心中暗道,如今这台上,也就剩下他们两个外人了。 果然普通百姓想在比赛上出头,着实艰难。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主持宣布道,将场地留给了他们。 程桑随意选了一间空席位,朝台下看了一眼,台下的尚青和玉萝连忙上了台,手里各自捧着一样东西。 一盆花卉,一个略透明的玉瓶,里面似乎装着红色的水,里面还放着一朵红色的花,外加工具。 其他人也有了动作,早在通过第二轮时,参赛的几人就有了准备,因为最后一轮的考题是常年不变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能不能过再说,东西先准备了肯定没错。 相比于程桑,其他人拿上来的东西就要简单的多。 一般就是些珍稀罕见的花卉,还有一些工具,因为评分的不是大师,百姓们是看不出你技艺高不高超的,他们只会支持那些自己看起厉害的。 所以大家一般都是往这个方面倾斜,没搞那些繁琐复杂又难懂的东西。 因此,尚青和玉萝拿上台的东西,格外的瞩目,花卉大家都有,毕竟这是花卉比赛,可水瓶是什么鬼? 程桑没有解释的意思,让尚青和玉萝将东西放下,就让他们下去了。 她面朝着百姓们,将水瓶里的那枝花拿了出来。 这是一枝红色的花,花朵开的娇艳,花朵下方是一截枝干,几片绿叶还在上面。 百姓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看着有趣。 上首的大师们倒是互相对视一眼,从花瓣形状,以及叶子形状,认出了品种。 “这应该是白栀子吧?” “嗯,这种栀子都是纯白,没有别的颜色才对,怎么会变成红色?” 最年长的大师眯了眯眼,“会不会,跟那瓶红色的水有关?” “不会吧?” “水是红色,难道花卉就会变成红色不成?也没这个说法啊。” 培育花卉多年,什么珍稀的花卉都过过手,但没人会无聊的往花盆里浇有颜色的水,没试验过,自然就不清楚,也下不了定论。 程桑没管他人的反应,将这枝花拿起,安在了那盆花上。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之前拿上来的那盆花,是缺了一枝的,程桑手里的这枝,刚好能与接口对上。 177、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一) “还真是同一株?怎么会变成红色?!” 上首的大师坐不住了,一个个全都投来了炙热的视线。 对这种关注,程桑是没什么感觉的,几位大师的徒子徒孙倒是有些不服气,但想到自己会的全是师傅教的,就没什么想法了。 师傅早知道了,哪里还需要好奇? 在四位大师认真的注视下,程桑拿起了工具刀,将花株割出一小节口子,又将与花株格格不入的那枝红色花朵,插入了缺口上,用特制的麻绳绑上。 这只是个开始,将这枝红色花朵接回去之后,尚青又送上来其他几个玉瓶,玉瓶里,装着其他颜色的水。 程桑将花株上其他三朵栀子花,沿着枝干剪切了下来,插入水中。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前那朵红色栀子花的由来。 有颜色的水,竟然真的能改变花的颜色! 百姓们新奇不已,四位大师的眼睛也亮了,他们再明白不过这个发现背后的意义。 水的颜色能改变花的颜色,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能培育出一些前所未有的花卉? 比如说,紫色的荷花?黑色的芙蓉?绿色的昙花? 这个姑娘不愧是康王亲自邀请来的人,果真有能力! 在他们的期待中,几枝插在玉瓶中的白色栀子花,渐渐染上了颜色,不是那种很纯粹的颜色,而是白色中夹杂着一点点的蓝、黄、粉,颜色随着时间渐渐增多,很是好看。 这次程桑没等它们全部变色,而是就保留着白色居多,夹杂着其他颜色的状态,将花枝重新接了回去。 到此,她的展示就结束了。 在她停手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停手。 等所有人展示结束,已经是两刻钟后,与程桑一起上台的两位展示中,有一人用了极其繁琐的手法,所以有些缓慢。 “好了,五位参赛者和三位展示都已经完成,不知四位大师有何看法?” 主持看向上首,这也是每届花街比赛的流程,最后一轮虽然决定的不是四位大师,但还是需要他们先解说的,毕竟,下面的百姓们也就看个热闹,里面涉及的一些东西全然不懂。 四人中,最年长也是最受尊敬的大师站了起来,他没管自己和好友们的徒子徒孙,双眼发亮的盯着程桑。 “程姑娘,能不能问一句,你这展示是怎么发现的?” 这是他最好奇的一点。 “是一次偶然发现的。” 程桑没有隐瞒,“我有一间花铺,在花卉受到损伤,又不好移植的时候,我会剪下来插进花瓶放在房间观赏,有一次我弟弟不小心将墨弄到了花瓶里,晚上我就发现花朵变成了黑色。 基于这一点,我有了猜测,又试验了其他颜色,最后得出结论是可行的。” 大师听得直点头,又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我看你给栀子花染色的时候,都要先把它剪切下来,完整的植株是不是不能染色?” 程桑略微讶异的抬头,能被称为大师的人,果然不简单,她就简单的操作了一下,竟然就看出了重点。 “是的,我试过后是不行的,兴许是颜料的缘故。” “好,多谢程姑娘告知。” 有这个答案,他之后再试验的时候就能省下不少功夫,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这姑娘的态度,够坦荡! 问完了自己想知道的,大师才开始完成主持的要求,也就是点评。 他先是点评了自家徒弟的。 “宣奇进行的是嫁接,他选用的这盆花卉,是极为珍稀的月下美人,此种花卉……” “胡佳进行的是……” “许华年进行的是……” 一通点评下来,大师抿了口茶润嗓子,这才点评起黎阳。 在他看来,自家徒弟和好友徒子徒孙们展现的,都是平时所学,都是看惯了的,没什么新奇。 程桑有大发现,手法上也没问题,更是完全吸引住了百姓们的视线,是八人中表现最佳。 另一个让人觉得耳目一新的就是黎阳了。 “黎阳进行的是花卉改良,他选用了常见的月季和万叶菊,万叶菊外观美丽,花香味却略显寡淡,叶片也过少,月季则相反,若两者综合,香味浓郁美丽的万叶菊,一定会受到人们的喜爱。” 说到这,大师抿唇笑了笑,夸赞道,“他的想法很大胆,操作时的手法也很准确,我很看好他!” “最后,就是程桑了。” 提到程桑,大师脸色变得严谨。 “她进行的,不是花卉方面的专业知识,而是她自己发现并且研究出来的,我简称之为,花卉变色试验。 在这方面,我无法点评,只有敬佩以及看好。” 他看向程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程姑娘,感谢你的慷慨。” 花卉这行,看似简单,实则如商场、官场一样,有人故步自封,有人自私自利,有争斗,有算计。 由他们四位大师亲手教出来的徒子徒孙,难道就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么? 当然有,可那是他们一辈子的研究,也是他们坐稳大师这个称呼的缘由,没人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出来。 就如程桑,她这么一展示,谁都知道背后的缘由了,到时照做就是。 你能弄出有颜色的花来,我也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你若是不宣扬出来,自己偷偷摸摸的研究,然后只卖成品花,人家只会惊叹你的本事。 呀,这纯白的栀子花还能弄出红红粉粉的来,这位程姑娘也太厉害了吧? 这就是区别。 正是知道这些,大师对程桑才敬佩又看重。 这样的小姑娘,已经不多了,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坦诚。 程桑不卑不亢,回以微笑,“大师言重了。” “不言重,我说的是实话,我要感谢你,我们这群老头子要感谢你,以后研究你的发现的人都要感谢你,你当之无愧。 说实话,我现在就很激动,这个发现打开了我的新思路,我决定今天回去之后就开始试验,等出了结果,我一定第一个跟你分享,这是属于你的荣耀,理当有你的一半……” 主持本来在一旁默默看着,眼看着威望最重的大师变成了马屁精,嘴里的夸赞跟不要钱的往外冒,还一刻都不带停的。 主持额间冒出了黑线。 大师,你还记得你是在花街比赛的现场吗? 你还记得你是来点评的吗? 你还记得下面有整整一条街的百姓在看着吗? 他拼命给康王使眼色,想要主子能劝住这位激动的大师。 再这么下去,今天这个比赛就没法结束了…… 康王接收到主持的暗示,只好出声叫了喋喋不休的大师一声。 “大师啊,其他三位大师还没点评呢!” 大师这才恍然,又赶紧夸了一句,连忙坐下。 康王和主持同时松了口气。 第二位大师站了起来。 “宣奇他这个嫁接手法很熟练,堪称完美。” “胡佳的表现也不错。” “许华年也可以。” “黎阳也很好。” 主持默默点头,就是嘛,大师点评,就要有大师的样子,简单干脆才是王道。 这样大家也省时间。 “程桑—— 程姑娘,你最近有空吗?我最近在研究一个变异品种,跟颜色也有关,想要来看看吗?只要你来,什么时间都可以,我都有空!” 主持,“……” 康王,“……” 程桑,“……” “多谢大师相邀,改日我一定上门拜访。” 点评的大师喜笑颜开,“哎,那说好了!” 主持,“……” 还能不能继续点评了? 轮到第三位大师时,这位大师更简洁了,第一位好歹将所有人都详细点评完了,第二位好歹每个人都说了,这位其他人理都没理,认准程桑就开问。 “想来我家的花园看看吗?” 主持,“……” 康王,“……” 宣奇等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徒子徒孙,“……” 这是个不正经的花街比赛。 对于其他人的想法,程桑没怎么关注,但邀请她还是有礼的接下了。 之前沈洵安说,他可以帮忙去问问四位大师,让她去学习些东西,她没答应。 因为她不想麻烦沈洵安,更不想强迫大师们做些什么。 身处这一行,她再清楚不过里面的猫腻,若不是真心相邀,就算天天跟在大师身边,不想教你的东西,你照样学不到。 所以,没有必要。 但现在不一样了,大师们主动开口相邀,她再矫情就有些假了,她的确很想完善一些在花卉方面的知识。 最后一位大师和最开始没想到邀请她的大师,都补上了邀请,程桑都应了。 为了报答四位大师,她将自己重新接好的花卉拿了出来。 “其实我用了四种颜色,还有一个原因,四位大师请看。” 在四位大师点评期间,又过去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多时辰里,这盆纯白的栀子花已经彻底变了。 最初是三朵纯白栀子花,只有一朵是红色。 后来三朵纯白栀子花里各自夹杂了蓝、黄、粉,而现在,三朵夹杂颜色的栀子花里,竟然又多了一丝红,还有很轻微的蓝黄粉三色。 ------题外话------ 昨天欠了一更,晚点补,这个花卉变色试验,emm,大家应该都见过,挺简单的,不过背景是古代,所以拿来用用,大家别深究哈~ 178、你出名了(二) 四位大师的视线瞬间盯向最初的那朵红色栀子花,果然,红色栀子花里面,也有其他颜色的存在,只是因为红色太艳,一时看不出来。 最年长的大师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不是证明,这个方法能培育出多色花? 其他三位大师也是这么想的,再看向程桑时,四人的目光已经不是感激和喜爱,完全变成了钦佩和崇拜。 天哪,这是个多么伟大的发现! 程桑被四人盯着头皮发麻,镇定的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沉稳。 “其实,还有些缺陷,颜色只能靠剪切之后才能染上,也不一定保持的久,所以想要培育出多色花,应该还需要很多试验。” 最年长的大师全然不当回事,依旧激动的不能自已。 “这很正常,培育新型花卉不研究不试验怎么行?” 这可是多色花,不是那种一株双色,一株三色的多色花,而是一朵花有多种颜色,这可比那种名义上的一株双色难多了! 也是目前前所未有的! 他很确定,有朝一日,什么七彩芙蓉花、七彩栀子花、七彩兰花都会成为现实! 在四位大师的追捧下,程桑当之无愧在比赛中夺冠,不管是大师们的评价,还是百姓们的选择,呼声最高的都是她。 程桑出名了。 以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方式。 宣奇等人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他们敢来参加这个比赛,自然是对自己有信心的,结果自家师傅看都不看自己,一心围着个小姑娘转,要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可当师傅借着便利,将自己抓到程桑席位前,又给他们解释了花卉上的颜色后,几人对程桑就只剩下了复杂。 这个年纪比他们还小的姑娘,早就走在了他们前头,说起来着实讽刺。 看着这一幕,康王也难得内心茫然。 都这样了,沈洵安说要自己帮她宣传新店的事还用做吗? 好像不用了吧…… 一抬头,对上茶楼二楼微眯的视线,康王眨眨眼,一本正经站起身。 “咳……” “其实本王亲自邀请程姑娘前来做展示,也是有原因的。” “前些日子宫中年典,庆氏从外面购买了一批珍稀花卉,这批珍稀花卉就出自程姑娘的店铺,是她的师傅所培育。” “名师出高徒,程姑娘恭喜了。” 他的话将气氛又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别说下面的百姓了,就连四位大师都对程桑的花铺好奇起来。 “花铺?能告诉我们名字吗?我们想改日去参观看看。” 能教出程桑这样徒弟的师傅,经过他手培育出来的花卉,一定是花中极品! “花铺叫桑域阁,之前的店开在临州城,四位大师想参观的话不妨等上几日,过几日京城的店就会开张了。” “好,等你开张,我们去给你捧场!” 轰轰烈烈的花街比赛,就此落下帷幕,而程桑的名字,也开始在京城权贵圈里流传开来。 花卉大师之徒,多色花卉的研究人,数位大师看好的小辈,宫中年典花卉的提供者…… 在这种盛名之下,桑域阁的开张引来了空前盛况。 店铺中的花卉,沈洵安早就准备好了,是从临州城运来的,那边的买卖已经接近饱和,所以供应到京城也不算艰难。 花茶则是玉萝这些日子制的,除了原来的口味,还增加了新品种。 这一日,凡是对程桑感兴趣,跟武阳郡王府有关系,或是跟四位大师有交情的,尽皆前来捧场,即便是主子不来,也会派管事备上贺礼。 店门前热闹不断,送礼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 四位大师如约前来,还各自带着一个徒弟同行。 这几日,程桑也跟四位大师混熟了。 最年长也是最受敬重的,叫许逍,是宫廷花卉大师,目前在御花园任职,不过是闲职,他手底下有一群徒子徒孙可用,一般都用不着他出手。 另一位也在宫里任职,算是许逍大师的副手,也是许逍大师的师弟,比许逍大师职位低些,叫齐雄。 其他两位是平民出身,名声是在百姓和权贵间慢慢崛起的,一位叫付光穹,一位叫石正英。 四人的定位虽然不一样,但都在京城混,之间还算熟稔。 此刻,程桑正陪着四人在桑域阁里闲逛。 “这就是粉面芙蓉了吧?前些日子在宫里头见过,的确不错,花色比普通芙蓉粉,色泽也更明亮,最重要的是香味清雅悠长,改良的真好!” 许逍边看边评论,一刻也停不下嘴。 京城里的花卉大师就这么些人,不管是敌对的,还是友好交流的,互相间的想法套路早就熟悉了,缺乏惊喜。 但桑榆阁的花卉就不一样了,钟师傅的手艺从未在京城显露,皇宫里的那些许逍他们也没胆子拿来研究,所以越发显得难能可贵。 “紫蝶仙,好名字,品种跟蝴蝶兰有些相似,是同一品种改良的吗?” 程桑点头,“是。” “哇,地生莲,这个没改良,也没嫁接,但是真稀有啊,我之前就见过一次,啧。” “这是空谷幽兰!比暗夜幽兰稀有多了,宝贝啊!” 四位大师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奇,又因为他们的专业,不管什么花卉看上一眼,基本都能看出原型。 是什么改良的,又是和什么嫁接出来的,一目了然。 宣奇、胡佳等人跟着师傅们,边看边听,也学到了不少,对程桑的接受度也高了许多。 等她去了他们那,他们也要给她见识见识师傅们的宝贝! 等四位大师将店里所有的花卉看了一圈之后,程桑亲手奉了四杯花茶。 “这是我用店里的花瓣制出来的,纯属当个乐子,四位大师尝尝看。” “哦?” 许逍接过,好奇抿了一口。 到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喜欢什么甜的了,喝茶也都是选择龙井这样的,苦涩归苦涩,苦涩过后的回甘更让人回味,花茶还是头一回喝。 等花茶入了嘴,许逍才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不错!” 花茶并不甜,只有一丝细微的甘甜,是花瓣本身的味道。 “有玉兰花、栀子花、蝴蝶花、月季花、还加了一点桂花。” 许逍口中报出一溜串的花名,忍不住又抿了一口。 真的好喝,香而不腻,入齿清香。 179、比演技吗,少年(二合一) 其他三位大师,和宣奇四人都对花茶的评价很高,知晓她最初制茶只是单纯不想白白看着花朵枯萎,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临走之前,还特意邀请程桑明日便去他们那边,顺便要走了几罐花茶。 程桑怎么也没想到,花茶竟然成了讨好几位大师的工具,这就很惊喜了。 夜幕降临,沈洵安陪着程桑在店里统计今日的盈利。 “店里的花卉售价跟临州城一样。” 他嘴边挂着笑,“今日生意很好,卖出了不少盆呢。”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钱。 程桑也很高兴,不仅因为生意好,也因为从许逍四人那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明天要去四位大师那边,我还跟他们说好,准备交换一些珍稀花卉。” 四人对钟师傅培育出来的一些花卉很感兴趣,而程桑也对他们四人培育的花卉很感兴趣,她打算交换完,带回去给钟师傅当礼物。 “想法不错,这四位手里头别的好东西没有,有关于花卉的好东西,那是真不少,你明天去打劫……咳,交换。” 想要继续给钟师傅提供新型的花卉,供他做新试验,这一步必不可少,临州城那个地方,到底是太小了。 不过说到交换,沈洵安心思涌动。 “你明日再问问他们,想不想发展一些副业。” 程桑抬眸,“什么意思?” “合作。” 沈洵安也不隐瞒自己想法,“从临州城运送花卉来京城,开销太大,路程也遥远,最重要的是时间太过漫长,若你说服这四位大师与桑域阁合作,那桑域阁在京城就真的是坚不可摧了。” 五位花卉行业的顶尖大师合伙开的店,谁能压的下去? 他们回去也能放心。 被他这么一说,程桑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听起来不错,明日我问问。” “对了,你开的那间药店……现在如何?” 晨曦送来的那些药粉,都不是寻常之物,真的好卖吗? 沈洵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诡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不好卖吗?” 正当程桑思量之际,沈洵安轻舒了口气,“不,不是,很好卖。” “那你怎么看起来还不开心的样子?”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程桑,“?” 事实上,事情还真有点超乎沈洵安的想象。 不是因为药粉质量不好,而是因为质量太好,吸引来许多五花八门的客人。 最初药店开业那几天,店里卖掉的其实都是程桑给候海的那种药粉,简称欲仙粉。 用途就类似译王那样,享受就对了。 也正因为译王这个活招牌,一经推出一些与译王有相同爱好的人就找到了店里,为店中增加了不少盈利。 京城消息的流传程度之快,沈洵安一点也不怀疑,所以他很是淡定。 可过了几天,特别是最近两天,事情渐渐开始不对劲了。 店里其他药粉成交的数量正在飞快增加,不仅如此,来买这些药粉的人,也不太像什么普通人。 当药店的管事报到沈洵安面前来时,沈洵安才发现,那群买药的人,有杀手,有江湖人,有京城权贵培养出来的暗卫…… 他的店成了地下人员活动专店了…… 沈洵安也愁着呢,他寻思着,江湖上不是经常有什么情报楼,或者是杀手楼之类的,要不他的药店也客串一下,往这面发展发展? 好处也是有的,至少消息足够灵通,不限于京城。 所以,在没决定之前,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程桑说。 程桑也没多追问,她和沈洵安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不说的事,肯定是因为不能说或者有顾虑,她也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 两人又聊了会天,将账目算好,锁了柜台,关门离开。 回到武阳郡王府的时候,一大家子竟然都没睡,还全在大厅里等着他们。 程桑愣了好一会儿,“祖父,你们这是……?” 除了沈老夫人,连万老爷子都在,没一个缺席。 沈老爷子咳了声,没回答她的问题,“店里生意如何?” 原来是担心这个,程桑好笑,“很不错,应该是前两日花街比赛的缘故,来店里捧场的人很多。” “哦,那就好。” 老爷子摸了把下巴,对身边的万老爷子使了眼色。 去,去问啊! 万老爷子疯狂用眼色回。 你问! 你去问。 你! 你。 …… 默默将两人间的神色看在眼里,程桑狐疑的看了眼沈洵安。 沈洵安不语,这个他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总不能说,万爷爷看上了你的花卉变色技术了,想让你教他。 虽然也没什么需要教的了,消息一传回来,万爷爷就动手试出来了。 等了半响都没人开口,沈询平和沈询宁也是欲言又止,沈筑闽看不下去了,代替了不靠谱的爹和儿女开口问。 “阿桑,听说你在花街比赛上试验出来的那盆五色栀子花,卖出了天价,你知道吗?” 以往沉稳忠厚的大伯,这次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还压的很低。 程桑懵了一瞬,“天价?什么天价?” “你不知道吗?” 程桑茫然的看向沈洵安,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沈洵安解释,“花街比赛上所用到的一切花卉,最后都会进行拍卖,因为花卉本身就是康王出的,所以拍卖所得的盈利也归他。” “卖了多少?” “额,差不多……六十万……” 这个价格,初听到时,沈洵安也是怔愣的。 一盆普通的白色栀子花,就剪下枝条泡了下有颜色的水,然后再接回去,就卖了六十万两! 虽然有花街比赛的加成,有程桑名字的加成,还有各位大师的看重,这个价格也依旧够高了。 只能说,这盆花,稀有就稀有在,它颜色多!前所未有!有纪念意义…… 反正,康王那小子赚大了! 程桑嘴角一抽,“六十万两……” 那位康王,是真的人才。 上方的老爷子也忍不住开口了。 “阿桑啊,你万爷爷按照你的方式,弄出来不少盆多色花,要不然你也放到店里去卖? 也不用一盆六十万两,能卖个六万两就成了……” 程桑,“……” 祖父你是不是忘了,这种不成熟的品种,颜色根本保留不了多久,等过段时间颜色退了,又会变成白色栀子花,真放在店里卖了出去,会不会有人跑来骂她是奸商,以次充好? “咳,我就这么一提,老万啊,你不是有话要跟阿桑说么?你自己说吧。” 沈老爷子果断甩锅。 程桑看向万师傅。 万师傅也干脆,“阿桑,你的花卉变色试验给了我很多灵感,我想继续研究这方面。 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想问问你。 你的桑域阁需不需要一位坐镇的花卉大师?” “需要!” 必须需要啊。 回来之前,她还在跟沈洵安说,明日去找四位大师合作的事,眼下就有个现成的,怎么能拒绝呢! 万师傅也松了口气。 “咱们算是互惠互利,桑域阁的花卉,我会一手负责,同样,你也要给我研究店里所有花卉的权利。” “这个自然。” “那就说定了。” 沈老爷子和万师傅这么晚还等在这,为的就是这个。 花卉变色试验这件事,说重要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万师傅说欠一个人情是真的,但为了这个人情把自己赔上还不至于。 要知道,当年万师傅就是因为不想继续被人称为花卉大师,才会隐居到武阳郡王府,又哪里会这般容易重出江湖。 说到底,吸引他的还是钟师傅培育出来的花卉。 他总不能一直占一个小辈便宜,觍着脸把桑域阁的花卉都要来研究,那种事他做不出来,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当然,能让万师傅如此选择,程桑也是一个重要原因,他看好这个有天分的小姑娘,也喜欢跟她相处,要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会理。 事情定下,两个老爷子拍拍屁股就跑了,只剩下沈筑闽夫妇和沈筑行夫妇,以及双眼亮晶晶看着她的沈询平兄妹。 “阿桑啊,店里刚开张,生意繁忙,要是累了就跟大伯或者你爹说,咱们武阳郡王府别的没有,人手还是够的,你别太辛苦。” “多谢大伯,我知道的。” “嗯,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洵安肯定会照顾好你,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沈筑闽带着沈大夫人也走了。 沈夫人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也拉着丈夫走了,她看的出来,询平和阿宁两个小家伙,似乎有什么悄悄话要跟儿女说,她们这些当长辈的,就不在这里碍事了。 等长辈都走完,沈洵宁再也按耐不住。 “哇,阿桑你好棒啊!” 她扑上来一把抱住程桑,低着头往她脸上蹭! “一盆花六十万两!你出名了!” “最近关寻磬她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遇到你,她宣传自己是才女的打算也落空了,外面全是夸你的!” 花卉这一方面,京城里会的贵女着实不多。 主要一个原因就是脏累。 贵女嘛,千金小姐,学琴棋书画可以,学茶艺女红可以,但学花卉…… 花卉是什么? 就说最简单的养护,院子里养了盆花,是不是要天天浇水? 有些花不是盆景,种植花园或者院子里,那是不是要松土? 可能有人会说,府里不是有下人么? 那嫁接呢? 也让下人动手? 自己不亲自拿刀,谁承认懂些理论知识就是懂花卉? 总之,方方面面来说,学习这行的人特别少。 且因为贵女间最看重的就是琴棋书画,以这四样为上等,就算有人学花卉,也会被人看不起。 以至于,程桑是第一个靠花卉出名的。 沈询宁这才恍然,原来懂花卉也这么厉害啊! 程桑被她抱得死紧,呼吸都快缓不过来了,偏偏沈询宁还没察觉,又是蹭又是碰的,全然顾着表达自己的高兴。 沈洵安黑着脸将人从妹妹手里抢过来,瞪她。 “有话松开说。” 沈询宁一脸委屈,“阿桑还没嫁你呢,你怎么管这么宽?” 听到嫁你两个字,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沈洵安耳垂微红,不过脸色依旧沉着,“你管我,反正不许抱!” 他今天都还没抱到,凭什么给她抱! 沈询宁哼了声。 “不抱就不抱!” 转而又凑过去跟程桑说话。 “阿桑阿桑,明天我能去桑域阁找你么?小乔和娇娇她们说也想去!” 六十万一盆的花卉,能近处看就好了。 程桑想了想,“明天怕是不行,我跟许大师他们约好了,要去他们那边。” 沈询宁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种事更重要,忙道。 “没关系,你忙就是了,下次也一样的。” “这样吧,明天不行,后天我应该有空,咱们后天见。” 沈询宁脸上失望尽褪,顿时就变得神采飞扬,“好!我明天就给小乔她们传话,后天桑域阁见!” “好。”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沈询平默默来了句。 “后天我能一起去吗?” 程桑诧异看了他一眼,“大哥也感兴趣?” “嗯,想近距离看看摇钱树。” 程桑,“???” 摇钱树? 沈洵安咳了声,没敢让程桑知道,这个摇钱树指的是她,不是某盆景,连忙转移了话题。 “忙了一天了,累死了,大哥阿宁,我先送阿桑回去了。” “哦,你们去吧。” 从正厅离开,沈洵安一脸的心虚。 要是换成以前,程桑定看不出他的想法,主要这人挺会装,心里百转千回,脸上也能不动声色。 或许,这是他多年盲女症锻炼出来的结果。 但现在,不好意思,太熟了,你眼睛转一下我都知道在想什么,更何况是心虚这种情况? 一把拽住脚步略急的某人,程桑眯着眼质问。 “摇钱树?” 她很清楚的记得,就是从大哥说完这个词以后,某人开始心虚的。 沈洵安心跳如鼓,“嗯……就是一种盆栽。” “你确定?” 不……不确定…… 沈洵安跟个被欺负的美少年似的,耸拉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对付沈洵安,程桑早就一番套路。 她抓着他的手没放,用力眨了眨眼,演技爆表,眼眶一下就红了,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说,你是不是只是把我当摇钱树了?” 沈洵安,“……” 你赢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将人抱入怀里,好声好气的开始解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宫宴那一日,我把你介绍给罗忏他们,他们知道了宫宴花卉是出自桑域阁的事,便笑称你不是妹妹,是摇钱树,这真不关我的事。” 她是不是生气伤心了,他当然看的出来。 程桑的演技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毕竟在临州城时,城主府冬宴那一日,她就用这一招对付过莫四。 但知道归知道,能不能按耐住不理又是另外一码事,他见不得她流泪。 “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就跟罗忏他们说,不许他们再用这个称呼。” 程桑被他解释外加哄了一通,心情顿时舒畅了,也不再计较。 “没事,他们爱叫就叫吧,不过他们见过摇钱树么?” 沈洵安沉默了一瞬,知道她说的那个摇钱树,是真的摇钱树,于是摇了摇头。 “那就好,等后天,我让他们真的认识认识摇钱树的美。” 沈洵安,“……” 说好没事了,这还不是要计较? 不该说的话,沈洵安是万万不敢再说了,不过程桑这么一闹,他心里也挺高兴的。 无外乎其他,之前他还生气没抱到心上人来着,现在这不是抱到了么? 还是长久的拥抱。 在沈洵安越发满足之际,程桑十分干脆的推开了他。 沈洵安,“?” 程桑撇嘴,“别以为我就这么简单被哄好了,我决定了,摇钱树明天开始涨价!你想办法让罗忏他们每人买一盆回去,放床头的那种,我要他们弄清楚,摇钱树和摇钱树之间的区别!” 沈洵安,“……” 卸磨杀驴,说的就是这种。 他默默发了呆,在心里暗自委屈,突然想到什么,喜不自禁的抬头问。 “他们能把摇钱树放在床头,我也能吗?” 程桑看着他,“嗯?” “就是,把摇钱树放床头,不放床头也可以的,只要能在床上就行。” 这话说的道貌岸然,一点也看不出不对劲,但你说话时眼睛往哪看呢? 程桑气恼的瞪了眼前的男人,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摇钱树与罗忏等人的摇钱树是不同的。 想放床头? 一张床也行? 呵。 程桑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 哎呦—— 黑夜里,只剩下某人的哀嚎声,等沈洵安把程桑送回院子,自己回房的时候。 尚青见到的就是一个满身脚印的男人。 “公……公子?” “府里进刺客了吗?” 沈洵安眼神忧郁,“刺客啊……不……是比刺客更可怕的人……” 尚青,“?” 啥玩意儿? 还真进刺客了? 他眼中冒出了杀气,偌大的武阳郡王府,护卫全是吃素的不成? 等仔细观察那个脚印的大小,尚青默默收回了之前的杀气,咳,现在的主子真会玩,惹不起惹不起。 180、黎阳 次日,程桑一大早坐着马车去了许府。 四位大师中,许逍的府邸最为豪华,也占地最宽,不过离武阳郡王府的府邸有点远。 武阳郡王府附近这一片街道,都是官员住宅,许逍和齐雄头上虽然也挂着一个宫廷花卉大师的名头,却是不怎么重要的闲职,自然是分不到这一片区域的。 两家府邸一南一北,几乎横穿了小半个京城。 不过许逍与其他三位大师的住处倒是挺近的。 一路上,程桑一直思考着要交流的问题。 她今天来交流,一共带了二十余盆花卉,这些都是昨日大师们来店里时,比较感兴趣的那些。 外人追捧的阴阳君子兰,粉面芙蓉这些,大师们只是好奇,看完了之后却没太大交换的意图,反而一些改良品种,四人念念不忘。 就比如她面前这盆雪绒花。 这是昨日四位大师念叨最多的花卉,它不是改良品种,而是变异品种。 所谓变异,就是在改良过程中,发生了特殊因素,形成出乎意料的结果。 一般来说,变异品种更为稀少,但并不是所有变异品种都受欢迎的。 简单来说,改良的意思就是,挑选出两种花卉的优点,试着将它们结合,然后让花卉两者兼备。 而变异就不同了,这玩意是不可控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子,最后形成了结果,可能也会跟你想要的相差甚远,甚至压根就不沾边。 这就是两者的区别。 所以变异品种根本就没法盛行,就算弄出一盆,也不一定能弄出一模一样的第二盆。 雪绒花是例外,它虽是变异品种,方法却被钟师傅掌握,也就是说,它跟其他花卉没啥区别,一样可以无限制培育,而且外观好看,易存活,几乎集合了所有花卉的优点。 这样一个发现,让四位大师震惊不已,一个个都要求交换雪绒花。 除去雪绒花,另外比较受欢迎的就是紫蝶仙、羽衣芙蓉这些,程桑各自带了两三盆。 正想着出神,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什么,‘还钱’、‘关店’之类的字眼。 程桑不是爱好八卦的人,不过在听到某个名字后,她忍不住撩开了车帘偷看。 街道右侧,一间店铺门前,围着一大群人。 “黎阳,今天是最后期限了,说好的还钱呢?” 一群三大五粗的汉子,围在店门口,向黎阳质问。 “你先前说没钱,要我们宽限几日,我们宽限了,你又说你参加花街比赛,能给店里带来一些生意,比赛你参加了,生意却没带来多少,你说怎么办吧!” 汉子们也不是什么坏人,更不是街头混混借黑钱的,而是黎阳附近的邻居。 黎阳一脸为难,“叔伯,再给我几天时间,这两日店里的生意真的好了许多。” 为首的汉子心痛又无奈的看着他,“是,是变好了许多,从开始一天两个客人,变成了三个,增加了一半。” 黎阳说不出话来。 汉子道,“黎阳啊,不是叔伯不帮你,实在是你这店铺开的没有盈利,你欠我们的钱也欠的太久了,你也知道的,叔伯们最近急需要钱。” 黎阳一脸愧疚,沉默了许久才红着眼眶道。 “我知道了,叔伯你再宽限我两天,我……这就准备卖店……” 听了他的话,几个汉子也是唏嘘不已,“别怪叔伯,我们再给你三天……” 这小子也是他们这些邻居从小看着长大的,对长辈有礼貌,性格又好,谁都喜欢这小子。 可人有旦夕祸福,早几年,黎阳家里条件也是很好的,可惜他爷爷过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黎老爷子是个老花农,普普通通的身份,踏踏实实了一辈子,可他死之前偏偏给儿孙留下了一个宝藏。 那是他总结一辈子经验,攥写的花卉种植大全。 据说,这本花卉种植大全里注明的一些办法,对珍稀花卉也有效果。 这下好了,普普通通的黎家,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黎阳的父母先后被人暗算逼迫至死,就剩下了黎阳一个独苗。 黎阳也硬气,愣是用两天背下了这本花卉种植大全,然后把书给烧了。 也是因为没了原本,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书中内容,这才活了下来。 人是活着,但日子却不好过,那些人没那么容易放弃,偏偏金钱诱惑,威胁逼迫都没有用,他家里人已经死完了,哪里还有什么能逼迫他的? 所以,这家店,以及他的钱财来源,就收到那些人的阻挠,黎阳吃饭都靠借钱。 这些汉子前来要债,也是被那些人逼的,他们没法不来,不来自己就要遭殃。 程桑听了会就让尚青把马车停在一旁,让他去打听了消息。 很快,尚青就回来了,将事情简单述说了一遍。 “花卉种植大全?” 她沉吟了一会,觉得东西可能是真的,因为花农和花卉大师之间,许多东西的确有共通点。 尚青见她在考虑,想起出发前公子的吩咐,试探问道。 “小姐可是对那本花卉种植大全感兴趣?” 逼迫黎家的那些人,他虽然还没来得及去查,但一猜就知道是哪些人了,若是小姐想要,想拿到手再容易不过,他有这个把握。 “嗯?还好。” 花卉种植大全嘛,她不是特别感兴趣,“我对人比较感兴趣。” 尚青,“???” 那我家公子咋办? 程桑没理会他突然古怪的脸色,“你派人去接触一下黎阳,就问他需不需要一个东家,能帮他报仇的那种。” 尚青正要应是,程桑又忍不住问道。 “沈洵安应该能护住他吧?” 这京城那么乱,她还不知道压迫黎阳的人是谁,一个连花街比赛都参加过还拿到好名次的人,愣是让他的店里一点生意都没有,这个能量可不小。 尚青默,愣了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 “能……” 公子护不住,不是还有武阳郡王府么? 小姐到底知不知道武阳郡王府在京城的地位? 仔细看了程桑许久,尚青默默收回了视线。 好了,不用看了,她不知道。 因为路上这一耽搁,等程桑到达许府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前来迎接程桑的,是昨日跟随许逍一起去桑域阁的弟子,宣奇,一同的还有一个略比宣奇年长的男子。 宣奇为两人介绍。 “程姑娘,这是我大师兄,许奕。” 程桑望了男子一眼,从他与许逍七分相似的面容中,认出了什么。 “许公子。” 许奕一脸的复杂,同时对程桑又有些好奇。 “程姑娘。” 这就是父亲说,那个在花卉方面天分完全超过他的姑娘,也是多色花真正的开创者。 她还很小,如同用年纪对比,他的确天分远不如她。 宣奇没有让两人多说话的意思,“师兄,程姑娘,师傅已经等候多时,我们先去花园吧。” “嗯。” 三人并肩进了府邸,程桑没带丫鬟,唯一跟她前来的尚青,也被留在了马车里。 …… 进了许府之后,程桑才见识到什么叫花卉的海洋。 许府占地极宽,但府里十之七八都是花卉,住宅和房屋占地极少,而且,许府里的花卉大部分都是开放的! 去过桑域阁,宣奇知道,程桑那边也是有反季节花卉的,因此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简单介绍了一下。 “师傅建造府邸时,特意嘱咐工人用了特殊的结构,冬天一烧地龙,能维持住整个府邸的温度。” 程桑琢磨了下这句话。 整个府邸?地龙联通?整府保温? “那一天地龙需要花费的银钱?” 宣奇干咳了一声,“这个……花费有些大……” 程桑默默看了眼盛开的花海。 能不大么?这么大个府邸。 好在宣奇也不是什么多话的人,简单介绍过后就略过了地龙的事,继续介绍下一点。 “府中的花园被师傅分了区域,从进府门开始,那边都属于普通区域,是给天赋一般的弟子练手用的,咱们这边属于中级区域,我跟师兄们一般都在这边,至于中心区域,在师傅的住处附近,那是师傅和齐师伯他们的场地。” 程桑嗯了声,这点跟钟爷爷那个小院的分法倒是相似。 三人边走边看,终于来到了中心地带,也见到了许逍。 一见到她,许逍高兴的不行,拉着她就往院子里跑。 “桑丫头,快来看看我新培育的杜鹃花,我一直觉得杜鹃花的品种太少,昨日从你那得了些灵感,我想弄个改良品种,已经开始动手了,你给出点建议。” 一说到花,大师就没了大师的模样,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宣奇和许奕对视一眼,只好跟上。 程桑跟着许大师来到花园,见到了他说的杜鹃花,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毕竟,这才刚开始试验,改良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办法。 不过看着看着,程桑还真提出个建议来。 “许前辈,你选用的花卉一种是杜鹃,一种是雪婵,这两种要搭配在一起有些难,你有没有想过再加一种?” “欸?还加?” 程桑点头,“是啊,改良为的是香味,外观,存活能力,想要它方方面面完美,有时候要改良好几次,但我觉得,第一次将所有都考虑进去,说不定也会成功呢? 还能省时间。” 一次一次改,改五次是五次。 你一次改五次也是五次,为什么不呢? 许逍如梦初醒,“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大喜,“让我想想,我还能加些什么进去……” “雪婵娇贵难养,杜鹃易养,但花型普通,两者都没有香味,可以加月季,也可以加芙蓉,剑兰也不错……” 其实很少人会选择一次嫁接多种品种。 当花卉还是幼苗时,将几种幼苗混合嫁接,的确是能长出不一样的品种,但因为品种的多样性,最后呈现出的结果也会有很多种。 种类一多,万一哪一点不完美,就不好排除了。 但程桑从钟师傅那学到一个道理,谁说改良一定要按照你想象的来? 钟师傅培育花卉的一个观念就是,随机性。 他乐于看见花卉随机成型,这能带给他惊喜感,而且,也不一定就改良不出东西,雪绒花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所以,有什么想法去试验就是,一开始就瞻前顾后,反而束手束脚。 宣奇和许奕默默的看着自家师傅(父亲),突然就忘乎所以,将客人一扔,就开始上手操作,默默的叹了口气。 能成为大师,出了那些沽名钓誉的人之外,就是真正爱好这个职业,师傅就是,花卉是他永远的热情。 宣奇和许奕对视一眼,只好跟上。 程桑跟着许大师来到花园,见到了他说的杜鹃花,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毕竟,这才刚开始试验,改良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办法。 不过看着看着,程桑还真提出个建议来。 “许前辈,你选用的花卉一种是杜鹃,一种是雪婵,这两种要搭配在一起有些难,你有没有想过再加一种?” “欸?还加?” 程桑点头,“是啊,改良为的是香味,外观,存活能力,想要它方方面面完美,有时候要改良好几次,但我觉得,第一次将所有都考虑进去,说不定也会成功呢? 还能省时间。” 一次一次改,改五次是五次。 你一次改五次也是五次,为什么不呢? 许逍如梦初醒,“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他大喜,“让我想想,我还能加些什么进去……” “雪婵娇贵难养,杜鹃易养,但花型普通,两者都没有香味,可以加月季,也可以加芙蓉,剑兰也不错……” 其实很少人会选择一次嫁接多种品种。 当花卉还是幼苗时,将几种幼苗混合嫁接,的确是能长出不一样的品种,但因为品种的多样性,最后呈现出的结果也会有很多种。 种类一多,万一哪一点不完美,就不好排除了。 但程桑从钟师傅那学到一个道理,谁说改良一定要按照你想象的来? 钟师傅培育花卉的一个观念就是,随机性。 他乐于看见花卉随机成型,这能带给他惊喜感,而且,也不一定就改良不出东西,雪绒花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181、帮手,以及合作 吃饱喝足,还在花园里忙着做试验的徐大师被儿子和徒弟强行架了回来。 理由也简单。 冬天还没过去,府里供不起地龙了。 没钱,穷。 许大师,“……” 书房里,许大师和程桑面对面相望。 “咳,桑丫头啊,你说的生意是?” “我的桑域阁。” 许逍了然,又有点抱歉,“额……这个啊,实不相瞒,我许家跟其他家族也有合作。” 总不能合作完一家又一家,这不是自己跟自己打擂台么? 这点程桑倒不觉得意外,许家这么大的家业,每月的俸禄也就几百两银子,靠俸禄过日子肯定是不可能的,发展副业意料之中。 “我明白前辈的担忧,但桑域阁不一样。” “欸?哪里不一样?” 程桑笑笑,“我们桑域阁,不止是为了挣钱,也是为了交流技术,目前,已经有两位花卉大师在与我们桑域阁合作,一位是我师傅,还有一位姓万,许前辈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万迅万大师。” 早在来之前,她就问清了有关万爷爷的事,这也算是借势。 能诱惑到一位大师的,也只有另一位大师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万讯这个名字,许逍的脸色都变了。 “万前辈?!” 他虽是宫廷大师,但出名已经是四十岁之后,在这之前,他也不过是一个跟着师傅学艺慢慢累积的学徒。 但万大师就不一样了,他十六岁成名,二十岁名传大庸,三十岁被世人奉为花卉界的神明,却在四十岁之后,销声匿迹,再不见其踪影。 他是听着万大师的名头过来的,那是他的前辈,更是他的偶像。 “我能……能见到万大师?” 许逍激动的都结巴了。 程桑点头,“能,只要万爷爷愿意见你,他不常去店里的。” 有机会见到就好,许逍没有一丝犹豫,“我加入!” 比起赚钱来,能见到偶像才是大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简单多了。 四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分成的事,又定好每月供花卉的数量,程桑就满意离开了。 之后去见齐雄等人的时候,就更简单了,一说许逍已经答应,店里还有其他两位大师合作,三人一点意见都没有,干脆的同意了。 就这样,在傍晚的时候,程桑圆满的回来了。 “小姐,公子在房里等你。” 玉萝现在负责制茶,出现在院子里的时间很少,一般都是石榴负责。 程桑嗯了声,正要推门进去,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 “以后,说他来了就行。” 石榴愣了愣,“?” 等程桑进了房间,她才恍然明白什么,嘴角微翘,想笑又不能笑。 小姐这是,嫌话有歧义? 房间里,沈洵安也听到了她在外面说的那句话。 “我倒觉得石榴说的挺好。” 程桑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睡在一起了呢。 沈洵安摸摸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虽然没有,但我想啊。” 回答他的,是程桑扔来的一个茶杯。 这人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呢? 沈洵安手忙脚乱的接住,暗自庆幸这是个空杯子,然后又有些委屈。 “阿桑,你变了,万一我接不住怎么办?” 谋杀亲夫? “凉拌,砸不死你,顶多毁容。” “可是,我就靠这张脸吃饭的,毁容了就娶不到媳妇了。” 程桑,呵呵。 现在知道装可怜了? 她不接话,往桌前一坐,“我渴了。” 刚刚还装傻卖乖的某人微微叹气,老老实实倒了杯茶,亲自送到她面前。 程桑嘴角微翘,伸手去接,面前的茶杯却忽然移开。 “嗯?” 沈洵安,“我喂你。” 话里占不到便宜,手上总要占一点,他等了这么久,不能吃亏的。 程桑嘴角一抽,又有点想砸人了,好不容易才忍住。 沈洵安也不管她怎么想,无比体贴的将茶杯送到她嘴边,让她喝了几口,直到那双唇水光潋滟,他才移开手,眸光却微微有些凝固。 程桑干咳一声,侧过脸,终于说起了正事。 “许前辈他们都已经同意了,明天就会派人送花卉到桑域阁,分成方面我本来打算给他们桑域阁的总分成,他们没同意,只说送来的那些花卉五五分成就行了。 条件是,能与钟爷爷和万爷爷交流。” “我忘了问你了,万爷爷能见他们吗?” 万师傅来武阳郡王府这么多年,京城里却一点名声都没听说过,显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沈洵安想了想,“应该可以的,只要许逍他们保密即可。” 万师傅的名气很大,这是针对老一辈说的,离他隐匿的时间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只要不是大肆宣扬,谁还记得万讯这个人? “嗯,那我就放心了。” 答应了却做不到,那就尴尬了。 “对了,还有黎阳的事。” 黎阳? 男人的名字? 沈洵安神色变得紧张起来,“黎阳是谁?有什么事?” “额……” 程桑默了默,“花街比赛的时候,你不是在场吗?黎阳是比赛的参与者,实力不错。” 沈洵安这才松了口气,无所谓道。 “没怎么注意,就顾着看你了。” 程桑,“……” 这话听着虽然有些羞耻,但莫名让人有些开心是怎么回事? 她干咳一声,忽视耳朵的热度,推了推身边的人。 “你把尚青叫来。” “哦。” 沈洵安回头吩咐了一句,得到消息的尚青很快就赶了过来。 程桑也没打算避着沈洵安,黎阳的事说不定还要他帮忙。 “尚青,黎阳那边你跟他谈过了吗?” “小姐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跟他谈过了,他也同意了。” 跟黎阳的接触十分顺利,黎阳已经走投无路,那家店铺对他而言又重要无比,他们这边只是提供了庇佑,外加保下他的店铺,他就同意了。 程桑欣喜不已,“那就好,你明天就让他去桑域阁报道,他懂的东西不少,有他当帮手也会轻松很多。” “是。” 让尚青退下之后,程桑将黎阳的事简单跟沈洵安说了一遍。 听完,沈洵安又开始酸了。 “就因为他懂花卉?他去了桑域阁就要日日跟你待在一起了,那我怎么办?” 程桑嘴角微抽,“你要不要先考虑考虑,咱们还能在京城待的时间?” 这都什么时候了? 等他们一回临州城,跟她日日相处的到底是谁? 沈洵安想了想,也对,彻底放了心。 “行,那就让他来,有人能当苦力,不用白不用。” 程桑,“……” 明明是请他来做工,听起来为什么跟强迫一样? 黎阳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第二天,程桑一早便出发去了桑域阁,同行的还有甩都甩不开的沈洵安。 他言之凿凿,“大哥他们都能去,我当然也要去。” 上次他们出行他就缺席了,这次怎么也不能缺席,特别是,桑域阁还要来一个新男人,那个叫什么黎阳的。 某人嘴上说的再好听,放心也是不可能真放心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口不一。 程桑无奈,只要让他跟了过去。 桑域阁占地颇宽,虽然只是间花铺,但之前是沈洵安的地盘,店铺范围约莫着是隔壁的两倍。 也幸好是这样,许家、齐家等人送来的珍稀花卉,才能一一摆下。 看着新被送来的花卉,程桑有些惊喜。 “许前辈他们送来的,都是他们的心头好呢!” 去过四人府邸,她当然知道四人最看重的花卉是哪些,如今,这些都送来了桑域阁。 沈洵安撇撇嘴,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想见万爷爷,还不得讨好你?”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话着实难听。 程桑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 店中众人正忙碌之时,门口引来了一个黑衣男子。 “掌柜好,我叫黎阳,请问小姐在吗?” 昨天有人找上他,说看上了他的手艺,要雇佣他,不仅能给他工钱,还能帮他保住他的店。 只需要今天一早,来桑域阁见小姐就行了。 掌柜的打量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黎阳是吧?小姐早就吩咐过我了,你跟我来。” 黎阳松了口气,说实话,这些年他被易家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偏偏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没办法跟易家这种庞然大物对抗。 桑域阁这位小姐的招揽对于他来说,几乎是救命稻草。 但他也很担心,这位桑域阁的小姐真的是看上了他的手艺吗?跟易家没有关系吗? 他期待,却也忐忑。 如今来到了桑域阁,见到这里精致又华贵的装潢,他就更忐忑了。 掌柜带着黎阳一路前行,走向店铺深处。 后院里,黎阳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小姐。 “是你?” 他认得程桑,这不就是前几日花街比赛那个夺冠的姑娘吗? “是我。” 程桑浅笑,“我听说了你的事,易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可以放心待在这,我的要求也简单,尽你所能,帮我打理好桑域阁就行了。” 还真是看上了他的手艺! 黎阳喜不自禁,“多谢小姐,黎阳必定不负重望!” “嗯,掌柜,你带他下去吧,以后桑域阁的花卉,就都交给他打理。” “是,小姐。” 掌柜的又带着黎阳出了院子。 “你既然成了桑域阁的人,那我就先带你去见见咱们店里的花卉吧。” “你跟我来。” “咱们店里的花卉,大多都是珍稀花卉,娇贵无比,所以打理起来要分外小心。” 掌柜的先带他去了后院放置花卉的地方。 看着这一大院盛放的花卉,黎阳眼神发直。 雪里婵娟、暗夜幽兰、婆罗花、小夜昙、魏紫牡丹、羽衣芙蓉…… 天哪,这哪里是什么珍稀花卉,这全都是绝品啊! 珍稀花卉中的极品! 还一大院子! 早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绝品花卉,不给工钱他都愿意来! 看着黎阳震撼不已的模样,掌柜的深藏功与名。 想要让这种痴迷花卉的手艺人死心塌地,再简单不过,带他去看一院子一辈子都接触不过的珍稀花卉就行。 有这种诱惑在,别说雇佣了,旁人拉着他走他都不会走。 带他看完这一院子,掌柜的又带他去隔壁。 粉面芙蓉、雪绒花、紫蝶仙、暗夜幽昙、木芙蓉…… 一院子的改良花卉,又惊掉了黎阳的眼珠子。 然后,一院子一院子又一院子…… 等黎阳回到前面店铺的时候,眼神都是呆滞的。 “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这么多珍稀花卉,再有钱的人要培育也培育不过来吧? 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还需要人手!擅长花卉方面的人手! 掌柜的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一脸骄傲的介绍。 “我家小姐是武阳郡王府的小姐,也是一位花卉大师的弟子,这间桑域阁便是我家小姐开的,同时,这家店还有六位花卉大师的入股,其中四位大师你也认识,就是前几日花街大赛邀请的那四位大师。” 武阳郡王府的小姐。 花卉大师的徒弟。 有六位花卉大师的入股。 …… 黎阳被惊的说不出话来,同时,也彻底对桑域阁死心塌地。 这样一间店,有这样一个东家,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易家,再也影响不到他了。 …… 黎阳的到来的确给桑域阁减轻了负担。 店里的下人都是沈洵安训练出来的,人数不少,但擅长花卉方面的,着实没有,就算懂,也只是半懂不懂的那种,对于店里的珍稀花卉,完全没有办法。 程桑又是东家,更是主子,总不可能天天待在店里,所以,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懂这方面的人,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告诉其他人怎么做就行。 现在,黎阳来了。 黎阳对桑域阁的感觉也很好,他本以为,这家大一家店,下面的人应该很难相处,毕竟他们都是武阳郡王府的人,他只是一个小百姓。 但接触过后才发现,店里的人对他都十分恭敬,一点没有针对的意思,这让他受宠若惊。 “掌柜的,后院的迷迭花温度不够,我想把它搬到有地龙的房间里。” “这些我不懂,黎公子你要如何做吩咐他们就是,无需来过问我。” 黎阳有些懵,“可迷迭花价值千金,万一……” “没有万一,你是小姐亲自请来的人,小姐信任你,我们就信任你。” 黎阳愣了愣,那颗浮动不安的心,终于落地。 182、来桑域阁玩耍,制茶 苏沛乔等人是巳时来的,后出发的沈询平兄妹,也与他们一起。 “哇,这里的花都好漂亮啊!” “阿桑真厉害!” 华姿搓了搓手,眼睛亮晶晶的,“不止装潢好看,还很暖和啊!” 桑域阁的改造,沈洵安是费了大心思的,因着冬季还没过去,店里的花卉又娇贵,为了方便照看,除去后院装了地龙之外,就连前面的店铺也是装了的。 早上下人一烧,整个铺子都是暖暖的,就如在自己房里一样。 沈询宁大概知道桑域阁的一些细节,见同伴们都在夸赞,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笑嘻嘻道。 “那可不,我二哥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成这个模样的。” “难怪了,我们这些人里,也就洵安哥懂这些,嘻嘻。” 店里突然来了一群贵女贵公子,正在店中整理花卉的黎阳吓了一大跳,正要上前询问客人的需求,就见掌柜的出来了。 “见过大公子、小姐。” 沈询平嗯了声,“洵安和阿桑呢?” “回大公子,公子和小姐在后院呢。” “带我们过去。” “是。” “几位请跟我来。” 掌柜的在前引路,沈询平一行人跟在他后面,朝着后院走去。 直到一行人看不见身影,黎阳才后知后觉松了口气。 原来不是客人,是武阳郡王府的公子小姐来了。 他又不禁有些发愁,听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都面和心不和,也不知武阳郡王府是不是这样? 虽然才来一个多时辰,但他是真的喜欢上了桑域阁的氛围,很担心桑域阁会受到影响。 黎阳的担忧无人知晓,一行人到了后院,很快就见到了程桑和沈洵安。 “你们来了。” 程桑照几个姑娘家招手。 “上次送你们的花茶,喝的如何?” 几个女子笑嘻嘻凑了过去,“好喝呀,就是太少了点。” “就是啊,我们可不像阿宁,日日跟你住在一起,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大家说是吧?” “是,有道理。” 被众人取笑,程桑也不介意,弯了弯眼道。 “后院里也有制茶的厨房,你们想不想去看看?还可以亲自动手哦。” 燕娇本来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挑了挑眉,“还可以自己动手?” “自然可以,制花茶不难,很好上手的。” 于莹笑眯眯接话,“我知道,上手不难,但配方难,嘻嘻,阿桑是不是?” 程桑笑着点头,“是。” 随着制花茶的次数越来越多,再加上玉萝最后的研究,花茶里的确多了不少秘方,比如她们挑选的蜂蜜。 京城附近有个养蜂山庄,山庄的蜂蜜是分口味的,有些蜜蜂,山庄会放飞到一片兰花海里,让它们采蜜,这样出来的蜂蜜,就带着淡雅的兰花甜香,用来制蜜茶,带来的口感也完全不一样。 而清茶,就会选用一些香味浓一些的蜂蜜。 改变的内容不多,但几方面综合下来,制好的花茶口味更佳,不懂得这些的话,就算是一样的配方,也制不出来同样的口感。 所以程桑一点也不担心暴露什么的。 “那我要去!”燕娇表态。 苏沛乔等人自然没有意见,她们是来程桑,本就是为了玩耍的,自己动手制花茶也是玩耍的一种嘛。 姑娘们都跟着程桑跑了,沈询平、苏沛凛、罗忏等男子,自然不可能跟着去厨房,只要杵在后院,跟着沈洵安。 沈洵安也乐的有人打下手。 “来,帮我把那边的花都搬过来!” 华骁撇着嘴,冷漠脸,“你家店里的下人呢?” 哪有不使唤下人,使唤客人的? 沈洵安指了指前院,“在店里忙着呢。” 想到来店里时,看到店里繁忙的生意,华骁默。 “一定要搬?” 他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这种事呢。 沈洵安看着他不语。 华骁败退,“成吧,搬就搬。” 他使唤罗忏,“别看着了,快来搭把手,我一个人搬要搬到什么时候去?” 兄弟有难,都不知道来帮个忙么! 罗忏躲得远远的,“别啊,叫你搬的是洵安,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搬吧,我……” 他四处瞄了几眼,“我浇水!” 给花浇水什么的,比搬花盆来的轻松多了。 这些花一盆不大,但里面装的都是泥土,又脏又重,大家都是好兄弟嘛,这种苦事就应该自己解决,他选择浇水! 瞧这话说的多理直气壮,华骁气的要死。 “浇你个头啊浇,你知道浇个鬼!这里的花那么贵,万一浇死了,呵呵,你就等着洵安剥你的皮吧!”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一旁看戏看的正欢的钱子航和胡沐辛忍不住插嘴问了句。 “洵安,这些花一盆多少钱?” 那边,还在斗嘴的两人也不吵架了,竖起耳朵偷听。 沈洵安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水壶,在给面前的花浇水,听到问话头也不回的答了句。 “不贵,一盆也就五六千。” 钱子航和胡沐辛的嘴角同时抽了抽。 “五六千还不贵?” 你是不是对贵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那边,罗忏更是一声哀嚎,离水壶隔的远远的。 开玩笑,一盆五六千,十盆五六万,他一个月零花钱也就那么几千两,玩不起啊! 沈洵安抬起了头,“所以,你们还搬不搬?” “搬搬搬,肯定搬,沈小公子,你等着哈!” 罗忏一溜烟的跑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和华骁开始当苦力。 两人一边搬,沈洵安一边浇,眼看着罗忏和华骁忙不过来,胡沐辛和钱子航自觉的加入了搬花的行列。 不动声色的看着四人搬了好一会,沈询平和苏沛凛走近沈询安,默默问了句。 “这些花搬来时干嘛的?” 沈洵安头也不抬,“浇水啊。” “浇完水呢?” “浇完水就行了。” “然后?” “然后他们再搬回去。” 沈询平,“……” 苏沛凛,“……” 华骁,“……” 罗忏,“……” 真会玩…… 大冬天的,钱子航搬花盆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听到他的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活活噎死。 “所以,我们搬了这么久,你就浇个花?” “不行?” “不是,那你自己走着浇水不就行了?” 也不需要搬来搬去了。 沈洵安平静的很,“走来走去多累。” 钱子航,“……” 合着我们四个人搬来搬去就不累? 这混蛋! 最后的最后,四人还是老老实实把要浇水的花来来回回搬了一遍。 没办法,有句话叫做仗势欺人,他们怼不过啊…… 趁着四人将花盆搬回原位的空当,沈询平、苏沛凛和沈洵安一起坐到了休息的偏厅里,偏厅门正对着院子。 看着忙的浑身是汗的四人,苏沛凛抿了口茶。 “好端端的,做什么欺负他们?” 他们这群人的相处,大多时候都是这个模样,许多年前,沈洵安就是罗忏等人的老大,是带着他们在京城到处乱跑的小霸王。 这种欺负小弟的事,沈洵安没少做,但故意逗他们,欺负的这么狠的时候不多。 沈洵安嗯了声,“也没什么,就是接下来又欺负不到了,一个欺负个够本。” 苏沛凛默了会,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问,“什么时候走?” “不出意外,也就五六天吧,如果我爹娘有事,可能多推迟个一两天。” “这么着急?” “不是着急,是待太久了。” 听着弟弟的话,沈询平也叹了口气,“要是二叔和二叔母能回京城定居就好了。” 苏沛凛摇头,“不大可能,你家的事我知道一些,你二叔母不在京城才是最好的。” 三人关系莫逆,这种话也无需避讳,苏沛凛有一说一。 沈询平沉默不语,的确,只是回来过个年,祖母都闹出那么多事来,要不是阿桑得祖父喜欢,有祖父护着,只怕还不止这些。 沈洵安倒看的开,“不用说的这么夸张,我倒觉得临州城很好。” “地方小,景色好,我娘喜欢,我也喜欢,比起京城来自在多了。” 他说的坦荡又自然,不像假话,沈询平心里好受了些,“过段日子有空,我带着阿宁去临州城陪陪你们。” “好。” 离京的事,被三言两语揭过,苏沛凛也没在问,转而想起了刚刚来桑域阁时看到了场景。 “庆氏那边,要我帮忙么?” 沈洵安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笑得不太正经。 “你又知道了?” 苏沛凛耸肩,“之前听说过易家和庆氏的事。” “难怪。” 沈洵安没否认,“易家这边,暂时不需要你帮忙,不过等我离京之后,就需要你帮忙看着了。” “还有哥。” 他看向沈询平,“桑域阁这边,我是以阿桑和我的名义开的,我们一离京,桑域阁的生意怕是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你也在这挂个名如何?” 在这京城里,有能耐又有手腕,还值得他信任的,也就面前这两人。 弟弟难得求他一件事,沈询平自然不会拒绝。 “好,不过先说好,我只挂名,店里的盈利无需给我。” 苏沛凛听的好笑,“我说询平,你这么大公无私的吗?你弟弟还有未来弟妹这份产业可不是一般产业,啧,六个花卉大师的合作,日入万金都是少的,哪怕给你半成也足以赚的盆满钵满,这都不心动?” 沈询平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似乎是心动了。” “是啊,我是挺心动的。” 苏沛凛摊手,“可你弟弟他小气,不给我入股。” “那你找他啊,找我有什么用。” 苏沛凛无辜的看着他,“我们什么关系,你的就是我的,所以,你挂名要点分成呗,到时候分我一半就成。” 沈询平黑脸,“滚。” 两人一番笑闹,片刻后才收起打趣,正经道。 “放心吧,我们帮你守着,不管是庆氏还是秦氏,保证他们占不到半分便宜。” 沈洵安也认真起来,“哥、凛哥,多谢。” * 程桑带着苏沛乔一行人进了厨房。 说是厨房,这里就是制茶的专用场地,后院的下人们做饭的地方另有他处。 一行人走进厨房,对这里的东西每样都觉得好奇不已。 厨房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有专门放置干花瓣的地方,每样干花瓣都分了类,罐子外面贴了标签,不会搞混。 还有制茶区、熬煮区、蜂蜜区、等等…… 程桑先是跟她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每个区域,然后又告诉了她们简单的制茶过程,最后才开始上手做示范。 石榴已经烧起了炉灶,试了下锅底的温度,程桑抓了一把干花瓣扔下。 “炒制花茶要用小火,火大了花瓣会糊,喝起来就会有糊味,锅底微微热就可以。” “你们看,这一步挺简单的,不停翻炒就可以了,有人要试试吗?” 大家都是千金小姐,长这么大都没进过厨房,虽然好奇,但一个个都踌躇的很。 见她们都没有说话,程桑正要自己接手,燕娇走了出来。 “我来吧。” 她试探翻了下铲子,“这样可以吗?” 程桑点头,“可以的,没什么要求,就是能翻到花瓣就行。” 燕娇送了口气,也放松了许多。 眼看着她操作的容易,其他人也开始心痒痒起来。 “我能试试吗?” 于婉小声的问。 “当然。” 不用程桑开口,燕娇自己就退开了一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于婉迟疑了一会,小心的拿起铲子铲了铲,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花瓣挑飞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有了这次经验,她之后的动作幅度小了些,也渐渐变得熟练。 “姐姐姐姐,也让我试试!” 眼看着于婉越做越好,于莹也忍不住了。 于婉退开,将铲子交给她。 程桑轻声笑了笑,从一旁的罐子里又拿出几样花瓣,每样放入小小的一把撒进锅中。 “你们继续,我调个味。” “哦。” 众人对花卉都不是特别了解,这里的花瓣还全是干花瓣,几乎没有几样熟悉的,她们也不清楚程桑放进去了什么。 但这个动作,让她们很是熟悉。 “嘿嘿,阿桑,你好像是在炒菜哦。” 听下人们说,做菜也是这样的,炒啊炒啊炒的,然后加几样调味料。 183、离京前夕,大家送的离别礼 “你们这样说,其实也没错。” 炒菜和制茶过程本就差不多,差别也就在火候上。 有了程桑在一旁解说,每个人都上去试验了一把,就连被誉为才女的苏沛乔也没躲过小女儿心态。 炒完之后,程桑又手把手的教她们怎么加蜂蜜,加多少合适,最后小火熬煮。 在熬煮前,她将混入了蜂蜜的花茶,用热水给每人泡了一杯。 “这茶是还没熬煮前的,没那么甜香,但花瓣的香味是出来了的,你们可以尝尝。” 熬煮的过程,是为了更好的贮存,也是为了让蜂蜜浸入干花瓣中,没有这一步,味道会差些,但却有着另外一种口感。 几人好奇极了,茶水还滚烫就等不及的去吹凉,愣是在程桑话落音没多久,就尝到了花茶的滋味。 华姿砸吧着嘴感叹,“喝起来还不错哎,甜甜的,香香的,还有一种刚炒制过的味道,我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很好喝就是了。” 于莹也直点头,“是啊是啊,真的好喝,原来制花茶这么容易啊!” 听着她的感叹,身为双生子姐姐的于婉没好气敲了下她额头。 “说什么胡话呢!哪儿容易了!” 不说阿桑手把手的教他们,就说这零零总总的花瓣儿,估计都没人认得全。 说着,她就上手来抢她手中的杯子。 “还想不想喝了,想喝就闭嘴!” 于莹一边捂着额头,一边又舍不得手里的花茶,哼哼唧唧了好几声,最后愣是没敢反驳。 闭嘴就闭嘴,反正手艺她学到了,等阿桑以后回临州城了,她想她的茶了,就自己偷偷制,嘿嘿。 双生子一向对对方的想法敏感,几乎是一看于莹的神色,于婉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一时间又无奈又生气,成天都在想什么呢! 不过于婉很快就把握住了重点,顾不得去尝新泡的花茶,而是拉着程桑询问。 “阿桑,你是不是打算离京了?” 其他几人也顾不得喝茶了,一个个投来询问的视线。 程桑诚实的点了点头。 “是的。” 离京的事,早上来时,沈洵安跟她详细说了说,她也不意外。 他们来京城很久了,临州城再小,也有那么多口人,那么多的生意,他们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对那边不管不顾。 特别是,沈洵安说,他接到了晨曦的信,说阿域已经准备回临州城了。 与弟弟分开这么久,一想到他要回临州城了,程桑几乎按耐不住自己焦急的心。 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详细教几人制茶的原因,若是她们真的喜欢,以后自己在家简单制些花茶过过嘴瘾也容易。 于婉面露不舍。 “决定日子了么?” 挽留的话她说不出口,也清楚知道不该说,京城再好,也不是阿桑的家。 所以,她想送送她。 “还没确定下来,应该也就四五天后。” 这个消息在几人激动的心情上泼了盆冷水,一下子也没人关注茶不茶的了。 苏沛乔等人拉着程桑在厨房中坐下,开始说话。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 “就是,咱们好歹也是这么多天的姐妹,提前告诉我也好让我准备点离别礼不是?” 既然留不下来,那就好好的道别。 一个个的开始想离别礼物。 苏沛乔准备的最为充分,“阿桑,你喜欢吃腌梅吗?” 与其他几个姑娘不一样,作为萧阳郡王府的小姐,她不仅自由,名下还早早的有了自己的庄子。 当然,这些庄子也是她娘提前交给她练手的,是她的嫁妆之一。 这个庄子没什么特别,是个果庄,里面种了不少果树,梅子就是其中的一种。 苏沛乔会提及,是因为这个庄子里出产的腌梅十分好吃,是她平常最喜欢的零嘴之一。 腌梅? 程桑来了兴趣,“是甜的吗?” “算是吧,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的。” 沈询宁算是最了解苏沛乔的人之一,一听这话就凑了过来。 “阿桑,快答应快答应!小乔庄子里的梅子可讨人喜欢了,想买都买不到的!” 苏沛乔白了她一眼,“说的我没给你吃够一样!” 两人是好姐妹,更是以后的家人,对待沈洵宁,她一向大方无比。 沈询宁吐了吐舌头,一手抱住一人的胳膊,笑盈盈道。 “吃够吃够了,所以,以后我少吃点,多留点给阿桑!” 苏沛乔点头,“行。” 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决定,程桑有些感动,虽然她来京城不久,但这个小集体是真的对她不错,除了……曾亦欢。 说起来,今天就这位没来。 程桑是个向来顾忌别人想法的人,不过跟苏沛乔等人想处,她反而没这些顾忌。 “怎么没看到曾小姐?” 厨房里的气氛,僵硬了那么一瞬。 于莹撇撇嘴,正要说话,于婉拉住了她。 “听说她有事要忙,我们就没叫她了。” 她这个傻妹妹,什么话都不知道润色润色,要不是被她及时拦住,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 苏沛乔等人点了点头,“是如此。” 程桑就没问了,集体活动,除了有什么重要事之外,一般都不会缺席。 重点不是听说她有事要忙,而是没叫她三个字。 上次的事,到底曾亦欢在众人心里坏了印象。 程桑没觉得这样不好,一是她本就不喜欢曾亦欢,二则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京城里,能有几个真心想处的朋友不易,曾亦欢这种人也许没多少坏心,却会毁了这份难得。 “行吧,那就不提她了。” 程桑故作生气,“礼物的事咱们还没聊完呢!怎么,你们打算用小乔一个人的礼物打发我?” “哪能儿啊!” “不会不会!” 几人顿时被转移了话题,一个个又议论起礼物的事来。 “小乔私庄出品的腌梅给了我灵感,阿桑你离了京城好多好东西就吃不着了,我送你一马车凤阳记的果脯怎么样?” 程桑点头,“好啊。” 送吃的最好,她也好收,要是换成别的,反而让人不自在。 华姿白了于莹一眼,“你就偷懒吧你,还一马车果脯,说的沈洵安舍不得给阿桑买一样。” 于莹嘿嘿嘿的笑,华姿没理她,自顾自向程桑道。 “我没别的好东西,不过我女红还不错,之前绣了几个扇面,还有几天应该能再绣个香包,等时候一起送你。” 京城里的小姐,女红大多都是不错的,华姿更是其中之最。 香包、手帕、扇面什么的,一向是姑娘家的最爱,要不是关系好,这种东西华姿也不会送出来。 程桑笑着接受了。 之后的礼物更是五花八门,吃的用的玩的样样都有,不算珍贵,却每样都用得上。 程桑一个都没有拒绝,之后又抓着她们继续去制花茶,直到不需要她在一旁指点为止。 等每人制了罐花茶在火上熬制时,程桑才带着她们从厨房里出来。 “熬制好了之后,一罐大概可以装个三盒左右,等会你们走之前,记得来带走。” 于莹揉着自己酸软的胳膊,兴奋的心情还没完全褪去。 “我们可以带走?” “当然,你们自己动手的成果,当然可以带走。” “哇,阿桑你太好了!” 程桑笑笑,又补充了一句。 “以后你们要是喝完了,可以来店里自己做,不想做直接拿也可以。” 左右京城里,她就这几个朋友,供她们喝茶的能力她还是够的。 听着这话,于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全是窃喜。 嘿嘿嘿,以后都有花茶喝了,真好。 还没幻想这个美梦多久,于婉一巴掌把她拍醒了。 “那怎么行,阿桑你的桑域阁是要挣钱的,听说花茶还是桑域阁的大头,我们可不能白拿。” “就是,钱还是要付的,不然我们都不敢来了。” 燕娇提议,“说白送什么的就算了,给我们打个折吧。” “对对对,打折就行。” 程桑想了想,知道几人都是天之骄女,不愿意占人便宜,点头应了。 “那好,等会我就跟掌柜的说,以后你们来了,买花茶一律都是半价。” 本来有点失望的于莹一听半价,又变得激动起来。 听说阿桑店里的花茶一罐五百两,半价就是二百五十两,天哪,一罐的钱可以买两罐,赚了赚了! 于婉无奈的看着想法全写在脸上的妹妹,觉得自己手又开始痒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阿桑,要不是阿桑的到来让曾亦欢按耐不住了,以妹妹的这个脑子,迟早得被曾亦欢带坏。 在程桑来之前,跟小莹走的最近的,一直都是曾亦欢。 …… 一群姑娘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惨兮兮的华骁等人。 瞧见哥哥满身的汗,华姿连忙递过一块手帕,问道。 “哥,你这是怎么了?” 这大冬天的,就算整个后院里烧了地龙,也不至于出这么多汗吧? 华骁接过,随手擦了擦额头,气哼哼道。 “还不是洵安!他使唤我们搬花盆搬了一个多时辰!” “额……搬花盆?做什么?” “浇水。” 华姿默了默,浇水这种事,不是人去就花盆,还要花盆就人不成? 华骁当然知道自家妹妹的想法,呲了呲牙,“还真就是花盆来就人,这是洵安家的浇水法。” 华姿一脸黑线,听不下去了。 什么浇水不浇水的,哥你明显就是被沈洵安给耍了好不好? 不过见到同样满身汗水的罗忏等人,华姿把嘴里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没再纠结浇水的事,一群人在后院的凉亭中坐了下来。 程桑让人送来了茶水和糕点,“茶是小乔她们刚刚自己制的,糕点也是鲜花糕,我从桂花糕里得来的灵感,让店里的下人试着做了做,还不一定好吃,你们可以试试。” 其实是,随着桑域阁的开张,店里的花卉越来越多,光是制花茶的消耗,完全跟不上速度,所以多出来的花瓣,自然要想些别的用处。 鲜花糕这个东西,程桑只是那么一提,动手的是店里的人,目前算是试验阶段。 众人明显是感兴趣的,苏沛乔等姑娘家之前在厨房就喝过了自己制的茶,眼下对茶不是特别感兴趣,一个个盯着糕点。 “这个花瓣状的糕点好好看啊,这是什么糕?” 程桑看了一眼,“玫瑰糕。” “欸?玫瑰嘛,我喜欢,我先尝尝!” 几个姑娘中,于莹是最单纯也最直白的一个,感兴趣就上手了。 小心的咬了一口,她啧啧称奇,“好吃的!”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没怎么迟疑,一个个吃了起来。 “我面前的这个,有点像是芙蓉糕,一股芙蓉花的香味。” “我这的是兰花糕,兰花口味的。” “我这个闻不太出来,不过很好吃就是了。” 男子那边,对花茶就比较感兴趣了,毕竟是妹妹们亲手制的。 当哥哥的,亲手喝到妹妹制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大多还都是头一回。 “咦,竟然还不错!” 华骁尝了一口,有些不太敢相信。 他是吃过妹妹做的东西的,不过华姿虽然手巧,在女红方面擅长,可在做吃食方面,着实不太能拿出手。 说简单点,就是吃食杀手,每次都让华骁躲避不及。 这回竟然还好喝的,没道理啊! * 所以多出来的花瓣,自然要想些别的用处。 鲜花糕这个东西,程桑只是那么一提,动手的是店里的人,目前算是试验阶段。 众人明显是感兴趣的,苏沛乔等姑娘家之前在厨房就喝过了自己制的茶,眼下对茶不是特别感兴趣,一个个盯着糕点。 “这个花瓣状的糕点好好看啊,这是什么糕?” 程桑看了一眼,“玫瑰糕。” “欸?玫瑰嘛,我喜欢,我先尝尝!” 几个姑娘中,于莹是最单纯也最直白的一个,感兴趣就上手了。 小心的咬了一口,她啧啧称奇,“好吃的!”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没怎么迟疑,一个个吃了起来。 “我面前的这个,有点像是芙蓉糕,一股芙蓉花的香味。” “我这的是兰花糕,兰花口味的。” “我这个闻不太出来,不过很好吃就是了。” 男子那边,对花茶就比较感兴趣了,毕竟是妹妹们亲手制的。 184、黎阳之事后续 最后,由程桑做了个和事佬。 “都半价,你们都一样。” 这才事了。 吃完糕点和茶水,沈洵安毫不客气的继续使唤他们,这一回,连姑娘家们也没逃过。 “许家他们刚送来的花卉,还有好几车没整理,去帮忙搬吧。” 华骁刚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听到这话差点噎住,“许……许家?好几车??” 沈洵安淡淡解释道。 “阿桑跟许逍大师他们有些合作,今天是许家那边送花来桑域阁的日子,正巧你们也在,所以……” 所以不让你们当苦力,让谁当苦力? 想起之前搬花盆的辛苦,华骁生生打了个寒颤,偏生又不敢拒绝,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说的几车到底是……几?” 沈洵安想了想,看向程桑。 程桑无辜眨眼,“好像……三四五六车?” 华骁,“……” 其他人也终于明白,原来花茶和糕点不是白吃的,还得付出等同的劳动力。 最后的最后,谁也没逃过。 就连沈询平和苏沛凛这两个被誉为团队首领的人物,也被迫装上了工作装,老老实实的开始搬花盆。 …… 这是难忘的一天,对苏沛凛等人来说是,对桑域阁的下人来说,也是。 这一天,他们见到了前所未见的场景。 别人店都是下人工人搬东西,他们桑域阁不一样,他们桑域阁来搬东西的,全是京城有名的贵女贵公子! 这个场面,黎阳表示,他一辈子估计都忘不了。 也多亏了苏沛凛等人的帮助,因为他们的存在,许逍等人送来的花卉很快就整理好了,并且分好了类,摆上了桑域阁的货架。 这一日的聚会,圆满成功。 唯一不那么成功的就是,众人离开的时候,虽然程桑各自送了两盆珍稀花卉,以及一大堆的花茶糕点,但众人的精神还是怏怏的,全都是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 估计接下来几天,京城里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程桑和沈洵安是傍晚的时候回的府,沈询平和沈询宁兄妹要回去的早一些,四人没有一起。 走的时候,掌柜的正在跟黎阳说话。 “黎公子。” “掌柜的叫我黎阳就好,或者小黎也行。” 他是来做工的,掌柜的才是桑域阁的掌舵人,黎公子这种称呼不合适。 掌柜顺从的改了称呼。 “小黎啊,店里的生意你也看到了,每天实在是忙不过来,如今你又是我们店里唯一懂花卉的人,你看要不要搬过来住?” 后院除了放置花卉之外,还有工人们的住宿区域,就集合在两个院子里,该有的应有尽有,比大府邸里的条件也差不了什么。 黎阳这才知道掌柜叫住他的意思,“我也想过,不过我家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可能要过两天才能搬过来。” “没关系,那就等你处理完了再说,到时通知我一声,我让阿华几个搬你搭把手,拿些行李什么的。” 黎阳的事,今天店里已经传遍了,倒不是大家八卦,而是黎阳坦诚,直接告诉大家了。 黎阳点头,没有拒绝掌柜的好意。 刚从后院出来的程桑和沈洵安,就撞见了这一幕。 程桑沉吟片刻,偏头问沈洵安。 “易家那边,需要人去警告几句么?” 她担心,武阳郡王府的名号,镇不住这些人的心思。 “想什么呢。” 沈洵安有那么点无奈,一个小小的易家而已,是不是太看不起武阳郡王府这五个字了? 想到她从未见过这些,心里也没个对比,他叫来了尚青。 “你等会亲自把黎阳送回家,然后去易家走一趟,告诉他们,黎阳这个人,我们武阳郡王府要了,他们要是不识相,京城不缺一个易家。” 话不多,偏生霸道。 “是,公子。” 尚青应了声,快走几步,直接将跟掌柜说话的黎阳带走了。 目送两人的身影上了马车远去,沈洵安挑眉道。 “现在放心了?” 程桑没回答,将沈洵安之前那句话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 “我在想,你说话这么嚣张,会不会被打?” 沈洵安,“???” “好了,开玩笑的,放心了,不愧是武阳郡王府的小公子,几年前京城的毒瘤之一,威风极了。” 沈洵安,“???” 武阳郡王府的小公子就行了,后面那句京城的毒瘤之一又是个什么鬼? 你好好解释一下? 程桑摊手,十分果断将罗忏等人卖了。 “下午搬花的时候,罗忏他们说了,几年前京城百姓把你们这群人称作是毒瘤来着,那你不就是毒瘤之一?我这话没错啊。” 沈洵安黑了脸,“罗!忏!” “行了,找罗忏算账之前,你还是先想想,谁送我们回去吧!” 尚青送黎阳回家了,用的是店里的马车,他们马车是有,但没赶车的人啊! 沈洵安冷哼了声,指了指还待在原地没动的掌柜。 “你,赶车送我们回去。” 掌柜的连忙躬身,“是,公子。” “公子、小姐,请上马车。” …… 另一边,尚青一路将黎阳送了回去。 在黎阳家唯一的店铺门口,再一次遇见了那些要债的人。 这一次,黎阳没有为难,十分干脆的将白日里得来的银钱都还了出去,还附上了利息。 “诸位叔伯,欠下的银钱我已经还完了,这些日子承蒙叔伯们的照顾。” 一众要债的邻居眼眶微红,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他们本是与黎家交好的邻里乡亲,若非易家逼迫,也不会天天追着黎阳要债,如今债务还清,他们也没脸见这个孩子了。 黎阳的事情解决了,但尚青却没急着走,而是跟着黎阳进了店。 “尚青护卫?” 黎阳有些不解,他是知道尚青的身份的,像这种贴身护卫,一般不会离开主子太久时间,他这边都事了了,尚青护卫为何还不走? “不必理会我,你忙你的就好,该走的时候我就走了。” 黎阳懵懵懂懂的哦了声,迷惘的去烧了热茶给尚青倒上,然后忙起自己的事。 这家店他一直开着,虽然在易家的影响下,根本没什么生意。 如今生意不做了,店里的花卉还是要人照顾的,他给每盆花浇好了水,个别的又施了些肥,最后开始打扫店里的卫生。 正如尚青自己说的,他的确不需要人理会,除了偶尔能看到桌子前坐了个人,他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忙到最后,黎阳都把这位护卫给忘了。 麻烦,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砰砰砰—— 店铺的大门,被拍的砰砰作响,黎阳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一抹恨意。 这种声音,在这几年间,他听过太多次了。 “开门。” 是尚青护卫的声音。 黎阳深吸口气,朝他点点头,打开了大门。 门外,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把将他推开,涌了进来。 视线从尚青身上一掠而过,他们如若无人的打量起店内,然后拉过椅子,在桌前坐了下来。 “黎阳?” 黎阳站起身,冷静的看着他们。 “我不卖。” 这些人来找他,为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为首的壮汉勾了勾唇,“哟,黎公子还死鸭子嘴硬呢?不卖?不卖你这店还想不想要了?” 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孤儿,还以为能翻身不成? 要不是主子要的那本书,早就被烧掉了,内容只有这个孤儿知道,主子早就想办法弄死他了。 简单的一句话,壮汉就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用轻而易举的话语,决定着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死。 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黎阳气的浑身发抖,几乎忍耐不住,好在,视线中的尚青给了他勇气。 他慢慢平静下来,“说了不卖,你说再多也没用。” 为首的壮汉被他的态度弄的愣了愣,很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尚青,明白了什么。 “听说,你找到一份好差事,这就是你突然变得有底气的原因?” 他嗤笑,“哎呦喂,你莫不是想笑死我,你以为,这京城里有人保得住你不成?” “事到如今,我不凡透露几句秘密给你。 要你家那本册子的,可不止是我们易家,庆氏你知道吗?就是那个皇商庆氏,今年上元节宫宴还是由庆氏负责的,你觉得,你找到的东家,能跟庆氏和易家抗衡? 哦,还是为了你这么个孤儿。” 壮汉轻蔑不已,之前因为尚书公子当街打死人的事,一度让京城轰动,京城查的严,他们一些手段又不好动用。 就连主子也说暂时小心,免得步了前尚书的后尘。 他们按耐了近一个月,结果又遇上了花街比赛,这小子还一个人跑去参加了,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有康王在场,他们什么都没敢做,愣是看着这小子一路过关斩将,撑到了最后。 幸好,有庆氏的帮忙,即便他展露了能力,也没几个人敢用他。 这一次,他们是来下最后通牒的,也是来试探的。 * “尚青护卫?” 黎阳有些不解,他是知道尚青的身份的,像这种贴身护卫,一般不会离开主子太久时间,他这边都事了了,尚青护卫为何还不走? “不必理会我,你忙你的就好,该走的时候我就走了。” 黎阳懵懵懂懂的哦了声,迷惘的去烧了热茶给尚青倒上,然后忙起自己的事。 这家店他一直开着,虽然在易家的影响下,根本没什么生意。 如今生意不做了,店里的花卉还是要人照顾的,他给每盆花浇好了水,个别的又施了些肥,最后开始打扫店里的卫生。 正如尚青自己说的,他的确不需要人理会,除了偶尔能看到桌子前坐了个人,他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忙到最后,黎阳都把这位护卫给忘了。 麻烦,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砰砰砰—— 店铺的大门,被拍的砰砰作响,黎阳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一抹恨意。 这种声音,在这几年间,他听过太多次了。 “开门。” 是尚青护卫的声音。 黎阳深吸口气,朝他点点头,打开了大门。 门外,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把将他推开,涌了进来。 视线从尚青身上一掠而过,他们如若无人的打量起店内,然后拉过椅子,在桌前坐了下来。 “黎阳?” 黎阳站起身,冷静的看着他们。 “我不卖。” 这些人来找他,为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为首的壮汉勾了勾唇,“哟,黎公子还死鸭子嘴硬呢?不卖?不卖你这店还想不想要了?” 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孤儿,还以为能翻身不成? 要不是主子要的那本书,早就被烧掉了,内容只有这个孤儿知道,主子早就想办法弄死他了。 简单的一句话,壮汉就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灵,用轻而易举的话语,决定着他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死。 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黎阳气的浑身发抖,几乎忍耐不住,好在,视线中的尚青给了他勇气。 他慢慢平静下来,“说了不卖,你说再多也没用。” 为首的壮汉被他的态度弄的愣了愣,很快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尚青,明白了什么。 “听说,你找到一份好差事,这就是你突然变得有底气的原因?” 他嗤笑,“哎呦喂,你莫不是想笑死我,你以为,这京城里有人保得住你不成?” “事到如今,我不凡透露几句秘密给你。 要你家那本册子的,可不止是我们易家,庆氏你知道吗?就是那个皇商庆氏,今年上元节宫宴还是由庆氏负责的,你觉得,你找到的东家,能跟庆氏和易家抗衡? 哦,还是为了你这么个孤儿。” 壮汉轻蔑不已,之前因为尚书公子当街打死人的事,一度让京城轰动,京城查的严,他们一些手段又不好动用。 就连主子也说暂时小心,免得步了前尚书的后尘。 他们按耐了近一个月,结果又遇上了花街比赛,这小子还一个人跑去参加了,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有康王在场,他们什么都没敢做,愣是看着这小子一路过关斩将,撑到了最后。 幸好,有庆氏的帮忙,即便他展露了能力,也没几个人敢用他。 这一次,他们是来下最后通牒的,也是来试探的。 185、庆玉琅上门,准备纪念礼 易家好打发,庆氏就没那么好打发了,特别是,来的还是庆玉琅。 “沈小公子,程姑娘,玉琅今日来是来赔礼的。” 庆玉琅之前去临州城的时候,曾在沈府里住过,勉强算是半个熟人。 所以面对两人时,他语气中透着两分熟稔。 “黎家的事,事先我并不知情,只听闻他们手里有一本关于花卉种植的册子,我以为易家是与黎家交易,未曾想是借着我庆氏的名头仗势欺人。 此事是我失察,黎家那边,赔礼我已经派人送到了,这份是送与程小姐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么张笑脸,程桑也不好说什么,后退了半步,将话语权交给了沈洵安。 虽然她也清楚,什么失察、事先不知情都是些推脱之词。 “庆三公子言重了,黎家的事,是易家的错,与庆三公子无关。” 沈洵安接了赔礼,不动声色的用身子挡住了程桑。 他总觉得,庆玉琅这次来的目的,不太一般。 “沈小公子大度。” 庆玉琅夸赞了一句,视线掠过他身侧的姑娘,又重新回到了沈询安身上。 “其实,我今天前来还有一件事情。” “请说。” “前两日听说程小姐在京城开了桑域阁的分店,不知庆氏和桑域阁之间,还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话是向沈洵安问的,话里却一句都跟沈洵安无关。 沈洵安眸光微凝,“我有一个疑惑,若是合作的话,庆三公子打算将花卉卖到何处?” 庆玉琅早有准备,“自然是大庸其他城镇。” “有桑域阁的地方,我庆氏也争不过不是?” 这个说法倒是不错,合作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沈洵安沉吟了片刻,代程桑答应了下来。 “可以,不过桑域阁里花卉的价格涨了不少,庆三公子应该知晓才对。” “这个自然,我们是合作,当然不能让程小姐吃亏。” 庆玉琅三句不离程小姐,他知道桑域阁是程桑开的,沈洵安只是以一个守卫者的姿态,真正主事的人,还是程桑。 “合作事宜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讨论,程小姐能否赏脸一起吃一顿午膳?” 最终,他还是对程桑本人发起了邀请。 沈洵安眯了眯眼,终于明白这人的意图。 是因为花街大赛的事? 还是因为桑域阁如今有好几位花卉大师的加盟? 阿桑这是成了香馍馍了? 他侧头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对上她瞳孔里满眼的拒绝,沈洵安心情瞬间转晴。 “合作的事自然要详谈,不过阿桑就不用去了,我娘还等着她一起用膳呢,要谈什么,我陪你就好。” 说着,沈洵安毫不避讳外人,揉了揉程桑的头,柔声道。 “去娘那吧,这里教给我。” 程桑巴不得,“嗯。” 说完,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庆玉琅,带着石榴就走了。 庆玉琅,“?” 看看还站在原地的沈洵安,再看看走远的程桑,他明白了什么。 勾唇轻笑,“看来是玉琅想岔了,原来桑域阁也是沈小公子的产业。” 这话颇有些挑拨离间,沈洵安淡定的很,“没有,只是我家阿桑的产业,一向放心交给我处理。” 庆玉琅满肚子的话卡在了嗓子眼,有这句话在,他再说什么,也像是在酸,根本起不了其他作用。 行吧。 庆玉琅放弃了,“倒是我狭隘了,沈小公子,请。” “请。” 两人哥俩好似的并肩离去,一起去前厅商量正事。 …… 而这个时候,程桑也带着石榴来到了沈家夫妇的院子。 自从决定要离京开始,沈筑行就开始忙碌起来,成天天不亮就没了人影,天黑才会回来。 听说是在忙着生意方面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反正这会的院子里,只有沈夫人一个人。 程桑的到来,给院落增加了一抹生气,沈夫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你怎么过来了?” 沈夫人笑吟吟朝她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洵安没陪你?” “他有事要忙,庆玉琅来了。” 程桑简单将庆玉琅前来的事说了一遍,沈夫人微微点头。 “由他去跟庆玉琅详谈,的确比你要好,你毕竟是个姑娘家。” 京城这个地方,不像临州城,临州城虽然也看重男女大防,却还不至于苛刻,但京城就不一样了,万一传出些什么,哪怕不是事实,外人也会把假的传成真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太想跟庆玉琅有交集,总觉得那个人太危险。 看出她的抗拒,沈夫人心头好笑,又欣喜她的敏锐聪慧,转移话题道。 “行了,他们的事让他们忙活去,你来的正好,陪娘聊聊天吧。” 程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干娘想聊些什么?” “唔,就聊聊,你和洵安的事。” 沈夫人故作揶揄,“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定下来?” “这个……” 程桑俏脸微红,“我们……还小……” 沈洵安十七,她十四,真的还小。 沈夫人不以为意,“我又没催着你们成亲,先定亲就行,定亲可不小了。” 有些人家着急的,可能儿女刚生下来就定娃娃亲了,有些人家稍晚一些,十一二岁定亲也正常。 像询平和萧阳郡王府的乔丫头,就是在乔丫头十二岁定的亲,十四岁绝对不算小了。 被长辈揪着终生大事,程桑脸越发烫了。 “干娘,这种事……你还是先问问沈洵安吧……” 她是找不到借口反驳,还是交给沈洵安来的好。 沈夫人古怪看了她一眼,“需要问洵安吗?他没意见的啊!” “要不是担心你不愿意,他现在成亲都成!” 刷的一下,程桑脸彻底闹了个大红脸。 干娘说话,这么直白的吗…… 咳…… “干娘,容我……再想想……” 她倒也不是不愿意,以前没亲人也罢,这种事她可以自己决定,但是现在她是有外祖父有小姨的人,他们连沈洵安是谁都不知道,冒冒然定亲实在是不合适。 沈夫人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两人的感情不够好,失望的叹了口气。 “成吧,这种事也逼迫不得,什么时候你们感觉到了,一定要跟娘说,知道吗?” 程桑低低的嗯了声。 “那就不说这个了,说说回临州城的事。” 沈夫人换了话题,“娘知道你跟程家人关系不好,但你那个三叔好像还不错,你这次回去,有没有提前准备好礼物?” 程桑愣了愣,“礼物?” “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忘了。” 沈夫人哭笑不得,“好歹也在京城待了这么久,总有些喜欢的东西吧?下次来京城很有可能是一年后,你就不想带些东西回去? 还有,你三叔那边,相熟的朋友那边,人家都知道你来京城了,回去不得送上一份纪念礼?” 被这么一提,程桑发现了自己的不应该。 是啊,她都能想到,把从许逍大师等人那里换来的珍稀花卉送给钟爷爷当礼物,怎么就能忘了其他人呢? “干娘,那我现在去买?” 沈夫人好笑的拉住她,“着什么急啊,下午去也成啊,正好,我也打算出府逛逛,我们一起。” “嗯,我听干娘的。” 吃完午膳之后,两母女一拍即合,坐着马车出府去了,等沈洵安跟庆玉琅谈完,跑来寻人的时候,直接扑了个空。 听着尚青的禀告,沈洵安直接黑了脸。 所以他这是又被撇下了? 尚青干咳了一声,小声道。 “这几日老爷一直不在府里,夫人闷了好些天了。” 她闷就能把阿桑拐走? 他也闷怎么说? 尚青没敢看他的脸色,顿了顿,又小声补充道。 “老爷说了,临州城最近一个月的账本,已经送到了,希望公子能在离京前处理完。” 沈洵安,“……” 娘不靠谱,爹还坑人? * 这一回,程桑陪沈夫人出来,就是买买买来的。 两人目的性很强,准备买的就是那些,临州城没有的东西。 想到晨曦没来过京城,身上的首饰也一向简单,程桑最先拉着沈夫人去了首饰铺子,扫荡了一批华美精致的首饰。 之后,衣物,贴身小物件,也收罗了一批。 什么绢花啊、团扇啊,凡是好看的,程桑都是十条十条的买。 她想过了,其他东西送朋友,像绢花之类的,可以给府里的丫鬟送一些,像主院的碧珠,她自己院子里的烟雨烟霞。 好歹她们照顾了她这么久,总归该带些东西给她们。 买完这些身外物,程桑和沈夫人又去了布店。 京城的衣裳好看归好看,但是是成品,要送人还是送布料的好,自己做更合身。 “这匹烟霞蓝底白花的好看,干娘,你觉得呢?” 沈夫人上手摸了摸,“是还不错,不过颜色稍微素了些。” 程桑毕竟是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她还是喜欢小姑娘穿的鲜艳些,就如同之前住在府里那个晨曦一样,一看就满满的活泼劲。 “没关系啊,这匹布料留着制夏衣,夏衣素一点凉快。” “这倒是,那就买吧。” “嗯。” 将烟霞蓝底白花的布料交给小二,程桑又选了好几匹布料,同时,沈夫人也大包大揽的选了不少。 等两人从布店出来的时候,她们选下的布匹足以放下整个马车。 程桑默了默,突然就明白了逛街的可怕,如果她没记错,她出来的这一会,好像已经花了不下三万两银子了。 三万两?!! 难怪当初刚到沈府的时候,沈洵安给她那么大一笔钱,原来钱是这样花的? 还好,她现在是能赚钱的人,也不缺钱花,花的起。 这么一想,程桑放心多了,也不再计较自己花了多少,拉着沈夫人又奔向下一个店铺。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凡是能用得上的,程桑都买了不少。 在傍晚准备回府之际,她还特意拉着沈夫人去了趟文墨坊,买了两套价格昂贵的文房四宝。 以程桑现在的身家,她都觉得昂贵的,那是真的昂贵。 两套文房四宝,一共花费了她十三万两银子,几乎比得上她之前买的所有东西。 而这两套文房四宝,是程桑打算送给程域和清河先生的。 她之前买的东西,能给弟弟用的太少,弟弟不贪嘴,对吃的不挑剔,对穿的用的也不挑剔,唯一能用的上的,就是几匹布料,还有几块佩玉。 程桑想着,他一向热爱学习,文房四宝他一定是喜欢的。 至于清河先生,那就更应该了。 先生用心教导阿域,为人又清廉,别的礼物估计他也不会收,文房四宝先生一定喜欢。 更何况,买之前程桑问过了,送给清河先生中的那一套墨宝,墨是京城都难得一见的松烟墨,哪怕是清河先生,也拒绝不了。 “这匹烟霞蓝底白花的好看,干娘,你觉得呢?” 沈夫人上手摸了摸,“是还不错,不过颜色稍微素了些。” 程桑毕竟是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她还是喜欢小姑娘穿的鲜艳些,就如同之前住在府里那个晨曦一样,一看就满满的活泼劲。 “没关系啊,这匹布料留着制夏衣,夏衣素一点凉快。” “这倒是,那就买吧。” “嗯。” 将烟霞蓝底白花的布料交给小二,程桑又选了好几匹布料,同时,沈夫人也大包大揽的选了不少。 等两人从布店出来的时候,她们选下的布匹足以放下整个马车。 程桑默了默,突然就明白了逛街的可怕,如果她没记错,她出来的这一会,好像已经花了不下三万两银子了。 三万两?!! 难怪当初刚到沈府的时候,沈洵安给她那么大一笔钱,原来钱是这样花的? 还好,她现在是能赚钱的人,也不缺钱花,花的起。 这么一想,程桑放心多了,也不再计较自己花了多少,拉着沈夫人又奔向下一个店铺。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凡是能用得上的,程桑都买了不少。 在傍晚准备回府之际,她还特意拉着沈夫人去了趟文墨坊,买了两套价格昂贵的文房四宝。 以程桑现在的身家,她都觉得昂贵的,那是真的昂贵。 两套文房四宝,一共花费了她十三万两银子,几乎比得上她之前买的所有东西。 而这两套文房四宝,是程桑打算送给程域和清河先生的。 186、沈夫人的娘家 “干娘!” “叫什么干娘,多不亲近,等你什么时候叫娘了,娘就不打趣你了。” 程桑囧的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总觉得,不管她说什么,估摸着都是逃不过被打趣的结局的。 沈夫人被她这副窘态逗的更欢快了,笑呵呵道。 “要早点习惯,娘还打算带你去娘的娘家认认人,你外祖母他们,可比娘这张嘴惹人羞多了。” “欸?” 娘的娘家? 程桑这是第一次听说有关于沈夫人娘家的事,她都差点忘了,沈夫人就是京城人来着。 一年到头,难得回京城一次,自然是要去见见父母亲人的。 “什么时候去?” 沈夫人脸上的笑意稍稍散了些,“等离京的时候。” “嗯?” 什么意思? 沈夫人却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模样,程桑等了一会,也不好再问。 回院子之后,程桑问丫鬟。 “沈洵安来过?” “回小姐,没有。” “哦。” 她还打算,问问沈洵安沈夫人的事,没来就算了。 暂时将这件事抛在一边,程桑将买回来的小玩意儿给院里的下人分了分,换来一堆谢恩声。 沈洵安是在程桑睡觉前一个时辰左右来的,那时,程桑正在浴房洗澡,是石榴迎接的人。 “公子。” “阿桑呢?” 石榴引着男人在房中坐下,“小姐在洗漱。” 沈洵安看了眼天色,明白自己来的不太是时候,心虚的干咳了声。 “听尚青说,她回来的时候找我了?” 一回来就问他来过没,显然是找他有事,沈洵安自然不会承认,他刚回来得了尚青这句话,就眼巴巴跑来了。 石榴迟疑了片刻,点头,“是的,小姐回来问过公子一次。” 但也就那一次,都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了。 他这不是现在才回来么? 沈洵安也不心虚了,心安理得的坐在桌前,视线不动声色的往屏风内侧的方向望。 “无事,我就在这等她。” 他跟程桑认识也有好几个月了,两人从陌生到熟稔到亲密,但入睡前阿桑得模样,他还从未见过,如今有这个机会,他说什么也不打算走人。 “你不用在这伺候,先下去歇着吧。” 碍手碍脚四个字,还用人点明白了说? 眼前丫鬟的身形,似乎有一瞬间的坚硬,在沈洵安看清楚之前,又很快消散不见。 “是,公子。” 石榴不紧不慢的出了闺房,却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提着灯笼,去了不远处的浴室。 院子的浴室就在走廊的尽头,与厨房各自占据一边。 此刻,程桑就在浴室里泡澡,玉萝帮她搓背。 笃笃—— “小姐。” 热气蒸腾的浴桶里,程桑睁开了眼。 “石榴,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在武阳郡王府里,她用的最多的是石榴,但沐浴这种近身的事,她还是更喜欢由玉萝伺候,可能从小到大习惯了。 石榴也知道这一点,每次她沐浴的时候,都不会随意来找她。 石榴站在门外,没有推门进来,隔着门答道。 “奴婢是来传话的,公子来了。” 沈洵安? 程桑笼罩在寥寥热气中的容颜,有一瞬间的古怪。 这个时候来? “他有说什么事吗?” “回小姐,未曾,公子只是问了句,小姐回府时是不是找过他,奴婢照实说了之后,公子就留下了。” …… 留下了? 这个形容词,用在大半夜,很是诡异好不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后宫某个妃子,在等着皇帝的宠幸呢。 程桑顿时没了泡澡的心情。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奴婢告退。” 尽到自己的职责,提醒了主子过后,石榴没再停留。 浴房里,由玉萝伺候着,程桑换上了一身舒适的衣裳。 本来,她只需穿上贴身的里衣就够了,外面披件斗篷,到了房间斗篷一脱,便直接能上床歇息。 可现在房里多了个男人,这种穿法自然不行,程桑黑着来的让玉萝去拿了一套备用的衣裳来,整整齐齐的穿上,这才带着人朝房间走去。 烛火昏黄的房间,屏风隔断的外间,墨衣少年坐在桌前灯下,似是在发呆,从程桑的角度望去,能看见他微垂的眉眼,以及被烛火映照,越发显得挺翘纤长的睫毛。 “你怎么来了?” 刚洗过的长发还是湿的,程桑不太舒服的坐下,玉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用干帕巾为她擦拭着。 沈洵安抬眸,见她浑身上下一派整齐,除了洗过的湿发,与白天几乎没什么区别,眸中划过一抹失望。 “没什么,我听尚青说,你有事找我,我就自己过来了。” 程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明天再来不也一样?” 说的他以前就随叫随到似的。 沈洵安干咳了一声,没敢说破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快速接道。 “明天……我明天有事……!” 程桑追问,“什么事?” “额……” “跟庆玉琅谈生意,今天还没谈完,有些细节明天要继续讨论。” “行吧。” 程桑不问了,虽然她觉得,这话没什么可信度。 沈洵安等了一会,见她真的不关心也不问了,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又磨蹭着移到了她身边,起身接过了玉萝手中的干帕巾。 “我来吧,你退下。” 玉萝迟疑了一瞬,见自家小姐没有拒绝,乖顺的应道。 “是。” 男子修长有力的大手,接过了擦发的任务,他没伺候过人,也不会这些,不过简单的模仿他还是会的。 怕扯到程桑的头发,他动作放的十分轻柔,手上的动作不快不慢,刚好能用帕巾将发间的水迹擦去。 程桑被他伺候的很舒服,之前那点小事也就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干娘的娘家在哪?” 沈洵安动作不停,“你今天找我,就是想问这个?” “嗯,回来的时候,听干娘提了一嘴。” 沈洵安嗯了声,“之前忘记告诉你了,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 “不是说,还要等几天?” “此离开非彼离开。” 程桑被他绕晕了,“什么意思?” 沈洵安捏着帕巾,从头部擦到发尾,“我的意思是,过两天我们要离开的是武阳郡王府,然后去拜访外祖母和舅舅,之后从外祖母那里出发,回临州城。” “外祖母也在京城,所以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 程桑这会听明白了,也终于明白,白日里干娘那句,“要早点习惯,娘还打算带你去娘的娘家认认人,你外祖母他们,可比娘这张嘴惹人羞多了。”的意思。 原来是要走亲戚? “那过年的时候,为什么不见干爹干娘去外祖母家拜访?” 发间力道适中的按摩突然停止,程桑疑惑的抬头,却被沈洵安按住额头,那只手又继续缓缓擦拭起来。 “我先给你说说我爹娘的事吧,听完你就知道了。” 也是这一晚,从沈洵安嘴里,程桑知道了干爹干娘的爱情故事。 原来,干爹和干娘之间的结合,也并不是一帆风顺,要是打个比喻,大概就像她和沈洵安一样,从一进京开始,就受到了沈老夫人的反对。 没错,沈筑行和沈夫人的事,持反对态度的也是这位老夫人,府里其他人都没意见。 程桑这一刻,忽然有种,沈老夫人是拆姻缘专业户的感觉。 “我爹和大伯年纪相仿,两人只差两岁,从小时候起,两人就很优秀,不管是学业,亦或是其他方面,都让大人很是欣慰。 这种境况小时候还好,当两人渐渐大了,祖母就开始担心起来。” 程桑敏锐的提问,“因为武阳郡王的封号?” “是的,郡王是皇上金口玉言封的,祖父当年立下赫赫功劳,皇上有言,郡王封号可世袭三代。” 问题就出在这,一个可以世袭的封号,就代表着这一脉接下来百年都将无忧,可封号谁来继承? 当然,按照年纪来说,自然应该由长兄继承,大家族也是这样传承的,可沈家不同,沈筑行太优秀了,优秀到,沈老爷子和沈夫人也不能无视。 浴房里,由玉萝伺候着,程桑换上了一身舒适的衣裳。 本来,她只需穿上贴身的里衣就够了,外面披件斗篷,到了房间斗篷一脱,便直接能上床歇息。 可现在房里多了个男人,这种穿法自然不行,程桑黑着来的让玉萝去拿了一套备用的衣裳来,整整齐齐的穿上,这才带着人朝房间走去。 烛火昏黄的房间,屏风隔断的外间,墨衣少年坐在桌前灯下,似是在发呆,从程桑的角度望去,能看见他微垂的眉眼,以及被烛火映照,越发显得挺翘纤长的睫毛。 “你怎么来了?” 刚洗过的长发还是湿的,程桑不太舒服的坐下,玉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用干帕巾为她擦拭着。 沈洵安抬眸,见她浑身上下一派整齐,除了洗过的湿发,与白天几乎没什么区别,眸中划过一抹失望。 “没什么,我听尚青说,你有事找我,我就自己过来了。” 程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明天再来不也一样?” 说的他以前就随叫随到似的。 沈洵安干咳了一声,没敢说破自己那点隐秘的小心思,快速接道。 “明天……我明天有事……!” 程桑追问,“什么事?” “额……” “跟庆玉琅谈生意,今天还没谈完,有些细节明天要继续讨论。” “行吧。” 程桑不问了,虽然她觉得,这话没什么可信度。 沈洵安等了一会,见她真的不关心也不问了,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又磨蹭着移到了她身边,起身接过了玉萝手中的干帕巾。 “我来吧,你退下。” 玉萝迟疑了一瞬,见自家小姐没有拒绝,乖顺的应道。 “是。” 男子修长有力的大手,接过了擦发的任务,他没伺候过人,也不会这些,不过简单的模仿他还是会的。 怕扯到程桑的头发,他动作放的十分轻柔,手上的动作不快不慢,刚好能用帕巾将发间的水迹擦去。 程桑被他伺候的很舒服,之前那点小事也就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干娘的娘家在哪?” 沈洵安动作不停,“你今天找我,就是想问这个?” “嗯,回来的时候,听干娘提了一嘴。” 沈洵安嗯了声,“之前忘记告诉你了,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 “不是说,还要等几天?” “此离开非彼离开。” 程桑被他绕晕了,“什么意思?” 沈洵安捏着帕巾,从头部擦到发尾,“我的意思是,过两天我们要离开的是武阳郡王府,然后去拜访外祖母和舅舅,之后从外祖母那里出发,回临州城。” “外祖母也在京城,所以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 程桑这会听明白了,也终于明白,白日里干娘那句,“要早点习惯,娘还打算带你去娘的娘家认认人,你外祖母他们,可比娘这张嘴惹人羞多了。”的意思。 原来是要走亲戚? “那过年的时候,为什么不见干爹干娘去外祖母家拜访?” 发间力道适中的按摩突然停止,程桑疑惑的抬头,却被沈洵安按住额头,那只手又继续缓缓擦拭起来。 “我先给你说说我爹娘的事吧,听完你就知道了。” 也是这一晚,从沈洵安嘴里,程桑知道了干爹干娘的爱情故事。 原来,干爹和干娘之间的结合,也并不是一帆风顺,要是打个比喻,大概就像她和沈洵安一样,从一进京开始,就受到了沈老夫人的反对。 没错,沈筑行和沈夫人的事,持反对态度的也是这位老夫人,府里其他人都没意见。 程桑这一刻,忽然有种,沈老夫人是拆姻缘专业户的感觉。 “我爹和大伯年纪相仿,两人只差两岁,从小时候起,两人就很优秀,不管是学业,亦或是其他方面,都让大人很是欣慰。 这种境况小时候还好,当两人渐渐大了,祖母就开始担心起来。” 程桑敏锐的提问,“因为武阳郡王的封号?” “是的,郡王是皇上金口玉言封的,祖父当年立下赫赫功劳,皇上有言,郡王封号可世袭三代。” 问题就出在这,一个可以世袭的封号,就代表着这一脉接下来百年都将无忧,可封号谁来继承? 187、她的不足 接下来的两天里,程桑忙着给黎阳上课。 这位三代花农出身的新员工,在花卉方面的技能不俗,但是…… 貌似不太会过日子? 比如,程桑现在就看着他站在后院的花园前,一个劲的念叨着。 “不要受伤、不要受伤……” 程桑瞄了一眼他面前的花卉。 很好,魏紫。 这是牡丹,又不是玫瑰,更不是刺美人,又没有刺,怎么会受伤?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黎阳蹲下身,小心翼翼的给魏紫剪下了几片残叶。 哦,不是没养好叶子枯萎的残叶,而是叶片过多,抢了花卉营养了,需要修剪。 修剪完之后,他如释负重的深舒口气,“看起来应该没事……” “这么贵重的花,要是出了问题,卖了我都赔不起……” 程桑,“……” 所以,不要受伤这句话,说的是魏紫?? 什么神仙员工? 还有,你现在已经被卖到桑域阁了,你知道吗? 在某位东家吐槽时,黎阳已经转向下一盆花卉。 “不要损坏、不要损坏……” 程桑,“……” 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程桑出了后院,回到前面的店铺。 此刻是上午,店里的客人不多,只有三位,但这三位一看打扮都是非富即贵。 程桑对这一幕倒习以为常了,京城的桑域阁不像临州城那间,临州城普通百姓居多,所以她的店里还备了一些价位偏低的花卉盆景。 但京城—— 这个权贵遍地走的富贵窝,需要价位偏低的东西? 不需要。 所以,全是珍稀变异花卉,一句话,贵就完事了。 掌柜的正在招待客人。 “客人想买些什么?” “你们这有珍珠果吗?” 珍珠果??? 掌柜的懵了一瞬,这是啥? 他能被主子调到桑域阁来帮忙,对盆景方面自然是知晓不少的,然后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客人请稍等,这个我要请示一下我们小姐。” “不用了,我来招待这位公子就好,你先去忙吧。” 程桑正巧这时候出来,顺势接过了招待客人的活计,让掌柜的去招待其他两位客人。 她面露微笑,以热情又不失风度的态度道。 “客人你好,珍珠果这种属于树类盆景,店里目前没有,但是可以接受预订。” “咦,真的有卖?” 南溯惊讶出声,看向程桑的目光变得热切。 本来他只是从别人那听说了这家店,想着顺口来问一问的罢了,没想到还真的有。 “好,我要预订!” “好的,客人这边请。” 程桑将男子请到了里间,这个地方不宽,只为招待客人所用,就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外加桌上摆放的茶壶和糕点。 嗯……简陋至极? 至少对于一贯对衣食住行所有要求都奢靡的南溯来说,就是简陋至极。 唯一能让他看的过眼的,就是桌上的茶具还不错,似乎值个几万两银子,对了,这地上铺的地毯也不错,他家仓库好像就有,叫什么毛毯来着,反正大庸没有就对了。 南溯拧着眉坐下,程桑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适,微微一怔过后,也没发现是哪里让这位客人不满了,只好暂时先把这件事压后。 为他倒了杯热茶,程桑道。 “之所以请客人前来,是因为预订珍珠果的事,还需要商议。” 南溯看着她,“商议什么?如果是钱的话,我没有问题,你们报价就是。” 原来是个有钱的大主顾,程桑心里对南溯的评价又高了许多,面上不动声色,微微摇头道。 “不是价格,是这样的。” “客人既然想要买珍珠果,那自然是知晓珍珠果的特点。 珍珠果,珍珠树上结的白色圆形果子,拇指大小,不可食用,散发的异香有宁神安眠之效,珍珠树的叶片,也对蚊虫有驱逐效果,可对?” 南溯点头。 他四处找珍珠果,为的就是这株树的功效。 宁神安眠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他来说,却十分有用。 他娘从生他时便身体受损,常年精神不济,多年来,什么安神药,好眠汤,吃了不知多少,作用却只是泛泛。 他还是从家中大夫那里知道了珍珠果这种东西,珍珠树是一种观赏性的盆景,但珍珠果却是一种药材。 大夫的原话是,若有珍珠果,可以珍珠果入药,为夫人制安神汤,有奇效。 若有珍珠树,那安神汤可以省之,只需日常喝些参汤养身即可。 也就是说,有珍珠树,他娘的病就有救了。 “这就是我想说的,客人,我们虽然有珍珠树,却不是一般的珍珠树。” 南溯拧眉,“这是何意?” 什么叫珍珠树不是珍珠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事情是这样的,珍珠树这种植物,在大庸十分珍稀,我家有一位前辈有,只是那位前辈是位花卉大师,他喜欢改良植物,所以,珍珠树已经不是之前的珍珠树了。” 南溯可算是听懂了,意思是,珍珠树变异了? “那珍珠树原有的效用还在?” 程桑点头,“这个自然,珍珠树珍贵就珍贵在它的效用,自然没有改变的道理,用我那位前辈的话来说,他改良过后的珍珠树,效用只会更强。” “事情就是这样,客人可以自行决定,还要不要预订,若是预订的话,需要先付五万两银子,半月后,客人可来店里取树,尾款十五万两。” 一株树,就高达二十万两银子,可以说是天价。 但南溯并没有觉得不对劲,他甚至都没有多想,“我要预订。” “好的,客人请稍等。” 程桑语气更好了,这估摸着是她开店以来,见过最大的主顾,啧,一盆树花费二十万两连眼睛都不眨的人,哪里是一句有钱能说明的了的? 让店中的下人送来了预订的册子和纸笔,程桑问。 “敢问公子姓名?” “南溯。” 姓南?这个姓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 程桑写完之后,又继续问道。 “客人想留一句什么口令?” 她解释,“口令是为了防止他人冒领货物,我们店里只认口令不认人,还请客人一定要记住。” 南溯认真考虑了一下,说了句。 “京城城西马漯楼。” 程桑微微颔首,没理会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照实写下。 将册子举给南溯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记错什么,程桑收了首付款,将人送了出去。 “客人慢走,半个月后可来店中取树。” “嗯。” 南溯大摇大摆的走了,店外,一顶繁琐华贵至极的轿子等在那,程桑眼睁睁看着他上了轿子,被人抬着走了。 “???” 如果她没看错,那轿子顶上,镶嵌的是东海大东珠?? 还有轿子四角的饰物,合着你把千金一颗的宝石,当石子用?? 还有那轿子的扶手,真金的?? 程桑眼神呆滞,南溯,南,这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豪绅? 也幸好,她之前见过康王,也知道皇室姓司,不然她一定会怀疑,这个南溯是皇家的人。 摇摇头晃掉脑中的古怪思绪,程桑将册子交给了掌柜,又嘱咐了他几句关于南溯的事,提笔重新写了封信,让人寄回临州城。 珍珠树这种东西,还得靠钟爷爷,说起来,钟爷爷的收藏是真的丰富,简直应有尽有。 刚感叹完这句话,程桑被打脸了。 店里新来的客人想买一种叫光明莲的花卉,店里没有。 程桑微微扶额,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来买东西的客人,为何都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若说珍珠果只是难寻,这个光明莲,程桑连名字都没听过。 无奈,她只好让掌柜歉意的回复了人家,说没有这种花卉可卖,客人失望离去。 经此一遭,程桑没了得意的心思,让掌柜的多留意一下黎阳,她急匆匆的离开了店里。 她决定,趁着还有时间,去找许逍大师他们学些东西,不说其他,好歹花卉的名字要知道全了吧? 不然下次客人再来买花,一问光明莲,好家伙,她连名字都没听过,人家能相信花店的实力? …… 程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跑到许府二话不说对许逍说明了来意。 若说程桑是来学不外传的技术的,那许逍也许不会答应,但就想知道花卉名字,这不是再简单不过? “可以,我这有本花卉种类大全,你拿回去慢慢看吧,前半部分是常见的花卉,后半部分是我和齐雄他们几个自己补充的,应该有你想知道的。” 慷慨的人,总是特别惹人喜欢。 程桑感激的道了谢,又马不停蹄的回府了。 既然书本是四位大师一起补全的,自然没有再去打扰其他大师的打算。 不过有个人,还是要打扰的。 武阳郡王府,小花院。 “万爷爷,你这有没有类似什么花卉种类大全的书籍?” 万老爷子默默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赖着不走,还貌似想打劫的小姑娘。 “你想找什么?” 程桑搔搔头,“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有客人上门,然后他说要买光明莲,我听都没听说过,有些挫败。” 万师傅明白了,又问她,“你当初跟着你那位钟爷爷,学了多久?” 程桑想了想,“好像也就几个月吧。” 她是从有开店的心思,才认真去学的,当然,之前跟着爹爹去钟爷爷那时,多少也了解那么一点点,但真的也就只是一点点。 几个月就学会了这么多? 万师傅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才知晓,原来这小姑娘还是个花卉方面的天才。 想到此,他心里多了一抹疼惜。 “你说的书籍我这当然有,但很多都是杂乱无序的,你可要看?” “当然要。” “那好,那你就拿走吧。” “欸?” 许逍大师说拿走,程桑不奇怪,因为许逍大师教了不少徒弟,他那的书籍是抄录的,也就是说,是抄本。 但万爷爷这,就不太一样了。 杂乱无序四个字,代表的不止是不好观看,更代表着,这是万爷爷以前自己一一记录下来的,是孤品。 * 无奈,她只好让掌柜歉意的回复了人家,说没有这种花卉可卖,客人失望离去。 经此一遭,程桑没了得意的心思,让掌柜的多留意一下黎阳,她急匆匆的离开了店里。 她决定,趁着还有时间,去找许逍大师他们学些东西,不说其他,好歹花卉的名字要知道全了吧? 不然下次客人再来买花,一问光明莲,好家伙,她连名字都没听过,人家能相信花店的实力? …… 程桑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跑到许府二话不说对许逍说明了来意。 若说程桑是来学不外传的技术的,那许逍也许不会答应,但就想知道花卉名字,这不是再简单不过? “可以,我这有本花卉种类大全,你拿回去慢慢看吧,前半部分是常见的花卉,后半部分是我和齐雄他们几个自己补充的,应该有你想知道的。” 慷慨的人,总是特别惹人喜欢。 程桑感激的道了谢,又马不停蹄的回府了。 既然书本是四位大师一起补全的,自然没有再去打扰其他大师的打算。 不过有个人,还是要打扰的。 武阳郡王府,小花院。 “万爷爷,你这有没有类似什么花卉种类大全的书籍?” 万老爷子默默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赖着不走,还貌似想打劫的小姑娘。 “你想找什么?” 程桑搔搔头,“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有客人上门,然后他说要买光明莲,我听都没听说过,有些挫败。” 万师傅明白了,又问她,“你当初跟着你那位钟爷爷,学了多久?” 程桑想了想,“好像也就几个月吧。” 她是从有开店的心思,才认真去学的,当然,之前跟着爹爹去钟爷爷那时,多少也了解那么一点点,但真的也就只是一点点。 几个月就学会了这么多? 万师傅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才知晓,原来这小姑娘还是个花卉方面的天才。 想到此,他心里多了一抹疼惜。 “你说的书籍我这当然有,但很多都是杂乱无序的,你可要看?” “当然要。” “那好,那你就拿走吧。” 188、离开京城 “要走了?” 小花院里,万师傅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程桑点头,“嗯,我会想万爷爷您的,等制了新花茶,也会第一时间送来给您品尝。” 她没忘记,眼前这位老人十分喜欢她制的花茶。 万师傅随意摆摆手,“不用刻意,想起了送点就是,没想起也不要紧。” 嘴上说的不在意,但分明是不舍的。 程桑也没戳破,又郑重的跟他道了别,离开了小花院。 接下来,程桑又随着沈家夫妇和沈洵安依次去了主院,拜访沈老爷子和沈老夫人,最后去了沈家大夫妇那。 一圈走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出发吧。” 重新回到院中,沈洵安拉住了她。 院子里,玉萝和石榴已经将收拾好的东西送到了马车上。 程桑点了点头,“走吧。” 来京城一个月,她受益良多,但要说什么印象最深刻,估摸着是…… 刚刚一大早她许出去的无数份的花茶新品。 嗯……人数似乎有点多? 不管了,反正一罐往京城也是寄,十罐也是寄,都一样。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小院,程桑头也不回的跟着沈洵安走掉了。 武阳郡王府的大门口,沈大夫人正在和沈夫人说话,沈筑闽在嘱咐弟弟,沈询平与沈询宁则是拉着沈洵安两人嘀嘀咕咕。 “后面三辆马车,是小乔和娇娇她们送来的礼物,我全都给你带上了,还有,金子我会帮你照顾的,你要小心对银子,可不能死了。” 金子、银子,是那两条刚进京城,大哥送给她的锦鲤。 沈洵安曾告诉过她,家里的人每人名下都有一条,而他们这种常年不在京城的,一人两条,京城一条临州城一条。 沈洵安本就有了招财,自然不需要,而程桑这次带回临州城的,就是银子。 “嗯,我知道了,会嘱咐好玉萝换水喂食的。” 沈询宁撅撅嘴,“做到说到了才好,别等明年回来,又跟大哥讨要银子二号。” 程桑失笑,“阿宁,你说的这确定是我不是你自己?” 沈询宁一噎。 一个养鱼养一条死一条,已经顺延到仙女八号的人,的确没资格说这个话。 她哼了一声,“我现在养的可好了,怎么就不能说了?” 仙女八号不是还没死吗? “对对对,能说能说,是我说错话了,我一定好好对银子,招财还等着它做伴呢!” “这还差不多。” 两人闷头说了半响,沈筑行终于忍不住开始催促。 “洵安,阿桑,我们该出发了。” 程桑应了声,最后不舍的抱了抱沈询宁,又对沈询平福了福身,跟着沈洵安上了马车。 驾—— “出发!” 随着马车缓缓离去,武阳郡王府的众人久久不曾离去。 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意外,下次见面很可能是今年新年。 这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 程桑和沈洵安坐的是同一辆马车,这一点,程桑是上车之后才恍然察觉的。 “又一起?” 这是京城,没关系吗? 沈洵安但笑不语。 “来时一起,回去自然也要一起。” 这一语双关的话,程桑表示听不太懂,淡定的掏出了许逍给她的花卉种类大全。 万师傅的笔记有些乱,马车里太晃,乱的笔记看了容易头疼。 沈洵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在某人全心投入看书之后,全都无疾而终。 沈洵安,“……” 剧本貌似不是这样写的。 其实离京前的这两天,不止程桑忙,他也忙。 他家阿桑是个小能人,桑域阁的事已经可以自己处理的井井有条,用不着他来帮忙,但他自己也是有事要做的。 才开的药店,他说走就走,哪能没一点麻烦。 特别是,现在的药店已经不纯粹是药店了。 两日没见,沈洵安一心想着在马车上把相处时间找回来,结果程桑就跟他说了一句话。 …… 憋屈。 但看着小姑娘认真看书的模样,沈洵安说不出打扰的话来,只能默默坐在她身边,往她腰间和车壁之间的缝隙里塞了个腰枕。 这个腰枕是他特意让尚青备的,为的就是给她此刻用。 腰间多了个东西,程桑自然有察觉,只是她习惯了沈洵安的亲近,顺从的往前移了移,让腰枕能塞进去,之后又靠了回去。 全程连头都没抬一下。 唔,还挺舒服。 程桑动了动腰,感受着腰间软软的触感,一点也不冷硬,舒服的喟叹一声。 沈洵安终于的得到了一个注视的眼神,哦,还有一个外加的亲吻。 只是脸颊上的轻轻一触,才高冷傲的沈公子就被收买了,傻笑又满足的陪着程桑继续看书。 京城离沈夫人娘家的距离,约莫着是半天路程。 众人上午出发,下午到,时间还算充足。 沈洵安陪着程桑看了半个时辰书,就将她手中的书抢走了。 “差不多了,先休息一下再看,车上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这半个时辰里,程桑看了足足十几页,每一页介绍的花卉,不仅是写出了它的名字、习性,还有详细介绍。 程桑一一跟自己记忆中的对应,将一些印象不太深刻,有缺漏的地方,全部加重记忆了一遍,这半个时辰的效果是显著的。 因此,沈洵安让她休息她也没休息,微微闭眼,她又回想了一遍自己记下的东西,默默松了口气。 果然,不管是什么都好,温故而知新。 有些东西,她明明是在钟爷爷那听过学过的,但因为没见过,接触也不多,慢慢就印象淡了,脑中记忆深刻的,全是那些桑域阁最近售卖的花卉。 这样不好。 “喝点水。” 沈洵安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程桑睁眼,一杯热水已经送到了她嘴边,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程桑勾唇,顺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这才问道。 “离舅舅家还有多远?” “还早,要下午才到,咱们得在路上吃午膳。” “嗯。” 程桑心里有了计较,对接下来的行程该做什么也有了安排。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沈洵安强行按了回去。 “睡一会,不需要太久,一个时辰就好,睡醒了我叫你起来继续看书。” 程桑,“???” “我不困。” “不,你困了。” 程桑哭笑不得,“我真的不困。” 她精神还挺好的好不好。 沈洵安没搭理她,“你天没亮就起来了。” 说着,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睡一会,说好叫你就一定叫你,精神不足看书的效率也会降低的。” 程桑无奈,又拗不过他,只好安安分分的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鼻尖是他身上的淡淡竹香,清新好闻,更多的是安心。 她似乎被他吃的死死的了,他说什么总有一百种理由让她听话去做,而她好像……也心甘情愿。 嘴角勾勒出一抹愉悦的弧度,程桑沉沉睡去。 …… 马车轻微摇晃着前行,沈洵安稳如泰山的抱着程桑,什么也没做。 车上的小窗被打开一个缝隙,外面的寒风只能吹进来一丝,没能给两人降温,反而带来一丝凉爽的舒适感。 沈洵安垂眸看着怀中的姑娘,眸光满足。 相比于京城,他还是更喜欢在路上,他能光明正大的抱着她,陪着她,并且,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程桑是被沈洵安喊醒的。 “阿桑,醒醒。” 她睁开眼,黑色晶莹的杏眸还透着几分初醒的朦胧。 沈洵安心头柔软,将人抱了起来。 “还想睡吗?” 程桑想了想,摇头,自己坐了起来。 之前说不困来着,没想到真真切切睡了一个时辰,看来她还没沈洵安了解自己。 “先喝点水润润喉,再吃点点心,快中午了。” 顺从的接过沈洵安递的东西,有了补充的胃的确舒服了许多。 她拂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 “到哪了?” “还是京城境内,这边不是离京的大道,所以人烟比较少,等靠近洛离城就热闹了。” 洛离城便是沈夫人娘家所在的城镇。 这是一座小城,但因为是京城的附属城镇,离京城也近,有着不一般的繁华。 “哦。” 程桑兴致冲冲的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在不停的重复景色下,最终又收回了手,重新窝回了沈洵安怀里。 她抬手,十分自然的将被冷风吹冰的手塞到沈洵安手里,借由他手上的热度为自己暖手,一边问。 “中午下车吃还是就在车上吃?” 之前他们来京城时,偶尔错过城镇,吃饭都是在马车里吃的。 没办法,外面太冷了。 沈洵安揉搓着她的手,“应该是下车吃。” 外面的温度已经高了许多,虽然低也算不得太冷,特别是,这种不着急的情况,也要让车队上下休息休息。 程桑了然。 左右她已经吃了些点心肚子不饿,手恢复热度之后,她顿时抛开了沈洵安,又捧着那本花卉种类大全看了起来。 用了就被丢的沈洵安,“……” 他堂堂一个美男子,还比不上一本书? 事实证明,真的比不上。 程桑停留在书上的目光,比对他认真多了。 直到用午饭,某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才想起他这个人来,拉着他一起下了马车。 这是一处官道,道路两侧是树林,不过因着冬日,树林里光秃秃的,很是凄凉。 程桑和沈洵安下来的时候,车队里的众人已经在旁边的空地里开始休憩,也不知护卫们从哪找来的柴火,几堆火燃着,散发着温暖的温度。 沈家夫妇在火堆前坐着,面前放着一些肉菜,用火加热之后,散发出阵阵的肉香味。 见着儿子女儿过来,沈夫人递给两人一份,“尝尝你们大伯母送来的卤肉。” 沈洵安接过,“是林叔做的吧?” 沈夫人嗯了声。 林叔是沈家大房的厨子,也算是武阳郡王府的老人了,他是跟随沈大夫人一起嫁过来的,因着一手好厨艺,在武阳郡王府扬名。 “也就是我们走了,你大伯母才舍得送一些,平常可没这个好机会,快尝尝。” 林叔做的卤肉好吃归好吃,却不容易做,平常需要准备很久,即便沈洵安他们来京城这么久,也没能吃到几次,而这次离开,沈大夫人却送了不少给他们。 程桑兴致冲冲的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在不停的重复景色下,最终又收回了手,重新窝回了沈洵安怀里。 她抬手,十分自然的将被冷风吹冰的手塞到沈洵安手里,借由他手上的热度为自己暖手,一边问。 “中午下车吃还是就在车上吃?” 之前他们来京城时,偶尔错过城镇,吃饭都是在马车里吃的。 没办法,外面太冷了。 沈洵安揉搓着她的手,“应该是下车吃。” 外面的温度已经高了许多,虽然低也算不得太冷,特别是,这种不着急的情况,也要让车队上下休息休息。 程桑了然。 左右她已经吃了些点心肚子不饿,手恢复热度之后,她顿时抛开了沈洵安,又捧着那本花卉种类大全看了起来。 用了就被丢的沈洵安,“……” 他堂堂一个美男子,还比不上一本书? 事实证明,真的比不上。 程桑停留在书上的目光,比对他认真多了。 直到用午饭,某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才想起他这个人来,拉着他一起下了马车。 这是一处官道,道路两侧是树林,不过因着冬日,树林里光秃秃的,很是凄凉。 程桑和沈洵安下来的时候,车队里的众人已经在旁边的空地里开始休憩,也不知护卫们从哪找来的柴火,几堆火燃着,散发着温暖的温度。 沈家夫妇在火堆前坐着,面前放着一些肉菜,用火加热之后,散发出阵阵的肉香味。 见着儿子女儿过来,沈夫人递给两人一份,“尝尝你们大伯母送来的卤肉。” 沈洵安接过,“是林叔做的吧?” 沈夫人嗯了声。 林叔是沈家大房的厨子,也算是武阳郡王府的老人了,他是跟随沈大夫人一起嫁过来的,因着一手好厨艺,在武阳郡王府扬名。 “也就是我们走了,你大伯母才舍得送一些,平常可没这个好机会,快尝尝。” 189、初到张家,睡懵的少年 沈夫人,本名张雨遥。 而张家,是洛离城第一世家。 “阿遥、阿行,你们回来了。” 迎接众人的,是沈夫人的哥哥,张雨远,他身边跟着的妇人,是他的妻子,一旁还有两个年纪与沈洵安相仿的年轻男女,那是他的儿女。 “一年不见,洵安长高了许多嘛。” 张雨远打趣的看着外甥,又看了看程桑,笑容越发灿烂,“这就是外甥女吧,阿遥念叨女儿念叨了十几年,总算是如愿了。” 见到许久未见的哥哥,沈夫人高兴的不行,连忙拉了程桑来炫耀。 “那是,我家阿桑可能干了,哥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阿桑去参加了今年的花街,还夺冠了呢!” “哦?” 张雨远的目光,疼惜中多了抹惊讶,“花街比赛?我记得每年最后夺冠的都是大师的弟子吧?” “我家阿桑就是大师的弟子啊,只不过她那位师傅不在京城而已,不过她倒是入了其他大师的眼,宫中那位名声显赫的许逍大师,都快跟她成忘年交了。” 有这么个能干的女儿,沈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人分享。 “我们出发前,几位大师还特意送来了离别礼呢!” “厉害啊,不愧是我外甥女,哈哈哈哈。” “是我闺女!” “对对对,是你闺女。” 兄妹两的对话不多,但程桑看的出来,两人感情很好。 比起在京城时的压抑,在临州城时的端庄,回到张府的干娘,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那是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娇俏、张扬。 “对了,外甥女还没见过哥哥姐姐呢。” 和妹妹说完话的张雨远,终于想起了正事。 “阿笙阿城,你们过来。” 年轻男女被喊了过来。 “外甥女啊,这是我两个不争气的儿女,这是姐姐,叫张云笙,弟弟叫张云城。” 张云笙和张云城给程桑见了礼,“妹妹好。” “阿笙姐姐好,阿城哥哥好。” 简单的介绍过后,一群人进了府内。 程桑从众人的谈论中知晓,张老爷子和张老夫人身体还算硬朗,此刻正在主院等着,不过张老爷子并不是只娶了张老夫人一个妻子,后院里还有两个妾,一个已经过世,一个也在主院里。 两个妾给张老爷子生下了三个儿女,不过那三人与沈夫人的关系不太好,沈夫人和张雨远才是真正一母同胞的兄妹。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张雨远一家在门口迎接的原因。 知晓这一点,程桑似乎有些明白当年沈老夫人为什么不同意干娘和干爹的事了。 对外人来说,可能干娘这种家庭很正常,谁家不是如此三妻四妾? 偏偏武阳郡王府不一样,世代忠于一人,干娘如此,身份又不够,也难免沈老夫人看不上。 顺着小道一路往前,程桑见到了两位老人。 张老爷子看起来要比沈老爷子年迈许多,头发花白,风年残烛,不似沈老爷子的精神。 程桑更喜欢一旁的张老夫人,她穿了一袭墨绿配暗红的衣裙,衣裳烫的整整齐齐,眼神思念中含着柔和,一看年轻时就是个温柔的美人儿。 “阿遥。” 张老夫人眼眶微红,紧抱着女儿。 “娘!” 母女俩抱头痛哭,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张老爷子也微微红了眼,几个儿女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对嫡兄妹,如今儿子继承家业,女儿嫁了个好人家,也让他有荣与焉。 “阿行啊,你们打算留几天?不若多留几日,让你哥带着你们在洛离城散散心?” 对于这位女婿,张老爷子也是又敬又爱。 武阳郡王府出来的公子,要不是女儿能耐,怎么也不会娶他们一个小世家的姑娘。 他想跟女婿亲近,又怕女婿看不起他,这就是老爷子的心态。 沈筑行回答的很恭敬。 “爹,我们打算留两日,如果可以,多留一两日也行,再多便不行了,临州城那边还有事。” 张老爷子连连点头,“那就多留一两日。” 他是知道女婿的任务的,要忙的事多着呢。 那边,张老夫人母女也终于止了泪,沈夫人拉着程桑上去给张老夫人看。 “娘,这是我女儿,叫阿桑,可能干了。” 花街的事,沈夫人又用兴奋得意的语气重新说了一遍,那模样,就跟炫耀糖好吃的小孩子一般。 张老夫人无奈又好笑,对程桑这个平白得来的外甥女也多了几分了解。 她温和的拉住程桑的手,塞过来一个玉符。 “你唤作阿桑是吧?好名字,外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是我求来的平安玉符,能祈福挡灾,就送与你了。” “谢外祖母。” 程桑乖巧的接了,郑重收进香包里,放进了袖中。 张老夫人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两分,见识过武阳郡王府的繁华后,还能对她送的东西如此看重,是个好孩子。 两位老人没再多拉着他们闲聊。 “你们一路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晚上在正厅里给你们举办接风宴,到时记得到场。” …… 这一回,张府给沈洵安和程桑安排的院子非常近,程桑就在沈洵安的隔壁。 沈洵安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直接赖在了程桑这。 房间里一应俱全,桌椅整洁,空气清新,就连房间里的摆件,也全都是好东西,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上了心的,没有因为她是义女就看低她。 程桑对张府的印象很好,就是有点烦身后的尾巴。 “外祖母说晚上有宴会,你还不回去歇息?” 沈洵安坐的四平八稳,“不回去,不困。” 程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可我困,我要休息。” 沈洵安不信,“你上午睡过了,下午你肯定是要看书的。” 程桑,“……” 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她什么习惯他一清二楚,连找个借口都找不到。 干脆自暴自弃,“我想看看房间行不行?我想收拾一下行李行不行?” “行。” “但是我不走,你看呗,你收拾呗。” 程桑,“……” 吩咐玉萝去收拾东西,她认命的在桌前坐下,离他远远的,拿出了没看完的书。 “行,你不走就不走,但不许过来听见没!” 不就是房间里多个人吗,她早就习惯了。 将多余的人无视,程桑认真投入了进去。 白雪莲。 莲花科,外观似白莲,生长在雪地,日出时,雪色映照日光,为白雪莲披上霞衣,因此,又有日光莲的称号。 等等,日光莲? 程桑突然想起那一日来店里买花的客人,他要买的好像是叫光明莲。 所谓的光明莲,不会就是白雪莲吧? 可惜那位客人只是说了个名字,并未说出光明莲的外观效用,也没法对比。 不过,就算就是白雪莲,店里也是没有的,这种花长在雪地上,气候寒冷的国家才有。 光明莲的事,给程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既然白雪莲,被人称作日光莲,光明莲,那其他花是不是也是一样? 普通花卉常人都认得,但一些珍稀花卉,许多人只是闻其名不见其花,这个时候,名字很可能只是代称。 将所有的花卉,连同代称一起记下,有利于以后做生意! 这么一想,程桑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她决定了,一定要重新攥写一本花卉种类大全,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店里的伙计们,以后不要听了客人报的名字而不自知。 抱着这样的期待,程桑看的更认真了。 直到眼睛发涨,脖子酸痛,她皱眉揉了揉后颈,暂时放下书册。 那个故意被她忽视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身边,身材挺拔的少年趴在桌上,好看的星眸紧闭着,纤长挺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打下一片暗光。 程桑揉后颈的动作顿住,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这人真是的,明明累了还不回去,非得赖在这里,她轻叹口气,翻出自己常穿的斗篷,搭在他身上,这才继续低头看书。 玉萝收拾完东西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自家小姐在认真看书,发髻上斜插的金凤步摇垂在耳侧,细长的流苏微晃,桌面上摆着的茶水已经冷却,一旁趴着个容颜隽秀无双的少年,少年闭目浅睡,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正要询问小姐银子放哪的话咽回了腹中,玉萝没敢打扰,重新退了出去,又轻手轻脚的送来了一壶热茶。 …… 众人到张府的时候,是未时末,在院子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酉时末,张府的下人才来通知众人入席。 程桑推了推还在睡的沈洵安。 “该吃晚饭了。” 睡迷糊的少年睁开眼,深墨色的瞳孔没有往日的无赖冷傲,有的只有朦胧。 他似乎还没睡醒,条件反射的抬起手,将程桑拥住,按在自己怀里,又朝着桌面趴去。 程桑哭笑不得,一向都是沈洵安来她房里找她,她几乎没见过沈洵安刚睡醒的样子,如今见了,才发现这人竟然还有些可爱。 这是睡懵了? 她连忙制住往下压的少年,又推了推他胸口。 “沈洵安,醒醒,该吃晚饭了。” “唔,不吃……” 少年蹙着眉,从喉间吐出一两声咕哝。 程桑忍笑,“真不吃?听说晚上有咸香烤鸭。” 咸香烤鸭的事,是刚刚来传话的下人说的,说是知晓沈洵安喜欢吃,张老夫人特意让厨子准备的。 紧闭的眼蓦地睁开,少年回神。 “咸香烤鸭?” “对。” 意识渐渐回笼,沈洵安揉揉额角,终于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耳垂微红,二话不说又将人拥进了怀里,不给她看见自己的窘态。 但为时已晚,怀里的姑娘笑得几乎坐不住身子,一边拉着他的袖口,一边笑得往地上倒。 “我才知道,原来沈洵安你还是个吃货,哈哈哈哈哈哈。” “叫你半天都不醒,结果一提咸香烤鸭,你醒的比谁都快。” “说,除了咸香烤鸭,还有什么有这样的效果?” 既然白雪莲,被人称作日光莲,光明莲,那其他花是不是也是一样? 普通花卉常人都认得,但一些珍稀花卉,许多人只是闻其名不见其花,这个时候,名字很可能只是代称。 将所有的花卉,连同代称一起记下,有利于以后做生意! 这么一想,程桑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她决定了,一定要重新攥写一本花卉种类大全,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店里的伙计们,以后不要听了客人报的名字而不自知。 抱着这样的期待,程桑看的更认真了。 直到眼睛发涨,脖子酸痛,她皱眉揉了揉后颈,暂时放下书册。 那个故意被她忽视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身边,身材挺拔的少年趴在桌上,好看的星眸紧闭着,纤长挺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打下一片暗光。 程桑揉后颈的动作顿住,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这人真是的,明明累了还不回去,非得赖在这里,她轻叹口气,翻出自己常穿的斗篷,搭在他身上,这才继续低头看书。 玉萝收拾完东西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自家小姐在认真看书,发髻上斜插的金凤步摇垂在耳侧,细长的流苏微晃,桌面上摆着的茶水已经冷却,一旁趴着个容颜隽秀无双的少年,少年闭目浅睡,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正要询问小姐银子放哪的话咽回了腹中,玉萝没敢打扰,重新退了出去,又轻手轻脚的送来了一壶热茶。 …… 众人到张府的时候,是未时末,在院子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酉时末,张府的下人才来通知众人入席。 程桑推了推还在睡的沈洵安。 “该吃晚饭了。” 睡迷糊的少年睁开眼,深墨色的瞳孔没有往日的无赖冷傲,有的只有朦胧。 他似乎还没睡醒,条件反射的抬起手,将程桑拥住,按在自己怀里,又朝着桌面趴去。 程桑哭笑不得,一向都是沈洵安来她房里找她,她几乎没见过沈洵安刚睡醒的样子,如今见了,才发现这人竟然还有些可爱。 这是睡懵了? 她连忙制住往下压的少年,又推了推他胸口。 “沈洵安,醒醒,该吃晚饭了。” “唔,不吃……” 少年蹙着眉,从喉间吐出一两声咕哝。 程桑忍笑,“真不吃?听说晚上有咸香烤鸭。” 咸香烤鸭的事,是刚刚来传话的下人说的,说是知晓沈洵安喜欢吃,张老夫人特意让厨子准备的。 190、三位舅母,小表哥 桌上的两对夫妇脸色都有些难看,只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笑着对程桑点了点头。 一顿饭用的静谧无声,席间,除了张老夫人和张老爷子主动问话之外,几乎无人出声。 直到吃完下人开始收拾,气氛才热闹起来。 “程姑娘,你初来府中,这是舅母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两位舅母携手而来,各自递上了见面礼,态度很是谦卑。 “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望莫见怪。” 程桑看了眼沈洵安,发现他没想阻拦,便接了。 “不敢,多谢两位舅母。” 连接个礼物,都要征求沈洵安的意见,两人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张小夫人眸光闪了闪,“听说程姑娘你是临州城本地人?那想来应该跟洵安认识许多年了吧?” 程桑点头,“我是本地人,不过之前跟干娘他们不太熟悉。” “这样啊?那可真难得,阿遥姐姐她一直挺喜欢女儿来着,幸好你来了我们家。” 幸不幸好程桑不知道,不过眼前这位舅母不是省油的灯,她倒是看出来了。 此刻张家两位老人已经离席先回去休息了,沈筑行夫妇正在跟张雨远夫妇说着什么,趁着这空档两位舅母才来找她,言语间还多为试探。 想打听消息,还是询问秘密? 最重要的是,程桑发现,她那位真真正正的舅母,张雨远的夫人,刚刚看过来一眼,发现了两人的动作,偏偏眼神间似有忌惮。 妯娌之争? 程桑正了脸色,谦卑有礼的笑道,“两位舅母言重了,虽然以前我不在,但有阿笙姐姐她在,干娘疼她跟亲女儿也是一样的。” 张小夫人脸色僵住。 程桑没说错,在程桑来之前,张雨遥的确把张云笙当亲女儿看,什么好吃的,贵重的,都往张云笙面前送。 明明她也有女儿,张雨遥却看都不看。 现在提及此事,她依旧意难平,差点连脸上的笑容都保持不住。 “程姑娘说的是……阿笙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不说阿遥姐姐,就连我们都想疼她。” 程桑笑而不语,不接话。 这种话说说就好,你自己信吗? 于是,张家两位舅母坐不下去了,她们本来是打算趁着程桑对张家不了解,在她面前刷刷好感,打探一些事的。 更甚者,想让她亲近她们两房,说不定能改善一些张雨遥跟两房间的关系。 这样,下次张雨遥再带好东西回来,也不会太偏向张雨远一房。 谁知才开了个口,就被程桑轻而易举的顶了回来。 打算落空,程桑又话里有话,两人总觉得这话是在对她们说的一样,心促难安,找了个借口又坐回一边去了。 “嘴舍犀利了不少。” 沈洵安坐在一旁评价,深墨色的眼眸里还带着笑。 程桑瞪了他一笑,“刚刚也没见你过来帮忙。” 之前两位舅母来找她时,沈洵安远远坐着看戏来着,这会人走了,他倒是过来了。 沈洵安摊手,“我怕我来了她们不敢说。” 程桑挑眉,“你以为没少欺负她们?” “我一个晚辈回答长辈问题,怎么能用上欺负两个字呢!” “呵呵。” 她算看出来了,难怪那两位舅母的反应这么奇怪,又这么好逼退,合着平常就被欺负惯了的。 沈洵安默默叹了口气,“你想多了,主要是,我们那位舅母不够强硬。” 张老爷子和张老夫人给儿子选妻子时,看重的是性情人品,张夫人在这方面,自然是做的很好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礼,见了谁都是温和有礼。 这样的女子,做姑娘时人人都喜欢,可当了人妇,特别是丈夫家中还有几个不省心的兄弟姐妹时,那就不行了。 现在的张夫人就是如此,她性子太软,端庄大气在两位小舅母面前是无用的,她们只争好处利益,你压不住她们,就要受她们的欺负。 程桑若有所思,说起来,她也发现了这一点。 按理说,舅舅的妻子理当是张府的主母,家中一应事务由她负责,毕竟老夫人已经年迈。 可事实却是,舅母管内宅事务归管,却在张府没什么威信。 就连下午在府门口相见的时候,这位舅母都没说过什么话,就如同一个小家碧玉,体贴温柔的普通妻子,而不是一家主母。 这就难办了。 看干娘对舅舅的态度,明显是很看重这个亲人,那舅母的事,自然不能不管。 “你有什么办法?” 沈洵安古怪看了她一眼,“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是点醒她,还没想过那么多。 程桑翻了个白眼。 两人谈话间,张家几个小辈也过来了。 舅舅一家只有张云笙和张云城一双儿女,因为妹妹嫁到武阳郡王府的缘故,张雨远恪守自身,也不曾娶妾。 那两位小妾所出的舅舅,倒是三妻四妾,后宅充盈,儿女也生了不少。 估计之前干娘懒得给她介绍,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人太多,浪费时间。 张云笙姐弟,是奉母亲的吩咐来的,两人与沈洵安关系不错,毕竟每年都会见一次,待个几天,就是对程桑有些陌生。 弟弟张云城年纪跟程桑差不多,这会一直盯着这个妹妹看。 一旁的张云笙没好气拍了弟弟一巴掌,“找你哥哥去!”“哦。” 张云城应了声,屁颠屁颠的找上了沈洵安。 “洵安哥,我最近学了一套棍法,舞的可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他滴溜溜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哥哥,里面全是崇拜。 自从他小时候被狗追,被这位哥哥救下来之后,哥哥就是他心中最崇拜的人,连爹和祖父都要靠后。 沈洵安懒懒嗯了声,抬眸望向程桑。 “想看吗?” 程桑点头,目露期待。 棍法什么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眼前这个哥哥还是个高手? 看出了她的想法,一旁的张云笙毫不心软的揭穿弟弟。 “阿桑妹妹,你别抱太大期望,阿城他就是个花架子,什么棍法也是他自己叫出来的,要我说,就是胡乱舞个棍子,还是经常能打到自己的那种。” “姐!” 张云城红着脸瞪她,“才不是胡乱舞,明明秘籍上就是这样写的!” 张云笙摊手,“你把人家小店里垫桌角的破书捡回来,非得说它是秘籍,谁家秘籍不是小心存放,用来垫桌角?” 张云城小脸气的通红,鼓着腮帮子抗争,“我不听,明明就是秘籍,你又不练武,你当然看不出来!”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那你就舞一段看看,让你洵安哥评价。” 对于这个痴迷武功,脑子里只有大侠梦的弟弟,张云笙很是无奈,想要骂醒他,还得让沈洵安来。 谁让这小子只听他洵安哥的话。 程桑看了一场姐弟内斗大戏,对接下来的表演更感兴趣了,四人一同出了正厅,将张家其他意图上前的小辈抛在了脑后。 四人来到一处空地,张云城身后的下人递上了一根棍子。 这棍子四尺有余,只略短于张云城的身高,棍子呈墨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在冬季的月光下,散发着黑黝黝的亮光,看起来十分不凡。 程桑脸色正经了些,她觉得,说不定还真有些惊喜。 棍法这个东西,张云城平常宝贝的很,除了自己的姐姐之外,从来不给别人展示,这回倒是大方,表现欲十足。 他握着长棍站到了空地,手掌一翻,长棍在他手间翻转起来。 剑有剑花,棍子也能玩出花来,明明只是一根黑棍,张云城愣是将它转成了杂耍,或转或挥,看起来气势十足。 程桑偷偷扯了扯沈洵安的衣袖。 “你看的明白?” 沈洵安很诚实,“看不明白。” “那……你怎么评价?” 她可没忘记,这位小表哥舞完还等着沈洵安的点评的。 沈洵安摊手,“有尚青。” 程桑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无情的移开眼寻找尚青的身影,果不其然在一旁看到了。 正要过去,脖颈处的衣领被沈洵安捏住。 “尚青过来。” “是。” 尚青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自家公子那针刺似的眼神。 沈洵安轻哼一声,这才松开程桑的衣领。 “你嫌弃我不懂武!” 这是质问,更是控诉。 就因为他不懂,她就要抛下他去找尚青,呵,女人。 程桑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问尚青。 “如何?” 尚青认真看了一会,“尚可。” “咦,那他捡来的那本书,真的是秘籍?” “如果他真是跟着书练的,那就是。” 这下连一旁看着的张云笙都坐不住了,“还真是!!” 她一直觉得弟弟还是孩子心性,任他练,也是让他玩罢了,没想到真的捡到了好东西。 她忍不住星星眼,“那我弟弟岂不是很有武功天赋?!” 只是看书就能学会,一定很聪明吧! 尚青一言难尽,“天赋肯定是有,不过……要说很聪明也不尽然。” “什么意思?” 尚青默默伸手指了指中心还在舞棍的少年。 然后张云笙就看见,某人耍棍耍的正帅之际,棍身啪的一下砸到额角,疼得他嗷嗷乱叫。 张云笙,“……” 程桑,“……” 沈洵安,“……” 什么叫没眼看,这就叫没眼看。 她都不忍心骂那傻子,你得多没心眼,才能这么用力把自己砸出一头包? 差点自己把自己砸晕的张云城嘿嘿嘿傻笑。 “洵安哥,你看我练得如何?” 沈洵安中肯的评价,“不错,有前途。” 张云城不觉得疼了,能得洵安哥如此一句评价,别说是砸一个包,就算十个,那也值得! 他得意的看向自家姐姐。 “你看吧,洵安哥都说好了。” 张云笙扶额简直不忍直视这个蠢弟弟。 但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还是多问了句尚青。 “那他这样练,会有问题吗?” “问题倒不会有,不过要控制练习时间,小公子是个普通人,还未能练出内力,棍法不可常用,练多了会伤身。” 张云笙认真记下,又是一巴掌拍在弟弟脑门,“记住没?” *“咦,那他捡来的那本书,真的是秘籍?” “如果他真是跟着书练的,那就是。” 这下连一旁看着的张云笙都坐不住了,“还真是!!” 她一直觉得弟弟还是孩子心性,任他练,也是让他玩罢了,没想到真的捡到了好东西。 她忍不住星星眼,“那我弟弟岂不是很有武功天赋?!” 只是看书就能学会,一定很聪明吧! 尚青一言难尽,“天赋肯定是有,不过……要说很聪明也不尽然。” “什么意思?” 尚青默默伸手指了指中心还在舞棍的少年。 然后张云笙就看见,某人耍棍耍的正帅之际,棍身啪的一下砸到额角,疼得他嗷嗷乱叫。 张云笙,“……” 程桑,“……” 沈洵安,“……” 什么叫没眼看,这就叫没眼看。 她都不忍心骂那傻子,你得多没心眼,才能这么用力把自己砸出一头包? 差点自己把自己砸晕的张云城嘿嘿嘿傻笑。 “洵安哥,你看我练得如何?” 沈洵安中肯的评价,“不错,有前途。” 张云城不觉得疼了,能得洵安哥如此一句评价,别说是砸一个包,就算十个,那也值得! 他得意的看向自家姐姐。 “你看吧,洵安哥都说好了。” 张云笙扶额简直不忍直视这个蠢弟弟。 但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还是多问了句尚青。 “那他这样练,会有问题吗?” “问题倒不会有,不过要控制练习时间,小公子是个普通人,还未能练出内力,棍法不可常用,练多了会伤身。” 张云笙认真记下,又是一巴掌拍在弟弟脑门,“记住没?” “咦,那他捡来的那本书,真的是秘籍?” “如果他真是跟着书练的,那就是。” 这下连一旁看着的张云笙都坐不住了,“还真是!!” 她一直觉得弟弟还是孩子心性,任他练,也是让他玩罢了,没想到真的捡到了好东西。 她忍不住星星眼,“那我弟弟岂不是很有武功天赋?!” 只是看书就能学会,一定很聪明吧! 尚青一言难尽,“天赋肯定是有,不过……要说很聪明也不尽然。” “什么意思?” 尚青默默伸手指了指中心还在舞棍的少年。 然后张云笙就看见,某人耍棍耍的正帅之际,棍身啪的一下砸到额角,疼得他嗷嗷乱叫。 张云笙,“……” 程桑,“……” 沈洵安,“……” 什么叫没眼看,这就叫没眼看。 她都不忍心骂那傻子,你得多没心眼,才能这么用力把自己砸出一头包? 差点自己把自己砸晕的张云城嘿嘿嘿傻笑。 “洵安哥,你看我练得如何?” 沈洵安中肯的评价,“不错,有前途。” 张云城不觉得疼了,能得洵安哥如此一句评价,别说是砸一个包,就算十个,那也值得! 他得意的看向自家姐姐。 “你看吧,洵安哥都说好了。” 张云笙扶额简直不忍直视这个蠢弟弟。 但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她还是多问了句尚青。 “那他这样练,会有问题吗?” “问题倒不会有,不过要控制练习时间,小公子是个普通人,还未能练出内力,棍法不可常用,练多了会伤身。” 张云笙认真记下,又是一巴掌拍在弟弟脑门,“记住没?” 191、张家姐妹 “你莫要小看了阿笙。” 沈洵安为张云笙说了句话,“在生意方面,阿笙不比你差。” “欸?” 程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经商的天赋,但从旁人的夸赞中,她还是知晓许多人看好她的。 “阿笙姐姐这么厉害?” 沈洵安笑,“明天你亲眼见见,不就知道了。” “好。”程桑也郑重起来,能得沈洵安夸赞的人,定然有她的本事。 …… 次日,在新环境里醒来,程桑几乎没有多想,吃了早膳,就去寻张云笙去了。 在半路上,她遇见了昨晚未能认识的三个女子。 是那两位舅舅的女儿。 “六妹妹。” 这是在叫谁? “六妹妹,六妹妹!” 程桑顿住,“是在叫我吗?” 喊话的那个女子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自然是在唤你,六妹妹初来乍到,想必还不太清楚自己的排名。” 程桑看着她。 “家中兄弟姐妹多,听闻你才十四,我们也是胡乱排的。” 张云妙拉着一个姑娘。 “五妹妹跟你年纪相仿,我们不知道你们俩谁更年长。” 被她拉着的姑娘,弱弱的说了句。 “我是六月里生辰,你呢?” 三人这般问她,程桑也不好太过冷漠,“那你的确比我大,我是冬日里生辰。” 张云妙顿时露出笑来,“看来我们叫六妹妹没叫错,说来,时辰还早,六妹妹你这是要去哪?” 程桑有什么说什么,“去找阿笙姐姐。” 张云妙眸光复杂,“是这样啊,那不如,我们一块去?” “也可。” 她也想知道,偶然撞见,她们想从她这得到什么。 单人行变四人行。 程桑来到张云笙院子前,让下人去禀告,不多时,被下人迎进了院中。 “阿桑妹妹怎的来了?” 张云笙让四人坐下,并什么跟张云妙装什么姐妹情深的心思,直来直往的问程桑。 “可是有事找我?” 程桑点头,“是的。” “我自己开了间花铺,生意还算不错,昨日洵安告诉我,阿笙姐姐在生意方面十分有见解,所以我就来了。” 张云笙诧异看了她一眼,又喜欢她的直接,笑道。 “洵安抬举我了,见解当不得,不过懂那么一两分罢了。” “这样吧,时辰还早,等会我带你亲眼去看。” 程桑喜不自禁,“多谢阿笙姐姐。” 当面对其他三人时,张云笙就没那么好说话了,脸上笑容也没了。 “二妹来寻我,又是何事?” 张云妙端着笑,“没什么事,我就是看六妹妹刚来府里,对路不熟悉,所以陪她走一趟罢了。” 张云笙看着她,“府里不是有下人么?引路之事哪里用的着你。” 张云妙还是笑,“那不一样,我好歹也是当姐姐的,总得关心关心妹妹,大姐说对吧?” 这个姐姐妹妹说的,十分意味深长。 张云笙冷了脸,不想再跟她打哑迷。 “阿桑等会要跟我出去,二妹是否还要跟着?” “跟,正好我在府里待了几日,也无聊的紧,劳烦大姐也算我一个。” “好,你要来就来吧。” 两人一共不过是说了十来句话,程桑却从中听出了刀光剑影的味道。 也是这一刻,她知晓张府里十分不平静,就是不知道舅舅那一辈是不是也这样。 约莫未时,一行人出了府,最初找上程桑的,除了张云妙之外,都找借口离开了。 不过知道张云笙要带程桑出门,张云城和沈洵安又过来了,所以还是五人行。 一行五人走在街上,张云笙为程桑介绍。 “洛离城里有近乎一半的商铺,是我们张家的。” 程桑错愕,“这么多?” 她还以为,张家在洛离城,跟沈家在临州城类似,张云笙这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果然,美艳又果断的姐姐笑了。 “多吗?不多。” “洛离城本处于京城边缘,这里的家族,都是京城旁支远亲,也就是说,都是些不重要的人,凡事有些能耐的,都买官借关系弄到京城城里去了。 所以说,在这我们张家最大。” 说这话时,她特意看了沈洵安一眼。 显然,这个张家最大背后,靠的就是武阳郡王府的名头。 程桑懂了,“那其他家族没有意见?” 张云笙一勾唇,“那也得他们敢。” 张家女儿,嫁入武阳郡王府,谁不知晓武阳郡王府的男儿只娶一妻? 这样的爱重,一群不得宠的旁支远亲,疯了才招惹张家。 程桑连连点头,对洛离城又多了几分了解。 一旁,张云妙面色复杂。 她这么想跟程桑拉近关系的原因,就在这里。 张家几乎是靠着武阳郡王府生存的,讨好张云笙有什么用? 要讨好也是讨好这个刚来的小妹,沈洵安她勾搭不上,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姑娘,还不是简简单单? 所以,她敬佩又感激的附和道。 “大姐说的不错,我们张家在洛离城的确无人可以撼动,多亏了遥姨和姨父。” 程桑看了她一眼,眼巴巴的问沈洵安。 “洵安哥哥,干爹干娘这么厉害么?” 她的杏眸本就是圆润的那种,仰着头看人时,浅色的瞳孔波光粼粼,好似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你一般。 沈洵安默默垂眸,绷着脸点了点头。 “呀,干爹干娘真棒!” 程桑欣喜的挽住了两人的胳膊,就像个听说父母被夸,得意又高兴的普通小姑娘。 催促两人,“还有什么,两位姐姐也一同跟我说说呗!” 张云妙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生怕张云笙抢了她的机会,拿出哄小孩子的耐心道。 “遥姨和姨父做的事多着呢,我慢慢说给你听。” “早些年的时候,咱们张家还没这么有威信,那时城里还是有些人对咱们不满的。 大伯生意做得也没这么顺畅,受到了不少家族的为难,后来迫不得已,祖父和祖母就给遥姨和姨父写了信,武阳郡王府派了一队护卫和几个管事来。 没多久,那几个不满的家族就解决了,老实的不得了。” 张云妙虽然是个姑娘,但口才很好,一个简单的故事,愣是说的七转八折,吊人胃口。 听的程桑眼都不眨。 最后,她点评似的来了句。 “所以啊,我说遥姨和姨父,才是真的有本事。” “嗯嗯,二姐说的对!还有吗?” “当然有,还有一件事,前年……”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前面,手挽手,跟好姐妹似的。 本来只是出来玩,凑个热闹的张云城,看见这一幕不乐意了。 “姐姐,你也快过去啊!张云妙她明显就是不安好心,在阿桑妹妹面前故意抹黑爹爹!” 张云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长眼睛,看到了。” 他气急,“那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再这样下去,阿桑妹妹就完全被张云妙骗了。 回答他的,是自家姐姐熟悉的拍在脑门上的一巴掌。 “你觉得大家都没长脑子吗?” 张云城被打懵了,愣愣的问,“什么意思?” 张云笙几乎懒得跟这个傻弟弟说话,“你都能看出来的事,你觉得阿桑看不出来?” “她看出来了?那她还……” 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张云笙没好气道。 “逢场作戏不行?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什么想法都写脑门上?” 一而再再而三被嫌弃的弟弟瘪瘪嘴,说不出话来了。 好嘛,就他傻,可他也没想聪明啊,只要练武厉害就行了。 张云笙又看向一旁的表哥,“阿桑那样,没关系?” 虽说她知道程桑看出来了,但她却不知道程桑的打算,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忧的。 沈洵安淡定的很,“让她玩去吧。” 他家这个小姑娘,平常看起来冷冷淡淡,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娇纵,但一旦玩起来,就没有让人省心过。 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张云妙至此之后,绝对会安分好一段时间。 …… 前面,张云妙已经全然把握了小姑娘的心理。 “六妹妹,你能成为遥姨和姨父的女儿,实在是太幸运了,我很羡慕你呢。” 程桑喜滋滋的,“我也很羡慕自己呢。” 张云妙目露一丝复杂,她没有说假话,她的确很羡慕程桑,张雨遥女儿的位置,她肖想了许多年。 可是以前有个张云笙,现在又来了程桑。 虽说她的愿望落空,但也不是没有优点。 她很好奇,要是现在的女儿,跟以前张雨遥视为女儿的张云笙发生矛盾,张雨遥会帮谁? 如果她帮程桑,那是不是代表,张雨遥和她那位大伯之间的关系,会出现裂缝? 想到这,张云妙的眸光变得冷冽,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热情了。 “六妹妹,跟你聊了这么久,实在是太开心了,对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带你去买啊。” “我也很开心,不过我不知道洛离城的美食呢,二姐姐常出来买么?” “当然啦,你喜欢吃板栗糕么?还有凤梨酥,城东有家糕点店很有名的,一起去吗?” “好啊好啊。” “那我们跟大姐他们说一声。” “好,我听二姐的。” 张云妙拉着程桑,等了落后的三人一会。 然后略带歉意的对张云笙说了程桑要和她去买糕点的事,用词很正常,就是语气又那么点把程桑和她绑在一起的意思。 张云笙全然当做没听出来,让她们去了。 走在去糕点铺的路上,张云妙一脸抱歉的向程桑说道。 “你之前说要让大姐教你生意上的事,我就这么把你叫出来,没问题吧?” * 张云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长眼睛,看到了。” 他气急,“那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再这样下去,阿桑妹妹就完全被张云妙骗了。 回答他的,是自家姐姐熟悉的拍在脑门上的一巴掌。 “你觉得大家都没长脑子吗?” 张云城被打懵了,愣愣的问,“什么意思?” 张云笙几乎懒得跟这个傻弟弟说话,“你都能看出来的事,你觉得阿桑看不出来?” “她看出来了?那她还……” 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张云笙没好气道。 “逢场作戏不行?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什么想法都写脑门上?” 一而再再而三被嫌弃的弟弟瘪瘪嘴,说不出话来了。 好嘛,就他傻,可他也没想聪明啊,只要练武厉害就行了。 张云笙又看向一旁的表哥,“阿桑那样,没关系?” 虽说她知道程桑看出来了,但她却不知道程桑的打算,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忧的。 沈洵安淡定的很,“让她玩去吧。” 他家这个小姑娘,平常看起来冷冷淡淡,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娇纵,但一旦玩起来,就没有让人省心过。 他几乎已经可以猜到,张云妙至此之后,绝对会安分好一段时间。 …… 前面,张云妙已经全然把握了小姑娘的心理。 “六妹妹,你能成为遥姨和姨父的女儿,实在是太幸运了,我很羡慕你呢。” 程桑喜滋滋的,“我也很羡慕自己呢。” 张云妙目露一丝复杂,她没有说假话,她的确很羡慕程桑,张雨遥女儿的位置,她肖想了许多年。 可是以前有个张云笙,现在又来了程桑。 虽说她的愿望落空,但也不是没有优点。 她很好奇,要是现在的女儿,跟以前张雨遥视为女儿的张云笙发生矛盾,张雨遥会帮谁? 如果她帮程桑,那是不是代表,张雨遥和她那位大伯之间的关系,会出现裂缝? 想到这,张云妙的眸光变得冷冽,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热情了。 “六妹妹,跟你聊了这么久,实在是太开心了,对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带你去买啊。” “我也很开心,不过我不知道洛离城的美食呢,二姐姐常出来买么?” “当然啦,你喜欢吃板栗糕么?还有凤梨酥,城东有家糕点店很有名的,一起去吗?” “好啊好啊。” “那我们跟大姐他们说一声。” “好,我听二姐的。” 张云妙拉着程桑,等了落后的三人一会。 然后略带歉意的对张云笙说了程桑要和她去买糕点的事,用词很正常,就是语气又那么点把程桑和她绑在一起的意思。 张云笙全然当做没听出来,让她们去了。 192、学经验 程桑给沈洵安投食的情形,再一次证明了两人间的好关系,张云妙暗自咬牙,对待程桑又热切了几分。 只是这回,程桑不太搭理她了。 “六妹妹。” “洵安哥哥,你再尝尝这个。” 喂完了果脯,程桑又递过来几块糕点,还不忘给张云城姐弟分了些。 张云妙看的眉头直皱,“六妹妹……” “啊,二姐姐叫我?有什么事吗?” 张云妙勉强带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有些起风了,你冷不冷?” “不冷呢,刚刚走了路,刚好。” “哦。” 不待张云妙再说话,程桑又跟沈洵安腻歪去了,时不时说几句贴心话,顺便投个食,一看就是关系极好的那种。 一旁想要凑上去,又找不到借口,三番两次被无视的张云妙,落在张云笙和张云城眼里,就跟个四处乱窜,又上不得台面的傻子似的。 张云城总算知道这位新来妹妹的厉害了。 程桑没想现在就跟张云妙摊牌,所以对她只是要理不理,把年纪小,性子不定这句话展现的淋漓尽致。 张云妙被她胡乱闹了一通,耐心全部耗光,终于待不下去了。 “六妹妹,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抱着将程桑一起带回去的打算。 可程桑一开口,就堵死了她接下来的路。 “二姐姐先回去吧,我才发现洛离城好玩的地方这么多,我还要再逛逛!洵安哥哥,陪我去买绢花呀!” 说着,她往前面的店铺跑去。 沈洵安连忙跟上,无奈又宠溺的提醒她,“走慢些,注意脚下。” “知道啦,嘻嘻。” 四人前后脚进了店铺,嘴里说着要回去的张云妙,彻底被人无视,她咬着唇,心有不甘,却放不下面子再贴上去,跺跺脚带着丫鬟走了。 目送着张云妙远去,程桑嘴边的笑意褪去,整个人恢复正常,跟沈洵安说话,也不再一口一个洵安哥哥。 “走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绢花这个东西,在京城的时候,她买的太多了。 这家小店里的绢花,还不如她买的那些,花色也不够好看。 程桑兴趣缺缺,扫了一眼又拉着三人出来了。 刚以为来客人的小二,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又看着客人走远了。 出了店铺,程桑道,“阿笙姐姐,去之前我们约好的地方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从张云笙身上学些东西了。 “好。” 这一回,四人没再磨蹭。 等到了张云笙所说的店铺时,店里的下人已经候着了。 “我名下的店铺有十来家,这是我接手的第一间铺子,你可以随意看。” 对程桑,张云笙诚意满满,还吩咐掌柜,随时听候程桑差遣。 程桑来了兴趣,围着店铺转了一圈。 这是一家布料铺子,隶属张家,装潢方面没得挑。 店里稀有好看的布料不少,店面也够大,花色方面种类丰富,甚至有她在京城都未见过的稀有花色,显然张家有自己的渠道。 但真要说十分特殊的点,程桑没太看出来。 张云笙让她自己看,沈洵安又说让张云笙教她,肯定是有什么,她看了能学到东西的。 是什么呢? 程桑蹙眉沉思,突然想起身边的掌柜,问道。 “不知我能否看一下店中的账目?” 一家店,最核心的就是账目,看账目,什么隐藏的东西都会一目了然,但掌柜的会不会给她看,她不确定。 掌柜的并未犹豫,“小姐稍等。” 程桑感激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张云笙,耐心的等着掌柜回来。 不多时,掌柜的就将账本送了过来。 “小姐,这是我们店里最近三个月的账目,若需要看之前的,再吩咐我便是。” “够了,劳烦了。” 三个月,该看的应该能看出来了,若看不出来,再久也无用。 不再理会面前这一片摆放整齐的布匹,程桑在一旁的空处坐下,翻看起账本。 这一看,就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最开始,张云城还有些耐心,可待的久了,他就坐不住了。 “姐,你跟洵安哥陪阿桑妹妹吧,我先回去了。” 他跟着出来,以为是来玩的,结果一群人往店里一坐就是一上午,他还不如在家练棍法呢! 知道弟弟是个闲不住的,张云笙也没多挽留。 把人送走之后,她也暂时离开,去附近的店里办事去了。 偌大的布料店里,就剩下了沈洵安和程桑两人。 这时,店里的生意也渐渐多了起来。 “掌柜的,我要一匹云烟锦,还有吗?” “客人放心,有的。” 掌柜的上前跟客人搭话,“不过客人想要什么颜色的?店里的云烟锦,还有胭脂色,大红色,鹅黄色,和湖蓝色四种。” 来买布料的是个年轻姑娘,听闻这话略一考虑道。 “我想要买胭脂色的,显气色,不过听你这口气,你们店应该是又有活动了,说吧,怎么卖?” 掌柜的笑笑,“客人聪慧,最近店里的确有活动。 目前云烟锦又来了些新货,是薄料子的,东家说了,买一匹云烟锦,送一尺薄料子的云烟锦。 眼下的布料是做冬装的,薄一些的可以做春装,做夏装也是可以的。” 年轻姑娘听完话考虑了一会。 “什么花色?我能看看?” “自然能。” 掌柜的很快拿来了两匹布料,一匹是年轻姑娘要买的胭脂色云烟锦,是厚料子的,拿在手里光滑又厚实,十分好看。 另一匹,则要薄上许多,虽然轻薄了些,却更显飘逸,是另一种美感。 最最重要的是,这匹薄的云烟锦,颜色是一种淡淡的枫叶红,比胭脂色还要亮眼好看。 年轻姑娘眼睛亮了。 “掌柜的,这枫叶红的云烟锦,卖吗?” 掌柜笑着摇头,“东家说了,这批薄一些的云烟锦,只是个试验,还不知道好不好卖,所以布料不多,不直接卖,客人想要买,只能买普通的云烟锦,以一匹赠一尺的活动,获得这枫叶红的薄云烟锦。” 年轻姑娘失望不已,又对面前这匹云烟锦念念不忘。 薄厚先不提,云烟锦这种布料在洛离城盛行已久,一直以来都是这四种颜色,如今新出了一种颜色,还是她喜爱的红色,怎么也不能错过。 一身衣裳做简单些,有个几尺布也差不多了,大不了做成褙子。 想到这,年轻姑娘有了决定。 “我要买五匹胭脂云烟锦,给我扯五尺枫叶红的薄云烟锦,对了,你们这些薄云烟锦现在不卖,以后应该也不会卖吧?” “短时间内不会,要卖也得等明年。” 年轻姑娘彻底放心了,她追求的是新款,这种薄云烟锦,今年一年都只能靠买一赠一获得,那她现在买也不吃亏。 “就按我刚刚的要求来。” “好勒客人,一共是三千五百两。” “嗯。” …… 程桑虽然一直在看账目,但也在关注店里的情况。 亲眼见证了一场交易,她终于明白了沈洵安让她来学习的点。 那就是,营销。 从拿到账本开始,她就发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店里每日的账目,单笔单笔的极少,很多都是一样带着一样的。 就如刚刚掌柜卖的那两种布匹一样,厚的带着薄的一起卖。 开始她还好奇,客人又不是傻子,人家本身只需要一匹布,你就算说出花来,难道人家还傻乎乎买个十匹八匹不成? 直到见到店中一幕,程桑明白了。 那年轻姑娘一看就是洛离城大家出来的小姐,这种小姐追求的不是省钱合穿,而是新颖,独一无二,出风头。 掌柜的拿出的新布料,恰好满足了她的要求。 这个时候,年轻姑娘自然是想买新布料,店里的策略来了,想买可以,我们店不单卖,要买就要买旧布料,买一匹赠一尺。 简单来看,店里是亏的,以云烟锦的价格,一匹七百两,也不算什么便宜价。 但本来那位年轻姑娘只打算买一匹,因为新布料的缘故,她只能多买旧布料,一匹变五匹,数量上去了,白送的这五尺,也就不算什么了。 薄利多销,不会造成货物积压,还能调动上门顾客的积极性,一举三得。 明白这一点,程桑暂时放下了账本,目不转睛的看着掌柜招待客人。 “掌柜的,我在隔壁银宝楼买了首饰,他们掌柜的说,与这套首饰最相配的是你们店里一套银丝流云纹绣的衣裳,是也不是?” 又是一位风风火火的年轻姑娘。 掌柜的迎了上去。 “客人说的可是银凤舞天裙?”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年轻姑娘心中激动,“我买的那套首饰,也叫这个名字,听说是一整套的,只有买了首饰的人才能来买衣裳。” 掌柜笑得温和,“是这样的,因为这套衣裳和首饰,是由我家东家亲手设计的,当初本就是一套,所以不拆开卖。” 其实用不着掌柜的解释,凡事知道银凤舞天这四个字的,都知道里面的缘故。 洛离城很多商铺都隶属张家,而这一片的铺子,更几乎没有外人的身影。 首饰铺、胭脂铺、布料铺、成衣铺。 就像是一个流水线的作坊,看似无关,实则有所关联。 能将他们关联起来的,就是张家目前那位少东家亲手设计的几套衣裳。 银凤舞天只是其中一套。 几套衣裳每一套都是华丽无比,其中包括首饰、衣裳、配饰、妆容,每一样都是规定的,只有买下所有,才能一套带走,单买一样店里是不卖的。 年轻姑娘当然清楚这一点,她存了许久的钱,才够将一套全买下来,早就迫不及待了。 “我已经买了首饰、胭脂了,定金都交了,你快拿衣裳来给我看看!” 掌柜的慢条斯理问她要了票据,然后才命人前去拿衣裳。 等衣裳拿来,年轻姑娘彻底看呆了。 “好美!” 整套衣裳都是由流云锦所制,不同凡响的是,流云锦用的不是一般的流云锦,而是掺杂了银丝的。 这种工艺,比普通的流云锦难上太多,制成衣裳之后,也分外华美。 衣裙上闪烁的银色光点,神秘而美好,让人移不开视线。 况且,这衣裳的款式,本就华丽绝美,贴身的剪裁,华丽的裙摆,一对流云袖飘飘欲仙,就连腰间普普通通的腰带,也用刺绣绣上了银色云纹,华美至极。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年轻姑娘心中激动,“我买的那套首饰,也叫这个名字,听说是一整套的,只有买了首饰的人才能来买衣裳。” 掌柜笑得温和,“是这样的,因为这套衣裳和首饰,是由我家东家亲手设计的,当初本就是一套,所以不拆开卖。” 其实用不着掌柜的解释,凡事知道银凤舞天这四个字的,都知道里面的缘故。 洛离城很多商铺都隶属张家,而这一片的铺子,更几乎没有外人的身影。 首饰铺、胭脂铺、布料铺、成衣铺。 就像是一个流水线的作坊,看似无关,实则有所关联。 能将他们关联起来的,就是张家目前那位少东家亲手设计的几套衣裳。 银凤舞天只是其中一套。 几套衣裳每一套都是华丽无比,其中包括首饰、衣裳、配饰、妆容,每一样都是规定的,只有买下所有,才能一套带走,单买一样店里是不卖的。 年轻姑娘当然清楚这一点,她存了许久的钱,才够将一套全买下来,早就迫不及待了。 “我已经买了首饰、胭脂了,定金都交了,你快拿衣裳来给我看看!” 掌柜的慢条斯理问她要了票据,然后才命人前去拿衣裳。 等衣裳拿来,年轻姑娘彻底看呆了。 “好美!” 整套衣裳都是由流云锦所制,不同凡响的是,流云锦用的不是一般的流云锦,而是掺杂了银丝的。 这种工艺,比普通的流云锦难上太多,制成衣裳之后,也分外华美。 衣裙上闪烁的银色光点,神秘而美好,让人移不开视线。 况且,这衣裳的款式,本就华丽绝美,贴身的剪裁,华丽的裙摆,一对流云袖飘飘欲仙,就连腰间普普通通的腰带,也用刺绣绣上了银色云纹,华美至极。 193、华而不实 晚上回去的时候,程桑已经零零散散的写了小半个册子。 沈洵安拿过扫了一遍,嘴角含笑,“想法不错。” 布料和花卉不是同一种东西,方法自然只能借鉴不能照搬。 这个册子里写的,就是程桑自己的见解,以及,怎么经营桑域阁的新想法。 他的肯定让程桑高提的心落回肚子里,“我还有些疑问。” “嗯,你说。” “洛离城的其他世家,就没有实施过这些法子么?” 按理说,布料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独家技艺,那就代表着其他商家也有的卖,一旦那所谓的薄云烟锦普及,这种捆绑的模式自然而然就行不通了。 程桑很好奇。 沈洵安将册子放下,“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 “原因很简单,因为名声,也因为技艺。” 他简单打了个比方。 “云烟锦的事,稍后再跟你说,我先跟你说流云锦。” “流云锦是几年前盛行的布料,那时,阿笙才刚刚接手这家店铺,这种买一赠一的模式,也是那时开始的。 那时的张家,还没有薄云烟锦这种吸引人的东西,能吸引客人的,靠的是便宜二字。” 买一赠一,总比什么都不送划算,靠的就是客人的这种心理。 “但正如你所说,张家能买一赠一,其他人得知了这个办法,自然也会有样学样,当时,阿笙就面临了这种困境,你猜她是如何做的?” 沈洵安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程桑拧着眉沉思,将自己代入了进去。 如果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被其他人照搬,还用来对付自己,抢自己生意,这个时候,她要如何? 继续降价,买一赠二? 这行不通,几年前的流云锦,价格丝毫不比现在的云烟锦低,买一赠一还可以通过数量补足,赠的多了,店里就要亏本了。 见她一时想不到重点,沈洵安屈指敲了敲她的册子。 “法子在我刚刚跟你说的那句话里,你的册子上也有。” 程桑回想了想他之前的话,又看向自己亲笔写下的册子,终于,眼睛亮了。 “名气?那个银凤舞天系列,就是阿笙姐姐那时想出来的?” 沈洵安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对。” “阿笙在生意方面,天赋绝佳,不然你以为,舅舅和外祖父为何会愿意越过阿城,将张家交给她?” 程桑惊叹,“阿笙姐姐真乃神人也。” 几年前,张云笙才多大? 她今年不过才十六,几年前约莫也就十二三,甚至更小,小小年纪,就能想出这种主意,难怪舅舅一点也不担心张家的未来。 “阿笙姐姐设计了银凤舞天系列,在洛离城宣扬,又将这个系列的衣裳首饰,打造的华美出色无比,还定了个难得的高价,最后靠着这一系列,打出了张家的名声。 有了名气之后,哪怕其他人向张家有样学样,洛离城的百姓也更认同张家,并且,将张家奉上高位。” 沈洵安点头,“是这样没错。” “就如你的桑域阁,因为桑域阁的花卉,曾经被庆氏送入皇宫,用作宫中年典,哪怕再有一家与桑域阁卖同样花卉的花铺,其他人也会首选来桑域阁,这就是名气的效用。” “桑域阁能与宫中搭上关系,这是意外之喜,若是搭不上,你就可以像阿笙学习了,自己造就名气。” 解释完了这一点,他才重新回到最后的问题。 “当然,这是几年前的事了,你刚刚问薄云烟锦,现在的张家自然不同以往。” 他笑的冷傲,“薄云烟锦,是张家与人合作造就出来的,只有张家有卖,其他人想模仿也得拿的出东西才行。” 程桑懂了。 她还是小看张家了。 因为干娘的遭遇,沈老夫人看不上张家,她便潜意识里也将张家放的很低,但其实不是这样。 能在一座城池里作威作福,将一半商铺捏在自己手里的世家,怎么可能简单? 她端正心态,开始将自己代入进去。 若是将这家布料店,换成桑域阁,又该如何? 名气,桑域阁不缺,有宫宴一事作筏子,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用担心这个。 技艺,桑域阁也不缺,背后有足足六位花卉大师,哪家花铺的水准还能高过桑域阁去? 所以,她现在最需要关心的…… 反而是营销策略? 程桑彻底悟了,拿起心血册子,拉着沈洵安就往外走。 她动作有些急,迈的步子也大,沈洵安一时不察,被扯的踉跄了一下,“去哪?” 程桑扶住他,“回去。” “嗯?” “去找阿笙姐姐,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她。” 要学营销策略,就找神人姐姐! 沈洵安了然,幽深的星眸注意到弱柳扶风被扶着的自己,想了想,干脆倾过身子又往她身上压了些。 “那走吧。” 察觉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程桑,“……” 她有点想打人,“你起来。” 沈洵安无辜看着她,“我起不来,脚崴了。” “真的?” “真的。” 谁让她扯那么急,对吧? 程桑嘴角抽搐,地上那么平,他是以为她瞎还是傻? “成吧,是我不对,我扶着你走。” 沈洵安眯着眼甜滋滋笑了,“嗯,应该的。” 被你扯崴的脚,当然应该你负责。 程桑默不作声,负责的扶着他往外走,任由他沉重的身子压在她手臂上。 看见两人准备离去,本打算来送别的掌柜,见此一愣。 也不知是该上去搭话,还是不该。 就在他迟疑间,程桑已经扶着沈洵安到了店门口,迈步越过门槛之际,她干脆利落的收回手,抱胸往门上一靠,任由重心不稳的少年往地上摔去。 沈洵安,“……” 这么狠心? 摔是不可能摔得,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崴了脚。 重新站直的沈洵安看着靠在门上眼神兴味的小姑娘,尴尬咳了咳。 “哎呀,我的脚好像好了。” 程桑眼神幽深,“我觉得,可以再摔两下试试,万一没好呢?” “不不不,已经好了。” 为了避免再次被摔,沈洵安忍着冷硬的视线,愣是装傻充楞的在原地走了好几圈,然后可怜巴巴的垂眸。 “你看,真的好了。” 程桑哼了声,懒得搭理他,捏着册子率先出了店门。 心虚的某人连忙跟上,又不敢靠近,委屈的落后半步,费尽心思的说起了好话。 “我们家阿桑真厉害,来店里转一圈,就把什么都看明白了。” 程桑不理他。 他又换了个法子,“刚刚看了册子后,我有不少想法,我帮你出出主意,好不好?” 还是不理他。 “别生气嘛,我之前真的崴到脚了,不是装的。” 程桑站定,眯着眼扫了他一眼,沈洵安一抖,再也不敢装了。 “我认错,我赎罪!” 其实程桑也没怎么生气,就是不想纵着某人,于是点头道。 “把你之前的想法都写出来,明天交给我。” 沈洵安松了口气,义正言辞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滚吧。” “好勒!” …… 说急着回去找张云笙问问题,但回来之后,程桑哪儿都没去,就待在自己房间里写东西。 今日一天看似短暂,但她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开阔了她的眼界,同时给她带来了太多的新想法,避免遗忘,她需要详细记下。 带回来的册子,是她看着掌柜招待客人时,有感而发写下的,很多东西杂乱不成系统。 程桑捋了捋思绪,重新誊写了一遍,将一些细节补充完整,又写下了一些新的观点和看法。 这一写,就忙到了深夜。 次日,程桑没有等沈洵安所谓的想法,一大早又自己坐着马车,去了昨日的店铺。 她已经决定了,在洛离城这几日,都呆在附近的店铺里学东西。 沈洵安扑了个空,也说不上什么失望,反而有些好笑。 他家那个小姑娘,一向冷静自持,如今却这般迫不及待的开始求学,看来阿笙的营销模式,真的吸引到她了。 他当然不会给小姑娘拖后腿,将写好的册子放下,沈洵安转身离去。 同一时间,府里还有一个人扑了空。 这人就是张云妙。 昨日程桑留下,没陪她离开,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竟,每年沈家夫妇在洛离城一般只是待两三天,两三天能干什么? 说句难听的,出门随便逛逛的时间都不够。 为了让程桑记住她这个姐姐,能时常帮她说些好话,张云妙恨不得这三天吃喝拉撒全跟程桑待在一起。 可这一大早的,程桑竟然出门了! “她去哪了?” “回小姐,听门房说,六小姐是去布料铺了。” 张云妙眉头紧皱,“是张云笙名下的那家布料铺?” “应该是。” “那张云笙呢?” “大小姐没出府,还在院子里,听说六小姐是一个人去的。” “这样说来,沈洵安也没去?” “是的。” 张云妙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程桑跟张云笙的关系应该也算不上太好,去店里不要主人陪同,哪有这种道理? 放心的同时,张云妙也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 “去,准备马车,我们也去布料铺。” 丫鬟不敢询问,连忙应是。 等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布料铺,张云妙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店里,不知在写些什么的程桑。 她看了眼四周,发现店中的小二和掌柜都在招呼客人,没再迟疑的走向了程桑。 “六妹妹。” 程桑抬头,“是二姐姐啊。” “我听说你来了布料铺,想着你可能会无聊,就来陪陪你。” 张云妙说的体贴,又让丫鬟拿出了几样味道绝佳的点心果脯放在桌上,“写累了就吃点东西,不要太辛苦。” 虽然她并不清楚程桑在写什么,也不觉得程桑能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但不影响她做好人。 程桑本来还担心张云妙会打扰她,没想到她这么识相,略一怔便顺其自然道。 “多谢二姐姐,那你先坐着,等我忙完再说。” “好。” 客套话而已,想说再简单不过。 但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张云妙从一开始的淡然慢慢变得焦灼。 她是未时末出发的,这会都午时了,程桑还在写,中途连水都没喝一口。 细长的柳眉不自觉蹙起,她的视线望向程桑笔下的册子。 这是在写什么? 花卉销售计划? 庆氏合作详写? 康王合作详写? 花卉培植详写? 这都什么东西? 张云妙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字她都认识,但结合在一起,她一句没看懂。 花卉销售,不就是卖花吗? 卖花还需要计划? 花卉培植又是什么,看起来还挺深奥的。 不过张云妙很快就把那点深奥掐死了。 庆氏皇商?康王? 这两家势力她当然知晓,但她一点也不觉得,会跟程桑这种小地方出来,靠一时走运被收养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因此,她在写的这些,可能全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张云妙说的体贴,又让丫鬟拿出了几样味道绝佳的点心果脯放在桌上,“写累了就吃点东西,不要太辛苦。” 虽然她并不清楚程桑在写什么,也不觉得程桑能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但不影响她做好人。 程桑本来还担心张云妙会打扰她,没想到她这么识相,略一怔便顺其自然道。 “多谢二姐姐,那你先坐着,等我忙完再说。” “好。” 客套话而已,想说再简单不过。 但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张云妙从一开始的淡然慢慢变得焦灼。 她是未时末出发的,这会都午时了,程桑还在写,中途连水都没喝一口。 细长的柳眉不自觉蹙起,她的视线望向程桑笔下的册子。 这是在写什么? 花卉销售计划? 庆氏合作详写? 康王合作详写? 花卉培植详写? 这都什么东西? 张云妙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字她都认识,但结合在一起,她一句没看懂。 花卉销售,不就是卖花吗? 卖花还需要计划? 花卉培植又是什么,看起来还挺深奥的。 不过张云妙很快就把那点深奥掐死了。 庆氏皇商?康王? 这两家势力她当然知晓,但她一点也不觉得,会跟程桑这种小地方出来,靠一时走运被收养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因此,她在写的这些,可能全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194、回临州城 “六妹妹,味道还好吗?” 午膳已经送来了,全是按照程桑的要求买的,见她吃的欢快,张云妙趁机问道。 程桑道谢,“好吃的,多谢二姐姐。” “不客气。” 张云妙不怕花钱,就怕白花钱,见程桑又理她了,她很满意。 “我看了你写的东西,你……认识庆氏和康王殿下?” 程桑还在啃肘子,“算认识吧,庆氏的三公子年前曾去过临州城,就住在我们府里,见过几面。” 张云妙眼睛微微亮了。 原来不是胡乱写的? “听闻庆氏富可敌国,庆氏公子个个惊才风逸,其中又以庆三公子为最,传言可真?” 程桑咂咂嘴,“是不是富可敌国,惊才风逸我不知道,不过庆三公子本人的确长的芝兰玉树,十分俊朗。” 张云妙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幻想的红晕,“真羡慕六妹妹你,庆三公子可是很难见到的,要是我也在临州城就好了。” “临州城哪有京城好?我羡慕二姐姐你才对。” 说着,程桑解决了手中的肘子,又伸向了下一个。 “那康王呢?你也认识康王?” 咬了一口筋道的猪蹄肉,程桑摇头,“认识算不上,前段时间京城里举办了花街大赛,是康王负责的,我在大赛上见过他。” 知道张云妙关心什么,程桑直接往她心口上说。 “康王貌若潘安,为人又风流倜傥,据说京城女子,无不爱慕呢。” 果然,张云妙又陷入了幻想中。 程桑耸耸肩,加快了吃饭的进度,等张云妙回神之时,她已经吃完又继续开工了。 张云妙,“……” * 从程桑嘴里问出了一些有关庆氏和康王的事,张云妙觉得此行不虚,也不计较程桑无视她的事。 自己吃完午饭后,也懒得在这白等,说了几句道貌岸然的面子话,就带着丫鬟走了。 她一走,程桑更加用心,一下午都没挪下地。 临近傍晚,又忙碌了一整天的程桑,匆匆回到张府,直朝张云笙的院子而去。 “阿笙姐姐,我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个。” 张云笙这会正在处理账本,程桑来的时候,她恰好中场休息,一个丫鬟在她身后为她捏着肩。 见到程桑,她丝毫不意外。 “我还以为,你昨日就要来找我,没想到你还等了一天。” 程桑不好意思的笑笑,“昨天想法还没写全,不敢来耽误姐姐时间。” 程桑一连在店铺里待了整整两天的事,张云笙也知道,明白她在准备,所以看册子的时候,十分用心。 这一看,就看了小半个时辰,期间,程桑一直耐心的等候着。 等看完,张云笙不禁露出了笑意。 “你设想的很周全,除了一些个别的小瑕疵,几乎没有缺点,同样的年纪,我不如你。” 这个高评价,程桑不敢受。 “阿笙姐姐你谬赞了,能写出这些,全靠借鉴你的想法,若要我自己想,再等十年我都想不出来,阿笙姐姐你才是真正的商道奇才。” 被她这么正正经经的夸赞,张云笙扑哧一声笑了。 “我们两人就别在这互相吹捧了,你坐过来些,我跟你说说你的几点遗漏。” 程桑连忙坐了过去,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你写的合作这里,合作方式可以变一变。” “庆氏这边可以按照你写的来办,但康王这边有更好的办法,你看,花街比赛闻名京城,这么盛大的活动,你完全可以以桑域阁的名义,赞助花街活动,只需要康王帮你顺道宣传一下桑域阁便可。 名利双收的事,比你费尽心思花钱宣传好多了。” “还有,除去花街比赛,其他活动也可以嘛,什么上元节、中秋节、重阳节……管它什么节,能顺道让你宣传桑域阁的名头,那就是好节。” 张云笙的想法天马行空,程桑一边听一边点头,干涸的灵感咕咕咕的往外冒。 从一开始的张云笙说,她听,渐渐的开始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新的观点,到最后,直接变成了两人间的互相讨论。 这一讨论,什么时间都忘了。 最后还是院子里的下人发现程桑久久未归,找到了隔壁的沈洵安询问,沈洵安才知道,他家小姑娘丢了。 三更半夜,沈洵安在张云笙房间里找到了程桑,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他黑着脸拉着人往回走,“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被打断的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程桑向张云笙发出邀约。 “阿笙姐姐等我,我明日一早就来。” 张云笙就等着这句话呢,乐滋滋应道。 “好,明日我不出门,就在房里等你。” 沈洵安,“……” 总觉得把张云笙介绍给阿桑认识,是他做错了。 一路强硬将人带回,沈洵安的脸色还没缓过来,而且,被他拉回来的小姑娘似乎也没意识到他在生气,还兴致冲冲的给他说她们白日里探讨的内容。 “阿笙姐姐给我提了个很妙的主意,她让我跟康王商量,以后为京城的活动赞助花卉,不需要银钱,只需要为桑域阁宣传就好。 等活动结束,花卉还能回收到店里,一点都不亏! 天哪,阿笙姐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也太聪明了吧!” 一晚上的聊天,程桑已经彻底成为了小迷妹,对张云笙全是崇拜。 沈洵安暗恼的捏着她手腕,也不知道自己是气还是酸。 “我以前也给你出了不少主意,怎么没见你夸过我?” 程桑眨眨眼,“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程桑一本正经,“你是自己人,阿笙姐姐是外援,自己人不需要夸,外援嘛,厉害的当然要夸。” 沈洵安满肚子的酸泡泡,被她简简单单三个字一戳,消散的无影无踪,清隽的面容隐隐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还差不多。” 气消了,沈洵安也没了算后帐的心思。 安安稳稳将小姑娘送了回去,告诉她。 “爹娘已经决定好了出发的日期,就在后日,明天你有什么要问的,最好全都问清,不然就只能等回到临州城给阿笙写信了。” 后天? 那就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程桑连忙点头,“好,我知道了。” “嗯。” 沈洵安摸着小姑娘的头,“去睡吧,我回去了。” “嗯。” 目送着沈洵安出了院门,程桑关上了房门。 * 四日时间过得飞快,对沈家夫妇来说,这四日是他们跟亲人相聚的时间。 而对程桑来说,这四日是学习的时间。 她也成功学到了她想学的,并且,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姐妹。 张云笙不是沈询宁,也不是晨曦,沈询宁、晨曦是她生活上可以倾诉的对象,张云笙却是她生意上的伙伴同行者。 程桑很满足。 临走之际,程桑给张云笙姐弟留下了不少礼物,张云妙两房兄弟姐妹那边,也意思意思留了些,免得遭人口舌。 张云妙却不清楚,还以为这是程桑刻意给她一个人留的,得意之余又心生不舍。 程桑这一走,她想拉近关系就难了。 只可惜,这四天里,除了开始两天与程桑有来往,之后程桑就一直跟张云笙待在一起,她想插都插不进去。 不管众人怎么想,程桑心满意足的跟着沈家夫妇踏上了归程。 她清楚,下一次再来洛离城,应该就是明年了。 …… 回去的时候,要比来时悠闲。 寒冷的冬日,气温渐渐升高,寒风也不似来时凛冽,偶尔行在路中,车队还会停下,一行人在原地散步休息一会儿。 边走边玩,再到月息城的时候,已经是六天后。 这一晚,没有下雨,但程桑和沈洵安还是去了酒楼看月牙湖。 再临此地,人未变,心境却变了。 程桑默默看着绚烂灯火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与身边的少年越贴越近,她不得不承认,她幻想中的未来,沈洵安是不可缺少的部分。 虽然他们认识的还不算久。 既然有了这份认知,又何必再矜持? 对着银光点点的湖面,程桑抿唇而笑,将手塞进了身边男人的大手里。 沈洵安一怔,复而收紧了手,两人相视一笑。 …… 再回到临州城,车队中的众人都恍如隔世。 从繁华的京城归来,竟衬得眼前的城池有些破落,一砖一瓦,房屋高楼,都隐隐透着落幕的黯淡。 可车队的众人脸上却全是笑容,因为,这是他们生活多年的家乡,即便它不够繁华,也不够热闹,但不可代替。 车队进了城,也引来了无数百姓的注意。 “是沈家的车队!” “沈老爷回来了!” “沈家从京城回来了!” 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整个临州城都传遍了。 天知道,对于他们这种偏远小城来说,京城两个字是多么遥远,也正因为此,能与京城扯上关系的沈家,在百姓们心中无比高大。 桑域阁。 春生刚打理好后院,店中的小二就急匆匆推开门进来。 “掌柜!掌柜!” 春生皱眉瞪了他一眼,“作何如此毛燥!” 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下人了,现在代表的是桑域阁的颜面,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小二顾不得被骂,喘了好几口气,才道。 “小姐、公子回来了!” “什么?!” 春生一惊,复而狂喜。 “你从哪听来的?” “哪里还需要听,现在外面的百姓都在传呢,说是看到沈家的马车进城的。” 春生连忙扯开小二,往店外看去。 果然,街上的行人正在议论。 “听说沈家从京城回来了,光是马车就足足六七辆,里面装的全是从京城带回来的特产,可值钱了!” “什么特产?” “那我哪知道,反正都是好东西就对了,沈家那么有钱,能从京城特意带回来的,总不会是什么差东西!” “说的有道理,走,咱们快去瞧瞧去!” 城中习俗,凡事遇到世家有喜事的时候,前去凑热闹的百姓总能得到红包,虽然钱不多,但凑个热闹也是好的。 这次沈家从京城回来,也算是喜事。 “走走,一起去!” 百姓的议论春生听在耳中,他急忙转身回到店内,吩咐小二。 “去,让大家伙把店里在打扫一遍,一定要一尘不染那种,小姐下午肯定要来店里视察的,我去通知钟师傅。” “欸,我这就去!” * 既然有了这份认知,又何必再矜持? 对着银光点点的湖面,程桑抿唇而笑,将手塞进了身边男人的大手里。 沈洵安一怔,复而收紧了手,两人相视一笑。 …… 再回到临州城,车队中的众人都恍如隔世。 从繁华的京城归来,竟衬得眼前的城池有些破落,一砖一瓦,房屋高楼,都隐隐透着落幕的黯淡。 可车队的众人脸上却全是笑容,因为,这是他们生活多年的家乡,即便它不够繁华,也不够热闹,但不可代替。 车队进了城,也引来了无数百姓的注意。 “是沈家的车队!” “沈老爷回来了!” “沈家从京城回来了!” 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整个临州城都传遍了。 天知道,对于他们这种偏远小城来说,京城两个字是多么遥远,也正因为此,能与京城扯上关系的沈家,在百姓们心中无比高大。 桑域阁。 春生刚打理好后院,店中的小二就急匆匆推开门进来。 “掌柜!掌柜!” 春生皱眉瞪了他一眼,“作何如此毛燥!” 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下人了,现在代表的是桑域阁的颜面,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小二顾不得被骂,喘了好几口气,才道。 “小姐、公子回来了!” “什么?!” 春生一惊,复而狂喜。 “你从哪听来的?” “哪里还需要听,现在外面的百姓都在传呢,说是看到沈家的马车进城的。” 春生连忙扯开小二,往店外看去。 果然,街上的行人正在议论。 “听说沈家从京城回来了,光是马车就足足六七辆,里面装的全是从京城带回来的特产,可值钱了!” “什么特产?” “那我哪知道,反正都是好东西就对了,沈家那么有钱,能从京城特意带回来的,总不会是什么差东西!” “说的有道理,走,咱们快去瞧瞧去!” 城中习俗,凡事遇到世家有喜事的时候,前去凑热闹的百姓总能得到红包,虽然钱不多,但凑个热闹也是好的。 这次沈家从京城回来,也算是喜事。 195、我矮? 临州城,沈府。 沈家人的回归,惊喜的不止百姓,还有程域。 在徐州的那段日子,他一直惦记着自家姐姐,信里拐弯抹角问了好些次回临州城的事,得知程桑要回来的消息,他也早早踏上了归程。 两姐弟是一前一后回来的。 这个前的,是程域,比程桑早一天。 所以,这会儿四人刚到家门口,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眺望的少年。 “阿域!” “姐姐!” 程域如乳燕归巢般,扑进了姐姐的怀抱。 “我好想你。” 程桑摸着弟弟的头,“我也一样。” 说着,她比了比弟弟的身高,清丽的小脸有那么点古怪。 “阿域,你长高了。” 过年前离开时,弟弟还只是到她腰间略上,这会都到胸口了。 “嗯,小姨说,我是男孩子,到了该长个的时候了。” “是吗?” 程桑还是有些不得劲,“那也长的太快了些吧?” 算起来也就两个月不见,怎么跟菜苗似的往上窜? 一旁看了许久的沈家夫妇,望着女儿张大小嘴不可置信的模样,弯了眉眼,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儿子欠揍的声音响起。 “小孩子长个是正常现象,你觉得他长的快,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高。” 沈家夫妇,“……” 儿啊,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是这个语气很招人厌的,你知不知道? 程桑磨着牙,“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矮了?” 她的语气不重,矮字却格外突出。 沈洵安想了想,老老实实答,“是啊。” 程桑的身高,即便在女子中,也只是寻常,再加上她年纪不大,比起他来,的确是有些矮了。 唔,抱着她的时候,他甚至要低头才能碰到她的额,矮没错。 程桑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这一刻,她有点后悔在洛离城时,没跟张云城学两招棍法了,要是她会棍法,她现在一定一棍子敲死这个自大的男人! 某人还没察觉到自己的话惹怒了人,幸好作为过来人的沈夫人看出来了,为了儿子的幸福,沈夫人连忙岔开话题,一手拉女儿,一手拉程域。 “刚回来,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走,咱们进去说话。” 言罢,又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要他留在原地处理后面的马车。 三人进府远去之后,被留下的沈筑行很是用力的拍了拍儿子的肩。 他悔悟了,不该只顾着自己跟妻子的幸福,又忙着生意,忘了教儿子怎么追求姑娘。 刚刚那一幕的事,有一次也就够了,要是多来几次…… 呵,保证未来媳妇跑了这小子都不知道为什么。 “洵安啊,爹有没有教过你,女儿家的身高不能乱提?” 沈洵安并不像他爹想的那么直男,至少程桑不高兴他还是看了出来的,只是不清楚程桑为何不高兴而已。 这会听到这句话,他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身高?我也没说什么啊。” 沈筑行看儿子的眼神越发嫌弃,“阿桑若当着外人的面,说你丑,你当如何?” 沈洵安眉头皱成山川,“这不可能,我又不丑。” 这么多年,那些吹捧他容貌的人还少? 丑这个字,一辈子跟他没关系。 沈筑行嘴角抽了抽,有点想骂人,注视着儿子这张清风朗逸的脸,又骂不出来,只好换了个比喻。 “若阿桑在外人面前,嫌弃你的病,你又当如何?” 沈洵安条件反射否决,“这不可能,阿桑不是这样的人。” 沈筑行差点被他气死,“打个比喻,比喻,你知道吧!” “那也不可能,阿桑心地善良,又顾忌我的想法,才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沈筑行彻底败退。 “成吧,我不说了,你该如何就如何做吧。” 不是他这个当爹的不教儿子,而是教不了,告辞! 两父子的悄悄话时间结束。 长风吩咐下人将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上前询问。 “老爷,车厢里的礼物要放在何处?” 面对其他人,沈筑行端起了老爷的架子,威严稳重道。 “我准备给各家的礼物,你让人先送去,夫人和小姐准备的,由她们自己决定。” “是。” 长风正要退下,沈洵安叫住了他。 “长风,等等。” “公子有何吩咐?” “阿桑从京城带回来的东西有哪些?” 长风想了想,“小姐的行李不少,除去一些衣物首饰,还有其他人送的回礼,足足两马车。” “带我去看看。” “是。” 来到马车前,沈洵安毫不意外看见满满当当两大马车东西,视线在其中巡视了一番,他道。 “把那几盆花卉送去桑域阁,交给钟师傅,其他的吃食布料,送去华秋院。” 不知道怎么把惹生气的小姑娘哄好,但帮她把东西处理好,她应该会消点气吧? 直男的讨好,就是如此简单。 另一边,沈夫人拉着姐弟俩闲聊了许久。 程桑一直跟她在一起,发生的事她大多都知道,所以沈夫人问的都是程域的事,什么在徐州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徐州的饭菜吃不吃的习惯之类的。 正好程桑也关心弟弟的日常,从一问一答,变成了母女二人同问,程域一个人答。 “徐州的饭菜很好吃。” “外祖父和小姨对我也很好。” “外祖父还教我看书了。” “徐州城很好玩。” 程域年幼,能答出来的东西就这么多,从一言一行中,沈夫人和程桑还是满意的。 看来,阿域的确在徐州过的不错,有了这个前提,下一次徐州再邀约,她们也不会如之前一般防着。 聊完之后,程桑彻底把之前在门口跟沈洵安置气的事忘了,跟沈夫人和弟弟交代了几句,又急匆匆的带着玉萝出了主院。 府门口,沈家父子俩已经离开,只剩下长风在看着下人们收捡东西。 程桑问,“长风护卫,我从京城带回来的那几盆花卉呢?” “刚刚公子吩咐下人送去桑域阁了。” 程桑了然,“派个有空的马夫,送我去桑域阁一趟。” 她在京城这么久,最放心不下的除了程域,就是桑域阁了,特别是知道钟爷爷搬来了临州城之后。 “对了,把我准备的礼物分出几份带上。” “是。” 长风动作迅速,很快一个马夫就被派了过来,东西也搬上了马车。 程桑带着玉萝上了车,连华秋院都没来得及回一趟,便离开了府邸。 …… 桑域阁。 得了春生吩咐的小二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恨不得把店里的木架地板擦出花来。 “你说小姐这次去了京城,是不是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二们隔着不远的距离,说着悄悄话。 “哪能啊,小姐就是小姐,有何不一样?” “傻,小姐被沈老爷沈夫人带去京城,那可是认亲,上了族谱的小姐,跟以往的小姐,自然不一样。” 平常再受宠,不被承认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们在桑域阁里当差,就相当于是小姐的亲信,自然想小姐越受重视越好。 “少胡说了,小姐的事哪轮得到我们操心,反正小姐待我们不薄,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这倒也是。” 将几人的议论听在耳中,春生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并不阻止手下的人说悄悄话,只要不是在有客人上门的时候,同时又不影响干活,也不是说主子们坏话便可。 自从小姐去了京城后,这样的谈话每隔几日便会发生一次,他都习惯了。 正感叹着,刚刚还说话的几人忽然噤了声。 春生一抬头,便看见店门口停着的马车,车厢外那偌大的沈家标志让他心头一喜。 还不等高兴,一个男子跳了下来。 “长青护卫?” 春生错愕。 他本就是沈府的人,公子身边的长青他当然认识。 长青嗯了声,“公子让我来送花,这几盆都是小姐在京城搜罗的奇花异草,很是珍贵,是送给钟师傅的。” 春生这才了然,连忙招呼小二们搬花。 等十几盆花搬下,长青留下一句走了,马车又骨碌碌的走远了。 “快,把花送去钟院。” 自从后院跟新买的院子打通后,就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之前他们的住处,一个就是钟师傅的院子。 为了好区分,这个不准外人进入,寻常总是关着门的院子,就被称做钟院。 “你们注意些,这些花可是小姐精心找回来的,要是摔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一群还有些亢奋的小二,听了春生的话,顿时变得沉静,抱着花盆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跟抱未来媳妇似的。 终于,春生又一次敲响了钟师傅的门。 他也毫不意外的再一次见到钟师傅的黑脸。 “春生小子,又是你。” 春生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乐滋滋的笑起来。 “钟师傅,你快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钟师傅板着脸探出头来,在看见小二们手里捧着的花盆之后,黑脸秒变笑脸。 “雪里婵娟!” “月下美人!” “金枝雀桂!” 古板无波的嗓音一句比一句高昂。 他激动的催促小二,“快拿进来!” 春生笑眯眯的吩咐小二们将东西搬进去,钟师傅蹲在这十来盆花卉面前,那爱不释手,神情温柔的模样,就跟对待情人似的。 春生摇了摇头。 钟师傅能成花卉大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这份对待花卉的热情,一般人就万万学不来。 几十年如一日,将花卉当成亲人、情人,将一辈子的精力和爱好全部投注于此,若这样还不能成功,还有谁能成功? 春生敬佩这位跟他父亲一般年纪的老人。 “钟师傅,花卉送到了,小姐应该也快来了,门就别关了,免得我等会又来敲门。” 这会钟师傅的眼里只有这些刚到的花卉,哪里还顾得上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吵的很,手一挥便让他们滚蛋。 春生面露无奈,又觉得好笑,带着小二们退了出来。 而这时,程桑也的确到了。 她跟来送东西的长青不过是前后脚。 进了桑域阁,店里只有一个看店的小二,程桑四处望了一眼。 “春生呢?” 被留下的小二本来还很失望,那些名贵的花儿可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他也想过过手,可惜需要留下一个人看店,他运气不好,被选中了。 这会见着了程桑,他一点也不失望了,只剩下激动。 “掌柜的带着其他人给钟师傅送花去了。” 他竟然跟小姐说上话了! “哦,这样。” 先一步有人来送花的事,她也知道。 程桑吩咐玉萝将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我从京城给你们带了礼物,这一份是你的,拿着吧。” 本以为跟小姐搭上话就足够高兴的小二惊呆了,“礼物?给我的?” “是,拿着吧。” 小二手足无措,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谢……谢小姐。” 他不仅跟小姐说上话了,还接到了小姐亲手递给他的礼物,听说还是小姐亲手挑的! 好激动! 感谢掌柜的留他看店! 生摇了摇头。 钟师傅能成花卉大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他这份对待花卉的热情,一般人就万万学不来。 几十年如一日,将花卉当成亲人、情人,将一辈子的精力和爱好全部投注于此,若这样还不能成功,还有谁能成功? 春生敬佩这位跟他父亲一般年纪的老人。 “钟师傅,花卉送到了,小姐应该也快来了,门就别关了,免得我等会又来敲门。” 这会钟师傅的眼里只有这些刚到的花卉,哪里还顾得上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吵的很,手一挥便让他们滚蛋。 春生面露无奈,又觉得好笑,带着小二们退了出来。 而这时,程桑也的确到了。 她跟来送东西的长青不过是前后脚。 进了桑域阁,店里只有一个看店的小二,程桑四处望了一眼。 “春生呢?” 被留下的小二本来还很失望,那些名贵的花儿可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他也想过过手,可惜需要留下一个人看店,他运气不好,被选中了。 这会见着了程桑,他一点也不失望了,只剩下激动。 “掌柜的带着其他人给钟师傅送花去了。” 他竟然跟小姐说上话了! “哦,这样。” 先一步有人来送花的事,她也知道。 196、柳琴心的定亲 钟师傅这辈子,没什么爱好。 所有的喜好钱财,全花在了花卉事业上,对他来说,培育花卉不仅是技艺,更是他毕生的追求。 因此,院中这十来盆新送来的花卉,是他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 程桑来的时候,年过半百的老爷子还在跟新花卉们较劲。 “书上说,雪里婵娟味辛,这滋味似乎不太对。” 他嘴里嚼着花瓣,苦愁深恨的蹲在那。 “钟爷爷,书上写的是微辛,你只尝一片,哪里尝的出来?” 钟师傅站起身,“也对。” 言罢,立马又扯了几片花瓣塞进嘴,这回,淡淡的辛味重了许多,他满意而笑。 解决求证的大事,钟师傅重新看向程桑。 “你这丫头,舍得回来了?” 程桑盈盈一笑,“舍得,我还给你老带了礼物。” 钟师傅指着地上那些花,“这不就是。” “这只是一部分。” 细究起来,这些花都是她用店里的名贵花卉换来的,而不是特意准备,谁让越是珍稀的花卉,就越难买,只能用换的呢。 玉萝送上两个大大的包裹,程桑一样样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拿。 最瞩目的,便是两身衣裳。 “我选了两件春装,等天暖些就能穿了,钟爷爷你去试试?” 钟师傅拧着眉,“怎么还给我买了衣裳?” 麻烦,这种东西临州城多的是卖。 程桑将衣裳塞进他手里,不由分说将他往房间里推。 “京城的款式好看啊,而且我问过了,这种布料特别适合你这个年纪的人穿,贴身舒坦,试试吧。” 钟师傅脸上还是掩不住的嫌弃,但动作上没了抗拒,一声不吭捏着衣裳进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程桑将摆出来的东西,一一放在了院子里。 —— 一套紫砂白玉的茶具,是她精心从京城里淘来的。 钟师傅不重享受,以前住在山脚的小院,里面除了那些花卉,几乎没有值钱的东西。 平常除了种花也就是喝喝茶,晒晒太阳之类的,这套茶具,是他唯一用得上的东西。 一罐雪雾清茶,这是康王送给沈洵安的,被她抢了来。 好几盒吃食,什么果脯、糕点,凡是能放,味道又不错的,程桑都带了一份过来。 还有一些小物件,比如挖土的小铲子,浇水用的别具特色的水壶,杂七杂八一大堆。 等钟师傅出来,他住的小院已经变了样子。 注视着桌上多出的茶具,门边崭新的小铲子,花园边的水壶,他什么都没说,眼神却渐渐温和。 “钟爷爷,合身吗?” 钟师傅扯着袖子,不是很自在的看了看,“还好。” 就是这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程桑笑眯了眼,“钟爷爷,有没有人说过,你换了身衣裳显得精神多了!唔,这个词怎么说来者,老当益壮?” 回答她的,是钟师傅瞪来的白眼。 “没学问就跟沈家那小子好好读书,老当益壮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程桑谦虚好学,“那怎么用?” 钟师傅暗恼,气的胡子直翘。 “老头子我没读过书,我哪知道怎么用!” “走走走,赶紧走,你这丫头一来就没好事,影响我种花!” 程桑是被半推半就被他推出院子的,看着眼前砰然关上的大门,程桑睁着无辜的杏眸,与玉萝交换了一个调皮的眼神。 …… 沈家回归了,临州城也安静了。 之后的几天,从沈家里送出了无数份礼物,或是来往的世家,或是相交的朋友。 关立鸣、谢舟、徐风昊、莫诗乔等人都收到了程桑的礼物。 几日后,众人齐聚一堂,说是给沈洵安和程桑接风。 两人一来,程桑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而沈洵安,则是受到了所有人的质问。 “洵安,你个没良心的,阿桑妹妹去了京城都知道给我们带礼物,你呢!你准备的礼物在哪?” 谢舟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就差往沈洵安身上绑绳子审问了。 张乔浈也点头附和。 “的确不妥,不够仗义。” 瞧瞧人家阿桑妹妹,办事多妥贴,礼物送的多讨人欢心,明明是一家出来的,办事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沈洵安十分不雅的回了个白眼。 “一家人,你们得了两份礼物还不够,还想要几份?” 沈洵安并不是遗忘了这群朋友,谢舟这些人,是收到过他送的礼物的,只不过,是以沈家的名义送的,而不是他自己的。 “两份怎么够,起码三份!” 谢舟勾着手指数给他听,“沈伯伯他们送一份,你一份,阿桑妹妹一份,你看,就缺你那一份了!” 一家人去京城一次,就要给他们一人送三份礼物,你怎么不上天? 沈洵安冷嗤,“过了一个年,你的脸好像胖了不少。” 话题转的这么快,谢舟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徐风昊把玩着茶杯,见此啧啧点评,“他是说,你脸大。” 谢舟气结,作势就要去掐沈洵安的脖子。 “你脸大,你才脸大!” 刚见面的兄弟几个,就因为一份礼物的事,公然斗殴。 茶楼另一侧,程桑与女子们坐在一起,笑吟吟的看着哥哥们那边的打闹,笑得花枝乱颤。 谢情几乎不忍心看自家哥哥傻乎乎的模样,以手遮眼,嫌弃的不行。 徐仪琳哈哈大笑,“阿情,你哥哥又吃亏了。” 谢情幽幽一叹,“他什么时候从洵安哥手里占到过便宜?” 每每挨揍,每每还凑上去挑衅,他不吃亏谁吃亏? “有道理,哈哈哈哈。” 程桑无奈的看着三个姐妹嘲笑哥哥们的场景,好笑的摇摇头。 比起京城来,还是临州城让人舒服的多。 倒不是说,她在京城交的那几个姐妹不好,苏沛乔也好,沈询宁也好,燕娇也好,都是真诚讨喜的姑娘。 但京城那个氛围,实在让人没法轻松起来。 哪里能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懒懒散散的看着沈洵安他们打闹,无需顾忌,也无需担忧。 笑闹了一会,见程桑只是笑,不怎么说话,张敏挪到了她身边。 “阿桑,你在京城待了两个月,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吗?” 都说京城繁华,她们长这么大却从未去过,相比起她们,程桑或许当得起幸运二字。 闻言,谢情和徐仪琳也围了过来。 “是啊,京城那么大,肯定有什么热闹吧?” 程桑沉吟了片刻,挑了些轻松好玩的事跟她们讲。 “还好,除了比临州城热闹繁华,其他也差不多。 我去的地方也不多,刚到京城的时候,和洵安还有沈家的兄姐去了寺庙祈福,那个寺庙倒是还不错。” 那种人山人海,宛如朝拜的场景,才是真正的震撼,非临州城附近的小寺庙可比。 然而,三人的关注点压根不在寺庙上。 “听说洵安哥出身的那个沈家在京城地位很高?那你有没有受兄弟姐妹的欺负啊?” 欺负? 程桑瞅着三人担忧又好奇的目光,不知道她们脑补了什么。 “沈家这一代除了沈洵安,就只有两个子嗣,兄姐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也很照顾我。” “噫,人这么少的吗?” 就如程桑刚去京城时想的一样,谢情不太理解。 “沈家这么大的家族,就三个子嗣?” 徐仪琳敲她额头,“不是还多了个阿桑嘛。” 谢情恍然,“哦,就四个?” 别看她们在沈洵安还算熟,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沈家的事,这会听说了一点点,都要震撼许久。 程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沈家只娶一妻的事传出来。 在临州城生活这么多年,沈家都没提过这事,要么就是有什么避讳,或者有其他原因。 “四个也不算少了,有些世家子嗣不也一样单薄?” 谢情撅嘴,“也对。” 不想多提武阳郡王府的事,程桑岔开了话题。 “你们呢?临州城又有什么热闹吗?” 此言一出,三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热闹啊,当然有!” “柳琴心定亲了!” 程桑愣了一瞬,许久未听到这个名字,她差点忘了是谁,好一会才想起来。 “和谁?” “不是咱们临州城的,是隔壁的月息城的,听说是那边的大家族,不比柳家差呢!” 张敏兴冲冲的说着听来的八卦,末了,又笑嘻嘻的来扯程桑的手臂。 “阿桑你说,她这算不算是罪有应得?” 柳琴心喜欢沈洵安,年前程桑刚来沈家时,去城主府参加冬宴,还被柳琴心为难过。 当然,最后没有为难成,反而被程桑以传话一次,收一万两费用的反击坑了一笔银子。 如今,她定亲了? “怎么回事?” 三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原来,过年期间临州城里不止是桑域阁受到冲击,不知道怎么回事,城里的各家产业,或多或少遇到了一些麻烦,其中最醒目的,就是来自附近城池的恶意竞争。 沈家背后有靠山,武阳郡王府是一座庞然大物,再加上沈家一家那时就在京城,附近城池的人也不敢对沈家下手,沈家的产业只是受到了波及。 其他家族就没这么好运了,个个焦头烂额,想办法应对。 月息城的人,就是那时来临州城拜访的。 说起来,这事跟程桑还有些关系,她的桑域阁名传附近几城,庆氏的购买就是一个活招牌,特别是京城举办宫宴之后,消息传回来,就跟雪团似的,越滚越大。 百姓可以不知道临州城,却不能不知桑域阁。 于是,月息城带着借口来了。 我们是来观摩桑域阁,向桑域阁学习的。 那时,抱着同样意图的不止月息城一个,也没人在意,直到月息城月家跟柳家传出婚约,这才震惊了众人。 临州城有个隐形的规矩,那就是排外。 这一点,不管是哪个城池都是一样的。 一个家族的盛兴和落败,不管怎样都好,只要不是高升到京城这种大地方,也许几十年上百年都不会有变化,所以,世家的嫁娶,一般也就是在本城里面。 徐仪琳敲她额头,“不是还多了个阿桑嘛。” 谢情恍然,“哦,就四个?” 别看她们在沈洵安还算熟,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沈家的事,这会听说了一点点,都要震撼许久。 程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沈家只娶一妻的事传出来。 在临州城生活这么多年,沈家都没提过这事,要么就是有什么避讳,或者有其他原因。 “四个也不算少了,有些世家子嗣不也一样单薄?” 谢情撅嘴,“也对。” 不想多提武阳郡王府的事,程桑岔开了话题。 “你们呢?临州城又有什么热闹吗?” 此言一出,三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热闹啊,当然有!” “柳琴心定亲了!” 程桑愣了一瞬,许久未听到这个名字,她差点忘了是谁,好一会才想起来。 “和谁?” “不是咱们临州城的,是隔壁的月息城的,听说是那边的大家族,不比柳家差呢!” 张敏兴冲冲的说着听来的八卦,末了,又笑嘻嘻的来扯程桑的手臂。 “阿桑你说,她这算不算是罪有应得?” 柳琴心喜欢沈洵安,年前程桑刚来沈家时,去城主府参加冬宴,还被柳琴心为难过。 当然,最后没有为难成,反而被程桑以传话一次,收一万两费用的反击坑了一笔银子。 如今,她定亲了? “怎么回事?” 三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原来,过年期间临州城里不止是桑域阁受到冲击,不知道怎么回事,城里的各家产业,或多或少遇到了一些麻烦,其中最醒目的,就是来自附近城池的恶意竞争。 沈家背后有靠山,武阳郡王府是一座庞然大物,再加上沈家一家那时就在京城,附近城池的人也不敢对沈家下手,沈家的产业只是受到了波及。 其他家族就没这么好运了,个个焦头烂额,想办法应对。 月息城的人,就是那时来临州城拜访的。 说起来,这事跟程桑还有些关系,她的桑域阁名传附近几城,庆氏的购买就是一个活招牌,特别是京城举办宫宴之后,消息传回来,就跟雪团似的,越滚越大。 百姓可以不知道临州城,却不能不知桑域阁。 于是,月息城带着借口来了。 我们是来观摩桑域阁,向桑域阁学习的。 那时,抱着同样意图的不止月息城一个,也没人在意,直到月息城月家跟柳家传出婚约,这才震惊了众人。 197、树大招风 这是程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昨日下午她在桑域阁看过账本了。 桑域阁如今生意不似以往那般好,但每日入账的银子,至少也有个一两万两。 花卉是大头,卖的数量不多,花茶却极受欢迎。 毕竟,花茶是消耗品,城里的世家知道桑域阁卖花茶,贵且声名在外,自然而然,花茶就成了待客时的必备之物。 不论谁家举办宴会,都会来购买一些,积少成多,花茶都快成为桑域阁的代言词了。 “别多想。” 一块煎的微焦的排骨,被夹入碗中,沈洵安安抚了句。 “不招人妒是庸才,做生意也一样。” 程桑点头,“我明白。”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程桑和沈洵安时不时说着悄悄话,其他人知道他们感情好,也不打扰,或是各自闲聊,或是打闹嬉笑。 直到吃完饭,徐仪琳、谢情和张敏才重新过来叫她。 “阿桑,我们带你去个地方玩!” “嗯?什么地方?” 临州城还有她不知道的热闹? 徐仪琳三人还未来得及解释,沈洵安已经将她推了过去,“正好,去散散心吧。” 程桑,“?” 老是瞻前顾后,满腹愁思,都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该玩的时候就得玩。 沈洵安揉揉她的头,“我就不去了,不要回去的太晚,我会让尚青来接你。” 什么事都被他一个人安排完了,程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认命的点点头,“知道了。” 瞧这兄妹情深、郎情妾意的场景。 徐仪琳三人牙酸不已,却止不住有些羡慕。 郎情妾意什么的,跟她们沾不上边,兄妹情深还是可以的吧?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幽幽的看向自家哥哥。 “哥,我们想出去玩。” 谢舟,“哦,知道了。” 张乔浈,“别去太远。” 谢情、张敏,“……” 敷衍!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向最后一人。 徐风昊被三道炙热的视线一盯,头皮都差点炸开,沉吟半响,才试探着说道。 “你们钱带够了吗?” 徐仪琳,“……” 果然,兄妹情深什么的,也不是她们的…… 一场无形的骚乱,在徐仪琳四人离开时才散,姑娘们一走,原地的几人顿时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脸不甚正经的模样。 “局势对我们不太好。” 徐风昊哪还有之前面对妹妹时的淡然窘迫,冷峻的眉头,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赵家和我家的赌坊,都受到了冲击,而且因为外城势力繁杂,赌坊的管理方面也遇到了麻烦。” 外城的人,才不会对你什么徐家赵家有敬畏,毕竟,他们又不了解你的恐怖,家族势力也不在这边,你不满又能如何? 张乔浈也叹气,“的确棘手,洵安,这次我们来找你,也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撇开张家、徐家、谢家和沈家不提,他们四人也是另一个单独赚钱的小团体,而沈洵安,便是他们这个团体的智囊。 沈洵安还在思索,“先把城中近来的势力统计拿来,让我看看再说。” 很快,一份名单送了过来。 “这是我们过年至今收集的外城势力统计,只是大概,毕竟有些隐藏极深。” 过年期间出了这么多事,徐风昊三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沈洵安接过,大致扫了一眼,眉头紧皱。 这名单上写的势力,也太多了些,他不觉得桑域阁的吸引力有这么大,这些人,想干什么? 将名单放下,“先静观其变,我找人探探口风。” 这句话,让三人稍稍放了心。 他们三个在临州城的确算得上呼风唤雨,可一到外城,也就是几个零散的店铺之类的,耳目和消息来源都不够。 有沈洵安出马,相信缘由很快就能弄清楚了。 “好,那我们先谈谈最近店铺的事,还有,不能让这些外城人打乱咱们的生意。” “嗯,说说情况。” “是这样的……” 茶楼里,四人还在侃侃而谈,另一边,徐仪琳三人已经拉着程桑来到了一处地方。 程桑默默看了眼楼前的牌匾,烟雨坊三个鎏金大字,就挂在头顶上。 她,“……” “你们说的玩,就是这?” 跑来看歌舞,找姑娘作陪? 确定? 徐仪琳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打闹似的捏了下她胳膊。 “想什么呢!你当我们是我哥他们啊?” 男子才寻欢作乐好不好! “我们是带你来看人的。” 程桑迷惘脸,“看谁?” 徐仪琳与张敏、谢情对视一眼,三人眼神都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戏。 “看一个公子的心上人。” 程桑,“?” 她总觉得,自己只是去了京城一趟,回来就跟不上小姐妹的思路了。 一个公子?哪个公子?她认识还是不认识? “哎呀,别想这么多了,进去不就知道了!” 张敏推搡着两人,将她们往楼中挤。 “快点快点,等会还有大热闹看呢,占个好位置嘛!” 程桑无奈,半推半就被三人带了进去。 …… 烟雨坊可能是临州城里,少数没受到打压的产业之一。 一个寻欢作乐的销金之地,却又不似青楼那般污秽,男子女子皆能来此,光是这个噱头,就足以让烟雨坊包揽无数生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楼里的生意不仅没受影响,看起来似乎还更繁忙了。 四人的到来都没引起什么水花,很快就没人再关注。 进了包厢,四人面对着大堂坐下,又放下了看台的纱帘,挡住外人的视线,终于舍得给程桑解惑了。 “我们来看的,是一个叫若桑的舞女。” 程桑默默听着。 “若桑是你走后才来临州城的,之前是月息城有名的舞姬,据说,她是为一位公子而来。” 联想徐仪琳三人之前说的话,又听到月息城,程桑把两样串联了起来。 “这个若桑,跟柳琴心有关?” 能让三人这么兴致冲冲,又一个劲的带她来的,必然是与她们有关。 而与她们认识,又能跟月息城扯上关系的,也就一个柳琴心而已。 “聪明!不愧是做生意的,够敏锐!” 张敏大肆夸赞。 徐仪琳好笑的扯了她一把,继续道。 “是她,这位若桑姑娘,就是那位与柳琴心定亲的月家公子的相好,最好笑的是,月家那位公子刚来临州城的时候,就把人姑娘带来了,只是因着联姻,没好意思放身边,所以才养在了烟雨坊。” 程桑听完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位月家公子行事……还真是不拘小节……” 带个老相好去联姻,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这种事。 谢情也嘻嘻笑,“还不止呢,自从两家联姻的事定下,那位月家公子就没了顾忌,极少去柳家不说,还日日泡在这美人乡里,听说,今天柳琴心可能也会来哦!” 事情到此,程桑彻底明白了。 所谓的玩乐,其实就是来看柳琴心和未婚夫的大战? 唔,够刺激。 程桑不是什么好人,她与柳琴心关系也历来不好,落井下石看人热闹这种事做起来完全没有心里负担,很快就接受了。 “听说而已,不能肯定,反正之前柳琴心挺能忍得,月家公子风流之名满城皆知,也没见她找上门去,说不定就这么算了。 不过也无所谓,我们带你来,主要是凑凑热闹,看看月家公子和若桑姑娘之间的风流韵事也好不是?” “说的有理。” 如此一来,四人彻底放开了,一边品尝糕点,一边就着居高临下的位置,看楼下大堂的表演,时不时还能开口点评上一两句。 “这个腰不够软。” 谢情道。 张敏反驳,“够软了,她都快把腿叠到头上了,你能做到?” 谢情撅起嘴,“我不能啊,我又不会舞技。” 言罢,又指向另一个。 “那个长的不错。” 徐仪琳摇头,“容颜绮丽,相貌是好相貌,但眼神太露骨,失了下乘。” 谢情嘴撅的更高了。 一个两个,为什么老是反驳她? 她委委屈屈的扒着程桑,“阿桑你说,下面跳舞的那四人,谁最好看?” 程桑忽视了手臂上的重量,认真的观看。 “唔,我觉得……那个穿黄色衣裳的姑娘不错。” 谢情探头去看,失望至极,小脸紧皱在一起,像包子。 “怎么是她啊!长的也不算好看,跳的也不算好,四人里面,就她最平凡。” 程桑只是笑,“我只是觉得她顺眼。” 眼缘这个东西,又不讲技艺,跟她长相美否,舞技强否都无关。 谢情没话说了,鼓着腮帮子收回扒拉程桑的手,轻哼了声。 怎么连阿桑看法都跟她不一样! 一舞终了,大堂高台上的四姐妹先后退去,正当高台空下来之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震撼的鼓声。 咚—— 似雷般厚重的鼓声,一瞬间抓住了众人的眼睛。 谢情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坐直身子往下看去,嘴里还念叨着,“来了来了!” 咚—— 又是一声鼓声响起,这一次,众人发现了鼓声的来源,就在高台侧面的阴影处。 而这时,一个红衣裹身,长发如绸的女子,走上了高台。 * 徐仪琳好笑的扯了她一把,继续道。 “是她,这位若桑姑娘,就是那位与柳琴心定亲的月家公子的相好,最好笑的是,月家那位公子刚来临州城的时候,就把人姑娘带来了,只是因着联姻,没好意思放身边,所以才养在了烟雨坊。” 程桑听完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位月家公子行事……还真是不拘小节……” 带个老相好去联姻,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这种事。 谢情也嘻嘻笑,“还不止呢,自从两家联姻的事定下,那位月家公子就没了顾忌,极少去柳家不说,还日日泡在这美人乡里,听说,今天柳琴心可能也会来哦!” 事情到此,程桑彻底明白了。 所谓的玩乐,其实就是来看柳琴心和未婚夫的大战? 唔,够刺激。 程桑不是什么好人,她与柳琴心关系也历来不好,落井下石看人热闹这种事做起来完全没有心里负担,很快就接受了。 “听说而已,不能肯定,反正之前柳琴心挺能忍得,月家公子风流之名满城皆知,也没见她找上门去,说不定就这么算了。 不过也无所谓,我们带你来,主要是凑凑热闹,看看月家公子和若桑姑娘之间的风流韵事也好不是?” “说的有理。” 如此一来,四人彻底放开了,一边品尝糕点,一边就着居高临下的位置,看楼下大堂的表演,时不时还能开口点评上一两句。 “这个腰不够软。” 谢情道。 张敏反驳,“够软了,她都快把腿叠到头上了,你能做到?” 谢情撅起嘴,“我不能啊,我又不会舞技。” 言罢,又指向另一个。 “那个长的不错。” 徐仪琳摇头,“容颜绮丽,相貌是好相貌,但眼神太露骨,失了下乘。” 谢情嘴撅的更高了。 一个两个,为什么老是反驳她? 她委委屈屈的扒着程桑,“阿桑你说,下面跳舞的那四人,谁最好看?” 程桑忽视了手臂上的重量,认真的观看。 “唔,我觉得……那个穿黄色衣裳的姑娘不错。” 谢情探头去看,失望至极,小脸紧皱在一起,像包子。 “怎么是她啊!长的也不算好看,跳的也不算好,四人里面,就她最平凡。” 程桑只是笑,“我只是觉得她顺眼。” 眼缘这个东西,又不讲技艺,跟她长相美否,舞技强否都无关。 谢情没话说了,鼓着腮帮子收回扒拉程桑的手,轻哼了声。 怎么连阿桑看法都跟她不一样! 一舞终了,大堂高台上的四姐妹先后退去,正当高台空下来之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震撼的鼓声。 咚—— 似雷般厚重的鼓声,一瞬间抓住了众人的眼睛。 谢情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坐直身子往下看去,嘴里还念叨着,“来了来了!” 咚—— 又是一声鼓声响起,这一次,众人发现了鼓声的来源,就在高台侧面的阴影处。 而这时,一个红衣裹身,长发如绸的女子,走上了高台。 ------题外话------ 刷新一下 198、看一场戏 程桑觉得,有个词挺适合谢情。 乌鸦嘴。 她话不过落音,大堂里就走进来几个女子,看为首人的模样,可不就是柳琴心么? 柳琴心不是程桑,她的名气,临州城又有几人不知? 这一进门,顿时所有声音都没了,一片寂静。 许久,才有人咝了一声,“这下热闹了。” 程桑四人的包厢里,徐仪琳也挑起了好看的眉,默默注视着大堂的几人。 “你们说,她这么高调的来,是来找月家公子算账的,还是来看若桑的?” “皆有之吧。” “可惜来晚了些,我更好奇,若是她看到刚刚若桑那一场舞,又当如何?” 张敏遗憾,世家女子向来看不起这些低贱舞姬,哪怕烟雨坊卖艺不卖身,也不能让人高看。 若桑是美的,舞技也超绝,但没看过的柳琴心,绝不会把她当回事。 所以,来质问月家公子的意图约莫占大半,另一半,或许是打算以宣告主权来让若桑知难而退。 张敏看的清楚,柳琴心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当抬头看见月家公子所在包厢的那一刻,她与身后的人蹭蹭蹭就朝着楼上走去。 “要出事。” 程桑单手托腮,抵着桌台。 “那个齐娇儿在,她可是个炮仗,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了。” 被她这么一提,谢情也想起了与柳琴心一同来的几人。 齐娇儿,柳琴心的跟班之一,脾气火爆,一点就着,的确是个炮仗,除了她之外,柳琴诗也来了,还有一个叫陈欣的女子。 徐仪琳思忖着开口,“齐娇儿必定是为了柳琴心来的,至于柳琴诗,她和柳琴心的关系算不上好,帮柳琴心倒不至于,估摸着是为了柳家的名声来的。” 那位月家公子再如何,也是与柳家定亲的未来姑爷,若只是寻常的寻花问柳,那还好办,一句年少风流便可解释,顶多招些口舌。 可月家公子和若桑之间的事,着实闹得大了些,现在已经不是传言那么简单,柳家的名声受到很大打击,同为柳家小姐的柳琴诗坐不住也正常。 程桑正要说有理,外面突然嘭的一声响起,像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四人对视一眼,顿时噤声,朝着声音传来之处看去。 其他包厢的情况大同小异,一时间,月公子和若桑的所在包厢,成了整座楼里众人的关注点。 而此刻,月枭所在的门,的确是被踹开的,只不过,踹门的不是柳琴心,而是她身边的齐娇儿。 看歌舞的心情被扰,月枭脸色不太好看,拧着眉看着来人。 “柳小姐这是何意?” 他问的,是柳琴心,显然清楚齐娇儿不是做决定的人。 柳琴心没理他,从进门起,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边的女子身上。 若桑还穿着之前跳舞的水袖红裙,青丝半披,发间斜插着一支金簪,精致小巧的五官,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只是这般淡淡的坐在那,便让人生出一种美人如画的既视感。 柳琴心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她看不起若桑,哪怕她和月枭没什么感情,互相看不上。 舞女就是舞女,除了会跳舞会勾引人,还会什么? 她自己长的也算清丽绝美,在见到若桑之前,她丝毫不觉得这个舞女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顶多是因为月枭的不给面子而气恼暗恨。 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肯定了。 这个舞女长的很美,就算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若桑的容貌比她出色。 所以,外面那些人才那么笑话她是吗? 因为她不如一个舞女? 心里堆积的气恼暗恨,渐渐多了一丝不甘恐慌,她注意到月枭不满的视线,一掐手心,痛意让她醒悟,也让她恢复了自己大家千金的气度。 “月公子。” “听闻公子在此,又听闻有位若桑姑娘舞技超群,一时心痒,怪娇儿心急,打扰了二位。” 她福了福身,礼数周全,语气不卑不亢,丝毫让人挑不出错。 齐娇儿错愕,“琴心……” 她们来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一旁的柳琴诗倒是知道自家这位姐姐的转变是为何,看了看若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也不知道这抹嘲讽,是针对柳琴心还是若桑。 柳琴心给了齐娇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望向一旁的若桑,自来熟的道。 “这位想必就是若桑姑娘了吧?真是可惜,琴心来的晚了些,错过了若桑姑娘的表演。” 若桑福身,精致的面容没什么太多表情,似乎不知道柳琴心是来找茬的一般。 “楼中给奴家定的规矩是一天表演一场,柳小姐若是想看,明日此时来便可。” 柳琴心眸光闪了闪,“琴心明日一定捧场。” 包厢里众人的说话声并不大,不过此时整个楼里悄无声息,就连送茶送酒的小二们,也是轻手轻脚,恨不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于是,这里面的对话到底让人听了去。 徐仪琳压低了声音,“柳琴心遇到对手了。” 这位若桑姑娘,压根就不吃她那一套。 其他三人都是一脸赞同。 月枭包厢里,齐娇儿满脸不甘,又强忍着气怒,柳琴诗面无表情,作陪的陈欣更是低垂着头,丝毫没有存在感。 只有柳琴心和若桑的说话声。 月枭还以为他这位便宜捡来的未婚妻,是来找他算账的,之前踹门的举动也证明他猜对了。 可进门后的举动,他就看不太懂了。 什么意思? 不算账了? 管她是怎么想的,月枭并不太关心,他只知道,她不闹不吵最好,免得影响他看歌舞玩乐。 于是,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重新转过了头去。 “随你们怎么做,别影响我看舞就行。” 说着,他又转了温柔的神色,虚虚拉住若桑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下面这些人跳的都不如你,还是你的舞最合我心意。” 他的夸赞让若桑露出了笑容,潋滟的桃花眼微微扬起,动人心魄。 “公子喜欢,奴家可以单独给你跳。” 月枭被这抹笑勾的心跳不已,手紧握着她的,眼神都舍不得移开她的脸庞。 “若桑真好,不过我可舍不得。”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落在柳琴心眼里,手心都快要掐破了,一旁的齐娇儿也用力喘着气,几乎忍不住要上前,甩上那个贱人几巴掌,却又在看见柳琴心的隐忍之后,不得不强行忍住。 “琴心……” “我们走!” 齐娇儿不解,“可是我们还没有……” “走!” “哦。” 齐娇儿不甘的瞪了被月枭牵住的若桑一眼,跟着柳琴心出了包厢。 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若不是最初那声剧烈的踹门声,谁也想不到自视甚高的柳琴心,还有隐忍的一天。 月枭事不关己,对他来说,柳琴心和其他女人没什么分别,左右都是些他不想搭理的人,也没打算给柳家面子,一个等着跟他家求救的世家,轮得到他给面子? 他还是那样,该如何就如何,享乐也好,玩闹也罢。 柳琴心四人灰溜溜离去之后,楼中的寂静转瞬即逝,变的热闹无比。 乍一听,全是有关于刚刚的话题。 “柳家小姐这是认输了?” “若桑姑娘不仅舞技超群,容貌也是绝色,柳小姐虽然貌美,但还差上三分,不服输不行啊。” “啧,我还以为会有一场正室教训妾室的大戏,原来柳家也不怎么硬气嘛。” “硬气?” “现在的柳家拿什么硬气,人家可是求着月家,月家怕什么!” “就是。” “要说夺人所好,也是柳家小姐才对,人家月公子和若桑姑娘之间的感情,可是在月息城就早有之,后来者可是柳琴心。” 来烟雨坊玩乐的,大多都是男子,像徐仪琳和程桑这种姑娘家,要么就是同行有男子带着她们一起,要么就是有事而来。 所以这会见到月枭的事,站在若桑那一边的人,反而比站柳琴心的还要多。 对男人来说,月枭这是真爱的表现。 若桑是他的心上人,身份嘛,也不算什么,反正男人喜爱的,都是容貌和性情,家世那是留给正室的,又有几人的真爱是正室? …… 听着耳边的阵阵讨论,谢情和张敏不语。 她们是不喜欢柳琴心不错,但这些男人的观点她们也无法赞同。 要真是真爱,那月家公子为何还要答应与柳家的联姻,将那位若桑姑娘娶回家岂不是更好? 男人那种,一边要娶个家世相当的妻子,又要抬几个放在心坎上妾室的做法,让她们不耻。 徐仪琳倒没这么多感概,类似的事见得多了,也习惯了,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她抚平衣袖上的折痕,站起身。 “走吧,戏看完了,也该散场了。” 谢情和张敏默默跟着起身,程桑往楼下大堂看了一眼,那里的高台,还在表演歌舞,只是整座楼里,都沉浸在刚刚月枭、若桑和柳琴心的八卦中,无一人关注。 “走吧,也该回去了。” 四人一路无声,出了包厢。 身后,高台上红袖纷飞,女子的身姿灵活,隐隐还有歌声响起。 * 出了烟雨坊,时辰善早,徐仪琳三人也没急着回去。 “好久没有出来逛逛街,要不我们走走?” 谢情这会心情正沉重,听见这个提议连声附和,“好,我们去看看春季的新衣裳吧?” 闻言,张敏也来了兴趣,“又看衣裳?阿桑不是从京城带回来不少好看的布料,你还得了一匹,做新衣裳还不够?” 京城的布料,比临州城的要新潮好看的多,她记得,收到的时候,谢情这丫头还当宝似的来着,嗷嗷着一定要做几身漂亮衣裳。 齐娇儿不解,“可是我们还没有……” “走!” “哦。” 齐娇儿不甘的瞪了被月枭牵住的若桑一眼,跟着柳琴心出了包厢。 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若不是最初那声剧烈的踹门声,谁也想不到自视甚高的柳琴心,还有隐忍的一天。 月枭事不关己,对他来说,柳琴心和其他女人没什么分别,左右都是些他不想搭理的人,也没打算给柳家面子,一个等着跟他家求救的世家,轮得到他给面子? 他还是那样,该如何就如何,享乐也好,玩闹也罢。 柳琴心四人灰溜溜离去之后,楼中的寂静转瞬即逝,变的热闹无比。 乍一听,全是有关于刚刚的话题。 “柳家小姐这是认输了?” “若桑姑娘不仅舞技超群,容貌也是绝色,柳小姐虽然貌美,但还差上三分,不服输不行啊。” “啧,我还以为会有一场正室教训妾室的大戏,原来柳家也不怎么硬气嘛。” “硬气?” “现在的柳家拿什么硬气,人家可是求着月家,月家怕什么!” “就是。” “要说夺人所好,也是柳家小姐才对,人家月公子和若桑姑娘之间的感情,可是在月息城就早有之,后来者可是柳琴心。” 来烟雨坊玩乐的,大多都是男子,像徐仪琳和程桑这种姑娘家,要么就是同行有男子带着她们一起,要么就是有事而来。 所以这会见到月枭的事,站在若桑那一边的人,反而比站柳琴心的还要多。 对男人来说,月枭这是真爱的表现。 若桑是他的心上人,身份嘛,也不算什么,反正男人喜爱的,都是容貌和性情,家世那是留给正室的,又有几人的真爱是正室? …… 听着耳边的阵阵讨论,谢情和张敏不语。 她们是不喜欢柳琴心不错,但这些男人的观点她们也无法赞同。 要真是真爱,那月家公子为何还要答应与柳家的联姻,将那位若桑姑娘娶回家岂不是更好? 男人那种,一边要娶个家世相当的妻子,又要抬几个放在心坎上妾室的做法,让她们不耻。 徐仪琳倒没这么多感概,类似的事见得多了,也习惯了,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她抚平衣袖上的折痕,站起身。 “走吧,戏看完了,也该散场了。” 谢情和张敏默默跟着起身,程桑往楼下大堂看了一眼,那里的高台,还在表演歌舞,只是整座楼里,都沉浸在刚刚月枭、若桑和柳琴心的八卦中,无一人关注。 199、深夜共处一室 就在临州城所有人沉浸在,柳琴心和月枭、若桑三人的事中时,程桑也进行了新一轮的忙碌。 首先就是,之前去京城前就决定好,邀请花商那位大师见面的事。 钟师傅一直惦记着这一点,如今程桑回来,又旧事重。 程桑往花商那边递了话,过几日应该就有消息了。 另一边则是,桑域阁那些老客户,也需要表示,程桑看完账本后,选了几家亲自上门拜访。 其中第一家,便是莫家。 毕竟,莫家也是唯一曾经与桑域阁合作过的世家。 程桑的到来,莫家上下都很欢迎,去了京城一趟,程桑地位直升,莫家以前是有求于她,这会却是真真切切看重她的地位。 “阿桑姑娘这回来,是为了……” 接待她的,依旧是莫大夫人。 程桑表明来意,“我是想来问问夫人,过去半年对桑域阁的印象,还有建议。” 莫大夫人愣了一会儿,程桑直言道。 “桑域阁还有很多缺陷,特别是最近外城势力入驻,对阁里的生意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所以我想趁机收集一些客人的意见,做些改善。” “原来是这样。” 莫大夫人彻底放了心,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瞻前顾后。 “要说印象嘛,肯定是觉得极好的。” 她还开了个玩笑,“除了一个字,贵,估计所有去过桑域阁的客人都是这个印象,哈哈。” 程桑笑而不语,这件事,她也清楚。 “建议呢,我也真的有那么一两个。” 莫大夫人正了脸色,“咱们临州城还是太小了,桑域阁若只卖珍稀花卉,市场太小,阿桑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卖些普通花卉?” 程桑颔首,“有这个打算。” “有就好,我还有一个小意见。” 莫大夫人继续道,“上回我也去桑域阁逛过,店里都是些小二,不太方便,毕竟去买花卉的,大半都是妇人女子,阿桑姑娘有没有想过请些女客?” 这个提议,程桑还是第一回听见,之前从未有人提过。 可仔细一想,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客人都是妇人女子,去了店里要看要逛要选,一待就是许久,而店里从前到后都是些男人,待久了不仅不方便,还不自在。 程桑脸色一紧,对面前的莫大夫人感激不已。 “多谢夫人指教,听夫人一言,阿桑茅塞顿开。” 莫大夫人只是笑着摆手,“别客气,你帮过我不少,何况我也没说什么。” “夫人不必谦虚,不知可还有别的建议?” “其他的就没有了,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懂的也不多。” 莫大夫人最后只提了这两个意见,程桑认真记下道谢之后,送上了一份小礼物。 是她在京城时,玉萝新研究出来的花茶,口味清甜十分受欢迎,临州城这边还未出售。 从莫府离开,她又直奔下一家。 “店内空间小了些?不够宽敞?” “好的,我记下了,多谢夫人的建议。” “店内没有女侍,不够方便?” “好的,店里会做出改善。” “季节性花卉种类不多?” “明白。” “价格略微高昂?” “这个目前没办法改善,人力物力方面花费太高,价格暂时降不下来,不过店里已经打算推出一些平民花卉,到时夫人可以来看看。” 程桑一边问访,一边给店里之后的活动做宣传,两不耽误。 而凡是认真给出建议的世家或人,程桑都送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一点也没让人觉得不自在。 一连两天,程桑早出晚归,沈洵安连她的人影都没看到。 傍晚时,忙完了自己事的沈洵安,跑华秋院堵人来了。 程桑还没回来,院子里只有在认真背书的程域。 沈洵安脸色不太好的问,“你姐姐呢?” 背书的小小少年抬起头,“阿姐还没回来。” “又去问访客人去了?” “应该是,玉萝姐姐是这样说的。” 想到偌大的临州城,这么多世家,几乎都跟桑域阁做过生意,一家一家的跑,还不知道要多久。 沈洵安什么气都消了,只剩下心疼。 “你继续看书,我进去等她。” “哦。” 对沈洵安,程域早就把他归于自己人的行列,听话的低头继续背书。 而沈洵安,也自顾自推门进了程桑房间,无一人阻拦。 偌大的房间里,桌椅矮塌还是以前的模样,整洁的书桌,横放的屏风,淡青色的纱幔…… 只是因着主人不在,房间略显空荡安静。 沈洵安提步进门,行至桌前,毫不意外看见了放在那的册子。 昨日问访客人得来的意见,整整齐齐写了大半个本子。 他叹了口气,拿着册子坐在了矮塌上,提笔开始总结。 一时间,房内静谧无声,完全看不出何时多了个人。 程桑是天黑以后才回来的,拖着沉重的身子,唇也干腿也疼。 回来之后,连话都不想说了。 “姐姐!” 程域喊了她一声,程桑侧过头,这才注意到,程域还坐在院子里等她。 因着天黑,书他是没有在看了,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乖巧懂事的像个门神。 程桑提步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劳累的身体在看见弟弟这一秒变得舒缓了些,她勉强笑笑,让他回去睡。 程域欲言又止。 “回去吧。” “哦。” 程域的视线越过自家姐姐,落在姐姐点了灯的闺房,想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姐姐沈哥还在她房里。 可想到那么明显的灯光,姐姐一定会注意到,他也就没有再多此一举。 “那姐姐晚安,早点休息。” “嗯,去吧,你明早还要去清河先生那上学,早点回去睡。” 目送着弟弟回房后,程桑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头也不回道。 “玉萝,你也辛苦了,不用伺候我了,回去歇着吧。” 这两天她跑前跑后,玉萝也一直跟着,同样累的够呛。 “小姐,我不累,我先伺候你梳洗吧。” 玉萝回道,她毕竟是个下人,身子骨比小姐能遭罪的多,累还是累的,但远远没到不能伺候主子的程度。 程桑知道她的心意,一边朝房间走,一边摆手,“不用了,我让烟霞烟雨伺候我就是,你回去吧。” 这话到时提醒了玉萝,现在又不是在京城,院里还有两人能伺候小姐梳洗,她也就不再坚持。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 “去吧。” …… 推门进房,脱去外衣,程桑累的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等她转身看见矮塌上的男人时,惊的差点放声尖叫。 幸好,一如既往地墨衣提醒了她男人的身份,程桑后怕的拍拍胸口,暗恼这人的不请自来。 但她这会有气也发不出,因为矮塌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 欣长的身形趴着,柔顺的黑发散落脖颈后背,隐隐间,露出他白皙清隽的侧脸。 于是程桑没了脾气,特别是,看见他压在桌上的册子时,那分明是她的访问记录。 这两天的访问,只是开始。 之后,还有整理总结,毕竟不是每一人的意见,都像莫大夫人一样有用,许多不实用的建议,以及重复的言论,都需要挑出来。 沈洵安是在为她善后。 明明听长风他们说,这两天他也特别忙,经常忙到饭都没空回来吃。 程桑心软不已,也没好意思再叫醒他。 往衣柜拿了一块薄毯搭在他身上,程桑转身又走了出去。 “烟霞。” 候在院中的烟霞闻声连忙赶了过来。 “沈洵安什么时候来的?” “傍晚用膳的时候。” 程桑算了下时辰,“那岂不是来了一个多时辰了?” 烟霞点头。 她无声叹了口气,“去让厨房准备些吃食热着,还有,你准备下衣物,送去浴房,我要沐浴。” 来的那般早,也不知道吃晚饭了没有,真是让人操心。 “是。” 烟霞应声,连忙转身忙碌去了。 程桑回头看了房间一眼,里面还是一片寂静,悄然无声,完全让人想不到,那里面还趴睡着一个少年。 她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浴房。 …… 沈洵安这一觉睡的很沉,中途一直都没有醒来。 程桑也任由他睡着,半分不曾打扰。 只是,随着时辰一点点过去,还候着的烟霞坐不住了。 “小姐,夜深了……” 公子还未走,这于礼不合。 眼看着已是半夜,程桑蹙眉,心里头也有那么点迟疑。 她不恪守旧礼,但与男子同屋过夜什么的,自认还做不到。 “你……先下去吧,我自有打算。” 烟霞急切,“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叫醒公子吧?” 公子和小姐的关系,自己人不会多想,但传出去难免遭人口舌,她不能置小姐的名声于不顾。 “没事,我等会就叫醒他,你先出去吧。” 确认自家小姐说的不是假话,烟霞这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她走后,房间里只剩下程桑和沈洵安两人。 这样静谧的深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让人担忧,但看着矮塌上熟睡的男人,程桑却莫名有些想笑。 自从两人关系挑明之后,这人时不时的便喜欢占她便宜,这会深夜独处,可能是他臆想已久的,可惜,他睡着了。 等明日醒来,他会不会后悔至极? 这般想着,程桑没了焦虑担忧不说,只剩下看热闹的好心情。 白日里的辛苦和酸痛,似乎也随着好心情随之而去,她没了睡意,将白日里访问的册子拿了出来,仔细翻看。 就如她之前所想,这些客人给的意见杂乱无章,有些还极不实用,也不知道是那些人真的是这样想的,还是只是单纯不乐意给桑域阁变好的机会。 程桑也不细究,凡是无用的一律略过,有用的便记下,淡然的很。 * 程桑心软不已,也没好意思再叫醒他。 往衣柜拿了一块薄毯搭在他身上,程桑转身又走了出去。 “烟霞。” 候在院中的烟霞闻声连忙赶了过来。 “沈洵安什么时候来的?” “傍晚用膳的时候。” 程桑算了下时辰,“那岂不是来了一个多时辰了?” 烟霞点头。 她无声叹了口气,“去让厨房准备些吃食热着,还有,你准备下衣物,送去浴房,我要沐浴。” 来的那般早,也不知道吃晚饭了没有,真是让人操心。 “是。” 烟霞应声,连忙转身忙碌去了。 程桑回头看了房间一眼,里面还是一片寂静,悄然无声,完全让人想不到,那里面还趴睡着一个少年。 她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浴房。 …… 沈洵安这一觉睡的很沉,中途一直都没有醒来。 程桑也任由他睡着,半分不曾打扰。 只是,随着时辰一点点过去,还候着的烟霞坐不住了。 “小姐,夜深了……” 公子还未走,这于礼不合。 眼看着已是半夜,程桑蹙眉,心里头也有那么点迟疑。 她不恪守旧礼,但与男子同屋过夜什么的,自认还做不到。 “你……先下去吧,我自有打算。” 烟霞急切,“小姐,要不还是奴婢叫醒公子吧?” 公子和小姐的关系,自己人不会多想,但传出去难免遭人口舌,她不能置小姐的名声于不顾。 “没事,我等会就叫醒他,你先出去吧。” 确认自家小姐说的不是假话,烟霞这才不甘不愿的离开。 她走后,房间里只剩下程桑和沈洵安两人。 这样静谧的深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确让人担忧,但看着矮塌上熟睡的男人,程桑却莫名有些想笑。 自从两人关系挑明之后,这人时不时的便喜欢占她便宜,这会深夜独处,可能是他臆想已久的,可惜,他睡着了。 等明日醒来,他会不会后悔至极? 这般想着,程桑没了焦虑担忧不说,只剩下看热闹的好心情。 白日里的辛苦和酸痛,似乎也随着好心情随之而去,她没了睡意,将白日里访问的册子拿了出来,仔细翻看。 就如她之前所想,这些客人给的意见杂乱无章,有些还极不实用,也不知道是那些人真的是这样想的,还是只是单纯不乐意给桑域阁变好的机会。 程桑也不细究,凡是无用的一律略过,有用的便记下,淡然的很。 200、玉萝出门 同床什么的,暂时还没到那个程度,先同房也是好的。 程桑冷笑,“你想的挺美?” 那是,不让他占便宜,想还不让人想了? 于是,抱着这样心思的沈洵安,又被揍了。 这回比之前那一记手肘还要狠,沈洵安差点被打趴下,他也终于明白,小姑娘这是被惹毛了,再惹下去,他可能就爬不出这个门了。 见好就收,好歹在这睡了那么久不是? 沈洵安果断改口,屁颠屁颠的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程桑勾了勾唇。 …… 另一边,玉萝回到房间,也没急着歇息。 在程桑那说的不累,只是场面话,她怎么可能不累? 洗漱完换了身衣裳回到房间时,她几乎快睁不开眼了。 玉萝是一个人住的,华秋院下人不多,房间也不紧凑,她也好,杨嬷嬷等人也好,都是一人一间房。 不过她的房间,是离程桑的闺房最近的一个,遇上程桑有吩咐,她也能很快反应过来。 洗漱完时,夜已经渐渐深了,不远处主子的闺房也没传来什么声响,知道那边有烟霞和烟雨候着,玉萝很是放心的走向了大床,扑通一下倒下。 “好累,困……” 她闭着眼,正要睡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身下的床板,怎么凹凸不平的? 闭着的眼猛地睁开,手往床上一摸,玉萝摸到一个瓷瓶。 “这是什么?哪来的?” 药吗?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准备了药? 拧着眉思量许久,玉萝拔下瓷瓶的塞子,闻了闻里面的药味,又研究了一下药的作用,终于明白了用法和药效。 似乎是膏状物,擦的…… 效果嘛,缓解疲劳酸痛,甚至跌打损伤? 玉萝猜到是谁送来的了,除了他,一般人手里也拿不到这种药,以前她真的累到了,都是跟烟霞她们去买药酒回来擦的。 药酒的药效,自然比不上这种药膏。 是他吗? 玉萝猜测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哗哗的便打开了塞子,用手指勾了一些往身上抹。 管他是谁送来的,有用就好! 身为丫鬟,总不能小姐生龙活虎的时候,她还趴在床上。 * 一夜无话。 早晨烟霞起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悄悄往主子闺房里看。 当看到房间里只有程桑一人之时,她松了口气。 这年头,当丫鬟还是个提心吊胆的活,生怕一大早的,从小姐房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她真的要被吓去半条命。 基于这一点,早上程桑睡懒觉的时候,烟霞一点都没打扰,甚至在玉萝前来伺候的时候,还拦住了她,让她多给小姐一点休息时间。 “你再等等来吧,昨晚小姐休息的比较晚。” 玉萝狐疑的朝房间望了一眼,她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可烟霞分明说的不是这个,“为何?” 烟霞一言难尽,“昨晚,公子在这。” 玉萝懂了,同时也确定了昨晚将药膏扔在她床上的人。 公子在这,那人自然也在这,那摸到她房里去的事,也不意外了。 “那我再等一个时辰再来,先去厨房。” 现在的厨房,已经不是做饭菜的地方,玉萝提到厨房,十有八九是跟制花茶有关。 烟霞嗯了声,目送着人穿过楼廊,进了最尽头的厨房。 …… “玉萝,早。” 现在的厨房,也不止是玉萝一个人,还有烟雨。 准确来说,华秋院的下人,就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外面院子的一应事务,由杨嬷嬷负责,烟霞打下手。 烟雨更多的时候跟玉萝一样,混迹在厨房。 “你也早。” 两个小姑娘互相打了招呼,玉萝伸了个懒腰,自顾自查看起了厨房的用品和配料。 说实话,在厨房里制茶,比起打理院中的琐事来,还要更费时间心力一些,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桑域阁的花卉现在走量不多,主要卖品是花茶。 她们只有两人,制起花茶来,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去。 “烟雨,干金银花瓣院子里还有么?” 玉萝一边翻看着用料,一边高声问。 她才从京城回来不久,院里的东西烟雨更了解一些。 那边,烟雨刚洗完了铁锅,铁铲等炒茶的用具,擦净手走过来道。 “只有厨房里这些了,如果厨房里也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用这么快?” 玉萝皱眉,也没多想,金银花这种花瓣,不仅口味适宜带着药性,而且香味淡雅好闻,什么花茶里都可以放一些,一向用的比较多。 “薄荷好像也没多少了,还有其他制花茶的主花瓣,也没多少了。” 玉萝念叨了几句,干脆止了制茶的心思,让烟雨在这看着。 “厨房的配料都不多了,我去桑域阁走一趟,拿些花瓣回来。” “你自己去?” 烟雨想要拉住她,“传个话去店里,让春生派人送来就是了。” 玉萝已经避开她,收拾装扮走了出去。 “不行,我还有些事要当面找春生问问,让人传话不方便,我亲自走一趟吧。” “那好吧。” 烟雨不再迟疑,其实她也发现了,自从玉萝从京城回来,就变得有主见有能力多了,不止是言行举止方面,还包括制茶。 这几日,玉萝教了好几种新花茶的制法给她,让她眼界大开,据说,都是玉萝在京城时想出来的。 …… 玉萝去桑域阁的事,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也就一个烟雨,一个杨嬷嬷知道。 杨嬷嬷也不意外,她们院里人少,许多事都只能亲力亲为,亲自去桑域阁拿配料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路无话,玉萝来到桑域阁时,店里已经开门。 “玉萝姑娘。” 春生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华秋院是小姐的院子,华秋院的下人,也是小姐身边伺候的人,但烟霞烟雨他们常见,玉萝却不常见,这是她从京城回来之后,第一次来桑域阁。 “我来拿花瓣,院里的花瓣用完了。” 春生了然,“原来是这样,玉萝姑娘你快进来,我带你去拿。” “有劳了。” 春生领着玉萝去了后院,店里,一群小二翘首以盼,一个个远远的望着玉萝的背影,眼神发直。 “是玉萝姑娘。” “长的可真好看。” 这些都是春心萌动的,也有刻意打趣的。 “嘿,比烟雨坊的若桑姑娘还好看?”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若桑姑娘那是舞姬,是讨生活的人,需要容貌当做筹码,玉萝姑娘可不一样,她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更是咱们桑域阁的制茶高手,凭借的是实力!” 说起制茶,桑域阁里的小二就没有不佩服玉萝的,一时间,个个都忍不住朝她那边望去,却只能窥见一个清丽的背影。 院子里,春生已经将几大筐花瓣提了出来。 “玉萝姑娘,你看看,这就是最近几日收集的花瓣。” 桑域阁里花卉足足几百盆,每日掉落的花瓣不少,收集起来,一两天便是一大筐。 这几筐,都是挑选清洗晒干之后得来的成果。 玉萝挑了把花瓣查看,点头,“烤的差不多了,可以用了。” 制花茶的花瓣,都是干花瓣,现在是冬天,出太阳的时候不多,想要将这些花瓣制成干花瓣,都不是靠晒,而是靠烤。 如何烤,烤到何种程度,也是一门学问。 春生浅笑,还算清秀的面容略显腼腆,“没问题就好,我还担心烤过了。” 玉萝收了花瓣,暂时将配料放在一旁,问道。 “我想问问,附近有什么店家卖特殊蜂蜜的吗?” “特俗蜂蜜?玉萝姑娘指的是?” “比如,甜味重的,甜味淡的,蜜香味浓的,蜜香味特殊的,有特点的都可以。” 这话一出,春生就知道玉萝想做什么了。 调整花茶配方。 花茶的配方,并不是说是一样的。 配料用量的不同,花瓣的不同,制出来的花茶口味都会有所差别。 现在的情形,显然玉萝是将主意打在了蜂蜜上。 “如果是这些要求的话,那我还真知道一些。” 大家都是小姐手底下的人,对于玉萝的要求,春生十分配合,当即列出了一份名单。 “城东刘家、城南赵家、城西柳家、新入驻的月家……许多世家名下都有蜂蜜出售,不过大多都是零散或者从其他商人那里进的货。 这几家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他们家的蜂蜜口味都很受百姓欢迎,自有长处。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可以派人去查上一查。” 玉萝也不矫情,“好,多谢。” “还有什么需求吗?” “别的暂时不需要了,你派几个人将这些花瓣送去府里吧。” “那好吧。” 烟雨不再迟疑,其实她也发现了,自从玉萝从京城回来,就变得有主见有能力多了,不止是言行举止方面,还包括制茶。 这几日,玉萝教了好几种新花茶的制法给她,让她眼界大开,据说,都是玉萝在京城时想出来的。 …… 玉萝去桑域阁的事,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也就一个烟雨,一个杨嬷嬷知道。 杨嬷嬷也不意外,她们院里人少,许多事都只能亲力亲为,亲自去桑域阁拿配料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路无话,玉萝来到桑域阁时,店里已经开门。 “玉萝姑娘。” 春生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华秋院是小姐的院子,华秋院的下人,也是小姐身边伺候的人,但烟霞烟雨他们常见,玉萝却不常见,这是她从京城回来之后,第一次来桑域阁。 “我来拿花瓣,院里的花瓣用完了。” 春生了然,“原来是这样,玉萝姑娘你快进来,我带你去拿。” “有劳了。” 春生领着玉萝去了后院,店里,一群小二翘首以盼,一个个远远的望着玉萝的背影,眼神发直。 “是玉萝姑娘。” “长的可真好看。” 这些都是春心萌动的,也有刻意打趣的。 “嘿,比烟雨坊的若桑姑娘还好看?”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若桑姑娘那是舞姬,是讨生活的人,需要容貌当做筹码,玉萝姑娘可不一样,她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更是咱们桑域阁的制茶高手,凭借的是实力!” 说起制茶,桑域阁里的小二就没有不佩服玉萝的,一时间,个个都忍不住朝她那边望去,却只能窥见一个清丽的背影。 院子里,春生已经将几大筐花瓣提了出来。 “玉萝姑娘,你看看,这就是最近几日收集的花瓣。” 桑域阁里花卉足足几百盆,每日掉落的花瓣不少,收集起来,一两天便是一大筐。 这几筐,都是挑选清洗晒干之后得来的成果。 玉萝挑了把花瓣查看,点头,“烤的差不多了,可以用了。” 制花茶的花瓣,都是干花瓣,现在是冬天,出太阳的时候不多,想要将这些花瓣制成干花瓣,都不是靠晒,而是靠烤。 如何烤,烤到何种程度,也是一门学问。 春生浅笑,还算清秀的面容略显腼腆,“没问题就好,我还担心烤过了。” 玉萝收了花瓣,暂时将配料放在一旁,问道。 “我想问问,附近有什么店家卖特殊蜂蜜的吗?” “特俗蜂蜜?玉萝姑娘指的是?” “比如,甜味重的,甜味淡的,蜜香味浓的,蜜香味特殊的,有特点的都可以。” 这话一出,春生就知道玉萝想做什么了。 调整花茶配方。 花茶的配方,并不是说是一样的。 配料用量的不同,花瓣的不同,制出来的花茶口味都会有所差别。 现在的情形,显然玉萝是将主意打在了蜂蜜上。 “如果是这些要求的话,那我还真知道一些。” 大家都是小姐手底下的人,对于玉萝的要求,春生十分配合,当即列出了一份名单。 “城东刘家、城南赵家、城西柳家、新入驻的月家……许多世家名下都有蜂蜜出售,不过大多都是零散或者从其他商人那里进的货。 这几家是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他们家的蜂蜜口味都很受百姓欢迎,自有长处。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可以派人去查上一查。” 201、为你梳头 程桑醒了。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个人。 刚睁眼意识还有些朦胧的程桑,看见眼前这人的时候,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你怎么在这!” 床沿边,沈洵安搬了把椅子过来,就紧挨着床沿坐下,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隽秀的眉眼渐渐染上委屈之意,星目半垂,“我昨晚就在这了啊。” 程桑,“……” 内心有句骂人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混蛋玩意! 什么昨晚就在这了,真当她睡了一觉起来,就忘了昨晚的事了? 明明她昨晚都把他赶走了! 床前的人还垂着头,装的跟真的似的,程桑早就注意到这人在偷看她,气恼的掐了把他手臂。 “让开。” 沈洵安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让开了位置。 行吧,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 程桑已经在穿衣裳了,现在天气还冷,即便睡觉她穿的也很厚实,除了贴身衣物,外面还穿了两层厚厚的中衣,当着沈洵安的面穿外裳什么的,也不会有太大的窘迫感。 毕竟什么肌肤也没露。 不过这一幕在沈洵安眼里,并不是那么的无感。 他极少见程桑睡醒的样子,与出门在马车里小憩那种睡醒不一样,因着一晚的睡眠,她如墨般的青丝有些凌乱,脸颊酡红,灵动清透的杏眸带着点水意。 许是因为他在这的缘故,她穿衣的动作有些快,眉头不自觉微蹙着,好看的嘴角也抿着。 就好比,本来一只迷惘懵懂的小白兔,瞬间变成了张牙舞爪,暗自防备的小野猫。 沈洵安眼神中升起淡淡的愉悦,视线随着她手上的衣裳一点一点的移动。 唔,这件桃红的裙裳,不是很配她今天的冷酷神色呢…… 他是不是很久没给她送衣裳首饰了? 想到这一点,沈洵安决定等用完早膳,就把尚青派去搜罗些华贵的衣裳首饰回来。 至于在京城买的那些…… 沈洵安表示关我何事,又不是我送的。 穿好衣裳,程桑坐在了铜镜前,她现在面临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沈洵安在这,玉萝她们都不敢进来,谁给她梳头? 其实也不是玉萝她们不敢进来,主要是之前程桑没醒,沈洵安就守在了小姐闺房里,她们也不好打扰。 现在嘛…… 小姐没叫她们,她们哪敢自己进来,万一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 程桑沉默了好一会,她自己是不会梳头的,从小有人伺候着,她也不需要学这个。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玉萝叫进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洵安过来了。 “梳头?”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自然看到了她的沉默迟疑。 程桑点头,又问,“你会?” 沈洵安摸摸鼻子,“不会,但我可以试试。” 程桑看着他,宛如看一个智障。 梳头这种事,连她一个女子都不会,他能会? 沈洵安的确没什么把握,女子的发髻大多繁琐复杂至极,他以前也听自家娘亲说过什么同心孔雀髻,什么凌云飞天髻,据说要三个丫鬟同时上手,还要折腾一个时辰…… 但没把握是一回事,被心上人不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尊心被伤,嘴硬的沈洵安不服气的表示。 不就是梳头嘛,我可以!! …… 这一梳头,两人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没出去。 事情要从一个多时辰前说起。 沈洵安会梳头,程桑一百个不信,但架不住沈洵安自己信心十足啊,况且,程桑也拗不过他。 所以,最后还是妥协了。 “我的要求也不高,不需要梳什么复杂好看的发髻,能见人就行了。” 程桑觉得,她这个要求真的不算高了。 但她还是高估了沈洵安。 有个概念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梳头发时,可能觉得不难,手一掐,头发就都掐住了,乖乖听你使唤。 可一旦换成别人的头发,手就跟抽风似的,不是漏了这里,就是那里散掉了。 说的就是沈洵安。 沈洵安是不会梳女子发髻,但他会自己梳头啊,这也是他底气的来源。 只是,当第不知道多少次,捏不住头发之际,他心态彻底崩了。 “你用什么洗的头,头发怎么这么滑?” 是的,不是我的错,是你头发的错,谁让你的头发这么滑! 某人甩锅甩的理直气壮,顺便还趁程桑不注意,偷偷在发尾摸了摸。 好滑,好好摸。 程桑冷漠脸。 “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你。” 她还能用什么洗头? 住的是沈府,这些东西大家用的都是一样的,顶多她每次洗完头,会抹上一些保养头发的发油。 而发油这个东西,又不是说男子就不用。 她瞥了眼某人落在肩上后又滑到胸前的一缕黑发,默不作声的哼了哼。 沈洵安俊脸微红。 梳头这么难的吗? 想放弃的心,在程桑的冷脸下又被激起,他轻咳一声,“你等我一会。” 不就是梳个头嘛,不会可以学,他可以的! 身形欣长的男人三两步迈步出了房间,“玉萝!烟雨!烟霞!杨嬷嬷!你们来一下!” 片刻后,杨嬷嬷四人齐聚楼廊。 沈洵安站在四人面前,神情冷峻。 玉萝很少见到沈洵安这副模样,在她眼里,公子一向都是冷傲又自持的,说简单点,就是外表淡漠,内心傲娇。 这么冷峻严肃的样子,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难道是跟小姐吵架了? 两人之前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她还是知道的,毕竟里面有说话声传出来。 在四人战战兢兢的眼神下,沈洵安抛出一个千古难题。 “你们知道,什么发髻最简单最易上手么?” 玉萝,“?” 烟雨,“??” 烟霞,“???” 杨嬷嬷,“????” 沈洵安也知道问这个问题有点丢人,掩饰性的咳嗽一声,又解释道。 “阿桑起身了,我想帮她梳头,又怕手笨梳不好。” 丝毫不提自己已经梳了一个时辰,还没有上手的事。 杨嬷嬷与三个丫鬟对视一眼,心情有些震荡。 换谁一大早来这么一出,也得被吓的够呛,不过在正视沈洵安的问题之后,四人又变得活跃起来。 梳头?这个好。 能增进公子和小姐之间的感情! 作为最年长,梳过最多头发,也知晓最多发髻样式的杨嬷嬷,最有发言权。 “要说简单的发髻,适合小姐的有好几种,光靠嘴说说不明白,老奴给公子做个示范吧。” 说着,她拉了玉萝过来,拆掉了玉萝的发髻。 “公子看好,老奴现在梳的是灵蛇髻。” 灵蛇髻初始一部分十分简单,只需要将头发梳起固定便可,难得是后面的一部分,要将梳好的头发层层旋转固定成螺旋状,就像盘起身子的蛇,因此得名。 杨嬷嬷教导他精髓。 “小姐的头发又滑又顺,梳灵蛇髻十分好看,不过要盘好有些难度,公子可以在手上抹些发油,这样会更好梳一些,切记,发油不可抹多。” 沈洵安认真记下了,不过灵蛇髻的精髓他还没掌握好,也不要求杨嬷嬷再教其他样式,只让她又重复梳了几次。 几次过后,沈洵安信心满满,让四人退下,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程桑还坐在铜镜旁,一袭桃红裙裳,青丝披肩,小巧的瓜子脸正定定的望着他。 梳个头梳两个时辰,这可能是她长这么大有史以来的第一回。 沈洵安摩拳擦掌,“放心,这次肯定成功。” 程桑沉默不语,顺从垂眸任由他动作。 又是半个时辰,灵蛇髻成功了。 沈洵安双手叉腰,清隽的俊脸写满了自傲和得意,“我就说我能行。” 这不就梳好了! 梳头嘛,有什么难的! 程桑默默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有头上顶着的那一坨跟shi一样的东西,许久无声。 然后…… 她伸出了手。 “哎哎哎,你干嘛!” 望见她的动作,沈洵安急了,“这可是我辛苦一早上的成果!” 他梳了这么久,怎么能直接拆! 程桑冷笑,“所以你让我顶着一坨屎出去见人?” 沈洵安,“……” “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还有,姑娘家家,说话怎么能这么不文雅……” 程桑深吸口气,强行忍住要把面前这人打死的冲动,提高了声音。 “嬷嬷!” 杨嬷嬷应声推门而进。 “小姐,你唤我?” 程桑已经把头发拆散了,“劳烦嬷嬷帮我梳下头。” “是。” 杨嬷嬷上前,注意到还僵直站在一旁的沈洵安,又注意到程桑发间有弯曲的痕迹,顿时明白了什么,泛着皱纹的眼尾微弯,眸光里也透出了笑意。 现在的年轻人哟。 最后,程桑梳了个繁琐的百花分肖髻,杨嬷嬷复杂的手法就跟在嘲笑沈洵安似的,就连沈洵安也不得不承认,他梳的那个东西,实在是有些见不得人。 成吧,他会那么多东西,总得有些不会的,人不能太完美不是? 梳好头之后,杨嬷嬷就出去了,没敢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走之前,还送来了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的早餐。 两人份的。 沈洵安和程桑各坐桌子的一边,默默吃着。 期间,沈洵安一直偷偷摸摸的望她头上看,似乎要把发髻看出花来。 程桑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故意当做没看见。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不能纵着,一旦有了第一次,后面就管不住了。 比如昨晚的心软留宿,虽然最后成功把人赶走了,但他显然是上瘾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跑过来守着她起床。 以前他明明是很注意这些男女大防的,不会在这方面让人说闲话。 但现在…… 呵呵。 梳头这件事也是一样,她不否认自己也有那么点恶趣味,想让他给她梳头,前提是,他梳的不这么丑! 最最重要的是,一次梳头两时辰,谁受的住! 基于以上种种,程桑全然当没看见,也不理会他的视线。 用完早膳之后,程桑也没出门,就窝在房间里看书,时不时还会拿出自己前两天的访问结论看一看,过的很悠闲。 望见她的动作,沈洵安急了,“这可是我辛苦一早上的成果!” 他梳了这么久,怎么能直接拆! 程桑冷笑,“所以你让我顶着一坨屎出去见人?” 沈洵安,“……” “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还有,姑娘家家,说话怎么能这么不文雅……” 程桑深吸口气,强行忍住要把面前这人打死的冲动,提高了声音。 “嬷嬷!” 杨嬷嬷应声推门而进。 “小姐,你唤我?” 程桑已经把头发拆散了,“劳烦嬷嬷帮我梳下头。” “是。” 杨嬷嬷上前,注意到还僵直站在一旁的沈洵安,又注意到程桑发间有弯曲的痕迹,顿时明白了什么,泛着皱纹的眼尾微弯,眸光里也透出了笑意。 现在的年轻人哟。 最后,程桑梳了个繁琐的百花分肖髻,杨嬷嬷复杂的手法就跟在嘲笑沈洵安似的,就连沈洵安也不得不承认,他梳的那个东西,实在是有些见不得人。 成吧,他会那么多东西,总得有些不会的,人不能太完美不是? 梳好头之后,杨嬷嬷就出去了,没敢打扰两人的二人世界,走之前,还送来了不知是早餐还是午餐的早餐。 两人份的。 沈洵安和程桑各坐桌子的一边,默默吃着。 期间,沈洵安一直偷偷摸摸的望她头上看,似乎要把发髻看出花来。 程桑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故意当做没看见。 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不能纵着,一旦有了第一次,后面就管不住了。 比如昨晚的心软留宿,虽然最后成功把人赶走了,但他显然是上瘾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跑过来守着她起床。 以前他明明是很注意这些男女大防的,不会在这方面让人说闲话。 但现在…… 呵呵。 梳头这件事也是一样,她不否认自己也有那么点恶趣味,想让他给她梳头,前提是,他梳的不这么丑! 最最重要的是,一次梳头两时辰,谁受的住! 基于以上种种,程桑全然当没看见,也不理会他的视线。 用完早膳之后,程桑也没出门,就窝在房间里看书,时不时还会拿出自己前两天的访问结论看一看,过的很悠闲。 202、学画 寒冷的冬天,渐渐走远。 还未春至,万物已经开始悄悄复苏。 桑域阁,钟院。 钟师傅和程桑一同坐在花园前,两人手里各自捧着一本书。 “桑丫头,这个定型的意境,你看的如何了?” 自打发现从花商那买来的花卉盆景,有大师的构图设计之后,钟师傅就开始琢磨这一方面。 可学了两个月,却没多少起色。 程桑这一回来了,他便拉着这个亦徒亦孙的小姑娘一起学。 程桑也愁眉苦脸的,“不甚懂。” 她以前觉得,花卉方面的知识就挺难学的,光是背那些花卉品种,就费了老大时间。 现在她才发现,死记硬背的东西,真的算不上难,什么意境,什么构图,什么一见便心喜,模拟两可的形容,让人头疼的理解,才是真的难。 爷孙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会,钟师傅愁的拔下了几根白胡子。 “花商那位大师,什么时候到?” 自学是学不好了,还是等专业的人来吧。 说起这个,程桑心情也好了点,“应该就这两天。” 她回临州城的第二天,就给花商那边递了信,按时间来算,也差不多该到了。 “那还好。” 钟师傅的视线重新回到书本上,无奈叹了口气,“桑丫头啊,你说老头子我现在去学画画如何?” 辛劳一生,才知晓原来花卉跟艺术还有关系,也不知道他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 程桑嘴角微抽,“钟爷爷,你觉得我现在去学画画如何?” 爷孙俩又是一阵无声对视,同时哀叹。 “头疼啊……” * 沈洵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头疼。 “想学画画,我教你啊。” 这几天他过的不太如意,嗯,主要原因就是,梳头丢脸的事,让他有点心虚,等心虚完想跟小姑娘发展一下感情的时候,人被抢跑了。 —— 被钟师傅抢的! 他抢不过! 为此,沈洵安没少郁闷的折腾尚青。 美其名曰,拿你的头练手。 尚青表示,水深火热已经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处境,他这简直就是火葬场…… 好在,程桑回来了! “小姐,你累不累?” 温度适当的花茶被放在程桑手边,无需伸手,直接就能拿到,她前方的木窗也被尚青打开,湿冷带着凉爽的风温温柔柔吹进来,拂过她的脸颊和鬓发。 身后,本该在书房的太师椅被搬到了矮塌旁,上面还贴心的铺了一层软和的貂毛垫,一切体贴细心的不像话。 程桑不动声色的挑挑眉,盯着尚青那张略显谄媚的脸。 “不累。” 尚青抹了把额间的汗,“不累就好,那小姐你饿不饿?” “嗯,有点。” “小姐你稍等一会,我这就给你拿吃的来。” 都不用程桑吩咐,尚青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仅如此,在出了房间后,甚至还用上了轻功。 程桑,“……” 见她如同被恶鬼追? 瞥了眼还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程桑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把一个好端端的闷骚护卫,吓成这个鬼样。 沈洵安一脸正经,“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真的?” “真的。” “成吧。” 程桑也懒得过问这些,反正尚青是他的护卫,他也不可能真的对尚青做什么。 “你刚刚说,你能教我画画?” “当然,我的画可是清河先生亲自教的。” 抬高了自己一句,他凑到她身边坐下,“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学画了?” 原因沈洵安其实是知道的,但他想找个借口跟小姑娘多亲近亲近。 程桑倒没想那么多,把和钟师傅自学的事说了一遍,蹙眉问他。 “画画是要构图的吧?还有色彩方面,我能学会么?” “这个不难,不过是要有人教比较容易。” 沈洵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一步步教你。” “嗯。” 没有叫尚青进来帮忙,沈洵安自己动手在书桌上铺开了一张白纸,又拿出笔墨。 让程桑在桌前坐下,他站在她身后,将笔交给她,手覆在她的手上,微微前倾弯腰。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盆景的构图跟画画类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留白。”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垂。 程桑不自在挪了挪身子。 沈洵安一脸正经,覆着她小手的手,却无端有些发汗。 “而留白的首要条件,就是你得先知道,你想画什么,你要画的东西是怎样一副场景。” 身体在颤栗,眸光越发柔和,但他的语气却没太多变化。 “我先示范给你看一遍。” “我画个简单的,就画一副白云飞鹤图。” “我脑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画面,纸的上部分画云,下部分画鹤,云与鹤相辉映,为了让画出的画面不拥挤显得没有重点,我的留白会选择空出右边。” “你仔细看。” 他带着她的手,在纸上游走,笔尖旋转轻点,几朵白云跃然纸上。 “下面就是画鹤了。” 纤长的鹤身,舒展的翅膀,尖尖的鹤嘴,以及鹤头上的鹤冠。 画完一只又一只,他的动作流畅,连带着她都有种,画画不怎么难的感觉。 不过一刻钟,几只白鹤在云间飞舞的画面就显露出来,这个时候,沈洵安停了笔。 “画面主要占据纸的左中,留白在右边,现在的画面虽好看,但有些比例失重,右边的话,可以加一点东西。” 他从她手中抽出毛笔,放在笔架上,拿了一支干净的新毛笔过来,沾了点红墨。 笔尖用力落在右边的云层边,晕染出一个红色的太阳。 沈洵安收了笔,白皙如玉的脸庞也露出了笑意。 “好了。” 程桑细细打量着这副画,画中就三样东西,云,鹤,和太阳,但看上去,一点也不显得单调,反而十分有意境。 她好像懂意境的意思了。 画如此,花是不是也如此? 繁琐的枝叶占满了花盆,并不能展现花卉的美,反而抢了花卉的风头,模糊了重点。 她放下画,清凌凌的眸子直视沈洵安。 “我要学。” “好。” 男人眉眼稍挂了笑,再次握住她的手,“想画什么?” “画盆花吧。” 她想知道,如果画师画花卉,是何模样。 “满足你。” 沈洵安再一次垂下了头,这一次,他比之前靠她更近,不仅胸膛紧贴她的背,就连侧脸也就在她耳边。 无需移动,两人已经亲密相贴。 程桑心里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平常表现的再稳重,内心也依旧是个小姑娘,跟喜欢的人亲密,她一颗心跳的飞快。 不止是她的,她也听到了自己身后人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的。 程桑微微垂眸,强行压抑着脸上的热意,不让自己多想,尽量把注意力放在纸上,可身后那人,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 她问,嗓音比之前更为柔软,带着三分糯。 沈洵安深吸口气,“没什么。” 他能说,一时太过心满意足,思绪打岔了吗? 这次,他再也不敢胡思乱想,手上下笔飞快,不过片刻,一盆茉莉花跃然余纸上。 抽出笔,松开手,沈洵安在她身边坐下。 程桑还在凝视着面前这副画。 沈洵安画的茉莉花很逼真,如她所想,画中的花开的娇艳,但枝叶却并不多,一眼望去,人的视线最先注意到的便是花,盛开的花,含苞待放的花,还是花骨朵的花。 程桑明了了,店里的那些花卉,应该多修剪一些枝叶才对。 在她凝神思考时,沈洵安的手已经悄悄环住她的腰身。 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曾挑明,但两人心里包括身边人心里都已经清楚,让沈洵安很苦恼的一点就是。 关系明确了,但亲密度不曾增长。 除了几次意外有过亲吻外,他们平常的亲密,一直维持在牵手这个阶段…… 沈洵安心里苦。 眼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几步。 程桑还在考虑。 画画跟盆景设计毕竟不是一码事,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是能从画画上学到的吗? 她想起了沈洵安之前说的留白。 如果没记错,年前从花商那买来的树形盆景,有好几盆是枝干和树叶都朝一面的,另一面空无一物,这也是留白的用法吧? “留白的事,你能再跟我说一说吗?” 程桑突然问,也是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入某个怀里。 程桑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又有些想笑,一个拥抱而已,至于还偷偷摸摸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跟沈洵安之前表现的太疏离,但亲密这种事,一向都是男子主动,总不能让她自己来。 眼下这人是开窍了,还是忍不住了? 想到这,她拉开了自己腰间的手,成功看到某人隽秀的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程桑失笑,忍不住蹂躏了把他的脸。 “想什么呢,先教学,教完了再抱!” 学习这种神圣郑重的事情,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沈洵安呆滞的脸秒变精神,腰身也不自觉挺直了。 “想学什么?” 所以,刚刚他是压根就没听? 程桑翻了个白眼,“留白,怎么留?” 沈洵安沉吟了片刻,“还是得看构图,脑中有了画面,才知道怎么留白。” 程桑,“……”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构图这个东西……她会吗? 程桑觉得,是不会的。 沈洵安开始还信心满满,在眼睁睁看着程桑画了几副乱七八糟的画之后,也开始头疼。 “阿桑……” “嗯?” “岳父平常都教你些什么?” 听出话外音的程桑回头就是一顿掐,“你嫌弃我!” 她能学什么,学经商! 父亲从小就说,她比阿域有经商头脑,所以早些年就在教她这方面的东西。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阿域年纪比她小,她先学也能教阿域。 * 沈洵安画的茉莉花很逼真,如她所想,画中的花开的娇艳,但枝叶却并不多,一眼望去,人的视线最先注意到的便是花,盛开的花,含苞待放的花,还是花骨朵的花。 程桑明了了,店里的那些花卉,应该多修剪一些枝叶才对。 在她凝神思考时,沈洵安的手已经悄悄环住她的腰身。 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曾挑明,但两人心里包括身边人心里都已经清楚,让沈洵安很苦恼的一点就是。 关系明确了,但亲密度不曾增长。 除了几次意外有过亲吻外,他们平常的亲密,一直维持在牵手这个阶段…… 沈洵安心里苦。 眼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几步。 程桑还在考虑。 画画跟盆景设计毕竟不是一码事,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是能从画画上学到的吗? 她想起了沈洵安之前说的留白。 如果没记错,年前从花商那买来的树形盆景,有好几盆是枝干和树叶都朝一面的,另一面空无一物,这也是留白的用法吧? “留白的事,你能再跟我说一说吗?” 程桑突然问,也是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入某个怀里。 程桑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又有些想笑,一个拥抱而已,至于还偷偷摸摸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跟沈洵安之前表现的太疏离,但亲密这种事,一向都是男子主动,总不能让她自己来。 眼下这人是开窍了,还是忍不住了? 想到这,她拉开了自己腰间的手,成功看到某人隽秀的俊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程桑失笑,忍不住蹂躏了把他的脸。 “想什么呢,先教学,教完了再抱!” 学习这种神圣郑重的事情,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沈洵安呆滞的脸秒变精神,腰身也不自觉挺直了。 “想学什么?” 所以,刚刚他是压根就没听? 程桑翻了个白眼,“留白,怎么留?” 沈洵安沉吟了片刻,“还是得看构图,脑中有了画面,才知道怎么留白。” 程桑,“……”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构图这个东西……她会吗? 程桑觉得,是不会的。 沈洵安开始还信心满满,在眼睁睁看着程桑画了几副乱七八糟的画之后,也开始头疼。 “阿桑……” “嗯?” “岳父平常都教你些什么?” 听出话外音的程桑回头就是一顿掐,“你嫌弃我!” 她能学什么,学经商! 父亲从小就说,她比阿域有经商头脑,所以早些年就在教她这方面的东西。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阿域年纪比她小,她先学也能教阿域。 203、被赶出去了 “派谁?” 程桑听得出他的意思,问题是,她身边现在没合适的人选。 桑域阁上上下下全是半路出家,包括她,花卉培育方面的人才都不够,更别说专攻盆景造型了。 沈洵安噎了下,声音不自觉放低。 “至少还有我。” 程桑盯着他,不怎么赞同,“你是东家的东家。” 如果她不学的理由是掌权者的话,那作为投资人,比她这个掌权者更像东家的他,就更没必要了。 沈洵安哑然。 小姑娘比以前更会说话了,怎么破? 将人往怀里再次搂了搂,他难的多发散思维的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 “还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 沈洵安澄澈的星眸俯视着她,放在她腰间的手环的紧紧的,“阿域。” 程桑一愣,“欸?” “你不要老是把他当成孩子看,男孩子十岁不小了。” 程桑感觉有点跟不上思路了。 “等会,我们刚刚是在讨论学盆景造型的问题,这跟阿域小不小有什么关系?还有,十岁还是个孩子好吗?” 不把他当成孩子看,难道还当成大人看不成? 沈洵安不高兴的抿唇,心里泛酸,“你就是对他心软。” 程桑,“……” 等会,话题好像又歪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阿域这个年纪,正是学东西最快的时候,你是他姐姐,想必也不愿意他以后什么都不会,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书呆子吧? 岳父留下的产业,注定要交给你们姐弟两人发扬光大,光靠你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而且在我看来,你学习花卉种植培育,阿域学习盆景设计造型,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只会让桑域阁变得更好。” 在沈洵安的劝解下,程桑可耻的心动了。 姐弟同心什么的,一听就诱惑力十足,只是…… 阿域还小,现在就定下他以后的道路,让他每天多学那么多东西,算不算虐待儿童? 沈洵安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软,一锤定音道。 “晚些我就将事情告诉阿域,让他自己决定。” 程桑妥协,“成吧。” 她是没这方面的天赋,学也不一定能学好,若是弟弟能办到,也是一件好事。 当天下午沈洵安就单独跟程域说了几句话,然后程域同意了,快的让程桑措不及防。 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清河先生早就在教他棋画诗赋,画画这个东西对程域来说,一点都不难。 程桑,“……” 继沈洵安之后,再次遭受暴击。 于是,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 府里忙碌的人又多了一个,唯独她,反而闲了下来。 程桑是耐得住闲的人,本想着耐心等待花商那边的大师到来,却不曾想,在这之前有人找了上来。 “月家要订购我们店里的花卉?” 程桑来桑域阁视察的时候,从春生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春生之所以不直接答应,而是上禀给程桑,也是有原因的。 “月家要的数量很多,但不打算用现银付账,而是打算用某些条件抵价。” 程桑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敢提这种要求,月家是得有多自信? 还有,他们是真的知道桑域阁花卉的价格吗,什么条件值得了这么多钱? 看出了自家东家的不高兴,其实春生也不太高兴,月家的人说话时的口气太傲,如同愿意买花是施舍桑域阁一般,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但他就是一个办事的下人,决定权不在他手里,一切还得看东家的意见。 “月家约了小姐,明日午时在烟雨坊商谈。” “好,我知道了。” 程桑没把这事看的太重,就基于春生传的话,她可以肯定,如果月家所谓的条件不是特别特别吸引她的话,她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同意。 无他,做生意没有这个道理,今日月家用某些条件抵价,明日就会有人竟相模仿,人人如此,她也不用赚钱了。 去钟院看了下钟师傅研究新花卉的进度,又偷瞄了瞄他自学后给花卉修剪的造型。 将那盆左一突右一突怎么看怎么奇怪的花卉收入眼底后,程桑心情平静了。 好嘛,天赋这个东西,也不是她一个人没有。 看完后,程桑一脸畅快的回到了沈府,又去观摩了一下自家弟弟画画的场景,最后,来到了沈洵安的房间。 她这回不是有事来的,而是单纯来找沈洵安闲聊,分享心情的。 沈洵安没坐在常坐的矮塌,反而坐在面向窗户的书桌前,程桑走了进来,自顾自来到他身前,十分自然的拉开他的手,窝了进去。 自打某人嫌弃他们不够亲密开始,程桑就开始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出与他的亲密。 沈洵安脸颊有些烧。 这样的亲密,他不是很遭得住。 想归这样想,手却诚实的很,一点也没有把她拉下来的意思,反而还掐着人的腰,挪了挪她的位置,让她在腿上坐的舒服些。 “今日心情很好?” 程桑舒服的眯着眼靠在他胸前,也不掩饰自己的愉悦。 “我刚在桑域阁,见到钟爷爷的新作品了。” 沈洵安猜到了结果,“很……丑?” 程桑唔了声,没忍住嘴边的笑,“不是一般的丑。” 她都说不出那一盆是个什么玩意儿,还不如不修剪呢! 不过钟师傅的反面教材也告诉她一个道理,她店里的花卉是盆景,盆景就是要让人看的悦目,而想让人喜爱,造型是很有必要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好真实。 这么诚实的回答,让沈洵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面上浮现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他捏了捏怀中人的鼻子。 “你该庆幸这话没被钟师傅听到,不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老小老小,钟师傅这个年纪,跟程桑日日待在一起,就跟两个孩子似的,时常让他无可奈何。 程桑微微撅嘴,“我又不傻。” 她笑都是离开桑域阁才笑的,心里明白着呢。 沈洵安故作忧伤的叹了口气,“你那天画的那几幅画,也该拿去让钟师傅看看的。” 嘲笑别人之前,也得先想想自己的水准,她现在的心态,就是标准的菜鸟互嘲。 一提起这个,程桑就黑了脸,睁着圆润的杏眸瞪他,语气暴躁,“才不要!” 她堂堂一个东家,不要面子的吗! 沈洵安垂眸看她,眼中全是笑,“不给他看也行,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什么都保密,好不好?” 这两天,他也越来越清楚该怎么为自己赢得福利了。 如果是他装可怜扮委屈,十有八九换来的是一顿冷嘲。 但如果是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果然,在短暂的迟疑过后,怀里的小姑娘仰起了头,沈洵安睫毛微颤,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手紧,腰杆却挺的直直的,丝毫不心急的等着她亲上来。 等唇上覆上软凉的触感,他才如耐心的猎人等到了猎物一般,满意的攻城掠地,尽情掠夺。 他的吻很温柔,但不停重复扫荡,一寸寸被掠夺呼吸的程桑却慢慢感受到了他的霸道,她试探的想推开身前的人,却因为面对面相拥的姿势闪避不开。 特别是,她本就坐在他腿上,被他禁锢在怀里。 程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策,她好像掉进了狼窝了。 短暂的懊恼后,她也发现了专属自己的福利,试探的捏了捏某人紧致的腰肉。 沈洵安,“……” 讲真的,亲吻时摸摸捏捏什么的,他能接受,甚至有些喜乐见闻。 但是…… 你捏还就真的是捏啊! 还是那种特用力的捏! 腰疼…… 对上男人清凌水润的眸子,程桑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不过那抹心虚很快就被手下的触感淹没了。 你能亲我为什么不能捏,合理交换嘛! 沈洵安拿她没辙,只好将她的爪子从自己腰上扯了下来,然后盯着她的手指看。 指腹在她指甲上摸了摸,他得出结论。 “你该剪指甲了。” 尖锐的指甲,配上不小的力道,他的腰经受不住第二次。 程桑显然也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不乐意的哼了哼,到底没阻止。 等十个纤细白嫩的手指磨平了指甲,沈洵安还未开口,那双手又朝他腰间探了过来。 程桑眼里带着揶揄的偷笑,一寸一寸的往上爬,沈洵安捉住不安分的手亲了亲,毫不留情的将人赶了出来。 程桑,“……” 是谁前两天说他们之间相处要亲密一点的! * 第二天中午,程桑去了烟雨坊赴约。 把商谈的地点定在烟雨坊这种事情,像月家的风格,程桑也没觉得不对,但听闻消息的沈洵安很不满意。 在才把人赶出房之后的第二天,他又如同小尾巴一样,跟了上来。 程桑倒没什么意见,跟月家的人谈也谈不久,到时候还可以跟沈洵安出去转转。 如她所想,月家派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烟雨坊有过一面之缘的月枭。 或者不应该说一面之缘,毕竟她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让程桑略微诧异的是,商谈现场,若桑也在,不仅在,月枭还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 程桑总算知晓了这位若桑姑娘在月枭心里的份量,心中默默为柳琴心同情。 看来上一次的事,月枭压根没放在心上,也不知柳琴心知晓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 沈洵安垂眸看她,眼中全是笑,“不给他看也行,亲我一口,亲我一口我什么都保密,好不好?” 这两天,他也越来越清楚该怎么为自己赢得福利了。 如果是他装可怜扮委屈,十有八九换来的是一顿冷嘲。 但如果是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果然,在短暂的迟疑过后,怀里的小姑娘仰起了头,沈洵安睫毛微颤,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手紧,腰杆却挺的直直的,丝毫不心急的等着她亲上来。 等唇上覆上软凉的触感,他才如耐心的猎人等到了猎物一般,满意的攻城掠地,尽情掠夺。 他的吻很温柔,但不停重复扫荡,一寸寸被掠夺呼吸的程桑却慢慢感受到了他的霸道,她试探的想推开身前的人,却因为面对面相拥的姿势闪避不开。 特别是,她本就坐在他腿上,被他禁锢在怀里。 程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策,她好像掉进了狼窝了。 短暂的懊恼后,她也发现了专属自己的福利,试探的捏了捏某人紧致的腰肉。 沈洵安,“……” 讲真的,亲吻时摸摸捏捏什么的,他能接受,甚至有些喜乐见闻。 但是…… 你捏还就真的是捏啊! 还是那种特用力的捏! 腰疼…… 对上男人清凌水润的眸子,程桑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不过那抹心虚很快就被手下的触感淹没了。 你能亲我为什么不能捏,合理交换嘛! 沈洵安拿她没辙,只好将她的爪子从自己腰上扯了下来,然后盯着她的手指看。 指腹在她指甲上摸了摸,他得出结论。 “你该剪指甲了。” 尖锐的指甲,配上不小的力道,他的腰经受不住第二次。 程桑显然也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不乐意的哼了哼,到底没阻止。 等十个纤细白嫩的手指磨平了指甲,沈洵安还未开口,那双手又朝他腰间探了过来。 程桑眼里带着揶揄的偷笑,一寸一寸的往上爬,沈洵安捉住不安分的手亲了亲,毫不留情的将人赶了出来。 程桑,“……” 是谁前两天说他们之间相处要亲密一点的! * 第二天中午,程桑去了烟雨坊赴约。 把商谈的地点定在烟雨坊这种事情,像月家的风格,程桑也没觉得不对,但听闻消息的沈洵安很不满意。 在才把人赶出房之后的第二天,他又如同小尾巴一样,跟了上来。 程桑倒没什么意见,跟月家的人谈也谈不久,到时候还可以跟沈洵安出去转转。 如她所想,月家派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烟雨坊有过一面之缘的月枭。 或者不应该说一面之缘,毕竟她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让程桑略微诧异的是,商谈现场,若桑也在,不仅在,月枭还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 程桑总算知晓了这位若桑姑娘在月枭心里的份量,心中默默为柳琴心同情。 看来上一次的事,月枭压根没放在心上,也不知柳琴心知晓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204、月家和庆氏 程桑没管月枭怎么想,转头就把钱给了沈洵安。 只是…… 沈洵安看着手里的银票,脸色一言难尽,“为什么只有三十万两?” 程桑一本正经解释,“因为桑域阁也有你的一半,你忘了,你拿过分红的!” 沈洵安想起了两个多月前,还没去京城之时收的钱,默默咽回了到嘴边的话,“那还有十万两呢?” 一半也是四十万吧,他算数还可以的。 “还有十万两是我的辛苦费,跟月枭谈这么久,不过分吧?” 沈洵安回想了下进门后她一共说的五句话,不过分,一句话也就值八万两银子,也就比以前打劫柳琴心的时候,贵那么个八倍,一点都不过分。 见沈洵安收了钱,没说别的,程桑满意的眯起了眼,又问,“月家突然买这么多花卉干嘛?要摆宴么?” 沈洵安在月息城有势力,消息也灵通,“不是,他是准备倒卖。” “噫?” 倒卖? 月家这是要学庆氏? 沈洵安也想到了庆氏,解释道,“庆氏目前没什么优势,月家目光长远,想暂时分一杯羹也是聪明之举。” 程桑懂了。 庆氏是皇商,名下分店众多,遍布各大城池,按理说,庆氏跟桑域阁的合作,才是最好最长久的。 但桑域阁的格局太小了,哪怕声名远播,供货能力也跟不上,所以,庆氏这么大的渠道反而用不上。 月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又与临州城隔的近,占据了货源的优势,打算来个倒货卖买。 真是好打算。 月家的这种行为,程桑并不生气,这对桑域阁来说是好事,跟谁合作她无所谓,只要有钱进账就行了。 不过。 “月家就不怕庆氏知道了,找他们麻烦?” 沈洵安这才想起,程桑虽然去了京城一趟,但很多事还不清楚。 “不怕,月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当贵嫔,很是受宠,庆氏还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找月家麻烦。” 原来是这样。 程桑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些人身后错综复杂的势力,难怪月枭之前说话时,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还以为是月家不清楚她身后的武阳郡王府,合着是人家根本没看重。 这么一想,柳家嫁女的行为也好解释了。 月家有这种背景,难怪不在意赔个女儿进去,更不在意月枭在烟雨坊鬼混,宠一个舞姬的事。 “他们想的果然深远……” 没人是傻子,月家不是,柳家也不是。 沈洵安嗯了声,想起了另外一件正事。 “对了,花商那边给我回话了,说他们那位大师到了,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见面。” 提起那位盆景大师,程桑顿时转移了注意力,“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不如就约在明天吧,钟爷爷也等不及了。” “好,我让尚青去把时间定下,就约在桑域阁吧,那位大师对桑域阁里的珍稀花卉也很感兴趣。” “这样再好不过。” …… 烟雨坊之行,对于程桑和沈洵安来说,就是走了个过场。 却让月枭久久不能忘怀,无他,心里太不痛快了。 看出他心情不好,若桑递来一杯茗茶,“月公子喝杯茶解解渴。” 一个舞姬,不止要有一副好相貌和好身段,还得有一副好嗓子。 若桑三者俱全。 清脆缠绵的语调,哪怕是再普通的话,也让人赏心悦耳。 月枭脸上渐渐带了笑,亲昵的拉住她的手,“还是若桑对我好,若不是家中不同意,我真想把你娶回家算了。” 若桑任由他拉着手摩挲,微微垂眸。 “若桑不敢妄想,现在就很好,公子在哪,若桑便在哪。” 月枭越发感动,恨不得举手发誓以表真心,“你这般好,我绝不会辜负你的,那个女人进了府也只是摆设,我发誓。” 若桑只是淡淡的笑,潋滟的眸子望着他,眼中唯有他一人。 …… 从包厢里出来,若桑回到了后院。 烟雨坊的女子都是清白之身,其中不少是寻常百姓出身,想要借烟雨坊攀上高枝,大家平常都住在后院。 一路上,坊中的下人纷纷对若桑行礼问好,羡慕的看着这位名传临州的女子走远。 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嫉妒。 “她有什么可羡慕的,不过是勾搭月家那位公子勾搭的好,从月息城跟到临州城,人家月公子有未婚妻了都不放过,拆散人家也不怕遭雷劈。” 坊中的舞姬愤愤不平,自打若桑来了之后,原来那些受欢迎的舞姬,不少都落寞了。 这些人把怨恨,自然而然怪在了若桑身上。 “别胡说,若桑跟月公子可在柳家之前。” “有什么用,她一个舞姬,难道还能跟人家正正经经的柳家小姐比?” “我们这种出身,谈不上什么比不比的,月公子喜欢不就行了,你少说两句。” “她能做还不能让人说了!” “轻声点,你别说了……” 若桑对身后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一路穿过花园,上了楼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已经有人等着了。 “月家想跟我们抢生意?” 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戴了半截面具,遮住了脸庞以上,看不清面容。 若桑福身行了一礼,回道。 “是,我看见月枭接触桑域阁的东家了。” 面具男人对桑域阁印象很深,“是那个被沈家收养的义女?” “就是她。” 面具男人沉吟了片刻,“你亲眼见过了沈家义女,你觉得,她如何?” 程桑如何? 若桑蹙眉回想。 “很……精明,不好相与。” “哦?” 面具男人似乎来了兴趣,“怎么说?” 若桑把之前月枭和程桑见面的事说了一遍,“她进门之后一共就说了五句话,但每句话都踩在月枭的底线上。” 月枭不蠢,相反,能单独被月家派到临州城来,他很聪明。 要不然也想不出帮桑域阁在月息城立足,用以抵账的话来。 以月家在月息城的地位,保证桑域阁的立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又不费事又不费力,足足能省下几十万两银子,说不定还能得来桑域阁的好感,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事。 但程桑是怎么说的? “不知道,不清楚,不需要,给钱,谢谢。” 她好像洞悉了月枭的一切打算,直接全部都否决了,没有给月枭留一点面子。 若桑不觉得程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傻子不可能被沈家收养,傻子不可能在被收养后还将沈家人哄的团团转,傻子更不可能混到武阳郡王府都承认她。 所以,程桑是有恃无恐,根本不在意月家。 面具男人赞同的点点头,心里把对程桑的评价放高了些,“不要紧,桑域阁目前还影响不到我们,况且……” 他勾唇笑笑,“沈家义女身边那个小丫鬟懂的也不少,比起花卉来,我更看好那些花茶配方。” 珍稀花卉太娇贵,不好运输护理,所需要花费的成本是个天文数字,花茶就不一样了。 制好后,能轻易运到天南地北售卖,这是个好生意。 若桑恭敬不语,她只单线负责月枭,其他事轮不到她管。 “好了,你继续待在这,盯紧了月枭,有事我会来找你的。” 问完想问的,面具男人不再停留。 “是,大人慢走。” 送走了带面具的中年男人,若桑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娴静,不紧不慢的坐在梳妆台前拆发卸妆。 * 另一边,程桑和沈洵安出来后没急着回去,在临州城里逛了一圈。 平常常去的那些店铺酒楼都吃腻逛腻了,这回,程桑拉着沈洵安去的,是某条隐蔽的小吃街。 之所以说隐蔽,是因为这条小吃街拥挤狭窄,位于平民区,沈洵安这种身份的人,平常根本不会来这边。 沈洵安有些发愁,“怎么想起来这里?” 程桑头也不回,“带你吃好吃的啊。” 不同于沈洵安这种出身,程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她年幼时,父亲为了生意常年不在家,为了找好吃的,她去过不少藏在平民区的小吃街。 沈洵安并不嫌弃简陋的街边摊,闻言也来了几分兴趣,这种地方,他长这么多还从未来吃过。 很快,两人就到了目的地。 程桑拉着他在一家小店坐下,店面位于小吃街中心,店面狭窄,就一个小厨房,外面扎了棚子,摆了几张桌椅。 沈洵安随程桑坐下,好奇的四处眺望。 程桑熟练的点餐,“店家,来两碗桂花藕粉!” “好勒,客官稍等!” 店里传来店家浑厚有力的回应声,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桂花藕粉就送到了,碗是很普通的瓷碗,看起来有些老旧,但里面盛着的透明色藕粉,却香味浓郁好闻。 “快吃吃看,这里的藕粉又香又甜,我小时候每到冬天就往这里跑。” 程桑催促了一声,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捏着勺子吃了起来。 沈洵安略犹豫过后,也跟着举起了勺子。 软糯的藕粉入口后,沈洵安才知道程桑所言不假。 小店虽然简陋,但味道确实不差,香糯的藕粉入口后全是桂花香,好似咬了一大口香郁的桂花糕,又与桂花糕口感不同,带着一丝莲藕的甘甜。 甜度适中,引人回味。 沈洵安不知不觉吃下了一大碗,等他发觉碗中空了的时候,程桑早就吃完了。 她双眼亮晶晶的,清丽的小脸不复往日的恬静冷淡,有的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柔软。 “好吃吗?” 沈洵安点头,“很不错。” “还想吃吗?” 沈洵安有些迟疑,“想。” 店里的碗不算小,但碗底不深,所以一碗藕粉算不上多,他再吃个几碗都没问题。 程桑却扑哧笑了,“想也不给你吃,我们还有别的要尝呢!” 说着,她往桌面上扔了几个铜钱,拉着他跑向下一个店面。 桂花藕粉、油炸糍粑、香酥面皮、豆腐乳…… 凡是程桑觉得好吃的,都带着沈洵安去吃了一遍,沈洵安也吃的很满足。 他跟程桑除了在果脯上有差别,其他口味差不多,这些小吃的确很让人上瘾。 一路逛到了天黑,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回府,最后连晚膳都没吃,因为之前就吃撑了。 杨嬷嬷得知这件事,又好气又好笑。 “小姐你都多大了,还把自己当九岁呢?” “出去偷吃也就算了,连自己的食量都记不得了?” 程桑睁着一双清澈澄静的杏眼,就这么看着她,杨嬷嬷落败。 “撑着了就歇歇,老奴去煮消食汤。” 程桑满意咧嘴而笑,“嬷嬷真好,谢谢嬷嬷。” 软糯的藕粉入口后,沈洵安才知道程桑所言不假。 小店虽然简陋,但味道确实不差,香糯的藕粉入口后全是桂花香,好似咬了一大口香郁的桂花糕,又与桂花糕口感不同,带着一丝莲藕的甘甜。 甜度适中,引人回味。 沈洵安不知不觉吃下了一大碗,等他发觉碗中空了的时候,程桑早就吃完了。 她双眼亮晶晶的,清丽的小脸不复往日的恬静冷淡,有的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柔软。 “好吃吗?” 沈洵安点头,“很不错。” “还想吃吗?” 沈洵安有些迟疑,“想。” 店里的碗不算小,但碗底不深,所以一碗藕粉算不上多,他再吃个几碗都没问题。 程桑却扑哧笑了,“想也不给你吃,我们还有别的要尝呢!” 说着,她往桌面上扔了几个铜钱,拉着他跑向下一个店面。 桂花藕粉、油炸糍粑、香酥面皮、豆腐乳…… 凡是程桑觉得好吃的,都带着沈洵安去吃了一遍,沈洵安也吃的很满足。 他跟程桑除了在果脯上有差别,其他口味差不多,这些小吃的确很让人上瘾。 一路逛到了天黑,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回府,最后连晚膳都没吃,因为之前就吃撑了。 杨嬷嬷得知这件事,又好气又好笑。 “小姐你都多大了,还把自己当九岁呢?” “出去偷吃也就算了,连自己的食量都记不得了?” 程桑睁着一双清澈澄静的杏眼,就这么看着她,杨嬷嬷落败。 “撑着了就歇歇,老奴去煮消食汤。” 程桑满意咧嘴而笑,“嬷嬷真好,谢谢嬷嬷。”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