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瑞表姑娘进京记》 第一章 入府 这才将将入秋,永诚伯府角门外的小巷子已经吹起微凉的风。守门的小厮吴壮紧拢衣袖挨着门框子在眯觉,刚做上发财美梦就被门缝里灌进来的冷风吹得连打了三个喷嚏。吴壮被冻醒,用袖子揩了揩嘴角的哈喇子又冲着冰麻的手哈口热气,突然身后的角门被扣响“吴壮兄弟快开开门,是我。” 吴壮一听就知道是去码头接表姑娘的马房小厮张二牛回来了,吴壮打开角门好奇的往张二牛身后探了探“表姑娘呢?今日还是没有接到么?” “接到了接到了,正由阮妈妈陪着坐轿过来呐。我先去芙德堂给太夫人报信去。”吴壮刚想问表小姐长啥样来着,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张二牛已经溜进了甬道朝二门奔去。 芙德堂是个比较大的一进院子位于永诚伯府的西北角,是历代太夫人荣养的住处。 张二牛垂手低着头站在门外等候太夫人的传唤,他闻着屋子里悠悠飘出的檀木香,因为趁乱瞄了一眼凤阳府来的表姑娘而异常的心,才缓缓的静下来。 “张二牛,太夫人传你进来。”门帘被一只葱白纤手掀开,刚好够张二牛躬身进去。张二牛见打帘的是太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玉蝉,忙放低身子道谢:“多谢玉蝉姐姐。” 张二牛进了屋,给太夫人磕头问安后便老老实实的跪着等太夫人问话。 万字不断头的梨花木卧榻上坐着的正是永诚伯府的太夫人萧氏,她手里捻着檀木佛珠轻声道:“起来回话吧。” 太夫人萧氏是承恩伯府的嫡次女,当今梁王之母瑶太妃的胞妹。十四岁嫁入永诚伯府,从孙媳妇一路熬到太夫人。虽说看起来温温暾暾的对谁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实际上管理起内宅来雷厉风行手段毒辣。哪怕早就退居芙德堂做起闲散礼佛的太夫人,但早些年的余威犹存。以至于张二牛听到太夫人叫他起来回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张二牛叩了头起身将表姑娘由阮妈妈陪着从码头赶过来的事报给了太夫人,太夫人手上一顿停止了撵佛珠情绪有些激动的吩咐身旁伺候着的郭树家的“郭树家的,你去给各房报个信儿。”“是。”郭妈妈笑着应了,忙打帘退了下去。 “玉竹,玉饶快给我梳洗一番。”说着玉竹玉饶已经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太夫人的手腕,太夫人起了身才看见还垂手立在一旁的张二牛“瞧瞧,我都高兴糊涂了。你退下吧,这差事办得不错,赏得赏得。”太夫人说着笑了起来。 掌管太夫人屋里财帛的大丫鬟玉扇将张二牛送了出去,还赏了张二牛两枚年年有余式样的银锞子。张二牛千恩万谢的出了芙德堂,颠了颠银锞子,足足有二两呐。过了二门才缓过劲来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胳膊确定这是事实不是梦。他不过一个马房小厮跑跑腿报个信就得赏二两银,还能在芙德堂站着回话。看来果然如那赵车夫所说这位凤阳府来的表姑娘真的是深得太夫人喜爱。 张二牛正感叹着,便看见甬道那头一群仆妇簇拥着一顶四人抬官轿一路过来。张二牛认得那是表姑娘坐的轿子,低着头贴了墙根让路,脑海想起在码头的那惊鸿一瞥,耳朵不自觉的红了个透。 四人抬官轿在芙德堂门口停了下来,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玉丛殷勤的打了帘,轿内的女子由一个头发梳成一个单髻不着任何钗环目光清明的仆妇搀扶着下了轿。 “多谢阮妈妈,玉丛姐姐。”女子声音如深山溪泉,温婉柔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令二人很是受用。“表姑娘客气,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太夫人可盼着您呐。”阮妈妈更加恭敬的底了腰搀扶着太夫人心尖上的人。玉丛放下帘子想上前搀扶表姑娘另一边,却被表姑娘身边的丫鬟绾青不着痕迹的挡住,玉丛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佩蓝抢了先。 玉丛心里不舒服却不敢当场发作,见众人都进了芙德堂这才连忙掏了几两碎银子打发了轿夫,随即跟上去。她可不想被人钻了空子,趁她不在的时候向太夫人告状。 这事儿想起来玉丛自己是肠子都悔青了,原本她凭着祖母的关系进了永诚伯府,还破例一进来就做了二等丫鬟,不到三年就顶了先前那人的差事升了一等丫鬟。芙德堂的仆妇们见她如此得主子的眼手里又管着不少的人,于是便纷纷巴结,玉丛也开始变得有些傲慢目中无人。太夫人念着她死去祖母的份儿上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况且连府里庶出的少爷姑娘,姨娘,寄住的表姑娘都得尊她一声玉丛姐姐。 谁知道太夫人突然吩咐她跟着崔管事和阮妈妈去凤阳府接一位表姑娘,崔管事是先行骑马赶路过去接人的。她和阮妈妈走的水路后头出发去接的,结果在半路上碰了头。可阮妈妈和崔管事也不曾跟她提起这位表姑娘的来历,自己在永诚伯府的根基又浅从前也没见过这位表姑娘,玉丛看她衣着朴素箱笼又不多所以便自以为这位表姑娘不过是到永诚伯府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这样的表姑娘永诚伯府多的是。 于是便将赶路时受的苦和委屈都阴阳怪气的发作在表姑娘身上,一路上还指使表姑娘身边的丫鬟给自己端茶递水。而那表姑娘的性子也软糯好拿捏不曾多说什么,这一路下来玉丛竟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风光。 直到到了京都的码头,玉丛看见来接人的不是伯府的马车而是平日里接送伯爷上下朝用的四人抬官轿才反应过来,于是找着机会拉着张二牛一问才知道这位表姑娘就是太夫人最疼爱的幺女秦宝珍之长女乔卿莫。因为太夫人怕坐久了船的表姑娘再给马车颠着,所以这几日都是派了伯爷的官轿在码头候着了。 然秦宝珍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姑奶奶玉丛是还未进府就听祖母说起过;说是姑奶奶五岁前还是痴痴傻傻的,直到有一次意外落水被救起后渐渐变得聪明了。不仅能识文断字还会制一种独特的香露,这种香露能代替香囊既方便携带又能驱除蚊虫。有一次太夫人在为太后准备的寿礼中放了一瓶姑奶奶做的香露,太后用过之后赞不绝口,便派宫中的内侍打赏了姑奶奶。秦宝珍姑奶奶就此得了太后的眼,这让一直以来因为痴傻嫡女在京都抬不起头的永诚伯府大大的风光了一把。从那时起,才真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京都的官媒都要把永诚伯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可这位姑奶奶却独独看中三爷的同窗两榜进士乔业成,家底略有些单薄但却也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刚开始老伯爷是不同意的,还是太夫人心疼女儿从中周旋劝说才促成了这门亲事。婚后姑奶奶随姑爷外放到任上,姑奶奶为姑爷孕有一女一子。哪怕姑奶奶后来生子伤了身子不能再育,姑爷都不曾纳妾待姑奶奶比从前更甚,这让京都的贵夫人们羡慕不已。 然而姑奶奶三年前病逝太夫人为此也大病一场差点随着去了,还是伯爷递牌子进宫请御医到府上坐诊大半个月才把太夫人给救了回来。 可在此之前玉丛哪里知道这位表姑娘就是太夫人心心念念的嫡亲外孙女,她要是知道的话就是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如此轻待啊。然而这一路阮妈妈也不说崔管事又当作看不见,玉丛便天真的以为他们也和自己一样看不起这位表姑娘。现在玉丛才恍然大悟。原来崔管事和阮妈妈对她的行为视而不见是因为他们早就看不惯自己的做派,却又碍于太夫人的面子所以才没有贸然出手。而现在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等这位表姑娘哭着将事情告到太夫人面前。嫡亲的外孙女和一个有恩的仆妇之后相比,自然是嫡亲外孙女更重要。 玉丛想到这里,已经是浑身冷汗跟着众人进了内室立在阮妈妈身侧。阮妈妈是平静无异的,而玉丛垂在袖子里的手正微微发颤,今日是死是活就要看这位表姑娘了。 第二章 内眷 阮妈妈扶着戴帷帽的乔卿莫微笑着向她介绍起梨花木卧榻之上的太夫人“表姑娘,这便是您的外祖母秦太夫人了。”站在佩蓝旁边的绾青机灵的上前帮乔卿莫解下帷帽,接着露出一张娇美清丽的面庞,微微发红的眼眶透着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屋子里几不可闻的出现几声惊艳的倒吸气声。 “外祖母。”乔卿莫微低着头怯生生的给太夫人行了礼,她不敢抬眼看自己的外祖母。毕竟自己也还是幼时来过一次永诚伯府,而那时的记忆早已模糊,连外祖母长什么样子早就不记得了。哪怕临行前父亲跟她说过外祖母是最疼爱她的,到了永诚伯府莫要害怕拘谨。可时间是能改变一切的,谁又能保证太夫人会一如既往的疼爱保护一个十年都不曾见过的外孙女呢? 太夫人见到自己的嫡亲外孙女正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面前怯生生的颇有点试探的的样子,便想起早逝的幺女,一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再次袭来。 “乖囡囡,我可算盼着了,快过来,坐到外祖母身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太夫人说着眼里已盈满泪水。 乔卿莫半坐到卧榻边由着太夫人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帮她挽耳边散落的几缕鬓发,这才偷偷瞄了一眼太夫人。瞄这一眼到不要紧,倒是太夫人那双含泪又满是怜爱跟不舍的眼睛触动了她,让她再想起了母亲去世前看她的最后一眼。这下被勾起了伤心往事的乔卿莫鼻子一酸竟忍不住无声的哭起来,豆大的泪珠儿扑漱漱的就往下掉。 见状太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温柔的将乔卿莫揽入怀里陪着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可怜的囡囡哟。” 阮妈妈忙给玉竹几个递了眼色把屋里多余的仆妇都支了出去,连玉丛也被撵了出去。内室一下子就只剩玉饶,阮妈妈和乔卿莫身边的两个大丫鬟。 约摸哭了有半刻钟乔卿莫这才想起来父亲嘱咐过,太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让自己要听话莫要惹太夫人伤心。 乔卿莫忍着心中的悲痛渐渐收了心情,拿出手帕边小心地替太夫人擦拭眼泪边泣声道;“都怪我不好,惹了外祖母伤心。” “无妨,无妨。是我老了......”太夫人此刻内心是悲痛的,却又怕再次惹了乔卿莫伤心主动岔开了话题“一路上可安泰?你父亲还好吗?福哥儿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阮妈妈唤了小丫头将先前备好的热水端了进来,一边拎了帕子给太夫人净面一边宽慰道“太夫人,表姑娘还要在咱们府上长住以后有的是时间,您有什么想问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托外祖母的福,一路都好。福哥儿被父亲送去江南的豫杉书院读书去了。父亲她......”乔卿莫由佩蓝服侍着净了面,还要说什么。却见玉扇打帘进来传话,说是永诚伯夫人和各房内眷已经在荣德堂门外候着了。 乔卿莫不得不把父亲的事咽了回去,想着下次再找机会跟外祖母说说才好。 太夫人让玉竹先传了府里的长辈进来,乔卿莫晓得规矩忙起身退步站到了太夫人身侧。 陆陆续续进来的人中,为首的是个身着袖口绣着大朵大朵的粉色牡丹缠枝蝶姜黄色褙子,下罩枣红色马面裙,裙底绣有祥云赶鹤图,发髻间最显眼的当数那只红宝石作凤眼金丝线为绕的凤尾钗,一张保养得当的鹅蛋脸上五官也不算出众,却因那细叶黛眉间恰到好处的美人痣使其看起来倒有几分华贵雍容。 想必这就是永诚伯的继室大理寺左少卿姜大人的庶妹姜媛了吧,看起来倒也亲和,想来应该也不难相处罢。 乔卿莫谨慎,等太夫人引荐过后才上前行礼;“大舅母。” “哎。”秦姜氏笑眯眯的虚扶了一把,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咱们瑞姑娘呐,可真是聪明水灵的孩子。”乔卿莫乳名单一个瑞字,据说是因为一出生就带着祥瑞之兆。 秦夫人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来,她身形不高不矮从视觉上让人觉得是恰到好处的舒服。上身穿着淡青色软缎交领襦衣,下身着绣有五福延绵暗纹的浅蓝色马面裙,素净却又带着新生的活力。头上梳着丱发,因还在孝里只用了坠着珍珠的白色缎带绾着尽显俏皮可爱。 往下看,是张标准的鹅蛋脸,面上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密而浓长的睫毛衬得一双杏眼熠熠生辉,仿若一汪清澈无瑕的潭水,纯净而又神秘,让人情不自禁便会陷入其中。尤其是此刻,她杏眼带怯又夹杂着几分好奇的模样。竟引得秦夫人心生恻隐怜爱之心,先前的担忧和防备不知不觉中怠了下来。秦夫人有些惊觉自己的变化,收起小心思再看她肤脂似雪,白而不哀。黛眉似水,柔而不媚。秀鼻似峰,挺而不利。朱唇似樱,艳而不妖。秦夫人忽然又觉得方才的俏皮感都是错觉,眼前的表姑娘分明是个温润柔和,俊俏亲和的仙子。 真不愧是第一美男子的长女,这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是旁人无法模仿的秀美气度。 乔卿莫自是明白秦夫人眼里的惊羡的,索性垂了眸装作不知道。 “长得真似天仙了,来,一个小玩意儿拿去玩罢。”说着从大丫鬟秀芸手中接过一只小巧的锦盒送给乔卿莫。乔卿莫大大方方的收下了,复再次行礼谢过。 “瑞丫头你别看你大舅母的锦盒小,说不定是个难得的宝贝。”这时一个身着墨绿色褙子,头戴一整套价值不菲的蝶穿花点翠头面的妇人不等太夫人介绍已主动上前拉起乔卿莫的手上下打量起来。 乔卿莫略惊,认不得眼前的人也不知她为何这般,想要将手抽回却又害怕冒犯了对方,于是只得用眼神望向太夫人求助。 “你这泼皮猴儿差点吓着我的乖囡囡。”太夫人佯装呵斥,却又满眼宠溺道“这便是你那没规没矩的三舅母秦王氏。”亲昵的语气又与介绍秦夫人时带着几分疏离不同。 原来是同母亲关系还不错的秦三太太,乔卿莫心头稍稍松了口气,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向秦王氏行礼;“三舅母。” 秦宝珍曾跟乔卿莫提起过,秦三太太闺名王嫣楠是安郡王胞弟的长女,也是永诚伯府里最讨太夫人喜欢的儿媳妇。而她之所以讨太夫人的喜不仅仅是因为身后有个安郡王府,更入太夫人眼的是她精明却又能摆正自己的心态知道什么是该争的什么是不该争的,随着安郡王府浮浮沉沉这些年倒也是个人物。 秦三太太送给乔卿莫的锦盒与秦夫人的一般大小,但拿在手里的分量明显比秦夫人送的更沉些,乔卿莫心生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秦三太太。这个秦三太太长得不像是生过两个儿子的妇人,倒像那还未出阁的俏姑娘。 秦三太太顺势回了一个友善的笑。 接着是秦四太太吴氏,只见她衣着中规中矩的并不出众,乌黑的头发梳成坠马髻只簪一朵茉莉式样的绢花。整体倒是生得美丽大方,只一双垂眼使她看起来有些老实木讷。 秦四太太话不多,但送的却是一把难得的双面绣团扇。 “多谢四舅母。”乔卿莫双手接了团扇。 见过了长辈,接下来便是平辈姊妹了。 玉竹传了话,不到片刻玉蝉打了帘,先头是五位长幼不一盛装打扮的姑娘由各自的大丫鬟搀扶着鱼贯而进,后头还缀着两位由小丫鬟搀扶着的姑娘。 一时间,原本宽敞的屋子到显得有些拥挤了。 绾青和佩蓝一见这阵势,不约而同的悄悄的看向对方。心里想的都是,这永诚伯府的姑娘可真多,也不知道是否好相与,会不会欺负咱们家姑娘。 平辈们互相见了礼,绾青和佩蓝这才搞清楚先前进来的五个姑娘分别是大姑娘秦如若年十五乳名单一个荣字,永诚伯的原配秦刘氏所生。二姑娘秦钰儿年十三是四房嫡长女,与京兆尹方大人家的长子订了亲事。三姑娘秦钏儿年十一,是三房的庶长女。四姑娘秦锦儿年十岁,是永诚伯继室秦姜氏之女。五姑娘秦银儿年八岁,是四房嫡次女。 而剩下的两位则是借住在伯府的表姑娘,一个是秦四太太娘家族妹之女吴娇莲年十五,秦四太太看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又无人照拂,得了太夫人的许将人接到伯府暂住直到她出嫁。一个是秦夫人远房表亲之女姜柔馨年十二,原本是借住在姜家的只因与秦锦儿关系甚好便经常到永诚伯府小住,这次是碰巧遇上了乔卿莫入府便被秦锦儿拉了一道过来了。 “好了好了,这厢大家都见过了,你们都回去吧。晚上都过来芙德堂用膳。”太夫人端了茶,众人向太夫人行过礼便退下了。 乔卿莫则留下来陪着太夫人说了会儿话才由玉饶领着往早就收拾好的萝梦阁安顿。 第三章 县主 乔卿莫依稀还记得萝梦阁是个两进的院子,那是母亲未出嫁时的闺房,幼时也曾同母亲在那里住过一些时日。 而如今再进萝梦阁却没有了母亲,乔卿莫又想到此次进永诚伯府的目的,不禁悲上心头。 绾青瞧着自家姑娘神色不对,连忙跟佩蓝交换了眼色。 一个扶着乔卿莫进屋坐下歇息,一个在屋外叉着故意腰大声吩咐萝梦阁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烧热水。 乔卿莫晓得这两丫鬟是怕自己再次睹物思人哀伤过度,这才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索性随了她们的意,柔声问道;“绾青,出什么事了?” “姑娘。”绾青听见乔卿莫唤她,应了一声又敲打了那粗使婆子几句才进屋向乔卿莫回话道“不知怎的温妈妈她们还没到,奴婢想着姑娘累了得先梳洗一番再睡个安稳觉才行。便唤了着院子里的粗使婆子烧热水,谁知那婆子不知好歹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奴婢没忍住便多啰嗦了她几句。” “你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表面看起来倒是乖巧温顺,实际上却是个脾气大的。”乔卿莫说着眸子里忽的闪过一丝欣慰,只是正在垂眸摆弄秦四太太送的双面绣团扇,无人察觉罢了。 绾青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奴婢这不是随了姑娘么。” 佩蓝原本在给乔卿莫揉捏小腿,一听绾青话头不对,看了看乔卿莫面上并无责怪之色。像是得了信号似的起身揪住绾青的袖子就佯骂道;“你个死妮子胡说什么呐!看我不替姑娘罚你!”佩蓝说着就要拧绾青腰上的肉,绾青年纪小手脚快,一下就挣脱了钳制一溜烟儿的躲到乔卿莫身侧冲着佩蓝做鬼脸。 佩蓝反被绾青气笑,上去又要拧绾青,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拧笑到了一块儿。 乔卿莫看在眼里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悲伤散了一半。见房门掩着也起了玩心,悄咪咪的伸出嫩生生的双手挠上绾青和佩蓝的痒痒肉。三人很快闹作一团,好像上一次这样玩闹已经是好几年前了,毕竟自从母亲生病后乔卿莫渐渐的懂了事就很少再像这样和丫鬟们胡闹嬉笑了。 三人玩闹罢,两个丫鬟为乔卿莫整理好衣衫发饰才听见门外有提醒式的咳嗽声。 三人这才想起已经身在永诚伯府,应当事事谨慎才是。如今门外有人,也不知道是哪个房的,会不会四处乱传姑娘的不好之话,两个丫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乔卿莫开始懊恼先前的轻浮,由佩蓝搀扶着重新坐回雕花小榻的正中央,缓了片刻后恢复了温雅闺秀之姿。 佩蓝见乔卿莫已经收拾妥当这才清了清嗓子问道:“门外何人?又有何事?” “姑娘,是我,温齐家的。”门外响起亲切熟悉的妇人声音。 “是温妈妈。”佩蓝轻呼,众人都因门外之人是自家姑娘的乳母而非外人松了口气。 待到气定,乔卿莫这才示意绾青开门将人领进来。 温齐家的进了屋先是恭恭敬敬的给乔卿莫磕头行礼,得乔卿莫许后才起身,然后又狠狠的瞪了瞪佩蓝和绾青二人。 乔卿莫为打破尴尬,先开口说了话:“温妈妈辛苦了。” 温齐家的低了低腰惶恐道:“姑娘您客气,这是老奴应该做的,老奴不辛苦。”态度恰到好处的卑恭,接着话风一转有些严肃又有些担,道:“倒是姑娘您,,,,,,”温齐家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做了一个‘当心隔墙有耳’的手势。顺带用眼神警告佩蓝和绾青两个丫鬟;‘没大没小没规矩的任由姑娘疯玩到不知轻重的后果就要做好受罚的准备’。 佩蓝毕竟年长,虽然害怕温齐家的却也知道犯了错就应当受罚,在温齐家的警告眼神中反倒坦然些。绾青却是最怕温齐家的了,连连向自家姑娘投去求救求饶的目光。 “温妈妈,都是我不好,不分场合同她们胡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们这一回吧。”乔卿莫拉了温齐家的衣袖柔声撒娇替佩蓝绾青求情。 但毕竟温齐家的有管教丫鬟之责,这本就是母亲在时就定下的。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温齐家的看着自己奶大的乔卿莫,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既然姑娘吩咐了,今日之事就不再追究你两的过错,以后莫再犯了。” 今日的温妈妈怎的这般好说话? 乔卿莫正疑惑着,就看见温齐家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站在原地,垂着手神色浑浊透露出内心的纠结和挣扎。 佩蓝和绾青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温妈妈想和姑娘单独说话,一个借口沏茶一个借口去看热水烧好没,都行礼退了下去。 门被带上。 温齐家的吐了口浊气,然后上前两步靠近乔卿莫压低声音道;“姑娘,老奴在码头遇到了苏嬷嬷。苏嬷嬷还托老奴向您问安。” “哪个苏嬷嬷?”乔卿莫被温齐家的那神神秘秘的模样也弄得紧张起来,害怕是心中想的那个人。 “就是安郡王府乐安县主的乳母。”温齐家的故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心中的愤怒。 “是她?!是......是不小心遇上的?还是她专程来找你的?若是不小心她就应该绕道走,若是专程来找你,那你就不要搭理她才是。”乔卿莫说着话较弱的声音里却是满满的愤怒。 温齐家的看着乔卿莫微红的双眼,便心生怜爱垂了眸小声说道;“不好说,或许就是偶然遇上的罢。” 此刻乔卿莫的血液已经降至冰点,早听不清温齐家的说了什么。对于乔卿莫而言,一个苏嬷嬷倒不足以点燃她内心的愤怒,真正让她无法控制情绪的是苏嬷嬷身后的主子乐安县主。 乐安县主,闺名王萧楠年芳二十五,安郡王独女,亦是秦三太太的堂妹。因其生母杨侧妃十分受宠,便子凭母贵得封县主。 乐安县主未出阁时常常到永诚伯府秦三太太处走亲戚,你来我往的便同秦宝珍成了手帕之交。秦宝珍后随乔业成到凤阳府任上后也一直有书信来往,乐安县主出嫁前一年还曾不顾风俗一路赶至到凤阳府探望因产长子福哥儿大出血伤了身子的秦宝珍。这之后更是年年派其乳母苏嬷嬷往凤阳府送名贵药材。 乐安县主同赵仪宾(郡主,县主的夫君统称为仪宾)婚后夫妻不睦,又因赵仪宾家丧期间花天酒地难以管束。乐安县主忍无可忍却宽厚人道并未将其送进宗人府而是请旨与其合离,合离书既出乐安县主也沦为京都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乐安县主合离后明明身陷谣言却还不忘彼时已经油尽灯枯的秦宝珍,再次前往凤阳府探望。哪知此去便是最后一眼,乐安县主也因此在凤阳府足足待了七七四九天。 因此,乐安县主合离风波渐渐淡去,在京都贵族圈里却博了个重情重义的美誉。 然而这一切在乔卿莫眼里,什么重情重义都不过是乐安县主作秀的障眼法罢了。乔卿莫也曾以为这位乐安县主是个好的。 可一想起自己曾亲眼看见那乐安县主趁母亲生下福哥儿后还在病中时,竟不知羞耻的纠缠父亲像父亲说什么狗屁心里话,还说什么若是父亲愿意她宁可做父亲的平妻也不要嫁与赵家为媳。 好在父亲心里只有母亲,看也不看哭得梨花带雨的乐安县主一眼只留下一句‘乐安县主该回去了,你来时我就该让下人将你拦了去的,可若是这样珍儿便会察觉你的异常,反倒让珍儿心寒难过。我让你进来是看在珍儿的面上,却不知你痴心不死枉做痴梦,以后也莫要再来了!’说罢便拂袖而去。 那时乔卿莫才五岁,虽不大懂谈话内容。却也知道父亲怒了很不高兴,父亲不高兴了母亲也会难过。所以那时的乔卿莫便将这事藏在心底从未告诉病中的母亲。 也是从那时起,乔卿莫渐渐懂了事,不再淘气惹父亲生气,照顾年幼的福哥儿,乖巧的守在母亲身边侍疾。 后来乐安县主送来的东西父亲都只是给母亲过个目然后收进后院的杂物房,母亲的药也一直都是由母亲最信任的大丫鬟锦绣姐姐亲自熬制的。 再后来母亲逝世,乐安县主以为母亲亲自参与超度法事守七七四十九天时,乔卿莫还以为她至少是个有良心的。谁知后来温妈妈发现这个乐安县主暗地里勾结大伯母乔李氏让她找机会提出等脱了孝就将自己和福哥儿带回浔阳老家,可浔阳老家因为父亲是继母之子早就貌合神离了又怎会好好教养自己和福哥儿,怕是想顺便以抚养照看之名谋了母亲的嫁妆罢,。 可那时的父亲因为失去了母亲正陷入巨大的打击和悲痛之中,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双儿女也不见。眼看着大伯母就要通过族老得逞奸计,还是锦绣姐姐搬出母亲才让父亲恢复清醒。 后父亲强撑着办了母亲的丧事,又以自己和福哥儿要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了乔李氏的提议。暗地里又写信给同窗好友和外祖母安排好福哥儿和自己。 待到脱了孝便将儿女皆送走,之后乔业成将内宅琐事全权交由锦绣打理,外院庶务都交给乔大掌柜经营,而自己却整日住在衙门里的小院,除了上衙办公其他时候都闷在小院里喝酒睡觉。 乔卿莫想到还在凤阳府受苦折磨自己的父亲,越发想快些将一切告诉外祖母。 第四章 试探 “姑娘......姑娘?”温齐家的轻轻推了推发愣的乔卿莫。 “怎么了?”乔卿莫思绪回笼,捻了袖口里的素面手帕揩了揩眼角的湿润。 温齐家的扶起乔卿莫边往内室走边道;“刚佩蓝过来说景红她们都安排好了,一会便带她们过来把姑娘的箱笼抬进来整理收拾妥当。绾青那边已经带着婆子抬热水进来了。老奴多嘴劝姑娘您切莫再思悲痛往了,晚膳到底还要去芙德堂的,让太夫人瞧见了免不了又要落泪了。这番老奴先服侍姑娘梳洗歇息,养足精神才能为以后做打算啊。” 乔卿莫点了点头当是答应了,而这时佩蓝领了景红,竺墨,魏紫和几个永城伯府的婆子们抬了箱笼进屋。绾青也指挥着粗使婆子往内室抬热水。乔卿莫看了一眼身旁的温妈妈,竟不知是从何时起这个精明又爱护自己的乳母已成了满头华发目光浑浊的老妇人。 是从她的一双儿女皆夭折开始生了华发?还是从母亲走后开始失了精明? 乔卿莫忽的想起母亲临走前的叮嘱‘温妈妈此人可用,但不可信’。 这是什么话?用,却不能信?乔卿莫琢磨不透其中的意思,于是忍不住唤了声温齐家的;“温妈妈?” “老奴在。”温齐家的熟练的为乔卿莫解开发髻。 “........”乔卿莫内心挣扎着是否要将心中的秘密告诉温齐家的。 “姑娘有什么事,吩咐老奴便是。”温齐家的已经服侍着乔卿莫泡进浴桶。 乔卿莫泡在温水里,终于卸下了一天的疲惫舒服得缓缓闭上了眼。“没事儿......就是我太累了,倒是要折腾好一会的,妈妈换佩蓝和绾青进来罢。” 温齐家的知道佩蓝和绾青一个会点黄岐之术一个会点拳脚功夫,配合起来倒是有一套旁人学不来的按摩手法,这也是自家姑娘用惯了的。平时也是这两个丫鬟和自己轮流着近身伺候,温齐家的也没多想便换了佩蓝和绾青进来。 乔卿莫心里藏了事儿,又实在乏得紧,梳洗完毕后由绾青服侍着躺下。绾青放好蚊帐,行了礼准备退下时,就听见乔卿莫唤住了她;“绾青,温妈妈年纪大了别是要犯糊涂罢,这几天你留意些。”说完翻了身才缓缓睡去 “是,奴婢晓得。”绾青自是唯乔卿莫是命的,得了吩咐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下。 佩蓝在外屋继续指挥着景红几个在外屋收拾清点箱笼,温齐家的一时闲来下便拎上两包凤阳府的土特产去看伯府里昔日的姐妹。 芙德堂内,自众人散去后秦太夫人单留了阮妈妈说话。 秦太夫人侧卧在榻上闭目养神,手里捻着佛珠,不紧不慢问道;“这一路可好?” “回太夫人话,这一路都好。”阮妈妈知道太夫人想听的不是这些,说着便放下了美人槌。接着用手替秦太夫人捏腿,清了清嗓子又才道;“瑞表姑娘性子温墩待人亲厚有礼,做什么事情也是有规有矩的。” “嗯。”秦太夫人依旧闭着眼睛,却还是满意得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语气怜悯道;“有规有矩?玉丛那丫鬟都要骑到她脖子上去了,却还亲厚相待,愚昧忍让。见了我又一个字都不吐不诉。这哪里是我永诚伯府的作风?” 太夫人您这话说得乔卿莫不姓乔倒是姓了秦一般,阮妈妈腹诽道。 秦太夫人自是听不见阮妈妈的心里话的,停了手上的捻珠接着道;“我倒是瞧着瑞姐儿哪哪都好,就是这性子太绵软,一点都不像她母亲。唉.....若是她母亲怕是早就收拾了玉丛。你说说,这她一个荣姐儿一个,我就是活成精也护不过来呀。” 阮妈妈晓得秦太夫人说的护不住是怕将来她老人家归了西那瑞表姑娘就真成了外人,那浔阳乔家不是什么好东西,瑞表姑娘怕是要被生吞活剥了。而福哥儿是男子有读书的天分又有父亲罩着总不会太差。这边永诚伯府的荣姑娘也是个老实的,这些年若不是太夫人亲自养着,还指不定被那姜氏教成什么样呐。 阮妈妈明知秦太夫人放不下,可眼下也只能往宽了劝;“依老奴看啊,您就是盼孙成凤也得慢慢来呀。这荣姑娘自幼在您身边长大,秉性气度自是不用说的。老奴倒觉得荣姑娘像您,也没有您说得那般软弱,恩怨分明赏罚有度。至于瑞表姑娘,先前姑奶奶长年病着,表姑娘在跟前侍疾,既懂事又孝顺。虽说性子有些软绵,但好在如今来了永诚伯府,日后有您老人家指点,到不愁不能自保。” “你呀,就会捡那好听的说。”秦太夫人面上这才有了笑意,又接着捻起佛珠。 阮妈妈跟着笑了,随即小心翼翼问道;“太夫人,那玉丛......” “罢了,我本派玉丛去本就是为了试探瑞姐儿性子的。如今正主都不告状,我反倒不好治罪了。”秦太夫人像是想起什么,再次放下了佛珠。 而此刻玉丛的心却是吊在了嗓子眼,焦急的守在廊下。见上完茶的小丫鬟萝姑托了茶盘出来了,忙拍了拍衣服的褶皱装作偶遇的样子‘不小心’撞上小丫鬟。 萝姑本来是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走的,也没看见玉丛。被玉丛‘不小心’撞了一下,手里的托盘差点摔了。萝姑吓坏了,连忙将名贵的托盘搂进怀里,可怜她是个低等的小丫鬟,也不敢质问撞她的人。只能埋着头不停的鞠躬道歉。 “哎呀,没事吧?可有撞疼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这整理衣衫也没看见你过来了。”玉丛说着又装模做样的查看萝姑是否有伤着。 萝姑一看是大丫鬟玉丛,连忙行礼。这回是直接吓到哆嗦,结结巴巴道;“没....没.....没事的,玉.....玉丛姐姐你....你没....没伤着吧。” 玉丛见萝姑如此害怕自己,心中暗自腹诽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我又不是夜叉。 萝姑畏畏缩缩的样子惹得玉丛心生烦闷,恨不得骂上两句才好。可一想到眼下还有重要的是要从人家那里打听,便自息怒火温声道;“我也没事,我看你倒是吓着了,不如去我那里喝口茶吃些糕点压压惊,你看可好?” 一向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玉丛突然变得通情达理了? 萝姑怀疑不是自己听错了,就是玉丛不对劲。于是连忙摆手小声拒绝道;“多谢玉丛姐姐美意,只是我手里还有其他差事,就不麻烦玉丛姐姐了。”说着就要绕过玉丛逃开。 玉丛哪里还有耐心周旋,一把抓住萝姑的手腕边拽边急切的说道;“本就是我的不对,到我那里喝口茶就当是我赔不是了,也不耽误你手头的差事。” 萝姑无法,只得由着玉丛拽着去了西罩房。 乔卿莫一觉无梦的睡到自然醒,唤了守在屏风外的佩蓝进来伺候梳洗。 “姑娘,这时辰还早怎的不多歇会儿?”佩蓝从竺墨手里接过拧好的帕子,替乔卿莫挽袖擦手。 “先前只认过舅母和表姐妹,晚膳前怕是还要再认认认舅父和表兄弟们的。早些过去总不会失礼。”乔卿莫说完,袖手遮掩连打了两个哈欠。 此举并没有显得乔卿莫粗鄙不堪,反倒是一双杏眼微眯的瞬间使铜镜里的少女看起来尽显优雅慵懒。 打完哈欠,乔卿莫才发现屋里除了给她绾发的魏紫和正在给她挑选衣衫的佩蓝和景红,绾青竟然不在。不由紧张的问道;“绾青呢?” “回姑娘话,绾青姐姐趁您歇下得了空,就去给各房送凤阳府带过来的特产了。”魏紫答到。 乔卿莫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让绾青给各房送东西原是在入府前就吩咐下的。 佩蓝知道乔卿莫看不见绾青是担心她年纪小会闯祸这才紧张得找人,与是打趣道;“姑娘好生偏心,我们几个天天围着您转,您当看不见。绾青那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闯祸,这一会儿不在跟前,您就念上了。奴婢这心呐,都要碎成块儿了。”说罢佩蓝还做捂胸口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 乔卿莫噗呲一笑,随即一本正经,道;“我看你这张嘴呀倒是越发厉害了,待什么时候你也被蜜蜂蛰一下再掉进池子里被螃蟹夹一下,我呀从此就只偏心你一个可好?” 话音刚落,魏紫和景红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佩蓝连忙摇头,表示不想争宠了。毕竟采个果子能被蜜蜂追着蜇还一不小心掉进养着秋螃蟹的池子里这事儿除了绾青这傻丫头,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好巧不巧,做傻事的主人公回来了。 “姑娘,奴婢回来了。”绾青行了礼,然后接过魏紫手里的绢花正准备给乔卿莫带上,透过铜镜看见众人眼底皆藏有笑意。不解道;“姑娘跟她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有么?”乔卿莫装作不知,随即忍住笑意又一脸严肃的瞪了佩蓝几个一眼。佩蓝怕景红和魏紫憋出内伤便把人打发下去,然后自己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了挑好的衣衫过来伺候乔卿莫穿衣。 绾青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但自家姑娘不说她也不好再问下去。 好一会才收拾妥当的乔卿莫由佩蓝和绾青陪着出了门, 第五章 摘花 墨竹院是历代永城伯居住的正院。 芳草看着秦姜氏放下了账册这才上前熟练的将账册收好,再倒上一杯将将沏好的龙井,伺候着秦夫人喝茶。 秦夫人心里挂着娘家的事,再好的茶也如饮白水。随便喝了两口,怏怏地问道;“芳草,林姨娘那边怎么说?” “回夫人话,林姨娘说已经找大夫给三爷瞧过了,都是些皮外伤罢。事主那里也赔了钱,并承诺不会报官。老夫人和大爷那里应该是不晓得的。姨娘让您放心,以后会好好看着三爷的。”芳草尽量表现得很平静不紧不慢的说着,自动忽略了那段林姨娘哭求的话。 芳草心里却是明白得很,姜家三爷迟早会连累自家夫人的。 这个姜家三爷姜朝是已经去世的姜老爷的老来子,是秦夫人一母同胞的弟弟。姜老爷去世前竟不分嫡庶把这个幼子宠得无法无天,从而养成了个好斗贪色的毛病。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本来嘛,京都的豪门子弟哪个不是如此。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身体向来康健的姜老爷子突然就得怪病去世了,于是姜家同是庶出的姜二爷就提出了分家,说起来老子死了,儿子们分房分家也很正常的事。 秦夫人原也想着自己嫁进了永诚伯府做了伯爷夫人,姜家再怎么也得看在她的面子上分家的时候公平些吧。到时候姜朝也能自个支应门庭。自己再帮衬着些,就算不能大富大贵总也不会挨饿受穷。 可谁知姜老夫人一直记恨姜老爷生前十分宠爱的林姨娘,便以高堂老母尚在为由拒绝分家。这本也没什么,有的人家也有父母都不在了还不分家的呐。可坏就坏在,不分家林姨娘和姜三爷的吃穿用度例银都要伸手问公中要,以姜老夫人的性子又怎会按时发放?可怜林姨娘又是个只会流眼泪博男人同情的弱妇人,姜三爷又是个闲不住的,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突然断了银子自然不会吃哑巴亏。除了动用林姨娘的私房钱以外还经常纠缠她这个做姐姐的。秦夫人没有办法,私下里不知道贴了多少银钱给姜三爷了。 可姜三爷非但不感恩图报,还成天惹是生非。 这不,前些日子就为了一个卖唱的小妇人把别人丈夫给打残了。对方嚷嚷着要报官,身为大理寺左少卿的姜大爷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袖手旁观。最后还是秦夫人声泪俱下的求伯爷帮忙,这事儿才算了结。但因为秦夫人三番五次求伯爷帮忙给姜三爷善后那些破事儿,伯爷也彻底恼了秦夫人,已经好久没在正房歇过了。 芳草见秦夫人一直不说话,便小心安慰道;“夫人莫要生气,等三爷再大些就好了。” 秦夫人摇了摇头,无力的说道;“哦?是嘛?他今年可都十八了,换了旁人早就成家立业了。”秦夫人一想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就头疼。 芳草还想再劝,就看见门外四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春菱正冲自己使眼色,像是有要紧事要禀告。 芳草怕耽误了,回了春菱一个‘知道了’的眼神后便报了秦夫人;“夫人,四姑娘身边的春菱来了。” “让她进来吧。”秦夫人收了心思,又恢复了应有的从容高贵。 春菱急急进来行了礼神色慌张地道;“夫人快去看看吧,四少爷和四姑娘闹起来了。” “铭哥儿不是去给太夫人请安了么,怎么会和他姐姐闹起来?”秦夫人已经习惯了姐弟两的小打小闹,一点也不着急的端了粉胚茶盏继续品了起来。 春菱忙上前一步道;“回夫人话,奴婢也不太清楚。但听四少爷爷身边的小厮说,好像跟刚来的瑞表姑娘有关。” 秦夫人一听,又缓缓放下茶盏。 “罢了,去看看吧。”秦夫人抬手由芳草扶着起身往扶柳阁去,春菱连忙跟上。 扶柳阁并不远,出了墨竹院穿过一条回廊再过个穿花门就到了。 春菱引着秦夫人进了秦锦儿的闺房,门口是小丫鬟在收拾摔碎的茶盏碎片。再往里就看见秦锦儿正伏在梳妆台上小声哭泣着,大丫鬟春藤陪在身边小心的安慰着。 “夫人。”小丫鬟见来人是秦夫人,纷纷放下手上的事屈膝行礼。 春藤听见动静忙迎上去,秦夫人摆了摆手示意春藤不要声张。 秦夫人认为自己教出来的姑娘从小就是个上敬长辈下惜幼弟,端庄温顺的。就算偶有些任性妄为,却也是天性使然。况且从前姐弟两再怎么闹也不过是红脸气两天罢了,从没像今天这样惹得掉眼泪。 “这是怎么了?”秦夫人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娘亲。”秦锦儿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委屈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抱住秦夫人就大哭了起来。 秦夫人的心就像被数只鱼钩勾住一般,扯得疼。先前想好的那些责备质问的话,早就被秦锦儿这一哭给哭散了。秦夫人默默的一下又一下抚着女儿的后背,才发现事件的另一方不在屋子里。 “铭哥儿呢?”秦夫人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回夫人话,四少爷回去换衣裳了。”答话的是春藤。 “芳草,你去请四少爷过来。”秦夫人吩咐道。 秦锦儿一听,忙擦了眼泪带着哭腔制止道;“不要,娘亲,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了,也不想他再进我院子。”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不想见你弟弟了?”秦夫人的温声问秦锦儿。 “娘亲.......”秦锦儿缓缓的低下头只是抽泣着,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秦夫人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神色一凝看向了全程都在的春藤问道;“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春藤忙跪下回话道;“回夫人,事情是这样的。原本四姑娘做完了女红觉得眼睛有些疲劳,便准备到小花园去看看前些日子刚开的烈焰菊。却看见四少爷正在摘花,还踩伤了好几株。然后就.....”后面打起来的话春藤说不出口,只得缓缓埋下头。 秦夫人知道,烈焰菊,是红色系菊花的一种,花开时如燃烧的红色火焰。自己女儿喜爱菊花这是永城伯府都知道的,尤其是她亲手栽种在小花园的最为宝贵。旁人见了都要绕道走,生怕不小心弄伤花朵枝叶什么的。铭哥儿不打招呼就摘花确实不妥,但直觉告诉秦夫人事情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自己儿子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摘烈焰菊。 忽的,秦夫人想起春菱的话接着问道;“摘朵花罢了,怎么就攀扯到瑞表姑娘身上了?” “娘亲。”秦锦儿抬头看着秦夫人的眼神别提多委屈了。 秦夫人心疼紧,反握住秦锦儿的手道;“娘亲知道你委屈,所以才要问清楚缘由。放心吧,若单是你弟弟的错娘亲狠狠的罚了他就是。可若是牵扯出旁的,这单罚了谁又冤枉了谁可就不好了。”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偏袒秦铭,认为这一切或许是有人指示的。 秦夫人安抚好秦锦儿,便眼神示意春菱扶秦锦儿去歇着。 跪在地上的春藤这才细细道来;“原本四少爷无缘无故的摘了烈焰菊四姑娘已经很生气了,四姑娘问四少爷为何要摘她的花,四少爷说这花是要送给刚来府上的瑞表姑娘的。四姑娘本就气愤,一听花是送给别人的这心里吃味便上前去夺了四少爷手里的花。四少爷说四姑娘小气,顺手又摘了一朵。”春藤瞄了一眼秦夫人,见秦夫人面色如常便接着道;“然后......四姑娘就和四少爷打了起来,然后......奴婢们就上去将少爷和小姐拉开,再后来奴婢便让春菱给夫人报信,又让四少爷的小厮带四少爷回去换衣裳了。”春藤说完,生怕被秦夫人迁怒,只得死死的埋着头。 “你起来吧,芳草,你去把四少爷身边的小厮带过来问话。”秦夫人面色越来越冷,她竟不知道天仙一样的表侄女居然还是个惹祸精。 春藤得了吩咐叩谢完起身,见秦夫人站了良久忙殷勤的扶着秦夫人去外间的软塌坐下,又唤了小丫鬟上茶。 第六章 表妹 不一会儿,就见芳草领了个十二三岁看着憨实的小厮进来。 “奴才九德见过夫人。”九德行了礼。 “起来回话吧。”隔着屏风秦夫人眼皮也不抬一下,歪在软塌上任由春藤按揉着太阳穴。 “是。”九德起身垂手而立,等候问话。 屏风后芳草换下了春藤,替秦夫人按揉太阳穴。 片刻后屏风后的秦夫人才问道;“你来说说四少爷为何非要摘烈焰菊送表姑娘?可是有人指示?” “回夫人话,起因是四少爷去给太夫人请安的路上看见了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他们,一时起了玩心想偷偷跑过去吓唬大少爷,谁知被大少爷察觉避开了。四少爷脚下刹不住便撞到了表姑娘,四少爷和表姑娘摔做一团害得表姑娘头上戴的花掉了衣服也脏了。 大少爷说四少爷莽撞无礼,三少爷又说要告诉太夫人。表姑娘却是个好说话的,非但没有责备四少爷还问四少爷可有伤着,又说都是不小心的不用告诉太夫人。四少爷心里过意不去,在回来换衣服时路过小花园看见四姑娘栽的烈焰菊,便想起表姑娘掉了的绢花,于是说要摘了送给表姑娘就当是赔罪了。 奴才们也劝过四少爷说那花摘不得,可四少爷说那花又红又好看最衬表姑娘,奴才们拦不住就有了后来的事。”九德恭敬的回话,将自己看见的如实道出。 秦夫人听完有些气结,原本还以为表姑娘是个惹祸精。谁知真正惹祸的是自己儿子。原本还想去找人家讨个说法替女儿出口气的,谁知人家才是受害者,还完全不知摘花一事。 看来现在非但不能去问人家摘花的事,还要按礼数上门赔罪才是。 秦夫人挥了挥手示意芳草扶自己坐起来。又喝了口茶,才将这口气顺了下去。又想起晚膳还要去芙德堂用膳,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别人也就罢了或许还能继续装作如无其事。可自己的女儿秦夫人是晓得,心爱的东西被人动了就是亲弟弟都要打这旁人就更不要说了。可巧这瑞表姑娘与太夫人又不同,若是自家女儿迁怒与瑞表姑娘再发生不当的冲突,以太夫人的性子定会维护瑞表姑娘,这算来算去都是自己女儿吃亏。 秦夫人思及此处便以拿定主意吩咐道;“春藤,你安排人去把姜表姑娘接过来陪着锦姐儿。然后你再亲自去一趟芙德堂,就说四姑娘身子突然不适就不过去用膳了。九德,你叫四少爷过来给锦姐儿赔罪。若是不来就扣他半年例银,就说是我说的。” “是。”春藤和九德领了命就各自退下。 芳草见秦夫人面无表情鼻翼却微微外括,知道秦夫人这是动了怒。便劝道;“夫人当心身子。” 秦夫人缓缓起身,像是对芳草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也都怪我,太过宠爱铭哥儿了,竟养成了这般不懂事的性子。罢了,扶我去看看锦姐儿吧,毕竟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待铭哥儿过来赔了礼道了歉,再安慰安慰锦姐儿这事就算过去了。” 芳草不敢接话,只扶着秦夫人往内室去。 再说乔卿莫这边本来由佩蓝和绾青陪着去芙德堂的,谁知去芙德堂的半路上正巧遇见了三位年龄不一的华服男子。乔卿莫正准备退开避着,就被为首的一个身着浅紫色交领袍服看起来十四五岁的琢面玉冠的男子唤住;“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可是迷路了?”言语谦逊,没有丝毫轻浮之意。 乔卿莫见避不了,索性大方上前行礼道;“小女子正要去芙德堂给太夫人请安。”乔卿莫一句话说明,并垂眸看也不看来人。心里还怪道;‘我看迷路的是你们吧,竟然在内院里是无忌惮的走来走去。’ “姑娘要去芙德堂?那......你可是凤阳府来的瑞表妹?”另一个身着浅青色交领袍服的男子嘶着嗓子喃喃说道,想来是正处于变声期了。 表妹?难道他们就是府上的少爷了? “所以几位是?”这算是承认了,乔卿莫抬头,这才看清面前三人。 一个身着浅紫色交领袍服的,面如粉琢,白白净净的很是斯文,一双眼睛干净无暇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可亲可近的。一个身着浅青色交领袍服,一双眸子亦是清澈无杂又长着一张娃娃脸,像极了秦三太太。剩下的一个身着半新不旧的浅灰色道袍,长相清秀比寻常女子还软三分,却又神情木讷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乔卿莫这一抬头,三个男子皆呼吸一滞。 只见她上身着绣有菊花绽秋的淡黄色交领襦衣,下身着绣有海棠花开枝头的白色襦裙。梳着垂鬟分肖髻,髻上只戴了两朵梨花式样的素色绢花,剩余的头发披散着。五官精致出众,一双杏眼熠熠生辉,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一片羽毛轻落进心湖,毫无感觉却又微微荡漾。 原本以为是新来的丫鬟迷路了,想帮忙引路来着,却不知这忽的一下迷住人心的人儿竟是自家表妹。思及此处身着浅紫色交领袍服的男子回了心神忙上前一步让礼,指着浅灰色道袍的男子介绍道“哦,这是我二弟秦镀。”又指着浅青色交领衣袍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三弟秦锗。”然后拱手行礼自我介绍道;“我叫秦钦,说起来倒虚长你两岁。” 乔卿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永诚伯府的几位少爷,秦钦和秦锗三房秦三太太所生,秦钦是永诚伯府的长孙年十四,去年考中举人后已同平昌候的嫡次女订了亲。秦锗年十二,与乔卿莫同年大月份,不爱读书便在安郡王府上跟着世子习武。秦镀年十三是四房庶子,中过秀才现跟着秦钦在京都学院里读书。 乔卿莫略带歉意一笑,一一行见面礼道;“见过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 清而柔的声音将秦锗秦镀的思绪拉了回来,纷纷拱手回礼。 “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起走吧。”秦钦说着,忽然听到了动静闪身一让,谁知一个粉色团子冲了过来撞到了对面的乔卿莫。 两人摔做一团,佩蓝和绾青赶紧上前搀扶起自家姑娘,绾青顺带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秦锗看清粉团子是四弟秦铭,一把拎起秦铭并像乔卿莫道歉。 然,衣服以脏头上的绢花也掉了。乔卿莫想着秦铭并非故意倒也不追究,看着时间不早了辞别秦钦几个后就由佩蓝和绾青陪着回去换衣裳了。 一路上绾青还不住的抱怨道;“姑娘可有伤着哪里?那什么四表少爷也太莽撞了吧!半分都不及咱们大爷。” 佩蓝听到一半就要去捂绾青的嘴,乔卿莫却是无奈的笑了笑道;“行了,铭表弟也不是故意的。莫说他是不小心的,就算他故意为之,现在咱们也算是寄人篱下在不触犯原则的情况下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奴婢也是心疼姑娘您啊,这眼看就要到芙德堂了被他这一闹,又要原路返回。”绾青不甘心的嘟了嘟嘴。 “你快闭嘴吧,你这张不吐不快的嘴迟早要给姑娘惹事儿。”佩蓝说着,手往绾青腰上轻轻拧了一把。 绾青不觉得疼,但觉得委屈垮着脸撒娇道;“姑娘,您看她。” 乔卿莫袖手掩唇轻声笑道;“平时惯着你了,该。” 三人说笑间,已经回到萝梦阁。 第七章 铜盒 乔卿莫收拾妥当再次赶往芙德堂时,各房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待乔卿莫认过大舅舅永诚伯秦绍齐,在安郡王麾下做指挥佥事的三舅舅和在家打理庶务的四舅舅后,芙德堂才开始摆饭。 秦太夫人,秦夫人,秦三太太,秦四太太和着几位姑娘坐一桌,永诚伯领着男子坐一桌,中间用屏风隔着。 吃饭讲究食不言,一顿饭下来倒显得过分安静了。 用完饭众人陪着太夫人说了会话才散去,乔卿莫却不急着走。 “乖囡囡可是有事要想跟外祖母说?”秦太夫人向乔卿莫招了招手,唤她过来。 乔卿莫挨了过去,贴着脚踏坐下,一副左右挣扎难以言语的样子。 秦太夫人觉得铭哥儿在内院瞎跑乱撞也确实不成体统,一个小姑娘家在内院被撞的头上的绢花都掉了,自是觉得丢面子的。若是乖囡囡告状倒也说得过去。 于是秦太夫人一脸慈祥的看着乔卿莫温声道;“有什么事儿,尽管跟外祖母说,外祖母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面对秦太夫人的话里有话,乔卿莫心头一暖。想起还在凤阳府的父亲,眼泪又不争气的冒了上来,可怜兮兮地道;“外祖母,求您帮忙,救救父亲吧。” 原来不是来告状的。 “你父亲他怎么了?”秦太夫人心头咯噔一下。 “外祖母不知,自母亲走后父亲日渐颓败。瑞儿是快要到京都了才收到锦绣姐姐的信,信上说父亲整日住在衙门里,除了办公差就是酗酒睡觉,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可谁劝都没用。瑞儿想着父亲向来敬重外祖母,便腆着脸来求外祖母帮忙劝劝父亲,您的话父亲总归是要听的。瑞儿和弟弟已经没了母亲,不想再失去父亲了。”乔卿莫说完,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秦太夫人看着也红了眼,拉起乔卿莫的手握紧道;“难得我的乖囡囡一片孝心,明日我就派人给你父亲去信劝劝他,再让伯爷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同行,他就是再犟也不敢辞了我派去的人。” “多谢外祖母疼惜。”乔卿莫吃了定心丸,忙起身屈膝行谢礼。 “傻孩子,你和福哥儿好就是我这个老太婆好。今儿个你也折腾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是,外祖母也早些歇着罢。”乔卿莫再次行礼这才出去。 秦太夫人有些不舍的看着乔卿莫的背影,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唤了玉饶和郭树家的进来,吩咐道;“玉饶你去给我准备笔墨,郭树家的你去墨竹院找伯爷,就说我让他明日下了衙去妙手回春堂请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再找人护送去凤阳府给姑爷诊脉,所有的花销走我的帐便好。” “是。”得了吩咐郭树家的玉饶各自下去忙了 一直伺候在身侧的阮妈妈见屋里没有了旁人,这才劝道;“太夫人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呀,眼看着各院都要落钥了。” “我尚且不知那个敢三天三夜跪在永城伯府门外求娶我女儿的乔业成,竟是个没了媳妇就丢了魂的懦夫。虽说他如此钟情与宝珍倒是个世间难得的痴情种,也不算辜负我家宝珍。可他也不能一蹶不振不管子女死活吧,宝珍去了谁不难过?我不难过还是两个孩子不难过? 他倒好,一封信就把瑞姐儿丢给我这个老婆子,又是一封信就把才七岁的福哥儿丢去江南。呵,旁人恐怕还会夸他一句周到。他又可曾想过这逃避不负责任的行为会给两个孩子造成多大的影响,福哥儿先不说了,自幼就是个好的,自律早慧又懂事作为男子此番就当是磨炼了。可瑞姐儿呢?花一样的小姑娘,这才刚到永城伯府就处处小心,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时间久了这畏手畏脚的成什么样子?以后若是嫁了人不被婆家生吞活剥了才怪。”秦太夫人说着,气上心头没忍住急咳起来。 阮妈妈忙上前帮秦太夫人顺气,劝慰道;“太夫人莫气,姑爷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那浔阳乔家是个什么货色您还不知道吗?也正是因为姑爷信任太夫人您,才敢送瑞表姑娘来京都啊。” 秦太夫人喝了口热茶,气顺了才道;“你少替他说好话,我倒不是气他把瑞姐儿丢给我。我气的是他居然......”想到死去的女儿秦太夫人有些哽咽道;“他居然一撅不振,想撒手不管两个孩子,若是我宝珍在天有灵知道了该不瞑目了。若他继续如此也随宝珍去了的话......你说两个孩子该怎么办?” 阮妈妈知道秦太夫人这是关心则乱,讨笑道;“好歹姑爷对咱们姑娘是一往情深的,太夫人您仁慈多提点姑爷便是。” 秦太夫人听阮妈妈这么一提到想起乔业成待自家闺女的好了,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就当我命里该的。” 回到萝梦阁,乔卿莫由温齐家的伺候着梳洗完毕后便入睡了。睡至半夜梦见母亲,便惊醒。 乔卿莫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想起那日母亲对她说的话。 那日母亲屏退了旁人,唤她坐到床边然后用枯瘦无力的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满脸慈爱温柔的对她说道;“我的瑞儿一眨眼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可怜我常年病着错过了你和福哥儿的成长。到底是我欠了你和福哥儿的,本想着待福哥儿长大了再亲手把那东西交给你姐弟二人,可如今终究是我熬不住了。 你记着,若是我走了你们的父亲伤心至极又无法顾忌你姐弟二人时,你便去外祖母家,找到母亲曾带你住过的萝梦阁,那正房内室的床底下,挨着墙边的那一排从床尾往床头数地三块地砖下有一个铜盒。你把它取出来再去广佛寺找青渺大师,你跟他说你是故人之女前来取个开解的信物,那青渺大师便会给你钥匙。 但是你更要记住,铜盒里的东西能让当今太后娘娘护你周全,也能保你和福哥儿几辈子衣食无忧但万不可让旁人看见里面的东西,因为一旦走漏了风声就会有生命危险。你取那铜盒时就要想清楚,要考虑周全。莫要东西没得到,反而丢了性命。” 母亲的话语,像是丝线缠绕着乔卿莫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几番挣扎后,好奇心驱使下的乔卿莫决定先将铜盒取出来,剩下的以后再说。 于是乔卿莫装作若无其事的唤了守在床榻边的佩蓝给自己倒水。 “姑娘,水来了。”佩蓝端了热水到床边伺候乔卿莫喝过。 乔卿莫喝了水把茶盏交给佩蓝后却不急着睡下,而是悄声对佩蓝道;“去把蜡烛灭了,然后过来帮我掀床板。” “是。”佩蓝虽不知自家姑娘为何要摸黑掀床板,但也晓得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于是放好茶盏吹灭了蜡烛,就着微弱的月光又摸回乔卿莫睡的床边。 乔卿莫也下了床,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凉意顺着脚心倾入四肢百骸,乔卿莫忍不住打了个颤。 “姑娘,当心着凉。”佩蓝摸黑给乔卿莫披上一件外衣,又细心的摸来袜子伺候着乔卿莫穿上。 乔卿莫嘴上说着‘不妨事的’,心头却是一暖。想起母亲生病前也是如此,不由的眼眶一湿。 回了思绪,乔卿莫同佩蓝合力掀开了床板,然后由佩蓝用肩头顶着。乔卿莫躬身钻进床板下,按着母亲说的摸到了那块地砖,用手敲了敲果真是空心的。 厚厚的床板压得佩蓝有些喘不过气来,腿肚子有些无力开始发抖;“姑娘您快些,奴婢坚持不住了。” “马上就好。”乔卿莫揭开地砖,手探进去一模果真摸到一个巴掌大的铜盒,冰冰凉凉的。乔卿莫拿了铜盒复将地砖盖了回去,这才躬身钻出来。 二人放好床板,佩蓝借着月光才勉强看清自家姑娘从床底下摸出来的东西,竟是个不多见的铜盒。铜盒被一把有盒身那么长的大锁锁着,铜盒表面刻着万字不断头纹,从盒身上斑驳的痕迹可推测出铜盒埋藏在地下也有些年头了。 “姑娘,这是?”忽的佩蓝的心突突直跳,她有些怕了,怕这个东西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引起无妄之灾,也只有十分重要而又神秘的东西才会在半夜里避开旁人取出。 乔卿莫像是察觉到佩蓝的小心思一般,故作轻松小声安抚道;“别怕,这是母亲生前交代过的。虽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但还是要保密,切记此事除了你我以外莫要再叫旁人知晓。” “那......绾青呢?”佩蓝稍稍松了口气。 “她心思单纯最是藏不住事儿,就别告诉她了。”乔卿莫将不轻不重的铜盒交到佩蓝手上,又吩咐道;“你把它锁进放首饰金银的箱笼里吧。” “是。”佩蓝接过铜盒,摸索着将其锁进了箱笼。 落锁那一瞬,两人提着的心也跟着落下了。 第八章 请安 由于伯爷,秦三爷,秦四爷,一个要上早朝,一个要上衙,一个要打理外院庶务所以都是早早的就出了门,平日里芙德堂的晨起问安便只有秦太夫人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 乔卿莫为了给秦太夫人请安早早的就到了芙德堂,只因秦太夫人才刚起还在梳妆。乔卿莫便依礼在正屋外的廊下候着,一同候着的还有永诚伯府的夫人太太,孙子孙女们。 乔卿莫上前互相见了礼后,才按照辈分站到秦如若身侧等候太夫人传见。 忽的乔卿莫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寻着直觉看去。只见秦锦儿正楞着脖子看她并且满脸都写着‘我讨厌你’,与昨日的客气完全不同。乔卿莫有些不解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回了秦锦儿一个善意的微笑,秦锦儿非但不接受,还回了她一个白眼。 细心的秦如若注意到了这一幕,假借整理衣袖不着痕迹的将乔卿莫护在了身后。 秦锦儿气结,冷哼一声便扭头不再看她。 乔卿莫心知秦如若刚才是为她解围,于是微微屈膝,轻声道;“多谢荣表姐。” 秦如若恬淡一笑微微屈膝回礼道;“瑞表妹客气,四妹妹一向任性惯了,你莫要见怪。” “锦表妹年纪小,不妨事的。”乔卿莫神情真诚温和完全没有生气样子。 秦如若看着这个样貌好好脾气的表妹,心头一下子生出不少好感来。 秋日的天本就亮得晚,廊下的灯还闪着朦胧的光。 乔卿莫应着朦胧的光向秦如若看去,只见她今日梳了垂挂髻,戴了两朵腊梅式样的绒花。耳垂上戴着的是银丝裹翠式样的翡翠坠子,这翡翠坠子将她的皓颈衬得修长。她身上穿了一条裙边绣有红叶翻飞图案的百褶齐腰襦裙,外罩一件时下最新式花样的杭缎褙子,这让原本身材高挑的她显得娇小可人。再看她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五官虽算不上精致却也是恰到好处自得一番清丽,又因那双瑞风眼的眼光流而不动,眼尾优雅微翘,这使她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娇艳动人。 乔卿莫不禁感叹,好一双迷人却不娇媚的眼睛啊,只是不知那眼下被黛粉遮盖的淤青又是因何而起? 这时郭树家的打了帘子出来到廊下向众人行了礼,道;“太夫人请夫人,太太,少爷,姑娘们进去。” 众人闻言,依着辈分长幼陆陆续续的进了屋子。 秦如若做了个先请的手势,道;“瑞表妹请。” “荣表姐先请。”乔卿莫谦让道。 两人这一客气倒落后了两步,年纪最小的秦铭见自家长姐和表姐互相谦让的样子,不由的抿了抿嘴笑道;“嘿嘿,依我看长姐和表姐再推让下去天都要亮了,还不如一同进去呐。” 秦如若和乔卿莫一听先是愣住,随即相视而笑。 之后秦如若竟主动挽了乔卿莫的手臂,嗔笑“走吧,再不进去祖母该怪我们了。” 乔卿莫并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却又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任秦如若挽着一同进了正屋。 秦太夫人见自己的孙女和外孙女正亲昵的挽着手进来给她请安,与阮妈妈交换了眼神后满意的笑了。 这时秦银儿一进来就腻到秦太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好生偏心。” “银姐儿此话怎讲啊?”秦太夫人慈祥的看了看秦铭,又示意玉扇将她抱起来坐到自己身边。 秦银儿偷偷瞄了一眼秦四太太,这才道;“银儿进来了您看都不看一眼,就盯着瑞表姐笑了。”说完还不忘冲着太夫人做个委屈的鬼脸,粉嘟嘟的脸蛋看起来格外可爱 “哈哈哈哈”秦太夫人被逗乐了,从盘碟里抓了一把蜜枣窝丝糖用帕子包了放到秦银儿小手里,道;“你呀就是个小醋坛子一点亏都吃不得。” 秦银儿揣紧窝丝糖,跳下软塌屈膝行礼道;“谢谢祖母。” 秦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一眨眼我们银姐儿都长大了,也晓得周到礼数了。”又摸了摸秦银儿小脑袋道;“老四家的,得了闲多带银姐儿过来陪陪我老婆子吧。”秦太夫人笑着,但笑意未达眼底。 “是,儿媳记下了。”秦四太太掩尽眼底的激动,平静应下。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秦太夫人端了茶。 众人行了礼依次退下,秦三太太就听见太夫人留了乔卿莫和秦如若用早膳。秦三太太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垂眸掩下。 出了芙德堂,三位妯娌互相道别后,各怀心事的回了自己院。 秦钏儿实在想不通五妹妹先前之举,跟着秦三太太回鸿榕院的路上时忍不住问道;“母亲,五妹妹她......” “我晓得你想问什么。”秦三太太眼角微微上扬,那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接着板脸道;“你也莫问莫要好奇了,这以后你尽量少跟四房那几个丫头来往就是了。” “母亲,这是为何?”秦钏儿不懂。她是这府里唯一的庶女,长房大姐待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四妹妹又是瞧不上她的。唯有四房的二姐和五妹妹待她好。这些母亲都是知道的,从前也不曾阻止她和四房来往,今日怎的就不行了? 秦三太太有些不耐烦,道;“你虽是庶出,可我也不曾亏待过你。我说的话你听着,照做便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再怎么说你也是三房独女,我还会害你不成?” 秦钏儿见母亲了生气,忙讨好道;“是,女儿知道错了,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秦三太太见庶女低眉顺眼乖巧的样子,心头本就不多的火气倒也散了个干净。毕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看戏,而她只需要守好自己本分就是。 回到鸿榕院,秦三太太屏退了旁人将芙德堂发生的事就跟自己陪房管事妈妈焦大家的说了。 “瞧把太太您高兴得。”焦大家的长得脸圆体宽的,笑起来说话的样子像个弥勒佛。 秦三太太接过焦大家的剥好的葡萄,细细品过后才道;“我自然高兴了。”秦三太太眼中放着精光,猜测起四房的事儿来。 四房没有嫡子,原本还能接受太夫人心疼大姑娘将其养在身边。谁知当初嫁妆几乎拿走伯府三分之一的姑奶奶之女又回来了,还深得太夫人喜爱。要知道当初因为姑奶奶的嫁妆太过丰厚,所以差不多时间结婚的四房聘礼相比之下就不够看了,导致秦吴氏心里觉得是姑奶奶抢了她的风头,从此心头埋下疙瘩。 她秦吴氏平日里虽然装作一副乖顺老实的样子,可原本就是个小肚鸡肠贪婪之人再怎么装,一旦旁人挑唆,就会自乱阵脚。二姑娘已经同方大人家订了亲,眼见着四房落了势她自然不甘心想把五姑娘塞到太夫人身边教养好谋个富贵出路罢。 本都是太夫人的孙子孙女太夫人自然都会照看,可她错就错在提了瑞表姑娘逼着太夫人收下五姑娘。眼下太夫人是收下五姑娘了,可从今往后太夫人对四房的那点怜悯愧疚之心就再也没有了,日后四房再犯错可就得不到太夫人的纵容宽恕了。 秦三太太净了手,畅快的说道;“难得秦吴氏出一次风头,我倒是喜闻乐见的,只怕是有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做了螳螂真正的黄雀还在后头呐。” 焦大家的满脸堆笑讨好道;“她自寻死路,太太管她做什么。” “我自是不会管她的,她争的无非是给五姑娘谋个好出路罢了。只可惜她忘了,哪怕瑞表姑娘是外姓那也是太夫人的嫡亲外孙女,要争也不该和瑞表姑娘争。”秦三太太说到这,不由一顿,思绪一转接着道;“想必她也是听到了些风声才急着搏上一搏,而我只需看戏罢。” 秦三太太开始庆幸自己只有两个儿子且都懂事可靠,有安郡王府这颗大树自是不用担心前程的。膝下又只有一个庶女,到时候挑个好人家嫁了便是,也用不着去争那些所谓的好出路。 第九章 乞丐 芙德堂正屋内,秦太夫人祖孙三人刚用完早膳还在净手。就见玉蝉打了帘进来,屈膝道;“太夫人,平昌候府的庄太夫人来访,已经到二门了。” “哎哟......也不下个帖子,还这么早就过来,可真是应了她风风火火的性子。”秦太夫人对着阮妈妈笑道。 阮妈妈笑着应道;“那您可要换身衣裳?” 秦太夫人也笑了,道;“不必了,我什么样子她没见过。”随即又看了看还自己身侧的秦如若,温声道;“你先带瑞儿下去玩罢,庄太夫人向来不着调喜欢逗小姑娘玩,我怕吓着她。” “谢外祖母疼惜。”乔卿莫温顺的笑了笑,接着又对秦如若道;“只是早就定好了今日要去胡桃巷探望姑母的,就不麻烦表姐了。” 秦太夫人知道乔卿莫说的姑母是乔业成的同胞姐姐乔苒,早年由长房做主嫁给了家徒四壁的穷秀才刘川,谁知刘川是个能干的一朝金榜题名,现如今已做到了吏部右侍郎。刘川敬重嫡妻,对乔业成也颇为照顾,这也是为什么乔业成能为了自己女儿甘愿留在凤阳府十几年都能安稳的原因。这一到京都也是应该及时去探望的。 “这是应该的,乖囡囡记得要早去早回。”秦太夫人随即又吩咐郭树家的道“你去马房走一趟,让他们套了马车送瑞姐儿过去。” “是。”郭树家的行礼退下了。 “我送送表妹吧。”秦如若心知秦太夫人这是故意支开她,所以借口离开。 “那就谢谢荣表姐了。”乔卿莫拜别秦太夫人后就跟着秦如若出去了。 回了萝梦阁,乔卿莫一边由景红魏紫伺候着换衣装扮一边吩咐道;“佩蓝,你再去清点一下要送给姑母的礼单,绾青你去唤温妈妈和竺墨进来。” “是。”佩蓝和绾青应下后各自忙去。 片刻后,绾青领了温齐家的和竺墨进了屋。 “姑娘有何吩咐?”温齐家的和竺墨规规矩矩的给乔卿莫行了礼。 乔卿莫注意到温齐家的耳垂上带了一对新的银挂珠子,可她明明已经好多年没有带耳坠了呀。乔卿莫敛了心中疑惑对着一屋子仆妇吩咐道;“待会我要去胡桃巷探望姑母,就由佩蓝,绾青,景红,魏紫她们陪着就行了。竺墨守着家里莫要旁人进我屋子。剩下就是我给府里各位表姐妹绣的帕子本是昨日交给绾青的,结果她给漏送了。就麻烦温妈妈再送一趟,还有我去芙德堂请安时看锦表妹心情不大好,温妈妈顺路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什么忌讳日后我也好避着些。”总不能莫名其妙的被人瞪了,还傻着不知原因吧。 “是。”众人仆妇领了各自的事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待到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佩蓝为乔卿莫戴上帷帽后,一行人才往二门甬道去乘马车。 京都大致可以分为四大区域,北边有皇城,皇城周边住的是皇亲贵胄,公候伯爵等。永诚伯府就在靠近跟皇城隔两条街的公主巷,传闻这条巷子在前朝多是公主府,久而久之就成了公主巷;东边住的多是京官豪族,武将家眷。吏部右侍郎刘府就在东边最拥挤地段的胡桃巷;西边住的则是些地方大族到京求学的读书人或是达官贵人购置外宅的地方;南边住的多是富豪商人和一些挑货郎卖花女,苦力走夫了。 从公主巷去胡桃巷就得路过京都最繁华地段的一家李记蜜饯铺子,乔卿莫让赶车的张二牛将马车停在铺子前,掀开帷裳小小的一角,只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就看见铺子里人还不少。 “佩蓝,你去买些霜糖山楂和蜜酿话梅来。临来京都前父亲曾说过姑母最爱吃这家的这两种蜜饯了。” 乔卿莫说着,想起了母亲病中时口苦微涩所以最爱李记的蜜酿话梅,福哥儿小时总喜欢撒娇蹭母亲攒盒里的蜜酿话梅吃。直到后来,看见这是父亲为了母亲安排专人往返与京都李记铺子采买的以后,就再也不馋母亲攒盒里的蜜酿话梅了。 “是,绾青你照顾好姑娘。”佩蓝应下便带上帷帽掀了帘下车了。 绾青见自家姑娘眼神虚渺眼眶微红,凄凄的让人心疼。便轻声问道;“姑娘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奴婢给您按按穴位吧。” “没事,风迷了眼罢。” 话音刚落忽的就听见马车外不远的地方起了争执,伴随着争执声的还有打骂声。 乔卿莫心生好奇却也知道此时不便再掀开帷裳探看,若是被不相干的看了去可就得不偿失了。但又害怕那些人闹起来会伤及去买东西的佩蓝,于是用眼神示意了绾青。 张二牛正坐在车儿板子上回味刚才表姑娘说话的声音时,就听见车帘后响起绾青洪亮的声音对他道;“张家小哥,我们家姑娘担心外头的人会误伤到佩蓝,劳烦你去看看,若是有个什么也好接应她。” 张二牛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忙向着车帘拱手回礼讨好道;“绾青姐姐客气,我这就去看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外的打骂声散了,佩蓝也提着两个纸包回来了。 张二牛再次挥鞭赶着车往胡桃巷去。 “姑娘。”佩蓝坐稳后迫不及待开口道;“姑娘,外面是一个乞丐,话都说不清楚就赖在李记不走,又囔着一些疯疯癫癫的旁人又听不懂的话。然后李记的伙计给他吃的他不要,给他铜板他也不要就赖是着不走。我听旁边的人说这个乞丐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打都打不走。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奴婢看他那模样像极了冯道长。” “哪个冯道长?”乔卿莫并不记得这个人。 “就是那个长着三角眼喜欢斜目看人,鼻子左边还长了一颗豌豆大小的留须痦子的道士。姑娘可记起来了?” 乔卿莫无奈的摇了摇头。 “佩蓝一说我到记起来了!”绾青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就是那年太太产下大爷大出血时,稳婆和大夫什么方法都用了,还是流血不止。然后府外来了个游方道士嚷嚷着他可以救太太,老爷当时就请了他进来,他给太太做法的时候还是我煮了符水喂太太喝的,谁知法事做完夫人喝下符水后血就止住了。老爷为此还重金酬谢过冯道士,再后来太太走时,老爷又请了他来做道场呐。” 乔卿莫听绾青这么一说到有点印象了,那次母亲大出血,父亲怕吓着自己便吩咐温妈妈送自己回房了,所以那时她并没有见到冯道长。倒是后来冯道长来府上给母亲做道场时,自己隔着围帘看过一眼,好像是有一颗很显眼的痦子。 忽的,她细细想来那时看见的冯道长正在同来府上替主吊唁的苏嬷嬷说什么。神秘兮兮的又很短很短的一句,短到旁人以为只是擦肩而过。 “等等......”乔卿莫眉头紧皱,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并不简单。 “姑娘,您怎么了?”佩蓝见乔卿莫神色不对有些担心。 这时马车一停,就听见张二牛道;“表姑娘,刘府到了。” “知道了。”绾青代答,就要扶乔卿莫下车。 乔卿莫想着冯道士的事,把手收了回来对着佩蓝和绾青谨慎地道;“既然是像冯道士,冯道士与我家有恩。不如你两再去李记附近找找看,若是冯道士便多给些钱财再找个地方帮他安顿下来,就当是我报他昔日救母之恩罢,若不是他只给些钱财就行。”不管你是不是,我都要弄清楚。毕竟这个冯道士在凤阳府也算小有名气,又为何会流落到京都做乞丐? 乔卿莫吩咐完,这才由佩蓝和绾青扶着下了马车,想着胡桃巷离李记还有段路,怕佩蓝和绾青两个姑娘家会不安全便转身对着张二牛行友好礼道;“我这两个丫鬟还有事要去办,麻烦你送她们去。” 张二牛被乔卿莫这客气的一礼吓得直接跪拜在地声音颤抖地道;“表姑娘吩咐奴才是奴才的荣幸,这礼奴才受不得。”这要是让太夫人知道表姑娘给他一个马房下人行礼,他就是不死也得少层皮。 “那就麻烦你了。”乔卿莫隔着帷帽说完就由一直坐在后面装有礼品的马车上的景红和魏紫陪着敲了刘府的大门,一同随行的小厮再搬卸礼品,佩蓝和绾青也上了张二牛的马车原路返回。 第十章 姑母 刘府不过是个不大的两进院子,刘川刘大人也不过是个新起的三品官员在寸土寸金的胡桃巷自是买不起什么大院子的,况且还拖着一大家子人呐。 乔卿莫由管事妈妈领着往内院去,一路上随处可见精心呵护着的花花草草,看来姑母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惬意。 一入正院,乔卿莫就见一个身材微微发福但脸庞依旧美艳,身着紫色杭缎褙子,头戴半新孔雀式样的金底嵌绿翡翠钗的刘乔氏站在廊下迎她。刘乔氏左手边还立着一个梳着丱发戴着珍珠发箍,面若芙蓉娇艳可卿的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总角女童。 乔卿莫回想着,姑母膝下得四子一女。大表哥刘攀娶了豫杉书院创办家族之一的江南文氏女,当初还是由父亲牵线搭桥的呐。好像是年初的时候大表哥携妻子上任,将一女刘宛宛留给姑母带着,想必那粉雕玉琢的总角女童就是刘宛宛了。二表哥刘智身患隐疾一直卧病在床,三表哥刘访如今应该是在家温书准备明年的秋闱,四表哥夭折。而那个看起来有三分像自己的清丽女子应该就是那素未谋面的表妹刘妆了。 走近,待景红为乔卿莫解下帷帽才屈膝行礼,怯生生的唤道;“姑母。” “好孩子,快起来。”刘乔氏忙将乔卿莫扶起。 刘妆上前一步行见面礼,声音娇滴滴的唤道;“表姐。”刘宛宛便藏到刘妆的身后。 乔卿莫回礼;“表妹。” “宛姐儿来,这是你表姑姑。”刘乔氏让刘宛宛出来认人。刘宛宛胆小只是躲在刘妆的裙子后露半个小脑袋偷偷看着乔卿莫小声唤道;“表姑姑。” “宛姐儿乖。”乔卿莫对着刘宛宛温柔笑,从袖兜里拿出早就备着的用荷包装好的珊瑚手钏,蹲下身与刘宛宛视线齐平,将荷包递给刘宛宛温声道;“我也不知道宛姐儿喜欢什么,随便备下的,希望我们宛姐儿不要嫌弃。”说完眼神真诚的期待刘宛宛能收下。 刘宛宛觉得这个表姑姑好生漂亮,好生温柔,手不自觉的就结果荷包,小声道了谢。 “好了好了,廊下风大我们进去说话吧。”刘乔氏说着挽了乔卿莫进屋。 一行人往屋里走着,刘乔氏略有不满地道;“你父亲也是,怎的不早些送信过来,怎么说到京都也该来姑母这里住的。可是你父亲嫌弃我这儿地方小,会委屈了你?” “姑母说哪里话,父亲岂会嫌弃您,您又怎会委屈我。”乔卿莫想起姑母对她一家的维护,反握住刘乔氏的手目光诚恳地道;“到外祖母那住不过是父亲觉着愧对与外祖母,所以送我去她老人家跟前尽孝罢。再说了,大伯母一家的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巴巴的想把我和福哥儿都控在她手里,这样才好拿捏我父亲。我住在外祖母那里与情是去替母亲尽孝的,与理舅舅是永城伯,大伯母他们再厉害手也不敢伸太长。可若是我住到姑母这儿来,怕是大伯母他们要闹得您没个清静日子了。” 刘乔氏听了心里妥帖,嗔笑道;“那你往后可要多来姑母这儿,别跟你那没良心的父亲学。” 乔卿莫满眼怜爱的看了看正在吃糖的刘宛宛,顺势打趣道;“这姑母可就冤枉父亲了,父亲他哪有心啊他的心可都给母亲一人了。” “好你个小妮子,都敢议论你父亲了,看我不写信给你父亲告状去。”刘乔氏作势就要虚打。 乔卿莫拉了刘乔氏的袖子佯装可怜道;“姑母好生偏心,先前还说父亲没良心叫我不要学他,这会儿反倒要告我状了。可怜我是个小辈也不敢说什么,只求姑母宽厚,莫要打。” “你个妮子,惯会讨巧。”刘乔氏笑着轻轻的戳了戳乔卿莫的脑袋才作罢。 二人没个长幼的嬉闹着,旁人倒成了摆设一般。 刘妆细细的打量着正和母亲说笑的表姐,她早就听说自己有个舅舅是当时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所以听到母亲夸自己有几分肖舅舅时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能算作闭月羞花了。直到这位表姐取下帷帽时,她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刘妆心里略有些不甘,手里的帕子都给揉皱了。 “妆儿,想什么呐?你表姐问你话来着。”刘乔氏用胳膊碰了碰走神的刘妆。 “嗯?”刘妆恢复思绪,却不记得乔卿莫问了什么。 “我瞧着表妹袖口的喇叭花十分好看,便问姑母是出自哪家绣坊,姑母说是表妹自己绣的,所以我才起了求学的心思想向表妹取取经。”乔卿莫满眼真诚的说到。 刘妆替吃完糖的刘宛宛擦了擦手,不着痕迹地道;“表姐谦虚了,请教到不敢只是此花绣法复杂,到不是一朝一夕就说得完的。表姐若是喜欢,改日我做了帕子送给你便是。” 既可推掉不用教又不得罪人。 “既然如此......” “太太!太太!不好了!”忽的一个跑着进来的丫鬟打断了乔卿莫的话。 “毛毛躁躁的成和体统!”刘妆不悦,小小丫鬟也要丢她的脸面。 “出什么事了?”刘乔氏还算镇定。 小丫鬟哭着道;“回太太话,二爷又犯病了,比上次还严重。” “啊!”刘乔氏没忍住惊叫一声,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失去过一个儿子的她心开始不停使唤的突突突得跳。 “姑母别着急您快去看看吧,我改日再来探望您。”乔卿莫知道现在姑母以无心情,索性客走主人安。 刘乔氏心里过意不去道;“那我叫人送送你吧。” “不妨事的,姑母和表妹快些去吧,二表哥的身子要紧。”乔卿莫安慰式的点了点头。 “好,那你路上注意些。”刘乔氏不再耽搁,说完就赶着去。 乔卿莫还是由管事妈妈送至二门,千叮万嘱一番才离开。 出了刘府,乔卿莫才发现张二牛他们还没回来。心里挂着二表哥病发的事,索性让刘府门房给佩蓝他们留了话,然后坐上先前拉礼品用的略旧的马车。 景红边帮乔卿莫整理帷帽边道;“姑娘不等佩蓝姐姐她们么?这辆马车终不如那辆精致舒适,奴婢怕您吃不消。” “二表哥突发病症,我想早些回去求外祖母施恩请个太医给瞧瞧。” “也就姑娘您好心,您是没看见方才那刘家姑娘的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您还想着帮她哥哥。”魏紫自个赌气嘟了嘴。 “眼睛长在她身上,怎么看是她的事。二表哥是姑母的心病,我帮的是姑母又不是她。”刘妆的眼神她自然是察觉到了,她能理解,只要刘妆不害她,不过是被看两眼罢了又不会少肉。 几人正说着话,突然马车失控左右摆动摇得厉害,片刻后才停下。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景红喊着,已经和魏紫护住了自家,乔卿莫小脸吓得退了血色。 就听见马车门外那年纪略大的车夫颤抖着声音小心的问道;“姑娘没事吧?刚才是......”车夫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骂道;“你个下作的东西!没长眼睛吗啊!”话音一落就听见鞭子抽打到车夫身上的闷响,车夫疼得倒吸好几口凉气。 此刻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姑娘。”魏紫抱着自家姑娘,明明自己已经怕得发抖却还一副誓死保护的样子。 第十一章 世子 “爷,我们是永诚伯府的。您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马车外车夫捂着被鞭打过的胳膊自报家门。 “老东西,你蒙谁哪!永城伯府的马车会是你这破破烂烂没有标志的车吗!!我可告诉你,我身后的马车里坐着的可是宁远候世子,就算你们是永诚伯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人得意一笑接着道;“本就你们的马车挡道惊着我们世子了,今天要么赔了银子再从我们这些人的裤裆低下钻过去此事便罢,要么就请了你主家到官府去喝茶。” 一听是宁远候府世子,围观的人也都小声的议论开了。 “原本宁远候府有微落之势的,可谁知道出了有本事的女儿,如今做了宫里圣眷正隆的琦妃娘娘。” “听说宁远候世子最是顽劣,凡是惹了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可不是嘛。” 这时一个小孩指着宁远候府的马车脆生生地道;“娘,我明明看见是这辆马车要撞那辆马车的。怎么就成了.....”后面没说完的话已经被妇人捂嘴掩住。 “姑娘,我先下去看看吧。”景红说着就准备撩帘。 乔卿莫稳了稳心神摁下她道;“听着怕不是个好惹的主,你出去也解决不了什么。还是我去吧,总不能刚到京都就给府里惹麻烦,若实在解决不了再说。”说完乔卿莫戴好帷帽便撩了帘,景红和魏紫也跟着下了车。 “哟,没想到车里还有几个娇娘子。”一个手持鞭子,面有刀疤的七尺壮汉摸了摸下巴贱笑道。 “哈哈哈哈哈!”永宁侯府的其他人集体哄笑。 乔卿莫面上一红,但好在隔着帷帽,随即镇定地道;“壮士可是要算清谁对谁错?谁该赔偿谁该道歉?” “那是自然!”刀疤脸双手环抱,不屑道。 “那,您们要多少银子才肯罢休?”乔卿莫声音听起来柔柔得,却也是不卑不亢。 “两百两银!一分都不能少!还要从我们胯下钻过去才行,不过看你一介女流倒也就罢了,你让你的车夫钻了便是!”说着刀疤脸和他身后的人叉开了腿。 乔卿莫回避侧身,接着道;“我给你四百两,其余的却不能依你。”四百两银,对于她来说不过尔尔。 “四百两!”刀疤脸犹豫了,毕竟世子爷要的是钱。 “四百两啊!”看热闹的人沸腾了,这可是寻常人家几年的口粮啊。 刀疤脸权衡了一下正要答应,就见马车里跳出一个身着八九岁的小童。小童头戴玉冠,身着宝蓝色暗纹锦缎襕衫,脚踏缂丝镶宝靴。浓眉大眼的,小小年纪已是英气逼人。 “世子。”刀疤脸等人忙像其行礼。 宁远候世子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傲娇地道;“若我不答应呢!” 乔卿莫一看世子爷不过是个孩子罢,心下松了口气,道;“世子爷为何不应?您不就是冲着银子来的么,这明眼人都瞧见了是贵府的马车直接就撞了我们的马车。您既要银子,我双倍赔了便是,若想欺辱我永城伯府的人我便不能答应。 世子爷若想要见官我们也不怕的,这永诚伯府虽比不得宁远候府,但细细想来堂堂世子竟做出拦路讹银子的事。想必是因为手头紧得很,既然世子爷手头都不方便了,那就说明宁远候府规矩严明。既然如此,宁远候爷也不会纵容世子随意胡诌攀诬我永城伯府罢。” “你!”宁远候世子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原本就是因为父亲恼了他断了自己的例银,无奈之下才和护卫想出此招敛些钱花花,可之前那些人一听宁远侯府的名声都乖乖的了交钱,顺便纵容护卫戏弄他们一下而已。怎的今日就不管用了?可若是轻易放过她,以后宁远候府和他的面子又该往哪搁啊! 刀疤脸见状忙贴耳小声劝道;“世子,您看他一口一个永城伯府,再看她那身衣裳,说不准就是永诚伯府上的千金。若此事被侯爷知晓的话又要禁您的足了,您看,要不咱们收了银子这事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宁远候世子当即反驳。 “世子爷您说怎么办?”刀疤脸哈着腰,只觉得血液冲脑袋头疼得很。 宁远候世子想了想,一个鬼主意上头;“你过来,这样.......” “商量好了嘛,咱们还赶着回府呐!”魏紫在自家姑娘授意下,冲着嘀嘀咕咕了好一会的宁远候世子主仆喊了话。 “我们世子说了,四百两一分都不能少,并且世子被吓到了这是事实,让你的车夫给我们世子磕头认错此事便罢了。”刀疤脸此刻说话又恢复先前的底气了。 “我的车夫已经平白受了你一鞭子,我本不愿纠缠,所以才想舍些银子了结此事就是,既然贵府执意为难,那我们还是官府见吧。景红!我们回府!”说完,乔卿莫转身就要上马车。 她的语速本就不急不慢字字清晰,声音虽柔但也能震慑旁人。 “不许走!”宁远候世子本就是个孩子,一时心急慌了神竟让护卫围了乔卿莫等人。 一时间,竟僵持起来。乔卿莫这边也不过是三名弱女子一个年迈的车夫,秋风瑟瑟下竟显得格外孤单可怜。 “这宁远候世子爷也太欺负人了吧。” “哎.....怪只怪小姑娘家运气背了点。” “其实,若是我呀赶紧给了银子磕了头就走,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样抛头露面的留下不好的名声以后谁还敢娶啊。” 一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要不我去给永诚伯府报个信吧。” 同伴拉着他便道;“我劝你还是别去,且不说她是不是永城伯府的人。可只要你去报信那便等于得罪宁远候世子,他可不是什么善主,还是别自寻麻烦了。” 围着看热闹的一看这情形,纷纷私语,却也无人敢上前相助。 车夫见情形不利忙恭恭敬敬向恰卿莫拱手道;“姑娘,要不我去给世子爷磕个头认个错吧,总不能让您一个人担着。” 乔卿莫细声说道;“不可,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呐,你本就没错,若你此刻去磕了头那日后永城伯府也会抬不起头的。这事......容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忽的响起温润如春的男子声音,道;“我当是什么稀奇事儿呐,一群人堵在这儿,害我的马车都过不去了,原来是阿昼你又犯混了。”本就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也自动让出了个缺口。 乔卿莫回身,就见一气场温厚,淡雅如玉的男子正迎面走来。 只见他步履稳重,不缓不赶,仿若每走一步都踩在了云朵上,翩然而来。一张过于俊俏的脸上似有神人雕刻过一般,该柔的线条柔至极雅,该毅的地方又棱角分明。除开完美精致的五官不说,单是那八尺有余的身高也足以令人为之倾倒。更莫要说他那身绛青色无纹道袍和束着墨发的上上品一点油白玉簪子了,更加能彰显出他的清逸不凡了。 “梓柏哥。” “参见平昌候世子。” 宁远候世子和其随从很是恭敬的向来人行礼。 “这便是平昌候世子?” “京都有名的贵公子,果真是才貌双全啊!” “天啦,可算见着活的了....不对见着真人了!” 围观的人不论男女,都直勾勾的看着平昌候世子。 “都散了吧,此路堵得够久了。”平昌候世子一发话,宁远候世子的护卫皆讨好似的驱散人群。没一会儿,原本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去。 平昌候世子?这是来了个帮手么?乔卿莫心生不屑,隔着帷帽悄悄抿嘴。不过是个长得好看自身氛围又温柔稳重的男子罢,比之父亲也不过尔尔。 “姑娘见谅,不知因何起了纷争?”平昌候世子的声音如玉珠落盘,脆而不锐字句温耳。 乔卿莫心里想着该如何脱身只是屈膝行礼却不答话,只示意景红把事情的经过再讲了一遍。 平昌候世子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拱手还礼道;“原来是一家人,这可真是误会。” “呸,谁跟你是一家人,休要污了我家姑娘清白!”魏紫小声唾弃道。 乔卿莫却知道平昌候世子说的是大表哥秦钦同平昌候嫡次女的亲事。 平昌候世子对宁远候世子吩咐道;“你过来,给人姑娘道歉。”声音轻轻的,却容不得人拒绝。 宁远候世子先是一惊,接着一脸苦瓜相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嘟囔了半天才说了句对不起。虽有敷衍之意,但相较与先前的顽劣已经仿若换了个人。 乔卿莫屈膝;“多谢世子爷解围。”接着道;“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小女子先告辞回府了。”乔卿莫本不想纠缠,现下最急的是请太医而不是抓着不放。 隔着帷帽的声音如莺如歌,娇如蜜滴,仿若轻羽拂过平昌候世子的心脏。 景红扶了乔卿莫转身就要走,只听见身后平昌候世子道;“我本也是要去贵府接祖母的,若姑娘不嫌弃我送你可好?” 乔卿莫头也不回道;“多谢世子爷美意,小女子还有急事在身,就不必了。”想探我真假,我又岂能让你探了我的身份去。 秋风萧瑟,一不小心掀起帷帽一角。 平昌候世子看见了,那不过是下颚的弧线罢,却能清晰的映入眼帘。 第十二章 蹊跷 回永诚伯府的路上时,因为车夫的胳膊受了伤,车赶得也慢了些。 景红好奇,便隔着帘子问车夫,道;“老伯,你可知道宁远候世子为什么那么听平昌候世子的话么?先前还是气势凌人的小老虎,怎的平昌候世子一来就成了温顺乖巧的小猫咪了?”景红说着,眸光渐渐柔和面上也泛起了不易察觉得的红晕。 车夫隔着窗帘答道;“宁远侯府同平昌侯府本就是世交,宁远候夫人又只得了两子一女,听说宁远侯夫人为给摔下马的长子冲喜听信神婆之言求娶了平昌候府庶出的大姑娘。可谁知大姑娘进门没几月宁远候长子就病逝了,没多久宁远候夫人因伤心过度也病逝了。 所以现在的宁远候府由孀居的平昌候大姑娘掌家,大姑娘心善又能干,上敬公公下怜弟弟妹妹悉心照料着一大家子。因此她备受宁远候府的敬重,所以宁远候世子怕平昌候世子一是因为有姻亲,二就是因为这个长嫂了。” 魏紫一撇嘴愤愤然,道;“既然如此,平昌侯府和永诚伯府也有姻亲关系,那他听到永诚伯府的名号也该忌惮一二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宁远候世子是京都城里里出了名的小恶霸,除了宁远候,琦妃娘娘和平昌候世子以外估计还真没几个人能镇得住他。”车夫说着,随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多说一句道;“不过,他也倒也不算是最难缠的。” 魏紫忙问道;“还有谁能比他更无理取闹?” “镇国公府的六爷。听说他长着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杀人放火,赌博逗妓无恶不做。”车夫说着都有些愤慨。 “那官府就不管管么?” 车夫叹了口气道;“唉......他的胞姐乃是同皇后一起协理六宫的沁皇贵妃,有皇贵妃和镇国公府护着谁敢呐。” 正说着,就到了永城伯府,乔卿莫吩咐景红给车夫多拿些银钱去看大夫,自己却是下了马车直径就往芙德堂奔去。 “姑娘您慢着些,仔细摔着。”景红和魏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和自家姑娘拉开了一段距离,忙紧跟上去。 乔卿莫没有放慢脚程,只侧头回道;“姑母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心里放不下,得赶快去找......”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景红和魏紫喊道;“姑娘小心!” 乔卿莫没反应过来,一回头就撞进一个充满檀木香的软怀。 “哎哟喂。” “外祖母!” 好在玉竹和阮妈妈眼疾手快,一个搀住秦太夫人,一个护稳乔卿莫,这才避免乱作一团。 “你没事吧。”平昌候太夫人担心秦太夫人,左右查看一番才肯罢休。 乔卿莫一听有外人在,羞得脸都能滴出血,连忙低头整理歪掉了的帷帽,然后低着头行了见面礼。 “我没事的。乖囡囡这么急是做什么?”秦太夫人有些担心的问道。 乔卿莫羞愧难当,再次行礼道;“瑞儿见过外祖母。只因心里挂着事,这才失仪,还请外祖母责罚。” “这就是你那宝贝外孙女吧,是个不俗的。”庄太夫人打量了一眼还带着帷帽的乔卿莫,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上扬。也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宜再听,便道;“前面就是二门了,你也别送了,我自个儿晓得路。” “那好,庄哥儿你路上仔细着些,别颠着你祖母了。”秦太夫人拉起庄太夫人的手,握了又握。 “是,侄孙儿晓得的。” 乔卿莫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却不敢抬头,只是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 待庄太夫人走远,秦太夫人才问;“出了何事?” 乔卿莫这才解了帷帽上前扶了秦太夫人边往回走边道;“姑母家的二表哥犯了病,我想求外祖母和舅舅帮忙请个太医去胡桃巷给二表哥瞧瞧。” “就为了这事儿冒冒失失的?”秦太夫人宠溺的刮了一下乔卿莫的鼻梁,接着对郭树家的吩咐道;“这事儿你去办吧。” “是。”郭树家的领了命便折回二门去。 “多谢外祖母,外祖母您宅心仁厚必得老天保佑。” “你呀,幸好今日遇上的是庄太夫人,若是换了旁人,只消出了这永诚伯府就要四处传你莽撞不懂礼数了。”秦太夫人嘴上训着,却并不生气。“以后万不可再如此了!” “是,瑞儿谨记外祖母教诲。”乔卿莫说着,景红已经上前解下乔卿莫的帷帽。 秦太夫人看着帷帽下乔卿莫面色红扑扑的,鬓角还出了细汗,心生疼惜拿出随身的帕子亲自帮她擦汗。语言极度怜爱地道;“正是娇俏的年纪,倒也不必每日都拘在府里陪我。我已经跟庄太夫人说了,过几日你就跟着府里的姐妹们同去平昌候府的女学进学可好?” “女学?” “是了,平昌候府有个大归的姑奶奶,闲来无事就爱教府上的姑娘琴棋书画。后来素日里与平昌侯府交好的人家索性都把自家姑娘送去进学,如今你的表姐表妹们便在那里。你幼时读书识字自有你母亲教着,女红有绣娘教着,可你偏偏不爱琴棋书画你母亲不逼你学倒也罢了。现下女学里主要教的就是这些了,又定下读三休二,你只当是去玩罢,可愿意?”秦太夫人说完也替外孙女整理好了仪容。 “但凭外祖母安排。”乔卿莫行礼应下 “乖囡囡。”秦太夫人拍了拍乔卿莫手背,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胡桃巷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会叫人通知你的。” “是。”乔卿莫再行礼便退下了。 回了萝梦阁,看见佩蓝和绾青衣服都没换就已经在廊下候着了,想必也是刚到不久。 将将走近乔卿莫先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姑娘进去说话吧,这里风大。”佩蓝冲乔卿莫使眼色。 乔卿莫一下明白过来此事约莫不止是那乞丐身份问题了,点了点头便由佩蓝扶着进了屋,又吩咐景红魏紫下去备茶,由绾青守着门。 待乔卿莫坐定,佩蓝才神色凝重道;“姑娘,十之八九那乞丐就是冯道长了。”佩蓝接过景红手里的茶盏呈给乔卿莫,见景红已经退了出去才接着道;“我和绾青先是去李记的周边问了那乞丐的落脚处,随后在城南的破庙里找到了他。绾青一眼便认出他,张口就唤了冯道长。 可他像看见鬼似的拔腿就跑,好在他瘸了一条腿由张家哥哥帮忙摁住了。况且他嘴里还一直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奴婢听着像‘不是我,别杀我’之类的话,可绾青却说她听到的是‘认错了’之类的话。” 乔卿莫觉得事情古怪,放了茶盏问道;“为何你们听的不一样?” 佩蓝道;“奴婢瞧着他的舌头好像被人割过,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割尽,所以才能含糊的说几句话。后来我们记着姑娘的话,要给他银子,他不要。我们说带他去别的地方安顿,他却破口大骂起来,奴婢听着像是说‘不安好心’之类的。再后来,有不少乞丐围着我们讨赏钱,冯道长便趁机溜了。” 乔卿莫放下茶盏道;“佩蓝,你不觉得这事蹊跷得很么?我曾听人说冯道长在凤阳府小有名气,常游走于官宦富豪之户且自身自律不喝花酒,不赌博又怎会沦落成这般模样?况就你方才所言,若不是他疯了那便是他很怕你们,可你们不过是丫鬟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关键是此人好像还和苏嬷嬷有牵扯。 “奴婢正是觉得蹊跷,才单独告知姑娘。”佩蓝眉头微蹙,心里的猜想就要脱口而出时。门外响起了绾青的声音;“姑娘,温妈妈求见。” 佩蓝这才松了口气,将心头的话强压了回去。 乔卿莫察觉到佩蓝的异常,面上不显只唤了温齐家的进来回话。 待温齐家的说完打听到的摘花一事后,乔卿莫心不在焉的把人打发了出去。这才问佩蓝道;“你我一同长大,有什么话说不得?” 佩蓝犹豫的揉了一会手里的帕子,这才上前附在乔卿莫耳边小声道;“奴婢觉着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可他看我和绾青时,眼神里除了恐惧还夹杂着些许闪躲。他一夜成名是因为老爷信他用他,这才使他走出困顿。虽然不知他因何成了乞丐,又因何纠缠李记。可既有愧疚,那么奴婢猜想此事会不会和太太或老爷有关。” “啊?!”乔卿莫终是没忍住惊呼出声,忙用手捂住了嘴。 她原本还觉着这个道士和苏嬷嬷之间是否有苟且还待查证,可如今佩蓝的猜想也并无不妥,冯道士爱财爱名又为何不接受佩蓝的帮助?虽说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冯道士,可绾青的眼睛向来毒辣又岂会认错?就算是认错,那他看见佩蓝绾青又为何要跑? “佩蓝,我想查一查此事。”乔卿莫越想疑问越多,这一次她决定探个究竟,就算是求个心安罢。 “姑娘吩咐便是。” “不急。”乔卿莫喝了口茶,压了压心慌,接着道;“现下已经打草惊蛇,不易再动。况且你也不好常常往外跑,我来时又没有带得力的小厮。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是,还是姑娘您想得周到。” “但愿只是虚惊一场。”乔卿莫手指摩梭着杯盖,心里早就乱做一团。 第十三章 香囊 这一日请过安后,秦太夫人留了乔卿莫陪着用早膳。 秦太夫人觉着昨日里自家乖囡囡那一幢简直就是弱不禁风,所以除了素日里的白粥和几样爽口小菜以外,还特地吩咐小厨房加了酱肉包子和水晶虾饺来。瞧着乖囡囡连吃了好几个后,秦太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秦如若喜素不喜荤,平日里也都是跟着祖母用膳的,所以一看新添的包子便知道那些是特地备给瑞表妹的。秦如若瞧她吃得欢喜,心里那一点点吃味倒也散了个干净。 用完早膳,秦太夫人一手拉一个语重心长地对着秦如若道;“到了平昌侯府你多照顾着瑞儿些。”转头又对乔卿莫道;“你呢要听你荣表姐的话,要尊重女先生知道了吗?” 秦太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女,外孙女纷纷点头应下的样子,欣慰地道;“旁人都说我不公平总是偏着你们些,可谁让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我若不偏护些你们可怎么办啊。”秦太夫人说着想起往事眼眶又微微泛红。 “祖母您又来了,大夫说您的眼疾最忌讳流泪,可哭不得。”秦如若掏了帕子给秦太夫人轻轻压去眼角的湿润,看着祖母花白的鬓发心里头像是被人生生的揪扯着一般。 “外祖母,您可是嫌弃我吃太多了,会吃空您的荷包?”乔卿莫嘟着嘴佯装生气。 秦太夫人和秦如若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秦太夫人反问道;“此话怎讲?” “您若不是怕我吃空您的荷包,怎的我多吃两个肉包子您就心疼了?”乔卿莫一双漂亮的杏眼,天真无邪的看了看秦如若后。接着道;“这才将将放了筷子,您就伤心起来,可不就是嫌弃我吃太多么。” 秦如若噗呲一声浅笑出声,跟着道;“我道祖母怎的平白就要掉金豆子呐,原来是嫌弃你这个小吃货啊。” “哈哈哈哈哈哈”秦太夫人瞬间一扫阴霾大笑了起来,道;“看来是我太惯着你们了,竟揶揄起祖母来了,仔细我请家法。” 阮妈妈见气氛缓和了不少,这才上前凑趣道;“老奴倒是惯会请家法,就是不知道......太夫人舍不舍得这两块宝贝疙瘩了。” “阮妈妈,您知道的太多可仔细外祖母不饶您。”乔卿莫此话一出,屋子里又一阵欢笑声。 众人跟着凑趣了一会,秦太夫人看时候不早了便打发了她俩。 待人走远,秦太夫人才对着阮妈妈道;“我待她们好,旁人只知道眼红,想着我手里头的那点东西。可她们怎么不想想,旁人都是父母双全,偏这两个.......” 说到最后秦太夫人只是叹了口气。 阮妈妈奉上茶温声道;“太夫人心慈,虽说偏护着两位姑娘。却也不曾少了其他少爷和姑娘的,四太太以后自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乔卿莫出了芙德堂,晨曦第一缕光铺在她湿漉漉的睫毛上,秦如若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为着太夫人话揪心。 “姑娘,瑞表姑娘请留步。” 二人携手刚下完台阶,随后听见身后有人唤便停了下来,就见玉丛捧着什么东西跪在了跟前。 秦如若怕迟了去女学的时候,先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回姑娘话,奴婢是来给瑞表姑娘赔罪的。先前是奴婢有眼无珠,冒犯了表姑娘,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奴婢计较。”说着玉丛将手里的东西捧过头顶,道;“这是奴婢亲手做的桂花香囊,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乔卿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仰着头满脸带着期望的玉丛。 这才想起来她是随阮妈妈一起去接自己的那个丫鬟,当时她曾百般刁难还随意使唤景红她们,绾青气不过还想打她一顿解气来着,还是佩蓝拦下了绾青。 因为当时只担心与外祖母数年没见怕不能讨她老人家欢心得不到庇护,所以便觉得没必要跟一个卖身契不在自己手里的奴婢计较。况且奴才捧高踩低也是常有的是,索性任她嚣张罢,入府后也只是求低调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外祖母提起。 可眼下她为何要当众如此?是真心道歉?还是要让我落个堂堂官家千金竟是个小心眼儿的名声? “先前的事我已经忘了,这香囊做得倒是挺别致的,佩蓝替我收下吧。”既然事有古怪,先收下东西再看又如何了。 佩蓝一脸嫌弃的收下香囊。 秦如若心里气不过,面上却不显,只是拉了乔卿莫的手绕开玉丛走了。 玉丛感激的紧,忙磕了好几个头。 “你快起来吧,这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姑娘怎么你了!”绾青对上玉丛泪汪汪的眼睛,冲她翻了个白眼扭头便走。 往二门去的路上,一直很静。乔卿莫像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秦如若也不好开口。 待到上了马车,秦如若再也憋不住了,开口便道;“瑞表妹你也太好性子了吧!船上的事府里都传开了,都笑话你一个堂堂永诚伯府嫡亲外孙女竟懦弱胆小得跟只鹌鹑似的。连个丫鬟都敢欺负你。再看刚才玉丛那番做派,我都替你生气!怎的她一个奴婢做错事了不应该罚么?你这不还没罚她呐,她到先来逼你了!我看她就是仗着祖上对祖母有恩,携恩纵骄,待会回来我就去告诉祖母发卖了她!不行!我现在就去!” 秦如若说着便要让车夫停车,乔卿莫忍不住袖手掩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大姑娘可要下车?”车夫问。 “不用了,你走你的。”乔卿莫主动牵起秦如若的手,回了车夫的话。 马车又开始走了,乔卿莫觉着今日车轱辘碾着路面的声音格外好听。 “你还笑?!难道你就不生气吗?”秦如若对上乔卿莫的笑颜,纵使心中有万丈怒火刺可也发不出来了。 “我笑是因为高兴,原来除了外祖母还有荣表姐肯护我。更是因为,先前不论什么时候见您,您都端着一副淡定自若,娴淑持重的样子我今日发现了不一样的荣表姐。自然乐出了声。”乔卿莫说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秦如若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不由得面上一红。 乔卿莫自然见好就收,这才道;“先前我不同她计较是怕自己人微言轻,反倒落人口舌。后来入府,外祖母对我万般宠护我又何必与她计较。然后就是先前她那番样子,我也想不明白是何原因。可如果非要找个缘由的话那可能是怕我秋后算账先将我一军罢。发卖她倒是容易,可眼下无凭无据她又是来道歉的,就怕到时候外祖母会落个恩将仇报的名声。” 剩下的话乔卿莫没说,若是怕秋后算账那应该主动去太夫人面前请罪才是,为何要用这种方式?还巴巴的送个香囊?船上的事就只有船上的人才知道,玉丛她应该不会傻到自掘坟墓,那又是谁走漏了风声传得阖府上下皆知呢? “难道就这样放了她不曾?”听乔卿莫一说,秦如若反倒镇定下来。 “总会有办法的。”乔卿莫瞄了一眼被佩蓝随意扔在角落的香囊,吩咐道;“我怪喜欢那香囊的,佩蓝你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妥,没有的话就给我系上吧。” “表妹。”秦如若诧异的看着乔卿莫。 乔卿莫莞尔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既是她的心意我戴着也无仿。” 佩蓝知晓自家姑娘的意思,细细的查看了一番。发现除了味道过于香甜以外倒也并无不妥之处,本来就是熏衣裳用的香囊,香气浓一些倒也无妨,便给自家姑娘系在了腰间。 第十四章 意外 没多久马车入了平昌侯府停在了二门,乔卿莫由绾青扶着下了马车。 “长姐来得好快呀,我还以为你陪着祖母不来了。”秦锦儿笑眯眯的给秦如若行了礼,却像是看不见乔卿莫似的。 “四妹妹不用陪祖母用膳,怎的还落后了?”秦如若淡淡的又四两拨千斤的给呛了回去。 秦锦儿素来与这个长姐不对盘,不由得气结正想反击。 “长姐,瑞表姐好早。”秦钏儿想当和事佬过来行礼。 秦钰儿定了亲现下拘在家,只有秦银儿来了,不过也是跟着秦钏儿学罢。 “三表妹早,五表妹早。”乔卿莫依依回了礼,既然秦锦儿执意要将摘花事件算在她头上,当然不必去自讨没趣了。 秦锦儿见乔卿莫并不在意是否被忽视,反倒把她当成空气,气得衣袖里的拳头紧了又紧。 “哟,秦家姑娘都到齐了,快些进去吧就差您们了。”来接人的是平昌候府的管事妈妈,一转眼就瞧见站在旁边长得极好看但又面生的姑娘,心思微转忙巴结道;“您就是今日新来的乔家姑娘吧,我是这儿的管事妈妈夫家姓杨。” 乔卿莫示意佩蓝递红包,温声地道;“以后,烦请杨妈妈多多关照。” 杨氏笑容满面的收下红包,道;“那是应该的,姑娘您客气。” 秦锦儿看不下去瘪了瘪嘴先走一步,嘴里还念叨;“就会投机取巧迷惑人,呸!”紧跟在身后的春藤心想这本就是规矩礼节不是么? 杨妈妈领了众人绕了好几个回廊都还没到,最终还是过了一个穿花门才看见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四周由廊子围着还有六七条铺石小路通向中间名叫寄情轩的三层阁楼。 入了阁楼,杨妈妈向乔卿莫热情的介绍道;“这一楼啊是课间休息处也是授课时丫鬟们待的地方,二楼是平日里上课的。”乔卿莫往里探了探头,瞄见里面摆着桌椅和琴架子,此时已经有七八个姑娘坐在里头了。 杨妈妈又指了指楼上认真地道;“这三楼放着庄先生的私人物品,除了庄先生和她的侍女外,旁人是不许上去的。” “我晓得了,谢谢妈妈。”乔卿莫点头应下。杨妈妈见乔卿莫懂礼识大体,便亲自领着佩蓝和绾青下楼。 此时,已有人发现了新来的乔卿莫,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她。 秦如若有意护着,所以便牵起乔卿莫的手在众人的瞩目下,坐到了一位身着淡粉色交领襦衣,发髻上很显眼出簪了一只价格不菲的淡粉色珍珠穿花步摇,眉目可爱一张小嘴樱红俏皮的女子身后的空座位上。 “那是谁呀?” “好生漂亮。” “狐媚样子罢了。” 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而那穿粉衣的女子看向乔卿莫的眼睛却是清澈的亮亮的,只有些许好奇却不含嫉妒。 乔卿莫索性回她一个礼貌的笑容。 将将坐定,那女子就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坐着,一双眼珠子咕隆一转问道;“荣姐姐,这便是你的那个表妹么?”粉衣女子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秦如若忙向乔卿莫引荐,道;“这是庄苏雅,平昌候夫人的幼女行七,虚小你一岁。” “见过七姑娘。”乔卿莫颔首行平辈礼。 “果然!”庄苏雅很兴奋的回礼道;“见过乔家姐姐。” 秦如若拿手指轻轻戳了戳庄苏雅的小脑袋道;“小七,再过些时日你就该跟着你姐姐的辈份唤她一声表姐才是。不过,你又怎么知道她就是我表妹?” 庄苏雅瞄了一眼乔卿莫,有些自豪地道;“这个嘛,保密。不过,要是荣姐姐肯赏我几个银锞子,告诉你倒也无妨。” “好你个唯利是图的,看我不告诉你姑姑去。”秦如若袖手掩唇笑着。 正说笑着,忽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庄苏雅察觉到异样迅速坐了回去。 乔卿莫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先生。女先生梳着寻常单髻只用一根光滑的枯藤枝簪着,身着面料普通印有暗纹的灰蓝色长款褙子,下面只露了一小截绣着万字不断头纹的浅色百褶裙,步履轻健却又不失柔美。五官精致,更多的却是透露这寻常女子不曾有的英气。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透着威严,仿若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只见她将手中戒尺往堂桌上一放,本就安静的课堂又多了几分肃然。 庄先生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日新来的学生,是哪一位?” 乔卿莫连忙站屈膝起来行大礼,道;“学生乔卿莫,见过先生。” 这庄先生的声音本就比寻常女子的要粗犷些,再冷着面问话到是吓得乔卿莫心肝发颤。 庄先生只看了乔卿莫一眼,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却又面色如常地问道;“嗯......琴棋书画可有一精通?” 乔卿莫吓得垂眸,小声地回道;“略有涉及,无一精通。” 完了,完了外祖母不是说就当来玩么?可如此严厉的先生我又怎敢轻待? 若此时乔卿莫留些心便能看见有不少人在憋着笑,等着看笑话呐。 庄先生却是瞧见下面那些人的面目,神色一凝大声道;“也罢,若是都精通了还上这儿来干什么!” 此话一出,原以为自己会挨训的乔卿莫缓缓的抬起眼脸,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庄先生,心里的害怕跟着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而正准备看笑话的姑娘们面色一下子褪得煞白,因为她们知道除了侯府里的姑娘,或许有些个是因着庄先生的才名被家里送来的。而剩下的明明已经精通其一或其二了,却自愿要来的原因不过是为着平昌候世子罢了。 庄先生此话,不就是在暗指她们? “好了,你且坐下吧,今天我们讲棋道。”庄先生被乔卿莫那双眼睛看得心情有些浮躁了,所以挑了最静心的来讲。 约莫半个时辰后,下了课的姑娘们纷纷行礼送走庄先生。然后各自玩耍休息起来,乔卿莫自然也不例外。 她见楼下各色秋季的花儿开得正艳,想唤上秦如若一起下楼去观赏来着,见她正同庄苏雅说体己话便提了裙子自己下了楼去。 佩蓝和绾青见自家姑娘下来了,忙捧上糕点和刚沏好的果茶上前侍奉。 由于正值巳时阳光暖而微晒,旁的姑娘都怕晒只待在阁楼里饮茶吃点心。偏乔卿莫解了口渴后便要出去赏花,佩蓝无法只好撑了遮阳用的伞跟着。 佩蓝关心地问道;“姑娘可还习惯?” “还行吧。”乔卿莫左右瞧了瞧没什么人,又小声地对佩蓝道;“就是先生太一丝不苟了,有些憋闷。” 佩蓝怕自家姑娘受委屈,宽慰道;“姑娘在凤阳的时候就不喜欢这些东西,太太也说不学也罢。若姑娘受不了,咱们去求了太夫人以后再也不来就是。” 课堂上乔卿莫神游时也曾想过再也不来了,可现在赏着花儿想着外祖母和庄先生说的话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坚持,便道;“本就定下的事,又怎好出尔反尔。” 正说着话,乔卿莫忽然听见有嗡嗡嗡的声音,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杂。 “佩蓝,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没?” “奴婢......听见了。”佩蓝的话音刚落,一群蜜蜂飞快的扑向乔卿莫。乔卿莫吓得惊声尖叫,手也胡乱的挥着只想赶走蜂群。 佩蓝虽然也慌了神,但第一时间还是用伞和衣袖袖护住乔卿莫的脸往后退,一直关注着自家姑娘的绾青发现了异常,连忙跑过去帮忙。也就一瞬间的事,三人竟被蜂群包围住赶也赶不走,护又护不住。那蜂群像是认准了乔卿莫一般,只攻击她一人。 众人被尖叫声吸引,正准备看热闹来着,就见佩蓝和绾青正护着乔卿莫往回跑,又引了一大群蜂子过来。一时间,一楼的人都乱做一团,或是胡乱挥袖赶蜜蜂的,或是往二楼跑的,姑娘家的惊叫声此起彼伏。侯府的下人们也吓坏了,或是帮忙赶蜂群的,或是跑去外面通报叫人的,嘈杂声沸沸扬扬不绝于耳。 二楼的千金们听到动静本想下楼看个究竟的,一听说有蜂群纷纷吓得不敢动弹。 秦如若却是担心乔卿莫的,不顾旁人阻拦提了裙裾就往楼下奔去。到了一楼只看见两个丫鬟一声不吭的死死的护住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被蜜蜂蜇了,已经晕倒在地的乔卿莫。两个丫鬟露在外面的胳膊都被蜇了一两个红肿,蜂群却依旧盘环在三人身边不肯离去。 秦如若灵光一闪,一边扯了旁边的帷帘包住头部,一边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 话音刚落,就见她冲了过去扒开已浑身无力的佩蓝,一把拽下乔卿莫腰间的香囊,用尽全力的扔了出去。而此时蜂群也随着香囊跟去。 第十五章 算计 永诚伯府,萝梦阁正房内室中气氛压抑,下人们走路做事皆小心翼翼。内室的床上躺着将将醒转的乔卿莫,床边守着神色疲惫的秦如若。 “荣表姐。”乔卿莫轻声唤她。 秦如若回了思绪,握住乔卿莫的手神色关切地问道;“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多谢表姐关心,别的到没有,就是觉着脑袋有些沉,右胳膊有些火辣辣的疼。”说着乔卿莫就要撩袖子。 “你被有毒蜂子蜇后,受惊吓晕了过去。脑袋有些沉的话应该是体内的毒素还没清完罢。”秦如若帮她着撩起衣袖,露出已经缠上绷带的右胳膊,接着道;“由于蜂尾扎得深了些,太医怕直接取的话会断在里面所以开了一个极小的口子取蜂尾。不过,太医说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 乔卿莫觉得躺着说话不方便,左肘撑了身子想坐来。 秦如若扶着她坐起又递上大软枕,道;“你既醒了我先叫人去芙德堂告诉祖母一声,省的她担心。”秦如若说着便要走。 乔卿莫拉住她的衣袖,我见犹怜道;“表姐且慢,我有些害怕。” 秦如若回身又坐回床边的几凳上,和声问道;“你怕甚?” “我才刚来京都没多久,便丢了这么大的颜面。”乔卿莫想起自己再人平昌侯府出了这么大的糗,羞愧得垂眸。接着道;“我......我辜负了外祖母的厚爱,害怕看到外祖母伤心。” 秦如若见她小心如此,心里怜惜情不自禁的拢了她散下的鬓发,温声细语地道;“祖母向来心疼你,又怎么舍得怪罪?你若怕祖母伤心,就应该早早养好身子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才是。况且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是那玉丛给你的香囊有问题罢。 当时那蜂群只围着攻击你,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丢掉你戴在身上的香囊这才解了蜂群之危。后来庄太夫人觉得此事有损平昌侯府的名声所以便命人彻查此事,后来得出的结论是那小花园的某颗树上有个很是隐蔽的蜂巢,只因是秋季花蜜不多所以蜂群平日里都藏在蜂窝里无人察觉。 也只有掺了花蜜的蜂蜜才能吸引它们,而当时我把香囊的事告知庄太夫人时,那查此事的人断定香囊里有掺了花蜜的蜂蜜。” “不应该啊?”乔卿莫摇了摇头,脱口而出。 秦如若看乔卿莫嘴唇发干,去到了杯温水,愤愤道;“若不是她还有谁?祖母为此大怒,已经发卖了她。” “表姐,那香囊呢?”乔卿莫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不知道,当时混乱得很或许是谁捡了去,又或者是掉进了花丛里?反正调查此事的人也没找到.....”说到最后秦如若也觉得有些奇怪了,那香囊周围都是蜂群谁又会去捡?若是掉进花丛,随着蜂群的身影也该找到啊,又怎会不见了? 乔卿莫见秦如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问道;“那玉丛怎么说?” 秦如若理了理思绪组织好话语才道;“玉丛说因为犯了错心有不安,先前向小丫鬟萝姑打探消息的时候被郭妈妈给发现了,然后此事便在下人中间传开了。后来又怕太夫人听了添油加醋的话会发卖自己,便听了好友的建议做了个桂花香囊当众请罪。她还说,当众请罪是想让太夫人知道她有悔过之心。但始终不承认在香囊上做了手脚,也不肯出主意的人是谁。”秦如若说着说着都带了些怒气。 乔卿莫却道;“我相信她没有做手脚,若是有的话佩蓝又怎会闻不出蜂蜜?再者表姐您也说了,那花园里有蜂窝,若假设是玉丛加了蜂蜜在香囊里,那她又怎会知道那花园里有蜂巢?还有,大家都忽略了桂花香囊一般都是放在箱笼里熏衣裳用的,那么玉丛并不知道我会戴香囊。而我非要戴它的原因,却是怕将此物放在箱笼里才会出问题。所以......” “所以......”秦如若差点惊呼出声心有灵犀般,道;“你怀疑有人将你和玉丛都算计了去?” 乔卿莫一双眼睛盯着秦如若,缓缓的颔首。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可要告诉祖母?”秦如若只觉得背脊升起丝丝寒意,到底是谁这般狠毒要害瑞表妹? 乔卿莫在想通这一切时心底也是一阵恶寒,缓缓地道;“玉丛以下犯上,先前无法,可如今得了由头再处置她倒也不算冤枉。但此时却是不易再深究了,毕竟一切都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测。” 乔卿莫说完突然眼睛一亮扯了扯秦如若的衣袖,道:“麻烦表姐帮我唤佩蓝绾青她们进来。” “她们为了护你,都被蜇了七八处,也是受了惊吓现在还躺在床上说胡话呐。你信得过我的话有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自会帮你做到。” “她们伤得可还严重?”乔卿莫撩了被角就要下床,想去看绾青她们。 秦如若把人按了回去,道;“别担心,太医说待她们体内的毒素排尽就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嗯,那......我便放心了,只是这事又要麻烦荣表姐你了。”乔卿莫心里觉得歉疚,眼神都黯了些许。 “本就是我照顾不周,正应该将功赎罪来着,又是自家姐妹。何来麻烦一说?”说着秦如若已经熟练的替她掖好被角。 “既是狐狸,又怎会不露尾巴?”乔卿莫边说边示意秦如若靠近些。 乔卿莫神神秘秘的跟秦如若耳语了几句。 秦如若听了乔卿莫的点子,忍不住笑道;“表妹好聪明。” 乔卿莫腼腆一笑道;“荣表姐才是绝顶聪明的呐,若无表姐提点我又怎会想到如此周全的法子。” “就你嘴巧。”秦如若满眼笑意的将温水换了一遍放到床边的小几凳上又道;“既然如此,你先歇着我去给祖母回个信儿,她老人可急坏了。”说着,已经撩起珠帘出去了。 秦如若刚走片刻,景红就端了热水进来伺候乔卿莫擦洗。 景红一边帮乔卿莫擦洗手臂一边道;“姑娘,荣表姑娘待您可真好。自太医走后就一直守着姑娘,就连这热水也是这荣表姑娘早就吩咐下的,说怕您醒了身上腻味会不舒服叫奴婢早早的备下热水。” 乔卿莫不并搭话,心里却道;是啊,才短短几日她便待自己这样好。如果不是同病相怜心心相惜,那便是另有所图。她若真心,那我便赋以真心,她若有所图谋,那我远着些便是。时间总会给我答案的,不是吗? 正走神,魏紫打了珠帘进来行礼道;“姑娘,大爷给您的信。”说完便从袖笼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乔卿莫接了信,心里挂着佩蓝她们便道;“你去替我照顾佩蓝她们,顺便吩咐小厨房煲了枸杞排骨汤温着,等她们醒了就端过去。” “是。”魏紫屈膝行礼正要退下,就听见乔卿莫嘱咐道;“她们醒了便来告诉我。” “是。”魏紫这才下去。 乔卿莫放下心来,待景红替她擦洗干净退下后。拆了信封,细细的看了起来。 里面不过两页纸,内容也只是报平安和寻常问候罢了。唯有最后几句;‘吾姐离家,不得已寄人篱下。幼弟心中长姐如珠似玉,若有人欺之,吾必护之讨之。且幼弟一切安好,长姐勿念。’ 乔卿莫看着这些话,想起福哥儿想起父亲母亲,又想起凤阳府那曾经很温馨的家。回忆里的美好就像一把大铁勺,一下又一下的要挖她的心一般,痛得情绪失控,痛得眼泪似洪水般扑簌簌的落。 从上京都的辛苦,到如今不得不在心里筑起防备的城墙,那个看似亲和温顺的自己实则以不是那个自己了。以前有母亲护着,母亲病后还有父亲护着,如今父亲也患了心病。本以为自己可以挑起家中的担子将失魂落魄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护在身后,可眼瞎自己能做的却只是一昧的小心谨慎,畏手畏脚思前顾后。 现在却成了幼弟眼中需要保护的角色,而幼弟也不过七岁罢了,旁的孩子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呐。虽说他从小就比旁的孩子早慧懂事,可正是如此才更让人心疼,让自己心生内疚。 乔卿莫哭了许久情绪才稳定下来,看着手中已经被泪水浸得不成样的信,心里倒也松快了些。 唤了景红,打了冰凉的井水进来洁面。 “姑娘......”景红用冰凉的帕子给乔卿莫按眼睛,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都给揪起来了。 乔卿莫笑了笑,眼里还有泪花道;“无妨,我就是想家了。”又接下帕子道;“我自己来弄就是,你去给我备纸墨,我要给福哥儿回信。” “是,姑娘切莫再伤心了。” 景红刚走,秦太夫人就赶了过来。 看着乔卿莫红肿的眼睛,秦太夫人没忍住又落了金豆子,众人劝了好一阵才秦太夫人情绪才稳定下来。 “我的乖囡囡受苦了。”秦太夫人一手捧着乔卿莫的小脸蛋,声音还是哭过的样子。心中十分自责,想着若是自己能早些处置了那玉丛,又怎会有今日之事平白叫自己的心肝宝贝受罪。 乔卿莫知道不管下人怎样传船上的事,却始终没有传进芙德堂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有玉丛压着,但更多的不过是忌惮着外祖母对自己的维护和宠爱,毕竟那些话传进外祖母耳里谁也得不了好。再者,自己在平昌候府闹下这么大个笑话,又伤着手臂,若是留下疤痕那便是毁容。外祖母处置玉丛时自然会压下此事,那么与不知内情的旁人而言永城伯府终究要落个恩将仇报的名声,与下人而言更容易失了人心。 两权相衡,外祖母终究是护下自己的。 乔卿莫端详起秦太夫人花白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道;“瑞儿有您心疼,一点都不苦。” 这是真心话。 第十六章 报信 次日一早,省了请安的乔卿莫用过早膳后便去耳房看佩蓝和绾青,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屋。 才将将坐下就见景红捧了白瓷蓝碟进来,道;“姑娘,这是胡桃巷姑太太亲自做的绿豆糕,送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呐,您尝尝。”说着用帕子包了一块递给自家姑娘。 自从上次乔卿莫帮忙请了太医给二表哥刘智看病以后,听说病情已经稳定了,只要按着太医的方子吃药日后就不会再发作加重病情了。刘乔氏心存感激,先是备下重礼登门拜谢秦太夫人,而后又时常往永诚伯府里送些自己做的糕点,虽说不贵倒也是一片难得的心意。 乔卿莫接了绿豆糕品尝起来;“嗯......入口松而不腻,味道清香不燥,姑母这手艺怕是比玲珑斋的都还要好。”说完忍不住又吃了一块,再配上新沏的普洱生茶,这顺滑入喉后的回甘,沁入心脾的清新瞬间发挥到极致。“这绿豆糕还不错,你包一份给温妈妈送去,然后是佩蓝和绾青再单独一份,剩下的你带回去和竺墨她们几个尝尝鲜吧。” “是,多谢姑娘。”景红高高兴兴的端了绿豆糕退下。 刚出门口又折回来道;“姑娘,姑太太来了,由温妈妈领着已经到廊下了。” “嗯,晓得了,你先下去忙罢。”这便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吧,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乔卿莫刚准备到门口去迎,就见刘乔氏风风火火的跨过门槛进来了。 “姑母。”乔卿莫上前行礼。 刘乔氏一把扶起乔卿莫,仔细打量起来,道;“让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前几日来还好好的呐!” “姑母莫急,我这不是没事嘛。”乔卿莫携了刘乔氏的手进里屋坐下,温齐家的倒了茶后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 “你这小妮子,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若不是温齐家的来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呐。”刘乔氏急得直拍乔卿莫手背。 乔卿莫听刘乔氏说着话却用眼神重新审视温齐家的。温齐家的报信?这倒是让她意外。 “你也莫要这样看她,若是她不来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瞒着?” “我这不是怕吓着您嘛。”乔卿莫收回眼神,赔着小心。 刘乔氏喝了口茶接着道;“好了,看到你没事到也罢了。若不然,我该如何跟你爹交代?” “父亲,自是舍不得说我。”言语里带着些许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骄纵,只要一想到家人她的心终究是柔软的。 刘乔氏心疼的抚摸着乔卿莫的手又不舍地嘱咐道;“瑞儿,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我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二表哥还病着家里终究是离不得我的。这一会儿还要去给太夫人请安。瑞儿,你切记以后要再仔细些,好生照顾自己,若是这伯府呆不下去了就来姑母家,姑母那里无论何时都欢迎你。” “姑母。”乔卿莫微有感动,道;“姑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二人又说了两三句不舍的话,乔卿莫这才唤了魏紫送刘乔氏去芙德堂。 屋子里一下只剩自己和温齐家的了,乔卿莫却只是平静看着她。 “姑娘。”温齐家的自觉的跪到乔卿莫跟前。 乔卿莫不搭话,低头理新绣的帕子。 温齐家的本以为自家姑娘会生气,会责骂,早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好说辞了。谁知自家姑娘却是这样的不声不响,她反倒慌了神忙挤出几滴眼泪,道;“姑娘,老奴知错了,可老奴都是为了你好。” 温齐家的见乔卿莫依旧没反应,接着道;“姑娘那日不明不白的晕着就回来了,后来府里的下人说什么的都有。老奴心疼您,毕竟您只是这府里表亲血脉,哪里比得上正族的孙女亲啊。老奴就想着请姑太太过来看看您,一来是给您长长势,而来也好让那些个嚼舌根的人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咱们也有是后台的。”说完泪眼婆娑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乔卿莫。 “所以,这便是你擅自去胡桃巷的理由么?”妄图无形中挑拨永城伯府和胡桃巷的关系,再推说是为了自己好,温齐家的真当自己是只温顺愚蠢的小猫了么?只是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我......”温齐家的对上乔卿莫平静如初的眸子,心乱如麻。 乔卿莫放下手头的东西,扶起跪在地上的温齐家的,轻声道;“温妈妈,你好歹也是我的乳母,母亲生前又托你教导我身边的几个丫头。若是连你都如此轻狂不经我同意便擅自离府,那她们几个岂不是要有样学样?若长此以往下去,我这萝梦阁不就乱了套了?那我还算什么正经主子?”乔卿莫不问温妈妈的用心何在,只点她的规矩何在,只因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姑娘?”温齐家的错愕,随即感激涕零又跪下,边磕头认错边嚎哭道;“姑娘,我错了!您饶了老奴这一次吧!日后再也不敢犯这样错了,老奴定会给几个小的做好榜样好好伺候您。” “起来吧,你年纪大了难免会糊涂,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罚一个月月俸便是。这大清早的便去了胡桃巷,想必还没吃饭吧。”说着又唤了竺墨进来,道;“你带温妈妈下去用膳吧,顺便看看绾青她们的枸杞排骨汤还有没有,给温妈妈也盛些吧。” 只是不知道是谁给你的门牌放你出去的。 “是。”竺墨应下便去扶温齐家的,温齐家一副感激主子的样子连给乔卿莫鞠了好几个躬。心里却窃喜道‘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几句话就哄住了。’ “姑娘,奴婢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二姑娘了。”温齐家的前脚刚走,去送刘乔氏的魏紫便回来了,还引了身穿蓝色金鱼戏水比甲下着绣着浪腾云翻的蓝色百褶裙,梳着十字髻只带了一白玉绢花,带着一脸倦容的秦钰儿进来。 今早可真是热闹。 “二表姐。” “瑞表妹。” 两人见过平辈礼后,各自坐下,魏紫在一旁上茶点。 “我有话要跟瑞表妹你说,还请......”秦钰儿直爽,开门见山说明来历。 “难得二表姐您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乔卿莫自然也不矫情,吩咐魏紫退下并带上门。 秦钰儿从袖笼中拿出一个红绒布包着的东西,一边打开一边道;“我听说了瑞表妹受伤的事儿,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来求情的。”说完只见红绒布里面躺着一只通体如翠竹般清秀的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 “这是......”乔卿莫疑惑,这好端端的怎么带镯子过来了。 “我听到些传言,说祖母正在找将平昌侯府女学花园里有蜂巢一事透露给罪奴的人。” 乔卿莫听到这心咯噔一下,荣表姐帮自己办到了,法子管用了。难道是二表姐? 秦钰儿却上前一步,将上好的翡翠镯子连同红绒布一起放置到乔卿莫手边的小桌上,又慢慢退了回去,缓声道;“我家小妹有一日回来跟我说过,她发现那花园里的一颗树上有好大一个蜂巢,我当时已经让小妹告知庄先生除了那蜂巢。直到昨日小妹回家说你因此受了伤,她很自责说是因为自己忘记将此事告知庄先生,才害得你受了伤。” 秦钰儿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那镯子接着道;“小妹因为害怕祖母知道此事与她有关会责罚她,现在已经害怕得不敢去给祖母请安,也不敢去女学了。且小妹说过蜂巢一事除了我,未曾再向旁人提及过。所以我来替小妹求情,若是此事查到她的头上,还望瑞表妹看在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宽恕她吧。” 乔卿莫拿起镯子反复把玩,亲切地道;“既然此事与五表妹无关,外祖母自然也不会迁怒与五表妹。那么......如此贵重的东西二表姐应该自己收好才是。”不管此事与秦银儿有无干系,至少晓得秦银儿都能发现的蜂巢,旁人自然也能,那么便应证了自己和玉丛皆被人算计了的猜想。 “不不不,我既拿来了,这便是瑞表妹你的了。”秦钰儿越往后说越低,又不争气的瞄了一眼那镯子。 因为母亲觉着同京兆尹方大人家定亲终究是低嫁了,所以母亲怪父亲眼界低。连父亲也觉着亏了自己,便私下里补贴了不少好东西,其中最爱的便是这只镯子了。可自己终究是待嫁之人,若能还护得了自家小妹,一个镯子又有何舍不得。 “二表姐还是收回去吧,我也有个弟弟。不管此事背后之人是谁,我都不能践踏你的护妹之心。”乔卿莫说着便起身将镯子放回秦钰儿手中。 “我......”秦钰儿被乔卿莫一席话说得红了眼眶。 最后乔卿莫终是将镯子完璧归赵了,将秦钰儿送至垂花门时,抬头看了一眼这四四方方的天空。 将近午时的天空,好像格外的纯蓝。 第十七章 探望 景红瞧着快要过未时了,便来到床边打了帘子准备唤醒还在午睡的主子。 “姑娘,该起了。再睡下去,晚上又该睡不着了。”眼见唤了并不见反应,景红又轻轻推了一下乔卿莫;“姑娘?姑娘?”然而自家乔卿莫也不过是翻了个身接着睡罢。 这往日里唤起的事都是佩蓝做的,景红没有经验怕大声唤醒会吓着自家姑娘,轻轻推搡又不起作用,一时间倒也束手无策。 魏紫在外面见没了动静,撩了珠帘进来轻声问道;“姑娘还没起么?” “可不是嘛,再睡下去,晚上又该失眠了。要不姐姐来试试?”景红无法,让了位置给魏紫。 魏紫还没开始,就见竺墨也进来了小声道;“荣姑娘陪着平昌侯府的二姑娘和七姑娘过来探望咱们姑娘了,已经由温妈妈引了人去花厅喝茶,我来看看姑娘起了没。”说着往床帐里探了探头。 “喏。”景红冲着竺墨无奈的摊了摊手。 竺墨见魏紫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灵机一动,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姑娘,太夫人来看您了!” “嗯.....”乔卿莫迷迷糊糊中听见了便随意应了一声,而后弹坐起来呼道;“嗯!?!外祖母来了?到哪儿了?!”乔卿莫可不想让外祖母看见自己像个小孩子般赖床的样子。 彻底清醒了的乔卿莫,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问道;“外祖母呢?” 乔卿莫没见到外祖母,却看见三个丫鬟围在自己床边憋笑的模样,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佯装生气地道;“好啊,连你们都敢骗我了!”说着作势就要打离得最近的魏紫。 魏紫知自家姑娘是说笑来着,假装要躲闪指着竺墨告状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都是竺墨那丫头骗您的。” “要我说,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乔卿莫说着撩了被角赤足下地就要去‘收拾竺墨’。 竺墨反应快,扑通一声跪下装可怜道;“姑娘,平昌候府上的二姑娘和七姑娘来看您了。我若不用使些小计策唤醒您,只怕是要失了待客之道了。” 乔卿莫看着竺墨满脸委屈的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便笑了随即双手插腰正色道;“那还不快起来,伺候本姑娘梳洗更衣。” “是,奴婢给您梳头。”魏紫忙过来扶了自家姑娘到梳妆台处,景红则憋着笑扶起竺墨一个去挑衣裳,一个去准备热水。 几个丫鬟本就是搭档惯了的,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给自家姑娘收拾妥当了。 乔卿莫前刚踏入花厅,就见一抹粉红色身影扑向自己。乔卿莫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还是景红和魏紫眼疾手快护住了才避免被扑倒。 庄苏雅紧紧的搂住乔卿莫,略带抽泣声像个孩童似的道;“乔姐姐,你没事就好可吓坏我了。” 乔卿莫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过分亲昵,又怕贸然推开会伤了庄苏雅的心。正进退两难时,耳边突然响起似温泉水一般令人生暖的声音训庄苏雅道;“快些放开乔姑娘,仔细把人给弄疼了。” “哦。”庄苏雅听之,乖顺的松开了乔卿莫后又规规矩矩的行了平辈礼。 秦如若跟过来向乔卿莫引荐道;“这便是同钦弟弟定下亲事的平昌候府嫡次女庄苏荷。” 乔卿莫站定后,才瞧清楚庄苏荷。 只见她柳叶细眉柔似水,明眸多情光如月,巧鼻挺立俏拟画,这眉眼鼻就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画像里的美人儿。唯有那张略带英气的嘴有些突兀不大和江南风格,可整体也算得上耐看。 “二姑娘,七姑娘。”乔卿莫行礼。 秦如若挽了乔卿莫的手,道;“都别站在这儿了,进去说话吧。” 几人坐定,温齐家的上了普洱生茶。 “荣姐姐的表妹果然名不虚传。”庄苏荷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乔卿莫。 “我可从未跟你姐妹两提起过她,怎么你们都是一副早有听闻的样子?”秦如若疑惑。 庄苏雅起了兴致,道;“我们是听......” “我们是听祖母说起过,祖母说乔姑娘貌若惊鸿,乖顺有礼,是我们姐妹二人学习的榜样呐。”庄苏荷突然截了庄苏雅的话,还看了看她。 庄苏雅一下子蔫了那股子兴奋劲,嘟了嘟樱红小嘴,坐到一旁吃起点心来。 “庄太夫人谬赞了。”乔卿莫却是看得明白的,想那提及她的人并非庄太夫人。一是因为庄苏荷急切的截断庄苏雅的话,分明是想掩下真相。二是那日她带着帷帽自己羞得都不敢抬头,庄太夫人恐怕都看不清自己的长相,更别说回去以后拿自己做榜样教育孙女了。 那庄家姐妹又是在何人哪里听说过自己呢? “哦?只是是不知道庄太夫人什么时候见过瑞表妹?”秦如若也察觉到了异常。 乔卿莫道;“那日从胡桃巷回来时遇见了罢。” “对了,说起祖母,她老人家心生愧疚就让我姐妹二人来看看你,顺便让我们带些药材给你。”说着,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进来四个丫鬟,一人捧了个红木雕花锦盒,依次打开排成一排站着。 锦盒打开那一瞬间药香四溢沁人心脾,只嗅一嗅便能使人神清气爽。 庄苏荷到丫鬟身边,一一介绍道;“这一支是两百年的秦岭人参,这个南海采来可入药的血珊瑚,这是西域进贡的五十年天山雪莲,最后这支千年灵芝最为珍稀。” 乔卿莫惊愕与药才太过珍贵,却也知长者赐不可辞。连忙对着锦盒屈膝行大礼道;“多谢太夫人厚爱,改日当登门拜谢。”景红魏紫待乔卿莫行完大礼,上前接下锦盒后便退了出去。 “瑞表妹这下,胳膊可还疼?”秦如若上前打趣道。 “表姐惯会取笑我。”乔卿莫面上略红,心里却记下了庄苏雅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几人正说笑呐,就见竺墨打了帘进来行礼道;“奴婢见过庄家姑娘,荣姑娘。”接着对乔卿莫使眼色道;“姑娘,吴姑娘来了,现正在外面候着呐。”言外之意便是,并不知道她来干什么。 “吴姑娘?”乔卿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秦如若反握了乔卿莫的手提醒式地道;“四婶婶的表亲吴表妹最是热心不过了,一定是听说你伤着了过来看你的。” “哦,我想起来了。竺墨,快去请吴姑娘进来。”乔卿莫笑着吩咐着。心里却道‘看我?为何不同二表姐一起来,偏要在我会客时贸贸然过来?还偏在门外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拿乔欺负人呐。’ 不到片刻,竺墨就把人领了进来。 吴娇莲外貌中等,可胜在一双桃花眼勾人又擅打扮,所以看起来倒是个美人胚子。只见今日她上身着白色绣睡莲沐夜交领襦衣,下身着同色花纹的马面裙,发髻上除用一根淡黄色绸带绑了个蝴蝶结以外别无他物。虽然整体看起来是素了些,但配上那纤柔一握的腰肢平添几分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样子。 “娇莲见过荣姐姐,瑞妹妹。”吴娇莲挨个行礼,到庄家姐妹时,面上微红低了头道;“这两位姐姐是?” 秦如若不紧不慢的引荐道;“哦,这位是庄家二姑娘,这位是七姑娘。”平日里秦如若与吴娇莲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此刻语气自然也恢复了先前的淡漠。心里却道‘也不知,你是真不晓得这两位的身份,还是假不晓得。’ “娇莲见过庄二姑娘,庄七姑娘。”吴娇莲屈膝行礼,力求一举一动皆是较弱之美。 乔卿莫怕自己跟吴娇莲没话说会坏了气氛,忙道;“既然吴姑娘来了,不如姐妹几个凑一桌牌可好?”说着便让人去拿叶子牌。 庄苏雅一听要打牌起了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正好,让我来赢赢荣姐姐和乔姐姐荷包里的银瓜子。” 庄苏荷佯装数落,戳了戳庄苏雅太阳穴笑道;“瞧你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乔卿莫瞧她样子可爱,袖手掩唇笑道;“我可是个连牌都认不全的人,你呀还是去赢你荣姐姐的银钱吧。”接着又对吴娇莲道;“不知吴姑娘的牌打得可好?我入你一股可行?”虽说吴娇莲不明不白的就来了,但乔卿莫还是可怜她的身世想以此方式解她银钱之困。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着吴娇莲,等她应下。 过了片刻却吴娇莲眼眶微微泛红,向众人屈膝行礼道;“我牌技不精,恐叫诸位笑话,就不打了吧。” 秦如若不知吴娇莲竟如此扫兴,怕乔卿莫面子上挂不住忙道;“不妨事的,我们几个随便玩玩罢。” “我本是来探望瑞表妹的,既然瑞表妹要待客我亦不便久留。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诸位姐妹勿怪。”吴娇莲冲着众人行过礼后便走了。 这是闹的哪一出?来了还没喝口茶就走? 吴娇莲一出萝梦阁,那几欲落泪的双眸逐渐恢复清明,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精光。 “小戈,你可知那庄家二姑娘长什么样?”吴娇莲话语中透着些许自信和不屑。 跟在吴娇莲身后,皮肤黝黑的丫鬟小戈讨好道;“姑娘说笑了,奴婢连屋子都没进,哪里晓得那庄家二姑娘长的是三头六臂啊还是百目千足啊。” 显然丫鬟小戈的话讨了吴娇莲开心,吴娇莲一阵娇笑后嗔道;“不可乱说话,人家是侯府嫡出的姑娘,就算是长的三头六臂那也比咱们强呀。” 小戈忙上前一步道;“姑娘您才是那天姿绝美,娇软似云的仙子,任她什么侯府嫡女都只能败在您手里。” “你就会捡了好听的说。”吴娇莲嗔怪道。 小戈狭长的眼睛微眯着讨好似笑了笑,话风一转问道;“奴婢有一事不明,我看那瑞表姑娘的丫鬟拿了叶子牌进去一看就是要打牌的呀,姑娘您明明打得一手好牌,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走了?” “我今日突然前去,就是为了探庄二姑娘的虚实。既探到了,自然不必再留下来。再说了,总要留些疑惑让旁人查出个蛛丝马迹来,才对咱们的计划有利不是?”吴娇莲说完又恢复了先前那楚楚惹人怜的样子。 第十八章 如若 眼瞧着秋风已冷,永诚伯府里的树叶都开始落了。秦如若坐在马车里,看着下人们正清扫甬道里的落叶,轻轻的叹了口气。 “表姐这是怎么了?”乔卿莫心思细腻发现了秦如若的异常,忙收起兴奋的心思关心起来。 秦如若放下帷裳,微笑着问道;“瑞表妹开心吗?” “能随外祖母一同去药王庙吃斋赏枫叶,自然开心了。”乔卿莫接着反问道;“荣表姐不开心么?” 秦如若笑了笑答道;“我自然是同瑞表妹一样开心。”可笑容终究未达眼底。 乔卿莫见秦如若一副敷衍的样子突然生了闷气背过身去赌气般说道;“前些日子表姐还说见我乖顺懂事愿真心待我如亲妹妹,可现下却遮遮掩掩拿我作外人,我竟不知荣表姐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看惯了乔卿莫的谨慎稳重,秦如若反倒被这突然一下的撒娇弄懵在那里,这一时马车厢里安静极了,只听得车厢外车辕碾压马路的声音。 然乔卿莫并非真的生气,只因她实在不忍心再看着秦如若陷入自我折磨的痛苦里,故用了激将法想以毒攻毒罢。 片刻后,秦如若睁开略染湿润却依旧清澈的双眸,缓缓地说道;“你不是时常疑惑我待你与旁人不同么,那是因为母亲去世时也带走即将出生的妹妹。只因一尸两命不太吉利,旁的人便都不知我还有个妹妹的事。而我第一眼看到你便觉得格外亲切,那四妹妹迁怒与你时我也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她顺便护你罢,可从那时起我心里便真觉得是在护自己的亲妹妹。所以我接近你最初也只是念着那未出世的妹妹罢,亦或者是同病相怜想给你一份温暖罢。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心底倒真将你当作亲妹妹了。” 秦如若说得真切,乔卿莫听了动容便缓缓的转回身对上秦如若那双通红的眼睛,正想开口安慰,就见秦如若拿手帕摁了摁眼角,压着快要哭的腔调温声道;“母亲去后,父亲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出了三月热丧之期便娶了继室。那两年又恰逢二叔病逝,祖母沉与丧子之痛无暇顾及府中事物便将中馈交由继母打理。继母待我一般,虽从未苛扣我的吃穿用度却也不曾拿正眼瞧我。任由那些刁奴欺辱我,她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不闻不问。直到后来叫祖母晓得了狠狠的训斥了父亲和继母一番,将执掌中馈的权利暂时交到三伯母手上,又把我接到她老人家亲自教养我这才得以解脱。” 乔卿莫听她说着也想到了自己身上,虽说自己也没了母亲可好歹还有个完整幸福的童年,从未受委屈。倒是一向看起来淡漠强势的荣表姐心里装了不少的苦水,想到这乔卿莫的心也不由的沉了起来。主动牵起荣表姐的手,自责地道;“对不起,我本想着引表姐说出心事,吐露不快的。没想到反引得表姐落泪。” “无妨,有些事在心里憋久了,我反而渴望有个人能倾听。今儿算你运气好,也好让我说个够。”秦如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手心传来乔卿莫的温度,心里暖暖的接着道;“祖母待我是极好的,甚至超过弟弟们。在我十二岁那年祖母曾为我说了门亲事。男方是承恩伯长子萧皖,祖母的侄孙儿。由于先皇驾崩,瑶太妃跟着梁王搬出宫住进了梁王府,承恩伯的爵位也就终了。相传萧皖天资聪颖能文能武,是萧氏一族的希望。祖母也常念叨说虽然爵位袭到他就没了但胜在他年纪轻轻就有出息,日后定能自己挣下那荣华富贵不会苦了我的。再则他是祖母娘家的侄孙儿算是亲上加亲,倒也不怕婆家欺负我。 可原本已经口头定下了,只等交换庚帖等事宜了。谁曾想那萧皖却在一个下雨天不小心滑到,摔了脑袋还没来得及救治就没了。承恩伯夫人受不了打击,便将此事算在了祖母和我的头上。四处传祖母见承恩伯府败落觊觎府上的祖产,这才安排克母克夫的煞星女陷害她的儿子,祖母因为此事损了些名声也同娘家断了来往。” 秦如若说到这眼神空洞的叹了口气,接着道;“再后来,祖母为了证明我不是煞星女,拜托庄太夫人帮忙四处说看人家。京都城里门当户对的人家都看遍了也没有人愿意与我说亲,曾有人向祖母提议再看看外省那些不知情的名门望族也算是个好去处。可祖母舍不得我,怕我受了婆家的欺负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因此我的亲事便成了祖母的心病,这一拖再拖的我都快十六了却还连累着二妹妹。她的亲事定下来都一年多了,却因我还没着落她就不能先出阁。” “表姐莫要自责,说起来二表姐同方公子还是因表姐...才...结缘呐。”乔卿莫本想安慰秦如若的,谁知一张嘴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乔卿莫忙捂了嘴小心翼翼的道歉。 秦如若想起当初秦钰儿本是陪着自己上药王庙相亲的,结果在庙子里遇上前来游玩的方公子。两人一来二去的便看对了眼,次日一早方府便托媒人说亲。自己这头的相亲作罢秦钰儿却是喜得良缘,外头自是要说传一番的。可谁知传到后面竟传成了秦大姑娘的相亲对象看上了秦二姑娘,这也让自己再次沦作京都的茶资饭谈。 秦如若收了心神反安慰乔卿莫道;“没事的,这本就是二妹妹的缘分到了。旁人都不知道那日药王庙里发生的事,瞎传的话我又岂会当真?”说完,宛然一笑。 “所以,表姐因何睡不好?又因何眼底竟是忧愁?”乔卿莫看这秦如若那双清澈却又微红的双眸,心疼极了。 秦如若不语只是掀了帷裳一角,细细的看着马车外的世界。许久才略带凄凉地道;“承恩伯府的二公子都要当父亲了,而我的亲事却还挂着祖母的心。我有些怕了,怕自己不争气让祖母又是空欢喜一场,怕自己会孤独终老,怕府中姐妹会因我抬不起头。永诚伯长女这个头衔听着到是华丽,可实际上还不如算命先生的一句话管用。” “荣表姐。”乔卿莫只轻声唤她, 秦如若为缓解气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原本想着装病不去的,可终归是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就当是真陪着祖母去赏枫叶罢,表妹还没看过药王山的枫叶吧,那才是极美的。” 乔卿莫见秦如若转移了话题,也识趣的转移了秦如若注意力问道;“表姐可知还有什么人一同游山么?”言外之意就是相亲对象是谁。 “晓不得,阮妈妈连个口风都不透。”秦如若以前有什么事都是找郭树家的打听的,直到上次的事郭树家的被秦太夫人罚去田庄后,现在的芙德堂如铁桶一般牢固连她都打听不到任何。 乔卿莫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戏道;“那,表姐可曾想过要找一位什么样的夫君?” “我......”向来淡定的秦如若闹了个大红脸,还一脸正气道;“你小小年纪,怎的随口就问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知害臊。” “我已经十二岁整了。”乔卿莫略带骄傲地道;“从小娘亲就教我,只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会有勇气努力靠近心中的目标。母亲说尤其是关系到自己一辈子幸福的婚嫁之事,总要从自己的心顺自己的意才行。”乔卿莫满眼都是对母亲的崇拜。 请如若仿佛受到鼓励一般,憋了半天才红着脸细声道;“我希望未来的夫君能敬我重我,就够了。” “那么,我就祝表姐心想事成了!”乔卿莫真诚的看着秦如若。心里却想着娘亲对她说过,这世间大多数的男子都会敬重他的嫡妻,却不会耽误他纳一个又一个的美妾。 乔卿莫想着母亲的话,却不忍心告知荣表姐。 只求未来的表姐夫不是那样的人罢。 第十九章 药王庙 到了药王庙乔卿莫随秦太夫人等人到寮房歇息。秦太夫人歇了片刻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秦如若坐到自己身边,乔卿莫见这是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正在想要找什么借口出去时,耳边响起请太夫人的话;“你也不小了,留下来听些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乔卿莫又乖乖的坐到秦如若身侧。 秦太夫人看着阮妈妈将一众丫鬟支了出去又关上了门,这才对秦如若开门见山地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此行药王庙是为了什么,我晓得你心里是恐惧害怕的。可不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的,只有你的事定下来我才能放心不是?” “祖母。”秦如若一声祖母,唤得人鼻子一酸。 “乖囡囡,你那爹娘都不是个用心为你着想的人,祖母却不会让你受委屈。”秦太夫人红着眼眶温柔的拢了拢秦如若额前的碎发接着道;“祖母已经打探清楚了,对方姓李名斯年二十六祖上世代习武效力军中,先前是甘肃总兵手底下的参军,只因几个月前与蛮人部交战时受了重伤需回京调养,甘肃总兵便上奏朝廷为他请调回京都,进了兵部任职。虽说大你十岁,但好在早些年驻扎军队也不曾娶妻。家中上无公婆,下又只得一个小姑子,家产也丰厚。虽说房中早有两个通房丫鬟,但你庄祖母打听过了,说是一旦定下亲事便将人送走。” 秦太夫人见自家孙女虽然面红耳赤的不说话,又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据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不大爱说话。也不信什么算命先生的鬼话,你也不必担心他会介意那些个不实传闻。虽然祖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可祖母想着让你先见见罢,你若喜欢便好,不喜欢祖母也不逼你。再者有祖母替你掌眼,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行。” “嗯。”秦如若乖巧的点了点头,面颊上的红晕染至脖颈早不似先前那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乔卿莫从未见过这样可爱的表姐,不由得那袖手遮面头偷笑了起来。一个不慎反被早就羞得说不出话来的秦如若发现了,秦如若正想发作打这妮子,就见阮妈妈敲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庄太夫人身边的贴身管事杨妈妈,秦如若歇了心思,只得用一双略恼的眼睛瞪乔卿莫。 乔卿莫知其羞恼,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以无辜的眼神。 秦如若败下阵来,索性悄悄拽了秦太夫人的衣角企图告状。 秦太夫人见两个小姑娘之间幼稚的你来我往,心情甚佳顺便还给请过安的***赐了座儿。揶揄道;“可是你家太夫人又要放我鸽子了?” 杨妈妈不敢拿大,起身笑了笑回话道;“回太夫人话,我家太夫人说了,这回就是天上下刀子也不敢放您鸽子。” “那怎的就你一个人来了?” “回太夫人话,我家太夫人已经进药王庙了,只是在上山途中遇上那李侍郎只身一人游药王庙,我家太夫人见其并无长辈在场想邀他同游,可又念着跟您的约定,所以就遣了老奴来问问您的意思。”其言外之意就是那李侍郎是一个人来的,多少有些不合规矩,我家太夫人怕您不高兴特意让我来探您老人家的口风,这见是不见。 秦太夫人一听无长辈在场,心中顿时窜起三丈大火! 没有长辈那不就是明摆了告诉世人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么?这成了也就罢了,不成的话怕是又要传出什么自家孙女不规矩寻私妄情不实之言来。这分明就是轻挑怠慢,目中无人呀!!!还见什么见?!!! 秦太夫人想到这儿,正准备甩袖子走人来着。可一转眼又看到满眼期待,年纪渐长的孙女。心思百转千回后,终究还是掩下心中怒气若无其事地道;“听说他本就无双亲,一人游药王庙也是可怜,若他不嫌弃我们这些老婆子,同行倒也无妨。”心里却道,没有双亲就不知道找亲中长辈吗?若不是我老姐妹力荐,若不是我荣儿等不得,若不是我不想让荣儿空期待一场,又岂能容忍到你这莽夫撒野?! “既如此,那稍后还请太夫人到西面的集草亭喝茶,老奴先回去准备准备。”杨妈妈见秦太夫人点头后,这才行礼退下。 “祖母。”秦如若神情紧张的再次唤了秦太夫人,秦太夫人心疼极了反握住秦如若的手道;“别怕,不论如何你还有祖母撑腰。” 二人正感慨时,就见乔卿莫起身屈膝行礼后忽闪着大眼睛道;“外祖母,瑞儿难得出来一趟,若光是去喝茶该多无聊呀,还求外祖母准许我一个人四处走走,看看不同的景色。” 秦太夫人知她心思,又怕到时候顾不上她索性嘱咐道;“要出去玩也行,记得带上丫鬟在庙里走走得了,可千万别乱跑。” “是,谢外祖母。”乔卿莫兴奋的行了礼后便退下了。 秦太夫人和秦如若见其一副孙猴子出五行山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乔卿莫带上佩蓝和绾青,观赏了半个药王庙的景色后这才在专供女眷歇息的后院花亭里歇下来。早有机灵的小沙弥奉上茶水瓜果,佩蓝伺候完乔卿莫茶水后才从袖笼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至乔卿莫面前道;“姑娘这是今早刚收到的大爷给您的回信,只因奴婢忙着姑娘出门等事宜到现在才拿出来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乔卿莫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接过信边拆边坐到花亭边的秋千上看起信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不会怪罪你的,左不过还有绾青顶锅不是。” “姑娘,您偏心。”绾青佯装委屈又是拿翻白眼又是跺脚的,别提多可爱了。 “你说我偏心佩蓝,可她又觉得我偏心你。哎...我这个做主子的也太难了吧。”乔卿莫嘴里却说着俏皮话,视线却不曾离开过信纸。 佩蓝被逗乐了,心事随之散了一大半。 乔卿莫早就知道她有些反常却不急着挑明,收了信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这才吩咐道;“佩蓝,过两天福哥儿身边的小厮桐林要来送中秋节礼。咱们给福哥儿做的冬衣得赶出来好让桐林带回去,然后你再带他到街上转转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江南没有的,好给福哥儿买些去。” “姑娘放心,奴婢晓得的。”佩蓝言语中带着些慎重,因为她知道给大爷的冬衣是早就做好了的,自家姑娘这样说不过是要找个借口留桐林一段时日。 乔卿莫轻荡着秋千又转向绾青问道;“我听说温妈妈前两日又犯了腿疼的老毛病,可好些了?” “回姑娘话,奴婢瞧着不怎么行。先前温妈妈犯病也只是去找郭妈妈讨土方子。后来郭妈妈去了田庄,温妈妈没辙了现下只好去一个叫百善堂的药铺拿药。可能是那药铺太小了总不见有什么疗效。”言外之意便是是先前温妈妈和郭树家的有所勾搭,现在却莫名的和一个不明来历的小药铺有来往。 乔卿莫又荡了一个高高的秋千道;“嗯,温妈妈年纪大了难免信那些偏方,你替我照顾着些吧,莫要叫温妈妈被那些小药铺诓了去。” “是,奴婢知道了。”绾青的话音刚落。 主仆三人就见花亭正对着的垂花门处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没跑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乔卿莫也来不及思考,连忙下了秋千带着佩蓝绾青就过去查看。 绾青托起女子的头部用手指探出其鼻息微弱。 “姑娘?姑娘醒醒?”佩蓝试图唤起她的神志。 乔卿莫拨开她面上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糊满脂粉和污血的脸,看不清她的长相。这时女子艰难的抬起沉重的眼皮想看看是谁在拨弄她的头发,无奈实在提不起力气,只短短一瞬双眸又重新阖上。只是这一瞬,那蹙着眉头,貌若九天仙子的面庞已深深的印入脑海。 乔卿莫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可这会儿子偏偏看见了那双带着渴望求生的眸子,心终究还是软了。左右思量一番后索性吩咐佩蓝和绾青将她抬去就近无人居住的寮房内,谁晓得那女子看起来瘦瘦的,却是又高又沉,若不是绾青有些功夫底子怕是抬不动她。 乔卿莫害怕贸贸然会惊动旁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决定自己留下来守着,又吩咐绾青去打热水让佩蓝回歇息处取随身携带的伤药。 绾青人机灵手脚又快,跟小沙弥说自家姑娘裙子脏了需要梳洗一番顺利要来了一大桶热水。 乔卿莫看着身受重伤的女子心头害怕得突突直跳,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吩咐绾青出去守门。亲自拧了帕子帮昏迷的女子擦净面上的脏污,来来回回好几次,直至一盆子清水变浑浊这才看清那女子的面庞。 只见那她皮肤似雪似玉像是散发着微弱温和的光,一双自然眉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衬托出那睫毛如蝶翼般的轻盈。薄薄的唇瓣粉艳欲滴,嘴角以好看的弧度自然上扬着,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她是在美丽的梦境里睡着了而不是受重伤昏迷。 交叠在腹部的双手上虽然还有些脏污,但不难看出其骨节分明细嫩纤长,指甲修剪得刚好显然这些脏污并不想影响它的好看。乔卿莫看着那双手有些失神,好在片刻后恢复了清明,拧了干净的帕子替她拭净双手。 “姑娘,我怎么觉得她长得像个男子?”进来换水的绾青盯着榻上女子看了好久才道。 乔卿莫经绾青提醒,也细细观察起床榻上的女子来。片刻后才发现该女子没有耳洞,虽然看起来极美,可那高挺的鼻梁和略显生硬的面部线条使其看起来又更像男子。 正疑惑时,佩蓝匆匆敲了门进来,边放手上的药边道;“姑娘,太夫人她们回来了,虽然没有看见我拿伤药,但还是问了奴婢您在哪儿。奴婢怕被发现便说您一会儿就回去。” 乔卿莫晓得,此女子身受重伤栽在药王庙后院本就可疑,更别论受伤背后是杀人灭口还是爱恨情仇了,可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自己搭这一手已是半只脚踏进囫囵难以脱身了。如今趁着伤那女子之人还未找上门来更应该及时脱手才是,万万不能把祸事惹给永诚伯府。 思及此处,乔卿莫已经想到了不是办法的办法。 “佩蓝,你先留下来替他处理伤口,处理完后立刻去庙外给我买些吃食带回来,之后这里的事就在也不要管不要问了。”乔卿莫说着示意绾青帮自己整理一下着装,接着道;“绾青你先随我回去,待佩蓝回来你再换身衣裳装扮一下找个机会溜出去,千万别叫旁人看见。以你要休息为由引小沙弥带你去那间屋子,这样一来既是小沙弥发现她的便跟我们在无干系。再者小沙弥定会向寺中主持报信,主持是出家之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这样的法子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但好歹眼下看来是既能脱身又不会误人性命的法子了。” “姑娘真聪明,奴婢可想不出这样好的法子。”佩蓝一边用温水给那女子化补血益气丸,一边赞许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绾青我们先走。”这是乔卿莫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安排,像是顺其自然又像是灵机突显。此刻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在复杂的情绪催化下乔卿莫的心跳如鼓锤。 ------题外话------ 卑微新人,在线求收藏 第二十章 桐林 温齐家的发现,自打自家姑娘从药王庙回来后,萝梦阁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 先是佩蓝病了,白日里昏睡,夜晚却总是做噩梦,嘴里还嚷嚷着胡话,一连换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见好转。然后是绾青,看着倒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却也是整日不见人影。自己三番五次的跟姑娘提记此事,都被不痛不痒的拨了回来。 可正屋里的乔卿莫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每天按时给秦太夫人请安,按时去女学。竟还起了性子亲自揽过温齐家手里的活儿,张罗起中秋节礼来。 温齐家的心里揣着炮仗,主子此举无疑是点燃了炮仗的引子线,她坐不住可又不敢轻举妄动。一连好几天都惴惴不安,一旦烦躁起来便四处揪小丫头的错,像是故意弄出动静给主子看的,又像是声东击西掩饰心中的不安罢。 这一日,温齐家的正在廊下训两个小丫头,就看到大爷身边的两个小厮由绾青领着进了萝梦阁,拦住绾青一问,才知道是大爷派人来送中秋节礼了。 温齐家的心里咯噔一下坠了下去;‘这往日里情礼往来的事,哪一件不是归我管的?如今姑娘要亲自操办中秋节礼也就罢了,怎的连大爷身边的人来京这样的大事也瞒着自己了?’ 温齐家的愈想太阳穴就愈是突突直窜,于是她咬咬牙,又攥紧手里的帕子正准备跟上去问个究竟。却见魏紫直径过来挽了自己的胳膊笑嘻嘻地道;“温妈妈这是要去哪儿?” 就这一下,温齐家的沸腾的血液瞬间冷静下来,忙笑着应道;“哦,我看见桐林和梧树两个小子来了,想过去问问我干儿子桥木的事儿。” “原来是这事儿啊。”魏紫挽着温齐家的边往茶水房去边道;“温妈妈莫急,我听说他们还要在京都待几天呐。我这儿却有件事儿要麻烦您了。” 温齐家的心知差点自乱阵脚,便按下心中焦虑,说笑着同魏紫去了茶水房。 话说绾青领了桐林梧树二人进了正屋,道;“你们先等等,我这就去请姑娘。”又唤了小丫头置下屏风,这才往后面暖阁去请乔卿莫。 且说桐林,年十八,身材高瘦,长相白净斯文,一双圆眼透着精明。原是罪臣之子,幼年时同祖母一同罚没入永城伯府,后得秦宝珍垂怜要了他们祖孙二人做陪嫁。因聪明忠心,渐渐的便从奴才中脱颖而出,由秦宝珍提拔做了幼子乔君止的贴身随从。 片刻,桐林和梧树听到撩珠帘的的声音,便知自家主子来了。连忙行礼;“奴才桐林(梧树),请姑娘金安。” “一路辛苦了,都起来罢。”乔卿莫透过屏风依稀可以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垂手而立。随即想到,自己不过写信向福哥儿借个小厮一用罢,他竟将最聪明得力的桐林派了过来,这将她原本焦躁凄切的心捂了个暖。 原来,自乔卿莫发现冯道士之事事有蹊跷后便时刻挂在心上,可谁知自绾青跟佩蓝见过冯道士以后,他竟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找不到了。 就算是安排绾青偷偷出府去寻,可自己身边的丫鬟又怎好三番五次的外出抛头露面呢?于是乔卿莫便写信给弟弟福哥儿,想借他身边小厮到京都查查此事,小厮总归比丫鬟容易在外跑动些。 可眼根下又出事儿了,在药王庙时原本依着计划,绾青引小沙弥去寮房既能救下那女子又能摆脱干系,可绾青回来时说那屋里原本昏迷的女子不见了,甚至连住人的痕迹都不曾有。等到去问佩蓝时,佩蓝又总是左右而言他,甚至从药王庙一回来就病了。 乔卿莫一想到此事就心有余悸,生怕沾惹上不该沾惹的祸事。一时无法,只得让绾青提前送信给桐林,让他查查此事。又因小厮外男不好频频进入内院,所以便让桐林查出些眉目再进府。 桐林聪明又谨慎,不过两三日便查出些东西。这不,见绾青来问,立即挑了日子往永城伯府递贴子,以送中秋节礼的名义进了府。 此刻桐林正在心里将查到的事和细节捋了捋,就听见屏风后响起如春风似暖阳的声音温温地道;“梧树,我记得母亲去世前曾跟父亲提及过要给你和佩蓝保媒来着,如今虽说我母亲已不在了,可难得你一片痴心,回回得了好的都巴巴的托人给佩蓝带来。平日里稳妥的人儿,如今见不着佩蓝反而心不在焉了。”乔卿莫要支开梧树不得不学母亲端着做派说这些话,可毕竟还是个闺阁女子,话刚出口就已经微红了脸蛋。 梧树却以为主子是在怪罪他与大丫鬟私相授受,忙跪下求饶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瞧把你吓得,我们姑娘又不是那等子不讲道理的主家,你心里挂念着佩蓝姐姐我们姑娘高兴还来不及呐,又岂会生气?!”绾青一副瞧不上梧树小家子气的样子,愤愤道。 乔卿莫心知梧树是聪明不足老实有余的人,眼神示意绾青住口,这才道;“佩蓝病了,我想着让你去隔着窗户门帘跟她说两句话,好让她高兴高兴,兴许她的病会好得快些。” 梧树如闻佛音,忙磕头感激涕零地道;“姑娘仁慈,小的定会守着本分规矩,就隔着窗户跟她说两句话罢。” 乔卿莫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待景红领了梧树退下后才轻声吩咐绾青“你去门口守着罢。” “姑娘?”绾青担心自家姑娘和外男独处一室会传出不好的话来,犹犹豫豫的不肯挪动。 乔卿莫受母亲影响也不是那过于迂腐之人,只是笑了笑道;“大门敞着呐,又有屏风隔着没什么不妥的。” 绾青想想也是,便再无顾忌退至门口望风。 桐林也是个知眼色的人,待绾青退下便上前半步拱手行礼后道;“姑娘,药王庙之事奴才细细的查过了。那几日并无谁家的内眷婢子走失或受伤,也并无凶徒冤家在药王庙找人。” “也就是说?那女子的事暂时不会出什么纰漏,也不会有人找上永城伯府了?”乔卿莫心头一松,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问桐林,这般说道。 桐林恭敬应道;“姑娘目前也只能如是想了。” 乔卿莫心里隐隐觉得药王庙一事不会这么简单,可眼下连桐林都查不出端倪她也只得暂时作罢。 “那冯道士之事可有什么收获?” “奴才接到姑娘信便着手去查了,只可惜那冯道士消失踪迹已是一个月前了,奴才查不到他的消息,便从李记下手,还真让奴才查出,李记的二掌柜李寿曾在冯道士消失的前一天私下见过他。” “李寿?”乔卿莫想不出李寿同冯道长有什么关联。 桐林随即压低声音道;“姑娘,您初到京都有所不知,那李记乃是镇国公夫人名下的铺子。李寿是镇国公夫人的陪嫁下人,又世世代代居住在京都,又岂会与是南方人的冯道士有关联?” “那冯道士失踪会不会是李记厌倦了冯道士的无理纠缠,偷偷将人弄走了?”乔卿莫险些惊呼出声。 “应该不会,奴才曾已寻亲的名义从李记的跑堂伙计那里打听李寿曾见过冯道士。接着奴才又去问了李寿,李寿不但承认了自己见过冯道士,还说是奉大掌柜之意给冯道士送些银钱并劝他不要再来李记叫闹了。可谁知那冯道士不要银钱,还是只赖在李记门口不走。李寿无法只好像往常一样让护卫将人架走,此后却再也不见乞丐来闹了。如果李寿没有说谎的话,那冯道士失踪之事应该与他无干。”桐林说得不急不慢,有条有理。 乔卿莫听后不由沉思,‘先前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单让绾青留意冯道士的动静了,未曾想过冯道士为何要纠缠李记?以他那爱势贪财的性子,既以落魄又怎会舍弃银钱体面?若不是改了性子,那便是有比银钱体面更重要的事让他不得不纠缠李记。’乔卿莫如是一想,愈发觉得冯道士一事不简单,忙问道;“来前,大爷是怎么跟你说的?” 桐林始终埋着头应道;“大爷让小的多在京都待些时日,替姑娘在外面走动走动。” “既如此,这些时日你便住到我母亲陪嫁的宅子去吧,那宅子前边儿已经佃出去了,还剩后面一排罩房一直由你祖母打理着,这回你也能在你祖母跟前尽孝心了。” “谢姑娘恩典。”桐林知自家姑娘此话是什么意思,忙行礼谢恩。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接着道;“姑娘,好像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一股子人在找冯道士的下落。” “啊?!?!”乔卿莫这次没忍住,不由的惊呼出声,忙用帕子捂了嘴。 桐林接着道;“奴才也不确定,只是在问完李寿转身就要走时,听他抱怨了两句。他说‘怎么往日不见人来把他弄走,这人丢了反倒有不少人来问,莫不是想讹我李记?’” 乔卿莫感觉脑海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却又抓不到个所以然来。正想得入神时,就被突如其来的抽泣声唤了个清醒。 乔卿莫回神,隔着屏风依稀能看见佩蓝正侧身挨在绾青身边一副欲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你先下去吧,这事儿还烦你继续盯着。”乔卿莫低声对桐林说完又高声唤道;“绾青你去小厨房装些桂花糕给桐林梧树他们带回去,顺便替我送送他们。”桐林行礼叩谢后便随绾青退下。 佩蓝知道自家姑娘把人支走是在给她留脸面,于是摁了摁脸上的泪痕上前替乔卿莫换了热茶。 ------题外话------ 卑微新人.在线等收藏 第二十一章 真相 乔卿莫瞧佩蓝面如纸箔双目红肿的模样,心里疼得紧。忙拉了佩蓝坐到一旁的小几凳上,眉头微蹙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不好好养病,怎好巴巴的跑我这儿来?” 佩蓝抹了抹眼泪儿凄凄道;“姑娘奴婢知错了,您可千万别赶我走。” 乔卿莫握住佩蓝的手耐着性子温声安慰;“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我又何曾要赶你走了?” 佩蓝垂眸,看着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细嫩纤白的玉手。复抬眼对上乔卿莫那双清澈无暇的眸子缓缓道;“梧树奉姑娘之命到窗外跟奴婢说话,他说待我病好就娶我。奴婢以为姑娘恼我对药王庙的事知情不报,便要将奴婢配给梧树。可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伺候姑娘您啊。”佩蓝愈说声愈小。 乔卿莫倒吸一口凉气,缓缓抽回手一双眼睛像是能看进佩蓝心里去似的,定定然道;“药王庙之事你不愿说我可有逼你?你不想嫁人便将心事藏住,又可曾与我说过?你既如此行事,想必也是不信任我罢。” “我......”佩蓝的小心思一下子被剥了个干净,瞬间慌了神不由得低下了头。心道;‘不好,定是自己心急会错意,且不说自家姑娘是个什么想法,刚才那番话已然是弄巧成拙了。现下虽说姑娘比自己还小四岁,可也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儿。’ 想到这儿佩蓝索性咬咬牙,红肿的眼睛滑落着眼泪吞吞吐吐解释道;“奴婢从来就没想过嫁人,可那时是奴婢的娘老子去求太太恩典,要将我嫁给梧树。后来想着太太去了,奴婢想着自己也不用再嫁人了。可谁知前些日子他竟私下托人给奴婢送东西,奴婢想着姑娘还待字闺中,这等浊事不可放到姑娘眼根前说。奴婢就想着找个机会亲自跟他谈谈好断了他的想法,谁知他一来就跟奴婢说什么嫁不嫁的,奴婢又联想起药王庙的事儿,所以便以为姑娘您不要我了。” 乔卿莫听她说得有点道理心里略略好受些,又问道;“那药王庙之事又因何隐瞒?” “奴婢......奴婢是怕。”佩蓝揩了揩眼泪,神色恐惧犹豫了片刻才道;“那日...奴婢喂那女子喝下补血益气丸后,准备解开她的衣裳为她上药时,她突然睁开眼睛一把钳住奴婢的胳膊,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匕首抵住奴婢的咽喉。她威胁奴婢让奴婢赶紧离开,并且保密此事。” “那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乔卿莫原本听了桐林的话已经准备将此事暂且放下的,一听佩蓝说对方动了刀子整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佩蓝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泪水又积满眼眶,崩溃道;“奴婢....奴婢害怕.....当时她还问奴婢可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奴婢怕连累了姑娘,便说此事只有奴婢一人知晓,所以才......” 佩蓝抹净脸上的泪水,看到乔卿莫像是被吓到了唇色发白。忙起身上前边替乔卿莫扶胸口顺气边说道;“不过姑娘也别太担心,她既然没有伤奴婢想必是个感恩的。” 听佩蓝说完这些,乔卿莫心情一时复杂得紧。或是高兴?因没有看错佩蓝而高兴,因是佩蓝险中脱困而高兴。或是懊恼?因错怪佩蓝而懊恼,因那日独自留下她害她生病而懊恼。或是害怕?因那神秘女子而害怕,因此事不明不白而害怕。 可她却不知道,佩蓝掩下了另一件说小不小的事。 正这时,景红领了秦太夫人身边的玉扇姑娘边打了帘邀她进来边道;“姑娘,玉扇姐姐来了。” 乔卿莫忙起身整理衣衫簪钗绕过屏风去迎;“难得玉扇姐姐亲自过来,也不知是外祖母想我了还是玉扇姐姐想我了。”乔卿莫怕玉扇看出端倪,说着俏皮话儿想散一散先前的凄凄然。 佩蓝知自己有失体态忙躲去后面暖房。 “瞧表姑娘说得,就算奴婢不来萝梦阁也是日夜记挂着表姑娘您的。这不,太夫人说姑老爷来信了要派人过来请表姑娘您过去,奴婢这不就巴巴的领了差事过来了嘛。”玉扇忙上前屈膝行礼,心道‘这表姑娘实在可爱亲和,莫说是太夫人了,恐怕整个永诚伯府也没几个人能架得住这美得似天仙的人儿撒的娇了。’ “那,劳烦姐姐等等,我去换身衣裳就来。”乔卿莫往玉扇手里塞了个如意式样的银锞子,心道‘外祖母派大丫鬟玉扇来请,怕不只是一封信那么简单。’ “表姑娘您客气。”玉扇回礼,一举一动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胜几分。 正巧绾青回来了,向玉扇见了礼后便扶乔卿莫回卧房换衣裳。 玉扇不着痕迹的环视了正堂,随即垂眸暗道;‘这表姑娘果真是子凭母贵。昔日不过是听闻罢了,如今一见这萝梦阁还真是名不虚传。早就听说姑奶奶深得太夫人和那天子后宫的恩宠,如今姑奶奶的女儿回了永诚伯府,比太夫人的嫡亲孙女还要风光几分。单是墙上悬挂的名家字画,清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就已经了不得了。更别提那通身气派的穿戴和精致多样的吃食了。’玉扇想到这儿,咽了咽口水,准备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这位不同寻常的表姑娘。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乔卿莫已经换下先前的柳青色褙子,着荷色绣蝶襦衣和枣红色凤凰花马面裙,又重新梳了个简单的髻儿由一只月季含翠钗簪着。珊瑚粒儿耳坠子也换成了银丝裹珍珠,那银丝裹珍珠随着乔卿莫娉婷袅袅的步子摆动着,煞是好看。恍惚间玉扇还以为自己见着了九天仙子,两三刻才缓过神来。 待玉扇缓过神,又是‘神仙’‘公主’的好一顿夸赞,这才领了乔卿莫往芙德堂去。 乔卿莫到了芙德堂一看,正屋的门口由两个粗使婆子把守。玉扇走到廊下便不再往前,只是让乔卿莫单独过去,又找喝茶吃点心的借口把绾青留下。绾青面露担忧的看着乔卿莫,乔卿莫却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慰。 然后才亲自打了帘入内。 乔卿莫进了屋子,越往里边儿踱步越瞧出事情的不对劲。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跪在蒲团上的秦锦儿,春菱主仆。秦锦儿满面泪痕狼狈不堪,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恼羞成怒的瞪乔卿莫一眼。紧接着是立在一旁的秦夫人秦姜氏,只见她双眼红肿显是哭过,但依旧回了自己一个不自然的笑。随后便是坐在雕花梨木卧榻正中央的外祖母,和随侍在侧的阮妈妈。 乔卿莫心一沉,忙上前屈膝行礼;“瑞儿见过外祖母,请外祖母金安。见过大舅母,锦表妹。” “我的乖囡囡,快起来罢。”秦太夫人神色和蔼面带微笑,却掩不住眼里的愧疚。阮妈妈早已上前扶起乔卿莫引至卧榻处坐下。 “外祖母,这是怎么了?”因着秦姜氏未坐,乔卿莫自然也不敢坐,只是象征性的挨了个边儿,这样实际比站着还难受。 秦太夫人冷冷的看着春菱道;“你来给表姑娘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乔卿莫看过去,这才看到春菱头发有些凌乱,左脸肿得高高的。 只听得她颤抖着声音说道;“自......自四少爷为着表姑娘毁了四姑娘的花以后,奴婢便觉得四少爷年幼不懂,之所以做出摘花毁草这等事乃是表姑娘.....表姑娘教唆的。于......于是奴婢总想为四姑娘找回面子。”春菱说着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秦姜氏后接着道;“奴婢恰逢听郭妈妈说起玉丛和表姑娘之间有些矛盾,有一次奴婢在女学的小花园里发现了蜂巢,便生出借刀杀人之计。是奴婢教玉丛做香囊送给表姑娘负荆请罪的,也是奴婢在女学瞅准机会往表姑娘身上的香囊抹蜂蜜。此事与四姑娘毫无干系,四姑娘也丝毫不知情,还请太夫人明察!”春菱说完又不停的磕头求饶。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替主鸣不平!什么教唆?什么毁花?我现在才知道!你等刁奴又怎敢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欺辱我!’乔卿莫听完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挑起来指着春菱鼻子质问,可她不能。她只能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轻声问秦太夫人;“外祖母,这?” ‘春菱既要害我必定有万全之策,若当时我并未带香囊,那春菱可能还用有其他方法害自己,想来玉丛是不明不白的当了替死鬼了。’乔卿莫思即此处,背心不由冒出一层细汗。 秦太夫人瞧外孙女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心疼得紧;“我的乖囡囡,自你出事后我是夜夜梦见你母亲,她边哭边怪我这个做外祖母的没护好你。于是我便命人暗里再查查此事,现如今已是真相大白,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你母亲也能安心罢。” “外祖母。”乔卿莫见外祖母为自己做到这个份儿上,又听她提及母亲一时无话,只是鼻子一酸又红了眼眶。 秦太夫人将外孙女搂在怀里,一边用手轻拍外孙女的背一边念叨着“可怜见儿的”。 秦姜氏见自己的心头肉还在地上跪着呐,旁的外亲却被搂在怀里疼。心有不甘,便小心翼翼为女儿求情道;“娘,既然事情已经问清楚了。您就让锦姐儿起来罢,入秋的地板凉得紧,锦姐儿身子又弱......” 秦太夫人也不看她,只是问;“锦姐儿,你可知错?” 秦锦儿看着正在思念母亲悄悄抹眼泪的乔卿莫,要强的性子一上来便要梗脖子反驳,却又见自己母亲红着眼冲她使眼色,索性将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语气一软道;“锦儿不该因小事同手足大打出手,更不该纵容刁奴欺主。祖母,锦儿知错了。” “也罢,你既已想通,倒也没白跪。”秦太夫人说完示意阮妈妈去扶秦锦儿,接着道;“锦丫头你且记住,大家闺范不是表面做做样子便成了的。既此,便罚你抄两百遍女则另一百遍家规。” “是,锦儿受教了。”秦锦儿到底是娇养的姑娘,哪怕是跪在蒲团上也软了腿,起身时差点儿摔了。 秦太夫人累得叹了口浊气,边拉起乔卿莫往卧房去,边意味深长对秦姜氏道;“我累了,这丫鬟就由你这个当家主母处置罢。还有,你这个做娘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锦丫头身边缺了的人,就由我房里玉珠顶上吧,月例走芙德堂。” “是,儿媳谨遵母亲吩咐。”秦姜氏屈膝行礼,神情复杂的目送秦太夫人和乔卿莫离去。 第二十二章 不甘 乔卿莫留在荣德堂陪着秦太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由阮妈妈送至廊下,临走时阮妈妈还让绾青拿了盒核新做的桃酥回去。 绾青最爱核桃酥,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馋,隔着八宝盒子闻了又闻。 乔卿莫余光瞄到绾青一副馋嘴猫的模样,不禁笑道;“你到心宽,我进去那么久你问都不问一句,反被盒核桃酥给勾了魂。” 绾青嘿嘿一笑;“前些日子刚收到过老爷的回信,就算再收到新的信,姑娘自然一出门便会跟奴婢唠叨信的内容。可姑娘自从芙德堂出来,到现在一个字都不吐,想必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事儿,既是重要的事儿又岂是我一个丫鬟能打听的。” 乔卿莫夸了绾青一句‘真聪明’后便不在说话了,心里暗道;‘外祖母怕我委屈,领我回卧房又是送好东西,又一顿好话安慰。按理说外祖母为自己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可一想到自己表面上有外祖母宠着风光无限,可背地里却是连个丫鬟都能随意算计自己,这寄人篱下的凄楚反而挤走那点子开心,占据整个心房让人透不过气儿来。’ 阮妈妈这厢送完表姑娘回来,见秦太夫人坐在床边正闭着眼捻檀木佛珠,便晓得自家主子这回是怒上肝火了。便不紧不慢的倒了盏温水又取了清心丸呈上道;“太夫人您歇歇火儿,四姑娘还小不甚懂事,没得为了姊妹间的小闹伤了身子。” 秦太夫人放下佛珠接水服下清心丸后觉得气息顺畅多了才道;“锦姐儿不小了再过两年都该物色婆家了,可她从前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上敬长辈,下睦兄弟姐妹。如今竟连一个暂住的表姊妹都容不下,还亲自算计起来!那改天岂不是还要算计我这个老太婆?!” “太夫人您多虑了,四姑娘这不过顽皮了些和姊妹们玩闹罢又怎会算计您。”阮妈妈宽慰着如是说到。 秦太夫人又喝了口水这才放下杯盏叹了口气道;“好在瑞丫头是个心宽的,大大方方的揭过翻篇。”秦太夫人拿起佛珠捻了两粒接着道;“她们当我是瞎子我便装个瞎子,可锦丫头才十岁,春菱又是家生子比谁都清楚这府里的规矩。又怎能想到如此歹毒的计策?” “太夫人您是怀疑夫人她?”阮妈妈收了杯盏,又拧了帕子为秦太夫人净手。 “不,不是秦姜氏。”秦太夫人几乎肯定的说道;“她虽然对荣姐儿不怎么样,可胜在珍惜。她既然珍惜永诚伯夫人的名号,就会想方设法的讨好伯爷和我这个老婆子。所以她才事事尽心也事事小心,现下瑞丫头有我护着她又岂会做下蠢事惹我不快?” “所以,您的意思是......出此计的另有其人?那太夫人何不顺腾摸瓜呢?”阮妈妈觉得细思极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唉......”秦太夫人无奈的又叹了口气道;“倘若能找出那人我又何苦自讨烦恼在这儿生闷气?” “所以您把玉珠拨给四姑娘,就是为了找出此人?” 秦太夫人缓缓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玉珠在我这儿虽说是个二等丫鬟,可胜在细心为人稳重。我想着朝夕相处总能让锦丫头耳融目染,也能改一改她那任性妄为的脾气。” 阮妈妈见香炉里断了烟,便过去重新添上,随即笑着说道;“可见您还是疼四姑娘的。” “都是我的血缘亲孙女儿,我哪有不心疼的。不过是看荣姐儿和瑞丫头可怜,多怜惜几分罢。” “是呐,说起大姑娘前两日伯爷不是找钦天监合了大姑娘跟李大人的八字吗,不知如何了?”阮妈妈见秦太夫人又要说到伤心处,也不往下接,只挑了旁的话来说。 一提这个,请太夫人也起了兴致便同阮妈妈说起各种结论来。 芙德堂,一时无事。 此时的扶柳阁内却已闹翻了天,秦锦儿一回闺房就摔了一套甜釉白瓷茶具。秦姜氏来不及阻止,只好将女儿搂在怀里心疼的;“我的心肝,我的儿。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别再闹了,待会传到你祖母耳朵里,又该罚你了......” 秦锦儿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个玉珠在,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打砸东西撒气,只扑在秦姜氏怀里痛哭起来。 秦姜氏借此挥手屏退众人,边抚摸着女儿的后脑勺儿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安慰道;“好在春菱懂事儿,你祖母也不愿深究,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秦锦儿忍了哭声,抬起头小女儿样跺着脚抽泣道;“春菱姐姐跟了我许多年,祖母这是为了外人打我的脸。娘亲!我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啊!” “锦儿放心,娘不会亏待春菱的。娘已经送信给你舅舅让他买下春菱再偷偷送去娘的陪嫁庄子,也算是好去处了。” 秦锦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可仍旧目含愤恨小声道;“我是不会轻易放过那姓乔的。” 秦姜氏忙捂了秦锦儿的嘴;“我的心肝儿,她有你祖母护着呐,暂且歇了心思吧。” 秦锦儿不甘;“娘亲,您又不是没看见,她霸占着祖母时那得意的样子!” “娘自然是看见了,娘也恨得牙痒痒,可又有什么法子呢?”秦姜氏心疼的捧起女儿的粉嫩的小脸蛋替她拭去眼泪。心里却恶狠狠地道;‘若是那老婆子归了西,那便什么法子都有了。’ 秦锦儿灵机一动抱住秦姜氏的胳膊求道;“不如我们去找馨表姐吧,她主意最多了。” “傻孩子,你就是被这急性子给害。俗话说花无百日红,如今她得意日后可未必。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争这一时长短?”秦姜氏只当她是依赖向来要好的表姐罢,未曾将此话放在心上。 殊不知,正是因为自家女儿太听姜柔馨的话,日后反被算计得丢了名声。 此时四房的知芍院侧门,趁人不注意溜出一抹略暗的身影,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知芍院侧面的厢房内,略显空荡。 秦四太太姜吴氏半歪在贵妃塌上,一手衬着头,一手打着扇。好长一会儿才吐了口污气道;“先前的话你也听见了,就出来罢。” 话音刚落,就见秦镀从贵妃塌后面的竹雕屏风后走了出来,对秦吴氏拱手行礼;“母亲。” 秦吴氏只见他着半新不旧的浅色居家袍服,虽然身量偏高瘦显得衣服空荡荡的,可胜在一张脸蛋俊比潘安。 “嗯。”秦吴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坐起身示意秦镀为她斟茶。 秦镀目不斜视,低着头边给秦吴氏斟茶边听见秦吴氏说道;“我先前跟过你说的话,你考虑得如何了?” “母亲,孩儿只想一心读书,将来好考取功名为四房争光。”秦镀恭恭敬敬的奉上茶盏。 秦吴氏也不接,只是摇扇;“又不是不准你读书,只是让你顺便跟乔表姑娘增进一下感情罢。” 秦镀将茶盏举过头顶,怯怯应答道;“孩儿不敢妄想,表妹乃天仙下凡,身家容貌样样出众又岂是孩儿能攀得的。” 秦吴氏见他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气得直翻白眼儿。可转念又念着他自幼失了生母一直养在自己身边,自己无儿便对他过于严苛,反而养成了他这幅缩手缩脚的性子。但好在他孝顺与自己并无二心,好好说便是。于是接下茶盏耐着性子道;“先你也听见了,平日里那般耀武扬威的大房都因表姑娘吃瘪。再者浔阳乔家虽然家底单薄好歹是耕读之族,她父亲伯父皆在朝中做官。你若能勾得她生情结亲,这对于你于四房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呀。” 秦镀听到这儿,眉尾上挑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秦吴氏见他听进去了,于是趁热打铁说道;“你二姐定了个两袖清风的方家,虽说他们家也是官身,可上上下下好几十口人住在一处,别说是照应了,只怕是过的还不如咱们四房风光呐。再说你五妹妹现如今在你祖母跟前教养着,可她毕竟还小,以后能找什么样的婆家还不知道呐,别说是帮衬你了。儿啊,你将来是要为官做宰的,是要光耀我们四房的。说什么配不上的丧气话?只要能让她喜欢上你,到时候母亲再替你去求一求太夫人这事儿就水到渠成了,往后我儿还不是美人官途双双得手?” 秦镀听得心动,眸子一亮越发觉得光明前程和美佳人唾手可得,然随即眸子又暗了下来有些灰心道;“可我根本见不着表妹,更别提讨她欢心了。” 秦吴氏见他这算是应下了,忙笑道;“剩下的就交给母亲好了。”秦吴氏的笑直达眉梢,还带着些许得意。暗道;‘你秦宝珍生前再得意又如何,等你的宝贝女儿嫁给我的庶子后,你才晓得我的厉害来。’ ------题外话------ 不赶时间的话,收藏一个再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 偶遇 距上次春菱之事过后,没几日便是中秋团圆节。乔卿莫同永诚伯府的一大家子在芙德堂男女分席用晚膳,不知道是挨着秦如若坐的原因,还是秦锦儿自己释然了的原因,她倒也没敢再给乔卿莫摆脸色了。 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乔卿莫用晚膳时便已是心不在焉,待撤了席面见永诚伯府一大家子皆聚在厅堂内陪着秦太夫人说话时,心里愈发觉着不是滋味,连着好几次都没听见秦太夫人唤她。最后,索性找了个乏了的借口行礼讨辞,秦太夫人知其心里煎熬,便不在强留又唤了玉扇陪着回去。 正在待秦如若同秦钰儿说完话时,乔卿莫早就翩翩离去了。秦如若知道乔卿莫这是想家了,索性坐到秦太夫人身侧抱了秦太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我刚可听二妹妹说了,中秋佳节外面的街上可热闹了。孙女已经好久没有在中秋节出去玩了,我想替姊妹们向祖母讨个中秋游的恩典,可好?” 除了已定亲的秦钰儿,正在玩闹说着话的小辈儿们一听到这儿,立马坐正支棱起耳朵等信儿 若是往日,秦太夫人定是不肯的,可中秋夜本就是难得不分男女皆可出门游玩祈福的日子,见小辈们都是一副颇为期待的模样。再加上过了中秋大孙女的亲事一定下来就不能四处走动了,也知道大孙女定会领外孙女一路出去散心。 便笑道;“你们这群猴儿自是坐不住的,想去便去吧。不过前提是要跟着钦哥儿他们,还要带好几个小的。对了,大街上人多眼杂的姑娘们都戴上帷帽,伯爷再多派几个护卫跟着。”说着又用手刮了一下秦如若的精巧鼻粱。 “嗳!”秦如若答得爽利,转头便对秦钦道;“钦哥儿,你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去二门候着,我去接瑞表妹很快就来。”说着已经向长辈们行完礼,然后满心欢喜的提了裙子往外走。 其他几个小辈的,随后跟着行礼退下。 待小辈们去了,坐在秦太夫人右下方的秦三太太秦王氏,将剥好的橘子用手帕包了递道秦太夫人跟前打趣儿道;“这大姑娘平日里瞧着倒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怎的帮弟弟妹妹们讨起恩典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秦四太太秦吴氏凑趣儿道;“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看大侄女这是肖了大哥。” 秦王氏见不得秦吴氏溜须拍马的模样,脱口便说道;“四弟妹你就晓不得了吧,大姑娘这锯嘴葫芦的性子与大嫂如出一辙。” 此话一出旁的人没有多想,唯独秦夫人秦姜氏白了脸。 正使唤小丫头将分好的月饼呈给众人的阮妈妈见气氛要垮,忙笑道;“依老奴看啊这大姑娘是肖了太夫人,咱们太夫人年轻时候在闺阁里也是个无时无刻都要照顾姊妹们的脾性。” “哈哈哈哈哈,还是阮妈妈嘴巧这一转儿又夸到母亲哪儿了。”伯爷爽朗的笑声带得众人皆乐。 秦吴氏想拍长房的马屁反拍了马蹄,自然是笑不出来,只得跟着干哈两声。 且说乔卿莫前脚刚回闺房,心里难受也顾不得梳洗,撩了纱帐往床上一躺便要蒙头睡觉。后脚秦如若进来便将她拉了起来,又唤来绾青佩蓝为乔卿莫梳妆打扮。 “表姐这是做什么?”乔卿莫被秦如若拖着坐道梳妆桌前不得动弹。 秦如若则坐到一旁的几凳上亮着眼睛略带兴奋道;“自然是带你出去玩了。” “今晚大街上最是拥挤嘈杂了,表姐您向来喜静又怎会去那拥挤的地方凑热闹。”乔卿莫说着便要起身回床上, 秦如若见她不乐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重新拽回来摁下,附在乔卿莫耳旁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祖母说李府那边已经看好日子了,待过了中秋节便请官媒来下聘定亲。一旦定了亲我便不能再随意走动了,所以我想趁这个日子出去好好疯一回。若是没有你陪我一起去玩,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呀?!这才多久?”乔卿莫忙捂住已经惊呼出声的嘴,自药王庙回来表姐便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着那李大人如何如何守礼谦虚呐,又如何如何英俊潇洒呐。不厌其烦,甚至逮着机会便拉上自己说个不停。可满大满算从药王庙回来到现在也就才七八天的样子,便已到了下聘的这一步了。 乔卿莫不可思议的盯着秦如若,只见她满面娇羞又眸含期待。忽觉得表姐从一个矜持有度沉稳大气的永城伯府长孙女,变成了一个思春待嫁的小女子了。 这一刻,乔卿莫是高兴的,只求那李大人不会辜负表姐罢。 秦如若被乔卿莫看得不好意思,侧了头道;“好表妹你就去吧,就当是陪我好了。” 乔卿莫心情见好,思念亲人之情也冲淡了不少,于是端起腔调道;“行吧,就当是做好事最后再陪一次即将为爱失去自由的表姐罢。” “好你个小丫头,竟敢取笑我。”秦如若说着便上手挠乔卿莫的痒痒,绾青和佩蓝无法继续梳妆一时笑作一团。 此时屋外的天空,早已散了先前的积云,只留月明星高。 待乔卿莫收拾妥当与秦如若赶至二门时,就只看见秦钦一个人立在马车旁等候。 秦如若问道;“怎么就你?其他人呢?” 秦钦应道;“四妹妹性子急等不得,我便让三弟和四弟陪着先去。五妹妹年纪小玩心大,见四妹妹都走了也哭闹不休,就由三妹妹和二弟陪着去了。” “都是我不好,耽搁了大家。”乔卿莫说着垂了眸。 “无妨,现在走也不晚。”秦钦说着,机灵的小厮早已上前搭好马凳。 “走吧走吧,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秦如若先上了马车,乔卿莫随后。 马车一路行,一路皆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待到了城中心最繁华的长康街,乔卿莫和秦如若戴好帷帽由各自的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前后左后围了开道的护卫。 乔卿莫偷偷撩起帷帽一角,只见身着新裳的姑娘小姐们在这一日都可不受拘束的到上街游玩。紧接着进入眼脸的是琳琅满目的灯笼,或是兔子灯,或是仙子灯,或是莲花灯,挂了满大街都是,使整个夜晚都灯火璀璨美妙绝伦。再是那各色小吃飘出的令人垂涎的香味儿,或是酱肘子,或是溜鱼儿,或是囫囵馄饨,每一样都令人胃口大开。最后是那杂耍卖艺的,或是耍猴儿的,或是翻跟斗的,或是走钢丝的,一个表演比一个精彩令人眼花缭乱。 乔卿莫也曾在凤阳府的中秋节时出门游玩过,虽也热闹却不似这般繁华。 永城伯府的护卫们,艰难的在人群中护着自家主子们,生怕被人群挤散了。 秦如若姊妹手拉着手看得傻了眼,就见身材高挑的秦钦忽往人群的右前方指了指道;“那前面好像在办猜谜语,我们过去去瞧瞧罢。” “好啊好啊,也不知这儿的猜谜是否设有彩头。”乔卿莫那思亲情切的孤寂终于散了干净,兴奋得拉着秦如若便往猜谜语的地方挤去。 秦如若笑道;“我看你就是个雷阵雨,说晴就晴,半个时辰前还一副众人皆欠我八百万两的样子,现下又乐得没边儿了。” 乔卿莫知她是故意戏自己的,虽然羞恼却也装听不见,边走边自顾自说道;“也不晓得头彩是什么,我曾在凤阳府猜谜,为母亲赢得一支镀金镶玛瑙的凤凰钗呐。” “那你这回可是要落空了,且不说京都其他的猜谜高手,就眼根前儿的你钦大表哥就是个中好手,年年元宵节的灯谜会上都能位列前三呐。”秦如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秦钦只是笑了笑,随即谦虚道;“表妹莫要听长姐吹捧,她是故意吓唬你来着。” “京都自是人杰地灵,才华横溢之人人自是遍地都是,我就当开开眼界罢。”乔卿莫说着几人已行至猜谜语的搭台处。 待几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叫聚品楼的酒楼办的猜谜会,好像是刚刚结束了已经有人捧走了上一轮的头彩。此时已敲响新一轮的锣声,锣声止后,台上走出位身量偏高着荆紫色大氅,面相和蔼,约四十来岁的掌柜模样的男子。只见他冲着台下拱手行礼后道;“第三轮猜谜共有五道题,连着猜对三道题者可得兔儿灯一个,连着猜对四道题者可得我聚品楼一坛上好的纯酿女儿红。然,连着猜对五道题者可得本轮头彩,黄龙玉雕貔貅镇纸一台。若是同时有多人猜对,将会增加题目,直到剩一人为止。当然参与猜谜的可以是单人,也可以是组队,为防止重复参与,只需在半盏茶内到一旁的文书处备案后方可上台前来猜谜语。”说着便打开小厮手里捧着的雕花匣子,里面果真立着一只上好黄龙玉石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貔貅镇纸。 乔卿莫撩开帘子一看便知道是价格不菲的真货了,送给父亲的他一定会喜欢的。 秦如若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怂恿;“要不你去试试?赢个彩头回来玩玩罢。” 秦如若话音将落,便听见极其熟悉的声音唤道;“荣姐姐!原来真的是你们!” 乔卿莫和秦如若一同掀了帷帽一角循声望去,却见庄苏雅着一袭月白色襕衫,长发高束,扮作做富家公子的模样,正努力的往她们这边挤来。待到跟前时,这才发现庄苏雅身后还跟着气度不凡,立与人群中依旧能保持优雅从从容的庄梓柏。乔卿莫见他身着墨绿色交领袍服,腰间束着蓝绸嵌玉腰带,头发由一根墨色绸带高高系起,虽然整体装束偏暗,却使其看起来更像是堕落尘俗间的神。 再细看,他那一字浓眉入鬓将一双完美的凤眼衬得似春日的阳光,暖而不灼。长长的眼尾上扬着,本该显尽凌厉却由浓和长密的睫毛将凌厉掩去,直显温润亲和。而挺直无暇的鼻梁本是显尽冷峻无情的,却又被弧度刚好厚度刚好的浅色朱唇给中和得只剩温暖和柔软。而那完美的下颚线与纤长白皙的脖颈形如完美的画卷,这让周遭的女子呼吸一滞皆红了脸。 庄梓柏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索性大大方方回以标准微笑。 乔卿莫面上一红赶紧放下帷帽帘子,正在为自己的唐突懊恼时,庄梓柏已经同庄苏雅一起向她行通家之礼了,乔卿莫忙屈膝回礼。 见过礼后秦如若便拉起庄苏荷的手问道;“你这是?” 庄苏雅‘唰’的一下开了折扇,有模有样地道;“怎么样,好看吧?” “倒是像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秦如若笑道。 庄苏雅得意地道;“若是作平常装扮,我就得跟你们一样戴上帷帽。可既然是出来看热闹的,又岂能带个帷帽遮遮挡挡的玩不尽兴。所以啊,一出府我便偷偷换了这身装扮,既不用戴帷帽又不会被母亲发现。”正说着又瞄了一眼正在一旁和庄梓柏说话的秦钦,故意提高音量用惋惜的语气道;“我二姐姐就惨了,只能被拘在家里备嫁。”话音刚落就看到秦钦的耳朵以可见的速度蹿红。 三人不免的捂嘴偷笑起来。 庄梓柏见秦钦尴尬,温声呵道;“苏雅,不可无礼。” 庄梓柏一开口说话,庄苏雅三人就听见周边有姑娘小媳妇犯痴; “也不知这位公子是谁家的,气宇不凡相貌出众不说,就连呵斥旁人都这么温柔。” “也不知定亲没有。” “我好想被他呵斥啊。” ‘你们这群愚蠢的女人,怕是不知道我大哥笑着发飙的样子有多可怕吧。’庄苏雅想笑,可又碍于兄长的威严,结果只得憋红了脸。 “哎呀,光顾着说话了,这一轮都快要开始啦。七姑娘你要玩么,我们组队可好?”乔卿莫边说边踮脚往登记备案的方向看。 庄苏雅正想应下,看了看身边的庄梓柏随即脑筋一转,道;“我可没那么聪明,不过我哥哥却是个厉害的,不如你和他去吧。”说完看了看庄梓柏的脸色,见其并不反感,立马给庄梓柏让了位置。 “这?”乔卿莫不过是客气话,没想庄苏雅会突然将庄梓柏抬出来。 秦如若察觉出不寻常,忙道;“这什么这,快没时间了,阿沫快去帮表姑娘和庄世子报名。” ------题外话------ 求收藏的萌新 第二十四章 猜谜 乔卿莫心里不愿意,可这赶鸭子上架的事轮都轮到自己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然庄梓柏却像是看不出庄苏雅的小伎俩似的,大大方方的迈步走上台子。 因着先前的事乔卿莫觉得尴尬,便不装作没看见已经找好位置的庄梓柏,自顾自的另找了一张书案定下,又让绾青和佩蓝磨墨备纸。谁知庄梓柏竟行至乔卿莫身侧,接过绾青手里墨块亲自磨起墨来。 “绾青!”乔卿莫有些温怒。‘这人脸皮真厚,堂堂世子给我磨墨,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污我清白。’ “世子您手金贵着呐,还是我来吧。”绾青吓了一跳,想接回墨块。 庄梓柏不给反问道;“乔姑娘可是怕我?” 乔卿莫不应。 庄梓柏接着问道;“那可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乔姑娘的事?” 乔卿莫依旧不应。 “那便是了,乔姑娘既不怕我,我也未曾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现下又在一个组里,乔姑娘为何要躲着我?”庄梓柏说完放下墨块负手而立,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乔卿莫哭笑不得,暗道‘先前马车之事,明面上看起来你是在帮我,可实际上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帮宁远候世子来着。’可眼看着比赛就要开始了,也不想同他理论只是敷衍道;“虽说世子与我一组,可毕竟男女有别,挨得的太近恐叫旁人说闲话。” “既如此,倒是我唐突了庄姑娘。”庄梓柏说着便稍稍让开一步,将磨墨的位置还给绾青。心里却觉得好笑暗道;‘你若在意闲话,就不会跟阿昼当街闹起来了。’ 乔卿莫透过帷帽依稀可以看到台下秦如若和庄苏雅皆是一副在自家府上看戏的模样,顿觉得头疼。 此刻台下也七嘴八舌的嚼起舌头来。 “那戴帷帽的女子怕不是就是神仙男子的妻吧,她命真好。” “呸,谁家主母这般招摇轻浮,说不定是个外室,不然怎么戴个帷帽装摸做样的。”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的妇人,嘴上说着难听的话,眼睛却透着羡慕嫉妒。 另一个肥胖的,脂粉搽得厚厚的妇人一扭腰笑道;“或许是个丑八怪呐,不然怎么会在唯一不受男女拘束的节日里戴帷帽呢?” 此话一出,周遭妇女皆得意的笑得合不拢嘴。 台下各有各的说法,台上却要开始出题了。 “鄙人不才,要出题了。众位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答案写在纸上即可。”聚品居的掌柜边向诸位拱手边上了台子,从袖笼内拿出一张题纸,出了第一道题;“一月复一月,两月各一半,上有可耕之田,下有奔流河川,一家共六口,两口不团圆。谜底,打一字。” 庄梓柏并不急着猜谜只是在一旁默默观察起乔卿莫来,她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可现在又妨着书写答案了。 只见她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确认旁的姑娘是否有戴帷帽,待确认其他猜谜的小姑娘都没戴着帷帽上台的,索性大了胆子让随伺的高个子的丫鬟帮她去了帷帽,又因时间快到了她只顾了低头写答案。 却不知她的帷帽一摘下,周遭皆乱了套。 庄梓柏曾在接祖母时见过她,或是不经意看见了她那精巧可爱的下鄂线,又或是见她慌张失措时埋头行礼的样子。却不曾见过她这般样子,她的丫鬟替她把额前有些凌乱的柔发拨到耳后,随即露出一张梦似幻的面庞,只见她垂眸书写答案时,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气派。而那轻盈似蝶翼的睫毛仿若下一刻就要化成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五官宛若天神精心画作,仅是一个侧面罢,就足以让在场的人呼吸一滞,仿若周遭的时光都停止了。 乔卿莫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不由得红了耳朵尖儿,忙唤了佩蓝。佩蓝和绾青心领神会,皆抬手利用衣袖将自家姑娘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 庄梓柏像是被那红了的耳朵尖儿烫了胸口一般,半天缓不过神来。 绾青看不下去了,偷偷翻了个白眼故意高声道;“佩蓝姐姐,我怎么这里觉得有狼啊。” “那凤阳府的色狼都被你给打怕了,怎么到了京都还怕起狼来了。” 庄梓柏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人姑娘看了好久了,只好心虚的干咳两声移开视线。 台下庄苏雅扯住秦如若的衣袖咽了咽口水道;“我滴个乖乖,荣姐姐,这可多亏了你我才能看见神仙眷侣呐。” 秦如若抿嘴笑了笑道;“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我还不知道嘛。” “你如此贪玩,若是闹出些不好的传闻来,只怕庄家三伯母要找你的麻烦。”秦钦却说出煞风景的话来。 “荣姐姐您瞧瞧,这还没成亲呐胳膊肘就拐到庄府去了管。”庄苏雅浑不在意秦钦的话,甚至有些得意地道;“三伯母虽然厉害,可上面还有祖母呐。” 乔卿莫专注与猜谜,并未留意旁的动静。且第一题简单,答案是‘用’字,几乎参与猜谜的人都答出来了。 可在等待下一题时,乔卿莫直觉感觉到有很炽热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可抬头环顾一圈又并未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乔卿莫吸了一口气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专注了罢,再不济还有绾青和佩蓝护着,总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乔卿莫浅浅摇头,随即专注于第二题。 第二题谜面是;“吾有一张琴,能弹亦能写,琴弦常在腹,弹尽天下曲。打一物” “姑娘,什么东西既能弹还能写啊。”绾青挠了挠脑袋瓜怎么也猜不出。心里还道‘京都的题果然不一样,比凤阳府的刁钻多了。’ 乔卿莫听完题也是一愣,随即听绾青误打误撞的点出重点后,心中已有了答案,笑而不语的在纸上写下了‘墨斗’。 绾青惊讶道;“姑娘您真聪明,莫说奴婢,这一般人恐怕都没见过这东西。” 乔卿莫也不拿大,笑道;“你忘了?佩蓝她舅舅就是木匠,还来咱们府上做过工呐。” “姑娘可真是好记性,我都快忘了。”佩蓝笑道随即给乔卿莫换了干净的纸张。 庄梓柏负手立在一旁,虽没有再盯着乔卿莫看,却也时时留心,只不过是听她们主仆三人说笑罢,眸子里也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庄梓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气得庄苏雅直跺脚,嘴里还嘟囔着;“大哥哥可真是的,好不容易给他创造的机会,却要变木头桩子。” 台上,与乔卿莫来说这些题虽然难了点,但好在也顺利答对所有题了。现下台上仍有两三个组人在,于是掌柜的便又加了一题道;“草底半遮绿鸟迹,玉荷花一滴露,晨起露消失。昔人偃息处,僧人悲切归。打一地名。” “昔人偃息处,僧人悲切归...”乔卿莫跟着念了一遍谜面,答案赫然浮现。本该提笔的,可乔卿莫脸上却突然褪尽血色。 “怎么了?”庄梓柏察觉到乔卿莫的异样,忙关心问切。 乔卿莫却像没听见庄梓柏说话似的,腿上一软歪在绾青怀里,神色慌张声音略沙地道;“绾青,我不太舒服。” “姑娘,您没事儿吧?”佩蓝忙连同绾青将乔卿莫扶稳。 “这是怎么了?”秦如若三两步便上了台子。 庄梓柏想上前帮忙,反被一发现乔卿莫异样立刻跑上台的秦如若给隔开,尴尬得收回手。 “表姐,我忽觉得有些身子不适,想回去了。”乔卿莫唇色惨白,眼里泛着泪花。 “阿沫你去请大夫!”秦如若见其神色不佳,自个也吓坏了,说话声音都有些哆嗦;“钦哥儿我们快回去吧!”说完便手脚利落的为乔卿莫戴上帷帽,待秦钦背上乔卿莫先走了后,才想起同庄家兄妹告辞。 马车一路直奔永城伯府,大夫已在萝梦阁候着了。秦如若怕大晚上的会惊扰秦太夫人,等到大夫诊断没什么大问题又开好药后,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去芙德堂回话。 待大夫走后,乔卿莫把旁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绾青,拉了她的手坐到床边神色迫切地悄声道;“等到了子时你且出府去找桐林,让他帮忙查一查聚品居。” “姑娘?” “你知道那最后一题的谜底是什么吗?”乔卿莫眼神空洞。 绾青摇头;“奴婢哪有姑娘您聪明。” “是药王庙。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一个药王庙为答案的谜题?还有那最后一句......‘昔人偃息处,僧人悲切归。’这说得不就是那日救下那女子又安顿在寮房一事么?”乔卿莫攥着被角的手都泛了白,接着道;“绾青,我现在都后悔死了,你说我好端端的去做什么菩萨呀,前些日子还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可谁知今晚却......若是牵连上什么,我也就罢了,万一害了你和佩蓝,害了永城伯府,不就是大罪过了。” “姑娘,别想那么多,或许就只是一道题呢?”绾青乔卿莫伤着自己,温柔得掰开她攥得紧紧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房门外有个小丫头唤道;“表姑娘,奴婢给您送东西来了。” 绾青闻声出去见是个眼生的小丫头,也不多问就要接下小丫头手里的盒子。谁知小丫头却极有诚意地道;“这东西奴婢想亲自交给表姑娘。” 绾青无法,转身回了屋子问过自家姑娘后,这才将小丫头领进来。 小丫头规规矩矩的给乔卿莫行了礼道;“表姑娘。” 乔卿莫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那只黄龙玉貔貅镇纸。乔卿莫吓得立马将盒子丢到床尾,将将养得有些许红润的面庞也褪得煞白。 绾青发了怒抬脚就踹翻小丫头指着她厉声骂道;“你个烂良心的死蹄子!哪个院子的!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小丫头被突然发难的绾青吓得直哆嗦,忙跪下边磕头边哭道:“姐姐息怒,姐姐息怒,小的叫萝姑,被罚在外院做洒扫,这东西是马房张二牛给小的,托奴婢给表姑娘送来。还.....还给了二十个铜板,旁的奴婢再也不晓得了。”小丫头说着又怕绾青不信,忙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捧到乔卿莫面前。 “你一个洒扫丫鬟贸贸然就敢为了二十个铜板随意将外院的东西递进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若是叫太夫人知道了,你怕是连洒扫丫鬟也做不得了!”绾青说着上手便拧萝姑的耳朵。 萝姑哭的稀里哗啦的,好一通求饶。 待乔卿莫回过神来,忙制止绾青道;“罢了罢了,想她也是不知情的,拿些果子放她去罢。” 绾青心里不甘,还是给萝姑装了一碟子果子,萝姑对着乔卿莫磕了好几个头又说了好多菩萨心肠大容大量的话,这才离去。 待萝姑离去乔卿莫接着对绾青道“我好像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你帮我问问张二牛,整理车厢时可有看到。”不免又嘱咐道;“眼看还有半个时辰内院就要落钥了,记得早些回来。” “是。”绾青心领神会。 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绾青便回来了。见佩蓝正在伺候乔卿莫用药,佩看见绾青,以为她才回来遂骂道;“你这丫头又野哪儿去了?我药罐里还煎着另一副药呐,姑娘这且你盯着,药别凉太过啊,我先去看那一下罐药。”绾青求之不得,净过手后便笑嘻嘻的接了佩蓝手里的药碗。乔卿莫见她眉眼间并无异常,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绾青待佩蓝离去后才道;“张二牛说,送东西来的是聚品居掌柜的,那掌柜的原话是说‘最后那一道题唯有您家姑娘聪慧一下便猜中了,只是姑娘身体不适不曾来得及取走头彩,烦请帮忙转交与您家姑娘。’那人还赏了张二牛几两辛苦银,张二牛问是府上的哪位姑娘,那掌柜的说了姑娘您的穿着打扮,张二牛这才托萝姑将东西送来。” 乔卿莫听后连忙又让绾青将那盒子找出来,当再次打开盒子拿出貔貅镇纸时才发现红绒布上还躺着一张纸条,只见纸条上用极漂亮的小篆字体写着;“恩重似海,无需惊忧。”短短八个字,却让乔卿莫浑身的血液又活了过来,她这时才觉着四肢百骸渐渐有了温度。 为防万一乔卿莫让绾青将纸条烧掉,绾青瞄到上面的字后也跟着松了口气,随即笑道;“姑娘,奴婢瞧这字像是个男子写的。” “管他谁写的,以后我能睡个好觉便是。”乔卿莫说完打了个哈欠。 “那聚品居还要查么?”绾青边说边收好貔貅镇纸 乔卿莫困了,揉揉眼道;“不用了。” 第二十五章 胆小 萝梦阁虽然熄了灯,知芍院正房内却是灯火通明。 秦太夫人那里一散秦四爷本该留宿在正房的日子,却被钟姨娘称病勾去房中欢度了。 秦吴氏本就上火,可谁知一转头又听说乔卿莫跟平昌侯府的庄世子在一处,而庶子秦镀却在陪自己小女儿玩连人乔表姑娘的眼风都不曾挨上。 秦吴氏瞬间怒火中烧,先是将秦镀叫到正房一通谩骂,什么‘没出息’‘没眼色的东西’这样的脏话骂了个遍后,待消了气方才放过秦镀。 秦镀前脚刚走,后脚秦吴氏就派了贴身大丫鬟灵儿端些糕点去看秦镀。 这便是秦吴氏了,她既知道四房就秦镀这么一根苗日后还有不少地方要仰仗他,自有一番笼络手段。 ‘庄世子样貌,身家,前途,学识,样样出众,而自己庶子虽说比寻常的酸书生来说算是人中龙凤了,可比之庄世子就不够看的了。倘若庄世子真的对乔表姑娘有意,那自己庶子还有什么胜算?若自己庶子不能得那乔姑娘的芳心,庄世子又已经捷足先登的话,那全盘计划岂不是皆落空了?’眼根儿下秦吴氏在心里将秦镀与庄世子比较一番后,刚歇下的火儿又窜了起来,正独自一人急得团团转时。 她身边的管事妈妈松妈妈敲了门递话道;“太太,吴家表姑娘来了,您可要见见?”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秦吴氏心里疑惑,嘴上却道;“让她进来吧。” 吴娇莲应声,由松妈妈推门手里端了托盘,一步弱五分的进了屋。 “表姑母,我睡不着,便亲自下厨做了这桂花糜肉羹。见您房里灯还亮着,便端来给您尝尝,您就当是宵夜罢。”吴娇莲说着将托盘放到圆桌上,又扶了秦吴氏过来坐下,将白瓷勺子双手奉至秦吴氏手上。 “难得你有心,这夜深寒凉自个也应该顾着些自个的身子才是。”秦吴氏端了碗用勺子吃了一小口“嗯...味道真不错。虽说是肉羹,却带着桂花淡淡的香气,软糯可口却不油腻是极难得的。”说着又吃了一勺,有美食暖胃,先前的火气自然也消了不少。 “表姑母您喜欢便是我的福气了。”吴娇莲说着顺便挨了一旁的几凳坐了下。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秦吴氏一瞧吴娇莲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顿时觉得碗里的肉羹不香了。随即转念一想;‘吴娇莲父母双亡,又只得她一个女女,死后名下的比寻常人家略丰厚的财产便由吴娇莲一个弱女子继承。可族中那些亲戚哪一个不是豺狼?哪一个不是打着如意算盘想把吴娇莲生吞活剥了,好霸占其手里的财产。 可话又说回来,吴娇莲又岂是寻常弱女子?知道京都吴家是族里最得意的一脉,又因出自己曾在回祖籍时见过还只是八岁大的吴娇莲,所以热孝一过她便连夜托人变卖家产带上金银细软就来京都来投奔自己。说是已经定了亲事,只想借住在永诚伯府上以永诚伯府的名头保住嫁妆,又十分懂事的送给自己一套金镶宝石头面,自己想着想着不过是给个住处罢,这才禀明太夫人将人留在了永城伯府。 她本也乖巧,平日里呆在自己屋里从不乱走动,要去哪儿也会跟自己说一声。人老实又规矩,连太夫人也时不时的夸上两句。她今日这般,想必是有极难的事要需要帮忙罢。’ 秦吴氏放了碗,用手帕擦了擦嘴这才道;“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了,就当是在自己家。” 吴娇莲起身,屈膝行礼后方才小心翼翼道;“表姑母仁慈,方才我来给表姑母送肉羹时,不小心听见了表姑母同镀表弟说的那些话了。”吴娇莲此话一出瞄见秦吴氏面色变了又变,心里甚至满意。表面上却是把头埋得更低自责内疚地道;“表姑母息怒,我本不是故意的。再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点子事情我就是烂舌头也不会说出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秦吴氏见吴娇莲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模样,气得差点弹起来。心里暗自骂道;‘好你个砍脑壳的小蹄子,平日里不觉得,倒学会下三滥听墙角了!’ 吴娇莲抬起头笑盈盈得对上秦吴氏怒红的眼睛软软地道;“只是,表姑母给镀表弟出的主意实在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表姑母您何年何月才娶得上心仪的儿媳妇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吴氏被吴娇莲突然兜转的话峰弄懵了。 吴娇莲却自顾自道;“表姑母,我命苦呀。先是失了双亲,如今又才知道先前定下的那门亲事,男方是个离不得汤药的病秧子。我若是嫁过去,那便是进了活死人墓了。表姑母您仁慈,若您愿意帮我脱离苦海,我自然也能助您成事。” 秦吴氏这才听明白,吴娇莲是想跟自己做交易。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你又如何能保证帮镀哥儿娶的乔卿莫?”秦吴氏这算是应下了,因为她早就听说太夫人在为庶子谋看亲事了,她等不得了。因为太夫人一旦插手,那秦镀不是娶门当户对的勋爵之家的庶女,就是娶那小门小户的嫡女。前者没前途,后者无财势。唯有乔卿莫,她是官宦之嫡女,又是永诚伯嫡亲外甥女,她母亲更是留下大把银钱在世。四房本是庶出,与太夫人和其他两房也大不亲,若是庶子能娶乔卿莫,前途财势自是不必说的。就凭太夫人疼惜她,若是能亲上加亲,这日后分家时也能多得些家产。 吴娇莲知其动了心。 随即笑了笑至秦吴氏身边,附到耳边一阵细语,秦吴氏的表情也跟着忽明忽暗的。 “这样能行吗?若事情败露,你我可就......”秦吴氏被吴娇莲出的主意给惊得赶紧捂了嘴。 吴娇莲眼睛一眨软声道;“表姑母真是胆小,这不入虎穴焉能得虎子?这件事,您不说我不说,谁会晓得?”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秦吴氏看着眼前的人儿,想着她出的计策,顿觉时血液发凉。这哪里是可怜兮兮的孤女?这分明就是心肠毒辣的蛇蝎! “以后,自有麻烦表姑母的地方。”吴娇莲笑着说道。 二人正说着话,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老爷怎么回来了?!”秦吴氏忙迎上前去。 “钟姨娘喝点酒就闹困,简直扫兴!”瘦瘦高高的秦四爷浑身带着酒气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晃晃忽忽见屋里有个妙龄姑娘正对着自己娇滴滴的屈膝行礼,昏了头便要往上凑。 秦吴氏暗自骂了吴娇莲一句‘狐狸精’,面上却示意吴娇莲退下,又叫了松妈妈进来伺候醒酒汤。知芍院自然又是一番折腾。 且说聚品居的掌柜往永诚伯府送完东西后七拐八拐的来到公主巷最末头,敲开一座二进院子的角门矮身溜了进去。这院子咋一看与普通人户的院子并无什么差别,实际内里自有乾坤。且不说隐蔽处皆有寻常人不易发现的暗卫,但是屋内低调又奢华陈设,便是随便一个物件都价格不菲。 那掌柜进了屋,冲着一面屏风行下属礼;“小的姚并,请主子金安。” 屏风那头先是传出几个女子羞涩的嬉笑声,随即才响起极有磁性魅惑力的男子声音说道;“东西都送去了?” “回主子,东西送到了,此刻乔姑娘应该也知道了。”姚并头也不抬的答道。 那屏风后男子还未说话,就听见里面有女子带着醋意娇滴滴说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我们姐妹伺候您这么久也不见您有一刻挂在心上,不就是个有点姿色会猜谜的丫头嘛,怎么还巴巴的让姚校尉去送东西呢?咱们姐妹虽说不会猜谜,可胜在会伺候您啊。”此话一出,其他几名女子皆七嘴八舌的叫委屈吃醋。 姚并虽说隔着屏风看不清里面是何模样,此刻也能猜到自家主子正一脸宠溺的看着身边的美娇娘们,然后心里却是在想是该如何让她们消失。姚并想到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即便听见里面的男子极其平静的吩咐道;“来人,把她们带下去分了吧。”话音将落,女人们还来不及求饶,便被四个穿着盔甲的士兵连拖带拽的都弄走了。 姚并暗自唾了口水骂道;‘自寻死路,活该!’ 刚骂完就听见里面男子似自言自语地道;“我原以为那日恍惚一见,不过是在做梦罢。可你留在我脑海里的模样却是越发清晰。缘分真是奇妙啊,今日猜谜会该捞的食人鱼没捞着,反而误打误撞的捞到一条胆小的小金鱼儿。小金鱼儿聪明是聪明,可惜胆儿太小了,本公子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吓白了小脸蛋。就这胆子还敢派人查我,简直有趣儿。” 姚并听着自家主子的絮叨,便知道主子这是上心了,感兴趣了。只是不知道这兴趣能坚持几天,是想掳了做通房丫鬟还是外室情人就不得而知了。姚并转念又一想,‘人是永城伯的嫡亲外甥女,清清白白人家的姑娘,又岂是那么容易到手的?’ “对了,你去查一查她跟庄梓柏是什么关系。” “是,属下遵命。”姚并暗自替乔姑娘叹了口气,算是默哀她的不幸。 第二十六章 帖子 中秋节后,京都最为津津乐道的又是永诚伯府,第一件事就是大街小巷都在传永诚伯府里藏了个天仙似的表姑娘,民间给起了个‘月下仙子’的称号。第二件事儿就是兵部新到任郎中李斯镇国公曾经的下属已经正式请了官媒,以大雁为聘,十二抬金银细软衣衫珠钗为礼,与永诚伯那克母克夫的长女定下了亲事。 定亲当天,乔卿莫曾让绾青去偷偷看过李斯。绾青回来后对李斯那是好一通夸赞,又是说他相貌英俊,又是说他举手投足都像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而非鲁莽武夫,又是说他待人亲和谦逊有礼等等。 乔卿莫听了绾青对李斯的描述,知道她说话最是讲实,也就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里除了请安和去女学外,偶尔也去陪秦如若说话,但更多的还是待在萝梦阁里绣准备送给秦如若的大红盖头。 这一日正绣着呐,就见温齐家引着一个穿着体面身材略胖的妈妈进来一脸殷勤地道;“姑娘,大太太让乔妈妈来给您下帖子了。”说着,便像乔妈妈使眼风。 乔妈妈是乔大太太身边最得脸的仆妇,自然也跟着瞧不上这一屋的主子奴婢,敷衍的行了个礼,不待乔卿莫发话自个儿站直身板儿声调颇高地道;“三姑娘,大太太说大老爷升迁入京时就该请您过去聚聚的,只是先前忙着上下打点新宅子,后面又遇上中秋节这才没来得及请您。这不,一得空便派老奴来请您三天过后到府上一叙。” 乔卿莫眼风都不给她,接着绣自己的。 然后就听见正在帮忙分线的绾青对在一旁纳鞋底的佩蓝嘀咕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按什么好心?!” “你你你...你!”声音不大不小,乔妈妈恰巧听见了,食指指着绾青就要骂。 “我什么我!这里又不是乔府,你叫给谁看!主子没叫你就站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就出来丢人现眼。”绾青说着放下手头的线,起身抢过乔妈妈手里的帖子就要撕。 温妈妈忙拦下“使不得,使不得。” “绾青!”乔卿莫终于放下手头的活儿,佯装生气板着脸呵斥。 绾青这才将已经撕了一半的帖子双手递到乔卿莫面前。 “劳烦妈妈亲自来送帖子,到时候我一定去。”乔卿莫面无表情的拿过帖子重新展平。 又唤了佩蓝,佩蓝稳重虽说心里也是不满的,却还是赏乔妈妈几两如意银锞子,又装了糕点果子让她带回去。 待佩蓝送了乔妈妈出去,绾青这才发现自家主子已经气的红了眼睛,正准备倒茶给主子顺气,就听见乔卿莫冷言冷道;“温妈妈,这是第几次了?” 温齐家的连忙跪到乔卿莫面前,泪眼婆娑道;“姑娘......老奴,老奴也是猪油蒙了心,贪那老婆子二两碎银子,这才私自把人往您跟前领。老奴该死,老奴昏了头.....还望姑娘饶了老奴吧。”说着又要磕头。 乔卿莫万万没想到温齐家的这一次会这样说,索性随着她的话问道;“是我给开的双份例银不够?还是温妈妈的病已经病到要用大量的钱财了?” 温齐家的知道这话若有所指,却不敢应答,只是道;“老奴听梧桐说老奴的干儿子欠了赌债,老奴的积蓄都让梧桐带给干儿子了,手头一时拮据便......” 乔卿莫喝了一口绾青端来的热茶后,这才平静地道;“既如此,你就先下去吧,一会儿我让佩蓝包十两银子给你先使着。不过,等时候到了,还要妈妈你还回来才是。”最后一句乔卿莫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温齐家的说的。 温齐家的先是千恩万谢的磕了头这才退下,她一点而摸不着头绪,也不晓得自家主子是个什么套路,明明自己隐藏得很好,也没有理由被她一个小丫头骗子给发现啊?可一想起乔卿莫那双眼睛,温齐家的双手开始受不控制的抖了起来。 待到跨出门槛时,温齐家的猛然想明白了什么于是连忙出了府。 温齐家的前脚刚走,佩蓝就回来了。 乔卿莫先是吩咐佩蓝包银子给温齐家的,又道;“你装些昨日祖母赏下来的果子送一些去胡桃巷,顺便问问姑母最近可有空?” 然后又让小丫头去找魏紫过来。 绾青管不了那么多满心愤恨不平地道;“姑娘!她们藏的什么心思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次一去,只怕是......反正奴婢不想您去。” 乔卿莫却像是听不见似的又拾起绣活平静的吩咐道;“待会晚些时间你出府一趟,让桐林悄悄把桥木绑到京都藏起来,记住是绑。” “是,奴婢晓得。可是姑娘...”绾青扯了扯乔卿莫的袖子,想让乔卿莫改变主意不要赴邀。 乔卿莫不理她,只是低头绣花儿。 “请姑娘金安。”魏紫正巧在这时进来行礼,绾青便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分线。 乔卿莫赶着手里的绣活道;“上次让你找温妈妈拿药的事儿怎么样了?” 魏紫规规矩矩道;“回姑娘话,上次奴婢以身子不适但又拿不起大药房的药为由找温妈妈推荐一下她拿药的药房,温妈妈非但没有推荐奴婢去拿药,甚至闪烁其词,一会说那家的药很贵,一会又说看她是熟人才打折的。” “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吧。”乔卿莫的语气听不出悲喜,绾青却晓得自家姑娘再次动怒了。 乔卿莫安安静静的绣了好一会儿,才对绾青道;“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绾青知道乔卿莫这是被温齐家的所作所为给伤着了,心情不好了。索性装作一副长者口吻道;“咳咳,既要谢,不如这一次就听老身的劝,三日后的鸿门宴还是不要去了。” 乔卿莫见她学得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待心情松快了些才道;“不妨事的,我已经让佩蓝去姑母家了,她知道该怎么说。再者,晚上去给外祖母请安时我再提上一两句,外祖母自然会留心那边的动静。你也不必太担心。” “可姑娘,奴婢总觉得那边有什么阴谋。”绾青嘟了个嘴满脸的不乐意。 乔卿莫见有人真心护自己,心里最后的不快也散了个干净。然后俏皮地道;“什么阴谋阳谋的,要去了才知道啊。” “姑娘......” 乔卿莫却笑了笑,岔开话题说到绣活上。 心里却想起浔阳乔家二房与大房之间的恩怨来。浔阳乔家世代耕读,祖上最高出过一个三品侍郎,到祖父乔和宗这一代也不过是五品官了。祖父乔和宗原配乃上司之女胡氏,胡氏身子单薄性子却泼辣霸道,不准祖父纳妾收通房,所以早年只得大伯父一子。 后来胡氏娘家犯了错,被朝廷判了斩立决,胡氏身子弱,得知消息后惊吓过度在大伯父十岁时去世了。后来祖父除了服又娶了十分漂亮的同僚之妹郑氏为继妻,也就是自己的嫡祖母。祖母一开始还能照顾大伯父,可大伯父毕竟年长又自己的想法,加之祖母后来又有了自己的一儿一女,便不怎么管大伯父了。 之后大伯父又娶了胡氏病逝前为他定下的回乡荣养的太师之外孙女杨氏,杨氏本家祖上乃尚公主发家,所以杨氏自然也善与讨好爱算计。祖父还在世时,杨氏便装作乖巧贤惠多番讨好祖父祖母。哄得祖母将手中财务交给她打理,祖母念着自己身体不好一双儿女又年幼,便委托杨氏帮忙打理自己外面的铺子田庄一类事物。 先前杨氏还勤勤恳恳的,将产业打理得有条有井。可祖父一过世,杨氏便露出本性设计霸占祖母的财产,还设计逼死祖母。那时候父亲跟姑母一个被哄着去京都念书,一个还懵懂无知的待字闺中。世人皆看不穿杨氏的伪装,她面儿上是清高大度,不贪二房一丝一毫,实际暗地里早已搬空郑氏的嫁妆财产。 最后居然连父亲成亲,姑母嫁人这样的大事都办得如驴粪蛋子表面光。大伯父虽然知道,却从不管杨氏像是默许了一般,任由杨氏欺压二房。 直到父亲娶了母亲回家,母亲在浔阳老家住了一年罢,就揭穿了杨氏的真面目还替父亲姑母拿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加上杨氏生的两儿一女皆是又痴又傻的,可母亲却生了自己和弟弟这一双健康的儿女。杨氏心中怨恨嫉妒难平,便与二房正式结下了梁子。 后来母亲去世,杨氏想以女长辈有教养之责为借口,想通过族老的支持接走自己和弟弟以此来把控二房,想利用自己和弟弟为长房的子女铺路垫脚。不过好在父亲将自己和弟弟都安排好了,这才避免落入长房之手。 乔卿莫一想起长房的所作所为就恨的牙痒痒,如今自己有外祖母护着教养着,杨氏那‘上无女长辈教养之过’的理论自然是不怕的。可怕就怕在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次不去不代表他们就会放过自己和福哥儿。只有迎难而上才晓得对方要做什么,只有晓得对方的动机,才能化险为夷。 且说温齐家的,找了个小丫头交代了手头的差事后衣裳都没换便悄悄的溜出萝梦阁,给守角门的婆子塞了个银锞子让她放自己出去。温齐家的出了府,左右探看后觉着没人跟踪后,这才拦了辆马车直奔百善堂去。 待到了百善堂,温齐家的直奔柜台对正在配药的学徒道;“我上次要的现摘的新鲜金银花有了么?”学徒先是将温齐家的上下看了看,又往门口探了探头确认无人跟着后才道;“现摘的要去后院,得你自己摘才行。”说完学徒做出请的姿势往后面引。 学徒领着温齐家的左拐右拐的进了一间烧水的耳房。 温齐家的一进门就给里面的人磕头。那男人背对着温齐家的也不转身,只是道;“东西找到了?” “还...还没有。”温齐家的不敢抬头声音都在哆嗦。 “你既然没有找到,又怎敢贸然来见我?是不想活了,还是移情别恋不要你的小情人儿了?”那男人的话不辨情绪,却吓得温齐家的脸色惨白,忙解释道;“奴...奴婢怀疑她已经察觉到什么,奴婢怕....怕今后不好得手,所以想请您从新安排人手......”实际上温齐家的是怕事情暴露会遭乔卿莫报复。因为她看到乔卿莫那双极其似秦宝珍的眼睛,惧怕秦宝珍也开始惧怕乔卿莫了。 “不过是个小丫头罢,有什么搞不定的?我姐姐把你交给我,是让你配合我行事的,且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我只给你两条路。要么继续待在她身边直到找出那东西,要么我先杀了你再把你的小情人剁成肉酱,如何?”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温齐家的连连磕头,而那男人却是不耐烦的阔步离去。 第二十七章 赴宴 待到赴约这一日,乔卿莫先是让张二牛赶车去胡桃巷刘府接上刘乔氏。只因佩蓝去刘府的时候,旁敲侧击才知道大房此次并没下帖子给刘乔氏,这同在京都却差别对待,这其中定然有鬼。当然,刘乔氏又是何等的聪明,一见佩蓝脸色不对,三两句话就套出大房给乔卿莫下帖子的事来。于是主动提出要陪着乔卿莫一起去,待佩蓝回来跟乔卿莫讲时乔卿莫又是好一通感动。 刘乔氏因着当初嫁妆一事本不想再与长房有何牵扯的,对外虽说是乔家的姑奶奶,可对内刘乔氏也只认在凤阳府任上的乔家。在加上乔卿莫是自己的亲侄女,就算去乔府是在吞恶心的苍蝇,刘乔氏也愿意咽下去。 这一日,刘乔氏带着刘妆穿戴整齐后,早早的就在府中候着了。待永诚伯府的马车到了,刘乔氏便携刘妆一起上了前头乔卿莫坐的的马车,丫鬟婆子们则上了后面的马车。 乔卿莫见刘乔氏穿着端庄大气,衣衫首饰皆是新物。再看刘妆却是浅色衣裙裙头上只有一根珍珠钗,衬得清丽的面庞更多几分像自己。 乔卿莫忙让出自己的位置给刘妆说笑道;“姑母,您瞧瞧我和表妹像亲姊妹不。” “像!像!像!你们呐就是亲姊妹,都是我的心头肉儿。”刘乔氏看着坐在一起的表姐妹两,欣慰的笑了。 此话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刘妆原本在自己的圈子里也算是个人人夸赞的美人儿了,可自从中秋节后就听老是听见那些小姐妹议论自己的表姐有多美,于是自己留了心想要超越表姐。可不论怎么打扮,也不论怎么提升自身气质都抵不过乔卿莫三个字。直到有一天刘妆无意间穿得素净了些时,便有男子因自己像表姐而故意搭讪,还有小姐妹夸自己越来越美时,刘妆初次尝到了甜头,索性仿起表姐的着装举止来。一听乔卿莫本人都说自己和她像得如亲姊妹时,先前心里那点子不快也就随风飘散了,甚至心里头还有一丝沾沾自喜。 接着又听到刘乔氏语重心长地道;“我带着你表妹一起去呢,其实是想让她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一是怕到时候遇上熟人把我给绊住,顾不上你。二来,你们姊妹家在一处总也有个照应。” “还是姑母您想得周到,只是怕到时候表妹会嫌我无趣。”乔卿莫冲刘妆示以友好。 刘妆见她五官精致如画,举止如仙,先前的沾沾自喜又化作自取其辱的羞愧,于是把头一偏,不生不熟地说道;“母亲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表姐,我便跟着就是。有趣无趣的我还有得挑么?” “怎么说话呢,快给你表姐道歉!”刘乔氏说着瞪了刘妆一眼,随即又温声对乔卿莫道;“你别在意,她就是这样爱使点儿小性子罢。”刘乔氏知道自己的女儿除了有点好强以外,旁的坏毛病全然没有。在外头,深怕旁人将自己轻视了去所以总是装作高傲,样样要争一个。可回到家里是上孝顺父母下爱护小辈,这世间再没这么乖巧的孩子了。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去做什么跟班,可实际上听懂其中厉害后又开始打起精神挑出门的衣裳首饰来。 “无妨,我倒是喜欢表妹这直爽的性子。”乔卿莫说着话,乔府已经到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自有管事的乔妈妈老早就在大门口迎;“三姑娘您终于来了,可盼着了。”乔妈妈态度突然来个大反转,热情得像见着了自己亲娘似的。往乔卿莫身后一看发现还有两人,先是面上一僵,随即很快恢复笑脸道;“姑太太,表小姐稀客稀客。”说着让身把人往里引。 “哪里稀客,不过是长房贵人多忘事罢。”刘乔氏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 乔妈妈面上陪着笑,却又嘀嘀咕咕道;“你不高兴啊,那你别来呀。巴巴的赶来甩脸子给谁看呐!穷酸小户。”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跟在身后的乔卿莫等人给听见了。 “大太太府上的规矩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呀,咱们回去吧,这里的下人牙尖嘴利的一会儿该吃人了。”刘乔氏说着挽了乔卿莫就要往回走。 乔妈妈怕误了事儿赶紧赔笑道;“姑太太息怒,三姑娘息怒。”乔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打自己的嘴;“老奴昏了头,老奴烂了嘴,竟浑说起主子来了。” 可乔卿莫扶跟着刘乔氏却是头也不回,乔妈妈想上前去拦结果被绾青等几个丫头给挡住,正撕扯不开时乔大太太闻讯赶来,忙给刘乔氏等人赔不是。 “这是怎么了?我的儿?”乔大太太喊得亲热,满脸堆笑又准备去拉乔卿莫的手。 “大太太,您请了我来赴宴。我一个人胆子小便闹了姑母和表妹陪我,姑母不过是大清早的有点起床气,肝火大了些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罢了,可您身边的乔妈妈好像瞧不上我们这些做主子的,要往外撵客呐。”乔卿莫侧后一步行礼,不着痕迹的躲开。 刘妆却看见乔大太太身着牡丹压海棠褙子,右手无名指上带了老大一颗金嵌红宝石戒,腕上又是翡翠镯子又是珊瑚串子的好不夸张,项带赤金玫瑰点珍珠璎珞圈,头上梳着吊月髻插着七七八八的簪子晃得人眼睛疼。心里不由暗道;‘看似气派,实则俗气罢,那双看着表姐的眼睛里都是精亮的算计,怪道母亲和舅舅都不跟长房往来。’ 乔大太太佯装恼怒骂了乔妈妈好一通,又是罚跪又是罚钱的。完事后才好言好语的相劝刘乔氏和乔卿莫,殷勤又亲热的嘴脸使刘乔氏头皮发麻。 刘乔氏扯了扯乔卿莫的衣袖示意乔卿莫要尽快离开,毕竟事不寻常反常必妖。乔卿莫却对刘乔氏使眼色,让其稍安勿躁。 之后,几人一路往正房堂屋去。 到了正房堂屋,只见里已经坐了三三两两的华服妇人。从着装上瞧去,应该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了。相比之下,刘乔氏等人的穿着就素净多了,坐与上首的美妇人一看见乔卿莫眸子忽的亮了。 乔大太太挽了乔卿莫引荐给其他人,嫣然一副慈爱怜幼的长辈模样。 刘乔氏母女则被乔妈妈引到一旁位置坐下。 “来来来,我的乖侄女。”说着便拉着乔卿莫首先向坐在上首的女子行礼道;“快来见过乐安县主。” 她怎么在这?乔卿莫先是疑惑不解,随即想到她曾跟大太太勾结过此时在这里也正常,只是不知道她们又要卖什么葫芦药。乔卿莫不卑不亢的向其行礼;“见过乐安县主。” “我道前几日传得邪乎极了的仙子下凡乃何人呐,原来是你呀。”乐安县主王萧楠声音娇媚,一开口就能让男人先酥半边骨头。 乔卿莫不搭话行完礼便退到了一旁悄悄打量起她来,只见她身着玫红色织金孔雀纹褙子,整套的赤金月神寄情头面显尽大气华贵。而她一如当年那般美丽妖艳,眉眼皆如桃花只需一个眼风儿就能迷倒万千男子,也正是因为她自负美丽无二便觉着要找一个英俊无双的男子才是,谁知她看上的却是已婚的父亲,这才扯出后面这些事儿来。只是不知她这样的貌美风情,又为何会与赵仪宾关系不睦。 于此同时王萧楠也在打量乔卿莫,一年前自己在凤阳府见过她,那是还不过是个整日里怏怏红肿着眼的小姑娘,可如今却是生的越来越出众,神情也越来越坚定,浑身上下都透着跟秦宝珍一模一样的宁死不屈和固执。 “乔大太太的侄女果真是名不虚传,我瞧着这样貌这通身气派。啧啧啧...旁的姑娘小姐怕是怎么也比不上哟。”说着便有个身材不高的夫人上来绕着乔卿莫看,一边说一边拿眼风扫刘妆。好在刘妆在吃糕点并未注意,刘乔氏却是看了个真真的,不由出口讥讽道;“瞧郭夫人说得,我的嫡亲侄女自是优秀的,当然也是那些个被退了婚的人家万万追之不及的。”说着还用异样的眼光看那郭夫人。 乔卿莫听得明白,想必眼前这位郭夫人就是武夷伯夫人了。中秋节前,乔卿莫曾听说差点丢了爵位的武夷伯为了荣华富贵,准备将乖顺的嫡幼女郭溶月许配给年已十六的镇国公府六公子周翊。说是两家都在商量请官媒的事儿了,却又传出武夷伯幼女嫌弃周翊相貌粗鄙同下人做出不洁之事,听说后来是周翊大摇大摆的将女方的生辰八字,信物等退了回去。这事儿在中秋节前可是传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光是乔卿莫听到的都有三四种了,还有什么周翊喜欢上旁人,背着父母自己上门退亲之类的,不过目前是传女方不洁这个版本的人最多。 郭夫人闹了个大红脸,自家老爷之所以差点丢了爵位全拜刘大人所赐,本想着指桑骂槐刺刘乔氏几句的,没曾想自己反倒惹了一身脏。 乔大太太眼见气氛不对头忙道;“自然都来齐了也都别坐着了,大家到后面暖房里摸牌吃酒也行,去后花园赏花听戏也行。”说着又唤了下人进来收拾。转而对乔卿莫讨好道;“瑞姐儿,你去陪乐安县主去听戏如何?” 乔卿莫挪步边向刘乔氏靠过去边道;“我母亲不爱听戏,我便也不爱。”这话是故意说给乐安县主听的。随即又对刘乔氏道;“姑母,表妹,我们去园子里逛逛罢,大太太这宅子只怕是还有父亲和姑母的份儿勒。”说着,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乔大太太。乔大太太被看得心底发毛,面儿上却还是温柔的笑着。 “哎呀,逛园子嘛自然是你们这些小姑娘去了,我们摸牌还差一个,来来刘太太跟我们凑一凑”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好几个妇人将即准备逛园子的刘乔氏拽了去,刘乔氏挣脱不掉,又回头见刘妆已经主动拉了乔卿莫的手,这才放下心来随了她们去。 两人无话,由乔府的小丫鬟领着逛园子,各自的丫鬟在后面适当的距离跟着。 “乔府不过五品官职却比我们家大多了,不知道用了多少昧心钱。”走到一长长的回廊时刘妆突然道。 “你知道?”乔卿莫诧异。 刘妆嘴巴一撇道;“我自然晓得,若不是娘亲告知我他们大房的作恶之事,我又怎会舍身取义的来陪你?” “......”乔卿莫觉得她可爱,掩唇笑起来。 正走着,远远的就看见回廊那头王萧楠和苏嬷嬷迎面走来。 “表姐?”刘妆谨记母亲的话,不能让乔大太太和乐安县主接近乔卿莫,挽紧了乔卿莫的胳膊就准备往后退。 “这...?”跟着来乔府随侍的绾青忙上前一步,将乔卿莫和刘妆护在身后。 “无妨,看样子她应该是有话要跟我说。这青天白日的她们还敢吃人不成?乔卿莫被感动的连说话都是软软的。随后乔卿莫示意刘妆和绾青就在原地等候,自己则向王萧楠走去。 ------题外话------ 卑微萌新在想求收藏求评论。。。 第二十八章 交易 王萧楠见那人儿如仙子下凡般款款走来,恍惚间还以为时光回到了初次遇见乔业成那时。一想起乔业成她的心便又酸又涩,又苦又甜,那种求而不得的百般滋味折磨得自己早已失了常态。 “县主,那刘家姑娘好像还在原地等她。”苏嬷嬷理性而又清冷的声音将乐安拽回了现实,显然是在提醒乐安县主乔卿莫已经对她们产生了的戒备心理。 待走近,乔卿莫在距离乐安县主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不卑不亢行礼;“乐安县主。” 王萧楠强压下内心的苦涩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又稳了稳神,这才道;“从前你还和我很亲,如今怎的陌生了?”。 “......”乔卿莫不语。心中暗道;‘从前我是不知道你会趁母亲病中便肖想我父亲,也不知道你会和大太太勾结妄图害我姐弟。’ 王萧楠见其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便接问道;“你父亲可还好?” 乔卿莫颔首答;“劳您挂心,我父亲好着呐。” 王萧楠垂眸若有所思道;“可我听说你父亲他整日浑浑度日,醉酒为生甚至判错了不少案子。” 乔卿莫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些琐碎的案子罢了,我大舅舅已经派人去凤阳协助父亲了。至于父亲思母之情难以自抑,也难免在小事上犯些糊涂罢。”言外之意便是,我爹糊涂是因为情深,但我爹自有分寸轮不到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来说话。 王萧楠却像没听见时说道;“想当年,我和你母亲,你父亲都是交心挚友。那时你母亲的想法新颖独特,性子又刚硬固执非要将从小就伺候你父亲的丫鬟锦瑟给赶走,你父亲温文尔雅又一心一意的爱你母亲,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到底是顾念旧仆之情的,你母亲平白无故的处置了锦瑟,可谁知锦瑟那一家子都不是好说话的主,找上门就闹。那事最后还是由我出面处理收拾的呐。我待你父母都是一心一意的好,更何况是你,所以你也不必防备我才是。” 乔卿莫见她絮絮叨叨不说正事也跟她绕起弯来,只是道;“您是县主,我一个做小辈的不过是恪守本份罢了,又何来防备一说。”心却暗道;‘陈年往事我自是不晓得你说的真假,可拐弯抹角的将我约出来见面,想来是不想让父亲知道你见了我。父亲既防着你,我自然也要如此。’ 王萧楠见其油盐不进,接着道;“你母亲生福哥儿时,我正巧合离了便要去凤阳府看你母亲散心的,可谁知她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我在途中得到消息时吓得差点晕过去,一路担惊受怕的直往凤阳府赶。后来听说是让一个道士给救了,旁人都夸那道士神通广大可我却觉得你父亲过于固执,宁可听信道士的话也不愿意用我从京都带过去的大夫。只是不知道你母亲早早的便损了元气跟那不靠谱的道上有没有关。”乐安县主一面说一面观察乔卿莫的反应。 乔卿莫微微一笑道;“县主您若是想跟小女子叙旧还请改日罢,这会子也不早了我该回去陪外祖母用午膳了,您可不知道,她老人家最疼我,一时见不着便要找。今日来大太太这儿,还是她老人家看在亲戚处的份儿上才准的呐。”乔卿莫直勾勾的迎上乐安县主的眸子。言外之意便是;‘你既是叙旧,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若是要对我不利,还请掂量掂量我外祖母的分量。’ 王萧楠自是听懂言外之意了,有些沉不住气道;“好,很好。倒有几分像你母亲,甚至比你母亲还要厉害些。” 苏嬷嬷见其情绪不稳,索性不急不缓的摸出汗巾上前一步帮乐安县主摁了摁鬓角的细汗,在其耳边嘱咐道;“县主莫要动怒,若想要成事今日您就得稳住。” 刘妆这个角度正对着乐安县主,将其一举一动神色变化看得真切不由小声问绾青道;“你家姑娘跟乐安县主说什么呢?弄得乐安县主都慌得冒了细汗?” “晓不得,我家姑娘向来亲和兴许是县主她自己热了吧。”绾青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刘妆往前探了探头,似乎这样就能听到些什么。 乔卿莫却是一副受到了夸奖,高兴的模样向其行礼道;“谢县主夸奖,我母亲玲珑多智,宛慧美丽,从前在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气,我若能像她,那便是极美的赞誉了。”说着神情一转,惋惜道;“只可惜母亲再聪慧,也看不懂演戏人背后的目的。” “......”王萧楠一听这话有所指,袖笼里的玉手攥了又攥。 见乔卿莫油盐不进索性开门见山道;“或许...你父亲也该找个人照顾了。” 乔卿莫见她终于说到重点了,温声细语道;“您堂堂一吃着皇粮的勋爵女臣,劳您费心。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您若是想问问便罢,可若是想干扰那就真真丢了天家脸面了。”说着不经意侧目,示意她身后还有旁人在。随后眉毛一挑,竟忍不住满眼嘲讽的看向乐安县主。 可对于王萧楠来说,嘲讽的话她听得多了,乔业成是她的心病更是她的命,又岂会因为乔卿莫一个眼神便退缩。她只装看不见,情绪有些激动地道;“为了你父亲,我做的丢脸的事儿还少吗?做得多了,也就不差这一两回了。况且,‘喜欢的,想要的就要去争取。’这话是她秦宝珍说的!当然,我今天找你来也是不得已,而你只需要和我做个交易就行。也不难,就是劝你父亲娶我便可。”她说着,似乎有些累了,到一旁的回廊栏杆上坐了下来。苏嬷嬷却清楚的看见她早已红了眼眶,忙换了赶紧的帕子候着。 乔卿莫也知道乐安县主敢如此不顾身份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天家还需要要用她的父亲罢,只要安郡王还在,王萧楠就有底气做任何不合规矩的事。就算是天漏了窟窿,天家也得因为安郡王将天给补起来。 乔卿莫心知实力悬殊,却又忍不住反驳道;“我母亲是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是建立在不强求的前提下。”随即上前一步道;“我不过是个小辈,哪里有权过问父亲的事,您若不甘心,应该直接去找我父亲,来这找我做什么?” “我但凡有别的法子,就不会来找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可我见都见不到他,除了秦宝珍他又事事都依你的。”王萧楠说着话,态度一软眼眶里的泪花终究是没忍住,滑落下来。此刻她一点不像快三十的妇人,倒像是讨不到糖吃的小姑娘惹得旁人心疼。 乔卿莫看到她这样终想起她对着父亲也是这般,哭得惹人心疼实际说出话又咄咄逼人,可转眼面对母亲时又是一副好姐妹关怀备至的模样,乔卿莫心里一阵恶寒侧过身子看向远处,语气渐冷道;“您也不用这样,小女子说过不爱看戏。您这样,旁的人还以为小女子有多野蛮无礼呐。” “你放肆!”苏嬷嬷狠狠的训道。 这一声吓得刘妆和绾青以为乔卿莫受欺负了,就要跑过来护。 乔卿莫却对她们温柔一笑,安抚道;“不妨事的,我再说两句便回。”刘妆和绾青这才止住脚,觉着太近不妥又往后退了两步才作罢。 随后乔卿莫盯着苏嬷嬷对乐安县主不卑不亢地道;“第一,小女子说过了,这是父亲自个儿的事,不该我一个做女儿的插手。第二,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子,而您是长辈您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乔卿莫说完便提裙要走。却听见苏嬷嬷不急不躁的说道;“我们主子跟你说这些话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罢。你若同意,自有你的好处。你若不同意,后果自负!” “交易?”乔卿莫笑着看向苏嬷嬷,心道;‘终于亮獠牙了。’ 苏嬷嬷以为她忌惮了,感兴趣了。随即恢复和蔼的模样温声细语地道;“我听说你是为了躲乔大太太才搬进的永诚伯府,要知道乔大太太如今进了京,若想害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说了,秦太夫人也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吧,乔大太太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看见屋里坐的那些个夫人太太了么,那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只要你能劝你父亲娶我们县主,那些人自会上赶着聘你为儿媳妇,到时候你姐弟又有我们县主做靠山,想来乔大太太也不敢在为难你们姐弟了。当然,你若是不同意,那就该想想你一个小姑娘与安郡王府其中的后果!”苏嬷嬷软硬兼施,句句推心,差点让人陷进去。 ‘有头有脸的人家?呵呵,武夷伯那种么?’乔卿莫心里嘲笑着,面上却不显。灵机一动只是道;“苏嬷嬷您言重了,我住在外祖母家是为了替母亲尽孝。再者不知道您从哪里听说的二房与大房不合?若真不合,大太太也不会来赶到凤阳送我母亲最后一程,大伯父也不会在官场上诸多照顾我父亲。再者我也不会一收到大太太的帖子就巴巴的赶来这。还有,我的婚事自由我父亲操心。就不劳县主费心了。”乔卿莫故意给乔大太太上眼药水,让他们的同盟生些缝隙,又点明自己的立场。 随后乔卿莫大大方方的向王萧楠行礼准备走时又道;“县主您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还请自重些。您若真喜欢我父亲,就应该找我父亲说话。他若愿娶您,我们姐弟就会认您。他若不愿搭理您,还请您好好做安郡王府大归的姑奶奶,莫要在外蹦跶了。也别想着我不同意又去纠缠我弟弟,若让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是毁了自己也要拉您一起下地狱的。”乔卿莫说完便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也太不识抬举了!”苏嬷嬷看到乔卿莫就这样走了,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得。又想到自家主子还在,忙安抚道;“县主您别急,过些时日老奴再去一趟凤阳府罢。” “没用的,我去他都不见,你去又有什么用?”王萧楠正说着,突然灵光一闪心瞬间提到喉咙眼对苏嬷嬷道;“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罢,怎么会不惧威胁?!难道是....她找到了冯道士?!!” 苏嬷嬷用手替王萧楠顺后背疏气宽慰道;“县主放心,老奴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再说了,就算那个小丫头找到了又如何?冯道士如今已是手不能写口不能言。” “那便好,也是怪我当初太心软,要不然又怎会有今天这些事?”王萧楠像是被抽了魂似的瘫靠着回廊柱子。心道;‘当初饶人一命也只是想留个证据,到万不得已时好用来逼迫乔业成就范罢。谁知如今却成了一包点了引线的炸药,随时有可能会毁了自己。’ 第二十九章 关联 且说乔卿莫辞别乐安县主后不顾乔大太太的挽留,当着一屋子的夫人太太便唤了刘乔氏返程,这之后夫人太太们自是一番议论。 回程路上乔卿莫神色无恙还同刘妆有说有笑的,待去芙德堂回话时整个人还好好的。可一进自家闺房乔卿莫强撑着等绾青关上闺房门那一瞬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瘫软下来,好在绾青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搂住;“姑娘?!”乔卿莫却示意绾青莫要惊呼。 于是绾青只好将乔卿莫扶到贵妃塌上歪着,满眼担心;“姑娘,奴婢去给您唤大夫罢。” “没事的,你不用紧张。”乔卿莫嘴唇微微泛白,拽着绾青衣袖的那只手手心直冒汗。 “可是那狗屁县主伤着您了?!”绾青神情愤慨,一副立马就要去撕人的模样。 “乐安县主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么?她无非就是想让我替她在父亲面说两句好话罢,我没同意苏嬷嬷便张牙舞爪的威胁了我几句。我怕姑母和外祖母他们担心瞧处不好来,所以才装作若无其事撑到现在,这回不过是松了口气想歇歇。”乔卿莫深知心里怀疑的事暂时不能同绾青细说,所以只道了一半的话。 绾青自懂事起就跟着乔卿莫乐安县主的事自然也知道些。 “姑娘,您也不用怕。若她再敢欺负您,奴婢就溜进他安郡王府剃光她的头,叫她好好做一回人!”绾青愤愤道。见自家姑娘眉眼稍稍舒展了些,于是边拿了搭在榻沿上的薄被给乔卿莫盖上边道;“您且放宽心,奴婢先去给您冲碗糖水缓缓劲儿。” 乔卿莫点了点头,复又拉了绾青过来附耳道;“我想母亲了,想去母亲陪嫁的宅子看看。可又不想惊动外祖母怕惹了她老人家伤感。要不今晚让佩蓝守夜,你带我偷偷溜去可行?” 绾青在心里将自己那点子本事衡量了一番,觉着再多带人溜墙也不是不行,于是爽快的应下后便去给乔卿莫冲糖水。 待绾青出去后,乔卿莫却依旧心事重重的垂下了眸。因为有些事她必须找桐林求证,然现在对外的说法是福哥儿身边的小厮早就回去了。桐林是偷偷留下来的,更不便频繁进入内宅,再说现在有疑惑缠绕着自己,今晚若是不弄清楚便不能心安。写信让绾青送出去等消息也不是不可,但现在心里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却是等不得的,索性找个借口去母亲陪嫁的宅子直接问桐林才行。 入夜,乔卿莫换上绾青为她准备夜行服,又唤了佩蓝守门一番叮嘱后这才跟着绾青偷溜了出去。 可谁知乔卿莫前脚刚走,后脚温齐家的就端了冒着热气的砂罐过来,冲着佩蓝满脸堆笑道;“佩蓝姑娘,今晚该你守夜呀。”温齐家的说着已经走进了不经意的往佩蓝身后探了探,像是要看穿门后的情形似的又道;“姑娘可睡下了?没睡的话,老婆子想给姑娘送碗我自个儿炖的老鸭汤进去。” “姑娘已经睡下了,要不妈妈您先回去?”佩蓝笑着迎上温齐家的。 “既然姑娘睡了,要不你喝一碗暖暖身子?”温齐家的说着便要将砂罐放地上拿碗给佩蓝盛汤。 “妈妈自己留着罢,姑娘怕我守夜着凉,早就让小厨房煨了牛肉萝卜汤的,先前我已经喝过一碗了。”佩蓝客气的笑着却不接她手里的东西。因为佩蓝知道,自上次温妈妈私自做主带乔妈妈进萝梦阁后姑娘就已经恼了她,温妈妈现在来献殷勤必然与此事有关,温妈妈是自拿其大叛主的,自己可不能接她的好。 况且主子已经下令做杂事的小丫头仍旧归温妈妈管,却不许她再过问一二等丫鬟的事儿,也不准温妈妈再进内屋了。原本姑娘还以为只要让温妈妈失去一把手的位置再削去她的尊严体面,她就会闹就会嚷着回凤阳,这样就有理由将她剔除萝梦阁。到时候不管她还有什么手段,还有什么目的都不能施展了。 可谁知温妈妈非但没有哭闹,甚至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继续留下来,逢人便说姑娘是仁慈减轻她手里的活好让她养老呐。可姑娘却说过,温妈妈这是不达目的不肯去,才更加可疑。并且眼下温妈妈是永城伯府的世仆,作为太太的陪嫁又是姑娘的乳母,在没犯啥大错的情况下是不能直接打发走的。而且也没人知道温妈妈背后的新主是乔大太太还是另有其人。 佩蓝无奈,只好像这样礼貌而又疏离的态度跟温齐家的周旋。 “得,姑娘是个心疼人的,你既有姑娘赏的好东西老婆子就先回去罢。”温齐家的又慢慢的收东西,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温齐家的心知自己先前是掉以轻心了,以为自己拿老端老的就可以任意拿捏一个小姑娘。可谁知道不过是贪了乔大太太的好处传个话罢,就惹恼了那小妮子。先还以为小姑娘嘛没什么威严最多就是软声细语训两句罢,再大不了像上次一样跪一跪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可谁知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妮子,结果就是雷厉风行的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一把手给却了个干净。 现在好了,从前这府里唯一有得靠的老姐妹郭树家的被罚去了庄子,自己现下又被去了手头的权力。说是继续管下面的小丫头,可实际上在萝梦阁做杂事的小丫头都是永诚伯府给配置的,自有永诚伯府的管事妈妈管着。自己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说起来好听罢了,就连那些粗使婆子都敢酸自己两句了。幕后主子要找的东西莫说是现在进不了内室,就算进去了,精明沉稳的佩蓝有岂是好诓骗的? “那您慢些回,仔细天黑不好看路。”佩蓝依旧保持微笑,还扶着温齐家的走了一段。待温齐家的走远了才露出嫌弃的表情瘪了瘪嘴,暗道‘背叛主子的东西,迟早要倒霉!’ 这厢无事,再说乔卿莫跟着绾青偷溜出府时还没宵禁,二人便在路边叫了马车直奔城西,只因母亲的陪嫁宅子在城西的谷子楼后巷。谷子楼顾名思义,是京都相对较大的粮行,因为他家的粮食层次价格多样,所以不论是上至达官贵族还是下至平民百姓都买得起他家的粮,因此在京都算是小有名气。好像是说以前的谷子楼还很不起眼,但要谈入股事宜就得同谷子楼的主子亲自谈,可他最是神秘莫测行踪不定。所以母亲求了外祖母买下谷子楼后巷的宅子做陪嫁,为的就是守得谷子楼的主子。后来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成功入股,谷子楼如今也是越做越大。 乔卿莫想着已经跟绾青绕过前院经一垂花门进了后院,迎她的是桐林的祖母良婆婆。良婆婆眼神不好,一上来就把乔卿莫认成秦宝珍,边把乔卿莫往正堂引边泪眼婆娑的不停念着;“姑太太您终于回来了!” 绾青好说歹说将良婆婆劝走,又拿了屏风支好后才请了桐林进屋回话,自己则退至门口守着。 桐林行礼后起身便先开口问道;“这么晚了,姑娘您亲自过来是为何事?” “那我就长话短说罢,先前你让绾青送信给我说有冯道士的下落时好像提过那一伙也在找冯道士的人,你信中没有详说那些人的身份,此刻我心里着急便想亲自来问问。”乔卿莫有些紧张,生怕桐林的答案跟自己的猜想重合,又怕跟自己的猜想不重合,纠结矛盾得不知不觉间都快要揉烂自己的衣袖了。 “是,小的发现另一伙正在找冯道士的人是安郡王府的。” “安郡王府?!果然...是她。”乔卿莫顿时觉着血液倒流,太阳穴绷得突突直跳。忙道;“之前在突然收到大太太的帖子时还觉得大太太又有什么阴谋在等着自己,待明白过来是乐安县主要见自己时又想过她莫名其妙的见自己做什么?然后自己还一心以为她是真的厚颜无耻要找我帮她说情。直到回程的路上我才想到,她痴心妄想要嫁父亲便罢,怎的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冯道士?而这些日子你正在暗地里找冯道士,又说过还有一波人也在找冯道士。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乐安县主见我或许不单是为了让我去替她跟父亲说话,更重要的,可能是要此借机探寻冯道士的下落。 可她既然连想嫁父亲这样的心思都不曾遮掩,又为何不直接了当的问我关于冯道士的下落呢?若说我让你找冯道士是因为冯道士本身就反常,我想要弄清楚他反常的原因,那么乐安县主又是因何要找他?” 桐林一听却不慌,镇定道;“若是乐安县主想要知道冯道士的下落却又不肯直接问您,应该是心里有鬼或者说她不愿让您知道自己与冯道士背后的关联。如果冯道士跟乐安县主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那这就是她要找冯道士的原因了。” ‘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母亲办丧那一日自己并非眼花,确是苏嬷嬷跟冯道士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话?父亲也是从那一日开始颓败的,平日里那样严谨自律的父亲一夜之间便像换了个人似的,那时自己还以为是父亲受不住打击,现下想来或许与乐安县主有关?’乔卿莫思及此处,只觉得自己血液凉了又凉,背心出了不少细汗。 桐林察觉到屏风内有些异样,忙唤了绾青。 绾青绕过屏风看见自家姑娘双目含恨,牙齿咬得下唇都失了血色,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绾青心疼得紧,忙倒了温水服侍乔卿莫喝下,又替她顺了顺气宽慰道;“姑娘万不可生气,伤了身子太夫人该担心了。” 这句话像是奏了效,乔卿莫闭目缓了缓神后方道;“桐林,你继续寻那冯道士,顺便想想法子给乐安县主找点儿别的事情做,咱们找不到的人也别让她找到。”她相信桐林有这个能力。 “是。”桐林应下,随即又斩钉截铁说道;“姑娘,还请您莫要忧心。若乐安县主与冯道士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太老爷的事,小的定会竭尽所能的为太太老爷讨回公道。” 乔卿莫心口一暖嘱咐道;“这事莫要叫福哥儿晓得了。”尽管此刻她脑海里一团乱麻,摸不着一丁点而头绪。却也不得不因天色已晚,得跟着绾青溜回了萝梦阁。 而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三十章 祖母 次日,天儿蒙蒙将亮时佩蓝便来唤乔卿莫起床,依着时辰也该去芙德堂请安了。可乔卿莫昨晚折腾了一夜,左右想不明白冯道士和乐安县主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一想反害得自己困觉却又睡不着,待到凌晨实在受不住了才在心里默念;‘事情本就复杂需要要一步一步来,真相也要一点一点挖掘才是。不应该为没有结论的事折磨自己睡不好觉。’就这样黏了好几遍时才缓缓睡去,可谁知没睡多久佩蓝又来唤起了。 然刚进入睡梦里的乔卿莫又如何起得来,还是佩蓝左哄右哄的请了半天,这才让乔卿莫离开了温暖的被窝。然后是小丫头端了温热的洗脸水进来供乔卿莫净面,佩蓝为其梳头。 佩蓝见景红魏紫都不在便小声数落道;“姑娘这下晓得困了?也不知道昨晚和绾青去哪里疯了?到现在她还没起哪。” 乔卿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没起便没起吧,她也够累的。再说她今日还要启程去接乔叔呐,多睡会儿子也罢。”乔卿莫还梦里云里的,可一想到不多久就可以见到,这算是挂了笑,也算是暂时将昨晚的事放置一旁了。 佩蓝这才想起之前有收到乔掌柜的信,说是要上京都更姑娘对账来着。可嘴上却不依,拈酸道;“您一贯疼她些。”说着却又细心的往乔卿莫脸上抹珍珠粉,好为她遮一遮因失眠而倦怠无光的肌肤。 乔卿莫接连又打了两个哈欠道;“说得好像你不疼她似的,昨晚我让小厨房给你煨的汤,你不也巴巴的给绾青留了,她睡前还过来跟我炫耀呐。” “什么汤啊?我们怎么连味儿都没闻见?”景红捧了熨好的衣衫进来故作委屈道。 佩蓝正要解释,就见魏紫提了茶壶进来道;“就是入秋以来姑娘让小厨房给守夜的人煨的热汤呀,你没喝到?怕不是你守夜的时候尽偷懒睡觉了吧。”话音一落,屋子里的姑娘丫鬟笑作一团。 乔卿莫的困意散尽,故意板了脸道;“看来还是我太纵着你们了,竟说起亏欠来。待我记了帐,等锦绣姐姐来了好打你们板子。” “那也得等过年了。”景红小声嘀咕,还冲乔卿莫吐了吐舌头弄得乔卿莫苦笑不得。 “这大清早的,妹妹是要打谁板子呀?”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吴娇莲由丫鬟小戈扶着一步一缓的便进了屋来。再看她下身穿着了绛紫色五蝠纹马面裙,上身着时新立领夹锦小褂,项上带的是一整串珊瑚珠子,耳垂上戴的是刻银小花儿,梳了一个留辫髻只用新摘的玉兰花挽着,整个儿看去简直就是个乖巧精致的碧玉。 “乔妹妹早。”吴娇莲由丫鬟小戈搀扶着给乔卿莫行礼,乔卿莫亦由佩蓝扶着回了礼;“吴姑娘早。” 吴娇莲见乔卿给自己回礼,于是亲昵的主动伸手去扶屈膝回礼的乔卿莫。 乔卿莫却是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避开;“这大清早的,吴姑娘怎的到我这儿来了?” 吴娇莲闻言,眉头一蹙摆出一副伤感至极却又难以自抑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就前些日子张家又来逼婚了,那张家手头没银钱了便想我快些嫁过去,好用我的嫁妆去填补他们家的无底洞。可我曾发誓要为父母守孝三年,张家的求娶我实在不能从。于是走投无路的我便去求了表姑母帮忙,好在表姑母可怜我便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太夫人说了,太夫人便让我即日起每日去她跟前请安抄经书。太夫人说只有这样张家才不会小看我,至少会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不再逼迫我。”吴娇莲说得情动感人,难过处还用帕子摁摁眼角的泪花,简直一副世间可怜我最惨的模样。 在场的丫鬟皆有所动容,唯独乔卿莫生不出半点怜惜之心。按理说吴娇莲她也是个苦命之人,自己应该同情怜悯她才是,可她突然套近乎装作亲昵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生疑。 吴娇莲摁完眼角的泪花,抬起头又故作坚强扯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接着道;“今日是我头一回去给太夫人请安,恰巧路过萝梦阁我想着要是能和乔妹妹一起去,能跟着学学规矩就好了索性我便进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就让我给碰着了。” 乔卿莫本被吴娇莲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莫不着头脑,也不晓得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只是道;“那烦请吴姑娘先去厅里喝些热茶,我这儿还有一会儿才好呐。”乔卿莫说着,魏紫已经上前将人往外厅引。 待吴娇莲出了门乔卿莫坐回梳妆台前,神色无异的问道;“景红,现在萝梦阁守门的婆子是谁?” “回姑娘话,是大夫人那边拨过来的王婆子。”景红边回话,边同佩蓝伺候乔卿莫穿衣。 “嗯,我那副茉莉花式样的鎏金耳坠子好像不见了,晚些时候你去问问王婆子可曾看见。” “是,奴婢晓得了。”景红知道自家姑娘的意思就是以此为借口,不管王婆子是不是真的拿了姑娘的耳坠子,最后她都会以手脚不干净之名被姑娘完完整整的送回原处,而原处的主子既不可能自失身份为一个下人申辩,也会对自家姑娘有所忌惮。而王婆子连一道门都守不住,最后有什么下场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 乔卿莫如此处置王婆子只因她曾见母亲用这招打发了乔大太太送来的丫鬟,现下也不过是依样画瓢罢。 待穿戴完毕乔卿莫便同吴娇莲一起往芙德堂去,吴娇莲善谈又有故意亲近之心,一路上氛围倒还好。 到芙德堂院门口时一如既往的遇上前来请安的秦家表兄弟,乔卿莫一一见了礼;“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铭表弟,早。” “表妹,早。”秦钦,秦镀,秦锗纷纷还礼,唯有秦铭昂着头回了个半礼。乔卿莫也不恼,虽然不知道因何缘故但秦铭已有大半月像这样装作大人模样跟自己回礼了。待吴娇莲莫名的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跟众人见过礼后,秦如若同其他姐妹也陆陆续续的到齐后,这才依着长幼亲疏之序往芙德堂里进。 秦如若同乔卿莫亲密,像往常一样挽了乔卿莫的手跟在秦钦身后。 吴娇莲提了裙子正准备和乔卿莫一起进时,被秦锦儿瞧见了,于是秦锦儿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哎,这凤凰乌鸦又岂能一视同仁?不过能哄祖母开心的可怜虫罢了,还自以为有多特别。” “四妹妹小声些,莫要扰了祖母的清静。”秦钰儿心知秦锦儿讽刺吴娇莲便是在打四房的脸,自己虽然很少掺和这些小姑娘家的纠纷,却也不得不替她解围。 吴娇莲头一回来请安自然是想留个好印象,绥不敢反驳,只是双目含泪却又面无异色的往后退半步让其他姑娘先进,又对秦钰儿回以感激的目光,然谁也不知道吴娇莲藏在袖笼里那精心绣好的荷包被捏得发皱。 “我听说钦表哥的婚期和表姐的一样都定在了年底是么?”乔卿莫跟着秦如若走在前头自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秦钦的婚期。 秦钦耳朵一红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话,秦如若和乔卿莫见状皆忍不住袖手掩唇笑起来。 笑罢,秦如若附上乔卿莫的耳朵小声道;“对了,前些日子我三舅舅给我送了几匹上好的银狐皮料子,我给祖母留了两匹做袄儿给你留了一匹做披风,下了学到我院里来拿。” “嗯,多谢表姐,不如给外祖母做袄儿的时候顺便做了披风我再来拿?”乔卿莫故意跟秦如若拿笑,也晓得逝去的大舅母刘氏在闺中和一母同胞的弟弟刘三爷关系亲厚,因论长论才刘三爷都比不过上面两个哥哥索性做起了庶务,所以手里一有好东西就会往荣表姐这儿送,而荣表姐总会给自己留上一份。 “什么时候养成这般得寸进尺的皮性子了。”秦如若看着乔卿莫宠溺的笑了有刮了刮乔卿莫鼻尖儿才肯罢休。 跟在身后的秦铭见前面的气氛格外的轻快,一张小脸写满了不高兴。想起先前自己为乔表姐摘花非但没有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反而惹得母亲不高兴。因为乔表姐与自己的姐姐们都不同,比姐姐们好看还比她们温柔,所以自己便时时在她面前装乖讨好,可不知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态度依旧只是疏离客气。后来又听乳母说看上去客气疏离的女孩子都不太喜欢纠缠撒娇的小孩,所以自己又装作爹爹那副大人的做派,可她怎么还是看不见我? 秦铭气不过乔表姐对长姐的亲密,却又不想让人瞧出自己的心事。索性把手背到身后抬起头挺起胸像个小大人似的阔步跟上去。 一时无话。 待众人向秦太夫人请过安后,秦太夫人第一次破天荒的留了秦钰儿一同用早膳。 秦钰儿受宠若惊,秦四太太秦吴氏却暗示秦钰儿带上妹妹秦银儿一起,秦钰儿晓得自己母亲有些偏心所以故意装看不见也不理会母亲秦吴氏的眼色。秦吴氏怒其不争,怏怏的带了秦银儿退下。 席间,秦钰儿吃得格外小心,怕芙德堂的老奴们会笑话所以竭力做到举止规矩。 用完早膳,秦太夫人让阮妈妈包了刚蒸的红枣蜂蜜糕分别给秦如若和乔卿莫的丫鬟带上,随后又让阮妈妈送乔卿莫去二门坐马车上女学,让玉扇送秦如若回自己院子绣嫁妆。 待二人走后,玉饶便指挥着小丫头们有条不紊的撤走碗筷。 秦太夫人独留了秦钰儿,见她一如既往的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徐徐道;“我知道你母亲因为心结所以不满我将你长姐和你大哥哥的婚事定在了你的前头,暗地里也说了我老婆子不少坏话,还私自派人去跟方家交涉说是要改日子。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我不晓得你是怎么个想法?” “孙女不敢,孙女的婚事本就因祖母成全所得,婚期自然也应由祖母安排。”秦钰儿不紧不慢神色恳切地作答,头上的红叶钗流苏跟着微微摆动。 秦太夫人捻了捻佛珠道;“你长姐的年纪是等不得了,所以我便要求李府将日子看在年底。你大哥哥的婚事又是你庄祖母早就看好了的日子改不得。可你的婚期,明明是你母亲央求我去跟方家谈的明年年初这个日子,你母亲说开春福气好适合嫁女。可现在反倒来怪我偏心,觉着是我这个老婆子故意要压你们四房一头。你母亲因你姑姑的事对我是有不满,我都知道。她是什么想法我不管着,可我老婆子心疼你,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不同意,我就是腆了老脸也要去给你重新谈日子的。” “......”秦钰儿诧异的看向自己的祖母,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受宠若惊想着平日里除了乔家表妹和长姐以外,祖母何时像这般坦然表白的待过其他的孙子孙女? “你母亲总觉着我偏心,想方设法的逞强捞好儿,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了。你父亲却是老实又敬重我这个嫡母,但最大的缺点是容易被那些娇娇弱弱的给迷花眼。银姐儿虽说有几分小聪明,可毕竟年纪小上不得台面。镀哥儿是记名在你母亲名下算作嫡子的,可他终究是野心有余而实力不足之人。唯有你,我瞧着甚好。知分寸,懂进退,是个难得的聪明之人。虽说日后你是要嫁出去的,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四房到底还要靠你这个嫁出去的姑娘提点照顾着。我方能安心不是?” “祖母?”秦钰儿万般没想到祖母会跟自己说这般掏心窝子话,瞬间觉得羞愧,觉得四房的人都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判了祖母的一片心意。 “你且放宽了心,你也是我的孙女,这日后出嫁,我添给长姐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会少了你的。我老婆子只愿儿孙都过的好,望你能时时督着四房莫要走弯路就是。”秦太夫人一大早便费尽了心神,说完便缓缓的吐了口浊气。 “钰儿谨记祖母教诲,母亲她猪油蒙了心妄顾了祖母一片仁慈心,亲事钰儿都听祖母的,也会让母亲明白您的心意。”秦钰儿跪到秦太夫人脚边羞愧得低下了头。 秦太夫人忙将人扶起,满是欣慰道;“你有这心便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膝盖金贵着呐!” 祖孙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快晌午了秦钰儿才告辞。 第三十一章 庶长子1 且说乔卿莫到了庄府女学,因为秦如若要在家备嫁所以庄苏雅便主动挨了乔卿莫坐下,见她一脸淡漠毫无反应,庄苏雅顿觉无趣,嘟了粉嫩嫩的小嘴故作委屈道;“乔姐姐好生无情,自上次中秋节被母亲禁足后我们已经大半月没见面了,没曾想你竟待我这样冷漠。” 乔卿莫起了作弄之心,故意侧了身子装没听见。 庄苏雅却急了,转念一想以为乔卿莫还在为中秋节发生的事而生气忙换上讨好的模样道;“那日是我不对,不该怂恿姐姐上台去猜谜的,害你差点晕在台子上,我已经在禁足期间对着祖母屋里的菩萨做了深深的忏悔。大哥为此事恼了我,我也一直想给姐姐道歉的,可奈何被禁足了出来不得。还望姐姐莫要再生我气罢......”说着话头也越来越低,耷拉着像个毛绒球儿。 庄苏雅话还未说完,只听见乔卿莫崩不住‘噗呲’一声偷笑起来。庄苏雅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羞恼之际时便要挠乔卿莫腰上的肉肉。两人嬉笑做一团,直到庄先生进来上课时方才停下来。 这一课庄先生讲的是画作中的名家手法,以及各大派别。乔卿莫不感兴趣,却总觉着庄先生的目光老是有意无意的落到自己身上。心里忌惮,便是再无趣的内容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乔卿莫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庄苏雅贱兮兮的凑过来笑道;“乔姐姐好像很怕我姑姑耶。”乔卿莫被说中心事,尴尬的干咳两声。冲庄苏雅翻了个白眼道;“难道你就不怕先生么?” “嘿嘿,彼此彼此。”庄苏雅偌大的个子说着便要厚脸皮的往乔卿莫身上黏。 然后就听见身后有个软软的声音道;“你就是乔姑娘吧?” 乔卿莫同庄苏雅齐回头,疑惑不解的边问边像其见平辈礼;“您是?” 那女子回礼道;“兵部侍郎李斯之妹,李欣。”只见她身段娇小纤瘦,一举一动皆如清风扶细柳。 再看她身着藕荷色色绣雏菊镶边交领京绸衣,下着同色百褶裙。头上只用一把刻银镶花梳篦拢了个十字髻,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其他装饰物。那眉眼皆如雾似云般朦胧,一张瓜子脸过于瘦削唇色浅淡无光,一看便知她身有不足之症。长相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整体看来也能博个中等偏上姿色。 乔卿莫打量着她,心里暗道;‘想来也是因着荣表姐的关系才能进庄府的女学吧,只是这第一眼看上去跟传闻中强势又能干的李欣不太一样。’ 李欣见庄苏雅乔卿莫二人皆是一副诧异的模样忙解释道;“我初来女学,人生地不熟的。想着跟二位姑娘既是亲戚处,便想搭个伴,有什么不懂的我也好请教请教。” 庄苏雅最不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先前在秦府遇到的吴姑娘只因为是在别人府上不好撂挑子,现下在自己家里遇上什么李姑娘她再也不想忍了,可碍着主人家的面子也只是挽了乔卿莫的胳膊说要下楼去赏花。 乔卿莫本就认生不善交际,本可以头也不回的直接就下楼的。却又不得不因着荣表姐的缘故回头对李欣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李欣却像是看不见庄苏雅的排斥似的,依旧眸含笑意的目送乔卿莫二人下楼。随后便有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凑上前来讨好地道;“李姐姐,这姓乔的仗着自己略有几分姿色就敢在你面前无礼也太嚣张了吧。” 李欣蹙眉批评道;“乔姑娘人瞧着还不错,又同沾亲带故的,郭妹妹可不许再胡说。” 旁的姑娘听了李欣这番话,直夸她大度得体,反倒让那郭姑娘闹了个大红脸。 然李欣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的身影暗道;‘我当传闻中出尘绝艳的仙子有多大能耐呐,现下看来不过是个软脚虾罢了。只是不知道她除了貌美,还有什么能越过我去,平白让酌哥哥挂心。’ 庄苏雅挽着乔卿莫的胳膊在小花园逛悠,身后不远不近跟了各自的丫鬟。 “你好像不大喜欢李姑娘?”乔卿莫直接问庄苏雅。 “我最不喜欢娇弱的女子了,光看两眼都会胸闷气短的。”庄苏雅摘了片草叶揪着玩。 乔卿莫看出她眼神里充满厌恶,便不再说话,怕触动庄苏雅心里的故事。 谁知庄苏雅接着主动说道;“我爹爹房中有个罗姨娘最爱扮娇装弱,稍有不顺心就到父亲跟前哭哭啼啼的,母亲常常就败在她的眼泪下,不知道被罗姨娘气病多少回了。后来罗姨娘生的庶妹也是这般做派,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在她手上吃了多少苦头、得多亏二姐姐相助,我才没有被欺得太惨。就是因为她们,弄得母亲妻不是妻,我这个嫡女不像嫡。现在因为上有祖母和三伯父压着才没出什么大事,若是日后......”庄苏雅说到这儿眼神黯了道“这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乔卿莫这才晓得好好一平昌侯府七姑娘,原来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母亲不得不故作大大咧咧似男孩子的模样罢。虽说自己无庶弟庶妹永诚伯府又嫡庶有序,但自己却能理解庄苏雅为何会不喜欢娇弱的女子了。 只是传闻中李斯之妹李欣,因兄长常年在外一个人打理偌大的宅院产业,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厉害女子。若传言是真,那李欣身有不足之症单凭强势能干又如何管理偌大的府邸产业?若传言是假,那么李欣应该是现在看到这样娇弱无力人畜无害了。那么,表姐那样面冷心热的定不会为难她,她也能和荣表姐好生相处。 “姐姐愣着想什么呐?可怜我?想多疼爱我些?”庄苏雅打断了乔卿莫的思绪。 乔卿莫见庄苏雅还能开玩笑,看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随即笑了笑道;“可怜你?你一个月月例都有二十两,还不算庄太夫人私下补贴你的,就是你三伯母和你二姐姐也给你不少好东西吧。” 庄苏雅见乔卿莫一副羡慕嫉妒的模样乐得‘嘿嘿’傻笑,想来自己比起那个作妖的庶妹还是有这么多人疼爱的,庄苏雅心情大好。 “好啦,不难过了。那李姑娘看着像是身有不足之症,同你我又是沾亲带故的,不喜欢她以后远着些就是,犯不着生气。”乔卿莫说着便想上手捏庄苏雅的脸蛋,可奈何庄苏雅比她高些,没捏到脸的手只好尴尬收回,庄苏雅见状乐得故意踮脚戏弄乔卿莫。 两人玩闹的差不多了,便要准备回去上下一堂课了,乔卿莫让庄苏雅先上楼去自己由佩蓝陪着去恭房如厕。 待出了恭房路过回廊时,主仆二人隐约听见旁边的假山后传出两个丫鬟说悄悄话的声音。乔卿莫和佩蓝对视一眼,本想着非礼勿听便要溜之大吉的,结果一句“秦大姑娘真可怜。”的话好巧不巧就飘进二人的耳朵里。 “姑娘快开课了。”佩蓝见乔卿莫上了心想将其劝走。 “无妨。”乔卿莫直觉觉得她们说的‘秦大姑娘’就是荣表姐,遂在好奇心的促使下蹑手蹑脚的向假山靠过去。佩蓝无法,只好跟着。 “姐,你刚才说秦大姑娘可怜是什么意思呀?”说话的声音有些清甜,估计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 “嘘......小声些,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李府的下人都知道,只是不可外传罢了。”做噤声警告的丫鬟声音略成熟约莫十六七岁。 “姐你真是的,既不可外传又何必吊我胃口?咱们嫡亲的姐妹,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再说了你我都在大宅子里当差,怎会不晓得规矩?” “这......”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绝不告诉别人。这样吊着我,晚上会睡不好觉的。”年纪稍小的撒了娇,年纪稍大的也就不再拿乔,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听说永诚伯的太夫人跟我们家老爷谈长孙女婚事时言明让老爷将伺候他多年的通房给送走,我们家老爷也却是照做了,但是......” “但是什么?” 乔卿莫听到这儿心跟着提到嗓子眼儿,忙用手捂住嘴巴深怕听见不好的会尖叫出声。 “但是,有个叫九儿的通房胆子大得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违背祖训,避了汤药偷偷怀上老爷的骨肉,还是前不久生下一个哥儿大家才发现。又因老爷下了封锁消息的命令,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回事儿。现在大老爷要遣走她,可她心有不甘哭哭啼啼的不肯离去,要么就带了大哥儿寻死觅活的,要么就说什么让老爷给笔银子她独自带着大哥儿去田庄住。我们家老爷又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可又不敢放她去田庄。这一时无法只好僵着,你说秦大姑娘能不惨么?两家都开始准备婚事了,这还没进门就得了个难缠的通房。” 乔卿莫听完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佩蓝怕假山后的丫鬟察觉,连忙扶了乔卿莫离开。 乔卿莫知道的,李斯之所以让外祖母满意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人品和人口简单的内宅,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整个京都都知道李家有祖训规矩;为尊重发妻不得养庶长子。具体因为什么缘故定下的规矩乔卿莫不知,但她知道但凡违背祖训的都要受重罚,轻者去腹中胎卖卑贱母,重者母子皆不留。可明显李斯无法以前刑下手,又不想以后者施惩。旁的也罢,可那是庶长子是会让荣表姐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况且那庶子还有个厉害的生母,怕就怕李斯不愿下重罚的原因除了心善不忍还剩些余情。 在民间话本子里,凡是让丈夫上心又聪明的小妾才是最可怕,而结局往往是发妻含恨而终。 乔卿莫愈想愈气,脚下的步子生了风似的也越来越快。 “姑娘,您慢着些小心摔了。”佩蓝都快跟不上她了。 乔卿莫突然停下来气呼呼的对佩蓝道;“先前听到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 “奴婢晓得。”佩蓝差点跟着撞到一旁的柱子,心想;看样子自家姑娘是不会回去上课了,要早知道应该先去跟庄先生告个假的。先生脾气怪,若这次不告假还不知道下次要怎么惩罚姑娘呐。 乔卿莫却在想若将此事告诉荣表姐,以她的心肠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会替姓李的说好话夸他心善。若是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又定会因为自己识人不清而自责,眼看着就要结亲了,外祖母为着荣表姐的身誉最多就是自持身份严训姓李两句罢了。若李斯一心要护那什么破九儿,最后吃亏的还是荣表姐。可就这么算了又不是她乔卿莫的性子。 母亲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人欺负了待自己如嫡亲妹妹的荣表姐,自己无法袖手旁观。 一想到这儿乔卿莫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又接着往前走,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熊熊烈火,再不宣泄掉会烧了房子的。 佩蓝见自家姑娘又突然加快速度,心里暗自哭惨脚下却是紧紧跟上。好在路上遇到了杨妈妈,佩蓝拜托她帮自家姑娘告个假这才放下心来。 ------题外话------ 仙女且慢,点收藏再走吧。。。。。。 第三十二章 庶长子2 马车一路往城东卫城巷飞驰去,而后马车停在了李府的大门口。佩蓝隐约明白自家姑娘要干什么,边细心的给乔卿莫戴上帷帽边缓缓道;“姑娘可饿了?吃些糕点再进去也不迟。” “我知道你是怕我多管闲事,恐我一介女流会吃亏。可荣表姐待我如嫡亲姊妹,此事我若不来讨个说法,难道就这样看着她被人蒙在鼓里受欺负不成?”乔卿莫越说越气。 佩蓝知这是劝不住了,只好又拿了披风给她系上像呵护瓷娃娃似的道;“外边儿冷奴婢去唤门,姑娘且先在马车里等候。”说完拿了早上阮妈妈给装的红枣蜂蜜糕,又沏上热茶端给乔卿莫后才放心的下了车。 佩蓝唤了门,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小厮探出半个脑袋问道;“姐姐这是?” 佩蓝亮出永诚伯府的腰牌道;“烦请向李大人通报一声,就说永诚伯府的表姑娘奉太夫人之命给李大人送东西来了。” “好的,姐姐您稍等。”小厮回礼。 佩蓝见一个小厮都恭敬有礼,看来李大人也不是旁的庸俗之辈了。如此一想,那两个丫鬟也绝非是没有规矩的嘴松话杂之徒,倒像是有人故意要透给自家姑娘听的,可若是那什么通房的计策与荣大姑娘来说确实让人头疼。 小厮直奔外院书房去,到了书房,眼观鼻鼻观心的将事情禀报了,只听见一个慵懒又带些沙哑的声音问道;“确定是永诚伯府的表姑娘?” 小厮心里直打鼓,小心翼翼回道;“小的看那腰牌是永诚伯府的,应该错不了。” “去请人进来吧。”李斯道。 小厮应下便麻溜退下去传话了。 李斯看着藤椅上那人笑道;“酌兄可要留下?” “你见你的妻妹,我留下算什么规矩。”男子面无表情的说着话,却起身走到书架后隔舱内匿着。 李斯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再说府门外,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外响起李府仆从的声音;“老奴李三儿,请乔姑娘安。大人让老奴来接姑娘入府。” 佩蓝闻声撩了帘子,扶乔卿莫下马车。 乔卿莫见前来接自己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穿着整洁不凡,举止规矩有度一看便知其乃李府一把手的管事了。再往李三儿身后微微一探,有两个粗使婆子抬着铺好软垫的肩舆正在候命。 乔卿莫心知母亲说的,待人三分礼事事皆顺意,尤其是对待这些有头有脸的仆从们更应如此。于是向李三儿行了半礼;“有劳李管事了。” 李三儿侧身避开,嘴上忙道着‘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却想的是;这耕读之家的姑娘就是不同,谦虚有礼,乃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姑娘学不了的。 乔卿莫见李府的下人态度恭敬,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 之后乔卿莫由佩蓝扶着上了肩舆,再由李三儿带路两个婆子抬着她往书房去。 这一路乔卿莫偷偷掀开帷帽一角细细打量起李府来,李府的院子里各种树多于花草,整体看起来简约质朴却又有漫长岁月沉淀下的庄重之影,与大门处繁杂多样的刻纹柱子和华丽耀眼的注金门环锁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卿莫正觉得无趣,一行人已经到了书房外。婆子们稳稳放下肩舆,由佩蓝扶着乔卿莫,李三儿将人引进书房。 一进书房乔卿莫就闻到浓浓的陈年旧书味,那是和荣表姐的书房一样的味道。怪不得荣表姐会对李斯如此喜欢,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武将也喜欢收藏名书旧籍。 “瑞表妹稀客。”李斯拱手行平辈礼。 乔卿莫却行的是初次见面之礼,不露情绪道;“小女子请李大人安。” 随后佩蓝上前一步,奉上拿油纸包好的红枣蜂蜜糕。只听乔卿莫道;“早上外祖母的小厨房多蒸了些糕点,外祖母想着李大人爱吃,便让我去女学时顺路给李大人捎些来。” 李斯示意李三儿接下,道;“谢祖母疼惜,改日我再登门拜谢。” 李斯见乔卿莫称自己‘李大人’,心中已然明白她这是要跟自己划清界线。平昌侯府女学在公主巷,显然送东西只是个借口罢。 再看她一身装扮,衣衫是当下最时新的杭绸缎子做的,披风上的绣花低调淡雅,传闻中胜仙绝尘的脸蛋也被帷帽遮得严严实实的,看这架势应该是来者不善了。李斯想到这儿,心里暗自笑道;‘我倒想看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有多不善。’ 乔卿莫见其装傻充愣,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还拜谢?就李大人做下的事,不气坏外祖母她老人家都是菩萨显灵了。还想登门拜谢?” “瑞表妹此话怎讲?”李斯也不恼。只觉着乔卿莫年纪小,莫不着脾气也正常。所以至始至终都将其看作小孩子,话语也放轻许多,这与他在沙场拼杀的模样截然相反。 也让躲在隔舱内的人差点憋出内伤。 有一瞬,乔卿莫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并非负伤回都的将军,而是从南而来享受风花雪月的读书人,这副模样也难怪荣表姐会一见倾心了。 乔卿莫晃神间,便有小厮低着头进来上茶。 “小女子听说李大人早年在镇国公身边效力,忙着守卫边关保护国土河山,所以一直没娶妻。只有两个通房丫鬟跟着在边关伺候着是吗?”乔卿莫到一旁的雕花椅处坐下,纤白小手不紧不慢的拨着茶盖,一下又一下,许是这茶盖与茶盏轻碰出的悦耳之音的作用,乔卿莫心中的愤怒去了大半儿,整个人与先前急冲冲赶往李府的状态截然相反。 佩蓝晓得自家姑娘这是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接下来便要好好跟李大人算账了。 “瑞表妹也晓得镇国公?”李斯也坐到一旁有条不紊的品起茶来。 “京都城里还有人晓不得镇国公么?”乔卿莫觉得李斯故意岔开话题是不想正面回答通房之事,索性放下手中一口未喝的茶。正要说话时,就听见李斯又问道;“那可曾听说过镇国公府六爷?” 乔卿莫觉得李斯有些莫名奇妙,不耐烦道;“李大人莫要岔开话题,小女子不过是有一疑问想请教一下李大人罢。” “且问。”李斯面露遗憾,不着痕迹的往书架瞄了一眼。 “小女子想问问大人,是陪伴多年感情深厚却又居心叵测的通房丫鬟重要,还是对您一见倾心把您视作终身可托之人的未婚妻重要?”乔卿莫边说,边起身向李斯走去。 一字一句,稳而不乱。声音柔和,意却根根刺心。 李斯瞬间明白这才乔卿莫此行的目的,便不知是心虚还是故意掩饰,匆匆下逐客令;“瑞表妹该回去了,若是让旁人知道你一个闺中姑娘跟外男独处一室的话,会有损你的名誉。” 乔卿莫上前一步,若不在意的笑道;“怎么会是外男呢?您可是我表姐夫呐。” 乔卿莫言语带刺,扎得李斯有些不自在。 “表姐夫,您还没回答我嘞。”乔卿莫撩开帷帽一角,目光凌冽直瞪李斯。像是在等答案,又像是在好奇。 李斯踱步行至一旁的案牍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道;“当然是结发妻子重要,旁的我早就打发出去了不是吗?” 乔卿莫见李斯半斤拨八两,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想把自己给打发了。 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指着李斯的鼻子一边质问道;“好你个姓李的!我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你还想要瞒天过海维护那个叫九儿的通房丫鬟和刚出生的庶长子吗?你对得起我外祖母的期望吗?!对的起我表姐的一片丹心吗?!” “这是我的家事,瑞表妹是否管得太宽了。”李斯面无表情依旧一副翩翩绅士的模样。 “李大人的家事又怎会无缘无故的传进我的耳朵里?”乔卿莫气得血液都快倒流了。 佩蓝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忙上前虚扶住乔卿莫的胳膊,实则是在替她按压穴位防止晕厥。 乔卿莫这才缓缓冷静下来,心里暗示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片刻后又恢复平静的语气接着说道;“今日我就是替外祖母来问一问李大人,要如何处置您的庶长子和通房?您也知道,两家人结亲不是儿戏。若您未做到之前承诺的事,只怕到时候丢颜面的不止是永诚伯府。”乔卿莫知自己人微言轻,所以扯了秦太夫人做大旗。 李斯无奈一笑道;“我若是狠心处置了他们,瑞表妹还听得见这些东西么?”心里却暗道不妙;‘先前看她独自一人前来质问,以为此事只有她知道罢。可现在看来,秦太夫人极有可能也知晓此事的。’ 乔卿莫见李斯面上虽然还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可眼神无意间却黯了黯,于是趁热打铁说道;“李大人自认为只要封住消息将九儿母子藏起来,那么就眼下而言,旁的人便不会知晓此事。 可有人不甘心,所以故意要让将此事透出来。我猜她一定很聪明,毕竟这消息该如何透,要透给谁,皆需要细细的筹划才行。而她能力有限手伸不进永诚伯府,便打起了要去女学的李姑娘身边人的主意。 按她的计划应该是,我一旦知道此事便会告知表姐,我表姐一介贵女,为了自己的清誉定会大度容下她们母子,而你李大人最重血脉亲情,不管对她有情还是无情都不会对她们母子下狠手,这样一来她们母子就可亮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便给了她翻身的机会。” 乔卿莫说到这儿再次撩了帷帽一角,直勾勾的盯住李斯一字一句神色凝重地道;“外祖母说,这旁的也就罢了。然,当初是李大人承诺会为表姐遣散通房,如今出尔反尔还想窝藏庶长子算什么事?是藐视永诚伯府?还是不敬发妻?外祖母让我问问李大人,今日你不舍,来日是不是还要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乔卿莫话毕,见李斯面色褪了三成。心下小小得意一番‘还是外祖母的大旗好用。’ 李斯思索片刻后,叹了长长一口气无奈道;“遣散一个通房又有何难?可她不肯交出孩子独自出府,眼跟儿前就要成亲了,我若按照祖规处置了他们母子,那岂不是自讨不吉利?再说了我又怎么狠得下心去杀自己的骨肉?就算我下得了手,荣儿也未必会看得起我。所以我原本想着藏了她们母子,不断吃穿用度就行。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有着如此可怕的心机,也比从前更贪心了。” 乔卿莫这才听明白,李斯不处置九儿母子不是因为还有余情,而是怕不吉利。心里暗自替表姐松了口气,而后又故作先前的凝重问道;“那李大人是准备藏一辈子咯?” “难不成,瑞表妹还有更好的法子?”李斯再次打量乔卿莫,先前气势凌人的模样全然不见,又恢复那副娇家姑娘的模样了。心里暗叹;‘女人心,果然似海底针。’ 乔卿莫见其神色略显期待,心情大好。回身坐回雕花椅吃了瓣佩蓝剥好的橘果,缓缓道;“其实这事儿也不难,只因你想的是处置母子,母子一体自然难下手,可若是分开呢?” “母子分开?”若说行军打仗,李斯自是驰骋沙场不在话下,然内宅后院之事任凭他再大的本事终究无力。 乔卿莫觉得这橘果甚是甘甜多汁,忍不住又吃了半个才道;“李大人在边关多年也有些人脉吧,看住一个柔弱妇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再说李氏族人因为从军而四处安家的不少吧,那家境殷实即将断了香火的族人也有吧。只要李大人将庶长子送于这样的人家抚养,待他年长懂事,表姐也有自己的子女了。不过这一切还要看大人舍不舍得了。” 李斯恍然大悟,忙拱手感激涕零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表姐夫过誉了,若您上有长辈也轮不到我一介小女子指手画脚的。”乔卿莫说完起身行礼“小女子叨扰了。”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对李斯道;“至于此事要不要告知表姐,还请李大人思量思量。”说完便由佩蓝扶着出了书房。 ------题外话------ 李斯:“酌兄如此躲着瑞表妹,可是有多怕她?” 某人;“我没有。” 李斯;“那就是作者你故意做此安排?” 某作者立即甩锅;“我也没有。” 瑞表妹回去的路上连打好几个喷嚏。。。 第三十三章 周翊 乔卿莫前脚出了书房,后脚书架后便走出一身材挺拔,貌若妖魅的男子,只听得他边鼓掌边笑着道;“真是精彩绝伦,好一出兴师问罪,顺便出谋划策的大戏。想不到京都人人皆传铆兄的妻妹似月下仙子美艳脱俗,温婉如絮,却不知她性子竟是如此的刚毅强势,刹得堂堂沙场将军威风全无,只剩点头哈腰了。”心里却道;‘更想不到,中秋节猜谜大会上还胆小如鼠吓得昏厥的乔姑娘,转眼又是另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还真是个多面娇人。’ “让酌兄见笑了。”李斯请其坐下。 那人坐下,才将将端起茶盏,就听见李斯揶揄笑道;“酌兄,我好歹还敢坦然面对知错就改,可你呢?堂堂镇国公府六爷,跺一跺脚都能让整个京都城抖三抖的人物,竟能轻易放过到嘴的肥肉也是西边的太阳,难得一见。” “滚蛋!本公子不稀罕吃有主的兔子”周翊说着,想起乔卿莫吃橘果的模样,下意识也捡了剥好的橘果尝了一瓣,甘甜的果汁却让他皱了皱好看的剑眉。李斯也是看呆了,向来不喜甜食的周翊竟吃了橘果。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酌兄,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像你先前说的那样胆小,一个闺阁姑娘谈论起内宅事来,面不红心不躁的,还能一环扣一环的给我挖坑等我跳。眼见我油盐不进反扯面大旗做文章,你说你之前看到的会不会是她妹妹或丫鬟之类的人?” “去去去,看美人儿这一点,我从来不会花眼。”周翊似笑非笑道;“铆兄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内院吧,庶子虽然重要,可秦太夫人这条线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搭上的,铆兄千万别因小失大才是。” “酌兄多虑了,一个通房丫鬟罢,识不清自己的身份便是犯了规矩,犯了规矩的人我自然不会护。只是这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是我第一个儿子,他身子又弱得惹人垂泪罢。原想着由他生母先陪着,待大了在处置。没成想还是被传出去了。” “铆兄应该尽快处理才是,现朝中时局瞬息万变,父亲还盼着铆兄尽快站稳脚跟,多多留意朝堂风向才是。”说完周翊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皱,拍了拍若有所思的李斯肩膀后,这才阔步离去。 周翊回到公主巷的宅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在猜谜会上被吓到昏厥的女子,再见时怎的又是另一副模样了?或许先前的模样是装的?因为庄梓柏在场,所以有可能是装给他看的。又或许今日的行为是有热撑腰,除了秦太夫人又有谁能给她直接出入三品朝官宅子的底气? 周翊怎么也想不通,索性让下人去传了姚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姚并这才风尘仆仆的赶来,匆匆向周翊行了礼。 周翊缓过神来不急不缓地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你给我汇报调查乔姑娘一事时,因有事也未曾听完,你再给我说说你查到的。” 姚并恭敬应下,心里却诽腹道;‘那日不是主子你有事,而是您一听到庄世子对乔姑娘有意,只因这一句话便生了气,非但不耐烦的将小的撵了出去,还赏了小的三杖军棍。旁的,估计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也不知道现在怎的又提及此事了?’ “回主子,小的查到庄世子似有意与乔姑娘,庄太夫人心疼嫡长孙亦中意乔姑娘,再者平昌侯与永诚伯关系匪浅,所以都想着再来个亲上加亲也无妨。虽说永诚伯上有嫡长女但传闻是克夫克母克长辈,嫡幼女年龄小。同胞的秦三爷无嫡女唯同胞妹妹秦宝珍有个嫡女,加之乔姑娘名下还有秦宝珍留下的金山银山,所以永诚伯和平昌候都有意无意的默认此事。唯有......唯有平昌候夫人小张氏觉着乔姑娘家境一般又是丧妇长女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此事就这么搁置着了。” 周翊听完,瞬间来了精神。他知道小张氏乃皇后大张氏的胞妹,皇后体弱多病子只诞下太子一子。早年皇上还是皇子未登基之时,朝中为了皇位动荡不已,大张氏怕保不住娘胎出来就带病的皇长孙,便偷偷派心腹将皇长孙送出宫交给胞妹小张氏抚养,小张氏为了照顾皇长孙不小心损了自己的骨。后来朝局稳定皇上登基,大张氏这才派人将太子接回宫,小张氏排行老三的丈夫也因她的付出能越长袭爵,所以在庄府有时候小张氏说的话比庄太夫人都管用。想必正是因为她不同意,所以庄梓柏才不能如愿罢。只要小张氏一日不松口,乔姑娘就不是那有主儿的肉。 思及此处,周翊突然觉得呼吸顺畅多了。 接着就听到姚并继续道;“小的还查到乔姑娘私下在找一个人,不知道主子您感不感兴趣。” “什么人?” 姚并道;“正是之前闯进您庄子的疯癫乞丐。” “乞丐?又是怎么一回事?”周翊只心情大好,说话的音都是明调调了。 姚并拱手答道;“中秋节前有个疯疯癫癫的乞丐老是往主子您的庄子上闯,起先庄户们只是将人哄走罢。谁知他却变本加厉偷庄子上的东西,庄户们忍无可忍便将人抓了关起来,报上来请求处置。那时主子才刚回来,整日忙的不见人影,小的便私自将事情压下,让庄户上的不断他吃喝先关押着等您空了再汇报。结果中秋节后,小的在查乔姑娘时偶然发现她手底下有个叫桐林的小厮曾多次到庄子上询问乞丐的事。而且不止他一人在找那乞丐,另一帮不明身份的人也在找,只不过他们只到庄子上打听过一回,待下面的人报到小的手头时事情已过去三四天了,小的想再次派人跟中调查已经查无结果了。” 周翊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道;“看来那乞丐还是个抢手货,真越来越有意思了。” 姚并摸不透主子的性子,垂首而立等自家主子发话。随即便听见周翊冷笑一声道;“派人审审那个乞丐,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让他吐些有用的东西,” “是。”姚并心有不解却只能照做,正要退下去办这事时,就听见自家主子叫住了他。 “你说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在意一个黄毛丫头?”周翊歪在贵妃榻上,双目失神。 “小的认为,主子在意乔姑娘是因为她曾救过您。主子向来恩怨分明,想来不过是因为还惦记着乔姑娘的救命之恩罢了。”姚并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心里却在唾弃自己拍马屁的行为。 “也是。”周翊胡乱喝了口茶解了突如其来的口渴接着轻蔑一笑道;“不过她那样的容貌,还挺适合做我后院的姬妾。” 姚并怕自家主子又要犯浑做下什么勾引官宦之女做姬妾之事,忙道;“乔姑娘的确是容貌非凡,只是年纪尚小,身材平平,家世也一般,倒是不配伺候主子。” 姚并的话是什么意思周翊心知肚明,只是笑了笑道;“老狐狸,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放心吧,既然平昌侯府相中了想让她做长孙媳妇,大局当前就是再眼馋也不会动她的。” “主子英明。” “少拍马屁,下去吧。”周翊动了动手指打发姚并退下,然,脑海里仍旧会反复出现乔卿莫或娇弱,或发怒,或给李斯挖坑时的狡猾模样,实际上无论哪一种,只要乔卿莫一个眼风都让他馋得直咽口水。 周翊心绪不宁,索性闭目养神。突然被人蒙住眼睛,周翊正准备反击,却被一缕清甜的荷香萦绕鼻尖。 “猜猜我是谁?”蒙周翊双眼的人故意压低的音量怪道。 喜欢荷香,故意压低的声音还是有明显的娇弱之音,能随意出入自己宅子的也只有自己的幼妹周惜念了。周翊心里有了数,遂放下戒备。 “惜念。”周翊的声音虽冷却多了些宠溺。 周惜念顿觉无趣,打开蒙着周翊的双手,绕过木榻坐到周翊身旁气呼呼道;“哥哥每回都能猜中,一点儿页不好玩儿。” 周翊却顺势歪在金丝木榻上,一副天下唯我独风流的模样温声道;“都多大了还如此贪玩。” “略略略略。”周惜念微红着脸冲着周翊做了个鬼脸,神情得意道;“母亲都不曾管我。” 周翊无奈一笑,任由她去。问道;“你不是同母亲去广佛寺请愿了么,怎的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母亲说因你戏弄武夷伯一事,害得她老人家都没脸在京都待了。母亲说,家里的事儿暂且交给大嫂管着,自己索性在广佛寺住些时日,一来替父亲和大哥哥祈福求安康,二来让佛祖保佑你别再给她生事了,三来求送子观音保佑沁皇贵妃顺利产子。至于我嘛,母亲嫌我聒噪便让嬷嬷送我回来了。”周惜念说完像个孩童似的顺势就要往周翊怀里钻. 周翊却不着痕迹的避开坐起身来道;“母亲操心了,到时候我去广佛寺接母亲。” 周惜念却借势躺上木榻天真地道;“哥哥去接母亲时最好带上嫂子,因为母亲还替哥哥求了姻缘呐。” 周翊边起身边宠溺地道;“再胡说八道,就让母亲把你嫁出去。”姻缘?自由如他的周翊什么时候能被姻缘约束? “母亲才舍不得呐。”周惜念撅了撅小嘴,翻个身便不理周翊,心情沉闷的在还留有周翊身上独特的香料气味的木榻上困觉了。 周翊无奈,摇了摇头只好替周惜念盖上薄被,而后离开去做自己的正事了。 第三十四章 说辞 花开两头各自表。 且说乔卿莫才将将跨进永诚伯府二门的门栏,便有七八个仆妇一起涌上来。佩蓝瞧着各房各院的都有,她们或是神情紧张,或是目露欣喜,或是失望的,好不精彩。佩蓝索性将自家姑娘护在怀里,只听得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表姑娘您可回来啦。’‘表姑娘没有丢呀!’‘表姑娘您去哪了?’‘表姑娘,您可知我家大姑娘都急坏了。’佩蓝一看挤在前面的是秋棠院的阿涩,荣表姐的贴身大丫鬟。正要开口问话,就见阮妈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都回去给各自的主子回信儿吧,就说表姑娘好着呐。”阮妈妈一出马,众仆妇这才噤了声。 主仆两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 “表姑娘。”阮妈妈从容的向乔卿莫行礼,乔卿莫回以半礼迫不及待问道;“阮妈妈这是?” 阮妈妈不答只是笑着道;“表姑娘,太夫人等候您多时了且跟老奴来罢。” 乔卿莫应下,便跟着阮妈妈往芙德堂去。 甩开了一众仆妇,待确认左右无人后阮妈妈才边走边小声道;“表姑娘,您可吓坏太夫人了。” 乔卿莫眉心一跳,忙追上阮妈妈的脚步问道;“外祖母怎么了?” “您呀。”阮妈妈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佩蓝注意周遭环境后才道;“一个时辰前,太夫人才将将从佛堂礼完佛出来。就见庄太夫人同世子爷拿了些补品过来,说是表姑娘在女学时因身子不适回府了,庄太夫人怕您出了什么事所以亲自过来探望。于是太夫人就派玉扇去萝梦阁请表姑娘,谁知萝梦阁的人说您根本就没回萝梦阁。太夫人听了此话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晕过去。遂暗中派人出去找表姑娘,可消息都是长脚的,没一会‘表姑娘失踪’的消息就在各房各院散开。这各房各院或关心您的,或幸灾乐祸的,或看热闹的或是想巴结太夫人从中捞好的,都跟着派人出去寻您了。这不,老奴都在门口候了您多时了。” 乔卿莫这才晓得自己一时任性造了好大个乌龙,于是同佩蓝交换了眼神,担心地道;“所以门口那些仆妇也是找我的?” “姑娘不必理会那些嘴碎,好好想想该怎么跟太夫人说您突然消失的事才是。”阮妈妈这话是在提点乔卿莫。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芙德堂外,阮妈妈像第一次那样同佩蓝扶了乔卿莫上台阶。 入了正屋,抬眼便能看见一屋子的珠光宝气。 上首万字不断头的梨花木卧榻上,左侧坐着身穿绛紫色织有福寿绵延暗纹褙子的秦太夫人,右侧坐着同样穿着绛紫色杭绸绣有仙鹤衔桃花样大袖衫的庄太夫人。再看秦太夫人下首,有带着秦锦儿在侧的秦夫人,还有带了秦银儿秦立在一旁的四太太和独自一人立在秦太夫人身侧的秦三太太。夫人太太们穿着庄重大气,尤其是秦四太太,连珍藏多年的镶红宝石头面都带了出来。两位姑娘的打扮又恰到的娇俏乖巧,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多看两眼。 再往里走,乔卿莫察觉道有人在看自己。于是顺着感觉看过去,原来是庄太夫人下首身着湖青色道袍,头戴白玉发冠的庄梓柏在看自己。当自己的视线与他的视线不经意触碰在一处时,那样灼热的视线令她心头微颤,一股说不出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庄梓柏想起这是自己第四次见她,先前三次,不是有帷帽遮着,就是个素净的头顶,要么就是有丫鬟护着看不真。唯有这一次,乔卿莫的面容清晰的展露在他面前,那精致可爱的五官配上闪着星辉的眸子,和着那如清风扶水而过的声音,多看一眼庄梓柏都觉着耳朵躁得发烫。 乔卿莫怕旁人察觉出自己的异样忙垂眸转开头,上前规规矩矩请安道;“瑞儿请外祖母安,请庄太夫人安,请大舅母,三舅母,四舅母安。”又向表姊妹们见礼后,方才装作从未见过庄梓柏一般面无表情行见面礼;“小女子见过庄世子。” “乔姑娘多礼。”庄梓柏神情温和的还了礼,眼中的波澜被长而浓密的掩了去。 秦太夫人待乔卿莫行完礼才忙招呼她到身边坐下道;“乖囡囡,快过来让外祖母瞧瞧。你这是去哪儿了?可吓坏我老婆子。” 乔卿莫顺势挨了秦太夫人脚边的小凳坐下,温声答道;“今日庄先生主要讲画作派别和手法之类的课,外祖母您晓得我向来贪玩,这些复杂又枯燥的东西我实在听不下去,便谎称身子不适先回府了。然后想着外祖母最近再食药膳,那药膳味儿又冲又涩的,我记得母亲那会子儿每每吃了药膳都要含李记的藕糖解解味儿,所以我便让车夫赶车去李记给外祖母买了些回来。只因在回程的路上看见街边有人杂耍卖艺,就多玩了会儿。没曾想害得外祖母担心受怕,差点酿下大祸。”说着眸生水光可怜巴巴的接过佩蓝手里的红木素面匣子,捧到秦太夫人面前献宝似的打开,藕糖的香甜瞬间扑鼻,只见里面装着各种口味的藕糖,让人见之即唇齿生津。 佩蓝暗道;‘这些本就是去李府的路上姑娘顺路给秦太夫人买的,现下用来做说辞也算是正正合适。’ “难得你一片孝心,只是往后可万不敢再如此,不管什么事都应该给家里递个话才是。”秦太夫人捧了乔卿莫的小脸,满眼皆是怜惜心疼。 乔卿莫被秦太夫人的一句‘家里’弄得鼻头一酸,忍住将落未落的眼泪连连点头应下。 一旁的庄梓柏时刻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或是眼睛亮亮的说着乖巧的话讨秦太夫人欢心时的样子,或是此刻这般明明泪盈与睫却又忍住不泣的模样,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庄太夫人自然是察觉到自家孙子的异样,几不可见的和秦太夫人交换了眼神,满意地道;“还是老姐姐的外孙女心细会疼人,着实令人羡慕。哪像我家这小子粗心大意的,不会疼人。”庄太夫人说完打量了乔卿莫一番接着温声对庄梓柏道;“梓柏,你看看你乔妹妹,记得多跟人学学。” “庄太夫人您过誉了,这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平昌候府是出了名的仁孝之族,小女子哪敢与庄世子做榜样。”乔卿莫照礼谦逊答道。 然一声‘乔妹妹’而不是‘乔姑娘’,这更加亲昵的称呼让屋内众人皆变了面色。 秦三太太瞧出些名堂,索性打趣儿道;“我们家表姑娘向来温敦孝顺,谦逊有礼,再加上庄太夫人您的赞誉,这往后说亲可就身家倍增了。只是呀,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能娶了我们家表姑娘做媳妇。”说着话,眼睛却在庄梓柏身上打了一圈儿。 “外祖母,您快管管三舅母吧。”秦三太太此话一出,羞得的乔卿莫衣袖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伯母这样说的话,锦儿可是要羞得不能见人了。”秦锦儿颔首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与平时的嚣张判若两人。 秦锦儿的突然搭话连秦夫人也始料未及,心里嘀咕自家闺女鲁莽了些面上却带着微笑故作镇定的看向秦锦儿。 秦太夫人笑道;“锦姐儿此话怎讲呀?” “锦儿总是馋祖母多宝盒里的糕点,这比起表姐翘课专程去给祖母买藕糖来讲,锦儿实在羞愧难当。”秦锦儿一副自我反省的小姑娘模样逗得秦太夫人和庄太夫人哈哈大笑。 乔卿莫却笑不出来,原本眼看就已经翻篇的翘课一事,秦锦儿又故意提及不知道她是真羞愧还是假天真。 “老姐姐真是好福气,拥有一堆宝贝疙瘩。”庄太夫人笑的面若红霞,看起来心情极好。 众人陪着笑,秦四太太瞅着是个机会忙附耳嘱咐了傻乎乎的秦银儿几句,秦银儿年纪小只顾着跟着大人们乐了,经秦四太太提点这才想起差点忘记的正事,忙理了理衣裳从丫鬟手中捧过两本册子上前向庄太夫人行礼而后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道;“祖母常常教导银儿说,人要心怀感念知恩图报。在女学时庄祖母就时常照顾我和姐姐们,所以银儿抽空为庄祖母抄了祈福佛经,还望庄祖母莫要嫌弃。”说完又亲手奉上佛经。秦银儿这话明面是在拍秦太夫人教育有方以及庄太夫人厚爱小辈们的马屁,实际是在指则乔卿莫不懂感恩庄太夫人。 庄太夫人见她小脸粉嫩甚是喜爱,立马吩咐杨妈妈回赠了一锭做工精细的五两重的银鱼儿。秦银儿千恩万谢一番这才兴高采烈的捧了精致的银鱼儿回到秦四太太身边,秦四太太再次代为谢过。再看她时,连眉梢都挂着得意。 秦三太太看不惯大房和三房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乔卿莫,陪着说了会儿子话便称院中有事先告辞了。 秦三太太一走,秦太夫人也称累了,让庄梓柏送乔卿莫回萝梦阁又屏退了众人,才让阮妈妈关上门和庄太夫人说起掏心窝子的话来。 “你说你单送银姐儿东西,是怎么想的?”秦太夫人开始质问庄太夫。 庄太夫人不急不躁的吃了茶才道;“我若是不送她东西,你大儿媳妇还不得吃了你那宝贝外孙女啊。” 秦太夫人佯装生气道;“祸水东引,看把你能得。” 庄太夫人袖手掩唇笑道;“老姐姐,你那三个儿媳妇是什么心思我看不出来吗。三媳妇秦王氏一心待你好却又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大媳妇秦姜氏表面上是想讨好你,暗地里却盼着你归西呐。四媳妇秦吴氏,看似聪明实则一塌糊涂,只晓得讨好我却忘了你才是正头婆婆,再怎么谋想好姻缘却忘了自己小女儿也不过才八岁。锦姐儿是真的精,银姐儿也不过是听她母亲的罢。一屋子妖妖怪怪到难为你坐得住。” “你精明完了,这世上可就没有精明的人了,我也没见你治住小张氏。”秦太夫人不服气回嘴道。 庄太夫人面上一窘忙挽尊道;“小张氏待我这个婆婆还不错,就是强势了些固执了些罢。” 杨妈妈见两人像还在闺中时那样拌嘴,心里即欣慰又心酸,索性沏好茶和阮妈妈一同退至房门边守门。 庄梓柏送乔卿莫回萝梦阁的路上,就这样不近不远的并排着走着。 忽然庄梓柏冷不丁来一句;“你...翘课,当真是为了给秦祖母买藕糖么?” 乔卿莫闻言顿住,见他目光如炬,仿若能看穿自己的心事,遂侧身避开他的视线故作镇定道;“庄世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给外祖母买藕糖还是假的了?” “我去祖母院子之前,曾恰巧在不远不近的回廊里看见了乔妹妹。正想同你打招呼时,却见你脚步急促,目露不平愤恨往外走去。待到了祖母屋里,她老人家却说你身子不适,又因着上次的事情心怀内疚,要我陪着她到府上探望。那时我便起了疑心,你不过是为闲课程无聊翘课去给长辈买藕糖罢了,应该是得自由的开心才是,又怎会面露不甘不平?乔妹妹,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到要说谎呢?”庄梓柏淡定自若不紧不慢的说着话,本是想逗她来着,却见她葱白纤细的双手正紧张的攥着素面手帕,一副严密防备自己的模样。心口一软,话说到最后不由得就软和下来。 乔卿莫忽的被人戳中心事,反羞为恼道;“庄世子,我看你家也没在海边呀,怎么管得到挺宽!”话毕甩了衣袖便要离去。 乔梓柏眼疾手快立马追上前,跨步拦了乔卿莫的去路,略带歉意道;“我只是担心乔妹妹罢,你也不必如此防我。再者,若不是我先前说些好听的稳住秦祖母,你以为秦祖母那样精明的老祖宗又怎会轻易信你的说辞?” 不知怎么的,乔卿莫听完这番话只觉得耳朵发烫,或是心虚,或是庄梓柏离她太近的缘故,索性敷衍道;“小女子多谢庄世子相助,我还有事先行告退。”话毕行礼后便匆匆绕过庄梓柏快步离去。 庄梓柏却像是被人施乐定身术立在原地抿嘴笑,只因他觉得仓皇而逃的乔卿莫甚是可爱。 秦夫人正陪着秦锦儿往回走,远远的就看见了庄梓柏在目送乔卿莫的背影。 秦锦儿突然赌气停下来,秦夫人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今天都是怪怪的。” 秦锦儿回头看了看秦夫人笑道;“娘亲先前不是问我为何要在祖母屋里挑头挤兑乔表姐么?”随后又转回看向庄梓柏的背影道;“娘亲总是叫我不要争一时之气不要跟她硬碰硬,我做的到。可是凭什么那样好看的庄家哥哥眼里只看得见她?小时候庄家哥哥都只和我玩儿的,怎么她一来就让她抢了去。” “行了,娘亲知道你委屈,以后可不敢在祖母面前这般放肆了。”秦姜氏敷衍道。 “娘亲你怕什么,银姐儿不还出风头了么,终有一日她们都得还我。”秦锦儿不服气的说道。 “你这好强的性子真是随我了。”秦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牵了秦锦儿的手往墨竹院去,近日她都忙着娘家的一堆子破事,便只当她小孩子气性。 ------题外话------ 喜欢的话,仙女点个收藏吧。。。。 第三十五章 乔掌柜 距上次翘课去李府讨说法一事过去已有半月,乔卿莫心里怵庄先生又挂念着李府的事。所以一直称病不曾去女学,这期间庄苏荷和庄苏雅曾到府上探望,顺便邀请乔卿莫赴平昌候府参加庄夫人小张氏的生辰宴。乔卿莫心里藏了事,一连好几天都没个好颜色。 就连这些天帮秦如若绣嫁妆也心不在焉,一心备嫁的秦如若自然发现了端倪。这不,这一日正在绣鞋面的秦发如若看乔卿莫又在对着绣架发呆,甚至连续唤好几声都不见其有反应,遂起了捉弄之心。 只见秦如若顺手拿起手边冰冷的琉璃杯,悄悄靠近正在发呆的乔卿莫,趁其不备轻轻将杯子贴上乔卿莫的脖子。 乔卿莫正想前几日桐林递进来的消息,突然脖颈一凉,冰冷的触感刺激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直到耳边响起秦如若无忧无虑的笑声,乔卿莫心里的担忧思虑更重了。 “我替表姐绣嫁妆,表姐竟还有闲心捉弄起我来。”乔卿莫撅了嘴佯装生气说道。 秦如若放下琉璃杯,双手捧了乔卿莫精致的脸蛋温声道;“这几日你总是心神不在的,我唤了你好几声都不见你应我,只好出此下策帮你回回神。瑞儿,有什么心事可别独自闷在心里,当心闷出病来。” “表姐.....”乔卿莫对上秦如若那双真切关心的眼睛,心口一暖,李府的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如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想再问两句,就见佩蓝进来请安道;“奴婢给姑娘,荣表姑娘请安。” “起来回话吧。”乔卿莫暗叹佩蓝进来得及时。 佩蓝起身回道;“姑娘,有小丫鬟来报,说绾青和乔掌柜已经到码头了,这会子应该快到角门了。” “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吧。”乔卿莫支开佩蓝之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郑重其事的问秦如若道;“表姐,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什么事瞒了你,你可会生气?” 秦如若边替她理鬓发边道;“你若有事瞒我,定有瞒我的道理。既有道理可讲,我自是不会生气。” “表姐。”乔卿莫感动得酸了鼻子,只因有了这句话她便觉着先前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如若受到感染,将乔卿莫拥入怀中轻扶她背心安慰道;“我的傻妹妹,以后万不可为这种小事再伤神了。” 乔卿莫心里松了口气,又陪着秦如若说笑了好一会儿才辞别回萝梦阁。 这前脚刚入萝梦阁,后脚就看见绾青引了一个五十出头,穿着似讲师的老者入了园。乔卿莫一眼便认出乔掌柜,于是连忙迎上去行半礼唤道;“乔叔。” “姑娘折煞老奴了。”乔掌柜连忙行跪拜磕头礼。 乔卿莫忙伸手去扶,乔见他发间又生不少华发,心生感触不由的用帕子摁去眼角的湿润。温声道;“绾青信里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到么?怎的今日便到了?” 绾青得意的笑道;“本来是还要等几日才到的,多亏了大爷的同窗王公子家的船队,我们这才能提前进京。” “王公子?”乔卿莫一头雾水。 乔掌柜补充解释道;“就是南方最有名的三大商族之一王氏嫡支长房的三子,也就是谷子楼的少东家。老奴去江南给大爷送嚼用银子时恰巧遇上王公子,他得知老奴要上京都,便让家中北上的船队载了老奴一程。” 一说到这儿绾青兴奋的接过话头道;“姑娘,您不知道!要不是奴婢动作快人又机灵,差点儿就在约定的地方跟乔掌柜错身而过呐。还有还有......” 这时佩蓝看见温齐家的在后廊下不停往这边探头,又想起几日前妈妈在正屋人手不够的由头下屡次私进姑娘房间,心里膈应。于是接断正准备长篇大论的绾青的话头道;“姑娘,乔掌柜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这里秋凉风寒的,再站会儿该冻病咯。” 绾青不满的闭了嘴掐断话头,乔卿莫却随着佩蓝的视线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温妈妈,于是点头称好,一行人便进了正屋。 正屋早已铺上地毯,将地板的寒气阻断。早上烧过的炭炉里还剩些余温,余温将屋子烘得暖洋洋的。乔掌柜一步步往里走,脚踩上地毯是软绵绵的触感,眼睛飞快的梭了一眼屋内陈设摆件,心中暗叹这一切竞合当年第一次入府见还是秦姑娘的主人时的摆设一模一样。 思绪到这儿,乔掌柜便想起那时的太太才十岁,虽说比此时的乔姑娘还小,可性子却更加沉稳妥帖。 那时自己曾是一大户人家珠宝铺子里的二掌柜罢,因发现账目有问题在私下调查时得罪了背后之人。结果账目问题没有查清,反被迫害诬陷成手脚不干净之人。最后害的一家老小被主家赶出来,家中病重的老母亲也因此断了续命药,自己也沦落到街边摆小摊儿艰难维持生计。是秦姑娘给了他翻身的机会,也是秦姑娘救了他的一家老小。临终前甚至将手头不薄的产业交由他打理,其信任是对他的肯定,也是一份考验人心的托付。 “乔叔,你一路上辛苦了,且坐罢。”乔卿莫话音刚落,佩蓝已经搬了几凳放到乔掌柜脚跟后。 乔掌柜回了神,忙摆手称不妥;“使不得使不得,这让旁人看了成何体统?” “您年长又劳苦功高,坐得。旁人嘴碎不过是心歪眼红罢了。”乔卿莫劝道。 “这......”乔掌柜左右为难。 绾青看不下去了,直接过来扶着乔掌柜坐下宽慰道;“太太在时,您都能坐。咱们姑娘这里您怎么还拘礼了?” 绾青一番话说到乔掌柜心里去了,原在太太处,太太也是赐坐的。那时自己敢坐是因为太太为人和善客气,待自己犹如知音好友。而现下在姑娘这儿拘谨,不过是怕有心人看了会说自己倚老卖老欺负幼主,会怕有损自己名声。 这眼见自家姑娘执意相邀,便不在推辞,起身行礼谢恩道;“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恩后便再次坐下,只是这次按照规矩只挨了半边几凳。 待乔掌柜坐好,乔卿莫这才强按住心中急切,温声问道;“乔叔,我父亲那儿还好吗?可还整日醉酒?” “姑娘且安心,老爷那儿政务上有伯爷派去的人帮衬着,酒也不大喝了,就是常常看着太太的画像失神。只是生活上虽说有太夫人派去的大夫照料着,可身子骨却大不如前了。” “乔叔此话怎讲?!”‘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这句话像当头一棒打得她头晕气沉,一想到自己走之前父亲除了精神不佳以外身体还很康健,这不过才几个月就..... “大夫说,老爷是忧思过重,郁结与心导致的气血不足,食难下咽,四肢无力。”乔掌柜一五一十答道。 乔卿莫听完已是红了眼眶赌气般念道;“食难下咽,四肢无力......乔叔,烦请你回给父亲带个话儿,就说若年前父亲身体依旧欠安,就不必再上京都了,小女自会负荆请罪回凤阳照顾父亲。” “是,老奴记下了。” “姑娘莫急,当心上火。”佩蓝忙端了热茶奉上宽慰道;“老爷哪儿有锦绣姐姐照顾着,会好起来的。” “有她照顾?她信中不还说父亲无恙么?”乔卿莫莫名发了一通气后,方才察觉自己的失态,锦绣是母亲身边最忠心的姐姐,又怎会不尽心伺候父亲?思及此处,遂用帕子摁了摁眼泪,接过佩蓝手中的茶盏。佩蓝见她喝了茶,知道自家姑娘这是冷静下来了,方才安下心来。 乔卿莫缓了一会儿接着问起福哥儿的事儿来;“福哥儿他一个人在江南可还习惯?学业跟得么?” “回姑娘话,大爷吃住都在书院,平日里账上拨给的例银也宽裕,老奴瞧着几个小厮把大爷照顾得挺好的,大爷比离家时还高了不少呐。至于功课,老奴不懂那些,想来大爷是个能干的,学业应该差不到哪去。”乔掌柜老老实实答话,仿若并不知道乔卿莫发了脾气一般。 乔卿莫想着自家弟弟向来懂事又有着异于常人的自制力,心中宽慰。见乔掌柜神色有些憔悴便道;“乔叔今日也累了,先下去歇着罢,过两日对账也不迟。”随后又吩咐一旁的竺墨道;“你带乔叔先去给外祖母请安,再领去外院安置下来,乔叔这几日的吃穿用度你都要安排好。” “是,奴婢晓得。”竺墨领了差事,乔展柜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跟着景红退下。 佩蓝在一旁将乔掌柜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自有一番计量;‘太太留下的人就温妈妈,锦绣姐姐,桐林和乔掌柜。温妈妈虽说做事干练勤快,可为人糊涂。太太一走就转了风向,原先在凤阳也不过是拿着身份端大连姑娘也一并管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现在到了京都,却不知道认了谁做新主暗地里做些叛主算计的勾当。如今姑娘是没抓住她的现行暂时动不了她,这往后可不好说。 再说锦绣姐姐温柔心细,聪明却不爱争抢,是太太的陪嫁丫鬟里最忠心的一个,却只对太太老爷忠心。 桐林自是不必说的,长得一表人才,能识文断字,有本事有手段,待大爷姑娘都是一片忠心,可终究是大爷的人,日后定是跟着大爷做大事的,不可能一直为姑娘所用。 乔掌柜从前也在内院见过几次罢,那时没什么印象。只听说是个打理生意的一把好手,只是自己不明白,他既有如此本事为何不进侯门高府,偏要在太太手下打理太太的嫁妆和老爷为数不多的铺子?更不明白太太为何能如此信任他将所有产业铺子都交由乔掌柜打理?若说他老实忠心,可为何会被上一任东家连同一家老小都赶了出来?若说他善于谄媚讨好,可为何从进门到现在看到的只有他的小心翼翼,拘谨和不自在。甚至于姑娘问什么他便直直白白的答什么,不懂得含蓄而言,也不会多说一个多余的字。’关于乔掌柜这个人,佩蓝着实想不通。 乔卿莫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母亲为何会如此信任乔掌柜。若说怕刁奴欺主自然是谁都怕的,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不能保证他永远忠心不贪。可母亲知道乔掌柜是个看似老实巴交任人揉搓的主,实际上骨子里硬得很。因为他想要向旁人证明自己不是那贪主钱财之人,所以他憋着这一口正直之气,只要他这口气还在,就永远不会做出贪主钱财之事。再加上乔掌柜十分孝顺,母亲救了他老母,他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叛主? 第三十六章 绣鞋 绾青这一次不止是接了乔掌柜,还顺便去了趟谷子楼那边的宅子,将桐林那的消息带了回来。 待旁的人都下去了,方才打开话匣子喋喋不休的向乔卿莫汇报着自己带回来的消息;“姑娘,桐林说最近十几天都没有再收到冯道士的消息了,原先还能从庄户口中问出冯道士的行为踪迹,可自从半月前起,田庄上的人们对乞丐一事皆是缄口不提。桐林说那边一时断了消息就先按姑娘的吩咐去盯李府的动静了,他说李大人府上前几日趁黑送走一个久病不好的仆妇和一个还在吃奶的......咳咳.....”绾青说得急了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咳嗽,端起一旁的杯子狂吞好几口温水才接着道;“吃奶的婴孩儿。” 乔卿莫心疼得紧边帮绾青顺背边道;“慢点说不着急。”待绾青缓过劲儿来才问起正事道;“你可有问桐林,这些都他亲眼所见?” 绾青手一叉腰把小脸一仰得意地道;“奴婢问了,桐林说李府前几日不同时段有不同的两辆马车从后门驰出,但奇怪的是马车上未挂任何李府的标识,出了城门却又是一辆向西一辆向东驰去。桐林说他早早的留了个心眼,花了些银钱找人分别跟踪了这两辆马车一段时间。这才知道往西的马车上押了一个妇女,往东的马车上则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仆妇和一个将将满月的婴孩儿。” 绾青话音将落,乔卿莫心口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吐了口浊气后方才笑道;“这几日怪冷的,我请外面的绣娘给你们一人做了一身细棉坎肩夹袄,一身短绒长袖夹袄。她们几个都穿上了,就你的还放在我箱笼里哪,一会儿跟佩蓝去取来穿穿看合身不不合。也算是犒劳你的小机灵了。” “是,多谢姑娘。姑娘您简直就是菩萨在世,这世间再没有像您这般好的姑娘了。”绾青边说边双手合十,学着戏台上拜观世音的样子拜起了乔卿莫。 显然,绾青拍起马屁来,谁都招架不住,乔卿莫见其一副耍乖献宝地模样,终究袖手掩唇笑了起来。 佩蓝见乔卿莫终于笑了,跟着松了一口气打趣道;“咱们姑娘可算是笑了。果然还是你有法子,能让多日连绵的阴天突变艳阳天。” 乔卿莫心里松快了不少,就着手中的帕子轻轻打了佩蓝一下,佯装严肃地道;“就你嘴贫,还不快带绾青下去取衣裳罢。” “是。”佩蓝佯装吃痛乖巧应下。 “谢姑娘赏。”绾青皮完,便美滋滋的和佩蓝退下。 佩蓝和绾青前脚将将退下,后脚就见魏紫进来行礼道;“姑娘,吴表姑娘过来了。” “快请进来。”乔卿莫不得不再次打起精神起身相迎,心里却万般疑惑道,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吴娇莲细步慢摇的进了屋,一见乔卿莫便满眼欣喜地唤道;“乔妹妹。” “吴姑娘。”乔卿莫不咸不淡的应下回礼。 吴娇莲像是浑然不觉乔卿莫的疏离一般,只满眼关切地道;“早听说妹妹身子不适,本该早些来看你的。可太夫人说不好搅扰妹妹你休息。所以,一直拖到今日才能来看妹妹,也不知妹妹可好些了?” “劳吴姑娘记挂,我已经好多了。”乔卿莫说着将人引至屋内的红木雕花圆几旁坐下,魏紫早唤了小丫鬟上新茶。 吴娇莲捧了茶盏细细品了品茶后不由称赞道;“我素日里喝惯了太夫人屋里的正山小种,竟不知乔妹妹这里的西湖龙井更为甘醇鲜爽。” 吴娇莲这话明着是在夸乔卿莫屋里的茶好,实则是在炫耀自己在太夫人面前得脸。 乔卿莫知她不过是呈口舌之快,再者她年后便要出嫁的,所以不愿与她争这一二长短,遂淡然一笑不予接话。 吴娇莲本因府里隐约的传着‘乔表姑娘要做平昌侯府少奶奶’这样流言而心生妒忌,想借太夫人之势在乔卿莫面前显摆一通的,结果见她一副面不改色油盐不进的样子,便歇了心思,尴尬的扶了扶发髻上的点翠睡莲簪。 这时魏紫却没忍住‘噗呲’一声笑道;“吴表姑娘说笑了,这太夫人屋里的正山小种是上等红茶,咱们姑娘屋里的西湖龙井是上等绿茶,这各有各的滋味各有各的口感,又岂能混为一谈相互做比较呢?”魏紫此话明摆着是在嘲笑吴娇莲不懂茶。 果不其然,魏紫话音将落,屋里伺候着的大小丫鬟皆抿嘴偷笑起来。吴娇莲身后的丫鬟小戈却气的眼睛通红,正准备挽袖教训魏紫却看见自家姑娘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将事情闹大。 乔卿莫见吴娇莲被魏紫噎得脸蛋是红一阵紫一阵的好不精彩,心中痛快面上却佯装生气道;“好没规矩,罚你明日闭门思过。” “是,奴婢知错了。”魏紫神态自若的应下,没有被受罚之事影响半分,因为魏紫晓得自家姑娘说的‘闭门思过’其实就是不当差休息一日。 吴娇莲看着乔卿莫主仆你来我往的演戏,气血直往回倒涨得肝儿疼,面儿上却浅浅一笑道;“不妨事的,自家姐妹说笑而已。” ‘谁是你姐妹。’乔卿莫和魏紫主仆同时心照不宣地诽腹。 吴娇莲急于揭过这一茬儿轻咳两声后方才故作亲昵道;“对了,这些天我抽空给乔妹妹做了双鞋,你看看合不合脚?”说着,身后的小戈便将手中的包袱呈上来,小戈边将手中的包袱交给魏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乔姑娘,这鞋子可是我家姑娘熬了好几个通宵特地赶做给您的呐,手都扎破上百回了。” 吴娇莲桃花眼一翻娇斥道;“就你多嘴!”小戈配合的吐了吐舌头,表示知错了 魏紫机灵,明白什么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对方送的是亲自做的东西。所以魏紫收下包袱后,在乔卿莫一个眼神的示意下打开包袱拿出里边儿的绣鞋左右看了又看道;“吴姑娘手真巧!看看这细密的针脚,再看看这新式的绣法,简直就是把这朵睡莲给绣活了呀!依奴婢看,吴姑娘的绣活儿可是比永诚伯府里的绣娘还要胜十分呐!”魏紫端了鞋左右外里的看了又看后方才用一副极其惋惜的语气说道;“只可惜我家姑娘这几日犯了脚寒症,喜穿鼠绒里子的冬鞋,吴姑娘做的这双单鞋怕是要明年开春儿才能穿了。”魏紫说完装模作样的将绣鞋给乔卿莫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后便收了起来。 吴娇莲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乔卿莫的脚尖,那式样分明就是单鞋。 小戈见魏紫如此作践自家姑娘,心中温怒就要刺两句时就听见吴娇莲自责懊恼地道;“也怪我考虑不周,我嫁妆里还有几张上好的鼠绒里来着,过些日子我让小戈找出来送些给妹妹做鞋里子用。”吴娇莲说着话,眼眶红了又红,泪盈与睫的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乔卿莫见吴娇莲将哭未哭的模样瞬间慌了神,忙宽慰道;“吴姑娘能来看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那鼠绒里子吴姑娘还是留着自己用罢,待年后你成亲之时少不了要用的。再说了你能亲自为我做鞋我自是感激的,只不过我这丫鬟向来善妒见不得旁人的绣活比她好,图个嘴快便酸了两句罢。这厢我替她给你配个不是,还望吴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跟她一个丫鬟计较。”乔卿莫说着便起身给吴娇莲行屈膝礼。魏紫晓得自家姑娘是不想把事情弄的太难堪,遂心里再不甘也跟着乔卿莫一起行礼赔不是。 吴娇莲吓得连忙去扶乔卿莫,她觉得自己被乔卿莫这突然的道歉弄得里外不是人,原本她以为乔卿莫会继续护犊恼怒自己然后自己以此再博个舆论同情,此行也算是另有收获了。可现在却是,太夫人最爱的外孙女因为一点女儿家的口舌之争正在给自己行礼,这要是传出去,不管错在哪一方太夫人心里都会有疙瘩,自己再不能立足芙德堂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还不想同乔卿莫交恶,至少目前不想。 而乔卿莫想的却是吴娇莲孤身一人投奔永诚伯府,已是不易。自己不该因心有戒防就纵容魏紫次次针对人家害得人伤心落泪,是该道歉的。 场面一时尴尬吴娇莲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乔卿莫身边的大丫鬟佩蓝从后堂走出来向自己行完礼后,对乔卿莫道;“姑娘,到时辰了,您该做药浴了。” 乔卿莫心领神会,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做出两头为难的模样道;“吴姑娘,你看......” 吴娇莲也识趣顺台阶而下道“既然妹妹还有事,那我改日再来叨扰。” “今日真是不好意思,改日我当登门拜谢。”乔卿莫说完又唤来小丫鬟用什锦盒子装些今日新做的糕饼送给吴娇莲。 待吴娇莲走后,乔卿莫叹了好长一口气之后便瘫软的坐到一旁椅子上,十分无奈地道;“我可真怕她在这儿掉金豆子。” “魏紫,你去给姑娘打盆温水来洗洗脸。”佩蓝边说边将乔卿莫扶正坐好后笑道;“魏紫是个好的,就是嘴上忒不饶人了。”但见乔卿莫兴致不高便安慰道;“可话说回来,姑娘您是心慈了那旁人却未必手软。吴姑娘明显是有意接近您的,您防着她本就没错儿。”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样讲。可她毕竟无父无母,若她只是像荣表姐那样单纯的待我好呢?我今日的拒绝岂不是伤透她的心?”乔卿莫还再为吴娇莲被自己弄哭的事内疚。 佩蓝重新倒了热茶双手奉至乔卿莫手里语重心长地道;“姑娘怎么糊涂了,荣表姑娘是您的血亲姊妹,她姓吴的是什么?您莫要被她的可怜给蒙蔽双眼,失了判断。” 乔卿莫闻言如醍醐灌顶,想通了这一层心里反倒好受多了,便问起绾青来。 “绾青呀,得了您赏的新衣裳,去秋棠院找阿沫她们炫耀去了。”佩蓝笑道。 乔卿莫心情大好语气宠溺地道;“阿沫她们正忙着赶制荣表姐的嫁妆呐,怕是没时间搭理她。我打赌绾青一定是昂首出门颔首回来。” 正巧魏紫端了温水进来听见,随之附和表示赞同。 这厢主仆又说有笑,那厢吴娇莲一回到住处便拿起剪子剪竹编筐里剩下的碎布撒气。 小戈见状忙上前去夺剪子还哭求道;“姑娘,姑娘您快放下剪子,仔细伤着!” 吴娇莲气得脖子都红了,边疯狂的剪碎布边下狠狠地道;“今日忍让了你!改日定有你好受的!” ------题外话------ 某作者可怜样;路过的仙女,喜欢此文的话,给个收藏,评论,或者小花花吧。 瑞表姑娘;作者您脸皮可是同吴姑娘的鞋底一样勒。 某作者;此话怎讲? 瑞表姑娘袖手掩唇笑了笑;一样的厚。 某作者;。。。。 第三十七章 秦三太太 乔卿莫和佩蓝魏紫正围坐在内室的床榻上说着话儿,就见在外边儿当差的景红打了琉璃珠帘进来行礼道;“姑娘,守门的婆子来报说,鸿榕院的三太太来看您了。”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一个接一个的往我这萝梦阁来。”乔卿莫说着已经下了床榻,由佩蓝和魏紫伺候着更衣,待穿戴整齐后这才跟着景红出门去迎秦三太太。 才刚到廊下乔卿莫就看见了身穿绣茉莉纷飞玫瑰红色褙子的秦三太太笑眯眯的迎面朝自己走来,那梳着飞天髻的头上一整套猫眼石孔雀头面随着秦三太太的步子一下又一下的晃人眼睛。 因着刚进府时秦三太太送给乔卿莫的见面礼是她母亲从前的旧物,双鱼含翠玉佩。所以乔卿莫心里对秦三太太平添几分好感,每每见着秦三太太都是满怀感激之心。 这不,乔卿莫见着秦三太太笑眯眯的朝自己走来时,心里不由的生起了亲近之情,远远儿的就屈膝行礼,乖巧地唤道;“瑞儿请三舅母安。” 秦三太太忙加快几步走到跟前儿,一把将乔卿莫扶起。然后睁大了眼睛上下左右细细的打量一番后对着欣慰地道;“这才几日不见,咱们瑞表姑娘又长漂亮了!” 乔卿莫面儿浅侧了头微微颔首自谦道;“三舅母您又说笑,侄女整日养在病中只怕是满面凄容,哪里会漂亮。不似三舅母您,都快要做婆婆的人了还貌若二八少女。” 秦三太太听得欢喜不禁掩唇一笑,亲昵的挽了乔卿莫胳膊嗔怪道“你今日这嘴怕是吃了不少蜜糖吧。” “三舅母您就是蜜糖做的人儿,我哪里还敢在您面前耍乖呀。”乔卿莫因着母亲的关系,所以并不排斥同秦三太太的亲近,甚至愿意捧着秦三太太。 秦三太太被夸得咯咯直笑,感叹道;“还是生女儿好,女儿即贴心又懂事。不像你的两个表哥,一个整日只知道钻书,一个呀又天天往外租家跑。我那鸿榕院,一天到晚也见不着他俩的影儿。” 乔卿莫笑着宽慰道;“三舅母身边不是还有钏表姐么,钏表姐素来孝顺,有她陪着您也是一样。” “哎,再乖巧也终究不是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秦三太太抱怨道。 乔卿莫不好再接话,便搀着秦三太太进屋。 秦三太太一进屋子,屋内暖烘烘的温度立即随着血液传遍全身。再往里一看,乔卿莫身边时常跟着的个子略高挑的大丫鬟正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小丫鬟们摆茶水糕饼。另一个眼生但面相机灵身着二等衣饰的丫鬟,正同几个小丫鬟仔细的给屋里的椅子几凳换上新软垫。 屋里的丫鬟仆妇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进来了,纷纷放下手头的差事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道;“奴婢,请三太太安。” “都起来罢。”秦三太太叫了起,众人起身后又各忙各的。乔卿莫将秦三太太扶至软塌坐下,便有小丫鬟机灵的上前伺候热茶。秦三太太瞧着这一屋子的仆妇们手脚勤快又懂规矩,几不可见的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又与自己的院里的管事妈妈焦大家的相视一笑。 焦大家的得到授意后方开口道;“这府里人都说表姑娘您驭下有方,原先啊老奴还持怀疑态度。想着表姑娘才多大呀?就能管住这一帮猴子?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这下老奴可不敢再质疑表姑娘了。”说完,焦大家的便向乔卿莫行欠礼。 乔卿莫忙虚扶一把焦大的家,谦虚地道;“焦妈妈您多礼了,这些人都是我母亲调教好的,我不过是使唤现成的罢。” 秦三太太拉了乔卿莫坐到自己身边温柔地道;“说起你母亲,那可真是个妙人儿。” 乔卿莫忙支起耳朵想听听旁人对母亲的评价。 秦三太太看着乔卿莫那满怀期待的双眸,犹豫了一会儿话音一转道;“瑞儿。” “哎。”乔卿莫第一次听见秦三太太这样唤自己,就像从前母亲唤自己那般温柔。 接着就见秦三太太望向正屋左侧墙上悬挂着的无题叶落悲秋图轻声叹道;“瑞儿,从前你母亲和我最是要好。我羡慕她的自由,羡慕她能自主姻缘,哪怕刚开始我觉得她与这世界格格不入,可我还是羡慕她的。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是幸福的。” “舅母。”乔卿莫不晓得秦三太太为何突然情绪低落,只得陪着小心道;“瑞儿晓得的,母亲也常常在瑞儿耳旁念叨说是羡慕舅母的聪明和洒脱。” “你休要捡了好的来诓我,你母亲能说我什么好话?她不骂我都是念旧情了。”秦三太太也怕惹了乔卿莫伤心,遂顺着话头打趣起来。 说着舅甥两个又多云转晴的说笑起近日发生的趣事儿来。 秦三太太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突然对乔卿莫温声道;“好孩子,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乔卿莫面上装作一副无念无想的懵懂模样,心中却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秦三太太心疼乔卿莫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遂语重心长地道;“瑞姐儿,你且听舅母跟你说。你也不小了,得为自己做打算。我有听说凤阳府那边一些消息,说是你父亲无心打理衙门内的事,就算有有你大舅舅帮衬,可毕竟凤阳府知府这个位置是有人眼馋的一块肥肉。这往小了说,大不了年后你父亲上京述职时辞官便是。可往大了说,若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再定个玩忽职守之罪,你和福哥儿的前程可就完了你知道吗?”秦三太太说着话眉头不经意的蹙了又蹙。 “舅母这话怪吓人的。”乔卿莫惊得忘了呼吸,在这儿之前她只想过父亲会辞官,却不晓得有可能会获罪。玩忽职守之罪她晓得的,轻者蹲大牢重者丢小命。她不想!她害怕!京都明明有大舅舅罩着,再加上大伯父,虽然他不喜父亲但为了浔阳乔氏多少也会护着些,应该不会出事的。 可三舅母娘家是安郡王府,如今三舅母突然来萝梦阁又突然说这样的话,难道真的要出大事么? 三舅母的堂妹是乐安县主,乐安县主又和自己一样在找冯道士,若说这之间没有关联,打死她也不信! 秦三太太见乔卿莫像魔怔了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瞬间懊恼自己话说太重将未经多少世事的外甥女给吓傻了。 “瞧我,说些什么浑话,想来有你大舅舅照顾着,出不了什么岔子。呸呸呸!!!瞎说的,佛祖饶恕,当不得真!”秦三太太自责的牵起乔卿莫的手轻轻拍打她的手背,又向一旁‘呸’了几下才做罢。还要再说些好话宽慰乔卿莫时,却见她红着鼻子凄凄地道;“父亲和福哥儿都好着呐着,舅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吓唬我了。” “都是舅母不好,舅母给你赔不是。”秦三太太作势便要起身给乔卿莫行礼赔不是。 乔卿莫惶恐,忙跟着起身抱住秦三太太的胳膊不让她屈膝,撒娇道;“舅母这哪儿是赔罪呀,这分明就是在折瑞儿的寿嘛。” 秦三太太作势思考了一会儿后又神秘兮兮地道;“也是,哪有人空手就来赔罪的。这样吧,舅母送你一个气质不凡的夫君如何?” “舅母!”乔卿莫觉着被秦三太太戏弄了,羞恼得一屁股坐回软塌上,又小孩气的转身背对着秦三太太。心里诽腹道‘母亲果然说的没错,三舅母在亲近的人面前,就是个说话不着调的主儿。’ 秦三太太瞧她这模样像是忘记了先前的不快,遂松了一口气,挨着乔卿莫坐下喝了口温茶笑道;“听说后天瑞儿也要去平昌侯府参加庄夫人的生辰贺宴,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打扮打扮,那庄夫人喜欢亮丽的颜色,你可别像平日似的穿太素。要记得多说话,庄夫人也不喜欢闷葫芦。” 乔卿莫依旧背对着秦三太太,气呼呼道;“好端端的,舅母说这个做甚。” 秦三太太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仆妇退远些,清了清嗓子这才附到乔卿莫耳旁悄声道;“那日我可都瞧见了,那庄世子看你的眼神跟丢了魂儿似的。我看八成呀,是想娶我们家瑞儿做新娘呐。只要你照着舅母说的去做,那庄世子便算是舅母送你的夫君了。” 乔卿莫惊呼一声,从软塌上弹了起来连连后退好几步,还是不远不近的佩蓝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揽住。 然,始作俑者正袖手捂面笑得头上的珠钗直乱颤。叮咚环佩之音和着秦三太太爽朗的笑声,振得乔卿莫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跟着砰砰直跳,面颊更是烧得通红似夏日晚霞,一时竟不知所措。 乔卿莫晓得这个三舅母是个胆儿大,可没想到她竟胆大到当着一屋子的仆妇丫鬟调笑自己,说出这种令人臊面的话来! 秦三太太看着乔卿莫手足无措的样子,连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边用手帕摁了摁眼角的笑泪,边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呀胆子终究还是小了些不似你母亲那般勇敢精明。今日,你且记住跟你说过的话便是。”秦三太太说完顺便怜爱的抚了抚乔卿莫的面颊。 ‘记住说过的话?是哪句话?是庄夫人的生辰之事?还是说父亲的事?’秦三太太那微凉的掌心,像一盆掺了冰渣子的凉水,将乔卿莫浇了个浑身透寒。 乔卿莫心不在焉的送走秦三太太后,见绾青面色不太好的立在廊下等她,她本以为绾青是在秋棠院受了打击,现下又没心思去问,索性怏怏的回了内室。 谁知绾青跟着进来行礼道;“姑娘,角门来报。说温齐家的又拿着萝梦阁的牌子出去了。” 乔卿莫只觉得一个头两边大,挨在床边有气无力道;“她的的牌子不是让你给偷了么,这又是哪儿的牌子?” “奴婢问过了,是竺墨的。”绾青也瞧出了自家姑娘心情不好,遂小心轻声地回话。 “竺墨......”乔卿莫瞬间想起来,竺墨是二等丫鬟本没有自由进出的牌子的,只因要照顾乔叔自己破例给了她一块儿。甚至自己因为上京都后才听说她的发小被卖到安郡王府做苦差,心里膈应,渐渐的便不再让竺墨进内室伺候自己了。 冯道士...温齐家的...乐安县主...安郡王府... 忽然之间,乔卿莫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跟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拉了绾青挨着自己坐下,一阵耳语。 珠帘外,景红隐约能瞧见里面的情形,嘟了嘟嘴小声对佩蓝道;“姑娘果然还是待绾青更亲些。”这话不像玩笑,更像抱怨。 佩蓝瞪了景红一眼,神情严肃地回道;“姑娘待咱们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只是绾青与姑娘年纪相仿能说到一块儿去罢。以后莫要再说这烂舌头的话了,姑娘听了会寒心的。” 景红自知无趣,羞愧的低下了头。 ------题外话------ 你是从哪里看到这本书的呢? 第三十八章 偷溜 因秦三太太提到过大舅舅,所以乔卿莫想到要同永诚伯说几句话。赶巧今日是家宴之日,府里的老爷少爷们,太太姑娘们会像往常一样早早的齐聚芙德堂。 所以乔卿莫早早的便去了芙德堂,可从开宴到现在她也没瞧见永诚伯的身影。 待用完晚膳,一行人才将将放了箸。 就见梁王府上的管事妈妈于妈妈领着三个双手捧了用红绒布盖着的托盘的小丫鬟进来行礼道;“老奴请太夫人安,给各位爷,少爷,夫人太太,姑娘们请安。”小辈们纷纷起身还以半礼。 秦太夫人边接了玉扇递来的手帕净手边道;“起来罢,都这会子了有什么事儿还得你亲自赶过来?” 于妈妈接过其中一个小丫鬟手里的托盘,端到秦太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道;“今日太妃娘娘刚得了几个西域进贡的雪梨,太妃娘娘想着太夫人您爱吃梨,所以便让老奴跟着恪公子一道给您送过来。” “恪哥儿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秦太夫人感到有些惊喜。 于妈妈欠了欠身道;“恪公子要帮王爷取个急用的东西,说是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既有差事在身,我倒不好叫他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吃茶了。”秦太夫人说着揭开了托盘上的红绒布,只见里面躺着五只黄灿灿的梨,浓郁的梨香瞬间溢满整个屋子。 众人有心捧着秦太夫人纷纷说着吉利话儿,秦太夫人一高兴便留了众人在芙德堂,又唤了玉饶将梨端去小厨房做成银耳陈皮生姜炖梨。 于是众人等小厨房做银耳陈皮生姜炖梨时,就由长辈们围着秦太夫人说话,小辈儿们则自顾自的在一边玩儿。 秦如若发现弟弟妹妹们都在各做各的,或是讨论课业,或是谈论时新的花样子。唯有乔卿莫坐在自己的位置探着脑袋左顾右盼的,也不似往常那般安静端庄模样。自己和她说什么都是敷衍了事,秦如若有些气结遂用力扯了扯乔卿莫衣袖问道;“你在找什么?” 乔卿莫皱了皱好看的黛眉,说道;“大舅舅今日,怎的没来?” 原来是为这事儿呀,秦如若正要答话。 就见秦铭像个小大人似的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慢悠的走过来说道;“乔表姐找我爹爹做什么?” 秦如若见他形若自己父亲,一时没忍住衣袖遮朱唇‘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秦铭面皮薄,被长姐这一戏笑,瞬间涨红了小脸蛋。 乔卿莫却忍住笑意解围道;“我找大舅舅有事,你可知他为何不来家宴?” 秦铭看了一眼还在偷笑的秦如若,又看了看神色真诚的乔卿莫,小声道;“爹爹在前院的书房议事,今日大约是不会过来了。” 乔卿莫泄了气,自言自语道;“看来要等到下次家宴了。” “我陪你去前院找父亲吧。”秦如若见乔卿莫一脸失落,拍了胸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得了。”乔卿莫把手一摊,无奈的将头靠在秦如若肩头无力道;“现在的荣表姐可不能随意出内院的,若要出去也得外祖母同意才行,我不想让外祖母晓得我去找大舅舅的事。我倒是能自己溜出去,可我不晓得大舅舅的书房在哪儿啊。”乔卿莫说完瞄了一眼正座上和秦三太太正谈得欢喜的秦太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不能直接提出在这个时辰去见大舅舅,因为一旦提了,外祖母肯定会好奇自己去找大舅舅的原因。自己找大舅舅是为了父亲,若是让外祖母晓得了,那不是平白惹得她老人家担心么,所以万不能让外祖母知道此事,这才是最难的。 秦铭一听仰起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乔卿莫道;“乔表姐,我可以带你去找我爹爹的。”。 “你可以带我去?”乔卿莫心动了。 “我晓得爹爹的书房再哪。只是......”秦铭说着也瞄了一眼正座上还在和秦三太太说笑的秦太夫人。 乔卿莫一下就明白了,秦铭是担心秦太夫人会怪罪他私自带自己去前院。此时乔卿莫正巧与秦如若四目相对,见秦如若眸含笑意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什么了。遂唤了秦铭靠近些,轻声耳语。 这一幕正巧被斜对面的秦锦儿给瞧见了,她冲着秦铭的方向一翻白眼自言自语地鄙视道;“整日就知道吃里扒外,待我告诉娘亲有你好受的!” “四姐姐,什么是吃里扒外呀?”秦银儿嘴里吞咽着芙德堂新做的桂花糕,含糊不清的问道。 秦锦儿不愿搭理她,遂装作没听见,并不搭话。 “银姐儿你过来。”秦钰儿怕自家小妹受气,遂移了她的注意力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道;“姐姐可曾教过你吃东西的时候莫要讲话?” 上首聊天打趣的大人们,谁也未曾察觉到几个小辈之间异样。 就在秦夫人拿了秦如若婚事宴席上定的菜品讨好秦太夫人时,就见自己儿子过来向太夫人拱手行礼道;“祖母,孙儿想起今日先生让做功课还没有温习呐,孙儿想先回去温功课。”秦夫人听了却暗自诽腹道‘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改性子,愿意钻研书本了?’ 秦太夫人今日心情不错,看了一眼下面各玩各的小辈儿们笑眯眯地道;“既如此,你就先回去罢,过会儿我让玉饶把炖梨给你送过去。” “谢祖母。”秦铭行了礼便下去了。 片刻后乔卿莫趁人不注意,借口如厕偷溜了出去。 谁知她前脚刚溜走,后脚秦锦儿就凑到秦太夫人跟前撒娇道;“祖母,您小厨房里的炖梨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呀,锦儿都困了。”秦锦儿说着还揉了揉眼睛。 秦太夫人温声道;“这炖梨呀至少得炖一个时辰,实在困了就让玉扇姐姐带你去睡会儿,等做好了在起来吃。” 秦锦儿拽着秦太夫人的袖子委屈巴巴地道;“可是我是瞧见瑞表姐都走了,还以为可以回去睡觉了呐。”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乔卿莫先前坐的位置,这时秦四太太好心解释道;”瑞姐儿怕是听不惯我们这些长辈儿们念经,先走了到也情有可原。”这话看似替乔卿莫解围,实则是指乔卿莫傲慢无礼目无尊长辈。 秦太夫人听得明白却依旧笑看向秦如若问道;“荣姐儿,你瑞表妹去哪儿了?” 秦如若起身袖手掩唇满眼笑意地答道;“祖母,瑞表妹方才跟我说前些日子给您做了兔绒里子的抹额,本想今日家宴带过来给您做惊喜的,谁知她马大哈的竟忘了拿。我劝她下次再带过来吧,她说她越想心里越不舒坦。这不,就托了我帮她打掩护,偷溜回去拿了。” 秦三太太一听忙凑趣道;“那瑞姐儿找的掩护可不怎么样,这前脚走后脚啊咱们大姑娘就啥都交代了。”秦三太太也是瞧见乔卿莫溜出去的人之一。 果然秦三太太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事儿也算是揭过了,众人又该干嘛干嘛了。 唯有秦锦儿,袖笼里的小手攥了又攥,秦四太太也不似先前那般热络了。 ------题外话------ 除夕节快乐!(没有节假日加更的某作者先溜) 第三十九章 书房 再说乔卿莫,跟着秦铭一路无话直奔前院书房。 待到前院书房门口时,乔卿莫突然停下脚步向秦铭行了谢礼后道;“多谢铭表弟相助,暂且送到这儿吧。只因你还小,有些话不便知道。今日之事还请铭表弟替我保密,莫要叫旁人知晓了,尤其是外祖母。” 秦铭愣在原地涨红了脸半天才道;“我晓得的。” 乔卿莫再次谢过后,见书房外无人看守,便由佩蓝护着进了书房。 秦铭见乔卿莫顺利进去后,方才离开。 乔卿莫进入书房,并未瞧见永诚伯,首先映入眼睑的反而是一位身形与佩蓝差不多高,年纪约摸十二三岁的男子立在书案前。 乔卿莫没成想这会子还会遇见外男,毫无防备吓得惊呼一声,忙抬起胳膊以袖遮面连连后退好几步,又直接了退出。 慌忙之间乔卿莫瞧得不真,跟在身后的佩蓝却是瞧清了那男子的外貌衣着。只见那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入鬓眉峰煞而不凶,双目瞪若铜铃却略透着些憨气。略壮的身形再加上那张普通至极的脸,看起来既像码头做苦力的长工,又像街头卖艺的武夫。然,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穿着。只见其头束镶有绛红色玛瑙缎带,身着云青色暗纹苏锦襕衫,腰间系着绾银织金腰带,脚穿黑色无纹蜀锦靴。衣着看上去低调实际上处处透着尊贵与不凡。 佩蓝正小声提醒自家姑娘,屋内之人恐怕身份不凡。便听见里面响起永诚伯的声音道;“恪公子,方才是什么声音。” 乔卿莫觉着自己不到招呼就来书房,还遇见外男甚是丢人,心里默念道‘莫要讲我,莫要讲我。’ 谁知天不随人愿,里面响起将变未变的公鸭嗓道;“表舅好耳力,方才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没人通报直接就闯了进来,估计此刻还在门外。” 佩蓝觉着公鸭嗓配略壮的身形,实在违和,竟忍不住抿嘴偷笑起来。 乔卿莫本想等那外男走了再进去的,结果听到这儿,呼吸一滞恨不得直接钻地逃跑了才好。心里念着父亲,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理了理衣裳再次眼观鼻,鼻观心,一步三顿的走到永诚伯面前有些别扭地行礼道;“瑞儿,见过大舅舅。” 永诚伯一见乔卿莫这幅吃瘪的模样,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瑞姐儿,来来来,这是你的同辈梁王府的二公子,东方恪。论辈分你应当唤一声表哥。” 乔卿莫也不晓得哪里来的恪表哥,心里别扭他,却又碍于礼教,上前行礼故意吐字不清道;“见过各渺阁。” 东方恪也不介意,嘿嘿一笑拱手还礼道;“瑞妹妹好,是我眼拙竟没瞧出你就是表姑母的宝贝女儿。唉,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永诚伯好奇一问。乔卿莫也跟着支了耳朵,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 就见东方恪买着关子,双手往身后一负,神情严肃的绕着乔卿莫走了小半圈后方才道;“只可惜,是个大舌头。”说完还自认为是个完美的结论,得意的点了点头 “你!你你你你......”佩蓝首先不干,跳出来指了东方恪的鼻子‘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懊悔该让绾青跟来的,若是绾青在,管他什么梁王府的公子,先骂得他找不着北,然后再两拳揍下去最解气。 梁王妃,生有三子一女,唯有长子和次子活了下来。长子东方际,精明能干,十岁便封了世子。次子东方恪为人憨实不懂变通,所以一直被梁王妃当做长不大的孩子养在身边。 然乔卿莫觉得,就东方恪这差点气得自己呕血的功夫,只怕是个装疯卖傻的高手!乔卿莫想到这儿,袖笼里的手攥了又攥。面上却尽量保持平静,轻呵佩蓝道;“休得无礼。” “是。”佩蓝不甘的又退回乔卿莫身后。 这时永诚伯才来打圆场道;“恪公子,这损人形象的玩笑可开不得。瑞姐儿一姑娘家带着羞说话声音是小了些,听不清也很正常,并不是什么大舌头。” 东方恪眉毛一扬,一副思索的模样,扯着公鸭嗓道;“不是大舌头便好。” 接着永诚伯又安慰乔卿莫道;“恪公子为人实在,说话直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是,瑞儿晓得的。”乔卿莫服了软,凄凄应下。 “对了,这个时辰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永诚伯为了缓解气氛又问道。 乔卿莫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旁的不相干的人见了自会知趣离开。 然东方恪却像看不懂似的,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支楞着耳朵还想听个一二。 乔卿莫见状气结,心中暗自骂道‘也不知是真憨,还是假傻。’ 永诚伯见乔卿莫这般模样已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又对东方恪的憨过头感到无奈。遂主动对东方恪说道:“恪公子即取了鎏金墨块儿,就先送回去罢,免得王爷等久了。” 东方恪一听,懊恼得直拍脑门道:“哎呀呀呀!我差点儿给忘了,父亲还在家中等着勒。多谢表舅提醒,多谢表舅提醒,既如此恪儿便先走了。” 待东方恪离去,乔卿莫忽的向永诚伯行大礼。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吓得永诚伯连忙去扶。 乔卿莫摇了摇头坚持跪着求道:“还望大舅舅救命!” “好好的,说什么胡话?”永诚伯被乔卿莫这一求弄得满头雾水,接着便听见乔卿莫道:“瑞儿听家里来的大掌柜说,父亲在凤阳依旧对衙门之事不闻不问,虽然有大舅舅您照应着。可......瑞儿听说宫里查得严,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治父亲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乔卿莫说着,眼泪不争气的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 ‘消息来得好快。’永诚伯听完,四肢发凉。想起今日早朝,安郡王那一派未上奏完的折子正事此事,若不是圣上龙体欠安,此刻怕是钦差大臣已经在去凤阳府的路上了,若深究起来自己也少不了一个包庇之罪。不过好在圣上现下只想拢权,无心打理这种小事,也算是有惊无险。只是不知瑞姐儿一个深闺千金消息能如此灵通。 乔卿莫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到最后只是泣道:“瑞儿只求大舅舅想想法子不让宫里晓得,待年后父亲进京述职,瑞儿到时候求父亲辞官,也省得以后再出乱子。” 永诚伯见外甥女花朵儿一样的人儿哭得实在可怜,心生怜悯示意佩蓝扶起自家主子。连声安慰道:“莫要怕,你父亲是个人才,早些年也做出了不少政绩,现如今不过暂时为情所困心不在主位罢了。你切莫着急,目前我还没听宫里提及此事。再不济有我和你姑父帮衬着,不会让你父亲出事而的。”他出事,便是离自己处事不远了。 “大舅舅此话当真?”乔卿莫红肿着双眼看向永诚伯。 永诚伯斩钉截铁道;“当真!” 乔卿莫吃了定心丸,又要下跪行大礼,却被永诚伯制止道:“你一个姑娘家,身子骨弱不能再跪了。”永诚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见外边天色不早了。便唤了打扫书房的哑婆子要送乔卿莫回去。 乔卿莫也知趣,连声谢过后便跟着哑婆子往外走,行至门口时停下来又向永诚伯屈膝行礼道:“大舅舅,外祖母尚不知我来了前院,还望大舅舅替瑞儿保密。” ”回去吧,舅舅晓得的。”永诚伯应下,见乔卿莫满身轻松而去。这才唤出暗处的护卫吩咐道;“你去查查,今日都有谁去过萝梦阁。” “是!”护卫领了命,退入黑暗后消失不见。 乔卿莫得了准信,步子都松快不少,到岔路口时直接拐弯回了罗梦阁。 萝梦阁门口早有绾青侯着,一见到乔卿莫便飞奔上前行完礼边扶着乔卿莫的手往正屋去边汇报道:“给太夫人的抹额奴婢已经送过去了,奴婢按照姑娘教的说,‘姑娘在芙德堂外听见仆妇们说笑抹额之事,晓得荣姑娘说漏了嘴,觉得丢人显眼了便不愿再进来。遂让奴婢送完抹额把炖梨端回去吃就行。’果然太夫人非但不怀疑,甚至高兴得当即就让阮妈妈替她带上抹额试试大小。三太太还在一旁打趣儿说,姑娘您就是害了臊也不忘顺走芙德堂小厨房里做的好东西。这话逗得太夫人哈哈大笑呐。” “外祖母喜欢便好。”乔卿莫面上高兴地道,心中却愧疚的想‘外祖母终究是疼自己的,能当众戴抹额那便是在告诉旁人,不论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会护我。而三舅母那里,自己怕是又欠上一回。’ 说着话已经进了屋,乔卿莫一眼便看见了素面圆桌上放着的画有热市闹街图样的食盒,接着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温妈妈呢?” 绾青边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炖梨边回道:”角门的吴壮说,已经按照姑娘您的吩咐找借口将人扣下,不让她进府的。可谁知碰上四太太屋里的松妈妈亮了四太太的腰牌又把人给领走了,估计现在还在四房那儿。” 佩蓝扶乔卿莫坐到圆桌旁道;“温妈妈这是越来越多旧相识了呐。”这话旁的意思是,松妈妈随四太太进府时,温齐家的已经身在凤阳了,不可能是旧相识。 “四舅母心真善。”乔卿莫说着用翡翠细根勺儿分别往两个茶盅内分舀炖梨,边分边道“温妈妈年纪大了,做事也越发没个规矩了。你是我屋大丫鬟里的头一份,一会儿你去四房把温妈妈接回来罢,顺便问问看她究竟想如何?” “是。”佩蓝应下。 乔卿莫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分好了,一份给绾青一份给佩蓝心情不错道:“这炖梨闻起来好香,一起尝尝罢。” 绾青和佩蓝屈膝谢了礼后,主仆三人便围坐着桌子趁热喝起炖梨来。 ------题外话------ 喜欢的话,多多评论收藏吧,新年快乐呀! 瑞表姑娘携暂时不可透露的夫君向您行礼拜年啦! 第四十章 生辰 平昌候夫人生辰这一日,因着平昌候府上面还有太夫人这个长辈在,所以平昌候夫人的本意并不想大办,所以只请了几户有着通家之好的夫人太太,媳妇姑娘们到侯府一聚。 可架不住皇后胞妹这个名头,所以这京都城里但凡沾点亲带点故的人家一听说平昌候夫人生辰宴,皆闻风而动不请自来的上赶着到平昌侯府送礼。 是以待到永诚伯府的马车赶到平昌侯府时,侯府门外早就堵得马车跟马车之间都要错不过道了。张二牛提了永城伯府的名号便有小厮来接,可马车左挪右赶终究还是无法将马车赶至大门口。为首的马车里秦夫人怕去晚了耽误时辰,失了礼节反倒不妙,于是同同乘一辆马车的秦三太太和秦四太太一商量,决定和其他人一样下先马车然后徒步走进去。 三人一合计觉得可行,于是便有婆子往后面几辆马车里传话,让姑娘们带了帷帽下车。 佩蓝得了信儿,便从马车隔层里找出了帷帽和披风。她边给自家姑娘系帷帽边听她对绾青道;“一会儿佩蓝先陪我进去就好,你自个儿叫辆马车回府里,再帮我找找那橘红色的珊瑚串子吧。那是福哥儿小时候自己动手穿了手串送我的,这一会儿子看不见那串子我心里就焦得慌。” “是。奴婢一定替姑娘找着那串子。”绾青像下什么大决心似的应下后正准备撩帘下马车时,就听见乔卿莫叮嘱道;“昨日那么些人出去找都没找到,想来是人多反而手忙脚乱。等下你回去就自个儿仔细些找,莫要惊动了旁人,不然又该找不到了。” 绾青兴奋的点了点头,道;“嗯嗯,奴婢晓得。今日那珊瑚串子是逃不出奴婢手心的。”话毕,绾青随即撩了帘下马车。 佩蓝替乔卿莫系好了帷帽正在拿了披风替乔卿莫系上,见乔卿莫兴致不大,遂安慰道;“姑娘,绾青那样机灵的人,一定会找到手串的您别太担心。” “但愿如此吧。”乔卿莫话音将落。就听见马车外响起秦三太太身边焦妈妈的声音道;“表姑娘可收拾好了么?” “唉,收拾好了这就来。”佩蓝应下话,首先撩了帘跳下马车,再替乔卿莫打起帘子。焦大家的眼尖儿抢过马夫手里的几凳献宝似的搭好,又伸出稳而有力的手同佩蓝一起扶着乔卿莫下马车。 “劳烦焦妈妈了。”乔卿莫微笑着回了礼,佩蓝随即塞了二两银锞子给焦大家的。 “谢表姑娘。”焦大家的嘴里道了谢,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银锞子讨好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这些做奴才应该的。”心中却暗道‘这表姑娘果然财大气粗,随便一出手就是白花花二两银呐!够自家老头喝好几坛女儿红了。’ “焦妈妈这是哪里话,您是三舅母身边的人又出身安郡王府,这府里的哥儿姐儿都敬着您,何况我一个外姓的表姑娘呢。”乔卿莫这话既说了事实,又话里有话的挑起焦大家的心里的某根刺,这与她今晚的计划有很大的帮助。 焦大家的直觉得这表姑娘的声音悦耳谦逊又亲和,深得她心。焦大家的心里舒坦了便道;“表姑娘过誉了,咱们还是先过去吧,我们家三太太还在前头等着您呐。” 乔卿莫随口问道;“三舅母等我做甚?” “这门口啊人多眼杂的,大夫人和四太太便先带着四姑娘和五姑娘进去了。三太太眼羡旁人都有闺女陪着,便让老奴来接您,就当是进府做伴儿。” “不是还有钦表哥么?”乔卿莫心里感激秦三太太有意照顾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到。 焦大家的心里已经开始喜欢这个有礼貌的表姑娘了,笑道;“大少爷是男宾,早早的便自己骑马来了,这会子估计跟世子爷他们在一处呐。”言外之意就是秦三太太常抱怨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说着话,乔卿莫已经跟着焦大家来到秦三太太身边。正被几位夫人太太拉着说话的秦三太太一见乔卿莫过来了,高兴的挽了乔卿莫的胳膊向几位夫人太太介绍道;“这便是我外甥女,早些年京都第一美男子现凤阳知府乔业成之女。” 乔卿莫还在发懵,但不妨碍她条件反射的屈膝行见面礼。 众人一见这便是中秋时节,传遍整个京都城的那个出尘绝艳的仙子,一个个的眼神恨不得将帷帽看穿了去。 这不,立马就有捏高音嗓酸道;“呀呀呀,好一个第一美男子之女!这通身的气质,这不俗的举止,即使隔着帷帽也看得出来是个千年一遇的美人儿啊。”此话着重在隔着帷帽。 有人带了头,便有另一位太太借机接过话头继续道;“秦三太太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一个不俗的外甥女还藏着掖着。咱们可是听说了,永诚伯府的表姑娘在中秋之夜可是大放异彩呀。” “就是就是,好像民间该给安了个‘月下仙子’的称号呐。若不是今日恰巧碰上,只怕是要玉珠蒙尘了。”说话的正是武夷伯郭夫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同样带着帷帽身材妙曼的女子。 郭夫人一想起上次在乔府受的屈辱就气得牙痒,头脑一热也顾不上秦三太太的身份,上前一步对着乔卿莫不怀好意地笑道;“要不?乔姑娘摘了帷帽,让大伙瞧瞧你是否果真如传闻那般好看?”武夷伯夫人此话一出,其他的夫人太太都跟着附和想看热闹。 这样的话若在内宅说,听来也不过是长辈们好奇说来逗晚辈的话。可现下是在平昌侯府的大门外,是人来人往眼多口杂之地,郭夫人说这话那便是存心将乔卿莫比作青楼里的女子,还是在大街上随随便便就能看的那种。不然,为何不进了内宅再看阵容?却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 帷帽里,乔卿莫脸都气红了正要反击,就听见佩蓝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这京都城里夫人太太都是有着极好教养的人,没想到夫人太太也分三六九等。这有的人就连我们府上的小丫鬟都不如,说话竟如此轻浮不过大脑。” 乔卿莫反被佩蓝的话逗笑了,或是觉得佩蓝怼得痛快亦或是被她的挺身保护而感动,乔卿莫的眼睛又不争气的湿润了。 郭夫人离得近,将话听了个全儿。刚要发作,就见秦三太太‘噗呲’一笑道;“你们算什么玩意儿?也配看我外甥女的样貌?!若不是我外甥女下车晚了两步,我等着乏味了些,又岂能轮得到你们这种身份的人凑上前来?!”秦三太太说话不紧不慢,甚至一直微笑着。 然郭夫人她们几个却听着如芒刺背,如锥戳喉。 秦三太太随手理了理乔卿莫差点被微风掀起的帷帽,看向武夷伯夫人身边的女子高声道;“早就听说武夷伯夫人的女儿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甚至连镇国公府的六爷都瞧不上呐。怎么?今日带她来,这是又看上了庄世子么?”秦三太太笑眯眯的说完牵了乔卿莫的手转身就走,然后用不大不小恰巧路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边往大门里走边道;“呀!差点忘了。庄世子身份尊贵,不是那等被退亲人家能攀得上的。培养女儿呀还是教她一心一意的好,朝三暮四的可不行。”说完还忍不住捂嘴偷笑。 秦三太太的话像一面照妖镜,将郭夫人的小心思全然曝光。刹那间,郭夫人身边的其他几位夫人太太皆神情鄙夷的走开,她们也没想到郭夫人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只因先前大家曾问郭夫人身边的女子可是她女儿,郭夫人只说自己女儿身子不适,没有正面回答身边带着的女子是谁。所以大家便都以为带了帷帽跟在郭夫人身边的女子就是武夷伯前些日子收养的义女,谁曾想秦三太太一语中的,她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都被郭夫人给耍了。 再说秦三太太说的那样难听的话自然是让郭溶月听了个全,只见她袖手一甩道;“娘,我不去了!”说着便赌气要往回走。 郭夫人拽住女儿一副恨铁不成刚的语气凶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帷帽下郭溶月委屈的眼泪瞬间流淌,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郭夫人不耐烦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当初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搭上镇国公夫人那条线,让她相信只有娶你做儿媳妇才能保家宅平安。可你倒好,临了受戏子蛊惑,要死要活的要嫁人家。这下好了,镇国公六爷晓得了,亲自来退的亲事,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而你那个戏子呢?跑哪里去了?又管不管你死活你的名节?”郭夫人一字一句的细数女儿的过错,是愤怒也是抱怨。 小姑娘家面皮薄被自家娘亲当众数落,又句句都是戳心断肠的话。一个没绷住,只听得‘哇’的一声便扯开了喉咙开始嚎哭,一时间引来不少人瞩目。 郭夫人嫌丢连,先是手忙脚乱的隔着帷帽就捂了女儿的嘴,又示意丫鬟婆子将人弄上自家的马车。待到上了马车,车门一关,郭溶月索性一把扯了帷帽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母亲和秦三太太的话伤人要害,又或许是永诚伯府的表姑娘太过耀眼刺得她眼睛生疼,左右越哭越伤心挠肺。 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郭夫人自己也不好受。随将女儿搂进怀里轻抚她的背脊,温声安慰道;“娘错了,娘不该凶你。可娘也是着急,是没法子了啊!你也看见了,你父亲因为你被退婚这事儿故意抬了翠红楼里的货做姨娘来气我,那货仗着你父亲的宠爱都快要爬到我头上来了!乖囡囡,娘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娘还指望着有朝一日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给娘撑腰呐。旁的不干净的话你且忍忍,眼下娘把所有的路都为你铺好了,你只需进了侯府以后按娘说的做便是。” 郭溶月在郭夫人的安慰下渐渐止了眼泪,略抽泣道;“可是,她们都晓得是我了,还能行吗?” “晓得是你又如何?你只需要按照娘嘱咐你的一步一步去做便是,他堂堂侯府难道还会拦着你一个小女子不让进么?再说了,晓得是你更好,到时候对咱们更有利!”郭夫人说着话,目露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坚定。 第四十一章 眼熟 花开两头各自表。 且说乔卿莫同秦三太太进了平昌侯府的大门,便看见早有抬了小轿的婆子在候着了。秦三太太回头居高临下的瞄了一眼门外的花花绿绿,对乔卿莫语重心长地道;“瑞姐儿你记住,你是永诚伯府的表姑娘,是我的外甥女。不论外面那些人如何待你,是奉承?还是妒忌?而你永远都比她们高贵。若是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你生气了,你骂便是,她们只能乖乖受着。万不可像今日这般,明明已经气的喘不上气来,还犹豫着会不会损失自身气度,任你的丫鬟自言自语含沙射影。这样子不过是不痛不痒,助长她们那群八婆的威风。” 秦三太太说完,又面向佩蓝道;“你看你做事一向稳重,是个好孩子。但你有些稳重过头了,不如另一个果断。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敞开了骂!骂得对方吐血才好。自言自语算什么招数?挠痒痒招数么?就是戳破了天,自有太夫人和我顶着呐,你只要记着莫让你主子受委屈便是。” “是,奴婢记下了。”佩蓝像是受到极大的鼓舞,行礼都轻快了些。 “三舅母......”乔卿莫却被秦三太太这一席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仿佛看见了母亲生病前也是这般护自己的。先前那些人的话瞬间如风吹散,心中的憋闷着的气也落了下去。 秦三太太替乔卿莫去了帷帽,恢复原来的笑容戏道;“莫哭莫哭,没有哪个丈母娘会喜欢在自己生辰之日红眼睛的媳妇。” “舅母,您又说胡话!”乔卿莫这回是真的被秦三太太无正形给打败了,止住了感动却红了耳根子。 秦三太太替乔卿莫理了理碎发满眼慈爱地道;“快走罢,这小轿是咱们府上专有的待遇,旁的人任她再巴结也享受不得。”说完便让佩蓝扶自家姑娘坐进小轿。 虽说秦三太太说话没正形,却也晓得处理好一切。这不前脚乔卿莫进了小轿,后脚就让焦大家的给抬轿子的婆子打赏银锞子,并挨个吩咐先前什么都没听见。 婆子们得了赏,稳稳的起了轿。 佩蓝和焦大家的跟在轿子后头,佩蓝装作好奇小声的问焦大家的道;“焦妈妈,您说为何外面那些夫人太太不围大夫人,不围四太太,偏要围着咱们三太太说话呀。” 焦大家的得意的笑了笑却故作神秘地道;“小孩子莫问大人事。” “哎呀,焦妈妈。您就跟我说说嘛。您放心我又不会张扬出去。”佩蓝双手合十搓手再次哀求。 “行吧,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啦。”焦妈妈松了口,故意落后小轿几步对佩蓝小声道;“这第一,咱们三太太娘家是安郡王府自是不用说的。第二,咱们三房是平昌侯府的正头亲家,加之锗少爷没定亲,那些人不过是想来个退而求其次罢了。这第三,三太太与庄夫人还在闺阁时便有些交情。所以,比起大夫人来她们更愿捧着咱们三太太。” “那她们明知我家姑娘是三太太的外甥女,为何还要恶言恶语?!”佩蓝被秦三太太一点拨,心觉得不甘愤恨道。 焦妈妈左右看了看,故意压低声音道;“老奴听说是庄夫人要求严苛,为了不影响世子读书曾定下了规矩说要等世子年满十六周岁才定亲的规矩。这不庄世子明年开春儿就满十六了,就有人传,说庄夫人借此次生辰宴就是想相个儿媳妇。虽然没有明着讲,但各家各族的夫人太太们哪里能放过庄世子这样的金龟婿?她们是坐不住了便想借此机会让自己女儿往庄夫人面前凑一凑混个面熟。” “所以呢?跟我家姑娘有什么干系?”佩蓝想不通。 “你忘啦?‘月下仙子’一事。”焦大家的说完,颇含深意的挑了挑眉。 “原来如此。”佩蓝点了点头,转念一想惊道;“那三太太她该不会是想让我家姑娘......”佩蓝话说一半忽觉不妥,又咽了回去。 焦大家的却笑了笑,恨铁不成钢道;“你糊涂了不成?咱们瑞表姑娘是庄二姑娘请来的,三太太也就逗一逗表姑娘过过嘴瘾罢。表姑娘的婚事自有姑老爷做主,三太太哪敢打她的主意呀。” 佩蓝摸了摸鼻子,冲焦妈妈干笑了两下。心道‘看来这一回,姑娘是真的多心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轿子已经拐弯进了甬道。 乔卿莫按捺不住好奇,悄悄的掀开轿子窗帷的一角,窗帷打开的那一瞬,眼前忽的明亮了。 乔卿莫偷偷的像外看去,看着那雕有白鹤穿云浮纹的甬道,情不自禁地惊叹道;“这平昌侯府的宅子果真与旁的不同,就连甬道上的图纹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她话音将落,就见一男一女并排着迎面而来,不过三五步便同轿子错身而去。 就这一瞬乔卿莫便将那对男女看了个清,那女子上身着竹叶青简洁无纹的交领襦衣,下身则着略显华丽繁杂的角童泛舟收莲蓬图案的百褶裙,裙长恰恰能遮住一双娇足。而她头上绾着双丫髻,髻上点缀着几朵莲米子大小的淡粉色珠花,剩余如瀑的长发披散在后背,衬得本就美丽清新的脸蛋,像极了尚未启蒙的稚嫩小童。再配上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如曦,仿佛能将人魂魄里的杂质都洗去。她路过时,甚至还飘过一阵淡淡的荷香。 乔卿莫感叹,像这样明明有着十三四岁身量,却拥有一张可爱纯洁如幼童面庞的女子,平生还是头一回见。 回那女子身旁的男子,那男子身着月白色藏金丝暗纹大氅,不过三五步错身而过的时间,衣服上暗藏的金丝就险些晃花乔卿莫的眼睛。再看他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由一根月白色素面缎带高高束起,轻轻的随步而动,浅浅的遇风微扬,这样似乎更能显出他极高的身量。这导致做在轿子里的,只看得见他那锋利且分明下颚线,和轮廓立体又富有温度的侧颜。几近完美的眉宇似陡崖峭壁一般的存在,立体又大气的同时彰显出他本身就有的桀骜与不羁。深邃眼窝内的瑞凤眼,眼尾优雅而微扬,眸光流而不涣散,比之女子,更多几分妖冶诱惑。乔卿莫不过才看一眼,便觉着陷入了无底洞,进入他眼神的漩涡里晕了方向。 再看他那挺拔似峻峰的鼻梁下生着颜色恰好的唇,唇畔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天神普渡众生时的溺,又似地狱深处罚过时的孽,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是善还是恶。 乔卿莫不禁再次感叹,这世间怕是在没有他这般俊美还带着邪气的男子了,就连父亲也要逊色几分的俊美男子,甚至......还让人觉着有些眼熟的男子。 乔卿莫晃神间,轿子已经入了二门。 佩蓝来扶她,乔卿莫边下轿边问道;“佩蓝,方才你可瞧见那一男一女了?” 还在神游的佩蓝被这一问突然清醒,答道;“奴婢瞧见了。” “好一对璧人儿,只是那男子我看着有点眼熟,不知在哪儿见过。佩蓝你整日跟我在一起,你可曾见过?”乔卿莫怀这期许地问道。 佩蓝回了神,随即道;“姑娘整日在府里,见过的外男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老爷什么时候见过那样好看的男子了?” “瑞姐儿在说什么?庄夫人身边的谢妈妈来接了,快跟我进去当心误了时辰。”正巧这时秦三太太唤了乔卿莫。乔卿莫闻言觉着有理,便不再追问,佩蓝也暗自松了口气。 秦三太太走着走着突然问道;“咦?你身边那个着浅青色衣衫看着怪机灵的丫鬟呢?出门上马车前我还看见在你身边来着。” “回三舅母话,福哥儿送我的珊瑚串子不见了,我心有不安便让她先回去再找找。”乔卿莫乖巧的跟在秦三太太身侧,学着秦三太太的模样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入了内院。 秦三太太这才想起昨日萝梦阁的丫鬟四处找珊瑚串子的事。心中甚慰,温声道;“真是个重情的好孩子,若实在找不到了,三舅母再送你串更好的。” “谢三舅母好意,那珊瑚串子是福哥儿小时攒了月例买了珊瑚珠子自己亲手做给我的生辰礼,虽说不值几个钱,却是他敬爱我这个长姐之心。若是能找到那便是好,若是找不,这世间也再无别的珊瑚串子能比得上了。”乔卿莫神色凄凄道。 秦三太太为之动容,反握了乔卿莫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喃道;“好孩子。”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过回廊入了内院,只见院内的粉墙青瓦,山水鱼池,雕花门楼,是一处接一处,一方又一方。直叫看的人目不暇接,暗叹富华。当路过一潭人造内湖时,只见湖四面皆是抄手游廊,游廊一直延伸至湖中心,上建阁楼,即可观赏远处风景,又可就地垂钓,实在是妙。游廊两面还缀着米色纱幔,被风一吹,纱幔展开时竟是一幅幅江南小调意解而来的渔民生活小画。待到风停纱幔止时,又恢复原有的朦朦胧胧的气氛。这样的布置没有一点俗气,反倒使此湖平添些许情趣生机。过了人造内湖,从垂花门而进再绕过一条夹道,应当就是是平昌候夫人所居的院落了。院门处上衔一块百年古木所铸的牌匾,牌匾上写着‘赤诚院’三个鎏金大字,据说是当年圣上登基后亲笔书写赏赐的。进院里一看,整个院子错落有致,富丽堂皇,雍容大气。院中心摆着温室里培育着的四季名贵花朵,什么二乔牡丹,墨菊之类的,毫不吝啬的摆满整个院子。 乔卿莫有心多看几眼,人已经到了正房门口,隐约能听见里面莺莺燕燕的说笑声和环佩交织叮咚声。不知为何她突然紧张起来,颔首紧跟在秦三太太身后。 第四十二章 庄夫人 谢妈妈领着秦三太太和乔卿莫进了正屋,乔卿莫前脚将将跨进正屋,后脚满屋子的人渐渐的都止了音儿。只听见***向庄夫人传话道;“夫人,亲家母和乔家姑娘来了。”随后便听见一个略厚实的声音道;“亲家母,您可来晚了。”说着话,便有小丫鬟给秦三太太搬了几凳来。 秦三太太也不坐牵了乔卿莫的手上前一步,笑道;“哎呀,晚了便晚了罢,待会我自罚三杯便是。” “这儿可是三嫂嫂说的,一会儿我可要替庄夫人好好监督三嫂嫂。”说话的,正是平日里不善言辞的秦四太太,此刻她正与秦夫人坐与一处,显然她已经隐约盖过秦夫人的风头了。 秦三太太把头一扭对秦四太太嗔笑道;“去去,就你能干。”随即将乔卿莫摆到自己面前略带怂恿道;“瑞姐儿快来拜见今日的寿星,庄夫人。” 乔卿莫颔首垂眸,不敢四处乱看,不卑不亢的屈膝向正主位上的庄夫人行礼;“乔氏之女见过庄夫人,祝夫人体态安康,容颜永驻,事事如意。”说完,便从佩蓝手中接过一个红绒布包着的包袱双手奉至庄夫人面前,谢妈妈接下包袱,当着众人的面将其打开呈至庄夫人眼前,只见红布里躺着一把绣着寿桃的苏锦团扇和一方绣有寿星翁的苏锦手帕,图案虽是常见的那几个花样子,可正宗苏锦却是不常见的。 庄夫人一见有市无价的正宗苏锦,眼皮连连发跳,却依旧摆了那副雍容华度漫不经心道;“你有心了。”然心中暗道‘这普通人得一匹正宗苏锦恨不得供起来传它十八代,更别说裁了做衣服穿。而她居然裁碎了用来做扇子手帕,如若她不是土豪,那便就是成心巴结。’ 显然庄夫人不知道,乔卿莫是属于第一种。 屋里的夫人太太,媳妇儿姑娘们一见乔卿莫拿出了苏锦制品,一下子全都齐刷刷的看向乔卿莫。这才开始细细的打量起乔卿莫来。 只见她头上梳了垂鬟分肖髻,用孔雀绿碎玉石排钗簪住,排钗旁又缀了一簇桂花式样的金镂花。简单的发髻和精致小巧的头饰反衬得她本就不凡的容貌更加光芒耀眼。想是众人的目光看得她不自在,脸颊悄悄爬上了些许红晕,使本就娇俏可人的她更能激起保护欲。那一双似水含露的眸子在垂下眼睑那一瞬,仿佛将这屋子里摆放着的珠宝珍品自身的光芒也随着她的垂眸敛去了颜色。再看她身着橙橘色绣有红梅凛雪的京缎交领襦衣,下罩湖青色五蝠马面裙,再配上白色镶银狐皮里子的带帽披风,仿若一只天下第一匠人用上好的翡翠精心雕刻而成的至极至美的玉娃娃。 乔卿莫被众人盯得如芒刺背,心有不快,却还是乖巧的站着任其打量。而脑海里在回想着先前借递送贺礼时偷偷瞄了一眼的庄夫人的容貌,她头上挽着牡丹髻,带了一整套凤还巢的点翠头面,身着大红色绣牡丹争艳的京绸褙子,项带缀红宝石玫瑰式样的赤金璎珞圈,手腕上戴了一副赤金素面手镯和一副极品羊脂玉手镯。再看她五官端庄大气,一双凤眼透着精明凌冽,朱唇薄似无情,整体看起来算是个保养得当的美妇。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更像一块捂不热的千年冰块。 ‘真想不通,这样冷面严肃的庄夫人,是如何教养出温润如亲,风度翩翩的庄世子的。’乔卿莫诽腹完,自己跟着吓一跳,‘什么时候起,自己竟觉着庄梓柏是个好的了?!’ 乔卿莫神游间,又听见庄夫人对着秦三太太笑道;“说起来,我还是头一回见亲家母的外甥女呐。长得可真俊,这怎么看怎么像天上的仙女下了凡,简直将我这儿一屋子的姑娘小媳妇都比了下去呐。” 面对庄夫人态度的陡然转变,秦三太太暗道不妙,这搞不好怕是要弄巧成拙。正要帮乔卿莫说话,就见庄夫人向乔卿莫招手道;“过来,你这孩子我喜欢得紧,抓些糕饼去吃罢。以后有空,多来我这儿坐坐。”说着便由谢妈妈端了盘新鲜糕饼,庄夫人拿了干净的手帕包了两块桂花酥和一块花生核桃糖赏给乔卿莫。 “谢夫人赏。”乔卿莫大大方方的双手接下糕饼,又不卑不亢的行了谢礼。一举一动尽是从容不迫,一颦一笑皆是大家闺范。 庄夫人为她的荣辱不惊和行为举止颇为惊讶,甚至不由得暗自赞叹。 秦三太太瞧得真切,庄夫人突然赏乔卿莫,这便是不喜她了。故意用捧杀计,让旁的人以为庄夫人看上了家世一般的乔卿莫,这样便能轻易让这些人妒忌乔卿莫,随后庄夫人只需看戏便行,旁的自有人前扑后继的去做。而她不费吹灰之力也不用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就能让乔卿莫知难而退。甚至从表面上看,庄夫人是顾着姻亲,顾着她这个旧友的。 秦三太太见众人的目光皆由好奇打量变成了妒忌,暗道‘看来太夫人所想,难以实现了。’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遂对着庄夫人欠了欠身道;“哎呀,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太夫人请安了。亲家母且等等,我先带外甥女去给太夫人请安,一会儿再过来坐席。”说完又看向秦夫人和秦四太太问道;“嫂嫂和弟妹可要去?” 秦夫人知秦三太太在想什么,回道;“你且去吧,我们已经去过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秦三太太说完,牵了乔卿莫的手往外走。 只听得庄夫人略得意的笑道;“亲家母早去早回,一会儿过来陪我抹牌。” “晓得了,今儿个你兜里的银子都是我的。”秦三太太头也不回的打趣道。 惹得一屋子夫人太太,姑娘小媳妇们咯咯咯直笑。 乔卿莫听见庄夫人的笑声了,那才是发至内心的笑。不像对自己时,话里笑里都藏着冰渣子。乔卿莫再次垂了头,跟在秦三太太身后一言不发。 然,屋内秦锦儿盯着乔卿莫里去背影哼了好几声,看了看身边同旁的小姑娘玩翻花绳的秦银儿,想起自己表姐姜柔馨的话来一计上心,便诓了银儿同自己一起出去玩儿,秦夫人和秦四太太见两个姑娘身边都跟着丫鬟便随了她们去。 且说秦三太太和乔卿莫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小丫鬟兴进来高采烈地行礼道;“夫人,明元公主和大姑奶奶来了。” “呀!贵客来了。”正和旁人说着话的庄夫人大喜,立马起身相迎,众人跟在庄夫人身后行至门口便与公主打了照面。众人皆行大礼;“参见明元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元公主虚扶一把庄夫人温声道;“姨母多礼了,今日儿个您是寿星,咱们按世家之礼便可。” 庄夫人起身自谦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明元公主殷勤的挽了庄夫人的手往里边走边道;“姨母这样说可就是在折煞明元了。来前,母后便千叮万嘱,说让明元到了侯府莫给姨母添麻烦,一切从简便是。可现在姨母您又处处按宫里的规矩行事,您这不就是在害明元没法像母后交差嘛。”明元公主睁大了眼睛嘟着个粉嫩的小嘴撒娇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小女儿家的可爱。 然,众人只顾着捧明元公主,皆忘了一同与明元公主回府的宁远候孀居的大奶奶庄静。不过庄静好像并不介意。待明元公主坐上主位后,默默的从明元公主身侧退至庄夫人身侧立着,就像还未出阁那样方便伺候庄夫人。 同明元公主聊得略口渴的庄夫人再接下庄静的奉上的茶水时,才发现庄静一直默默立在自己身侧。放了茶盏,侧头吩咐***道;“***,你去给大姑奶奶搬个几凳来。”接着回头看了一眼衣着素净的庄静,皱了皱眉对庄静小声道;“如今你好歹也是宁远侯府的大少奶奶,不必像从前那般跟在我身旁了。” 庄静挨了***端来的几凳小半边坐下后,笑了笑道;“不妨事,能伺候母亲是我的福分,况且过会儿给太夫人请完安,女儿就该回了。” “也是,你回来一趟不易。宁远侯府敬着你,所以你才能回来给我过生辰。”庄夫人握了握庄静略带薄茧的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庄静正要出言安慰,就听见众人里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一句“还是公主尊贵有气度,这旁的什么‘月下仙子’任她再妖艳,也比不得公主的一根脚趾头。” 说话的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声响虽不大,众人却听得真切,尤其是明元公主,当即眸子是黯了又黯。 ‘月下仙子’她晓得的,就是中秋月夜同庄世子一起猜谜的女子。中秋过后,‘月下仙子’名头由民间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喜听民间故事,遂找人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查的清清楚楚。当宫里的嬷嬷讲给太后她老人家听时,自己也在太后宫里,正巧往香炉里添香料,一听到‘和庄世子在一起’这几个字,自己差点失手打翻太后最爱的的凤飞九天紫金铜香炉。 时隔数月再此听到‘月下仙子’名号的明元公主,那双藏在袖笼里的玉手攥得发白。既无法忽视这样的声音遂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微笑着问道;“姨母,我听说永诚伯府的表姑娘就是‘月下仙子’,今日她来了吗?” 庄夫人面不改色回道;“是了,是荷姐儿趁我过生辰请她来府上热闹的。” “人可在这儿?我也想一睹芳容,看看‘月下仙子’到底长什么样。”明元公主说着瞪大双眼,环视屋内一周。 “她和秦三太太去拜会太夫人了,想必过会子开席了便会来,到时候公主就能瞧见了。”庄夫人一副替乔卿莫说话的模样,更激起明元公主心里的妒火。 “真是可惜,我还像着能立马看见这样稀罕的人儿呐。”明元公主语调之轻,仿若乔卿莫只是笼中待观赏的鸟儿。 “公主,您是这屋里唯一的凤凰,又何必为草民伤神?她不过是长的比寻常人好看些罢,比之公主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泥里。”说着话,人群中走出一位身形消瘦,面无血色的病娇娘,走到公主跟前款款行礼;“小女子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是?.....” “小女子,兵部侍郎之妹,李欣。”李欣再次屈膝行礼自报家门。 明元公主想着是大概是因为姻亲关系过来凑热闹的人罢,随即面色一冷问道;“你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换了旁人怕是以为自己乱说话闯祸了,怕是要抖成筛糠。而李欣浅咳两声后,从容答道道;“就是字面意思,公主您是人中龙风,要什么不是下面的人马不停蹄的给您送来?没得在一个小平民百姓面前失了气势丢了尊贵。”此话一出,众人连同庄夫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的暗道‘这李家姑娘可真是胆大,什么话都敢说。’ 明元公主听出其中的言外之音,随并未当场发作。 是啊,明明她才是是姨母上赶着同母后表露要娶的儿媳妇,就算现下还未曾摊在明面上,可今日母后让自己出宫不就是为着姨母那句‘想在生辰宴上瞧个合适的姑娘’么?怎的自己反动了怒成了被动方了?那李姑娘说得对,自己才是这所有人当中最尊贵的人,只要母后和姨母喜欢,任它外面的什么狐狸妖魅,最后这平昌侯府的世子夫人之位还是自己的。 明元公主如是一想反倒熄了心中的怒火,叫人给李欣赐座儿。 正这时,宫里的赏赐下来了。众人又忙不迭送的出去迎宫里下来赐赏的嬷嬷,明元公主故意落后几步,一回头便与李欣的目光相撞,两人随即微微只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某种契合。 第四十三章 伊人 乔卿莫同秦三太太去给庄太夫人请过安后,出了庄太夫人的禧寿堂正准备往回走时恰巧遇见庄苏雅。 庄苏雅一见乔卿莫便欣喜的迎上去先是向秦三太太行礼,而后亲昵的牵起乔卿莫的手些许兴奋道;“原来乔姐姐在这啊,我找了你好久呐。” “你找我做什么?”乔卿莫强打起精神应付。 “乔姐姐是二姐姐请来贵客,自然得由本姑娘和亲自接待啦。”庄苏雅说着冲庄苏荷的准婆婆秦三太太眨了眨眼,秦三太太心领神会,随即温声对乔卿莫道;“既然七姑娘来接你了,那我便先回赤城院了。你同七姑娘一道散散心,先前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过会儿,那边开了席你再同七姑娘一道过来也不迟。” “您的宝贝外甥女有我陪着,亲家太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庄苏雅嬉笑着自拍胸脯保证。 秦三太太将挽在自己胳膊上的乔卿莫的手郑重的放至庄苏雅手中,故作严厉道;“你这猴儿,若是敢欺负我家瑞姐儿,当心我让你二姐姐收拾你。” “是!亲家太太。”庄苏雅俏皮的行了送别礼。逗得秦三太太‘咯咯’直笑,方才放心的由焦大家的扶着往赤城院去。 乔卿莫也不是个傻的,一眼便瞧出端倪。待秦三太太前脚走后脚便故意板了脸问道;“那日原本说好了待我给庄夫人拜完寿再去找你们的,结果你却来接着我了,还接的这么巧。我道这世上哪有怎么巧的事儿?你最好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庄苏雅歪了头一脸痞相道;“乔姐姐你猜猜?”。 “我猜你是个土匪!”乔卿莫因着先前庄夫人不明不白的便给她下马威,心情已是不佳,谁知庄苏雅还要同自己开玩笑,这下倒真的生了闷气,自顾自背过身去嘟囔着;“你要说便说,不说,又何苦吊人胃口。” “呀呀,莫气莫气。不过逗逗姐姐罢了,我说,我说便是。”庄苏雅见乔卿莫着模样是真生气了,慌了神。连忙和盘托出道;“是亲家太太,她派人送信给二姐姐说怕你一个人在赤城院呆不惯,想让二姐姐抽空过来陪你说会儿话。可二姐姐即要忙着接待各家来的姑娘又要忙着操持席面上的琐琐碎碎。一时抽不开身,便让我先过来接乔姐姐,我一听说姐姐你来了忙赶去赤城院接,谁知还没进赤诚院的门,就在小丫鬟口中得知我三伯母让你难堪的事儿。这不,我一打听你来我祖母这儿,便赶过来接你了。” “当真?”乔卿莫听完语气不由的松了些,暗道‘原以为庄家姐妹早就预料到赤诚院的事,所以才有所准备装作机缘巧合来遇自己,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庄苏雅再次拍拍胸脯保证地说道;“自然是真!” 乔卿莫也不再疑,只是听庄苏雅再提赤诚院之事,心头的委屈再次泛上眉梢。庄苏雅平日里虽大大咧咧惯了,却也能细心察觉出乔卿莫的异样后边挽着她散步边问道;“乔姐姐这是怎么了?” “唉,我与庄夫人初见,自认礼数周到无一不妥,不知为何她会对我有敌意。”说着,心口越发酸涩。 “其实......”庄苏雅话已出口,却又纠结万分。 乔卿莫满眼期待的看着她;“其实什么?” 庄苏雅见她如此,终是不忍叹了口气道;“此事还要从我大哥哥说起,这些年三伯母一心想让大哥哥娶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养着的明元公主做儿媳妇。刚开始,大哥哥也没什么意见,想着娶谁不是娶?便任由三伯母安排折腾。甚至为了等明元公主长到适婚年纪,三伯母不惜以大哥哥学业为由,对外称要等到大哥哥年满十六在成亲。就在三伯母以为一切水到渠成之时,而乔姐姐你出现了。这是大哥哥平生第一次跟三伯母提出向左意见,也是第一次说不想娶三伯母安排的明元公主,只想娶自己的心上人,而且还是家宴时当着所有人说的。 后来中秋节时我不是同大哥哥出去玩遇上你和荣姐姐了么,三伯母知道后便以为和大哥哥有瓜葛的人是你,以为是你挑唆了大哥哥让他不愿再娶公主,所以才会不喜你。”庄苏雅本就是个嘴上把不住门的,一时没有人在旁督促,遂将自己知道的如倒豆子一般统统倒了出来。 乔卿莫听得差点惊掉下巴,好一会才缓过来轻声道;“庄夫人总不能凭猜测就给人定罪吧。”话虽如此,可乔卿莫的脸上却悄然爬上可疑的红晕。 “不过,我倒觉着不是猜测是事实,虽然大哥哥从未说过心上人是谁。”庄苏雅满脸写着全世界就我一人知道的模样。 “我的小妮子,咋又说这不靠谱的话!?”乔卿莫恨不能立马捂上庄苏雅的嘴。 谁知庄苏雅往左右看了看,确认无旁人在后又神秘兮兮的吟起诗来; “秋风瑟瑟伊人为惑,风去轻帷凄凄如梦。 伊人见我如冰降霜,我见伊人唯此仙裳。” “你今日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的又开始吟诗了?”乔卿莫说着话,用手反复去探庄苏雅额头。 庄苏雅见乔卿莫耳朵是越来越红,没忍住咧嘴大笑道;“这诗,就是大哥哥去永诚伯府接祖母回家当晚就写下的。不巧的是,被前去借字帖的二姐姐看见了,二姐姐便问这‘伊人’是谁呀?谁知大哥哥红着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反用‘无聊’二字请二姐姐出去。后来我和二姐姐还猜是谁来着,说凭着两家的关系再加上永诚伯府的姊妹又是从小就和我们一道玩的,如此令人脸红的诗绝不可能是写给永诚伯府的姊妹们的,又想起祖母从永诚伯府回来时提了一句秦祖母的外孙女真是个好玩的。 所以我们便猜测诗中的‘伊人’就是乔姐姐你,也在初次见面你时就自叹惊艳。估计也是从那首诗起,三伯母就先入为主不太喜欢你了。”庄苏雅说完暗觉不平,‘原以为二姐姐劝得三伯母先见见乔姐姐,以乔姐姐的品性样貌,三伯母定会喜欢的。可谁知,反倒弄巧成拙。’ “难怪不得,庄夫人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说话,待到跟我说话时全成冰渣子了。”乔卿莫喃喃自语,垂眸看了看今日的装束,这会儿子脑海里又忽的想起母亲曾说过的‘姑娘家最重要的是自爱,切莫被旁的因素给牵着鼻子,反失了自我。’再一想起自己穿这身衣服的初衷,三舅母调侃自己的话犹如在耳。此刻再看自己这身明艳亮眼的衣裳,只觉得面上臊得慌。 随即唤了本不远不近跟着的佩蓝过来,连深呼吸好几下才尽量平静地道;“佩蓝,待回去就把我这身衣裳给收起来罢,不!最好是扔掉再也别叫我看见。” 佩蓝虽然跟得不远,但因着自家姑娘和庄七姑娘说话小声又有意避人,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晓得自家姑娘这是犯了气,遂顺着她的意道;“不过五十两银的衣裳罢了,奴婢会处理好的。” 庄苏雅听得乍舌,浑然不觉乔卿莫正在同自己生闷气,绕着她转了一圈细细看过后啧啧道;“这么好看的一身衣裳,姐姐挥挥手便不要了。果然,只有自己掌家了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庄苏雅本意是想说笑的,谁知乔卿莫一听这话,眸子黯了又黯,面上的血色褪了又褪。 庄苏雅已然不知自己说错话了,还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樱桃连忙上前小声提醒道;“姑娘,像乔姑娘这个年纪的女子但凡能独自掌家的,不是出了嫁,就是......就是上无母亲。” “啊?”庄苏雅闻言立马慌了神,显然自己的无心之语,正巧戳到了乔卿莫的痛处。眼见乔卿莫的眼神越来越黯,庄苏雅连忙掌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乔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该死,我该死!” 乔卿莫见她确实无心之失,浅然一笑敛去眼中的悲伤温声道;“不妨事,你说的本也没错,是我自己多心罢了。”她面上笑着,实则内心的羞愧,委屈,思念,悲痛万般情感交织在一处,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眼见乔卿莫红着眼睛强忍一切,庄苏雅左右无法,急得看了看樱桃又看了看佩蓝,希望她们能给自己出出主意,然两个丫鬟十分默契的装没看见。 庄苏雅无法又急于挽救,遂挽乔卿莫的胳膊故意提高音量道;“要不我们去湖边玩吧,那边的阁楼能看到整个平昌侯府,还能泛舟钓鱼呐。” 乔卿莫本不愿去,可想着今日是别人生辰,哭哭啼啼反倒不好。遂抱着散散心中的不快,去看看那朦朦胧胧的纱幔画也罢的念头最终应下,随庄苏雅去了。 两人边往湖畔去,边说着话,倒将先前的不愉快散了七八分。这不,还没到湖畔已经能看见湖上又各家的姑娘媳妇们在泛舟,阁楼上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几行华丽的衣衫。 待到近了,乔卿莫一眼便看见秦银儿一个人拿了树枝在湖边玩水,旁的婆子丫鬟一个都没有,甚是危险。因着四房和温妈妈有些纠葛还未弄清楚,乔卿莫本不愿管。可一想到她毕竟也是外祖母的孙女,若一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那伤心难过的还不是外祖母么?一想到这儿,乔卿莫即便心里再不情愿,却还是示意佩蓝将秦银儿抱到上来。 待到秦银儿站定,乔卿莫方才温声问道;“五表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四舅母呢?你身边的彩雀呢?” 秦银儿也不理她,准备捡起树枝继续去玩。 乔卿莫心中本就压着气,见秦银儿如此无礼有心发作,可念着她年纪小不懂事儿,终究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托了庄苏雅相助,庄苏雅心领神会立刻问道;“银姐儿乖,告诉七姐姐怎么回事好不好?” 秦银儿这才开口说道;“四姐姐跟我说不能和她讲话,如若和她讲了话,四姐姐就不会再跟我玩了。”秦银儿说着还睁大着眼睛天真的看向乔卿莫。 这一回乔卿莫倒没生气,毕竟之前的事也不处置一两个仆人就能和解的,秦银儿和秦锦儿交好不喜自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庄苏雅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秦银儿甩了甩手里的树枝道;“我娘她们在那院子里抹牌,四姐姐带我出来玩,说让我在这里等她,她回给我拿好吃的过来。” “那彩雀呢?”庄苏雅紧接着问道。 “彩雀如厕去了。”秦银儿有些不耐烦了。 庄苏雅有心讨好乔卿莫,问完话后便像献宝似的笑嘻嘻地道;“任务完成。” “衣袖都弄湿了,你找个靠谱的婆子把她送回我四舅母那里去吧。”乔卿莫看着秦银儿不由的皱眉。 谁知秦银儿一听要把她送回去立马梗了脖子反驳;“我不!我要在这里等四姐姐!”说着便做出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惹人可怜。 庄苏雅不忍心,试探性道;“要不,我们带着她一起吧,等她的丫鬟回来再说?” 乔卿莫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看向庄苏雅,庄苏雅从未见过这样的乔卿莫,心里发憷,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便不敢再劝。让樱桃找了管湖的婆子来,送秦银儿回去。 秦银儿自然不肯,张嘴就开始大哭,哭声引了阁楼和游湖人的纷纷侧目。 乔卿莫顿觉头疼,果断吩咐那婆子道;“快抱下去!莫要让秦四姑娘着了凉。” “是。”婆子应下,因她常年打理湖畔做惯粗活有一身的力气,遂轻易就抱了秦银儿便往赤城院去。 看热闹的人纷纷云云,乔卿莫皆不在乎。 “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回换庄苏雅反复用手探乔卿莫额头。 “没怎么,她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做好人带着她?”乔卿莫恢复了平静。 庄苏雅一想也是,谁愿意带着不喜欢自己的表妹游湖呢?一时间倒也能理解乔姐姐为何会在自己说劝的时候那样看着自己了。 然,乔卿莫知道永诚伯府规矩大的很,即使是秦银儿身边只跟着一个丫鬟,若有不方便之处也该找了平昌侯府的人帮忙盯着才是,一个正常的贴身丫鬟绝不可能丢下主子独自一人的。再一个,秦银儿衣袖已然打湿不少,这说明樱桃去时已久,若这个时候秦银儿玩水不小心掉进湖里,就算不死也要吓个半傻,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后果不难看出彩雀有问题。然秦银儿一个庶房之女,又是什么人要害她?又为何要用如此恶毒的伎俩?乔卿莫不敢想,她怕背后的真相令人胆寒!思及此处她同佩蓝交换了眼神,显然佩蓝是懂她的。 佩蓝趁庄苏荷忙着招呼婆子撑船的空档,上前半步在乔卿莫耳旁附声道;“姑娘为何不提醒四太太小心彩雀?” “这一回我不过是顺手,若四舅母向来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提醒她倒也罢了。可如今温齐家的和四房之间的瓜葛都还没查清楚,而且我记得彩雀是四舅母房里拨给五表妹的,倘若我无凭无据贸然说她有问题,反被咬一口那就不妙了。”是啊,她本该让婆子带话提醒的,可她做不到。救秦银儿不过是正好摆在自己面前不得不救罢,算不上大发善心,也不必上赶着去掺和四房的事儿。 第四十四章 钓鱼 且说那婆子将眼睛都哭肿了的秦银儿抱回了赤城院,秦四太太手气正好,被秦银儿哭得头疼打错了牌。不得已丢下牌让松妈妈顶一会儿,将秦银儿带到一旁,‘心肝宝贝儿,蜜糖罐儿’的好一顿哄,离得近的秦三太太又顺手抓了把花生核桃糖塞到秦银儿手里,秦银儿这才渐渐止住哭声。 和庄夫人一桌的秦夫人瞄了一眼牌又看了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的秦银儿随口问道;“可是你四姐姐欺负你了?跟大伯母说说,大伯母帮你修理你四姐姐。” 秦银儿用袖子揩了揩剩余的泪珠儿抽抽搭搭地回道;“是乔表姐,是她欺负我。” 秦四太太这会儿子才发现秦银儿的衣袖湿了,好巧不巧彩雀正这时赶了回来。因着先前秦银儿哭着进来时一屋子搞得混混乱乱的,秦四太太只顾着秦银儿到没发觉彩雀晚回来了,这时见着彩雀便唤了她先带秦银儿下去换衣裳。 这时同样与庄夫人一桌的郭夫人边摸牌边笑道;“哎哟喂,原来有些人只是面上看着温柔贤淑,实际背地里却是个欺负幼妹的主儿。” 其他桌的夫人太太,一听这话纷纷连打牌都不上心了,支棱了耳朵,瞄了斜眼准备看戏。 秦三太太瞧了一眼秦四太太的脸色,见其面色不佳,打着哈哈道;“我这牌也忒烂了,四弟妹这回又该你赢钱了,快坐下继续。”话毕却不见秦四太太动容,随即笑了笑又问那婆子;“你看你看,不过是姊妹间拌嘴罢了,你来说说怎么回事?也好安了四太太的心。” “是。”婆子应下上前半步行礼回道;“老奴本要顾着湖里泛舟的各家姑娘们的安危,所以老奴也看得不全。老奴只知道乔姑娘说秦五姑娘衣衫弄湿了要老奴送回来换身衣裳,可秦五姑娘不肯,乔姑娘怕秦五姑娘因此着凉便让老奴强行将秦五姑娘抱回来。许是老奴力气大弄疼了秦五姑娘,又许是老奴身上的水草腥味太重熏着秦五姑娘了,所以秦五姑娘才会难过的大哭吧。”说着又向秦四太太行欠礼。 秦四太太听完这些话,面子上绷不住了。原秦三太太给她递梯子她不要,这会子倒真是上不去也下不来了,心有怒火无处发。甚至满心觉得乔卿莫就是故意的,一句话不交代就这么把人抱回来,明显就是想让自己误会。 这会儿子秦四太太的脸渐渐涨成了猪肝色,先前准备看热闹的夫人太太们也纷纷回避眼神,打自个儿的牌。 好在秦三太太晓得,不论在家里争成什么样,出来了终归是永诚伯府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遂独自笑了笑道;“焦妈妈,这婆子做得好该赏。”焦大家的应下,掏了一两如意锁式样的银锞子赏与那婆子,待那婆子下去后秦三太太扶了扶头上的珍珠步摇一副为难的模样道;“四弟妹你要是再不来坐,松妈妈怕是要把你的好牌都拆烂了。” 秦四太太先是一愣,随即借坡下驴;“松妈妈人老眼花,还是让我来赚三嫂嫂荷包里的银瓜子吧。”说话间松妈妈已经识趣的让出位置,秦四太太复返牌桌。 然从始至终,庄夫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面带微笑的打出了下一张牌。 这厢落幕,那厢好戏正开场。 且说乔卿莫和庄苏雅送走了秦银儿正准备泛舟,耳旁忽的响起略熟悉的声音高呼道;“乔姑娘,庄七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那声音软软的,明显气虚不足。 乔卿莫同庄苏雅回头一看,首先映如眼帘的是一位身穿碧青色桃花染枝宫裙,外罩流光四溢的凤飞九天大袖衫,头戴宫里特有的上好金镶玉前程似锦家常公主朝冠的公主。朝冠上坠下的流苏在秋日的逆光中晃荡着,显然这一身装扮既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又不会喧宾夺主。其次她身边那位才是说话之人,李欣。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近庄苏雅连忙拉了乔卿莫屈膝蹲行大礼唤道;“请公主凤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乔卿莫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跟上念了个‘千千岁。’然直觉告诉她这是明元公主。 “起来罢,今日是姨母的生辰,来者皆是客不必行此大礼。”明元公主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不咸不淡的唤了起。 乔卿莫和庄苏雅正起身,就听见李欣阴阳怪气道;“明元公主,这位便是中秋节扬名京都的‘月下仙子’了。”说着不经意的翻了个白眼。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明元公主自称了‘本宫’,就是想在气势上压乔卿莫一头。 乔卿莫心有不愿,可想到她们一个是李欣,哪怕是为着表姐也不能当众给她难看。一个是公主,自己一介平民再不情愿又能如何? 左右思量后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抬起了头。 ‘呀!好漂亮的人儿,竟与如今圣宠正隆的琦妃娘娘不相上下。’明元公主一不小心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显然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眼珠子一转随即故意暗示自己道‘眼前的人是狐狸是妖精,是和自己抢庄哥哥的一介平民,万不能她的表象给惑了去。’明元公主思及此处,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脊一副居高临下地口吻讥讽道;“这宫里好看的嫔妃娘娘多得去了,本宫瞧不出有什么出挑的,也只有那些没见识的俗人才觉得是个好的罢。你说呢,李姑娘?” 李欣立马巴结道;“公主说的是,只叫旁人没见过您的风采罢。若是见了您,只怕是真正的仙子也要自愧几分。” “那是当然了!只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见公主的,咱们今日可是沾了庄世子的光了。”李欣身旁穿鹅黄色褙子的姑娘说道。 明元公主羞了面,那手绢轻打那女孩娇嗔道;“休得胡说,本宫明明是来给姨母贺寿的,关庄哥哥什么事。”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明明谁也没骂,却让垂手立在原地的乔卿莫心焦面燥。庄苏雅看不下去了刚想反驳两句,却被乔卿莫暗自摁住。而佩蓝是个有分寸的,也晓得现下身份悬殊与先前对付武夷伯夫人大为不同,武夷伯府已经没落,待武夷伯一逝宫里就会收回爵位宅院田亩,区区武夷伯夫人不足畏惧。而明元公主不同,她自小养在皇后身边如同亲生,若是顶撞了她,往轻了说是顶撞公主,往重了说便是藐视皇权。她晓得自家姑娘的顾虑,所以她不能出头,也不敢。只得立与乔卿莫身侧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个举动招了公主的眼会害了自家姑娘。 就在众人都等着看乔卿莫笑话时,谁知明元公主和李欣一个眼神的来往后,风头一转又满面和熙的故作关心地问道;“站着可累?” “回公主话,民女不累。”乔卿莫努力压住心中的不满平静地回道。 “那便太好了!”明元公主一副欣喜的模样道;“本宫原想钓鱼的,可实在耐不住性子守着。本宫见你这好一会儿都能一动不动的站着,想必是喜静的。钓鱼还是喜静的人更为合适,本宫想请你帮本宫钓鱼,你看可好?”明元公主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民女自当尽心尽力。”公主的一个‘请’字谁又敢不从呢,乔卿莫只得应下,哪怕自己并不会钓鱼。 明元公主温婉一笑道;“乔姑娘果真是个好的。” 闻言便有婆子双手奉上鱼竿,随后明元公主身边的女官也手脚麻利的在湖畔架好了鱼竿,将未挂鱼饵的鱼钩抛出了完美的弧线,再落入湖中。乔卿莫看着一圈又一圈荡开的波纹,心中也跟着泛起层层涟漪。 “那就麻烦乔姑娘了,待你钓上大鱼再离开吧。”明元公主丝毫不给乔卿莫反抗的机会。 然,乔卿莫始终双手自然的交叠在腹部,垂眸而立,一动不动的模样像座菩萨塑像。 李欣见乔卿莫被明元公主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心情大好。待明元公主摆驾,方才故意落后几步洋洋得意的对乔卿莫道;“这俗话说,姜公钓鱼愿者上钩。只可惜乔姑娘你不是姜公,这湖里也没有傻鱼儿。依着姻亲我不妨再劝乔姑娘一句,今日就当是个警示罢,以后在这京都城里万不可过于高调!”李欣说完,拂了拂衣袖快步跟上众星拱月的明元公主。 这时,明元公主的女官折回来向庄苏雅行礼道;“庄七姑娘,公主说您性子太闹,您若是继续在这儿会打扰乔姑娘钓鱼的,公主请您随奴去阁楼歇着罢。” 庄苏雅心有愧疚,并不愿同女官去。遂小声道;“乔姐姐,我不想去......” “不妨事的,你且去罢。”乔卿莫说着这才抬起眼睑,眸光清明无暇面上依旧温和,仿佛方才被明元公主变相惩罚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乔姐姐。”庄苏雅还在原地踌躇不前。 乔卿莫为让其宽心,附与庄苏雅耳畔轻声道;“不用担心,你先过去,找了机会再寻人去给去我三舅母报个信儿让她来就我。”心中却在盘算‘焦妈妈说三舅母同庄夫人又旧交,也不知今日之事,三舅母是否提前知晓。’ “真的?”庄苏雅显然信了,释然道;“那,我便先过去,找准机会再让人去给亲家太太传信儿。”庄苏雅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这亲家太太虽然连诰命夫人都不是,但也算得上是安郡王的侄女,又是三伯母的亲家。她若来替乔姐姐求情,想必公主看在三伯母的面子上也会饶过乔姐姐的。’庄苏雅如是一想,前往阁楼的脚步越发松快。 待庄苏雅走后,乔卿莫看着一动不动的鱼竿子,无聊的问佩蓝道;“今日出门,你可有看黄历?” “奴婢看了,说的是宜出行。”佩蓝说着上前一步挨乔卿莫更近些道;“姑娘累了就靠在奴婢身上也好省省力。” “哎。”乔卿莫长叹一口气道;“我看今日的黄历该改成宜在家绣花儿。你瞧瞧,从出门到现在才将两个时辰,竟三番四次的受气。前两次便罢了,武夷伯夫人在姑母哪儿丢了颜面顺便把气撒到我身上也能理解,庄夫人误会自己在先,心有芥蒂也算了。就说公主,若是因着庄世子对我有敌意也就罢了,怎的连荣姐姐的未来小姑子李欣也要蹦出来挖苦我一番?难道就因为一个‘月下仙子’的名号?又或者她也喜欢庄世子?”乔卿莫说完往阁楼方向白了一眼,就算宣示了内心的不满了。 “姑娘您都不知道的事儿,奴婢怎么可能晓得呢?不过太太曾对奴婢说过,若是有人无缘无故的找您的麻烦,那一定是她再嫉妒姑娘您的倾城美貌。再则,等庄七姑娘通知了三太太,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来救我们了。”佩蓝尽量挑了好听的宽慰自家姑娘。 ‘三舅母她会来么?’乔卿莫自己首先就失了信心。 就这样,一主一仆对着湖畔的鱼竿而站的画面浅浅的映在水面。 不远不近处,准备回宁远侯府的庄静由谢妈妈引着往外走,不经意间看到了湖畔边站着的一动不动的身影遂好奇地问道;“谢妈妈,那是?” “哦,那是永诚伯府上的乔表姑娘,听说是在帮明元公主钓鱼呐。”谢妈妈神色无恙道。 庄静一听,礼貌性的微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一举一动竟显贵妇姿态。不由叹暗自道‘谢妈妈果然成了精的,一句话点到为止,却又恰到好处的突出重点,难怪不得母亲信她重用她多年。’ 待到出了二门将要上马车时,庄静突然神秘兮兮的轻声嘱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寒霜道;“你去回了宫里,就说花娇却怯,远不如宫里的好。”说完,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旁人无从察觉的兴奋。 第四十五章 解围 明元公主和李欣等人在阁楼上聊得欢,庄苏雅没法子只得在一旁违心附和。本想找机会让樱桃去送信的,可偏偏樱桃被明元公主身边的女官给绊住了,现在阁楼上除了别家姑娘的丫鬟,就只有几个会水的婆子再远处守着。庄苏雅看着湖畔边立着的身影心里焦得不行时,就见一个身着普通面料印有暗纹灰蓝色长款褙子,下面只露了一小截绣着万字不断头纹的浅色百褶裙的人,正一步三稳不急不缓的上了阁楼。 庄苏雅暗道‘这身万古不变的打扮不是她的姑姑女学庄先生还能是谁?只是姑姑向来不爱这风花雪月,今日怎的有空到阁楼来?’ 庄苏雅好奇归好奇,见庄先生上了阁楼终究是怯她的,于是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后纱幔匿了匿,顺便祈求神明保佑,莫要让姑姑看见她。 “先生。”众人见庄先生来了纷纷起身向庄先生行礼,就连明元公主也起身行了半礼。 “公主。”庄先生侧身避过后屈膝回以大礼。 明元公主知道庄先生在京都世家大族当中颇有些声望,连母后都赞誉不绝,遂态度极其谦和的问道;“庄先生也来阁楼赏景么?”说着微侧身,让了个位置给庄先生。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行完谢礼后并不上前,只是道;“民妇斗胆,像公主讨个人。” “何人?”明元公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站在湖畔的主仆,心道‘竟不知高傲如她的庄先生有朝一日也会向自己讨人。’ “正是公主责罚之人,乔氏女昔日顽劣不堪,三番四次逃课是为不敬师。民妇听说今日她来了府上,本想借机敲打一二让她明白何为尊师重道。”庄先生说着叹了口气又看向湖畔出那抹身影接着道;“待民妇想找她到女学里受教时,才听说她正在为公主钓鱼。民妇斗胆,想借公主您的威严敲打她一二。民妇怕错过今日往后她便再也不服教了。所以,为了我平昌侯府女学的名声,还请公主准许民妇带她回去乘风管教。” 庄苏雅还不算太笨,听自家姑姑这一席话便知姑姑这是听到了乔姐姐被罚的风声,借敲打之名来带走乔姐姐,算变相解救了。心中感激姑姑愿出手相救,得意之时差点忘形,所以在对上庄先生冰凉的眸子时,吓得不敢再动弹。心中暗道‘姑姑她那样凶且冷血的人,怎么会来救乔姐姐?难道是太阳西升了?’庄苏雅想不通,只好缩回纱幔间暗中观察。 ‘前有本公主的责罚,后有庄先生敲打。这样的名声,哪怕她是玉皇大帝的外甥女儿只怕也是嫁不得庄哥哥,做不得世子夫人的。’明元公主心里自有一番计量后方才面带微笑回道;“既是庄先生要教育学生,本宫自是不好再留的,庄先生您领走便是。” 李欣也不是个傻的,暗道不妙!可就算她有心劝公主等会再放人,可想来自己也是庄先生的学生,得罪庄先生与她而言并无好处。所以只好打消念头,看着庄先生谢过公主后下阁楼解乔卿莫的围。于此同时李欣也冒出了和庄苏雅一样的疑问,‘庄先生向来孤僻,为何会为了一个乔卿莫专程跑这一趟?’ 且说乔卿莫同佩蓝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湖边约莫有三四盏茶的时间了,明明已经站得腰酸腿疼,头晕目眩得快喘不上气了,却依旧倔强的紧咬着牙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路过的仆妇下人没有一个不指指点点的,即使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她,她也能强忍着不让自己流下委屈的眼泪,因为她的自尊不许,她的骄傲不许。 乔卿莫到最终也没有等到秦三太太来救自己,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给秦三太太下了定义书之时,她看见庄先生正独自一人有条不紊的走过来。 她看着庄先生,庄先生也看着她。 ‘庄先生来做什么?是来看笑话的么?’乔卿莫如是想,面上却勉强的笑了笑由佩蓝支撑着行礼道;“给庄先生请安。” 庄先生看着她那一副倔强的模样,有心安慰可话到嘴边却不由的变成了呵责;“你倒新鲜,给旁人做寿反把自己做成了主角儿。” 乔卿莫本就委屈,听庄先生如是一说反觉得自己也从未重视过庄先生的课,她刺自己两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遂自认栽再行礼,酸了鼻子虚弱无力道;“先生教训得是。” 庄先生瞧不得她那副欲哭将忍的倔强模样,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再站下去,怕是要栽湖里去!”说庄先生便也不看她,叫了不远处的一个婆子过来;“你立马去备两个肩舆过来。” 谁知那婆子一脸为难的踌躇不前。 “看来,是我使唤不动你了。”庄先生温怒。 婆子吓得打了哆嗦,上前跪在庄先生面前连称不敢,无奈道;“取肩舆要找夫人或太夫人拿対牌,老奴只是个做粗活的婆子,在主子面前都排不上脸,更别说找太夫人或夫人拿対牌了。” 庄先生应自己不曾掌管家务所以并不晓得这些规矩,倒也没再为难那婆子。反而自我沉思打了一番算盘‘今日之事本就是自己临时起意的,若再因此去打扰母亲,那么事情必将闹开,且今日是嫂嫂生辰倒不可如此。可若是去找嫂嫂拿対牌,如今这事儿都传到自己那儿去了,赤城院依旧在抹牌吃酒,说明这些消息都让谢妈妈给拦了下来。若亲自去取対牌也不是不可,但势必会影响嫂嫂敲打乔卿莫。自己本就大归在府中,如今贸然插手已是和嫂嫂作对了,万不可不自己留条后路。’ 庄先生左右为难之时却见乔卿莫已是柔唇发白,目光涣散,小腿不住的打颤了。最终理智还是倾向与同情心,遂恢复从前的语气面无表情地问道;“可还能走动?需要肩舆么?” 乔卿莫估计是站晕了头,还在想庄先生怎么突然在自己面前叫肩舆。待听到庄先生如此问话时这才反应过来,犹豫的看了一眼阁楼上正在看热闹的花花绿绿们,坚定地回道;“多谢先生,学生还能走动。”说完勉强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 “那便好,这鱼你也不必钓了,先跟我去学堂好好学学什么是尊师重道!”庄先生故意提高几度嗓门说此话,不过是想让公主放心满意罢。 “是。”乔卿莫再次艰难的屈膝行礼,随后和佩蓝相互搀扶着咬着牙认住疼,一步一瘸三挪五拐的才能勉强跟上庄先生的步子。 路过阁楼时,楼上终是传出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什么月下仙子?在哪儿呢?我怎么只看到一个瘸腿子?” “要不改名叫瘸腿村姑算了。” “呵呵呵呵。” “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没羞没臊的。” 佩蓝捂了自家姑娘的双耳,温声安慰道;“姑娘莫放心上,她们就是嫉妒您。” 然嘲讽和讥笑声仍旧像无数只无形的手肆无忌惮的撕扯着乔卿莫的自尊心,一时间心中所有的委屈堆积在一处化作软弱的眼泪瞬间溢满整个眼眶,只见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带再抬起头时,除了眼眶微红以外再无异样。 第四十六章 庄先生 待到出了湖,进入一条幽静回廊后庄先生方才放慢了脚步,等乔卿莫主仆跟上来后看着乔卿莫的面色越来越惨白,心有不忍遂板着脸道;“前面拐个弯便是我的居所了,你还有力气走过去么?若是没有,就在此地歇会儿也可。” 乔卿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多谢先生相救,学生还行,不用歇。” “我看你是鸭子死了嘴壳硬,待会别晕在路上给我惹麻烦就是好的了。”庄先生话毕,转身就走便不再理乔卿莫。 乔卿莫本就怵她不敢再说话,只得由佩蓝扶着跟上去。 拐了弯,果真见一座挂着‘往逝斋’的一进院子,院门上的漆块已经斑驳,门两旁各有一丛枯了秋叶的细矮竹。 乔卿莫一时想起母亲也极爱细矮竹,心中倍感亲切,自得喃喃道;“我母亲也.....” 谁知庄先生瞪住她截了她的话头“有什么话,进屋再说也不迟。”言外之意是让她们小心隔墙有耳。随即又问佩蓝“可有带备用衣衫?” 佩蓝通透忙回道;“带了,在来时的马车里。” 庄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亲自开了院门,前脚一夸进去便唤;“还叶,念成。” 佩蓝扶了早已累的说不出话的乔卿莫跟着跨进院门,只见这院子不大,处处显着简陋清冷,与玲珑剔透热闹非凡的赤诚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乔卿莫暗道‘外头皆传庄先生大归后仍旧仗着名望吃住皆奢侈,一点儿也不守大归之规。现下看来,那些话都是些无稽之谈罢了。’ “先生回来了!”应声,从侧间茶房里蹦蹦跳跳的跑出来两个年纪相仿约莫六七岁模样的女童。一个女童头上扎着两小角儿,系的是大红色发带,着了薄薄的素面坎肩小袄,长得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特别可爱。另一个女童梳了个单髻,坠着长短适中的桃粉色流苏,桃粉色流苏衬得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似春日盛开的小花儿。 两小童一蹦一跳的来到跟前行礼齐声道;“庄先生,乔姑娘。” 乔卿莫正惊讶与这两小童为何能晓得自己姓氏时就听见庄先生她们吩咐道;“念成,你带乔姑娘二人先下去洗漱。还叶,你去角门找永诚伯府的马车,就说帮表姑娘拿东西。然后把马车里备用的衣衫拿来,切记莫要惊动旁人。” “是。”带流苏的女童叫还叶,领了命正准备走,就听见佩蓝嘱咐道;“衣衫在马车的隔层里用竹青色的包袱装着的。” 还叶回头冲乔卿莫主仆甜甜一笑道;“多谢姐姐提醒,还叶记下了。” 许是被还叶的笑感染了,已经虚脱到无力说话的乔卿莫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 “姑娘请随我来。”随即另一个似年画娃娃的唤作念成的女童主动上前领乔卿莫二人下去洗漱。 待众人都各忙各的去,庄先生这才回了正房屋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在冥想着什么,眸子里时而亮晶晶的散发着精光,时而雾蒙蒙的缓缓黯下。其中的纠葛复杂,怕也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再说还叶跑得快,加之往逝斋离平昌候府的角门又近,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还叶便将乔卿莫主仆的备用衣衫取了来。一跨进院落就发现了正屋内独自一处的庄先生,还叶怕庄先生受凉,遂将衣服送去专门沐浴的房间交给念成后又折回来。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的关上半扇门挡秋风,又收走几子上早已凉透的茶水,然后提来将将煮沸的水壶准备重新给庄先生沏上大叶碎茶时,庄先生那仿若含雾的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边接过还叶手中的沸水壶边温声道;“你去取包袱,可有旁人看见?”说着话庄先生已经为自己沏好了茶水。 “除了赶车师傅看见我拿了个包袱以外,旁的也没遇见其他人了。”还叶一脸骄傲等待庄先生的表扬。 然庄先生却故意装没看见,接着道;“你下次将水打到茶壶里再沏茶罢,这沸水壶又重又烫你不太能提动,仔细伤着。”。 没得到表扬的还叶有些失落,于是歪着小脑袋辩解道;“先生此话不对,上次您还说大叶碎茶只有将沸的水才能冲开茶叶里隐藏着的细腻味道。若是犹犹豫豫在意细节,换了茶壶再来,那么失了温度的沸水冲出来的茶会苦涩划口,反而两不相得。” “什么时候把你这较真的性子用在习字上就好了。”庄先生看着还叶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情大好,上手就捏还叶肉嘟嘟的小脸。还叶吃痛,挣脱了魔爪往后一跳逃也似的跑开,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不要练字,我不要练字。”惹了庄先生袖手掩唇而笑。 此时乔卿莫主仆恰好梳洗完毕,由念成领着来回庄先生话时未曾看见庄先生掩唇而笑的一幕,只看到了匆匆跑出去的还叶。所以乔卿莫便以为庄先生心情不佳训斥了还叶,脑海中甚至主动浮现出自己弹不好新教的曲子时庄先生那面无表情的用戒尺打自己手心时的模样。思及此处,乔卿莫只觉着手板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遂一步三挪扭扭捏捏的进了正屋。 乔卿莫行至庄先生跟前时,态度极其诚恳的行大礼道;“学生多谢先生相救,此恩,学生永不能忘。” 庄先生像没听见乔卿莫说话一般,看了一眼发尾还挂着水珠的佩蓝,边顺手沏一盏新茶放在手边的几桌上边吩咐道;“念成,你带这位姑娘下去再绞绞头发罢,当心秋寒着凉。”说着示意念成带佩蓝下去。旁的人都懂这是要和乔卿莫单独说话,念成和佩蓝行了礼后纷纷退下,佩蓝还顺便带上了另一扇门。 待到人退下了,不大的屋子里静的只剩‘咕噜咕噜’的煮水声,莫名使人安心。 “过来坐罢。”庄先生示意乔卿莫坐到自己身旁;“这个点儿赤诚院那边应该快开席了,你是想接着去吃席呢?还是想直接回永诚伯府?” 乔卿莫心里早就有此打算颔首回道;“学生想回去。” “不愧是秦宝珍的女儿,还算你有骨气。”庄先生不明情绪的一声冷哼;“你既愿回去,我自会替你处理好后面的事。” 乔卿莫被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弄得摸不着头绪,不经意问道;“先生您认识我母亲?”话已出口乔卿莫才惊觉自己愚蠢。平昌候府与永诚伯府是世交,庄先生同母亲仙龄相仿,又岂会不认得。唯一奇怪之处,便是母亲从未提及庄先生之事。 “看你这吃惊的模样,想必是从未听你母亲提及我,对吧?”庄先生见乔卿莫颔首承认,这才慢条斯理的吹了吹滚烫的茶,似乎早就能预料这一结果般。喝了口热茶接着道;“你也不必妄自揣度你母亲为何不愿提及我的原因,不过是些往事罢了,你也不必好奇。你只需要记住,我今日替你解围是看在昔日同你父母的交情上罢,且仅此一次,往后若再有类似,我不一定能帮得了了。” “是,学生谨记。”乔卿莫起身行欠身礼。 庄先生也不看她只目视前方问道;“你可知明元公主为何罚你?” “学生,大约晓得些。”乔卿莫提了沸水壶为庄先生重新沏满茶盏,对上庄先生的视线坦然道;“这大叶碎茶虽粗粝,但只要用沸水反复冲沏,其口感就会变得清爽些。” 庄先生不接她的话,而是用上课时的口吻接着问道;“那你跟我说说明元公主因何罚你?” 乔卿莫不急不慢的放好沸水壶后,复坐回藤椅上道;“约莫是同庄夫人不喜学生是一个理由罢。” 庄先生听后大笑“你倒不傻。” 乔卿莫本在湖畔罚站时就想过了,为了仅存的骄傲和自尊打定主意往后都不愿再与庄世子有任何瓜葛。所以此刻面对庄先生不明所以的笑,她反倒平静得多。 庄先生见乔卿莫一副倔强的模样,忽的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一时间那些早就准备好的挖苦她的话全都忘了个干净,最后竟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那你可心悦与他?” “谁?”乔卿莫对上庄先生那双满怀期待的八卦眼,失了先前的平静,脑海中也浮现出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庞,一时间弄得她瞬间慌了神。面儿薄的乔卿莫,为了不让庄先生看出端倪,缓缓的向一旁侧了头,露在空气中通红的耳朵尖儿却悄悄的说出她的心事。 庄先生见她如此,心中已有了答案。最后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往后,莫要再想了。” “先生.....”乔卿莫回过头,再次对上庄先生那写满故事的双眼。面上的红色刹那间褪了干净。她晓得庄先生此话是意,甚至晓得庄先生的话与自己早就决定的方向一致,可当旁人说出这话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是觉得心在不经意时撕裂了一道口子,又酸又疼。 “你得记住我说的话!”庄先生又恢复了她的厉狠,警告道。 乔卿莫颔首应下“学生记住了。”话已出口,心里那道无形的口子似乎又疼了一下。 庄先生见她即通透也乖巧,心有不忍。遂故意转移话题严肃的叮嘱道;“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且收好了,莫要让旁人霸了去。” ‘母亲留下东西,什么东西?田庄铺面?香露配方?还是......那铜盒?’电光火石之间,乔卿莫的手心已经冒了层层细汗,紧张得双手扣在了一起。 可额角的细汗还是让庄先生察觉出异样,以为她少不更事遂软和了语气关切道;“那些的东西都是你母亲辛苦挣下的,你且保管好了,莫要叫乔家大房诳了去。” “只是......这些?”乔卿莫未曾听见庄先生提半个关于铜盒的字,不由的松了口气。 这下该庄先生反问道“不然呢?!你还想如何?”庄先生暗自唾弃自己多管闲事,嘴上却不饶她道;“难道还要我责你翘课之罪?!或是真给你立学生的规矩?!” “学生不敢。”乔卿莫浅浅一笑以缓解尴尬,捧了茶盏囫囵喝茶。 正这时,还叶一边激动地喊道“先生,不好了!出事了!”一边推开门进来。谁知一不留神,不小心摔了个狗啃土。惹的乔卿莫‘噗呲’笑出了声,还叶本想大哭,一见屋内还有旁人,遂三下五除二的爬起来,忙理了理衣裳规规矩矩行礼道;“先生,太夫人身边的杨妈妈请您去一趟。” 乔卿莫庄先生另有见其事,自是识趣地道;“先生,时候也不早了,学生该回去了。” “也罢,我让念成送你们出去罢。”庄先生颔首,也不再留。唤了念成自是一番叮嘱。 待乔卿莫主仆走后,庄先生方才出门。 还叶这才跟上去细道;“先生,杨妈妈说太夫人被二爷给气得犯了头疼病,这会子已经请了大夫,可杨妈妈不放心,想请先生过去陪着太夫人说说话,顺便劝劝太夫人。” “杨妈妈可有说是何事?”庄先生边说边走,脚下如同生风一般。 “杨妈妈只让我来请先生,旁的一句话也没说。”还叶人小,得小跑着才能勉强追上。 庄先生脚下不停只是道;“我晓得了,你且回去罢。” 还叶应下,便不再跟。 而庄先生的太阳穴里却如同揣了只兔子般突突直跳,想来这么些年母亲只因自己被迫归家犯过头疼病。如今这档口上,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题外话------ 爱每一个来看瑞表姑娘的你呀 第四十七章 下套 庄先生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庄太夫人的禧寿堂时,远远儿的便看见禧寿堂大门两侧各守着一个身强体壮的婆子,而杨妈妈正在门口焦急的转悠来转悠去。见此撞,庄先生心道‘不妙’,脚下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匆匆上了台阶。 “先生,您可来了。”杨妈妈一见庄先生到了,也来不及行礼,只顾着上前扶了庄先生就禧寿堂往里引。 庄先生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杨妈妈,母亲这是怎么了?” 杨妈妈边把庄先生往里引,边压低声音道;“还不是二爷给闹的,这会子由二姑娘守着喝了药,只是稍恢复了些神智便要打要杀呐!” “这么严重?二哥究竟犯了何事?”庄先生知道自己母亲是个什么脾性,这说要打要杀那便真的是气急了。 “这......” 庄先生见杨妈妈却犹犹豫豫的不肯开口,遂立马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焦急地道;“杨妈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若还不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个明白,待会进去了我当如何劝说母亲?我若什么都不知道,说错话了又当如何?” 杨妈妈细想一下也觉得庄先生说得在理,遂神秘兮兮的将庄先生拉到一旁僻静无人的小亭里,左右捋了捋思绪,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艰难的道出了庄太夫人犯头疼病的前后因果。 “这事儿......还要从武夷伯夫人的女儿郭姑娘说起。”杨妈妈话到此处,老脸微红情绪有些激动地接着道;“那郭姑娘说,她原本在二姑娘院子旁的小花厅里同其他姑娘一道吃果子玩游戏来着,可谁知突然肠胃不适要去净房。便随意找了花厅的一个小丫头领着去如厕,只因在恭房待得久了,出来后发现小丫头早就不见踪影。郭姑娘说她觉着花厅应该不远,于是就自己凭着记忆往回走,可花厅没找到反而不小心迷路误入了‘落云阁’。” “呀!”庄先生听到这一时没控制住一声惊呼;“那不是柏哥儿的居所么?她就是再怎么迷路,也不应该迷去外院呀!再则,她自己的丫鬟呢?怎好独自一人在侯府内走来走去?”庄先生隐约能猜出后面的事儿了,这也才明白为何杨妈妈提及此事会红老脸。 “谁说不是呢,可那郭姑娘一口咬定说自己是迷路了,不是故意去哪儿的。又说自己只是去如厕便没想带丫鬟,而那带路的小丫头又说自己原本是在恭房外守着的,见有婆子唤她便去了,待回来时已经不见郭姑娘了。”杨妈妈心里清楚这些把戏,神态言语间皆透露着嫌恶。 “那柏哥儿呢?为何又会扯到二哥身上?” 杨妈妈左右看了看,再次确认无人后又一次压低声音道出关键;“那个时辰世子爷本该在阁中温书的,可先生您说巧不巧,就在郭姑娘误闯进去之前,世子爷被永诚伯府上的秦四姑娘给缠着去后院摘橘果去了。为此,三夫人知晓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以礼谢秦四姑娘。而那个时候‘不小心’闯进落云阁的郭姑娘又‘不小心’崴了脚,恰巧被路过的二爷给遇上了。这侯府里谁不晓得二爷是个见着温柔乡就挪不动脚的主儿,一听见郭姑娘那跟外头楼子里的货儿一样的声儿唤着疼,二爷是魂儿都丢没了。拐了弯就直接进了落云阁,一眼就看见歪坐在地上的郭姑娘,二爷以瞧见貌美妖艳的郭姑娘,枉顾自己的身份,凑上去又是直勾勾的看着人家嘘寒问暖,又是寻借口摸来探去。哎哟我地先生勒,老奴光是听二爷身边的小厮描述都觉得没脸没皮了,可那郭姑娘却是非但不反抗甚至主动投怀送报任由二爷把她抱进世子爷的书房里,说是拿药膏给郭姑娘揉脚。”杨妈妈说着只觉着没脸讲下去,手往袖笼里缩了又缩,接着道;“我的老天爷呀,老奴不知那郭姑娘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没有家教,全然不知羞耻不懂得避让,就任由五爷掀了她的裙子就替她揉脚踝。”杨妈妈光是想象那样的场景,五官就已经皱在一处。 “这这这这这......这......”庄先生听得倒吸好几口凉气,一时语无伦次,‘这’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跟着杨妈妈一起直唤‘老天爷’‘天老爷’。 杨妈妈早就预料庄先生听了这样的糊涂事会受惊吓,见其气的大口大口的喘不上气,忙上前扶住庄先生一下又一下边替她顺气边道;“先生保重身子,您若要有个三长两短,后边的事儿老奴可不敢再说了。” “你接着说,我受得住。”言外之意便是要看看那郭姑娘还能做出多过分的事。 于是杨妈妈换了另一只手为庄先生顺气接着低声道;“那武夷伯夫人倒像串通好的一样,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二爷给郭姑娘揉脚的时候找来了。见屋里一男一女,二爷正抱着郭姑娘的秀足,武夷伯夫人一口气没上来便晕了过去,还是跟去的婆子手忙脚乱的掐了人中才把人给弄醒。武夷伯夫人醒来后,也顾不得旁的脸面是又哭又嚎,非要找太夫人评理。旁人无法只好回了三夫人,三夫人来劝也不行,武夷伯夫人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闹到太夫人面前誓不罢休。这不,三夫人怕武夷伯夫人真的把事情闹大,遂找了府里大字不识几个的哑婆子抬小轿将郭姑娘,武夷伯夫人和二爷给抬到禧寿堂来,现下知晓此事的人都在正屋里关着呐。”杨妈妈说着往正屋的方向呶嘴,庄先生顺着瞧去却见那正屋房门窗户皆紧闭着。 杨妈妈说得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先生您可是没见着,那武夷伯夫人跟个泼妇似,仗着跟太夫人娘家沾了点亲,抱住太夫人就‘表姨母,表姨母’的唤,也不管太夫人是不是被她气的犯头疼病了,又哭又闹拿了郭姑娘的名节和性命做要挟,硬要太夫人给她主持公道!” “母亲都被她们母女给气病了,她还要怎样?!”庄先生听得怒火直奔脑门顶,冲着正屋低吼。 “武夷伯夫人说......说郭姑娘好歹也是武夷伯嫡幼女,如今平白在咱们侯府丢了清白名声,怎么也得做......二爷的平妻才是。如若不然......”杨妈妈话到最后已经小声到快要听不见了。 “她想得到美?!给我平昌侯府下套子,居然还敢肖想平妻之位!?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徒!”庄先生被气得脑门发晕牙龈发痒。扶着一旁的柱子缓神,心道;‘正说母亲身子一向康健,又怎会突然气得犯头疼病,原来病因在这儿!’ “所以老奴才冒着被太夫人怪罪的风险找先生您来呀,一是希望先生劝劝太夫人,二是老奴想着先生您教过郭姑娘,有些话先生倒比旁的好说话些。” “那到也是。”庄先生觉着有理,可心里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遂边往正屋去边道;“我倒要看看,她们一家子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不是,她们一家倒也罢。主要是二爷他......”杨妈妈忙追上去,道出问题的关键。 “二哥?”庄先生熟知自家二哥是个只要栽进温柔乡就不明是非失去自我的货,那一腔子义正言辞用于辩驳的话瞬间随风散了个干净。 “三夫人,先生来了。”杨妈妈先一步跨进屋里,打起厚重的帘子迎了庄先生进屋。 庄先生进了屋,首先迎上来的是庄夫人,庄夫人满面愁容一上来便握住庄先生的双手可又一时无言。庄先生轻拍庄夫人手背以让其安心,紧接着迎上来的是双眼肿跟个核桃的庄二太太,庄二太太嘶哑着嗓子同庄先生见礼“让妹妹见笑了。” 庄先生知道自己这个二嫂向来懦弱依赖旁人,这一行礼便是想让自己为她说话做主了。庄先生心生怜悯,将手从庄夫人的手心腾出轻轻握了庄二太太的双手将其扶起温声道“嫂嫂您多礼了。” 只这一句话,便能让庄二太太安心了。只因庄二太太晓得,自己这个丈夫除了太夫人以外就唯独怕这个小姑子了,唯有将她拉入自己的阵营今日才不会栽。 庄先生安抚好庄二太太后,撩了琉璃珠帘往里走,就见黄梨木雕花椅上坐着衣衫略有不整,头饰歪作一脑袋的武夷伯夫人,不难看出这显然是撒过泼了。 而后是铺着西域羊毛毯的地上一左一右笔直的跪着泪眼婆娑的郭溶月和一脸怜香惜玉神情凄然像是遭遇了棒打鸳鸯的庄二爷。 早就听过庄先生狠厉名声的武夷伯郭夫人一见庄先生板着脸进来了,忙不迭的又是扶头上的珠钗又是整理衣衫,冲庄先生尴尬的咧嘴笑。 庄二爷一见自家妹妹来了,先是像抓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跪行上前拽住庄先生的裙角求道;“妹妹,我的好妹妹,快帮二哥说说好话,让母亲接纳了溶月吧。”快四十的人了,为了女色已是全然不顾面子。 然,庄先生不语,只是眸含冰刀瞪住庄二爷,似警告又似很铁不成刚。庄二爷从小便怵自己这个即要强又心硬的妹妹,被庄先生瞪得心里发了毛,最后只好知趣的松开了手。 庄先生又缓步行至郭溶月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哼一声道;“先前在女学你倒是比旁人低调得多,我只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我眼瞎了,错把狐狸当了猫崽子了。” “先生......”郭溶月心虚的避开庄先生的视线,装听不懂。随后庄先生一手捏起郭溶月的下巴,对上她满眼的无辜低声道;“你最好祈祷我母亲无事,否则,我要你们母女二人折在此处也不是做不到。”庄先生本就粗略的声线加之冰冷的语气像是索命的阿修罗,加之庄先生早年狠厉的名声在外。此话一出,吓得郭溶月瞳孔骤缩,眼泪瞬间扑簌簌的往下掉。 庄二爷心疼极了,也顾不得旁的心一软伸手就又要揽郭溶月入怀,气得郭夫人冲过来猛的拉开庄二爷嚎叫着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货!今天不给个说法休要再动我女儿,管你什么侯府不侯府!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无能的庄二太太见状只得边哭边护庄二爷,郭夫人身材虽不高,但胜在一身横肉有力,非但抓花了庄二爷的脸,甚至把庄二太太给挤翻在地。 庄夫人无法只得叫了下人仆妇赶紧过来拉驾。 庄先生冷眼瞧着这乱作一团的闹剧,扭头便示意杨妈妈带路在吵闹声中往庄太夫人休息的后屋去了。 第四十八章 心结 且说杨妈妈引着庄先生来到庄太夫人的寝屋,打了厚厚的门帘。便有端了药罐子的小丫鬟正巧出去,庄先生只是瞥了一眼便知那药没喝几口。 紧接着便看见庄苏荷歪坐在床沿儿边上,用手帕接着蜂蜜酥桂糕一点一点的哄着庄太夫人吃。 “太夫人,先生来了。”杨妈妈来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唤了庄太夫人。 庄太夫人歪在软缎大迎枕上面如金箔,头上勒着兔毛里的抹额,十分不耐烦的白了杨妈妈一眼,冷声道;“你把秋禾叫来做什么!这不是来给我裹乱么!” 杨妈妈躬身讨好的笑了笑,正要解释,就见庄先生边接过庄苏荷手头的帕子和糕点边温声劝道;“母亲莫要怪杨妈妈,是自己要来看看的。”心头却是一酸,暗自感叹道‘母亲已经多年未唤自己闺名了,平日里不是唤自己先生就是唤自己小五。如今唤了闺名,估计是又从今日之事想起前尘往事了罢。’ 庄太夫人看着自己苦命的女儿,心里终究是不忍,换了较好的面色道;“你莫要替她说话,这个时候找你来不是裹乱是什么!” 庄先生故意不接话,只是对庄苏荷道;“荷姐儿你先下去吧,我看母亲都没怎么喝药,你再去把那药热热。”庄先生见庄太夫人也不愿再吃东西遂将手头的糕点放回盘子里。 “那祖母这儿,还劳烦姑姑照看着。”庄苏荷替庄太夫人掖了掖被角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下。 庄先生不由的感叹道;“荷姐儿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可不是么,若二爷能有二姑娘一半懂事就好了。”杨妈妈不过随口一说想捧捧二姑娘。谁知庄太夫人一听,把头一侧面向里边儿负气道;“他就是想气死我老婆子,那我就死给他看好了!” “呸呸呸。”庄先生忙替庄太夫人呸掉胡话,轻捂了庄太夫人的嘴埋怨道;“母亲这是做甚,说这不吉利的话岂不是便宜了旁人,再说了,我看这事儿也不单是二哥的错。” 庄太夫人心里清楚这是女儿为了开解自己说的好话,心中不服立马反驳道;“不是他的错还是谁的错!倘若他有半分念及我这个做母亲的难处,就应该做到坐怀不乱,就应该做到即便那地上躺着的是勾魂女妖也能克制自己不上当!” 庄太夫人说着气得直捶床,不顾庄先生的阻拦,失望的絮絮道;“他如今这般作为便是半分也没考虑旁人,就是要毁了府里哥儿姐儿们的清誉,要毁我平昌侯府啊!这些年你二哥他要纳妾娶小我哪一样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嘴里说着要孝顺,实际上都做了些什么!?从前是这般!如今又是......”话到此处,庄太夫人的神情突然黯了下来随即满面愧疚的望向自己女儿,忽的鼻头一酸所有的愤怒全然化作愧疚变成眼泪儿溢满浑浊的眼眶。 庄先生一见情况不对,忙支开杨妈妈;“杨妈妈你去前头看看怎么样了。” 待杨妈妈行礼退下,庄先生又尽量平心静气道;“母亲何苦又提从前,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 “秋禾,我的儿啊!”庄太夫人边说边嚎哭起来,一时泪如雨下,仿佛这些年的故作忘记,故作轻松全都坍塌了。从前的事宛如洪水一瞬间袭涌了母女二人,庄太夫人边泪流满面边一个劲地道;“秋禾呀,是娘对不住你,娘有罪。” 庄先生执了干净的手帕勉强微笑着替庄太夫人揩眼泪,自己却红着眼眶强忍住心中的苦那尘封的记忆终究在这一刻掀开封条,思绪不能自控的回到十四岁那年。 那一年自己心有喜欢之人,还曾一心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嫁与那人为妻,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可谁知也是那一年,自己的亲二哥在庙会上看中了一年轻貌美的姑娘。二哥犯了老毛病,也不顾家中还有新娶的美娇娘,便上去调戏那姑娘。可谁知那姑娘是当今天家的皇亲舅舅楚晋公之嫡女,陛下皇上亲封的小郡主,那可是楚晋公的心肝宝贝呀。 楚晋公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放下狠话说要么砍下二哥的双手双脚以此为惩戒,要么告到宫里判二哥一个亵渎皇亲国戚之大罪。那时父亲正巧受伤在家荣养,手头没有实权,而宫中也正是动荡之际皇后娘娘自身难保,只怕是谁也护不住根基尚浅的侯府。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侯府这次捅了马蜂窝要完了的时候,楚晋公不知道听谁说起侯府有个嫡女未婚,正好配他那痴傻不知人事的小儿子。楚晋公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提出要么和侯府做亲家要么就做永世的仇家,父母亲无法只得背着自己应下。 而正当自己傻乎乎的以为是同那心悦之人定下亲事时,新婚之夜,面对的却是一个流着鼻涕只会叫肚子饿的傻子。那时自己是恨透了父亲母亲的,恨他们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恨他们卖女求荣,是以那几年自己几乎断了跟家里的来往。 直到后来那个傻子不小心掉进湖里,捞起来时高烧了一整晚后便没了,想着自己终于清静了再也不用半夜起来被傻子折腾了。 可谁知更痛苦的还在后头,那楚晋公变态贪婪,听说自己仍旧是处子之身,屡次骚扰还在为他儿子披麻戴孝的自己。就在自己孤立无援之时,是母亲出手将楚晋公一纸诉状告进宫里,天家借了罔顾人伦丢尽天家颜面的罪名雷厉风行的拔掉了不可一世私结营当的楚晋公。 然,自己也是好多年后才知晓,自己不过是天家拔掉楚晋公的一颗棋子罢。父亲母亲是受天家威胁为保全族,不得不牺牲嫡女。 不知天家是为了补偿自己,还是想一叶障目,又是为自己造势立名多加褒奖,又是赐田赏金的,这才得了个令人敬重的先生名头。 可自己这一辈子的幸福和心里永远念着的那个人,却再也触摸不到了。 这是她的心结,亦是母亲的心结。从前自己也恨这一家子,可年纪越长时间越久,自己似乎也能理解父母亲当初的所作所为,是以悄悄的原谅了他们罢。 现下母亲再次触及此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犯头疼病不是因二哥闯了祸,而是因新疤忆旧痛。 想通缘由的庄先生思绪回笼,看着满是痛苦内疚自责的庄太夫人,心瞬间揪作一团又痛又酸,索性放下所有的顾忌一头扑进庄太夫人怀里大哭起来;“母亲......其实孩儿......早就原谅您了......” “秋禾!”庄太夫人一听此话,瞬间欣喜,仿若多年压在心口的大石被一锤击碎。消除心中隔阂的母女二人一时抱作一团痛痛快快的宣泄着各自的情感。 屋外,听到些细琐声响的杨妈妈亦忍不住轻泣拭泪。 母女二人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屋外的风都停了这才渐渐止了泪水。二人互相帮对方揩眼泪,庄太夫人这才想起还在外屋罚跪的儿子。像从新找到主心骨似的问庄先生;“外屋那些,该如何解决?” “母亲,您若信得过我,就让我来解决便是。”说着唤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杨妈妈进来,“烦请妈妈打盆热水来,我和母亲洗个脸。”解开心结的庄先生语气软和了不少。 同样红肿着眼睛的杨妈妈欣喜应下,不到片刻便端了温热的水进来。 庄先生边帮庄太夫人净面边道;“我想那郭夫人定是为了即将逝去的荣华富贵找出路,方才挺而走险设计给咱们府下套。毕竟这满京都身份能比得上镇国公府六爷的,又未曾定下婚约的,除了皇亲国戚可就剩咱们府上了。” “所以,你是怀疑......”庄太夫人显然同庄先生想到一处去了。 庄先生又给自己拧了帕子,边净面边道;“我猜郭夫人是借着母亲您的关系进府来给三嫂嫂做寿,而后想让郭姑娘博一个金龟婿,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金龟婿没钓到反而钓了个老海龟。一时气急败坏心有不甘,所以便嚷着要平妻之位。” “那,此事该怎么办?若是处理不好,她们母女在外随口胡说个什么,府里的哥儿姐儿们怕是在京都抬不起头的。”庄太夫人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忙用手摁揉太阳穴。 庄先生换下庄太夫人的双手,亲自替庄太夫人摁揉。想了半响方道;“她们母女如此做不过是要名要富贵罢,咱们给她名再给她富贵便是。” “如何讲?”庄太夫人来了精神,竟坐了起来。 庄先生扶着庄太夫人重新躺下道;“她要名,那便让二哥娶郭姑娘做贵妾便是,嫡女给旁人做贵妾那郭夫人定然不同意。但若是以一间长康街的铺子和五百两黄金并两千两白银为聘她必然同意。” “先生,先前那郭姑娘的名声就不太好,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她们母女?”一旁的杨妈妈忍不住道。 谁知庄先生浅然笑了笑接着道;“我说长康街的铺子,又没说是哪一间。我记得楚晋公当时给我的聘礼单中就有一间长康街的铺子,只因那间铺子在长康街尾紧挨着南城,这有钱人不愿去,无钱的又去不起,一年到头都在亏损搭钱进去。再说银子,说起来是笔不少的银子,可对于二哥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二哥的风流债就让二哥出便是,也好叫他长长记性。 再说那武夷伯正新宠小妾,全然不管武夷伯夫人,而武夷伯夫人正是缺银子傍身的时候,她必会答应。若是不答应就唬她说要同武夷伯商量,武夷伯夫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银子落到武夷伯手里的。” “先生这法子,可真是绝妙啊。”杨妈妈不禁赞叹。 庄太夫人听罢亦长舒一口气道;“还是你脑子转得快,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时庄苏荷撩了帘进来送新热好的药,此时屋内的阴霾早就散了个尽。 庄先生便对杨妈妈道;“既如此,烦请杨妈妈跑一趟了。” 听了个尾巴的庄苏荷笑道;“还是姑姑您厉害,一下子就能拿捏旁人的要害。” “你少拍我马屁,快去外屋吧。估计这边的事解决了你母亲就得去送客了,再拖着,怕是不知道此事的人都要听到些流言蜚语了。”庄先生最喜欢自己这个侄女,所以说话都带着几分宠溺。 “姑姑,我晓得的,方才母亲已经派人来跟我说了,让我帮着送客。所以呀,祖母的药还要麻烦姑姑你了。”说着将盛在土陶碗里的药交给庄先生,这才行礼告退。 庄太夫人一下子解决了两块心病,也愿意配合喝药,自己端了碗喝倒也不费事,一时寝屋内又恢复了温馨亲和。 第四十九章 圈套 且说乔卿莫坐了马车一路直奔回永诚伯府,待张二牛将马车停在二门时,这厢还未下车便看见不停向四处张望的魏紫。 魏紫瞧见自家姑娘后,未等她下马车便急冲冲的过来伸手扶住乔卿莫,显然她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魏紫也顾不上还没收拾好东西的佩蓝,扶上乔卿莫便往二门里引,并且神情紧张小声地道;“姑娘,奴婢可等到您了。您不知道,现下萝梦阁都乱做一团了,就等您回去主持大局呐。”魏紫说着没注意脚下的门槛,险些摔了去 “有什么事你且慢慢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乔卿莫眉头一紧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反手拽住魏紫才没让她摔跤。 此刻佩蓝亦收拾好琐碎跟了上来,便见魏紫稳了稳自己的呼吸,边往回走边字句有理的讲起事件的来龙去脉来;“今早绾青和佩蓝姐姐同姑娘您一起去平昌侯府后,原本由我和景红轮换着班守姑娘闺房的。谁知我中途吃了个茶便不太舒服赶着去了趟恭房,谁知温妈妈竟趁我和景红都不在的空档偷偷溜进了姑娘的房间。 恰巧被突然返回的绾青给发现了,绾青气得头顶冒烟,当即便让我和景红领了丫鬟婆子去搜温妈妈的屋子,说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脏物。温妈妈自然是不肯的,誓死抵住门不让我们进,还又哭又嚎说自己冤枉骂绾青眼里没有王法。 绾青脾气直哪里肯听她嚎,唤了粗使婆子将温妈妈拉到一旁压制住,我和景红这才得以进温妈妈屋子。” “那你们搜到什么了?”佩蓝忍不住问。 魏紫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见其面色自若方才接着道;“我们搜出了不少不是府中的金银细软,和姑娘昨日找了好久的珊瑚串子。” “什么?!”乔卿莫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温妈妈伺候我这么久,怎会做出这种事?” 佩蓝跟着附和道;“是呀,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 “不会的,那珊瑚串子是奴婢亲自在温妈妈的床板下和旁的金银细软一道翻出来的。”魏紫说着咽了咽口水,仿若这会子还不相信那珊瑚串子就是自己亲手翻找出来的。 “然后呢?”乔卿莫瞪大了眼睛问话,然而谁也没瞧见那长睫毛掩下的一丝狡黠。 “然后温妈妈一听说那珊瑚串子是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一骨碌瘫坐在地上边撒泼打滚边喊冤,又是骂奴婢和绾青是栽赃陷害,又是向在天之灵的太太诉苦,闹的动静大了,引了不少人在咱们萝梦阁门口看热闹呐。再后来绾青嫌温妈妈聒噪,便让婆子将她绑起来暂时丢进柴房关着,等您姑娘回来处置。” “外祖母可晓得此事?”乔卿莫听完,原本微皱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 “太夫人这个时辰正在供奉佛祖,估计是晓不得的。倒是荣姑娘,派阿沫姐姐过来问了好几回。”魏紫一五一十回了话。 “那你们怎么回话的?”乔卿莫示意佩蓝将包袱交给魏紫。 魏紫边接东西边道;“奴婢按照绾青教的,就说温妈妈突犯癔症正满院子撒泼,谁都劝不住,只好绑了,能等姑娘您回来再说。阿沫姐姐还嘱咐我们小心些,说犯了癔症的人会分不清好坏。” 乔卿莫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停下来吩咐佩蓝道;“温妈妈如此不依不饶看来我得先回萝梦阁去看看她,来不及去外祖母哪儿回话了。佩蓝且你替我去罢,若是外祖母问起你便照实说就好。” “是,奴婢晓得的。”佩蓝心里知道该怎么回话,遂郑重的行礼告了退后方才提了裙子不紧不慢的往芙德堂方向去。 待佩蓝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乔卿莫这才同魏紫回萝梦阁。 萝梦阁垂花门外果就围了约莫七八个做洒扫粗活的丫鬟婆子,她们一见到乔卿莫回来了,纷纷屈膝行礼,嘴上唤着“请表姑娘金安。”实际上一个个儿的眼睛都狠不得长在乔卿莫身上,生怕错过她身上的一丝异样。 然,乔卿莫毫不在意神态自若的唤了起,由魏紫扶着抬头挺胸的进了垂花门。 等着看表姑娘热闹的仆妇难免失望,有的伸长了脖子想探些有价值的信息,有的索性拾起扫帚继续回去干活。 这头乔卿莫才将将踏上回廊,远远儿的便听见温妈妈的咒骂,又是以‘八九月的鹅毛大雪’这样的话喊冤,又是用‘天打五雷轰顶’这样的话发誓。字字句句,好不精彩。 “姑娘您听,这叫得如同杀猪一般。先别说她是否拿了姑娘您的东西,就单凭这股嚎叫的劲儿,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非要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就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一般!” ‘生怕别人晓不得?’乔卿莫听着觉得在理,缓缓垂了眼睑心里冷哼一声暗道‘看来温齐家的还有同谋才是,今日,无论如何我万不会再放过你这老虔婆了。’ 二人说着话,乔卿莫同魏紫已经行至正院。 听见了动静的绾青连忙迎出来“姑娘,您可回来了。”说着一脸得意的从怀里拿出那串乔卿莫心心念的珊瑚串子双手奉上。 “姑娘您累了吧,奴婢给您煮了热茶可要喝些暖暖身子?”紧接着景红也迎了出来,然景红看着乔卿莫的神情有些许不自然。 乔卿莫顾不上景红的异样,只是接过绾青手里的珊瑚串子反复摩挲了一会儿才道;“绾青,还是先带我去瞧瞧温妈妈罢。”正准备走时又吩咐景红道;“魏紫在二门候了这么些时候也怪冷的,你先领她去喝些热茶暖暖身子罢。”景红和魏紫一一应下。 乔卿莫这才随绾青去关押温妈妈的柴房。 待到了柴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略微阴冷杂乱无章的房间,接着便是被麻绳捆了手脚,身上衣衫发髻又脏又乱歪躺在墙角的温妈妈,只听她声音都嘶哑了仍旧面对着墙壁说些不依不饶的话。 乔卿莫示意绾青关上房门,温齐家的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一回头正巧对上乔卿莫那双极好看的眸子。 恍惚间,温齐家的以为自己看见了秦宝珍。待回过神来,才察觉那双眸子不明悲喜。 指尖她眼珠儿一转,立即挤出两滴可怜泪哀声唤道;“姑娘,老奴冤枉啊!老奴伺候了您十多年,您还不了解老奴的为人吗?!”说着,为了讨好乔卿莫,像条肥硕的大虫子一般艰难的爬向乔卿莫。 乔卿莫往后退了退故作天真问绾青;“温妈妈这是怎么了?” “回姑娘,温妈妈这是突发癔症,若不绑着怕是要伤人的。”绾青难得一本正经道。 “呀!突发癔症?!这可是要移出府关进家庙不得再见人的呀!”乔卿莫瞪大了双眼,一副既吃惊又害怕的模样。 绾青见温齐家的听进去了,连忙配合性的行礼道;“所以奴婢暂时将温妈妈关押在这儿,请求姑娘发落。” 温齐家的听到这儿心中发了急,瞬间忘了早就想好的对策之词,连声恳求道;“姑娘仁慈,姑娘开恩,老奴没有癔症......老奴不想出府,不想去家庙......”‘毕竟家庙那种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了。’ “没有癔症?”乔卿莫眼中的天真突然换作愤恨,直直的瞪住温齐家的一字一句地道;“那便是温妈妈你手脚不干净,私自闯进我房间,偷了我的珊瑚串子!”说完,只见她得意一笑道;“若是借大舅舅之势处置你这奸猾老奴,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老奴没有,老奴......”话及此处温齐家的方才幡然醒悟,再次对上乔卿莫那双极其漂亮的眸子,满心恐惧地喃喃道;“原来,这是一个圈套!” “你倒也不笨。”这时乔卿莫忽的走到温齐家的身边,袖手掩唇嫣然一笑后方居高临下地道;“是,也不是。” 绾青见温齐家的已然失语,遂解释道;“温妈妈你若无二心,那么今日过后,珊瑚串子便会不找而归,这一切便不是圈套。显然,温妈妈你是在替你的新主找什么东西,似乎还很急切,姑娘算准了今日你必然入翁,那么癔症之说很有可能就是温妈妈你的催命符。”绾青话毕还冲乔卿莫眨眼睛,像是在炫耀自己装腔作势演得极好。 “姑娘?”温齐家的第三次试图去看乔卿莫那双极其像秦宝珍的眸子,结果终究是失了勇气沉沉的垂下了头。她心知自己已然被发现了了,那便是大势已去。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新主的话来‘你若暴露,最好自我了断,否则人就等着给你的小情人收尸吧。’心里想着这句话,温齐家的便要挪身去撞墙。 乔卿莫也不拦她,只是看了看自己细心呵护的指甲,温声道;“妈妈若是死了,那么桥木又当如何” “你把他怎么了?!”温齐家的瞬间回神,停止了撞墙自薄的行为。 乔卿莫装作没听见,理了理衣袖对绾青道;“我累了,咱们回去罢。” “是姑娘,奴婢早就吩咐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藕粉蜜果羹,这会子吃上一碗准解乏。”绾青说着开了柴房的门,扶着乔卿莫准备出去。 “你把他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温齐家的心有挂牵,撕心裂肺的冲乔卿莫哀喊,仿佛这样便能即刻看见她干儿子桥木一般。 “妈妈莫急,待你什么时候愿意将你知道的不知道的,做过的没做过的皆合盘托出之时,便是你同桥木见面之日。”绾青说完十分嫌弃的白了一眼温齐家的,这才扶着乔卿莫出了柴房。 第五十章 误会 “姑娘,您说咱们这么做温齐家的会如实交代么?”绾青伺候着乔卿莫净了手。 乔卿莫净过手之后,端了藕粉蜜果羹满足的食了一口后想了想道;“或许会,毕竟她视桥木比命还重要。这一次若不是桐林先得手,只怕咱们是套不住她的。” “姑娘,那桥木拿了温妈妈养老的银钱胡乱挥霍,我都有些同情她。”绾青说着拿了小丫头将灌好的汤婆子放到乔卿莫褪上。 乔卿莫觉着今日的藕粉蜜果羹格外香甜,她晓得绾青为何会同情温齐家的。若是自己不晓得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亦会如绾青一样同情温齐家,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先前让桐林将桥木悄悄的绑上京后一直藏在母亲的宅子里,那桥木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桐林不过威胁他几句罢,桥木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原来那温齐家的已经去世的丈夫温老头是个醺酒肆赌之徒,一喝酒就爱打人,温齐家的为此常常不明不白就挨毒打,身上亦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个好地方。再后来温齐家的唯一的儿子跟人打架被打死了,从那之后温老头就越发爱醺酒,甚至不分场合就开动手,大多数时候都要闹到主子跟前了才肯罢休。 桥木本与温家是邻居,同住一条巷子又同在府里当差,桥木多次见温齐家的挨打,心有不忍便去拉架。温齐家的心存感激,便经常送些小零嘴或是亲手做的鞋袜给桥木。这一来二去的,温齐家的便觉着桥木能给她温暖,于是生了异心。而后竟为了与小自己二十岁的桥木在一起,偷偷给温老头喂慢性毒药。 温老头一死,温齐家的再无顾忌,明里暗里不知勾引桥木多少回。 因桥木为人懒惰,所以终究只是个月例只有几个铜板的最低等小厮。但见温齐家的出手阔绰,又稍有些旁的女人没有成熟风韵,之后便半推半就的同温齐家的有了见不得人的苟且。 再后来温齐家的为了掩人耳目,怕遭人非议便在外人面前称要收桥木做干儿子,甚至还找了那时还在病中的母亲做见证。母亲可怜她无依无靠,不但做了见证人还掏钱小摆了两桌庆祝。 这几年温齐家的得了月例赏钱统统攒起来都给了桥木,桥木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跟着福哥儿去了江南后更是因福哥儿年幼又一心扑在读书上,无人约束。桥木便越发不可收拾,常常偷奸耍滑,不务正业。见那江南水乡的姑娘温婉美丽,娇小迷人便忘记了远在京都的温齐家的。 尤其是见那楼子里的女子如那娇艳欲滴任人采摘的娇花,把持不住便日日拿着温齐家的给的银钱逛楼子,一旦手头没钱了便写信诳温齐家的,拿了她的钱去楼子里装大爷。 乔卿莫想着也许就是因为温齐家的手头银钱不够用,所以才会屡次背叛自己投靠新主罢。 后来桥木屡次称病不到福哥儿跟前当差,只一心花钱包了楼子里的叫翠茵的相好的在外面租了个一进的小宅院,待桐林派人去抓时桥木正在和那个叫翠茵的女子在一处你侬我侬。 桥木本以为只要一边同温齐家的通信骗银钱使,一边抱着美娇娘是人生一大美事。谁曾想被桐林抓到京都关起来,他甚至还厚颜无耻不断求饶让瞒着温齐家的。 而温齐家的一直被蒙在鼓里,因为温齐家的相信只要给更多的银钱供桥木使,桥木便会永远和她在一起,温齐家的为此甚至不惜做出叛主弃义之事。 她本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可以随意哄骗摆弄一个小丫头。却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母亲一直在教她一些旁的别人不知道的道理和手段,温齐家的又如何能控制得了她。 思及此处,乔卿莫看了看绾青也只是轻飘飘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完又继续享受起眼前的美味来。 “那也是,她既背主也怪不得咱们不念旧情,确实不值得同情。”绾青自是晓不得来龙去脉的。 话毕,就见佩蓝匆匆忙忙进来,也来不及喘口气礼都忘了行直接道;“姑娘,不好了!了不得了!秦三太太同秦四太太闹起来!”话毕才想起来补礼 “啊?”乔卿莫吓得从凳子上弹起来手中的调羹落回碗里,刺耳的声音能让人瞬间恢复神智,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在侯府时还好好的,怎么会闹起来?” “奴婢也晓不得,奴婢去给太夫人回完话后正要走,就见焦妈妈连滚带爬的跑到太夫人跟前就喊‘不好了,四太太和三太太闹起来了’奴婢留了个心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和钦表少爷有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卿莫话还没问完,就见魏紫又匆匆忙的领了玉扇来行礼道;“姑娘,玉扇姐姐来了。” “表姑娘。”玉扇跨步上前行礼。 乔卿莫见其脸色不太好,心里头咯噔一下。‘能够让外祖母身边的一等大丫鬟都失色的事情,只怕不是小事。’乔卿莫思及此处也不客气直接试探性问道;“可是三舅母那里闹得狠了?” 玉扇一时没防备,条件反应的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暗叹表姑娘聪明。 随后又声音明朗,故意拔高音量道;“太夫人说三太太那得了几匹好的料子,让奴婢来请姑娘去鸿榕院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乔卿莫晓得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罢,遂连声应下,带了绾青和佩蓝便跟玉扇出门了。 路上乔卿莫终究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玉扇姐姐,三舅母和四舅母之间的事儿,外祖叫我做什么?你给我透露个一丝半点吧,不然我这心里发慌,想来近日我也没惹什么大祸才是呀。” 玉扇见其模样乖巧懂事心生喜爱,忙安慰道;“也无甚大事,就是想请姑娘您过去认个东西罢。” “姐姐说谎,若只是认东西,那方才姐姐来请我时又为何会神态紧张呢?”乔卿莫并不好哄甚至故作激将法想套出些什么。 谁知玉扇四两拨千金,淡淡一笑道;“若有什么事,姑娘您到了便知。”说完便再不接乔卿莫的话。 乔卿莫不由暗叹‘果然外祖母身边的人儿都是精。’ 待到了鸿榕院,乔卿莫主仆皆心照不宣的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玉扇走。谁知被玉扇领到偏房,却只让乔卿莫一人进去,旁的绾青佩蓝皆被挡在在门外候着。 乔卿莫进了偏房,见里唯有阮妈妈一人在,只见她素日里常穿的交领小袄有些微皱。显然,这是没来得及换衣裳便跟着外祖母过来了。 阮妈妈果然年长稳得住,任由乔卿莫打量,不紧不慢的同乔卿莫见过礼后方开门见山道;“表姑娘,老奴今日捡了双鞋,您瞧瞧这双鞋您可曾见过?”说着从身后的墩凳上拿出一个蓝布包袱有条不紊的解开,再看里面躺着一双墨色绣有小朵睡莲花纹的男式靴子。 那样小的睡莲虽然精致但乔卿莫看得不真,只能从针法上猜个一二。约摸片刻心里便有了较量,故意试探道;“阮妈妈,这靴子我从未见过。”话毕乔卿莫便偷偷观察阮妈妈的神色,只见她气定神闲仿若没听见一般,但鼻翼微有扩张。 这下便证实了乔卿莫心中的猜想,遂双手捧过包袱装模作样的细细看过后方道;“不过,我倒是有一双与此靴做法,针脚,封边差不多的绣鞋。” “哦?”阮妈妈神色一亮正中乔卿莫下怀。 只听得乔卿莫如清泉如林般好听的声音接着道;“前两日四房的吴姑娘念着我生病了,亲自做给了一双绣睡莲的单鞋,我觉着礼物太过贵重,所以一直收在箱笼里不曾穿。” 阮妈妈一听这话暗自松了口气道;“既如此,老奴便多谢表姑娘走这一趟了。”说着便行礼要送客。 “所以,阮妈妈这靴子怎么了?”乔卿莫故意不接她的话。 “表姑娘,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倒不必挂心。”阮妈妈说着唤了玉扇进来让她送乔卿莫出去,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收好那装鞋的包袱,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往正房去。 乔卿莫心里好奇极了,究竟有什么事与自己有关却又不可以知道的了?遂乔卿莫趁着玉扇不注意故意落后几步,对绾青附耳吩咐着什么,然后便见绾青三步两点瞬间消失了影踪。 待回到萝梦阁,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绾青便回来了,乔卿莫迎上去忙问道;“探到了么?” “嗯。”绾青边点头边关上房门,随后仔仔细细的同乔卿莫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姑娘,是这样的。不知道平昌候府发生了什么事,庄夫人席未完便突然紧着送客,庄二姑娘也在帮忙送客,送某家女眷时在二门恰巧遇见咱们钦表少爷。不过各自瞄了两眼罢,庄二姑娘便瞧见钦表少爷脚上穿着吴姑娘做的靴子,因为庄二姑娘曽在咱们府上见过吴姑娘,所以一眼便认出那靴子上的睡莲出自吴姑娘之手。 庄二姑娘心里吃味可也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糯性子,遂以要为钦表少爷做鞋为由,将此事提到三太太面前。三太太得了信便问钦表少爷怎么一回事。 钦表少爷说因逛园子时不小心弄脏了原本的鞋子,是常伺候在身边的小厮果子给拿来换上的。随后三太太便找了果子问话,果子说这靴是吴姑娘身边的丫鬟小戈送来交给他的,说是吴姑娘给府里的姑娘哥儿们都做的有。只是旁人都不喜她家吴姑娘,并未收下。果子见她可怜便自作主张的收下了,后来又随意放在马车里了,今日正巧钦表少爷弄脏了鞋便拿来换上。 但三太太那样精明的人哪里肯听,叫人绑了果子便回府。然后又让婆子将吴姑娘押到鸿榕院问话,这边四太太觉着三太太未经她同意就私自拿了她的表侄女问话,这是在打她的脸是在挑衅四房,心里本就不悦。 谁知三太太当着四太太的面指桑骂槐的责怪四太太管教不严,纵容吴姑娘勾引钦表少爷。随后两人又翻了不少陈年旧事的账,双方的仆妇丫鬟眼见劝拉不住便去请秦夫人出面劝解,可墨竹院的人却称秦夫人吃了酒头晕不方便。 焦妈妈无法,只好去找芙德堂。 太夫人雷厉风行,一到鸿榕院三太太和四太太就消停了。随后太夫人吩咐各自的仆妇带太太们下去梳洗,派了玉丛亲自去问吴姑娘话,吴姑娘这才说明本是给府里所有兄弟姊妹都做了鞋或帕子的,但除了四房的二姑娘和五姑娘收了帕子外,就只有姑娘您收了鞋子。 所以太夫人才会让玉扇姐姐来请姑娘过去认靴子,以免被吴姑娘的一面之词给混了过去。” “那现下如何了?”乔卿莫心中明白此事虽与自己关系不大,但也庆幸当时自己收鞋时看过两眼,否则今日做不了证,怕是会得罪三舅母。哪怕现在对三舅母还持有怀疑,可她毕竟为了父亲提醒过自己,就为此事也不可擅自枉论。 绾青说得口渴,喝了一大盏温茶后方才道;“即已知是个误会,三太太便不再闹了,但是也有警告吴姑娘以后莫要再送三房哥儿们东西了,否则会让吴姑娘吃不了兜着走。然四太太觉得委屈了,想继续撒泼捞好反被太夫人勒令闭门思过,甚至不再准许吴姑娘到跟前伺候了。” “外祖母只怕是做了心慈的农夫,旁的反成了蛇。”乔卿莫说着便忽的想起那日吴娇莲第一次跟自己去芙德堂请安时看秦钦时的眼神,若有所思的推敲一番后方自言自语道;“吴姑娘可真是个玲珑心肝,将旁人都算进去了,自己还能摘个干净。” “姑娘这是什么话?”绾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见乔卿莫不接她话只是板了脸道;“吩咐下去,往后吴姑娘若是再来找我,或是送东西,都打发出去罢。”心里却暗道‘往后三舅母都不再待见吴娇莲了,她如此善于心机自己远着她既是自保,也是为了三舅母。’ “是。”绾青应下。 乔卿莫这才稍稍安心,遂又细密的筹划起晚上的事来。 第五十一章 商量 眼瞧着黒色渐渐占据天空,零零落落几颗星星四散锥着。 身心俱疲累了一天的庄夫人这才将将坐下歇着,端了小丫鬟奉上的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便见平昌候满面愁容的大力推门而入。 只听得‘咣’的一声,吓得素日端闲有礼的庄夫人一个不防,手忽的一抖将茶盏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撒得到处都是。 “夫人可有烫着?”谢妈妈眼疾手快,忙掏了干净的帕子上前边呼边擦净庄夫人的手。 庄夫人坐在哪里一动不动任谢妈妈擦拭双手,却对平昌候阴阳怪气道;“侯爷今儿个儿是怎么了?竟吃了这样大的火。” 平昌候素日敬重庄夫人,这会子摔门不过是因自家二哥做那样的下蠢事给自己添了麻烦罢。见眼见吓着了庄夫人,忙恭腰上前赔不是;“为夫鲁莽让夫人受惊了,莫怪莫怪。我这不是被二哥给气着了,完全不是冲夫人你。” “二叔的事,怎会传到侯爷耳朵里去?”庄夫人虽然还有些不满,但胜在会在下人面前给平昌候面子,所以并未发作。 平昌候瞄了瞄庄夫人眼色,殷勤的接过谢妈妈手中帕子,亲自为庄夫人拭另一只手道;“方才二哥突然来找我借一笔数目还不小的银子,我便顺口问了问借银子的缘由,这才晓得他做下的荒唐事。”平昌候帮庄夫人拭净手后,便唤谢妈妈去打热水。 见谢妈妈退下,方才讨好似的蹲下为庄夫人吹并未烫伤的手,小声道;“为夫与武夷伯也算是打小的交情,因着这事日后定不好再面对他了。所以心生闷气不由的拿了门做筏子,并不知晓夫人在此,所以便不小心吓着夫人了,还望夫人美人有美度莫怪为夫了。”说着便要吻庄夫人那保养得当的手背。 庄夫人见门口还立着小丫鬟,面上一红抽回手,反拍了平昌候的手背。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娇声道;“那侯爷可曾借给二叔了?” 平昌候起身掸了掸衣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道;“哪敢哪敢,为夫的小金库里有几个银子夫人您还不清楚嘛。莫说为夫没有,就算是有为夫也断不敢借,毕竟二哥做下的事过于荒唐。”说完便见谢妈妈端了热水进来,再看自家夫人神色多有好转。 待谢妈妈就着热水再次为庄夫人净手后,这才起身亲自撩了珠帘引庄夫人往内室去。 庄夫人由谢妈妈伺候着更换外衣,轻叹一口气道;“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二叔。那母女二人本就是有备而来,甚至是冲着我柏哥儿的。如果不是永诚伯府的秦四姑娘,现在只怕是该我在这儿摔门流泪了。二叔不过是替柏哥儿入圈套罢,侯爷若有些闲钱倒也可以借二叔些。”庄夫人本就是要平昌候一个态度罢,目的达成后反倒不介意借钱与否了。 谁知平昌候一听此话差点跳起来,怪叫道;“冲着柏哥儿?!好毒的计策!!” 庄夫人忙回头制止道;“侯爷小声些。”话毕观察了珠帘外并无别人方才接着道;“那郭夫人能教出这样的子女也不足为奇,好在有惊无险。侯爷您再嚷嚷只怕满世界的人都要晓得了,现下木已成舟侯爷您只做不知道才好。” “好好,听夫人的,夫人您说怎样就怎样。”平昌候恭敬应下,心中却暗自想起当初武夷伯娶郭家女之事,想来也是这般差不多的套路了。 平昌候见谢妈妈为庄夫人更完衣裳退下去拿旁的东西时,忽神秘兮兮的靠近庄夫人问道;“今日,夫人可有收到镇国公府的礼?” 庄夫人思索片刻后道;“有的,虽然说都是些不值钱寻常的东西,但却是由镇国公府的六爷和镇国公夫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周二姑娘一起送来的。当时我还纳闷呐,这宫里皇后娘娘与镇国公府出身的皇贵妃早就不睦已久,咱们府上与镇国公府也是素来互不打交道的,侯爷您说他们这是何意?”这会子谢妈妈拿了卸妆面的东西过来,扶着庄夫人坐到梳妆台前,一一除却发髻上的朱钗。 “这便对了。”平昌候捋了捋美髯看着庄夫人对镜却妆,心生悸动却又淡定的端起一旁的小紫砂壶喝将沏好的热茶道;“如今安郡王的势力如日中天,手头的兵马也是越来越强。天家忌惮他,却又暂时动不得。所以故意在宫里办了一场小型家宴,却只请了皇后和皇贵妃,甚至给两人的赏赐都差不多。近日也不在宠幸旁的人,不是在皇后处就是在皇贵妃宫里,大不了偶尔去一次琦妃哪儿。太子说天家的意思只怕是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通过后宫延伸至前朝,让我和镇国公冰释前嫌共同合作压制安郡王。”话毕,平昌候放下紫砂壶捋了捋美髯接着道;“是以,镇国公虽然与我不睦已久,可好在能分清大义所在。既然镇国公府已经表明诚意,那麻烦夫人过几日去镇国公府走一趟才是。” “既如此,那过些时日我再亲自去登门拜访罢。”庄夫人的头饰却了个干净,接着谢妈妈拿了精油为庄夫人细细卸妆面。 平昌候透过镜子瞧出庄夫人心情尚佳,忙拍马屁道;“夫人如此通情达理,乃老夫之万福。” “侯爷惯会哄人开心。”庄夫人果然吃这一套,袖手掩面轻然而笑。 谢妈妈介于夫妇之间的调笑,始终将自己匿得像空气,轻手轻脚的退到珠帘外去。 平昌候见时机将好于是讨好的亲自扶了庄夫人坐到雕鸳鸯罩软丝蚊帐的床边,温声道;“夫人,为夫想同你商量件事儿,这前些日子苏姨娘求到我跟说是想去家庙修行为母亲和侯府祈福。为夫想着这是内宅之事,应当由夫人决定才是,夫人你看......” “苏姨娘?”庄夫人呢喃着这个都快要忘道九霄云外的人,这才想起早年间,自己为顾着照顾皇太子疏忽内院。由着那个姓苏的奴婢乘虚而入爬上侯爷的床。待自己缓过劲儿来时,她已经连生两子坐上姨娘之位了。好在那苏姨娘空有美貌但无心机,自己不过小使手段就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再后来她那两个孩子接连病逝,苏姨娘受不了打击疯癫了好些年。 想来若不是自己帮丈夫夺得侯爷之位,只怕此刻求着去家庙的人就是自己了。庄夫人想到侯爷如今对自己言听计从,身边再无莺莺燕燕心里反倒不计较苏姨娘为何会突然求到平昌候跟前去了。庄夫人想到这仿若最后的胜者一般对着平昌候自信一笑道;“上个月还有人来报,说家庙多年无人打理,早已破烂无法住人。既然苏姨娘想去,那便去吧。”接着又看向珠帘外立着的谢妈妈颇有深意的高声吩咐道;“家庙即已失修,苏姨娘直接住过去也不太方便,这事就由你去安排罢。” 谢妈妈自然听懂其中深意,狡黠一笑应道;“是,老奴自会安排好。” 话音将落,就见一丫鬟隔着珠帘行礼道;“夫人,世子爷在门外求见。” “晓得了,将世子引去茶厅吧。外头凉,记得升上炉子。”庄夫人说着示意谢妈妈进来。 丫鬟应下后便退下去。 谢妈妈进来翻了箱笼,找出一件短绒小袄,平昌候上前接过谢妈妈手里的短绒小袄亲自为庄夫人披上,道;“可要为夫陪着过去?” “柏哥儿要见的是我,夜里凉,侯爷您先歇着罢明日还要早朝。我去去便回。”说着庄夫人已经披好小袄,由谢妈妈扶着出去。 待到茶厅,谢妈妈打了帘卸尽钗环妆面的庄夫人躬身进入,里面暖哄哄空气瞬间袭面。 庄梓柏一见母亲进来了,忙起身迎上去扶住庄夫人,神色不太自然地问道;“母亲,明元公主今日来做什么?” “你皇后姨母特许她出宫来给我拜寿,还送了不少名贵东西呐。”庄夫人以为自家儿子这是要回心转意关注明元公主了,连忙接着道;“对了,还给亲自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龙须酥,说是不好意思当面给你,托我来着。”转头对吩咐道;“谢妈妈快去取来。” 说着谢妈妈便要去取。 “不用麻烦了。”庄梓柏将其拦下,随即神色严肃地问道;“母亲可知公主为何要刁难乔妹妹?” “为何要刁难?呵,公主要罚她还需要理由么?公主罚她那是她的福气!”庄夫人瞬间变了脸,看了看庄梓柏不由地讥笑道;“我道我的乖儿子怎么想起大半夜快要落钥的时候还来给我请安,原来是为了个狐狸媚子。” 庄梓柏心疼乔卿莫,辩解道;“母亲,乔妹妹不是。” “不是什么?”庄夫人一挥手,立马截断庄梓柏的话悠悠然端起一旁的热茶语重心长地道;“若不是因为她,柏哥儿你早就乖乖听我话同明元公主定亲了。公主论身家,地位,才情哪样输那姓乔的了?她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使些狐狸媚子手段,便想当凤凰?” 说着握住庄梓柏的手“柏哥儿你莫要肖想太多,俗话说娶妻娶贤,母亲自然是不会害你的。早前你即不同意与明元公主定亲,我自然是不会逼你,但你也别妄想为娘会让你娶那丧母之女进门。” 庄梓柏一听庄夫人这话如此坚决,神色黯了黯不满道;“母亲,自幼我便什么都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一次也没有违背过您。可是为什么?母亲,您为什么不能让我自主一次?再说,祖母都同意了。” “你祖母?呵!你祖母糊涂,我可不糊涂!”庄夫人放开庄梓柏的手轻蔑一笑道“关于自主,我若不让你自主,那姓乔的只怕是连我平昌候府的大门都进不的!你央求荷姐儿邀请姓乔的来府上为我贺生辰,为的不就是想让我相看么?我即见了,便已经是尊重你这个世子了。若想要我认下她做我的儿媳妇,除非你做侯爷我入土!”庄夫人一想起乔卿莫迷坏了自己儿子,急火攻心说着话以是喘不上气胸口起伏不定。 “母亲?这是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么?”庄梓柏正要反驳,就见谢妈妈上前为庄夫人顺气劝道;“世子爷还是少说两句罢,现下夜深寒重,要不世子爷改日再来?” 庄梓柏晓得谢妈妈这是在护他,想着再谈下去也无结果,只好行礼退下。 待庄梓柏退下谢妈妈这才宽慰道;“夫人您这是何苦呢?您就这么一个儿子,没必要同世子爷闹僵。” “我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想要那狐狸媚子,我若不制止他便要行歪路了!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狐狸媚子毁了柏哥儿。”庄夫人说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要将旁人生吞活剥一般。 谁知谢妈妈反温声劝道;“其实世子爷他若想要,便依了他就是。” 庄夫人满眼疑惑的看着谢妈妈;“妈妈这是何意?” 接着便听见谢妈妈毫不在意自信地道;“现成例子,郭姑娘再处心积虑不也只捞了个贵妾么?”随后谢妈妈附身上前,在庄夫人耳边悄声道;“世子爷若想要,那便依了他。况且侯爷说过,那乔姑娘手头可是攥着金山银山呐。现下皇后娘娘正是需要银钱为太子爷打点的时候,若是娶得乔姑娘,那一切不就事半功倍了么?” “可......” 谢妈妈神秘兮兮的截断庄夫人话头接着道;“只有一样,不让其住正房,到时候只怕更好由着夫人您揉圆搓扁不是?” 庄夫人瞬间明白其意,大大的松一口气后忽的想起什么,方反问道;“可她毕竟是嫡出,如何肯做偏的?况且,若是柏哥儿晓得了不同意又当如何?” “夫人糊涂,世子爷向来听您的话。只要好好谋划一番,到时候世子爷即能如愿以偿,又能做天家的驸马爷,岂不是两全其美?”谢妈妈说完便要扶庄夫人回屋。 显然庄夫人认为此计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谢妈妈那双浮肿的眼睛里透着非比寻常的精光,庄夫人莫名觉得安心。 第五十二章 计划 却说乔卿莫将将用过晚膳,正在发愁今晚原本的计划要如何进行时,就见佩蓝带着小丫鬟进来撤桌。 佩蓝装作不经意地来到乔卿莫身边低声道;“姑娘,奴婢听说太夫人留了三太太和四太太在芙德堂喝茶呐。” 乔卿莫心璃自是清楚的,这个时候外祖母同留三舅母和四舅母喝茶,必是因为下午那关于靴子的误会。乔卿莫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只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时机。于是干脆临时改计划,高声道;“哦?我记得前几日乔掌柜带过来的新叶茶还剩一包呐,这个时候送过去正好。”说着便唤了绾青去取那包新叶茶。 不一会儿,乔卿莫主仆散人便收拾妥当了。由绾青提着茶包,佩蓝掌灯陪着乔卿莫往芙德堂去。 待到了芙德堂大门外,乔卿莫忽的驻足,抬头看向刻着‘芙德堂’三个大字的额匾唤了佩蓝;“我眼睛里入了沙,你帮我瞧瞧。” “是。”佩蓝提灯靠近乔卿莫精致的面颊,对着那双极亮的眸子吹了又吹,直到两眼泛了红起了雾花这才作罢。佩蓝边用衣袖仓皇的替乔卿莫揩去眼角的泪花,便满面担忧地道;“姑娘,沙子应该都出来了。” 乔卿莫反倒轻松一笑应道;“那咱们进去罢。”话毕,绾青便过来帮忙提裙搀扶着乔卿莫上台阶。 入了芙德堂内院,乔卿莫一眼便看见灯火通明的正屋门口一左一右的守着两个身材魁梧,面目凶煞甚至有些眼生的婆子。 ‘看来,是不好进了。’乔卿莫边暗道边小心翼翼的靠过去。接着佩蓝极力亲和的微笑着道;“烦请妈妈们通报一声,就说表姑娘来了。” 谁知那两婆子竟向没听见佩蓝说话似的,满脸不屑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看连也不看乔卿莫主仆一眼。 这样僵持片刻后,绾青自是忍不了的,上前一步就开骂;“叫你们去通报,是聋了还是哑了?!” 这话像是起了作用一般,其中一个婆子不痛不痒的瞄了乔卿莫主仆一眼,十分傲慢地道;“呵,表姑娘?哪里的表姑娘?是勾引爷们儿的表姑娘?还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表姑娘?”显然这是得了秦太夫人授意的,否则一个粗使婆子又怎敢不敬主儿? “好你个老虔婆!如此嚣张!我看你是老赖皮子,欠打!”绾青说着话已经挽了衣袖,眼瞅着就要冲上去揍人。佩蓝得了乔卿莫的示意一把将绾青紧紧抱住劝话。 乔卿莫让佩蓝这样做自是出了那婆子话中的乾坤,遂抱着试一试的陶都上前行了半礼温声道;“妈妈误会了,我姓乔是外祖母的嫡亲外孙女,并非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还请妈妈们行个方便。”说着亲自掏了银锞子递上前去。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哪里还敢接银子,早就吓软了腿连连跪下给乔卿莫边磕头边道;“老奴请瑞表姑娘安。老奴眼拙,老奴该死!” “起来罢,我瞧你们也眼生的很,不妨事。”乔卿莫边说边要去扶其中一个婆子。 那婆子得了乔卿莫的话,囫囵着爬起来,弓着腰上前一步讨好似的满脸堆着笑再次向乔卿莫行礼道;“瑞表姑娘是这样,老奴们本是粗使婆子,临时被叫来这当守门儿的差。太夫人有吩咐说若是四房吴表姑娘来求,只将人挡着不见便是。老奴们没见过吴表姑娘,也没见过您。这才不懂事儿冲撞了您,还请瑞表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莫同我等拙妇计较。”这婆子因着相貌本就凶煞所以笑着的模样竟比哭还难看。 “既如此,还不赶快去通报?”佩蓝一边抱住绾青,一边吩咐婆子们机灵点。 话音将落,原本跪在地上的婆子逃荒似的进屋去通报。 乔卿莫见此情形心里小有不满暗道‘我又不是夜叉,何苦如此怕我?’ 片刻,通报的婆子殷勤的打了帘请乔卿莫主仆进屋。 乔卿莫进了屋,见秦太夫人虽然任是笑盈盈的唤着她‘乖囡囡’,可她依旧能察觉到屋内紧张窒息的氛围。再看三舅母和四舅母一左一右对立而坐,两人却是一个红着眼只看手帕,一个面色不自然的偏头只盯着一旁的迎客松盆栽。显然,这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 乔卿莫不敢再看,只是接过绾青递过来的茶包讨巧似的双手奉至秦太夫人跟前;“外祖母,这是我前几日得的新叶茶,您尝尝。” “新摘的茶叶最难保存,难为我的乖囡囡这样巴巴的送来。”秦太夫人就着乔卿莫的手闻了闻,一股清新富有生命力的茶香扑鼻,瞬间就能让人以为正置身于茶园。 “外祖母喜欢便好。”乔卿莫说着将茶包交到阮妈妈手上,随即颔首作不好意思的模样道;“只是我不晓得三舅母和四舅母也在这儿,不然我再匀些给舅母们尝尝。” “她们不用!”秦太夫人毫不客气的当着乔卿莫这样损秦三太太和秦四太太的颜面。 乔卿莫像没听懂似,乖巧的起身行辞别礼道;“茶既送到,那瑞儿便先回去了。”说着便要走。 “等等。”秦太夫人轻声唤住了乔卿莫;“瑞丫头,你过来。”话毕却见自家宝贝外孙女低着头踌踌躇躇不愿过来,秦太夫人心焦,示意阮妈妈去扶。 乔卿莫这才由阮妈妈扶着挨身坐回原处。 秦太夫人将乔卿莫冰凉的双手握在自己手心若无旁人地问道;“从一进门儿就见你红着个兔儿眼,方才又偷偷抹眼泪儿。快告诉外祖母,谁欺负你了?” “外祖母......”乔卿莫凄凄唤这一声,简直就是在揪秦太夫人的心。 秦太夫人想着今日自家外孙女去了平昌侯府,只怕是那小张氏不喜外孙女给她脸色看了。 心中懊恼,怜爱的将温热地汤婆子塞进乔卿莫手里鼓励式道;“我的乖囡囡,你受了什么委屈说便是,无论如何外祖母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乔卿莫一听这话,想到自己为达目的竟连外祖母一起算计进去,金豆儿再次不受控制扑簌簌的就往下落金豆子。 秦太夫人动容,跟着酸了鼻子。 眼瞅着秦太夫人跟着就要落眼泪了,秦三太太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先前同秦四太太争得面红耳赤的囧模样。忙上前去劝;“哎哟喂我滴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因庄夫人......”话已出口,秦三太太觉着不妥。抬眼就看见正支着耳朵想要听闲的秦吴氏,于是将已经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拿出干净的手帕为乔卿莫拭泪。 “庄夫人她如何了?!”秦太夫人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乔卿莫一听秦三太太这话才明白过来,或许自己被公主罚了,不是三舅母不来救她,而是很有可能三舅母并不知晓此事。若三舅母晓得那事,这会子不可能满面愧疚却只提庄夫人之事,但这一切也只是猜想。 乔卿莫不想被旁的事影响到今晚的计划,顺势转移话题道;“也不是旁的,就是温妈妈病了,可我却......”说着便用红得可怜兮兮的双眼看向秦四太太。 秦四太太正因着平昌侯府的事心里不满乔卿莫,遂把头偏向一旁装作没看见。 “有什么话你直接说,没必要看她脸色。”秦太夫人下午也从佩蓝那儿听了个大概,没曾想自家外孙女竟为此事落泪。随后又暗自叹道‘瑞丫头心肠太绵软了,半分也不似她母亲。看来真得好好找个样样出挑的人细细护着她才是,方不负姑爷所托。’ 秦太夫人不怒自威话里话外又偏着乔卿莫一人,气得秦吴氏肝儿疼。 此话正合了乔卿莫意,于是她顺着秦太夫人的话头道;“只因这事还需四舅母通融才行。” ‘你院儿里的人病了,要我通融什么?’秦四太太心有不服,自顾子的摩挲起茶盖儿来。 乔卿莫见众人皆是一副不解的模样,遂满眼自责地解释道;“外祖母,原本我让绾青回府帮我找那丢了的珊瑚串子,好巧不巧在温妈妈房里找到了。绾青护我心切觉着是温妈妈监守自盗,温妈妈为人刚硬宁死不认,两人一来二去的争执了几句话,温妈妈便突发癔症。” 乔卿莫说着不由的又湿了眼眶,就这秦三太太的手帕摁了摁眼角接着道;“我见过堂姐发癔症,知道那癔症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好的。我便想着趁落钥前将温妈妈送去母亲的宅子将养,一来是因着温妈妈伺候过母亲,又奶过我和福哥儿,我舍不得看她受病症折磨。二来那宅子的位置离药铺街近,抓药什么的也方便些。三来那有良婆婆照看着,我也放心。” 秦太夫人一听这话连连点头,表示乔卿莫想得周到。况且若是继续任由那得了癔症的人留在府中,自家外孙女只怕会遭旁的人笑话了去,遂十分赞同乔卿莫的话。 “可不知怎的。”谁知乔卿莫画风一眉头微皱再次看向秦四太太道;“温妈妈非嚷嚷着说我要害她,一边紧紧的扒着门框不肯走,一边小孩子气的喊着要松妈妈陪同才行,不然死活也不肯走。就这会子还在萝梦阁的柴房里不肯出来,且不论珊瑚串子的事儿温妈妈是否清白,可癔症这病耽搁不得。 这不,我一听说四舅母在外祖母这喝茶便连忙赶来,可来了,又因着脸皮子太浅不敢开口......左右都是干着急,便只能怪自己没用,一时没忍住就......”说着便见乔卿莫又要落泪。 秦太夫人忙将其轻轻揽入怀中,一只手轻抚其背脊宽慰道;“好孩子,你是个有良心的,若是换作旁人只叫那不干净的老虔婆吃不了兜着走。你即有心,外祖母成全你便是。”话毕看着故意躲避她视线的秦吴氏,吩咐道;“既如此,你便将松妈妈借与瑞丫头几日。” 是命令,不是商量。可见这一次,秦太夫人是真的恼了秦吴氏了。 “那可不行!”秦吴氏心中有鬼,几乎跳起来立马拒绝!连身边立着的松妈妈,都这突然一下给吓到。 “为何不可?”秦太夫人微眯着眼看着她,这一次便是在警告了。 秦吴氏一见秦太夫人此状血液瞬间凉下来,支支吾吾道;“那,那温齐家的发的是癔症,既是癔症那么说话总会颠三倒四的。松妈妈整日在四房,与她无甚交集又素不相识。没.....没理由要去陪她。” 谁知秦吴氏话音将落,就见秦三太太身后素日里最不爱管闲事的焦大家的走出来向众人行礼道;“四太太此言差矣,之前老奴曾在角门瞧见温齐家的不知因何缘故被吴壮拦着不让进。我本想去解围,却见松妈妈带着四房的牌子去领了人。若是素不相识,那么此事又当作何解释呢?” 此言一出,秦吴氏和松妈妈的脸好似蜀剧的变脸绝活,一连变了好几个颜色,煞是精彩。秦吴氏暗自懊恼‘那日之事做的还算隐秘,怎的让焦大家的给瞧见了?’ 秦太夫人不想管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秦吴氏是个抠门护短的,不耐烦的招了招手道;“罢了,你既舍不得松妈妈,那让我身边的玉扇换给你使如何?等过些时日温齐家的好些,松妈妈得以脱身玉扇再回来。”说着便不给秦吴氏留余地,只是让阮妈妈去唤玉扇进来。 秦吴氏见秦太夫人为乔卿莫已经将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也不敢再推辞,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下。 “多谢外租母,外祖母如此宅心仁厚必得菩萨保佑。”乔卿莫像秦太夫人行了大礼,随后又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向秦四太太行礼“谢四舅母成全。”心却中暗道‘多亏绾青眼尖儿,瞧见了焦妈妈,再加上今日给焦妈妈留下不错的印象,这一赌反倒赢了。’ 这样的结果使乔卿莫既感到惊喜。 惊的是外租母为了自己竟愿做到如此地步,这远超出了自己的计划。喜的是,事情如此顺利,比原计划的直接邀三舅母游园顺道说出此事再同去知芍院向四舅母讨人更快更顺利。 同时乔卿莫心中又满是悲哀。 悲的是,自己为达目的竟将最疼爱的外祖母一道给算了去,心中无甚后怕。哀的是,那玉扇虽说只是个一等丫鬟看起来不及管事妈妈,可芙德堂的一等丫鬟位同副姑娘。唯有赶快搞清楚温妈妈同松妈妈之间的勾当,才能让玉扇尽早回芙德堂,外祖母的屋里才不会乱套。 回萝梦阁的路上,乔卿莫突然感叹道;“这一日虽然颇多波折,可好在夜是静的。” ------题外话------ 瑞表姑娘好孤单,希望评论能夸夸她 第五十三章 点醒 待乔卿莫走后,秦太夫人称乏了要休息让阮妈妈送了秦吴氏出去,却独留了秦王氏。 秦王氏见屋里再无旁人,满面愧疚道;“母亲,儿媳不才,您交代的事并未办成。”秦王氏边说边歪坐到秦太夫人脚边的矮几凳上殷勤的为其捏起了腿。 此刻屋子里静的出奇,唯有炉子里的炭火烧得霹雳啪啦的声音,犹如秦王氏心里揣着的鼓锤。 秦太夫人微阖着双目心神俱疲地道;“原就是我固执,一心觉着只要小张氏见过我的乖囡囡就一定会喜欢。却忘了小张氏素来亲近宫里,只为庄世子娶得公主。虽说她看不上瑞丫头倒也能理解几分,但她如此作贱瑞丫头便是有失当家主母之范,确是可恶。” “母亲,那咱们可还要应庄太夫人之邀?”秦王氏手上活计做得好,捏得秦太夫人一双老寒腿又暖又放松。 秦太夫人不免权衡一番后方才应道;“去,当然要去的。只不过瑞丫头就不用再去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一下便是。” 秦王氏想,‘这原本是上午携乔卿莫去给庄太夫人请安时,庄太夫人再三让自己带话邀请秦太夫人过两日上侯府去听戏。甚至不止一次强调让瑞姐儿一并跟着去,可见庄太夫人这是喜欢瑞姐儿得紧。母亲她不会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现下母亲不愿再带瑞姐儿去想必是真恼了庄夫人了。’ 思及此处秦王氏不免顺着秦太夫人的话头道;“既如此,不去也罢。只是可怜了庄世子的一片痴心了。” “他的一片痴心?”秦太夫人一声冷哼;“呵,他若真是一片痴心就应该仙说服他母亲接纳我们家瑞丫头才是,而不是让瑞丫头上赶着去贴脸当受气包。也许就是你我看走了眼,那庄世子出了样貌身家学识以外可能就是贪恋美色的俗人罢。” 秦王氏只觉着这是秦太夫人气昏了头在说气话,毕竟庄世子也算是永诚伯府看着长大的,前几日母亲还夸他是人中龙凤是难得的谦谦君子来着。但这些话秦王氏也只得在心里如是一想罢,嘴上依旧顺秦太夫人的话道;“母亲说得是咱们瑞姐儿还小,应当好好挑选才是。毕竟这京都城里遍地都是金龟婿,总能找到合适的。” “光合适有什么用!既要找家中人口简单的,又要找人才、样貌、家世、样样出众的。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能疼瑞丫头护瑞丫头的。方才不负宝珍和业成所托。”秦太夫人说着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不免用手揉着缓解一二。 “母亲心慈,要是换作旁人,哪一个又能做到您这般尽心尽力的为外孙女操持。”秦王氏说着起了身,就着一旁托盘里的清水净手,用手帕擦干后方才换下秦太夫人的手边替其按揉太阳穴边宽慰道;“母亲倒也不必焦急,若依着咱们瑞姐儿的样貌品性就是那宫里的皇子也是配得上,他区区一个世子又如何。待咱们呀......”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秦太夫人像是被秦王氏的话点醒突然来了精神,截断秦王氏的话兴奋地道;“我有合适的人选了,老三家的你快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秦王氏晓得正屋隔间里常备有笔墨纸砚的,得了吩咐便熟门熟路的去拿笔墨纸砚,顺道不解地问;“母亲这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如此高兴?” “荣姐儿和钦哥儿的婚期不是要到了嘛,我要给梁王府写信让瑶太妃带着她孙子东方恪来府上先住着,直到钦哥儿婚事结束,免得她颠簸受累。”秦太夫人边说边移步至书案前,顺便嘱咐道;“你记得提前收拾个院落出来给她祖孙二人住。” “母亲这是要撮合恪公子和瑞姐儿?!”秦王氏恍然大悟一般惊呼, 秦王氏原本都将笔墨纸砚摆好了,却又把笔紧紧握住不交给秦太夫人。十分不解道;“世人皆传那恪公子痴憨不懂人情世故,又如何懂得心疼呵护花骨朵一般的瑞姐儿。母亲此举突然,您到底是心疼瑞姐儿还是在害瑞姐儿呀。” 秦太夫人不理秦王氏的叽叽歪歪,不怒自威地把手一伸;“笔给我。” 秦王氏不敢违抗,泄了气势只得乖乖交出毛笔。 “还愣着做什么?”秦太夫人示意秦王氏磨墨,秦王氏心有不满却也只能照办。 秦王氏边不情不愿的磨墨边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撇开旁的痴憨性格不说,单就恪公子那外貌也是配不得瑞姐儿的,我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了。” 秦太夫人自然是听得见的,莫说是秦王氏,就是自己也觉着恪公子出了身份高贵些,旁的真就配不上瑞丫头。可自己执意要让恪公子来府上小住的原因却是因为同恪公子来往的皆是京都各大世家大族,王公勋贵之家的哥儿。只要恪公子在永诚伯府小住,那么他们也就会顺道来永诚伯府,到时候自己再派人留意着从中挑一为也不是不可。 虽说钦哥儿和镀哥儿也有品性不错的挚友,但瞧来瞧去都是那么几家。要么有的已经定下亲事了,要么有的家世一般,看来看去都不太合适。还是秦王氏那句‘宫里的皇子’,方才点醒了自己。因着恪公子为人仗义直性子,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京都大多品性兼优的公子哥儿都愿与其深交,哪怕是宫里的皇子也大多喜欢恪公子。这样一来,只要那些往来的公子哥儿们来了永诚伯府,瑞姐儿就不愁找不着好婆家了。 只是现下还不能让旁人知道这样的想法,连秦王氏也不能。因为但凡走露半点风声,瑞丫头的名声可就毁了,所以万事皆得小心谨慎些才是。 这厢芙德堂忙着写信,那厢知芍院正屋却在摔杯砸盏。 “好你个小娼妇!算得可真精!老娘去替你挡刀子替你说话做担保,将三房和太夫人得罪个干净了。你倒好,居然趁我不在勾引我房里的爷们!你可真行!”秦四太太只觉得指着吴娇莲的鼻子骂一点都不过瘾,于是顺手抄起几桌上的茶盏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吴娇莲砸去! “滚!你现在就给老娘滚!老娘不想看到您这不干不净的东西!”秦四太太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突然使力砸东西竟也只是摔在了地板上,茶水四溅却半分也没伤着吴娇莲。 然吴娇莲却吓的不轻,瞬间泪眼婆娑地辩解道;“表姑母息怒!表姑母息怒!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吴娇莲见秦四太太不为所动,心里暗自骂了句‘丑婆娘’表面上以是万分虔诚的模样,双膝匍匐着一路到秦四太太跟前,又一把抱住秦四太太的小腿就喊冤;“下午时,因为旁的误会太夫人罚我跪在知芍院好好反省。先前又让阮妈妈来传话说我可以起来了,可我的双腿早已跪得麻木无力小戈左右怎么也扶不起我,院子里旁的仆人也不愿搭把手。正巧这时表姑父路过,表姑父为人心善看不下去便要亲自扶我回房,这一幕恰巧被表姑母您给瞧见了。可表姑母,这一切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同表姑父是清白的。”实际上清不清白,又是什么关系呢?她目的也只有她自己晓得,如此有意无意的接近秦四爷不过是因为他更好搞定,算是一个不到最后不得已而为之的退路保障。 秦四太太一听此话开始回忆方才的情形,当自己又冷又饿的从芙德堂回来时,正因着松妈妈之事心情不好,谁知竟一眼瞧见自己的丈夫正在院子中间满眼色相的抱着吴娇莲。自己怒火中烧却又不敢得罪丈夫,自然是要拿吴娇莲撒气的,然实际上吴娇莲那会子是处于半晕的状态,也没有旁的举动。 想到这秦四太太的神情方才缓和了些。 吴娇莲一见秦四太太神情有所松动,忙胡乱揩两下眼泪仰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表姑母,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莫说是骂我打我了,您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敢不从。可若是您还不信我大可将赶我出去便罢,没得为我生气伤了身子。” 吴娇莲说着将手腕上的特等一点油翡翠镯子褪了下来塞进秦四太太手里打起亲情牌;“表姑母,我无亲人孤苦一人在世。是得您垂怜收留,才能在这世上立足。若是连您都不信我了,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一了百了倒也容易。可.....”说着眼角挂着的眼泪又是一副欲落未落的可怜模样接着道;“可我还未曾报答表姑母您的恩情啊。” 这话像睡梦里的一盏油灯,点醒了秦四太太。‘是呀,我儿还要靠她的计策娶瑞表姑娘来着,若此时迁怒将她送走,那岂不是让她白捡了个便宜,自己也白受芙德堂那老婆子的训骂了。’ 思及此处,秦四太太摸了摸手中质地十分细腻的镯子吐了一口浊气后,方才亲自扶了吴娇莲起来;“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了,那你便说说要如何帮镀哥儿娶得意中人?”秦四太太故意挑开话头,想就这么揭过去。 吴娇莲巴不得秦四太太揭过此事,遂边缓慢起身边接了话头道;“如今我拿了她做筏子,她自然不愿再见我。估计萝梦阁是进不去了,我想着到时候邀她来知芍院,想必会事半功倍的。”因着吴娇莲确实跪得久了,这会子突然站起来差点又栽倒去。 “可你都说了,她不愿再见你,你又如何能邀得到她?况且温齐家的又犯了癔症被关。无她帮忙你又如何能得手?就好比今日,我早就跟你说过单凭一双靴子是赖不上钦哥儿的,你却执意为之。现下还不是什么都没捞着,反失了名声。”秦四太太听的来了精神,忙起身帮其站稳后又小心翼翼的扶到椅子处坐下,亲密得仿佛从未红过脖子一般。 “表姑母您放心,我自有妙计,到时候乔卿莫也一定会来的。再说今日之事不过是抛转引玉罢,往后我再做什么您都不必在出手,您只需要看我如何一箭双雕便是。”吴娇莲话毕眼中的娇弱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胜券在握的狡黠。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轻微又特别的敲门声。 秦四太太也不避吴娇莲,便唤了人进来。 随后推门而入的是个蒙着面身形佝偻的老者,老者见屋内有人只是行了个礼似乎并不打算说明来意。 秦四太太觉着自己现在同吴娇莲就是湖中间同一片树叶上的蚂蚁,没什么好瞒的,况且老者所查之事就是与吴娇莲的计划有关。于是便吩咐那老者道;“有什么你说便是,吴姑娘也不是外人。” “是。”老者应下后方道;“老奴查过了,温齐家的并非突发癔症,而是被人陷害强行关进柴房的。” 秦四太太一听这话立马拍案而起;“呀!这可如何是好?!” 她原以为温齐家的真的犯了病,这病人说的话是没人信的。且松妈妈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吴娇莲和自己亲自交代的。 “表姑母莫急,这事倒也没那么难。”吴娇莲反而淡定不已。 “娇莲,你这话可当真?”秦四太太一听这话像是找着了主心骨,挥了挥手让那老者退下。 吴娇莲拉着秦四太太坐下,倒了盏热茶给秦四太太后方才不紧不慢地道;“明日一早松妈妈不是要去与那婆子同行嘛,那婆子十分爱财,只要让松妈妈多带些给她,自然就能封住她的口了。再说了那乔卿莫不是说那婆子得的是癔症么,癔症病人的话大多颠三倒四不足为惧。既然她已经搬了这块大石头,那就别怪咱们帮她砸自己的脚。再不济咱们咬死不承认就行了。”吴娇莲见秦四太太一听到多给些银钱时脸色颇为难堪,随即笑盈盈地补充道;“表姑母且放心,主意是我出的自不好再上表姑母您出钱的,这些银钱我来出就是。”吴娇莲心中却骂秦四太太是抠搜鬼。 秦四太太听完方松了一口气握住吴娇莲双手道;“还好有你在,若不是你,我可要自乱阵脚了。”心里想的却是‘再不济还有你这个同永诚伯府非亲非故的外姓顶锅不是。’ “表姑母过奖了,都是您教的好。”吴娇莲一边稳住秦四太太,一边考虑起自己的退路来,‘若事情暴露只怕是要做四房的替死鬼,得早点找个旁的靠山才是。’ 就这样心怀鬼胎的二人,算是表面上的冰释前嫌了。 第五十四章 审问 翌日一早,松妈妈还在睡梦中,就被小丫鬟唤了起。本就没睡好的松妈妈正要发难,突然惊醒坐直想起今日是要去萝梦阁的。怕误了时辰的松妈妈忙三下并做两下的爬了起来,唤小丫鬟先为自己梳妆更衣,待穿戴一新后这下手忙脚乱的收拾起包袱来。 不一会儿外头便有人唤“松妈妈可起了?时辰不早了,姑娘让我来接您。”说话的正是绾青。 ‘催催催,这才几更就在门外喊魂。’松妈妈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嘴里不紧不慢的应道;“哎,我洗把脸就来。”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见加快,左右捯饬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才出来。 “不好意思,让绾青姑娘你久等了。”松妈妈说话时故意廷了挺腰背,显然这是想摆谱。 谁知绾青不接她话只淡淡一笑,随即对身后抬小轿的粗使婆子道;“快扶松妈妈上轿吧,路途遥远只怕松妈妈吃不消。” ‘什么叫路途遥远吃不消?不是先去萝梦阁吗,怎么还用上小轿了?’松妈妈正要问话,已经被粗使婆子强行塞入素日里稍有些头脸的管事们坐的黒顶小轿内了。 “绾青姑娘这是要去哪?老婆子我有的是一身力气可以下来自己走的,没得浪费了这小轿。”松妈妈身子宽,这黒顶小轿本就又小又窄,此刻婆子们抬得又颠又跛,松妈妈坐在里面是既憋屈又难受,。 “松妈妈你只顾坐便是,可不敢叫您老人家走路的,免得旁人多嘴说我们家姑娘嚣张跋扈欺负了你们四房的人呐。”绾青毫不客气的含沙射影,丝毫不掩饰她今日就是要故意整松妈妈罢。 一切只因昨晚绾青才将将服侍乔卿莫睡下,便见魏紫红着眼睛就回来接守夜的班了,看样子像是同什么人争吵过。绾青有心问了缘由,这才晓得府里的下人都在传乔家表姑娘看中了四房松妈妈的能干,仗着太夫人的宠爱张口就向四太太讨要了松妈妈,甚至为达目的要太夫人用玉扇去换松妈妈,一时间乔表姑娘竟成了嚣张跋扈目无尊长的无耻之徒。 芙德堂的事就那么几个人知道,不用想都知道是有心之人在故意造谣,绾青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今早乔卿莫吩咐她接松妈妈直接去母亲的宅子时,绾青立马就去马房借了最小的黑顶小轿,这样的轿子又窄又颠待慢悠慢悠的抬到姑太太的宅子时,松妈妈不颠死也要去了她半条命。 绾青就是要让松妈妈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再说乔卿莫同佩蓝、魏紫先带着温齐家的早一步到了谷子楼后巷的宅子,出门相迎的依旧是良婆婆。 “姑太太回来了,老奴这就去给姑太太备早膳。”良婆婆眼神不好总将乔卿莫认成秦宝珍,乔卿莫也有心顺着她的意温声道;“良婆婆莫要忙了,我们在府里吃过早膳才来的。” “吃过就好,姑太太您肠胃弱是受不得饥饿的。”良婆婆边把乔卿莫等人往垂花门里引,边碎碎念着记忆里那点子往事。 这样关怀从前温齐家的也会时刻挂心,可现下却是物是人非事事难料了,如是一想乔卿莫不由的鼻子一酸,眼瞧着又要落金豆子。佩蓝忙腾出手边往自家姑娘手里塞块儿干净的手帕边道;“良婆婆,前几日姑娘来信让收拾的房间怎么样了?”, “早就收拾好了,姑太太随我来便是。”良婆婆笑着应道,这才看见乔卿莫身后还跟着一个手被反绑着,头用黑布蒙了的人,由佩蓝和魏紫一左一右挽住。 “姑太太,这是?”良婆婆显是没见过着样的阵仗,吓的直拍心口。 “哦,府里犯病的婆子,怕过了病气给太夫人所以送来这里养病。”乔卿莫边说边四处张望“也不知道桐林在不在?他记性好,有些事我还要吩咐他。”没瞧见桐林身影的乔卿莫心中暗道‘这事明明早就同他说过,还让他这几日就在宅子里候着,等温齐家的一过来就由他替自己审问才是,现下怎的会不在家?’ “哦,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呐,这会子老奴也晓不得他跑哪儿去了。他总是这样,天天往外跑,老奴我都习惯了。”良婆婆自顾自的碎碎念,顺手掏出钥匙开了门,引着乔卿莫进入早就收拾好的房间内接着道;“有什么事姑太太直接吩咐老奴也行,老婆子我的记性也不错呢。” 乔卿莫见这屋里打扫得干净整洁,想着良婆婆的尽心尽力,遂温声道;“麻烦良婆婆了,我还是等桐林回来吧。” “那行,姑太太您先坐着老奴去给您倒水喝。”良婆婆说完便知趣的退下。 佩蓝和魏紫这才架着温齐家的进屋,手上一松温齐家的顺势栽坐在地。 “姑娘,现下该怎么办?”佩蓝嫌恶的理了理被温齐家的弄皱的衣衫。 乔卿莫看了看温齐家的,左右斟酌一番后道;“我来审问罢,桐林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先问着,若她不肯说再让桐林问便是。”说着便示意魏紫给温齐家的解头上的黑布。 魏紫应下,便上前解下温齐家的头上的黑布,又取了她耳朵里的棉花和她嘴里的抹布。 温齐家的好不容易见了天日,忙贪婪的呼吸新鲜的空气,然而温齐家的眼下大片的乌青却透露了内心的焦虑。 “温妈妈睡得可好?”乔卿莫边面无表情的温声问话,边示意佩蓝和魏紫退下。 佩蓝怕温齐家的会对自家姑娘不利,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同魏紫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温齐家的原本因着在柴房睡得不好,又心里挂念着桥木,一时头昏眼花耳鸣的,恍惚间还以为是秦宝珍在唤自己,吓得汗毛直竖、立马清醒过来。 乔卿莫见从前温柔如母亲的温齐家的这会子正狼狈不堪的瘫坐在地,不由的动了几分恻隐怜悯之心,差点儿就想给她松绑了,可最后终究是理智战胜了仅存的微乎及微的那半分情谊。 乔卿莫见她不搭话便接着道;“温妈妈不是想见桥木么?桥木就在这个院子里,你若肯老实交代你所知道的事情,那我便让你见他一面。” 温齐家的心里自然挂记桥木的,可奈何背后新主的手段更残忍,温齐家的怕乔卿莫使诈,自是不敢冒险得罪。遂自嘲道;“姑娘,老奴伺候你这么多年,竟没瞧出你有如此雷厉手段。” “休要转移话题!今日我只想听你说说为私自入我房间究竟是为了找什么?以及同你四房之间的勾当是什么?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便让你见桥木,甚至会给你足够的银钱送你到一个你新主都找不到的地方去安度晚年,你看如何?”乔卿莫声音本就是娇莹细语,故作威严说出的话与温齐家的而言终归是不痛不痒的。 果然温齐家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姑娘您在说什么?老奴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听不懂也好办。”乔卿莫忽的起身一步一步的行至温齐家的身边,居高临下直接对上温齐家的双眸道;“你不想说无非就是认为桥木有你新主护着,不可能在我手上。你妄想着只要事情不暴露,你背后的新主就会继续供桥木银钱继续保护桥木。”乔卿莫忽的冲温齐家的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可是温妈妈,你觉着我一个小姑娘,若没几分本事,又如何敢在外祖母的眼皮子底下将一个大活人捆绑送出府呢?” “太夫人向来宠溺姑娘,您做什么她老人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姑娘您押着的可能是一个犯了病或有罪的老婆子出府呢?”显然温齐家的并不傻。 乔卿莫见威慑这一招不管用,于是看看温齐家的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忽的明朗一笑道;“温妈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桥木罢,我若是告诉温妈妈,桥木不值得你这样舍命呢?” “姑娘这是什么话!休想拿桥木来激我!有本事您倒是让老奴见一见桥木啊,否则老奴怎么知道您是不是在使诈。”温齐家的面上故作镇定,瞳孔却不受控制的放大‘什么叫不值得?!她都知道些什么?!’ 乔卿莫见釜底抽薪这一招起了作用,心情大好。 一步慢过一步的绕着温齐家的边走边故意的也同她兜起圈子;“其实你不交代也没什么,反正我手里有你当年为桥木弑夫的证据。大不了将你和证据一同送与官府,一了百了也不是不可。可难就难在我不知道温妈妈你究竟在找什么,让你消失自然简单,可这样的话我又怎能保证往后就没有什么旁的妈妈或者丫鬟再来翻我屋里的东西呢?” “姑太太,老奴给你煮了热茶。”说话间佩蓝开了门,良婆婆端了一整套窖烧的茶盏茶壶进来。 良婆婆一眼便看见还歪坐在地上的温齐家的,旁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倒好茶水便准备退下时忽的听到乔卿莫问道;“良婆婆可有给桥木送茶去?” 良婆婆忙回身不满地应道;“姑太太您糊涂了,桥木从不喝茶水,向来都只是喝蜂蜜兑温水。整日里将自己摆的跟府里哥儿似的,难伺候得很。不过孙子心疼我,所以桥木的事一直都是他在照料,姑太太不必担心。” 乔卿莫余光瞄了一眼温齐家的,见其面色煞白目光躲闪。想来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亲自将良婆婆送至门口,然后老神在在的坐回原处只慢悠悠的端了茶盏品茶。 温齐家的内心此刻却如同油烹火煎:‘桥木曾说过他小时候家里穷从未吃过甜的东西,后来家里人把他卖进府里做下人。在十一岁时换嗓子,是带他的那个大叔给他喝了蜂蜜兑温水。那是他第一次喝,从那以后他便觉得那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也一直在喝蜂蜜兑温水。后来桥木怕旁人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还喝这个,所以便不在外人面前喝蜂蜜温水。 再后来自己为了讨好他,十分用心的当差只为向主子讨要那上好的蜂蜜回去供他饮喝。现在姑娘提了这个,那便说明桥木是真的在她手上了。而新主所承诺的会保护好桥木却并未做到,凤阳到京都是有些路程的,姑娘这么做显然早有筹谋,现下桥木丢失这么久新主都没有传消息给自己,那么新主承诺的银子是不是也没有给到桥木呢?可怜自己还傻的以为新主是个不错的依靠,枉费自己背信弃主一场。’ “姑娘。”温齐家的忽的放低了姿态,由瘫坐改为跪地;“老奴要见桥木,只要您让老奴见他一面,老奴便什么都告诉您。” “想通了?”乔卿莫放下茶盏,又端看起袖口荣表姐为她绣的桂花凌空图案来,丝毫不着急得模样道;“你若想通了自会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我得了我想要的,才能让你见桥木不是?否则呀......”乔卿莫忽的觉着这桂花凌空仿若活了还带着香气一般,心生喜爱,连后边的话都轻快了些;“你别看良婆婆眼神不好,身子骨可硬朗着。从前她便是替母亲调教刁奴的,估计温妈妈也听说过良婆婆的手段。” 乔卿莫边说边看温齐家的脸色,最后见她仍旧不愿启齿吐真言,装作失了耐心的模样掸了掸袖口的褶皱道;“也罢,你不说就算了。好歹你是我乳母,我反倒不好逼你什么。对了,待会松妈妈会过来陪你,你好自为之罢。”话毕,乔卿莫起身理了理裙摆便要走。 温齐家的一听这话瞬间慌了神‘乔卿莫背后有何人?竟连四房的松妈妈也能私自抓来此处?那松妈妈可是四太太的陪嫁,身契由四太太握着,太夫人就是手再长也管不到松妈妈头上去。如果松妈妈不是乔卿莫偷偷抓来的,那便是四太太暴露,拉了姓松的垫背。否则又如何解释这正当松妈妈当差的时辰就被抓到这里来呢?’思及此处温齐家的神色极度惶恐的看着乔卿莫即将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跳加速、仿佛眼前的人有着什么自己从未了解的一面,而那一面或许才是真正可怕的一面。 显然温齐家的会错意了,可乔卿莫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一招正是桐林教她的。 “姑娘!”温齐家的挣扎万分,终于在乔卿莫将要迈出门槛之时唤住了她。 温齐家的只见她缓缓转过身来,她在逆光里看着自己神色坦然至极,非怒非傲、非泣非笑。看起来好像还是那个整日跟在她身边事事都要讨她一个主意任人摆布的娇弱小丫头,可事实却是自己粗心大意栽在了这个小丫头的手上。 “我说。”温齐家的许是被眼前这个与平时大不相同的乔卿莫吓着了,又许是心里顾忌的太多,声音终究是颤抖得差点听不清。 乔卿莫再次坐回原处,看着温齐家的浅然一笑眸子亮亮地道;“我本可以不听的,既然你执意要说,那我听听无妨。”说着便唤了魏紫进来,让魏紫为温齐家的松绑。 然,谁也没瞧见乔卿莫眼底藏着的窃喜。 ------题外话------ 某作者;瑞表姑娘今日可威风了。 第五十五章 交代 温齐家的松了绑,忙不停揉搓早已红肿的手腕,片刻也不见乔卿莫问话。直到佩蓝拿了笔墨纸砚进来,乔卿莫才示意温齐家的说话。温齐家的左右理了理话语,咽了好几下次口水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关于老奴要找的东西,其实老奴也不知道姑娘你晓不晓得那东西。因为在姑娘还未下禁不准老奴进您屋子前,老奴已经翻找过几次了,可怎么也没瞧见那东西。” 乔卿莫也不问是什么只是喝茶,一副你愿说我便听,不愿说我便走的模样。 温齐家的尴尬的看了看乔卿莫又看了看正在记录的佩蓝接着道;“新主说,他也没见过那东西。只是听说大概是个铜制的刻有万字不断头图纹的盒子,盒子也不大,由一把没有钥匙的锁锁着......” 话音将落就见乔卿莫呛了水,佩蓝见状停笔,忙过去替乔卿莫收拾呛出的水渍,乔卿莫恢复平静后若无其事吩咐佩蓝道;“这茶都凉了,你去换换吧。” 佩蓝晓得这是要掩人耳目,遂应下。 温齐家的也不疑有它接着道;“那东西具体有什么作用老奴也不晓得,但老奴曾隐约听新主提及过。说是里面的东西可使人拥有用不尽的财富,也可使人获得无尽的权利。” “那,你的新主是谁?”乔卿莫接连呼吸好几口气儿,极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地问道。心里却不由地急道:‘温齐家的那新主要找的不就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铜盒么?只说若是泄露了铜盒里的东西会惹杀身之祸,可没说还有旁的人也知晓铜盒的下落。既然温齐家的新主知道那东西在自己这儿,他若是得不到铜盒,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若不能找出那人,恐怕永无宁日。’ 温齐家的自是不晓得乔卿莫心中的焦急。 一听到乔卿莫要她交代背后新主,吓得连忙磕头求饶;“求求姑娘给老奴一条活路吧,求您了。新主曾说过老奴若是道出机密便会杀了老奴和桥木。老奴既以交代了新主要找的东西,万不能再将新主的身份,况且以姑娘您的手段和背景是无法捍动他的。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就当老奴是在全了太太的恩情罢!” 乔卿莫冷眼瞧着她额头都磕破了,只是毫无灵魂地讽刺道;“没曾想你还会顾念我母亲的恩情,你即不愿说我不逼你便是。”自己既然已经晓得温妈妈在找什么了,也算是不小的收获。暗道‘你不愿说,不代表我查不出那背后之人。’ 温齐家的见乔卿莫不再追问,松了好大一口气,急忙献上殷勤主动交代起同四房的事儿来;“只是姑娘以后万不能再同四房打交道了。”温齐家的见乔卿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润了润干裂的嘴皮子接着探着头试探性道;“那日不知因何老奴被拦在角门进不来,结果遇上四房的松妈妈来接,老奴本是感激不尽的,可谁知四房此举其实是心怀鬼计想托老奴办事。” “所以呢?”乔卿莫心里还在想铜盒之事,结果连眼风儿也曾不给温齐家的。 正这时佩蓝敲了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壶新沏的热气腾腾龙井茶。 温齐家的看着那茶水,眼馋得直咽口水;“所以姑娘您是知道的,老奴需要银子,四太太出手又阔绰老奴便答应下,待荣姑娘大婚之时想法子领姑娘您去一趟知芍院。”温齐家的口渴得厉害,直勾勾的望着那茶壶接着道;“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老奴就不晓得了,老奴猜想大约是四太太想巴结姑娘您,毕竟姑娘您现在是太夫人跟前的宝贝疙瘩,这永诚伯府里谁不想沾沾您的光。” ‘四太太这人出手会阔绰么?’乔卿莫终是被这句话拉回了神,板了脸问道;“就只这样罢?” 乔卿莫的问话并未得到回应,只因温齐家的急着解渴,看着那茶壶都快走火入魔了,未曾听见乔卿莫说什么。 乔卿莫终是不忍,让佩蓝拿碗给温齐家的倒了满满一碗先前将凉的茶水。 温齐家的得了茶水迫不及待的捧了碗就喝,待解了渴方才好一番千恩万谢。 解了渴的温齐家的果真像起些旁的,忙磕头道;“对了姑娘,老奴想起来当时四太太除了给老奴银钱以外,还特地送了老奴有一只紫竹藤镶银花的簪子。四太太那是她在庙里求的,只要日日戴着就能心想事成,还特地强调说若是在大喜的日子戴着便事半功倍。那时老奴已经察觉到姑娘您在提防老奴了,老奴怕姑娘疑心着簪子的来历,便一直放在身上并未佩戴。又想着过不了多久就是荣姑娘大婚,那时再戴着许愿也是一样的。”温齐家的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粗花布裹住的东西双手呈至乔卿莫面前。 乔卿莫接过后当即打开粗花布,里面果然躺着一只品相还不错约摸值一两银的紫竹藤镶银花的簪子。乔卿莫拿起簪子左右端详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暗道‘若是只是根普通的簪子也罢了,可四舅母怎的会叮嘱温妈妈一定要戴着呢?’乔卿莫心有疑惑,顺手将簪子交了给佩蓝道;“佩蓝,你来瞧瞧这个东西可有什么不妥。” 佩蓝应下,接过簪子就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研究起来,或是放在鼻尖嗅了又嗅,或是去了头上的簪子刮那银花和紫竹藤。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佩蓝终于发现了这簪子的与众不同。 佩蓝上前一步到乔卿莫跟前行礼道;“姑娘,乍一看这簪子是没有旁的作用和异样。但是这紫竹藤由丁香、茉莉、紫罗兰和乌头磨成纯净的汁水,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浸泡而成。前三味属于香料有安神的作用,但乌头带毒,少量中毒会让人肢端麻痹,意识模糊。过量中毒的话则会使人烦躁不安,呼吸急促,严重的话还会致命。” “怪道老奴自从带着这个簪子,就及其容易入睡,有时甚至会睡到没有知觉!”此话一出温齐家的吓得脸上的血色褪尽直呼四太太狠毒。 佩蓝也不管她接着向乔卿莫道;“好在这簪子里的乌头用量不大,最多就起个安神,或让人睡昏厥晕罢。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若是长时间佩戴或接触,只要沾一酒便会催发体内残留的毒性,四五刻钟后必会厥晕不省人事。” “四舅母让温妈妈长期佩戴这簪子,又让她必须在荣表姐大婚那一日引我去知芍院。”乔卿莫想得远,反倒不觉得这簪子是四太太留给温齐家的,接着目光涣散失望地道;“而我最喜果酒,荣姐姐大婚我必然高兴,只怕会多喝几杯。若真是天天都接触这簪子,只怕到时候会睡的不省人事。我想四舅母此举应该不是为了让我出丑吧,所以四舅母她究竟想要干什么?”话道此处,乔卿莫浑身汗毛皆竖立起来。 忽的温齐家的只见乔卿莫凄然一笑,她悲叹道;“佩蓝瞧,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永诚伯府可真的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啊。”她不敢细想,她怕那些‘妖魔鬼怪’背后藏着更多不堪入目的污秽。 正这时,门外突然响起魏紫的声音;“姑娘,有小丫鬟来报,说绾青带着松妈妈已经到茶厅了,问您可要见?” 乔卿莫从温齐家的口中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儿了,身心俱疲,便不想再应付作为备用的松妈妈。满面倦容吩咐佩蓝“你替我去见见罢,我好累想歇会儿。” “是奴婢晓得的,奴婢先扶您会房间歇着罢。”佩蓝心疼乔卿莫,收了记录着温妈妈的证词的纸张后正准备扶着乔卿莫回房。 温齐家的突然抱住乔卿莫的脚求道;“求姑娘您开开恩,老奴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您就让我见见桥木吧。” 佩蓝想拉开温齐家的,可奈何温齐家的力气大得很,抱住乔卿莫小腿就不松手,只一遍遍的苦求着要见桥木。 “你既以交代了一切,我自然会让你见他。”乔卿莫话到此处忽然一顿,略带同情道;“只是你确定,现在立刻就要见他么?” 温齐家的心急得直点头。 “其实你和桥木的关系我已经晓得了,你若真觉得他值得你这样痴情相护,那么一会儿见了他你记得问问谁是翠茵。”话毕,便吩咐魏紫带温齐家的去见桥木。 这话像当头一棒敲得温齐家的耳朵嗡嗡直响,胳膊瞬间无力放开了乔卿莫。 她当然晓得‘翠茵’是一个女子的名字,甚至直觉告诉她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一刻温齐家的忽然不敢去见桥木,也不敢当面质问‘谁是翠茵’。她害怕了,害怕得手开始颤抖。 可当魏紫带着她推开那扇门时,已经由不得她见或不见了。 屋内桥木正在用嘴喂一个面貌娇媚的女子吃橘子果,那女子眸含春漾之波,唇带温乡之媚,举手投足尽显她那风尘出身。再细看她的穿着,上身着镶灰鼠绒正红色对襟小袄,下罩枣红色素面百褶裙,项上戴的是镶了不大不小的雕兰花式样的和田玉银底璎珞,头上簪着的珠花篦子只怕样样都值个四五两银。 这身正妻子派头的打扮,只怕是外头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也比不上的。 温齐家的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双手一遍又一遍的揉搓自个儿的双眼,直到红肿流泪也不愿停下。 然桥木同翠茵调完情后这才发现门口站着,浑身污渍满面狼狈模样的温齐家的。桥木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故作镇定的安抚缕茵道;“这是我从前的邻居,估计家中困难了又来找我借钱罢,娘子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虽然桥木已经尽量小声了,可还是被温齐家的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 魏紫本就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破事,早就退到不远不近的地方盯着了。 “你怎么来了?!”桥木一出来,便将温齐家的拽到一旁率先发难质问道。 “我是你妻子呀,我怎么来不得?”素日里精心保养的温齐家的,终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后,瞄了一眼屋子里正在欣赏新染的指甲的绿茵,这会子才发现自己是真得老了。 “你莫要乱说!你我未拜天地、未进媒人喜酒酒最多算个姘头,算不得夫妻!”桥木得了乔卿莫给的银钱,腰杆子硬得很,说话自然比以往硬气。 “那她算什么?!一个娼妓楼货又凭什么做你的妻!”温齐家的奔溃的咆哮着,眼泪如同七八月的大雨淌了满面。 “休要胡说!我就要同绿茵成亲了,容不得你这个老泼妇指手画脚!”桥木情绪一激动直接甩了温齐家的一巴掌。 温齐家的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昨晚折腾了一晚再挨上桥木这一耳光,直接再到在地上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气来。 桥木看了看屋里的美娇娘又看了看胖了好几圈的丑妇,心中那半分怜悯之情随风给散了个干净,甚至满眼厌恶的瞪着依旧歪在地上的温齐家的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最好赶快从我面前消失,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齐家的自是看到桥木那半分怜悯之情的,心生希望不免哀求;“桥木,你还爱我的对不对?只要你不撵我走,我愿意为你赚更多的钱,甚至允许你纳绿茵为妾。桥木,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正这时屋里的绿茵开始娇滴滴的唤桥木夫君,桥木听得心头一酥,对着温齐家的唾口水骂了句“晦气”后转身便要回房继续。 温齐家的见桥木去意狠绝,咬破嘴唇边缓缓地爬起来边温声道;“还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的甜言蜜语吗?你说,若是骗我背叛我,便任由我处置。现在......”温齐家的说着开始摸索头上的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在整理发饰。 可谁知温齐家的突然拔出一根尖尾铜簪,用尽全身力气猛的向桥木后背刺去,嘴里大喊着;“我要你下地狱!” “贱人!”桥木受到攻击,回身就给温齐家的一拳。 听见动静的绿茵出来看见满地的血,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不远不近处的魏紫,魏紫还未缓过神来,便见原本空旷的院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五六个身手不凡的蒙面人,一下便制服了还在不停刺桥木的温齐家的,也抬走受伤倒地的桥木和晕厥的绿茵。 再说这头佩蓝服侍这乔卿莫歇下后立马去茶厅见了松妈妈,客套地道;“劳烦松妈妈这大老远的赶过来,一路可还好?” 松妈妈瞥了一眼绾青因心中忌惮,也只是仰着脖子道;“劳佩蓝姑娘挂心,一切都好。” “既如此松妈妈先下去休息罢。”佩蓝说着唤了小丫头来领松妈妈下去休息,顺便看了一眼得意得差点吐舌头做鬼脸的绾青,心中暗自生笑。 松妈妈正纳闷‘不是让她来陪同温齐家的吗?现下是什么意思?’ 同样不解的还有绾青,待小丫头领着松妈妈离去后才问佩蓝道;“姑娘救这样放过她了?不来个严刑拷打的套餐么?” 佩蓝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道;“你呀,就知道玩。松妈妈是四太太的人,怎好严刑拷打。再说了温齐家的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作为备用的松妈妈晚些时候还要随便找个理由给四房送回去呐。” “那咱们这么折腾是为什么呀。”绾青一听这话立马不干,委屈的嘟嘴。 佩蓝觉着好笑,只好宽慰大;“嗯......姑娘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你要是想不通啊就当咱们姑娘是请她来太太的陪嫁宅子做一日游罢,” “那姑娘呢?”绾青心中虽然有气,却还想着要去给乔卿莫复命。 佩蓝挽了绾青的胳膊边往二门子去边温声道;“姑娘心里不好受已经歇下了,咱们先去二门候着等桐林回来让他去给姑娘拿个主意,姑娘心里头有了主意才不会乱。” ------题外话------ 今日入V加更一章,希望大家还是一样的喜欢瑞表姑娘呀,之后我会努力加更的 第五十六章 没了 待佩蓝为乔卿莫解去衣衫却掉钗环首饰,服侍着乔卿莫歇下后方才放心退下。 许是陌生的闺床使心中本就藏事的乔卿莫难以入睡,又许是冰凉的手脚使她无法阖上双目。只待佩蓝前脚刚走出门,后脚乔卿莫就缓缓睁开了虚无散神的双眸,空洞的盯着床帷帐顶出神。 乔卿莫脑海里此刻不停的循环着温齐家的说的每一话,或是关于铜盒,又或是关于四房的所作所为。每一句都像一根丝线,相互交织缠绕在一处,像个固执的恶魔硬要勒得她无法呼吸才肯罢休。 乔卿莫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只得深呼吸一口又叹了长长的浊气,自言自语道;“若那铜盒真的如此重要,温齐家的又不愿说出背后之人,只怕温齐家的事以后还会上演。且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自己能化解这一次,可下一次呢?”这一串串的自问,压得她喘不过气起来。 明明屋子里烧着上好的金丝炭,乔卿莫仍旧觉着被窝里冷气十足。 “如今自己身在永诚伯府自然是个不错的避风港,虽说旁的爪牙不敢理直气壮的伸进来,可难保身边人不被收买。”乔卿莫自语到这儿不知为何脑海里首先想到的竟是竺墨,‘大约是因为竺墨她是所有带到京都的丫鬟里唯一一个半路从外面买来伺候自己的吧,感情不同旁的几个那般深厚,若是剩下的人里谁最有可能背叛自己也许她的嫌疑最大了吧。’乔卿莫如是想着,为求自保已经在心中重新将竺墨划定一番。 乔卿莫自然也有想过,若是有一天自己离开了永诚伯府呢?到时候或许父亲的官职已经辞去,福哥儿终究年幼,到那时只怕是更加不安全。而现下若想在不知暗中敌人的情况下保全自我,大约也只能是先旁人一步取得铜盒里的东西据为己用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思及此处,也算是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解决办法。 乔卿莫暂时松了口气,翻了个身又开始捋四房的事儿。 ‘没想到四太太素日里一看就是个淳朴心实的长辈,竟也使起那样毒辣阴私的手段想要陷害自己。除开温齐家的勾搭之事和秦银儿之事不谈,显然自己四太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佩蓝既说那有毒的簪子需要长时间浸泡才能得其功效,那么四房想要毒害自己之心也绝非一日之思,所以四太太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何呢?’ 乔卿莫左右思之不得其解,甚至怀疑是自己想岔了,或许四太太只是同温齐家的有旧怨呢?如是一想乔卿莫并未觉着心口的大石头被移走了,反而更加沮丧了。 随即鼻子一酸摸出随身佩戴的双鱼含翠玉佩,捧在手心里委屈地对着玉佩道;“母亲,孩儿自从离开凤阳进京以后,几乎就没遇上过几桩好事儿,孩儿甚至觉着当初进京都就是错的。现下父亲一人在凤阳府受尽思念之苦,孩儿也发现了好多以前从未发现的事,可孩儿终究无能,既找不着人也找不着证据。孩儿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话到此处一颗晶莹的泪珠儿趁着乔卿莫不注意悄然滑落,也浸湿了良婆婆新换的蝴蝶梦枕套。 这时门外忽的响起缓儿有力的敲门声;“姑娘可歇下了?” “还没。你进来吧。”乔卿莫听出是魏紫的声音,忙揩去眼角那滴残泪。 魏紫惊恐未定的掀了珠帘,见乔卿莫只着一件单衣坐起身还露着后背,边去一旁立架上将小袄取来给乔卿莫披上,边小声地道;“姑娘,温齐家的......自戕了。”魏紫颤抖着说道,仿若眼前还有温齐家的惨死得画面。 “什么?!”乔卿莫听到这话惊得下巴都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没了?” 魏紫为乔卿莫披好小袄,又拿了大迎枕让乔卿莫靠着,这才缓缓道出始末;“原本奴婢领着温齐家的去见桥木来着,可不知怎的她和桥木起了争执,温齐家的挨了桥木一耳光,结果被扇倒在地上好一会儿都起不来。 后来好像是桥木的姘头在屋里唤他,桥木便要回房。可谁知温齐家的一下子如同疯了一般挣扎着爬起来用头上最锋利的铜簪子不停刺扎桥木。最后两人扭打在一处,还是桐林留下的人将他们给制服分开。 而后奴婢则去后街叫大夫,温齐家的则被另行关押起来。待奴婢带着大夫去给她治伤时才发现她早已经撞墙自尽了。”魏紫说着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从袖笼中拿出一块较大的碎布手不受控制的发着抖奉至乔卿莫面前道;“姑娘,这是在温齐家的手里发现的血书,奴婢想着大约这是留给姑娘您的。” 乔卿莫本就听得心惊胆战,却边安慰魏紫莫怕边有些自责的接过碎布打开,只见上面用血写着;‘姑娘,老奴罪该万死。不该为了一个混蛋背叛姑娘,如今老奴万念俱灰,唯有以死谢罪。’看似寥寥几句实则一旁还十分突兀的写了‘百善堂’三个大字。 “百善堂?”魏紫跟着念了这三个大字,不解地问道;“姑娘,这百善堂是什么呀?怎么好端端的她硬要写这个?” “我也晓不得,魏紫你把这个烧了罢,留在手里我终究有些怕。”乔卿莫起先也是想不通温齐家的为何要单单写这个的,直到看见魏紫将血书丢进炭盆里燃起的红色火焰方才想起绾青曾提过温齐家的常去百善堂拿药,不由暗道‘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她新主的秘密就藏在百善堂内。’ “姑娘可要起了?奴婢瞧着时候不早了,回去晚了太夫人只怕是要担心的。”魏紫拨了拨炭火。 “姑娘可起了?”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佩蓝的声音。 乔卿莫唤了进,就见绾青和佩蓝两人进来行了礼,绾青些许兴奋地道;“姑娘,桐林回来了,您现在可方便见?” ‘这真是要瞌睡就遇上了枕头。’乔卿莫掀了棉被便要起;“见,自然是要见的!” “姑娘莫急,桐林就在外头候着呐。咱们先换身衣裳,当心受凉。”佩蓝边说边将乔卿莫摁回床上,重新盖好被子。而后绾青和魏紫一个忙着拿干净的衣衫,一个忙着去打热水。 乔卿莫忽的抱住佩蓝泣声道;“温妈妈她......没了......” “奴婢晓得的,奴婢在等桐林时已经听小丫鬟说了。”佩蓝心生不忍,似长姐一般轻抚乔卿莫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 “或许,我就不该逼迫她,不该让她晓得桥木做下的孽事。”乔卿莫的眼泪再也装不住了,悄悄的滑落到佩蓝的衣襟上。 佩蓝顾不得那么多,忙边为乔卿莫拭泪边安慰;“姑娘多虑了。温妈妈枉顾常伦在先,又背叛姑娘在后。得此结局,或许就是她命数罢。”话毕正巧绾青已经打好热水进来,佩蓝忙拧了热帕子让乔卿莫洗脸。 许是佩蓝的话起了作用,又许是热帕子能缓解疲倦,乔卿莫内心的自责终归轻了些。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乔卿莫终于收拾妥当由绾青扶着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远远的便见桐林立得笔直的在廊下候着,乔卿莫心里焦急忙快步过去。 桐林见了乔卿莫先是上前行礼,因这一次并无屏风,桐林只得将头埋得低些道;“姑娘,小的得了消息,说是冯道士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是消失了还是死了?!”乔卿莫险些惊呼出来,怕自己受不住挨绾青更紧了些。 “姑娘稍安勿躁,请听小的细说。”桐林忙将事情经过细细道出;“今早小的收到线人的消息,说冯道士匿身的那个田庄昨个儿半夜拉了一具无名尸首扔在了附近的乱葬岗。我一收到消息便赶去乱葬岗看了,那是一句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但身上未烧尽的衣物来看有点像冯道士生前所穿。”桐林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颗未被火烧掉的脱漆木珠子。“这是在尸体上找到的。” “你瞧瞧这个可是冯道士的?”乔卿莫让绾青辨认此物。 绾青探身,仔细的看了又看桐林手中的脱漆木珠子后方十分谨慎地道;“奴婢曾经见过冯道士脖子上是有戴着这样一串木珠子的,这一颗瞧着也十分像,但奴婢终究不敢认定这就是冯道士的。” 乔卿莫这下又向桐林等其回话,桐林也不扭捏行抱拳礼道;“小的为了确认这无名尸的身份,派人还将那尸首拉去义庄,花钱找了仵作,仵作验出的结果说那尸体既瘸腿又无舌。” “怎么会?!你不是说冯道士躲进那田庄许久了么,怎么会突然被烧死?!”乔卿莫显然是受了惊吓,踉跄着险些站不稳。还是绾青将其拦腰稳下,这才使乔卿莫避免撞到柱子。心中慌道;‘冯道士是查出乐安县主背后秘密的关键,他若是没了,那么乐安县主与父亲母亲之间的事岂不就找不出真相了!’ “姑娘莫急,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乔卿莫此刻脑袋已经乱作一团。 “小的将将得知冯道士藏身的那个田庄是属于镇国公府六爷名下。” 桐林的话像当头一棒,瞬间将乔卿莫敲清醒。 “又是镇国公府!我记得你说过李记蜜饯铺是镇国公夫人名下的,既然冯道士三翻四次纠缠的都是镇国公府,那么也就说明他与镇国公府之间有着一定的瓜葛。假设现在烧死的是冯道士,那么镇国公府一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只要我们顺腾摸瓜就不见得会断了线索。是这个意思么?”乔卿莫并不笨,立马道出其中关键。 桐林见自家姑娘已经镇定下来了,应道;“小的正是此意,虽然冯道士此刻生死不明。但只要有线索,就不能放弃。再者......乐安县主那边似乎还不晓得这个消息,只要我孟善于利用,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 乔卿莫紧紧攥着手头的帕子,来回踱步突然道;“可若是......安郡王府与镇国公府同一个鼻孔出气,那我们不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姑娘您放心,安郡王府与镇国公府已是多年宿敌,绝不可能同乘一舟。”桐林几乎拍着胸脯保证。 乔卿莫得了保证才稍稍安心,吩咐道;“既如此,这件事就麻烦你了。对了,你去查查百善堂的来历以及幕后掌柜什么。” “是,小的明白。”桐林也不问为什么,恭敬应下。 乔卿莫想起温齐家的说过的话,忙叮嘱道;“那极有可能与温齐家的新主有关,你千万要小心莫让百善堂的人察觉了,毕竟我在明他在暗。” “小的会注意的。” 乔卿莫瞧着时辰不早了,再晚些怕是不好跟外祖母交代,遂又吩咐道;“我得先回去了,若是你得了旁的消息及时递进府。对了,温齐家的后事尽量处理得隐秘些,还有桥木和绿茵,先藏一阵子再送去旁的地方吧。” 乔卿莫见其应下,方才放心离去。。 “姑娘,奴婢想了想觉着冯道士手上一定有乐安县主的把柄,而且还是个致命的把柄。”出了二门,乔卿莫由绾青扶着魏紫和佩蓝在身后跟着准备回府。 乔卿莫只当她年纪小说胡话,顺口问道;“所以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姑娘您想啊,桐林说安郡王府与镇国公府是宿敌。既是宿敌,必然不希望对方好。”绾青为乔卿莫提裙跨过门槛接着道;“假设冯道士手上的把柄会使他丧命,那么他将其把柄卖给镇国公府以求自保,这样就不难解释他为何会三番四次的纠缠镇国公府。这就好比奴婢知道温妈妈背叛了姑娘您以后,十分不待见她,每日里只想着抓住她的把柄才能让她永不翻身是一个道理。”虽然绾青已经晓得温齐家的自戕了,但不妨碍她用其做例子。 乔卿莫觉着绾青所言有理,也只是安慰的笑了笑。心中却暗道;‘若真像绾青所说,倒可以找机会搭上镇国公府合作一番也不是不可。’ “想不到平日里只晓得吃穿的绾青,还有这般了不得的见识。”身后跟着的佩蓝掩唇说笑,情绪不高的魏紫勉强跟着大家哼笑了两声,气氛才稍微有所缓和。 第五十七章 无礼1 因着宅子里的事儿乔卿莫心里终不是滋味,由绾青和佩蓝拥着出了大门,又因着马车就停在门口,短短一小截儿路乔卿莫也没心情带帷帽,于是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到马车旁,殊不知这一下反将赶车的张二牛看得痴了,旁的倒也没注意到张二牛的异样。 当乔卿莫正准备借绾青的手上马车时,忽的听见一公鸭嗓呼喊道;“瑞表妹!原来真的是你!” 乔卿莫主仆寻声望去,只见东方恪身着浅湖色无纹蜀锦襕衫,腰悬上好的春带彩平安扣,足蹬松白底浅黄面儿宫廷式样的男式靴,头戴雕五蝠平安花纹的镂空白玉冠,迎面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向乔卿莫打招呼。 “啧啧啧,好一副财大气粗,有钱没处花的土豪模样。”绾青没见过东方恪,边小声嘟囔边好奇的张望一番。 乔卿莫因着上次的事心有不满,不愿与东方恪打照面,扯了扯绾青衣袖装作什么也没瞧见的样子道;“走罢,再晚些外祖母该担心了。” 可谁知东方恪见乔卿莫一副未曾看见自己的做派,忙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乔卿莫跟前,双手负在身后一副好意关心地模样道;“瑞表妹的眼神似乎不太好,可要我推荐宫里的太医给你瞧瞧?” 乔卿莫见来不及戴帷帽索性从几凳上退下来向东方恪大大方方的行平辈礼温声道;“卿莫见过恪表哥。”随后颇有深意的回头看了看佩蓝道;“想是恪表哥误会了。倒不是我的眼神不好使,只是这后巷光线一般,恪表哥的身量由于我身旁的佩蓝相似,远远的瞧着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姑娘......”话毕立马用玉手掩口作出一副不小心说错话的模样。 东方恪的脸色果然瞬间变暗,阴阴的像是要下雨。 ‘我的姑奶奶耶,你好端端的提身量作甚。’一旁的小厮眼见着自家公子就要犯浑心里暗道一声‘命苦’,忙上前小心翼翼劝道;“公子,咱们今日出来是帮王爷送东西的,可别为这点子小事儿耽误了。” 东方恪一想也是,索性借坡下驴。把手一弹得意洋洋的对小厮道;“你瞧,我就说这是瑞表妹吧,你输了,拿来!” 小厮心知这是在拿他出气呐,忙从怀里摸出仅有的两吊子铜钱尽数奉至东方恪面前赔小心道;“公子英明,公子英明。” 小厮见东方恪收了两吊子钱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宽慰自己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只要公子今日闹不起来,旁的挨骂受罚就轮不到自己头上了。’ 东方恪这副架势在乔卿莫看来就是仗势欺人罢,她本就无心寒暄,背着东方恪悄悄翻了个小白眼后便由绾青扶着重新踏上几凳,心中默念;‘莫要同我讲话,莫要同我讲话。’ 谁晓得,乔卿莫已经撩了车门帘子正准备躬身溜进马车时就听见东方恪不明情绪地道;“瑞表妹这便是要回府了?” “是呐,今日只是过母亲的宅子来看看,外祖母特地嘱咐我要早些回去。”乔卿莫深怕他来一句‘我送你’,边皮笑肉不笑的应答边连忙躬身入马车。 然乔卿莫在马车内听见东方恪略有些狡猾地嘿嘿一笑回道;“那你便走罢!” 这单单五个字差点儿让乔卿莫吐血,心中暗道;‘明知道他是个憨傻不懂世故的,何苦跟他啰嗦这会儿子。’思及此处乔卿莫无奈的尴尬一笑,忙吩咐张二牛赶车。 张二牛像是在同谁赌气似的,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抽着马儿,痛得马儿仰天嘶鸣瞬间从东方恪身边飞奔而出,留给东方恪的只有漫天飞扬的尘土。 东方恪何曾受过这种气,怒火直窜脑门!这攥了拳头便要追上去,小厮忙跪在东方恪面前拦了他的去路求道;“公子千万息怒!莫要意气用事!咱们还要去谷子楼见周六爷!” “那她怎么办!这都要骑到我脖子上了!”东方恪气得一脚踹在路边的树干上,险些崴了脚。 小厮像哄小孩似的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公子近日都住在永诚伯府上,有的是法子讨回不是?” “那行,待我为父王办完正事儿再想法子整她。”东方恪说了撂下这话便转身往谷子楼去。 马车出了巷子才稍稍平稳些,绾青这才撩了帷裳往后看去,不解地道;“姑娘,那人是谁呀?你竟如此讨厌他,若是看不惯过几日奴婢偷偷为姑娘揍他一顿可好?保准打得他满地找牙!” “得,这事儿可不是你用拳头就能解决的。那人可是梁王府的二公子,先不说他本身就习武,就是梁王妃也将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么大了还跟着住在内院呐。”佩蓝边说边拍下绾青撩帷裳的手,待放下帷裳理了理补充道;“咱们姑娘倒不是讨厌他,就是不愿同他一般见识。” “这是为何?”绾青是个什么事儿都要问清祖宗十八代的性子。 佩蓝也愿意同她八卦两句,于是瞄了一眼正挨靠着车厢壁毫无反应的姑娘,向绾青解释道;“据说那恪公子是个憨直之人,不懂世故不晓变通,但凡跟他多说两句话,要么被其噎的说不出话来,要么被气得心哽塞。” “哈哈哈哈哈。”绾青听后果然捧腹大笑道;“瞧出来了,瞧出来了。” 乔卿莫自然是听见了这些话的,只因心里一直挂着旁的事,无法跟着笑也无心呵斥佩蓝多嘴八卦。 这会子随手端一盏热茶的功夫才看见缩在马车角落里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魏紫,只见她嘴巴微微张合着,像是在念什么咒语,又像是在求饶。 乔卿莫想着魏紫见过温齐家的惨死的模样,只怕是心里有了阴影害怕得紧。眼瞅着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这会子突然变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让乔卿莫的心猛的揪在一处。于是忙唤了佩蓝;“你快给魏紫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佩蓝先前只顾着同绾青八卦,确实没有察觉到魏紫的不对劲。直到自家姑娘唤,她这才发觉原本安静坐在角落的魏紫已经缩成了可怜兮兮的一团。佩蓝心知耽搁不得,忙坐到魏紫身边挽起魏紫的衣袖为其把脉,约摸半盏茶佩蓝蹙着的眉头才缓缓释解开道;“姑娘,魏紫的脉象虽稳却虚弱无力,加上手脚冰凉精神涣散,只怕是受了惊吓又未及时调节好,这才入魇怔着了。待回去,奴婢给她抓几副安神药熬汤喝下,应该会好些。” “嗯,魏紫终究是因着我才给吓着了的。这几日你费些心神好好照料着罢,要用什么药材只管去小库房取,若缺了什么只管支钱去外边买便是。只一样,莫要惊动外祖母。”乔卿莫说着话,永诚伯府已经到了。 遂又吩咐道;“你先陪着魏紫回萝梦阁歇息,绾青陪我去芙德堂回话便是。” 乔卿莫眼见着佩蓝应下方才安心些,由绾青扶着下了马车后往芙德堂赶去。 第五十八章 无礼2 入了芙德堂院内,就见几个穿着同样的粉蓝色绣花夹袄,头戴同样的碗口大小丝绢宫花发箍的面生丫鬟,或是捧着雕花盒子、或是抱着织锦花缎、或是提了八宝攒盒、从正房出来跟着外祖母身边的大丫鬟玉竹直接进了芙德堂的小库房。 ‘外祖母素日不喜生人,也不爱热闹。现下这模样,只怕是正在待客。’乔卿莫正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时,就见外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玉蝉正巧打了帘要出来,一见门口站着乔卿莫,忙微笑着重新打了帘向屋里唤道;“瑞表姑娘来啦!”随后又对乔卿莫道;“太夫人正念着您呐,表姑娘快请进。” 乔卿莫微微颔首,就着玉蝉打好的帘入内,温声道;“多谢玉蝉姐姐。” “表姑娘您客气。”玉蝉边让身把人往里引,边暗中感叹‘玉扇姐姐果真诚我不欺,瑞表姑娘确是个好看又和气的主儿。’ 乔卿莫缓步进入屋内,一眼便瞧见那万字不断头的梨花木卧榻上除了秦太夫人外,还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和蔼,眉眼间有几分似秦太夫人的华服老妇。 为何说她是华服老妇?只因那老妇内里着浅杏色织着多福多寿的蜀缎封棉大袖宫衫,外罩长款素面京绸坎肩貂毛褂,项戴吉祥如意云式样的嵌孔雀石璎珞,头上的白发则是简简单单的绾脑后由一根价值不菲的素面翠玉簪子簪着,耳坠子上则带着血色珊瑚磨成的圆珠坠子,任谁看见都知道这个老妇颇为有钱。 那老妇人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大大方方的回眼一瞧,只见挽着的蚕丝薄帘子下立着一个上着月白色领口镶白色兔绒的交领小袄,下着淡粉色织金鱼戏水暗纹的百褶裙,头上梳着丱发除却两根坠了金色深海珍珠的月白色缎带系着外,浑身再无旁物。 老妇人不由暗道‘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好像在冒着仙气儿似的。只怕再过两年更了不得。’ 乔卿莫见华服老妇也打量自己,索性不慌不忙地上前行跪拜礼道;“民女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万福安康。”随后又向秦太夫人请安道;“瑞儿请外祖母金安。” “你外祖母正念着呐,起来罢,地上凉。”瑶太妃和蔼一笑唤了起,随后与小声调侃秦太夫人道;“妹妹你瞧,我多疼你这宝贝疙瘩,和我做儿女亲家不亏。” 秦太夫人心疼自家外孙女跪着,边唤阮妈妈去扶边小声回瑶太妃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瑶太妃的梁王府同皇宫只怕是半斤八两,我们小门小户可不敢高攀。”秦太夫人还像从前那般毫不手软的侃回去。 乔卿莫也不敢去听卧榻上两老姊妹在嘀咕什么,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在原处站着。 阮妈妈为缓解乔卿莫的尴尬忙笑着问道;“话说,表姑娘怎会晓得这上首坐着的就是太妃娘娘?” ‘这还不简单,瑶太妃眉眼颇似外祖母,加上这身宫装就是不用脑子也晓得这便是外祖母的姐姐瑶太妃呀。’只不过这话乔卿莫可不敢说,只偷偷瞄了一眼瑶太妃道;“太妃娘娘神貌非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所以瑞儿便斗胆揣测了。” 乔卿莫一番拍马屁的话说得瑶太妃心情大好;“哈哈哈哈,你这外孙女着实有意思。来来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说着瑶太妃当即就从腕上褪下一对儿百花缠枝式样的古银镯子,只肖一眼乔卿莫便知那百花缠枝式样虽是常见,可那足光足量的古银却是不可多得的。 乔卿莫觉得这礼物贵重有心推辞,看了看秦太夫人又看了看兴致正好的瑶太妃,犹豫片刻后忙上前颁布双手接下那百花缠枝式样的古银镯子行礼谢恩;“谢太妃娘娘赏。” “行了行了,自家人不兴这些个虚礼。”瑶太妃这话显然是喜欢乔卿莫了。 “是。”乔卿莫嘴上应着,可行动上却是丝毫不敢懈怠规规矩矩的行大礼。 瑶太妃见此做派,心生捉弄板了脸道;“妹妹,你这外孙女看着倒是挺舒服的,只是哀家瞧着有一点儿不好。” 乔卿莫一听这话吓得愣一动也不敢动,她可是见识过宫里人折磨人的手段的。 “哪里不好?我看我家瑞儿好得很。”秦太夫人此话有些不满瑶太妃吓着自家宝贝疙瘩了,遂一边看了看瑶太妃身后面不改色的嬷嬷,一边招了乔卿莫到自个身边坐下。 瑶太妃熟知自家妹妹是个护短的,也不介意秦太夫人话里带刺儿笑道;“宝珍将她教得太过规矩了,若是步步都按规矩来,往后怕是要吃亏的。” 秦太夫人这才明白瑶太妃此话背后的深意,摸了摸外孙女的毛茸茸的后脑勺,语重心长地道;“这规矩还要的,往后若是有颗大树撑着护着到也不怕。” 此话何意瑶太妃和秦太夫人心知肚明,唯有乔卿莫看来看去晓不得她们在说什么。 瑶太妃如今年纪大了,反而越发与这个同胞妹妹亲厚。不想秦太夫人沉溺与伤感中遂故意斗嘴道;“你还是这样护短,旁的人说不得你心头肉半句。” “说得好像瑶太妃您不护短似的。”秦太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跟着。 “对了,温齐家的那儿如何了?”秦太夫人忽的想起这事。 乔卿莫正要回话,就见一湖色的人影猛的撩了珠帘闯进来,也顾不得行礼直接到瑶太妃身边,扯着自己的衣摆满是委屈的扯着公鸭嗓道;“祖母您瞧,您给我新做的衣裳被那无礼的丫头给弄脏了!” “哎哟喂,我的宝贝心肝勒。这是怎么了?”瑶太妃边天呀地耶的呼边掏出手帕亲自为东方恪擦拭面额上的尘土。 因东方恪进来时走得太快了,乔卿莫并未瞧清他的面容长相,直到听见了公鸭嗓才晓得来者是东方恪。乔卿莫定了定神,只见东方恪面上沾尘,衣摆黏土,靴子扑灰,像极了打架打输了的花花公子哥。乔卿莫一见东方恪落魄成这副情形,先前那些个讨厌不满皆化作了幸灾乐祸。由于太过幸灾乐祸乔卿莫差点子笑出了声,想着不能当着人瑶太妃的面直接笑话东方恪,乔卿魔索性袖手掩面暗自偷笑起来。 东方恪这会子才看见到歪坐在秦太夫人脚边掩面偷笑的乔卿莫,不由得怒从中来一声冷哼,指着乔卿莫就向瑶太妃告状道;“祖母,就是她!是她让车夫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故意弄脏了您给我做的新衣裳!” 瑶太妃和秦太夫人听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恪见祖母和姨祖母皆一副吃惊的模样看着自己,心下得意觉得周六爷提的建议十分不错,于是想趁热打铁把脸一垮红着眼装可怜道;“今早孙儿去谷子楼办事儿,恰巧看见了瑞表妹。本想着邀她一道回府的,可谁知她竟然对我爱答不理,没说两两句话便让车夫赶车飞奔而走,还掺了我一身的灰。 这本就算来了,可孙儿本来是要去谷子楼替父王送东西给周六爷的,现下因为衣衫脏了不得不赶回来换衣裳,可谁知那周六爷竟派人来说不等孙儿了,孙儿这回把父王的事儿弄砸了,只怕是少不了要挨骂的。所以孙儿来请祖母和姨祖母为孙儿讨个说法!” 绾青一听这话忙上前一步俯身在乔卿莫耳旁小声提醒道;“姑娘小心有诈,奴婢方才撩帷裳看时,他并未被咱们弄脏衣裳。” 乔卿莫听后缓缓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瑶太妃也护短,可哪里敢在自家妹妹面前护短?再说她一向不喜梁王妃将好好一个哥儿惯成这副模样,于是只当东方恪是来了小孩子气性,忙搂着宽慰道;“我的心肝勒,自家兄妹间的误会能算个什么事儿?大度些,这衣裳脏了咱们再做它十件八件的就是,你父王再凶不还得听我的。乖,男子汉大丈夫收了这没用的眼泪罢,恐叫妹妹笑话。” 东子恪见瑶太妃这是要轻轻放下的意思,看了看身旁跪着的小厮暗道;‘这不对呀,周六爷说只要栽赃陷害再卖点惨,保准让那无礼的丫头吃苦头。我这儿谋划和流程都没错呀,怎的结局不一样了?’ 就在东方恪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见乔卿莫征得秦太夫人同意后不紧不慢的起身,举止大方的向东方恪行礼道;“不知恪表哥可曾听过一个关于乌鸦的民间笑话么?” 乔卿莫见东方恪一脸茫然的模样接着道;“说从前,有一只乌鸦它飞累了便随意歇在一块大黑石头上,这时那大黑石头哼哼了两声又动了一下,乌鸦这才瞧清楚大石头不过是只黒猪。乌鸦当即大笑道‘你是个什么猪?竟然黒得跟坨煤炭似的。’谁知猪翻了个身懒懒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你竟敢骂我是猪?!”东方恪听不大明白,便以为乔卿莫在骂自己。 可谁知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丫鬟婆子没忍住,皆袖手掩面头偏向一旁偷笑起来。 瑶太妃瞬间听懂,跟着噗呲一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妹妹,你这外孙女可真是伶牙俐齿聪明得紧,哀家喜欢。”话毕又板了脸对东方恪道;“恪儿你还没给你姨祖母行礼呐。” 东方恪边不情不愿的行礼,边暗道;‘这是什么新招数,怎么搞得像我在受罚似的。’ 秦太夫人晓得瑶太妃这是在递梯子,不想把小孩子之间的事儿闹到台面上,虽顺水推舟道;“既如此,那便是那车夫的不是。”说着唤来了玉饶吩咐道;“你去马房的管事,让他扣了今日给瑞姐儿赶车的车夫两个月月例。”而后回头问东方恪道;“恪儿,你看姨祖母这样处置可好?” “姨祖母既然已经罚了车夫,那这事便算了罢。”东方恪心有不甘,也搞不懂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但见乔卿莫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心里终究是堵得慌,边坐到瑶太妃身旁边小声嘟囔道;“只是日后,莫要再让我碰见你!” 索性声音不大旁人也听不清,这事儿这才算罢。 ------题外话------ 努力加更ing...... 第五十九章 入眼 因着没几日便是秦如若的大婚之日了,秦太夫人心里左忧右愁担心得紧,所以近日也越发勤于念经理佛了,为的不过是求佛祖菩萨保佑秦如若此姻缘便是终生之福。 这一日,秦太夫人念了约摸一个时辰的佛经后,只觉着浑身都骨头都软软的不太得劲。便唤了阮妈妈进来替自己收拾打扮一番好去瑶太妃暂住的眷客阁走动走动。 当阮妈妈扶着秦太夫人路过东方恪暂住的小院儿外的红砖垂花门时,只见一小厮引着身后容貌俊逸,身材挺拔,气度非凡,且举止大气优雅的男子从东方恪的小院儿往外走。 只这一眼秦太夫人便相中了,兴奋地暗道;‘这不就是邀恪哥儿来府上小住的目的么!’ 秦太夫人行事素来果断,当即便让阮妈妈去找那引路的小厮问话。 阮妈妈应下后就去小厮必经的归途候着,不到片刻便看见那小厮归来,阮妈妈上前拦下那小厮。 小厮正在回想自己是否犯错的时候,就听见阮妈妈问道;“你可知方才送出去的那位公子是何许人?” “回妈妈话,小人只知那位公子来自镇国公府,旁的小人就不太清楚了。”小厮话毕暗自松了口气。 “行了,你下去吧。”阮妈妈说着摸出一锭半两重的银锞子赏了那小厮。随后回到秦太夫人身边复命;“回太夫人话,那小厮说是镇国公府的公子,但具体是哪一位公子就不得而知了。” “镇国公府总共就那么三位公子,长公子周言乃镇国公庶出,封了大将军跟着镇国公驻守在边疆。五公子周允乃二房独苗,京都城里关于他的传闻一个也没有,倒是神秘得很。而六公子周翊是镇国公嫡幼子,传闻他长得穷凶极恶,更是仗着有个同胞的姐姐是皇贵妃,所以他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秦太夫人边分析,边沿着回廊缓缓而行;“若传闻是真,那么方才我们看到的或许就是周允了。” “可是太夫人,前几日恪公子还在说有东西要交予周六爷,说不定方才咱们瞧见的就是周六爷罢。”阮妈妈分析道。 “嗯嗯,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虽然咱们没见过周家的公子,但如此玉树临风气质超绝之人也确实入我眼,若是就这样错过我也不甘心。”秦太夫人说着捻了捻手里的紫檀木佛珠串。 “那要不,老奴去找恪公子问问?” “不可。”秦太夫人立马回绝。接着又道;“这本就是我一时起兴,觉着单是那样的容貌气派就足以比拟咱们瑞儿的。然,恪哥儿本就是个一根直筋藏不住话的主,这八字儿还没一撇的事儿若是贸然去问他,只怕是又要传得沸沸扬扬了。” “太夫人所言极是,倒是老奴心急了。”阮妈妈说到这儿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边扶着秦太夫人坐到回廊上垫软垫的横凳上边接着道;“国公府虽说位高权重可终是军武世家,他家的男儿只怕是都要上战场拼命的,若是有个什么,不就......”剩下的话都是些晦气,阮妈妈自是说不出口的。 秦太夫人听到这儿,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一处,手里的佛珠越拨越慢。毕竟是涉及自家宝贝疙瘩的终身幸福的,秦太夫人终是散了先前的兴奋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就这样一主一仆在原地沉默了两三刻钟的样子,秦太夫人像是自我说服似的对阮妈妈道;“京都人人皆知镇国公最是重情重义之人,倘若方才那位公子行五,想必镇国公就是让自己唯一的嫡子去保家卫国也不会牺牲二房唯一的血脉。是以周五公子承不承袭另说,但二房上无婆母下无小姑子,不论谁嫁过去日后只管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秦太夫人顿了顿又看向远处后接着道;“倒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阮妈妈晓得秦太夫人心意已决,看了一眼守在不远处的玉竹和几个下丫鬟低声道;“那咱们可要托人去打探打探?” “不必了,这一回我要亲自去。”秦太夫人因着平昌侯府待乔卿莫的态度再不信旁人了。说着便让阮妈妈唤了玉竹过来边起身边吩咐道:“你去回礼处,让他们尽快眷一份镇国公府的请柬送到二门来。” 阮妈妈一听便明白,自家太夫人这是要借亲自送请柬为由,去探那公子的身份。 接着秦太夫人又吩咐阮妈妈道;“你去把接瑞姐儿也接到二门去,这儿子她应该在荣姐儿那里。” “太夫人这是?”阮妈妈不懂太夫人要探旁人身份带瑞表姑娘做什么。 秦太夫人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随即秦太夫人由小丫鬟扶着往二门子去,阮妈妈则往秋棠院赶。 且说乔卿莫,因着桐林那边也没什么旁的消息,与乔掌柜对完手头的账本之后,这几天便‘被迫’整日整日的呆在秋棠院陪着秦如若待嫁。 这会子,乔卿莫正在陪着秦如若挑选大婚之日要用的却扇。 只见梳妆台上摆着三把不同的扇子,开头一把是用苏锦做扇面,米粒大小的珍珠穿嵌的百合花做装饰的团扇。中间儿一把是孔雀羽做扇面,雕龙凤呈祥纹样的赤做骨架的折面扇。为末的一把则是鸳鸯戏水双面蜀绣做扇面,鸡血石雕刻的枣儿做扇坠儿的薄纱扇。 秦如若正是在这三把扇子间徘徊挑选了两三日仍不能决断,今日依旧拉着乔卿莫一起挑选;“瑞表妹你瞧,这三把扇子都精美好看,又各有各的特点,各是各的寓意。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才好。” 乔卿莫瞄了一眼秦如若紧蹙的眉头试探性道;“这把双面绣扇,我觉着倒挺适合。” 谁知秦如若摇了摇头道;“寓意倒是好的,可我怕旁人见了笑话我。”秦如若话音将落,面颊上就泛起了红晕。 ‘苍天呐,又要开始了。’乔卿莫暗自哀嚎一声后,重复着昨日的话;“那我送这把苏锦团扇如何呢?” 秦如若依旧摇头道;“你送的扇子自然是好,样式简单又大气,寓意也不错。就是这料子太过招摇,我若是用这扇子只怕李家的偏房长辈以为我是去炫富的。” 乔卿莫无奈的指着折面扇道;“那,可就只有这把了。” “那更不行了,这把扇子虽说是母亲准备的,规矩上讲也应该用母亲准备的却扇才是。可抛开旁的不说,在李家单这龙凤呈祥图案的却扇是李家的族长夫人曾用过的,李斯一门在族里本就是最强的了,我若再用这把扇子只怕会让有心人误,拿来搬弄是非。” ‘再一次回到原处。’乔卿莫心里无声的呐喊着,可面上还是要作一副焦急的模样哄道;“那这可如何是好?现下要重新赶制一把只怕是来不及了。” “所以我才让表妹过来帮我拿主意呀。”秦如若泄了气坐回床沿边。 正这时,有小丫头打了帘,只见阮妈妈躬身进来行礼道;“老奴见过荣姑娘,瑞表姑娘。” “这是什么风,竟把阮妈妈您给吹到这儿来了!”秦如若忙起身回以半礼,乔卿莫也跟着回礼。 阮妈妈笑了笑打趣道;“自然是最喜庆的风了。” 秦如若一听这话,方才刚散去的红晕再次染上面颊,忙岔开话题道;“阮妈妈既然来了,不如帮我挑挑却扇罢,祖母说您眼光最是独到的。”说着便让开位置。 乔卿莫一听这话,心里默默为阮妈妈念了句‘阿弥陀佛’。 然阮妈妈是何人,心里自是明白其中艰苦,滑不溜手地道;“老奴还有差事在身,可耽误不得。再说了老奴上年纪了,眼睛一日不如一日也瞧不出个精细好坏的。”话毕不给秦如若回话的时间便对乔卿莫道;“瑞表姑娘,太夫人请您去一趟。” 正准备看戏的乔卿莫听到点了自己方才反应过来,忙应下;“嗯?哦?好的,好的。” 随后阮妈妈便领着乔卿莫逃似的出了秋棠院。 “姑娘,咱们不是去太夫人那儿么?怎么是往二门子去的?”绾青跟在乔卿莫身后不解地道。 乔卿莫兴奋的沉浸在能出秋棠院放风中,并未听清绾青在说什么。 这话恰巧让阮妈妈听见,只见她笑了笑温声道;“是这样的,太夫人临时有事儿要出门一趟。又怕路上枯燥闷,便让老奴来接表姑娘过去陪着太夫人一道出门,路上也好说说话解解闷儿。” 这句话乔卿莫听见了,忙双手合十做倚拜的模样打趣道;“那我可要谢谢外祖母及时救命之恩了。”说着话便已经到了二门子。 阮妈妈无奈的笑了,这下她明白太夫人为何要带瑞表姑娘出门了。 “姑娘小心些。”绾青扶着乔卿莫上马车,玉竹闻声打起车帘子接乔卿莫躬身入内。 “乖囡囡在同阮妈妈说什么呐,竟这般高兴?”秦太夫人边说边让出身旁的位置给乔卿莫。 乔卿莫十分自然的依偎着秦太夫人,告状似的嘟了小嘴道;“我在同阮妈妈讲,荣表姐近日似乎过度紧张了些,总是黏着我反复挑选同一物件儿,弄得我都快精神崩溃了。” 秦太夫人宠溺一笑道;“瑞儿有什么不满应该同表姐当面沟通才是,这背后告状可不行。” “千万使不得。”乔卿莫吓得连连摆手,垮着面道;“只要我同荣表姐提这个,她就要红兔子眼睛。眼泪汪汪的说我小没良心,嫌她烦了。”乔卿莫说完长叹一口气故作深沉道;“我还是老老实实的任荣表姐摆布罢,待过了大婚之日我也就解脱了。” “你这猴儿,真是拿你们没法子。看来你们小姑娘家的事儿,我是管不得了。”秦太夫心情大好。 马车内是欢声笑语,马车外自然也是暖阳明风。 第六十章 国公府 马车一路往公主巷最深处奔驰,因着路广无人,不一会儿便到了镇国公府。 阮妈妈先一步下了马车去唤门,乔卿莫好奇的跟着掀起帷裳一角。只见朱红色的大门上镶着漆金铆钉并装着一对生铁虎头门环,大门的两侧各站一名身着全副铠甲手持红缨长枪的士兵。在往上看只见漆红木主梁上悬着一块百年老木做的额匾,额匾上由鎏金墨勾勒着‘镇国公府’四个大字。 ‘这不就是我日夜绞尽脑汁想要搭上关系的镇国公府么?’乔卿莫揉了揉眼睛,直到确认眼前‘镇国公府’四个大字是真实的。瞬间就起了鸡皮疙瘩,浑身血液也都跟着沸腾起来。此刻乔卿莫脑海里正飞速旋转,想着要如何搭上关系,如何探得有用的信息。 “乖囡囡在看什么?” 许是太过激动,秦太夫人连唤了好几声乔卿莫才反应过来,却又不敢露了声色于是故作惊叹道;“这国公府的门巷也太深了吧,瑞儿还没见过如此深的巷呐!” “傻孩子,镇国公算是除却王爷之外最高的勋爵了,这门巷自然是深得很。”秦太夫人耐心解答道。 乔卿莫随口问道;“那皇宫的门巷岂不是更深?”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会有一入宫门深似海的说法呢?”秦太夫人正同乔卿莫说话,就听见马车外复返的阮妈妈唤道“太夫人,表姑娘且稍等片刻,待国公府的管事嬷嬷拿了帷幕来便可下车了。” 阮妈妈话音将落,就见一个身材高壮面容严谨的似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领着四个衣着统一的粗使婆子过来,对着马车行礼道;“老奴汪氏奉大奶奶之命特地来请太夫人和乔姑娘入府。” “那便辛苦汪嬷嬷了。”阮妈妈说着往汪嬷嬷手里塞了个足足八两重的如意式样的银锞子,汪嬷嬷随手颠了颠便大大方方的收入囊中。 随后便屏退了旁的小厮,让粗使婆子在马车与镇国公府大门口之间扯起了黑色帷幕,这样既能防止旁的外人将夫人姑娘们的容貌给看了去,又能避免巷子里的风会吹乱贵客的衣衫。 乔卿莫心里揣鼓槌,面上却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跟在秦太夫人身后。 因着镇国公府门槛儿颇高,怕夫人姑娘们跨不过去有失雅度,遂专门派人在门槛内外都垫上小梯,这样就能避免尴尬。 乔卿莫自是由绾青扶着过门槛儿,过了门槛儿便见早有小轿候着。 这小轿大致一看与旁的院内所用的小轿没什么分别,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镇国公府的小轿轿儿用的是三银一匹的特级绒织布,而轿身骨架则用的是上等红槐木。乔卿莫坐入轿内才发现这镇国公府的小轿岂止是与别府的不同,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坐垫儿塞满了暖呼呼的鸭绒,手边放着一个玲珑精致的六角小攒盒,打开小攒盒一看,里面全是李记蜜饯铺子里最受人喜爱的蜜饯小零嘴儿。乔卿莫不由得暗叹;‘这小轿简直太舒适了,平昌侯府的小轿简直不能比。’ 乔卿莫正感叹着,婆子们已经稳稳的起了轿。她依旧按捺不住一颗好奇的心,再次悄悄的掀开窗帷一小角向外张望。 只见一入门便是曲折的甬道,甬道并不是由常见的灰石块砌成的。而是由少见的粉砖青瓦砌成,青粉两色在暖阳下交相辉映,格外的新鲜亮眼。 接着便是几座错落有致的古楼阁,古楼阁或远或近,由垂幔抄手游廊四通相连,仆人们正有序的穿梭着。 行过抄手游廊便是在这初冬里还能盛开着娇花绿朵的花园一角,抬轿的婆子们路过的这一处带了一略大的水池。水池的上方是一座雕刻着十二生肖佑子民图案的大理石拱桥,中央立着几簇松山石拼做的假山,婆子们抬着小轿从桥上过时,乔卿莫这才看见围绕着假山游动的鱼儿是自己从前从未见过。 ‘一路的所见大约只是国公府的外院一角罢,但是这样自己就差点惊掉了下巴。如此差距,只怕镇国公府不差钱,既不差钱,那先前想的送礼搭关系的法子自是用不得了。’乔卿莫缓缓放下窗帷,正暗自气馁。 婆子已经抬着小轿进了约摸一丈宽、雕刻着祥云图样的二门子。随后婆子们沿着全是茉莉色鹅卵石铺成的绕林路继续往里走,这一路也尽是奇花异树同凉亭回廊相交映。 若说平昌侯府是富丽堂皇的,那么镇国公府就是有底蕴的雍容大气,有故事的气派辉宏。 不一会儿小轿落了地,乔卿莫连忙支棱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只听得先前汪妈妈的声音殷勤地道;“太夫人,咱们到了请移步吧。” “姑娘,咱们到了。”闻言便见绾青打了轿帘。 乔卿莫由绾青扶着下了轿,眼前豁然开朗。 略显娟气的院门大约就是镇国公夫人所居的内院了,只是院门上方竟然悬挂着‘忠义院’的额匾。乔卿莫不由暗道;‘这军武世家就是不同,竟连内院的名字都起得如此铿锵。’ 接着汪嬷嬷把众人往院子里引,这是个三进的院子,绕过宝相花石屏风便是正屋。 众人跟着汪嬷嬷进了正屋,只见一二十五六的美妇笑容满面的出来相迎;“贵客大驾,有失远迎。”行得近了美妇这才行礼;“奴家肖氏见过秦太夫人。”肖氏腰肢纤软,连行礼都带着三分娇媚。 “我当是谁来着,远远儿的瞧着像是玉做的人似的,没曾想竟是周大媳妇儿。”秦太夫人一见是肖氏,不动声色的说笑。 乔卿莫闻声偷偷抬起头打量起肖氏来,只见她里着桃花粉印莲花送子图蓄棉交领长衫,外罩绣海棠争艳图的长款坎肩对襟褂,项戴镶猫眼石赤金流苏璎珞,腕戴一对紫罗兰翡翠玉镯子和一对素面黄金镯,耳垂上挂着细金丝绕成六角宫灯式样的镂空耳坠子,乌黑的秀发绾作随云髻戴了一把繁花相送式样的紫琉璃梳篦和一只镂空金花片包着莲米子大小的东海墨珍珠做花蕊的牡丹钗。 整个打扮看似端庄贵气,实则仙尽轻浮招摇。 再看她娟眉桃眼,尽是丝媚。朱唇俏面,散发诱惑。若是不说她是周家大奶奶,只怕旁人要将其认作楼子里的头牌了。 面对这样的周大奶奶,乔卿莫终是失望的低下了头。 肖氏听秦太夫人这样说,心里喜滋滋的面上却依旧谦逊地道;“太夫人惯会取笑我这个做小辈儿的。”说着边把秦太夫人一行往里引。 “镇国公夫人呢?怎的就你一人?”秦太夫人依着辈分高坐了上首与其寒暄。 乔卿莫则立默默的掩与阮妈妈身侧,低调得像个丫鬟似的。 “我婆婆去广佛寺祈愿小住了,过些时日才能回来。这段时间都是奴家在府上替婆婆待客,还往秦太夫人莫要介怪。”肖氏请自为秦太夫人斟茶时,才看到秦太夫人的管事妈妈身旁站着个神仙儿一般的姑娘,边惊叹;“呀!我这是见着九天仙子了么?”边围着乔卿莫转圈儿,眼里亮亮的满是羡慕。 “周大奶奶过奖了,小女不过蒲柳之姿罢。”乔卿莫不喜生人靠太近,说话间不由得向着秦太夫人那便侧跨了两小步。 “这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初来国公府不懂规矩还请周大奶奶多担待些。”秦太夫人说着话护短的将乔卿莫揽到自己身旁。 “那是自然,这样好看的人儿我喜欢极了呐。”肖氏见不得乔卿莫一副楚楚可怜受了委屈的模样,心里闷着气连说这两句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 肖氏反应过来时又生怕因此得罪了秦太夫人,忙捧了茶盏饮了口热茶趁着气氛还没彻底尴尬前笑道;“不知秦太夫人今日到访所谓何事?” 秦太夫人握着乔卿莫的手也不回肖氏的话,婉转地道;“说来瑞姐儿还是第一次来镇国公府,不知可有好玩的去处?” 肖氏一听这话瞬间明白其中深意,忙献殷勤吩咐道;“汪嬷嬷,你且领着乔姑娘出去逛逛园子。” “是。”汪妈妈应下后便做出请的姿势邀乔卿莫一同出去。 乔卿莫原本想着要是见到了镇国公夫人再找个机会提两句冯道士看看镇国公夫人的反应的,谁知没见成镇国公夫人反被外祖母撇开,乔卿莫心有不甘,却依旧乖巧的拜别外祖母后随汪嬷嬷离去。 “过几日便是我孙女同李大人的大婚之日,想请国公府一家前去府上吃酒。”秦太夫人眼见着外孙女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才让阮妈妈奉上请柬接着道;“这些时日我实在是太忙了,还是今早在府上见到贵府二房的周五公子这才想起还欠镇国公府一份请柬。这不,老身一想起此事便亲自送了来。”秦太夫人话到此处自然是希望肖氏听懂的。 肖氏看着阮妈妈双手递上前的火红的烫金请柬,似乎有些惊讶转而又不明所以的微笑着示意身旁的丫鬟收下请柬。 而后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温声道;“秦太夫人您贵人事多,能亲自来送请柬已经时给我这个做小辈儿的莫大的脸面了。”随即眼珠一转打着自己小算盘说道;“说来,五叔今日也在府中,家里来了长辈也确实该出来拜见才是。”话毕肖氏当即吩咐小丫鬟去请周五爷。 然,谁也没瞧见肖氏眼底瞬逝的精光。 第六十一章 酌哥哥 忠义院这厢谈论说笑,那边早有小厮一路飞奔进了一个叫作‘兮慕院’的三进院落。 院子的正中央有两颗百年槐树,两树间悬着一张半尺宽的竹藤吊椅。吊椅上半卧着一个身着蓝天色镶边道袍的男子,只见他面上搭着一本兵书《六韬》正在小憩,而他的墨发则随风微扬着,宛若一副上古水墨画。 小厮小心翼翼的进了院子跪拜行礼道;“主子,肖氏今日见了永诚伯府的太夫人以及乔姑娘。” “见了谁?!”说话间男子猛的起身,那本《六韬》垂直落到了地上,男子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庞,原来此人正是周翊。 小厮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战战兢兢的又叙述了一遍。 周翊这会子才彻底清醒过来嘴里说着;“她们来做什么?”人却从竹藤吊椅上下来,自有小丫鬟上前伺候穿鞋。 “回主子,小的也不知道所谓何事。小的只知道这会子秦太夫人跟肖氏正在前厅说话,还叫了五爷过去......” “肖氏叫五爷去做什么?”周翊迫不及待打断小厮,转头却又直接问道;“那乔姑娘呢!?” “乔......乔姑娘由汪嬷嬷陪着正在逛西边的园子。”小厮显然是被自家主子一惊一乍的给吓着了。 周翊忽的邪魅一笑边往外走边道;“好,好得很。没想到监视肖氏,竟盼来了日夜所思之人,倒真是缘分。” 且说乔卿莫跟着汪嬷嬷一路游逛至一处叫‘近水楼’废旧戏楼子,便听见汪嬷嬷介绍道;“这原本是府上最热闹的戏楼子,只因后来六爷在北院重新修了座更大的戏楼子,这里便渐渐荒了。” 乔卿莫见那旧戏台上的桌椅摆设皆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台柱子上漆也早已斑驳脱落。不难看出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乔卿莫不由自主的伸手触碰其中一根台柱子上斑驳,不由悲从中来叹道;“从前再繁华多彩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曲终人散尽,人去楼亦空。” 乔卿莫话音将落,身后忽的响起男子极有磁性的声音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又如此悲切的感悟,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绾青一听见陌生男子的声音,立马以衣袖为幕遮掩住乔卿莫的面容,接着就听见汪妈妈等人齐声行礼唤道;“请六爷金安。” 乔卿莫一听到‘六爷’这两个字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暗道;‘在这镇国公府能称作六爷的,出了周六爷还能有谁?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说今日没见到镇国公夫人,可就算是遇上了周六爷,也不算亏。毕竟冯道士是在他的田庄死去的,或许他晓得一些内幕。虽然传闻周六爷嚣张跋扈,无恶不作,但是不入虎穴又岂能得虎子。’乔卿莫如是一想索性撇下绾青遮面的手袖转过身去,大大方方的颔首行礼道;“小女乔氏,见过周六爷。” “起来罢。”周翊唤了起。 于是乔卿莫跟着汪嬷嬷等人起了身,此刻她耷拉着的小脑袋瓜正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开口提冯道士之事时,就听见周翊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动静。 周翊行至乔卿莫面前时边示意一干旁人退下,边用极具诱惑的嗓音道;“本公子不过虚长乔姑娘几岁罢,乔姑娘如此客气反倒把我唤老了。”周翊只觉着这耷拉着的小脑瓜着实可爱得紧,再加上她那镶了茸茸兔毛的领子将本就白皙的脖颈衬得更加诱人香甜之时。周翊再也按捺不住那呼之欲出的心脏和心底最深出的渴求,一个没把持住,竟弯腰俯身在乔卿莫耳旁。 顷刻间便起了戏弄之心,边用半沙哑的嗓子道;“不如......乔姑娘唤我酌哥哥如何。”边贪婪的嗅着她的香甜。 周翊说完便见乔卿莫的小耳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他心情大好,嘴角甚至不经意的上扬着的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 “好你个登徒子!看姑奶奶我不宰了你!” 话毕,绾青一个跨步上前将自家姑娘护在身后,随即右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朝周翊的面门飞劈而去!周翊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头一侧,轻松的躲过这杀气腾腾的一掌。 电光火石间,绾青已经同周翊打得不可开交。 再说乔卿莫,原本低着头还在想该如何开口来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黑色苏锦素面靴。这下子将乔卿莫吓得手足无措一动也不敢动,丝毫不敢抬头。然后就听见周翊说些无礼的登徒子之话,乔卿莫瞬间气得面颊红烫,热血直冲脑门儿。心里已是将周翊咒骂得体无完肤之时,便见绾青一声怒喝,就同那登徒子打做一处! 她心知绾青是个暴脾气,又是忠义护自己,她本不想阻止的,甚至巴不得绾青能把那周翊打得满地找牙、跪地求爷爷告奶奶的才好。然而下一刻现实就给了乔卿莫当头一棒,她立即想到周翊父亲是手握几十万大军的镇国公,姐姐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而周翊本身就是个无赖,若是真伤着那里,只怕是会连累外祖母和舅舅的。 乔卿莫无法,只得深呼吸好几口气,尽量使自己先冷静下来。攥了攥拳头暗示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而后才缓缓抬头试图制止道;“绾青不得......”‘无礼’二字还未说出口,乔卿莫再次被现实给了一棒。 这哪里是绾青揍周翊呀,这分明是周翊陪绾青练那点子‘三脚猫功夫呀’。 乔卿莫虽不懂武功,却也能看出绾青并不是周翊的对手,甚至有些吃力。只见两人已经逐渐打到了楼台上,乔卿莫虽然离得远,却依旧能看出绾青已经双手并用,一招一式又凶又猛,招招直击周翊要害。而周翊却是一只手负与背后,单用另一只手防御,神色轻松得就像是在茶房里品鉴今年的新茶一般。 乔卿莫终是害怕绾青伤着,在楼下焦急的唤道;“绾青,莫要打了,仔细伤着!” 绾青闻言,正准备收招。却像是被周翊抓住破绽似的,只见他浅然一笑反守为攻,单手出招,招招致命却又招招只用两成的功力。绾青无法,只得反攻为守勉强接下招数。 周翊像是故意的,招招放水让绾青既能接下,又式式滴水不漏让其无法脱身。 乔卿莫自是原地打转,眼见着绾青就快招架不住了,忙求饶;“周六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家绾青吧!倘若她有不敬之处,我替她向您赔礼!”说着便要行大礼。 谁知楼台上轻飘飘的飘出一句;“要让我放过她也行,只要乔姑娘唤我一声酌哥哥即可。” “你休想!”乔卿莫脱口而出,把头一梗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哦?是吗?”周翊话音将落,出的招式也越来越快。 “姑娘......不要......理他!”绾青连说话的声音也虚了好几分。 乔卿莫眼看着绾青体力越来越不支,于是在自尊和绾青之间选择了绾青,却又心有不甘的故技重施低着头嘟囔着敷衍了句;“拙格格。” 周翊是行武之人,耳力非凡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周翊想到都这时候了乔卿莫还敢耍自己,换作旁的女子只怕巴不得立刻投怀送抱,温乡暖帐内了。 周翊越想越觉得气,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绾青实在招架不住,本想铤而走险使轻功溜之大吉的,谁知竟被周翊耗尽内力提不上真气,一个踉跄眼见就要摔下楼台。 “酌哥哥!”情急之下乔卿莫立马脱口而出。 周翊只觉得这声‘酌哥哥’含娇细语如同天籁,满足的反手拽住绾青的手腕将人拽来回来。自己则气定神闲的使轻功而下,风采依旧的立于乔卿莫面前。 “是你!”乔卿莫看清周翊长相时不由的小声惊呼。她原本以为周翊是个长得穷凶极恶,浸色斜眼的流氓,没曾想竟是那日在平昌候府的甬道里有过一面之缘似神又似孽的邪魅男子。 周翊心咯噔一下,怕乔卿莫想起药王庙的事,心有不悦却又对她看着自己时发了痴的模样甚是满意,于是眼睑微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眼前面颊微红仿若仙气淼绕的乔卿莫不明情绪地问道;“怎么?乔姑娘曾见过本公子?” “不曾!”乔卿莫只觉着周翊的声音像看不见的丝线,绕得自己心神不宁甚至忘记提冯道士之事。 周翊随即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道;“乔姑娘一贯会装,时而胆小,时而强势。本公子竟不知道,乔姑娘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卿莫正要问个清楚,就见绾青狼狈不堪的沿着戏楼的楼梯一步三歇的下来了。乔卿莫也顾不得旁的,急忙上前去搀扶住绾青。 周翊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心情极其不爽,正要发作就见汪嬷嬷战战兢兢的进来。汪嬷嬷进来后眼睛也不敢乱瞟,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向乔卿莫行礼道;“乔姑娘,忠义院的小丫鬟说秦太夫人请您回去。” “我晓得了。”乔卿莫身材娇小,只得艰难的搀扶住绾青,于是不得不求助道;“我这丫鬟犯了旧症,只是不知汪嬷嬷可否帮我搭把手?” 汪嬷嬷毕竟是拿了阮妈妈好处的,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周六爷后便要上前去帮忙的。谁知还没走到乔卿莫身边,就听得周翊警告式的干咳两声,于是汪嬷嬷就像被定住了站在原地丝毫不敢动。 乔卿莫自然明白周翊这是在针对自己,只见她接连深呼吸好几口气求道;“还请周六爷开恩,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去。” “方才叫我什么?!”周翊语气显是不乐意的。 乔卿莫看着周翊,又看了看唇色泛白的绾青,咬了咬牙;“酌......酌哥哥。”乔卿莫此刻狠不得立马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姑娘,是奴婢没用。”绾青何曾见过自家姑娘低声下气求旁人的,心里狠毒了周翊,面上已经红了眼满是自责。 乔卿莫安慰似的对绾青一笑示意她莫要说话。心里却暗自骂道;‘臭流氓,登徒子!’ 周翊显然十分满意的看着脸多度气成猪肝色的乔卿莫,唤了暗卫道;“给她喂粒恢元丹。” “是,主子。”暗卫应下,便亲自掰开绾青的嘴塞进一粒黑乎乎的东西。 绾青食下恢元丹后,不到片刻就恢复了力气,唇色也正常了。恢复了体力的绾青仍旧第一时间将乔卿莫护在身后,目中带火的直瞪住着周翊。 与周翊而言一个小小丫鬟构不成任何威胁,只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吩咐汪嬷嬷道;“去罢,近水楼的事儿,本公子不希望从旁人嘴里听到任何不该听的话。” “是,是是!老奴必会守口如瓶,守口如瓶的!”汪嬷嬷哆嗦着应下。 待众人走后,近水楼再次恢复往日的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唯有周翊的暗卫们纷纷咂舌; 暗卫一;“这还是咱们主子吗?” 暗卫二;“自然是咱们主子了,你没看见主子遇上美女,脸都要笑烂了嘛。” 暗卫一;“那你说咱们主子啥时候开始,调戏人良家姑娘的时候还会顾忌人姑娘的名声,封旁人的口了?” 暗卫二;“那倒也是,这一次实在反常。” 暗卫三;“私下讨论主子,你们不要脑袋啦!” 八卦暗卫瞬间作鸟兽散。 ------题外话------ 周翊连打好几个喷嚏后有感而发;似乎有人在背后议论本公子。 某作者;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第六十二章 周五爷 且说忠义院内,秦太夫人正同肖氏相谈甚欢。 众人忽的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药香味儿,随后便见一七尺男儿逆着光缓步进入正屋。 秦太夫人心道‘来了’,手里的檀木佛珠有条不紊的拨着,实际上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只为能那男子看得更真些。 不一会人便行到跟前,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行拱手礼道;“周允拜见秦太夫人,见过大嫂。” “好、好、好。周五公子可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呀。”秦太夫人这才看清楚周允身着梨花白印暗纹襕衫,腰系素面织金缎带,顺带坠着一块儿蛟龙逐浪式样的上好白玉玉佩,一头墨发则由同为梨花白色的缎带整齐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棱角柔和精致俊俏的面庞,再看他长长的睫毛下像是掩着什么说不尽的哀愁,无甚血色的面颊似乎在拥护着他的清冷,颜色略浅的薄唇未启便先弱三分。 这模样,这身衣衫,这脱俗儒雅的气质,不正是今早儿瞧见的人么! 肖氏本就放浪喜色,再见这样的周允仍旧看得发痴,心里头暗骂自己不中用,面上却示意小丫鬟将茶盏放到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张罗道;“五叔快坐,秦太夫人说今儿早在府上见过五叔。若不是秦太夫人提及,我还真不知五叔去过永诚伯府呐。”肖氏晓得秦太夫人在想什么,也不介意卖她个人情。 周允看惯了肖氏这副嘴脸,并未坐到她身侧,而是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对面看着秦太夫人道;“今早小辈确实去贵府找恪公子帮六弟取样东西,因着时间紧急未曾向太夫人请安,还望太夫人莫怪。”语比忍不住以手背为掩,侧向一旁轻咳了两声。 这话如同秦太夫人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怎会,你们年轻人忙你们的,不必理我这个老婆子。”秦太夫人边说边同阮妈妈交换眼神。 阮妈妈自是懂的,趁人不备之时退到一旁随便唤了个小丫鬟,赏了半两重的银锞子低声吩咐道;“你去把乔姑娘找回来,就说我们要走了。” 阮妈妈见小丫鬟跑出去后,方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原位。 这时秦太夫人正在问周允道;“周五公子如此优秀也不知可否婚配?从前镇国公府藏得紧,神秘得很。既然周五公子今日叫老身我瞧见了,自然忍不住八卦两句。” “小辈尚未婚配,所谓神秘,不过是做小辈的习惯深居简出罢。”周允回答得滴水不漏,实际的原因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时父亲战死沙场,自己还是母亲肚子里八个月大的胎儿。当母亲无意中得知这样的消息时立马晕了过去,最后母亲用尽生命险中诞下自己,自己也因此得胎里不足之症。 大伯父出于内疚,让大伯母将自己养在她身边事事先紧着自己。旁人皆说六弟是在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的手心里捧着长大的,而实际上被捧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 后来有个游方道士同大伯母说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要想破这个结就不能让世人过多的晓得周五爷的存在,说是只有这样才能瞒过地狱老爷。也正是因此,京都鲜少有周五爷的传闻。 那游方道士说得厉害,但自己却觉得除了轻咳气虚以外别无他症,且终日由名贵药材将养着,说不准能活够百岁。是以自己常常去找六弟帮忙,偶尔出府放放风。没曾想今日竟放出个姻缘来,虽说大伯父也期望自己能早日成婚好为二房留个后。 只可惜自己都是泥菩萨,又如何能渡他人过河。’ 周允思及此处,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上首对他似乎很满意的秦太夫人,正准备以身有不足之症为借口告辞的时候。就见逆光里,汪嬷嬷引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姑娘进来,由于汪嬷嬷本就高壮将那姑娘显得弱不禁风似的。 待那姑娘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向秦太夫人行礼时,周允才将其容貌看清。 只见其盈盈行礼犹如仙子乘风却尘,衣衫虽素却又不失俏皮可爱。浑身上下的首饰钗环虽少,却自有她的气度。再看她肤若凝脂,面带粉红,俊眉明眸,这不就是书中描绘的绝世美人么?而后周允见她对着秦太夫人亲昵一笑的模样,宛如一束炙热的阳光瞬间照进他那藏着千年寒冰的心底。 这一刻不知为何,周允那即将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乔姑娘回来啦,玩得可还好?”肖氏边不动声色的同乔卿莫说话边将周允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唾骂;‘果然,男人都喜欢柔柔弱弱的货色。老娘就是倒贴给你,你看都不看一眼。老娘还以为你是个断袖,谁知一见这小蹄子你眼睛都直了!什么谦谦公子,都是狗屁!’ “都好,汪嬷嬷带着我去了好几处呐。”乔卿莫心中虽然藏着委屈,却不敢怯漏分毫。 然乔卿莫眼底尽力掩藏的那一丝委屈,还是被一旁的周允察觉到,周允的心像是被乔卿莫的故作坚强给牵扯得隐隐作痛。 “玩好了便好,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秦太夫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外孙女的异样,接着道“这是周五公子,快过去见个礼,咱们就回去。” “是。”乔卿莫应下后回身向周允行见面礼道;“小女乔氏,见过周五爷。” 周允不防,连忙收回视线有些仓促的回礼;“乔姑娘多礼了。” 乔卿莫看也不曾看周允一眼,行完礼便回到秦太夫人身边,周允难免有些失望。 随后秦太夫人便起身告辞道;“既然镇国公夫人不在,老身也不好再叨扰周大奶奶了,待镇国公夫人回来老身再来拜访。”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一眼周允。言外之意便是‘多谢周大奶奶从中穿针引线,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同镇国公夫人谈才是。’ 肖氏也是一点就透的人,立马回道;“那秦太夫人您慢走,待婆婆回来我必转告婆婆。” 秦太夫人边往外走便叮嘱道;“好好,那我孙女大婚之日还请国公府携家而来。” “一定,一定。”肖氏跟着将人送至院门口。 秦太夫人一走,周允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撤。 肖氏盯着周允逃似的背影诡异一笑,自言自语道;“你瞧不上我,却肖想那天仙一般的乔姑娘。我那么爱你,当然会帮你如愿。等你死了,那姓乔的就什么也不是了,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还不是任我摆布了?”肖氏自我幻想着,仿佛旁人悲惨的结局就在自己眼前一般。 第六十三章 开解 天还未亮,萝梦阁的丫鬟婆子们已经掌了灯开始各自忙起各自的来。有伺候主子起床梳洗的,也有忙着收拾打包要送回浔阳的礼物的。 这会子佩蓝已经为乔卿莫绞好了面,正执眉黛为乔卿莫画眉闲聊道;“姑娘,这后日便是荣表姑娘的大婚了,乔掌柜就是再忙,也不必急着非要赶在这个时候走呀。” “浔阳的铺子来了信,说是有一批陶器瓷货出了问题,非要乔叔回去处理。那批货物关系着浔阳那边好几个铺子的生计呐,乔叔这几日都急得上火了,若是强留只怕他连觉都睡不踏实。乔叔想回去就回去罢,终归处理好了他才会安心。”乔卿莫说着乔掌柜,便想到自己。 那日在镇国公府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探到也就罢了,竟还被周翊那个泼皮无赖给调戏了。眼瞅着将近年关,而桐林那头却始终没有探到什么别的线索。自己又何尝不是急火攻心呢?若不是一连喝了好几副佩蓝做的清凉茶,只怕现在已是满嘴的溃疡。 “话是这样说,可奴婢觉着倒不必由姑娘您亲自去送呀。这会儿子天还没亮,这外头又是冷风又是霜雾的。姑娘您身子本就弱几分,若是不小心着了风寒,只怕是又要吃苦头的。”佩蓝说着已经画好了一只眉,换了个方向开始画另一只时又道;“就算是送,您送到大门口也是仁至义尽的,干嘛非要送去码头?” 乔卿莫看着镜子里眼下还有些许乌青的自己,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无妨,乔叔是母亲在时就委以重任千方百计要敬着的。就算母亲不在了,我一个做小辈儿的也没理由偏薄待他。再不济你给我多穿点儿,让景红她们再多拿几个汤婆子放在车内就是。”说着突然想起似的问道;“对了,魏紫这几日怎么样了?” 佩蓝边用无名指指腹取些许珍珠粉细细的为乔卿莫遮眼下的乌青,便回道;“挺好的,魏紫说她也不再做噩梦了。我瞧着精神也好了一大半儿,差不多再过几天就能进屋当差了。” 语毕,佩蓝已经将那抹好了珍珠粉,于是转身绕去屏风后的箱笼处找今日要穿的衣裳。 “你让魏紫好好休息着,我这儿倒不缺她一个当差。”乔卿莫坐在梳妆台前同佩蓝讲话,正说着,就见先前去倒热水的绾青红着眼睛静悄悄的返了回来,行过礼后一言不发的拿起牛角梳一下又一下的为乔卿莫梳头。 乔卿莫晓得,自从绾青从镇国公府回来后话一下子少了许多,然后除了在她跟前当差的时候,旁的时间都在后罩房那边的小院子里习武。往日里绾青为自己梳头不是叽叽喳喳的问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发髻,就是同自己八卦她在这府中听到的下人们之间的八卦。就算这几日少言,却从未向这般红眼睛。 而这几日自己又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她。 这回见着这样的绾青究竟还是心疼的,乔卿莫透过镜子看了看还在屏风后找衣衫的佩蓝,温声的对绾青道;“这是怎么了?这几日都不与我说笑也就罢了,这怎么还红眼睛了?” 绾青一听这话果然停顿了手上的活,不过片刻又继续为乔卿莫梳头,但始终不愿说话。 乔卿莫见软的不行,便故意使硬的,板了脸威胁道;“怎么?如今是你成姑娘了?!我竟是问话都问不得么?” 谁知这话一出,绾青眼睛里原本还在打转的眼泪,直接入洪水决堤而下,扑簌簌的无声的就往下掉。乔卿莫一见这回是捅了泪泡儿窝了,忙转回身将绾青搂进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绾青的背脊,瞄了一眼已经找好衣衫在挑选斗篷的佩蓝,忙小声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你罢。我错了,给我们绾青认错儿。”说着好好话也不见绾青止泪,甚至两条‘河流’流得更欢了。 乔卿莫无法,眉头一蹙威胁道;“快别哭了,一会佩蓝来了你又要挨骂。” 许是这话起了作用,绾青轻声呜咽了两下,头歪靠在乔卿莫肩头像是在自我认错的孩童小声道;“那日在镇国公府,奴婢护不住姑娘,奴婢觉着没脸面对仙逝的太太,便想着回来以后一定要勤加练习增强武技,待下一次再遇见那登徒子时,一定要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为姑娘您报仇。” 乔卿莫自是跟着动容,淡淡的酸了鼻子道;“我不是说了么,此生能得绾青是我的福气。咱们打不过就记着,往后总有报仇的机会不是?” “奴婢晓得这个道理......可奴婢......”绾青越说越觉着没脸见人,干脆双手捂面避免与乔卿莫直视。 “你既晓得这个道理,又为何要哭?难道是景红她们几个又不听话,惹你了?”乔卿莫说完这话自己都不信,毕竟以绾青的脾气和身手,景红她们几个如何敢惹,就算是惹了,只怕也是她们哭鼻子告状才对。 “不是的,是奴婢自己没用......都这么些天了,竟连一个新招式一个新技巧都领悟不出,奴婢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委屈,所以......” “所以,你就是自己把自己气哭了?!”乔卿莫话毕,就见绾青老老实实的点头。 乔卿莫这下反被逗笑了,正要说绾青几句的。就见佩蓝已经找好衣衫要过来了,于是边帮绾青揩眼泪边像哄小孩似地温声道;“佩蓝来了,若是不想挨骂可莫要再哭。” 绾青乖巧的应下,又手忙脚乱的揩尽眼泪。重新拿起牛角梳。低着头装模作样的为乔卿莫梳头。 “姑娘,咱们今日穿鹅黄色绣腊梅迎霜镶兔毛立领小袄。和茉莉色印如意锁暗纹的袭地百褶裙。可奴婢实在不知是该配雪白色无纹京绸嵌红绒里带帽披风好,还是搭浆果色绣海棠花坠流苏的带帽披风好。”闻声就见佩蓝一手搭着一件披风走过来寻求乔卿莫的意见,身后还跟着两个捧衣服鞋袜的小丫鬟。 乔卿莫长长的睫毛忽扇了两下,眼珠儿一转却笑道;“我瞧着都挺好的,绾青你觉着呢?” 绾青见自家姑娘点了她的名,才反应过来这是故意的。于是故意低着头随口道;“就......浆果色绣海棠的吧。” 佩蓝哪是那么容易就被绾青给糊弄过去的,见绾青始终低着头,便知有猫腻。随手将两件披风交给一旁候着的小丫鬟后,偷偷底下身歪了头去瞧绾青。 这一瞧倒不要紧,只是绾青不防,那哭得根兔子似的眼睛自是被佩蓝给看了去。 果不出乔卿莫所料,佩蓝跳起来拧了绾青的耳朵就开训;“好你个小妮子!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一大早的在姑娘面前落泪找晦气!”佩蓝越说越气,最后成了边骂边拧绾青胳膊上的肉肉,只是佩蓝的手劲儿与习武的绾青而言不过是蚊子叮咬罢。 绾青被佩蓝这一骂一揍,心里反倒开解不少,也敞开了心同往常一般反抗似的伸手去挠佩蓝的痒痒肉。 而乔卿莫瞧着她两这般笑闹,自己也开心不少。暗道;‘再难的事也要咬牙挺过去才行,就算是被登徒子调戏了也不能放弃,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便没有退路可言。’ 乔卿莫想开后遂任由她两闹腾,转头对两个小丫鬟温声道;“别里她们,咱们去换衣裳。” 其中一个声音甜甜的小丫鬟天真的问;“那姑娘您要搭哪件披风?” “就浆果色这件罢。”乔卿莫说着眉梢上扬,这显然是心情大好了。 第六十四章 码头 萝梦阁左右花了一个时辰才收拾好,佩蓝绾青先陪着乔卿莫去了二门子。景红则去外院接乔掌柜,随后在二门子汇合,最终赶在天亮前出发。 一直道天麻麻亮时,一行四辆马车才到南城的码头。 这会儿的码头仍旧灯火通明,停驳靠岸的有着各种各样货船和大小不一的客船。这里既有乘船的锦衣华服,又有忙于求生的布艺粗葛。因着南城的码头是京都最大的码头,所以这里是十二个时辰连转不休的。而乔掌柜此次便是要随谷子楼最快最早的货船回浔阳,是以得早早的来码头候着。 又因乔卿莫只是个姑娘家,多有不便,就只能戴着帷帽在离码头不远的小茶馆内为乔掌柜送行。 “乔叔此去只怕是要明年才能再见的,为此我略备薄酒为乔叔践行。”乔卿莫边温声说着边端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乔掌柜。 乔掌柜惶恐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姑娘,您本不用来送老奴的。既然您如此看重老奴,老奴必当鞠躬尽瘁,尽快处理好那批有问题的货。” “乔叔言重了,我敬乔叔是理所应该的。与货无关,只这一路还望乔叔保重,一切以人为重。”乔卿莫说着,唤了身后两个身着平民衣裳其貌不扬的男子出来吩咐道;“我听桐林说,你们两个伸手不凡且最重信义,我乔叔这一路的安危可就拜托你们了。”乔卿莫说着向两人行了半礼,又亲自掏出两个装了满银子的荷包递到两人面前。 两人侧身避开乔卿莫的行礼,看着她荷包面面相。这时其中个子较高的男子拱手道;“姑娘,桐林兄已经给过我们银子了。” “那是桐林给的,这是我给的。且拿着罢,毕竟此去路远总有要用银子的地方。” “这......”两人还在犹豫。 佩蓝却看不下去了,直接拿过乔卿莫手里的荷包往他二人手里一人塞一个道;“姑娘给你们的拿着便是,磨磨唧唧的,可是这银子会咬手不成?!” 两人这下子才安心收下荷包拱手谢道;“既如此,那我们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乔卿莫见他二人收下了荷包又才嘱咐乔掌柜道;“他们是我让桐林找来护送乔叔回浔阳的,乔叔你切记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自己,旁的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到时候莫要放不下这些。” 乔掌柜憨厚一笑;“姑娘您多虑了,王家的货船自有护卫,不会有有什么事的。” “年关将近,还是万事小心的好。”乔卿莫说完见乔掌柜应下,这才放下心来。 说着差不多也到时辰了,乔卿莫就这么驻立在茶馆门口目送着乔掌柜上船,仿若此次回浔阳的是她不是乔掌柜。 “你们说,我给父亲做的衣裳会合身么?”乔卿莫的眼里满是期待和思念。 佩蓝帮乔卿莫拢了拢衣衫,温声道;“会合身的,老爷要是看到姑娘您做的衣裳会高兴得合不拢嘴的。” 眼瞅着天已经麻麻亮,乔卿莫只得收起如潮水般的思念,唤了绾青;“收拾一下,咱们回去罢。” “是,姑娘。”绾青话音将落。 就见对面的的小酒馆聚集了不少人,像是因什么事儿闹了起来。 乔卿莫起了好奇心,索性立在茶倌门口看起热闹来。 不一会儿乔卿莫才听出大致事因,原来是一对老父弱女本在对面那小饭馆的后厨里帮忙做些琐碎事儿赚钱,谁知这大清早的债主便找到小饭馆非要那老父还钱。甚至威胁说,若是老父不还钱立马就把他颇为漂亮的女儿拉去当进楼子里。 老父自然不愿卖女还债,可又拿不出银钱还债。于是催债的人便同这对父女动起手来,而旁的围观的人也没一个敢上前劝阻。 乔卿莫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唤佩蓝拿些银钱去帮帮那老父时,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蟹壳青大氅,身材不高不矮相貌一般的男子。 那男子并未直接给钱,而是先问那老父为何会欠债。那老父答;“原是为给家中的妻子看病抓药不得已才借了印子钱,可如今如今妻子撒手归西,自己已是人财两空。只得带女儿出来抛头露面赚钱还债,可谁知那印子钱如同雪球越滚越大,越还债越多,如今早已从当初借的五两银滚到了六十两银。”老父声泪俱下,勾得围观者皆为之动容。 大家都知道这六十两银对于家境阔绰的人家来讲不过是几桌宴席钱罢,但对于老父这样只能住在南城的平头百姓而言那便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还不清的。 那公子听了老父的话后,眉头也没皱一下,自掏六十两银为那老父还了债。还顺手给了老父十两银让他父女二人离开此地,做些小买卖。 众人以为好戏到此结束,都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时,就见那老父拉着女儿一下跪到那公子面前说是愿同女儿跟在公子身边做牛做马报答他的恩情,甚至说让自己女儿做他侍妾都行。 即将散去的人群又重新聚了回来,想看看那公子会如何应答。 谁知那公子看也不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直接绕道而行。谁知那姑娘得父亲示意教唆,起身追去从后面抱住那公子道;“恩人去哪,我便去哪儿。” 越往后看乔卿莫越觉着这俗套的英雄救美有些不对劲,只因那公子的神情在被那姑娘抱住后由先前的怜悯变成了嫌恶,仿佛此刻黏在他身上的不是个貌美的女子,而是恶心丑陋的鼻涕虫一般。 与此同时就听见提热水的茶倌儿在一旁对同伴道;“咦,那不是赵公子么?” “你认识?” 茶倌一副我知道得可多了的模样得意道;“我当然认识。他就是那个同乐安县主合离的赵仪宾,当初因合离一事还气死了他父母。听说再后来因为在京都待不下去了,就变卖家产跟着朋友改经商了,也不知为何还能在这儿出现。” “你说他是谁?”乔卿莫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忽然问那茶倌。 茶倌不厌其烦地重复道;“就是同乐安县主合离的赵仪宾,赵家独子呀。” “哦,多谢。”乔卿莫说着让佩蓝赏那茶倌一个祥云式样的银锞子。 待那茶倌走后,乔卿莫忙吩咐绾青道;“你去请那赵公子来,就说......嗯......就说要跟他谈谈生意。” “是。”绾青应下后便去了。 佩蓝有些紧张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乔卿莫却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乔卿莫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接着小声道;“你看,若说当初乐安县主合离是因为赵公子在外花天酒地,难以管束。那么赵公子这个人应该是沉迷于美色的,而方才那颇俱姿色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时赵公子为何不心动?” “那会不会是赵公子痛失双亲以后便洗心革念从新做人了?”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儿,就算他再洗心革面也不会看见一个哭得梨花带雨,娇弱不能自已的姑娘无动于衷吧。而且你看他方才看也不看那女子,甚至在那女子抱他时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乔卿莫说着忍不住再次去看那赵公子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所以过姑娘您怀疑赵公子与乐安县主合离之事还有其他内幕?”佩蓝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揣测。 “是。”乔卿莫毋庸置疑的点了点,心中暗道;‘当初乐安县主打着散心的旗号到浔阳找母亲诉苦,这才得以借口长时间留在浔阳。倘若合离有别的原因,那么她当初到浔阳的目的就不止是为了散心。’ 思及此处,乔卿莫只觉着答案就在眼前,却又罩着神秘的浓雾。 第六十五章 生意 为了能有个可以放心的地方说话,乔卿莫同茶馆包了二楼一个不算华丽但还算僻静的小厢房。 小厢房里的暖炭才将将升起来,就见绾青打了帘领着赵公子进来,一同进小厢房的还有一个身形略微高赵公子一个头顶身着墨色衣袍,面容白净的男子。 “在下赵勇见过姑娘。”赵勇一进小厢房便同乔卿莫见了礼。 “小女乔氏见过赵公子。”乔卿莫隔着佩蓝临时搭起来的纱幔还了礼,接着看了一眼墨衣男子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同我一道的挚友,因着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跟在我身边乔姑娘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乔卿莫隔着纱幔都觉着赵勇看向墨衣男子时的神情带着些许不明的情愫。 既是谈生意的,赵勇也不是个拖沓之人直接开门见山;“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想到要与赵某人做生意的呢?” “正是因为赵公子你做了好人好事,小女子心生敬佩之意,自然是要同赵公子这样正直的人做生意了。”乔卿莫说着示意绾青为赵勇和墨衣男子斟茶。 “赵某人不过是看不惯持强凌弱罢了,算不得什么正义。”赵勇边说边将绾青斟好的第一杯茶端给身边的墨衣男子后接着道;“不知姑娘是做哪方面的买卖的,又想与赵某人合作什么生意呢?” “小女子不过是仗着家中的支持出来闯闯罢,还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不知赵公子手上有什么生意呢?”乔卿莫说着便看见赵勇的衣袖已经起了毛边,不由暗道;‘三句话离不开生意买卖,看来的确不太宽裕。’ 赵勇想也不想迫切地道;“近日我手头上有个南货北倒的买卖,不知姑娘可否感兴趣?” 乔卿莫一见赵勇这副急切的模样,心里已经稳了七八分揣测。不紧不慢地道;“南货北倒的生意确实不错,不过现下做这个的人太多了,只怕是僧多粥少不大好赚钱。” 赵勇一看乔卿莫不是那么好糊弄,接着试探道;“那赵某人手里头还剩一个捣腾海货的,不过做得不大将将能得些蝇头小利。倘若姑娘能入股扩大规模,必定能赚到手软。” “捣腾海货确实能赚钱,但风险大,还得拼后台,稍有不慎就会赔进全部家当。我倒是不怕的......”乔卿莫边说边摩挲着手里暖暖的汤婆子,故意换了怠慢的态度道;“就怕赵公子赔不起。再说,赵公子身上这身衣裳是前几年的花纹式样了吧。虽然看着是价格不菲,但袖口都已经起毛边儿了。不难看出赵公子的生意其实并不顺利,想是同乐安县主合离后过得并不如意。” 此番话使赵勇和墨衣男子面面相觑,大约沉默了有半晌,赵勇忽的起身掸了掸衣袖自嘲道;“我赵某人本以为真是时来运转,遇上个诚心要与赵某人做生意的伯乐了。可谁知乔姑娘竟是那豪门贵族里闲得无聊的千金,来拿我开玩笑的。既如此,我倒不便再陪乔姑娘玩闹,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赵勇言毕拱手行告辞礼后转身便要同墨衣男子一起走。 “我见赵公子行善积德,举止谦逊有礼,说话也是张弛有度怎么不像传闻里的劣迹斑斑。所以我好奇赵公子同乐安县主合离的真正原因。”纱幔内略高声语。 赵勇闻言果然驻足。 乔卿莫见此话起了作用又道;“我既邀了赵公子谈生意自然不是为了好玩,只不过我同赵公子谈的不是寻常的生意罢了。” “那姑娘想谈什么生意?”赵勇说着话并未转身留下的意思。 乔卿莫看着手里套了鼠绒里套子的汤婆子;“我要买赵公子同乐安县主合离的内情。”乔卿莫见赵勇半响也不回话便继续道;“当然,价格也是可以谈的。” 这一回赵勇想也不想直接回绝;“不好意思,无可奉告!”言罢,赵勇携墨衣男子再次要走。 乔卿莫没想过赵勇会断然拒绝,这会儿眼见着赵勇与墨衣男子已经走到门口了,不得不让绾青先上去拦下二人。绾青心领神会,一个小轻功跃至门口拦下赵勇二人的去路底气十足地道;“要走,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怎么?这光天化日之下姑娘还要动武不成!?”赵勇下意识的将墨衣男子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乔卿莫急中生智戴好帷帽后从纱幔后走出;“赵公子此言差矣,你瞧我这儿一屋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罢,又何来动武可言?” 赵勇看着缓步而来的乔卿莫质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来好心提醒赵公子。”乔卿莫说着故意长叹一口气自责地道;“方才我这丫鬟为二人斟茶时拿错了杯子,若赵公子想保你挚友的无碍,最好配合一点同我谈谈这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你对他做了什么!”赵勇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墨衣男子,又看了看那还未喝完的半盏茶。 乔卿莫装作被吓着了的模样,拍拍心口道;“赵公子不晓得,我身边有个丫鬟擅药理,怕这小茶馆会闹虫跑鼠吓着我,所以顺手用那杯子配过致命的毒药用来杀虫灭鼠。不过你的挚友食量不多,幸运的话应该一个时辰以后才会发作,而那解药也只有我的丫鬟才有。” 佩蓝一听这话,表面无甚异样心里却暗自叫苦道;‘我的祖宗姑娘呐,您要使诈也不要带上奴婢呀。奴婢只会救人哪里会害人,你这样做怕是要坏奴婢名声,倘若再传到奴婢的师傅耳朵里去,只怕是要被他老人家给逐出师门的。’ ‘好毒的心计。’赵勇不确定面前这小姑娘说的话是真是假,却又不敢以墨衣男子的性命开玩笑。 正进退两难之时就听见那小姑娘接着道;“当然,赵公子也可以不谈这笔生意。”她话音将落就见墨衣男子边捂着肚子边喊疼。 “赵公子,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乔卿莫边装腔作调,边藏在帷帽里暗自偷笑。 显然这一杰作出绾青之手,绾青会些暗器,虽然不怎么精,但在这般近的距离让一个人肚子疼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下可由不得赵勇不信,只见他慌忙扶住墨衣男子到一旁的椅子处坐下,满眼的心疼与愧疚,笑着低声哄着;“我若说了,往后你便能一个人好好活着。” 墨衣男子自是不舍,连连摇头拽着赵勇的衣袖在他耳边哀求道;“赵兄说不得,你明知说出去会没命的,倘若这世间没了你我又如何能苟活。” “你们可商量好了,是否与我家姑娘做这笔买卖。”佩蓝实在看不下去两个大男人像小姑娘似的这般小声嘀咕,不耐烦的催促道。 赵勇看着怀中人儿蹙在一起的眉头,终是不忍;“既然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我便为你搏这一回。”赵勇低语毕对着他宠溺的笑了笑。 乔卿莫等人在一旁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时就见赵勇边缓步靠近她边道;“那么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乔卿莫话还未说完,突然瞬间就被赵勇的一只手钳制住,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摸出的匕首给反手抵住了喉咙。 “姑娘!”绾青佩蓝被这顷刻间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便要冲上前去救,哪知旁人稍微靠近一点,赵勇手中的匕首就会贴近乔卿莫喉咙一分。 “莫要伤我家姑娘!”绾青吓得惊呼,拉着佩蓝停下脚。 此时赵勇已经反客为主大声吼道;“交出解药!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 乔卿莫早被这不可预料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帷帽中的小脸蛋血色褪尽,小腿也直哆嗦。暗自哀道;‘完了,这回玩脱了。’ 赵勇瞄了一眼疼得直冒汗的墨衣男子,又急又凶边怒吼道;“快点!不然不就杀了她!”边把匕首对着绾青和佩蓝挥舞。 这会子景红是在马车上守着的,屋里再无旁人可救乔卿莫的,就在乔卿莫认栽时门口忽的响起不紧不慢鼓掌声。 众人皆闻声看去,只见一蒙面男子打起帘子,因门不够高只得躬身进来的一位着月白色织回纹边麒麟团图案道袍,容貌邪魅气度非凡的男子,如此似天神降临又似鬼魅锁魂的人不是他镇国公府周六爷周翊还能是谁。 第六十六章 卿卿 只见周六爷边道精彩,边坐至一旁的椅子处。自有人拎起墨一男子丢到地上,毕竟京都还少有人能与周六爷平起平坐。 赵勇心疼墨衣男子差点分神,却在蒙面人想靠近时突然收神钳制乔卿莫那只手的力道不由紧了紧。 周翊的瞳孔也跟着收紧;“赵勇你行啊,几年不见果真长本事了。” 周翊说着话但深邃的眸子却一直紧盯着像是被人拎住后脖颈的可怜小猫似的乔卿莫,接着淡淡地道;“你可知你手里挟持着的正是本公子的人。” 只这一句话就吓得赵勇拿匕首的手直打哆嗦。 感受到赵勇恐惧的乔卿莫瞬间明白这是来了个救星,哪怕此刻心里正在骂周翊臭不要脸!面上仍旧得可怜兮兮的抱大腿;“周六爷救命~” 绾青也机灵,忙拽了佩蓝一道跪在周翊面前磕头;“求周六爷救救我家姑娘。”心里怎么骂的却只有绾青自个儿晓得。 周翊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边把玩着由足足有十二颗正圆玉润的祖母绿翡翠手串儿,边眼睑微阖慵懒地道;“赵勇,本公子劝你识趣些。要么放了本公子的人,要么和你的人一起埋进土里。” “六......六爷,我......我也不想的。除非她交出解药,否......否则......” “我根本没有下毒,也没有解药。这一切,不过是在诈你罢了!”乔卿莫忙截过话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伎俩。 “啊?” 就在赵勇怀疑自己耳朵时,蒙面人趁机夺过赵勇手中的匕首将其制服,救下乔卿莫。 绾青忙连滚带爬的起身跑过去一把扶住早已腿软的乔卿莫,佩蓝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慢了反应。 脖子上的紧迫感一松乔卿莫忙大口大口的呼吸气,结果被呛咳嗽,直咳得眼角冒眼泪。 周翊看她咳的难受,忙吩咐道;“快去找个大夫来。”一副就差亲自去给乔卿莫治咳的模样,在椅子上坐不安。 好在乔卿莫缓了过来,边理帷帽边不好意思地道;“不用了,我只是呛着了罢。”言毕就见周翊的手下蒙面人要将赵勇和墨衣男子押走,乔卿莫连忙制止道;“且慢!” “怎的?舍不得?”周翊在笑,是那种会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乔卿莫不禁打了个寒战,也不敢看周翊,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不是,是赵勇身上有我想知道的秘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秘密。还请周六爷好人做到底将这两个人让给我,当然,也不会让周六爷白辛苦,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周翊食指扣桌面,一下又一下却不接她的话。 下面的人自然晓得自家主子这是生气了,忙手脚并用将赵勇二人押了出去,顺带懂事的将绾青和佩蓝也给‘请’了出去。 当小厢房内突然只剩周翊和自己时,乔卿莫自然是怕得紧贴近着墙角而立。 周翊看着缩在墙角像个待宰羔羊似的乔卿莫,心情莫名大好;“原来堂堂耕读之族教养出来的姑娘就是这么对待的救命恩人的,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乔卿莫明知理亏,边敷衍行礼边小声嘟囔道道;“那你堂堂镇国公周六爷带大帮子人来南城,只怕是有正事要办。想必只是瞎猫碰着死耗子见尚有姿色的女子有难,想上演个英雄救美再得个投怀送抱罢。只可惜,本姑娘我不是那等子眼皮浅的。只可惜赵勇被带走了,不然就能问出些有用的。” 这些话显然被周翊尽数听去,只觉得又气又好笑对乔卿莫温声道;“卿卿想有什么想知道,问本公子也行,本公子可比他知道得更多。” ‘卿你个大头!’乔卿莫讨厌周翊的自来熟,根本不信他的鬼话,赌气道;“是吗?那神通广大的周六爷可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 周翊端了蒙面人重新呈上的热茶慢悠悠的品过后方自顾自地道;“赵勇乃赵家独子,本应该结婚生子为赵家传宗接待。可世事难料,赵勇自幼便喜男不喜女,不敢娶妻却也不敢同年迈的父母摊牌。直到某一天乐安县主身边的苏嬷嬷找到了他。”周翊话说到这儿便不愿再说,只是端起茶盏细细喝茶,故意吊乔卿莫胃口。 ‘他怎么晓得我想知道这些?’乔卿莫听得目瞪口呆,不禁问道;“周六爷怎么晓得这些?” “卿卿方才唤我什么?” 眼看着周翊又翻脸,乔卿莫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唤一句‘酌哥哥’又不会少肉,咬了咬牙改口道;“酌哥哥可否再告知我些?” 一声‘酌哥哥’唤的周翊浑身舒畅,周翊像是在诱惑似的向她招手道;“卿卿再过来些我就告诉你。” 乔卿莫为了再知道些内情,忍住恶心向着周翊的方向小小挪了两步;“好了,我已经靠近了不少,酌哥哥快说罢。” 显然周翊很满意乔卿莫能主动这样唤自己的,一高兴便接着道;“后来乐安县主同赵勇定了假婚协议,一能让赵勇罢脱父母的催问,二能满足乐安县主想合离就合离的方便。” “所以,乐安县主是明知赵勇为断袖而故意为之,那么她又为何要这么做呢?”乔卿莫大为疑惑,暗道‘就算为了父亲她大可不必结婚,又何苦要多此一举呢?’ 周翊却知道,乐安县主结婚不过是为了给手头紧的安郡王开一个合理的贪污口子,而乐安县主大概是不想搭上终身幸福所以才选了赵勇。 而周翊今日也确实是来抓赵勇的,为的就是能让赵勇作为第三人证控告安郡王。 这些事自然是不用乔卿莫晓得的,周翊看她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着实可人,又想起上次在近水楼乔卿莫那可爱的微红的耳尖,心生异动便想再逗她一次,再看看她那红红的耳尖儿。 周翊如是想着便已经起身,一步一步的悄无声息的靠近乔卿莫道;“本公子知道的事情可不知这些,本公子还知道卿卿在找一个乞丐。” 这话显然入平地一声巨雷瞬间炸开,乔卿莫瞬间回神隔着帷帽抬头紧盯着他急切地问道;“那乞丐呢?可是真的死了?还是说他是诈死的?他与国公府又何关系?他死前可说了什么?” ‘鱼儿上钩了。’周翊趁乔卿莫不注意,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掀开她帷帽一角,对上她那双的眸子,邪魅一笑道;“卿卿问这么多,本公子该回答哪一个好呢?要不......”周翊突然伏低身子视线与乔卿莫持平后,用另一只手点了点乔卿莫如婴儿般嫩滑的脸颊,半沙哑着嗓子道;“要不,卿卿让我尝一口,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如何?” 这一回,乔卿莫觉着自己被轻贱了,不再是一个称呼那么简单,是真的是忍无可忍,心里厌恶至极,看向周翊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鼻涕虫。 谁知周翊失策,乔卿莫这一回非但没有红脸,反而眼中含着晶莹的泪花面上的血色褪尽。下一刻便大力的拍掉他的手,顺带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周翊被打了心情非常不好,一把钳住乔卿莫的手狠声道;“老子给你脸了是吗?!” 乔卿莫显是被他吓到,眼泪珠儿瞬间决堤,却仍旧不怕死的哆哆嗦嗦地骂道;“臭流氓!你把我当什么了!滚!离我远点!我嫌你恶心!”乔卿莫边骂边打周翊的手,而周翊手上却越收越紧。 乔卿莫疼的眼泪直流,这一次却怎么也不肯低头求饶。 周翊看着倔强的乔卿莫终是不忍,心软的放开了她。 那一日小厢房外的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绾青和佩蓝只知道自家姑娘除了眼睛红红的旁的什么也没说。 而蒙面人们只知道自家主子顶着个比锅还黑的脸出了厢房后,下的第一个吩咐就是让他们去了赵勇的双手。 第六十七章 大婚之日1(很长的一章) 到十月十三这一日,永诚伯府内外的灯笼全换作了大红双喜灯,四处皆挂上了红绸缠作的连枝花,就连仆妇下人都在腰上扎着红绸带。 最喜气的当属秋棠院,莫说仆妇们腰上扎着红绸带了就连院里的花儿树儿都绑上了两指宽的红绸带。再说那满满当当的二十四抬嫁妆在昨儿个夜里便摆出来,摆得整个院子皆是。 虽说夜里有人守着,但到了丑时秋棠院一起灯,便有大丫鬟阿涩捧了嫁妆单子出来再次一一点过。 “阿涩姐姐又来清点单子呐,天这般冷可别冻着。”守夜的小丫鬟不免巴结两句,顺便将自己怀里的汤婆子捧到阿涩面前。 “这有什么法子,毕竟太夫人吩咐过,除了姑娘随身携带的细软以外,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可都是要同李家一一对簿入库的。少一样或多一样都不行,所以每隔两个时辰我就要清点一遍。”阿涩说着已经请了钥匙开了第一抬,这一抬里面是前秦夫人留自家姑娘的一对儿上好墨玉如意。 小丫鬟跟在阿涩身后拍马屁道;“这院里阿涩姐姐和阿沫姐姐能去李府,姑娘如此器重姐姐您,只怕姐姐往后少不了富贵。” “你这妮子惯会说些好听的,可是想跟着去李府?”阿涩锁好第一抬后转身又打开第二抬箱笼,里面是永诚伯和秦姜氏为其备下的良田铺面的籍契。 “我自然是想去的,只不过姑娘一早就言明除了田庄铺面上的陪嫁人员,身旁伺候的就只带两位姐姐去。我也就只能是想想罢。” “你以为那李府是什么福地洞天呀,据说姑娘的小姑子厉害着呐,她既厉害那下面的仆妇自然不是吃素的。姑娘只带我和阿沫自有她的道理,你们虽去不了但好在府里还能容下你们。”阿涩此话已经说得很透了,见小丫鬟还愣在原地想这话的意思,便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因她要清点的东西还多着呐。什么太夫人,三太太,四太太,姑娘外家给添置的嫁妆还有好几箱,她若再闲聊只怕是点到天亮都点不完了。 与此同时被永诚伯府请作吉祥人的刘乔氏也在秦如若的闺房外候着了,眼见着闺房内掌了灯便按规矩在门外轻扣六下门扇,高声呼唱;“新娘子来开门,凤凰于飞永无悔。” 话音将落,就见秦如若着印五蝠绵延纹样的大红色絮棉里衣、净面未绾发的模样亲自为刘乔氏开门。从开门到迎吉祥人进门秦如若都不能做声,是以只得双手递上鸳鸯色荷包行礼,羞涩的将刘乔氏迎进门。 刘乔氏收下红包,前脚进门后脚便有子女双全的婆子端了系着红绳的铜盆进来。刘乔氏就着铜盆里的热水净过手后,取了事先备好的用来绞面的棉线,温声安抚秦如若;“荣姑娘且忍忍,绞面有些疼。”话音将落,没等秦如若反应过来已是双手齐动,熟练的为秦如若绞着面上几不可见的绒毛。 不知是绞面有些疼,还是屋外呼呼作响的寒风惹得秦如若担忧,刘乔氏看她蹙着眉头终是不忍,既放轻手上的动作,顺道说起吉祥话;“这俗话说得好,出嫁得风,进门掌东。荣姑娘莫担心,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你一进李府大门便是要当家做主的。” 秦如若面上一红忘记了紧张,羞怯道“我那小姑子自会掌家。” 刘乔氏忙打趣;“新娘子红面,万事皆如愿。” 一旁的阿沫见自家姑娘放松了不少,忙又递上一个略小一点儿的鸳鸯色荷包微笑道;“刘家太太惯会说吉祥话,咱们这儿的红包可是都等着进您的腰包呐。”言外之意便是吉祥话不要停,红包都不是问题。 刘乔氏大大方方的收下荷包稍有些得意地道;“太夫人既邀我来做这吉祥人,我自是要面面俱到,多讨些荣姑娘的彩头的。”刘乔氏说着已经绞好了面,就着婆子重新端进来的热水细细的为秦如若净面。 接着便从妆台上拿了一罐新做的玫瑰油往秦如若的小脸上浅浅的敷涂上一层唱道;“新妇涂新油,贵子贵女遍地走。”这吉祥话自是听得秦如若面红耳赤,周边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也忍不住轻声浅笑。 刘乔氏跟着笑了,手上的功夫却是没有挺的。只见她取了一大勺娇蝶粉放于左手手背,不等玫瑰油吸收透便用右手中指的指腹将娇蝶粉均匀细密的往秦如若面上敷点,与平日的妆面大为不同的是要点涂完一层又上一层,直到整张面颊被涂的白无一丝血色方才停手。 就这样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待秦如若再次睁开眼时,只见铜镜里的自己脸已变成如雪白面,远黛细眉,樱桃朱唇的模样。虽然心知这是新妇妆,但面对已经全然不像自己的妆面她心里是十分拒绝的。 就在刘乔氏等阿沫取嫁衣的空档她察觉到秦如若的一丝不喜,晓得她这是在嫌弃妆面。刘乔氏想起当初自己也是百般看不惯新妇妆,还是已去世的大嫂出手才使自己得意释怀,于是思绪至此刘乔氏已经顺手拿起一旁未用过的干净描眉细笔边蘸去铜盒里的润朱砂边温声道;“初尝新妇妆是有些看不惯的,想当初我也是如此。虽说这妆容看着不怎么样但也是有寓意的......”刘乔氏边说边用蘸满润朱砂的细笔在秦如若额头上勾画着什么;“它寓意着,新人新面新气象,是每个新娘子大婚之日必不可少的妆面。” 正说着,阿沫已经取了嫁衣过来,不由得好奇想看刘乔氏在做什么,只是一探头便惊呼道;“呀!刘家太太画的这是什么?竟这样好看!” 话音将落,刘乔氏已经停笔笑道;“画的是芙蓉花,寓意富贵荣华。” 秦如若这才透过铜镜看清自己额上画着一朵极好看的芙蓉花,使原本生硬无色的新妇妆面瞬间鲜活起来。秦如若越看越喜欢,欣喜道;“刘家太太心思真巧,竟能想到在新妇妆额上画芙蓉花,这简直好看极了。” “这其实是我嫂嫂从前为我画过的。”刘乔氏说着带了自豪得意。 “原来是姑姑的主意。”秦如若对着铜镜看了又看额上的芙蓉花,接着打趣道;“往后待瑞表妹出嫁,请刘太太也一定要为瑞表妹画一画。” “那是自然的,不过瑞姐儿还小不知道何时能让我大展身手呐。”刘乔氏边说边取了一早就备好的中等大小的雕花木盒,将今早为秦如若化妆面用过的物件一一收拾装好,这些可都是要跟着嫁妆抬进李府的。 秦如若想着祖母曾无意间跟她说过周五爷的事儿,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快了,说不定就是明年呐。” “哈哈哈,你是新嫁娘可不许诳我。”刘乔氏只当她在说笑。 待收拾好这些东西,刘乔氏看时间差不多了,唤了阿沫为秦如若换上嫁衣。 秦如若穿好嫁衣后,再次向刘乔氏奉上一个鼓鼓的鸳鸯色红包,依着规矩软声细语道;“唤进罢。” 刘乔氏得了唤进的红包后,方才走到闺房门口向着秋棠院门的方向高声呼道;“新娘子妆成,请各房各院的亲眷们进屋添喜妆咯!”所谓添喜妆,最初就是长辈在新娘子出嫁这一早悄悄塞给新娘子体己的一个习俗。只是渐渐的在豪门贵族内演变成为新娘子添作首饰头面,由新娘子戴着这些首饰头面出嫁,已示娘家对新娘子的看重叫婆家不敢轻怠。 早些便等候在秋棠院茶房内的太太姑娘们一得了刘乔氏的信儿,纷纷净手净面后便跟在秦太夫人身后往秦如若待嫁的闺房去。 众人一进闺房,只见秦如若里着大红色满地金长尾拖曳裙,外罩用七彩丝线绣的整幅凤还朝图案的红色蚕丝大袖衫端坐在梳妆台前,佼佼乌丝垂与腰间,面着时下最流行的新嫁妆,额间还极巧妙的画着朵芙蓉花。好一个袅娜娇媚却又不失端庄气派的新嫁娘。 “大姐姐今日好漂亮呀。”秦钏儿忍不住惊叹,眼里满眼是羡慕。 “待妹妹大嫁之日,也会像我这般漂亮的。”秦如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了鸳鸯色荷包给秦钏儿。 秦三太太忙打趣儿;“钏儿嘴甜再多挣你姐姐几个红包,一辈子可只得这一次机会。”话音将落,除了年长的秦钰儿,其他两个小的纷纷凑上围着秦如若‘姐姐,姐姐’的唤,缠得秦如若不知先听谁说话的好。 看着这一屋子里难得的和气,秦太夫人心情大好佯装生气道“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先让刘太太给你们大姐姐梳头,待梳完头随你们这群猢狲闹腾。” “秦太夫人好福气,这一屋子媳妇孙女都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刘乔氏边说话边取了系有红绳的桃木辟邪梳为秦如若梳头绾发。 刘乔氏这话将一屋子的人都夸了去,众人笑罢,刘乔氏便正式开始梳头。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白发与齐眉;四梳,儿孙满堂彩。”刘乔氏唱词梳发时,各长辈便往梳妆台上放钗环首饰。 首先添喜妆的秦如若的继母秦夫人,只见秦夫人身边的芳草奉上一个托盘放于梳妆台,阿沫上前揭开托盘上覆盖着的红绒布,一整套黄金底嵌猫眼石牡丹花开富贵式样的头面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待刘乔氏念过吉祥话后,一一簪上新绾的发髻上。 紧接着便是秦太夫人身边的阮妈妈这一个红木匣子放置在托盘旁,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条赤金做底、米粒大小的粉光珍珠做流苏、三块儿大小水种一致的极品红翡嵌面的对执式样的软璎珞。秦四太太看得眼睛发花,暗道;‘旁的不说,但是这红翡已是价值连城,没想到这老太婆手里还有这等好东西。’ 刘乔氏边说吉祥话边帮秦如若戴上软璎珞,璎珞一戴上脖子瞬间将秦夫人送的那套猫眼石头面给比了下去。毕竟不是亲生的,秦夫人从始至终都是那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而后秦三太太送的是一对特级一点油羊脂玉手镯和一对足足有五两重的赤金雕龙凤臂钏,秦四太太身边的松妈妈奉上的则是一对莲米子大小缀有大红流苏的东珠耳坠子。 这些皆由刘乔氏一一为秦如若佩戴好。 当秦太夫人看着从头到脚都打扮好的孙女时,终究没忍住抹了眼泪儿。 “祖母。”秦如若透过铜镜瞧见了,鼻子一酸跟着秦太夫人就要掉金豆儿。 秦三太太和刘乔氏赶紧一个劝秦太夫人这是喜色掉不得眼泪儿,一个逗秦如若妆花了可就变小花猫儿不好看了。 众人正说劝着呐就听见一阵撩珠帘的声儿,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乔卿莫系着白色镶银狐里子的带帽披风,面无半丝血色风尘仆仆的便进来。 乔卿莫先是向长辈们一一行礼;“瑞儿请见过外祖母,大舅母,三舅母,四舅母,姑母。”紧接着向各位姐妹见平辈礼。 秦太夫人用手帕摁了摁眼泪,忙将乔卿莫扶起怜道“你前个儿去码头凉着了,不在自个儿院儿里好好歇着,这一大早的赶过来作甚?” “外祖母瞧您说的,我就是起不来了,也该来为表姐添喜妆不是?”乔卿莫对秦太夫人撒完娇,便上前双手握住秦如若的手,泪眼盈盈极其内疚的唤了秦如若;“荣表姐,我来晚了。” 刘乔氏眼瞅着刚劝好新娘子又要落泪,忙打住道;“这长辈才能给新娘子添妆,你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姑母,荣表姐待我如嫡亲姊妹,我若不趁这个时候表心意,往后会后悔死的。”乔卿莫说着便见绾青捧着一个与肩宽的盒子放到梳妆台上。 一句‘嫡亲姊妹’弄得秦如若泪如决堤瞬间滑落哭道;“瑞表妹就是我的血亲妹妹。” “瑞表姐。”两人索性抱在一处哭。 秦太夫人,秦三太太,秦钰儿忙来劝。 刘乔氏看着哭成‘猫儿妆’秦如若把手一摊哀苦道“这下好了,新娘变花猫,吉祥人儿要遭殃。” 两人大约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被劝住,刘乔氏无奈的为秦如若补妆。乔卿莫则红肿着眼睛亲自打开那与肩宽的盒子,只见里面装除了着各色名贵的朱钗手镯外,还有一把米粒大小的珍珠穿嵌的百合花做装饰的团扇,只是这一回的团扇不再是苏锦打底,而是由更为轻薄常见的软烟罗做底。 “这是?”然秦如若却惊讶的取出团扇看了又看,显是喜爱的。 乔卿莫极得意道;“这软烟罗虽不如苏锦珍贵,却也是十几两银才能得一匹,这回荣表姐可以放心用它做却扇了。” 秦如若忙唤了阿沫吩咐道;“嗯嗯,我喜欢极了。阿沫,快把这把扇子换作却扇。” 谁知秦太夫人揶揄秦如若道;“昨儿个还说要用祖母送的扇子做却扇,这会儿又变卦了?” “哎呀,祖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如若瞬间红了面,扯着秦太夫人的衣袖撒娇。 众人皆被秦如若的小女儿模样逗笑,唯有秦夫人和秦四太太笑得不真。 秦夫人是因秦如若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她这个母亲送的扇子,而秦四太太是被这一大盒子的珠宝给看痴了只顾盯着盒子挪不开眼。 ------题外话------ 我来晚了... 第六十八章 苦口婆心 眼见着待刘乔氏为秦如若补完妆后已是寅时。 秦如若趁着大家都围在一处说笑打趣儿的空档,悄悄牵着乔卿莫来到一旁的小隔间里,神神秘秘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用朱砂画了双喜的果子塞到乔卿莫手里细声道;“这是刘太太给我的福果,你拿着。” “这怎么行?”乔卿莫连忙将果子推回至秦如若手中;“这是你要带去李府的福气,可不能随便给我。” 秦如若看着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福果极真诚道;“祖母说,李府虽是上无公婆长辈离咱们府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可咱们不能持众而娇反不好频频往娘家跑,以免落了旁人的话柄害了府里妹妹们的名声。这往后我必是鲜少回府的,是以,我便想将这福果留给瑞表妹,往后便由这带着福气的果子替我保护你。”说着秦如若又将福果放回乔卿莫手中,不许她再推还。 “可表姐......” “嘘。”秦如若食指放唇做了个噤声,接着吐了吐舌头地低声道;“你且收着,一会儿我再让阿沫悄悄的去寻个旁的一样的果子替上就是。”秦如若见乔卿莫还要推辞,故板着脸道;“你身子弱,更需要些福气镇着,再推辞我可就要生气了。” “我......”乔卿莫终是不情不愿的将福果收入衣袖中。 正这时便听见外头刘太太高声唱道;“新娘子,该随父母兄妹去祠堂祭祖上香,告慰祖宗咯!” 秦如若闻言握了又握乔卿莫的手不舍地道;“我先去了,你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着罢。”言毕,只见两人手握着手一齐从小隔间里出来。 “母亲您瞧,我就说荣姐儿和瑞姐儿藏在一处说悄悄话吧。”秦三太太说着话,上前就为秦如若提拖曳。 “三伯母,可使不得使不得。”秦如若闹了大红脸,忙摆手制止。 秦三太太却是一副得意的模样提了拖曳不撒手道;“你是新娘子你最大。”说完又颇有深意的瞄了一眼秦太夫人接着道;“再说了我可不是白做苦力,我这是再挣红包呐。” “三伯母。”秦如若羞得双手捂面。秦如若也多年以后才晓得,若是娘家亲眷中生儿子最多的那个人捧了新娘子的裙子,那么新娘子必能一举得男。 秦太夫人看向秦三太太满意地笑道“行了行了,这一屋子的人就你一个是精明的。”随后转身吩咐秦夫人;“快去祭祖罢,李府迎亲的队伍这会儿应该都出发了。” “嗳。”秦夫人应下,便领着秦如若往祠堂去。 “果然,这人老了起不得早,瞧我这儿困得。”秦太夫人说着伸手示意乔卿莫;“乖囡囡来,送外祖母回去。” 闻言,乔卿莫忙跟过去扶住秦太夫人。 这人一走,待嫁闺房瞬间就空了,最后唯剩那桌上由朱砂画着双喜的果子最为显眼。 乔卿莫扶着秦太夫人才出秋棠院便听见秦太夫人温声问道;“你可知浔阳前几日又来了信?” 乔卿莫不知外祖母为何突然提这个,一五一十答道;“瑞儿晓得的,父亲说浔阳有一批陶器瓷货出了问题,让乔掌柜赶回去处理来着。” 秦太夫人接着问;“那你可知你父亲也给我写了封信?” “瑞儿晓得的,父亲素来敬重外祖母,自然每次都会单独给外祖母寄一封信。”乔卿莫说着见将要上台阶,便提前帮秦太夫人提裙。 “那你可知近几次,你父亲的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大约都是些报平安,话家常在,探探外孙女是否听话的话罢。”乔卿莫照心中所想,如实回答到。 “你再猜?”秦太夫人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乔卿莫这回果真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瞄了一眼秦太夫人不确定道;“或许是向外祖母讨问明年春闱之事?”毕竟明年开春福哥儿要上京赶考的,见秦太夫人表情不明所以又接着补充道;“又或是说辞官之事?” “你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就是万事总先想着旁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乔卿莫挠挠小脑袋蹙眉道;“我在外祖母这儿能吃能睡,有什么可值得父亲挂念担心的?” 秦太夫人见她着实可爱,待绕过回芙德堂必经的一道垂花门后方笑道;“你呀,只猜对了一半儿。你父亲确实跟我提过要辞官的事,他说你母亲从前一直想归隐乡野山林,后来却不得不因为他的政治抱负随他在官场沉浮。 现下你母亲去了他才晓得官场为虚,你母亲为真。所以早就想辞官带着你母亲的牌位退隐来着,可你父亲又说一想到你和福哥儿的前程便总想在那位子上再熬一熬,待你和福哥儿都有着落时再辞......” 秦太夫人一提到自家闺女不免又润了眼眶,直到拿了手帕摁了又摁,这才将眼角的湿润压下去接着道;“是以你父亲勉强熬着,也是极痛苦的。” “父亲他......”乔卿莫话将出口,哪知鼻子一酸又被眼泪儿糊了眼睛;“以前我只晓得母亲喜欢山野,却从不知道这些。” 说着,祖孙两人都不由的在栽有几丛芭蕉树的岔路口停了下来,秦太夫人接过阮妈妈递上来的干净手帕边为乔卿莫拭泪边怜声道;“所以你父亲他多次写信给我这个老婆子,让我在他辞官前赶紧给你物色个好人家,一旦你的事情定下,你弟弟明年春闱中了功名在身,那父亲也就可以解脱了。” 乔卿莫原只晓得父亲说年后会上京递辞呈,没曾想原是要将自己和弟弟都安顿才会递辞呈。 一想到这儿,乔卿莫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扑簌簌往下掉,又想起前个儿在码头受的不能言语的委屈,心里难过得直唤;“外祖母,瑞儿心口疼....” 秦太夫人顾不得仪态端庄那么多了,忙将乔卿莫拥进怀里,边轻拍其背边一口一个‘乖囡囡’‘不疼不疼’的唤。 大约过了好一会儿,祖孙两儿的情绪才差不多稳下来。 秦太夫人怕乔卿莫再难过,牵了她的手往萝梦阁那条岔路去,故意转移话题道;“乖囡囡,你觉着周五公子如何?” “哪个周五公子?”还沉浸悲伤里的乔卿莫被这冷不丁的一问,弄得差点转不过弯来。 秦太夫人拍着乔卿莫手背温声道;“就是那日在镇国公府上让你见礼的那个。” 乔卿莫根本就不记得见过什么周五爷,只一听到‘镇国公府’这四个字心里瞬间起了警戒,不太高兴道;“不怎么样!” “什么叫不怎么样啊?你外祖母我瞧着就觉着他挺好的。”秦太夫人半诳半哄道;“难道你心里头还念着那个庄世子?” ‘庄世子。’乔卿莫许久没听到这三个字了,那原本浑浊的脑袋立马清醒过来。 脑海里忽的闪过好些片段;有中秋节猜谜大会上,庄梓柏从人群中气度不凡的朝她走来的画面、也有在芙德堂正屋他拱手唤自己‘乔妹妹’的模样、甚至还掺杂着庄夫人对自己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画面闪到这儿乔卿莫便缓缓垂下了头,若无气力道;“瑞儿与庄世子不过有着几面之缘罢了,又岂会念着他。” 秦太夫人见自家外孙女这样心疼得紧,见四下无甚旁人特地软了话语道;“原也是外祖母不该,不该觉着你们般配便听了庄太夫人的话想着亲上加亲,胡乱撮合。没曾想这事儿还没开头,便让庄夫人得了先机。”秦太夫人说罢叹了老长一口浊气后接着道;“我的儿啊,咱们也是从小就捧在手心宠大的,哪能让旁人随意拿捏着摁在地上欺负?我老婆子如若不是顾着你和府里其他姊妹的名声,只怕早就杀至平昌侯府的去教那泼妇做人了。” 乔卿莫见秦太夫人越说情绪越激动,忙上手帮秦太夫人顺气劝道;“祖母息怒,祖母息怒。瑞儿这不是好好的么,没得为旁人气坏了身子。” “好孩子,这世间再无你这般惹人怜爱的了。”秦太夫人再次握住乔卿莫冰凉的手,满眼期待道;“不过话说回来,外祖母可是替你瞧过了。那镇国公府的五爷确实不错,且上无婆母下无小姑子,一表人才又有田有产。” “瑞儿还小,一心只想孝敬父亲、服侍外祖母。”乔卿莫丝毫不感兴趣,给半斤拨八两又轻飘飘的拨了回去。 “你既要孝敬你父亲,那我先前那些话都白说了?”秦太夫人见她不愿,遂故意板了脸一本正经道;“可不小了,明年开春你就十三了。再说了,你又不像你荣姐姐那般。按正常来讲,光是从这说定,到交换庚帖,纳吉、纳征、下定、再到大婚之时,怎么也得要个一年半载的。现在瞧好人家,再相相面儿那是正好的时候。” 秦太夫人这厢苦口婆心,那厢乔卿莫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哪知这一抬眼见已经到了萝梦阁外的垂花门,乔卿莫忙匆匆行礼道;“多谢外祖母相送,瑞儿突然觉着有些乏力先进去歇着了。况且这会子风大,阮妈妈也早些扶外祖母回去罢。”话音将落,便由绾青扶着逃也似的窜进垂花门。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倔了。”秦太夫人也懒的去追,转头往芙德堂方向归去。 阮妈妈则扶着秦太夫人笑道;“老奴觉着太夫人您有些操之过急了,这表姑娘的倔可是随了咱们姑太太的,咱们姑太太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那一个。老奴倒觉着不如缓些时候在说,待表姑娘自个儿想通就好了。” 秦太夫人觉着阮妈妈分析的是,不免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我这是看着荣姐儿出嫁心里急切了些,待过些时日找个机会让瑞姐儿见一见那周五爷,说不准儿啊自己就陷进去了呐。”秦太夫人越说越觉着这事儿可行,不由得喜上眉梢。 第六十九章 信 乔卿莫一回萝梦阁便就着蜜饯儿喝了药,药劲儿一上头便不由的沉沉睡去。 睡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醒来时,边坐起身边唤了一直守着的绾青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辰时了。”绾青怕乔卿莫受凉,顺手拿了见薄袄为乔卿莫披上。 “呀!”乔卿莫一惊一乍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着急忙慌地吩咐;“快快给我梳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送荣姐姐出门。”说着便要自己穿鞋。 绾青帮着穿另一只鞋道;“荣表姑娘已经上了花轿,这会子只怕已经出公主巷了。” “天啦,都怪我。说好只眯一会儿,哪知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我还有好多悄悄话没跟荣表姐说呐。”乔卿莫沮丧道。 “姑娘莫自责,荣姑娘还要三朝回门呐,到那时候姑娘别说是与荣姑娘说悄悄话儿了,就是与荣姑娘同住一处都是可以的。”绾青重新取了件厚些的袄儿给乔卿莫换上。 “这...可以吗?”乔卿莫好似从未听过新妇三朝回门还能像从前一样与姊妹睡一处的话。 绾青拍着胸口打包票道;“当然可以了,当初我姐姐三朝回门时就同我睡在一处呐。” 正说着话,便见景红端了热腾腾的藕粉蜜果羹进来。 “姑娘,这是奴婢刚做的,您尝尝可还和您胃口。”景红边说边将藕粉蜜果羹放置到圆桌上,过去帮着绾青给乔卿莫梳妆。 乔卿莫虽说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折腾,可那会子也没觉着有多饿,现下见了热腾腾的藕粉蜜果羹,肚子反倒唱起了囫囵曲儿。 只待绾青和景红为自己穿戴好后,就着热水净过手便坐到圆桌旁一勺接一勺的吃起藕粉蜜果羹来。 忽的,乔卿莫吃到一半停下了勺子问道;“景红,这藕粉密果羹灶上可还有?” 景红像是在等这句话似的,忙殷勤地道;“回姑娘话,灶上还有的。” “绾青,你去给佩蓝和魏紫一人送一份去罢。”乔卿莫本想让景红去送的,可又怕佩蓝还没胃口不想吃,她若不想吃也就只有素日里与她感情深厚的绾青才敢瞪着她吃完。这样好吃的藕粉蜜果羹,可不能浪费了, “嗯,奴婢这就去”绾青应下后便出去了。 景红瞧准机会趁乔卿莫将将放勺之时,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扑通’一声便直直的跪到乔卿莫跟前。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乔卿莫都来不及用漱口。 “奴婢方才去外院帮竺墨收拾乔掌柜住过的屋子,回来的路上遇见庄世子,他托奴婢将这个递到姑娘手里。”景红说着,双手奉上一封写有‘乔妹妹亲启’的信。接着又道;“奴婢该死,奴婢有罪!奴婢看庄世子着实可怜便答应他为姑娘递信,奴婢深知私自带旁的男子信件入内院是私相授受之罪,可奴婢实在承不住庄世子的苦求,便......” “你既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既如此,便去找佩蓝记下这一过,改日领罚罢!”乔卿莫截断景红的话,也不看那信封,只顾着端了一旁小丫鬟备好的温水漱口。 “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景红忙磕头认错,努力挤两滴眼泪珠儿,做出一副声泪俱下地模样道;“庄世子说若姑娘不肯看他的信,那便是恼狠了他。既如此,他倒不如学那古人廉颇到萝梦阁来负荆请罪。”景红说着再次奉上手中的信。 “威胁我?他若想闹得人尽皆知那便闹好了!到时候丢脸的又不是我一个!”乔卿莫嘴上虽然说着气话,可这毕竟不是自家的府邸,若庄世子真的如此,到时候只怕是要丢永诚伯府的名声。是以她嘴上说着最狠的话,手却不得不接下那信。 随手拆开一看,只见第一页宣纸上用极好看的正楷写着;‘秋风瑟瑟伊人为惑,风去轻帷凄凄如梦。伊人见我如冰降霜,我见伊人唯此仙裳。’紧接着下一页写道;‘吾母之过,吾愿当面代之。只祈乔家妹妹听吾一语,救吾近日茶饭不思之症。’ “我又不是医生。”乔卿莫手握信纸喃着,脑海里不免想起那日庄梓柏唤自己乔妹妹时的情形,心中反生出半丝欣喜。却又不想叫景红看些端倪,遂故作生气道;“庄世子人呢?” “回姑娘,就在临近外院的水榭那里。”景红面上正常的回着话,心口却酸酸的,真在眼角挂了几滴泪。暗道;‘成是成了,可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乔卿莫折好信笺放于衣袖中,扶了扶发髻故意端作姿态道;“带我去瞧瞧罢,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是是是。”景红边连声应下边连滚带爬的起来带路。 因着萝梦阁离外院较远,乔卿莫跟着景红走了约摸两三盏茶的功夫才到。 将近水榭,乔卿莫便见庄梓柏着一身素色衣袍,头勒两指宽的素面抹额,负单手立于水榭的围栏边。虽说冷风已将他的衣裳掀得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影响他应有的气度和俊逸。 乔卿莫也不耽搁,吩咐景红在原地等候,自己只身一人缓步登上了水榭。 庄梓柏察觉到有人上了水榭,忙转过身一看。只见乔卿莫上身着月白色海棠压枝镶边交领小袄,下身着藕荷色暗纹马面裙。玉发绾作一个简单的髻儿,由一支梨花式样的缠花簪着。整个装扮就好似一幅名家画作的‘梨花压海棠’图。 这便是引得他日思夜想吃不好也睡不着的人儿了,这一刻庄梓柏只觉着自己瞒着母亲来见乔妹妹是万般值得的。 “乔妹妹......”庄梓柏正要上前,便见乔卿莫在离自己两三步远的地方驻足行礼而后淡淡地道;“庄世子有什么事,还请尽快讲罢。” “我......”庄梓柏被乔卿莫淡漠得像一盆掺了冰渣子的冷水似的态度当头浇下,直浇得庄梓柏眸子里的亮光皆缓缓黯了下去,道;“我是来替母亲给乔妹妹赔罪的。” 乔卿莫看不得温雅如他的庄梓柏一副受伤的模样,她只不过是瞄一眼罢心便会跟着隐隐作痛,遂故意往后退半步侧身,狠心道;“庄夫人似乎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民女的事儿,就算做过,我一个小辈又岂敢有怨言!?”实际言外之意便是;我兴高采烈的为迎合你母亲穿着那样鲜艳的衣裳,结果你母亲从未正眼瞧我,反倒是我自讨苦吃,没什么资格生气了。 庄梓柏不是傻子,自是听得出乔卿莫话语中的幽怨,忙上前两步急切地解释道;“不是的,不是乔妹妹你想的那样。我母亲只是先入为主罢,待我再劝劝她,她一定会接受乔妹妹的。”这一刻,面对生气的乔卿莫,庄梓柏只觉着自己往日读过的书无一帮助。 “庄世子休要污我清白,我与你萍水相逢,无甚干系,自不需要庄夫人的接受。”乔卿莫边反驳边已不受控制的红了耳朵尖儿。 任他庄梓柏平时是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是气度非凡的庄世子。在初尝这酸甜滋味时,见着那粉嫩还带着些许雾气的耳尖儿,只觉着自己顿时口干舌燥。忍不住又上前两步追到乔卿莫对面,盯着乔卿莫耷拉着的小脑袋颇有些手无足措地轻声道;“乔妹妹既看了我的信,也愿意来这水榭见我,又怎能忍心说我与你无甚干系呢?!” “我来这是因为!......”乔卿莫气得抬头,只见庄梓柏离自己只有三四拳那么近,在往上对上他那双灼热似火的眸子时,乔卿莫的面颊瞬间‘唰’的一下红得如熟透的虾子。 “乔妹妹,你可真好看。”那样近的距离,那样近的呼吸,庄梓柏只觉着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快要从胸腔内蹦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当是哪对苦命鸳鸯在此偷情呐,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庄世子和乔姑娘啊!” 庄梓柏和乔卿莫闻声看去,只见周翊双手环抱在胸前,依靠在水榭的柱子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向乔卿莫和庄梓柏。 方才两人还滚烫的血液,瞬间降至冰点。 第七十章 见鬼 乔卿莫一副大白天活见鬼的模样瞪大了双眼咋舌道;“你怎么会在这?!” 周翊并不接她话,蹙了蹙眉道;“素来最是懂规矩的乔姑娘,这回怎么不行礼了?”说着故作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然后又恍然大悟般道;“哦,本公子知道了,原是有未婚夫在侧胆子也大了。” “你休得胡说!”乔卿莫气得就差跺脚。 虽然庄梓柏心中千万般想让乔卿莫做自己未婚妻,但毕竟现在还没文没媒,是以搬出豪门公子间交际的模样拱手道;“还请周公子放尊重些,莫要胡言乱语损我乔妹妹清誉。”。 庄梓柏虽有心维护乔卿莫,但他似乎太过温雅,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在周翊看来竟像个笑话;“哈哈哈哈哈,庄世子可真会开玩笑,什么叫本公子毁她清誉?本公子不过是吃醉了酒出来散散酒气罢,谁知路过此处却正正瞧见你二人在此处说个话都能面红耳赤的,光天华日之下还真不知道是谁在毁她清誉。” “不劳烦周六爷你操心!”乔卿莫明明看着周翊在笑,可为何自己却觉着他正立在地狱之中凝视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怎么?闲我在这儿碍眼了?”周翊眸子平静的似潭死水似的看着乔卿莫,一想到她同庄梓柏在一处时那副羞怯不已的模样,就觉得有一丛荆棘刺得他眼睛生疼。 乔卿莫不想见他,遂特意避开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对庄梓柏道;“庄世子今日就到此处罢,我先回去了。”言毕,便要走。 谁知周翊却看似漫不经心的踱步实则去乔卿莫的去路,阴阳怪气道;“真是没想到,乔姑娘在本公子面前就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到了庄世子这儿就开始主动投怀送抱。”周翊面对着乔卿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而后冷笑道;“难道乔姑娘是看中他的世子身份么??” “你!”乔卿莫气得浑身发抖。其实与她而言,本不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胡言乱语的诬陷而生气的。可事实却是,周翊的这些冷嘲热讽如同从天而降的冰刀子,扎得她的心口又凉又痛。 庄梓柏原以为周翊不过就是犯了他公子哥儿的毛病,想看热闹五中生有罢,直到察觉他的话越来越不着调,立马上前将乔卿莫护与身后,义正言辞道;“周公子你醉酒失言了!我看该叫人将你送回去!”说着便要唤用诚伯府小厮来。 “哎呀,本公子正觉着头晕乎乎的,快要站不稳了呐。”周翊说着直接长手绕过庄梓柏,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乔卿莫已经被他直接绕过庄梓柏拽入怀里拥着,十分满意道;“正好叫人来瞧瞧。” “你个混蛋!放开我!”乔卿莫挣扎着又是小拳头使劲捶周翊,又是拿脚用力踢他。然周翊仍纹丝不动对着庄梓柏痞笑道;“怎么不去叫人过来了?傻了么?” 庄梓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他连一个手指头都还没碰过的心上人,竟被旁人拥在怀里!他只觉着自己的自尊脸面被周翊碾在脚下,冲上去拽着乔卿莫的胳膊便要抢人。哪知周翊另一只手顺势抓住着他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庄梓柏立马松开了乔卿莫的胳膊,疼得接连后退好几步。 “本公子若不是看在宫里的面子上,你这只手怕是要断的。你记住,往后离我的人远些。”周翊微蹙眉头略作警告。 “你就是个疯狗!快放开我!”乔卿莫眼见庄梓柏吃了亏,挣扎得更厉害。 庄梓柏看得心急如焚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乔妹妹!” 周翊看也不看庄梓柏,一只手食指抬起乔卿莫完美又可人的下巴像是自嘲似的笑道;“你若用勾庄梓柏的模样勾引我,我就放了你如何?” “变态!无耻!”乔卿莫破口大骂。 周翊何尝不觉得自己变态无耻,他甚至觉着从未如此卑微过,只要他想要,哪一个女人不是争先恐惧往他身边凑。唯有眼前这个红着眼还挂着泪花的美丽女子,会惹他生气不拿正眼瞧他,甚至想利用他。可那又如何,他只想得到她占有她,在这儿之前谁都不能碰她。 周翊正走神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时,谁知手臂上忽的上一疼,乔卿莫借机溜走,手臂上插着那只梨花式样的缠花簪。 索性那簪子插得并不深,周翊拔下簪子时眉头都没皱一下。若有所思的盯着乔卿莫逃难似的身影无奈得摇头笑着,也不管手臂还在流血,顺手将还挂着血珠的簪子放入怀里。只当庄梓柏是透明人,转身便要往水榭外走。 庄梓柏可是皇后的侄子,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唤住他;“周翊!你最好别招惹乔妹妹!” “论辈分你该唤本公子一声周六爷,本公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言毕,连眼风儿都不给庄梓柏便走了。 且说乔卿莫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趁周翊走神时拔下头上唯一的簪子扎了周翊后,借机跑掉,只是边跑眼睛里的盈盈水水的东西边蒙得她都快看不清路。就在她转弯过垂花门时,突然与迎面而来绾青撞了个满怀。 “姑娘您没事吧?”绾青忙将乔卿莫扶稳,弯腰就着衣袖为她掸去裙边略显狼狈的尘土。 乔卿莫趁着绾青没瞧见忙两把揩去面上的眼泪儿喃道;“无事。” “姑娘您无事便好,快随奴婢去一趟鸿榕院罢!”绾青着便要挽着乔卿莫的胳膊往鸿榕院去。 乔卿莫任由绾青架着,小心翼翼的收起方才受的委屈,故意转一话题问道;“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赶去作甚?” 绾青只顾挽着乔卿莫快步走,头也不回道;“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吴姑娘在四房闹起来了!” 乔卿莫心里本就不高兴,一听是关于吴娇莲的事立马驻足不前,嗔道;“她闹她的,唤我去做什么!” “都怪奴婢的不是,原是奴婢没同姑娘您说清楚。”绾青只当乔卿莫不想见乔卿莫,边认下错,边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奴婢去给佩蓝送了藕粉蜜果羹回来后,便见吴姑娘身边的小戈过来萝梦阁。说是,吴姑娘见今日荣姑娘大婚,各房各院的太太姑娘们都去了西边大院里帮忙待客吃酒去了。吴姑娘想借着这个大喜的日子,请姑娘您去四房坐坐,就当是为着从前的误会给您赔不是了。因着姑娘您吩咐过说不让她们的人进咱们萝梦阁,是以奴婢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小戈请了出去。” 绾青说得急了,差点呛着,接着咽了咽口水补充道;“可谁也不知那小戈回去后怎么跟她家姑娘说的,不一会儿便见四房的小丫鬟跑来咱们院里说,吴姑娘觉着自己做好事反倒被误会得没了人缘,现如今竟然连姑娘您这样好脾气的人都不愿再搭理她了,她说她既然连这点子脸面都没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再加上这会子稍微在主子面前有点脸面的丫鬟婆子都跟着去西边大院忙活去了,下面的小丫鬟粗使婆子又进不了西边大院,一时无人出来管,吴姑娘这会子正在四房闹上吊呐!奴婢也偷偷去瞧过了,去瞧时,那房梁上真真悬着白绫!吴姑娘还口口声声的嚷着,说姑娘您不肯见她,她倒不如脚下一蹬死了的干净!奴婢怕真闹出人命对姑娘您的名声有损,于是从小丫鬟处得知姑娘您在水榭便赶来找您,不论如何您总得去劝劝不是?” “她一惯会做样子!今日是荣表姐的好日子,什么时候闹不好偏得了这个时候来闹!她哪里是要给我赔罪,这分明就是来添堵的!”乔卿莫心中本就憋着一股子气,听了来龙去脉后也不用绾青架着,脚下三步并作两步就往鸿榕院方向去,看这架势不像是去劝人莫要轻声的,倒向是去寻人打架的。 乔卿莫前脚刚走,后脚绾青便觉的暗处似乎有人在,可环视一周后也没看见旁人只好快步跟上去。 第七十一章 自缢 说起来这还是乔卿莫到永诚伯府后第一次进鸿榕院,她原以为鸿榕院是庶房或许比起其他几房的规制要差些,哪知一进院落便能看出鸿榕院非但没有比其他院子差,甚至不论是格局还是布置都比芙德堂更甚几分。 乔卿莫不由暗叹道;‘能允许庶子的院落做成这样格局的,外祖母只怕是这世间最无私大度的嫡母了。’ 乔卿莫正感叹以跟着绾青过了正屋,才将将绕过一条小廊,就听见一阵嘈杂声。似乎夹杂着有吴娇莲的哭闹声,还有婆子丫鬟们的劝慰声,好不热闹。 待更近了乔卿莫才听清吴娇莲边哭边喊;“我不活了,都拿我当洪水猛兽,不活也罢!”而婆子丫鬟们则一个劲的劝道;“姑娘快下来,等您下来咱们就去请瑞表姑娘过来,好不好?” “请什么请!人都不待见我,我不如死了算了,你们谁都别拦我!”吴娇莲哭诉着颇有几分欲断泪肠的味道。 门口有个机灵的小丫鬟察觉到有人来了,回头一看是瑞表姑娘忙转头朝屋里兴奋地唤道;“瑞表姑娘来啦,瑞表姑娘来啦!吴表姑娘快下来罢!” 只听得屋内吴娇莲唤着;“你们休要哄我!”众人忙腿七嘴八舌嚷道;“吴表姑娘!是真的,您快下来罢!” 吴娇莲闻言,往门口一看,只见面容有些憔悴的乔卿莫正立在哪儿。吴娇莲的眸子忽然一亮,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模样哭道;“乔妹妹你终于......”话还没说完,手上先前憋着的劲儿倒先散了,手一松没稳住一头向后仰栽下去! 仆妇丫鬟们,瞬间吓白了脸。好在吴娇莲人瘦体轻,下面又有丫鬟婆子垫着,虽说一堆子人摔了个仰八叉,可吴娇莲垫在最上头反而没受伤。 吴娇莲也不等贴身丫鬟小戈爬起来去扶她,自个儿囫囵着就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乔卿莫面前,握住乔卿莫的双手感激涕零道;“多谢乔妹妹,还愿意来看我。” “不是你逼我来的么?!”乔卿莫本就没心情同她虚与蛇委,翻了个白眼抽出双手便要走。 哪知吴娇莲的眼角瞬间挂上眼泪珠儿扯住乔卿莫衣袖,凄凄地问道;“妹妹这便是还在厌恶我么?”小戈率先爬起来后便去扶吴娇莲。吴娇莲见乔卿莫并不应她,转身又要去爬那凳子,仆妇丫鬟们自又是一番劝慰阻拦,好不精彩。 乔卿莫无法,只好勉强忍着先前在周翊那儿受的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吴姑娘既要我来,我便来了,那么吴姑娘还要怎样?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就非要闹什么自缢寻死么?!而且非要在荣表姐好日子上闹这么一出才开心吗?”乔卿莫话到最后终是没忍住,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一般,话语里竟带着几分怨气,几分崩溃和几分委屈。 “乔妹妹......”吴娇莲被乔卿莫吓得愣在那凳子上诧异的看着她,只因她从来不知一向以和气示人的瑞表姑娘,竟也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绾青见众人似乎都被这样的乔卿莫给吓着了,忙用手肘拐了一下还在愣神的小戈道;“还傻站在这做什么,快把你家姑娘扶下来去梳洗梳洗。” “哦,哦哦。”小戈缓了神,竟听话的依照绾青的话去做。 吴娇莲仍旧不死心的邀乔卿莫留下来喝茶,乔卿莫怕自己走了她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便应下。 在等吴娇莲梳洗的时候,乔卿莫闲得无聊,竟打量起吴娇莲所住的这一间闺房来。 只见她这屋子中等大小的样子,桌椅软塌看起来像有些年岁了,想必是四太太直接从库房搬了往日里作旧不用的家具将就着给吴娇莲用的。屋中间很显眼的位置摆着一面画孔雀求偶图的细纱屏风,这屏风虽不值钱但胜在那细纱上临摹的孔雀求偶图颇为逼真。再看屋内的置物架和置物台上摆放着的花瓶器皿,墙上挂着的画作书法,虽样样都是价值几十银的好东西,但从其风格上来看并不像永诚伯府的风格,想是吴娇莲拿了自己的东西添摆上的。 乔卿莫正看着得津津有味,便见吴娇莲已经重新换了身绣着桃花沐雨荷花春图样的絮棉褙子和一条玫红粉挑染裙边的百褶裙,梳着最能衬她脸型的双刀髻,由小戈扶着一步三摇着进来,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吴娇莲还一副若无其事道“乔妹妹久等了,这是我特地嘱咐茶房给你煮的西湖龙井。”言罢,就见一小丫鬟端着一整套甜白蓝釉茶具进来。 吴娇莲邀乔卿莫坐下,亲自为她斟茶,又让小戈取了些糕点来,将盛着糕点的碟子一一推至乔卿莫面前;“快尝尝,这是昨个儿才买的芝麻甩糖,还有这个是霜酿南瓜饼。” 乔卿莫光是用眼睛瞧着都晓得这些是极甜的糕点,着实下不了口,只捧了茶盏喝了抿了一小口热茶道;“吴姑娘若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便是,没得在这儿兜圈子浪费时间。” 吴娇莲一听这话面上显是有些挂不住,遂尴尬地笑了笑道;“也没旁的,就是上次妹妹因着我被牵连了,我想亲自给乔妹妹赔个不是。” “上次绣鞋那件事算不得牵连,不过是外祖母找我问几句话罢。”乔卿莫也不看她,只顾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出神。 吴娇莲眉头一蹙,眸子里立马染上雾气软声软气道;“那为何事后,我屡次让小戈送东西去给妹妹,结果都给赶出来呢?”说着,用一副极害怕的模样偷瞄绾青。 乔卿莫则是一副明知故问不想搭理她的模样懒懒地道;“我不过是......”话还未说完,就见以婆子直接就闯进来慌慌张张地道;“吴表姑娘,二少爷在前院喝得烂醉,四太太说西院那边离不开,让老奴来请表姑娘过去帮着照看个一二。” “我晓得了,你先过去盯着罢。”吴娇莲将婆子打发走后,忙起身道;“乔妹妹先品茶,我去去就来。”言毕,由小戈扶着出了门。 绾青见吴娇莲走了,忙附到自家姑娘耳旁道“姑娘,我瞧着吴姑娘这一回不像是真心在赔罪,您瞧她换了身衣裳后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她真心也好假也罢,我只是不过是不想看她在今日闹。”乔卿莫言毕,只觉着口渴得紧,又倒了一盏茶故不得烫嘴直接就喝,结果给呛得直咳嗽,绾青忙为她顺气。 不一会儿只听见外头有人在说话,渐渐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乔卿莫这才听清是两个小丫鬟在说话。 其中一个道;“大爷自己都酔得说酒话了,还非要背二爷回来。” 另一个忙接话道;“就是,害得吴表姑娘照顾完二爷,又要去照顾大爷。” 两小丫鬟说着话渐行渐远。 ‘又要去照顾大爷。’乔卿莫细细品过小丫鬟的话后,忙唤来绾青道;“你快去看看大爷歇在何处。” “怎么了姑娘?”绾青一头雾水。 “你先去罢,若瞧见了大爷便在那儿守着,若有什么异常立刻去西院找三舅母。”乔卿莫说着便把绾青往外推。 绾青自然是不肯;“我若走了,那姑娘您呢?” “我在这儿好好的,先别管我,再不济我一会儿先回萝梦阁就是。你快去,我这心里头突然一下不安。”乔卿莫边说边轻轻地拍心口。 “好,那奴婢先去瞧瞧。” 乔卿莫眼见着绾青出了门,自言自语道;“但愿是我想多了罢,希望吴娇莲只是单纯的去照看一下,并不会动那旁的歪心思才好......” 乔卿莫正念着,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不得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第七十二章 一箭双雕1 乔卿莫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待她缓转醒来时只觉着浑身是汗,腻得慌,且头疼得像被凿子一下又一下的凿得生疼,与其说是自己醒来的,倒不如说是被疼醒的。 当乔卿莫缓缓睁开眼时,朦胧中已经能看出自己身在萝梦阁闺房内的床帐之中了。 而床沿儿边上则坐着闭目捻佛珠的秦太太夫人,秦太夫人身边坐着正在走神的秦三太太。再看地上,则笔直的跪着泪流满面的绾青和另一个颇为眼生的小丫鬟。 乔卿莫头实在疼得厉害,没忍不住嘤咛了两声。 秦太夫人和秦三太太听见了动静皆清醒过来,秦三太太帮忙掀开帐子用鱼嘴帐钩挂好,秦太夫人则握住乔卿莫娇嫩的手,热泪盈眶得一遍一遍唤;“乖囡囡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外祖母,我头疼。”乔卿莫心生动容竟同秦太夫人撒起了娇。 秦太夫人闻言忙不迭伸手去探乔卿莫额头嘱咐秦王氏道;“快,快去请许太医来。” “嗳!”秦王氏神情激动的应下,边用帕子摁眼角边撩了珠帘出去。 乔卿莫颇为费力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绾青若无气力地问道;“外祖母,我这是怎么了?绾青她怎么会跪在那儿?” “她护主不力,是我让她跪的!”秦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赶紧捻两颗佛珠稳稳心神才接着道;“算了,你让她自己跟你说罢!” “绾青?”乔卿莫头疼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绾青自是看不得自家姑娘难受的,瞄了一眼正在闭目捻佛珠的秦太夫人后,擅自靠双膝移动到床边,一只手为乔卿莫顺气另一只手胡乱揩着自己面颊上不争气的眼泪;“姑娘。” “好好说话,可不许哭......”乔卿莫有心想帮她揩泪,可终究是浑身乏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遂故作轻松道;“当心佩蓝......又要训你了。” “是,奴婢不哭。”绾青用帕子使劲摁了摁双眼,觉着稍微好些了这才略带嘬泣道;“是这样的,姑娘您不是让奴婢去找钦表少爷么。奴婢四处寻找时遇见一个婆子,那婆子同我说她晓得钦表少爷在何处,奴婢便听了她的话跟她去了。哪知.....哪知竟着了那婆子的道儿,被她七拐八带的拐进一间屋子后一不留神反被那婆子给锁在屋里。奴婢当即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可毕竟那婆子不晓得奴婢会武功,所以奴婢待那婆子前脚走,后脚就踹开窗户逃了出来。” .绾青越说越觉着羞愧,再次看了一眼秦太夫人,而后低下了头接着道;“可奴婢又是个蠢的,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姑娘会有危险,而是一出来便先去找钦表少爷了。” “那钦表哥可好?”乔卿莫将出口。 秦太夫人又忍不住抱怨道;“你这孩子,自己都成这般了模样,竟又是先关心旁人的安危,我真不知道该表扬你好,还是该训你一顿才好!” 乔卿莫故作卖乖地模样嘟了嘴道;“外祖母,我这不是怕您的宝贝孙子......被那些没心的东西给算计了么。” “你也是我的心头宝贝!你就不怕你被人算计了么!?”秦太夫人故意对乔卿莫板脸,以掩饰心中的余悸,而后吩咐道;“绾青,有些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家姑娘,一个字也别隐瞒,让她晓得这世间险恶,往后再不敢将你支开。” “是。”绾青应下,继续道;“后来奴婢在一处偏房内找到了钦表少爷,可那......可那偏房内不止有钦表少爷还有吴姑娘,奴婢推开门时那吴姑娘正在......”绾青说着极不自然的红了面,顿了一会在秦太夫人的示意下才支支吾吾道;“吴姑娘......只着一里衣,坐在...坐在钦表少爷的床前解表少爷的衣衫。” “......”乔卿莫惊得口瞪目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自言自语道;“我只当吴娇莲会借机再旁人面前搭上钦表哥罢,没曾想她竟如此大胆!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呀!怎可如此......”‘不知廉耻,淫】秽】放】荡’这些话乔卿莫终是说不出口,忙转移话题追问绾青之后的事。 “再后来,吴姑娘看见了我似乎很惊讶,转而就要大声呼叫,却被奴婢情急之下一掌给劈晕过去。奴婢怕旁人闯进来会说不清楚,便先扯了床帐子做绳将吴姑娘捆了丢到旁边的房间去,又使轻功快步去西院找三太太过来。 等做完这些奴婢再回去找姑娘时,那房中除了晕过去的镀表少爷外再无旁人。奴婢以为姑娘您先回萝梦阁了倒也没生疑,待回到罗梦阁后才看到姑娘您连衣衫鞋袜都没脱就躺在床上。奴婢犯蠢,奴婢以为姑娘您是累得狠了直接就躺下睡觉,奴婢还帮姑娘脱了鞋袜盖好被子后才出去给姑娘煮粥。 直到太夫人和三太太领着太医过来,奴婢才知姑娘您是被人下了毒昏睡过去了,也因为奴婢的愚蠢彻底耽误了姑娘最佳治疗时间,害姑娘睡了这么久都没醒来。”绾青说着又忍不住抹起无声的眼泪来。 “莫要哭了,说起来你终归是有功的。”乔卿莫说着借了秦太夫人的力才勉强半坐起身,接着道;“只是不知道我怎么就中毒了?镀表哥又怎会在那里?”言罢接过秦太夫人亲自倒好的温水饮下,润了润喉。 绾青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秦三太太撩起珠帘领着一雪鬓霜鬟手提行医箱的老者进来,这大约就是许太医了。 “许太医您快帮我外孙女瞧瞧,她头痛得紧”秦太夫人关切的说着话,顺势放下帐子将乔卿莫遮掩着。 “是,老朽自当尽力。”许太医毕竟是宫里的最年长的,从进门到号脉始终是眼观鼻鼻观心,从不乱看。 号脉用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许太医才收起脉枕拱手道;“回太夫人,贵府的表姑娘先前服过老朽开的药,已经清除了血脉中一半的毒素了。但由于先前已经错过最佳清毒时间,毒素已经进入全身,老朽不得不开一剂猛药,所以说表姑娘的头疼应该是老朽开的药的副作用。 不过如今表姑娘已经醒转过来,后面老朽再开些温和的清毒方子里面加几味镇痛的药材就能止头疼了,待表姑娘身上的毒素清净以后方可停止用药。只不过姑娘切记,这几日的饮食要清淡些,要勤喝水,勤走动,这样更有助于清除余毒。” “好,我们记下了。这大半夜的,劳烦您了。”秦太夫人自是千恩万谢又吩咐秦王氏道;“老三媳妇,跟着太医去抓药罢,得了药先煎一份过来给瑞儿服用,她头疼得厉害。” “嗳,母亲您不说我也自会去做的。”秦王氏边领着许太医下去边真诚地回道。 乔卿莫见秦三太太跟许太医出去后复又问了先前的问题。 秦太夫人看了一眼还跪在一旁的小丫鬟十分威严地道;“把你知道的所有事再给表姑娘说一遍。” “是.”小丫鬟一听见秦太夫人唤她,忙磕头回道;“回表姑娘话,奴婢叫小予。是吴姑娘到永诚伯府后觉着自己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落府里旁的姑娘的气势,所以托了人牙子买回了奴婢。可她贪图奴婢便宜,却不知奴婢手脚有旧病做事慢,所以时间久了吴姑娘便不愿让奴婢进屋伺候,拨了奴婢做粗活。 大约半个月前,吴姑娘突然又让奴婢去屋里伺候,时不时让奴婢做些煮茶端水的轻松小活儿,还说要给奴婢双份月例。小戈姐姐还教奴婢在煮茶的时候加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说是这样煮出来的茶会更香醇。奴婢自由在乡间长大不识得那些东西,是以表姑娘上午来时奴婢也依照习惯在煮茶时加上那一包东西,后来小戈姐姐进来说是表姑娘您喜欢喝得浓些,便又加了一包。当时奴婢也没在意,便直接将煮好的茶端给表姑娘您了。” 小予说完不停的磕头求饶道;“奴婢真的不知道里面是毒物,也不知道那东西会害得表姑娘您昏睡不醒。还就是镀少爷,奴婢也不知道镀少爷怎么会在那,但是奴婢是听吴姑娘的安排,说大约那个时候再去给姑娘您换新茶,奴婢怕茶凉了所以掐准了时辰去的,可恶去那里时姑娘已不再屋里,只看见地上躺着的镀少爷。”小予言毕又要开始磕头求恕。 秦太夫人被她弄的心烦直接让绾青将人架出去,见乔卿莫一脸疲倦的样子又温声道;“你既累了就先歇着,旁的事外祖母自会为你做主的。” “嗯嗯。”乔卿莫乖巧应下。 眼看着秦太夫人也出去了,乔卿莫这才忍着剧烈的头疼重新整理思绪。自言自语道;“吴娇莲算计钦表哥便能达目的了,又为何要拐我到四房算计我?” 乔卿莫想到秦镀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待过的房间里不由惊得叹道;“原来吴娇莲千方百计将我拐至四房是想一箭双雕!之前的绣鞋和靴子一事其实本就是她做下的诱饵,只为的就是今日之计!倘若绾青没有功夫,自己也还在那房间,那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这样毒的计谋,这样缜密的心思,只怕也不是她一人能做到的......”乔卿莫话到这儿突然想起温妈妈曾说四太太给过她一只簪子,乔卿莫想到这,脸上仅有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最后一个问题,又是谁将自己接回萝梦阁的呢?” 第七十三章 一箭双雕2 且说鸿榕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松妈妈得秦四太太的命令,带着人手就去库房要将吴娇莲的东西统统打包了扔出去,吴娇莲自是不甘心,得了小道消息带上小戈赶紧冲过去拦在库房门口又哭又闹,撒泼打滚,无论如何就是不让松妈妈等人进。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要见四太太,下面的人无法只好去请秦四太太。 秦四太太本不想见吴娇莲,可又怕吴娇莲闹起来秦太夫人会拿她的罪,便让人去请吴娇莲,吴娇莲怕自己一离开东西就会被人搬走,就是巴着库房门框不动,是以秦四太太只好去库房见吴娇莲。 待库房内只剩秦四太太和吴娇莲时,秦四太太一副心疼极了的模样劝道;“我说表侄女儿,你这是何苦呐,芙德堂那个老婆子要我立马撵你出去,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这还是念着咱们的情分上,让松妈妈帮你打包那些个细软让你一并带走,你还想怎样?” 吴娇莲忙跪到秦四太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道;“求求表姑母再帮帮我,只要表姑母能让我留下来,等我做了钦少爷的妾,不,哪怕是通房也好。只要表姑母帮我,我所有的金银细软都给您,好不好?”吴娇莲脑海里回想着初次进府时自己被这府里的下人嘲笑是乡下丫头时,秦钦帮她说话帮她训了那些下人的画面。 “就凭你还想做钦哥儿了通房?!你怎么不去做梦啊!”秦四太太讽刺着。 吴娇莲见秦四太太依旧无动于衷,索性一把抱住秦四太太的腿哀求道;“求求您了,再帮表侄女到太夫人跟前说说好话罢!我不要出去,只要我一出去那张家的人就会把我绑去成亲的,我不要,我不要嫁入张家!求求您了表姑母,发发慈悲罢!” 秦四太太一听这话来了火气。十分厌恶的看着吴娇莲怨道;“娇莲呐,你还要我怎么帮你?!我已经去向太夫人求情了,可她非但没有原谅你,甚至还连累我被罚一年的例银,罚禁足半年,还要抄上千遍的佛经呀!你已经害惨我了,你知道吗?!” “什么叫做连累了你?这些事不是我们商量计划的么?!不是你说想要乔卿莫做你的儿媳妇么!怎么这会儿就成了我连累你了?!”吴娇莲缓缓放开手歪坐在地上,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四太太,摇着头道;“表姑母!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吴娇莲几近咆哮。 哪知秦四太太反而一脸平静地道;“是我和你一起计划的又如何?可给乔卿莫下毒的人是你不是我,解钦哥儿衣服人也是你不是我。而镀哥儿顶多算是喝醉酒进错房间罢,现下芙德堂那老婆子的心头肉一个好好的,另一个昏迷在萝梦阁,这里头哪一件事与我有关了?” “你!”吴娇莲气得从地上爬起来,大叫道;“你不要忘了簪子的事!你要是不让我留下来,我立马就去芙德堂告发你!” 秦四太太闻言仰天大笑道;“你还真是天真!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别说温齐家的得了癔症,就是她好好的你也告不了我。因为......”秦四太太诡异一笑道;“因为我晓得乔卿莫早就疑心温齐家的,算准了温齐家的不敢日日戴那簪子。而你却还傻乎乎的以为我真的拉拢了乔卿莫最信任的人,还以为扎住了我的把柄。” 秦四太太十分满意的看着吴娇莲眼中的希望渐渐黯了下去,转身边往库房门口去边像是好心劝慰似的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既然事情暴露,你没有当上三房的庶媳妇,我也没有娶上乔卿莫做儿媳妇。就该消停些,乖乖出府才好,否则要是让三房那个夜叉晓得了你方才那番话,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三嫂嫂可是差点取了鞭子就要来打你的,还是我念在你往日孝敬我的东西的份儿上帮你拦了下来,否则你早就皮开肉绽了。”言外之意便是威胁了。 秦四太太说着回眸看了看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的吴娇莲道;“算是我这个做表姑母的劝你,还是麻利的趁着夜色走罢。否则叫张家人晓得,只怕是你去求,他们都不会再要你了,到时候你可就真成了过街老鼠了。”秦四太太言罢,便有婆子丫鬟涌进来收拾东西。 小戈忙跑进来扶吴娇莲,而吴娇莲却像是被抽尽了力气一般,怎么也扶不起来, 此刻鸿榕院的厢房内的梨花木无纹床上正躺秦镀,只见他双目空洞的瞪着帐顶出神,满面尽是悲切失落。 秦镀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大夫的那句话;“公子身上受的都是些皮外伤,多养两日就好了。只是......公子的子孙根怕是要保不住了,老夫也只能是先抓药治着,往后还能不能传宗接代就难说了。” 因着大夫问诊时秦四太太恰好出去了,秦镀怕秦四太太知道这个消息会承受不住,是以塞了些银钱央求大夫替他保密。只因秦镀知道秦四太太一直拿他当四房的希望,若是秦四太太知道他无法传宗接代的话,往后在四房只怕自己再无一席之地。 而这一切都要从昨夜说起,昨夜秦四太太和吴娇莲同秦镀说,只要秦镀在宴席上将秦钦灌醉,然后再想法子将秦钦撺掇到四房,再将人带到偏房放下。然后秦镀再直接去吴娇莲的房间,只要当着一个倒茶丫鬟的面儿将睡着的乔卿莫抱去吴娇莲的床上歇着,之后秦四太太就可以用秦镀醉酒糊涂不小心污了乔卿莫的清白,让秦镀负责到底为由,为秦镀请婚,吴娇莲的事亦是同理。 可哪知秦镀一进那屋就闻到一股极淡的糕点甜味,闻着闻着便觉着浑身便燥热不堪。当秦镀再看那趴在桌儿上的乔卿莫时,只觉着她像极了香甜可口的果子。 而后秦镀越看越热,越热越渴,越渴就越想尝尝乔卿莫是什么味儿的果子。 可在秦镀的手快要触碰到乔卿莫白嫩的脸颊时,不知是谁突然从背后猛地踹了他一脚,待秦镀转身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就被那人又狠狠的一脚踢中子孙根,秦镀疼得晕过去了,待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这里了。 那神秘人究竟是谁?秦镀直到老死也不晓得是谁救走了乔卿莫,又是谁踹得他无法再有后。 ------题外话------ 求收藏。。。求花花。。。求评论。。。爱你呀 第七十四章 媚毒(又是很长一章) 这才下午时,公主巷最末头那座二进的院子里的西厢房内便不时和着萧瑟的风声,传出些红人耳朵的靡靡之音。等着跟主子汇报今日搜集的情报的姚并万般煎熬的守在一颗早已秃了树枝的桃树下,而那些惑乱人心的靡音正长驱直入的钻进他的耳朵里,搅得他心浪翻滚,面红耳烫,竟连这寒冬里的最刺骨的冷风也不能熄灭他的燥热。 约摸半个时辰后,厢房内令人想入非非的动静终于停了。 姚并听见开门声便知自家主子这算是完事儿了,吐了长长一口浊气暗道;‘老天爷呀,可算是结束了。’随后又像没事儿人似的殷勤的迎上去行礼道;“主子,我们的内线传来消息说,安郡王已经暂停招兵买马和改造兵器了。” “可知是为何?”周翊刚解了媚毒,但因着底子厚无甚大碍,是以这会儿也能只着一中衣神色无常的坐到桃树下的石凳上。 姚并立于一旁拱手应道;“听说安郡王近日正在为最小的儿子王韬挑选妻子,想必此次暂停招兵买马又是同之前一样没银子了。” “如今宫里算得好,想让咱们和皇后一党和好联手对付安郡王,现下皇后那边虽说可以缓一缓。但安郡王那头,你还是得给我盯紧了。咱们镇国公府的兵力主要集中囤在边境要塞,而他安郡王仗着祖上的功德捷径兵力主要囤积在京都周边的地域,还经常以诏安土匪的名义私下招兵买马以更换旧器唯有私下改造兵器。而起初宫里头忌惮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哪知养虎为患。现在又想联合咱们和皇后一党灭了安郡王,这算盘宫里打得是好,可若是他突然有异动,只怕到时候大局已定,也等不到我父亲从边疆赶回来了,而皇后一党多是文臣,更是靠不住的。”周翊边冷静分析局势,边把玩着那串祖母绿手串。 “小的明白!”姚并应下,转而颇有些犹豫地道;“主子,还有一事,小的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周翊心里揣着旁的事,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头道;“有话就说,没事就赶紧走。” 姚并想了想,最后还是道;“主子,小的最近还查到王韬似乎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不过......”姚并特地看了看自家主子的脸色,见不像要发飙的模样,咽了咽口水便接着道;“不过,那东西似乎与乔姑娘有关。” “怎么又是她!”周翊再次蹙眉,言语间却并不反感。 姚并却以为自己不小心又说错了话,为保小命忙跪下请罪道;“小的该死,小的以后再也不提乔姑娘的事儿了。” “滚蛋!成心给老子添堵不是!”周翊恨不得踹姚并一脚才解气,可想着他终是父亲给自己的人,忍了又忍问道;“说吧,王韬找的东西与她又有何干?” “是。”姚并应下,在脑海里小心的组织一番话语后才道;“小的近日在查安郡王时,发现不止是他没了动静就连其党羽都没了动静。所谓反常必有妖,小的怕他们在谋划什么出其不意的事,是以便派人十二时辰轮班监控,终于发现安郡王最小的儿子王韬动用安郡王的暗卫安插进永诚伯府。 甚至小使手段,动了乔姑娘名下浔阳的一些铺子里的货。他将手头一批十分不错的陶器瓷货以转行做旁的生意为由低价转卖给那些铺子,而后交易完成的当晚,又使人狸猫换太子偷偷换掉那批货,以次充好,以旧充新。 而他的目的很明显不是为了赚钱,倒像是故意找事,想同铺主当家的搭上话。之后我们在安郡王府的内线说,王韬是为了从乔姑娘手里得到某样东西,所以为了同她塔上线而故意搞的事儿,不过据内线所说目前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丫头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王韬如此大费周章?”周翊话到这儿,忽的想起今日抱着乔卿莫回她闺房时,那满屋子的陈设就像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似的,处处透着土豪二字。不由的觉得好笑道;“难道是为了她的银钱不成?” 姚并却当了真,认真回道;-“这个还真不好说,此前主子您让小的去查乔姑娘时,曾查出乔姑娘的母亲生前凭着独家的香露配方以及独有的生意头脑赚下不少家业。具体有多少小的虽不知,但小的却查出乔姑娘的母亲不仅给乔姑娘留了不少真金白银,单是田产、铺面、以及在各商行名下的股份的分红就是笔不少的银子,更别说那位太太还给自己的儿子也留了一份产业。” “哦?竟没想到她还是个小富婆。”周翊说嘴角不经意的再次扬起一丝笑容,随后道;“既如此,你再安排些人手十二时辰轮班保护乔姑娘,王韬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不管他在找什么东西,可不能让他动了我的人。”言罢周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是!小的回去就办。”姚并面无异色的应下,心中却想歪了,不由暗道;‘乔姑娘什么时候开始成主子的人了?’ “六爷在说什么呐这么高兴?”那人言罢忍不住一阵轻咳 周翊闻言便知来人是谁。 姚并抬头看去,只见周允身上披着厚厚的御寒披风正迎面缓步走来。 姚并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小的请周五爷金安。” “原来是姚校尉,可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说着周允人已到桃树下。 “这个时辰了,五爷来我这儿做什么?”周翊示意姚并退下。 “我是听说你中了媚毒,所以特地来瞧瞧到底是什么狗胆包天之人敢对你下毒。”周允说着话不由的向那摇曳着暧昧烛光的西厢房看去。 “那五爷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也想试试那媚毒?”周翊向来不当周允是个药罐子,说着起身开玩笑似的不轻不重的捶了周允肩膀一拳。 “你便是无事了?”周允捂着肩膀佯装吃痛道;“今日你只去了永诚伯府吃酒,难不成是永诚伯胆大包天给你下的媚毒?” 周翊笑道;“永诚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算计本公子。”周翊言罢,似乎并不想再多说。 然而,周允提到永诚伯府,周翊脑海里又不受由自主的想起今日中媚毒之事; 原本今日周翊应该去李府吃酒的,早上却无意间听肖氏说永诚伯府有下过请帖,于是周翊便鬼使神差的到了永诚伯府吃酒。因着官场中有不少人想巴结镇国公,一听说镇国公府的六爷在席间,说以宴席上不是官宦来敬酒就是些富商凑到跟前来讨脸。周翊本身的酒量并不差,只因不愿与那些酒囊饭袋在一处浪费时间,于是找了机会以喝醉为由才得以抽身。 周翊本想找个僻静之处散散心,没想到游荡至一处水榭时,正巧遇见前两日说翻脸就翻脸,还给了自己一耳光的乔卿莫此刻正一脸娇羞的同旁的男子在水榭幽会。 周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像是有人拿了棉絮堵在他的心口,使他呼吸不畅还涨得眼睛疼。周翊认为碍眼的事儿自是要去除掉的,所以周翊当即揣着心口那团莫名的火气,直径去了水榭,非要搅了乔卿莫的好事才会罢休。 可周翊似乎忘了自己一向都是不摘有主的花儿,若是往常遇上这样的事自己顶多骂一句晦气,而后眼皮都不抬一下便再也不去看那花儿了。 而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周翊在乔卿莫身上遇见了同样的事,非但自己吃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还硬要把乔卿莫给惹毛弄哭才肯罢休。 周翊本以为这样做自己会好受些,可哪里晓得看着乔卿莫痛哭着离去的背影时,周翊并未觉得畅快,反而心像是被人生生挖空了一般,又失落又疼得最狠。 最后周翊因为担心乔卿莫身边无丫鬟会出什么不好的事,索性悄悄的跟在她身后,本想找个机会再哄哄她,哪知跟去永诚伯府内院时自己不过去找个净房的时间,再找回来时就看见一个还没自己高的猥琐男想非礼乔卿莫。 周翊如何忍得了,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那男人是谁,冲上去直接给他两脚踹废他的子孙根才肯罢休。谁知那屋内的空气中飘散着极其香甜分量又重的媚药,使平时里十分警惕万分防备的周翊不经意间便中了招。 中招后的周翊看着那昏睡过去的乔卿莫,只觉得她比平日更为诱人,甚至恨不能当场就办了她。如若不是胳膊上的伤痛支撑着周翊仅存的一点理智,只怕早就剥去乔卿莫的衣衫肆意妄为了。 不得不说周翊虽然贪念美色,但面对乔卿莫终究是不同的。 周翊怕一会儿叫旁人看见会有损乔卿莫的名节,是以凭着姚并曾描述过乔卿莫闺房的大致位置左右摸着将她送回了萝梦阁。一路上周翊因为要使内力提轻功,所以会使体内的媚药发挥得更快,是以他无数次的想将怀中软玉生香的乔卿莫给就地正法了,可又无数次的以理智战胜欲望。只因周翊知道,倘若他那样做了只怕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倔强女子在没脸面活不下去了。 ‘自己也没必要只为一时之欲儿毁掉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这是周翊给自己找的理由,大约也是这个理由撑着他回到这儿。 这座院子是周翊用自己生意上赚的钱买下的,因为不想将那些莺莺燕燕之人带回镇国公府,所以便买下这里专门安顿他的那些既乖巧又不要名分的姬妾们。 是以周翊一回到此院子,便随便找了个可人儿解媚毒,直接从下午战到方才,而那西厢房里的女子早已精疲力尽却还努力迎合,这是第一次让周翊觉得那姬妾无趣至极。 周允见周翊不想说媚毒之源,便不再问,故意转移话题笑道;“说来还是你六爷会享受,府里摆着个绝色美人儿,这院子里还藏着不少美姬艳妾。” “倘若五爷是真的羡慕,改明儿我也送五爷几个娇妾如何?” 一说起周翊这‘绝色美人’本是周翊自己玩脱了,一不小心玩到了官家之女,虽说官职不大,那女子也只是个庶女,可终归是有官身的人家,总要要给人一个名分才是。是以等那家人找上门诉哭之时,镇国公夫人心软,便亲自做主将那女子由一顶小轿抬进府里,还给了妾室的名分。周翊因为此事儿挨了军杖,所以自那女子进府以后周翊就再也没碰过了。 “六爷还是自己留着罢,我可吃不消。”周允说着便往升了暖炉的正屋去。 周翊忙跟上去揶揄道;“说来五爷与我差不多大,到如今都还没开荤,是不是那里不行啊?” “得了吧,本公子只想得一人之心,执一人之手到白头。”周允说这话时,眼睛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期待。 周翊见状一脸八卦的揽过周允的肩笑道;“向来对儿女之情不感兴趣的周五爷,今日也会说这般酸溜溜的话了,只怕是有心上人了罢?快告诉本公子那人是谁?待本公子明日就去给我们周五爷提亲。” 周允脑海里想着那似天仙下凡似的人儿,只是笑却并不答周翊的话,他怕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 周翊放开周允,把手一摊道;“简直无趣。” 话音将落,周允就见一身裹玫红色披风的女子推门而入,那女子满面桃色,一进门便颔首屈膝行礼,娇声道;“奴婢谢六爷赏。”言毕,还抬眼向周翊传情。周允觉着难为情,背过身去装没瞧见。 而周翊这会儿才瞧见她原本披散的长发随意绾了个髻,髻儿上还簪着那一只梨花式样的缠花簪子。那是乔卿莫的插在他胳膊上更插进他心里的东西,现在却在旁的腌臜玩意戴在了头上。 周翊了笑一声直接走过去取下那簪子。唤了暗卫;“去,把她拖下去剁碎了喂鱼罢。” 周允一听这话不由暗自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周翊,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儿那女子一听这话大惊失色,面上的桃色顷刻间褪了个干净,腿一哆嗦直接跪在地上求饶;“六爷!饶命!奴婢......”那女子求饶的话还未说完究就直接被暗卫给拖了下去。 大约她下辈子也不会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床上捡到一只好看的簪子,以为是六爷单独送给她的,以为在六爷心里她是不同的,为表对六爷的情谊当即戴着就去谢恩,却怎么也不知道这簪子就是她的催命符。 第七十五章 见面礼 晃眼已是十月底,萝梦阁这一屋子的病病怏怏也算是陆续的好了个全儿。 这一日乔卿莫同佩蓝,绾青,还有魏紫一同在内室商量着下月底三房的新娘子庄苏荷入门后应当备什么做见面礼,景红同竺墨则一同守在门外。 竺墨一向好八卦,看了看景红猪肝一样的脸色故意问道;“景红姐姐这是怎么?你脸色好像不大对,可是手底下的小丫鬟又惹姐姐你生气了?” 景红心里本就不平衡,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劲,不满道;“那些小蹄子怎敢放肆!”接着景红往屋里探了探头压低声音道;“我只是不明白,同样都是二等丫鬟,怎么魏紫就能频频进入内房在姑娘面前露脸!而佩蓝却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我安排这守门的苦差事,也不知魏紫那蹄子给了佩蓝什么好处!” “话说,佩蓝安排我守这门是有原因的。只因几个月前我私自将出入的门牌借给了温妈妈,佩蓝说这是罚我的,我自个儿也认了。”竺墨说着颇有深意的凑到景红耳边低语道;“而景红姐姐你被佩蓝安排守门,妹妹我可就想不通了。这论手脚、论机灵、论人缘儿、姐姐你那点不必屋里那几个强?且下面有经验的婆子们都在说,说温妈妈病了,姑娘身边缺人,总有一天会在咱们几个二等丫鬟里提一个上去做管事儿的。 妹妹我一直都觉着那个人会是姐姐你,没曾想魏紫那丫头是个抖机灵卖乖的。眼看着姑娘突然病了,佩蓝又爬不起来的时候,不顾自个儿的病还没好利索就爬起来钻佩蓝的空子去照顾姑娘,害得姐姐你连个进屋的机会都没有,可见魏紫这个人是极有心机又擅钻营的人,往后姐姐可要多防着她些。” 景红听着觉得这话甚是有理,不免附和道;“你看光是这几日姑娘赏她的东西就大不相同,虽说以往姑娘但凡有赏赐都会一人赏一份,大不了就佩蓝和绾青两个的特别些,咱们三儿的赏赐从来都是一模一样,可最近却单是她的东西出色些。就好比前两日姑娘赏下的银镯子,咱们两的镯子是刻纹空心镯,而她的却是素面实心镯子,比咱们的不知道重了多少倍。”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呐?!” 闻言,景红和竺墨转头去看,只见阮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站在她们身后了,瞬间吓的魂飞魄散,忙低头屈膝行礼道;“阮妈妈贵客。” “我哪是什么贵客。”阮妈妈一脸和气瞧不出一丝不满的笑道;“快别聊了,进去给瑞表姑娘通报一声罢。” “是。”竺墨脑子转得快,脚底一抹油,溜烟儿的打帘进屋去通报。 留下景红守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只得听阮妈妈若有所指地道;“瑞表姑娘大约是我见过最心疼下人的主子了,你们这萝梦阁的丫鬟,我瞧着一个个的穿戴用度竟比寻常人家的千金还要好不少,你们呀可得尽心当差。倘若方才来的人不是我,是旁的什么外男或是歹人,你们若只顾着聊天儿不小心将放了他们进去,那不就是大罪过了?” “是。景红谨记妈妈教诲。”景红这厢话毕,那厢竺墨打了帘儿便来请。 阮妈妈也不看景红,躬身便进了屋。 一入内室阮妈妈就被摆了满床的珍宝盒子给吸引了去,边行礼边忍不住问道;“表姑娘这是?” 佩蓝,绾青,魏紫向阮妈妈回礼后便有序的退至珠帘外。 乔卿莫忙挽着阮妈妈行至床边道;“阮妈妈您来得正好儿,您见多识广,快来帮我瞧瞧,待大表嫂进门我应该送她什么做见面礼才好。” “瑞表姑娘您现在就开始挑选见面礼,会不会为时过早了些?”阮妈妈说着眼睛扫过一床摆开的盒子,有缀了五蝠络子的鸳鸯齐鸣红翡玉佩;有上好玛瑙做嵌面、百年琥珀做挂坠的珠光宝气式样的璎珞圈;有极通透的碧色带絮玉镯;还有一只口含金色珍珠的孔雀步摇。不由暗自叹道;‘这小祖宗可真是舍得,满床的首饰,不论送什么只怕是都要将一屋子长辈们的风头给盖了去。’ 乔卿莫却一副极认真地模样道;“不早了,佩蓝说若是选定了,还要同长辈姊妹们通通气儿,看有没有送重复的,若是有送重复了的,又或者是比长辈们送的贵些了,那么又得重新挑选,这一来二去可不得要个把月的时间。” 阮妈妈晓得乔卿莫这话是在套她秦太夫人准备了什么,于是会心一笑道;“表姑娘您是做小辈的,到时候只需要送些手帕荷包的就好。” “哎哟...阮妈妈您是晓得的。我针线活一直都不大好,若是平日里做些绣活儿打发日子便罢,可要让我当着族众的面儿送给大表嫂,岂不是将我摆在阳光下出丑嘛。所以我想着,索性挑些小玩意送罢。” 阮妈妈差点没被乔卿莫这句话给呛背过去,忙无可奈何地笑道;“我的表姑娘勒,若您这一床的东西都是小玩意儿了,那旁人准备的东西岂不都成破旧货了?” 乔卿莫听出其中关键,把手一摊生无可恋地做苦哀嚎道;“那怎么办?不会真要我给大表嫂绣荷包吧?” “好好好,老奴再帮姑娘您拿拿主意。”阮妈妈见她着实率真可爱,不免再次仔细端看起这些东西,随后在最边上的一个盒子里找到一串绛红石手串,拿起来在手中又翻看好一会儿才道;“姑娘不如取了这手串上的两颗绛红石,再请万宝楼的匠人帮做成石榴耳坠子如何?” “石榴耳坠子?”乔卿莫顺手接过那绛红石手串左右看了看,觉着是个极好的主意,开怀笑道;“果然是极好的主意,这绛红石不算贵,石榴又寓意多子多福,做成耳坠子也不会太过显眼,阮妈妈您可真是神人呐!”乔卿莫高兴得就差跳起来,当即唤了佩蓝进来吩咐道;“你将这手串送去万宝楼,请他们给改成时下最新样式的石榴耳坠子。” “是,奴婢这就去。”佩蓝双手接下绛红石手串便先退下了,紧接着绾青和魏紫便进来收拾这一床的摊子。 阮妈妈眼见着里屋这几个丫头的井然有序,不免暗自点头认同。 “话说,这个时辰外祖母应该在念经拜佛才是,阮妈妈怎的有空来我这儿清闲?”乔卿莫解决完见面礼的事后才想起问阮妈妈所来何故。 阮妈妈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门口故意提高音量道;“哦是这样的,三少爷钓了一条鲜活肥美的黄花鱼送给了太夫人,太夫人特地吩咐老奴来请瑞表姑娘您过芙德堂去用午膳。” “锗表哥真厉害,我可得去瞧瞧那野生的黄花鱼长什么样。”乔卿莫说着来了兴致,倒也没发觉阮妈妈的异样,心情不错地唤了绾青为自己更衣。 约摸一盏茶后,守在门口的景红和竺墨便看见魏紫一人陪着姑娘同阮妈妈离去,心中的幽怨与不满自是有一说的。 第七十六章 姜柔馨 将出了萝梦阁的垂花门,阮妈妈就忍不住开口道;“瑞表姑娘,老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乔卿莫心情还不错,自是笑道;“阮妈妈您是外祖母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不必与我客气。” “那老奴便多嘴了。”阮妈妈颔首应下,接着道;“按理说表姑娘您身边的人都是姑太太从前教导好留下来的,老奴自是没有立场论她们的好坏,只是老奴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提醒您有些丫鬟着实欠管教。” “可是院儿里的丫鬟们不敬妈妈您了?”乔卿莫说着神色不由的跟着严肃起来。 阮妈妈边走边回头看了看乔卿莫一脸担忧地道;“若是不敬老奴倒也罢了,都是做奴才的老奴不会看不开。可怕就怕那些个没良心的丫鬟不好管束,背地里嫌弃主子的赏赐乱嚼舌根,这样的刁奴若是表姑娘管不了,老奴便去回了太夫人,让太夫人帮表姑娘您掌掌眼。” 乔卿莫一听这话便明白阮妈妈这是何意了,心里因着阮妈妈能事事为自己着想而变得暖烘烘的。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妈妈您放心吧,这些小事何须劳烦外祖母,再说了我屋里的丫鬟是什么气性我最清楚的,有时候不收拾只不过在等更好的时机罢。” 阮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叹道;“表姑娘您心里有数就行,可别怪老奴多管闲事,老奴也是怕您年纪轻,怕您被那些没良心的给哄了去。” “我晓得的,阮妈妈您心疼我,我又怎会怪您。只是这事儿我自有分寸,还望妈妈莫要让外祖母晓得了。倘若外祖母知晓了,只怕是又要念叨我了。”说着乔卿莫不免又学着秦太夫人的口吻道;“你呀真是个软柿子,堂堂一个嫡出主子偏叫几个小丫鬟给欺负了去,真是半分也无我当年的风采。”学完乔卿莫还问阮妈妈学的像不像,逗得阮妈妈咯咯直笑。 乔卿莫同阮妈妈一路正有说有笑,快到芙德堂时,只见迎面走来一位上身着鹅黄色绣蜂蝶带花团纹图样的京绸交领小袄,下着印有喜鹊闹春京绸暗纹马面裙的姑娘。她头上戴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宝相花式样的点翠钗和一只通体无暇的玉雕垂條花簪;项上戴着长命锁刻丝璎珞;手腕上则是一对难得一见的墨玉手镯。 再看她身材高挑、丰满有韵,一张极好看的小脸上两弯新月吊梢眉格外显眼,粉嘟嘟的小薄唇好似还带着新生婴童的奶香味儿。 乔卿莫自叹不如道;‘好一个魔鬼身材童颜娇面的美人儿,同样的年岁,怎么自己就跟个小扁棍儿似的。’ 待到近了,那姑娘忙媚声娇语的向乔卿莫行见面礼,而后又才向阮妈妈行半礼道;“乔姑娘和阮妈妈这是从哪儿来?” 乔卿莫着实记不起眼前这位姑娘是何人,只得闷头回礼待阮妈妈提醒。 “老奴同瑞表姑娘刚从萝梦阁过来。”阮妈妈自是瞧见乔卿莫的窘模样,接着和声和气地道;“姜表姑娘可有些时日没来咱们府上玩了。” 乔卿莫一听这话才想起来,她便是自己将入永诚伯府那一日在芙德堂粗略见过一面的姜柔馨,秦夫人的远房表亲之女。 姜柔馨笑了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道;“前些时日我染了风寒被拘在府里出不来,直到昨个儿才将将好痊。哪知锦表妹一听说我好了,立马派婆子来给我收拾东西接我过来小住。这不,我方才是去给太夫人请了安,这顺路还要去给表姨母请安呐。” “那老奴这就给姜表姑娘安排人领路。”阮妈妈说着便要唤路过的小丫鬟, 姜柔馨忙婉拒笑着道;“不劳烦妈妈了,这芙德堂到墨竹院的路我熟得紧。” “既如此,老奴就不打扰姜表姑娘了。”阮妈妈说着便同姜柔馨行礼。 姜柔馨仍旧回以半礼,走时还对乔卿莫真诚一笑,乔卿莫本就不喜生人亲近,遂只是回以礼貌性的微笑,直到姜柔馨渐行渐远时乔卿莫才好奇的问道;“阮妈妈,我听说那个姜姑娘是因家道中落,父母怕她跟在身边会吃苦所以才会求到姜大人面前,让她借住在姜府,为的不过是往后说亲的时候名声能好听些。又怎会有闲钱穿得如此富贵得体?” “表姑娘小心些,要上台阶儿了。”阮妈妈边提醒乔卿莫上台阶边接着道;“具体因为什么老奴也不晓得,只是听说姜表姑娘极其乖巧懂事,深得姜老夫人喜爱,或许那些东西都是姜老夫人赏赐的罢。” “这倒也是,外祖母可不就送我好些宝贝嘛。”乔卿莫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里头却疑惑道;‘一般长辈再疼人也都是拿了自己库房里的好东西送小辈的,虽说偶有特意定某样时新的玩意来送小辈也是有的,可姜柔馨那一身打扮分明就是特意搭做一套的相得益彰,总不可能哪个做长辈的还会从头到脚的一身都给定好吧,况且那一身行头可不便宜。’ 乔卿莫虽心有疑惑,却并不妨碍她兴高采烈的往芙德堂的正屋去。 且说姜柔馨拜别阮妈妈和乔卿莫以后,直接头也不回的有意错过去墨竹院的路口。 “姑娘,咱们不去墨竹院了么?”姜柔馨的丫鬟豆蔻好奇问道。 “本该是去的,只是突然间我想起锦表妹说有要紧事儿等我过去,晚些时候再去给表姨母请安也不迟。”姜柔馨说着,脚下生风一般往扶柳阁去。 豆蔻打趣道;“那要紧事儿可是指乔姑娘?”豆蔻是姜柔馨心腹丫鬟,有些事自是清楚得紧。 “你既如此聪明,可晓得本姑娘此刻在想什么?”姜柔馨说着边走边警惕的看了看四处,自顾自的抽出袖笼里的绣茉莉的手帕揩鬓角细汗。 豆蔻挠了挠头跟上去;“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 姜柔馨二话不说回身猝不及防的用力拧了一把豆蔻胳膊上的肉,咬牙道;“我恨不能堵了你这张快嘴!” 豆蔻不防,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喊疼,忙颔首认错;“奴婢知错了!” 姜柔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晓得就好!这是永诚伯府,不是咱们住那小院儿,可给我省心些罢!” “是......奴婢晓得了。”豆蔻含着眼泪应下。 第七十七章 黄花鱼 到了芙德堂正屋,阮妈妈才将将打帘,乔卿莫一躬身进去便高声唤道;“外祖母,您那条鲜活肥美的黄花鱼可做了?瑞儿可不要吃清蒸的,瑞儿想吃......”乔卿莫话还未说完立刻敛起笑容愣在原地。 只见那珠帘内的梨花木卧榻上除了秦太夫人外还有庄太夫人,庄太夫人下首则坐着一身素衣描着素妆眼圈还有些微红的庄夫人。 乔卿莫见状顿时没了兴致,踌躇着撩了珠帘进去,拘谨的行礼;“瑞儿请外祖母金安。见过庄太夫人,见过庄夫人。” “乖囡囡快过来,你刚说你想吃什么?”秦太夫人满眼宠爱的将外孙女搂进怀里,还让了个位置给乔卿莫,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庄夫人见她一个小辈都坐到了上首,自己却只得一个几凳,晓得秦太夫人这是摆明着要羞辱她。庄夫人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正准备出言讽刺几句的,就见庄太夫人神色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乔卿莫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庄夫人又看了看神色还算和蔼的庄太夫人这才道;“瑞儿觉着清蒸黄花鱼过于寡淡,想吃葱香黄花鱼,这样既有味道,又不会辛,连外祖母您也能吃。” 庄太夫人忙笑着接过话题道;“是吗?原来乔姑娘也喜欢葱香黄花鱼啊,正巧你庄伯母也酷爱葱香黄花鱼,改明儿你来咱们府上尝尝你庄伯母做的葱香黄花鱼如何?” ‘黄鼠狼给鸡拜年。’乔卿莫瞄了面如寒冰的庄夫人缓声道“那倒不必了,阮妈妈的葱香黄花鱼做得极好,我就是起了玩心想找个理由使唤阮妈妈一次罢了。也没得为了一条鱼跑去平昌侯府麻烦庄夫人,若是叫旁人晓得了,我只怕是要戴了好吃懒做的帽子,摘也摘不掉的。” 乔卿莫话里有怨气,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 “没事儿,这里外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说麻烦可就是见外了。只要乔姑娘你有时间,随时来府里,你伯母我可不止会做葱香黄花鱼。”庄夫人说吧又故作亲昵的笑了笑。 “庄夫人您客气。”乔卿莫面上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笑着回应,心里头却暗道;‘这不是在做梦,就是今儿个的太阳真打西边儿升起来了,怎的突然一下子由冰渣子变伯母了?’ 秦太夫人见状,不明表情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侄媳妇再想展示自己的厨艺,也得我们家瑞儿有时间不是?” 庄夫人闻言,面部明显抽搐了几下,连连颔首道;“太夫人说得极是,倒是我心急好显摆了。” 乔卿莫着实不想看平昌候夫人一副勉强装相的模样,拽了秦太夫人的衣袖撒娇道;“外祖母,瑞儿想去瞧瞧锗表哥钓的黄花鱼。” 秦太夫人边怜爱的帮乔卿莫整理额前的碎发边吩咐道;“阮妈妈,你带瑞姐儿下去瞧瞧罢。” “是。”阮妈妈应下,伸手去扶乔卿莫,哄小孩似地道;“表姑娘,随老奴来。” 待乔卿莫随阮妈妈下去后,秦太夫人与庄太夫人和庄夫人自是一番论商榷且不谈。 单说乔卿莫跟着阮妈妈到了后厨旁边的小花园后,便只是盯着木盆里活泼好动黄花鱼出神,半晌也不说一句话。魏紫故意同她讨论该如何挑出一条极鲜嫩的鱼时她不理,阮妈妈与她说笑秦锗钓鱼的趣事时她也不睬。 直到秦太夫人过来后,乔卿莫方才一把抱住秦太夫人极委屈地问道;“外祖母明知我不喜庄夫人,为何还要诳我过来?” “外祖母自是晓得你不愿见她的,可她是打着来给你道歉的名义进府,外祖母总不能三棒子将人赶出去吧。”秦太夫人心疼极了,用温暖的手轻抚乔卿莫后脑勺接着道;“就算外祖母不要这个体面和名声了,可终归也得顾着你和永诚伯府罢。” 乔卿莫闻着秦太夫人身上极好闻的檀木香,嘟嘴道;“她不喜我,又怎会纡尊降贵好心来同我道歉。” “庄夫人确是有心来同乖囡囡道歉的,只是事出因也算不得真心。”秦太夫人说着示意阮妈妈和魏紫退下,接着道;“庄夫人今日前来其实是想让庄太夫人做保,跟老婆子我探你亲事的口风。” “亲事?”乔卿莫惊得放开秦太夫人,骇道;“是庄夫人神志不清,还是我听错了?” “乖囡囡先别急,听外祖母慢慢道来。”秦太夫看着那无忧无虑的黄花鱼叹了口气道;“外祖母也是才知道,你荣表姐大婚之日庄世子来吃了酒回去后,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以死相逼庄夫人,为的只是娶你罢。庄夫人同自己最爱的儿子就这样断断续续的闹到现在,直到庄世子给闹病了,庄夫人这才点头。 庄夫人她深知我必定不欢迎她来永诚伯府,所以便以道歉的名义同庄太夫人一起进府。也知我必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所以便在我面前唱苦肉计,还给了你一个信物,让我转交与你。”秦太夫人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坠着墨绿色流苏的黄龙玉平安扣接着道;“她说,若你愿意便留着这个玉佩,待明年开了春庄世子满十六岁以后就来府上提亲,说你若不愿就在这儿之前将玉佩还与她便是。” 乔卿莫看着那平安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里想着庄梓柏为娶自己用上如此极端的手段,既心疼又无奈道;“庄夫人这算盘可打得真好,我若留下这平安扣,便是默认了她的摆布,倘若往后嫁过去岂不任她揉圆搓扁。我若退了这东西,那么庄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都是我的过错!” “外祖母晓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不该接下的,可外祖母信佛不忍伤及无辜性命。”秦太夫人言罢直呼‘阿弥陀佛。’ “那我该怎么办?”乔卿莫说着几欲落泪,也不知是为这平安扣的去向,还是为病倒的庄梓柏。 “你且收下这东西,外祖母自有法子。”秦太夫人说着,将平安扣给了乔卿莫。心里盘算着是时候将周五爷的事提上日程了,只要镇国公府那边一下定,这平安扣又是私下的事,到时候平昌侯府为了面子只怕是会求着要回这烫手山芋。 乔卿莫这才收下那平安扣忐忑道;“真的么?” “外祖母什么时候骗过你?”秦太夫人对着自家外孙女轻松一笑,心里却暗道;‘小张氏你这个疯婆子,想摆布我的外孙女,还是太嫩了些。’ “那我可就只能依靠外祖母您了。”乔卿莫撒娇道。 “好好好。”秦太夫人宠溺的刮了一下乔卿莫鼻子接着道;“走,咱们使唤阮妈妈给小祖宗做鱼去。” 乔卿莫一听这话,方才露了笑容。 第七十八章 瞧瞧 且说秦太夫人用过午膳后正准备去佛堂补上今早未完成的佛业,然后再美美的午歇,正拿起木鱼槌准备念经的时就见玉蝉打了帘进来行礼道;“太夫人,三太太和世子妃到访。” “哪个世子妃?如此没规矩,怎的连名帖也不递就直接来了。”秦太夫人因着礼佛计划又被搅乱,心里终归有些不舒服。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才平息下烦躁的心情。 “是安郡王府的世子妃,说是路过咱们府邸,特地前来拜会您。”玉蝉见秦太夫人发了脾气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真有这么巧的事?”秦太夫人放下木鱼槌,满是不悦道;“晓得了,你先引她们去正屋饮茶罢。”说完又才神色无常的吩咐玉扇为自己更衣。实则秦太夫人心里头在不停的打鼓;‘这老三媳妇虽说是出自安郡王府二房的,但二房早就分府出来单独过了,只不过顶个安郡王府的名头好办事些罢。并且老三媳妇与安郡王府的世子妃不睦已久,她嫁进永诚伯府这些年,世子妃从未到永诚伯府走过亲戚,如今不请自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待到秦太夫人收拾好将进正屋时,就看见一约摸三十来岁,保养得体、丰满有余、穿戴一新的富贵夫人站在秦王氏身侧,想来这就是世子妃了。 “侄媳见过太夫人。”世子妃一见秦太夫人来了,忙殷勤的迎上前行半礼,仿若这屋子里她才是嫡亲的儿媳妇一般。 一旁脸色黒得像锅底灰似的秦王氏不免落后两步上前行礼;“母亲。” 秦太夫人心有不满自然是想故意冷落世子妃的,所以只是对世子妃微笑的点头示意罢,转而却伸手扶起秦王氏温声道;“你素来懂规矩识大体,怎的今日却偏要在我这个老婆子将要午歇时赶过来。”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打起了哈欠。 秦王氏知道这话是说给世子妃听的,并不是在说给自己,是以心里头稍稍宽松些。 顺手挽了秦太夫人胳膊扶着她到梨花木卧榻上坐下方才答道;“母亲,是这样的。儿媳妇娘家的嫂嫂,也就是世子妃,说有急事硬要见母亲,央了儿媳做引荐,儿媳妇无法,只得这个时辰来叨扰母亲了。”这话言外之意便是‘世子妃有意相逼,我胳膊拧不过大腿。’ 世子妃被晾在原地看着她们婆媳两个你唱我和的,先前那点子殷勤全变成尴尬挂在了脸上,心里暗道;‘如若不是公公的命令,本世子妃这辈子都不会踏入你这小小伯府,也不知在猖狂个什么劲儿。’ “咦?世子妃怎么还在那儿站着?”秦太夫人一副才发觉的模样边说边佯道;“老三媳妇快去将你嫂嫂请过来坐呀,没得叫人说咱们堂堂伯府没有规矩。” 秦王氏有了秦太夫人撑腰,这才作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边去扶世子妃边道;“瞧我这记性,嫂嫂莫怪。” “不妨事,都是自家亲戚,没那么见外。”世子妃面上和气的笑着,心里却狠得咬牙。 秦太夫人见世子妃如此厚脸皮,便知今日之事只怕不简单,遂捻了捻手里的檀木佛珠串儿,暗自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才保持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世子妃突然造访所谓何事?” “哦,前些时日我婆婆来贵府吃酒回去后就一直在说贵府有位表姑娘,长得是美如冠玉,钟灵毓秀的。这婆婆念得多了,侄媳妇便也生出不少好奇,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能优秀到让婆婆念念不忘。这不,侄媳妇今日正好路过贵府,所以特地进来只为瞧瞧那位表姑娘。待回了府也好讲给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丫头听,好让她们知道什么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世子妃说着却并不走心,眼神里全无半点子心诚。 “世子妃说笑了,这安郡王府上的姑娘可都是由宫里的教养嬷嬷们亲自教导的,若她们都是不成器的丫头,那老婆子我这外孙女只怕更不能出来献丑了。”秦太夫人看了看世子妃又看了看一脸做难的秦王氏。 是什么人一进别人家门就嚷嚷这要看人家屋里的姑娘,秦太夫人不用想都知道世子妃肚子里揣着什么鬼主意。 “太夫人此话严重了,既能入太后耳朵的女子,只怕没有差的。秦太夫人心疼外孙女是没错,可也不能藏着这样的珠玉不让人见罢?况且侄媳妇也就是瞧瞧,又不会伤害她,想必太夫人不会这般小家子气罢。”世子妃话毕以喝茶掩下内心的紧张;‘今日任务就是只要见到人,剩下的事自有公公安排。’ 秦王氏心里着急生怕秦太夫人看不出这是一个圈套,忙道;“嫂嫂说笑了,这有些事你大约是晓不得的。世人皆知太后喜欢民间话本子,我们家表姑娘除了中秋佳节出去游玩过,其他时候日日呆在府中未曾出门,无非就是被那些无聊闲鼠之辈夸大其词搬写作话本子传进太后耳中罢,做不得数。我母亲也是怕嫂嫂见了我家表姑娘会失望,算不得小家子气。” 世子妃见不使绝招今日是完不成任务的,是以理了理衣袖一副准备要走的模样笑道;“既然太夫人觉着我贸然前来邀见,会委屈了乔姑娘,那么侄媳妇便先回去,让母妃给下个请帖邀乔姑娘来我安郡王府做客便是。” 秦太夫人和秦王氏一听这话面色自是变了又变,好一会儿秦太夫人才笑着唤了阮妈妈道;“快去眷客阁请瑶太妃过来,就说安郡王府的世子妃想见见表姑娘。总归来一趟,总不能叫人家觉着咱们永诚伯没礼数。” “是。”阮妈妈自是晓得秦太夫人这是话中有话,面不改色的应下,正要退出去时就听见世子妃道;“且慢!敢问太夫人,侄媳妇不过是想见见乔姑娘罢了,怎的还要惊动瑶太妃?” 秦王氏立马明白秦太夫人的用意,忙接过话头到;“是这样的,嫂嫂您不知,因着咱们府上近日喜事太多,怕折腾了瑶太妃,所以我母亲便把太妃娘娘和恪公子一同接到府上小住。哪知太妃一来便十分喜欢我那外甥女,这不硬是日日拿了糖糕瓜果将她诳在身边作陪,这谁要是想将瑞姐儿从她身边要走一小会儿,可都得经过她同意才行。” 世子妃听罢心里不免打起暗自她的小算盘;‘听这口气,到像是瑶太妃瞧上了乔姑娘要让她做孙媳妇的架势。再说这安郡王府是异姓王爷,梁王却是当今皇上唯一的血亲手足,虽说梁王手无实权却又掌管着宗室,在朝中也颇有声望。如今宫里已经对安郡王府起了疑心,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梁王府只怕是不妙,不如先回去禀了公公再做打算。’ 思毕,世子妃才满面歉意道;“原来太夫人不让我见乔姑娘还有这等缘故呀。既如此,侄媳妇倒没脸搅扰太妃娘娘了。侄媳妇本是路过贵府,这会子差不多也该去忙旁的事了,还请妹妹帮我向太妃娘娘请个好。”说着这回真起身掸了掸衣袖行礼准备要走。 秦太夫人作样子打了打哈欠道;“那我就不留世子妃了,老三媳妇替我送送。” “是。”秦王氏应道,便送世子妃出去了。 这厢世子妃前脚将出芙德堂,后脚秦太夫人屏退了丫鬟仆妇,就在正屋内骂开;“早就听说安郡王正在给他的幼子王韬四处相说亲事,没想到那老匹夫竟将这主意打到我瑞姐儿头上!那王韬是个什么东西!母亲是个洗脚婢上位的也就罢了,他本人房里的妾室通房就有一大堆,还生了庶长子! 况且听说王韬本人懦弱无能,事事爱听小妾通房们吹枕头风。而这个时候世子妃赶巧来我这儿,不是看上了瑞姐儿是什么!还非要见瑞姐儿?她又不是瑞姐儿的正头亲戚,有什么资格在我永诚伯府里呼来唤去的! 安郡王那个老匹夫向来霸道惯了,若是让她儿媳妇见着了瑞姐儿,回去后指不定要掰扯些出什么,想祸害我的宝贝疙瘩,管他是谁,做她的春秋大梦去罢!” 阮妈妈忙端了热茶给秦太夫人顺气道;“太夫人歇歇火儿,她再嚣张这厢有太妃娘娘做大旗,想必是不会再来了。” “老三媳妇也是,做什么如此怕她?往日里的嚣张威风全都没了,竟变成个只会找我咕咕的小鸡了?!”秦太夫人越说越来气,手头的佛珠亦越捻越快。 阮妈妈取了一旁的蒲扇缓缓打着,为秦太夫人降燥热,温声道“许是世子妃拿了锗少爷做筏子罢。” 秦太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头的火气才歇了些,长叹一口浊气后道;“也是,老三媳妇最头疼的就是锗哥儿了。锗哥儿虽说孝顺,可不爱念书也不爱学打理庶务就喜欢跟着安郡王府的世子习武,老三媳妇应该也是没法子才引了她来见我。” “太夫人您能这样想就好了,今日一下子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这往后恐怕还会有。太夫人您可得看开些,再说瑞表姑娘尚有父亲,旁有您这个疼她的外祖母,只要您和姑老爷不点头这谁都别想咱们瑞姑娘。”阮妈妈说着见太夫人已经息了怒火,这才放下蒲扇。 “看来瑞姐儿的事儿,得跟他乔大老爷好好商量商量了。”秦太夫人这才喝了热茶,心里自是一番计量又另说。 第七十九章 马脚 乔卿莫原本在芙德堂吃得个肚儿圆,一回到萝梦阁沾了枕头就开始午歇。 一直睡到未时初才醒过来,乔卿莫一醒来便觉着口渴唤道;“佩蓝,我渴了。” 此刻佩蓝正守在外屋打络子,忽的听见自家姑娘唤她,忙放下打了一半的五色络子,提温在炉子上的一壶茶水这才进内室。 “姑娘可饿?灶上还温着些鲜虾海贝粥呐。”佩蓝将倒好的温茶双手奉至乔卿莫面前。 乔卿莫坐起身捧了茶盏仰头一饮而尽,用手帕拭净嘴角后方才道;“午膳时在外祖母那里贪了嘴,这会子还不饿。你去帮我拿衣裳来,我想去花园里走走消消食。” “嗳。”佩蓝应下去屏风后的箱笼里找要穿的衣裳。 乔卿莫忽的想起绛红石改耳坠子的事儿,问道;“那万宝楼的师傅可有说何时能做好?” “姑娘,您不提奴婢都差点忘了。”佩蓝边找衣衫边应道;“奴婢去万宝楼时,起初他们的店小二见奴婢只拿了寻常的绛红石手串去改做耳坠子,似乎并不大愿意理睬奴婢,还说这匠人的手艺贵着呐,给钱也不愿给奴婢改。 就在奴婢着急的以为要交不了差的时候,突然万宝楼的掌柜出来对着奴婢就献殷勤,还说立马安排匠人免费给奴婢赶制,奴婢觉着蹊跷怕给姑娘您惹麻烦,所以守着拿到耳坠子后硬塞了银子给那掌柜这才跑回来了。”说着话的功夫,佩蓝已经找好了衣衫绕过屏风出来伺候乔卿莫换衣衫。 乔卿莫边换衣裳边道;“还有这等事儿?你可知那万宝楼是什么来历?” “奴婢问过周边的店铺了,说万宝楼时开了好十多年的老店了,专做首饰的定制与修补的。不过他们说近两年万宝楼好像换了个背景挺厉害的新东家。” “万宝楼如此做,大约是认识你我的,看来有时间得让桐林查查万宝楼的底细才行。”说着乔卿莫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到梳妆台前等着佩蓝为她梳妆。 正这时,趁着晌午出门去拿找桐林取近日消息的绾青,打了珠帘风尘仆仆的就赶了回来。顾不得许多,抓起桌上的温水壶咕嘟咕嘟的连喝几大口水,又不拘小节的直接用衣袖揩去嘴角的水渍后大喘气道;“姑娘,桐林查到百善堂的幕后之人了!” “是么!那你快过来坐下,同我细细说。”乔卿莫连头也顾不得梳了起身直接拉了绾青,两人一齐回到床边坐下,毕竟这件事可真是她心口上的一块巨大石头。 佩蓝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牛角梳便自觉地退至外间去守门。 绾青也不藏捏,开门见山道;“桐林说自上次姑娘您吩咐他着手去百善堂查以后,他是又探访周边的铺子,又是日日跟踪监视药铺里的伙计和抓药大夫,这么些时日下来只觉得那百善堂除了位置偏僻了些,抓药的人少一些以外,旁的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可就在前两日,桐林亲眼瞧见乐安县主身边的苏嬷嬷进去过一次,却再也没出来。桐林觉着蹊跷,便顺着苏嬷嬷这条线索查下去,果真发现那百善堂是挂在苏嬷嬷儿媳妇娘家侄子的名儿头上的。可桐林去问那挂名之人,他却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安郡王府叫他在一些契据上签字画押,完事后便给了他一笔钱。所以桐林说就目前来看,温齐家的背后之人可能是乐安县主。” “可若是按照桐林所说,这么久都查不到一点头绪,却在前两日以苏嬷嬷为突破口查出端倪。那么,会不会是那背后之人故意漏出马脚让桐林查到的了?再则,假设温齐家的背后之人就是乐安县主,那么温齐家的又为何会如此忌惮?直至临死前都不肯直接说出幕后之人,而非要绕百善堂这么大一个弯子呢? 况且温齐家的曾经说过她的新主不是我一个闺阁女子所能抗衡的,所以我觉得那背后之人不可能是乐安县主,一定另有其人,也许就是与乐安县主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也说不准。”乔卿莫自是冷静分析一番。 绾青手里摩挲着茶盏,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乐安县主的弟弟王韬呢?” 乔卿莫笑道;“人人皆知安郡王的幼子王韬软弱无能,事事爱听枕头风,又怎么可能是他。” “姑娘您且听我言。”绾青凑到乔卿莫耳旁小声道;“桐林跟奴婢说过,他怀疑王韬所谓的懦弱无能很有可能是装的。” 乔卿莫听到这不由的瞪大了眼;“桐林此话怎讲?” “姑娘莫急。”绾青看着乔卿莫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接着道;“桐林说他收到了浔阳那边的消息,说那批陶器瓷货是王韬使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段给换了的,而且也是如百善堂的事那般故意露出马脚,让桐林派去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出那批货是出自他的手笔。” “王韬?”乔卿莫咬了咬嘴唇,思索了好半响才道;“我们假设王韬是装拙,那么他本身应该是个聪慧非常且善于隐忍、野心极大之人。只可惜与安郡王来说优秀的儿子实在太多了,且世子已定。王韬的母亲虽得宠可终究出身卑微,他晓得自己无缘袭爵。所以为避免遭兄弟记恨算计,于是他故意装拙。私下里又想通过某种方式一鸣惊人的让安郡王对他刮目相看。 而中所周知,我手上既有母亲留下的香露配方,又有大笔的钱财,他或许是缺钱,所以才收买温齐家的。”乔卿莫心知绾青不知铜盒之事,故意道。可思绪捋到这,乔卿莫恍然大悟道;“如果真是我所猜想的这样,那么王韬或许他发现自己联系不上温齐家的,所以故意露出马脚作为诱饵,让我阵脚大乱上他的钩。” “如果真如姑娘您所猜想的这般,那么王韬这样的人也的确能让温齐家的直到死都在害怕。”绾青说着起身缓缓的踱步道;“姑娘,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弄这么大的阵仗,摆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咱们又有什么好法子应对呢?” 乔卿莫看向窗外,已经平静下来道;“静观其变,不应对便是最好的法子。他既然开始用引蛇出洞这一招了,那么就说明他本人很着急,他越是着急我们就越不能轻举妄动。” “那这样能行么?” 乔卿莫反安慰心急如焚的绾青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再大不了收好咱们现有的东西,就在永诚伯府里,莫叫旁人得手便是。”实则心里却道;‘看来得找机会在王韬再出手之前,拿得铜盒里的东西才行。’ 第八十章 阙菊会1 眼瞧着已入十一月,这天气也是一日比一日冷,哪知这将月初,京都城里就发生了一件及稀有的事。 那便是向来已孤傲、不喜结交而自居的镇国公府,居然学那西升的太阳,主动邀京都城里的勋贵之族到镇国公府参加一个‘缺菊会’为题的宴会,所谓‘阙菊会’就是邀众人观赏这个时节最后一批开放的菊花,或是败了的,或是少朵将谢的,又或是入冷天只得凋零的这些菊花。 据说是镇国公夫人在寺庙祈愿时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位菩萨告诉镇国公夫人说自己正寄与残菊当中,需得人烟气息供奉才能保佑镇国公夫人所求功德圆满,是以镇国公夫人便写信与自己的儿媳肖氏让她主持阙菊会。京都城里的豪门贵族素来喜欢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况且又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镇国公府相邀,所以凡是得了镇国公府请帖的人家都在宴会这一日赶往镇国公府。 永诚伯府自然也是受邀在列的,这会子被秦太夫人诳着上了马车的乔卿莫手拿着请帖看了又看,再次确认上面写着‘阖府莅临,特邀乔姑娘’几个字后,瞬间哭丧了脸可怜巴巴道;“外祖母,瑞儿可不可以不去。” ‘那怎么行,这就是专门为乖囡囡你而办的,谁都可以不去,但你必须得去。’秦太夫人心里虽如是想,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诳道;“现下咱们府中各房除了你三舅母身子不适未去以外,旁的都要去的,况且小大奶奶还特地邀请了你不是?”说着手指着请帖上‘特邀’二字提醒乔卿莫看清。 “外祖母,那儿只怕是生人多,瑞儿向来怕生,不想去嘛。”乔卿莫撒着娇也不想去,不过是因为惧怕镇国公府里的周六爷罢。 “外祖母上年纪了喜欢热闹,乖囡囡就当是陪外祖母去散散可好?”秦太夫人不由分说耍起老小孩的脾气。 乔卿莫看着外祖母满眼期待的模样,狠了狠心闭了眼安慰自己道,只要不去外院和近水楼应该是不会遇上周六爷吧,毕竟镇国公府还是有那么大。 于是就为着这句话乔卿莫又一次踏进了镇国公府,这一次却也是不同的,上次是同秦太夫人单独来,显得镇国公府又空又冷清,像做寂静的囚牢。而这一次许是因着宴会人多的关系,乔卿莫看到各处仆妇丫鬟的脸上都洋溢着真心的笑容,高阁楼宇内尽是欢声笑语,仿佛这一刻镇国公府拥有了生机活了一般。 小轿再次轻车熟路的进了忠义院,乔卿莫下轿时看见长房的秦夫人和秦锦儿,四房的秦四太太和秦银儿都去找了相熟的夫人太太,闺阁挚友们说笑打趣去了,而自己却是一个人也不认识,只得乖巧的留在秦太夫人身边。 “哟,秦太夫人您可来了,这都等着您呐。”说话间,穿金戴银华丽非常又八面玲珑的肖氏从人群中抽身出来,她连步上前来迎秦太夫人满面笑意道;“方才平昌候府的庄太夫人,忠勇公府的杨太夫人都在念着您老人家呐,说好不容易来镇国公府聚这一场可得拉上您好好抹几把牌,也好赢点您荷包里的银锞子。” 秦太夫人不好意思道;“嗨呀,这几个老姊妹呀都是牌瘾子,这抹一辈子的牌了,竟还要把牌桌子搬到你这来,你说说这不是为老不尊是啥。” 肖氏边接过阮妈妈的活扶着秦太夫人的胳膊往正屋去边卖乖道;“这话也就您老能说,侄媳妇一个做小辈儿的可不敢说。不过也就是我婆婆还没回来,若是我婆婆回来了,她只怕也是要跟着抹牌的。”这言外之意便是周五爷相亲之事,婆母以知晓并赞同这门亲事。 “看来你婆婆礼佛竟比我还虔诚些,老身惭愧呀。”秦太夫人面容和蔼的笑着,心里自是会意。 乔卿莫起先一直跟在秦太夫人身后,正要入里屋时,一个转角的功夫忽的发现庄苏雅正一个人闷坐在廊下的开败了的金菊台旁的栏杆上发呆。 这厢里屋正在打帘,乔卿莫忙驻足道;“外祖母,我瞧见了庄七姑娘了,她似乎不大高兴,瑞儿想过去找她说说话。” “去罢,我这儿有阮妈妈就行。”秦太夫人自是巴不得的。 乔卿莫得了秦太夫人的许,向周大奶奶肖氏行过礼后才过去。 “七姑娘?” “乔姐姐?!”庄苏雅回头一看是乔卿莫,眸子忽的亮了一下又黯了回去,一副众人皆乐我独悲的模样。 乔卿莫挨着她坐下关切道;“这是怎么了?往日里见你,可从没如此多愁善感过。” 庄苏雅面带乌云不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院子中间正在同旁人说话身着玫红色印暗纹褙子满面得意的郭夫人。 “可是她惹你了?”乔卿莫亲昵的挽着庄苏雅。 乔卿莫一提这话,庄苏雅眼中泛起狠色,咬牙切齿道;“还不是她养的好女儿!三伯母一个生辰过那郭溶月竟成了我父亲新纳的贵妾,我的庶母,乔姐姐你说这荒唐不荒唐!” “啊?”乔卿莫惊得差点闪了舌头,转而看着那昂首挺胸的郭夫人好一会儿才道;“这......这是怎么一会事?且不论她是武夷伯夫人这个身份,单说她是贵妾之母,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来这种正式的场合?这让旁的夫人太太们晓得了又该做何想?” 庄苏雅这算是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了,冲着郭夫人的背影唾了口水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晓得,我只知三伯母生辰过后,父亲便娶了郭姑娘做贵妾。父亲甚至为了给郭夫人聘钱,偷偷的卖掉母亲的嫁妆,我们二房也因为郭姑娘擅蹦跶,已经许久没有安宁之日了,母亲被那贱人气得卧病不起。 三伯母因为不想与郭夫人碰面,以准备聘礼忙不开为理由推脱了这阙菊会,我本是被祖母拉来散心的,没想到竟看见郭夫人厚颜无耻的来此说笑打趣。现在别说是散心了,就是气都气了!”气得急了,眼眶里不小心染了雾气。 “庄七姑娘,不是奴婢多嘴。您啊就不该生气,要说那郭姑娘既然已是贵妾,那么您就是主子,奴才的母亲自然也是奴才,郭夫人母女自愿掉身价儿,您干嘛跟她们一般见识呀。”绾青边掏帕子边试图安慰庄苏雅。 乔卿莫接过绾青递来帕子为庄苏雅揩眼泪儿,轻声道;“是呀,莫要哭,没得为奴才坏了自己的身子。” “我二姐姐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就是看不惯她,也不能容忍她一次又一次的伤我母亲不是?”庄苏雅说着就了绾青的帕子就撸鼻涕。 乔卿莫丝毫不嫌弃的接了帕子过来交给绾青,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郭夫人这才道;“要不这样,我教你一个法子,必能让那郭姑娘吃瘪,并且无法分身再为难你母亲。” “真的么?!”庄苏雅来了精神握着乔卿莫的手就拼命摇。 乔卿莫待庄苏雅冷静下来,挽着她边往僻静处去边道;“我听说你之前说过,父亲的妾室不少,且个个都能折腾,尤其是那个罗姨娘对吗?” 庄苏雅连忙点头;“罗姨娘一贯会掉眼泪儿,院中旁的妾室通房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就是了,她既然如此厉害,想必是个好强的,那她肯定不会会眼看着自己的地位被更年轻漂亮的郭姑娘给抢去。这个时候只要你和你母亲暂时放下从前的恩怨捧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捧她向着她,剩下的,你就让她们自己去斗就是了,到时候谁还有空欺负你母亲?” 乔卿莫说得句句是理,庄苏雅自是句句记心上,连连道谢夸乔卿莫聪明且不谈。 就说庄苏雅从镇国公府回去后便按着乔卿莫绞的去做,罗姨娘和郭姨娘自是斗得死去火来的。后来乔卿莫再听庄苏雅说起时,罗姨娘已经渐渐在庄二爷心中失了地位,而郭姨娘则失了孩子落了病后就再不能生了。 第八十一章 阙菊会2 乔卿莫见庄苏雅的心情好了不少便随意找了个镇国公府里的小丫鬟由她领着四处逛逛,一路上果真是见着了不少稀有的菊花。宛如什么墨菊、青丝之类的,或有碗口大小的、亦有莲米子大小的,只是每种不足的是在这入冬以后都是一副或残或即凋的模样。 乔卿莫并不似那些个故弄风雅之人,所以并不大欣赏得来。 “想必锦妹妹是极喜欢这样的集会的,她素来喜爱菊花。”庄苏雅边用手似触非触那些花朵儿边感叹着。 乔卿莫对关于秦锦儿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心里一直在想庄苏雅那句‘准备聘礼。’这话,一时没忍住竟脱口而出问道;“听说庄世子病了,可是真的?”问完又恨不能钻府地缝,别扭的故意快走几步。 “是啊,自从大哥哥从永诚伯府吃了酒回来后,便同又是三伯母吵架的又是闹绝食的,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庄苏雅边打量乔卿莫的神情边补充道;“许是三伯母管得严封了下人的口,是以大家只晓得大哥哥与三伯母闹了不愉快,却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那庄世子的病可好些?”乔卿莫装作礼貌性的问问罢,实则那娟秀的眉头都快拧作麻花团了。 庄苏雅见状,只觉明明很在意却故作轻松的乔卿莫甚是可爱,忍不住揶揄道;“早些时日听祖母说是不太好的,不过这两日好像已经能下地走了呐。要不然三伯母怎会有心情忙着准备聘礼呢?” 乔卿莫被庄苏雅这一盯,弄的红晕悄然染了她的面颊还全然不知的装作观赏一旁的残菊。 “乔姐姐,这三伯母准备嫁妆你红脸做甚?”庄苏雅终究是个孩子心性,心情一好就开始拿了乔卿莫开玩笑。 “休要胡说。”乔卿莫边用手帕打庄苏雅,边道;“不过是这冬日的懒太阳有些灼面罢了。”说罢,乔卿莫干脆一扭身不再理她。 可乔卿莫心里却是极纠结的,若是说庄夫人现下已经在准备聘礼,那便是庄夫人料定她不会退回信物。乔卿莫不想任庄夫人摆布,可又不想辜负能为了能迎娶她而同庄夫人闹翻脸伤病在床的庄世子。 庄苏雅还在说什么乔卿莫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觉着‘自己现下就真如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作难。’ “乔姐姐!这便是生气了?我说着玩的嘛,姐姐莫要气了可好?”庄苏雅见唤了几声乔卿莫都不理她,于是与走到乔卿莫前面面对着她一边哄一边倒退着走,哪知一不小心差点撞了回廊上的柱子。 乔卿莫也还没回神,如若不是各自的丫鬟,喜鹊和绾青的反应快,乔卿莫差点就与庄苏雅面对面撞个正着,这会儿只怕是要在人国公府上闹笑话的。 这时回廊的另一头响起了耳熟的公鸭;“瑞表妹小心些,当心漂亮的小脸蛋摔成大猪头!” 乔卿莫应声看去,只见身着亮紫色绣有貔貅寻宝团纹样蜀锦襕衫;腰间系着嵌有颜色极正的墨绿玉石腰带;腰带上还坠着一个银绣宝相花缀金珠的苏锦香囊;足登现下最时兴的西域镶毛羊皮靴的东方恪,像个像个财大气粗的皇商似的大摇大摆的朝她们走来。 再看东方恪身侧,则是身着月白色素纹镶万字不断头浅色普段边道袍,腰挂三羊祈康式样的带皮润白玉佩;头绾单髻只插一根原色雕祥云柏木簪;行止温润儒雅貌若潘安的周允,只见他如拨开云雾后走出的仙人一般,一步一履皆赏心悦目。 “这怎么会有外男?”庄苏雅看她们越走越近,边自言自语的嘟囔,边随着乔卿莫行见面礼。 “这里是外院!本公子还想知道你们两个姑娘家怎么会不知身份的杵在这儿!”东方恪因着乔卿莫上次嘲笑他一事,心怀有梗,对着庄苏雅说话也没有应有的那般客气。 庄苏雅因着小时候曾同东方恪一起玩过,所以并不曾怕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甚至还当着东方恪和周允的面质温领路的小丫鬟;“怎么给我们领外院来了?” 哪知小丫鬟吓得瞬间满眼泪花就开始哭道;“姑娘息怒,奴婢...奴婢是新来的......大......大约是记错路了。” “你!”庄苏雅一听这话正要发作,乔卿莫自然是摁下她,眼神示意庄苏雅莫要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是不小心走错的,那便是我们的不是,也不好再次过多停留,这厢先行告辞。”乔卿莫说着拉了庄苏雅再次向东方恪和周允行礼后转身便要走。 “且慢!” “那可不行!” 周允与东方恪同时出言留人。 周允是因着从上回廊到现在,眼睛里似乎只有乔卿莫一人似的,看她向自己行礼,看她悄悄稳住旁边的女子,本是心满意足的,可看她规规矩矩的再次行礼便要走时,终究是心心急得与行动之前先出言挽留。 东方恪就很简单,犯了小孩子心性,想同乔卿莫算算此前的帐罢了。 这下弄得回廊上四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好不尴尬。 “内个,你们还有什么事吗”乔卿莫一语打破尴尬。 “无事,只不过是想着两位姑娘既是来府上做客的,同游也无妨。”周允言毕,对上乔卿莫那双又亮又好看的眸子,心虚的转头向一旁浅咳。 东方恪连连向周允摆手道;“哎呀!周五爷莫要被她们两小姑娘模样给骗了。”而后憨傻的周五爷指着庄苏雅像周允告状似的道;“这个是平昌侯府的小七,从小就顽劣不堪,一般的男孩子都打不过他的。” 而后又指着乔卿莫一脸愁容的向周允介绍道;“五爷,这个可就更不得了了!看着斯斯文文的好说话,实际上最喜得理不饶人,你且莫被表象迷惑,离她们远些才是。五爷你是不知道,上次她竟然敢当着我祖母的面骂我是猪!” 谁知周允非但没有引以为戒,甚至露出有为温雅形象的可爱虎牙笑了起来,好似一副暖阳明媚图。 东方恪着实不明白,为何周五爷听了这两小夜叉的事迹后为何不怕,反倒笑得如沐春风似的。 乔卿莫只觉得东方恪幼稚得紧,跟着笑道;“恪表哥这是何意,上次的事不是已经扯平了吗?” “谁跟你扯平了!如若不是有姨祖母有意袒护,哪能让你嘚瑟至今。”东方恪见乔卿莫还能无所谓的笑着,只觉着面子上挂不住。 “那恪表哥当如何?”只因觉得东方恪最细的公鸭嗓与最狠的话相配着实好笑,乔卿莫说着话又忍不住同庄苏雅一起掩面偷笑。 “乔卿莫,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哦!”东方恪见乔卿莫同庄苏雅一起笑,气得来回直跳脚。 周允生既怕东方恪真的同一个姑娘家闹起来有失颜面,又怕自己的心上人受伤,忙装了和事佬道;“恪公子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去拜见周六爷么?这会子不去,只怕下一次又要等好久的。” 与此同时笑过了的庄苏雅看了看气得鼻子冒烟的东方恪,特意附与乔卿莫耳边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乔姐姐向来是再和善不过的,他怎么一副与你有血海深仇似的模样?” 乔卿莫也不避讳,也看了看还在跳脚的东方恪又附至庄苏雅耳边,悄声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庄苏雅。两人也不管东方恪,边耳语边笑声盈盈。 “五爷你别管了,我光是看着她都要气炸了,哪里还顾得上去见周六爷。”东方恪自然是听不进去的,看着乔卿莫还在同庄苏雅私语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索性大声吼道;“喂!乔卿莫!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待乔卿莫同庄苏雅私语完,也不管暴跳如雷的东方恪,只是向周允行了礼告辞后便由小丫鬟领着原路返回。 独独留了被怠慢后不可置信的东方恪,和失了心魄的周五爷在原地。 阙菊会结束时,乔卿莫和庄苏雅恋恋不舍的手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才各自上了各府的马车。 回永诚伯府时,秦太夫人看着乔卿莫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自然以为是乔卿莫对‘偶遇’的周允印象不错,于是自个面上亦是不动声色的,实际秦太夫人心里已经在想到了该给外重孙送什么满月礼去了。 第八十二章 土地庙 且说自从阙菊会回来以后,秦太夫人就老是以各种理由不停的给乔卿莫做新衣裳,打新首饰,选新家具。虽说回回做衣裳首饰时,旁的长房,三房,四房的表姊妹们表兄弟们都有份,可很明显自己的数量和样式上比她们更多,并且更奇怪的是,大舅母,三舅母,就连最爱说亏欠的四舅母这一次都没有旁的怨言。 乔卿莫心知有异,可每当她想从阮妈妈口中得知些有用的消息时,总是被阮妈妈的“太夫人的铺子赚了钱,心里高兴自然都喜欢给小辈儿们做衣裳买东西了。”这句话给搪塞回来。 这不,今日正好收到前几日做的朱钗首饰,衣衫半裙。乔卿莫正和佩蓝在礼物一个点数看样式,一个登记造册来着。就见的先前出去找桐林取近日消息的绾青,红着眼凌乱了发饰匆匆忙撩了帘进来。 “姑娘不好了!桐林被人给绑走了!”绾青边说边揩眼泪,显是被吓着了。 乔卿莫原本正在理着步摇上缠作一处的珍珠流苏来着,被绾青这突然的一下弄得差点拽断流苏,好在乔卿莫稳得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关心绾青道;“这是怎么了,顶着个金鱼眼就回来了,可是桐林他又故意惹你生气了?” “不是的姑娘!桐林他被抓了!”绾青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乔卿莫急切道;“原本桐林应该在他书房里等着奴婢去取消息的,可今日奴婢去时,他并不在书房里,于是奴婢在案桌上发现了这个。” “良婆婆可晓得?”乔卿莫蹙眉连忙放下手上的步摇,接过信封拆开来看。 “索性良婆婆还不晓得桐林出事了,奴婢回来时良婆婆还安慰奴婢说桐林时常夜不归家的。”绾青急得双手攥在一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佩蓝跟着紧张起来,凑上前去看,只见那张纸上面十分潦草的写着;‘乔姑娘,带上我要的东西,请于与午时一刻在南城城郊的旧土地庙见,如若违时或报官那便准备收尸罢。’ “这。”乔卿莫惊得快要捏不住一张纸,缓了好半响才回过劲儿来,忙吩咐道“佩蓝快为我更衣,我要出门!?” 佩蓝哪里肯让自家姑娘去冒险,满是担心地劝道;“姑娘不可!对方在暗您在明,既然连桐林这样聪明人的都能着了他的道,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您万不可冲动以自身去换桐林,总还有旁的法子的。” 乔卿莫没时间再去思考旁的法子了,并不理佩蓝吩咐绾青道;“你先去马房让人套辆快一些马车,对了一定要找张二牛赶车,张二牛若是不再你就去外面租一辆。这会子已经是已时五刻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是不妙!” 绾青跟着踌躇;“姑娘,奴婢觉着佩蓝的话......” 乔卿莫直接截了乔卿莫的话道;“你快去呀!这会子能有什么好法子?只有先过去拖住了再想其他的法子罢!” 绾青看了看佩蓝,又看了看自家姑娘,最终斩钉截铁的应下,而后几乎飞奔着出去的。 “姑娘,咱们报官吧,您一个弱女子只怕是救不了桐林的。”佩蓝见乔卿莫去意已决,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在乔卿莫面前想以此阻止她出门。 哪知乔卿莫直接绕过她,自己去箱笼里找了帷帽和斗篷,道;“这正是我要你做的,此去我只怕是不知结果的。你且在府中为我守住那东西,以防这是一个连环的调虎离山之计。还有,若是直到芙德堂开晚膳的时辰我和绾青还没有回来,你即刻去找外祖母,就说我和绾青去南城的破庙布施一直未归,到时候外祖母自会让大舅舅派人出来找的。”说完乔卿莫已经穿好斗篷带好帷帽撩了珠帘便要出门。 佩蓝眼看拦不住索性顺势抱住乔卿莫的腿,一步也不肯退让哭求道;“姑娘既要去!不如让奴婢去,反正那人也不识姑娘的模样,只要奴婢带上帷帽穿上姑娘您的衣裳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骗过那人,再用个假的铜盒,想必定能蒙混过关!” “乖,你去也救不了桐林,若是假铜盒被拆穿了你又当如何?现下你且在家中替我守着那东西,在晚膳之前别让旁人察觉异常即可。能让我没有后顾之忧,便是在帮我了。”乔卿莫说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扳开佩蓝的手,一得解脱便直接出门往二门子去。 就在张二牛赶着马车一路往南城飞奔时,在去往土地庙的那个路口突然窜出一群乞丐难民模样的人围上前来要施舍,张二牛勒缰不及险些伤着人。 马车一停围上来的人就更多,张二牛本想用棍棒赶走的,乔卿莫心里虽急却也不忍,让绾青拿了碎银子和马车内的糕点当即就分给这群人。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这些得了东西的人才散去。 于是待到旧土地庙时恰好午时,乔卿莫边急着下马车边吩咐道;“张二牛,我素来信任你,今日不管发生生么,若是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先一个人回去,旁人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和绾青在南城布施,因乞丐太多多马车不便靠近你就先回去了,可记得?” 张二牛也不敢问缘由,连连应下时。 快进土地庙前乔卿莫很呼吸一口后方问绾青道;“我单叫你同我来可害怕?” “不怕!只要奴婢能和姑娘您在一起,做什么我都不怕!”绾青边说边挽起自家姑娘的胳膊打气似的笑了笑。 “嗯!有绾青在,我也不怕!”乔卿莫说着同绾青一起推开了土地庙的大门,这时正好午时一刻。 只见破旧的土地庙里一片狼藉,四处挂着蛛网,土地公和土地婆的塑像早已破败不堪,且除了乔卿莫和绾青以外再无旁人。 这与乔卿莫想象中的一堆人凶神恶煞之人押着血淋淋的桐林,逼迫她要铜盒的场景天差地别,莫说是害怕的场景了,就是一只恶心的老鼠都没有。 就在乔卿莫和绾青环顾四周不知所错时,忽的听见另一处的开门声,而后从一块破帘子后走出一个身高七尺,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圆眼厚鼻留有串腮胡的大汉。 “你......你是谁?!”乔卿莫和绾青见状吓得不自觉的抱在一起。 “没想到,乔姑娘竟如此守时。”说这话之人并非那壮汉,而是从壮汉身后走出一个身形不高,身着粗布衣衫,左眼角旁还有一块不知形状的暗红色胎记的男子。 这时只见壮汉跪趴着,男子悠哉悠哉的坐至壮汉背上翘着二郎腿道;“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乔卿莫见他虽其貌不扬,但气度非凡,可脑海里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号人。 第八十三章 装傻充愣 “你是?”乔卿莫见他虽其貌不扬,但气度非凡,可脑海里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号人。 绾青却看着胎记男,觉得甚是眼熟。左右思之,终附与乔卿莫耳边低声道;“姑娘,方才咱们在路口遇到的乞丐难民中好像就有他。” 胎记男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非凡,听见绾青的一番话后乐得仰天大笑道;“本想同乔姑娘开个玩笑,没想到乔姑娘财大气粗,还给小爷我赏了整整五两银子。这也难怪,小爷我将姑娘在浔阳名下的货器全换了,乔姑娘也能稳坐永诚伯府不动如山,手一挥,好好的一批货也不讨回,怎么都不上小爷精心设计的套。” 胎记男说着从怀里摸出先前装乞丐时得的碎银子在手里把玩,接着道;“所以小爷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邀乔姑娘出来,果然,不论千计万计,还是这人命为上之计最为管用。我真应该感谢老天爷没叫乔姑娘这样聪慧的女子生得冷血无情,否则我就是施空城计,乔姑娘也不会来。” “空城计?”绾青有些糊涂。 乔卿莫却是一点就通,既是空城计那么就是说桐林并未被抓。隔着帷帽乔卿莫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问道;“那就是说桐林并未被你抓住是么?” “是,也不是。”胎记男好生悠闲的开始修理起自己白净的指甲;“你若乖乖交出我要的东西,那么这就是一个空城计,你若不交出我想要的东西,那么这一切便会如你所想的那般成为一个悲剧。” “公子想要什么?田庄、店铺、还是真金白银,小女子旁的没有,倒是愿意用这些身外之物换一个平安无事。”乔卿莫边说,袖笼内的手边攥在一处,以抵消心里头的紧张。 “你少跟小爷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胎记男并不吃乔卿莫这一套,冷笑道;“你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再聪明也是有弱点的。你的弱点就是心软,我尚且可一利用你心软这个弱点略施小计支开你的小厮罢,你就傻得凭一张纸来单枪匹马的就来救人,那你说我一个玩尽心机之人会信你这些鬼话吗?”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整日呆在深闺高楼内,的确除了这些的再别无它物。甚至都不知道公子是谁,也不晓得你为何突然间拿了小女子的人做文章。”乔卿莫一句话捋三遍才出口的与眼前之人斗演技,心里实际怕得直发颤。 “小爷我就是你派那个小厮日夜在追查的王韬,想来你不会不知。”王韬有些不耐烦道;“你也休要跟我在这儿装傻充愣,你明明已经猜到我是谁了,还要跟小爷我演戏。我告诉你,装傻充愣这一招你万没有小爷我使用得拿手。” 绾青紧挽着乔卿莫,看向乔卿莫的眼里写满了‘该怎么办?’,毕竟先前在马车上商量的装傻充愣这一招被拆穿了,她们就不能按原计划的想的那般脱身了。 这时被拆穿的乔卿莫反端了轻松,起架子道;“同王公子开个玩笑罢,何必恼怒。公子既不折手段邀我来,想必也是急了,若是缺钱大可直说,不必绕弯子。”乔卿莫决口不提铜盒之事,为的就是让王韬相信自己没有这个东西。 “好!好!好!你好得很呐!小爷本以为你是个姑娘家,用点计策就可以让你慌阵脚,没想到是我大意了,你很聪明,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王韬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话,目露凶光恨不能吃人饮血,显然是没有耐性再与乔卿莫兜圈子,直接道;“我且问你,你母亲留给你的铜盒在何处?!” “什么铜盒?小女子从未见过,绾青你可曾见过?”乔卿莫隔着帷帽的语气是淡然自若的,谁也没发现帷帽内她鬓角额头出冒出的层层细汗。 王韬见这主仆俩个,你来我往一副别说见过铜盒,就是听都没听过铜盒一词的模样,气得怒吼道;“你若不知道铜盒!又为何会绑走桥木控制温齐家的!!!” “公子这是何意?温齐家的盗了主家的钱财,我一个做主家的还不能处置她了是吗?”乔卿莫说完突然惊愕道;“你堂堂安郡王府的公子,怎会知晓永诚伯府的内宅之事?难道......”乔卿莫故意一顿道;“难道安郡王府胆大包天敢监视皇上的勋爵群臣了?” 乔卿莫轻飘飘一句话,反将王韬给将了一军。 是呀,这满朝文武群臣勋贵都是皇上的奴才,只有皇上才能派人监视自己的奴才,旁的人你私下去监视皇上的奴才,这答案显而易见。 “好厉害的一张嘴,三言两语的就想给安郡王府安罪名,你也要看看你有没有命出去安这个罪名才是!”王韬言毕,一群躲在暗处的穿着乞丐难民衣服的人从四面八方纷纷涌进土地庙。 王韬起身走向乔卿莫主仆,好不得意地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今日若不交出铜盒,不如与着破庙同眠,然后本公子再去报一个乔姑娘好心布施,反被饿慌了的乞丐难民们哄抢东西一不留意致死,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乔卿莫和绾青互相看了看对方,眼里都写着‘这么巧,他怎么知道布施这个说辞?’ “可是怕了?”王韬又换了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道;“那东西与你一个闺阁姑娘无甚大用,只要你交出铜盒,小爷我必然会完璧归赵。” 乔卿莫把手一摊颇为无辜道;“王公子你都说了,那东西与我无用,若我真的有那东西又何必藏在手里不拿出来救命救急,你说是吧?” 王韬反被乔卿莫气笑;“鸭子死了嘴硬,算了。我看你身边另一个丫鬟没有跟出来,或许她见过铜盒,一会儿我让人再写封信送进永诚伯去,你猜她会不会拿了铜盒出来赎你这个主子。” “王公子别白费力气了,我这个做主子的都不晓得的事,她一个小丫鬟能知道啥?”乔卿莫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不断的悄悄的深呼吸,生怕被王韬瞧出异样。 “你手头上有没有那东西,想必你我都心知肚明。既然你不愿意谈,那我们不谈就是。” 王韬狡猾一笑,挥挥手罢,自有人拿了大拇指粗的上前要绑乔卿莫和绾青,绾青凭自身有点底子,将乔卿莫护在身后,一脚踹翻一个身材矮小满脸麻子的又毫无防备的男人。这一脚也激怒了其他人,一个个冲上前来与绾青打作一处,绾青则迅速将乔卿莫护在墙角尽量不让这些七歪八扭的臭男人们接近乔卿莫。 “别挣扎了,我的这些手下个个都是些怜香惜玉的,所以不敢尽全力怕伤着你们这些娇娇软软,可若是我说任凭他们处置你两,那场面可能更不能看,你们还是乖乖配合免得吃苦头。”王韬边说边坐回串脸胡大汉背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呸!有你姑奶奶我在!休想!”绾青说着话一脚又踢中一胖子的子孙根。绾青自上次败在周翊手上后日日勤修苦练,加上乔卿莫虽躲在墙角却机智的捡起一旁的木棍使出浑身力气帮着绾青干扰那些人,是以绾青对付起这些只会蛮力的男人一时间倒也能应付个平手。 “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蠢货!”王韬见这些人连个小丫鬟都搞不定,在没有先前的从容,暗道;‘早知道这丫头如此厉害,应该带父亲的暗卫,而不是这些酒囊饭袋。’ 就在王韬准备亲自出马时,起先被关上的土地庙大门瞬间被踹飞,只见门口的逆光里站着天神降临的周翊 可他又身着玄色暗纹道袍,腰间挂着一把消香陨散式样的镂空玉骨折扇,比之天神似乎更像是来人间索命的阎王。 只见他悠悠然取下腰间的玉骨折扇,不过三五步间众人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围住绾青和乔卿莫的七歪八扭之人已经逐个倒地,只留下王韬和王韬的坐骑大汉在风中凌乱,随后便见姚并领着一群蒙面人进来处理尸体。 虽说隔着帷帽,乔卿莫仍旧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而绾青怕周翊的阴晴不定再发疯,死死的将乔卿莫护在身后。 哪知周翊像是没看见乔卿莫似的,黑着面的向王韬走去。 第八十四章 救命恩人 且说周翊为何会在此处,那可就有得说。 这厢乔卿莫前脚匆匆忙忙上了马车,后脚姚并就得了消息立马赶回镇国公府向周翊汇报。 彼时周翊正在书房里处理镇国公交代下来的事务,正是焦头烂额之时,姚并深知这时打扰不得,可又事关自家主子的心上人,于是急得在书房门外转来转去。 “有什么事进来说,别瞎转了,转得老子头疼!” 姚并在门外一得这话,忙躬身进入书房行礼;“主子,乔姑娘被王韬用计骗去南城土地庙了。” “这种小事,你随便叫两个暗卫去搞定就是!”周翊心里还在气上次水榭之事,似乎并不在乎这事。 姚并想着大约是自家主子没了新鲜劲儿不感兴趣了,毕竟那院里的姬妾都是如此。索性恹恹应下,心里头暗自为乔姑娘鸣不平后,转身便要退下。 哪知脚尖还没到门口,就听见笔筒摔落声。 “这他妈一天天,竟给老子找事!”话音未落,周翊人已经出了书房。 姚并连忙叫上几个暗卫跟上去,这紧赶慢赶的才在这危机关头赶到南城土地庙,周翊翻身下马,怒气喧天的一脚踹飞土地庙的大门。 周翊只看见乔卿莫被一群污七糟八之人围在墙角,她还晓得那个棒子在手里自保,与那日扎自己胳膊的模样真是如出一辙,明知力气不足却还要倔强的拼命一搏。 周翊竟不知这一刻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骂她是个傻子。 待周翊收拾完这些腌臜玩意儿之后,因为赌气所以故意装作没看见乔卿莫似的,只是黑着面的向王韬走去。 王韬看来人是周翊,先是惊讶随后释然的装作唯唯诺诺的模样道;“周六爷,你就是再馋女人也不该来本公子嘴里叼东西,装英雄救美啊?” 周翊一手握着玉骨折扇轻轻地在另一只手心里点敲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韬冷笑道;“王公子这是什么话?你六爷爷我不过是追叛徒逆贼到此处罢,现下逆贼就消失在这破庙里,王公子你难道没瞧见?” 王韬知道周翊向来是霸道惯了的,而镇国公府向来与安郡王府不对盘,以为周翊这次又是故意来针对自己,而自己又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本相,于是讨好地笑道;“周六爷大概是眼花了吧,这里只有你我,和我那两个不听话的娇妾......” “呸!臭不要脸!我根本不认识你!”乔卿莫边骂,边哆哆嗦嗦的将手里的棍子砸向王韬。 显然这样的洁身自好拎得清的行为使周翊心情大好,周翊手中的鱼骨折扇跟着敲打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瞧见没,人小姑娘根本不认识你!你若是没有包庇逆贼,那便是在此强抢名女。王公子,你想想这不论哪一样都够你喝一壶了不是?”周翊见王韬还在跟他装蒜,自己索性当他是个傻的陪他玩。 王韬自是听出周翊这话里是在给自己提个醒,若是被他周六爷这只猛兽给咬住了,只怕不好脱身,哪怕是他王韬侥幸脱身也要被扒一层皮。况且眼下自己的身份在安郡王府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庶子,若是被周翊抓住把柄,上头那些哥哥们只怕是抓住机会就要生吞了他。 除非此刻认输放了姓乔的,往后再从长计议。 可先前明明算好的一切竟被一个周翊给毁了,若是就这样放走姓乔的,又岂能心甘?唯有拿到铜盒,只要拿到铜盒,自己便再不用装拙藏真,还能助父亲的大业一臂之力,到时候莫说一个小小世子之位,说不准连天下都是自己的。 王韬如此一番思量,自是觉得后者比较靠谱,毕竟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往后再想下手可就难了,虽说眼下胜算不大,但总比前功尽弃的好。 下定主意后,王韬继续装作一副害怕恐慌的模样同周翊胡诌,暗地里给自己的‘坐骑’串脸胡大汉打暗示。 “周六爷说得是,我又不认识什么逆贼,也不认识这两位姑娘,我先走,先走。”王韬话音将落,手指一动,命令一下,已经悄悄摸至乔卿莫附近的串脸胡大汉以出其不意,一个轻功快跑拧了乔卿莫就往外跑。 好在暗卫反应迅速,立马追了出去。 周翊怒火中烧反手一掌劈晕王韬跟着追了出去,王韬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只得认栽。 待周翊追上之时,暗卫已经同那串脸大汉打作一处,因着大汉一只收拧着不停挣扎的乔卿莫无法施展开,准备一掌劈晕乔卿莫再带她逃跑的省事,哪知被眼疾手快的周翊一把钳制住,周翊把住他的手筋只用了两成力就废了那串脸胡大汉。 串脸胡大汉疼得惨叫,手上一松乔卿莫瞬间脱力,摔到在地。 好在绾青及时赶来将人扶起来,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姑娘,可摔着哪里没?”绾青反复检查乔卿莫的胳膊儿啊腿儿啊之类的。 乔卿莫摘了摔坏的帷帽,又是揩眼泪又是抹汗,声音都在发抖还故作坚强摇了摇头道;“无甚大碍,就是吓着了。” “姑娘无事便好,若是有事奴婢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绾青带着哭腔说话,染得两人又开始掉金豆子。 好一会儿,都还在那你安慰我我安慰你的。 周翊见乔卿莫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当着这些个暗卫的面,脸上挂不住,本想说两句轻柔的话怕吓着乔卿莫的,不得不装作趾高气昂的模样道;“喂!本公子可不止一次救了你把,你的救命恩人在这里,你们书香门第出来的人就是这么待救命恩人的?” 乔卿莫许是才被这话给点醒,想起周翊还在,忙又揩了揩早已花得不像样子的面庞,拉上绾青行至周翊面前颔首行跪拜大礼道;“小女子谢周六爷相救,六爷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周翊这时想起李斯在他面前炫耀妻子做的鞋子时的嘴脸,突然脱口而出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没齿难忘?” 哪知一出口周翊便又后悔,想起上回在码头就是这样惹怒这小妮子的,后来问姚并,姚并说自己对那些寻常女孩子那一套,与这书香门第里出来的一身酸书生气的小妮子来说就是侮辱。 周翊思及此,连忙向姚并使眼色。 姚并会意接过话头道;“我家主子的意思是让乔姑娘莫要忘了今日的缘分,往后我家主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针线活儿之类的,还请乔姑娘尽些绵薄之力便是报答我们家主子了。” 姚并果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周翊恨不得当场给他竖大拇指。 “啊?我?......”乔卿莫本以为周翊又要说什么轻薄薄自己的话,哪知画风一转竟是要针线绣活。她想以针线活拿不出手为由拒绝的,可又怕周翊发怒,索性将话咽下肚子。 这会子周翊还要说什么,不远处已经传来永诚伯府找人的声音。 最后只留下三个字“要鞋子”,便同姚并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绾青疑惑的看着渐行渐远的一群人,道;“姑娘,这......不是周六爷吧?” “谁知道呢?”乔卿莫同样困惑不已。 第八十五章 晚膳 乔卿莫由永诚伯的人一路护送至芙德堂,永诚伯三令五申要一干人等闭嘴封口后这才去前院处理公事。 秦太夫人一听说自己的心肝宝贝外孙女回来了,忙起身撩起珠帘就要出门去迎,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弄脏衣裙,发髻微有凌乱,灰头土面的由婆子扶着进来的姑娘正是乔卿莫。 秦太夫人眼瞧着狼狈不堪的外孙女,心口一涩,鼻尖发酸,上前抱住乔卿莫就唤;“我滴儿啊,你可受苦了,菩萨保佑,可有伤着,我滴儿啊......”显是经这一遭给吓得语无伦次了。 “惊扰外祖母,瑞儿该死。”乔卿莫自个儿也觉着自个儿混账。下决定的时候一点儿也没考虑后果,这会子看到泪流满面的外祖母才惊觉自己果真是个混账,悔得直认错。 “姑娘!您可回来了姑娘!”一直在芙德堂的茶房里候消息的佩蓝一得了讯的直接嚎着就过来了,一进屋看着满屋子的仆妇丫鬟也顾不上,抱住乔卿莫的大腿就放肆大哭起来。 一时间,这屋里劝的劝,哭的哭,端水拧帕子的拧帕子,好不热闹。 待秦太夫人收了伤心才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道;“阮妈妈,快带乖囡囡下去梳洗一番。佩蓝,你回去给你家姑娘找几套衣服送过来。”转而又叮嘱玉扇道;“你吩咐小厨房做些表姑娘爱吃的送来。” 秦太夫人吩咐完后,看着阮妈妈领了乔卿莫下去以后方才质问从进屋到现在一言不发的绾青道;“好端端的,你们家姑娘怎么会突然想起去南城的旧土地庙布施?那里向来多乞丐难民,不大太平。说,可是你们这些小丫鬟撺掇的?!”话到最后秦太夫人忍不住拍了卧榻扶耳。 “回太夫人话,我家姑娘说她梦到太太了。”绾青边回话边笔直的跪下;“姑娘说梦里的太太一脸病容十分痛苦的被挤在乞丐难民中,姑娘说太太生前最是乐善好施,大约是近来难民太多让太太牵挂着了,所以才托梦给姑娘的。姑娘为了还了太太的心愿,于是便让奴婢跟着去南城布施,可我们谁也没想到南城的难民乞丐会如此猖狂呀。”绾青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声情并茂的讲述与自家姑娘事先串编好的话。 秦太夫人想起自己闺女生前的确喜善乐助,甚至与乔业成都是在南城布施时相识的,听绾青这样一说倒也没想太多,只是板了脸道;“那你们为何不多带两个家丁?!那些难民都是饿惨了的凶神恶煞之辈,见了吃食银钱便要抢的。”秦太夫人长叹一口气;“索性只是被抢了东西罢,若是我乖囡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够!” “绾青知错,求太夫人责罚!”绾青忙磕头请罪,这一次是真心诚意的。 秦太夫人精疲力尽的把手一挥道;“罢了,先前瑞姐儿在我跟前那一箩筐的好话不就是在保你么?她既保你,我也没得越过她罚你的道理。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逃,你们房里也没个管事妈妈,一会儿你去找阮妈妈领三个板子罢,就当长长记性。你家姑娘保得住你这一次,保不住第二次。往后若在有什么事要出门的,切记多带些家丁,粗使婆子什么的,她任性你不能由着她任性。切记万事先顾你家姑娘的安危!她若有事,你又有何脸面见故去的太太和凤阳的姑老爷?” “是,奴婢谨记太夫人教诲。”绾青连连磕头。 秦太夫人捻了捻佛珠,缓缓道;“去罢,先下去梳洗先,免得你家姑娘见你这又磕又拜的,少不了要心疼。” “是。”行了大礼方才退下。 绾青前脚将走了没一会儿秦太夫人就见阮妈妈打了帘,佩蓝扶着梳洗完毕的乔卿莫进来。 “乖囡囡快过来,梳洗一番后身上可轻松些了?”秦太夫人忙握住乔卿莫的手,牵到身边坐下;“你可吓坏我这把老骨头了,往后可不许这样胡闹了知道吗?” “瑞儿晓得了,总归是我不懂事,竟不知去布施做好事还有风险。吓着了外祖母真是该打!”乔卿莫说着抽出手就要打自己,反被秦太夫人摁下心疼道;“好了,能平安回来就是好的,外祖母让小厨房给乖囡囡做了好些你爱吃的,晚膳就在外祖母这吃了再回去罢。” 秦太夫人说着牵了乔卿莫往饭厅去,想起旁的事来,笑道;“对了,咱们说些开心的事儿,你荣表姐有身孕了。” “真的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会最后一个晓得的吧?”乔卿莫说着嘟了嘴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就今天下午才来的信儿,你呀算是最早知道的了,旁的你大舅舅我都还没说呐。”秦太夫人哄小孩,见乔卿莫笑了,接着道;“来报信儿的婆子说,才将一个多月的身孕,大夫说要多加休息养胎才行。”秦太夫人说着,玉扇已经领了小丫鬟们进来上菜。 “难怪荣表姐至三朝回门时回来看过我一次,旁的时候就托人送些个小玩意儿回来,我还道荣表姐有了夫婿就不认表妹呐。”乔卿莫说着,见桌上已经摆满小半桌的美味佳肴,有荤有素有汤还有小糕点,馋得她直咽口水;“即该休养,就应该把管家权交还李欣,没得累坏我表姐。我可是听说那李欣仗着身子弱,我表姐才将将进门就把一堆烂摊子交给表姐,说出去是李欣这个小姑子的大度。可那些刁奴欺表姐面生,偷奸耍滑不听劝说,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等,表姐光是同那些人斗智斗勇都受够了,表姐夫的承诺简直就是欺诈。” 虽说永诚伯府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秦太夫人同外孙女单一处吃饭时,还是会时不时的说上两句,只因不想让乔卿莫觉着闷生无趣。 是以秦太夫人边就着小丫鬟端来的温水净手,边道;“也不能怪他,孙姑爷虽是个会疼人但终究不是内宅妇人,好多事他也摸不着门道,说起来不过就是替你表姐把刁奴发卖了,可这那些人都是李府的世仆,这其中的盘根错节千丝万缕,不是发卖了谁救就能决绝的,说不准还要引起众怒。可若是全部发卖了在重新买一批奴才进府,指不定还不如现在的堪用。” “那外祖母您说说表姐该怎么办?”乔卿莫虽心里挂着秦如若的事,可毕竟饿了。 这人是铁饭是钢,乔卿莫首先看中那水晶烤鸭,用公筷夹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嚼着只觉着这烤鸭肉质香却不油腻。 秦太夫人见她爱吃,又用公筷夹一块水晶烤鸭放到乔卿莫碗里,给自己则择了软嫩少刺的黄酒焖小河鱼,接着道;“那些刁奴表面上看着侍欺你表姐面生,实际上有后台罢了,只要那靠山后台一出嫁,刁奴自然会规矩些。” “那李欣据我所知与二表姐差不多大的,这二表姐年后都要出嫁了,她怎么还没定个人家?”乔卿莫说着又对那蒜蓉烹野青了下手。 “若是事情真这么简单,你荣表姐就不用那么苦恼了。”秦太夫人说着放下的碗筷,长叹一口气,怏怏道;“李斯什么都好,就是护妹心切,大部分事情都以李欣为主。李欣不过抱怨一句不想嫁人,李斯就回一句养一辈子又何妨。若是守规矩懂事的小姑子,你表姐也就认了。可为着李欣的事,你荣表姐不知道同李斯怄了几回气了。” “现下荣表姐有了身孕,可不能再生气,待过几日,我去瞧瞧荣表姐罢,免得她被人压的喘不过气。”乔卿莫面上说着是去看秦如若,实际上还是想再找李斯谈谈替秦如若出头。 “好孩子,你荣表姐素来与你要好,有什么话她也愿与你说,这怀了身孕更是憋不得,去陪着说说话儿也是好的。”秦太夫人话毕,这才继续端了碗筷用膳。 用过晚膳乔卿莫索性趁热打铁道;“外祖母,瑞儿还有一事想请您答应。” “你且说说看。” “过两日,瑞儿想过去一趟广佛寺。”乔卿莫深怕秦太夫人不同意,声音宛如游蚊。 “乖囡囡这才脱险,又惦记着出去,可是没个记性?!”秦太夫人自是满脸写着不同意。 乔卿莫抱着秦太夫人胳膊晃了又晃,撒娇道;“正是因为才脱险,瑞儿才要去呀。您看看今日瑞儿那院子里,不是丫鬟病,就是我被毒,发生这么些不好的事,瑞儿想着定是水逆了,想去广佛寺求见开光挂件儿保平安。” 秦太夫人瞬间板了脸道;“求开光挂件,府里的婆子丫鬟也可代替着去,何必非得你去。” “哎呀,外祖母,”乔卿莫拖长了尾音不停撒娇道;“这种事当然是要外孙女亲自去求才会灵验嘛,况且瑞儿还想为着外祖母,永诚伯府、父亲、福哥儿,荣表姐求个安康太平。您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秦太夫人遭不住乔卿莫的撒娇索性应下;“行吧,你要去便带些会武的家丁上,广佛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一个来回只怕也要一天的路程,若是晚了时辰就在广佛寺歇歇第二日回来也可,千万莫要赶夜路回来。” “谢外祖母,您最好了。”乔卿莫开心得紧紧抱住秦太夫人,像个小孩子似。 到去广佛寺这一日,萝梦阁里的粗使婆子小丫鬟几乎都要跟去。 待到二门时,乔卿莫看着魏紫和佩蓝正在忙碌指挥婆子们往马车上搬东西,便将绾青牵到一旁细细嘱咐道;“我此去只怕是明日才能回来,这几日我也想了上次王韬说的布施说辞一事,想来怎么也不想是巧合,佩蓝是你我都信得过的,她跟我这么些年绝不会做背判我之事。”‘尤其佩蓝晓得铜盒一事,她若背叛,直接将铜盒给了王韬自己得了好处银钱远走高飞就是,绝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的。’乔卿莫心里如是想这,却没有说出口。 紧接着低声道;“此去我只带佩蓝,魏紫和院里所有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你且在府中替我好好看着竺墨和景红,他们两个中,一个是间接与安郡王府有关的,一个又是心气儿漂浮容易被人撺掇的。我想着,我不在这些时日,那个躲在暗处背叛我的人一定会露出马脚,只要露出端倪你即刻绑了丢柴房。” “嗯嗯,奴婢定会看好她们的。”绾青应着不由得瞟了几眼正在帮着往马车上搬东西的竺墨和景红。 “还有,桐林那头你去跟他说,叫他先暂且停止监视王韬,王韬这个人很危险,一切都待我从广佛寺回来再说。”乔卿莫说着从袖笼里摸出一个素色荷包塞给绾青, 绾青轻轻一颠便知里面装了不少的银子,疑惑道;“姑娘这是?” 乔卿莫牵着绾青离人群更远些,低声道;“你拿这些银子买通镇国公府的仆人打探一下周六爷穿多大的鞋,然后剩下的买些上好的料子再去绣楼请最好的绣娘给六爷做两双鞋罢,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救了我们,我这心里总挂着,这两双鞋他既要,就当是你我报答他的了。” “嗯,奴婢晓得了。”绾青才将应下,就听见魏紫在唤;“姑娘收拾好了,咱们该出发了。”。 乔卿莫同绾青这才分开,一个由佩蓝扶着上了马车,一个则转身回了府里。 再说广佛寺,据说是整个京都庙院最大,香火最旺,祈愿最灵验的寺庙。京都城里不论是上至皇室宗族还是下至苦力走夫,有个什么三病六痛,娶妻问程的都愿意去广佛寺上香祈愿。 但由于寺庙坐拥在西城的京郊一座高山的山顶,是以就算是整座京都城里都能瞧见那山顶隐约的庙宇,实际上却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先是得坐两个时辰的马车到山脚下,没钱的信徒便是徒步上山,有钱的则是租了肩舆有人抬着坐上山。 乔卿莫虽说是卯时开始由永诚伯府出发,可待到广佛寺时已经午时。婆子丫鬟们早已累得不行,乔卿莫坐在肩舆上又颠又陡更是难受。 别说是祈愿了,就是站稳脚跟都不行了,乔卿莫更是险些晕过去。 ------题外话------ 由于最近复工,状态不是特别好,所以暂且更长长的一章,爱一直都在的你们 第八十六章 广佛寺1 广佛寺也不愧为香火最旺盛的寺庙,里面的和尚一个顶一个的眼尖勤快,一见乔卿莫这行人穿着不凡,连忙推了个长相干净穿着浅灰色素面僧袍的小和尚上前来接待,小和尚一上来怯生生地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第一次来我寺吧,您这是要上香还是要禅住?” “禅住一晚即可,还请小师傅帮忙安排一下。”魏紫颇有礼貌的边说边还以俗家之礼。 “还请施主随小僧来。”小和尚说着,领这乔卿莫等人绕过人声鼎沸香烟渺寮的正殿,拐了个弯儿往后面专供香客歇息小住的僻静廖房去。 乔卿莫趁快两步跟上小和尚试探性问;“小师傅可知这寺院里的青渺大师在何处?” 小和尚想了一会儿才道;“按理来说这寺院里的大师傅小僧都应该认识才对,可施主说的青渺大师却从未听说。大约是小僧才入佛门不久,暂且不识得什么青渺大师。施主若想找青渺大师,还是明日一早待主持到正殿讲课的时候问问方可,只要是咱们寺庙里的大师傅,主持都晓得的。” “多谢小师傅,只是小女子不大明白,你们主持寻常时候就不在么?”乔卿莫追问着,心里不由暗道;‘原本想着今日拿了钥匙明儿个一早就下山的,如今看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小和尚非常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主持高龄康寿,所以一直在清静的后山住着。每日除了早晨到正殿讲课以外,旁的时候都在后山里参禅,而后山又不是香客能随意进的,所以施主要想问青渺大师的话,小僧还是建议您明日请早。” “原来如此。”乔卿莫同小和尚说着话已经进了一座院子,院子前头是一排廖房,这一排廖房的尽头有个垂花门,而垂花门左右又各守着一名穿了盔甲的士兵。 看小和尚的意思应该是直接要将乔卿莫等人安排此处住下,佩蓝自是不愿,道;“小师傅,这里明显是外院了。再有,垂花门那边还有外男守门,我们这一群内眷住在此处只怕是不太方便罢,您看看还能不能重新给我们安排些房间?” 小和尚再次双手合十叹一声‘阿弥陀佛’道;“施主,实在不好意思,这将近年关前来上香拜佛的香客本就比寻常时候多了些。我寺东西两所的廖房都了已经住满,而北院的廖房又住的都是男香客,唯有此处还剩这么几间廖房。就这,还是上午那一户施主走后腾出来的,那垂花门里面住的是镇国公夫人,守门的侍卫看着像男子,其实都是镇国公专门为国公夫人组建的女护卫队,不过施主且安心些住着罢。” “镇国公夫人?”乔卿莫念着,这才想起昔日在镇国公府上周大奶奶曾提过国公夫人在正广佛寺祈愿,没曾想偌大个寺庙竟就在眼前。 “既是女护卫,那我们便住下罢。”佩蓝瞬间会意,当即应下。 由于带来的家丁都是外男,所以都只得安排去去北院的廖房,其他剩下的婆子小丫鬟们则跟着乔卿莫安顿在此处的廖房,索性挨个挤在住这一排廖房才将将够。 待粗使婆子们来打扫完卫生,小丫鬟来铺好被褥,乔卿莫这才想起来唤饿,魏紫忙从八宝攒盒里娶出些糕饼来那盘装了奉至小桌儿上道;“现下看着像是寺庙里的午膳时间已经过了,姑娘且就着茶水垫垫肚吧。” “上山的路颠得我肚子怪不舒服得,我呀就想想喝口热汤,吃口热饭。”乔卿莫看着那些干巴巴的糕饼,只觉着堵嗓子,唤了正在清点包袱衣物的佩蓝过来;“你取些银子给魏紫。”转而又吩咐魏紫道;“想必大家都是又热又饿却又吃不下这糕饼,你拿了银子去找这寺庙里厨房上的灶台和尚,央求他给咱们做些有汤有菜的热斋饭送来,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你说话也客气些,别叫人觉着咱们傲慢了不给做。” “嗳,奴婢自会好生央求的。”魏紫应下这才接过佩蓝给的荷包。 佩蓝见魏紫出去后,就势关上寮房的门,凑上前小声道;“姑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暂时不知青渺大师的踪迹,你且收好铜盒,咱们先想法子去会会镇国公夫人,搭上关系,探探冯道士的底也是好的。”乔卿莫边说边往铺得软软的床上一躺,舒服得眯上了眼。 “那,咱们该如何去会?”佩蓝起了兴致跟着坐到床沿儿边。 “京都城里人人皆唱诵镇国公夫人最是心善,我们现在就与她一墙之隔,若是有个什么动静她定会遣人来问。”乔卿莫同佩蓝说着话,还真就来了困意。 “那姑娘您的意思是?” 乔卿莫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道;“这次我不是把简婆子给带来了嘛。”言罢,自个儿盖了被子就先睡去。 简婆子,佩蓝晓得的,她本也是秦夫人同那个守门的王婆子一同拨给萝梦阁使唤的。 起初,简婆子不似王婆子那般懒散托大,做事勤恳话也不多,这萝梦阁上下就没人不称赞她的。 可就在温齐家的被卸了实权之后,简婆子的真面目才渐渐浮现出来。简婆子仗着自己是萝梦阁最年长最有经验的婆子,又得了姑娘好几次的称赞,于是数次暗示姑娘想做萝梦阁管事妈妈之位。 自家姑娘向来谨慎小心,不是那等随便信人任用的主子,是以便想再观察观察,所以就晾了晾简婆子。哪知简婆子是个分不清好坏,立马就翻了嘴脸,再也不认真当差。甚至开始拉帮结派,造谣调拨由姑娘从凤阳带过来的几个丫鬟之间的关系,想以此逼迫自家姑娘就范,让她做那管事妈妈。 现在尤其是竺墨和景红两个,被简婆子一天编两句鬼话给挑拨得都快与姑娘离心离德了。那简婆子还装个没事儿人似的腆着脸往姑娘跟前凑。 就这次上广佛寺简婆子怕累还找姑娘说自己不想来,可姑娘怕她留在萝梦阁会影响对景红竺墨的收网,索性特地诳了她上山,眼下姑娘能用得上她,倒也算是简婆子的福气了。 佩蓝如是想着,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后,便去使唤简婆子去了。 第八十七章 广佛寺2 寂静的午后,镇国公夫人才将将醒了困,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不远不近的嘈杂声,忙唤了云嬷嬷进来;“你去瞧瞧是何缘故,外面怎的如此闹腾?” “是。”云嬷嬷应下,唤了大丫鬟知了进来伺候镇国公夫人起床。 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云嬷嬷就回来了,对着正在梳头的镇国公夫人行礼道;“夫人,外头是今儿晌午时新住进来的香客,护卫们说大约是一姓乔的年轻小姑娘,这会儿正吵得热闹的便是那小姑娘身边的粗使婆子和丫鬟。 说是粗使的婆子趁两个贴身丫鬟不在,想到主子跟前露脸伺候,结果粗手粗脚的给主子端了滚烫的洗脸水,差点烫伤了那主子姑娘,然后主子姑娘不过是提醒了句‘这洗脸烫了些,下回晾一晾再端上来就好。’哪知那婆子转身就骂主子姑娘‘娇气多事’。 这话没几刻也就传进了主子姑娘的贴身丫鬟们耳朵里,两丫鬟气不过就去找那婆子算账,哪知争论了几句话就吵起来。就方才老奴去瞧时,推搡间都快打起来了,那主子姑娘看着瘦瘦小小的还要上去说话拉架,哪知那婆子力气大,一下便将那主子姑娘给推搡在地,这会子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这里是佛门圣地,她们也敢叫嚷,闹成这样就没个小师傅什么的过来制止么?扰得咱们家夫人也不得安宁。”知了说着已经为镇国公夫人整理好了发髻,正在往镇国公夫人头上配钗环簪子。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这里都是内眷女子,就算是来个和尚师傅的也不好多做停留,更别说拉架劝说了,何况又有哪个好心的师傅愿意来断这浑水一般的事?”云嬷嬷话毕,便又听见外边儿一老婆子的咒骂声和丫鬟们的哭声。 好像其中一个丫鬟还在喊什么‘原是我们家太太走得早,姑娘管束不了你们这些泼皮无赖了,任由你们欺负我家姑娘头上,那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护我家姑娘周全的。’ 原本两处就挨得近,这下更是什么哭诉烂遭话全进了镇国公夫人的耳朵。 “也罢,我去瞧瞧这送上门的热闹吧。”镇国公夫人说着也不让知了再往自己手上套镯子。 云嬷嬷忙上前去扶,知了便劝道;“夫人一会儿还有大师的课业未听,有些闲事咱们听听也就罢,不没得为那些小门小户给耽搁了这得来不易的听课机会不是?” “起先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们也都听见了,说是没有太太在,都在欺负小主子呐。我且去瞧瞧,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又隔着一道垂花门,若是不去瞧瞧,我又怎能安心听课。”镇国公夫人说着,便由云嬷嬷扶着出去了,知了心里不愿又不得不跟上去。 镇国公夫人出了垂花门,只见外间那排廖房的屋檐下一左一右分了两堆人,左面儿的是一个婆子打头,只见她双手叉腰,瞪大着绿豆眼,一张满是横肉的脸涨得通红,嘴里没一个干净的字。右面儿则是一个身形不高的,浓眉大眼的,梳着丫鬟髻,身着淡紫色比甲的丫鬟正在与那婆子对峙,嘴里也是一句一句的驳。而那丫鬟旁又是另一个高高瘦瘦的,长得眉清目秀,看着像大丫鬟的女子正在给歪坐在小竹椅上的打扮像主子姑娘的女子揩眼泪。 在细瞧那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却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款款大方,就好似从那名家画的仙子美人图里走出来的似的。镇国公夫人既为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非凡的气质所惊叹,有因她白籽翡翠一般的脸颊上挂了眼泪珠儿的可怜模样而跟着心疼,忙不迭吩咐云嬷嬷上前去搭话。 乔卿莫早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想着应是镇国公夫人来了,便借着揩眼泪的时候偷偷瞄了两眼镇国公夫人。 只见镇国公夫人上身着绣着蝶穿牡丹花团纹样的浅蓝色镶兔毛边絮棉长款带扣比甲;内着淡青色无纹大袖衫,下着墨蓝色印万字不断暗纹百褶裙;左胸口上的扣子上挂着一支不长不短的,用一根嵌金丝红绳和四颗颜色极正的春带彩翡翠珠子打的五蝠络子压襟;头上梳着雍容大气的牡丹头,簪着一整套极难得一见的南洋金珠为主的小冠头面;项上戴着由透亮度极好的冰玉做嵌面的呈祥富贵式样的古银璎珞,腕上则一对极其细致的镂空雕莲花沐佛式样的金镯子。 再看她面容保养得宜,生的温婉贤淑,慈眉善目,叫人瞧不出她真实年纪来。就端看她一举一动模样简直宛若菩萨在世。 ‘那位周六爷倒只有三分像他母亲。’乔卿莫正感叹着,就见镇国公夫人跟身边的嬷嬷吩咐了什么,那嬷嬷这才不紧不慢的往这屋檐下来。 乔卿莫忙收了打量,作回受气包的模样。 “姑娘勤好,老奴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云嬷嬷,咱们夫人听着这院里嘈杂得紧,都无法静心听课了,所以便让老奴来打探一二。”云嬷嬷说着话,恭恭敬敬的向乔卿莫行礼。 这下屋檐下的仆妇丫鬟们一听来认识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都停了嘴纷纷向云嬷嬷行礼。 乔卿莫忙起身回以半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让夫人,嬷嬷,见笑了。没成想我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斗斗嘴罢,竟打扰到国公夫人听课,着实不好意思,我这就训斥她们消停些罢。”乔卿莫说完转头又唤佩蓝和绾青道;“还不快进屋去,没得在这儿丢人现眼叫人笑话。” 佩蓝瞬间入戏,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大步走过去指着简婆子就喊;“姑娘!凭什么是我们进屋去,明明就是这个坏良心的恶婆子险些烫伤您,要进屋合该是她先认错进屋才对!” 简婆子一把拍掉佩蓝指着她鼻子的手,唾了口唾沫道;“呸!你这小蹄子嘴巴放干净些!表姑娘都没说我的错儿,你到做起表姑娘的主来了?!你哪只眼睛看着老婆子我烫伤表姑娘了?叫你进去你就进去,没得在这乌喧喧的对老婆子我指手画脚!叫旁人看了笑话!” “就是,表姑娘都没说话,你拿什么主子的款儿!”简婆子身后事平日里跟简婆子要好的几个,难免要帮腔。 魏紫将手被打得通红的佩蓝拉到身后,对着简婆子骂道;“一群没眼色的狗东西!待明日回了府,自有太夫人收拾你们!” “快别闹了,恐叫旁人笑话。”乔卿莫哭着劝道。 云嬷嬷眼瞧着这又要打起来,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回到镇国公夫人身边回道;“夫人,老奴瞧着倒不好管闲事,要不咱们走罢。” 镇国公夫人瞧了瞧云嬷嬷,又瞧了瞧那泪眼婆娑的主子姑娘,叹了口气还是由知了扶着边朝那小姑娘走去边道;“这是哪家的热闹?” 众人一见镇国公夫人过来了,即将打起来的架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叫夫人笑话了。”乔卿莫揩了揩眼角的湿润向镇国公夫人行见面礼。 镇国公夫人虚扶一把,温声道;“也不算得笑话,这谁家还没个刁奴蠢物的,你年纪小镇不住也情有可原,你若是不嫌我多管闲事,我那几个女护卫倒是可以借你一用。”这话显是想帮乔卿莫出气了。 “谢夫人垂怜,只是这简婆子是我大舅母院里的人,若要处置大约只有等回了府由着大舅母做主的,我倒不好在这山上打大舅母的脸面。”乔卿莫越是这一副唯诺害怕的模样,越是戳镇国公夫人的柔软心窝子。 镇国公夫人一听这还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更是揪心,当即下了决心要帮她一把,温声道;“不知,可否告知我你是哪家的表姑娘,我若认得一二,待下山回京都也好上门为你护说护说,免得这等子刁奴巧舌善辩,反污了公正。”言外之意便是要上门撑腰了。 简婆子听着这一句句看似软绵绵的,实际都是要命的话,吓得小腿直打颤,赶忙下跪求饶;“国公夫人误会......”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知了一副护主的模样逮住就斥。 这样本无不对,但这毕竟是乔卿莫带来的人,如此肆意的让别府的丫鬟给骂了,这才是在打乔卿莫的脸。 乔卿莫不动声色只当没听见又向镇国公夫人行礼道;“小女子姓乔祖籍浔阳,父亲外放凤阳府做知府,因着小女子的母亲故去,所以便到京都外家永诚伯府散心。” “原是,永诚伯府太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呀。”镇国公夫人这回又真扶了乔卿莫,扶起来上下左右更是细细打量着。 乔卿莫反是一头雾水;“国公夫人识小女?” “听过罢,听过罢。”镇国公夫人这下才是越看越喜欢,怎么看怎么都觉着眼前这温柔不俗小姑娘配得上自己那五侄儿。 乔卿莫正准备邀镇国公夫人进屋喝茶时,就见一小和尚来催镇国公夫人去听大师讲课。 镇国公夫人心有不舍,却依旧嘱咐道;“你莫要怕这些个刁奴,待我回了京都就去贵府拜访。” “多谢国公夫人。”乔卿莫说着目送镇国公夫人走远,回了头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的简婆子吩咐魏紫道;“把她绑了,去北院叫两个家丁连夜将她送还给大舅母,理由嘛,就照实说。” “表姑娘!饶命!表姑娘......” 简婆子第二个饶命还没嚎出口,就被先前站在她身后的婆子们给堵了嘴。 “姑娘,那镇国公夫人那里?”佩蓝心有不甘。 乔卿莫却只是笑了笑道;“来日方长。” 第八十八章钥匙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乔卿莫就让佩蓝陪着去了正殿,此时已经能听得正殿内齐齐整整却又极舒适平人心神的念经声,它仿佛在正殿顶堂回旋一圈后在进入人耳,颇有几分宏伟模样。 乔卿莫怕打搅了师傅们的早课,于是在正殿的台阶下一颗百年梧桐树下外候着, 就这样的诵经声听得入迷了,仿若自己也置身与佛理经论之中。乔卿莫约摸听了有半个钟头,里面才得停,不大一会儿便见一位身披若赤色嵌金丝袈裟,手执十二环佛云禅杖的白眉老僧由一个小沙弥搀扶着出了正殿。 乔卿莫忙拉上在歪在一旁打瞌睡的佩蓝快步追上前去;“大师傅,请留步。” 那老僧一听有人唤自己,果真停下脚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长帷帽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和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正向自己快步走来,那丫鬟手里似乎还护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待到那女子到了跟前老僧才不紧不慢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唤老衲有何贵干。” “小女姓乔,想请教一下大师傅可认识青渺大师?”乔卿莫回以俗家之礼。 老僧人缓缓的环视了四周之后,面不改色道;“施主且随老衲来。”言毕便自顾自的走了。 乔卿莫虽说心有疑惑,但仍旧同佩蓝跟了上去。 乔卿莫跟着老僧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尘封已久的禅房,老僧接过小沙弥手里的钥匙,开了禅房的锁,轻轻推开已经布满蜘蛛网的房门邀了乔卿莫和佩蓝进入,叫了小沙弥留下守门。 佩蓝未戴帷帽一进房间就被里面飞扬的灰尘呛得干咳。 乔卿莫稍稍撩开帷帽一角环视这屋内一圈,发现此屋内除了一张空旷的夏床,一套斑驳脱漆的桌椅,一盏落了极厚灰尘还牵着蛛丝网的油灯盏,和床对面的墙上悬着一个大大的‘悟’字以外便再无旁物。 老僧一进门便面向着那这个‘悟’字,背对着乔卿莫问道;“不知施主找青渺大师有何贵干?” 乔卿莫心知兹事体大,在没有弄清楚老僧的底细时只是道;“家母是青渺大师的故人,临终前说有心愿未了,特意嘱咐小女来找青渺大师还愿,还请大师傅为小女引荐一二。” “不知施主的母亲贵姓,找青渺大师又由何愿?”老僧回过身,声音沧桑又待着些许期待地继续追问。 乔卿莫暂不确定这老僧的用意,立在原地犹豫半响才道;“家母免贵姓秦,说到广佛寺找青渺大师特取个东西。” 老僧看着乔卿莫不明情绪地接连问道;“是何东西?” 乔卿莫觉着眼前这个老僧大约是找自己打探什么的,绕来绕去却只字不提青渺大师的去处,索性屈膝行礼道;“请大师傅恕小女无礼,倘若您不知道青渺大师的踪迹,小女反倒不好同大师傅过多的交代什么了。若有叨扰,还请大师傅谅解。”乔卿莫言毕转身便要走。 不料那老僧突然仰天大笑道;“施主可真像你母亲,果断却又谨慎。” ‘这话是何意?’乔卿莫细细的品着,随后缓缓转身问道;“大师傅可就是青渺大师?” 老僧唤了句‘阿弥陀佛’接着道;“非也,老衲并非青渺大师,老衲乃青渺大师的挚友,法号净陀。” “小女见过净陀大师,大师傅也认得我母亲?”乔卿莫紧张得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净陀和蔼一笑道;“何止是认得,你母亲还是老衲的救命恩人。” “既如此,还请大师傅告知小女青渺大师的去处。”乔卿莫说着再行一礼。 “青渺大师两年前圆寂了。”净陀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又才走到那张萝了厚厚灰尘的桌前接着道;“他临终前将一样极重要的东西托付于老衲,反复叮嘱老衲要保管好那东西,说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寻。老衲都快熬不住了,这些年也许多人来这山上找这东西,老衲索性一律躲着装糊涂。因为老衲知道他们都没有拥有那东西的权利,唯有施主你是来找青渺大师的,所以老衲相信施主就是青渺大师在等的人。” “大师傅此话怎讲?”乔卿莫是半分也摸不着头脑。 净陀看了看还守在乔卿莫身边的佩兰,并不愿回话。 乔卿莫立即懂净陀之意思,当即便示意佩蓝先退下。 佩蓝心又担心却又不得违抗自家姑娘的命令,于是将包袱交给乔卿莫后便退了下去。 净陀见佩蓝合上门后,边叹‘老了’边缓缓坐到污浊不堪的椅子上歇气。见乔卿莫要来帮忙擦拭椅子还摆了摆手道;“心里干净了,自然哪里都干净。”说罢又取下手腕上的佛珠一颗接一颗的拨捻着,说道;“施主要取东西,你母亲可有叮嘱过什么?” “家母说,找到青渺大师以后就说我是故人之女来取个开解的信物,这样青渺大师便会将东西给我了。”乔卿莫这回是全然信了眼前的老僧,交了老底。 净陀将禅杖倚靠在一旁,开始双手拨起佛珠,道;“那便是了,青渺这个称号只有老衲,你母亲还有已故的青渺三人知晓,而这一句取东西的暗话也只有我们三人晓得,你既都答对了,那钥匙你便拿去罢。”净陀说着开了那桌子的抽屉拿出一把铜制的钥匙直接交给了乔卿莫。 乔卿莫收下钥匙不免惊愕道;“大师傅您不是说有不少人在找这把钥匙么?怎么就这样......”‘随意放着。’这四个字乔卿莫倒没说出口。 净陀笑道;“在意这东西的都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老衲不在意这东西那它便什么也不是,它既什么都不是,放哪里都一样,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 “难怪那些人怎么都没有找到钥匙,谁又能想到这样重要的钥匙就放在一个布满灰尘的桌屉里呢。”乔卿莫看着手里的钥匙,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她深知只要一打开这铜盒,一切福祸就在也由不得天地。 净陀是高僧,单看乔卿莫的神情便能猜出她内心的纠结与复杂,自顾自开口缓缓道;“其实这盒子里的东西,是有一个很幽远的故事,要不施主听一听这个故事如何?施主要不要听完这个故事再决定是否要打开它?” 乔卿莫手里紧握着钥匙缓缓点头;“大师傅请讲。” “许多年以前,有个边陲小国,那里的物产富足人民安乐。 那小国的人因最善经商,时常用国土内的东西与其他国家的人换银钱。久而久之这个小国反而成了几个大国中间最富有的国家。所谓人富被将妒,周边的几个邻国眼红这个小国的财富和资源,便合起伙儿来屯兵攻打该国,该小国虽富裕军事兵力上却远不如其他几个大国,是以没几个月该国就被攻陷灭亡。这不论是臣民家中的财物还是国库里的东西皆尽数被这群强盗给抢了去,这些强盗为了掩人耳目迷惑后人的眼睛,几乎是将这个国家的人不论皇室还是臣民尽数屠杀。 然而天意有道,这群强盗们终究还是不知道那皇宫的地下室内还藏着一个皇子和几名亲信护卫。再后来那皇子由亲信护卫们带到别国隐姓埋名偷偷养大。皇子一心念着想要复国,便一代接一代的培养亲信,一代又一代的传承着早已灭亡的国家的皇室血脉。 但由于人手不足,时间久远,渐渐的越是往后,有的幸存者们就越是淡了仇恨慢慢的融入了现在的生活,复国的念头自然也一代比一代弱。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两个分歧,一部分人想要复仇杀了当年参与强夺国家的皇帝,而另一部人人只想安于现状在暗地里守卫这皇室血脉罢。 由于当时的皇子逃亡时带走了一份富可敌国的藏宝图,所以从那时至今任由人在找那份藏宝图,所以直到现在老衲看着那些个又是找铜盒又是翻钥匙的人们都看淡了,人性本就如此,谁也无奈。 最后的皇室血脉是到青渺这里,青渺一出生就由我们报慌血脉这一派养大,而青渺大师更是自有便无心经营这些前程旧事,在经历了最爱的人为他死去以后,便更是一心只想皈依佛门。老衲我便同为守护青渺同他一起皈依佛门的。 在一次机缘巧合时,施主的母亲秦施主救了青渺和老衲。青渺为报救命之恩将已是累赘的身外之物,装有藏宝图和他皇室血脉信物的铜盒送给了秦施主。秦施主自然是人品高洁怎么都不肯要的,最后还是老衲同她说了这铜盒里的东西的来源,说只有这东西放在她那里才是真正的救青渺的余生,秦施主这才收下。后来青渺也怕这铜盒会给你母亲带来不妄之灾,所以就留下了最重要的钥匙,还不经意的放出消息说藏宝图就在广佛寺,是以才能掩护秦施主的安危。” 净陀话音将落,禅房内静得只听得呼吸声。 乔卿莫左思右想不得安宁,惶恐道;“照大师傅您所说的来,这铜盒里的东西既然牵扯着前尘往事,那我到不好打开这盒子。只要一旦打开走露半点风声就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还会因此盒子丧命都有可能是吗?” 乔卿莫言毕见净陀无奈的点了点头,乔卿莫再次看了看手里的如烫手山芋一般的钥匙和只差一步就能打开的铜盒有些绝望道;“可大师傅,小女如今已经被人盯上了,上一次就险些危及性命,那人是个疯子,小女好怕他会再次做出过激的事。小女受威胁倒是没什么,可就是怕对父亲和弟弟不利,现在小女尚且能在京都外祖家避一避,可父亲和弟弟却是没有庇护的。小女也正是因为母亲曾说过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太后护我们姐弟,所以才来山上取钥匙,可照大师傅您这么一说,小女反而不敢打开此盒子了。” “已经被人盯上了?这可不应该的,当年青渺已经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广佛寺了。”净陀言毕,闭目拨了半响的佛珠,方才恍然大悟叮嘱乔卿莫道;“想是我们之中出了叛徒了,毕竟当年铜盒赠与你母亲一事也不是无密不透风的。只是施主如今得了钥匙的事,万不可再叫旁人瞧见,否则你们一家乃至永诚伯府都会有危险的。” 乔卿莫不由的看向门的方向,却听见净陀低声嘱咐道;“她也不行,哪怕你再信任她,可也抵不过一颗善变贪婪的心。” 净陀怕她年纪轻不记深浅再道;“施主也千万莫要再想着太后的庇护了,早几年兴许太后还能护你一二,现如今她大约也是个泥菩萨过河无能为力的。”净陀说着面露一副早已忘记过去却又舍不得的模样。 “大师傅也认得当今的太后娘娘?” “怎会认不得,她也是亡国的后人。”净陀越说道后面越是有气无力;“当今太后是为复仇那一脉的领导人之女,也算是这么些年来唯一一个成功混进宫中混到皇帝身边的人。她的任务自然也是刺杀皇帝,可谁知她竟然在任务中对先皇帝产生了感情,不忍下手,甚至还为先皇帝诞下子嗣。就在复仇派的旧部亲信们期待着甚至倾其所有的也要保她的儿子做皇帝时,她的儿子竟在最关键的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皇宫内院。从那以后她便脱离了与这些旧部的联系,转头就收养了无母皇子一心扶持别人的儿子做皇帝。现如今施主手里的东西都被叛徒泄露遭人惦记了,那她的身份自然也会被人查出来,那么施主你觉着这样自私的太后,是要不顾一切的护你呢?还是会先保她自己?”净陀的话语不知为何,听着像是凄凉又像是绝望。 乔卿莫瞪大了眼,咽了咽口水道;“自......自然是先顾着她自己了。” 净陀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叹了长长一口气道;“施主且去罢,老衲乏了。方才老衲说那些话,施主就当是耳旁的风吹过罢,毕竟该如何利用盒中之物东西,是福是祸,还得靠施主自己去思量。” 乔卿莫闻言,便不好再打扰,将钥匙收小心收与怀中,向净陀行了大礼后方才退下。 佩蓝见乔卿莫出来了,忙迎上前来关心道;“姑娘怎生在里面待这么久,奴婢可担心死了,那大师傅到底有没有同您说青渺大师的下落呀?” 乔卿莫知她是好心,温声道;“大师傅说青渺大师早已圆寂,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火化做一把灰土随着青渺大师的骨灰一起撒进了河流中。” “那姑娘您要找的东西怎么?” “青渺大师或许还有些亲人,回去后咱们再从这些地方入手罢。” 主仆二人说着话又回到了正殿,乔卿莫对着那一座座金身大佛,陶烧观世音菩萨磕头上香祈福,只求能保佑父亲,福哥儿,永诚伯平安。 第八十九章 外室 乔卿莫回到京都以后,因为担心王韬狗急跳墙会伤害父亲的弟弟,是以连夜写信让桐林的人快马加急送去凤阳府和江南,乔卿莫自己则整日藏在永诚伯府中不曾出去。 这一日,乔卿莫坐在窗前正在学着秦三太太教的如何剪花修枝,想以此来静心养性。佩蓝绾青则在外间分线,准备给秦如若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小肚兜衣裳之类的,就在这闲暇又惬意的时候。去给芙德堂送现做豌豆黄的魏紫回来复命了,还一副兴奋得不得了的模样。 “姑娘,奴婢回来了。”魏紫十分亲快的就进了屋。 绾青侃笑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太夫人赏你黄金了,竟如此高兴!” 魏紫嗔笑,就着手帕轻轻装样打了绾青一下,撩了珠帘进入里屋向乔卿莫行礼;“姑娘,太夫人甚是喜欢那豌豆黄。” “外祖母喜欢便好。”乔卿莫见她小脸儿因着走得急促变得红扑扑的,不免揶揄道;“你这又是为何事如此高兴?可是真得外祖母的黄金?” “姑娘可莫要笑奴婢了,您不知道...”魏紫说着来了兴致,索性歪坐到脚踏上边为乔卿莫捶腿便道;“四房正闹了好大的新鲜呐!” “什么新鲜,快说来大家听听。”佩蓝和绾青一听这话,赶紧搬了凳子进里屋边分线边要听八卦。 魏紫得了乔卿莫的许,咽了咽口水激动地道;“奴婢去送豌豆黄时正巧遇见了阮妈妈守门,阮妈妈的意思似乎是不大想让奴婢进屋去的。奴婢觉着蹊跷,又想着姑娘叮嘱的要亲自送到太夫人跟前,便对阮妈妈说这豌豆黄是姑娘您亲自现做的,又加一番软磨硬泡,阮妈妈这才答应替奴婢进去通报。好在太夫人是顾念姑娘您的,没一会阮妈妈便唤了奴婢进去。 奴婢进去后立马觉着气氛很不寻常,所以也不敢胡乱看,只得偷偷瞄两眼作罢。然后奴婢就看见太夫人强撑着微笑实际脸色不大好,下首坐着两眼发红还不停用帕子摁眼角的四太太,和脸涨得像猪肝色眼珠子里都是血丝的四爷。奴婢发现了不对劲,想起之前姑娘您在四房不小心中毒的事儿,心里有芥蒂自然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于是奴婢回来的时候故意绕到知芍院去,拿了太夫人打赏的银棵子找了与松妈妈关系不大好的一个婆子探口风这才晓得。四爷偷了四太太的私房银子在外面租凭了一座二进的院子,又买了些婆子丫鬟纳了个外室。待四太太发现的时候那外室已有小月余的身孕了,外室还同街坊邻里说自己是正头原配。于是等四太太发现以后带婆子仆妇上门去抓那外室时,竟引得旁的邻居还以为四太太是泼妇外上来找茬堵门的,差点报官呐。后来还是四爷及时赶到才把胡闹的四太太带回府里来。 那婆子还说起先四太太想着让松妈妈去给那外室一些银钱要她离开京都这事便罢,可谁知松妈妈见了那外室吓得连忙跑回府里告知四太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四太太才会违背禁足令偷偷的溜出自降身份上门抓人,结果还被街坊邻里的误会热议,这才闹起来的。 不过,谁也猜不到那外室的身份。” 魏紫说道这突然买起关子,急得绾青抓耳挠腮问道;“那外室到底是谁呀?” “你们再猜猜?”魏紫一副神气得模样。 魏紫说得眉飞色舞好似亲眼见过那等子新鲜事儿一样,连带着原本不感兴趣的乔卿莫都觉得痛快,毕竟当初自己中毒受陷秦四太太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索性跟着问道;“那外室是谁呀,竟这般厉害?” 自家姑娘都开口问了,魏紫自是不敢再托大,虚了半分眼睛神秘兮兮地道;“那外室,竟是吴娇莲!” “她?!”佩蓝和绾青惊得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于此同时乔卿莫正唤道;“我的老天!” “这可是四房的报应呀,快同我们细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佩蓝惊愕过后竟同魏紫先前一样兴奋,晃着魏紫的手恳求着。 魏紫看向乔卿莫道;“具体吴娇莲怎么成了四爷的外室奴婢是不知道的,但吴娇莲那么厉害这也却是四房的报应。奴婢见那婆子知道得不少,又给了一些银锞子才听那婆子说。四爷把四太太‘请’回鸿榕院的时候,四太太在屋里又是摔盆砸碗又是骂着污遭话,满院子的人都听着那。四太太又是哭又是劝说吴娇莲毕竟是她的表侄女,四爷这样做就是在打她这个原配的脸,硬要四爷把吴娇莲赶走。 可四爷不知是中了吴娇莲的温柔毒还是贪恋吴娇莲的年轻面嫩,素日里看着最是老实的四爷竟动手打了四太太,说四太太不贤明,现在吴娇莲有了身孕供着还来不及怎么能将人赶走。又说现如今二少爷还不知道还能不能传宗接代,这往后若是吴娇莲生了小少爷就是四房的大功臣,没接到府里已经是委屈吴娇莲了。 四太太一听这话哪里肯干,当即拽了四爷去找太夫人评理。” “难为太夫人,本该享清静的年岁尽处理这样糟渣的事儿了。”佩蓝说着,索性没了心思分线。 乔卿莫这时却轻飘飘地说道;“也不知道吴娇莲订下婚事那张家晓不晓得此事。” “自然是不晓得了!太夫人当初为了永诚伯府的声誉,也为着给可怜兮兮的吴娇莲一条活路,她被赶出府的事并没有起多大的风浪,谁曾想她会如此不要面上那层皮,竟勾搭起府里的爷们儿。”绾青说着,心里发了恨,手头的线也缠作一团干脆扔到一旁。 “按理说,我一个外姓不该操心四舅舅的家事,可若是不小心让那张家泼皮晓得四舅舅纳了他们日夜做梦都想娶进门的儿媳妇,不知道四房和吴娇莲会不会被张家人给打缠得没有好日子过。”乔卿莫话里有话,自是有人听懂。 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神里都露着一丝狡黠。绾青突然起身行礼笑道;“姑娘做的豌豆黄灶上还剩了不少,奴婢给良婆婆拿些去。” “去吧,良婆婆若是觉得豌豆黄好吃,你可要说是我做得,别自个儿邀了功去,莫叫良婆婆谢错了人儿。”乔卿莫说笑着放下手头的剪子。 “是,奴婢会好好说的。”绾青兴奋应下便退了下去。 乔卿莫缓缓起身掸掸衣服往屏风后去,吩咐道;“佩蓝替我更衣,咱们还是去芙德堂看看外祖母吧,别叫不懂事的四舅舅把我外祖母给气坏了。” “是。”佩蓝应下起身正要跟上去,魏紫突然扯住佩蓝的衣袖傻乎乎的问道;“咱们不是在说吴娇莲么?怎么姑娘突然说什么自己做的豌豆黄上去了?” 佩蓝抿着嘴差点儿笑出声轻道;“你呀有时机灵有时憨傻,绾青和姑娘对话的意思就是,绾青要去找桐林把这事儿捅到张家面前。姑娘又让绾青注意说辞,让张家冤有头债有主烦扰四房和吴娇莲就是,莫要闹到旁的太夫人跟前去。” 魏紫反应过来不由叹道;“原来是这样啊。” 佩蓝忍不住食指戳了魏紫的脑袋嗔道;“要想在姑娘屋里伺候得长久,可有的你学呐。” 第九十章 探望 恍眼已过腊八,乔卿莫见王韬已经好久没了动静,在得了秦太夫人的许可后,拎了大包小包的就去李府探望秦如若去了。 秦如若一听说乔卿莫要来,也顾不上什么静卧养胎的忌讳,早早的就让仆妇搭了软椅坐在李府的大门口候着。 约摸两盏茶的功夫,就见挂着永诚伯府标识的马车停在李府门口,秦如若忙不迭由阿沫搀扶着下台阶去迎。 “瑞表妹。” “荣表姐。” 两人相见即相拥,一切恍如昨日。 阿涩阿沫同佩蓝绾青见过礼后,阿沫便开始劝;“太太,表姑娘,外头风大仔细寒着,不如进去叙旧罢。” “嗳。”乔卿莫轻手轻脚的松开秦如若盯着她扁平的肚子笑道;“自是应该先进去的,倒是我糊涂了。” 秦如若不好意思的红了面,与乔卿莫手挽着手便要往府里去。 乔卿莫忽的想起似的吩咐阿涩道;“快去叫些婆子来把后面那两辆马车上的东西同佩蓝一道搬进去罢。” 秦如若回身一看,这才发现还有两辆马车,嗔怪道;“来就来罢,还带这些做什么。” “这一车是外祖母让我带给表姐的,还有一车是我和佩蓝绾青她们一起做的小肚兜,虎头鞋,福气帽,还有长寿被。表姐您嫌弃我的针线,可我那表侄儿还小倒不会嫌弃我这个做表姨母的针线差。况且自家人送的东西总比旁人的安全得心些,我多做些表姐就少动点针线更有利于养胎才是。”乔卿莫说着便要扶着秦如若乘坐肩舆。 “还好有祖母和你挂记着我。”秦如若说着摆了摆手接着道;“这些时日我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人都惫懒许多。今日高兴我想同你走走。” 乔卿莫第一时间回头问阿沫;“大夫可有说你家太太走得么?” 阿沫笑了笑道;“大夫说适当散散步是可以的,表姑娘陪着别走太快就行。” “那好,我便陪表姐走走。”乔卿莫亲自搀扶着秦如若边散步边聊近日的琐碎趣事。 聊着聊着便说起李欣,乔卿莫问道;“表姐近日可还在管家?” “近日已不怎的管家了,你表姐夫前些日子见我一边养胎一边管家着实累着了,同时又得了祖母关切的信,你表姐夫便做主暂时由李三儿管着,索性那小姑子身子畏寒,这天儿一日寒过一日她整天呆在闺房内也不大出来,我算是过上了几日清静。” 乔卿莫见秦如若说着这些话时眼里都冒着幸福,心中欣慰,打趣道;“如今儿见着咱们李太太过得如此幸福安泰,小女子可真真是羡慕呐。”说着还故意行了半礼。 秦如若被她逗笑,点了点她精巧的鼻尖道;“等什么时候你也嫁得如意郎君,再得我笑罢。” “表姐做了太太就是不一样,这婚嫁之事张口就来,怎么,李太太要为我说媒不成?”乔卿莫随秦如若走着,见不远处有一个包了半截围毡的亭子还不错,既僻静无人又不会受风,索性扶着秦如若去那儿歇歇脚。 “我可不敢,要是让祖母晓得我瞎点鸳鸯谱,只怕是要罚我板子。”秦如若坐在包了软毡垫的小石凳上,眼神里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如若这话再仔细不过,乔卿莫听出了门道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面上随意一笑,转移话题说起吴娇莲的事儿来。 秦如若听罢也同那日佩蓝和绾青出听时一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那后来呢?” “后来张家的人晓得了,说要么上官府告四舅舅一个毁人姻缘的夺妻之罪以及告吴娇莲守孝期间有违孝道的淫贱之罪,要么就让四舅舅赔偿三千两银,只要四舅舅拿出三千两现银,张家就主动毁掉婚约由那吴娇莲任意婚配。 表姐您是晓得的,夺妻之罪不过是罚些银钱说教一番罢了,可淫贱之罪轻者就是发配远疆做苦力永不得返京,重者则是浸笼之刑。四舅舅看中吴娇莲肚子里的那坨肉,竟厚着脸皮求到外祖母跟前去了,外祖母气得不行索性称病不见。四舅舅无法又找大舅舅和三舅舅借钱,大舅舅和三舅舅念在昔日的兄弟情分上虽然也借了些,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这个时候四舅母见外祖母病了暂时没人管她禁足之事,便偷偷的带了银表妹和钰表姐回娘家躲清静去了,哪知这一走四舅舅趁机变卖四舅母的嫁妆首饰凑足了三千两银给了张家,拿了吴娇莲的婚书,甚至还把卖多了的钱统统一股脑的塞给了吴娇莲。 待四舅母以为事情过去了回家一看,直接气晕过去。可东西已经卖了,四舅母闹了好几日,不知为何最近又不闹了,安安静静的。就连四舅舅说了若是生了儿子就把吴娇莲接回府里做贵妾这样的话,四舅母竟都点了头。旁的再多我也不晓得了,这不,这几日得了清闲我才能来看表姐您。”乔卿莫自动省去了自己让桐林将消息散到张家这事。 “吴娇莲我从来瞧着就不是个省心的主,四伯父那样老实的一个人只怕是被吴娇莲牢牢攥在手心里一丝也动弹不得了,我看四伯母只怕也是斗不过的。”秦如若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以表唏嘘。 忽的秦如若想起旁的事又同乔卿莫讲;“说起这个我又想起另一桩事儿来,你可还记得春菱?” “哪个春菱?”乔卿莫似乎不太想得起来了。 秦如若轻轻弹了弹乔卿莫的额头装作一本正经道;“她曾用蜂蜜害过你,你这小傻子,这才多久就不记得了?” 乔卿莫佯装疼,皱了皱鼻道;“她不是被发卖了么?” 秦如若来了兴致接着道;“这事说来话长......”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阁楼上开着的小窗边立着周翊,她正透过小窗看亭中的乔卿莫看得入迷。 “酌哥哥,你在看什么呐这么入迷?!”随着略气虚的声音,窗边又挤了一个娇小柔弱的李欣,因着那亭子半围了一圈,李欣个子不高倒也没瞧出什么。 周翊被扰了兴致回到屋里接过李斯沏好的茶一饮而尽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妹妹唤我的字么?她怎么一点儿也不听?” 李斯扶额小声道;“她是个什么心思,你这流连花丛的周六爷还不晓得么?” 李欣披着厚厚的披风关了窗户跟过来,红着脸道;“酌哥哥可是生气了?” 周翊念着她是好友之妹不好动怒,连个眼风也不给李欣只对李斯道;“粮草的事还望李兄多些费心。”言毕,一甩衣袖便走。 周翊前脚将出门,后脚李斯便劝;“妹妹这是何苦呢?周六爷花心浪荡且不说,他可曾正眼瞧过你?” “你们都不了解他,只要我够坚持,终有一日酌哥哥会看到我的真心的。”李欣边说边抱着汤婆子坐到火炉边取暖。 李斯上前劝慰道;“要哥哥说,不如让你嫂嫂帮你相看些青年才俊总不会比六爷差的。” “得了,她要有这闲工夫管我,倒不如先管好这宅子再说。”李欣边说边翻白眼。 李斯双手一摊,心里暗自叫苦;‘完完完,姑嫂关系这回又弄巧成拙了。’ 第九十一章 优点 前段时间不知怎的吴娇莲竟落了胎,然后就霸着秦四爷在外面住了好些时日都不曾回府,于是便有流言蜚语传着说是秦四太太假装大度送不少东西给吴娇莲,实则暗地里下药才使她落了的胎。众说纷纭之际已经影响到府里其他未嫁未娶的几个姐儿哥儿的名声了,是以长房的秦夫人和三房的秦三太太天天派人去知芍院故意说嘴挤兑秦四太太,秦四太太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说自己是冤枉的,便又要找秦太夫人评理,秦太夫人上了年纪自是管不了这些烂糟事,索性抹额一戴称病躲起来谁也不见。 乔卿莫这些时日便一直在芙德堂住着‘侍疾’。 待到腊月二十八这一日,永诚伯府再次四处皆挂红彩,张喜灯,里里外外的就连带着下人都穿着一新。仆妇丫鬟们头上统一戴着红色富贵丝绢花,婆子小厮和各处的管事们则统一系上红绸腰带。 这厢辰时的打更声将过,守夜的阮妈妈就听见外头的墙角根儿下玉扇在唤;“妈妈,太夫人可起了?表姑娘过来了。” 阮妈妈看了看床帐内还再睡梦里的秦太夫人,不忍心打扰遂蹑手蹑脚的起身出了内室,打起门帘又生怕冷风会钻进屋里,于是快速的躬身出去。便看见玉扇神树站着,穿戴整齐手里还抱着个汤婆子,神采奕奕的瑞表姑娘,已经侯在门口了。 阮妈妈忙行礼轻声道;“太夫人还在困觉呢,要不表姑娘先去隔壁暖房里歇歇。” 自从秦太夫人称病以后芙德堂就暂时取消了一日两次的请安,太夫人和各房各院几乎都心照不宣得起得晚了,今日乔卿莫却是因着兴奋起的过早。 乔卿莫忙回阮妈妈半礼故意提高半个音量道;“原是我来早了,想着今日钦表哥大喜,总归是睡不着的。”嘴上说着脚下便要随阮妈妈去暖房。 这时屋里突然响起太夫人的声音;“既来了便先进来罢,外头怪冷的。” “嗳。”乔卿莫小心思得逞连忙应下,就着绾青打起的帘躬身进了屋。 屋里的炉子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一进来那暖烘烘的热气便直袭人面庞,乔卿莫索性将汤婆子放于一旁,佩蓝又赶了两步上前来为乔卿莫解了披风。乔卿莫边哈着些许冰凉的双手,边走到灯台前一盏一盏的亲自点亮昨日新换上的喜灯。 秦太夫人由阮妈妈扶着起身半卧坐着,佯装板了脸道;“自从我称病以来,你哪回起得这样早过,往日里都是阮妈妈去唤你起床,今日怎学了那西边的太阳,早早的竟敢来唤外祖母起床了。” 乔卿莫自个儿搬了小几凳坐到秦太夫人床边,嘿嘿一笑道;“今日庄二姑娘就要做我的大表嫂了,我可不能惫懒。” “你自己不惫懒就是,怎么还来折腾老婆子我了。”秦太夫人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模样。 乔卿莫索性一头扎进秦太夫人怀里撒娇道;“瑞儿哪有,明明是外祖母您自己醒了叫瑞儿进来的。” 这一举动显然逗得秦太夫人开怀大笑,对着阮妈妈像是显摆似的道;“你瞧瞧这个皮猴子,就会使这一套。” 阮妈妈抿嘴笑着打趣道;“那也是因为太夫人您吃这一套呀。” 此话一出,一屋子丫鬟都跟着笑起来。 乔卿莫也不生气,抱着秦太夫人又蹭了蹭道;“外祖母既醒了就让瑞儿为您更衣梳妆罢,瑞儿还做了鲜虾紫贝羹和油煎粟米鲜肉饺在灶上温着,可不能再放了,若再放下去怕是会失了口感和原有的滋味。” “行行行,就听我乖囡囡的。”这一刻秦太夫人只觉着所有的烦恼都散了个干净。 乔卿莫得了应许,拉着玉扇就去屏风后的箱笼里翻找衣衫鞋袜。 “再过两三个月就要十三岁了,怎么还是个孩子心性。”秦太夫人笑着笑着突然感慨起来,阮妈妈忙凑趣儿道;“表姑娘生性纯真可爱,在您跟前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正说着话,乔卿莫已经挑好了衣衫,由玉扇和佩蓝抱着出来。 乔卿莫扶着秦太夫人起床,边为她更衣边念念有词道;“这件绛红色绣山茶花盛开图样的絮棉镶边褙子最时暖和,且这颜色花样既能凸显外祖母您雍容大度的太夫人形象,又能掩下您素日里的严肃,反而多几分亲切和蔼,这样子待咱们去吾椒院看大表嫂时才不会吓着人家。再是这墨青色金织五蝠纹样的马面裙,虽说颜色看着嫩气了些,但与这褙子相搭起来倒是有时髦又显外祖母年轻。”乔卿莫碎碎念着的功夫已经为秦太夫人穿戴好了。 “我的乖囡囡是个会打扮的,可今儿个你三舅母才是主角儿,我穿这般花里胡哨会不会夺了你三舅母的风头哦。”秦太夫人嘴上打趣着实际却并不拒绝,还随着乔卿莫坐到梳妆台前任由乔她梳妆。 乔卿莫挑了一把好用又不会扯头发的牛角梳,边为秦太夫人梳头边道;“三舅母那样豁达开朗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的,说不准还巴不得您穿成这样出去夺她风头呐。再说了外孙女先前可去瞧过了,三舅母今日穿的衣裳可比外祖母您这一身显眼多了。” “你呀,今日可别去烦你三舅母,她既要待客还要打理婚宴上的事宜可忙着呐。” “瑞儿晓得了,今日人多眼杂,瑞儿就呆在外祖母身边儿哪也不去。”乔卿莫讨好的说着已经为秦太夫人绾好了发髻,挑了个排着金珠墨绿雕花翡翠的梳篦和一支小祥云式样的烧蓝钗簪在发髻上,随后又为秦太夫人戴上兔绒里子的抹额和一对玛瑙珠儿耳坠子这才算是为秦太夫人打扮齐整了。 “太夫人您瞧瞧,表姑娘就是会欣赏,这简简单单的几样首饰就衬得您年轻了整整二十岁呐。”玉扇说着把镜子托近些方便秦太夫人看清。 秦太夫人对着镜子端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头道;“我的乖囡囡这点子优点像她母亲。” 乔卿莫边吩咐绾青去灶上传膳边亲自接过阮妈妈手中的绣鞋为秦太夫人穿鞋,佯装委屈道;“瑞儿在外祖母眼里可就这么一丁优点么?”话音将落,还没等秦太夫人说话,就听见屋外好大的动静。 屋里人自是紧张得都盯着门口,不到片刻只见一个不到乔卿莫肩高的男童打了帘快步进来,几步就走到秦太夫人和乔卿莫跟前,站定时还带着屋外的寒气。 第九十二章 乔君止 屋里人自是紧张得都盯着门口,不到片刻只见一个不到乔卿莫肩高的男童打了帘快步进来,几步就走到秦太夫人和乔卿莫跟前,站定时还带着屋外的寒气。 男童当即行大礼道;“外孙儿请外祖母金安!君止请长姐金安!” “哎哟喂!我的外孙子!!”秦太夫人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扶起乔君止搂住了就又是‘肉儿’又是‘心肝儿’的唤。 其次是屋里的丫鬟和阮妈妈反应过来皆行了大礼;“奴婢,请表少爷金安。” 最后才是乔卿莫,只见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一手拧了拧脸颊确认不是做梦后,眼里的泪花才开始打着转儿凄凄唤道;“福...福哥儿!” “长姐!”乔君止出了秦太夫人的怀抱,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比分别时瘦了不少,不由的鼻头微酸,眼中瞬间起了晶莹。 乔卿莫捧起幼弟有些憔悴的面容心疼极了,温声道;“你也真是的,怎的回来也不写封信跟家里通通气,姐姐也好叫人去接你才是。”说着,一颗眼泪珠儿顺着面颊就滑落。 乔君止懂事的从怀里摸出干净的手帕轻轻为乔卿莫拭泪,装作没事的模样笑道;“腊八的时候学院就放了假,我本想着就留在书院里温书待明年开了春再上京都的,可父亲来信提及长姐从未一个人在异乡过过除夕,心里挂念,所以我便想着早上京都晚上京都都是一样,早些赶回来还能吃上大表哥的酒席,所以这才日夜兼程赶来京都,只是想给外祖母和长姐一个惊喜罢。” 而乔卿莫见乔君止用的帕子,还是幼时自己练针线时给幼弟绣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金榜题名’字样的帕子。眼泪再也遏制不住,瞬间像那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就往下落。乔君止自然也是受不住的,数月的南北相隔血亲分离之情瞬间涌上来,竟同乔卿莫一起下起无声的暴雨来 “哎哎哎......我的老天,造孽哟。”秦太夫人说着起身一手搂一个,边落浊泪边‘心肝宝贝’的唤。 这屋里一时如那水漫金山,主子哭丫鬟婆子也泣,好一会儿才作消停。 因着乔君止直接入府还没收拾箱笼行礼,今日又是迎娶平昌侯嫡姑娘的大日子,旁的都忙得不可开交了于是姐弟俩在芙德堂用过早膳后,乔卿莫就先带乔君止回萝梦阁暂且安置下。 到了萝梦阁,乔卿莫让绾青领了梧树下去清点收拾箱笼,自己则领着乔君止往正屋去。 “这儿是母亲从前的闺房,你自幼在凤阳长大还没见过罢,快来瞧瞧母亲在闺中画作的无题叶落悲秋图。”乔卿莫领着乔君止观赏那副挂在墙上裱好的画作。 乔君止认真端看起那画,随后双手负于身后,故意揶揄道;“母亲才气斐然,此画作虽比不得名家大家之作,但比起长姐画的‘乌鸡野鸭斗眼图’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泥里。” “好啊,在外读了几个月的书就是不一样了,竟敢笑话起长姐来,看我不给大堂嫂写信让她向豫章书院的院首告状参你一个以小犯长之罪。”乔卿莫说着佯装生气,一转身作不想搭理乔君止的模样。 乔君止忙绕道乔卿莫正面拱手认罪;“幼弟糊涂,幼弟有罪。不该顶撞长姐,长姐那画的分明是凤凰与孔雀,哪里是什么乌鸡野鸭,都是幼弟眼拙,还请长姐歇歇火儿。” 此话一出,侯在一旁有幸见过乔卿莫画作的佩蓝和魏紫愣没憋住,皆以衣袖为遮掩‘呲’声偷笑起来。 乔卿莫跟着被逗笑,顿觉得眼前这个快及自己肩高的幼弟,又恨又可爱,伸手便要去捏他同样白嫩的脸蛋,哪知乔君止作拱手躬腰礼‘不经意’的躲过了乔卿莫的黑手,一本正经学着夫子先生们的口吻道;“长姐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呐。” 乔卿莫一顿,缓缓收回了手,也是一副明事理的模样道;“既是授受不亲,那便罢了。” 乔君止正怀疑自家长姐怎会轻易放过自己时,当即听见自己亲长姐一声令下,魏紫和佩蓝纷纷将形单影只‘可怜’的乔君止一左一右的摁坐在椅子上不得动弹。 乔卿莫立即上前毫不手软的挠乔君止腋下的痒痒肉,挠得乔君止又哭又笑,直到竺墨在屋外唤新娘子已经入府了才作罢。 待乔君止缓过劲儿来,由佩蓝领下去梳洗完毕后,兄妹二人这才又往新房吾椒院去。 路上乔卿莫突然问乔君止;“福哥儿,姐姐问你,我擅自抓了桥木,你可会怪姐姐?” “桥木为人心术不正且不说,单是在凤阳扶,长姐就是管家的主,别说是抓一个桥木了,就是将我身边的小厮都换了也自有长姐的道理。长姐您在京都面临着什么艰难我虽不知,但我却晓得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论长姐做什么都不会害我,我只需尽我所能护长姐周全便是。”乔君止说这话时,又将乔卿莫感动得要红兔儿眼睛。 “咱们福哥儿越发懂事了,若是母亲晓得......” 乔君止怕长姐又要伤感落泪忙截断煽情的话,笑嘻嘻道;“若母亲晓得长姐越发爱哭鼻子,只怕得笑话长姐越发活回去了。” “乔!君!止!”乔卿莫这下彻底忘了落泪,快步追上去又要教育幼弟。 姐弟两就这样,一路说笑打闹至吾椒院。 这会子吾椒院的喜房外间已经挤满前来探看新娘子的亲属女眷,众人见乔卿莫身侧跟着个男童,都探直了眼去瞧。 别看他约摸七八岁模样,但那面庞棱角已经逐渐清晰,不难猜出他是美男子乔业成之子。且不说他皮肤白皙,挺鼻薄唇,单是从那闪耀若布满星辰的琉璃宝石一般闪耀的眸子就能看出,这男童长大后必然又是一偷人心魄的妖。 “福哥儿?!”刘乔氏牵着刘宛宛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直盯着乔君止打量。 乔卿莫拉了乔君止行礼道;“请姑母金安。” “真是福哥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不到姑母那里去坐坐?”刘乔氏高兴得捧起乔君止的面庞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里雾蒙蒙的还透着欣喜。 乔君止再次行拱手礼道;“早上将将到的京都,本想着待收拾利索缓缓精神,明日再去拜访姑母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乔氏说着,喜极而泣,因着屋里还有旁人瞧着,又堪堪忍住忙用帕子揩了揩眼泪。将藏在身后的刘宛宛推至乔君止面前介绍道;“宛姐儿,快来叫表舅。” 刘宛宛怯生生的行了屈膝礼,略羞怯地小声唤道;“表舅好。” 因着刘宛宛人小穿得有多,行礼的模样既可爱又逗笑,惹得一屋子的夫人太太皆面带微笑。 乔君止顺手扯下腰间悬着的雕鹏展千里式样的白玉一点油玉佩蹲身递到刘宛宛手里笑道;“小玩意,宛姐儿拿去玩罢。” 刘宛宛见眼前这突然出现的表舅笑得着实好看,忙将玉佩塞进怀里道谢;“谢表舅,表舅你长得可真好看。” “哎哟,我滴儿。”刘乔氏忙将刘宛宛抱起来,众人一哄而笑,又都进里屋去瞧新娘子去了。 乔卿莫挽着刘乔氏的胳膊问道;“妆表妹怎么没来?” 刘乔氏凑至乔卿莫耳边小声道;“妆儿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在家歇着呐。”说着看了看四周又提声道;“咱们进去瞧瞧新娘子吧,太夫人早就到了,在里面等咱们呐。” 乔卿莫不知有异,点头应下后便携乔君止同刘乔氏一起进里间。 谁知角落里,因着姻亲关系不得不亲来吃就的乔大太太,看着二房这一双又好看又聪慧的孩子,恨得差点捏碎了手里的茶盏。 第九十三章 说定 乔卿莫同秦太夫人从武椒院出来后一起回了芙德堂,而乔君止则由魏紫领着去前院的席间拜会永诚伯和秦钦去了。 芙德堂内秦太夫人屏退众人,拉了乔卿莫一同坐到梨花木卧榻上,轻声问道;“方才,钦哥儿媳妇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大表嫂说什么了?”乔卿莫为缓解内心的焦灼,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拿了橘果淡然的剥起来、 “你大表嫂说平昌候夫人今日在家盯着泥瓦匠人们修补新院子,只怕是为着亲上家亲的缘故。这些话你都没听见?”秦太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 “瑞儿听见了,只是当时瑞儿觉着不关自身之事,也就没放在心上。”乔卿莫依旧头也不抬,只将剥好的橘果细细的去了结络后用帕子包了递给秦太夫人。 秦太夫人接过橘果也不急着吃,叹了口气道;“我滴儿,你莫要以为装聋作哑这事儿就能平了。那平昌候夫人真是好算计,不想要便不要,想要了又巴巴来求。怎么她的儿子就是心肝宝贝蜜饯儿,我的外孙女就不是掌上明珠花骨朵儿任她摆布了?”秦太夫人见乔卿莫人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免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老婆子儿孙满堂,腰包鼓囊有银,无病少痛的这辈子已是满足了。可唯独放不下你和福哥儿,福哥儿还小尚且不说,但是眼前,过了除夕你可就十三了。照平昌候夫人的做派来看她只怕是吃定你了,况且现在外面传的又是另一回事,说平昌侯府在准备极丰厚的聘礼要向宫中提亲为世子爷尚明元公主呐。虽不知真假,可无风不起浪,那平昌候夫人的葫芦里也不知道卖这什么药。要外祖母说,待钦哥儿媳妇初一回门时托她将那信物还给平昌候夫人,这事也就平了。” 乔卿莫净了手,挽抱着秦太夫人的胳膊,温声道;“可上次去镇国公府遇见庄七姑娘时,她说庄世子病得挺厉害的。况且之前外祖母还说,若是贸然退了这信物只怕会枉顾旁人的性命。我若这个时候将信物退回去,庄世子若因我而再次病重,就算此事与我而言是平了,可与庄世子而言或许就是雪上加霜。再说了庄世子心里终归是有我,所以外孙女不忍间接伤害他。”话到最后反而越来越小声似蚊吟。 秦太夫人这下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道;“既如此,你且愿意听外祖母的安排?” “不论外祖母做什么大约都是为我好,只要能摆平这样的困境,但凭外祖母安排。”乔卿莫说着头渐渐靠上秦太夫人的肩膀上。 “外祖母想为你再寻一门比平昌侯府还要高门的亲事,这样一来,待平昌侯府知晓时自会自知难而退主动前来讨要信物,二来当初收信物时本就不正式,并且还是平昌候夫人私下给我的,连庄太夫人都不晓得此事。就算与旁人定亲也不会被嚼舌根。”秦太夫人说着这才安心掰了橘果品尝。 “可是,外祖母。瑞儿不过是知府之女,充其量也不过永诚伯府的外亲,就是平昌候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以是高攀许多。又怎会有比平昌候府还要高门的人家能瞧上我呢。”乔卿莫说着垂了眸只盯着自己的指尖看,心里对于外祖母的提议是极不愿的,她不想与从未见面,从未相知的人一辈子在一起。毕竟母亲曾说过,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一盘散沙,她不愿。 “外祖母说有那便是有。”秦太夫人见外孙女上了钩,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外孙女倔脾气上来就会死认那庄梓柏可就麻烦了。 祖孙两又说了会儿话,就听见外间阮妈妈在唤;“太夫人,镇国公夫人,周大奶奶和周五爷来看您了。” “乖囡囡,快去替外祖母迎迎。”秦太夫人看着乔卿莫起身去门口时,这才自言自语道;“这不,要求去我家乖囡囡的高门大户就来了么。” 乔卿莫打了帘,便见门外站着穿着十分端庄正式的镇国公夫人,肖氏。甚至连周五爷也与前几次见面时的穿着不同,若说前两次乔卿莫见周五爷像温润如玉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翩翩的周五爷,那么这一次他更像是世家大族里的有血有肉的儒雅公子。 “小女见过镇国公夫人,周大奶奶,周五爷。”乔卿莫当即行见面礼道;“外祖母请诸位进去喝茶。” “这才几日不见,乔姑娘又标志了不少。”镇国公夫人边随着乔卿莫进屋,边由衷叹道。 乔卿莫微颔首,自谦道;“国公夫人抬爱,小女蒲柳之姿,不及国公夫人和周大奶奶半分。” “乔姑娘你这样的都叫蒲柳之姿,那我岂不是黄脸婆了。”肖氏搀扶着镇国公夫人一副说笑的模样。实际话里有话将乔卿莫的自谦显得虚伪,无地自容。好在秦太夫人及时救场;“在说什么呐,竟如此欢喜。” 乔卿莫连忙逃也似的回到秦太夫人身边。 “太夫人安康。”镇国公夫人,肖氏,周五爷齐齐向秦太夫人行礼。 因着镇国公夫人是超品诰命,秦太夫人亦起身回礼道;“国公夫人客气。” “您是长辈,应该的。”镇国公夫人言语里诚意满满。 秦太夫人一听这话,自然是明白其中深意了,开怀笑道;“快请坐,快请坐。” 待众人坐定,自有丫鬟婆子进来上茶点瓜果,这几人之间话家常打趣自是另有一说。 乔卿莫原本坐在秦太夫人身边想着开个小差做个应景便罢,哪知时不时的就听见镇国公夫人提及自己,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也就罢了,还察觉到周五爷的视线像是钉在自己身上了似的,从进门到现在也有两三盏茶的功夫了,都没见他看挪眼瞧过别处,心中难免不舒服,于是找了个机会立即脱身出了芙德堂。 “我的老天,可算是出来了。”乔卿莫回头看了看芙德堂的匾额对向佩蓝抱怨着。 佩蓝忙上前两步搀扶住乔卿莫,温声道;“莫不是镇国公府的人欺负了姑娘?” 谁知佩蓝话音将落,身后传来周五爷略急促的声音;“乔姑娘且等等。” 乔卿莫回身,只见周允缓缓向自己走来,忙行礼道;“周五爷有何指教?” “不知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周允第一次像这样近距离的看乔卿莫时,怀里揣着的兔子跳得更快了。 “就这吧,公子是外男,到不好另寻静处说话。”乔卿莫态度疏远却又得体。 周允并未急着说话,只是看了看一侧的佩蓝,佩蓝心领神会向周允和乔卿莫行礼之后便自觉地往后退了七八步,既能候着乔卿莫的吩咐又不容易听见旁的话。 周允踌躇半响才轻声道;“乔姑娘近日可好?我听大伯母说之前在广佛寺偶遇乔姑娘时,你正被一个刁奴欺负,好生无助的模样。不知,那刁奴可得了惩戒?” “谢国公夫人和周五爷记挂,小女有外祖母做主,那刁奴自是得了应有的惩戒。”乔卿莫也不看周允,依旧颔首有礼的回话。因着外祖母此前提过周五爷和镇国公夫人方才的眼神话语,再加上周五爷那似钉子是的眼神,乔卿莫这才明白这个时候镇国公夫人不在西院吃酒却要带着周五爷来芙德堂的意图,只是她不感兴趣罢。 “那便好,那便好。”周允叹完又莫名其妙的问了乔卿莫一些七不着调八不着事的话。 起先乔卿莫还能硬着头皮回应两句,直到周允问道;“不知乔姑娘可有小字?是何小字?若是没有,我与乔姑娘寻一个如何?” 这下乔卿莫可彻底绷不住了,索性屈膝行礼冷言道;“不知周五爷特地找小女究竟有何话要说,若是没有,小女就先告辞了。” 周允见乔卿莫显然是不耐烦了,想起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并不像流恋花丛的周翊那般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样满打满算下来这也不过是他头一回单独与小姑娘说话。心里头紧张,好些话在明明心里过了三四遍,可一到嘴边又变成了诸如‘乔姑娘哪里人?’‘可有喜欢吃的东西?’这一类了。人乔姑娘能耐着性子在这儿扯两句闲话已经是心地善良了,自己怎么还能没皮没脸的问人家的小字呢?周允暗道自己愚笨,早知道应该向六爷取取经再来的,没得把好好的机会被弄成这样干巴巴皱瘪瘪的了。 乔卿莫见周允傻站着也不说话,便再行礼道;“既然周五爷无甚旁事,那小女就先去忙了。”言毕,转身便走,佩蓝见状忙快步跟上。 就听见周允又焦急的唤;“乔姑娘,且等等!” 这一回乔卿莫只是回头问道;“周五爷还有何事?” “我......”周允想说的话也并未说出口。 乔卿莫不再等,行颔首礼后便直径离去。 待乔卿莫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时,周允才失落的缓缓地说道;“我今日是同大伯母来说定的,我要娶你为妻,想保护你。” 第九十四章 除夕 没两日便是除夕,整个京都城上至皇宫内廷,下至南城贫民都在忙着剪窗花,贴对联,准备年夜饭,四处洋溢着喜庆。 单从外面瞧着永诚伯府并无异样,仍旧有小厮在贴对联换灯笼,而内院的芙德堂却是一片阴霾笼罩,大门紧闭着,外面站着各房各院前来请安的人,见这不寻常的模样各自心里又是一番猜测。 “你们说什么?!就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秦太夫人拍案而起,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瞪着跪做一地的萝梦阁里的几个丫鬟。眼看气昏了头没站稳险些栽倒,好在阮妈妈一把将秦太夫人扶住轻抚她心口顺气,低声劝道;“太夫人莫要动怒,您前些日子才将将好。” “你们再细细说一遍,好端端我的,乖囡囡怎么会不见了!?”秦太夫人只觉着气血冲顶,头晕目眩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佩蓝脑袋磕地,泣声道;“回太夫人话,昨个儿夜里本是奴婢守在姑娘床前的。昨夜睡前姑娘叫渴,喝了一盏茶后便浑浑睡去,奴婢只当白日里姑娘与大少奶奶在一处玩累了,并未起疑。后来不知怎地奴婢也渐渐困去,待今早奴婢醒来时床上已经空空如也。奴婢以为姑娘先起了去逛园子罢,便起身去寻,可见萝梦阁四处都寻不到,又唤了绾青她们一起去寻,结果在府里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寻了一圈了也没找到姑娘,奴婢们这才到芙德堂来求太夫人帮忙。” 佩蓝话音落,绾青接着磕头,哭得更是泪流满面不能自抑,道;“奴婢...昨个夜里是奴婢在守外间的门,之前姑娘心疼我们天冷守夜辛苦,就让小厨房给奴婢们熬了热汤暖身,可昨晚奴婢喝过汤以后就睡着了。还是佩蓝唤奴婢,奴婢才醒转来。” 秦太夫人厉声道;“这么说是汤水有问题,导致你们都没有发觉主子不见咯?那么,汤又是谁做的?!”言毕扫视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们。 就见魏紫战战兢兢道:“原本是由小厨房上赵家嫂子做的,可赵家嫂子的丈夫先前喝醉酒摔断了腿在家养着,这几日赵家嫂子一到晚上就回要去伺候他丈夫,那汤便由我们几个轮流做。昨日......昨日恰好轮到奴婢了。”魏紫说完,自是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又连磕几个响头喊冤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冤枉!!!奴婢昨日也喝了那剩下的汤,可奴婢并未沉睡。太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怎么是怎么一回事,求太夫人明查!” 秦太夫人并不看她,只是问道:“那你们两个呢?” 景红忙道:“回太夫人话,我们两睡在一屋,昨日我们像往常一样的时辰歇下,一晚上并未察觉什么异样。”竺墨忙跟着应声。 “混账!难道是我的乖囡囡凭空消失了不成!”秦太夫人话到气头上,顺手抄起卧榻上竹编的小迎枕朝佩蓝等人砸去。 “太夫人息怒!”一屋子的丫鬟吓得皆跪地。 “没用的东西!亏得我瑞儿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竟不知是养出了一群废物!来人啦!”秦太夫人话将出口,阮妈妈心知自家主子要做什么,连忙摁下轻声劝道;“太夫人不可,今日是除夕,若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只怕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全京都的人便都会晓得咱们表姑娘失踪一事,与表姑娘的声誉与永城伯府的声誉可都是致命的打击呀。” 秦太夫人听罢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缓缓坐回卧榻上,点头道;“对......对对,我视千万不能乱的,我应该冷静下来。且不说瑞姐儿去了哪里,单是这一大早便不在闺房内,又不见人影这一条就足够毁了她。”秦太夫人说着手里的佛珠愈捻愈快,这内室里一时间静得只听得见佛珠相碰撞的清脆之音。 好大一会秦太夫人才放下佛珠,端了茶盏喝了口热茶道;“这永城伯府是里三道门,外三门的锁着。一个大活人是绝不可能凭空就不见了的,只怕是有人里应外合的陷害!你们这几个丫鬟,一个二个不是睡死了就是说不知道!呵,我瞧着你们之中必然有人在撒谎!没一个能摘干净!”说完秦太夫人唤了玉蝉吩咐道:“你把这几个丫鬟带去后罩房,一个屋子关一个,待请了伯爷,好好审一审这些个吃里扒外的糊涂东西!” “是!”玉蝉应下,就着屋里几个高大的丫鬟准备一人押一个。 萝梦阁的丫鬟自是挣扎着连声唤冤。 阮妈妈当即过去就近给了景红一耳光骂道:“闭嘴!亏得表姑娘待你们亲如姊妹,你们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嚎什么嚎!深怕外面的人不晓得你家姑娘不知去向了是吗!?”阮妈妈的话起了作用,景红几个果真不敢再闹腾。接着阮妈妈又厉声道:“这屋里的都听着!今日听到的事最好烂在肚子里!若是泄露了半个字,白绫和砒霜自行选一样!” “是!”一屋子的丫鬟心中何等怯惧自是另说。 处理好萝梦阁的丫鬟之后,秦太夫人揉着眉心吩咐玉扇道:“你且去萝梦阁,就说表姑娘一大早来了芙德堂,绾青她们几个丫鬟找到芙德堂就顺便被留下来帮忙剪窗花了,然后再带几个哑婆子一起过去,看住萝梦阁那群小丫鬟和粗使婆子,莫叫她们乱嚼舌根。” “是。” 待玉扇应下秦太夫人又对阮妈妈道:“先前这些丫鬟四处找人时,只怕已经惊动了各房,估计这会子他们在外面等着请安是看笑话呐,你现在出去就说我头疼的厉害请了瑞姐儿一大早过来侍疾,今日的请安就免了,再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将伯爷请进来。” “嗳。”阮妈妈应下后也不耽搁,直接就出去了。不到片刻再次打了帘进来,身后还跟着永诚伯。 永诚伯快步入内,唤道;“母亲,您怎么了?儿已经让人去请宫里的太医去了,您且......”话还未说完,永诚伯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好端端的坐在卧榻上,虽说没个好脸色,但精神上瞧着还不错,忙问道;“母亲这是?” 秦太夫人一见永诚伯就像见着了希望似的,强忍住情绪低声道;“儿啊,瑞姐儿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永诚伯趁机四处瞧瞧,屋里确实再无旁人,皱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瑞姐儿在母亲这侍疾么?” 阮妈妈借机上前两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 永诚伯听罢觉得不可思议道;“我的老天,这这这,若是让旁人晓得了我永诚伯府里竟能凭空失踪一个表姑娘,往后我还如何能在朝中,在京都立足!?” “所以呀,我的儿,你赶快暗中派人出去找找,同时再寻个手段厉害嘴巴也严实的幕僚过来帮忙审审那几个丫鬟问问瑞姐儿的下落才是上上策。”秦太夫人紧紧握着永诚伯的手满眼皆是担心。 “儿子晓得该如何去做,还请母亲和阮妈妈先稳住其他几房,别让他们给走了风声。尤其得瞒着福哥儿。” “嗯!母亲晓得该如何做,你快去罢!今日是除夕,再晚点只怕也瞒不住。”秦太夫人连说带送将永诚伯送了出去。 接着便由阮妈妈陪着去佛堂念经祈求菩萨保佑平安。 ------题外话------ 此刻的秦太夫人;我滴心肝宝贝蜜饯儿究竟去哪了? 此刻的某作者;谢谢各位仙女的收藏,订阅。 秦太夫人;作者你没心。 某作者;额....... 九十四章,待明日编辑大大上班再改吧 第九十五章 害怕 昨个儿周五爷找到自己的堂弟周翊,讨教该如何获得女孩芳心的教理。而周六爷以为这个堂哥终于开窍愿意做回真正的男人了,于是在倾囊相授之前颇为好奇的问了句对方是谁这样的话,在得知那人就是自己还没有得到手的乔卿莫,而且还是母亲亲自去说定的乔卿莫时。周六爷当即翻脸生了好大的气性,甩袖不理周允便出门。 这回可算是周翊第一次与堂兄翻脸,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姓乔的丫头。周翊越想越气,在得知肖氏乃个中牵线主谋后立即让人去她名下的几个铺子闹事,给了肖氏好大一个下马威。而后又不听镇国公夫人的劝,不顾第二日就是除夕,头也不回的回了自个儿这座销魂小院与姬妾寻欢。 这除夕一早时,周翊正在与新进院的西域女姬软香玉帐内,销魂似神仙的调着情时。只听得外间姚并不顾规矩,言语急切地唤道;“主子,永诚伯府出事了!” “本公子让你时刻关注乔姑娘,可没叫你做济世菩萨,怎么还管起永诚伯府的破事儿来。”周翊在责姚并之情不报之罪,所以言语间并不大想搭理他。 甚至来了兴致还故意用那玉骨折扇轻轻的沿着衣带渐宽的西域女姬的锁骨画线。 那西域女姬自是受不得这样的撩拨,丝丝柔情全化作轻声嘤咛,玉藕白臂随即软软的搭上周翊的脖颈,又主动凑上玫瑰花膏染就的热唇,眼瞧着就要成好事。 只听得外间姚并泼下一瓢冷水,焦急不已道;“主子,乔姑娘不见了!” 周翊一听这话立马将挂在身上的西域女姬扒拉开,随手抓起大氅披在身上就从温香软账内出来,端了盏温茶喝过后才不紧不慢道;“她不是在府中等着做新娘子吗?不见了?是什么鬼话。”这看似毫不在意的轻飘飘的一句话,实则掺杂着他的赌气,嫉妒,还有些溜儿酸。 “回主子话,乔姑娘身边的眼线今个儿一大早就递了消息出来,说今日一早萝梦阁的丫鬟醒来后就找不见乔姑娘了,整个永诚伯府都翻遍了也没瞧见乔姑娘。”姚并说完大气也不敢喘。 “王韬那里没有动静么?”周翊面上依旧是那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不过是尽量掩饰内心的害怕和担忧罢。 姚并拱手道:“自从主子您让小的派人去搞些小动作警告王韬和安郡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何可疑的动静了。这能让乔姑娘直接在咱们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永诚伯府或是咱们的暗卫里出了内鬼。” 姚并说完见主子并不搭话,心里‘咚咚’直敲着鼓,接着又小心翼翼道:“小的一接到消息后便立即加派人手去找了,只是因为今日是除夕不好大肆声张,又因乔姑娘消失时没有特别的征兆和痕迹可寻,现下所有人都没有头绪,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摸查。” 这会子,帐内突然传出西域女姬撒娇的声音道:“爷,奴家觉得这被窝里好冷,您快过来替奴家暖暖嘛。” 周翊正愁没处宣泄心中的焦灼,笑道:“是吗?那美人且等着。来人!” 话音未落,门外涌进四个着铠甲铁身的士兵,直接进入内室就将那衣衫不整的西域女姬一掌劈晕就地拖走,她甚至连喊冤叫屈的机会都没有。 自家主子这样冷血的处置姬妾的方式,姚并见得多了便不以为然。甚至暗叹,‘在这院里不论你长得多貌美,伺候人的手段有妩媚,只要多嘴或是自以为有多与众不同想自作聪明的想勾搭主子,在主子有兴致时你这叫勾搭,主子没兴致时你再往上凑那就是自作自贱。最后的结果无非两个下场,轻者丢进军营,重者丢掉性命。 然这么些年了唯有一个人是例外,那便是这位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乔家姑娘,不论是打了主子耳光,还是用簪子刺伤了主子,甚至是与周五爷说定这样的事儿,主子仍将她挂在心头。或许这大约就是楼里的女人说的,男人都是猫,得不到的永远是最腥的。’ 姚并这般思索完突然又想起另一件类似的事,联想到乔姑娘的失踪,突然上前道:“主子,小的刚想起一个与乔姑娘有关的一件奇怪事情,小的想着大约与乔姑娘的失踪有关。” “有屁快放,劳资忙着呐。”周翊言罢,看似轻松不感兴趣的模样往椅背上一靠,反显出几分悠然自得丝毫不乱的模样,实则握着玉骨折扇的那只手的指节都已泛了白。 “先前永诚伯家大姑娘大婚之后,平昌侯府的眼线就递出消息说庄世子自从从永诚伯府回去之后,就同平昌候夫人闹了一场,具体因为什么倒是不知道。只是那庄世子前头一病,平昌候夫人和庄太夫人后头就一同去了永诚伯府。从那以后庄世子的病就渐渐好转过来,且近日平昌候夫人还在匆匆准备聘礼和新房,永诚伯府里的人寻着时间线都在猜测这是要聘乔姑娘为世子夫人,但外面的人却在传平昌候夫人是在为着庄世子尚公主而备下这些颇为丰厚的聘礼。” 周翊听后,心中暗自捋了一番,又结合平昌候夫人这个人本性所推测后,不由蹙眉分析道:“如果聘小丫头的事为真,那么说明庄梓柏是为小丫头同平昌候夫人闹,这样一来,平昌候夫人这个有仇必报之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小丫头。而如果是尚公主的传言是真,那么庄梓柏又一心想要娶那小丫头,平昌候夫人为达目的必然会让小丫头给公主让路。这么一想,平昌候府还真是有几分嫌疑。” 姚并连连颔首道;“小的正是此意。” “既如此,便再调些人去盯着平昌候府罢,万一有那小丫头的线索,你自己去找了就是。”话毕周翊已然坐正变整理衣袖,边漫不经心地吩咐着。 “那主子您......”姚并本想问问自家主子要不要一起去找的,结果话还未完已经感受到自家主子那凛冽的能取人性命的眼神正扫过来,于是为了保命忙行了礼匆匆逃离现场。 待姚并退得毫无踪迹之时,周翊这才三两下迅速穿戴好衣衫,自言自语了一句;“小丫头,你可真长本事!”语毕,只看他足尖点地提气施展轻功,一瞬便没了影踪。 于此同时,乔卿莫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想看看自己身处何处时,哪知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感觉自己身在一个极度潮湿的环境里,她好冷好冷,她想尝试着动一动,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捆得死死的,竟一丝也不能动弹。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明明喝了茶后便在闺房内的床上睡着了,睡得特别香,梦里还梦到了母亲,母亲正夸自己懂得照顾父亲和幼弟来着。又怎会身在这种地方?或许,我还在梦里罢?’想到这,乔卿莫下意识扯开了喉咙大声喊着:“佩蓝!绾青!有人吗!” 喊一遍没有回应,喊两遍也没有回应,喊第三遍更没有回应,乔卿莫顺势咬了咬舌尖,疼得厉害。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后,乔卿莫一颗心“突突突”的开始跳得极快,她又怕又慌,靠在不知道是墙壁还是什么的地方再次大声唤道:“有人吗!?有人吗?!” 然而黑暗吞没了所有的声音,寒冷潮湿的地面摧残着她的心。此刻,乔卿莫害怕极了恐慌极了,她被赵勇挟持时,被周翊那个王八蛋捏着脖子几乎窒息时,都没有这般害怕过。 乔卿莫就这样一时唤几嗓子,一时又靠着墙壁或是别的湿漉漉的东西上歇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冷又怕又饿的时候,突然黑暗中响起了一阵稀稀娑娑的声音,像条大蛇在地上爬,又像是一个人拖着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吓得乔卿莫立即清醒过来,蜷缩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得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第九十六章 地下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冷又怕又饿的时候,突然黑暗中响起了一阵稀稀娑娑的声音,像条大蛇在地上爬,又像是一个人拖着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吓得乔卿莫立即清醒过来,蜷缩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得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忽然,直觉告诉乔卿莫有什么东西停在了自己面前,出于本能乔卿莫吓得闭眼尖叫,也是这一刻眼前突然有了亮光,但她还是不敢睁眼看头紧紧埋在臂弯间,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这时乔卿莫头顶传来像是八百年没有喝过水的极其沙哑的妇女的声音道;“嘿嘿嘿,乖儿子,娘亲不会吃你的,娘亲疼你还来不及呐。乖儿子,快看看,娘亲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乔卿莫意识到方才那声音是人,不是什么蛇或是怪物之类的,心里头算是松了半分的警惕,她一边暗自给自己打气一边缓缓的抬起头睁开眼一看,只见面前蹲着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四五的妇人,她身着深灰色补丁絮棉道姑袍,脚穿破了洞的烂棉鞋;她面容姣好可亲,不难看出年轻时候是个难得美人;她的头上是掺杂着无数根白丝的长发由一根筷子整齐的挽在头顶的道姑髻;再看她一手举着煤油灯,一手拿着火折子和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她正满眼慈祥的自己。 而后乔卿莫又借着这点子微弱的大豆油灯的灯光,大致环视了四周。这才看清这里大约是一个脏污不堪,堆积杂物的地下室,而自己正好坐在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在渗水的一角,身上还是睡觉时穿着的中衣,待大致探清身处何处后,乔卿莫又被这冰冷的寒气逼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妇人见乔卿莫连在打喷嚏,边放下灯盏和火折子,将馒头一股脑塞进乔卿莫手中,便自顾自的脱起外衣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乖儿子冷了,娘的错,娘亲那天不该贪那口腹之欲的。我的乖儿子冷了,都是娘亲的错。”说着突然又‘咯咯咯’的笑起来,边笑边把补丁絮棉道袍盖在乔卿莫身上。 温热的馒头握在手心时像是能暖了全身一般,单凭着这个乔卿莫又放松了半分警惕。心中暗道;‘不知她好坏,但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不难瞧出她的精神似乎不大正常,目前瞧着似乎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不如问同她探探虚实真假。’乔卿莫想着于是壮起胆子试探性问道;“不知道姑贵姓?为何要将我绑来此处?这又是哪里?” “道姑?”妇人歪着头思索半晌突然委的大哭道;“我不是道姑!我是你娘亲啊,你是不是还在生娘亲的气?怪娘亲没有守护好你?娘亲知错了,娘亲真的知错了!”话音落,妇人颤巍着双手就要去捧乔卿莫的脸颊,乔卿莫下意识躲开,那妇人像是被乔卿莫的这个躲闪的动作给吓到了。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边笨拙的往后退,边抱头嚎哭道;“啊!好多血!好多好多血!来人啊,快来救救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流了好多好多血!” 乔卿莫正一头雾水时不知所错时,突然正对面的上方又响起一阵旁的男子的声音。乔卿莫抬眼瞧去便见两个彪壮高大的男子正顺着对面的木梯子下来。 乔卿莫脑海里瞬间警铃大作!就着先前那道姑给盖的絮棉道袍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死死的瞪住正在下楼梯的两个男子的背影! 第一个下楼梯的男子是个狭长眼,他见地下室里有光,一旁还多了个道姑来,瞬间暴怒,两三步过去一把抓住道姑的衣领,道姑受了惊吓不断挣扎着嘴里还大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狭长眼男嫌她聒噪,单手提起瘦弱的道姑大骂道;“格老子的!你竟敢跑到这里来!”说着抡起拳头就要砸那道姑,后下来的男子是个地包天,他立即上前笑着劝道;“算了算了,她又疯又跛,成不了啥子大气。莫要为个疯子影响我们哥俩找逍遥,等完事儿了我们再把她丢上去就是了。” 狭长眼男听了地包天男的建议,一把将道姑甩了出去,道姑逃过一劫,赶紧缩至墙角的黑暗躲起来。 两人见道姑安静老实了,又才满面淫笑的朝乔卿莫的走过去。 “你们是谁!休要过来!我舅舅是永诚伯,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我舅舅会把你们剁碎了喂狗!不要过来!”乔卿莫这会子被绑着,任她再聪明再有法子,这会面对两个淫面色相的高大壮汉,早就被吓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语无伦次的说着这些毫无用处的威胁的话。 果然,这两人听了乔卿莫毫无威严甚至有些软绵绵的话,非但没有停止脚步,甚至更加兴奋了。地包天贱笑道;“论你是皇宫里的公主,落到我等兄弟手上,还不是只有乖乖享受的份儿?” “不要过来!救命啊!救命啊!”这一刻乔卿莫死的心都有了。 待到近了,狭长眼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乔卿莫的面容后,揉了揉一双了狭长眼,咽了几大口口水叹道;“我滴的乖乖!这他妈哪里只是个女的啊,这分明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七公主啊!” “可不是嘛,二哥我就说老大这次干的这票是个绝色美人儿吧,二哥你还不信。看样子应该还是个嫩的,这回终于轮到小弟我先来了吧!”地包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伸手就要去摸乔卿莫露在道袍外的细嫩的脚踝。 “滚!别碰我!”乔卿莫叫骂着,迅速将双脚缩回道袍内遮好,。此刻若是眼神能杀人,这两个贼人只怕早已死无全尸了。 哪知狭长眼一把拽回地包天的手一本正经道;“我是兄长,这事自然应该我先才是。” 地包天显是不愿,冷声道;“上回那个嫩的就是二哥你破的红,这次怎么也该轮到小弟了吧!” 狭长眼自然不想放弃到手的美味,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塞到地包天手里。地包天一见银子立马眉开颜笑;“二哥客气了,你先你先。” 乔卿莫见他们爱财,像是抓住了希望,连忙道;“我有银子!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给你们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 地包天一听银子,眼睛都直了看了看狭长眼道;“二哥她有银子,那么多银子不知能买多少嫩姑娘了。” 乔卿莫见地包天有所动容紧接着道;“我没有骗你们,我有用不完的金山银山!只要放了我,立马就能得银子!” 狭长眼翻了地包天一个白眼道;“格老子清醒一点!银子可以赚,嫩姑娘也会有,可这样绝色的‘七仙女’哪里找?你我也不是天天都能做董永!再说了,万一她诓我们呢?” “是是是!小弟糊涂小弟糊涂!”地包天赶紧小扇了自己一耳光。 狭长眼说动了地包天之后,一把扯掉乔卿莫身上的道袍,又示意地包天去接乔卿莫脚上绑着的绳子。 乔卿莫自然不从,不停的挣扎着用脚连踹地包天。 狭长眼看着眼前这个只着中衣的‘七仙女’,因为挣扎过度导致中衣带子松了点儿而微微露出那一小截白嫩的脖颈时,瞬间气血冲丹田,口干舌燥目发绿光,搓了搓手沙着嗓子道;“我滴个乖乖,这乃人间极品啊!能给仙女破红,老子就是立马去见阎王爷也心甘了。” 乔卿莫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小脸吓得瞬间惨白,边语无伦次的破口大骂着‘狗东西’‘不得好死’之类的话,边手脚并用想要踹开地包天和狭长眼。可哪知自己人弱力小,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乔卿莫认为自己这回真的要完了,脑海中已经闪过千万种杀人复仇的方式,已经想好了复仇后再自杀的退路时。 忽的,只听得一声闷响,狭长眼突然停了撕扯衣服的动作,双手缓缓收回捂住后脑勺慢慢转身,地包天这才看到狭长眼的后脑勺在往外咕嘟咕嘟的冒血,他显是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吓愣住,不由的松了摁乔卿莫的手,乔卿莫借机连忙向一旁挪动。 乔卿莫挪躲到一旁才瞧见先前还害怕得缩在角落里的道姑,此刻正浑身发抖的站在狭长眼身后,手里还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石头。 第九十七章 出逃 乔卿莫挪躲到一旁才瞧见先前还害怕得缩在角落里的道姑,此刻正浑身发抖的站在狭长眼身后,手里还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石头。 “臭婆娘!”狭长眼反应过来时早已疼得龇牙咧嘴,他看着手上还有热气的鲜血,狭长眼怒火中烧!一拳将那道姑打翻在地,自家兄弟被人暗算了,地包天自然同仇敌忾站起身一同跟着狭长眼踹打道姑。 这时木梯上又下来一人,他站在昏暗中看不清容貌只操着一副不知道哪里的口音高声喝道:“都给老子住手!” 闻言,狭长眼和地包天立马停下,颠颠跑过去极恭顺的拱手行礼齐声道:“大哥。” 道姑看两人走了,趁机忙手脚并用挣扎着爬起来,捡起一旁已经被撕破的道姑袍给乔卿莫裹上,顺势抱住已经吓傻了的乔卿莫,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怕!不怕!娘亲保护你,娘亲保护你。” 那头儿给狭长眼和地包天一人一耳光,大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们以往犯了瘾,霍霍绑票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这他妈是永诚伯府里的姑娘,你们不想要命了?!” 狭长眼极不满的嘟囔道:“可大哥,你当初接的那单武夷伯嫡幼女的单,还不是让小四直接睡了的。” 头儿看了看对面角落里吓得只剩干哭的女子,低声怒吼道:“蠢货!这他妈能一样吗?!你们晓得个铲铲!郭家女那是人雇主默许了的,而这一单生意的雇主一再要求完好无损!否则剩下的钱咱们一分也拿不到!” 狭长眼见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唾了口痰,骂了一句晦气后,回身走到道姑身边直接强行将道姑从乔卿莫身旁拖走。 道姑挣扎着嘴里还一直在喊;“我的儿子!不要离开我的儿子!” 那头儿又极不耐烦发了话:“二你轻点!别把她弄死了!雇主可不希望把她死了!” 没了安全感的乔卿莫将自己更往破败的道姑袍里埋,待那些人都走了时,方才咬住唇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却又忍不住埋头落下无声的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卿莫终于是撑不住了,上下眼皮子不停打架之时,突然木梯方向又传来旁的声音,乔卿莫瞬间惊醒,立马搬起道姑先前丢下的石头,就着地上快燃尽的大豆油灯双目死死的盯住木梯,已经准备好要与贼人同归于尽了! 不一会儿,下来的竟还是先前那个道姑,乔卿莫一开始没看清险些将手里的石头砸出去,待看清是道姑后当即收回手,不争气的轻声哭唤着:“道姑娘子……”多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道姑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袱,见眼前的女子狼狈不堪的模样,心生怜爱,忙快步上前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边帮她割绑在手上的绳子边道:“姑娘莫怕,贫道是来救你的。” “道姑娘子?”乔卿莫纳了闷,这会子道姑怎么识得自己是女儿身了。 道姑却加紧割绳的速度道:“有什么话,先出去再说。” 乔卿莫见她神识清醒,又是来救自己的,坚定的点了点头,自己也跟着用力想要尽快挣脱绳子。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道姑就带着乔卿莫蹑手蹑脚的爬了出来,乔卿莫这才发现外面的天早就黑的只剩微弱的月光可见了,然后她跟着道姑一路绕过一个厨房,再翻过一道道姑早就搭好梯子的矮墙,然后由道姑牵着手头也不回的一直往山里跑。 乔卿莫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加上这一天都没进茶水吃食,跑了约莫半里地都不到的样子,最终脚下一软一跟头栽进枯叶堆里,道姑回身看她还在枯叶堆里艰难的挣扎,她那一声不吭又一心想再爬起来的倔强劲儿,心里思及自己终是一阵泛酸。道姑熟知这附近有一个小洞穴,于是决定先带乔卿莫过去歇会脚。道姑如是想着,便将先前一直带着的包袱系到腰上,走回去架起乔卿莫往附近的小山洞去。 到了小山洞后,乔卿莫累的直接瘫倒在一块大石头上,张着早就干渴不已的嘴不停的吸气换气,完全没有力气再说出旁的话。 道姑就着月色在山洞外摘了一片较大的树叶回来,然后从山洞里数年累月滴就的小水潭里舀了一树叶的水回来,捧到乔卿莫面前温声道;“这乃山泉水,姑娘快喝罢。” 乔卿莫早已渴的不讲究是什么水了,双手捧着叶子生怕漏撒了一滴水,小心翼翼的喝完后方才觉着自己又活了过来。 道姑接过叶子又去给她舀了些水过来,待乔卿莫接过水后,道姑又从方才那个包袱里摸出个馒头递给乔卿莫。乔卿莫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正准备大快朵颐时看到道姑一脸期待的模样,又不好意思自己吃独食,索性掰了一半递给道姑,道姑却摇摇头道;“姑娘自己吃罢,我不饿。” 得了这话的乔卿莫才大口大口的吃起馒头来,不一会她就已经吃掉了两个馒头了。道姑看她差不多吃饱了,收拾东西准备再次带乔卿莫出发时,乔卿莫突然问道;“不知道姑娘子为何要救我?” “我道系苍生,姑娘你也是这芸芸苍生中的一员,我自然得救。”道姑边说,边头也不抬的继续收拾她们呆过的痕迹。 恢复了精神的乔卿莫却淡淡地道;“道姑娘子你说谎,方才咱们从地下出来时,我分明瞧见一尊掉漆的观世音菩萨像,你若是道家子徒,那么我被关的地方应该是道观,又怎会有观世音菩萨的尊像?” 道姑一听这话,手上一顿索性坐到乔卿莫身边,十分认真道;“我是不是道家子徒且另说,但我救你,其实就是想让你替我报仇。” “道姑娘子此言差矣,我一个弱女子,你不知我是谁,我也不知你是谁?你又怎肯笃定我就会替你报仇?再说了那些贼人如此歹毒,若是他们晓得是你放走了我,只怕也没什么好的在等道姑娘子,我乔卿莫虽是个之恩图报之人,可我也不想被人利用了还蒙在鼓里。” 乔卿莫言罢,只见那道姑突然诡异一笑道;“你会的,因为抓你的人就是我的仇人。只要你晓得是谁抓了你,你就会替我报仇,而且还会用很厉害的手段。就算你不愿替我报仇,可你是永诚伯府上嫡亲的表姑娘,凤阳知府之女,就单是这绑架官眷之罪就够那人喝一壶了。” “所以,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乔卿莫听道姑提及幕后之人,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 第九十八章 故事 所以,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乔卿莫听道姑提及幕后之人,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 “既然要你帮我报仇,我自然会告诉你那人是谁,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请姑娘先听我一个故事罢。”那道姑向山洞外看了看,见还有些时辰天才会亮,似无奈的又似远古里的叹息那样,长叹一口气后道;“二十一年前,平昌侯府里有个年轻貌美颇有姿色名唤苏琴的丫鬟,她心地纯良从不害人。当所有的丫鬟都在趁着那时还是只是三太太的平昌候夫人心无旁骛的只知道照顾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这个空隙时,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梦想着爬上那时还只是侯府三爷的床时。唯有这个苏琴心思简朴,又有骨气,宁愿嫁做寒门妻也不愿委身高门妾。所以她将好到了年岁后便去求太夫人,希望太夫人能做主能将自己配给田庄上一个她早就相中的有情有义的庄稼汉,也只求能和那庄稼汉好好过日子。 太夫人晓得这个苏琴素日里最是懂分寸,手脚也最勤快的,当即就答应了。 可也就是那一日,太夫人已经点头唤人去叫那庄稼汉的娘老子进府赐婚的时候,好巧不巧遇见三爷进来请安,三爷一眼就看中了那个苏琴。由于得知苏琴是即将配给庄稼汉的,三爷顾及颜面,并未立刻向太夫人要人。而是次日就借着那苏琴父母的名由,将那苏琴骗至一间无人的小屋内给强行霸占了。苏琴性子刚烈,当即就要撞墙已明自身,可那三爷却威胁她说‘你不惜命,你总得溪你父母兄弟的命罢。’ 苏琴无法只得听从苟活,本想着寻个借口去找太夫人让她收回赐婚的成命。谁知没几日,那庄稼汉的父母就主动以高攀不起的名义请太夫人收回成命。一开始苏琴不明真相,还庆幸的认为只是庄稼汉的父母不同意罢,想着这样自己在心上人心目中自至少是干净的,可后来她才晓得是有人故意去田庄散播了她的谣言,说她是偷偷勾搭主子被发现了,主子要找个借口打发了罢,那庄稼汉虽不信却也不愿再娶一个名声不洁之人,这才默许父母退婚的。 苏琴心有不甘,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却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浪荡货。 可她再不甘又能如何,死不能死,活又不想活的日子她是过够了。索性三爷是极度疼爱喜欢那个苏琴的,也没通报太夫人和三太太就私自收做通房丫鬟,夜夜宿在苏琴房里,什么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奇异珍宝统统塞进苏琴那里,惹得整个府里的丫鬟都嫉妒她,孤立她。 直到后来,苏琴怀孕了,并且一举得男。三爷去请太夫人为她办了小桌酒席抬做姨娘,娘家的父母兄弟也因苏琴过的好起来。兴许是因为孩子作为纽带的缘故,又许是三爷照顾了苏琴娘家人的缘故,做了姨娘的苏琴渐渐的接受了现实,渐渐地认为三爷是真心喜欢她爱她的。那三年是她这杯过的最舒坦的三年,她为三爷生下了第二个儿子,三爷也依旧日日宿在她房里就像是真的夫妻一般,她自己又放下了芥蒂接纳了三爷,三太太也不管三爷的房中事,她得竟产生了就这样一辈子到白头也不错的幻觉。 哪知后来三太太腾出了手,苏琴美好的幻觉自然也被生生戳破,从那时起她的噩梦开始了。 三太太先是要苏琴站规矩,让其睡不能睡,吃不能吃,日夜还安排专人看守着不让她动。又或是暗夜里不让挑灯,只叫她在黑暗中分红豆和绿豆,分错一次就要挨家训板子,挨完板子第二夜又继续。起初三爷还会维护她,倒也没那么辛苦。直到三太太为三爷收了一个更加貌美有风情的通房,三爷便在新的温柔乡沉溺,自然不愿再看旧人哭泣了。就在苏琴看清人心心灰意冷之时,她的两个儿子也被三太太抱去自己屋里养了。不过短短几日,三太太就已将没有心机手段的苏琴收拾得服服帖帖。 苏琴生怕三太太迁怒自己的儿子,于是事事更加乖觉,甘愿为三太太倒马桶,浆洗衣服,做粗,为的不过是希望太太看在她懂事的份上不要为难她的两个幼子。要知道就算是在以前,苏琴也还是个略有头脸的伺候花园里花草的三等女管事,这些个脏活累活她是碰都没碰过的。 没多久,也许是苏琴的委屈求全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三太太再次有了身孕能体谅当母亲的心情,竟然允许苏琴每月有一次探看儿子的机会。起先两个月苏琴还谨慎的提防三太太又是什么新手段要折磨她,后来发现并没有任何异样以后就放松了警惕。 那一天又轮到苏琴去看儿子了,她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东西可吃直接就去小院见了儿子,正在和儿子一起玩耍时突然有小丫鬟唤她去厨房拿主子屋里剩下来的糕饼吃,因为苏琴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于是想着就去拿一下糕饼,回来再继续陪儿子玩也要不了多久。 可就是这一次,她拿了糕饼回来以后见两个儿子倒作一地,他们的口里,眼睛里,鼻子里,脑壳后到处都在流血,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两个儿子就没了。她怎么唤也没人应她,怎么喊也没有大夫来。最后平昌候府报给外人的原话却是,两个小公子被亲身庶母下毒致死。 从那以后苏琴就疯了,好在三爷还念着一点旧情,在三太太手里讨了苏琴将她关在府里一个废弃的小院中,可怜苏琴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什么仇恨痛苦统统席来吞没她,坏的时候疯疯癫癫谁都可以踹她两脚。若不是为着家人和复仇,苏琴早就悬梁自尽了。” 这个长长的故事讲完后,道姑的面颊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水,她并没有急着揩,似乎是不想揩,又自嘲一般道;“我还以为这么些年眼泪早就流干了呐。” “所以,道姑娘子,你就是故事里的苏娘子?”乔卿莫试图想替她揩眼泪,可最后也只能是手到空中又缓缓收回。 “是与不是又如何呢?”道姑说着,又迎向洞口的风继续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到家庙里为的就是寻个机会报仇。可那做了平昌候夫人的三太太还是跟从前一样睚眦必报,她若不让你好过,你便就是半分没有活路。我身上的絮棉道袍和你吃的馒头,其实都是我清醒时候去下讨的。” 乔卿莫这会想起道姑先前说她的仇人就是绑架自己的人,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的看着道姑,轻声喃道:“所以,道姑娘子的意思是……绑架我的人就是平昌候夫人?怎么会?她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为何要命人绑架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乔卿莫显然不信,想着先前庄夫人还厚着脸皮到永诚伯府求娶自己,即使是想摆布自己,那也不会丧心病狂到绑架官眷自讨把柄,没理由没动机,她又图什么呀。甚至刚开始她还怀疑是王韬再次铤而走险为得到铜盒绑架自己,又怎么会是平昌侯夫人? “具体因为什么要绑架你,我不晓得。可关你的地方是平昌侯府的家庙,住着的也只有侯府里老了没有子嗣但有名分的女子。旁人是很少知道这里的,更没必要把自己绑的人藏在别人家庙里的道理。再一个,我可是亲耳听见那几个贼人说,平昌候府答应给再他们加五百两银。” 道姑话音将落,乔卿莫就自欺欺人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或许是道姑娘子听错了呐?”嘴里说着不可能,可实际上却心里已经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我没理由骗你,你若不信回去后自己留心一查便知,我只求你能帮我报仇,我若骗你被揭穿的话又有什么好处……” 道姑话还未完,就听得山洞外有骂声道:“他妈的,那个贱人敢断咱们财路,等抓到了看我不剁了她!” 道姑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一只手反手捂上乔卿莫的嘴,一只手做噤声。 待到声音响动渐渐远了,道姑边脱外袍边低声道;“你快把衣服脱下来换与我,让我去引开他们。你切记过半个时辰再出去,然后一直往左上方向的那座山跑去,千万别下山,山下的路口也有他们的人在看守。左上方向的山较陡山路又崎岖,他们定不会想到你往那边跑了。只要你小心些翻过那座山便有能看见一个尼姑庵,你可以到尼姑庵里求救,她们都是极好的。” “这怎么行?我们可以一起走罢。”乔卿莫自然不是那以他人之躯换自己性命的人。 “我原本就没想要走,我只想留在家庙祈求我的儿子们恕罪,我想让你替我报仇,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些东西代交给我的家人,南城铜锣巷的苏氏。对不起,乔姑娘我想要的太多了。没时间了,那群人专门做绑人骗财的勾当,倘若等他们反应过来找回来,你就走不掉了。”道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脱完衣服,又取下头上的筷子让长发披散着能与乔卿莫的一致。 乔卿莫闻言,思索片刻后便不在犹豫,三下五除二的脱下自己的中衣换上道姑的衣服,再用筷子绾了个道姑髻在头顶。两人穿换好后,道姑将装有食物的包袱交到乔卿莫手里,绝望中又带着希望的同乔卿莫说完最后一句话方才出山洞。 她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那个人和我一样生不如死就好,你是永诚伯府的表姑娘,你身在大宅院里知书识礼,我相信你比我更有法子。” 第九十九章 深渊 半个时辰后外边儿天色将麻麻亮,乔卿莫背起道姑托付的包袱,连忙跑出山洞向左上方奔去。她不停的向前跑着,细密的汗水一滴一滴从鬓角滑落到脸颊,她也来不及揩,道姑娘子交换的衣赏被一路的树枝和荆棘挂破,她也没时间整理。 显然眼下已经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再陡峭的山路,再难的坎儿她都必须翻过去,可怜她身形瘦弱每翻一道都要用上九牛二虎之力。乔卿莫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多远,只知道一直向前跑,一直向前跑,只要翻过那座山找到尼姑庵就能得救。 可越往后路就越难走,就在她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时,却发现这半山腰上通向山顶的路窄不说还生满杂草,小路就这样悬在那儿,往下看是一眼探不见底的深渊,往上看则是没有任何可着力的光滑石壁,只要稍不留神,踏错一步就有可能掉进那万丈深渊。 就在乔卿莫徘徊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向前时,身后传来了那群贼人的声音。乔卿莫往后看了看,索性一咬牙,一跺脚,侧着身子面向里边,小心翼翼的踩上半山腰那条极危险的小路,每一步几乎都是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 正这时,那些贼人已然追到此处,其中狭长眼率先开口冲乔卿莫喊道;“我滴个乖乖勒!莫要跑了,山路崎岖,当心掉下去摔做肉酱,老子要心疼了!” 越是往上高处,风就越是烈,烈得像数把锋利的小刀直割得脸生疼。乔卿莫自己紧张得要死,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说什么,只当是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继续往前挪着。 然后地包天心里着急也开始喊道;“你不是还又好多银子没花吗,要是摔死了多可惜!快回来吧,我劝老大放了你!” 贼人头头见她毅然决然往前挪动着,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就这么干嚎嗓子也不是办法。于是便让面貌英俊,身材也单薄的老四上小路去追。老四学过戏曲,身段灵活轻盈,轻轻松松的就踏上小路,有些功夫在身的人就是不一样,眼看着三五下便要追上乔卿莫了。 乔卿莫不由得脚下加快速度,却还是被那贼人追上,贼人一把拽住乔卿莫背在肩上的包袱,被抓住包袱的乔卿莫进也不是退也不成。 只听得拽住自己的贼人用极温柔好听的声音十分有礼的说道;“姑娘,莫要再挣扎了,当心掉下去。我们是来保护你的,那道姑是个疯婆子,你是人小不识真假误信了疯话才被她拐走。且说昨日,原是我那两个兄长**上了头,才对你做下这不堪的事,大哥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他们了。这里里地势险要,一旦掉下去只怕是尸骨无存。姑娘快快跟随小生回去罢,别为了个疯婆子的话拿自己性命作赌不是?” 那贼人的话像是有蛊,乔卿莫险些被他的话迷了去。 “我才不会信贼人的话!”乔卿莫边谩骂边回头,只见路那头的三个贼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而死死拽着自己包袱的贼人,样貌倒有些俊俏,还生着一双极好看的吊梢眼,他与那三位彪悍凶面的贼人大有不同,他的眼里更多的是难以拒绝的温柔和怜惜。 乔卿莫忽的想起昨日偷听到的贼人头儿说的话,突然灵机一动,试探性的向紧紧拽住自己的吊梢眼问道;“你可知武夷伯府的郭溶月?” 吊梢眼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恢复缘由的表情道;“不知。” 乔卿莫自是抓住他稍纵即逝的神情细节,心知自己赌对了,于是嘲讽道;“也是,你们做贼人的又怎么会记住那些被你们伤害,欺骗过的女子呢。郭溶月么,则是败你们这些人所赐,堂堂嫡女做了别人的妾侍沦为奴才,而我自然不会再轻信贼人的话。” 吊梢眼闻言,脑海中不由得再次回味着与那个媚眼如丝,热情不能自己的郭溶月共度的那一夜春宵时光。他显是走了神,手上的力道也不由的松了些。 乔卿莫果断趁他走神之际挣脱魔爪,快步向前挪步。 路这头的三人眼见着乔卿莫挣脱了就要逃走,急得跳脚,带头的大声骂道;“老四!你个狗迷日眼的东西!在干嘛呐!快把那个贱人给老子抓回来呀!” 吊梢眼立马回了神,连连追上。 乔卿莫怕再被抓住,忙慌不择路,也没看清前面是路还是杂草,一脚踩空,身体陡然像空中突然折了翅膀的鸟儿一般直坠而下,失重的瞬间让乔卿莫的脑海瞬间空白,随着一声尖叫她消失在了云雾中。 几乎于此同时!路那头的贼人们很清楚的看见,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快的从他们身后跃出后在石壁上快如闪电一般的几步蜻蜓点水做为助力,然后直接俯冲进深渊,他们没有看错那抹白色的影子恍的一下便不见了,同那女子一样消失在深渊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像是比电光火石还要快,快到让人怀疑方才那抹白色的身影只是幻觉。 当这三个贼人还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时,吊梢眼已经原路返回,一回到这头便拱手认罪道;“大哥对不起,小弟失手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头儿火冒三丈反手就扇吊梢眼耳光,直打得吊梢眼牙口翻血头晕目眩方才作罢道;“雇主要的是完好无损,如今她掉下去只怕是没有活头了,老子恨不得把你也扔下去陪葬!”头儿说着怒从中来,一手拽住吊梢眼的衣领就把他往悬崖边摁。 狭长眼和地包天连忙上前劝阻;“大哥息怒!大哥息怒!现在杀了四儿,咱们也于事无补,不如带上定金逃路的好!” “逃!?”头儿放开了吊梢眼反手又打了狭长眼一耳光叫骂道;“老子辛苦经营多年的江湖信义,差点就被你这个龟儿子给坏了!如果不是你这个龟儿子轻敌睡得像个死猪样,这到手的摇钱树又怎么会跑?!” 那头儿下手极重,狭长眼被打得捂嘴吃痛,连连哈腰服软认错。 “那...那要不咱们去退了定金,跟雇主实话实说?”地包天一脸肉疼的模样腆着脸讨好头头。 头儿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的,见他缩脖躲避,气又不打一处来,又一脚踹翻地包天,指这他们怒吼道;“你们一个个是他妈的猪脑壳蛮!接单的时候就只晓得拿钱,没听人家雇主的要求。人雇主说了,若此事办砸了定金不用退了,提头去退就行。抓子嘛,老子拿你们哪个的猪脑壳去退蛮?!” 缓过气儿来的吊梢眼轻声提议道;“大哥,咱们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推到那个疯婆子身上,就说疯婆子带着人质逃到此处,等我们反应过来时疯婆子已经把那姑娘推下悬崖了。现在咱们再去山脚下找回那姑娘的尸体,到时候连同那疯婆子一同押给雇主,想必雇主也不会过多为难。” 头儿双手插腰思绪良久,觉着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看了看深渊又看了看身边猪队友,边叹气边原路返回往山下去,嘴里还自言自语道;“但愿这山没有猛兽,不然啃食了她的尸体,老子就提了你们的猪头去见雇主。” 第一百章 温热 且说周翊先是独自一人悄无声息的飞身进入永诚伯府,然后熟门熟路的直接去萝梦阁探看,他发现萝梦阁里乔卿莫身边常侍候着的两个一等丫鬟和三个二等丫鬟都不在此,而其他剩下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都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哑婆子给看管起来,想来这个秦太夫人是极疼爱这个外孙女的,如此做倒也能在短时间里捂住消息。 而后周翊又趁哑婆子换班的时候,偷溜进了乔卿莫的闺房,他先是面细细探看着每一处,而后在床边的小几凳上的茶盏里发现了残留的来没来得清理的茶水里留有无色无味的安神药。不用想就能明白为何乔卿莫的失踪会不留任何挣扎痕迹迹象的。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有人进来,周翊飞身上梁将自己匿起来。 进来的是一个管事妈妈和一个大丫鬟装扮的女子。 两人一边进来,那管事妈妈一边问道:“这里没出什么纰漏吧?” 那丫鬟回道:“都还好,就是表少爷先前来过一趟说是要请表姑娘一同用早膳,奴婢推说表姑娘一大早就去芙德堂侍疾去了,表少爷又说想去探看太夫人,让奴婢以太夫人需要修养不易见太多人为由,这才将表少爷给拦了回去。” 管事妈妈点了点头道:“做得不错,这种事能瞒着表少爷一些,就先瞒着罢,若是表少爷晓得了,只怕是凤阳府的姑老爷也会晓得,倒时候怕是要吓没命。再说,如今那就在京都的泼户,乔家大房要是晓得了,只怕是要借机闹翻天的。”那管事妈妈说着,在屋里扫视了一圈,然后用帕子包着取走了床边小几凳上的茶盏又叮嘱道:“你且帮我瞧瞧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我先把这个拿回去给先生看看。” 随后周翊又一路跟着管事妈妈到了一处内外都有人把守的僻静院子,幸好周翊武功高强,乃在江湖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所以哪怕是这院子里外都有人把守,与他而言也不过是同进出自己逍遥院一样轻松。 管事妈妈一路绕过前厅正屋,直接往后罩房去。 周翊跟上去一探,发现后罩房有一排,每个房间里各关着一个乔卿莫身边常见的丫鬟,周翊晓得这是在挨个盘问,于是足尖稍稍用力便飞上屋顶,想以此探听些有用的信息。 那八字胡小老头自然也发现了茶盏内的异样,逮着这一点又是用私刑又是心理坚攻好大半天,可哪知这些丫鬟的嘴一个比一个硬,八字胡小老头怎么也没撬开这些丫鬟的嘴。 实在没法,最后也只得了一句‘自从厨房上的赵家娘子夜里不在府中时,萝梦阁的水都是由府中大锅炉那边的婆子提过来放在炭炉上温着的。’于是那小老头就认定瘦瘦高高的那个丫鬟是同外人里应外合的内鬼,可那丫鬟连连喊冤,泪流满面,着实可怜。就是那管事妈妈也觉着不可能是她。小老头无法只好又重新新再审,可审来审去都是那些个没用的话。 周翊听了许久也没听到一丁点有用的东西,索性回了自己那座逍遥宅。 从失了去乔卿莫的消息到现在,周翊心里像是被人强行挖走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一副失魂落魄无精打采模样,连他自己都觉着自己不正常。 于是周翊又唤了姬妾跳舞作陪,可此刻与他而言,眼前这些只着丝缕舞衣,扭来扭去的姬妾实在无味,索性统统呵去,独自一人灌起闷酒来。 直到半夜,暗卫来报,说平昌侯府有可疑人员出入。周翊瞬间恢复了精神,直接拒绝了镇国公夫人亲自来请他回去吃年夜饭的要求,头也不回的跟着暗卫消失在黒夜中。 周翊亲自去跟踪那可疑人员,谁知那人十分小心谨慎,多次绕弯穿巷,最后竟不知不觉的绕了快半个京都城,才在一个岔路口突然消失,于是周翊和暗卫一人追一头,最终让周翊追上了那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周翊给暗卫发了暗号后,又才悄悄跟上那人,直到就着月色才看清那人就是之前他雇去勾引郭溶月的刘四。 刘四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绑匪组织成员之一,他乃学戏曲唱俊俏生出身,所以江湖又称刘俏生。他因为幼时遭受过继母的虐待,所以极痛恨女人。他武功虽不如上面三个兄长,但擅于迷惑女人,以俊俏的模样为利器专门诱拐无知少女进行倒卖。 周翊晓得这伙人的底细后,心中才算是有了底。 只见刘四直径进了一座略破旧的家庙,他先是到一个地下室入口出,当发现锁被破坏后大惊失色,赶忙叫醒同伴上山找人。 一开始他们在追一个身形很像乔卿莫的人时,周翊也以为那就是他的小丫头,哪知跟上去一看是个妇人,那伙贼人发现自己被骗后,恼羞成怒当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伤了那妇人,随后向反方向追去。 而周翊见那妇人还有几口气吊着留了心,待那伙贼人走后折身去封住妇人伤口处的穴位为她止血,待她稍有缓转便说明来意,问清那妇人认识乔卿莫,又得知乔卿莫的行踪后方才离开。 哪知就是因为这儿耽搁了一会儿,等周翊赶到那半山腰时,乔卿莫正巧脚下一滑,踩空跌入深渊。 那一刻周翊脑袋瞬间空白,想也没有想只是遵从本心,一跃而起随乔卿莫一同跳了下去。 再说乔卿莫,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梦到幼时母亲带着她荡秋千,梦到福哥儿惹自己生气时父亲替自己狠狠的教育了他一番,梦到父亲沐休之日带着一家人去附近的田庄小住。 后来不知怎么的,梦到乐安县主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在深渊里挣扎的时候庄梓柏却在一旁冷眼相看。最后她还梦到,在闭眼前看到的那一抹白光,那白光是白无常么?乔卿莫想睁眼看清那白光究竟是何物,哪知眼皮却沉得像挂了石磨子一般,怎么抬也抬不起。 乔卿莫索性放弃,可忽然间她感觉道自己的心好痛,头好痛,耳朵也好痛,好像哪哪儿都痛。痛得她不能呼吸,痛得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像在沸水里来回翻煮一样。可没一会儿又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她的额头,身上的火热就像是突然被冷水泼了去,舒服至极。 就在她想再与这样的舒服之中继续沉睡时,整个人又像是从沸水蒸笼里掉入冰窖里一般,寒气则由内而外的侵蚀她的意志,她蜷缩着想要更暖一些,可奈何抖得更厉害,直到身旁突然出现了暖乎乎的东西,她像是饿极了的猪崽子看到了吃食一般,连忙挪动着身躯凑过去,紧紧抱住那温热蹭了又蹭方才浅浅的进入梦乡。 可睡着睡着,身靠着的温热突然不见了,迷迷糊糊中乔卿莫慌忙伸手去探,直抓住那温热后索性手脚并用紧紧锢住不再让那温热动来动去的影响自己睡觉,头还找了个极舒适的位置蹭了蹭。 谁知那温热的东西突然开口说了话;“你再这般不规矩,爷现在就办了你。” 这话像是奏效了,乔卿莫再也不乱蹭乱动。她只觉着有一股热腾腾的暖气息顺着耳朵一直传遍全身,她觉得着暖酥酥热烘烘的气流好舒服,可下一刻意识里又觉得这魅惑至极的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好熟悉,好熟悉。 奈何她实在太乏了,竟就着这恰到好处的温热再次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别动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乔卿莫终于醒了。她头沉沉的,缓缓睁开眼环视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偌大不见深底的山洞内,脚边有一堆烧得极旺的火堆,火堆旁是一个现达的简易木架子,上头搭着还有水渍道姑的衣服,道姑给的包袱,和一件月白色无纹镶边絮棉大氅。 乔卿莫第一反应是‘有男子?!’,吓得她立即掀开身上盖着的一件十分宽大有金丝织貔貅吞宝团纹图样的镶灰鼠绒里子的白色披风一看,好在自己的苏锦里衣还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发现自己不过虚惊一场的乔卿莫连拍心口舒气时。 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道;“醒了?!” 乔卿莫刚放下的心,又即刻提溜到的了嗓子眼,这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那臭流氓周翊的。 周翊见她的背影吓得僵住不动,心里不知道哪里又窜出一股怒火,冷笑道;“早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就该让你死在湖里喂鱼。” 乔卿莫一听这话大约明白了些,心道;‘或许是自己从山上掉下来落进了湖里,恰巧被他遇上给捞救起来了。不对,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竟回回遇难都能碰上他来救。又或许是他因为某种目的在暗中监视自己,而且是不能让自己死的那种。亦或者他有意与自己,舍不得自己受险遇害?’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乔卿莫显是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暗道;‘一定是落在湖里时脑子进了水不灵光了,那周翊是什么人,浪荡花丛子,若是被他瞧上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宁愿相信周翊是为了某种目的在监视自己罢。’乔卿莫在心底连连唾弃自己胡思乱想的行为,在一番推敲猜测后方才稳下心来。 “怎么不说话?聋了?”周翊见人根本就不理他,心里的怒火又烧旺了些,边说边向乔卿莫走去。 ‘你才聋了!’乔卿莫心中如是想着,偷偷翻了个白眼依旧不回他话。 周翊面对着乔卿莫盘腿坐下,看着她那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心里面的火气又莫名随风而散。开始蹙眉,担心她是不是从天而降砸进湖里时伤着耳朵了?可转念一想,明明落水时是自己抱住她用内力提气做护盾,自己先入水里,自己都没事儿她又怎么会有事? 周翊想着又看了看乔卿莫的骨骼身形,暗道自己是习武的自然无甚大碍,小丫头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身子本就娇弱,或许是真的伤着了。 想到着周翊不免凑近些,声音柔和了许多道;“可能听见本公子说话?” 乔卿莫见周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不是刚才那般怒气冲冲不可一世的模样,先前提着的心这才悄悄落了下来,缓缓点头道;“多谢周六爷救命之恩。” 周翊见她无事自是松了一大口气,从怀里掏出在外面摘的山野里的果子递给乔卿莫。 “想不到堂堂镇国公府六爷,也识得山野里的东西。”乔卿莫见这就是果子从前在田庄游玩时吃过的,也不做作双手接下捧在手心。 “我自幼便在军营里打滚,有时军中的粮草供应不及时也会跟背大锅的兵出去寻野菜野果子吃。”周六爷见乔卿莫能乖乖接下自己给的东西,心情大好又趁机开玩笑道;“小丫头,你算算本公子都救你几回了,这一次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周翊原本不过是随口说说罢,哪知言毕,心里竟还有些期许。 乔卿莫手里握着果子正准备吃时,一听周翊这话哽在那儿怎么也下不去口。突然她灵光一现,做极认真的模样道;“周六爷此言差矣,小女已与贵府的周五爷已经说定。外祖母说不日就会交换庚帖,问征,纳吉。算起来小女现下也是周六爷半个堂嫂,六爷您说这话有违规矩。不过小女旁的什么倒没有,唯家产颇丰厚些,若六爷不嫌弃,待回了京都小女定会备上足量的银钱登门拜谢。” 乔卿莫的话像将点燃的鞭炮,炸得周翊五脏六腑都疼。 周翊想着自己这一回有卑微了,拿了热脸去贴冷屁股,结果人还嫌弃。结果方才周翊脸上还是艳阳天的,这会儿突然转阴,冷笑道;“好!好!好得很!你想做本公子的堂嫂,那本公子就让你做梦!” “你,你要干什么?”乔卿莫双手紧紧抓住披风,环抱住自己打起万分警惕的盯住周翊。她哪知自己的话又无意间踩了这活阎王的尾巴,若再给她一次机会断不敢在这孤男寡女的山洞内激怒他。 周翊边往火堆里添柴,边故作平静地道;“不干什么,就是待本公子的暗卫找来将你送回京都后,顺便再找人将你如何主动投怀送抱,如何紧紧搂住本公子一刻也舍不得让本公子离开,又如何在本公子怀里蹭来蹭去的模样翻画成册,还要做到京都城里人手一份,到让本公子瞧瞧这京都城里还有谁敢娶我周六爷碰过的女人为妻!” “你敢!?”乔卿莫气得狠狠咬唇以示自己的愤怒,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以准备随时防备。 周翊见她愤怒时咬唇的模样着实诱人,索性直接将其扑倒在怀,又怕坚硬的石头会磕着她,又十分细心的用手托住他的小脑袋。 当周翊深邃的眸子对上乔卿莫那像双像小鹿眼睛一样灵动又带怯的眸子时,此前所有的赌气,嫉妒,溜儿酸,心绞痛,似乎全都在这一刻被这双眸子奇迹般治愈了。 乔卿莫只见周翊的嘴角上扬着十分得意的弧度,低声说道;“你觉得有什么事,是本公子不敢的?本公子既然敢为你飞身跳崖,自然也敢立刻就毁了你。我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沾染分毫!” “你?为我飞身跳崖?”这全然颠覆了乔卿莫先前的猜想,什么恰好路过湖泊打捞起来,什么监视自己,都不成立了。 难道唯有那最后一个猜想......乔卿莫被这个念头惊得咂舌说不出话来。 “感动吗?是不是恨不能立马就报答本公子。” 周翊的眸子就是像是那深渊,看得乔卿莫头晕目眩。 “没有...就是觉着,好像欠六爷更多了。”乔卿莫知他都舍身救己了,自己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白眼狼,继续记恨他呢? 可即使是这样,乔卿莫也绝对做不到以身相许这样的牺牲。于是边说着软和话边像条虫子似的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她想尽快逃离出周翊的怀里。 就在乔卿莫快要挪出时,周翊突然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微哑着嗓子,目光似火道;“别动。” 周翊说话时的热气轻轻扑撒在乔卿莫的颈窝里,使她浑身起鸡皮疙瘩极不舒服。面上一红,躲闪着周翊的眼神尴尬地道;“这地上的石头硌得我背疼,求六爷先让我起来罢。” 周翊见她的脸红得像刚煮熟的虾子,粉红的耳朵尖儿像将熟的桃尖儿,心情大好,他再次为着眼前的美好克制住内心已经在叫嚣的猛兽,果断起身放过了乔卿莫。 乔卿莫如获重生,一得到解放后连忙爬起来坐到了火堆对面。心里暗道;‘于虎同行,无异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不被宰,我还是乖觉些,莫要再惹怒老虎才行。’ 周翊见她一副防备自己的小家子气模样笑道;“这里只有你和我,那山洞出去便是峭壁,我若想怎么样,你觉着自己还能跑掉么?” 乔卿莫装听不见,侧了身喃喃轻语道;“我自然是跑不掉,可若是失了清白,我倒不如一头扎进湖里死了的好。” 将此话听了个全的周翊起了揶揄之心,大笑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听得一清二楚。放心吧,本公子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 “你!”乔卿莫回身瞪住周翊,暗道;‘我就纳了闷,你怎么什么都能听得见。’ 周翊往后一仰,靠在一旁的石头上,极魅惑一笑道;“放心罢,我若想,早在你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那个时候的你,可比现在乖多了。” 乔卿莫懒得和他斗嘴,狠狠瞪了他两眼后,方才捧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起身去捡回掉落的野果子,就着火堆充饥。 第一百零二章 坦诚 乔卿莫用完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后,才发现周翊的眼睛就像长在她身上一样,一刻都不曾挪开,乔卿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于是匆匆转移话题道;“不知,周六爷为何三番四次的搭救小女?”话已出口乔卿莫才后悔莫及,这样蠢的问题只怕是少不得要被周翊调侃的。 果不其然,周翊眉尾一挑道;“因为我想让你心甘情愿的做本公子的人。” “那周六爷可就失算了!”乔卿莫算是自讨苦吃,被这样无礼的话气得眼风都飘了。 宁乔卿莫想不到的是,周翊成功惹她生气后,突然神色一转又极认真地念道;“草底半遮绿鸟迹,玉荷花一滴露,晨起露消失。昔人偃息处,僧人悲切归...”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乔卿莫惊得瞪大了一双杏睛看着周翊,像是在看怪物。 “说来近水楼倒不是你第一次见我,只不过那时的我非男儿身,你已不记得我罢。”周翊索性坐起身来。 乔卿莫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歪了头对着周翊左看看右看看,不可置信地碎碎念道;“六爷怎么看也不像是我救起那名女子呀。或许是我以不记得那女子的模样,你身形与那女子倒是差不多的,那会子因为没见过这么高的女孩,所以一直记着。不过真不没想到,堂堂镇国公府六爷竟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也不知周六爷是得罪了谁,又有谁会如此胆大包天,敢伤你。” 乔卿莫说着,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暗道;‘既然周翊是为了报恩,那么就相当于扯平了,正好能解释风流成性的周六爷为何三番五次的放过自己,也幸好不是他有心与自己。’ 乔卿莫如是一想,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落下。 周翊用头发尖儿一猜都知道乔卿莫在想什么美事,当即仰天大笑道;“你自以为扯平了,就不再欠本公子的么?小丫头你莫要忘了,你救过我一次,我可救过你三次了。”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六爷这是......”乔卿莫在此对上周翊那极好看的眸子,最终耷拉了脑袋,低声自言自语;“怎么什么都晓得,难道有什么特异功能不成?” “想知道吗?”周六爷神色无异,看着她懒懒的问道。 乔卿莫敷衍的笑了笑,道;“六爷愿说,小女便听,六爷不想说,小女怕没命听。” “想不到小丫头还挺聪明。”周翊由衷笑着,笑意直达眼底,继而别又深意道;“不如咱们作个交换如何,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好歹现在咱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相互坦诚如何?” “嗯嗯。”乔卿莫连连点头,与她而言这真是个不可失的大好机会! 周翊见她同意了,眼底掩藏下一丝紧张,问道;“你可是真心想嫁与我堂兄?” 乔卿莫看向那燃得霹雳啪啦的火堆,无奈道;“并非我愿,不过是外祖母的安排罢。周五爷仪表堂堂,儒雅有礼,出生高贵,如若没有旁的,五爷确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只可惜,小女从未想过嫁人,待到时候再想法子解定罢。” 周翊先是听了前半段,心头自然是一喜。紧接着听完后半段,心里又吃味起来,嘲讽道;“是不想嫁,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嫁不了心上人?” 被人踩到痛处的乔卿莫像受惊的小猫,棱了眼炸毛道;“六爷!说好交换的,应该小女问你才是!” 言罢,乔卿莫就见见周翊一副‘你什么心思,老子全知道’的模样看向她,还心气不顺道;“那么乔姑娘想知道什么?” 乔卿莫的心事被人揭穿了像是直接晾晒在太阳下一般,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用蜀地的辣椒搓过一般火辣辣的疼。也不给周翊好脸色,双手环抱,开门见山道;“我想要知道那乞丐的事儿,周六爷也莫要说你不知,那日在码头你还提到过。” “怎么办?乔姑娘想知道的兹事体大,本公子似乎并不像告知乔姑娘关于乞丐的事。”周翊言罢,清楚的看见乔卿莫的面色渐渐的由白及红,再由红涨成猪肝色,眼见她即将发怒,周翊的目的也达到了,心情舒畅,慢悠悠的,接着道;“不如,乔姑娘告诉本公子,王韬在找什么,那么我就告诉乔姑娘关于乞丐的所有事。” ‘这如何说得?!可冯道士之事就在眼前,若就这样放弃岂不是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乔卿莫心里暗自盘算斟酌一番,终编扯道;“那王韬,他想要我母亲留给我的香露配方,并且不许我的铺子再卖香露,要我将所有的香露生意都转让给他。”言罢,乔卿莫觉着有些冷了,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往火堆旁靠。 “仅此而已?”周翊自是持怀疑态度。 乔卿莫说谎脸都不红一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周翊佯装不满道;“周六爷若是不信又何苦来问?!” 周翊随后一想,也觉得有理,小丫头母亲留下的香露配方是独一无二的。莫说是宫里,就是周边好几个国家都十分受欢迎。安郡王想谋忤逆之事需要大量的钱财,如今宫里又将他的党羽看得极紧,断了财路的安郡王自然要另谋出路,那香露能源源不断的进钱,安郡王会肖想也情理是之中的事。不过小丫头向来狡诈谨慎,此话也只能信一半。 “既然如此,那本公子便告诉你那乞丐没死,你的人找到的所谓的尸体,也不过是我让人作了手脚用与他身形差不多的战俘做的假罢了。”周翊也故意只说一半。 “也就是说,他没有死!”乔卿莫激动不已,接连问道;“那他现在哪里?他可有说些什么?” “他是没死,现在就在本公子的田庄上关着。”周翊说着,突然一顿,见乔卿莫满眼尽是期待,奸计得逞似的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乔卿莫紧张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不过,你得让本公子尝一口。” “周翊!你莫要得寸进尺!”乔卿莫发现自己又被周翊给耍了,当即撂了挑子,甩掉身上的披风,起身收了道姑的衣服和包袱就要往洞口走。 周翊往日里最是讨厌那些姑娘使小性子,甩脸色了。现下在经历了乔卿莫的失踪,坠崖,再到失而复得,他只觉得眼前这个气势汹汹活生生的收拾自己东西的小丫头可爱得紧。眼见着乔卿莫就要到洞口了,周翊这才起身,不过三五步就追上乔卿莫,从她背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突然的失重,惹得乔卿莫惊呼,下意识抓住了周翊的衣领,待反应过来又像是被烙铁烙了手一般,迅速将手缩回,挣扎着要下地;“你放开我!” ‘你个流氓痞子!臭不要脸的!’乔卿莫怕再激怒他,这些话都在心底悄悄的骂。 周翊却无视乔卿莫这可有可无的挣扎,稳稳的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一颗心早就欣喜得四处‘乱窜’了。 但又怕像之前那样吓着她,面上故作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抱着乔卿莫到洞口冷声道;“绑走你的那伙人一定会来这山脚下或是附近搜寻你的踪迹,先前你落水后昏迷不醒,为了安全不被他们发现我只好先带你到这崖上的山洞。你若想被他们找去,就尽管跳下去,反正这里也不高,大不了就断个胳膊或腿的,那伙子人也可以向他们的雇主交差。” 乔卿莫闻言果真偏头向下看,这哪里是没多高,分明就能要她的小命!出于自保本能,乔卿莫不自知的往周翊怀里靠了靠。 周翊边将乔卿莫抱回山洞,边极得意的问;“还跑不跑了?” 乔卿莫哪里还敢说话,连连摇头已表决心。 周翊身体里的野兽又因乔卿莫这娇憨的模样愤然觉醒,周翊怕野兽会吃了小白兔,索性将她轻轻放回火堆旁。 乔卿莫突然想起外祖母和福哥儿只怕已经急疯了,颇为惆怅的望向洞口道;“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周翊痴痴的看向乔卿莫,不知为何她难过,他自己竟也高兴不起来,轻声道;“待天黑罢,天黑后本公子会悄无声息的将你送回永诚伯府,这样与你而言总是好的。” 乔卿莫一听这话,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怀疑的看向周翊。可一不小心与他的眸光接触,反被烫得面红耳赤,于是她赶紧收目光颔首只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题外话------ 某作者;啧啧啧啧啧..... 第一百零一章 回府 入夜,周翊果然将乔卿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了永诚伯府的萝梦阁内。 倒也难得的是周翊在这之前,还让特意让姚并给乔卿莫带身女子穿的成衣过来。可姚并是个木头做的,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去成衣店买什么裙啊袄啊之类的。便去平日里相好的楼姐那里去讨了一套他觉着还不错的干净衣裳,结果乔卿莫穿在身上险些没将周翊的鼻血给馋出来,周翊觉得不妥又将那重新披风给乔卿莫严严实实的裹上才作罢。 且说乔卿莫无声息的回到了萝梦阁,第一件事就是悄悄的翻出自己的衣服换上,然后将这令人羞耻的衣服和见不得人的披风,左塞右藏的最终匿在了床板下。 然后,乔卿莫找出火折子故意点燃了一盏除夕那日新换上的油灯,然后就开始坐在床边漫长的等待着。 果不一会儿,外面有人经过时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在里面?” 乔卿莫一听是玉扇的声音,快速反应过来温声道;“玉扇姐姐么?我口渴了,可否打些茶水与我?” 玉扇听出这是自家表姑娘的声音,欣喜若狂,嘴里应着;“嗳,这就来!”实际上四处张望着确认没有旁人后才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进入内室一看,果真看见乔卿莫正坐在床沿儿边,神色虽有倦怠,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表姑娘?您这是?”玉扇不敢张扬,只得小声问切。 乔卿莫见玉扇披着素色镶边带帽披风,手里还提着个灯笼,显然一副夜巡的装扮,心下稍稍安了。又忙示意玉扇吹灭灯笼,自己又熄了灯盏后方才低语道:“暂不方便细说,还请玉扇姐姐告知,我房中绾青佩蓝她们呢?外祖母和福哥儿可还好?” “回表姑娘话,绾青和佩蓝她们都被关押进了芙德堂。太夫人从除夕开始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整日怏着,不是念佛,就是落泪。表少爷起先以为表姑娘在芙德堂倒也没闹,可一连好几日表少爷都没看见表姑娘,就同奴婢闹了脾气,奴婢不得已告知了实情,哪知表少爷听了后反倒不闹了,还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整日待在房间里温书。” “福哥儿是想着我的。”乔卿莫鼻子一酸,不免又要落泪。 玉扇听得表姑娘的声音有异,忙接过话头道:“是呀,表少爷是极聪明的。他知道若是他都稳不住了,只怕是全京都的流言蜚语早就漫天传了。索性现在外头还不晓得表姑娘您不在府中,就只是咱们府里各房之间有些揣测罢。” “既如此,还请玉扇姐姐先领了我去看看外祖母罢。”乔卿莫边说边抹去眼角的泪痕。 “表姑娘且稍等。”玉扇说着放下手头的灯笼,解了自己的披风给乔卿莫系好,叮嘱道:“表姑娘,奴婢虽不晓得您是怎么回来的,可奴婢知道这个时候万不可让旁人知晓姑娘突然出现在萝梦阁的事,毕竟现下的表姑娘应该在太夫人身边侍疾才是。这是奴婢的披风,一会儿表姑娘戴着披风帽子,再低着头跟在奴婢身后,旁人便不会发现您。” 乔卿莫瞬间懂得玉扇话是何意,不禁动容,温声应下:“玉扇姐姐有心了。” “表姑娘过奖,这都是奴婢应该的。”说着玉扇重新点上灯笼,领着乔卿莫往芙德堂去。 索性夜深寒重,各处又都落了钥,并无旁人发觉。玉扇凭着秦太夫人的亲信腰牌,这一路的门房婆子也并无过多的为难。 待到芙德堂,守门的婆子往里面递了亲信牌子后,才见阮妈妈亲自出来相迎。 开门时阮妈妈还连声责怪玉扇道:“太夫人好不容易才歇下,都这个时候了,你不在萝梦阁巡夜,巴巴的跑回这里做什么?!” “阮妈妈,您瞧瞧这是谁。”玉扇边轻声说,边让身。 阮妈妈这才瞧出玉扇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才将将抬头,阮妈妈不过只看清一张温柔似水的小嘴罢,吓得连忙上手将她的披风帽子扯下遮住她的容貌,牵起她的手腕就往里面带,嘴里还念着:“我的老天,您可真是救命仙丹呐!” 乔卿莫不敢作声,只是埋头跟着阮妈妈往里走。 阮妈妈将乔卿莫先是带到暖房侯着,又让玉扇守着门。一进暖房阮妈妈便开始唤:“老奴的小祖宗勒,您可回来了!这些天,院里头都快翻天了!”阮妈妈边唤边围着乔卿莫又看又摸的,关切道:“表姑娘可有哪儿伤着磕着?” “妈妈您瞧,我好着呐。”乔卿莫边泣声说着,边转了圈儿让阮妈妈探看,想起阮妈妈先前的话接着蹙眉问道:“外祖母可是睡得不安稳?” ”自从表姑娘失踪后,太夫人就没睡好过,不是做噩梦就是盗汗失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阮妈妈觉着心酸难免要落泪,又怕惹了表姑娘伤心忙用手帕摁去眼角的湿润。 “究竟是我不肖,竟连累了外祖母。”乔卿莫心里又恨贼人凶狠狡诈,又自责自己害得外祖母担心受怕。 “表姑娘快莫要说这话,错的不是您。错的,是那联合外人谋害姑娘的白眼东西!待揪出那人,老奴定诅咒她烂眼睛断舌头。” 阮妈妈正说着,就见玉扇打了帘进来轻声唤;“阮妈妈,太夫人醒了,正在屋里唤您呐。” “那表姑娘且随老奴一同前去罢,也好叫太夫人她老人家高兴高兴。”阮妈妈说着便同玉扇一人一边搀扶着乔卿莫去太夫人睡觉的内室。 秦太夫人盯着床帐顶出神时,听见有人撩了珠帘进来,以为是阮妈妈回来了,所以看也不看只有气无力道;“阮妈妈,我渴了。” “嗳,老奴这就给您倒水。”阮妈妈说着正要倒水,乔卿莫示意阮妈妈和玉扇莫要做声,亲自倒好温热的水端过去,坐到床沿边儿扶起秦太夫人喂她饮水。 秦太夫人喝过水后稍缓过些精神来才发觉方才喂自己喝水的并非阮妈妈,于是侧头缓缓往上一看,恍然间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外孙女。 秦太夫人以为自己人老眼花了,用手背抹了抹眼再看一遍时,这才发现真真是自己的外孙女。于是瞬间红了浑浊的双眼,好久才唤道;“乖囡囡?” “外祖母。”乔卿莫同样红了眼眶,豆大的泪水瞬间倾下。 阮妈妈和玉扇见这血亲重聚的模样,十分默契的一齐轻手轻脚的退下。 约摸有一盏茶的功夫里,祖孙两几乎都泣不成声。 秦太夫人最先缓过来,渐渐收了眼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绣如意图样的荷包交给乔卿莫道;“这是外祖母给乖囡囡准备的压岁,你瞧瞧可喜欢。” 外祖母这个时候了还能想着自己,乔卿莫将要停的,又被太夫人感动得要落金豆儿。 “快莫哭了,别把我乖囡囡的眼睛给哭坏了。”秦太夫人就着衣袖为乔卿莫揩眼泪;“回来了便好,便是佛祖保佑。”秦太夫人并不急着问外孙女去了哪儿又遭遇了什么,此刻她只想将所有的爱都倾与失而复得的外孙女。 “嗯嗯。”乔卿莫乖巧的点头应下,随后打开那荷包一瞧,只见里面装着一只上好的白玉雕母亲小像的挂坠儿,乔卿莫拿出挂坠放与手心反复探看,稀罕极了,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道;“这小像简直神似母亲,瑞儿好喜欢,多谢外祖母。” “这挂坠儿就两块,你和福哥儿一人一块,他也和你一般。阮妈妈说他拿着了就不松手,还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说等你给他打了络子穿起来要日日携带着呐。” 乔卿莫娇嗔道;“福哥儿是个淘的,就喜压榨我这个做姐姐的劳动力。” 秦太夫人闻言大笑,悲伤的心情当即烟消云散。 之后秦太夫人又才问乔卿莫是如何被人绑走,绑到了哪里,又是怎么回来的。 乔卿莫一五一十的将整个经过告知了自己的外祖母,只不过偷偷将救命之人换做了路过的好心人。 秦太夫人自是勃然大怒,当即骂了平昌候夫人好些,最后还是乔卿莫已先找证据在举发为由给安慰下。 这一日夜乔卿莫自是宿在了秦太夫人屋里,祖孙两都很有默契的,再不提失踪一事,因为秦太夫人信自己的外孙女,乔卿莫亦信自己的外祖母。 屋里人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后,再次做了屋顶君子的周翊这才放心的离开。 第一百零四 景红1 初三一早,芙德堂终于唤了进。 各房各院得了信,纷纷收拾妥当到芙德堂给秦太夫人请安,众人看见侍候在太夫人身边的瑞表姑娘,先是一惊,随后又都心照不宣的各自向太夫人行礼说吉祥话。 “母亲这些时日可好些了?这大过节的日子里母亲便病着了,都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过失。”永诚伯居于秦太夫人下首看向乔卿莫时神情最自然不过。 秦太夫人昨夜睡了个好,精神瞧着也不错,中气十足回道;“都是许太医妙手回春,再加上瑞姐儿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自然是好得快的。” “那照这么说,瑞姐儿可就是咱们府里的大功臣了。”秦三太太笑眼弯弯,好似从未怀疑府里那些传言一般。 乔卿莫连忙屈膝自谦道;“三舅母您谬赞了,我不过是除夕那日一早,过来讨外祖母的喜庆,正巧撞见罢,我想若是换做大堂嫂、钰表姐、钏表姐和锦表妹,她们只怕会比我更尽心尽力。” 一句话既自谦了,又捧了旁人,秦太夫人几不可见的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孩子,还替这几个爱耍的猴儿说话呐。”秦三太太说着,从袖笼中拿出一个倒福图纹式样的荷包交到乔卿莫手上,喜笑颜开道;“这是给咱瑞姐儿的压岁。” 秦三太太聪明显然是猜准太夫人叫进,那么乔卿莫就在里边了,来前带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压岁,这样就更能让人相信,乔卿莫确在芙德堂侍疾。 “谢三舅母。”乔卿莫边行礼,边将荷包收下。 这厢三房表了心意,其他两房又才匆匆拿出旁的东西替了压岁送与乔卿莫。乔卿莫一一谢过后,就见自己的亲弟弟一脸贼笑的上前向自己拱手行礼道;“新年新气象,君止祝长姐越长越漂亮。”说完双手往乔卿莫面前一摊。 乔卿莫嗔道;“你这是做甚?” “长姐以为除夕逃到外祖母屋里就能逃了我的压岁么?”乔君止说完,还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天真的模样看着乔卿莫。 一屋子的长辈不禁皆仰头大笑,化解了先前怪异的气氛。秦三爷笑罢,直道;“真是猴崽子生猴崽子,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追着我们几个兄长要压岁的,直到出嫁前还再要呐!” 言毕,屋内又是一番笑声且另说。 乔卿莫心知幼弟这是在维护自己的名声故意如此,心下动容却万不敢在落泪叫人瞧出端倪,可眼下她手里什么都没有,眼瞧着就要穿帮。玉扇却趁众人都在说笑时由阮妈妈作掩护悄悄递给她一袋银锞子,怕乔卿莫多想还小声宽慰道;“这本是太夫人准备着给亲戚们过来走亲时送小孩子的,这厢表姑娘先拿去用罢。” 乔卿莫微微点头表示感谢,收下了那装银棵子的袋子。 待大家都笑罢时,乔卿莫开了袋子,摸出两个杏花插瓶式样的五两重的银锞子放到乔君止手上,嗔道;“给,你就晓得搜刮我。”说完又给了秦铭两个五蝠式样的银棵子,给了秦锦儿和秦银儿一人一份芙蓉花式样的银锞子,讨压岁这事方才作罢。 众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秦太夫人已乏了为由叫了散。 许是周翊将乔卿莫照顾得很好的缘故,乔卿莫除了有些饿以外,并无旁的不适。于是早膳的时候多吃了两碗南瓜炖银耳。 待细细用过早膳后,乔卿莫这才道;“外祖母且歇着,瑞儿去瞧瞧那几个丫鬟。” 秦太夫人晓得这外孙女有自己的主意,虽然心有担忧,但左右思量后还是点了头道;“若真是她们中间出了内鬼,你且莫要心软。” “外祖母您放心,瑞儿断不会姑息养奸。”乔卿莫应下,便由玉扇陪着去了后罩房。 玉扇一路向乔卿莫说着几个丫鬟的口供,乔卿莫听罢,也不急着去看佩蓝和绾青她们。而是附耳叮嘱了玉扇几句后,直接就进了关押景红的房间。 景红一见乔卿莫面无表情的由玉扇搀扶着进来,心里头先是‘咯噔’一下,随后忙跑过去抱住乔卿莫的小腿就唤;“姑娘,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是冤枉!” 乔卿莫冷眼看着因为挨了私刑,脸都肿了一半的景红,不带任何感情道;“景红,你跟了我多久了?” “六,六年了。”景红见自家主子不再和颜悦色,手上自觉地松开。 “这六年,我待你如何?”乔卿莫说着坐到一旁的陈年老木椅处。 景红眼神闪躲,期期艾艾道;“姑娘...待...待奴婢是极好的,仿佛姊妹...一般。” 乔卿莫再问;“没说违心话?” “没,没有。”景红摸不准乔卿莫的心思。 乔卿莫理了理衣袖,视线缓缓对上景红的眸子,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何要害我?!” 景红见自家姑娘那双眼睛像是要看进她心里一般,下意识的躲避,道;“奴婢,奴婢不曾害过姑娘。” “是么?”乔卿莫冷笑道;“外祖母与我说,我那晚喝的茶水里有药效极强的安神药。我的睡眠一向很好,屋子里并不常备安神药,而是只熏味道极淡的安神香。可我记着自从来了京都以后你就不大能睡得好,还多次找佩蓝先预支些例银给你,说是要换家药店拿好些的安神药用。起先我心疼你,就以打赏的名义给你不少银钱,还让佩蓝尽量少安排你值夜。 可是后来,荣表姐大婚那一日你不顾规矩往内院递信,我便恼了你。只叫佩蓝安排你守门,不再让你进屋里伺候,想让你长点儿教训清醒清醒。可哪知你心术不正,埋怨完这个又埋怨那个。如今你是长了胆子了,竟埋怨到我头上,用你平日食的安神药害起我来!” “不是的,姑娘,不是您像的那样!这自从您不让奴婢进屋以来,奴婢全然接触不到您的茶水。再说了,又或许是提水那婆子勾结外人做的呢?”景红挤了两滴泪极力狡辩着。 乔卿莫默然的帮景红理了理额前乱了的头发,问道;“是吗?” 景红以为主子信了,像抓住了稻草似的,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玉扇姐姐,烦请你告诉她,那婆子是如何说的。”乔卿莫说完,用手帕擦了擦摸过景红头发那只手。 “是。”玉扇应下,按先前串通好的看着景红说道;“提水那婆子说,那一晚她提水到萝梦阁,期间恰巧遇见你,你又装好心一路帮她提至表姑娘房间门口,而后以你不便进屋为由,让那婆子自己提进屋里交由佩蓝的。这期间你完全有机会往水里加些什么。” “所以景红。”乔卿莫再次看向景红,神色空洞,极失望道;“这么些年的主仆情份,终究是抵不过你的一己私欲么?” 景红闻言,瞬间慌神,连连磕头哭求道;“姑娘,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也有可能是佩蓝,她贴身伺候您!她最有可能了不是吗!?” “佩蓝与我一同长大,我相信她。”乔卿莫态度极其肯定,起身理了理衣裙接着对玉扇道;“麻烦姐姐,找人将她送去京兆尹衙门罢。” “是。”玉扇及配合的说着,便要扶乔卿莫出去。 那京兆尹衙门又是什么地方!迫害主子之辈又是何下场!景红被卖到乔府中做丫鬟的第一天,人牙子就同她说过了。她不想被打断手脚扔进下等窑窖去,更不想被判死罪后尸体丢上乱葬岗!她害怕!她好害怕! 景红忙再次抱住乔卿莫的小腿,慌不择词地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没有碰过那壶水!绝对没有!那安神药看着药劲足,实际上最经不得大量的水化开!一旦化开就没有作用了,只有......”景红突然惊觉自己失言,紧张得眼睛胡乱瞟,又再次放开乔卿莫。 “只有什么?”乔卿莫显然是达到了套话的目的。 景红晓得自己中了主子的计,却还试图挽救道;“奴婢...奴婢是自己在用安神药,所以晓得它的用剂。” “既然,不说实话。我到没必要再听你胡诌,有什么你去同方大人说罢。”乔卿莫说着便让玉扇唤哑婆子进来绑人。 景红挣扎万千,左右衡量,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第一百零五章 景红2 景红挣扎万千,左右衡量,最红还是低了头。 “姑娘。若奴婢说出实情,姑娘可否轻饶了奴婢?奴婢不想进京兆尹衙门,那里吃人不吐骨头,奴婢害怕!”景红连连磕头哀求道,直磕到破了额头。 乔卿莫再次坐回那陈年老木椅上,极无奈道;“从前,你将到咱们府上的时候,已经被人牙子饿得像根细竹竿似的。母亲可怜你,便在众多机灵的丫鬟中独独挑了你到我身边伺候。母亲说我人小事儿少。也好叫你跟在我身边养些肉肉起来才好看。 于是我但凡得了什么好吃的,除了绾青和佩蓝,旁的都一股脑的给了你。你那时也是极好的,虽然人又小又瘦,但只要女子私塾里有谁说我坏话,或是我与谁打了架,你总是第一个冲在前头护我,哪怕打不过也挠别人几道血痕才罢休。有一回,你竟真的为我抓破了孙秀才家那个姑娘的脸,母亲叫妈妈带你去登门认错,结果去认错时听见那姑娘又在嘀咕我的坏话,你当场冲上去又要挠人家。 父亲嫌你不懂事,几次暗示母亲将你弄走,可我都将你留了下来。只因那时母亲安排绾青跟师傅学武,佩蓝则专注学医,几乎我在私塾上课的时候,她们也在师傅那里学艺。我身边就只有你和竺墨陪着我,竺墨胆小不敢吭声,回回都是你在替我出头。”乔卿莫惋惜着过往,鼻子忽的一酸,红了眼眶一字一句道;“如今你不顾念主仆之情,我却是要顾念你的。” 景红闻言,触动了回忆,当即泪流满面的再次一遍遍磕头道;“姑娘,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奴婢该死!听信谗言,竟做下这等糊涂事!” 乔卿莫就着玉扇递过来的帕子揩了揩眼泪,重新打起精神来道;“错了便是错了,天底下没有哪做了错事,磕几个头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景红一听这话,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尽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她知道这一回,姑娘是真的不会再原谅她,在护她了。索性把心一横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还能谋个活路。 景红如是想着,看向半开的窗外,缓缓道;“其实奴婢能有今日之举,并非一日之寒。这要从最开始姑娘身边要提一等丫鬟说起。起初姑娘身边的小丫鬟都是一样平等的,就算绾青和佩蓝要单独学东西,奴婢也觉得她们比奴婢早到姑娘身边伺候,学什么都是应该的。 直到后来姑娘身边要升两个一等丫鬟了,奴婢一直以为会有一个位置是奴婢的,毕竟奴婢最爱姑娘,事事都想着姑娘,护着姑娘,可谁知奴婢想错了。绾青和佩蓝因为学艺几乎很少陪在姑娘身边,怎么她们一来就是一等丫鬟,而我就注定是二等? 这也就算了,后来上了京都,姑娘就越发与我疏远了,好些事只让绾青和佩蓝去做,而我在姑娘眼里似乎成了可又可无的。最让奴婢想不通的是,竟然连比我和竺墨都要后来的,资历最浅的魏紫都能进屋伺候,而奴婢却只能守门。姑娘叫奴婢如何想得过?!” 乔卿莫闻言,失望至极的看向景红道;“起初定一等丫鬟的时候,我且说过是母亲的意思,往后咱们院儿里关起门来还和从前一样,连例银都给你们定得一样。怎么就不见绾青和佩蓝抱怨?再说上京都之后,好些事都得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知道的人越少,与你们与我而言就越安全,你不知道某些事其实是在保你的命罢! 而后说魏紫,她是比你们晚来我身边,可她做事,事事踏实,事事有章程,而且嘴巴严实。你自问若有些事放至你口里,你会忍住不与竺墨讲么?竺墨什么都好,就是嘴碎了些。我又如何敢让你们两过多的近身伺候?还有,叫你守门的事我说过了,那是你自找的。” 乔卿莫说完像能洞察一切,对上景红惶恐的神色接着道;“想必这些也并不是你最终决定迫害我的原因罢,且要将我悄无声息的带出府,再给贼人一笔巨资,你万不是一人所为。” “是,这些小事,确实不足以让奴婢冒险迫害姑娘。”景红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水的湿润,接着道;“犹记得将到京都,奴婢陪着姑娘去见姑太太,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庄世子。奴婢对他一见钟情,可奴婢也晓得什么叫身份悬殊,所以奴婢一直将此事掩藏在心底。 直到后来,永城伯府满府的下人都在传庄世子心悦姑娘,姑娘将要做世子妃时,奴婢又像是看见了新生的希望一样。因为奴婢晓得,只要庄世子娶了姑娘,奴婢就能跟过去,这样奴婢就能日日看见庄世子,姑娘开恩的话奴婢还有机会做个通房丫鬟什么的。只是这样,奴婢便满足了。 可谁能想到好景不长,姑娘去了一趟平昌侯府之后,府中便再也没人敢传姑娘与庄世子的事儿了。奴婢纳闷,怎么也想不通,觉着姑娘既去了平昌候府,下一步就应该定亲才是,怎么就一点音信也没了?奴婢心里又急又无奈,我只是个下人,还不是平昌侯府的下人,又有何脸面大庭广众的宣示我喜欢庄世子的事呢? 渐渐的奴婢瞧着确实没了希望,也就将一颗爱慕之心藏放起来。可荣姑娘大婚那日,好巧不巧奴婢就遇见了庄世子,他竟然还记得奴婢,奴婢欣喜极了,原来被心上人记得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妙。可下一刻庄世子只央求奴婢为姑娘带信时,就好像一盆子冷水浇透了奴婢的心,奴婢心有不愿却也不忍看他一副精神不振的颓废模样,所以奴婢这才自作主张将信递进内院。 后来奴婢听说了庄夫人亲自到府上的事,奴婢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一心梦想着能做庄世子的通房丫鬟也好。可谁知那个镇国公的周五爷出来很插一脚!显然,太夫人更看中周五爷的。眼瞧着奴婢卑微的梦就要破碎,在一次出门拿药时,奴婢在药店遇见了庄夫人身边的谢妈妈和吴姑娘正在一处说闲话。 那吴姑娘见着奴婢,就跟谢妈妈介绍说奴婢是姑娘身边极得脸的丫头,又将奴婢好一阵夸,奴婢听得飘飘然就跟着她们去小茶馆里吃茶去了。谢妈妈就在那儿说庄夫人心里是极想娶姑娘做儿媳妇的,只是因着太夫人对庄夫人人有偏见所以迟迟不肯点头,可谁知就还在说这个事儿中途就冒出个周五爷。谢妈妈还说如今庄世子也病了,庄夫人心里焦急万分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吴姑娘丝毫不拿奴婢当外人叹了口气就说,反正都是娶儿媳妇,倒不如设计让太夫人上赶着求庄夫人答应婚事。还说只要想办法让姑娘您的名节小小受损一番,然后再让庄夫人上门提亲,到时候太夫人一准答应。谢妈妈却说永诚伯府门风严谨的很,大家都是外人如何你让那个把手伸进去。 这时吴姑娘就看着奴婢说,她晓得奴婢喜欢庄世子的事,说只要我帮庄夫人这一个小忙,往后庄夫人定会感谢我,说不准还会做主将奴婢抬做良妾。所以奴婢才被鬼迷眼按照她们说的做,只是在姑娘的茶盏上做了手脚,剩下的就不用奴婢再出面,到时候安静待在房间里就是。”景红说罢又战战兢兢的去探自家主子的神情。 而乔卿莫听完,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景红的鼻子骂道;“吴娇莲是个什么祸害东西,你还不晓得吗?!你以为怎么就那么巧?!那是她们故意算计你我的!你怎么就信了她的话?我才是你的正头主子,我说的话你怎么不听?!你可知,若不是外祖母将我失踪的事蒙下,此刻我只怕是名声尽毁!一旦我名声尽毁,这京都城里便再也容不下我! 平昌侯府高门大户便是那公主也娶得,你还就真就以为他们非我不娶?就真那么仗义会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做正室宗妇?!平昌侯夫人是想让我名声尽毁,再自轻自贱一番,到时候她娶她的公主做儿媳,就是庄世子也不能说她半分不是!旁人就是利用你的痴心,利用你的傻,你还妄想着做姨娘的春秋大梦!?!景红呀景红,你可真是愚蠢至极!” 言罢,乔卿莫甩袖便要离开。 景红自然是不停的磕头,哭求,忏悔。 乔卿莫冷眼看着她,不带任何情绪说道:“放心罢,过会儿会有人送一份口供过来,你签字画押以后玉扇姐姐就会叫个专做南方生意的人牙子来,到了新的地方,你要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景红已经看不见自家姑娘的背影了。她知道,人牙子一来就会问她所犯之事,只要有迫害旧主这一条在,就不会再有大户人家,好人家肯收用她。除非是楼子里,或是贪色的老商人。可这些也远比起被送进京兆尹衙门里已经好很多了。 乔卿莫出了后罩房,玉扇便温声问道;“表姑娘可真是神了,您怎知道是她?” “因为先前的供词有误,她说她和竺墨在屋里睡着了,可她睡眠最浅就算是食用安神药,也不过是堪堪睡好,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她绝不可能充耳未闻。” 乔卿莫说着想起这么些年的感情竟就这么没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酸楚和不舍。 第一百零六章 原计划 当庄夫人得到乔卿莫平安回到庄府,外头还没有任何流言蜚语的时候已是初六。 庄夫人忙放下手上的账本,散了一众丫鬟仆妇,只留了谢妈妈在屋里,咬牙道:“那几个绑匪明明说这姓乔的已经死了,沉了湖不是么?怎么又好端端的回了永诚伯府?她回来便罢,按照计划,此刻整个京都应该到处传这永诚伯府里的表姑娘与人奔逃被弃的话才对,怎么竟连一丝风言风语也没有?!” 谢妈妈自然晓得,原本的计划是让绑匪在除夕夜将乔家姑娘悄无声息的绑了,然后第二日再由那个刘俏生端端将人送回永诚伯府,而后其他人再四处散播乔家姑娘与人奔逃被弃的谣言。到时候这乔家姑娘名声尽毁,就是镇国公府也不敢再娶她!那个时候秦太夫人必会心急如焚,自家夫人再趁机登门提亲事,当然不是正妻,只是个贵妾罢,那秦太夫人也得感恩戴德含泪咽下。世子爷就是再心疼乔家姑娘,自家夫人到时候再哭一哭,这事儿就成了。 到时候夫人再向宫里提亲,这样世子爷既得了乔姑娘,又娶了公主。夫人自有的是手段,再用个三五年磋磨乔家姑娘一番,到时候什么事不得听自家夫人的。可现在出了差错,原本计划初一就办成此事的,绑匪说乔姑娘没了,自家夫人还在等永诚伯府吹丧唢呐来着,结果丧唢呐没等着,竟等到这个消息。 谢妈妈心知庄夫人心里憋屈,思索片刻才自信地道:“夫人,如今咱们既知道她还活着,不如按原计划行事。” “可你不是说,那群人已经联系不上了么?难道,要咱们的人出手不成?况且那姓乔的都回来这么些天了,只怕已经将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了!她若拿着那些证据告咱们绑架官眷,这可如何得了?!”庄夫人说着,手里的帕子都要攥坏了。 “夫人您多虑了,这再不济您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爷殿下不是?”谢妈妈说着端了盏热茶给庄夫人顺口气,接着躬身道;“再说她查出来又如何?咱们当时找那会子人和收买景红的时候,都是空口白牙的交易,既没有字据又没有旁人瞧见。大不了一个吴娇莲在旁罢了,可她也是咱们这条船上的,她聪明着呐,断不会自寻死路的。咱们现在若是不按原计划做,那夫人您就甘愿受永诚伯府摆布?” 庄夫人接过茶盏连喝好几口后方狠狠地道;“那姓乔的,看起来柔柔弱弱不禁风雨的模样,哪知她是个心根儿里坏的?竟教唆柏哥儿回来与我怄气,绝食。也就罢了,怎么咱们都求上门去了,那老婆子连信物都收了,居然还摆咱们一道,同镇国公府说定。这可真是好谋划,好计策呀!” “所以呀夫人,咱们得立马着手去按原计划进行才是。哪怕她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是咱们平昌侯府做的手动脚,那又如何?到如今好不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要老奴说,这个时候就按原计划,才能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不是?”谢妈妈说着为庄夫人蓄了茶。 “嗯...妈妈你说得有理。”庄夫人再次喝茶后道;“还请妈妈亲自去安排,顺便把柏哥儿唤来罢。” “是,老奴就着去办。”谢妈妈行了礼便退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谢妈妈搀扶着庄梓柏进了屋。 庄夫人左右瞧了瞧自己的宝贝心肝蜜饯儿,虽然看起来气色已经大好,可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儿了。庄夫人心里头泛了酸,忙起身上前握住庄梓柏的手引到一旁坐下,连声问道:“最近可好些?瞧着又轻了许多,母亲已经让你皇后姨母又换了一个新的太医来?” “孩儿已经大好,母亲何苦在麻烦皇后姨母。”庄梓柏心里想着即将要与乔妹妹定亲,举手投足间尽显欢喜。 谢妈妈与庄夫人不经意的交换了眼神后,便再一旁劝道:“是呀夫人,这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不过世子爷,皇后娘娘这回为您请来的汪太医医术可是一流的。听说除夕时秦太夫人病重,也是请了汪太医去的,结果汪太医一去没两天秦太夫人就能下地了呐。若能得他看诊,想必世子爷您也能尽快好起来。” “秦太夫人生病了,什么病?乔妹妹只怕是会心疼死的。母亲,孩儿想去瞧瞧。”庄梓柏一想到乔卿莫那蹙眉头的模样,心就像突然被人揪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庄夫人面上欣慰的笑着打趣道:“瞧瞧,这还没过门呐,就先心疼上了。还是等你身子再好些吧,这个时候过去,你就不怕过了病气给秦太夫人呀,到时候你的乔妹妹岂不是更要怪你了?” 实则庄夫人心里直骂道;‘小狐狸媚子给老娘等着,自有你受的。’ 这厢说着话,门外就进来一小丫鬟行礼通传道;“夫人,汪太医来了,现正在廊下候着呐。” 谢妈妈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快请进来。” 不到一会儿,小丫鬟就领着一个约五六十岁,身着太医院副医正的官服,肩跨医药箱,面有几块年岁斑疤,眼袋下垂的无髯老者躬身进来行礼道;“老朽见过平昌候夫人,见过平昌候世子。” “汪太医快快起来,皇后娘娘都敬您三分,这可如何使得。”庄夫人说着,心里却骂道;‘若不是姓许的不愿接这门生意,若不是皇后姐姐推荐,又哪里轮得到你这个老混货前来狮子大张口,借口传话这样的活儿都要收一千两银。’ 谢妈妈忙上前将汪太医扶起,便有小丫鬟殷勤的端了小几凳来。 汪太医起身后自谦道;“不过是皇后娘娘仁慈,可怜老朽罢。” “嗳,汪太医您谦虚了。”庄太夫人又向汪太医介绍庄梓柏的病情道;“我儿近日眼瞧着气色大有好转,吃喝睡眠也正常,之事不知为何还如此清瘦。” 汪太医颔首表示晓得症状了,随即拿出脉枕为庄梓柏诊脉,庄梓柏趁机问道;“听闻汪太医妙手回春,两三日便将秦太夫人的病诊治好了,不知秦太夫人患了什么病?可需要什么药材将养么?” 汪太医闻言,蹙了蹙眉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 庄夫人当即佯装生气,轻声呵道;“休得无礼,旁人的病因怎能叫你探了去?你胳膊肘往外拐,也切莫要打扰太医诊脉才是。” “不妨事,不妨事。”汪太医说着又叹了长长一口气道;“按规矩讲,老朽确不该泄露旁人的病例的。可这永诚伯府着实难堪台面,老朽只要一想起此事,都替他们臊脸。” 庄梓柏满眼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母亲,又看了看在收脉诊的汪太医,心想;‘这是什么话?永诚伯府有秦祖母坐镇,向来是京都城里门风极严谨之户,汪太医又怎会叹出这样的话?’ “不知太医这话是何意?难道秦太夫人的病又蹊跷?”谢妈妈连忙在庄梓柏问话前替他问了。 汪太医自然配合着连声叹气道;“说来都是永诚伯府一个姓乔的表姑娘惹的祸,那乔表姑娘除夕夜悄悄与一个俏戏子私奔,活生生把秦太夫人气病,后来不知怎地那乔表姑娘尽还有脸回来。秦太夫人过于溺爱外孙女,见外孙女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自然病就好了。现在外边儿都在传呐,说永诚伯府好家教,这跑了的姑娘回来还能继续当祖宗供着、啧啧啧啧,老朽因为亲耳所闻,这老脸呐,哎!” 话音未落,庄夫人和谢妈妈一个神色比一个惊异,显是一副听了塌天大事一般的模样。 庄梓伯先是同样的惊异,随后又不信汪太医说的话,自我暗慰似的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乔妹妹她心里有......”‘我’字还未出口,就被庄夫人捂上了嘴。庄夫人连忙示意谢妈妈带汪太医下去‘抓药’。 谢妈妈领了汪太医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题外话------ PS.上个月有个小仙女送给瑞表姑娘一个月票,还有这两天有小仙女送了花花和小礼物,某作者开心到上天。谢谢大家的收藏,订阅,小礼物。 比一个巨大的心。 第一百零七章 贵妾 谢妈妈领了汪太医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母亲,乔妹妹她心里是有我的,决不可能与旁人私奔,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庄梓柏说得急了,引来连连干咳,咳得眼眶都红了还要起身出门。 庄夫人忙将人摁下,挤了两滴眼泪哭道;“我的儿啊,那汪太医是你皇后姨母信得过的人,为人刚正不阿,他难道还会说假话么?你若不信汪太医,那咱们现在就去长康街的茶馆酒楼里听听,如若汪太医的话有假,那母亲就让你父亲上奏宫里治他搬弄是非,无中生有之罪!你可万不能在气着,这身子将好,你若得不了好,母亲...母亲便也不活了!” ‘是呀,汪太医是朝廷命官,绝不敢空穴来风。明明是自己开口问了秦太夫人的病,怎么又能算汪太医胡言乱语呢?’庄梓柏想通这一层,浑身像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摊坐在椅子上。 庄夫人见庄梓柏听进去了,接着一副心痛疾首模样,温声道“儿啊,要不你忘了乔姑娘罢,她不值得你为她这般伤心绞肝的。” 庄梓柏缓了好一会才望向庄夫人道;“母亲,孩儿想,或许是乔妹妹年纪小,只怕是被旁人给诓骗了。越是这万人都在说她不是的个时候,我越是不能弃她与不顾。母亲,咱们明儿就上门去提亲罢,孩儿舍不得她受委屈。” “庄梓柏!你这是被管了什么迷魂汤!你舍不得她受委屈?那么你母亲我呢!?这平昌侯府呢!?你皇后姨母呢!?”庄夫人接连几问问下来,将自己儿子庄梓柏问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紧接着庄夫人又声泪俱下道;“你是我十月怀胎细心养护的长子,整个平昌侯府都在盼着你能撑起这么大一个家,宫里的皇后娘娘也拿你当亲儿子!你就是这么报答的?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道德败坏名声尽毁的女人?!庄梓柏,你的良心怕不是拿去喂那小狐狸媚子了罢!” “母亲?”庄梓柏不可置信的盯住庄夫人道;“您不是答应过孩儿,要替孩儿求娶她的么?您又怎能反悔?” “柏儿,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分青红皂白了?母亲不是已经去了么,如今都在准备聘礼和新房了,这还不够吗?啊?分明就是那姓乔的失信失德,与人私奔惹人闲话!儿啊,你将来是要袭爵做侯爷的,你的妻子就是下一位平昌候夫人。倘若我为你不顾祖宗礼法,不顾礼义廉耻求娶她做正室娘子,那么你又要母亲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庄夫人说着便装了头晕歪坐到一旁的椅子处,扶额哭叹。 这一回庄梓柏安静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娶了乔妹妹,平昌侯府将永世抬不了头,若不娶又违背初心。这样两头作难的事,似乎圣贤八股书里并未告诉他该如何处理。 正屋里就这样寂静了许久,谢妈妈瞅准时机推门进来,见这母子两一人各坐一边儿谁也不理谁的时候就晓得这场戏该她登台了。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怎的老奴才出去这一会儿,母子两就怄了气了?”谢妈妈说着为庄夫人和庄梓柏一人端了一盏热茶笑道;“让老奴猜猜,一定又是为着乔姑娘的事儿吧。这事依老奴愚见,也不是没有两全的法子。” “妈妈有什么法子?”庄梓柏瞬间活过来。 谢妈妈向庄梓柏和庄夫人各行一礼后道;“世子爷不想辜负乔姑娘,夫人又不得不顾侯府和列祖列宗的颜面。乍一看这事情确实难办。可咱们抛开旁的转念一想,若...聘乔姑娘为贵妾呢?” 庄梓柏一听这话,自然跺脚不干。 “世子爷稍安勿躁,且听老奴说完。”谢妈妈安抚好庄梓柏后接着道;“乔姑娘名誉有损,本是连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的妾也是做不得的,可世子爷您喜欢又非她不可,自然可以破例聘为贵妾。这样既能让外面的人觉着世子爷大度,有情有意,又能保住咱们侯府的名声。 或许世子爷您不舍让心上人受这样的委屈,可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乔姑娘是不是与人奔走且另说,若世子爷真心爱护喜爱乔姑娘,那么待她进了府,私下里再给她与正室娘子差不多的待遇和派头就是。等乔姑娘过了门再娶一个心地善良宽宏大度,能容得下乔姑娘的正室娘子来,到时候又有世子爷您护着,乔姑娘断不会受委屈。 若是乔姑娘能为侯府开枝散叶,待过几年流言蜚语都散去了,旁人也都忘记了的时候,再敲锣打鼓的将乔姑娘抬做平妻也不是不可。 若是世子爷只瞧眼下不瞧未来,死拧着不接受老奴的意见,那世子爷还是就这么跟夫人磕着罢,这回是原则与底线的问题,不是柿子叶您闹一闹就能成的。说不准,这一次夫人宁愿随你去了,也不会答应你的。” “你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他的心早就叫狐狸媚子给吃了,哪里听得出什么好赖话!反正这一回,柏哥儿你再闹着要娶一个失德女做正室娘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先跳了南城城外那条大河,我说到做到!”庄夫人故意在一旁用激将法。 庄梓柏空洞的眼神望向门口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哎哟的爷,您还想要什么法子?不是老奴多嘴,发生了这样的事,乔姑娘要么被京都人的唾沫淹死,要么被逼回老家匆匆找户不知情的人家嫁了,要么就等着南城那些暴发户似的商人娶回去做商妻,乔姑娘样貌一等一的好,不愁没人要。只是世子爷您再犹豫,只怕要与乔姑娘无缘了。”谢妈妈趁机加把火。 打铁要趁热,庄夫人装作极不愿的叹了又叹道;“母亲晓得你心里有多稀罕那个乔姑娘,乔姑娘本身也是一等一的好,可出了这样的事毕竟谁也没料到。不如待过两日,过两日你和母亲一同去永诚伯府下聘,既表了咱们的诚心实意,又不会唐突了乔姑娘。柏哥儿,眼观这全国上下,只怕再无哪家的贵妾能得这般风光了。” “可,乔妹妹断不是那甘愿委身为妾之人。” 庄夫人一听这话便知自己儿子这是动容了,连忙道;“我的儿,方才不是还说她心里有你么?既然她心中有你,能与你在一起这事儿,又为何不愿?” 谢妈妈忙附和道;“是呀世子爷,若乔姑娘心里有你,即便是吃糠咽菜她也愿意才是。若她不答应,便是心里无你,先前与你的那些甜言蜜语,说不准就是看中了世子夫人这个位子,才哄着你说的,这样倒也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不是?” 庄梓柏觉得这话有些道理,明知此举多有不妥,却还是缓缓点了头。 第一百零八章 后果 正月初七,这一日乔卿莫同佩蓝和绾青坐在太阳下为乔君止做花胜,才将将拿起纸样子裁料子来着,就见秦三太太一个人脚下生风一般的向她走来。 乔卿莫忙放下手头的墨色软烟罗,行礼道;“瑞儿请三舅母金安,三舅母这是将从娘家回来?” 秦三太太笑眯眯的扶起乔卿莫边往屋里去边道;“是呐,这一回去才晓得娘家弟妹有了身孕,我想给那肚子里的娃娃做些小玩意罢,结果发现我屋里以往给你表哥们做的那些花样子早都已经过时了。这不,想起你前段日子给荣姑奶奶做了些小玩意,所以我便过来你这儿瞧瞧,看有什么漂亮又时新的花样子。” “三舅母说笑了,外甥女针线差,用的都是些简单的花样子,还望三舅母莫要嫌弃才是。”乔卿莫一见秦三太太这副模样,就晓得这是借挑花样子有旁的事说,于是顺着秦三太太的话说,又示意绾青和佩蓝看好门。 一进屋,秦三太太就拉着乔卿莫到一旁,焦急道;“我滴儿啊,可不得了了!” “三舅母有话慢慢说,莫要急。”乔卿莫边说边故作镇定的为秦三太太沏茶。 “我哪能不急啊!”秦三太太一撩衣摆,直接坐到卧榻上拉着乔卿莫的手不让她沏茶道;“你可知外头都已经沸起来了?!原本我还以为母亲和大哥将你除夕突然失踪的事掩得极好,可今日我从娘家回来,这一路上只听得茶馆酒楼里都议论开了!都在说...说你...”秦三太太长叹一口气,终是不忍说下去。 乔卿莫坐到秦三太太身边,毫不在意道;“三舅母,这人言可畏。我日日在这府里,长辈们又都将我保护得极好。外祖母拨了几个厉害的婆子到我院子里管束那些小丫鬟们的嘴,大舅舅又给找了几个会武的家丁破例放在萝梦阁的垂花门外守着,您又在帮我物色新的机灵可靠的丫鬟。我虽觉着幸福,可我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这幸福之中吧,有些事总要自己面对才是。”乔卿莫说着将头靠在秦三太太的肩上撒娇道;“有什么污遭烂话,三舅母你只管说与我听,瑞儿总要成长的,我受的住。” “你这孩子。”秦三太太轻轻拍打了一下乔卿莫的额头,接着挑了些能听的话,温声道;“外头都在说你私下跟个戏子跑了,结果那戏子不要你,你又自个儿灰溜溜的回来了。” 乔卿莫晓得只怕还有更难听的和诋毁伯府的话三舅母没说出口,于是她歪了头俏皮地问秦三太太道;“那,三舅母可信这些话?” 秦三太太当即板着脸道;“我自然不信!我滴儿才是受害者,怎能由着那些下三滥的胡咧咧!我只是觉着奇怪,咱们府上已经严令封锁了消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又怎会突然传出这般闲言碎语?我这会儿来也是想让你提防着些,莫不是你手头的丫鬟泄露出去的。” “既然三舅母不信,那便没事儿了。”乔卿莫冲着秦三太太甜甜一笑,接着道;“只要在乎瑞儿的人,和瑞儿在乎的人都信我是清白的就好。旁的,嘴长别人身上,瑞儿也不能叫人一个一个的去堵上不是?”心里头却暗道;‘这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三太太被乔卿莫的‘盲目乐观’给气笑了;“你这孩子,究竟晓不晓得这些流言蜚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大不了,被迫回凤阳府,或是剪了头发做姑子罢,若是那样瑞儿还能早些与父亲团圆,落个清静呐。”乔卿莫说着吐了吐舌头。 “你这妮子说什么胡话呐!当初姑老爷送你上京都,可不是想的般......呸呸呸......可不是这般想的!”秦三太太被自家外甥女毫不在意的态度给气得说话舌头都打结了。 “我母亲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悠悠众口最难堵。若是整日去计较别人的胡言乱语,那便是在自讨苦吃。我呀,还是去做我的花胜罢。”乔卿莫说着起身便要出去,她晓得三舅母一向待自己颇好。尤其是上次救了钦表哥之后,三舅母不论得了什么好的都往萝梦阁送,更别说平日里的嘘寒问暖,教养育理,显然三舅母这是在拿自己当亲闺女一样疼。 恰好这时,玉扇得了佩蓝的许,匆匆推门而入,行至乔卿莫跟前,蹙眉低声道;“表姑娘,不好了。乔大太太来了,此刻正在芙德堂里撒泼打滚,闹翻了天在向太夫人要人呐!” “那个母夜叉来做甚!?”秦三太太一听这话拍案而起! 玉扇看了看秦三太太又瞄了瞄乔卿莫,支支吾吾道;“乔大太太,她...她听到些风言风语...一进门就说太夫人既然管教不好,那...那就应该让她这个做伯母的亲自管教才是。太夫人不同意,当场就叫哑婆子要将乔大太太撵出去,可乔大太太...就..就又拿表姑娘的姓氏说事儿,还说今日非要将表姑娘带回去不可。 她在芙德堂里,又是哭闹,又是坐在地上喊天喊地!太夫人手段就是再高明也治不了她撒泼啊。这会子,太夫人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阮妈妈说,说乔大太太再有不是,那也算是表姑娘的正头亲戚。而太夫人终究是外亲,这个时候还得...还得让表姑娘站出来说话才是。” “走走走!我倒要去瞧瞧她有多厉害!竟敢在永城伯府撒野!”秦三太太说着牵了乔卿莫的手,气势汹汹的往外走。 乔卿莫却嘱咐佩蓝道;“快去找福哥儿,让他快快回来。对了,他今日和同窗在西城那边一个大游园玩!” “是。”佩蓝连忙应下后便快步离去了。 待到芙德堂,院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仆妇婆子。 她们一看秦三太太和表姑娘来了,皆装作有事做的模样,或抱笤帚扫地的,或端盆洒水的,甚至还有手头无东西装捡树叶的。 秦三太太冷眼瞧着,平静地道:“玉扇,你将这些看热闹的都记下。初犯罚例银,屡犯则发卖!” “是。”玉扇应下果真停下来一个一个的细数。 一进正屋,就见外间站了一排身强体壮的哑婆子。里间的卧榻上是扶额直揉眉心的秦太夫人,左下首则是满面得意的乔大太太,乔大太太最信任的乔妈妈正在她为整理衣衫钗环。 一百零九章 讨人1 一进正屋,就见外间站了一排身强体壮的哑婆子。里间的卧榻上是扶额直揉眉心的秦太夫人,左下首则是满面得意的乔大太太,她身边乔妈妈正在为她整理衣衫钗环。 秦三太太枉若未见,拉着乔卿莫不让她给乔大太太行礼,只向秦太夫人行礼。而后神色紧张又关切地道:“母亲,儿媳和瑞姐儿听闻您不小心被畜生咬了,特地来探望。” “多谢三太太,表姑娘挂念,太夫人这会儿子只是头略有些疼,不想说话罢,无甚大碍。”阮妈妈说着扶了乔卿莫坐到卧榻旁,又亲自为三太太端了几凳来。 乔大太太一见这架势,是全然不拿正眼瞧她啊,心里揣了火,瞪大了眼道:“这永诚伯府的秦三太太出身高贵也就罢了,怎么连瑞儿你也学得这般没礼数?!我是你嫡亲伯母,怎的还不行礼了!” “哎哟!母亲这有客呀,哎哟哟!儿媳可真是的,尽眼拙到看不见亲家太太了。大太太莫怪,我这一听我母亲被不知好歹的畜生给咬了,心里着急便没在意您,真是该打。”说完又对乔卿莫道;“乖儿,快给乔大太太行见面礼。” 乔卿莫果真起身向她行了寻常的见面礼道;“请大太太安。” 乔大太太一听这话不对,立马嚷嚷道;“哎?!我怎么觉着你在骂我呢?” 这话一出,屋里玉扇和绾青皆袖手掩面嬉笑起来。 “笑什么笑!主子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杂碎东西嚼嘴的份?!”乔妈妈当即呵斥。 哪知绾青笑眼眯眯的看着乔妈妈,一副不解的模样歪头问道;“那...乔妈妈你又算什么东西呢?” “好你个死蹄子!活耐了是吧!老娘今日要叫你好好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乔妈妈说着,也不顾这是旁人的府邸,撸起袖子就要打绾青, 绾青哪里肯是那吃亏的主儿,当即眼疾手快一只手挡下乔妈妈打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顺势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乔卿莫本想着绾青不会吃亏,故意装作瞧了别处。乔大太太也想借着乔妈妈的手耍威风,所以也装了没看见。 哪知绾青下手极重,一耳光将五大三粗的乔妈妈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乔妈妈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从来都只有她打旁人的,没有旁人欺了她的。就这一下,老脸就以可见的速度肿得高高的不说,这先前的体面和嚣张可就全都化作笑话了!乔妈妈想到这,当即翻身起来,拱起头向牛似的朝绾青撞去。绾青灵活,两步一让顺便还撇开了身边的玉扇,结果乔妈妈一头撞到了柱子上,摔了个四脚朝天,难看死了。 秦太夫人,秦三太太见状没忍住,纷纷笑出了声。 好在乔妈妈没有伤着,就是额角起了个包,得了乔大太太的眼神后便要赖坐到地上准备讹人时。 只听得秦太夫人干咳两声后道;“行了行了!这像个什么样子!乔大太太好歹是来做客的,哪有做客的在主家闹起来的做派?” “秦太夫人您说什么笑话呐,啊?”乔大太太端了早就凉透了的茶润喉,接着道;“我一早就说过了,我可不是来做客的,我是来接瑞姐儿回去的!”说着,还做了一副绝不让步的模样。 秦三太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呲笑道;“乔大太太这是什么话?当初我们家姑太太走了以后,一过了热孝,姑老爷就以家中无女亲长教养女儿为由,将瑞姐儿送到京都。为什么那个时候姑老爷就没有把瑞姐儿送回浔阳的乔家大房,想必乔大太太比这屋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清楚罢。” 乔大太太当然清楚,那个时候她本想将二房的一双儿女接到自己跟前,一是可以更方便的霸占秦宝珍留下的极诱人的遗产,二是能利用这一双样貌颇好的侄儿侄女为自己的儿女谋个出路。只是往日里大房与二房已经积怨已久,那乔业成不信任她罢。可这一次,就真真是个难得的一会,今日就是死皮赖脸也一定要将人讨回大房。 乔大太太如是想着,清了清嗓子道;“你...你空口白牙,休得胡说!往日的事往日过,今日之事今日说。你们永诚伯府将这好好的一个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竟还有脸置喙我?况且外头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不只是臊了你们永诚伯府的脸,还砸了我浔阳乔氏的好名声!如今你们教养不好,我自然是要将人带回去亲自教养了!” “你休想!”秦太夫人已经被气得是上喘不接下气了,卧榻的扶耳也被秦太夫人拍得闷声震响。 乔卿莫忙给秦太夫人抚心口顺气,头也不回的对乔大太太说道;“按辈分说来,乔大太太你确实是我的伯母。可从情分上来将呢?这旁的咱们先不讲,就拿眼下来说。前几日是除夕,大舅母是钦表哥的伯母,这是又给钦表哥两口子送喜礼,又是派压岁的。三舅母也常与我说,从前荣表姐的母亲仙逝了的大舅母,又是给钦表哥做襁褓,又是做虎头鞋的。瑞儿就想问一句,乔大太太身为伯母,与我和福哥儿又做了什么,可有送过一针一线?” ‘那自然是什么也没做。’可样理亏的话乔大太太可不敢说,索性用起苦肉计来,当即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是挤眼泪又是撸鼻涕的就开始嚎;“我的老天!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都说长嫂如母,我这费心费力的将二房的两个拉扯到成家立业,一个娶了高门贵女,一个做了官眷太太。结果哪知都是些白眼狼,一个像防外人似的将一双儿女弄走,一个从不回娘家看一眼。现在就连我想为故去的弟妹好好教养一下侄女,这样巴心巴肝的事儿,都被人说做是别有用心,我可真是冤得很呐!” 乔大太太这头往地上一坐,乔妈妈也跟着往地上一坐,同乔大太太一起一个嚎‘命苦’一个喊‘永诚伯府杀人啦’,简直精彩。 这主仆两一配合,外头的丫鬟婆子皆听了个全,秦三太太见着样相实在难看,当即唤了哑婆子进来,厌恶至极地道;“快快将人拖出去!” 哑婆子们将将上手,就见乔君止边阔步进来边道;“且慢!若是就这样将人扔出去,只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福哥儿怎么来了?这不是在裹乱么?”秦太夫人看了看乔君止又瞧了瞧乔卿莫小声问着。 乔卿莫轻声应道;“是瑞儿让人去请的,外祖母且稍安勿躁。” “君止请外祖母,三舅母,长姐金安。”乔君止一一行过晚辈礼后方才对着还在嚎哭的乔大太太行见面礼道;“君止见过乔大太太。” 乔妈妈一见乔君止,当即止了嚎哭,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后,又是劝,又是架扶着乔大太太先起来。 “这?”秦三太太和秦太夫人都好奇极了,怎么一个在别人府中谁都不怕的刁奴,一看见乔君止瞬间就老实得像个鹌鹑。 绾青这才笑着向轻声两位解释道;“回太夫人,三太太话。我们家太太仙逝的时候,乔大太太为了得到族亲的支持,也是同乔妈妈在灵堂上闹了这一出。可当时老爷心悸晕在屋中,姑娘又伤心得都快哭断气儿了。伯爷和三爷又在外堂为太太的丧事处理一干子琐碎,而灵堂里的前来悼念的人晓得乔大太太是可泼的,怕惹麻烦,也都不过是劝两句罢。哪知咱们家大爷人虽小,气势却不让大人。这个时候大爷立马揩了揩眼泪,让小厮桐林取来院子里的荆棘藤。一下又一下的亲自抽打乔妈妈的背脊,嘴里还教训道‘不劝主安为一罪,大闹灵堂冲犯主子亡魂为一罪,为老不尊为一罪。’就这样一直打得乔妈妈的背部皮开肉烂这才做罢。” 秦三太太兴奋的接话道;“所以那老泼妇怕咱福哥儿。” 乔卿莫跟着温声道;“是了,只有乔妈妈安分了,乔大太太一个也就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果然乔妈妈扶起了乔大太太重新坐回椅子上,再次为乔大太太整理头上已经歪掉了的钗环。 乔君止见乔大太太情绪稳定了,这才神色自若地问道;“敢问,先前乔大太太口口声声的说养育过我父亲和姑姑,不知乔大太太可晓得父亲和姑姑如今年岁几何?又问,乔大太太还说只是想为母亲教养长姐,那么乔大太太要教长姐什么?是教这般撒泼打滚之计,还是教昧着良心说瞎话之策呢?” “好你个伶牙利嘴!你莫要忘了你和你姐姐姓乔,这永诚伯府不可能永远庇护你们姐弟二人!”乔大太太说得急了差点被呛到。 第一百一十章 讨人2 “好你个伶牙利嘴!你莫要忘了你和你姐姐姓乔,这永诚伯府不可能永远庇护你们姐弟二人!”乔大太太说得急了差点被呛到。 “乔大太太怕是忘了!你也不姓乔!”闻言,只见外间有人打帘,刘乔氏高声说着话便躬身进来,接着又道;“况且我嫂嫂在世时就已经请族老见证分了家,如今乔大太太的手再伸到二房来只怕不太合适罢。” 刘乔氏进了里间后又端庄有礼的同秦太夫人和秦三太太行礼;“太夫人,三太太。” 秦三太太连忙回礼道;“这是什么艳阳天,竟将亲家太太给盼来了。” 乔卿莫和乔君止连忙上前行礼;“请姑母金安。” 乔卿莫更是牵着刘乔氏的手亲自引到一旁的几凳处坐下。 乔大太太见这天差地别的待遇,恨不得当即摔杯砸盏。可她忍住了,阴阳怪气的翻了白眼道;“本太太姓不姓乔可终归嫁进来入了族谱的。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泼出去的水也有资格站在这儿说话。” “乔大太太此言差异,我是二房的人,为二房的血亲骨肉说话并无不妥。倒是你,既非二房的人又非这两个孩子的骨肉血亲,那才是真真没有资格说话的。”刘乔氏的冷静言讽,与乔大太太先前的撒泼打滚蛮不讲理形成了鲜明对比。 “哼!你休要拿分家的事来堵我。这分家不分宗,你如今是做刘家的宗妇太太了,想来你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罢!”乔大太太吹了吹指甲里脏污后,接着仰起脖子十分得意地道;“今日我既然下定决心来永诚伯府讨人,那么就一定得带乔卿莫回去,要是乔君止愿意也可以跟我一起回乔府。只有一样,你们若是将我撵出去,我就是拼了脸到京兆尹打官司也得带走乔卿莫,我倒要看看这天下的王法是要偏向我这个用心良苦的伯母,还是庇护你们这群教坏孩子的外亲姑母之辈。” 这话便是威胁了,意思是要趁着现在外头的流言蜚语施压。若真是闹到官府,有心人再在流言蜚语上加一个‘伯母怒斥外亲对无母侄女有失教养,欲告官讨权。’这个噱头。到时候只怕在众人眼里,这便是坐实了流言蜚语,那时候乔卿莫可就真的完了。 “你这夜叉,是要趁火打劫害我乖囡囡啊!”秦太夫人气得直捶心口。 乔卿莫因为母亲的影响和教育,自个儿倒是不太在意那些虚名,可看着秦太夫人被乔大太太气得捶胸顿足,自个儿又是劝又是悄悄抹泪儿,再看向乔大太太的眼神更是恨比怒多。 乔君止亦是如此,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仿若下一刻就要一拳头挥过去了。 秦三太太则帮着乔卿莫为秦太夫人顺气儿,嘴里不知道骂了乔大太太多少话。 屋里的丫鬟婆子更是觉得长了见识,从未见过哪家的官眷太太是这种做派。 唯有刘乔氏面色如常的从袖笼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边一层一层的揭开边软声细语道;“乔大太太说要上京兆尹衙门,倒是提醒我了。”说着纸张已经完全展开,刘乔氏双手呈给秦太夫人后又才接着道;“也不知,这官眷太太指使下人弑杀婆婆之罪,乔家大房担得起多少?” “什么!?”原本步步精算,步步牵着众人鼻子走眼看就要得逞的乔大太太这下总算是慌了神,边伸长了脖子想探看秦太夫人手中的纸上写了什么,边心虚地呵道;“简直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刘乔氏也不理她,自道;“十多年前父亲去世,你见二房留下孤儿继母没了撑腰的,便设计害了继母,夺了二房的财产。太夫人现在过目的正是我誊写的笔录以及一些证人证词。乔大太太若非要上京兆尹,不妨先与我打一打这笔录上的官司,可好?”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乔大太太慌忙的喊叫着,趁众人不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夺过秦太夫人手中的纸张自己拿着看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秦宝珍明明说过,只要我将二房的财产尽数送回,她就会毁了供词,消灭证据,打发证人的。那么这件事,应该永世无人再晓才对!一定是你诈我的!一定是你诈我的!” “是不是我诈你,你自己能看到。我嫂嫂说当时就想将你送官的,是你哭求着说还有一双痴傻儿女要照看,会痛改前非再不生事害人,也同意二房分家,嫂嫂这才饶了你一命。但嫂嫂防备着你这个人。所以故意将这些东西备了双份,哥哥一份我一份,嫂嫂同我说,这东西防小人不防君子。如今你想接走瑞姐儿然后想故技重施是吧,那么我也只好叫你先走一步。” 乔大太太手里紧紧攥住那张纸,整个人都没了力气瘫在乔妈妈怀里自言自语;“秦宝珍你个小贱人,竟敢骗我。你个小贱人,竟敢骗我!” “我的女儿,岂是你这个下贱东西能诋毁的!”秦太夫人红着眼骂道,阮妈妈借势上前就给了乔大太太一大耳光。 这一耳光把乔大太太给打懵了,秦三太太瞅准机会赶紧吩咐道;“来人呐!快送乔大太太回府!” 外间的哑婆子闻言又才赶紧进来将乔大太太和乔妈妈给架走。 乔卿莫连忙过来握着阮妈妈震红了的手呼了又呼,关切道;“妈妈手可打疼了?” 一屋子的人,这才因乔卿莫的小女儿模样有了几分笑意。 这厢玉扇重新换了茶盏,上了糕饼,大家又才坐下说话。 “多谢亲家太太相助,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如何降住那泼户。”秦太夫人边说着边向刘乔氏行含首礼以表感谢。 “说来,小辈更应该感谢太夫人将瑞姐儿照顾得如此好才是。”刘乔氏说着起身回礼。 秦太夫人如今想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又看了看乔卿莫,长叹一口气道;“实在是惭愧啊。” “太夫人此言差矣。”刘乔氏牵了站在一旁乔卿莫到自己身边坐下,边宠溺的为她将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边温声道;“原本贵府大少爷大婚之日,小辈便与瑞姐儿说好,待到初一她来我府上走亲戚小住。可结果到了初一这一日,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小心眼的以为是贵府不让她出门。于是小辈便派人到贵府询问,才知太夫人病了瑞姐儿在侍疾,便释怀了。过了初一,小辈也在府上忙着待客,直到今日才得了空,结果就听见下人在传瑞姐儿的闲话。我赶紧到贵府想求证,在门口看见有乔家大房标识的马车后,当即就晓得乔家大房定是想趁机来讨瑞姐儿的,于是又赶回家里誊了这个才过来,索性我并未来晚。” “那,姑母可信外头那些关于姐姐的传言?”乔君止极认真的问。 刘乔氏看了看乔君止,又看了看身边的乔卿莫,极宠溺的笑道;“我呀只信我嫡亲的侄女儿,不信那些烂舌头的人。” 乔卿莫当即感动得又哭又笑,心道;‘原来母亲为自己和弟弟留下的,远不止银钱。’ ------题外话------ 卑微作者在妄想月票【死皮赖脸】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听窗 到了初十这一日,流言已经开始发酵成各种各样的版本了。例如;永诚伯家的表姑娘并不是同戏子私奔的,而是怀了府里哥儿的孩子,不在那几日是偷偷出去流胎了。又有,永诚伯府之所以厚待这个表姑娘是因为肖想人亡母留下的不菲的遗产。甚至离谱的还有,说永诚伯为了巴结宫里,将漂亮的表姑娘送上龙床这样的说法。可无论哪一种都是无疑与要将乔卿莫和永诚伯府推入深渊。 乔卿莫神色无恙的听着绾青讲述的这些令人呲笑的流言,只淡淡问了一句;“平昌侯府还没有动静么?” “还没那,桐林说这些时日平昌侯府与平日里,并无什么不同,照样是该待客待客,该送礼送礼。”绾青在一旁剪着小孩衣服上常用的花样子。 乔卿莫看向窗外,只见对面的屋顶已经落了厚厚的积雪,轻叹一口气道;“真不晓得平昌候夫人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如今我的名声已经如此不堪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才对。怎的还不唤人来取回信物,难道她真是想娶一个名声有碍的女子为儿媳妇不成?” “奴婢觉得,或许平昌侯府是想耗着姑娘,在等姑娘您迫于压力回凤阳之时,她就既不用取回信物,又可以直接娶公主为媳。”绾青说着将最后一张花样子剪好后,与先前的叠好收入绣箱的小抽屉中。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知道人家真正的目的,且就这么耗着罢。是狐狸她总要露出尾巴不是?” 这厢乔卿莫话音将落,佩蓝就回来了,她连手里的雕花捧盒都来不及放下,直接捧着就进了里间行礼,神色极严肃道;“姑娘,您让奴婢去给太夫人送蜂蜜红枣糕时,奴婢恰好遇见平昌侯夫人和庄世子来了,奴婢看他们身后的仆妇,有人手里提了个笼子,笼子里是灰鸽,还有一个端了个托盘,托盘里大约有五十两银的模样。奴婢觉着蹊跷立马就先折回来了。” “灰鸽和五十两银?”绾青跟着念着,突然就蹦起来惊叹道;“我的老天,这可是聘贵妾之礼啊!” 佩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忙问;“这怎么说?” “哎呀!你忘了?”绾青恨铁不成钢急得直跺脚道;“上一任凤阳知府家的一个庶出姑娘比咱们姑娘大好几岁,那时咱们看到有人拿着灰鸽和银子去提亲的时候还在问妈妈说怎么不是大雁,妈妈说聘官宦家的姑娘为贵妾都是要用灰鸽和现银的,且灰鸽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银子更是不能超规定的数。” “那平昌候府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要聘我们家姑娘为......”佩蓝正要说出口,就见绾青冲她使眼色。 这下两人才发觉一旁的主子姑娘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显是被气到极致。 “姑娘莫上心,奴婢胡说的。”佩蓝边掌嘴边劝着。 “别。”乔卿莫摁下佩蓝的手不让她再打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后方道;“绾青,去把那个平安扣找出来,咱们去芙德堂给外祖母请安。” 绾青应下转身去拿平安扣后,乔卿莫才握住佩蓝的手道;“我将失去了景红,这才晓得你与绾青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万不可再做这般令我难过的事。” 佩蓝心知自家姑娘说的是方才自打打耳光这样自我惩罚的事,可心里终究是发虚,又生怕说错什么,于是只连连颔首应下。 不一会儿乔卿莫由绾青和佩蓝陪着去了芙德堂,哪知将入芙德堂,就遇上拿了空托盘退出来的玉扇。乔卿莫忙迎上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笑着唤道;“玉扇姐姐这样忙,可是外祖母在里边儿待客?” 玉扇回身见来人是瑞表姑娘,先是堵在门帘处行礼,随后连忙将其牵至一旁轻声道;“表姑娘您怎么来了?” 乔卿莫回以半礼道;“我新做的蜂蜜红枣糕叫佩蓝送过来给外祖母尝尝来着,哪知道这妮子贪玩,走到半路给忘了,这不我干脆亲自给外祖母送过来还妥帖些。” “既如此,表姑娘不若将东西先给奴婢,待奴婢转交给太夫人如何?” 乔卿莫张大了亮晶晶的杏眼故作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往日外祖母待客都由得我进出来着,今日玉扇姐姐怎么遮遮掩掩的?”说完俏皮一笑,戏道;“难道今日来的是宫里的娘娘不成?”言罢,就要绕过玉扇进那正屋。 玉扇赶紧拽住乔卿莫的手腕往旁边茶房去,嘴里直轻声唤着;“奴婢的小祖宗喂,您可千万莫进去。” 绾青和佩蓝自然跟上前在茶房外守门。 “玉扇姐姐,这到底怎么了?外祖母见的人是洪水猛兽不成?”乔卿莫挣脱了玉扇的手,头一扭,满不高兴的坐到一旁的几凳上,不再理玉扇。 ‘这往日里最是懂事乖巧的表姑娘,今日怎么硬要进去?难道她听到了风声,想借送糕点之由打听些什么?’玉扇如是一想,又探看了瑞表姑娘脸上并不太真的‘怒气’,最终确定了这个想法。于是短叹一声;“表姑娘您还是自己看吧。” 说罢,玉扇将托盘放置一旁的矮脚桌上,又解下腰间的钥匙将茶房墙边的置物架上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罐子挪开后,只见墙上有一个被小铜锁锁着的约莫半个拳头大小的方形小窗。 乔卿莫忙好奇的问道;“这是?” 玉扇边用钥匙开窗边低声道;“表姑娘不知,这原本是在主子得正堂里说正事又不留丫鬟婆子的时候,咱们用来听主子吩咐用的小听窗,今日奴婢就为您违规这一次罢,还请表姑娘万莫要告诉阮妈妈。” “玉扇姐姐?”乔卿莫不禁动容,微红了眼。 玉扇却安慰道;“表姑娘您是个通透之人,奴婢晓得您在想什么。虽说太夫人并没有不让姑娘您进屋,可奴婢不忍看您受委屈,眼下您既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倒不如就在这里听听罢,也总比看着他们那恶心的嘴脸要好许多。” “多谢玉扇姐姐,你会有福报的。”乔卿莫说着不由的拿了帕子摁眼角。 “那奴婢就承表姑娘吉言。”玉扇微笑着行了礼便轻手轻脚退下。 待玉扇出去了,乔卿莫才往小听窗上贴了耳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摔碎 正堂内,谁也没有发觉有人开了小听窗。 秦太夫人手头的檀木佛珠不停的捻着,蹙了眉极不满道;“柏哥儿,好歹我也是瞧着你长大的,竟不知你有如此龌龊的念头!什么叫两全齐美?!”说到这秦太夫人不由得冷笑两声道;“且不说与你而言确是两全齐美!既得仙女儿一般的贵妾,又能娶一个贤良淑德的高门大户做正妻。什么好名声都让你们平昌侯府得了,那你想过我的瑞儿吗?啊? 好好的知府嫡女,堂堂永诚伯嫡亲外甥女,上赶着做你们平昌候府的贵妾?你在想什么美事呐?!还说什么,只要定下了这门亲事外头的流言自然就散了。柏哥儿,你这么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和庄夫人今日提了灰鸽大摇大摆的就进了我永诚伯府,无疑是在流言上雪上加霜,是想让外头那些看热闹说嘴的人将事情再编多几个版本嚷得满世界都知道!?趁人之危,可真是好算计!” 庄梓柏忙辩解道;“秦祖母,侄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秦太夫人手一摆,厉声道;“柏哥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在作践我的乖囡囡!” “太夫人,您这话可就难听了。咱们家世子爷一片痴心,不嫌弃乔姑娘身败名裂,巴巴的前来解救贵府。怎么就成了我家世子爷作践乔姑娘了呀?!这分明就是乔姑娘自个儿作践自个儿不是?”谢妈妈站出来说话时,态度虽谦卑,但言语间确有几分趾高气昂。 阮妈妈当即甩了个白眼,边为秦太夫人换掉冷了的茶盏边温声道;“太夫人,您瞧瞧,您理佛久了也忒和善了。这什么猫啊狗啊,只要是个不懂事的畜生都敢在这屋里瞎叫唤。” “嘿?!你这是拐着弯的骂谁呐!”谢妈妈眼瞧着就要翻脸。 庄夫人看完了戏这才慢吞吞的呵斥道;“妈妈休得无礼。” 谢妈妈息了鼓,庄夫人又才道;“太夫人您误会了,咱们是来与贵府好好议亲说大喜事儿的,并不是来趁人之危的,您且稍安勿躁,咱们先......” 秦太夫人当即停了捻佛珠截断庄夫人的话道;“罢罢罢!不论你们是来趁人之危的好,还是特意来作践我瑞儿的也好!通通出去罢,永诚伯府不欢迎你们!” 庄夫人心里巴不得这事儿就这么作罢,只是看了看自己那被狐狸媚子挖了心的儿子,庄夫人不得不咬咬牙道;“太夫人这是做什么呀,您的宝贝外孙女如今名声在外,旁的好人家断是不敢再娶她的。您看咱们两家有多年的交情不说,柏哥儿这孩子与乔姑娘又是互相喜欢。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断一桩姻。您就放心吧,若是乔姑娘嫁进侯府,侄媳妇必定待她如亲闺女一般。” “庄夫人又在说什么不要钱的好听话?还是请自去罢,莫要等着老身唤了婆子进来将你们打出去!反而显得难堪了。”秦太夫人言罢,重新捻起佛珠,只这一次手上更快了些。 庄梓柏见秦太夫人意以绝,转而向庄夫人求救;“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庄夫人心疼儿子,又因着自己是侯爵夫人,反被一个伯爵太夫人给弄得下不来台,于是索性把心一狠,笑道;“原来堂堂永诚伯府太夫人,向来以家教严谨著称的承恩伯嫡次女竟也是个不守信诺,不懂规矩之人。当初您收侄媳妇给您的信物时可不是这般嘴脸呀,您可是将那信物视若珍宝来着。怎么?如今是瞧不上贵妾这个名分,还在肖想正室娘子这个身份,所以故作矜持不成?您别忘了,这律法里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收用信物便是定亲。如今您的外孙女做下这难以启齿之事,咱们没有嫌弃,没有先要回信物都是好的了,太夫人你何苦紧紧相逼呢?” “你!你胡说什么!当初收下信物之时,是你求老身,说庄世子病重老身若是收下了便是安了他的心,他也好静心养病!等他病好些就可以悄悄归还信物。老身当时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才接下这信物。何曾想过......你!你如今竟胡乱攀咬我永诚伯府的名声!今日老身也算是见识了皇后之妹的威风了!”秦太夫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大口喘着 小听窗这头乔卿莫听这一席话,心中早已是又苦又涩又疼,五味杂陈。 苦的是,明明害得自己如此的窘迫的,是那屋内端坐着的衣冠楚楚的庄夫人,而自己却苦于没有充足的证据能直接一纸状书将她告进宫里。 涩的是,自己惹下的祸事却要外祖母一人替自己相担,这样的保护,这样的赤爱之心,如何不涩得她泪流满面。 最后,疼的是,她从未想过有一朝一日身陷泥潭之时,最先来踩上一脚的,竟然是那个红了面温声唤自己乔妹妹的庄梓柏。而他居然也信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拿贵妾来糟践她。这之前她从未想过庄梓柏会不信自己,她也从未想过这个人会以为拿了贵妾的名头来自己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她好痛,痛得像是心脏正被一个怪物大口大口的啃食着。 听到这里,乔卿莫揩了揩眼泪,走至茶房门口唤了绾青进来,在她耳畔附言了几句后方才重新回茶房。 这厢绾青来到正堂门口,得了玉扇的许,自个儿打了帘躬身进入正堂,站得远远的向众人行礼道;“奴婢名绾青,是乔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请太夫人,庄夫人,世子爷金安。” 阮妈妈晓不得绾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步过去扯了她的衣袖低声问道;“这个时候你来做甚?” 绾青却故意高声应下;“妈妈说笑了,奴婢自然是奉我家姑娘之命前来归还东西的。”绾青说着话,从衣袖里掏出那块坠着墨绿色流苏的黄龙玉平安扣对庄夫人道;“庄夫人,我家姑娘说这东西是我家另一个丫鬟佩蓝,来给太夫人送糕点时在芙德堂门捡到的,我家姑娘说从来没见太夫人有过这个东西,想来是芙德堂里的贵客落下的,所以特地让奴婢送来归还与庄夫人。”说着,绾青双手奉上平安扣。 庄夫人看了看那平安扣,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里即刻欢呼起来;‘这下好了,让柏哥儿亲眼看见姓乔的拒绝他,难保他不死心,还不用白白浪费五十两银娶那丧母长女做妾。’ 庄夫人正做着她的美梦,庄梓柏却连声问绾青道;“怎么会是这样?!乔妹妹呢?乔妹妹可在?我要与她说话?” “还请庄世子自重,我家姑娘如今已经身陷囫囵之中,您这样亲昵的话语只怕更会加深旁人的误会,这又会让外边儿那些多舌之人觉着我家姑娘与又侯府纠缠不清了。”绾青说着行了半礼又冷声道;“况且我家姑娘与庄世子素味平生,再多也不过是当着长辈们的面儿有些点头之交罢了,还请庄世子不要越矩才是。” “乔妹妹这是何话?什么叫素味平生?!”庄梓柏说着急了,不由得四处探看,希望能看到乔卿莫。 庄夫让人自然是巴不得,劝庄梓柏道;“我的傻儿子!既然她不认这东西,又不愿做贵妾,想必心里也是没有你的,说明她看中的不过是你的世子之位罢!”说罢又示意谢妈妈去接那平安扣。 哪知谢妈妈的手还没摸到那平安扣的穗子,只听得一声脆响,未铺地毯的墨色大理石地板上赫然躺着碎做一地的平安扣。 “你这小丫头!你知道这个有多贵吗?!”谢妈妈指着绾青的鼻子就要骂。 绾青打开谢妈妈的手,再次行礼起身后昂首挺胸道;“不好意思,奴婢手滑了。这东西多少钱我家姑娘自会相赔。”绾青说完,转身便要走,突然又停下来回身道;“且我家姑娘说了,既没有见证人,这东西就只是个捡来的平安扣罢,谁也别想拿它要挟太夫人。” 这样的话就像利剑一样,扎得庄梓柏的心痛作一处。只见他一边蹲在地上细细拾着平安扣的碎块,一边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泪到手背上,嘴里还念着;“错了,终究还是错了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镯子 庄夫人见不得自己儿子颓废成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劝道;“一个坏了名声的丧母长女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的?!快起来!莫要叫人看了笑话!改明儿母亲就为你迎娶宫里的明元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才配得上我柏哥儿。乖,咱们不稀罕她!” 谢妈妈得了话便去扶还在捡碎片的庄梓柏。 这时门外突然多了玉扇阻拦的嘈杂声,不过玉扇似乎不是来人的对手,只见有穿着体面的面生的婆子撩了门帘,躬身进来了李斯和镇国公府六爷。 李斯还大声笑道;“这可真是好大的热闹!” “李大姑爷?太夫人您瞧,是李大姑爷回来了。”阮妈妈说着欣喜迎上前,又唤了屋外的玉扇上新茶。 秦太夫人自然也不管平昌侯府,心情大好的唤道;“我的儿,你这时候回来做甚,荣姐儿这几日可还安稳?” “回祖母,荣儿近日都很好。今日孙儿回来,是带喜来了。” 秦太夫人看了看李斯,又看了看他身旁气度样貌,皆不凡的男子,疑惑道;“带什么喜?” “祖母,您瞧,这是镇国公府六爷。”李斯边向秦太夫人介绍道,边让身一旁,不顾外人在场直接道;“孙儿今日就是来替周六爷和瑞表妹牵线搭桥的。” 此刻还在顾着拾玉碎片的庄梓柏一听这话,先是手上一顿,紧接着缓缓抬头,只见周翊故意绕过他彬彬有礼地上前一步向秦太夫人行礼道;“小辈周翊,请秦太夫人金安。” “这?”秦太夫人看了看周翊,又看了看李斯,心中的惊讶和纳闷,不亚于突然见着了什么新奇古怪事一般,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旁的庄夫人当即嘲讽的笑了笑,对着庄梓柏温声道;“我的儿,你瞧瞧。现下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这烟花楼里的常客眼光倒是不俗,也晓得趁这个时候来娶个名声败坏却不乏姿色之女做妾。想来也不用咱们操心乔姑娘的名声了,只要镇国公府接盘,估计没人敢再说什么了,不如咱们就此回去罢。” “母亲这是何话!”庄梓柏显是不满庄夫人的话,神色作难的看了看周翊,又瞄了瞄上首的秦太夫人。 “平昌侯夫人,怕不是忘了宫里的话了?”周翊说着,一个冷眼风扫过去。 庄夫人缓缓垂下眼睑,只因这眼神冰得她背脊直发发寒。 李斯看时机差不多,笑着拱手上前道;“祖母,您大约不知。孙儿与周六爷是自幼的交情,这京都的传闻大多都不是真的。今日周六爷也是真心实意来向瑞表妹提亲的,这一切起因还是得从二十九那一晚说起。 那一晚公主巷的小游园里腊梅将好盛开,瑞表妹调皮便偷偷溜出去探看梅花了,恰好在小游园里与那夜被贼人伤了周六爷相遇,瑞表妹舍身就义当即救下周六爷,孙儿也是得了消息去小游园接的六爷时才知道。瑞表妹担心自己突然消失又突然回府会招惹闲话,便让孙儿在夜里悄悄将她送回府。彼时周六爷一直在孙儿府上修养伤势,待到能下地走动时才发现瑞表妹因为救他的事损了名节,甚至还闹得整个京都沸沸扬扬。周六爷感念瑞表妹救命之恩,又一心想证明瑞表妹的清白,所以便邀了孙儿亲自登门提亲说定。这样既能堵悠悠众口,又能报答瑞表妹的救命之恩。” “你胡说!”庄夫人闻言当即跳出来,指着李斯的鼻子就要大骂。 李斯却微笑着看向庄夫人,一字一句道;“怎么?庄夫人觉得有何不妥?” 庄夫人心虚,当即改口;“并,无不妥。” “可。”秦太夫人摸不准李斯和周翊唱的什么戏,剩下的;‘我们以与镇国公府的五爷说定了,再说,这无长辈在侧的说定规矩,原也没有的啊。’这样的话,秦太夫人只得当着庄夫人的面儿咽了回去。 周翊敲出了秦太夫人的为难,温声道;“小辈知道太夫人再担心什么,只是贵府与我堂兄不过是说定罢。如今是小辈害的瑞表姑娘名声尽毁,自然应该由小辈担当起这个责任才是。”说着周翊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通体透亮无暇的翡翠手镯道;“由于时间仓促,小辈并未来得及备下其他礼数。希望在李兄的见证下,还请太夫人收下这镯子。” 阮妈妈看着那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便是真正的信物了,大大方方诚诚恳恳,又有见证人。这个周翊是想做什么?!’小听窗这头的乔卿莫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的,都快要蹦出来了。 哪知庄夫人却突然阴阳怪气道;“这前头有哥哥说定,后头又来了个弟弟求娶。这乔姑娘可真是好本事呀,只是不知道这依着镇国公府的身份地位,乔姑娘是做通房丫鬟好还是做个贱妾好。” “庄夫人此言差矣,六爷这是求娶我表妹做正室娘子。”李斯说着,眼神里透露着些许自豪和得意。 莫说秦太夫人,庄夫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就是小听窗内乔卿莫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庄梓柏一听这话红了眼当即嘶吼道;“周翊!你有什么资格?!你根本配不上乔妹妹!” 周翊却轻蔑一笑道;“本公子配不配得上由不得你置喙,再说了,难不成,你这不明是非软弱无能的世子爷就配得上了?”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庄梓柏此刻只觉着心口像是被人堵上一块大石,落不下去,也喘不上气,卡在心头又沉得要命。他索性叫嚣着像发泄一般挥起拳头就要打上周翊的俊脸,这一变故着实将正堂里的人都吓坏了。 庄夫人和谢妈妈都来不及拦,唯见周翊一手轻松钳制住庄梓柏的手腕,面无表情的靠近庄梓柏耳畔轻声道;“再说一遍也是,庄梓柏,你他妈配不上我的丫头!” 说罢周翊便松开了庄梓柏,庄梓柏不受力的连连后退。 庄夫人眼见着自家儿子吃亏哪里肯罢休,可叹自己的夫君平昌候是文职,眼下哪里又整得过武将世家出身的周翊。索性示意谢妈妈搀扶着庄梓柏先下去,自己则向秦太夫人行礼后,匆匆留下一句;“看来是这两孩子的缘分未到,只希望往后贵府的表姑娘能好好做个规矩的姑娘家,千万别再传出什么败坏门风之事才好。这厢,侄媳妇就先告辞。”话毕,拔腿便溜。 待庄夫人一行出去后,秦太夫人才向周翊行半颔首礼道;“多谢周六公子解围。” 周翊却一本正经拱手道;“太夫人这是何话?小辈今日之举实属心诚意实,并无半分轻待之意。” 秦太夫人沉默了半响,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着佛珠,而后才叹声道;“周六公子若真是心诚意实,又为何不见镇国公夫人来?这前头老身将与镇国公夫人为瑞儿和周五公子说了定,虽说未得信物,但长辈在场以与得了信物无二。这后脚周六公子拿了个镯子说是信物便要与我的乖囡囡定亲,那么请问,在你们镇国公府眼里,是觉着我乖囡囡是个物件,还是说我永诚伯府好欺负不成?” 秦太夫人一字一句皆温温和和并无不妥,可听在周翊耳里,皆如针芒刺背。 今日此举本就仓促,说来还是早些时日周翊自以为将四大绑匪给抓来控制住,再加上永诚伯府的严谨口风,以及平昌侯府不敢自漏马脚而言,就不会掀起什么谣言碎语。可哪知昨日在李府同李斯喝了个烂醉,到今日已时将醒时,就听见姚并说庄夫人和庄梓柏提了灰鸽到永诚伯府上提亲,周翊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贵妾’才是平昌侯夫人的真正目的,还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目的。 那一刻周翊像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一样,因为晓得乔卿莫心里喜欢庄梓柏,怕她头脑一热就答应了,毕竟按乔卿莫的身份而言,做平昌侯府的贵妾都是高攀了。周翊只觉着那娇憨可爱的人是自己养了一路护了一路都没吃到的人,万不能叫旁的给横刀夺去。 所以当即拉上李斯,什么后果都没想就要与乔卿莫说定,直到方才秦太夫人的话点醒了他。确实,没有长辈在场的定亲,只怕是比庄梓柏的贵妾名头更为轻待。 周翊这厢冷静下来后,方才温声道;“太夫人教训得是,倒是小辈轻浮了。待过几日,小辈定携母亲正式来说定。”说罢,周翊将手中的镯子放于一旁的茶几上,颇为大方道;“此物就当是送与太夫人的见面礼罢。” 李斯眼见周翊已经行礼退下,这才匆匆行礼道;“待过些时日荣儿安稳了些,孙儿再同她一起回来探望祖母。”说罢,也瞬间溜了个没影儿。 秦太夫人看着茶几上的镯子长叹一口气道;“造孽啊。”随后捻了几颗佛珠,对着小听窗的方向厉声道;“出来罢!” 第一百一十四 错处 秦太夫人看着茶几上的镯子长叹一口气道;“造孽啊。”随后捻了几颗佛珠,对着小听窗的方向厉声道;“出来罢!” 乔卿莫正准备蹑手蹑脚撤走时,忽得听见小听窗那头传来外祖母唤她的声音,于是只好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从茶房慢吞吞的踱到正堂。 秦太夫人见自己的乖囡囡耷拉着脑袋立在屋中间,紧张得手里还一圈一圈的绕着手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轻声斥道;“那庄梓柏不过来提个贵妾罢,也好叫你这般抓心挠肺?!竟学起那些下三滥的听墙角的活儿来,难道平日里我就是这般教你的不成?!” 乔卿莫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又听见秦太夫人冷言吩咐阮妈妈道;“私自开小听窗教唆主子听墙根儿,阮妈妈你去告诉玉扇让她自行领罚罢。” “外祖母息怒!”乔卿莫连忙下跪求情;“还请外祖母息怒。原是瑞儿的蠢念头,纠缠着玉扇姐姐给我开小听窗的。玉扇姐姐心软,经不住瑞儿哀求这才破了例,还请外祖母开恩。” “你休要同她圆话,那小听窗之事只有阮妈妈和她晓得,若不是她教唆,你怎会晓得那儿有扇小听窗?”秦太夫人说完便不再听乔卿莫解释,示意阮妈妈立即去执行。 “外祖母?”乔卿莫十分诧异的看着秦太夫人,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这往日什么要求都答应自己的外祖母,今儿个怎的不行了? 秦太夫人见阮妈妈撩了帘退下后,方才起身走向乔卿莫道;“你可知,你错在哪?” “知道,瑞儿错有三处。”乔卿莫凄凄说着,边跪下边低了头道;“其一,不该一听到庄世子的事就坐不住,巴巴的就来探消息。其二,不该不顾身份窃听墙角。其三,既偷听了墙角,就不该叫人发现才是,竟冲动的叫了丫鬟出来说话,外祖母您能发现,想必旁人也不傻。瑞儿这一系错处,果真是既失了大家闺范,又丢了永诚伯府的脸面。”乔卿莫认错态度极好,笔直的跪在那说完后,又偷偷拿眼神去瞄外祖母的神情脸色。 只见秦太夫人缓缓摇头,眼里满是泪花道;“与永诚伯府的太夫人而言你确是错了,而且错得还很离谱。可与你的外祖母而言,我的乖囡囡却是半分错处也没有。”秦太夫人说着亲自扶起乔卿莫接着道;“其一,我乖囡囡不过是知道自己深信不疑的心上人突然提了贵妾礼后,心中焦急前来探虚实罢。其二,玉扇心疼你,怕你当面对上那样的嘴脸会尴尬会难过,索性破例让你在小听窗处听一耳朵,也免得你坐卧难安。其三,庄氏母子眼见软说不成,想要用信物硬挟,我乖囡囡关键时刻放下儿女之情,派丫鬟解外祖母的难堪,是为大勇大孝。” “那,外祖母您还?”乔卿莫说着往门帘处瞟。 秦太夫人拍了拍乔卿莫的手背道;“傻孩子,外祖母若不罚她,往后这些下人便都效仿玉扇,养成无视规矩巴结幼主的恶习可怎好?你放心罢,玉扇她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必不会责怪你的。” “但愿。”乔卿莫满怀心事的再次低了头。 秦太夫人是过来人,一见乔卿莫这般,当即牵着她到一旁坐下,温声问道;“瑞姐儿,你同外祖母说说,那个周六爷是怎么一回事?虽说外祖母今日才算见过他,可从前关于他的传闻也是层出不穷。如今短短一见,除了长相丑陋这一个传闻不真以外,其他的,就从他轻率的做派就能瞧出不是好的。” 乔卿莫心里动容秦太夫人问的是‘那个周六爷是怎么一回事’,而不是‘你和周六爷是怎么一回事’。两厢对比,前者显然是无比信任她的。 “这是怎么了?我的乖囡囡怎么又红兔儿眼了?莫不是外祖母先前的话重了些?”秦太夫人扯了衣襟上干净的手帕给自家外孙女儿摁眼角。 乔卿莫强忍着眼睛里的晶莹,摇头笑道;“外祖母有训,自是应该严格些。” 秦太夫人捏了捏乔卿莫精巧可爱的鼻尖,宠溺道;“那还哭什么?快同外祖母说说那个周翊,我老婆子可不信他平白无故的就来解围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乔卿莫在脑海里将与周翊的一切细细过了一遍后,因着周翊不大愿提药王庙的事所以乔卿莫自动略药王庙救人之事,半虚半实道;“上次外祖母去镇国公府下请帖时,瑞儿在外头逛园子遇到过周六爷。他为人确有些轻浮,但好在对瑞儿并未越界和不妥。这次绑走瑞儿的贼人又恰巧是周六爷要捉拿之人,所以周六爷也就顺手救了我还将我偷偷送回府。” “可上次你不还说是个路过的好心人将你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么?” “上次,那是我不想让外祖母您多想,故意隐去的。”乔卿莫轻声应着。 “我的老天,照这么说,那周翊还是咱们府上的大恩人了?”秦太夫人懊恼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早些说?害得我老婆子方才以为他是来赶热闹的,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外祖母您放心好了,他那个人面冷心热,瞧着不是个什么好人,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鸟。’乔卿莫省了后头的话,只是笑着端了茶品起来。 秦太夫人只当自家外孙女是在夸周翊,不免由衷地叹道;“果然,这传言也不可能全信!只是,不知他今日之话是真是假。” “外祖母在意这个做什么?瑞儿觉着大约是荣表姐听到些只字片语让表姐夫来探看,表姐夫顺势就拉上他的好友周六爷来冲场子罢,说的场面话又岂能当真?况且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楼里的常客,就算说的是真,外祖母您还真舍得瑞儿嫁给这种人不成?”乔卿莫嘴上企图说服秦太夫人,实际是在说服自己。周翊的异常,甚至周翊说那些话时从未有过的真挚,都让乔卿莫怀疑那人不是周翊,而是个披着周翊面皮的怪物。 秦太夫人笑了笑道;“那倒也是,咱们已经与周五公子说定了,这后头只等问征,纳吉和下聘定亲了。唯有周五公子那样的人才样貌和品性,草能与咱们瑞姐儿般配。” “可外祖母,或许镇国公府也会介意外头些流言呐。”乔卿莫面无表情的试探性说着,实际心里呐喊着‘快介意吧,快退定罢。’ 秦太夫人闻言自然也跟着蹙了眉,道;“那镇国公夫人瞧着知书达理,温温和和的,周五公子为人也儒雅有礼,温暾亲厚,或许不是......”话到这儿,秦太夫人自个儿都叹了气,并未再说下去。‘这哪个高门大户,不在意出身名誉呢?’ 然秦太夫人和乔卿莫不知道的是,这一日午时过后,所有的流言风向全转了个大弯。 所有议论的话题全都变成了,‘永诚伯府乔表姑娘,英勇果敢,舍身为他人,从贼人刀下救走镇国公府六公子。’甚至更有‘永诚伯府好教养,是平昌侯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索性永诚伯府并未向权势妥协。’,最后还有‘平昌候夫人为娶乔姑娘做贵妾,不惜设计陷害姑娘家的清白。’这一类话。 好些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一时间,还是先前那些议论污糟话的人,皆转口风做了永诚伯府和乔表姑娘的美誉传扬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魔怔了 李斯追着周翊出了永诚伯府的大门,他一把拽住周翊,嬉笑道;“酌兄,你该不会是来真的吧。那镯子可是我准备送给荣儿的。”李斯说着蹙了眉不满道;“明明说好了借用一下,酌兄你倒是大方直接就送了太夫人。” “瞧你小气得,万宝楼,随你拿就是了。”周翊说着翻身上马,显是急着走。 李斯想着万宝楼里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手抓住周翊的马缰嘴都要笑烂了,道;“酌兄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兴后悔。” 周翊将马缰扯回自己手里,不耐烦道;“本公子何时后悔过?”随后扬鞭策马而去。 李斯避开了飞扬的尘土,一脸坏笑道;“看来,威风凛凛的周六爷要做我表妹夫咯。” 且说镇国公府的忠义院里,镇国公夫人正在同媳妇肖氏,幼女周惜念,并着个云嬷嬷围着一张八仙过海的四方桌抹牌。 就见一小丫鬟进来行礼道;“夫人,六爷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到二门子了。” “哥哥回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惜念,她丢下手头的牌,欣喜的提了裙子就准备奔出去迎。 镇国公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忙轻声关切道;“慢着些,别为个没心肝儿的摔着。” “嗳!”周惜念娇声应下,便亲自出去迎周翊去了。 肖氏索性也放下手头的牌,欣慰地笑道;“母亲,三妹妹与六叔是血肉至亲,两人的关系又一向比旁人亲密。这六叔至从二十九大闹府邸以后就没回来过,今日突然回来,三妹妹自然是高兴不已的。”肖氏说着打量了镇国宫夫人的表情果然不太好后,又故意劝道;“想必六叔是知道自个儿错了,这才回来认错。俗话说这浪子回头金不换,母亲再没必要生气不是?” 听了肖氏的好言相劝,镇国公夫人反而来了气,道;“行了,你也别替他说好话了,他自幼就是个倔。别说浪子回头,他就是晓得回这家已经是祖上烧香了。” 肖氏见这‘未点灯先添油’目的已达成,便乖巧的闭上了嘴退至一旁侍候着。 正这时,就见周惜念挽着周翊蹦蹦跳跳得像只小兔子似的进了屋。 “孩儿,见过母亲。”周翊一进屋就向镇国公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镇国公夫人眼瞧着自己的儿子消瘦了许多,心有不忍,面上却故意冷声道;“怎么,在外头野够了?” “请母亲恕罪,孩儿万不该轻狂,伤及母子情分。”周翊边说边冲着镇国公夫人笑;“不着家这些时日,孩儿十分想念母亲做的酱酥牛肉。” 因着周翊长相好看,笑起来简直就是倾国倾城这个词本身了。莫说是旁人,就是镇国公夫人见了,心里那点子怨气也全然消了个没影。可碍与面子,她依旧冷着面不搭理自己儿子。 周惜念忙上前抱住国公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哥哥都知道错了,您就看在念儿的面儿上原谅哥哥吧。” “你这么小,哪有什么面儿啊里的。”国公夫人见儿子好看,女儿又乖巧终是没忍住笑开来。只还佯装生气道;“你哥哥哪儿是知道错了,他这是嘴馋了罢。” 周翊腆了脸道;“那母亲可愿为孩儿做酱酥牛肉?” 国公夫人终是心软的,一扭头道;“今晚在家吃饭还差不多。” “母亲,孩儿今晚就搬回来。”周翊一听这话便知母亲全然消了气,于是这才道;“有些话,孩儿想与您单独说。” 屋里的仆妇丫鬟一听这话,纷纷知趣儿的行礼退下。 唯有周惜念不愿离去,还十分不满道;“哼,有什么话,难道我周三姑娘还听不得?” 肖氏心里恐惧周翊,巴不得不打照面,上前挽了周惜念边往外推边道;“前些日子我娘家送了只逗雀儿来,我不识得那是什么雀儿,三妹妹陪嫂嫂去瞧瞧罢。” “可是我,才刚见着哥哥。”周惜念自然不肯,边说边回头看周翊。 肖氏笑着劝道;“六叔终归是回来了,三妹妹帮嫂嫂认了雀儿再过来也不迟。” 周惜念这才作罢,随肖氏出去了。 待屋里的人都退了个干净,国公夫人才习以为常的坐到一旁的素面红木软塌上道;“说吧,又捅了什么娄子要我这个老母亲给你收拾说好话的。” 周翊行至国公夫人对面,站得笔直,极其认真道;“孩儿想请母亲为了孩儿,向一位姑娘提亲。” “哪家的姑娘?芳龄何许?品行样貌如何?”国公夫人以为自己的儿子总算愿意娶亲定心了,高兴得接连三问。 周翊却不紧不慢道;“今年三月一过便虚岁十四了,品行样貌自然是出众的,说来母亲你也认识。”接着周翊对上自己母亲满怀期待的眼神道;“她便是浔阳乔氏,凤阳知府之女乔卿莫。” 周翊话音将落,只听得‘哐当’一声,国公夫人不小心踢倒了一旁的小几凳,瞪大了双眼看着周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翊儿!你怕不是魔怔了!” 周翊却淡定的颔首道;“母亲,孩儿清醒得很。” “你清醒?”镇国公夫人上气不接下气怒斥道;“你清醒就不会肖想你未来的嫂子!” “只要还未下聘,她就不是。”周翊自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镇国公夫人晓得自己的幼子有些混账,却不知他是如此混账,当即苦口婆心的劝;“好,且不说她和你堂兄的亲事。外头那些流言你可曾晓得?单凭那些,她就是再好,便是连咱们府上的丫鬟也做不得的。”说着国公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软和些道;“我曾在广佛寺与那丫头打过短暂的交道,自然晓得那她是个的好。可出了这样的事,我才将写信与你父亲,商量着是否要去永诚伯府解了先前的定。这前头的信还未到你父亲手里,这后脚你便要为娘去给你说定,若是让你父亲晓得了,只怕你......少不得又要脱层皮。” “母亲,从小到大孩儿都是看着堂兄在母亲的怀里,父亲的笑容里长大。唯有我,孤零零的,从来父亲只教我忍长兄,让堂兄。连母亲您也是,得了什么好的总是先给堂兄,若堂兄要什么您就是将京都翻了个遍也要寻给他。而我呢?不论我多努力,多优秀,您和父亲都不过是夸两句罢。”周翊抬头做若无其事的模样,接着道;“往事也就罢了,长兄为这个家随父亲出生入死,倒也应该忍,五哥无父无母身体羸弱自然也该让。” 说罢,周翊撩了衣摆单膝跪下恳求道;“可母亲,只这一次,唯这一次!乔卿莫她救过孩儿的命,孩儿想护她,想一辈子都护着她!还望母亲成全这一次!” 国公夫人想起关于乔卿莫的流言将传出之时,自己的侄儿也是这般单膝跪地恳求着说;‘伯母,侄儿相信乔姑娘是个好姑娘,并不是外头那些流言所传的那般。还请伯母成全,侄儿此生只想与她共度!’ 回过头来再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国公夫人终是又心疼又头疼的直唤;“我的老天,这是什么冤孽。” 周翊见国公夫人已经动容,忙继续道;“母亲,孩儿从未求过您什么。只这一次您也不愿么?” “翊儿,我若应了你,你堂兄那里又当如何?!”国公夫人左右为难,急得直摇头。 周翊忙道;“只要母亲您应下,堂兄那里孩儿自会去说。” 这忠义院里,镇国公夫人还在为手心手背纠结万分之时,周五爷却已知晓此事。 周允看着面前站着的穿着衣不蔽体的肖氏,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怨气,缓缓放下了手头的狼毫笔。 氏媚眼绵如丝,直勾勾的盯着周允。手却悄悄搭上周允面前的桌子,身子微微前倾,似不经意的坦露了心口的半抹馨香似的,柔声道;“五爷,妾身什么可是都说与你听了,五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奖励?”肖 周允看也不看眼前的美景,只冷声道;“多谢嫂嫂前来告知,嫂嫂如要金银首饰自去我账上支取便是。” “你知道的,嫂嫂不缺那些俗物。”肖氏十分享受和周允单独处与一室的感觉,贪婪的眼神从周允好看的脸颊一路探至腰间,而后又从腰间探回至周允的脖颈。 哪知周允不耐烦道;“嫂嫂既不要金银,那便请回罢!”言毕,一甩衣袖开了书房的门便快步离去。 独留了肖氏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自嘲道;“周允,老娘认识你之前也是个恪守女闺的良家姑娘,如今竟为了博你一个眼神罢,便沦落至此,你说,这算不算是天大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第一百一十六 进宫 转眼,便是正月十五。 这一日京都又发生了两件令大街小巷都津津乐道之事,其一是镇国公府的周六爷为报永诚伯府表姑娘的救命之恩,在这一日由镇国公夫人亲自登门说定,顺便还让兵部侍郎李斯做了媒人从中说和交换了二人的庚帖。其二便是平昌侯夫人向宫里递了帖子以求娶明元公主,据说平昌候世子为此也是大闹了一番,可后来不知怎的终是沉默妥协了。 乔卿莫自个儿都还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已经随着宫里派来的小太监一路上战战兢兢的进了宫。 要说进宫这事,还得从周翊唤了镇国公夫人到永诚伯府定亲说起。且说这前一日镇国公夫人和周翊将同秦太夫人说定,第二日宫里就来了人,以沁皇贵妃的名义赏下一些不轻不重的东西给乔卿莫,还说奉沁皇贵妃之命邀乔卿莫进宫一叙。 乔卿莫哪里还敢推迟,立即由佩蓝和绾青伺候着梳洗由换了身衣裳,最后秦太夫人在其耳旁叮嘱了好些话才让她同小太监一道入宫。 从进入宫门这一刻开始,乔卿莫紧张得头都不敢抬,双眼直盯着前面领路的小太监的脚后跟,深怕一眨眼一拐弯儿就会跟丢,甚至顾不上好奇。 就在小太监领着乔卿莫要过一个岔路口时。 忽的有一又软又傲的声音唤住了这小太监;“小洛子,这是要去哪儿?” “参见琦妃娘娘。”小太监忙停下来行礼,乔卿莫忙跟着小太监行礼。 小太监行礼起身后方颔首向一女官应道;“回如福姐姐,小人这是领着永诚伯府的表姑娘要去锦霞殿呐。” “可是姓乔?” 乔卿莫听着另一个极慵懒又好听的声音点了自己,听语气,想来就是宁远侯府出身的琦妃娘娘了,她连忙屈膝行礼道;“回琦妃娘娘,民女确姓乔,祖籍浔阳。” “瞧着是个聪明伶俐的,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琦妃的言语中有些自信,还有些莫名的期待。 乔卿莫不敢犹豫,当即眼观鼻,鼻观心的抬起了头。 只听得琦妃轻轻的倒吸一口凉气,接着翻了个白眼不明情绪道;“传言也不过如此。如福咱们走罢,皇上那儿还等着本宫呐。” 乔卿莫又连忙学着小太监的模样退至一旁的墙根,行礼为琦妃让道。 待琦妃走了不一会儿,小太监这才边起身边自言自语道;“今儿可真是怪了。” 乔卿莫一听这话,想起外祖母叮嘱的话,怀里一时跟揣了只鼓似的敲个不停,于是她又故意落后小太监几步,这才好了些。 过了岔路口,乔卿莫也不知跟着小太监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锦霞殿。小太监和乔卿莫在殿门外候着,自有宫女进去通传。 乔卿莫立在殿外的大门口,想起临行前外祖母曾说过,锦霞殿是前朝皇后所居的正殿。原本在本朝也是由皇后所居,只是当今皇后身体虚弱需要静养,早年搬去了前朝皇太后居养的隆和殿。 后来皇上为笼络镇国公府,娶其嫡长女周沁入宫封做贵妃,沁贵妃一进宫便十分受宠,且第一胎不过是个公主罢,皇上就已破例封沁贵妃为皇贵妃,移居锦霞殿。 如今的宫里,皇后差不多算是挂了个名头,手上只管了这些琐碎小事,其他的,几乎大半个后宫的权势都握在沁皇贵妃的手里。还有人说,若是此次皇贵妃得皇子,说不准整个朝廷都要变天。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先前进去通传的宫女出来唤乔卿莫一人进殿。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乔卿莫见小太监交了差,顺便摸了二两银锞子给小太监,小太监得了乔卿莫的赏银这才笑嘻嘻的离去。 接着乔卿莫又快步跟上那小宫女,往小宫女手里塞了个梨花式样的二两重银锞子小声道;“民女是第一次进宫见皇贵妃娘娘,还请姐姐多多指教。” 小宫女颠了颠手里的银锞子后迅速塞进衣袖,板了脸一本正经地道;“我家皇贵妃娘娘脾气是极好的,待会进去了,皇贵妃娘娘问什么,乔姑娘答什么就是。只要不是左右而言他,皇贵妃娘娘都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姐姐提点。”乔卿莫将将谢完,已经跟着小宫女进了殿。 “娘娘,乔姑娘来了。”宫女边说边行礼。 乔卿莫万分也不敢乱看,连忙跟着行跪拜大礼磕头道;“民女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偌大的殿内,一时间回响着乔卿莫清悦的声音。 好一会儿,乔卿莫才闻得沁皇贵妃极温厚的声音道;“起来罢,蝶悉赐座。” “是。”名为蝶悉的女官边应下,边为乔卿莫端来宫里特有的羊角凳。 “多谢皇贵妃娘娘。”乔卿莫说着,借起身安坐之时快速的睃了两眼上首的沁皇贵妃。 只见沁皇贵妃约二十五六的模样,虽说隆了个肚子,但好在保养得宜,一张脸仍旧似未婚少女的肌肤一般细腻。 再看她身着金线织群鸟朝凤图的玫瑰色大袖宫裙,头上梳着大气又不是柔美的飞天髻,戴了一整套宝相花式样的点翠头面。不过是粗略一眼,就能看出其容貌倾国倾城,其气度雍容华贵中还带了几分与周翊极度相似的妖冶又不媚俗的孽。 于此同时沁皇贵妃也在打量下首坐着的娇小又不乏自身气度的女子,只见她五官精致如画,一举一动,一行一座皆是大家闺范。再瞧她的着装,看似简朴素净的衣裙首饰,实际上样样都是极好的东西,单说她头上那一支山茶花式样的绒花就是有市无价之物。 这旁人瞧着或许只觉得那就是一朵做工稍微精致些,价格稍微贵些的绒花罢。而沁皇贵妃却是识货的,她一眼便瞧出那绒花是出自江南最著名的做花大师之手,他做的花非但栩栩如生细看之下还自有一番意境。甚至每一种样式只做一支,世间孤品。且如今年岁大了,一年也难得两三只。往年正月里自会有人高价卖了送进宫给皇后和自己做脸,今年却是一朵也无,想来就是她头上那支了。 乔卿莫此刻哪里晓得沁皇贵妃正在打量她头上那只乔君止从江南捎回来的绒花,她摸不准沁皇贵妃心中所想,只得在心里默念静心经。 沁皇贵妃打量完毕,这才问道;“你可知本宫为何宣你进宫?” 乔卿莫连忙起身,尽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佯装从容地应道;“回皇贵妃娘娘话,民女愚钝,大约不知。” “你且坐罢,眼下就要成一家人了也不必拘着。”沁皇贵妃说着,示意宫女蝶悉为乔卿莫上茶后,又接着道;“本宫其实就是想瞧瞧,让小六进宫求到本宫跟前都要娶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样。又是何种不一样的魅力,竟惹得小五和小六不睦。” 乔卿莫谢恩后,才将象征性的挨了羊角凳坐下。一听这话,又吓得立刻弹起来回话,浑身冒着冷汗哆嗦道;“回皇贵妃娘娘话,是...是六爷和五爷抬爱,民女蒲柳之姿,民女并非有意......” “你倒也不必紧张,今日唤你进宫其实是想感谢你。”沁皇贵妃温声截了乔卿莫的话头说着,便有女官端了一只纹路清晰的梨木托盘呈至乔卿莫跟前。 乔卿莫抬眼一看,里面躺着一本蓝封草皮书,上面写着‘女则’二字。 乔卿莫聪明瞬间明白怎么一回事,顷刻间面色退了个干净,双收颤颤巍巍的捧起《女则》,赶忙行了跪拜大礼,额头枕在《女则》上,犹如枕在烧得透红透红的炭火上。心里惴惴不安自道;‘这定是沁皇贵妃听了外头关于自己和庄梓柏的传闻,现下正在给自己下马威来着。’ 这一回,沁皇贵妃并不急着唤乔卿莫起来,慢悠悠的喝了口果茶后,扶着自己的肚子,依旧温声道;“本宫这个六弟从小就比旁人懂事,虽然如今京都关于他的传闻千奇百怪,但那都不是真正的他。自幼本宫的六弟上有精明能干的庶长兄,下有娇弱可爱的幼妹,中间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堂兄,他事事皆忍让事事皆包容。他一向与本宫亲厚些,也晓得本宫这些年在宫里也多有不易,是以他从未向本宫讨要过什么,唯独你。” 沁皇贵妃说到这顿了好久又才道;“按理来说,以你这样的身份做他身边的通房丫鬟都是极得脸的事儿了。可他非要娶你为正妻,本宫的母亲左右为难之时。他竟递了牌子进宫,在本宫面前将你夸得像天仙似的央求本宫替他做主。确实,你这样不知首尾的女子是万万要不得的,可小六说你救过他,凭着这一条本宫便应了,毕竟镇国公府的传承家训便是不忘救命恩人。再有,本宫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还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是,民女谨记皇贵妃娘娘训诲。”乔卿莫连声应下。 “行了,起来罢。本宫今日也乏了。””沁皇贵妃说罢,自有嬷嬷上前搀扶着起身;“蝶悉替本宫送送乔姑娘。” 沁皇贵妃的话,句句亲厚温和,虽不是厉声狠色,却也是自有一番威严和派在里头。待到乔卿莫从锦霞殿出来时,里衣早就被冷汗浸湿透了,仿若九死一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怄气 乔卿莫这一路胆颤心惊的捧着《女则》,老老实实由蝶悉领着出宫,就在快到宫门口时,广阔的宫道上迎面奔来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乔卿莫学着蝶悉的模样退至宫墙根儿。 明元公主原本从平昌侯府回来,一进宫门便看见了熟人,于是专门唤停了马车。而后由女官搀扶着一副高高在上地模样下了马车。 乔卿莫和蝶悉忙屈膝行礼;“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元公主则故作亲昵温声同乔卿莫打招呼道;“着实巧了,本宫竟能在这儿遇上乔姑娘,不知乔姑娘这是?” “回公主话,民女将从沁皇贵妃处请安归来,现下就要出宫去。”乔卿莫边一丝不苟的应着,边再次颔首行礼。 明元公主微笑着如乔卿莫挚友一般道;“是了,昨日乔姑娘将与周六公子定下亲事,沁皇贵妃娘娘又是周六公子的同胞长姐,确实该来拜见。” 乔卿莫正摸不准明元公主的准儿时,却见她突然倾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乔卿莫道;“乔姑娘可真是好本事好算计呐,上一刻还要死要活的缠着本宫的梓柏哥哥,这下一瞬已经攀上镇国公府的高枝了。枉费本宫的梓柏哥哥待你一片痴心,今日本宫去侯府瞧了他,他就跟失了魂一样抓着本宫的手,却只唤你的名字。本宫的心呐是又好痛又恨!痛梓柏哥哥所愿非人,一颗痴心喂了狼!更恨你阴魂不散,祸害了本宫好的姻缘!” 乔卿莫心知明元公主所言非实,所以也并不在意她的无妄之语 明元公主因真情流露是以说这些话时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可看见乔卿莫面无任何表情时,不免有些挫败。 可明元公主哪里肯就此罢休,与是故意惋惜的道;“乔姑娘,本宫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莫要以为嫁给了周翊,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高享荣华富贵了。你可晓得,周翊除了府上位名貌美如花的妾室不说,外头还专门买了座宅子安顿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你说说,就这样一个花花哥儿,你一个小姑娘断然是拢不住他的心的。这往后会不会再纳妾且不说,就单是那一院子的外室美姬也够你头疼了吧。哎......这门亲事明摆着就是在糟蹋乔姑娘嘛,你说是不是?” 说罢明元公主袖手掩唇浅笑起来,像是幸灾乐祸,更像是在期待一处好戏。 ‘第一,本姑娘自己就有荣华富贵不需要攀高枝!第二,本姑娘晓得周翊不是个好的,若不是形势所迫,我又怎会同他定亲!’乔卿莫听着这些话,心里边儿已经窜起小火苗愤怒的反驳了。可面上又只是一介民女,哪里敢说话,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的其打量罢。 明元公主这才瞧见乔卿莫手中捧着一本《女则》,她一心想要让乔卿莫难堪,遂做高声训诫女官的模样道;“你们瞧瞧,乔姑娘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榜样,要左右逢源才能钓着更肥的鱼儿,你们呀可都得跟乔姑娘好学学,免得以后随本宫嫁入平昌候府叫旁人以为本宫身边的宫女什么都不会呐。” 明元公主身边的女官自是高声应下,引得过往的宫人皆侧目。 蝶悉不由暗道;‘这话明里是夸,暗里却是无尽的讽,明元公主果真是得了皇后的真传。’ 这时,忽的响起周翊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明元公主好雅致,竟有心思特意在这宫道上与我的未婚妻说笑。” 众人闻言,皆向宫门口方向探去,只见周翊着月白色金织锦鲤图纹的大氅,墨发由玉带高高束与脑后,发丝步步随风而动,宛如天煞神降临。 乔卿莫被周翊火热的目光灼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低了头。而此时她的脑海里回响着母亲说过的那句话,‘关系到自己一辈子幸福的婚嫁之事,总要从自己的心顺自己的意从才行。’ 乔卿莫又想起先前明元公主的话,很显然周翊不是那个顺自己意之人,更不是那情深且能白首到老之人。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值,越想越觉得心口堵得慌。 于是待到周翊近了,就只看见一个盯着自己的鞋尖出神的毛绒脑袋。 明元公主向周翊行半礼温声道;“周六公子这是声势浩大,是怕本公主欺了你的未婚妻不成?” “公主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还就怕公主您欺了她。”周翊边说边当着一众女官的面,一手拦过乔卿莫的肩将其护在怀里,且完全无视她在怀里的别扭挣扎。接着对着明元公主皮笑肉不笑地道;“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管公主你在这宫道上同我的未婚妻说什么,或是又做了什么。怎么说她都是吃亏的那一个。” 这话便是要不论是非黑白的护短,也是在变相说明元公主是专欺弱小娇弱之人的可怕夜叉了。 明元公主心知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分量远不如一个镇国公府的周翊,所以万不敢与其斗一时之气,那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攥了又攥,方才忍下这怒气,温声道;“既如此,那本宫倒不好再攀扯着乔姑娘说贴心话了,这厢就先告辞了。”说着便由女官扶着上了马车,马车逃荒似的扬尘而去。 待明元公主的马车消失在拐弯处时,周翊顺手将乔卿莫手中的《女则》交还给蝶悉,略带威胁地道;“你去回了皇贵妃娘娘罢,你向来聪明,应该知道要如何交差。” 乔卿莫忙借机挣脱了周翊的怀抱,又从蝶悉手里将书拿了回来,想着自己本是因着周翊的任性定亲,才导致宫里皇贵妃娘娘的训诫。所以无一丝好脸色道;“六爷,这是皇贵妃娘娘的赏赐,民女岂能随意退回。” “她既是皇贵妃娘娘,也是我长姐,你放心罢,她不会纠再你错处的。”周翊说着,又将那本书送回蝶悉手中,生怕乔卿莫再犯倔,牵了她的手不由分说直接就往宫门外走。 蝶悉捧着书,看着周六爷欣然离去的背影,心里叫苦连天;‘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一出宫门,乔卿莫就看见一辆外观极其浮夸的挂着镇国公府标识的马车停在大道中央,而永诚伯府的马车和原本该候在宫门外的绾青和佩蓝却不见了踪影。 “别找了,我让她们回去了。”周翊的言语中还有几分得意。 乔卿莫眼瞧着宫门外这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对她和周翊指指点点,一时想起先前在宫里受的气,以及明元公主的话,怒不打一处来,当即行了礼道;“多谢周六爷解围,小女先行告辞。”说罢,她提了裙便要到去路边唤旁的马车。 这便是当众让周翊下不来台了,他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了这浑丫头,急得心里直骂娘。可随后又两三步追上乔卿莫,一手搂过她的纤腰,单手将其抱上自家的马车。 乔卿莫被这突然一下,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好在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大街上,又连忙用双手捂脸,以先保名声要紧。 周翊将乔卿莫轻放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本想好好质问一番,结果又被乔卿莫悄咪咪的像防贼似的缩到角落里的行为给气笑;“小丫头,你到底有没有心?!本公子一得知长姐唤你进宫,就知道准没好事儿。这着急忙慌的从京郊赶回来救你,你怎么还翻脸就不认人了?!” “我翻脸不认人!”乔卿莫不知道是那只火折子点燃了自己,当即冷笑道“六爷,我不是已经道谢了么?您又在气什么?是气我没有送谢礼么?您要什么谢礼您说就是!您要金银珠宝还是要美女艳妾!只要您开口,我还你便是!” “你!”周翊怕与乔卿莫吵起来会吓着她,于是尽量压住心里的怒火,温声道;“你我已经定亲,还分什么谢与不谢?我不过是气你不肯与我同乘一车罢。” “六爷这是在哪里见过还未成亲的两人不知羞耻的共乘一车了?或许与您周六爷而言,和女子共乘一车时浪漫风雅,可与我而言那便是不守妇道!”乔卿莫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一心把皇贵妃训女则的事怪到了周翊头上。越说越气,最后索性把头扭到一旁怄气了气道;“虽说是定了亲,可终究非我情愿!” “非你情愿!”这话像个炮仗瞬间诈了周翊先前的好脾气,当即骂道;“乔卿莫!你就是他妈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老子告诉你,这门亲事,你情愿得结,不情愿也得给老子结!”说得情绪激动处周翊气得直接一拳砸向车壁。 “......”乔卿莫不愿再与周翊争吵,因为想着他毕竟救过自己好几次。可周翊这一拳彻底将乔卿莫吓得红了眼眶,心里更是一个劲儿的别扭和委屈。 周翊见乔卿莫红了眼,自个儿心里又莫名的愧疚,可又因着那句‘非我情愿’不想安慰她。 马车里一时间沉默不已..... 周翊眼见着乔卿莫将头埋在膝见默默流着泪,那样子着实可怜,又悔又心疼。 最后实在无法,周翊只好从衣袖中拿出一叠整整齐齐的纸张递到乔卿莫面前温声道;“喏,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乞丐的事么?这个是我将从乞丐那里拿到的东西,这可是本公子牺牲了好大的财力和人力才得到的。” 这一招显然有效,乔卿莫神色防备缓缓的抬了头,边揩尽面上的眼泪边委屈巴巴地道;“之前六爷不是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么,现下怎的又愿意告诉我了。”说着还不忘接过那一叠不薄的纸张,徐徐展开。 “之前你是外人,乞丐知道的是事关重大,不止是与你有关,还与我镇国公府和安郡王府有关。我自然不能轻易的告诉你。现下不一样了,你成了我的未婚妻,也就是镇国公府的人了,这事自然得由你和我一起担着才合适。” 乔卿莫得了这样的好东西,自然也恢复了两分好脸色,自言自语道;“哼,我父亲都还没同意呐,一家人这种话还有些言之过早!” 第一百一十八 证词 “这是关于你母亲之事的证词,本是乞丐早就写好藏于一个不识字的同乡之处。我找了江湖上精通唇语的人与他沟通精校过后,与今日一早才找到这份证词。这上头还有他亲自画的押,你且慢慢看。”周翊为了方便乔卿莫看清纸张上写了东西,特意让车夫将马车赶至僻静的巷子里驻停,既安全又安静, 乔卿莫心生感激,却又因为先前才吵了架拉不下脸来说谢,只好颔首已示自己晓得后,这才认真端看起这一叠不算薄的纸张。 只见上头写道; ‘贫道姓冯,西北人士,幼时随族亲逃难至京都。最开始药铺师傅见吾聪慧,便留了吾在其身边学艺。时间久了,吾嫌弃做小药童不赚钱,且听人说做道士门路广,可驱邪、可看风水、可做道场、这里头样样都来钱。于是吾又拜了个游方道士为师,游方道士为人小气,样样东西都只教皮毛不教根本,外出跑了的银钱也从不分与下面这些小道徒,后来吾得了机缘便开始出来一个人闯荡江湖。 后来人到中年,吾沦落至凤阳府。以游走在个大族内院,算算命、看看风水、驱个邪、以此赚些小银度日。原本日子过得可还算满,直到有一户人家的姑娘命运里多舛,吾又学艺不精,一个不慎,在驱邪治病是将人给治死了。从此往后,凤阳府再无人寻吾算命看风水了。 就在吾即将在凤阳府混不下去之时,某一天,一个自称是京都来的大雇主找到了贫道,她说只要贫道配合她,除却重金酬谢以外,她还会令贫道重新在凤阳站稳脚跟。 既有这样的好事,贫道自然愿意。可自从吾收了她定金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雇主,也没有听雇主说要怎么个配合。 直到有一天夜里,那大雇主身边的老嬷嬷找到了贫道。她要贫道立刻去乔知府的府外说自己可以救治难产之人,那嬷嬷顺便还给了吾一道有巴掌的包作六角阵模样的符咒。老嬷嬷还叮嘱贫道说,不论什么法子一定要让府里那难产的妇人食下这道符咒,当即就给了剩余的银子。 贫道进了府后才知道那产妇便是知府太太,产房开外直接就能闻到血腥味。吾学过一些黄岐术所以晓得这是大约是产后出血了。贫道再一闻老嬷嬷给的符咒,闻出里包着的是由三七,艾草,侧柏叶和旁的不知道的可以止血的药材粉末。 虽说这些都是止血用的药材,可这些东西大多是用于外伤止血,并非体内大出血可用,若是用了这样大剂量的外伤止血药或许能止血,但更多的会导致体内导致多余的淤血滞留排不出。后遗症便是气虚体弱,卧床难起,幸运的可能还有个十多二十年的活头,不幸者只怕要不了几年就会逝世。 虽说吾当时心有疑虑,可毕竟已经收了钱又向知府大人夸下了海口,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所以是硬着头皮也要继续下去的。 后来吾装模作样的作法,自有丫鬟照自己的意思煮那符咒。果然知府太太用了符咒水后止住了血,也保住了性命。自己非但得了丰厚的酬金,更是在知府大人的推荐下在凤阳府名声大噪,重新站稳了脚跟。 再后来许是吾心虚,又许是怕重蹈覆辙从前的错,所以到后来贫道也只接做法,看风水,和道场之事。 没几年,知府太太果真就病逝了,知府大人请了贫道去作道场。 在前一晚,贫道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先前那找贫道合作的雇主就是京都安郡王府的乐安县主。也就是当晚,乐安县主身边的老嬷嬷再次找来了,要求最后一次合作。 这一次那个老嬷嬷给了自己一支香,老嬷嬷让贫道想方设法的在知府大人的屋子点燃此香,只此一样便许了贫道五百两银。嬷嬷走后,贫道好奇的闻了那香,瞬间如食巨量的催情散一般,整晚都是燥热不能自抑,最后还是去楼里找了个相好的玩耍一番才作罢。所以不难想象,这香若是点燃该有多大的威力。 后来贫道以要收集知府太太在府中的散魄为由,直接将那香点在知府大人的书房里。 再后来吾趁着乔大太太在灵堂里闹起来了,众人都去哪看热闹的时候,因着好奇心偷偷溜去知府大人书房偷看过。 结果里面并没有贫道想象的香艳场景,只有那乐安县主着了里衣跪在地上求知府大人娶她为妻,而知府大人为保持清醒竟用匕首割了手腕放血,也一丝不碰乐安县主。再后来乐安县主觉得自己施软无用,当即扯开自己的衣衫威胁知府大人说,若是知府大人不娶她,她便以知府大人在原配停灵这一日亵渎大归的县主为罪,状告上京都。还说是自己得不到的,那就全都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 再后来贫道因时间来不及要赶回道场作法,不得不匆匆离开,至于又发生了什么吾便不知道。 吾心知自己晓得的太多,事关重要,怕被灭口,遂是提前写好这份证词为求心安。’ 乔卿莫看完,又过了两三遍才肯相信这个事实。 ‘母亲的死果真与乐安县主的有关!父亲之所以一下自身体就变差,从此也一蹶不振也都是拜乐安县主所赐!’乔卿莫接收到这个事实时,一时间竟不知该高兴的好,还是该难过的好。 周翊怕乔卿莫回承不住,心理上过不去,亲自取了车内的茶壶倒好一杯温热的龙井递到乔卿莫手中道;“往日里我的下属无论怎么拷打他都不肯透露半个字,直到前段时间我来田庄亲自处理那几个绑匪时,他见着我才肯说。” 乔卿莫端了茶盏连喝了好几口才回了神后,随后不解道;“这本是关于我家的事,他为何不来找我,偏要找镇国公府?” 周翊见乔卿莫喝得急切,嘴都是水渍,很自然的从袖笼中拿了自己干净的帕子递给乔卿莫道;“因为他最开始做道童的时候跟他的师傅进过镇国公府给周五爷算命,后来无意中在准备随师父去安郡王府看风水时,才听旁人说嘴安郡王府与镇国公府的关系一向不睦,此去只怕惊险无疑。所以那一次只有他的师傅去了,而他谎称称肚子痛没去。然后他师父果真就被安郡王府报复性的害了命,他却侥幸逃过一劫。也因为这个的原因,他手里有安郡王府的把柄,知道乔府实力不如国公府保不了他,所以才拼了命也要找国公府。” 乔卿莫恍然大悟接道;“公主巷那种地方他又进不去,所以才纠缠国公夫人名下的店铺,被人发现后怕被灭口,又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藏到六爷名下的田庄。”乔卿莫也不得不承认冯道士此举,确实比直接找乔府更能保命。” 转念,乔卿莫又道;“可单有证词,没有证据又如何能算做可靠的把柄?!眼下明明什么都晓得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乐安县主在京都颇有名望,单凭我一人确也搬不倒乐安县主!”乔卿莫只觉着自己没用极了,一手紧紧攥着手帕,一手紧紧握住证词。 周翊却往后一靠,翩然笑道;“单凭这些自然是弄不垮安郡王府的,与安郡王这样的老狐狸而言,把柄不在真,而是在与足够多,只有这样才能搬倒他。”而后周翊突然凑近乔卿莫温声道;“你也不用怕,我知道你要什么,你既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得让你如愿不是?” 乔卿莫只觉得这些不过是周翊流连花丛惯用的伎俩罢,遂只是闷声往旁边坐远些,并不答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思 一回到永诚伯府,乔卿莫自是先去芙德堂回话。 芙德堂正屋外间,秦太夫人总算是见着自己的宝贝外孙女,激动得紧紧握住乔卿莫的双手不放,泣道;“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沁皇贵妃可有为难你?” 乔卿莫很自然地微笑道;“没有的,沁皇贵妃待人极亲厚,不过是与我聊了一些家常罢。” “那就好,那就好。”秦太夫人拍着掐清末的手背重复着这一句,足以显露秦太夫人先前提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你都不知道,你这进一趟宫,好半天也不回,可把祖母给急坏了。”秦如若说着话,从里间撩了珠帘,挺了个不大不小的肚子由阿沫扶着出来;“还好你回来了,要是再过一会儿不回来,祖母就要去求瑶太妃了。” “荣表姐?!”乔卿莫再见秦如若,欣喜得直接让身去搀扶秦如若,问道;“表姐怎么回来了?” “这自然是要谢谢你了,我的好表妹。”秦如若用食指戳了戳一下乔卿莫的小脑袋,看着秦太夫人娇嗔道;“祖母,您的孙女为了养肚子里这个,整个除夕到十五,不是卧床就是躺榻,躺得整个人的骨头都散了。若不是借了您这个宝贝外孙女的惊天大消息的由头,我只怕找不到还借口回来呐!” “那外祖母的宝贝孙女可得好好感谢我才是!”乔卿莫作了些许得意的模样逗趣儿道。 秦太夫人在一旁被惹得笑不拢嘴,一手牵一个,边往里间走,边佯装训斥道;“就你嘴贫!素日里瞧着怪聪明的一个丫头,这会儿怎么就听不出你表姐是在臊你了?哪家姑娘像你这般,像邀功似的说嘴接舌。正常来说,你应该红个脸装矜持才对!” “外祖母,您就知道维护荣表姐。”乔卿莫装了听不懂的模样,撒着娇,实际心里头却是一门儿清。 她心知一开始外祖母答应下这门亲事,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可与她而言周翊终是非良人。所以她没法装作很期待的模样,也没法迎合着说趣儿,跟没法毫无情感的去含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去反感罢。 后来,乔卿莫不记得秦太夫人又说了些什么,大都没怎么听清。只是听得秦如若说想要游园走一走,便起身搀扶着秦如若去逛园子了。 逛园子时,秦如若主动出击,问道;“瑞表妹可是不喜这门亲事?” 乔卿莫诧异极了,像看神一样盯着秦如若有些圆了的脸蛋,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道;“荣表姐怎知?” “你还真是傻了!”秦如若示意丫鬟们莫要跟太近,随后道;“你表姐我是过来人,怎会不晓得你那些小心思?就方才,祖母同你说因为我肚子里有个宝,所以才护我些。还叫你成了亲也赶快得一个宝回来,到时候她也只护着你才是。这寻常的待嫁姑娘一听这样的话,那小脸只怕是红成了熟虾子,你倒好,面无表情甚至还有毫不在意,仿若已定亲被长辈调侃的人不是你一般。” “唉...”乔卿莫对上秦如若的火眼金睛再也不想瞒了,一腔子的苦水索性一股脑的往外倾,极委屈道;“表姐你可知周翊房中还有小妾?” 秦如若自是摇头道;“怎么会有小妾?我家大人时常同周六爷在一处喝酒,他若是晓得我必然晓得,若他都不晓得的事或许只是谣传罢,再说这外头关于周六爷的谣传本就不少,也不知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浑话。” “荣表姐,你先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那人倒也没理由骗我。”乔卿莫扶着秦如若小心过了回廊的台阶后,接着道;“荣表姐,今日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私下里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我也曾与周六爷打过几次照面儿,甚至他还救过我好几回。若说单说这样的恩情,我就是舍身嫁他又有何难? 可他花名在外,除却那个小妾先不说,单是关于他买宅子养外室美姬的传闻就有千千万。那楼里的姐儿恐怕更是不用说的,指不定个个都识得他周六爷。旁的也就罢了,单这一条我就觉着他非我良人。” “可祖母说,周六公子肯请镇国公夫人来亲自下定,并且敲锣打鼓的弄得全京都的人都晓得,那便是真的将你放在了心尖尖儿上了。”秦如若拍拍乔卿莫的手背已示安慰,接着道;“你的心思我自然是晓得的。可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姑父那般,一心一意只爱姑姑一人呢?瑞儿,你且听表姐一言,以你的样貌品性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就能将周六公子的心紧紧拢住,到时候在以你的正室身份做筹码,外头那些万紫千红,莺莺燕燕的断不会越过你去。” “荣表姐,我只要一想到会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我这心里就是万分抗拒,怎么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曾想过,既然缘分自此我应该随缘才是。可我害怕,我怕有一日我会变成四舅母那般的下场。”乔卿莫说着,眼神里全是她的不甘心,以及无奈。 “最开始,你不也觉着李斯配不上我么,常常在我提及他时暗自叹气。”秦如若摁下乔卿莫的话头,干脆从另一个角度劝道;“可你也看到了,自从我嫁过去,他便事事照顾我,样样以我为先。我怀了身孕以后,小姑子手长,提出要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送给他,要他纳作通房丫鬟,李斯疼她妹妹自然是应下了。 一开始我心里头也是别扭不舒服的,光是看一眼那个丫鬟就觉得心口疼。后来他晓得我心里是不愿的时候,便开始向我保证永远不碰那丫鬟,并且夜夜都宿在正房,给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丫鬟们一个下马威。 这时我才晓得祖母好眼光,果真为我挑选了一位好夫君。所以,祖母那样疼你,她也断不会将你推向深渊,定是相信周六爷会给你幸福所以才应下亲事的,表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哪知乔卿莫听完非但没觉着有理,反而小嘴一瘪,反驳道;“表姐,话是这么说。可周六爷他不是李大人,李大人成熟稳重心里自有分寸。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周六爷放浪成性,可不是一般人能降住的,况且我也没这个心思去降他。再说他也不是外祖母挑的,是他自个儿找上门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傻丫头,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你这个人了。”秦如若无奈的笑了笑,又叹气道;“先前同你谁定的那个温文儒雅,翩翩有礼的周五爷,你也是不大满意的!依我看你呀,就是被姓庄那小子给伤着了,所以才不愿再信这世间的男子!待有机会,表姐替你训训他,为你出气可好?!” 秦如若一针见血,乔卿莫当即又羞又怒,连声道;“往后表姐若再提那人,我可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咱不说这个了,咱说些旁的。”秦如若晓得乔卿莫年纪小,人倔,面儿又薄。于是故意岔开话题道;“你可晓得,祖母又让三伯母掌家了?” 乔卿莫因着秦如若先前那一针血,心里头还有些小别扭,故作不感兴趣的模样道;“萝梦阁里除了粗使婆子和小丫鬟的例银是府里的规矩,旁的都是走我账上支出,我哪儿晓得今夕何时又是谁掌家啊。” “你呀,这闹别扭的小模样可真是绝了,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秦如若说着见乔卿莫的噘嘴的小模样着实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乔卿莫的脸蛋。随后道;“听祖母说,大夫人娘家的弟弟姜三爷因为强行纳了原先四妹妹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春菱做妾,春菱不愿当晚就自戕了。后来大夫人为了不让春菱的娘老子晓得这事儿,便装作春菱还在的时候,时不时找人给她娘老子带些银子和口信,所以春菱的娘老子也一直以为自己的闺女还在姜府里做着半个主子。 直到到初八那一日轮到老两口休得半日假时,老两口便去了姜府想要探望女儿,结果一去才知,春菱与几个月前就已经没了,老两口回府后就告到祖母跟前要祖母给个公道。恰巧那几日大夫人出去走亲戚了,祖母就派玉扇姐姐去墨竹院彻查,结果查出了不少丫鬟婆子人数不对花名册这一事,所以祖母当机立断再一次撸了大夫人的管家权,让三舅母从新管家来着。” “哦...难怪不得,三舅母这几日换起萝梦阁的婆子和小丫鬟,如此得心应手。”乔卿莫似乎并不感兴趣,又故意板脸道;“可这与我又有何干系?” “怎会与你无干?你忘了春菱害你的事儿了?”秦如若见她还故意摆着一副臭脸的样子,边说边一只手悄悄到乔卿莫腰上当即挠乔卿莫的痒痒肉。 乔卿莫敏感的手一缩,怕伤着秦如若所以不敢太大动作,此刻的乔卿莫只是一条待宰的肥鱼,边忍受着,边求饶道;“有干系,有干系......表姐快放了我罢。” 回廊上终于是恢复了久违的嬉笑声。 第一百二十章 苏苏 时光飞逝,转眼已至二月底。 这一日,乔君止跟着姐姐一同来到南城铜锣巷,他看着这狭小却很干净的巷子疑惑的问乔卿莫道;“长姐,咱们不是要去码头接父亲的么,怎的到这儿来了?” 乔卿莫看了看绾青手里抱着的素布包袱,语重心长地道;“你可还记得除夕之事?那时除了周六爷,其实还有一位恩人,是她舍身救了我。恩人托我将这东西交给她的家人,我本该早些来的,只是先前事多风口紧,暂且不得空罢。今日既要来码头接父亲,索性一并了了那位恩人的嘱托,我也就心安了。”说着乔卿莫便示意佩蓝去找‘铜锣巷苏氏。’ “既是长姐的恩人,那便是我的恩人,我陪着长姐一起找罢。”乔君止说着也吩咐梧树跟着佩蓝一起去找。 乔卿莫欣慰的看着又窜高了一截的乔君止,伸手就要去摸了君止的头。哪知乔君止当即躲开,一本正经道;“长姐!您可知这世上有拿两样东西,不是毒药猛兽,却是决不能随意摸的。” “那我可不知。”乔卿莫摇了摇头还在想。到底是什么非毒非猛兽,还不能摸了。 便见乔君止双手负与身后,学了老先生地模样道;“这世上唯有,姑娘的腰和公子哥儿的头是不能随便摸。” 话音将落,乔卿莫还在琢磨这话是何意时,就见张二牛和绾青纷纷掩唇侧头偷笑。 乔卿莫在问过绾青这句话的意思后当即明白这可不是什么好话,遂板了脸质问道;“你这是在哪里学的浑话?!” “这是浑话么?“乔君止一脸纯真道;“我王兄可不是这样说的,王兄说这是世俗真理。我觉着这与方才长姐的行为相结合,确实挺受用的。您瞧,我都虚岁八长了,若还被长姐当小孩儿一样摸头,那岂不是很没面子。”乔君止解释得倒是头头是道。 于乔卿莫而言这只是些歪理罢,正要发作,就见佩蓝带了一个衣衫褴褛,眉目慈祥的老妇人过来。老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约摸四五岁着粗布旧衣,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过来。待到近了,乔卿莫才发现她双手和面颊都是脏污,看不清具体的长相,可一双眼睛却是极其干净的,亮晶晶的像是在夏夜里的星星一般,那又长又密的睫毛更是将这双眸子衬得十分好看。 乔卿莫不禁问道;“这是?” “回姑娘话,奴婢找到苏氏曾住过的地方,只可惜那里的房屋早就垮塌。而这,是在苏氏旧屋没垮塌的地方找到的罗婆婆和她的孙女。奴婢想着她们大约晓得苏氏的下落,所以就先将她带过来了。”佩蓝言罢又宽慰罗婆婆道;“婆婆莫怕,这是我家姑娘,和大爷。人最是和善不过的了,有什么您尽管说与我家主子就行。” “姑娘,您真是苏琴依托送东西回来的?”罗婆婆说着,激动得颤颤巍巍的拉着小姑娘同乔卿莫行礼。 乔卿莫哪里受得起,连忙将人扶起道;“婆婆您客气了,苏琴娘子是我的恩人,我还得依靠您才能找打苏家的人,这哪里受得起。” “没了,都没了,只剩这么一个了。”罗婆婆边说边落了浑浊的泪,将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继续道;“姑娘,老婆子我瞧您也是个面善的,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三年前,这铜锣巷苏氏就已经是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独留了苏苏这么一个小家伙儿。” 乔卿莫和乔君止闻言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乔卿莫唏嘘道;“罗婆婆可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婆婆看了看苏苏,一卡=看就是不大想当着孩子的面说着些。 乔君止当即上前蹲下与苏苏的视线齐平,温声道;“苏苏么?看见哥哥身后那辆马车了吗?那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你可愿同哥哥一起去车上吃那些香甜的糕饼?” 苏苏何曾见过这样好看的哥哥,边不停点了点头边流了口水任乔君止牵着就走。 罗婆子见苏苏上了马车这才道;“我罗婆子本是个寡妇,苏琴幼时拜认了我做干娘。说来苏琴做了半个主子。按照惯例,侯府每月都会给苏家拨些银两油米,苏家也不会落到现如今这快绝户的局面。 原本苏家也因着琴儿的福气日子越过越好,可好景不长,没几年侯府就说琴儿疯了亲手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然后就不知死活不知去向了。苏家因此没了白花花的银子可用,于是找上侯府耍赖要人。可侯府哪里是那随意任人拿捏的,所以苏家的人去一次被打一次,到后来苏家要不到人也讨不到银子。 早先养成的好吃懒做习惯的苏家,突然没了银钱哪里又肯再出去做苦力,就这样渐渐的,开始赌博开始赊账。结果导致苏老安人久病无药,死在了床上。琴儿的大哥把媳妇当了债以后,自己和孩子最后却饿死街头。苏苏是琴儿弟弟的女儿,也是我砸锅卖铁给养大的。如今我老了,挣不到钱,也没了住所,只好和苏苏相护依偎在破败的苏家旧屋里,每日靠乞讨为生。可我老她小,常常是抢不过那些身向体壮的乞丐,有时运气好能得一两个铜板,有时运气差却只得半块馊馒头。”罗婆婆边说边抹眼泪。 乔卿莫好心递上手帕,罗婆婆看着那雪白干净的手帕终是摆手拒绝,侧头撸了撸鼻涕后又才恳切道;“我老婆子听这个高高的姑娘说,琴儿救过姑娘。倒也不是我这个老不要脸的挟恩,我老婆子也没几日了可活了,别的什么都不求,但求姑娘您能把苏苏带在身边,给那可怜的孩子一口饭吃就好。”说罢罗婆婆便要跪。 乔卿莫忙一把扶住温声道;“婆婆这是哪里话?苏琴娘子救过我的命,能保苏氏的血脉我自是义不容辞,又岂能说是婆婆挟恩呢?” “苏苏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丫头,能遇上姑娘这样的好心人。”罗婆婆落下了欣慰的眼泪。 正这时,桐林过来行礼道;“姑娘,老爷的船即将靠岸了,可要过去?” “父亲要到了?!”乔君止在马车里听到了动静,撩了帘激动得直接跳下马车。 乔卿莫忙呵斥道;“可慢着些,当心摔着。” 话音将落,就见苏苏也要学着乔君止的模样下马车,吓得绾青连忙过去将她抱下来。 乔卿莫跟过去,蹲下身边用手帕轻轻拭去她嘴角的饼渣儿,温声问道;“苏苏,哥哥给糕饼可好吃?” “嗯嗯,漂亮哥哥给的糕饼最好吃了!比...比两个铜板买的烧饼更软更甜。”说着从怀里那出方才装的一块桂花酥递到罗婆婆跟前,献宝似地道;“婆婆你尝尝,可好吃了!” 罗婆婆接下桂花酥,并不舍得吃,只是眼里含泪笑着对她道;“苏苏,往后你就跟着这位姑娘,这样就可以一直吃如此好吃的糕饼了,苏苏可欢喜?” 苏苏歪了头不解道;“那婆婆你呢?” “婆婆我呀......” 乔卿莫忙截了话头道;“婆婆会和你一起吃好多好吃的糕饼。” 罗婆婆抬头诧异的看着乔卿莫道;“姑娘?” “婆婆,我和弟弟还要去码头接我父亲,还请您和苏苏先同绾青去我母亲的宅子暂住,后面的事我在细细安排可好?”乔卿莫边说,边让绾青去唤马车。 “阿弥陀佛,老婆子我怎可如此麻烦姑娘。”罗婆婆自是不愿去的。 乔君止却故意装作很急的模样边拽着乔卿莫上马车边道;“婆婆且随绾青前去罢,我和姐姐还要去接父亲呐,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可好?” 乔卿莫笑叹弟弟机智,于是也跟着附和,独留了罗婆婆动容落泪。 第一百二十一章 父亲 乔卿莫和弟弟乔君止赶到码头时,只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身量颇高的父亲。姐弟两顿时欣喜若狂,边招手唤着‘父亲’,边向挤过人群中的乔业成靠过去。 乔业成听见了呼唤,激动得鼻头一酸,由锦绣搀扶着向一双儿女急行而去。 尚有几步远时,乔卿莫和乔君止边唤“父亲!”边向乔业成飞奔而去。 骨肉血亲相聚,自是眼泪为引。 乔业成三十好几的男子,紧紧拥住自己的一双儿女,心里又疼又愧疚,眼里的晶莹不停的打着转儿,颤抖着声音唤道;“瑞姐儿,福哥儿!” 一旁的小茶楼上,面对如此感人肺腑,催人眼泪的团聚场景。乐安县主的眼里却只有穿着淡灰色道袍,虽然气色不佳,但容貌依旧俊美的乔业成。她似有些小姑娘怀春的模样对着苏嬷嬷感春悲秋道;“嬷嬷,你瞧他是不是又瘦了?” 苏嬷嬷边为乐安县主拢紧披风,边安慰道;“县主,您眼花了,乔老爷一向都是如此。” “是吗?年前我去凤阳看他的时候,他面上还有几分红润来着。”乐安县主见乔业成要上马车了,仍旧垫了脚也要看,当看到是锦绣在扶乔业成上马时,当即嘴里就骂道;“定是锦绣那小蹄子拿了钱不尽心!等我和业成成了亲,看我不好好收拾那小蹄子!” 苏嬷嬷心疼为了一个男人走火入魔的乐安县主,跟着附和道;“是了,等我家县主做了乔太太,老奴第一个叫锦绣那小蹄子吃吃厉害!” 乐安县主这头还在骂着,乔业成已经上了马车同一双儿女直奔永诚伯府。 因着此次上京乔业成是准备辞官,然后待乔卿莫出了嫁,就退隐山林。加之乔业成在京都无甚旁的产业,京都虽有谷子楼后巷那座秦如若的陪嫁宅子可住,但眼下前边儿有租户,后头又不大住得下。所以乔业成就暂时先住永诚伯府,若是往后要长在京都那便要再另说了。 “父亲,路上可还安泰?”乔卿莫说着抱住乔业成的胳膊,头靠在他因病略有些削瘦的肩膀,仿若一瞬间就回到了小时候,闻着父亲身上极好闻的味道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乔业成看着比离家时更好看更成熟了的女儿,极欣慰地应道;“多亏福哥儿的同窗王公子照拂,这一路倒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等过些时日,福哥儿可要替为父好好招待感谢一下王公子才行。” “父亲,我与王兄情同手足,这些小事他都不放在心上的。”乔君止自豪的拍拍胸腹,炫耀着。 乔卿莫一想起那所谓的王公子教了弟弟浑话,心里极瞧不起似的一瘪嘴道;“他是你的手足,那我是什么?怎么没见你在父亲面前如此夸过我这个长姐?!” “长姐是我的骨肉至亲,哪里是旁人可比的。”乔君止晓得父亲总是偏向长姐,为了不吃亏,遂嘴上认怂讨好乔卿莫,心里却叹息道;‘唉,这女人心海底针,王兄果然说的没错。’ 乔卿莫得了好话,这才扬了下巴道;“这还差不多。” “你们姐弟两啊,还真是一辈子的冤家。”乔业成看着一双儿女斗嘴,终于笑了。可笑着笑着,神色却又黯了下去,凄凄道;“若是,你们的母亲还在就好了。” 乔卿莫怕父亲沉浸入悲痛里又要伤身体,温声劝道;“父亲休要胡说,母亲一直都在咱们身边呐。您瞧瞧,这是什么?”说着乔卿莫就从怀里拿出那块双鱼含翠玉佩,献宝似的捧至乔业成眼前。 “你怎么有这个?”乔业成一见这双鱼含翠玉佩瞬间回神,红着眼,小心翼翼将玉佩捧在手心。 乔卿莫边掏出手帕为父亲摁眼角边道;“这是三舅母送我的,三舅母说这是母亲还在闺中时最喜欢的一块玉佩,母亲和父亲离京时,母亲特地送与三舅母作纪念的。” 乔君止看着手中的玉佩对着一双儿女,回味悠长地道;“这玉佩,是为父初见你们母亲时她佩戴在身的。那时她正在南城土地庙布施,这块玉佩被难民抢了去,为父恰好路过便英雄救美,三五招的功夫就为你们的母亲夺回了这玉佩。你们的母亲为此对为父一见钟情,非为父不嫁,再后来就有了你们两个小捣蛋。” “不对不对,父亲您说的不对。”乔君止又学这老先生捋胡须的模样纠正道;“母亲说的原话是,当时是父亲路过那里反被那些难民抢了银钱衣物。她见一位俊美非凡,又柔弱不能自保的书生被难民给欺负了,心生不忍,当即叫了家丁救下父亲。父亲为此对母亲一见钟情,非母亲不娶来着!” 言罢,乔卿莫和乔君止皆掩面笑了,乔业成先是一愣,随后跟着一双儿女一起大笑起来。 回了永诚伯府,乔业成先是去见了秦太夫人,随后便和乔君止一同去外院见永诚伯和秦三爷。乔卿莫陪着秦太夫人说了会儿话又才回萝梦阁。 路上,佩蓝边扶着乔卿莫往回走,边温声道;“姑娘,您有没有发觉锦绣姐姐有些不一样了。” 乔卿莫细细回想了一下,觉着这一路也没什么异样,方才道;“我只顾着父亲,到没注意锦绣姐姐,你说说她哪里不对劲了。” “姑娘您不觉得锦绣姐姐今日的穿着不大像个管事丫鬟,倒像是寻常人家的正室太太。”佩蓝说着极度不满意的努了努嘴。 乔卿莫听差了,于是便没放在心上,轻叹一声道;“锦绣姐姐一个人守在凤阳,既要照顾父亲,又要管理知府府邸里的大小琐碎,辛苦得很。若是起了些私心,贪拿了什么我倒也能接受。” “可姑娘,奴婢并不是说她穿得富贵了。相反,她穿得衣裳料子一般,戴的首饰也是最便宜最不起眼的。奴婢觉得不对劲的是,她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项戴样式普通又不贵的银圈软璎珞,手上又戴了一只看着旧兮兮的细镂空黄金戒指。这样的打扮,不是个正室太太,还能是什么?“ 乔卿莫闻言,这才察觉事情真的是不太对劲,切切道;“锦绣姐姐从未带信进京说她许人家了,再说若是许了人家她就是管事妈妈,可方才在码头,她身边那个小丫鬟清点东西时明明唤的是锦绣姐姐。再说璎珞和黄金,那更是一家的主子姑娘和正室娘子才能戴的。她是奴籍,不会不知道这些规矩。如今莫名其妙的就这样戴着上进京都,确实怪异。” 佩蓝为乔卿莫提裙上台阶,轻声道;“那现下,姑娘可要问问她?” “先不急,锦绣姐姐一向聪明,若是有什么事,咱们也不一定能问出来。就先这样罢,待绾青回来我再让她去找一同上京的几个婆子查问查问。”乔卿莫说着已到萝梦阁的垂花门下,心里在想着今晚要为父亲做些什么好吃的时。 就看见庄苏雅气冲冲的从萝梦阁里跑出来,后头还追着个庄苏荷,一瞬间三人迎面差点一同撞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炫耀 就看见庄苏雅气冲冲的从萝梦阁里跑出来,后头还追着个庄苏荷,一瞬间三人迎面差点一同撞上。 且说刚开始,因着庄梓柏背信弃义,提了灰鸽到永诚伯府羞辱了乔卿莫一番后,乔卿莫那些时日几乎是连平昌侯府的名字都听不得的。庄苏荷晓得后,怕自己会惹乔卿莫不高兴,怕把气氛弄尴尬了。所以十分识趣,早晚去芙德堂请安时都有意避着乔卿莫。 后来元宵那一日因着都要在芙德堂吃团圆饭,乔卿莫主动寻了机会同庄苏荷说,‘在我眼里,你不是平昌侯夫人,也不是庄梓柏,你只是我的大表嫂,你不用为了我而故意早起晚归。’ 也就是这句话,让庄苏荷彻底安心释怀。慢慢的两人又如从前那般一起去给秦太夫人请安,一起陪着她老人家说话等。 所以这会儿乔卿莫再见庄苏荷和庄苏雅,就像是从未有过贵妾一事,都还像从前那般。 待乔卿莫站稳后才发现庄苏雅脸色不太好,也不说话只是站到一旁,像是在跟生乔卿莫的生闷气一般,但庄苏荷却是满面笑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乔卿莫一时间看了看这个,又瞧了瞧那个,向庄苏荷行礼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嫂,这又是什么天大的新鲜?” 庄苏荷瞄了两眼自家的妹妹,坏笑着附到乔卿莫耳边道;“有人向七妹妹提亲了,她不满意来着。” 乔卿莫闻言反而疑惑不解道;“这是大喜事呀,又有何不满意?再说了她不满意,怎的想起来到我这儿耍混?” “因为啊,这提亲的人与你有关……”庄苏荷说着,想起一系列的事觉着着实有趣,话还未完,却以是衣袖掩面偷笑起来。 这反弄得乔卿莫一头雾水,忍不住揶揄道;“怎么还与我有关了?难道是我去提的亲?这也不对呀,若是我提的亲七姑娘应该欢喜才是,怎么还愁眉苦脸了?” 庄苏荷闻言笑得更欢道;“好在不是表妹你去提亲,若是你去呀,只怕会让准新郎的一片痴心就要付之东流,到时候少不得要在背后骂你呐。” 说罢,乔卿莫也跟着袖手掩面轻声笑了起来。 “不许笑,不许笑!姐姐们可不许再笑了!”庄苏雅急得直接过来就捂庄苏雅的嘴,还极不满冲乔卿莫翻了个小白眼。 喜鹊眼尖,忙过来解释道;“乔姑娘莫要气,我家姑娘这是被恪公子给气坏了。” “恪公子?可是东方恪?”这下乔卿莫更是脑门的雾水。。 喜鹊点了点头,满面愁容道;“正是梁王次子东方恪,他今日寻了官媒到咱们府上向我家姑娘正式提亲。可我家姑娘向来觉得他公鸭嗓太聒噪,躲他还来不及呐。” 乔卿莫从庄苏荷的眼神里看出这是真的后,不禁呼道;“我的老天!憨实无趣的恪公子和大大咧咧的庄七姑娘要凑成一对儿了,这可真是天大的新鲜!” “哎呀!乔姐姐可莫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提了!我臊都要臊死了!”庄苏雅急得直跺脚。 乔卿莫笑道;“好好好,咱们不在这儿提,咱们进去细说可好?”言毕,乔卿莫见庄苏雅一副不乐意的模样,遂接着道;“我瞧你这架势像是来找我算账打架的,怎么,这就放弃了?”乔卿莫边用激将法边把人往垂花门里推。 “就是就是,你不就是想来找瑞表妹讨说法么。瑞表妹的父亲可是来京了,过些时日就会忙起来,你这会子生气走了,下次再想来讨说法,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庄苏荷跟乔卿莫凑热闹,也来帮忙往里面拽庄苏雅。 庄苏雅一想这两人说得极对,拍了拍大腿,索性也不要人拽,自个儿大摇大摆的进了萝梦阁。 待各自坐定,佩蓝和魏紫上好茶水和糕饼退下后,这厢才说起根源来。 庄苏荷连喝了两盏温茶后,就着乔卿莫递上的手帕揩了揩嘴角的水渍,抱怨道;“乔姐姐,你不知道。自从上次我跟你在镇国公府见过东方恪以后,他就像是只阴魂不散的小尾巴。我出府买胭脂能遇见他,同母亲娶药王庙求福祈安康也能撞见他。应邀游园赏花还是能看见他!这也就算了,可就是我好端端的待在府里,他也能让他的庶妹以各种各样的诗会的名义邀我出去玩。 想我算是少有的伶牙俐齿了吧,我家的庶妹同我吵架没有哪个是能赢我的。可东方恪,他可恨就可恨在我每一次遇到他,就变成了总是吃亏的那一个!东方恪他说话不好听,为人又憨直,我和他总说不到一处去,他回回都非得惹得我火冒三丈才肯罢休。 我都讨厌死他了,怕再遇上他会把自己给气死,所以后来我干脆藏在家里哪也不去。哪知今日一早,便听母亲说梁王府请了官媒来为东方恪向我提亲!我的老天!这可真是要命!我一没惹他,二没欠他钱,他为何要如此待我?!成亲?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啊,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吵不过他。 所以我怀疑镇国公府那一次,就是乔姐姐你故意安排的,你想用我转移他跟你之间的过结。我本想着到你这儿讨个公道捞个精神损失的好处什么的,可我二姐姐偏说我是得了好姻缘来炫耀来着,要把我送回去。我同二姐姐意见向左就跑了出来,哪知正巧就在门口遇上乔姐姐你,这才撒了气。”庄苏雅话到最后,像是个认识到自己错处的孩子。 乔卿莫显然不将庄苏雅先前的小脾气放在心上,同庄苏荷对视而笑道;“可别?!我这儿哪有什么好处给你啊,你还是去找你的恪公子要吧。” “我才不想理他呐!若是成了亲我也会娘家住,不和他一块儿。”庄苏荷说完还‘哼’了一声,自己却没察觉到自己言语中那一点小欣喜。 庄苏荷闻言,这厢才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上吃过一半的桂花酥,又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后,才颇有深意道;“其实要我说呀,这恪公子就是对七妹妹有意思,是七妹妹自个儿看不见罢了。再说这恪公子是嫡出的二公子,父亲又是在宫里都说得上话的亲王,且身正自佳,如今更是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其实除了憨实这一个缺点,旁的来说七妹妹你可就真是高攀了。且不说梁王妃瞧不瞧得上你,单从恪公子如此紧着你而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这样还好意思跑来你乔姐姐这要说法,一时喊打喊杀的,不知道的还正以为你来这炫耀的呐。” ‘没有通房丫鬟,这是多好的条件啊,以后不用与别人共享一夫,七姑娘啊你确实有炫耀的嫌疑了!’乔卿莫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些话罢,面上却跟秦如若劝道;“七妹妹你想想,说来我与恪公子的交情也不深,且他与我也有小过结,他怎么不来找我的麻烦,天天与我吵架呀?想来,还是对你上了心,所以才喜欢逗你玩,可能没把握好分寸所以回回都惹恼你。依我看呀,你还是好好回去备嫁罢,那些个嫁妆可够得你临时抱佛脚了。” 庄苏雅被两个姐姐说得认清了‘现实’,最终红了面颊。 一百二十三章 病了 过了三月十日,乔卿莫就满十三岁,虚岁十四。乔业成便是在这一日正式往宫里递上了辞呈,原本从宫里出来准备回永诚伯府为女儿好好庆贺的,结果在回永诚伯府的路上被苏嬷嬷强行邀了去。 聚品楼二层的雅间里,乐安县主身着绣有牡丹遍地金的大红色对襟长衫,头戴一整套金丝掐边牡丹头面,项戴牡丹还羞式样的软璎珞。活脱脱像个牡丹仙子一般,步步摇曳的行至乔业成身边,边亲自为他斟茶边软声道;“难得业成哥哥还肯见我。” 乔业成见乐安县主倒个茶是越靠越近,索性站起来走大镂空雕花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冷声道;“在下是怕县主堵着不放行,耽误了我回去给瑞姐儿庆生辰可就不好了。所以,有什么话,还请县主快说罢,在下赶时间!” 乐安县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想来这原本是专门为喜欢牡丹的乔业成作的打扮,正准备问他可喜欢自己这身着装时,就听见他冰冷的声音道;“若乐安县主还要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在下认为大可不必了。” “你就这般讨厌我么?”乐安县主边说,边小心的靠近乔业成,像是生怕动作大些,他就会突然从眼前消失一样。 “在下与县主非亲非故,算不得讨厌,只是县主您是乃大归之人,本就不该与在下共处一屋。”乔业成察觉到乐安县主的靠近,一拂衣袖又让出一段距离。 乐安县主听到'大归'二字哪里肯罢休,当即语无伦次道:“你可是嫌弃我是大归之人,所以才不爱我?!可是大归又如何,我为了你,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呐!业成哥哥,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真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县主,在下觉着,你或许是病了。既病了,在下也不便在此打扰。”乔业成面无表情说完便要离去。 “你站住!”乐安县主当即咆哮;“我病了?!我是病了!我为你而病你不知道吗?业成哥哥,算我求你,就一眼,哪怕就一眼,你看看我也好,行不行?”乐安县主说着,凑到乔业成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哭诉着。 “县主请自重。”乔业成边冷言说边要将乐安县主推开。 可乐安县主又岂是那轻易放手之人,立马一把抱住乔业成的腰,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特有的古书香味,泣不成声的哀求道;“你凭什么!凭什么看不到我?!业成哥哥,我真的好爱你,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乔业成皱了皱眉头,厌恶的用力掰乐安县主的手,不含任何情绪地道;“我也好爱我的珍儿,或许县主你该放下了。”话音落,乔业成也掰开了乐安县主的手,再次推开她后,这回是头也不回的就直接往外走。 乐安县主当即崩溃,嚎哭道;“究竟我哪一点比不上秦宝珍那个贱人了?!啊?!明明是她从我身边把你抢走的,她凭什么可以儿女双全,就是死了也要霸占着你!!而我呢?堂堂安郡王独女,要样貌有样貌,要权势有权势,我哪一点儿不比她强?!我却要成为大归的可怜人?”话到此处,乐安县主的眼泪像断线的珠自从面颊滑落,滴至地面,她冷笑道;“乔业成,因为你辜负了我的一片痴心,所以活该你死妻子!!” “王箫楠你够了!”乔业成最终是爆发了,怒不可遏道;“你恨我也罢,厌恶我也罢!可我珍儿的好坏,容不得你这个疯子来置喙!以往,我念你一片痴心不容易,所以才一再忍让你的疯狂行为!没想到事至如今,你依旧冥顽不化,不知悔改,不怜羞耻,居然还有脸诋毁我的珍儿?!王箫楠,你可当真是蛇蝎之心,枉顾了珍儿与你的手帕之情!” “我哪里说错了吗?!”乐安县主苦笑道;“当初,明明是我先在驿馆遇上你的,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回去就求父王满京都的寻你这个人。你高中之日,我还托人给你送了一套极难得的上好的文房四宝,你明明收下了呀,你既收下了又怎会不知我的心意呢?可当我再次见你时,你却做了永诚伯府的乘龙快婿。业成哥哥你说说,不是她秦宝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还能是什么?!” 乔业成双眸无神的再次看向窗外,淡淡地道;“错了,全都错了。我并未收你送的东西,当时那个同窗说这东西是你送的我立即就推辞了,可他硬要将那些东西塞给我,我无法只好暂时收下准备找个机会亲自上门退换给你。结果后来在南城我所有的东西都被难民抢走了,是珍儿救了我,我对她一见倾心。而县主,你与我而言只是过客罢。” “过客?哈哈哈哈哈,只是过客!”乐安县主突然泪流满面的大笑着如同疯魔了似的,一袖子扫去桌面上的所有东西,在稀里哗啦的声音中大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只是你的过客!若我只是过客的,秦宝珍停灵那一日你就不会情不自经的睡我了!” “你疯了!你我清清白白的,从未发生过任何事!如今我已辞官,你也休想再以此威胁我!” “清白?谁能证明业成哥哥的清白?”说着乐安县主又边解衣带边一步一步的靠近乔业成,虽然面上还极其狼狈的挂着眼泪,言语却极力地媚惑道;“业成哥哥,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 “乐安县主,谁说没有人能证明我父亲的清白!”闻言,得了父亲被乐安县主邀请至此儿连忙的乔卿莫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显然,是门外的苏嬷嬷没有拦住她。 “瑞儿?”乔业成十分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乐安县主手上一顿,倒是停止了解衣服。苏嬷嬷见状,连忙快步过去重新为乐安县主穿系好衣裳。 但乐安县主似乎并不觉得有何尴尬之处,甚至不要脸皮的冲乔卿莫笑了笑道;“这是什么稀奇事,做女儿的也要管父亲的私密了?” 乔卿莫竟是连眼风也不给乐安县主,只对乔业成温声道;“父亲,您说好了要陪我过生辰的,我见您半天不回。这才寻了出来。竟不知您被些不干不净的给缠了去,还好我及时赶到,咱们快回家去罢。” 乔业成仿佛在女儿乔卿莫身上看到了妻子当年在浔阳老家竭力护自己和妹妹时的影子,顿时心生暖意,忙不迭点头,连声道;“咱们回家,咱们回家。” “等等!”乐安县主当即呵道;“乔业成!你不要以为辞了官我就拿你没法子,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将你告进官府,你既脱了官身,我父亲处理你一个浔阳乔氏那不是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的事么?对了,你莫要以为你女儿如今定亲镇国公府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毕竟就是再宽容的镇国公府也不会容忍父亲作风不当的女子吧!” “乐安县主你记性似乎不大好,方才我说过了,我能证明父亲的清白,你所谓的把柄似乎并无作用了。”乔卿莫边说,边为父亲掠去衣衫上不小心沾染的茶渍。 “你这话是何意思?”乐安县主脑海里顿时警觉;'难道她知道了些什么?' 乔卿莫并不应她,为父亲整理好衣衫后,挽了乔业成的胳膊就往外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停下来好意提醒乐安县主道;“乐安县主,你往后可莫要再纠缠我父亲了,因为冯道士他根本没有死。”言罢,乔卿莫则同乔业成一起走出雅间。 独留了乐安县主在原地,若无力气的对着苏嬷嬷胡言乱语道;“什么叫没有死?他不是死了吗?嬷嬷你不是告诉我他不是死了么?那我的业成哥哥怎么办?” “县主莫怕,老奴会处理干净的。”苏嬷嬷心疼的将被情爱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乐安县主搂进怀里,眼神里如涂毒一样看着乔卿莫离去的背影。 一百二十四章 下聘 最近这个季节最是舒坦的,既没有倒春寒,也不似夏日那样炎热。 所以乔卿莫晨起去芙德堂请过安后,便偷偷溜回萝梦阁就着这样舒服的天气睡起了回笼觉。哪知将闭上眼,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与周公下棋时,就听见绾青在耳旁不厌其烦的唤;“姑娘,快醒醒,莫要睡了。” 乔卿莫没睡好,自然佯装听不见,一个翻身面朝向里边儿,背对着绾青,被子蒙头后准备继续睡。 绾青见怎么唤自家主子她也不理自己,索性装作自言自语滴模样道;“姑娘倒是好兴致,这萝梦阁外头都快乱成一锅粥了。镇国公府提前两个月突然与今日上门下聘,弄得太夫人和老爷措手不及不说,这会儿子的永诚伯府门外,都已经让看热闹的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了,姑娘您却还在这温暖窝里睡觉。” 乔卿莫听了前半段就已经睁开了眼,到后半段儿终是躺不住了,干脆坐了起来,怨道;“我不在这儿睡觉,还能做什么?难道,我还能出把人给堵回去不成?” 绾青见自家姑娘这使小性子的模样着实可爱,边拿了件衣裳为乔卿莫披在身上,边哄道;“奴婢倒不是这个意思,您可不知道,镇国公府下的聘礼除却打头的大雁外,旁的什么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奇珍异宝的就足足装了有一百二十抬呐。佩蓝和魏紫她们已经被阮妈妈叫过去帮忙了,奴婢这是怕您整日呆在屋子里闷坏了,是想让姑娘您出去瞧个新鲜。“ 乔卿莫知道绾青的言外之意是说在镇国公府有多重视她,也是在变相的劝她看开些。可乔卿莫偏偏高兴不起来,噘了嘴不屑道;“什么稀罕玩意儿我没有,单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都远不止一百二十抬,我会稀罕他那些小玩意儿么?” “是是是,姑娘您有得是银钱,并不稀罕那些铜臭十足的东西。”绾青说着去给乔卿莫倒了一盏温水,先是自己就着汤匙尝过后,方才端到乔卿莫身边,极兴奋道;“姑娘您是没瞧见那只大雁,有一双健硕有力的翅膀,还有一身油光滑亮的羽毛,简直好看极了!” 乔卿莫解了渴,调侃道;“你喜欢?” 绾青见过那只大雁当然是喜欢的,自家姑娘一问自然是连连点头。 “那便把那只雁送你可好?”乔卿莫说着,自个儿拿了大引枕靠在后腰,又寻了个极舒服的角度躺下,开玩笑道;“你若喜欢,那一百二十抬的东西都给你罢!” 绾青拿过一旁的绣篓边穿针线边摆手道;“姑娘可不能说笑,那聘礼是给姑娘您的。他周六爷要娶的也是姑娘,可不是我这个只会喊打喊闹的丫鬟。若是您将他备的聘礼给了奴婢,奴婢只怕是无命消受。” 乔卿莫知绾青是在取笑自己,遂不接话,只顾着颔首理自己的头发尖儿玩。 绾青穿好了线,边把针在发间刮了刮,边道;“不过姑娘,话又说回来。虽然周六爷并非姑娘您喜欢的,连定亲这样的事都是稀里糊涂,连您自个儿都还没有点头就被世俗逼迫得不得不应定下的。甚至刚开始,奴婢也不喜那个周六爷,觉着他那样的浪荡子弟丁点儿也配不上我家这么好的姑娘。可姑娘,奴婢不得不说周六爷待您是极好的。过去的事就先且不说了,就光是这眼下,虽说比原定的下聘时日来说是匆忙了些,可这聘礼必备的,大雁、八礼、七食,这些礼数样样俱全。要奴婢说呀,周六爷和镇国公府如此看中姑娘,姑娘您那些担忧,只怕都是杞人忧天罢了。” 乔卿莫听罢,也不接旁的话,只是故意揶揄道;“我的老天,我家绾青都晓得什么叫杞人忧天了呐,可真真是长大了嘞。待过些时日我就把你给嫁了,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多话了。” 绾青连忙摇头拒绝道;“姑娘可饶了奴婢罢,嫁人多没意思啊,奴婢还是留在姑娘身边儿,吃好喝好,无忧无虑的,这多好玩儿啊。” 绾青话音将落,就听见竺墨在外间的门口行礼,高声唤道;“姑娘,镇国公府的云嬷嬷求见。” “嗳,先请嬷嬷到茶厅去喝茶罢,我就来。”乔卿莫说着连忙让绾青为自己穿衣梳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云嬷嬷便等到了乔卿莫。云嬷嬷且见她衣衫素雅却不失时髦,首饰简约却又样样都是精品。翩翩而来时的气度明显与广佛寺那一日唯唯诺诺的乔姑娘大相径庭。心里不禁暗道;‘这六爷的眼光果然非同一般。’ 见面三分礼,乔卿莫一进屋便向其行半礼;“云嬷嬷稀客。” “乔姑娘客气了。”云嬷嬷不紧不慢地回礼,迎了乔卿莫到上首坐下,待其坐定方才开门见山道;“老奴受是六爷所托带句话儿给乔姑娘,但愿不会打扰到您。” “不妨事的,嬷嬷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乔卿莫面上瞧不出任何异样,实际一听云嬷嬷是周翊的传声筒,心里头当即'咯噔'一下。 云嬷嬷颔首应下,温声道;“六爷说,因着眼下有个极好的日子,他又日夜盼着想将您早些娶进门,所以才这样急切的提前到永诚伯府下聘。可又怕您会觉得突兀,所以就叫老奴来跟乔姑娘您说一声,望姑娘您莫要生气。六爷说了,五月初五是个极好的日子,所以想将大婚之日定在那一天,今日便是来和太夫人和乔老爷谈日子的。” “要这么快么?莫不是他又有什么阴谋罢?”乔卿莫话已出口才惊觉大婚之日的时间应当是父母长辈定好才是,自己当着外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这着实是丢体面的,乔卿莫反应过来后当即捂了嘴。 哪知云嬷嬷却是毫不在意的,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道;“乔姑娘您多虑了,六爷啊是真真儿的将您放在心尖儿上呐,所以才想早些迎您进门。您都不知道,今日那一百二十抬聘礼,样样都是六爷亲自挑看的。我家夫人还说呐,说六爷从未如此用心过,这可就真的是非姑娘您不娶了。” “那个,嬷嬷喝茶。”乔卿莫闻言,面上微热,也不接话。只是不好意思的以喝茶掩饰面上的颜色,转移了话题。 云嬷嬷象征性的端了茶盏抿了一口后便起身向乔卿莫行礼道;“乔姑娘还有一样,这是六爷让老奴转交给姑娘您的,六爷说前些时日您的生辰他在京郊忙旁的事没能赶回,这迟到的生辰礼还望乔姑娘莫要嫌弃。”说着,云嬷嬷从衣袖中掏出只有半个巴掌大的梨木躺香锦盒呈至乔卿莫面前。 待绾青替乔卿莫接下锦盒后,云嬷嬷又才行礼道;“老奴是将从夫人身边得了闲悄悄过来的,也该回去了,老奴这厢先告辞。” “嬷嬷慢走。”乔卿莫起身回以半礼,随后又让竺墨替自己送云嬷嬷出去。 云嬷嬷前脚走,后脚绾青就开了那梨木躺香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块上好的紫罗兰翡翠雕刻的是栩栩如生的鸳鸯比翼团纹样的玉佩。绾青不禁叹道;“姑娘您瞧!这玉佩好生漂亮!” 乔卿莫瞄了一眼,淡淡地道;“收起来罢,紫罗兰倒是好的,就是雕作了这样俗气的图案,着实是暴遣天物。” 绾青见自家姑娘无甚兴趣,于是默默的起了锦盒。 且说周翊为何要将婚期定的这般急呢?除去眼下就有极好的日子且另说,其实更重要的还是他得了小道消息知道镇国公约摸六月会回京述职,因着镇国公对乔卿莫颇有微词,周翊怕这中间出现什么变故。所以,这才左右央求了母亲提前到永诚伯府下聘。 而恰巧乔业成因着辞官后,手上的差事都差不多交接完了,再过几日春闱也要放榜了。乔业成想尽早了却儿女事,然后好放心的带着妻子的牌位隐居山林。 这下两厢不谋而合,三两句就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五。 一百二十五 放榜日 转眼便到了春闱放榜这一日。乔卿莫难得起了个大早,佩蓝边为她换衣裳边劝道:“姑娘您起这么早做甚,放榜的时辰至少也要到辰时去了。您起这样早,去了也不一定能瞧见不是?” “佩蓝,你我都没有进考过,所以才不晓得这其中的诀窍。父亲说了,待到放榜这一日,那贡院门口的放榜架前那人山人海,您就是皇帝来了也不一定能挤进去。咱们若是去晚了,只怕连个榜单的角儿都看不到。”乔卿莫说完又吩咐道:“魏紫,你快去瞧瞧福哥儿他起来了没,再把早就备下的早膳和糕饼先搬上马车去,到时候咱们直接在马车上用早膳就好了,没得磨磨蹭蹭的耽误了时辰。” “嗳。”魏紫应下,将手里烫衣服的熨壶交给绾青后便出去了。 绾青忙道:“咱们姑娘的心可真是细,开考前为大爷准备了不少东西,这到了放榜之日也不肯松懈一分。” “这话说得,福哥儿可是我亲弟弟,我若不着急上心,谁还能如此上心?”乔卿莫面上笑着说趣儿,实际心里头却在想念母亲,暗自叹气道:'若母亲在的话,哪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还会这般奔波?' 佩蓝瞧出自家姑娘神色有异故意转移话题打趣道:“就是不知太夫人可否准许姑娘您出门,这眼看着没几月就要大婚了,姑娘您还不拘在屋里绣嫁妆,这会子想起来便往外跑,甚至比将来京时出门还要勤儿。若是让太夫人晓得了,只怕咱们几个小的又要挨训了。” “嘘!”乔卿莫一听这话自然是连忙做了噤声的模样,瘪了瘪嘴不乐意道:“我今儿个可是趁外祖母还没起床就先偷溜出去的,一会儿请安的时候自然有大表嫂给我打掩护,你们可不许多嘴诅咒我!” “是是是,奴婢不说了。”佩蓝说着抿了抿嘴。 绾青跟这揶揄道;“姑娘,您这下算是晓得荣姑娘被拘在家中绣嫁妆时的难处了罢,那时您还天天说荣姑娘情绪不稳定来着。这才几日姑娘,您就已经待不住了。” 言罢,这一屋子的小丫鬟皆笑了起来,乔卿莫衣袖掩面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才好。 且说,乔业成一家三口到达贡院时,已经有不少马车在这儿候着了。车夫张二牛寻了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停了下来,只等放榜的时候车里的人一下马车往前走一两步就能看清楚榜单。 马车内乔君止边为乔卿莫舀了一碗粥递至她手中,边温声道;“长姐,今日这莲米子桂圆小粥还不错,您快尝尝罢。” “算了,我紧张得可是什么都吃不下,还是你和父亲先吃罢。”乔卿莫说着又撩了帷裳往外探。 乔业成闻言,停下筷著道;“瑞儿,你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放榜还有些时候,先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等来放榜的官差不是?” 乔卿莫晓得父亲这不过是故作轻松罢,遂揶揄道;“父亲说女儿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那父亲您呢,您不也是么?女儿可是听您身边的小厮说了,他您昨夜彻夜难眠,屋里的灯是亮了又吹,吹了又点来着。” 乔君止看了看父亲又望了望长姐,长叹一口气道;“唉……这下完了,若是没考中,吾岂不是要成千古罪人了。”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罢,我的弟弟聪明绝顶,说不定可以中个状元回来呐!”乔卿莫边说,边拿了蜂蜜玫瑰馅儿的千层酥饼塞进乔君止嘴里,也算是一时堵上了这张好看又多话的嘴。 不一会儿,便听见有人在马车外彬彬有礼地唤道;“请问,这可是前凤阳知府,乔先生家的马车?” 乔业成闻言,以为是从前的同窗,正要应答时便见乔君止边激动得放下手上的茶盏,边高声呼道;“正是!正是!”随后撩了帘就跳下马车。 “你且在这儿等着,为父下去瞧瞧。”乔业成说着整理好衣襟后这才撩了帘下马车。 乔卿莫自然是忍不住好奇的,遂偷偷打起帷裳一角往外探看。 只见马车旁站了一个大约十四五岁身量颇高的男子,和一个约摸四五岁梳着丫髻的小姑娘。 那男子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虽看起来不如自家父亲幼弟那般的样貌出色。但实际上放与普通人中,那也算是相貌上上呈中的佼佼者了。再说他的穿着,他头上勒着嵌了一颗海货蓝宝石的抹额细带,身着深蓝色暗纹蜀锦襕衫,足蹬小羊皮刻纹厚底短靴,腰间悬着一个穿银丝织高科登举图案的苏锦荷包。 这一身咋一看倒也不算极富贵,但细细讨究这些东西的做工,用料。就会发现,只有数百年富贵之族才会有这样的底蕴打扮,因为这样的大族通常讲究的不是有多华丽,而是越低调的越多少价值。 且看那小姑娘,眉眼与男子的眉眼有些许相似,但却比男子的面部轮廓更为精致精巧,一点儿也不难看出这姑娘长大后也会是一个极好看的美人儿。再看她头上的丫髻用的是粉色珍珠穿成的小花式样绑带绑着,既好看又不会散发髻。身着了绣有月兔寻桂图纹的玫红色短款对襟,和印有步步生莲式样的百褶裙。项上戴的则是黄金做底,各色宝石作翅膀的百蝶纷飞式样的璎珞,以及手腕戴着一对雕山茶花式样的古银镯子。 这样一对比,倒是这小姑娘的穿着略显人眼些,仿若在告诉所有人'我家很有钱'。或许这就是父亲常说的,女儿家要娇养富养吧。 乔卿莫打量完这二人,才从父亲和那男子的对话中得知那男子便是福哥儿常常挂在嘴边的王兄。乔卿莫一想起他教了福哥儿一些浑话,顿时就不感兴趣了,索性轻轻放下了帷裳,求个眼不见心为净。 马车外,小姑娘王羽之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扯了扯男子的衣角轻声撒娇道;“哥哥,我肚子饿了。” 王羽之的本意是想回马车里吃东西,哪知乔君止当即热情地邀请道;“我们马车上就有不少好吃的,羽之妹妹不如将就着在我们这儿用早膳罢。” 王羽之看了看哥哥王衡之,又像是在征求意见,犹豫道;“哥哥……我可以么?” 王衡之笑着点头,毫不介外道;“去罢,君止与哥哥关系甚好,不妨事的。”说着还一把就将王羽之抱上马车。 乔君止则跟着上了马车,领着王羽之撩起车帘便要进入。王羽之没料到里面还会有其他人在,所以当她发现马车里还有旁人时吓得一声惊叫。 王羽之的惊叫声引来了王衡之,王衡之担心妹妹,正同乔业成说着话,当即一撩车帘入内探看。 却见马车内的正中央还坐着一个美得极其不真实的女子,下一刻王衡之又顿觉自己唐突,赶忙退回来。结果慌乱中不小心撞了脑袋,王衡之一时又顾不得捂极疼的脑袋,只对着车门连连拱手道;“在下无意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王衡之的一举一动,乔卿莫在马车里头看得真真的,本想发作,结果被那头撞车门框上的闷响声给逗乐了,忍笑道;“不妨事,倒小女因着规矩无法下车,不曾想竟无意吓到了令妹,也是我的错儿。”, 乔业成接着替女儿解释道;“哦,这是我的长女,因着许了人家不方便下车这才引了误会。” 王衡之却觉着那笑声如铃儿,那容貌如神仙画卷,它们久久的待在王衡之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结果也没听清乔父接下来说了什么,只顾着说'不妨事,不妨事。' 紧接着就见放榜的官差出来放榜,乔业成和王衡之连忙去看。 最后的结果便是,王衡之惊险一步入榜,乔君止则是落榜。 乔君止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极乐观道;“先生叫我来试试水探探深浅罢,我倒也没真去认真作过文章。中不中的,都在我意料之中。” 乔业成和乔卿莫虽然白盼了一场,却也是细细的安慰,并无半分责备之意。 王衡之是乔君止的同窗,他却是晓得乔君止的能力在哪里。别说是上榜,就是进前十几名也是极有可能的。而眼下他的落榜也不过是为,其理由之一是志不在此。其理由只二,大约就是顾及那些在榜的已经二十,几十岁的考生的感受罢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锦绣2 转眼已是清明,整个京都上到皇宫内廷,下至平民百姓,各家各院的大门外都插上了茱萸。读书人纷纷出游登山踏青吟诗,孩童们或是在游园里亦或是在草地上愉快的放着风筝,而姑娘小媳妇们则在院里同姊妹们荡起秋千,剩下的夫人太太们便在一处准备着祭祖的大小事宜。 乔卿莫得了秦太夫人的许,头一日给秦氏祖先敬过香以后便去李府探望了秦如若,第二日又直接从李府出发去了胡桃巷姑母府上耍了大半日这才回永诚伯府。 结果乔卿莫前脚将将踏进萝梦阁,后脚便被锦绣焦急忙慌的拉到一旁低声道;“姑娘,奴婢可算盼着您了,昨个儿夜里老爷一整夜都没回府!” 乔卿莫面上极淡定的对上锦绣那双漂亮而又惶恐的眸子,一副丝毫不担心的模样,温声道;“平日里父亲与以前的同窗出游,吟诗喝酒,也常有不回府的情况,锦绣姐姐倒不必太过担心。”乔卿莫说罢便要绕过锦绣进屋去。 “姑娘,若真是这般简单奴婢就不会来此胡言乱语了!”锦绣直接跨步拦了乔卿莫的去路,眼睛红红地道;“昨日,老爷同奴婢说过晚间要回来的,就算是临时有事回不来,老爷身边的小厮阿森也应该回来报信才对,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音信。姑娘,您快派人去找找老爷罢。” 乔卿莫见她神色恳切言之又极其有理,遂安抚道;“锦绣姐姐先别急,你且告诉我昨日父亲去了何处,我才好派人出去寻人不是?” 锦绣急得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连声道;“昨日,老爷出门前说是要和昔日京都的同窗一同去登高药王庙附近那座山,说是天黑前就能回来。还让奴婢做些青团备下,说若是那些同窗到家里来还能尝尝奴婢的手艺,可奴婢做好青团后左右怎么都等不到老爷回来。奴婢来这之前,已经派了三四波人出去寻了,可怎么也寻不见老爷的身影,奴婢心里头害怕就只好来找姑娘了。” “父亲他既是与同窗出去踏青游山,不应该走丢才是。”乔卿莫说着,跟着蹙眉显是着急了。随后便唤了佩蓝和绾青叮嘱道;“你们两快去找些手脚麻利的小厮和婆子出去寻人,对了,记得派人去罗文书罗大人的府上去问问。切记,莫要惊动外祖母和福哥儿。” “是,奴婢这就去!”佩蓝和绾青胸有成竹的应声退下,锦绣却不知的是她们都只是退到回廊下继续侯着。 乔卿莫看出锦绣在听到罗大人时,那眼神明显有所动摇。遂温声问道;“锦绣姐姐这是怎么了?我这样吩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哪个……姑娘您的吩咐并无不妥之处,只奴婢不明白的是,明明老爷是去了药王庙附近,姑娘应该派人去那里找才是,怎的单独派人去罗大人的府上?”锦绣说着不自觉的半阖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将好掩下她的情绪。 ”是这样的,父亲从前在京都最要好的同窗便是罗大人了,父亲但凡有个什么吟诗出游的计划都会约上罗大人一道去。就节前父亲还跟我说过,待到了清明就约罗大人一同去药王庙,到时候顺便为母亲祈一个往生福。”说到这儿乔卿莫故意提了一嘴;“锦绣姐姐你大约不晓得,那药王庙有一尊藏地菩萨的塑像,藏地菩萨可保去了阴间之人,往生后可得净土得福得幸。如此说来,父亲倒真是念惨了母亲。” 乔卿莫说着情非得已的酸了鼻头,忙用手帕摁了摁眼角。 又看锦绣还站在原地,她手里紧张的揉着手帕,于是转回话题道;“瞧瞧我,说着说着又说偏了。照我的意思呀,或许父亲从药王庙回来后意犹未尽,索性直接去了罗大人府上也是有可能的。再说父亲那么大个人了,总不能突然就无缘无故的消失罢。所以咱们先别瞎着急,且在家中等等,看看绾青她们一会儿回来怎么说,锦绣姐姐你看可好?” 话音将落,就见魏紫领了小丫鬟进来上茶。 乔卿莫便劝;“锦绣姐姐且坐罢,就这样站着等,倒怪累的。我记得你最爱新叶茶,快尝尝我这屋里的初春时刚打下来新叶茶,看你可喜欢。” 言罢,乔卿莫便见锦绣丝毫不犹豫的又十分自然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可端了茶盏一口未喝又放下,显然是口干舌燥却又等不得茶水变凉。随后双手交叠放与双膝,可小拇指却微微颤抖着,这便是惴惴不安的模样了。乔卿莫晓得好戏是时候开锣了,于是吩咐魏紫道;“你去外面守着罢,莫要叫旁人闯进来搅乱,若是佩蓝她们回来了让她们直接进来就是。” “是。”魏紫应下,随后便退下了,退至门口时才远远的想回廊下的绾青和佩蓝打了‘水到渠成’个手势。 就这样,过了约两三盏茶的时辰。 率先是佩蓝神色极度慌张地跑进来道;“姑娘,罗大人说并未收到老爷的邀请,他昨日也在府中待客也无时间出门。” 话音将落又见绾青情绪十分激动的冲进来来,向乔卿莫快速行礼起身后,指着锦绣对乔卿莫道;“姑娘,她说谎!老爷并未去药王庙附近,老爷是被人绑走了!” “什么!?”乔卿莫几乎和锦绣同时惊呼出声,连忙行至锦绣身旁看了看她,问绾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奴婢在外院遇见了老爷身边的阿森,他说老爷根本就没去药王庙。而是去长康街给姑娘和大爷买风筝时,不知什么缘由被安郡王府的人给带走了!那些人还将阿森和车夫关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直到今日才放出来,阿森说他一出来便赶回府本来是要去报告太夫人的,正好被奴婢赶上,这才将人拦下。”绾青越说越气,一把抓扯起坐着的锦绣大声质问道;“你说!你为何要扯谎!?” “老爷被抓走了?”锦绣听到这,顿时心慌乱如麻,连忙摇头否认道;“怎么会?不可能的?!奴婢明明是劝老爷去药王庙的,又怎会在长康街被安郡王府的人抓了去?绝不可能!许是阿森在说谎!” “劝?为什么会是锦绣姐姐劝父亲去药王庙呢?”乔卿莫先前的慌乱神色全然没了,却而代之的事冷眼看着锦绣。 锦绣眼神闪烁,好半响才道;“奴婢......奴婢也是为着仙逝的太太着想,让老爷去药王庙拜一拜藏地菩萨,为太太求个往生福。” 佩蓝却一副十分诧异地口吻说道;“可是锦绣姐姐,药王庙里是不供菩萨的!” 言毕,外头的魏紫关上了外间的门。 锦绣这下才惊觉,原来是这主仆几个联合演了一出戏,一台引蛇出洞的大戏,而自己就是这出戏里的主角儿。 第一百二十七章 锦绣(长章) 锦绣这下才惊觉,原来是这主仆几个联合演了一出戏,一台引蛇出洞的大戏,而自己就是这出戏里的主角儿。 乔卿莫见锦绣还不算是太傻,总算醒悟了,遂坐回上首,轻声对她说道;“锦绣姐姐,按理来说你是母亲身边的旧人儿了,母亲留了你照顾父亲,我应该是百万个放心的。可眼下我却发现你却做许多背主弃义之事,你可当真对得起我母亲对你的信任。” '原来!什么罗大人,什么藏地菩萨,什么乐安县主给带信让劝老爷去药王庙,这些的种种都是她们给我画的圈啊!'锦绣想通这一层,心底瞬间升起凉意。却还想挣扎两下,向乔卿莫欠身行礼装傻道;“姑娘您在说什么呀!奴婢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担心老爷有什么意外,来萝梦阁请姑娘帮忙出去找老爷罢了,姑娘您要是觉着麻烦,那奴婢就麻烦姑娘您了,奴婢这边先告辞。” 锦绣慌不择言,试问那个女儿会觉得找父亲是个麻烦。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言罢拔腿便想溜。 谁知绾青一把抓住锦绣的手腕,再用力一拽,将人拽回后直接摁跪到地上,嘴里还骂道;“呸!我和佩蓝自幼以你为榜样,哪知你竟是这样恶心的东西,今日不说清楚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锦绣先是一愣,显是害怕的,可随后立马就抹眼泪道;“姑娘,您这是何意?奴婢好歹在老爷和太太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没有体面也有几分脸面不是,您怎能眼看瞧这小妮子如此待我呢?!” 佩蓝翻了她一个白眼,极度失望道;“锦绣姐姐,你自己也说了,你在老爷太太跟前伺候了这么些年,老爷和太太待你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赌的。你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情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何苦在姑娘这里倚老卖老?!” 锦绣眼睛提溜两转,随即委屈巴巴地道;“佩蓝,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我每日除了伺候老爷,就是伺候老爷。旁的,我还能做什么?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乔卿莫见她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长叹一口气唤了绾青;“锦绣她大约是上年纪了记性不太好,你来帮她回忆回忆,她都做了些什么。” “是。”绾青行礼应下后,又才拿下巴看锦绣,一一细数道;“锦绣姐姐做的事情可多了!其一,你背主弃义,暗中投靠乐安县主,并屡次为其所用与她提供方便!其二,你痴心妄想,趁着凤阳府邸内无女主子,老爷又信任你将内宅之事全权交与你手中,所以你便违规违制,穿戴皆是寻常人家太太的模样,还在内院摆上太太谱!其三,你欺上瞒下,全然利用姑娘对你的信任,在信中写着凤阳府一切安好,实际上偷偷转移府中内院帐上的钱财!其四,你胆大包天,仗着自己在凤阳府邸能一手遮天,所以内宅里,但凡有仆妇婆子对你有微词,你就任意打罚发卖!就着些罪状里任意挑一样告到官府,都够你去牢里了却残生了吧!” “绾青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锦绣就算内里再慌张,面上也选择继续装疯卖傻,只因为这任何一样她都万不能承认。 “你既听不懂就罢了,我也懒得在这儿看你演戏。佩蓝,你去取了她的卖身契来,现在就去找人牙子,看看外头哪个楼里愿意收三十来岁的楼姐,把她便宜打发了去吧。我累了,想歇歇。”乔卿莫说着便要起身,佩蓝边应下边上前搀扶。 锦绣听罢,当即发觉乔卿莫这话不对劲,不可置信的崩溃道;“怎么可能!太太说过要给我放奴籍的,你没有权利发卖我!” 锦绣称乔卿莫为'你',这便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乔卿莫要得就是锦绣的崩溃,回眸笑看着她,温声道;“锦绣,你果然是记性不太好了。想来你是忘了,母亲是临终前的确说过要给你放奴籍的,可事后母亲将你的奴籍交给了我,让我去办的。母亲去世后我在凤阳守孝三年,随后又上京,这忙来忙去的竟不知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唉...你不也还没收到放籍文书不是?“ 锦绣一直以为自己脱了奴籍,所以觉着身份与旁的仆妇不一样,总会生出优越感觉着自己高人一等,才有资格做着春秋美梦。她哪里晓得放奴籍是有文书的,现如今美梦突然一地,一时间自是不怎接受的。她随即情绪失控指着上首的乔卿莫就骂;“你卑鄙无耻!你...” 话还未完,只听得'啪!'的一声,绾青一巴掌下去,扇得锦绣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锦绣嘴里还有微词,绾青又反手一巴掌扇过去,打得她脑壳里嗡嗡作晌。 绾青打完还不过瘾,又骂道;“不懂尊卑的东西!姑娘对你客气都是给你脸了,居然还敢满嘴喷污!不知天高地厚的污糟杂碎,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太太了!?呸!”绾青一口唾沫直接淬到锦绣身上,锦绣双眼瞬间就红了,泪如雨下。 乔卿莫看着锦绣眼角挂泪,双颊肿得像藏了两个馒头在嘴里似的,她心里竟生不出一丝怜悯,反而极厌恶道;“锦绣,你若只是贪拿了府里的银钱,或私自发卖了旁的奴仆倒也罢了。可我唯独不能忍你的背信弃义,不能忍你的痴心妄想!你也用不着狡辩,我既然如此设局,自是人证物证俱在。我若想立刻查办了你,直接拿了证据就把你押进官府也未尝不可。但我费尽心思设此局,不过是念在母亲的份儿,念在从前那个聪明又自知的锦绣的面子上,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亲自交代所做的一切罢了。你若不配合,那咱们也没必要浪费时间,直接进官府或许你还能吐出更多的东西。” 锦绣闻言,久久的望向上首的乔卿莫,明明她说话时的声音和眼神都是那样的平静。可锦绣却觉得此刻正身处在水深火热的地域之中,无法回头也无法自救。 绾青见锦绣沉默了这半晌也不说话,极不耐烦道;“你想好了吗?若还是没有想好,这厢直接进官府罢!没得浪费我家姑娘的时间!” 锦绣看了看绾青,又探了探乔卿莫,这才缓缓道;“我可以交代我所知道的,但这之前,我不想自己死得不明不白,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但凡能跟着父亲到京都来的婆子和丫鬟早都被你收买得服服帖帖了,甚至就连留守在凤阳府的仆妇也因着有把柄在你手里而不敢说实话,所以即使有人回凤阳去查,也查不出有用的东西来。”乔卿莫说着突然神色极冷的凝视着锦绣,言语有心酸道;“你以为你做得极好天衣无缝,可你忘了一样,我如今虚岁十四了,再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追着你讨要糖葫芦的小女孩儿,而是有能力明辨是非的乔氏长女!” “你以为你上京时继续着往日习惯性的装扮我发现不了什么,或者说你自信的觉得即使我发现了也查不到。所以到京当日依旧大摇大摆的穿着看似低调,实则扎眼的太太装扮。的确,一开始绾青在随行的仆妇婆子们口中寻得的信息都是些寻常小事,并无异样。可我的绾青是个查不彻底就不会罢休之人,她随后便找人快马加鞭回凤阳查探,你肯定也想不懂,明明凤阳的人你也打点了,我怎么还会晓得你的所作所为对吧?因为你忽略了一个人,乔掌柜。”乔卿莫说到这儿时,锦绣闻言果真瞪大了双眼,支棱了耳朵,似乎不大相信乔卿莫的话。 见锦绣是此反应,乔卿莫甚是满意道;“你以为乔掌柜时常在外头看管各地的铺子无暇顾及府中,只要你打点好了他就发现不了异常。可你别忘了,乔掌柜才是这乔府的大总管。被你发卖打罚的那些人,总有机会找到乔叔转述实情。绾青就是顺着这条路查下去,这才晓得你私下里在内院摆太太的谱,甚至还有不懂事的小丫鬟为了巴结你偷偷唤你太太。父亲说过不愿见乐安县主之辈,你却暗中勾结乐安县主偷偷放她的人进府,且不止一人见过你跟苏嬷嬷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去母亲的屋子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锦绣,乐安县主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又为何丧心病狂到想要做乔太太!” 锦绣一听这话,意外反常的是她突然就不害怕了,当即破罐子破摔,大笑道;“为什么?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这一个女人肖想与另一个男人并肩而立,就是因为爱他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 佩蓝看不惯锦绣这副嚣张的模样,怒骂道;“疯婆娘你休要耍花招,姑娘问你什么,你好好答就是了!” 锦绣看着这主仆三人的你来我往,突然高兴起来,好一会儿才道;“乔卿莫,你以为你母亲是个好人么?她才是这世上最恶心的自私鬼,自己身体虚弱不能行房,却还霸占着老爷不给他纳妾。都往这外头看看,哪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她倒好,一手把控着老爷这样俊美又优秀的男人,还不许丫鬟肖想。这丫鬟也是人,丫鬟也需要爱不是吗?! 好比锦瑟那样漂亮的姑娘,她不过一片痴心,是想爬上主子的床做个暖床贴心的通房丫鬟罢了,又威胁不到太太的地位,她又有什么错?!再说这天底下哪个丫鬟不想爬上主子的床做那半个主子,又哪个丫鬟甘愿做个老妈子一辈子伺候人?可那时我瞧见了锦瑟的下场,我又怎敢顶风作案。 所以我让自己看起来很忠心,看起来好像对老爷一点也不感兴趣,其实我是在等待时机罢了。如今就是极好的时机,太太走了,老爷旷了又那样久,我怎能不想他?我日夜都想他,睡觉想,吃饭想,连做梦也想。可老爷呢?看都不看我一眼,不管我是穿着漂亮些,还是学太太穿着简约些,他统统不看。我为了他都走火入魔了,暇想一下自己是他的妻子有错吗?” 锦绣越说越觉得委屈,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有些癫狂的继续道;“再说了,我在老爷身边伺候着,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除了夫妻之实我哪里不像个妻子?!你们大约想不到,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儿就是那些小丫鬟私下里偷偷唤我太太,那时候我真觉着自己就是乔府的女主人,就是老爷的妻子!哦,对了!还有在船上的时候,船夫们都唤我作太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什么错?!比起乐安县主,我不过是遐想了而已。” 锦绣越说越疯狂,言至此处,突然双目死死瞪住绾青和佩蓝讽刺道;“还有你们两个,表面儿看起来忠心耿耿,说不准背地里的想法比我还要龌龊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首先激怒了脾气素来不错的佩蓝,只见她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扬手便要打锦绣一耳光。 乔卿莫的脸色也被她气成了猪肝色,还在极力克制自己,唤道;“佩蓝,让她继续说!” “你这个胡乱攀咬,不知羞耻的疯婆娘!”佩蓝骂骂咧咧的收手,回到乔卿莫身边。 “羞耻?羞耻是什么?能当饭吃吗?”锦绣神色有些得意,甚至主动说道;“至于为什么帮着乐安县主,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答应过我,只要我助她一臂之力让做乔太太,她就说服老爷收了我。我当然晓得自己单方面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她既然愿意帮我,我又为什么不答应呢?!” “锦绣!你真是疯了!父亲看都不看她一眼,你又怎会以为她就能帮得了你?再说母亲待你那样好!她要是晓得这一切该多寒心呐!” “眼下她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就下地狱了么!”锦绣当即自信的反驳顶着个大肿脸笑这反驳乔卿莫。 “好!好!好得很!绾青!将她关起来,等父亲回来再发落!”乔卿莫说着却见锦绣非但不害怕,神色里更多了几丝得逞后的张狂! 绾青应下,正要押锦绣退下时。 乔卿莫突然唤住绾青道;“算了,你带她去古子楼后巷,告诉桐林,让锦绣和温齐家的在一处吧!” “你凭什么!!!你敢!!!”锦绣是乐安县主的人,又怎会不晓得温齐家的早就消失了,这其中意义她自然是懂的。 乔卿莫双眸无神,心像在滴血一般,艰难的一字一句地道;“我道你为何如此痛快的就交代出所犯之事,我道你为何神色嚣张而又带了些得意。直到你说我母亲下了地狱时,我才想起来当初母亲诞下福哥儿后,太医院给方子是当时最好的将养身子的药方,冯道士也曾交代带过,母亲虽然大出血,但好在血止住后若细心将养也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活头。 可明明母亲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吃着宫里太医开的最好的药方子养身体,可精神却是一日比一日更差,没几年就没了。锦绣,在这之前母亲所有的药可一直都是一人经手。你有了旁的心思,还和乐安县主又勾结,母亲仙逝之事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逃不了干系!锦绣,你可真是个聪明的丫鬟!” 锦绣闻言,果然渐渐失了先前得意的神色,瞳孔一缩,整个人看向乔卿莫的模样,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最后,除了乔卿莫主仆外谁也不晓得锦绣去了哪里。 乔卿莫当晚就托秦三太太给父亲重新找了个靠谱又老实的管事妈妈,代替锦绣照料父亲的饮食起居。 而从始至终,乔业成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锦绣去哪儿了,在得知锦绣有事回老家之后旁的便一句也没多了。 锦绣自以为的有多与众不同,终究是个笑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婚之日2 索性清明之后除了公主下嫁平昌侯府外,京都再无甚轰动的大事迹。直到镇国公府六爷娶妻大婚这一日,京都城又才沸腾起来。 因着之前乔业成同秦太夫人商量过后,决定让乔卿莫从秦宝珍的陪嫁宅子里出嫁。一是告慰秦宝珍的在天之灵,二是让乔卿莫有个正式的娘家,也不至于往后遭人诟病。 大婚之前,早先在四月底就同前院的租客说好主人家要回来办喜事,让他们暂时先搬去乔君止名下的客栈先住着,待婚期过后再搬回来继续住。前院的租客是一个带了一家子人上京都做生意的中等商人,说话做事都挺爽快,当天说当天就搬了出去,倒是省了不少口舌功夫。 五月初五这一日,乔卿莫同秦如若出嫁时的流程差不多的。早早的起了床,唤了罗大人的太太罗许氏做的全福人。 且罗许氏,上有公婆,下有一双儿女,与亲戚妯娌间的关系又极好,在京都官眷中有极好的声誉。乔卿莫这算是初次见罗许氏,虽说其长相一般,但胜在说话温声细语,句句都能飘进人心里去。 罗许氏晓得乔卿莫无母亲,所以事事巨细。这厢极温柔的为乔卿莫梳好头说过吉祥话后,这才唤了娘家人进来添妆。 按照规矩上的亲疏关系最先该添装的应该是乔大太太,但乔大太太畏惧二房这一家子,谎称头疼到起不来床。只遣派了一个面生的管事妈妈来,管事妈妈随便说了两句吉祥话后放下一个盒子就要走,就连乔卿莫让佩蓝打赏她的银子也不要。而绾青眼尖手快,顺势将那小盒子悄悄的收了起来,直到最后这一屋子的人也没有谁提过那盒子里的东西。 接着便是刘乔氏添妆,刘乔氏边唤了刘妆将一条长长的锦盒放置到妆台上边亲自打开来,温声道;“姑母也没什么好东西可送你的,唯这条金丝织连理缠枝腰带是我一针一线亲自挑绣出来的。它既能配你这身嫁衣,又可做日常搭配。” 罗许氏帮乔卿莫取出腰带为她换上,这厢温声笑道;“话说这腰带一缠,恩爱百年。姑太太你可真是有心了!” 绾青顺势为罗许氏奉上红包,跟着接话儿道;“怪不得早月前儿姑太太就来咱们屋,说是要帮咱们姑娘参谋一下嫁衣。原来是做的这样美美的打算来着,太夫人您瞧瞧这腰带,多配咱们姑娘这身嫁衣呀。” “嗯嗯,瞧着的确好看。亲家太太手巧,这样好看又有寓意的腰带只怕是要将我们这些人的添妆都比下去呐!”秦太夫人边夸,边佯装了醋。 乔卿莫羞红了脸嗔道;“外祖母。” “哈哈哈哈哈,这便羞了。”秦太夫人说笑着,便见阮妈妈捧了锦盒放置妆台上打开,里面躺着一整套金片掐花做低,翠羽点面作花的凤凰还祥云式样的头面。 乔卿莫一见这头面瞬间红了眼眶,接着在场的众人无一不用帕子摁眼角。只因这添妆有个规矩,像头面这样既代表娘家体面又彰显新娘子身价地位的一套首饰,通常都是由新娘子的母亲精挑细选备下的。 因着乔卿莫的母亲不在,所以她事先就将母亲曾为她留下的嫁妆里的一套中规中矩的头面备下,准备等添妆完毕了再让罗太太帮自己戴上的。所以当乔卿莫和屋里众人见到一套价值不菲的点翠头面时,纷纷湿润了眼眶。 秦太夫人看着罗许氏边说吉祥话,边一件一件的为乔卿莫戴上。酸了鼻子,极欣慰地道;“我的乖囡囡生得这样好看,点翠首饰又最显肤色,今日过后,京都只怕再无这般气派好看的新娘子了。” “外祖母您说这样的话,旁的新娘子听了只怕是不会放过我的。”乔卿莫本想说笑来着,却反被自己的外祖母感动的满目眼泪瞬间决堤,顺着面颊就往下落。 “哎哟我滴儿,这是怎么了!新娘子的金豆子最是娇贵,可别叫旁人给捡了去!”秦三太太说着亲自将焦妈妈手中的托盘放置妆台上揭开遮盖的红绒布,露出一只古银作底上嵌极品红翡作花瓣的并蒂莲式样的璎珞。打趣儿道;“瞧瞧,我可真是与母亲心有灵犀了,这有红有翠,幸福翻倍。” 话音将落,绾青忙捧了红包奉至秦三太太跟前。 刘乔氏得了秦三太太的眼色,跟着起烘托道;“我原说,今日瑞姐儿这儿的喜庆红包都得我一人包揽了揣进腰包才是。没想到这念吉利话的活儿,除了咱们全福太太不说,三太太竟也是个中好手,三言两语就沾了不少福气呐!” 言毕,秦太夫人大笑道;“你们这群猢狲,简直就像是一个窝里的狐狸,个个都精明着呐!” 这下众人才跟着笑了起来,屋里才去了先前的凄凄,暖着欢声笑语起来。 随后便是秦夫人送了一对珍珠穿花嵌籽料手钏儿,秦四太太则象征性的送了一对还算看得过去的珊瑚耳坠子。 就在罗许氏将要放梳子时,就听见外间有秦如若急切的声音连连唤道;“来晚了,来晚了!” 众人回头,就见秦钰儿搀扶着挺了个大肚子的秦如若慢悠悠的进来。 “我的老天,你们这两个宝贝疙瘩又是要唱哪一出啊?”秦太夫说着连忙让阮妈妈去扶大肚不便的秦如若。松妈妈得秦四太太的眼色,也跟过去搀扶着有身孕而未满三月的秦钰儿。 秦钰儿行至乔卿莫身边,笑道;“祖母,我和长姐出嫁时瑞表妹都巴巴来添妆,今儿个瑞表妹的大喜日子,我们做表姐的怎能不来沾沾福气?” 乔卿莫双手紧握住秦如若的手,动容道;“早就说好了不让表姐们起这样早过来添妆的,怎么还是巴巴赶来?你们一个是即将临盆的大肚娘,一个是不足三月的金贵人儿,我哪里来这样大的场面。”言外之意便是担心今日匆匆忙的怕磕着这两人。 “那可不行,你是我们肚子里这个的表姨母,咱们可以缺席,你的表侄儿们可不能缺席。”秦如若满面笑容,眼里却闪着些许晶莹。 正说着,阿沫和秦钰儿身边的管事妈妈上前,一人放了一个盒子到妆台上。秦如若添的是一条五色丝线打成五蝠络子再穿了一颗表面光泽熙和,润圆正周的南海东珠的压襟,坠在红色嫁衣的衣襟上十分亮眼。秦钰儿添的则是一枚精雕细琢的富贵花玉戒指,瞧着不算名贵,但胜在一个'巧'字。 待罗许氏为乔卿莫一一穿戴好后,刘乔氏这才过来边执笔为乔卿莫画芙蓉花边感慨道;“瑞姐儿,这是当年我出嫁时,因为嫌弃妆面太过浓白时你母亲为我画的芙蓉花。如今你出嫁我再为你画一个,愿你嫁去镇国公府后能富贵荣华!” 言罢,自是少不了一顿眼泪汪汪你述我劝的场面,罗许氏估摸着时间给乔卿莫补了妆面,后方才领着乔卿莫去祭祖。 祭祖过后在去拜别双亲的路上,乔卿莫再次见到秦太夫人,诧异道;“外祖母?!” “罗太太,我想单独跟瑞接儿说两句话,可还有时间?”秦太夫人温声征求罗许氏的意见。 “太夫人且说吧,不过别太久,怕延误了吉时。”罗许氏边说边将乔卿莫的手交到秦太夫人手里。 “辛苦罗太太了。”秦太夫人颔首感谢,拉了乔卿莫到一旁的廊下愧疚道;“乖囡囡,外祖母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也晓得周六爷按整个来说算不得是个完美的孙姑爷。外祖母心里一直觉着亏欠了你,总在想若是外祖母能再把你保护好些,不让那一切事情发生,是否就不会出现今日的局面。”秦太夫人说着又抹了眼泪儿。 “瑞儿从未怪过外祖母,今日这一切或许就是命吧,瑞儿认命。”乔卿莫从衣袖中拿出干净的帕子,正准备替秦太夫人揩眼泪。 秦太夫人忙摁下她的手,温声道;“好孩子,今日你的东西是沾不得一点儿污的。”说着,秦太夫人招手唤了玉扇过来继续道;“镇国公府高门大户,国公夫人虽说是个耳根子软好相处的,可正因为她耳根子软才容易让小人给左右嗦摆搬弄是非。镇国公府里头的人口简单,可毕竟还有个妯娌。我怕你吃亏,左思右想这才临时决定将玉扇给你的好。你一向同玉扇的关系好,她又聪明稳重,今日起你就带着她去镇公国府罢。” 玉扇闻言,便向乔卿莫行认主大礼。 乔卿莫连连摆手道;“外祖母,玉扇姐姐是您身边用惯的,我……” “乖囡囡你且听外祖母说,荣儿她当初是因为一嫁过去就要当家做主,不好一开始就摆个自己管事的过去得罪李府原有的仆妇,所以外祖母并未给管事仆妇与她。而你不同,你是去镇国公府,带的嫁妆多,旁的又有妯娌兄弟,上有公婆,人际关系总也比荣儿复杂些。有玉扇在旁帮衬着你些,我才放心。你也且勿推辞,我身边还有阮妈妈和玉竹玉蝉她们,我一个老婆子不缺人伺候。”秦太夫人话毕,便将玉扇的籍契塞到乔卿莫手里。 “外祖母……”乔卿莫说着又要落泪,秦太夫人湿润着眼眶的说笑道;“快快忍住,若是花了妆面,罗太太怕是要哭的。” 乔卿莫眼里含泪点头。 到了吉时就是拜别双亲,大厅的上首左边儿坐着乔业成,右边是秦宝珍的排位和衣冠,乔卿莫含泪拜别,听父言,最后才由乔君止用大红绸子牵着上了花轿。 第一百二十九章 礼成 辰时末刻,几乎大半个京都城里的人都赶到长康街看镇国公府六爷娶亲,漫天的鞭炮声中新郎官周翊威风凛凛的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走在队伍的正前头。只见他满面笑容,一副心满意足的得意模样,还不断地回头探看花娇。 街道旁的楼宇内看热闹的小媳妇儿们,自是头一回见这样俊美的新郎官,纷纷暗叹自己嫁早了,没遇上这样的福气。 再说乔卿莫的十里红妆,具体有多少抬已经没有人能数得清了。只晓得这打头的第一抬已经进入镇国公府专门为新人腾出的库房了,最后一抬还在新娘子家中的库房里。 之后便有人叹,这样的嫁妆和阵仗,便是公主成亲时也未成有过的。 乔卿莫端坐在花轿里,静静的。她觉得有一件事是很奇怪的,明明荣表姐和钰表姐都说只要一坐进花轿,整个人都会变得很紧张,心里也是极其忐忑不安的,会有些期许还会有一些不舍。而乔卿莫此刻的心情却异常的平静,仿若这一刻万众女子眼中所羡慕的周六太太不是她,而是旁人一般。 乔卿莫看着手里捧着的福果,想起这莫名其妙就定下的姻缘,轻声自言自语道;“对于周翊这个混蛋,倒真就没什么期待罢。” 从谷子楼后巷到镇国公府的时辰踩得极准确,巳时末恰好到镇国公府正门,镇国公府门口的下人看见花轿了,立马就点了鞭炮。 乔卿莫听着外头的鞭炮声,锣鼓唢呐声,心却沉到了底,这大约是她前所未有的平静了。 “新郎把门开,金银财宝滚滚来!”罗许氏说着吉利话,引了周翊开轿门。 周翊轻轻推开轿门,一眼便看见心心念的人儿此刻正,正襟危坐在轿内,头上盖着绣比翼鸟图样的大红盖头瞧不清容貌。一身嫁衣也不似自己从前见过的旁的新娘子的那般繁琐华丽的式样,而是老几年前的那种简约大方的样式,从脖子一路遮至脚尖。 周翊心里头不由觉着好笑,暗道;'这可真是难改往日里的酸夫子气息。' 罗许氏接着又呼道;“新郎抱新娘,岁岁年年皆安康!” 此刻的周翊既激动又紧张的寻着罗许氏的话打横抱了乔卿莫下轿,乔卿莫先前就听罗许氏说过周翊会一直从正门口一直由抱去新房,她担心路遥周翊抱不稳的话会掉下去,于是乔卿莫为保自己的颜面,这一次难得的双手主动环上周翊的脖子。 这一次的主动,显然使周翊的心情大好,他那极好看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可真是一对璧人儿!”罗许氏不禁叹到,随后继续说吉利话;“新人迎进门,子子孙孙做状元!” 此话出,周遭看热闹的人们皆起哄,涌上前来讨红包。姚并见状将早就备好的碎银撒了出去,周翊借机抱起乔卿莫跨了马鞍就进门。 乔卿莫来过一次镇国公府,晓得正门到内院有多远,心里一时觉着不好意思,一时又觉着这种感觉怪怪的,在周翊的怀里难免扭扭捏捏的僵直这不敢松懈。 周翊察觉出怀中人儿的异样,忍不住起了揶揄之心,附至乔卿莫耳旁低声道;“你比上次可轻多了,待今晚为夫给你好好补补。” 盖头下,乔卿莫的小脸儿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儿,心里暗自骂道;'混蛋,流氓,臭不要脸!' 丝毫不知自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周翊正喜滋滋的抱着乔卿莫到了正厅,正厅里自有司仪先生主持着成婚大礼。 司仪先生高呼;“一拜天地!” 乔卿莫就由全福太太罗许氏搀扶着向天地方向叩拜,而后便是二拜,拜高堂!三拜,夫妻对拜! 随着司仪先生一声'礼成!'。盖头下的乔卿莫鼻头突然酸涩,不知为何先前还平静如常的她,此刻竟想念外祖母,想念父亲母亲和弟弟,想念姑母,想念三舅母,想念起萝梦阁来。可为了不叫人笑话,她有拼命忍了眼泪儿不叫它落下来,任由罗许氏牵着进洞房。 好不容易到了喜房,乔卿莫挨了喜床床沿儿边坐下,周翊也被被司仪先生唤出去'撵媒人'李斯了。周翊出去后,乔卿莫才觉着送了一大口气儿。 周翊这厢前脚将将出门,后脚便有一群女眷有说有笑的涌进来看新娘子,因着镇国公府本家的女眷不多,所以这些来吃酒的女眷统统由罗许氏用好听的巧话请了出去。 待人都清出去后,罗许氏这才唤绾青,佩蓝,玉扇关上门守在外头。 “乔姑娘,你可以先揭了盖头暂且透口气儿罢。”罗许氏边说边拿了桌上的茶盏给她倒水喝。 乔卿莫闻言果真自个儿揭了盖头,走到桌边儿闷闷不乐的捧起茶盏喝水,喝完自个儿又倒了一盏,直到喝得到了口渴为止,方才就着先前落寞的情绪抱怨道;“罗太太,我竟不知成亲还会比听先生讲课更受罪。” 罗太太衣袖掩面笑道“傻姑娘,谁成亲不是这样过来了的,且忍忍罢。”然后又从袖笼中摸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四四方方东西放到桌上,她层层摊开后最里面是一张油纸,油纸打开便见油纸里头躺着五六块桃酥蜜馅儿糕。 “快吃罢,你定是饿坏了。”罗太太说着将桃酥蜜馅儿糕推至乔卿莫面前,见她不好意思动手。又温声劝道;“当年我成亲也是这么久,什么都没得吃,路上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晓得你不懂,特意为你准备的。你也不必客气,先吃些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乔卿莫这才颔首应下,取了块儿桃酥蜜馅儿糕,一整块儿放进嘴里将嚼两三下便连连赞道;“我的老天,这也太好吃了罢!罗太太,您这是什么神仙厨艺呀!”说着又送了一块儿进嘴里,细细品尝。 罗许氏被夸得合不拢嘴,笑道;“我还怪道秦太夫人怎生这般疼你这个外孙女来着,原是因着乔姑娘你这张嘴是蜜糖做的吧。” “我嘴巴若是蜜糖做的,那罗太太您整个人都是暖云做的,又暖又温柔。”乔卿莫填了肚子,心情大好,索性将最后两块桃酥蜜馅儿糕吃下肚。 正这时,门外忽的响起绾青和旁人的争执声,罗许氏让乔卿莫稍安勿躁自己起身开门去瞧。 哪知开门的瞬间,一个桃粉色的身影嗖的便了溜进来。乔卿莫定睛一瞧,溜进来的是个穿着大胆、身量高挑、前凸后翘、鼻高眼邃,的西域美人。 罗许氏和绾青几个连忙追了进来。佩蓝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那女子道;“你快给我出去,这里是六爷的新房岂容你放肆!” “奴婢媚儿请太太金安。”那女子看都不看佩蓝,对着乔卿莫行中原礼节,用极流利的中原话道;“对了,六爷嫌弃奴婢原名太长了这才赐了媚儿这个名字,所以无姓氏,太太不会觉着媚儿没规矩吧?”媚儿说着拿眼风瞟了瞟佩蓝,也不等乔卿莫应答。得意地道;“再说了,奴婢是六爷身边最得脸的姬妾,这同是伺候六爷的,拜见太太又有何不妥?再说了,也是六爷让我来伺候太太您的呐!”说着还极魅惑的讨好似的冲着乔卿莫笑了笑。 乔卿莫脸色瞬间煞白,先前吃糕点的那些许好心情顿时化作烟雾散去! “我的老天!这是什么天大的喜闻,镇国公府就是这般规矩么?!新婚之日,姬妾都敢到新房挑衅正室太太,可真是好大的脸面,好大的威风啊!”玉扇气得双手叉腰。 “滚滚滚!哪里来的下贱东西,就滚回哪里去!”绾青边骂边用力将媚儿往外推,玉扇和佩蓝也跟着上手一个拽、一个拉的好不热闹。 罗许氏瞧着乔卿莫面色越来越不对劲,连忙亲自上手帮着绾青几个弄走那个媚儿。 可那媚儿看着娇弱,实际身段里弱中带力还有韧性,三个人联合推拉拽都用尽了,也只是让她挪动了一些,这喜房里的热闹自是引了外头的仆妇婆子们皆在驻足探看。 就在绾青等人好不容易将媚儿弄出喜房后,只听得身后‘啪!’的一声,门从里面儿就反锁上了,显是乔卿莫从里儿外的将门给锁上了。 前院不一会儿就得到消息了,姚并找到和众兄弟喝酒喝得正极尽兴的周翊,附耳道;“主子,不好了,漪澜院出事儿了。” 周翊闻言,当即放下酒盏都来不及告罪,撩下一堆战场兄弟,就随姚并往新房所在的漪澜院赶去。 第一百三十章 不嫁了 周翊闻言,当即放下酒盏都来不及告罪,撩下一堆战场兄弟,就随姚并往新房所在的漪澜院赶去。 将进漪澜院,周翊就见房门禁闭,喜房外头已经围了不少的仆妇丫鬟。周翊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快步过去扒拉开围在最外头看热闹的仆妇丫鬟们,找到全福太太罗许氏焦急地问道;“罗太太,这是怎么了?” 罗太太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周翊说清楚后,接着急得不行道;“新娘子在里头不说话也不没动静的,我们怎么唤也不应,担心她在里头出事,六爷你快想想办法罢。” 周翊闻言立即屏开众人,一撩衣摆见架势这便就要踹门。罗许氏见状率先将他摁下就劝;“六爷切勿冲动,且说大喜的日子破坏喜房是不吉利的!就是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呐,若是传出去,我们家新娘子往后该如何做人呢?!” 周翊显是将罗许氏的话听进去了,厉声吩咐道;“姚并,将无关紧要的人都清出去!谁要是敢胡说八道半个字,乱葬岗就是他的归宿!” 姚并应下,当即唤了暗卫将所有非乔家带过来的仆妇丫鬟都捆了出去。 待人都清出去后,周翊这才温声哄着里面的乔卿莫道;“卿卿,你且先开门,没得叫为夫担心。” “罗太太,我不嫁了!咱们收拾东西回去罢!”乔卿莫几乎是又气、又羞、又委屈的说着!还伴随着大约是茶盏的东西碎作一地的声音。 听见屋里有了动静,屋外的人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被她这话吓的脸色大变。罗许氏忙就劝;“乔姑娘,六爷来了,有什么事咱们开了门商量好不好?没得你一个人在里头伤着自己。” 周翊先前灌下的酒水劲儿上了头,当即就黑脸道;“礼都成了,婚书为证!这嫁与不嫁又岂是你任性说了算!” 乔卿莫听他这一吼,先前的委屈顿时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那'潮水'没过她的头顶,使她喘不过气来。眼泪儿扑簌簌的就往下掉,泣骂道;“周翊你就是个王八蛋!就算我乔卿莫是高攀了你镇国公府,可好歹我也是官宦之女,是带了那样多的嫁妆进门,是你三书六礼大大方方抬进门的正室!你怎可不顾祖宗礼法,纵容一个没名没分的姬妾来糟践我!她来的时候外头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呐,你叫我往后在京都如何能抬得起头!” 乔卿莫说着抹了把眼泪继续控诉道;“这些也就罢了,我原本就不愿嫁你,你镇国公府既是如此待我,那我还不如把头发绞了出家做姑子罢!” 周翊被一句'我原本就不愿嫁你'的话给激得怒火中烧,想着都这个时候乔卿莫还在说这种话,一时气得五脏六肺都疼! 哪里还管她前头都说了什么,脑海里只记住了后头这句‘不愿嫁’的话,周翊当即就骂道;“乔卿莫,你别他娘的不知好歹!老子就晓得你心里还装着别人!你不愿嫁我?那你他娘的想嫁谁?我告诉你,今日礼已成,你愿不愿意都是老子的人了!要么你现在就乖乖开门做你的六少奶奶,要么你就是死了,骨灰也得跟老子葬在一起!” “我的老天,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大喜的日子,六爷可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罗许氏一边安抚周翊的情绪,一边又温声对屋里道;“乔姑娘,不想开门也就罢了,你也别把六爷的话放在心上。你要什么就同我说,咱们慢慢来可好?” “我要他滚,滚得越远越好!”言罢,外头的人就听见里头的乔卿莫大约是捂着被子在哭,哭声既压抑又悲切。 绾青的心被自家姑娘的哭声弄的心揪作一团,当即跪在周翊面前,态度恳切的述求道;“六爷,奴婢斗胆说两句!我家姑娘自幼是被老爷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到了京都也一直是太夫人的掌上明珠,奴婢从未见我家姑娘受过这样大的委屈。您若是真心想娶我家姑娘,就应该管好您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而不是在这儿冲我家姑娘发脾气!我家姑娘原本所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六爷您生性风流潇洒做不到也就罢了,又何苦出言重伤我家姑娘?难道错的不是那个来挑衅我家姑娘的媚儿么?!六爷,奴婢这厢恳请您放过我家姑娘吧!” 绾青言罢,佩蓝和玉扇皆跟着跪下磕头恳求道;“请六爷放过我家姑娘吧!” 屋里头乔卿莫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罗许氏瞧着这样的阵仗只觉着头疼,她原只晓得乔姑娘这门亲事算高攀,得细心提点着才不会出错。可她哪里晓得镇国公府无规矩,竟纵容一个无名分的姬妾在正婚之日上门挑衅正室娘子!而恰好乔姑娘年纪小又是个倔驴脾气,遇上这样的是,已经不是她的三言两语就能劝好的。 罗许氏心里开始暗叹自己不走运,摊上这么一桩棘手的亲事。 周翊始终在意那句伤得他肝脏肺腑都痛遍了的‘不愿嫁’三个字,这厢怒气还未消,又见跪了这一地的丫鬟。一股怒气气直冲他头顶,再也顾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抬脚便要踹门,他想要当面问问里头那个没良心的,凭什么都到这会儿了还不死心,还要说这样怄死人不偿命的话! 哪知将抬脚,还没开始踹,赶回来的姚并及时摁下。附耳悄声道;“主子,国公夫人那边好像听到些动静,正漪澜院赶过来呐!您看这事若是叫夫人晓得了,待国公爷回府岂不是无人再帮主子说好话了?” 周翊想到自己本就是追个时间差,争取在父亲回来前迎娶心上人来着。待到父亲回来,一切已成定局,到时候母亲再帮着说些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这个时候让母亲晓得她的儿媳妇闹了这样大的事儿,到时候别说是求情说好话了,只怕父亲发了怒母亲是管都不会管了。 思及此处,周翊一拂衣袖便先离去。 周翊在去应付镇国公夫人的路上逐渐冷静下来,这才想起媚儿的事,吩咐姚并道;“那宅子里的女人本是不准随意出入的,媚儿一个人只怕做不到从那宅子再到镇国公府。你且找到媚儿先把她关起来,看能不能问出是谁唆使她的。罢了,不管问不问得出有用的东西,待过了这两日你都给我处理干净!” “是。”姚并将将应下。迎面就见肖氏搀扶着面色不大好的镇国公夫人走过来,姚并连忙向镇国公夫人行礼。 镇国公夫人也不看他,只是质问周翊道;“这正好的日子,新媳妇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语气不大好,显示听了旁的不好的话。 周翊拱手行礼应道;“母亲多虑了,你儿媳妇在喜房里好好的,并未出事。” “你休要贫嘴!”镇国公夫人蹙眉,忧心忡忡道;“若没什么事,你怎会突然离席,然后半天都见不到人影?若没什么事,漪澜院又怎会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些吃酒的女眷想进去探看一下新媳妇都进了门呢? 翊儿,在这之前就有人曾提醒过我,说这霍乱兄弟和睦的女子娶不得。可你有长姐皇贵妃娘娘为你撑腰,我又心软,觉着乔姑娘确实不错,索性你央求两句我便应下了。 可结果呢?你堂兄被气得搬去了郊外的田庄,他身子本就弱,万一出个什么好歹我该如何向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 这也且罢了,可我原以为乔姑娘是个好的。哪知她今日闹出这样的动静来,你还有脸维护她。等国公爷回来,你怕是少不得一顿毒板子了!” “母亲且听孩儿说。”周翊两步上前从肖氏手中接过镇国公夫人的手腕托扶住往回走,温声道;“母亲,漪澜院那边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您也晓得卿卿她年纪小脸皮薄了些,那些探看的女眷们个个儿都爱说些浑段子什么的,她听着觉得尴尬就让全福太太将人都好好送了出来。后来孩儿心疼她疲与应付,这才叫姚并暂时封了院子不让女眷们再进去打扰她了。再说前院,先前同孩儿喝酒的那群军中兄弟有多能喝酒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这哪是突然离席啊,孩儿这是在躲酒呐。况且孩儿若喝个烂醉,今晚没法洞房花烛夜的话,您老要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周翊为乔卿莫说起谎打起掩护来,硬是面不改色,句句都逼了真似的。 镇国公夫人耳根子软,先是听别人嗦摆了几句这才怒气冲冲的赶过来来。这会儿一听周翊的解释瞬间又消了气,只觉得自己儿子说得对。再加上肖氏嫁进镇国公府也有四五年了,却因着庶长子周利常年在边疆,所以肖氏这么些年一直未能有孕。这周翊一提孙子的事,镇国公夫人更是忘了先前为着儿什么过来了。 姚并见自家主子搞定了镇国公夫人后,这才放心退下去处理媚儿一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生的 周翊原本心里头还有些怒火,再搞定了镇国公夫人之后再回到前院时,那张俊脸阴得像下一刻就要暴雨倾盆了似的。 李斯自是一眼瞧便出端倪,遂凑上前问了问其中结症,这才晓得是瑞表妹又在拔老虎胡子,动太岁头上的土了。李斯本着对妻子的表妹负责的态度,当即就自以为很懂似的劝道;“这女人呐都是口是心扉的妖精,说不,那就是要!况且你家这位年纪稍小了些,受不得委屈那是自然的。只要你好好哄着,她就是长了翅膀也脱不掉出周家六少奶奶这个身份。况且她是你盼了这么久护了这么久的小白兔,难道就因为一句气话不吃了?” 此话犹如当头一棒,显然是点醒了周翊,只见他又灌了一盏酒笑道;“李兄说得对!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又岂能跟她一般见识。来来来,咱们再喝两杯。”周翊心情好了不少,当即拉着李斯又痛快的喝起酒来。 周翊酒量甚好,李斯都被他喝吐了,他还只是半晕沉。当喜嬷嬷来请他去揭盖头的时候,他依旧是精神抖擞。 当周翊由喜嬷嬷陪着再次到了新房,这才发现乔卿莫早先前开了门让罗许氏和绾青几个进了屋,这会儿却是又将他和喜嬷嬷关在了门外头。 周翊听将李斯的建议听了进去,晓得女子都是需要耐心去哄的,再加上这个时候一同前来的,还有先前想看新娘子但又没见着的女眷。于是这一回周翊态度好了不少,对着门里头温声道;“娘子不开门,可是对这十里红妆不满意?” 乔卿莫在屋内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连忙唤绾青和佩蓝过去抵住已从里面扣好的门。 外头这些跟来看热闹的女眷见屋里也没个回应,便有人说笑道;“六爷,你这新娘子好像不是一般的害羞勒!” 乔卿莫在屋里听见外头七嘴八舌的打趣儿,面上尴尬一红,眼见了又要发作。 罗许氏忙就劝;“乔姑娘,想来外头看热闹的女眷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们,你若是在这时候给六爷难堪,往后还不知道她们那些嘴碎的要如何攀扯永诚伯府和乔大人不是?” 用永诚伯府和乔大人打头劝话,这是罗许氏下午劝乔卿莫开门时用的,发现这个比起旁话来更管用。 就在乔卿莫犹豫之时,只听得周翊在外头突然长叹一口气,一副极受伤的言语道;“真是想不到,卿卿竟也是个吃干抹净了,就不想负责的绝情之人。” 随后门外头就沸腾起来了;“原来永诚伯的外甥女是这种人啊?!”“对呀,以前还听旁人说是个多自醒自清的姑娘来着,原来竟也是个无心无情之人?!”“唉……或许就是家里给宠坏了吧,人家长得好看,又有用不完的银钱,自然该她嚣张的。啧啧啧......只是可怜了六爷这样痴情的人了。” ‘谁是绝情人!’乔卿莫听着外头那些乱七八糟又不着调的话一时哭笑不得,她看着满目忧愁的罗太太的脸上似乎都写着'开门'二字的时候,于是在外头那群女眷没有说得更过分的时候唤了玉扇去开门。罗许氏一听这话心里头瞬间松了一大截,忙在众人进来里间前,重新为乔卿莫盖好盖头,整理衣裳。 周翊顺利进了屋里,面上尽是阴谋得逞后的胜利。他看着那乖巧的坐在床沿边身形娇小的乔卿莫,不知为何,嘴角着这么不自觉的上扬,心里头开始织上丝丝甜蜜。 乔卿莫盖着盖头,虽说看不见周翊那双灼热带火的双眸。却也在喜嬷嬷唤周翊揭盖头的时候,不知为何,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的都快窜到嗓子眼儿。 盖头被周翊用喜秤揭开那一瞬,看热闹的女眷皆失语。 只因乔卿莫先前哭闹时弄花了妆面,索性直接叫佩蓝去打了水将面上的脂粉都洗去。此刻众人看见的虽说是不施粉黛的乔卿莫,却也比画了新妇妆的容貌更加出尘纯净,再加上先前被周翊无厘头的话气得微微泛红的面颊,此刻的乔卿莫看起来着实像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周翊见状,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之后按着喜嬷嬷的话和乔卿莫和交杯酒时,两相手腕虽说是不小心轻轻的触碰一下罢,周翊都能听见那一瞬间,身体里那头野兽的渴求和嘶吼。 最后喜嬷嬷还让人端了碗饺子进来,由全福太太用同一双筷子喂周翊和乔卿莫一人吃一口。 乔卿莫一口咬下去才发现里面包的是生豆角,一时愣住,这咽又不能咽,吐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吐的时候,小声的同身边的佩蓝嘀咕道;“这是个饺子是生的。” 喜嬷嬷耳朵灵,眼睛都笑没了。又让小丫鬟捧了帕子到周翊面前,问道;“六爷这饺子可生?” 周翊将饺子吐到小丫鬟捧着的手帕上后道;“生的。” 话已出,看热闹的女眷皆衣袖掩面偷笑。 乔卿莫还没弄明白她们在笑什么的时候,又听见喜嬷嬷问她饺子是否是生的。乔卿莫学着周翊的样子将饺子吐到小丫鬟捧着的手帕上,答道;“生的。” “生得好,生得好!”罗许氏笑着示意佩蓝为喜嬷嬷奉上红包。 喜嬷嬷做完这一切后,又才亲自将除了新郎官和新娘子之外的闲杂人等都请出了喜房。 乔卿莫虽说已不是第一次单独和周翊在一处了,可还是恋恋不舍的看着绾青和佩蓝,巴不得她们能留下来陪自己。 喜房里恢复了宁静,却也多了几分尴尬。 不知怎的,这时候的乔卿莫,脑海里总是想起罗太太跟她讲的闺闱之事。这厢周翊还没怎样,她就自己先被那些话语弄得耳尖绯红。她左右不知所措,最后索性离周翊远远的坐着,望着桌上那对燃烧的龙凤烛出神。 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周翊第一次难得的耐住了性子没有直接吃了小白兔。而是用极好听的声音像哄小孩似的,温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可要歇息?” “我...我不累,你先睡吧。”乔卿莫嘟囔着,觉得床尾也无甚安全感,遂又起身坐到桌子边的几凳去,这样就能离周翊更远着些。 “坐这样远?”周翊慵懒的往床上一躺,完全不提下午那件事。笑道;“这是怎么了?你我还未成亲之时,那日在山洞你还很热情很主动的往我怀里钻来着,如今成亲了怎的反而就不认为夫了?” 乔卿莫却还记得媚儿的事,索性背对着周翊赌气道;“休要胡说,那日我昏迷不醒,全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怎能作数!” 周翊看着乔卿莫略单薄瘦小的背影,心头一动,悄然起身行至乔卿莫身后。俯下,双手轻轻从她腰后将其环在怀里,下巴磕在她头顶,因为体内的燥热而变得些许沙哑的嗓子极具诱惑道;“卿卿,你果然是个吃干抹净就不负责的小白眼狼。” 当周翊衣服上的不知名的香料气息混着酒气将乔卿莫浓浓裹住时,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此刻的屋子里静极了,静得两人之间一时只剩周翊那略沉重的呼吸声。 而乔卿莫脖颈间特有的少女清香混合着桌面上白胎瓷盘中的果子香气,又仿若混成了一种天上人间皆无的独特的醉惑人心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馋得周翊体内的野兽躁动难耐,他被一股莫名的火燃去了仅存的理智。哪怕已经明显察觉怀中人儿的僵直和抗拒,可一双手仍旧尊从本心缓缓往上。 当双手触碰到乔卿莫对襟嫁衣的第一颗襟扣时,周翊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周翊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一口,正要解那一颗襟扣时,一滴冰凉的泪就这样落在他左手的虎口上,紧接着两滴,三滴,乔卿莫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纷纷砸在他的虎口,溅成一朵朵没有温度的小花。 这些眼泪让周翊的理智瞬间回笼,他放开了那颗襟口。坐到乔卿莫对面,看着她紧闭双眼,下唇咬的泛白的模样,心口瞬间又涩又疼。周翊终是情不自禁的伸手为她抹去面颊上的泪痕,轻声道;“你既不愿,为夫倒不好逼迫你了。待你下次你准备好了,为夫再请你吃生的饺子吧。”言毕,周翊随即便唤了佩蓝几个进来伺候,而自己却负手离去。 周翊走后不到片刻,便有面善的婆子领了一群小丫鬟端了各色的美味佳肴进来。 乔卿莫晓得这些都是周翊让送进来的,可她早已经挨过了饥饿。便让佩蓝她们先添添肚,自己却倒头睡在那铺满花生红枣桂圆的新床上。 这一夜乔卿莫又做梦了,梦里一会儿是嚣张得意的媚儿,一会儿又是极温柔的为她揩泪的周翊。 第一百三十二章尤盈盈 周翊前脚将从喜房出来后脚就后悔了,这便真是到手的鸭子自己主动放飞了。可周翊转念一想起乔卿莫那幅又委屈又倔强的模样,一颗心终究是软得一塌糊涂,既已心软又如何能对小白兔下手呢。 ‘眼下人是出来了,是让卿卿有安全感了。却也不能直接回去先前的兮慕院歇息,否则叫旁人晓得了,少不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会去母亲面前说嘴,反倒叫卿卿难堪。’周翊如是想着,于是准备去书房将就一。 就在路过漪澜院偏侧处的一座假山时,见假山的半腰间坐了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只看她身着中衣,长发散与背脊,面向着青墙外的竹叶对景邀月。 周翊见她穿着的中衣料子和纹样不像府上的仆妇,可一时又不记起漪澜院自腾出来做新院的时候,何时有这么一号人,遂问负手厉声问道;“何人在此?” 那女子显是受到了惊吓,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到地上。周翊想也没想,习惯使他跨步飞身上前一把将人稳稳接在怀中。 待到站定,就着月光周翊才看清怀中的女子容貌,见她犹如出水芙蓉,晨间睡荷一般美得清丽,美得温柔而干净。 周翊想了半天记不起这是谁,遂疑惑道;“你是?” 那女子受宠若惊,是从周翊的怀里落地站稳后方才羞红了双颊,娇声道;“妾身尤氏,见过六爷。” 周翊这才想起来,她就是自己不注意招惹了的尤大人家的庶女,由母亲做主抬进府里的小妾尤盈盈。然后周翊就想起喜房里那个因为一个无名分的姬妾就能跟自己闹翻天的小祖宗,看着尤盈盈蹙眉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尤盈盈怯怯行礼道;“六爷您忘了。妾身先前是跟着您住在兮慕院来着,可后来定了这漪澜院做少奶奶的正院住处的时候,肖大奶奶说六爷娶的乔家姑娘年纪轻,让奴婢跟着搬过来,也好在少奶奶跟前伺候照顾着些。六爷您当时也是同意的呀。” 周翊闻言,才回忆起当时自己正在说服母亲提前成亲这事儿,那肖氏在一旁提了这么一嘴,自己便随口答应了。回想起前因后果的周翊十分懊恼,可从眼下看来若是让尤氏搬出去,只怕喜房里那个又要被人随便挂上善妒的名头了,若是不搬出去,喜房里那个怕是要闹更大的。周翊顿觉头疼,于是面无表情的叮嘱道;“伺候也就罢了,往后你少去少奶奶跟前晃悠就是了,这府里总不会缺了你吃穿用度的。” 说罢,周翊拂袖转身便走。 尤盈盈被晾在原地愣好一会儿,揪了又揪手帕,最终在周翊的背影快要消失前鼓足勇气唤住周翊;“六爷且留步!” 周翊回身不耐烦道;“还有何事?!” 尤盈盈趁周翊驻足快步行至周翊身边再次行礼,温声道;“六爷已经好久没到妾身房里喝茶了。” 周翊再次细看她,见她肤若凝脂,身材凹凸有致,衣领微敞,再加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和一张娇艳欲滴的樱唇,这确实是一盘极度诱人馋嘴的好菜。 ‘若是换作往常倒是不介意这送上门来的消遣,可眼下是新婚之日,若自己留宿妾室房中,明日一早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呐。’周翊如是想着,决定拒绝送上门的美人情。 周翊用右手食指挑起尤盈盈的下巴,冷声道;“没瞧出来你往日胆小安分得像只鹌鹑似的,竟也敢在新婚之夜耍手段玩截胡。尤盈盈,你这是在挑战本公子的耐性吗?!” 尤盈盈闻言,吓得眼泪夺眶而出,立马跪下磕头直哆嗦道;“六...六爷您误会了。妾身...妾身是看您...看您累了一天了也无处可去。想...想邀您去妾身房中歇息,仅此而已绝无他意。” 尤盈盈说完不见周翊有回应,遂抬眼探看,当对上周翊那双好看却又邪乎冰亮的眸子时,她只觉着自己此刻是在凝视地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尤盈盈遂又不停地磕头求道;“六爷饶命,六爷饶命!妾身人在漪澜院偏侧,不论怎么,也会听得些风吹草动,妾身不是故意探听正屋的事儿,还请六爷明察!妾身只是想为六爷分忧,正屋的事妾身是半个字也不敢透出去的。还请六爷明察!” 周翊见她还不算傻,愿意自个儿交代缘由,言辞又极恳切,遂念着她平日里是个极安分的放弃了那个准备让她永久消失的念头,笑道;“起来罢,今晚的事希望你也能守口如瓶。”边说边示意尤盈盈带路,尤盈盈自是千恩万谢了一番后,起身殷勤的引着周翊往偏侧厢房去。 周翊到尤盈盈住的偏侧厢房后才将将寻了床躺下,那先前喝下的酒水渐渐上了劲儿。周翊只觉得头晕得厉害,胃里难受得紧,忙唤了尤盈盈去做些醒酒汤。 尤盈盈因着是个妾室又不怎么得宠,所以分得的偏侧厢房处虽说带有烧水的小厨房,却没有安排厨娘。再加上从前长夜漫漫寂赖无聊时,尤盈盈也是常常饮酒买醉,所以小厨房里也常有丫鬟冬儿备着醒酒汤。这会儿子尤盈盈只需要去厨房热了端来就是。 就在尤盈盈自己挽了衣袖准备添柴烧火时,正巧被睡醒了到厨房寻些吃食的丫鬟冬儿瞧见了。冬儿连忙过去接过尤盈盈手里的火折子,心疼地道;“姨娘想吃什么同奴婢说就是,何苦自己下厨。” 尤盈盈欣慰的看着同自己在这国公府里相依为命的丫鬟冬儿,温声道;“你白日里被叫去席间帮忙已经很累了,一回来得了枕头就睡,我不过是热碗醒酒汤罢了,倒不必急切切的将你唤起来折腾一番。再说了,从前我在家中,时常为了讨好嫡母亲自做饭做菜也是有的,生火这点儿事我一个人也能搞定。” 冬儿熟练的点燃了引火柴,快速放进灶洞中又添了一把细枝才方道;“奴婢闻着姨娘身上也没有酒味儿,要醒酒汤做甚?” 尤盈盈不好意思的扭捏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六爷...他在我屋里呐。” “什么?”这话惊得正在添柴的冬儿差点烫了手,待回过劲儿来,冬儿竟比尤盈盈还兴奋地道;“姨娘,这可真是时来运转啊!新婚之夜六爷竟来了咱们这儿,这说明喜房里那个真如传闻所说是个丑陋粗鄙的乡下女子。更说明六爷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呐!过了今夜,奴婢倒要看看这府里,谁还敢给您脸色瞧!” “可......”尤盈盈面色尴尬地道;“可六爷他来这儿,只不过是为了寻个地方歇会儿罢,天亮前还是要赶回喜房给屋里那个做脸面。” 冬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恨铁不成钢道;“姨娘您傻不傻,这六爷都睡在您屋里了,就这么傻乎乎的给端了醒酒汤去?您就不为自己谋划谋划?” “我能怎么谋划呀,这种事,我总不能,逼迫......六爷吧。”尤盈盈边说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姨娘您忘了,早先前肖大奶奶的娘家送了些鹿茸过来。肖大奶奶说大爷常年在军中自己用不上,就把那鹿茸匀了些给您,您当时还说六爷已经好久不来看您了,您也用不着来着。可肖大奶奶人好,硬说您能用上。这不,眼下就有机会用了不是?”冬儿说着起身便不顾尤姨娘的犹豫,回屋去取鹿茸。 冬儿走后尤盈盈回想起从前在游园初次遇见周翊时的情形,那时她跟着府中几个嫡出姊妹们去游园,说白了就是去充当绿叶和衬托罢了。而游园的另一座八角亭里正是气质超然,容貌绝美的镇国公府六爷。 自己对他一见倾心,可奈何嫡出的三妹妹也喜欢上了六爷。还不要脸的央了自己替她去给周六爷送荷包,起初,周六爷并不愿搭理自己,也不接三妹妹送的荷包。可三妹妹哪是那种甘心之人,六爷一次不要她的东西,她就多次要求自己溜出府去帮她传物递信,若稍有不从就要打骂自己。 后来有一回,不能出府的三妹妹直接让自己堵到周六爷的私宅去送她亲手做的袜子。也就是那一次,周六爷私宅看门的小厮竟然就这样让自己进去了。结果一进周六爷的书房,因为太紧张不小心摔进六爷的怀里。他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自己一时情难自抑便同六爷成就了不该成就之事。 可也只有那一次,唯有那一次,那又痛又噬魂的感觉让自己终身难忘。而自己也为了和六爷永远在一起,用心筹划了好久,最后得以做他身边唯一有名分的女人。 可也是这样,六爷再也没有碰过自己了,自己为六爷守身守得都要快成尼姑了。 尤盈盈眼见着冬儿去取鹿茸,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心里头光是想想从前的感觉,都觉得整个人都是麻酥酥的。 且说周翊喝过醒酒汤后,非但没有好些,身上甚至更加燥热。血液也在体内不停的翻滚着,头也更加昏沉。当他难受得喉头发干时,突然有一双微凉似玉的手为他宽衣解带,当那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火热的胸膛时,周翊内心的猛兽一声嘶吼,他再也压抑不住了。 本就不是什么守身如玉之人的周翊,经此一撩拨更是受不住的,遂一把将那双玉手的主人拽上柔软的床榻,然后就一心只顾春宵暖帐内,美人解私欲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红帕 因着乔卿莫昨个儿夜里认铺,所以一整晚都翻来覆去的没睡好,直到凌晨才将将入梦。所以约摸到了卯时末刻她才缓缓醒来,还没睁眼就开始嘟嘟囔囔的唤道;“绾青,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末刻,还可以在睡会。” “嗯?卯时末刻有点晚了,该起床......”乔卿莫嘟囔着话还没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应答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于是乔卿莫的瞌睡全然吓没了,脑壳里也瞬间清醒。 一睁眼,只见周翊那张神与魅惑共存的俊脸,正清晰无暇的映在自己眼前。 意识到自己与周翊同床共枕了,下一刻,乔卿莫快速翻身缩至床角,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并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乔卿莫已经被周翊吓得魂飞魄散了,而周翊却还能悠哉悠哉的坐起身来,微笑着看着乔卿莫温声道;“这里先纠正一下错误,其一我们已经成亲,卿卿应当唤我夫君才对。其二,你我既是夫妻,同床共枕又有何不妥?” 乔卿莫见周翊身上整齐的穿着一身月白色暗纹道袍,长发也由一根白玉素面簪子簪好,并无半丝讲不清的迹象。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边偷偷检查自己衣衫的整齐度,边理亏道;“我...我的意思是,你昨晚不是已经出去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是上午房间里。” “卿卿又错了,这是我们的房间。”周翊见乔卿莫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似的,着实可爱,忍不住伸手要去摸乔卿莫的脑袋。 结果乔卿莫习惯性的往旁边一躲,周翊的手落了空只好尴尬的收回,摆着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道;“放心吧,你为夫我懂节制,绝不会白日里就吃荤。”心里却暗道;‘你怎么这么诱人啊,若不是昨晚没把控住同尤氏笙歌了一整夜,我与你共睡一被又怎会只动贼心却不动手呢?小东西,你应该感谢为夫的不吃之恩。’ 乔卿莫哪里晓得周翊心里的弯弯绕绕,也不理会他的话,高声唤了绾青和佩蓝进来,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姑娘......”佩蓝话将出口,就察觉到周翊那双能杀人的眼神,遂换了称呼道;“回少奶奶话,六爷是今早在院子里练过武后,由小丫鬟们伺候着梳洗更衣后才进来的,至于什么时辰奴婢也不大记得了。” ‘那便是和自己没睡多久了,那便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乔卿莫悬着的心这才全然放了下来。 “快替我更衣梳装罢,今日还要认亲,这会儿去只怕都要晚了。”说着,乔卿莫绕过周翊下了床,坐到一旁的梳妆台前,由绾青拿了桃木梳梳头。 周翊觉得乔卿莫像防贼似的防备着自己,忍不住笑道;“我家亲戚不多,没那么早认亲,用过早膳再去罢。况且一会儿到时辰后,云嬷嬷会过来唤的。”周翊边说,边从衣袖中摸一张四四方方白色绸帕,白色绸帕上还有一抹像血一样的红色印记,这还是今日一早尤氏提醒他时临时准备的。 乔卿莫透过镜子将看到周翊拿出这么个东西时还有些疑惑,直到见周翊掀开床单用有红色印记的绸帕换了床单下那张白净如新的绸帕时。乔卿莫方才想起罗太太曾跟她说过话,罗太太曾说,新婚之夜过后的次日一早,婆婆身边的管事嬷嬷会来收走那一块称之为‘落红帕’的东西,以此来检验儿媳妇是否为完璧。 乔卿莫想到此处,面上陡然红至耳后。 周翊显是发现了乔卿莫的异样,故意蹙眉,佯装为难道;“若是一会儿云嬷嬷来收这东西,看到它还是如昨日那般洁白如新的话,你怕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说着,周翊突然屏开为乔卿莫梳妆的绾青,凑到她跟前看着镜子那个面红如仙桃的她,故意诱惑似的道;“卿卿,你瞧在为夫如此护你的份上,不如今晚就请为夫吃生的饺子可好?” “......”乔卿莫一时不知如何回话,遂推了推周翊道;“你且出去,我要换衣裳了。” “你换衣裳又怎么了,你我是夫妻,我又有何是不能看的。”周翊边得意的说着边双手环抱与胸前,一副‘今日我就要看着你换衣裳’的登徒子模样。 乔卿莫气得不行,可偏偏周翊说得话没有半分不对,于是只好用老办法,不情愿道;“还请夫君先出去罢。” 周翊为这一声‘夫君’乐得哈哈大笑,于是趁机偷轻(亲)了乔卿莫泛红的耳朵尖儿。 然后,乔卿莫本就红润的面颊因为周翊的偷袭,变得更红更烫,红得像能滴出血似的,烫得像能直接煮热汤似的。 周翊心情自然大好,得逞了还有些骄傲地道;“往后莫要忘了唤我夫君,若是再记不住,可别怪为夫将你就地正法。”言毕,周翊这才到外间去。 这周翊突然一亲芳泽时,绾青和佩蓝依着规矩始终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绾青心里头总觉着周翊是个登徒子配不上自家姑娘,所以待周翊去外间后,再抬头继续为乔卿莫簪朱钗时眼神里还多了不满的小火苗。而继续开始为乔卿莫搭配衣裳的佩蓝,神色却是怪怪的,像含有一种道不明的情愫,索性这时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且说不一会儿,就见玉扇领了小丫鬟在外间的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早膳。 那砂锅里热腾腾的野菌菇煨清鸡粥的香味儿更是顺着珠帘飘进了里间,勾得正在净面的乔卿莫直咽口水。佩蓝和绾青晓得自家主子早饿得不行了,遂加快各自手上的动作,好让乔卿莫能尽快吃上早膳。 乔卿莫收拾妥当后还是第一次同周翊在一起用早膳,虽说有些尴尬和不习惯。但好在周翊的用餐礼仪还是很到位的,所以并没有影响到乔卿莫的食欲,她甚至还就着水晶烧麦连喝了三碗野菌菇煨清鸡粥。 索性是周翊非但没有嘲笑乔卿莫一个姑娘家吃得多,反而一直用公筷往乔卿莫面前的碟子里夹水晶烧麦,干笋酱肉蒸饺子,和小拌爽口海菜。他理由也很简单,‘六少奶奶还在长身体,应该多吃些。’ 小两口才将将停了箸,就见云嬷嬷领了个手里捧着锦盒的小丫鬟进来请安道;“老奴见过六爷,六少奶奶。” “云嬷嬷客气,可用过早膳了?”乔卿莫起身回以半礼。 云嬷嬷笑道;“夫人让老奴来取样东西,顺便唤六少奶奶和六爷去忠义院认亲。” “嗯,要取什么嬷嬷自己取去就好,我这厢净过手就去忠义院。”乔卿莫边扯了个不自然的笑边让身由佩蓝引着云嬷嬷进里间。 周翊见云嬷嬷打了珠帘入内,又才得意的附与乔卿莫耳边道;“怎么样,还为夫有先见之明吧。” “夫君英明。”乔卿莫扯了个尴尬的笑应付,实际心里暗道;‘明明凶起来像鬼煞的周六爷,这会儿怎么幼稚的似个三岁孩童。’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认亲 这厢到了忠义院,跨进正堂前,乔卿莫飞快的往里面梭了一眼。只见正堂上首坐了身着淡紫色绣矮松白鹤纹样的长袖对襟褙子的镇国公夫人,而国公夫人身侧则侍候着身着玫红色绣迎春花仙下凡图样的软烟罗大袖衫。随后就是正堂的左侧,就座了两位女眷,一老一少,但她们的眼睛似乎都落在了乔卿莫的身上。 跨入正堂后,周翊携乔卿莫一同给镇国公夫人行礼。 “孩儿,请母亲金安。” “儿媳,请母亲金安。” 国公夫人唤了起,随后看了看云嬷嬷呈上的锦盒内的东西,这才几不可见的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她再瞧眼前这一对璧人儿时,心里头的欣慰终是大于先前对乔卿莫的些许偏见了。遂温声问乔卿莫道;“住得可还习惯?饭菜可还合你胃口?” “回母亲话,儿媳吃住都还习惯。”乔卿莫面皮薄,当着这样多的人,用'儿媳'的自称回话,终是微红了面颊。 紧接着肖氏就在一旁打趣讨好道;“母亲,儿媳早就说了,那漪澜院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母亲您亲自操持的,六弟妹她就是皇宫里的公主也定会喜不自胜的。” “她就是这么个多嘴的性子,翊儿媳妇你别听她胡诌。”国公夫人习惯了肖氏那张蜜糖做的嘴,闻言先是宠溺的对着肖氏一笑,随后又才对乔卿莫道;“不过利儿媳妇最是和善热情的,这往后你们妯娌两个可要好好相处,相互扶持才是。” “是,儿媳谨记。”乔卿莫说着又屈膝行礼。 “瞧瞧把我六弟妹紧张得,来来来,这是嫂嫂的一点儿心意,拿去玩罢。”肖氏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粉色素面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对碧玉做坠儿金丝绕花的耳坠子交到乔卿莫手上。 “多谢嫂嫂。”乔卿莫边行礼,边将耳坠子交由佩蓝收好,然后捧过绾青递上的一双鞋袜奉与肖氏面前道;“小小心意,不成敬。” 肖氏接过鞋袜再说些勤勉吉利话啥的,这便是认下亲的了。 紧接着云嬷嬷又领了乔卿莫行至一位面貌有些许稚嫩,还有些许眼熟的,与乔卿莫而言像是在哪里见过一面的,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前,向其介绍道;“少奶奶,这位是六爷的同胞幼妹,府上的惜念姑娘,也是咱们国公府里年纪最小的一位千金,行三。” “请六嫂嫂金安。”周惜念乐呵呵的向乔卿莫行礼,她送与乔卿莫的是一支规规矩矩的珍珠蝶花钗。 “谢三妹妹。”乔卿莫边回礼将一方自己亲自绣的金鱼戏荷手帕赠回给周惜念。 周惜念展开手帕看了片刻,然后开心的走到对面的周翊身边,很自然的直接坐在他怀中,双手举着帕子,歪头靠在周翊的肩上得意地炫耀道;“哥哥你瞧,这手帕可真好看!哥哥你有么?” “我可没有你好命,还能得你嫂嫂亲手做的东西。”周翊当即皱了眉头,显是不大高兴。却还是耐着性子边说边轻轻推开周惜念,让她站起身坐到旁边去。可周惜念哪里肯听,黏黏腻腻的又要贴上去。 国公夫人首先看不下去,板了脸道;“都多大了还要往哥哥怀里蹭,快快坐好,莫要叫你六嫂嫂笑话。” 周惜念嘟了嘟嘴,这才一副不乐意的模样坐到了一旁。 乔卿莫第一次见十多岁的妹妹还要坐在哥哥的怀里,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这镇国公府的教养也真是耐人寻味。 肖氏见乔卿莫惊得就差掉下巴了,忙打圆场解释道;“哦,六弟妹将嫁进来,怕是不知。三妹妹的心智跟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似的,总爱玩也总爱黏着六弟。你初次见或许觉着没规矩,待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三妹妹其实就是这么个一爱撒娇的小姑娘罢。” '七八岁的姑娘里,也没见过谁就这么大庭广众的就往男子身上贴的啊!'乔卿莫掩下心中的诧异,尴尬的笑了笑,欠身道;“三妹妹与六爷是同胞兄妹,感情深厚是好事,反倒是我迂腐了。” '没见过这样的稀奇事!'这话,乔卿莫自然是只能偷偷的掩在心底罢。 接着,云嬷嬷又领着乔卿莫来到一位看起来约摸五十多岁,身着墨青色暗纹长袖无襟褙子,头绾富贵髻戴了整套掐丝嵌红宝石头面,手里杵了一根蛟龙盘山式样的乌木拐杖,双眸清明有神的老妇面前介绍道;“这位是户部尚书梁大人的母亲,也是咱们国公爷唯一的同胞长姐,梁太夫人。” '这便是姑母了,只是年纪相差这样大的姑母还是头一回见。'乔卿莫如是想着,边行礼边唤道;“侄儿媳妇见过姑母。” “可真是个整齐的好孩子!”梁太夫人眼神不太好,边说还边往凑近了探看乔卿莫,嘴里还念叨着;“长得是挺好看的,瞧瞧这眼睛,这鼻子,啧啧啧啧。弟妹啊,你就这一个儿媳妇,已经够顶我家里那一院子的姑娘了。” 梁太夫人本是笑着说到这,随后突然一顿,虚着眼,摇了摇头对坐与上首的国公夫人道;“就是这面相上的福气薄了些,恐怕往后这子女上艰难呀。”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面色无一不是变了又变!尤其是乔卿莫的面色是瞬间退了个煞白,而后又涨成猪肝色。因为这话不论真假,与一个新嫁娘来说都无异与直接判了她死刑! 其次是国公夫人,她虽然晓得梁太夫人精神时好时坏不大正常,也喜欢胡言乱语,可这句话还是像块灼热的烙铁似的,在国公夫人的脑海里留了个深深的烙印。 再看肖氏,她却是眉眼微扬,显是有些幸灾乐祸 而周翊却像是没听见这话一般,面不改色的只顾了悠哉悠哉的品茶。 于此同时一直立在梁太夫人身侧的一位身着眼下将时兴的淡黄色素面无纹叠面裙,头绾随云髻,只簪了一把银刻花梳篦个一根粉珍珠做穗儿的喜鹊步摇,约摸十三四岁面容姣好,身材略丰盈的女子忙站出来向乔卿莫行礼告罪道;“表婶婶切莫将我祖母的话放在心上,她上了年纪时常像这样糊里糊涂的,就爱说些神神叨叨的话。” '这是什么关系?'乔卿莫这下愣住,向云嬷嬷投去求助的目光。 云嬷嬷忙上前向乔卿莫引荐道;“这位是梁颖诗姑娘,梁太夫人的孙女,在家行五。” “梁五姑娘好。”乔卿莫习惯性的回礼。 梁颖诗连忙回大礼道;“表婶婶折煞颖诗了。” “你我都是一样的年纪,到不必行此大礼。”乔卿莫说着扶了梁颖诗起身。 梁颖诗却极认真地道;“您是长辈,这都是应该的。”说着,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一只素面金手镯递到乔卿莫面前道;“这是祖母送与表婶婶的见面礼,还望表婶婶莫要嫌弃。” ‘我有那么老么?’梁颖诗的话差点气哭乔卿莫,她还是不大习惯,怎么昨日成亲前还是个姑娘,今日就成了旁人口中的长辈了! 乔卿莫心中不愿,却还要强扯了笑脸应付,让佩蓝收下镯子,然后回赠了一朵绒花给梁颖诗和一个夏日可用的冰丝抹额给梁太夫人。 好在这个时候周翊见自己的媳妇儿杵在那儿拘谨得很,遂放下茶盏大大方方的牵起乔卿莫的手到镇国公夫人面前行礼道;“母亲,快到吉时了,咱们该去拜宗祠了。” “也对,也对。免得误了告慰祖先的吉时。”国公夫人边说,边唤丫鬟知了去备好相关事宜。 只因镇国公府的宗祠里,为国捐躯的族亲,比活着的人都多,所以待拜完宗祠回到漪澜院,乔卿莫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索性周翊去前院接见好友去了,而乔卿莫也顾不得这漪澜院还有大把事情在等着她安排,唤了绾青和佩蓝出去守门,自己先回床上睡个回笼觉再说。 而旁的仆妇丫鬟们想见少奶奶,都只好往后排一排。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仆妇 待乔卿莫睡好了回笼觉,再醒来时差不多已经是巳时末刻,遂唤了佩蓝和绾青进来梳洗更衣。 “我歇着时可有人来过?”乔卿莫边说边用衣袖掩面打了个哈欠,方才精神不少。 绾青边为乔卿莫重新梳头发边道;“回少奶奶话,起先有漪澜院里等候您吩咐的仆妇丫鬟们来过,不过都让奴婢给三言两语的打发去了。还有就是偏侧厢房那边过来一个叫冬儿的丫鬟,她说她家姨娘尤氏想过来敬茶,奴婢也让她先回去候着了。”绾青说着还有些得意。 接着在一旁理床被的佩蓝补充道;“然后就是六爷,他回来在屋里取过东西。六爷还让奴婢转告您,说午膳他就在前院用,不回来了。” “晓得了。”乔卿莫长叹一口气后接着道;“要早知道做新嫁娘这般麻烦,我还不如去青灯古佛做姑子呐。” “少奶奶快别说这样的话,叫六爷晓得了他怕又要发浑气的。”佩蓝真心实意地劝。 乔卿莫欣慰道;“我晓得的,既来之则安之,只是我一时还没能适应,抱怨两句罢了。” 乔卿莫话将说完,就听见绾青嘟了嘴嘀嘀咕咕道;“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咱们进了这镇国公府的门,佩蓝你就老是六爷前六爷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六爷的丫鬟呐!“ 佩蓝耳朵聪灵,又同在一屋,自是将绾青嘀咕的话听了全,她随即不满地反驳道;“咱们少奶奶是和六爷成的亲,六爷自然也就是咱们的主子了。难道要我和你一样不认六爷,不听六爷的话么?若是这样,岂不叫旁人诟病说咱们凤阳来的,小地方的,没教养么?!” “你!佩蓝到底是不是跟咱们姑娘一条心呐,你没瞧出来咱们姑娘根本就不喜欢这,也不喜欢六爷么?!昨个咱们姑娘受了那样大的委屈,你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绾青是个一点就燃的性子,嘴里说着气话,手上不注意用了力差点拽掉乔卿莫的头发。 乔卿莫吃痛,当即脸色就不好了,厉声道;“行了!这好好的你们两个吵什么!” 绾青和佩蓝晓得这自家主子是真发了火,皆放下手头的事情笔直跪下请主子息怒。 而乔卿莫顿觉着一个头是两边大,接连深呼吸的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方才训斥道;“你们两个都是为了我好,有什么可吵的?!佩蓝你是怎么了?你明知绾青是个直性子爆脾气,往日里你都是让着她的,今日怎的三两句话不称心,你就先发了气儿?” 佩蓝闻言,羞愧的低下了头。 紧接着乔卿莫又对着跪在身旁的绾青道;“还有你,往日里在永诚伯府我抱着上有外祖母庇护的心理,所以任凭你心直口快也就罢了。如今你且看看咱们身在何处?!是身处镇国公府,皇贵妃娘娘的母族!这上上下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呐!?你若再不学着忍忍你这张快口,待到哪天祸从口出之时,我只怕是都找不到落在脖子上的刀是谁架的!” 说到这,乔卿莫眼眶微红接着道;“还有,我是不喜欢周六爷,也不喜欢这儿。可再不喜欢,他也是救过我的,就连这个亲是,也是他为着维护我而结的,我不喜欢还不是得嫁进来!如今父亲以无官身,福哥儿又未中第,眼下只有这镇国公府算得上是一块儿不错的避事牌。不然你们以为我昨日受了那样大的委屈,为何今日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去认亲?只因咱们是高攀,昨日的事只怕是有心人故意安排了来扫咱们脸面的,这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糟心的事儿呐!这一路走来,我就和你们两最亲,也最信任你两。若你们都窝里斗的话,往后我在这国公府里只怕是举步维艰,不用再活了就!” 绾青,佩蓝听罢,纷纷羞愧,态度极诚恳地认错道;“少奶奶,奴婢知错了。” 乔卿莫摁了摁眼角的湿润,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起来罢,你们两个往后切莫在如此了,没得叫我心寒。” “是。”绾青和佩蓝应下后起身,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两人最终还是把手言欢,相视而笑。 待两人齐心协力伺候自家主子穿戴整齐,重新收拾好心情后,又才唤了漪澜院里的仆妇们都进来,当然也包括一同跟着过来的玉扇和魏紫。 不一会儿,相对宽敞的正屋外间就站了满满当当的人。 待众人行过礼后,乔卿莫方开门见山道;“你们之中可有个领头的?” “回少奶奶话,老奴姓汪,原是肖大奶奶身边的二把式。因着漪澜院是新腾出来的,没有管事嬷嬷,所以在少奶奶进门前,都是老奴在这院里当了管事说话的差。”闻言,便见一身材高壮,精神十足的老妇走了出来。 乔卿莫瞬间想起汪嬷嬷就是那时自己初次到镇国公府时,出来迎接的她和外祖母的那个。因着这个,遂继续温声问道;“那汪嬷嬷且说说,这一屋子的人里头,从前都是怎么分配差事的。” 汪嬷嬷颔首应下,恭敬答道;“老奴和铃铛,玲珑这两个一等丫鬟主要管着主子屋里和厨房上的事儿。曹嬷嬷主要管屋外洒扫一类的事儿,剩下的人都是由我和曹嬷嬷各自分配好差事的。至于这院里的账册拨发银两什么的,就都是六爷身边的姚校尉在管着。”汪嬷嬷边说边一一为乔卿莫指认人。 “辛苦汪嬷嬷,我晓得了。”乔卿莫说着端了茶盏,慢悠悠的润过嗓子后,方才边理衣袖边作漫不经心地温声道;“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这按理说,你们都是国公府里的人,又原先各自都有自己的差事,也做惯了自己的差事。我本不该端了架子将我的人生生放进来,打乱大家的安排和阵脚的。可我这个人一向敏感,多事儿,还特麻烦,我怕你们伺候不惯,也怕叫旁人瞧了,倒觉着我是故意刁难各位的。所以我决定让我这边儿的丫鬟全然顶了各位管事的差,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像是一副无话可说的模样。 就在乔卿莫准备唤散的时候,名叫玲珑的丫鬟上前步向乔卿莫行礼,仰着下巴些许傲慢地道;“奴婢可以理解为,少奶奶这是要卸磨杀驴对么?起初这漪澜院里头可是什么章法都没有,全靠着我们这几个管事操持着,所以少奶奶您如今才住上这么舒适的院子。现下倒好,您这厢随意两句话,就叫您的人替了我们几个,那我们几个又该干嘛?难道叫我们去作粗使丫鬟不成!?” “玲珑!怎么跟少奶奶说话的!”铃铛佯装制止,又对着乔卿莫行礼装作恭敬地道;“还请少奶奶恕罪,我妹妹年幼无知,因为曾经被六爷梳拢过,所以心气儿要比旁人的要高些,说话儿也习惯带刺儿。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好了。” ‘被周翊梳拢过。’乔卿莫看了看容貌身段还不错的玲珑,瞬间计上心来,也不看铃铛姐妹两,当即吩咐道;“绾青和佩蓝继续负责我屋里的事,玉扇负责总管这院里所有的仆妇丫鬟以及厨房里的事儿,魏紫则负责屋外洒扫以及门房上的事。既然玲珑身份特殊,那么除了玲珑以外,凡是被我的人顶了差事的,同她们交接好手头的事后就找佩蓝领银子,然后各回各处就是。若你们原处的主子有微词,就说是我的安排就好。往后这漪澜院都得按照我从前在闺中时的规矩来,但凡不依的,或是违反了规矩的。要么走人,要么留下来继续熬,你们可听清了?” 众仆妇行礼道;“听清楚了。” 最后乔卿莫挥手让散,却独留了玉扇, 待众仆妇都出去后乔卿莫才吩咐玉扇道;“你去给玲珑找一处,挨着六爷每日进出必经之路的屋子安顿下来,就按通房丫鬟的待遇就好,你从前在外祖母身边懂得多,这事你先照着永诚伯府的规制办就是。” “是,奴婢晓得。”玉扇先是应下,随后又不解道;“少奶奶,奴婢着实想不通您这是要做什么?让我们几个顶了原有的管事就不说了,竟还留下那个玲珑,一看她就不是个安分的。” “我让你们都顶了旁人的管事权,不过是想多几分安心罢了。从前我在永诚伯府时,尚且会被信任的人背叛,更别说如今来了这全然陌生的镇国公府,我自然事事得用我自己的人,有你们把关我才放心呀。一来就让你们顶了旁人的管事权,也比往后出了事再亡羊补牢的好。谁要是不乐意合该让她们去找六爷便是,反正我是他硬要娶回来的,有什么事也该他负责才是!”乔卿莫说着由玉扇扶回里间,最后满面惆怅地叹了句;“至于玲珑,我留她自然是有旁用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喜怒无常 约摸到了傍晚,周翊才从前院载兴而归。回到漪澜院,就见正屋外间,丫鬟婆子们已经在有条有序的摆放晚膳了,而桌上摆放的碗筷却只有一副。 “可还在生为夫的气,怎的用晚膳了也没唤为夫?”周翊说着撩了珠帘大跨步进了里间,见绾青在陪着乔卿莫在收拾绣筐,吃味道;“这天都黑了又是在给谁绣东西?怎么也没见你给我绣过什么。” “我还以为会你在前院吃,就没使人去唤你。”乔卿莫只顾着收拾针头线脑的也不看他,淡淡地道;“我绣活向来都不大好,只能是给荣表姐和钰表姐肚子里的孩儿做些小玩意罢。夫君若要什么我让佩蓝她们做给你,她们几个的绣活一向得脸,你看今日三妹妹手里那条帕子便是佩蓝做的。” “你是我媳妇,为何要旁人给我做东西!”周翊边说边蹲下身来看着乔卿莫的眼睛,温声道;“不如做几双鞋袜与为夫吧,为夫没有鞋袜穿了。” “堂堂镇国公府六爷没有鞋袜穿?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呐,夫君想要诳我做东西给你,也要有个可信的借口不是?”乔卿莫说着已经收拾好了绣筐,接着道;“再说了,从前我不是送过两双鞋给你么?怎的又来讨要。”'况且做鞋是最费手'乔卿莫根本就不想为了周翊费那个劲儿,说完起身由着绾青理了理衣袖就要去外间用膳。 “从前那两双不过是你买了绣楼里做的诓我的罢,为夫不稀罕,为夫就要你做的。”周翊边说边跟着乔卿莫到了外间。 面对周翊突然的较真和幼稚,乔卿莫几不可见的蹙了眉头,又想着往后在这儿镇国公府里,只怕少不了要仰仗周翊的,所以拒绝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只得乖巧得点头认下。 待周翊坐到桌边用膳,自有小丫鬟为上前来添上一副新的碗筷。这厢两人相安无事的用过晚膳,用茶水漱过口后,方才见佩蓝领了玲珑和尤盈盈进来请安。 乔卿莫看着小丫鬟们手脚麻利的在撤桌上的餐盘,心里暗自满意,又才问玲珑和尤盈盈;“你们可用过晚膳了?” 尤盈盈率先上前一步,先是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在素面红木软塌上歪着把玩籽料手钏儿的周六爷。而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多谢少奶奶关心,妾身用过了。” 玲珑却是直接望向周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娇声道;“奴婢心里念着六爷,最近总也没吃好。” 佩蓝瞧不惯她一副狐狸媚子的模样,愤愤道;“不要脸的东西,是少奶奶在问你话呐,你胡乱攀扯六爷做甚!” 玲珑闻言,捏了手帕就一副委屈落泪的模样喃喃道;“少奶奶,您这儿的丫鬟好凶悍呀。奴婢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怎的偏偏叫人给骂了。六爷,奴婢好生委屈呐!”玲珑说着泣声就要往周翊脚边倒去,却见绾青眼疾手快,满面嫌弃的将她扶住。 这期间,乔卿莫始终微笑的看着玲珑的做派,而周翊却依旧只顾着把玩那串上等的籽料手钏儿,连个眼风儿都不曾给她。 然后就见玉扇捧了本蓝面册子进来,向乔卿莫和周翊行过礼后,方才冷声道;“玲珑,咱们少奶奶宽宏大度,亲自做主将你提了通房丫鬟。这往后你就住西侧那间靠回廊的厢房,至于例银就按照你从前做一等丫鬟时的份例上再加一两银,过年过节时会另作增添。这以后你也切莫再在人前喊委屈了。毕竟,这世间可再没有你这般好运的人了,能碰上咱们少奶奶这样好的主子。” “真的么?!”玲珑做梦都想有个能明里伺候六爷的身份,况且西侧厢房是每日六爷进出必经之路,这往后要盼六爷进屋可就方便多了!玲珑瞬间唤了嘴脸高兴得连连向乔卿莫行礼,像感谢救命恩人似的,激动地道;“多谢少奶奶恩典,多谢少奶奶恩典!” 乔卿莫趁这个时候悄悄观察了一下周翊的神情,见他依旧是那副不上心的模样,遂大着胆子补充道;“还有尤氏,你好歹比我先进门,住在那样偏的地方总不方便伺候六爷的。你就暂且搬到正屋后头的那排后罩房去住罢,离得近些也好伺候六爷。还有就是,如今府里人丁稀薄,六爷膝下犹空急需开支散叶。我这儿做了个不算全面的安排,你们听听看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说罢,乔卿莫便示意玉扇将蓝面册子上的东西念给大家。 玉扇应下,翻开蓝面册子道;“这每月除了初一,十五,六爷留宿正房以外,旁的时日就由玲珑和尤姨娘你们两个人各自对半。若往后你们其中有一人怀有身孕不便伺候,又或是六爷身边添了新人,又再重新划分。这册子上都有排好的时日和各自的名字,若是出现争风吃醋的不良现象,少奶奶会酌情扣减各位伺候的时日。”玉扇说着,便要将蓝面册子传给玲珑她们看。 就在玲珑和尤盈盈兴致勃勃的在查看今晚该谁伺候时,只听得周翊十分平静道;“什么册子?拿来我先瞧瞧新鲜。” “嗳。”玲珑媚眼如丝的应下,扭动着腰肢摆了极轻浮的动作双手将那册子奉上。 就在绾青还在心里鄙视周翊狗改不了吃屎,放了这么好看的正室娘子不要,偏对这些货色感兴趣的时候。 就见周翊接过册子,看也不看,满面笑着,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册子撕得面目全非!然后在乔卿莫惊愕的神情中,顺手将撕烂的册子大力的砸在玲珑的面上!显然他已经气得就差冒烟了! 一屋子的丫鬟妾室见周翊这是动了真怒,除了乔卿莫以外皆连忙跪下唤道;“六爷息怒!” 乔卿莫被他吓得站起身来,捂了心口接连后退好几步,也没个好语气道;“你这是做甚,若是我有安排得不够妥帖的地方,你直接说就是,没得乱发脾气吓坏我这屋里的人!” 周翊见乔卿莫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当即骂道;“都给老子滚出去!” '喜怒无常,出去就出去!'乔卿莫心中不满,也摸不准周翊在发那门子的疯,扭头连眼风也不给他留,跟在绾青身后就要和她们一道出去。 周翊着看乔卿莫毫不犹豫的就离去,气得肝疼!当即气势汹汹的大跨步上前,一把就将只留给他了个背影的乔卿莫大力搂进怀里,然后一脚将故意走得极慢的玲珑给踹了出去,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周翊边抱着乔卿莫往里间去,边冷笑道;“我又没叫你滚,你就是故意的,你想气死为夫不成!” 这一切发生得又快又突然,待乔卿莫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周翊有意惩罚似的,直接不轻不重的就扔在了床榻的棉被上。 从小到大,乔卿莫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又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她直觉着自己像块抹布似的就被周翊扔在床榻之上,这与她而言,就是极大屈辱。当即红了眼圈,极崩溃道;“你发疯也就罢了,何苦如此羞辱我?” “我羞辱你?!乔卿莫!你我之间到底是谁羞辱谁!”周翊看着她迅速爬起来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像防贼一样防备着他,气得连连发笑。 “我怎么了?!我大大方方的给你安排妾室伺候,我又错在何处?!你就是遍京都里挑,也找不出我这般通情达理的正室娘子了!我又何错之有!你就又是甩脸色,又是扔抹布似的随意欺辱我!”乔卿莫仰起头眸光冰冷倔强的凝视着周翊,一副我有理有据,你神经病的模样。 周翊被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得在床边踱来踱去,冷哼道;“乔卿莫我再次怀疑你没有心!?这满京都的正室娘子,哪个不是把小妾通房当贼防,恨不能她们都住得远远的,万万别往夫君跟前凑! 你倒好!费尽心思,在我必经之路安排一个,后罩房还放一个,就差把我直接送给她们了!而你自己呢?明知初一,十五我定在营里值夜,你专将自己的时日安排这个时候!怎么?我费劲心思把你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养你的清白之身吗,就是为了让你给我安排人陪我睡觉吗?!你这是要在镇国公府里做尼姑不成! 媚儿一事之后,我也曾开心的以为你心里至少还有一点点感念,或是有一丝好感是属于我的,所以你才会因为媚儿一事与我置气。可眼下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你之所以在意媚儿一事,并不是为着拈酸吃醋,你只是为着你乔家和永诚伯府的面子罢了!!什么开枝散叶的都是借口,都不过是你不想为我踏出那一步的借口!我不晓得你留了那清白之身是要给谁!但老子晓得这世间最他娘的可笑之事,就是我周翊!愿意为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成亲回头!这就是他娘的最好笑的笑话!” 言罢,周翊的眼角竟莫名有了半分湿润。 的确,留着这清白之身不过是不想深陷与此,这是她唯一的倔强。乔卿莫被戳穿心事,面对周翊的怒斥,她竟然哑口无言,无从解释,甚至连半句辩驳的话也没有。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长久的寂静,那静得可怕,静得只剩蜡烛燃烧的声音。 而周翊却在等乔卿莫的解释,哪怕是一个假的解释也好。 可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了许久,周翊终究未等到乔卿莫的解释,他突自嘲似的大笑后方才看也不看乔卿莫,温声道;“既如此,为夫成全你就是。” 言罢,周翊摔门离去。 乔卿莫不明白,为何周翊已经走了,自己的心却更加空落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归宁 三朝归宁,乔卿莫按照先前在家就商量好的,直接回谷子楼后巷的宅子就行。 又因着昨晚同周翊闹了矛盾,乔卿莫明知道他在别处歇着,也明知道归宁大都是夫妻同行才对。可因着脸皮薄拉不下面子来去请,索性用过早膳收拾妥当后直接由绾青和佩蓝陪着回了谷子楼后巷。 谷子楼后巷的宅子,自然是老早就有仆妇丫鬟在门外候着了。眼尖儿的小厮一看见气派华丽的镇国公府马车,便有忙回府里报信的,也有举了鞭炮串儿准备放鞭炮的。 待到镇国公府的马车到了正门口时,乔卿莫一下马车就看见将好迎出来接自己的父亲和福哥儿。 乔卿莫由绾青扶着下了马车,忍着一腔子的委屈和难过,笑着行礼道;“女儿请父亲金安!”随后又唤了乔君止;“福哥儿。” “长姐。”乔君止难得乖巧的毕恭毕敬的回一次礼。 “怎的就你一个人回来?我女婿周翊呢?”乔业成边说,边蹙眉张望。 乔卿莫鼻尖微酸,若无其事地笑道;“六爷他营中临时有事,只怕是不方便……” 这厢乔卿莫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赶来。 众人定睛一瞧,那骑着枣红色汗血宝马赶来之人,不是周翊还是谁。只见他翻身下马,将马鞭交与姚并手中,上前向乔业成拱手行礼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乔业成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女婿,疑惑不解道;“你不是营中临时有事么?怎的……” 周翊不经意的瞄了一眼还在惊异愣神中的乔卿莫,恭敬应道;“回岳父大人话,小婿营中确实有些小事,不过 都已经解决好了,这才急忙赶来拜见岳父大人。” 乔业成见他神情坦然不像是撒谎的模样,随即笑道;“已经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小两口闹别捏了呐。”说着,乔业成让身便往里请周翊;“既然都回来了,咱们都就进去说话罢。” 周翊则让乔业成和乔君止先进;“岳父请,幼弟请。” 待乔业成和乔君止先行一步时,周翊才对着反应迟钝的乔卿莫道;“你别以为我想来,我不过是不想让人说我镇国公府不懂规矩罢了。”周翊言毕,便不再看她,直接两三步追上乔业成。 姚并却背着周翊向乔卿莫行礼,低声道;“少奶奶莫要生气,六爷他其实就是担心您一个人归宁会招人诟病,这才连早膳都顾不得用就急忙赶来谷子楼给您撑脸面。不过是因着您早上走的时候没有唤六爷,碍着面子,六爷总要说两句逞强话罢。”话毕,姚并拱手再次行礼后,便快步追上周翊。 独留了乔卿莫在原地,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的,昨一整夜的空落,像一点一点的被什么给填满了似的,然后又堵得慌。 这厢周翊陪着乔业成在前院说话,乔卿莫则回了后院。 按理来说应该有母亲和娘家的姊妹陪着说话的,可她没有,所以只得由良婆婆陪着默默回了后院。 结果一进屋就发现秦如若歪在屋里的软榻上等她,乔卿莫当即鼻子酸涩,边惊喜的唤着“荣表姐,您怎么来了。”,边快步上前轻轻扑入她的怀里。 “祖母怕你归宁就一个人,会闲得无聊,说咱们两家的府邸挨得近些,让我有空过就来陪你说说话。”秦如若难免动容,拥着乔卿莫时宛如母亲般轻柔的一下又一下抚摸她的背脊。 乔卿莫闻言,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和难过皆化作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就着秦如若的肩膀当即放声痛哭起来。 佩蓝和绾青见状,连忙拉着阿沫和阿涩行礼退下,关上门守在外头。 乔卿莫靠在秦如若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直到眼泪哭尽,眼睛干涩后方才用手帕胡乱抹去面上的泪痕,肿了核桃似的双眼,带了歉意道;“瞧我,都把表姐的衣裳弄脏了。”说着,便要起身唤阿沫进来为秦如若换衣裳。 “这样热的天气,过一会儿就干了,不妨事的。”秦如若却拉着她重新坐下,一手捧着她的面颊,一手捏了帕子为她细细抹去面上的泪迹,忧心忡忡地试探性道;“这是怎么了?可是镇国公府让你难堪了?还是六爷他欺负你了?从你进京到现在,我可从未见你哭得如此伤心过。” 乔卿莫扯出个还不算太难看的笑容道;“荣表姐多心了,我才将嫁过去几天,他们怎敢欺我。我不过是几日未见家人,念得紧罢。” “你也休要诓我,成亲那日发生的事,我家大人已经尽数同我说了。镇国公府欺人太甚,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同意我家大人做这个媒人竭力撮合此事!”秦如若说得动了气,肚子里的小东西竟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秦如若吃痛,乔卿莫边帮她安抚肚子里的小东西,边提了心问道;“那外祖母她?” 秦如若温声道;“放心罢,你表姐我倒没傻得巴巴的回去告诉祖母,凭白惹她老人家生气。” “都是我不好,让表姐挂心。”乔卿莫边说边愧疚的垂下了眼睑只盯着衣袖出神。 “表妹休要说这样的胡话,此事本就是镇国公府混账!待我肚子里这个落了地,我倒要去镇国公府里去瞧瞧,看看他们国公府到底是个什么样规矩!竟还能这样欺负人!”秦如若说着握了乔卿莫的双手,温声道;“好在听我家大人说六爷待你还挺不错的,甚至为了你处置了那个极得脸的媚儿。这往后你只要牢牢抓住六爷的心,那国公府里的人就欺不了你。” “嗯,我晓得的。”乔卿莫扯了笑容点头应下。 秦如若却是一眼瞧出她的不对,当即温声劝道;“瑞表妹,你眼下的乌青瞧着像是没睡好似的。若有什么话你可千万莫要憋在心里,你我情同亲姊妹有些事你瞒不过我,也没必要瞒我。”随后又为她拢了拢额前碎散的头发,蹙眉轻声道;“可是六爷他对你不好?” 乔卿莫闻言连连摇头,纠结了好半响才道;“六爷他待我极好,处处照顾我的情绪,也处处护着我。可我......可我总也无法说服自己同他亲近,只要我一想到他在别处和旁的女子亲近过,我就觉着厌恶,打心底不愿同他接触。 原就是因着父亲对母亲的一心一意影响了我,所以我才暂时无法接受的,可我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已经在努力一点一点的接纳他的妾室通房呀! 昨日我甚至为他安排了妾室通房,他却莫名其妙的对我发脾气,怪我不同他亲近。那他怎么没想过不一句话就撵了那些莺莺燕燕,好一心一意的待我呢?反倒生起我的气来!” 秦如若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道;“所以,你现在还是完璧?” 乔卿莫老老实实的,面颊微红的点头。 “我的老天,这你就怪不了他会生气了。若我是个男子,眼见着已经同心爱之人成了亲,却是连个手指头都不让碰的带刺美人,我也会发脾气的!”秦如若说着,见乔卿莫又要落金豆子,又才安慰道;“不过呀,你年纪尚小了些,晚点交身子总归对你自个儿有好处。不过你也不能总让狼饿肚子不是,总得用旁的法子将他喂饱才行。” 乔卿莫因着秦如若提点的那句‘心爱之人’红了耳朵尖儿,她当然也晓得周翊这般护她娶她不只是图一时的新鲜,也只是她自己不想付出真心,想少些愧疚,所以有意忽略罢了。遂为着这句话乔卿莫闹了那红脸的虚心问道;“那表姐说的旁的法子是什么呀?” “这个......额...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待道以后你就晓得了。”秦如若终归是成过亲的人,话到这儿面颊微红,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自己怀了身孕不方便时,是如何喂狼的情形。只是这个各种细节她也不好同表妹细说,所以只能交代这么多。 于是秦如若故意转移话题道;“不过我可以同我家大人说说,让他提点着六爷些。就说你年纪尚小,晚些圆房对你有好处,六爷那样疼你想必是会听进去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往后还是得试着去接受六爷的妾室才行,如若不然,你就背上妒妇的名声自己做主将她们都发卖了就是!” 乔卿莫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打发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我总不能为着自己就叫父亲和外祖母落个教养不周的口实罢。” “那不就得了,接下来你只需要抓住六爷的心就是。管他什么莺莺燕燕,还不都得看你眼色,为你端茶递水。”秦如若一一教着乔卿莫自个儿身上的经验,有些话乔卿莫到真就听进去了。 午膳过后,乔卿莫准备去前院和周翊一块儿走时,没看见周翊。却只得了姚并一句话,说是国公爷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些紧急状况,六爷临时被军情唤走,眼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遂让乔卿莫一个人先回府。 乔卿莫倒也没想那么多,索性就自个先回了府。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耍赖 自乔卿莫归宁回来后,已经有两三日也没见着周翊了,按理说她应该高兴的,可不知怎的每日竟还是怏怏不乐。加上这每日除了去忠义院请安,旁的也没什么事儿可做,这些简直无聊得紧。 索性这一日乔卿莫正和绾青,佩蓝,玉扇在房中抹牌。然后就见魏紫一脸不大高兴的进来行礼,极愧疚道;“少奶奶,西侧厢房里那位嚷嚷着要见您。奴婢说少奶奶您没空,她却在垂花门那里又泼又闹的,奴婢怎么拦也拦不住,所以只好来问问少奶奶您可要见一见。” 乔卿莫看着自己手头这一副烂牌,蹙眉道;“她可有说是因着何事?” “并未说是因为何事,只是嚷着说要给少奶奶您请安,说若我不让她进来请安,就是欺上瞒下对您的大不敬。”魏紫越说道后头越小声了。 佩蓝顺手打出一张花牌,扬着下巴道;“这可真是新鲜,咱们少奶奶宽厚仁慈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也不让她们在跟前站规矩。人后罩房里那个天天感恩戴德,乐得自在。这个玲珑倒好,巴巴往前凑过来请安,也不知道揣的什么鬼魅心思。” “行了,你可少说两句吧。这些话若是叫那狐狸媚子听见了,指不定又要怎么嚎呐。”玉扇说着,收了绾青方才打下的圆牌,眼见着就要赢了心里正乐来着。 然后玉扇就见自家少奶奶耍赖似的把牌一推,顺手还搓了个稀乱,对魏紫道;“难得她有这份心,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唤进来让我瞧瞧吧。”说着拂拂衣袖就离开牌桌儿。 绾青眼见着她做的一管三就要成了,哪里肯放乔卿莫走,当即拉住乔卿莫的手可怜巴巴道;“少奶奶您瞧瞧,奴婢这都输了好几圈儿了,好不容易要翻盘,您说赖就赖,奴婢可不依。” 然后玉扇也跟着打趣儿道;“就是就是,奴婢可瞧见了,少奶奶您方才推开的牌都是一把糊涂账。您哪里是想见那个狐狸媚子呀,您分明就是要耍赖,奴婢也不依。”说着玉扇也拉着乔卿莫另一只手不肯放。 魏紫和佩蓝见状,自是各自衣袖掩面偷笑起来。 乔卿莫无法只得佯装血本无归,无奈的模样道;“你们这些个精明的妮子,可真是怕了你们了。佩蓝,你快给她们一人抓一把银瓜子,好赎我一个自由自在。” “嗳。”佩蓝笑着应下去取了荷包袋子,给绾青,玉扇一人抓了一小把银瓜子,顺手还给了魏紫五六颗,还装模作样道;“这可是封口费,莫要叫人晓得咱们家少奶奶跟丫鬟抹牌输不起就赖账的事儿哈。” “得勒!”魏紫笑着应下,然后脚底抹油似的就开溜。 “好啊,你们一个个儿的都学着揶揄起我这个做主子的了,看我不罚你们板子。”乔卿莫佯装生气,说着便要打,然后绾青,玉扇,佩蓝就开始躲。 屋里一时欢声笑语,也算是遣散了前几日的阴霾。 不一会儿,主仆四人打闹完将歇下来,乔卿莫还端了茶还没来得及喝,就见魏紫领了玲珑进来。 “奴婢,请少奶奶金安。”玲珑边行礼边探了头往珠帘隔着的里间探看。 乔卿莫喝了口茶,觉得气儿理顺了才道;“起来罢,这不年不节的,你巴巴跑我这来做什么?” 玲珑没瞧见里间有人,于是忽的提高嗓音道;“奴婢这几日闲了无聊,给六爷做了些贴身衣物,想请六爷过去试试可合穿。“ 玉扇从前在永诚伯府里看惯了这样低劣的手段,直接不客气道;“原来就为这事儿?!你也不必找了,六爷有些紧急军情要处理,这都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你也别狭隘的觉着六爷不去你那儿,便能在咱们这见着!” “哦?原来六爷不在府中呀,倒是奴婢多心了,奴婢还以为少奶奶您那日说得话不算数呐。”玲珑边阴阳怪气的说话边再次欠身行礼,言外之意便是在说乔卿莫假清高。 佩蓝向来看不惯玲珑,一听这话,当即翻了个白眼道;“这院里做主的是咱们少奶奶,你再翻天也不过是个奴罢了,连半个主子妾室都算不上,这少奶奶做什么决定哪里由得你置喙!再说了,咱们少奶奶厚待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没得说些烂嘴巴的胡话,当心下雨天遭雷劈!” “我又说什么了?你怎么回回仗着你是少奶奶的人,就处处针对我。”玲珑说着又要掉眼泪。 “少奶奶您瞧她,随便说两句就开始嚎,这屋里没有爷们儿,也不知道你哭给谁看呐!”佩蓝气得恨不能立马缝上她的嘴。 “这是怎么了?远远儿的就能听见这屋里头的热闹了!”话音将落,就见肖氏由梁颖诗搀扶着进了屋。 “大少奶奶。”玲珑边委屈的像肖氏行礼,边挤了两滴眼泪挂在眼角。 乔卿莫因着之前让绾青调查过玲珑的背景,晓得她从前在肖大奶奶屋里当差,后来肖大奶奶把她送给周大爷做妾室,周大爷不要,所以玲珑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但玲珑是个不甘平庸,于是趁着周六爷一次醉酒的机会借机爬上了六爷的床。因为周六爷是个来者不拘的,所以当即就照单收了,可他又是不喜欢黏腻和不知分寸的女子,所以后来玲珑像他讨要身份时,他全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管玲珑。直到后来乔卿莫做主抬了她做通房丫鬟,她才抖起尾巴来。 所以当乔卿莫看见玲珑像告状似的亲近肖氏,也只装了视而不见,向肖氏行平辈礼道;“嫂嫂。” 肖氏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护短,索性看也不看玲珑,只是问乔卿莫道;“我的好弟妹,这是怎么了?” “无甚大事,不过是六爷许久不着家,玲珑见不着人,便怀疑是我独房专藏了。于是嚷嚷着来我这瞧瞧,好买个心安罢。”乔卿莫趁机自先说缘由,一是让玲珑无话可说,二是想看看肖氏和玲珑到底有没有藕断丝连。 肖氏闻言,当即做出一副厌恶嫉仇的模样对着玲珑啐口水;“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且不说六爷在不在府中,这六少奶奶是正室,想留六爷在正房待多久就待多久,岂容你个小贱蹄子来置喙!”说罢,肖氏又唤了汪嬷嬷道;“六少奶奶心好面薄,大约是念着她从前在我屋里,所以才不好出手管这样丢脸的东西。汪嬷嬷你且带她下去重新识识家规,让她晓得自己错在何处!” “大少奶奶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玲珑忙在汪嬷嬷应答前边说边跪下求饶。 乔卿莫则借机装了好人道;“嫂嫂这不大好吧,玲珑她细皮嫩肉的多娇气一姑娘啊。若是挨了家法,岂不得皮开肉绽,若是在毁个容什么的,那得多恐怖呀。” 玲珑闻言,差点吓晕过去。 这下换肖氏摸不准乔卿莫的路子了,原本她是携梁颖诗过来邀乔卿莫去逛园子的,哪晓得遇上玲珑在作怪。她想着从前玲珑在大房也是这般不安分,自己好不容易把她塞到漪澜院,还安了她做心腹眼线,哪知她竟不知悔改。 肖氏眼见她不争气,晓得这样下去玲珑迟早会坏事。所以本想一式二鸟,一能同过处罚玲珑讨好乔卿莫的,二是想着干脆顺手换了这个蠢物。 她哪里晓得乔卿莫突然又要帮玲珑说话,肖氏闹不准乔卿莫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于是试探性道;“六弟妹,这可不行。你若今日纵容了她,往后她只怕是会变本加厉的!” “嫂嫂,我晓得您是为了我好。可玲珑如今到底是我屋里的人,又伺候六爷有功,不过犯个了浑罢了,嫂嫂您看在我的面儿上,暂且饶恕她这一次罢。”乔卿莫硬要探出肖氏的态度,所以故意维护玲珑。 就在肖氏再次犹豫乔卿莫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见梁颖诗站出来向乔卿莫和肖氏行礼道;“六表婶婶仁慈不忍责罚,大表婶婶管着家不正门风又说不过去。颖诗是外人,本不该多嘴,但这样两头僵着也不是法子,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让玲珑抄祈福经书可好?” 言既出,肖氏觉得梁颖诗在救她,当即赞成道;“甚是,甚是。还是我们颖诗聪明,且就这样办。六弟妹您看如何?” 乔卿莫却觉得梁颖诗的故意插手,只怕是另有所图,遂在心里头留了个心眼,笑道;“既如此,就听你的罢。” 玲珑仿佛在地狱转了一圈,连连磕头谢恩。 最后三人又各怀心事,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游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说话 且说转眼就到五月中旬,梁王嫡次子娶亲,这无异于又是一次轰动全城的亲事。 因着在此之前,瑶太妃特意遣人到镇国公府送了一份‘阖府莅临’的请帖,所以娶亲这一日乔卿莫也跟着镇国公夫人和肖氏一道前往梁王府吃酒。 由于镇国公夫人喜静,最爱一个人在花园里弄弄花草之类的,所以平日里也较少在京都的贵妇太太圈儿里出现,所以也就没几个夫人太太的交际。 到了梁王府也只是和肖氏静静地待在一处看看热闹,或是在院子里赏赏花草罢,结果就是引来下头那些勋爵之家的夫人太太们凑上前来闲聊。镇国公夫人实在疲与应付,最后索性独自一人躲进瑶太妃的院儿里享清净,只留了八面玲珑的肖氏在外头周转应酬,而乔卿莫这也才能得此机会溜出来陪着秦太夫人说话。 离正式开席前还有一个时辰,乔卿莫便扶着秦太夫人有说有笑的逛气梁王府最著名的水榭来。秦太夫人逛得累了,便就近寻了个可以歇脚的亭子坐下来对乔卿莫温声道;“说来外祖母同是瑶太妃的嫡亲妹妹,可这梁王府我还是第一次来呐。” “许是外祖母您太忙了,没时间来罢。”乔卿莫边说边接过阮妈妈递上的随行茶水奉至秦太夫人面前。 秦太夫人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方回了精神,感慨道;“是,也不是。” 于是乔卿莫就好奇问道;“外祖母此话怎讲?!” 秦太夫人却不答话,只是静静的望向湖面,眸光还有些浑浊。 乔卿莫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遂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阮妈妈。 阮妈妈看了看瑞表姑娘又瞅了瞅秦太夫人,见她老人家的神色无异,遂温声道;“说来我朝太妃离宫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儿子做了藩王跟着去外地,一种是儿子在京做亲王,太妃要离宫养老只能得朝堂的群臣同意才可以离宫。 那个时候瑶太妃正是到了要离宫的关键时刻,而我们太夫人又恰好又在那个时候为着荣姑娘同承恩伯府的亲事和承恩伯府闹掰了。那个时候族亲纷纷指责咱们太夫人,却只有宫瑶太妃打心眼里是咱们太夫人站在一处的。 因为太夫人不想牵连瑶太妃出宫一事,所以这么些年咱们太夫人面上几乎都装了浑不在乎,互不来往的模样,实际私下里却和瑶太妃书信交流写了不少信呐。 后来直到咱们荣姑娘订下亲事,承恩伯府没了爵位以后,瑶太妃才和咱们太夫人慢慢的把这儿姐妹情深搬到了明面上。” 乔卿莫惊异道;“那这事儿,荣表姐她晓得么?!” “嘘,哪敢叫她晓得。”秦太夫人毫不当回事儿的笑道;“你荣表姐那时候光是听说我为着她的事同承恩伯府闹僵了,都为此自责得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也没怎么吃东西。若是叫她晓得为着那事儿还牵扯了瑶太妃,如今哪里还有李斯那小子的福气。”秦太夫人说笑着,全然将这一切当成了过往云烟。 乔卿莫听罢,不免动容。缓缓将头靠在秦太夫人肩上,极认真地道;“外祖母,您大概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祖母了!待荣表姐生了孩子,我就去把她抓来给您老磕头!还是她不晓得缘由的那种,您看可好。” 秦太夫人被她的小孩子气性乐得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道;“你呀可别操心你荣表姐了,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乔卿莫敛下情绪,一脸天真地道;“我?我能吃吃能睡睡,有什么事儿可操心的。” “方才一路过来,你只问府中事,不谈已身闻。着实不像个新嫁娘,要么就是真的无事,要么就是有意在隐瞒什么。”秦太夫人一副你逃不过我眼睛的模样。 乔卿莫并不想让外祖母担心,索性颔首作了害羞地模样道;“外祖母您多心了,归宁那日六爷就因紧急军情突然离京了,至今也未归家。 而婆婆她喜静,心地又好,我每日除了晨起去给她请安外,旁的时候她既不麻烦我在她跟前伺候,也从未让我立过什么规矩。 大少奶奶呢又整日里忙着管理偌大的国公府,难得一回才有时间到我院儿里串个门什么的。旁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在屋里同绾青她们一起做些小玩意打发时间罢了,我总不能一见着您,就跟您念叨,说我每日都做了多少小玩意,浪费了多少布料罢。” 闻言,最先乐了阮妈妈,她得意地对秦太夫人道;“您瞧瞧,老奴就说咱们表姑奶奶在婆家什么事儿都没有罢,这回您可是输惨了。” 乔卿莫显是没听懂阮妈妈的话,接着又见秦太夫人跟着乐道;“行行行,这回就算你赢一回罢。” “阮妈妈,外祖母,您们在说什么呀。”乔卿莫干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阮妈妈笑罢才同乔卿莫解释道;“其实呀,就是来梁王府之前太夫人跟老奴说她忧心您在镇国公府过得不大好,所以这么些天了连一个消息都没有捎回永诚伯府。可老奴却觉着既没有什么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才说明表姑奶奶您在镇国公府过得好呀。 于是太夫人不信呐,就非要就同老奴打赌,而这赌注就是老奴一个月的例银。如今老奴赢了,太夫人可得多给老奴一个月的例银呐。” 乔卿莫听罢,方才宽了心跟着这两老小孩儿笑起来。 正这说得欢乐的时候,就见秦三太太边唤;“母亲,不好了!母亲!”边匆匆忙忙的往亭子这边赶,而秦三太太身后的庄苏荷则是提了裙子紧跟其后。 待到近了,秦太夫人板了脸道;“可慢着些,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还这般毛躁,当心叫钦哥儿媳妇笑话。” “母亲我慢不了,前头可是闹了个天大的新鲜,平昌候……”秦三太太话将出口,就见乔卿莫还在这儿,遂又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这时庄苏荷总算跟了上来,行礼道;“祖母,瑞表妹。” “三舅母,钦表嫂。”乔卿莫一一回了礼,她自然是看见庄苏荷的眼睛有些红肿,先是诧异,随后又默默的将心中的诧异掩下。 乔卿莫见秦三太太和庄苏荷皆看着自己不说话,瞬间明白过来,当即行礼道;“外祖母,我看那边的花开得正好,瑞儿过去那边瞧瞧。”说着又同秦三太太和庄苏荷行过礼后,方才由绾青搀扶着离开。 待过了一个拐角处,大约也看不见那亭子了,乔卿莫方才突然顿下来故意地对绾青道;“哎呀,我的帕子好像不见了,你返回去帮我找找看。” 绾青看着自家主子手里的帕子,立即明白其言外之意,当即应下后便使武功匿身回去。 佩蓝则不解道;“少奶奶,咱们都跟平昌侯府无甚干系了,您怎么还要让绾青去探听?” 乔卿莫一手扶着一只花朵儿细细的观赏它的花瓣温声道;“万一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新鲜,听来解解闷也好啊。”心里实则暗道;‘既然三舅母故意避了自己说话,显然就是极大的事。既是关于平昌候府的大事,为着苏琴娘子和苏苏,也该未雨绸缪才是。’ 第一百四十章 预谋 乔卿莫边慢悠悠的逛赏着花园边不着痕迹的在等候绾青回来时,就见不远处王衡之携同其妹王羽之迎面而来,眼见着就要到跟前了乔卿莫避无可避,索性大方行礼道;“王公子,羽之妹妹,好巧。” 王衡之牵着王羽之回礼道;“偌大的梁王府里,能与乔姑娘相遇的确是巧。” 佩蓝在一旁打量着这兄妹,心里头不满地暗道'乔姑娘?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家姑娘成亲了么,应该唤六少奶奶才对,果真是商族之户没规没矩。' 乔卿莫似乎并不在意王衡之称呼的是什么,只做了寻常客气的攀谈道;“倒是小女眼界窄了,竟不知王公子同梁王府也有交情。” “哦,在下与梁王府有些许生意上的交情,今日也不过是恰巧过来凑个热闹罢。”王衡之说话时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乔卿莫正要随便回两句,然后就听见王羽之嘟囔道;“哥哥你说谎,分明就是你特意讨了伯父的请帖,然后还硬要拽了我来陪你吃酒。我不想来,哥哥还骗我说能在这儿遇上君止哥哥。可眼跟哥哥你领着我前走来走去的,我腿都走酸了,也没遇见君止哥哥呀。娘亲可说了,说谎是最要不得的,哼!” 乔卿莫闻言,蹲下身与王羽之视线齐平,微笑道;“羽之妹妹,你君止哥哥因为没几日就要回江南去念书了,所以近些时日都在家中温功课呐,你若是想见君止哥哥,可以直接去谷子楼后巷我家的宅子去找君止哥哥玩,可好?” 王羽之歪头想了想,终摇头不忍地拒绝道;“那不行,我娘亲说了,女孩子就应该自尊自爱矜持些,可不能主动去找男孩子玩。” 乔卿莫被王羽之这般乖巧的模样给逗笑了,欣慰道;“羽之可真是个好姑娘。”说着,乔卿莫便唤了佩蓝。 佩蓝应声,随即明白自家少奶奶的意思。于是从荷包里摸出一锭五蝠式样的银锞子双手递上,乔卿莫接过银锞子放与王羽之道;“今日出门匆忙未带旁的好东西在身,这枚五蝠银锞子你且将就着拿去玩吧。” “多谢乔姐姐。”王羽之边大大方方的收下银锞子,边行礼。 从王羽之的一举一动中乔卿莫能看得出来,虽说她是商族之后,但行为举止尽是干净利落。这气派,丝毫不输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姑娘。 之后乔卿莫又随意同王衡之攀谈了两句客气话后,便道了别。由佩蓝扶着正准备离去时,却见王衡之拿出一个什么东西,突然对她道;“乔姑娘,周六爷或许回不来了。若往后……若往后你有什么难处或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你拿了这个去谷子楼找在下,在下定会竭尽全力帮乔姑娘的。” 说罢,王衡之也不等乔卿莫反应过来,直接将那东西塞进乔卿莫手里,然后抱起王羽之便匆匆离去。 “这?”待乔卿莫反应过来时,王衡之已经远去,而自己手里则多了一块刻有'衡'字的竹牌。 佩蓝看着王氏兄妹远去的身影,喃喃道;“真是没规没矩,我家少奶奶以有家室,怎能随随便便的收你的东西,若是叫旁人看见了,又如何说得清!” 乔卿莫把竹牌交给佩蓝示意她先收下,太阳穴突突直跳,蹙眉道;“他方才说的六爷恐怕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 “少奶奶别理他,您与他顶天了也就见过两面,这样乱七八糟,无根无据的话又如何能信。再说奴婢方才瞧他看您那眼神就贼兮兮的,说这样丧天良的话,指不定安的什么狼子野心呐。”佩蓝边说边冲着王衡之离去的方向啐唾沫。 “但愿罢。”乔卿莫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因为王衡之的话担心起周翊来。 '或许只是因为怕他出事,自己会担克夫的名头罢。'乔卿莫心里暗自作了如此解释,压在心口的石头方才落了些。 大约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绾青回来了,她头上还沾惹了两三片草叶,一见到乔卿莫就兴奋地道;“少奶奶,平昌侯府果真出大事了。” “瞧你,怎的弄成这副模样了?”乔卿莫边细心为绾青去掉头上的叶子,边缓缓牵着绾青往一旁说话。 绾青见四下无人,遂压抑住自我兴奋,轻声道;“少奶奶,庄七姑娘的嫁妆里注了水,叫梁王妃开庄七姑娘的嫁妆箱时给发现了,而且那水注得不止一箱两担呐!” “这好端端的,梁王妃干嘛要开庄七姑娘的嫁妆?”佩蓝在一旁不解道。 绾青一副全天下就我知道的得意模样道;“原本就是梁王妃娘家的开嫁妆箱习俗罢,说是一方面是为了向亲朋好友展示儿媳妇母族的实力,带有喜庆的炫耀之意。另一方面则是为着给儿媳妇装些不用上账册的私房钱,寓意讨好儿媳妇一家子和和美美。 可谁知一开箱子,里面的首饰用器全都是镀金面儿和镀银面儿的东西,再要么就是空心镯子,或有瑕疵的布料。那在场的夫人太太们哪一个不是人精,一眼看出注水之严重,当即就议论开了。现下恐怕就只有喜房里的庄七姑娘,暂且还不晓得此事了。” 乔卿莫惊愕道;“这不应该呀,庄二太太娘家的祖上是盐运史发家,虽然说后来落没了。可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得嫁个女儿进梁王府都这么抠搜寒酸罢。再加上庄二太太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也没理由以好充次,让七姑娘在婆家抬不起头。” “就是,先前奴婢看那一溜抬进来的嫁妆,只怕是都能与咱们少奶奶的嫁妆相比肩了,又怎会出现都是镀金的假玩意?若是说只有那么一两抬装了那些充数的玩意倒也是有可能的,没理由都是不值钱的镀金铜器罢?”佩蓝也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 “谁说不是那!”绾青却咽了咽口水,再次探看四周后继续道;“若是庄二太太自己置办的嫁妆还另说,可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庄二太太置办的。” “这又是什么新鲜?”话语一出,惊得乔卿莫瞪大了双眼,不能接受的看着绾青。 佩蓝在一旁也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旁的,这哪家的姑娘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一点一点的攒备嫁妆的,庄二太太怎么可能一点嫁妆都不给庄七姑娘备?” 绾青却蹙眉道;“反正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庄二太太没给庄七姑娘备嫁妆奴婢也不晓得,奴婢只听得钦少奶奶说那些东西是因为庄二太太信任平昌候夫人,说七姑娘是嫁去梁王府,怕自己没什么见识会办不好嫁妆,所以就将库房钥匙和帐上的银钱都交给了平昌候夫人,让平昌候夫人全权办理七姑娘的嫁妆事宜。 可谁也不晓得会办成这个样子,现下梁王妃那边的宾客都等着看笑话。 而钦少奶奶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要去找平昌候夫人问个清楚。可等钦少奶奶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平昌候夫人今日却不在府中,说是宫中的皇后娘娘病了,平昌侯府人早早的就把手上的事情交给管事的谢妈妈操持了。 钦少奶奶无法,只好求助咱们太夫人,只因为太夫人身有诰命能递牌子进宫,钦少奶奶想进宫去找平昌侯夫人问问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旁的差错。这才火急火燎的找了咱们太夫人,但又不想让更多人晓得此事,所以才要避开咱们。” 乔卿莫边听边揪了手头的帕子,急得不行道;“那外祖母可同意了?!” 绾青应道;“太夫人怎能不同意?太夫人还说,钦少奶奶向来孝顺懂事不说,平昌候夫人再不堪,也是永诚伯府的明面上亲家。又说自己就是再不想与平昌候夫人打交道,可这外人眼里只看得到两家人是亲戚,若是放任不管,就是有损永诚伯府的名声!所以这会子,太夫人只怕是已经在去宫里的路上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又哪里来的那么多误会。这厢出了问题,那厢人就进了宫,这件事很显然就是有预谋的。不行!外祖母可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被卷去。”乔卿莫说着便要折回去,想亲自阻拦,可没走两步又停下来,连忙唤了绾青道;“此事估计我去拦只怕是没什么作用,你快去李府找荣表姐,把这事儿言简意赅的同她说说,然后让荣表姐唤外祖母回来,她知道怎么做的。切记,千万别让外祖母进宫。” “嗳!奴婢晓得轻重!”绾青应下后便快步离去。 佩蓝则馋扶着乔卿莫微凉的手,关切道;“少奶奶,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暂且静观其变吧。”乔卿莫说罢,便是长长的叹息。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祸不单行1 后来梁王妃是如何处理那样的窘境的,乔卿莫已经不晓得。她只知道梁王府上的喜宴结束的异常早,各家各府的夫人太太们好像都是心照不宣的匆忙坐席,又或是来不及用席三言两语便告辞了。 随后就连镇国公夫人也是单打了声招呼就领着两个儿媳匆匆回府。 就在乔卿莫带着不解的疑问和好奇心前脚将回到漪澜院,还没来得及歇下时,后脚就见魏紫又领了神色凝重的云嬷嬷进来。 “老奴请六少奶奶金安。”云嬷嬷虽说神色有异,却还是一进门就毕恭毕敬向乔卿莫行礼。 “嬷嬷快请起,瞧您这面色不大好,可是感了风寒?”乔卿莫按下心中越来越沉的疑惑,边问候边亲自扶云嬷嬷起身。 云嬷嬷扯出一个不算难堪的笑容道;“夫人让老奴来请六少奶奶您过去一趟。” 乔卿莫却故意道;“那嬷嬷且等我换身衣裳可好。” “六少奶奶莫要忙了,老奴瞧着您这身衣裳就甚好,免得让夫人等的急了。”云嬷嬷显然还是有些沉不住的。 “既然嬷嬷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就直接过去罢。。”乔卿莫装了不知道的模样就要遂云嬷嬷去,临走前心里放不下的叮嘱玉扇道;“若绾青回来了,我还未回,你就让她来忠义院寻我。” “嗳,奴婢晓得了。”玉扇应道。 乔卿莫这才放下心同云嬷嬷前去忠义院,且这一路上不论她如何打探,云嬷嬷终究是半句有用的话都不肯透露。只一句‘少奶奶好奇,待到了忠义院就什么都晓得了。’就将乔卿莫话头给堵了。 由于乔卿莫不知道是什么事,所以心里头似揣了只鼓,一路敲着就进了忠义院。 待到进了镇国公夫人休息的正屋,乔卿莫才看到早先在梁王府的时候还好好的国公夫人,这会儿却恹恹着,面色惨白着,头勒了抹额歪在床上。 而肖氏则是面色红润的,在床旁侍候着。 “母亲这是怎么了?”乔卿莫行过礼后才慢步行至床前。。 镇国公夫人闻言,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看是乔卿莫来了方才开口道;“翊儿那边有些消息传了回来,我左右思量着,终归是该同你说说的。不过,好孩子,答应我听完可要挺住。” “母亲这是何话?”乔卿莫见状莫名的慌了神。 “原本你公公每年的五月初都要从边疆启程,然后差不多六月到京回家。这往年都是顺顺利利的,今年却不知怎么的......”国公夫人说着又酸涩了鼻尖,接着道;“你公公到半路上时,突然遭埋伏,那些人打他随行回来的几千大军一个措手不及,半道上粮草不足随后你公公就让人带信让翊儿领了城外营地的士兵前去支援。可谁曾想……” 国公夫人说着眼泪几乎瞬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道;“可谁曾想……翊儿为了救他父亲,于是只身引开不明的敌军。结果......结果等你公公脱困去找时,翊儿他已经……已经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了!”言毕,国公夫人当即掩面痛苦。 肖氏边为国公夫人揩泪边就劝;“母亲,弟妹别急!下落不明或许只是六弟受伤躲在哪里罢,他武功一想高强,应该没事的。况且姚校尉不是带了暗卫去寻了么,兴许两日就能找到六弟不是。” 乔卿莫闻言,突然想起在梁王府时王衡之同她说的话,那时她也以为王衡之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不着调,现下乔卿莫再想来直接吓得腿软连连后退。 “不,知,生,死?”乔卿莫喃喃念着,下一瞬她只觉着头晕目眩喘不上气儿来,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待乔卿莫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夜,屋里点上了蜡烛,床边还守着在打瞌睡的绾青和佩蓝。 绾青最先感觉到自家少奶奶醒了,她边去给乔卿莫倒茶水边道;“少奶奶您醒了,可吓坏奴婢了。” 佩蓝听见了动静也跟着醒了瞌睡,忙将乔卿莫扶起来,顺手在其腰后塞上一个软软的大迎枕。 乔卿莫就着烛光环视了一周后方缓缓道“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在忠义院的后厢房,奴婢本在国公夫人的正屋外候着来的,忽的就听见里面肖大奶奶唤奴婢说少奶奶您晕了过去,奴婢进了屋,同旁的丫鬟婆子暂且将您扶至此处歇下了。”佩蓝边道,边用剪子剪亮一旁的烛芯道;“太医也来瞧过了,说是少奶奶您急火攻心,一口气儿没喘上来所以才晕的。也没开药,就是让少奶奶您好好歇着就行。” “奴婢也是一回来就听说您来了忠义院,结果等半天都等不着您回漪澜院,索**婢到忠义院寻您才晓得您晕倒的事儿。也不知道国公夫人跟少奶奶说了什么,竟把您给气晕了获取,可没把奴婢给吓傻了。”绾青边说边侍候乔卿莫喝水。 乔卿莫想起国公夫人说的话,心有余悸,可又不知该如何同这她们两个说,况且她们知道了也没旁的法子救人不是。于是乔卿莫就慌乱润过发干的嗓子后,转移话题问绾青道;“外祖母那边如何了?” “太夫人现下已经回永诚伯府了,只是钦少奶奶好像不大好。”绾青放下茶盏正准备细说。 就听见外头有嬷嬷敲门,道;“六少奶奶可醒了?外头有个小姑娘死活都要见您。” “这个点,都快宵禁了还有谁能来见咱们少奶奶?”佩蓝边不满地抱怨边起身去开门。 开了门,进来一个面生的嬷嬷道;“六少奶奶,老奴是门房上的,外头有个小姑娘吵着嚷着说要见您。老奴问过大少奶奶的意思了,大少奶奶让老奴直接来问您就行。” “多大的小姑娘,可有说些什么?”佩蓝替乔卿莫问道。 那嬷嬷老老实实道;“约摸四五岁的模样,说是谷子楼后巷的,有特别急的事儿找六少奶奶。” “谷子楼后巷?”佩蓝想了一会儿传话道;“少奶奶,或许是苏苏来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快快唤进来。”乔卿莫边说边穿衣裳。 “嗳。”佩蓝应下,然后依照规矩赏了嬷嬷一锭银锞子道;“辛苦嬷嬷了。” “不辛苦,不辛苦。”嬷嬷收了银锞子喜笑颜开的离去。 不一会儿,嬷嬷就领了浑身脏污一脸狼狈的苏苏进来。 “我的老天,这是怎么了!?”绾青忙上前将其抱过来,边为她揩去面上的脏污边探看她身上是否有伤。 乔卿莫更是顾不得穿鞋,光了脚就过去围了苏苏问道;“苏苏,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往我这里来?罗婆婆呢?” 苏苏先是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乔姐姐,君止哥哥和伯父被坏人给抓走了,罗婆婆也死了。” 乔卿莫闻言差点又要晕过去,好在佩蓝眼疾手快,掐住乔卿莫的人中救唤道;“少奶奶,少奶奶您没事吧。” 不一会儿乔卿莫才缓过劲儿来,红了眼眶丝游无力道;“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祸不单行2 乔卿莫让绾青先趁着夜色将苏苏送回漪澜院交给玉扇照看,然后再让她摸回忠义院装成自己的模样睡在厢房里好做掩护。然后乔卿莫自己则打扮成丫鬟的模样和佩蓝以要出府为六少奶奶取一样急用的东西为由,买通忠义院门房上的嬷嬷,赶在镇国公府落钥宵禁前溜出了镇国公。 可路上佩蓝还在劝;“少奶奶,您如今已经是镇国公府的六少奶奶了,您这样的身份半夜里溜出去找那个姓王的,若叫旁人晓得了,这名声只怕是要完的!” 乔卿莫的脑海里却不断的想起苏苏哭过后稳定了情绪时说的话来,她说;“原本君止哥哥在教我学认字来着,然后我们就听见外头有些嘈杂的声音,君止哥哥让我藏起来他出去看一看。然后我就藏在柜子里等,等了好久我也没有等到君止哥哥回来。于是我大着胆子再出去时,就看到罗婆婆已经倒在地上,她们流了好多好多的血,那时罗婆婆还有一丝的力气,罗婆婆她叫我来镇国公府找乔姐姐。我就从谷子楼一路找来了,可我好没用,我都不知道是谁抓走了君止哥哥和乔伯父。” 回忆至此,乔卿莫才对佩蓝道;“如今父亲和福哥儿都不知去向了,我还要名声做什么!况且,佩蓝你可晓得,白日里在梁王府时王公子说的话也并非胡言乱语,六爷如今确是下落不明!再加上庄七姑娘的嫁妆被换,父亲和福哥儿被不知名的人绑走,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不是吗?! 可如今这个局面,我是断不能冒然去麻烦大舅舅的。眼下我也只能从王公子那里找突破口,况且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晓得,再说了天亮之前绾青就会出来接应咱们。只要咱们小心些,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了。” “少奶奶,您说六爷真就……”佩蓝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直到看着自家主子缓缓了点头,她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佩蓝的心痛得就像事被谁猛的扎了一刀似的,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边匆忙的摸索着先前放在衣袖里的竹牌,边对赶车的车夫唤道;“师傅,您再快些,一会儿该宵禁了!” 许是佩蓝的话起了作用,马车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就从悠长的公主巷直接到达谷子楼。 待到了谷子楼,佩蓝扶着自家主子快速下了马车,而后敲开了谷子楼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面目严肃的老头子,他不耐烦的打了两个哈欠道;“都这么晚了,咱们谷子楼晚上是不做生意的,两位姑娘且回罢。”说罢就要关门。 佩蓝赶紧亮出那个刻有‘衡’字的竹牌,积极道;“老人家,我们不是来买粮的,我们是来找王公子的。” 老头眼神不好,凑近了仔细的看了看竹牌,才极恭敬道;“原来是贵客,快请进,快请进。”老头子边说边让身将乔卿莫和佩蓝往门里引。 “多谢老人家。”乔卿莫边回礼边示意佩蓝给老头打赏。 谁知那老头连连摆手不要,佩蓝这才作罢。 随后老头子领了乔卿莫和佩蓝直接上到谷子楼最顶层的一个房间外,轻轻扣门道;“公子,您等的人来了。” ‘这是在专门等咱们?’乔卿莫和佩蓝默契的交换了眼神。 随后便听见里头想起王衡之的声音道;“乔姑娘请进。” 老头闻言推开门却只让乔卿莫进去,然后将佩蓝拦在门口不让她进。 “少奶奶。”佩蓝自是牵着乔卿莫的手满面担心。 乔卿莫其实心里也怕王衡之会对她另有所图,可是眼下情况紧急由不得她顾虑那么多。最终乔卿莫深呼吸后,松开佩蓝的手道;“放心吧,王公子是读书人,应该不会无礼的。”言毕,便独自一人进了屋。 随着关门的声音,乔卿莫原本沉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缓缓往里走,才发现这其实只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书房,而王衡之正在挑灯对账目。 “乔姑娘稀客。”王衡之听见的动静,随手合上账本,引了乔卿莫到一旁的茶台处坐下。 “王公子应该晓得小女已经嫁人,您或许应该唤一声六少奶奶。”乔卿莫有些拘谨,为了保持距离,这一次刻意提醒称呼一事。 王衡之却浑不在意道;“在下当然晓得乔姑娘已经成亲,只是乔姑娘在在下眼中还是如初见你时那般美好,在下也只不过是想将乔姑娘在在下心中的形象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罢。” “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美好不美好的。”乔卿莫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开门见山道;“我现下这个时候来找王公子,想必你也晓得是为着什么。但除了我家六爷的事,我还有另一件事需要王公子帮忙,眼下我也是没旁的法子了。若王公子愿意帮我,我愿付千金万银报答王公子。” “可是为着乔伯父和君止兄的事?”王衡之边说边淡定的沏茶。 乔卿莫闻言却像看鬼一样看着王衡之,缓了好一会儿才道;“难道,六爷的失踪,和我父亲弟弟之事都是出自你的手?!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王衡之却摇头道;“乔姑娘你太紧张了,也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只是个商族之后,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 乔卿莫显然不信他的话,死死盯住他,问道;“那为什么你知道我所求为何?你若说与这些事无干系,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信。” 王衡之将沏好的茶放到乔卿莫面前,温声道;“在下只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是谁做的,所以才晓得乔姑娘为着何事来找在下。不过话说回来,也确实与在下有些微弱的关系。” 乔卿莫碰也不碰那盏茶,紧绷了神经问道;“公子此话怎讲?” 王衡之笑了笑,继续为自己沏茶道;“从前,在南方最先发迹的一批商人中,有一户王的。 这王氏一族最会做生意,且世世代代做惯了生意。直到到了有一代的庶房出了个叛徒,那庶出的叛徒盗了王氏的生意机密和不少的钱财,他本想自力更生另力门户,结果却因为经营不力,那叛徒一支往后没几代人就将财产败了个精光。 他们为着面子又不敢回本族,最后不得不做起抢劫的营生,渐渐的他们抢劫营生越做越大,做到最后竟帮着我朝皇祖宗打天下。变成了一朝为寇,世代为王一族。 为王这一支也晓得江南商族是王氏的本族,两族之间也互相知道都是同宗一脉,却因着多年的恩怨没有相认罢,你说这个算不算是有干系?” 乔卿莫乍一听觉着王衡之在说些不相关的事,直到听到了最后才听出些苗头,不由惊呼道;“所以王公子你的意思是,商族王氏和安郡王府本就是一宗同脉?!” 王衡之轻松笑道;“正是。” “可,王公子你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与你送我的竹牌又有何干系?还是说,能用这个直接找到我父亲?”乔卿莫接连几问后,忽的反应过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六爷的失踪和我父亲弟弟被绑之事都是安郡王的手笔?!” “乔姑娘果然聪明,一点就透。”王衡之缓缓的吹散茶盏内的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小口茶后,在乔卿莫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接着道;“商族王氏这么多年从未同安郡王府有过任何联系,可直到这一代的安郡王,他的野心极大,想要将现在的朝廷取而代之。但他的财力不足,所以想要得到商族王氏的全力支持。 商族王氏不从,本也是梁王府和镇国公府为着国家利益暗中相护,商族王氏才得以保全。所以六爷之事乔姑娘倒不必担心,因为商族王氏和梁王府本就不会袖手旁观的。” “造反?!”乔卿莫也不傻,瞬间想明白为何镇国公再回来的路上会突然遇袭,又为何周翊会一去不知所踪。下一刻她却又不明白了,问道;“那安郡王府又为何要抓我父亲和弟弟?”乔卿莫面上装傻,心里却暗道;‘该不会还对那铜盒不死心罢?’ 王衡之却自顾道;“其实乔姑娘你也不必担心乔伯父和君止兄的安危,因为他们并非安郡王的手笔,而是乐安县主趁乱做下的。乐安县主她其实是想保护乔伯父,因为她知道,一旦安郡王控制住了镇国公和周翊,就会立即兵围皇城。到时候少不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我算了算也许,也要不了多久了。”王衡之言语中带了些许自信。 “那么你给我竹牌的意义是什么?乐安县主是个疯子,我总不能任由她把父亲和弟弟抓走而不顾吧。”乔卿莫急得团团转,继续道;“既然王公子晓得安郡王府的事,不如由镇国公府递信进宫,这样是不是就既能救周六爷又能救我父亲和弟弟。” 王衡之反而摇头道;“乔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安郡王为人一贯狡猾,只要他还没有反围皇城,那么就没有真实有用的证据可以指证他造反,况且朝堂上有不少人都被他拉拢了。现在检举不是时候。” “王公子,我明白了。你一说现在不是时候,二说我父亲弟弟无恙。那么你给我一个竹牌有是何用意?”乔卿莫觉着自己被耍了,有些温怒。 王衡之对着生气的乔卿莫入了一会儿迷,之后笑道;“在下给乔姑娘竹牌并不是为了帮你救人,而是想带你走。”‘真的是被耍了!’乔卿莫意识到自己在浪费时间完全被耍了以后,当即起身便要走,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那只王衡之却深情地道;“乔姑娘请留步,在下从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心悦与你,当然在下也知道乔姑娘你身以成家,在下也不会做出无礼逼迫之事。 在下只想带你离开京都,只有暂时离开此处才能保你周全。待到时候局势稳定了,乔姑娘再回来就是。且安郡王此人报复心极强,一旦他成功做皇,那么血屠京都城也未尝不是他的风格! 再一个,眼下的时局瞬息万变。姑娘还是遂在下早些离京才是,我商族王氏虽然势单力薄,可我王衡之愿意为了乔姑娘你全力抵抗安郡王府。因为只要你安全了,在下才能心安。 乔姑娘只要你随在下离京,一旦安定下来。在下立刻让人去找乔伯父和君止兄,到时候再让你们一家团聚可好?” 乔卿莫却静静的看着王衡之,冷言道;“王公子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王衡之神色真诚地道。 “不知......王公子盯上我浔阳乔氏有多久了?是从豫章书院开始?还是从我父亲上京开始?” 王衡之闻言一愣,面上的神色显然失了先前的从容,温声道;“乔姑娘此话何意?” “王公子心悦我,我信。王公子说的安郡王府同商族王氏又纠葛的话我也信。但是......”乔卿莫说道这儿突然停顿,嫣然一笑道;“但是王公子你是商人,我怎敢轻信商人之言呢?”乔卿莫说罢,已经开了门就要出去。 王衡之眼见自己想借安郡王和乐安县主的手笔,以此控制乔家人拿到香露配方的事以败露,很是不甘心道;“乔姑娘且等等,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 “王公子你忘了,我也做生意,我晓得这天底下,没有那个商人不是唯利是图的。”乔卿莫说罢便唤了佩蓝离去。 老头子眼见着乔卿莫主仆淡定自若的离去,忙凑上来道;“公子,咱们可要抓了她直接逼迫她交出香露配方?”“乔姑娘是个大智若愚之人,不是用硬强手段就能搞定的。况且周翊又不是死了,只是不知去向暂时断了消 而已,万一动了他的人,其报复手段只怕比安郡王更狠辣!你可别忘了之前的王韬,他就是用强硬手段的活例子。”王衡之面上的深情间消失,转而变成阴戾之色。 老头急得抓耳挠腮道;“那公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乔氏父子不是还在乐安县主手上么,等天亮了让咱们的人去找乐安县主谈判。只要拿了乔氏父子在手,她必定妥协。”王衡之说着,仿佛已经看到香露配方在手了。 “是,小的明白!”老头应着,便恭腰退下去安排。 王衡之转身进屋,站在窗外看着乔卿莫离去的背影时自言自语道;“原本是计划了放榜之日就绑走你父弟的,谁冥冥之中老天让我见了你一眼,只那一眼你就救下了你的父弟。可是乔姑娘啊,你也说了,我是商人我得以利益为先,只是这一次就先对不住了。” ------题外话------ 长章,今夜只有一更。 爱你们呀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当初 “少奶奶,那咱们现在去哪?”佩蓝从谷子楼出来后便紧紧的跟在乔卿莫身后,她深怕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再窜出个什么来。 “现下外头都是值夜的守城军,若是咱们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的。所以眼下咱们也只能就近先回母亲的宅子去,待到时辰在摸回国公府就行。”乔卿莫边说边快速往后巷的宅子去。 佩蓝却快步上前抱紧乔卿莫的胳膊害怕地道;“少奶奶,苏苏说那院子里都是死人,奴婢害怕。” “我也怕呀,可除了那里咱们还能去哪儿?总要先回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罢。”乔卿莫虽然比佩蓝的年纪小,身量也不如佩蓝高,但这一刻却是无比可靠的。 两人这厢回了后巷才发现住在前院的一家人根本没有在府中,而后院的地上除了血迹以外,并没有所谓的罗婆婆的尸体。且除了一些窗门的损坏以外,这座宅子就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少奶奶,这也太邪乎了吧!”佩蓝吓得紧挨着乔卿莫一刻也不敢懈怠。 乔卿莫心底渐渐泛出凉意,拉了佩蓝到卧房找了个柜子藏起来轻声道;“咱们轮流歇着,待到天亮再回府找绾青商议一下该怎么办吧。” 佩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的透过柜门缝隙盯着外头,略有些颤抖地道;“少奶奶,要不咱们回永诚伯府找太夫人罢,这里好恐怖。” “我也想有个依靠,可眼下事关重大,总也不能拉永诚伯府下水才是,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乔卿莫说着因为夜里凉紧紧的依偎着佩蓝。 “好,不管少奶奶你做什么决定,奴婢都会跟随你的!”佩蓝像发誓似的许下承诺。 之后佩蓝和乔卿莫双双相拥在一起躲在壁橱里等候天亮。 几乎同一时刻,乔业成也从摇摇晃晃的船舱内醒来。他将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绳索捆住了手脚,丝毫都不能动弹,身边还睡着乐安县主。 乔业成心里厌恶她,本想挪动一下,哪知乐安县就这么醒了。 “业成哥哥,你是不是渴了?”乐安县主边说边起身去为乔业成倒水。 乔业成却冷眼看着她道;“王萧楠!你这又是要耍什么把戏!我儿乔君止呢?!” 乐安县主闻言,神秘兮兮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自言自语道;“嘘,小声一些,别叫旁人发现我们在这儿,我可不想有人来打扰咱们的美好时光。” 乔业成哪里还看不出乐安县主已然不太正常,于是想顺着她的意小声道;“好,我小声些。那你可以告诉我,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我儿乔君止又在哪里?” 乐安县主见乔业成千年难得对她这么温柔的说话,遂开心极了,边给乔业成倒水边乐呵呵地道;“业成哥哥,咱们现在是南下的水路上。跟你说一个秘密,我父亲要当皇帝啦,他要是当了皇帝我就是公主。我想着公主虽然高贵,可是总要被关进宫里,那我不就再也见不到也成哥哥了吗。 所以我就偷偷找了父亲给我的士兵,把业成哥哥你也带出来。等到了南方,咱们两个双宿双飞,才不稀罕它什么公主呐。 而且我晓得业成哥哥舍不得儿子,所以我把那整院子的人都一起带出来啦。不过我可没有带乔卿莫,因为她好凶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乐安县主边说边强掰开乔业成的嘴喂他喝水,然后又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得意地道;“业成哥哥,我还把我的嫁妆都银钱都带上了。到时候咱们去南方寻一处安顿下来,你我就可以生生世世在一起了,你说好不好呀?!” 乔业成却冷眼看着她犯神经,劝道;“你这是何苦呢?我不爱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几十年了!王萧楠你又何苦折磨你自己,还顺带纠缠着我不放呢?!” “业成哥哥,你知道我的,我什么都不在乎!秦宝珍她已经死了,再也霸占不了你了,你现在就是我的!只要能把还能你拴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你是我的,你以后永远都会属于我!”乐安县主被乔业成的话刺激得开始胡言乱语。 乐安县主甚至趁乔业成手脚被捆住,贪婪的靠在他怀里一点一点的汲取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乔业成见她这状态如同走火入魔,怕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于是诓道;“不若乐安县主现将我松开,我们再说其他的可好?” “好。”乐安县主爽快应下后,却不是帮乔业成松绳子,而是上下其手的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衫。 乔业成慌忙将头偏至一旁制止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也想直接为业成哥哥你松绑呀,可是苏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莫要轻信你话。所以我想了一个绝美的办法,那就是跟你生个孩子,业成哥哥的心最软了,待我们有了孩子你就再也舍不得离开我了,到那时候我在你松绳子好不好?”乐安县主说着已经将身上的衣物脱得只剩一件中衣,嘴里还念念有词自言自语道;“业成哥哥你放心,萧楠还是处子之身,我很干净,不会脏污了你的。”说着便要扑身上去。 谁知这时船体突然被旁的船猛的撞停了,乐安县主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见守在外头的苏嬷嬷在呵斥;“你不可以进去!你绝对不可以进去!”然后就没有苏嬷嬷的声音了。 然后乔业成就见推门进来了庄先生庄秋禾。 而乐安县主也在这时合上中衣,她与庄秋禾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嘲讽似的笑道;“庄秋禾?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死心了呐!” 庄秋禾飞快的唆了一眼旁边的乔业成确认其无事以后,对乐安县主冷言道;“王萧楠,别拿我和你比,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恶心。” 乔业成闻言,向庄秋禾的方向看去,只见昏暗的烛光印在她的面上,她的神情虽然平静,但眼神里还有些许未遮掩住的紧张。 “是不一样呐,我敢直面追寻我的爱。而你呢?几十年了,也只是做个闷声葫芦!你既然做了闷声葫芦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又何必跳出来打扰我与业成哥哥的好事。”乐安县主边说,边跨步挡在乔业成和庄秋禾之间。 庄秋禾没有绷住,被乐安县主揭穿后老脸微红,当即斥道;“你已经疯了,乔老爷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也不属于你!你如此霸道,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人命,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我遭雷劈?呵呵呵...庄秋禾,怕不是你才要遭雷劈吧!”乐安县主大笑过后接着道;“你也少在我这里假惺惺的,当初你做的那些下作事,我哪一件不晓得?当初你因为没有嫁业成哥哥所以心有不甘,于是设计害死你那痴傻夫君,这事旁人忘了我可没忘! 还有,你为了接近业成哥哥所以故意接近秦宝珍假装和她做朋友,实际上是为了勾引业成哥哥。你做下的这些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别以为自己有多清高!” “你休要胡说!”庄秋禾自知时间不多了,也懒得再同乐安县主争执。索性绕过乐安,然后直接用随身的匕首帮乔业成割去绑在手上的绳子。 “庄秋禾!你凭什么拆散我们!”乐安县主见状情绪瞬间崩溃,边嚎叫着边去抢夺庄秋禾手里的匕首。 庄秋禾一把推倒乐安县主,骂道;“就凭你已经疯了,你就是个疯子!”说话间她已经借机割开了乔业成脚上的绳子。 乐安县主眼见着自己的心上人就要被人抢走了哪里肯甘心,立马爬起来冲上去就要抢庄秋禾手里的匕首,嘴里还叫骂道;“你才是疯婆子!我要杀了你!” “先生小心!”乔业成首先反应过来,瞬间退步拉开庄秋禾。乐安县主则扑了个空,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而后慌乱中庄秋禾拽住乔业成的手腕就走。 “业成哥哥你回来!你回来!”乐安县主摔得牙都掉了,她顾不得疼痛,只得趴在地上痛哭却再也没有力气去追。 待到庄秋禾和乔业成到了安全的地方,乔业成才携同一起被救出来的乔君止和一干小厮管事妈妈等,向庄秋禾行大礼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庄秋禾边扶乔君止起身边不敢看乔业成,轻声道;“唤我秋禾便罢,叫先生倒生分了。” 乔业成却极恭敬道;“您教过瑞姐儿,便是当得着先生一称。” “可从前...”庄秋禾话到嘴边而后又生生咽回去,只盯着候在岸边的停靠的船只道;“乔老爷可要回京?那些是我请的水上镖局,他们可以护你们安全回京。” 乔业成摸了摸乔君止的脑袋,客气道;“庄先生你的救命之恩已经够重了,重得乔某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还,回京之事又怎好再麻烦你。虽然乔某不晓得先生是如何知道我遇了险,但乔某晓得先生一定是个有大爱之心的人。这往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乔某的,一句话,乔某定尽全力报达。”说罢,乔业成行了拱手礼,携着一干人等干净利落的离去。 却独留了庄秋禾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从你一回京我就时刻专注与你,此刻能救你,我大约也没有旁的遗憾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伤口 次日天将亮,乔卿莫就小心翼翼的摸进忠义院后厢房,在同绾青换回衣裳的时候,就听见外间云嬷嬷在焦急地唤;“六少奶奶可醒了?!六爷由国公爷的亲兵护送回了涟澜院,现下夫人请您赶快回去。” “嗳,就来!”在外间守着的佩蓝闻言激动得应下后忙往里间去,边帮乔卿莫换衣裳,边道;“少奶奶,六爷回来了,咱们赶快去瞧瞧。” ‘六爷回来了是好事,我倒是不用做寡妇了,只是不知佩蓝你在激动什么?殷勤什么?’乔卿莫如是一想,下一刻却又摈弃了这样的想法。只静静的看着殷勤的佩蓝什么也没说,而后吩咐绾青道;“你且出府去打探一下乐安县主的去向,父亲和福哥儿就在她手上。不过你切记要小心,她手里的人只怕是不简单的。” 绾青拍拍心口保证道;“少奶奶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待乔卿莫回到漪澜院正房时,只见屋外间有玲珑,尤氏和端了热水随时侍侯着的仆妇,以及提了各样医箱的药童学徒。当即,乔卿莫的心里头就‘咯噔’一下的,整颗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六少奶奶。”魏紫最先察觉到自家主子回来了,轻声一唤,旁的人皆给乔卿莫让出一条道。 乔卿莫缓步进了里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周翊,只见他浑身是血,赤裸着上身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床边还跪着一个民间大夫模样的老者在诊脉,然后还有一个太医模样的老者正在一处一处细细的查看周翊身上的伤口。 来时的路上乔卿莫又想过千万种重逢周翊时的场景,却唯独系没有想过自己见到的会满身伤痕的周翊。 越是走近些乔卿莫心就越像是被什么利器猛的一下扎疼了似的。疼得她喘不上气,疼得她脚下一软,如若不是佩蓝搀扶着只怕又栽摔了去。 “我的儿,小心些。”歪坐在靠背椅上,头勒抹额的镇国公夫人关切的伸出手牵住了乔卿莫。 “母亲,六爷这是......?”乔卿莫边说,眼泪边就控制不住的像断线珠子一般直往下落。 “好孩子,别怕,现下已经请了京都最好的太医和大夫过来诊疗,翊儿一定会没事的。”国公夫人边说边轻抚着乔卿莫的手背以示安慰,自己的眼角却越来越湿润。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大夫收了脉枕颔首对道;“夫人,六爷大多受的外伤,老朽诊脉来瞧只是失血过多导致气血不足的昏迷罢。且老朽善调理内伤内病,一会儿回给六爷开些滋血养气的药方服用,剩下的主要还是得看张太医了。” 大夫的话音将落,张太医方才拱手道;“夫人,老朽也已经探完六爷身上的伤了。这些伤口大多是箭伤,好在都没有伤到重要脾脏。只是近日天气炎热,大约是回京路上伤口处理不得当,背部的伤口被捂的已经有些感染发脓,还有一处需要老朽割去烂肉,然后在及时对这些伤口用以老朽熬制的药水清洗,再敷上秘方药膏,到时候再结合这位大夫的内服药,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六爷身上的伤就会好痊。” “那就麻烦张太医和李大夫了,若要用什么药,不论多贵多珍稀我镇国公府必会全力满足的。”国公夫人说着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帕子摁去眼角的湿润。 张太医却犹豫地道;“只还有一样,眼下天气炎热,可六爷现下的状态十分虚弱,头几天也不好用冰驱热。为能保证六爷的悲伤的伤不被捂着,在六爷醒来前至少每隔两个时辰就要用换洗背部伤口的。现下老朽就需要六少奶奶一个人跟老朽学着换药,不知道六少奶奶可否愿意。” “奴婢来吧!“佩蓝突然抢在乔卿莫答话前行至太医面前行礼道;“张太医,奴婢身强力壮能翻动六爷,况且奴婢还会些黄芪之术,太医教什么奴婢都能很快学会的。” 张太医还以为佩蓝此举是得了乔卿莫默认得,只是神色极难为情的看向乔卿莫道;“六少奶奶,六爷有一处伤在了臀部,这旁人只怕是……” 乔卿莫心里对佩蓝突然的举动感到不舒服,她看了看满眼都写着期待的佩蓝,不动声色道;“我来吧,六爷是我夫君,既有私处之伤总不好麻烦旁人的。” “少奶奶,我…”佩蓝还想在争取,但看见乔卿莫探究的眼神,终究闭了嘴。 镇国公夫人一心只系亲生儿子,并不在乎谁来换洗药物,眼见着张太医要用药了,边借着云嬷嬷的手起身边道;“既如此,就麻烦两位了。只要能治好我翊儿,除了诊金外,必有重谢。” “老朽定当竭尽全力。”李大夫和张太医异口同声应下。 说罢,乔卿莫便让佩蓝陪着李大夫下去拿药,又唤了玉扇跟张太医带过来的学徒去熬药水。国公夫人一走,剩下的其他人则该散的散,该退下的退下,外间的尤氏和玲珑更是直接被魏紫给‘请’了出去。 一时屋里只剩乔卿莫,张太医,张太医的学徒,和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周翊。 张太医先同乔卿莫和学徒一起为周翊翻身,一翻身就可见其背部有六七处的箭伤,伤口因为翻动又在往外冒脓污。 乔卿莫平生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不由的想起周翊往日里的嚣张和生龙活虎,顿时觉着天意弄人,心口微涩问张太医道;“这样严重的伤,真能十来天就好么?可还要注意些什么?要不要多吃些猪背肉?毕竟我听老人说吃哪补哪不是?” 张太医被乔卿莫的一句‘吃哪补哪’给逗笑了道;“六少奶奶您太过紧张了,现下六爷昏迷不醒不过是失血过多罢,待喝了李大夫的内服药,用不了几日就会醒来。至于背部这些伤口,六少奶奶应该相信老朽才是。 而且关于用膳也得等六爷醒了才可以啊,不过主要还是以清淡的鸡汤和易补的药膳肉糜羹一类为主较好。待老朽教六少奶奶弄完这个,老朽自会会和李大夫商讨一个养伤这段时间里六爷的食谱出来的。” “那可就多谢张太医了。”乔卿莫说着发自肺腑的向张太医行大礼。 “六少奶奶多礼了。”张太医先是回礼,随后从医箱里拿出一把比匕首还小一些的利刃刀放置到一旁早上点着没来得及熄掉的灯盏上道;“六爷背上的伤到还好,伤得不深也没有烂肉,只需要用药水洗一洗再抹药膏就好。难就难在臀部的伤口有些深,且里面已经腐烂了,老朽要为六爷将其烂肉割掉,用药生新肉。这就需要六少奶奶同老朽的学徒一起帮忙控住六爷,只要六爷动,老朽处理起来也会快些。” “就这样生割么?我,我能帮什么忙呀?”乔卿莫光是瞄一眼那把刀都在发怵。 “六少奶奶莫怕,您只需要帮师傅摁住六爷的上半身就行。”学徒说着,已经过来熟练的控住了周翊的腿。 乔卿莫一时愣在原地,左右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控住周翊的上半身防止他动。 张太医着实看不下去了,笑道;“六少奶像老朽这样紧紧的抱住六爷即可。”张太医边说边向她示范该如何控住周翊,只见他一只手把住周翊的一个肩头,然后整个上身都压在周翊的肩背处,这样周翊既就动不了,压他的人也不会碰到其他的伤口。 待乔卿莫准备照做的时候,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尴尬,只因为这样因为整个柔软的胸脯都会压在了周翊的背上。 当乔卿莫还在扭捏姿势的时候,张太医已经取了刀对乔卿莫道;“六少奶奶莫要紧张,您就放松了用整个身子的重量压住就是,老朽可要动手了。” 乔卿莫也不敢看,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把头偏向一侧,抛开顾虑,整个人死死抱压住周翊的肩背。 张太医第一刀的划割时,周翊就疼得直哼哼又不停的挣扎,乔卿莫心软听不得,头靠在周翊的颈窝轻声安慰道;“六爷且忍忍就好了,只有等张太医清理好伤口六爷才能好起来。” 于是,十分神奇的事就发生了,许是昏迷中的周翊听见了乔卿莫的声音了,果然就不怎么挣扎。乔卿莫见这样有效,于是不停的温声道;“也不知道夫君去哪儿弄了这一身骇人的伤,你平日里不都是很厉害么?从悬崖上跳来救我的时候不也没事么,眼下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夫君你可千万要挺过来,别叫我年纪轻轻就做寡妇才是。” 乔卿莫自言自语的喃喃着,却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溢满眼眶。 因为乔卿莫一直趴在周翊肩背上说些有的没的,周翊竟纹丝不动了,不管是药水洗伤口,还是上药,都乖得不正常。 用张太医的话来说就是;“老朽早就听闻镇国公府的男子都是极深情的,现下看来果真名是不虚传。” 乔卿莫也为着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 第一百四十五 关怀 入夜,乔卿莫将独自一人为周翊换完药,累的满头大汗的坐在床尾歇息的时候。还没缓过劲来,然后就听见魏紫在外间敲门轻声唤道;“少奶奶,六爷身边的姚校尉来了,他想见您,现就在外头候着呐。” 乔卿莫闻言,无奈的深呼吸后又才重新打起精神来,边用手帕揩了揩鬓角的细汗,边往外间走,吩咐魏紫道;“且唤进来罢。” “嗳。”魏紫应下后,不一会儿便领了姚并进来。 姚并进来时,还肩挑一竹扁担,扁担的两头各悬了两个其貌不扬的看起来沉甸甸的黄杨木箱子。姚并将两个大箱子停放在屋中央后,向乔卿莫单膝行礼道;“请少奶奶金安。” “姚校尉起来罢,你这个时辰过来怕是有什么急事吧。”乔卿莫边说边担心的往里间探了探头,生怕周翊要嘟囔着喝水什么,怕自己会听不见而错过了。 姚并颔首道;“少奶奶,这里面是六爷的全部身家和其相对应的账册,还有能调动六爷专门培养的暗卫军的印符,现下小的将全部交由少奶奶掌管。” “这?”乔卿莫再次看了看还在里间床上躺着的周翊,又看了看堂正中那两个不小的箱子。 姚并见她一副犹豫不敢接的,细心解释道;“少奶奶,这些东西原本是六爷在成亲前就叫小的整理好备下的,六爷还说这成亲当晚就要交给少奶奶保管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六爷从成亲当晚到这之前一直未找小的拿这些东西。 直到小的得了消息去出京都去接六爷回来时,那时还留有一丝游气儿的六爷在路上就吩咐小的,他说怕自己熬不过去,叫小的一回京就将这些东西交给少奶奶任您处置。六爷还说他晓得少奶奶您有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银钱,但他总觉着将自己的东西都交给少奶奶您,他才能安心,才不会怕少奶奶您受欺负。” 乔卿莫闻言,心下自是动容,她这才发现原来周翊这个大混蛋直至生死关头依旧这般念着她。现下她乔卿莫的心就算是一块铁做的,在这一刻也被周翊的灼热给熔柔软了。 姚并见自家少奶奶红了眼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要为自家主子神助攻,不怕死的道;“其实,六爷还是极疼少奶奶的。只是他自幼没有得到多少亲人的关怀,所以好些时候六爷因为不懂如何表达,若依很容易一两句话就被激怒,这也是为什么少奶奶您说不了两句就容易让六爷生气的原因之一。” 姚并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乔卿莫又想起周翊从前对她的混账事来,遂瘪了瘪嘴道;“六爷不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子么?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关怀。” 姚并却一副你大错特错的神情,摇了摇头道;“少奶奶您说这样的话,那便是不了解咱们六爷的从前了。”姚并看了看珠帘里的周翊,为了保命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继续道;“国公夫人最先是生了宫里的皇贵妃娘娘以后,身体内元有损,之后的好多年里都不曾再有身孕。 于是国公夫人便遵从祖制为给国公爷纳了个好拿捏的良家妾室,那妾室是个福薄的,在生下庶长子后,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那时还健在的太夫人甚是喜欢利大爷,所以太夫人日夜将利大爷亲自教养在身边。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也一直悉心呵护照料大爷,甚至整个国公府都嬷嬷的把利大爷当世子爷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利大爷长大后到边境立下军功,再顺水推舟请封世子的时候。国公夫人突然就有了咱们六爷,可怜六爷出生的时日里边疆动荡。那时国公爷也不在京中,而国公夫人既要要照顾几乎差不多时日出生却失了父母的体弱多病的五爷,又要照顾六爷,两厢对比之下倒是六爷得到的关怀最少。 当然,虽说六爷还有皇贵妃娘娘的疼爱和照顾,可皇贵妃娘娘终究年长,没几年就进了宫。从此失了所有关怀的六爷,性格也越发孤僻也发不知人间冷暖。 而小的就是那个时候被国公爷安排在六爷身边伺候着,小的这才发现六爷所谓的放浪不羁,嚣张跋扈,喜怒无常,都不过是想引起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注意的手段罢了,这以至于六爷与少奶奶相处时也不知不觉的用了这招,所以才常惹了您生气。 国公爷是个爆脾气,但凡六爷犯事就是一顿打,而国公夫人心软总觉得亏欠六爷的,所以总也不大管。世人皆说六爷是京都所有纨绔子弟中的恶霸,可小的却知道那些传闻看到的斗不过是六爷的表象罢了,六爷的内心其实才是最脆弱的那一个。 六爷他因为不知道如何好好去爱一个人,若依才屡次跟少奶奶起冲突。可是少奶奶,自从六爷遇见了您,他已经在为少奶奶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所以小的希望少奶奶往后能多包容六爷的一些脾气,也莫要在同六爷置气了,他眼下就是撑着回京都也是为着少奶奶您呐!” “我……”乔卿莫闻言自然是又愧疚又心疼,为着自己先前的误解而愧疚,为着周翊从小的经历儿心疼。她晓得从前都是自己看错了周翊以后,乔卿莫心底的柔软好像被什么撩拨这,而眼里的泪水也不停地在打转。 姚并自是读懂了乔卿莫的神色,于是开始劝道;“少奶奶您收下这些东西,便是给了六爷最好的关怀了包容,六爷晓得的话也会好更快不是?”姚并说罢,双手奉上了两个箱子的钥匙。 乔卿莫摁了摁眼角的湿润道;“姚校尉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便先替六爷收下罢。”乔卿莫边说边示意魏紫去接钥匙。 姚并交完差正准备走时,又突然驻足回身像乔卿莫拱手提醒道;“少奶奶,小的希望您能避开长房的肖大奶奶。” 乔卿莫翻看着两把钥匙道;“这是为何?” “长房的利大爷想做世子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长房的人为着这个都开始亲自迫害咱们六爷了,您可得避着这些人,可千万莫要被热情的肖大奶奶给蒙了眼。他们长房的心眼可多了,希望姑娘您别被骗了。”姚并提醒过后方才拱手退下。 乔卿莫自是一一记下后起身送了姚并到门口,而后就恰巧见早先去探听乔氏父子消息的绾青巴巴的赶了回来,她将乔卿莫牵回屋里,顺手关上门道;“少奶奶,奴婢收到桐林的暗号了。” 原本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的乔卿莫闻言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问道;“是父亲他们有消息了么?” “嗯嗯。”绾青连连点头道;“桐林说,先前他们所有人都被乐安县主那个疯子抓走了,而罗婆婆是因为看到大家都被抓了,反应过来时正要跑上街去叫人,然后一个不小心被乐安县主的手下误伤致死。剩下的其他人都还好,且前院那户租户早就在几天便齐齐回老家探亲了,所以也算是躲过了这一劫。 后来疯了的乐安县主要带老爷他们南下,是庄先生大义救下了老爷和大爷。现下桐林给的消息是老爷和大爷将会在京都周边的县城先住下来,还提到说安郡王要造反怕他屠京,让奴婢劝少奶奶先赶紧躲出去,待平息了再回京呐。 少奶奶,您看咱们要不要也搬去京郊?”绾青言毕,神色有些许期待。 乔卿莫一听说父亲和弟弟平安无事,边对着老天双手合十作揖感谢庄先生,做完这些后乔卿莫又才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周翊,叹气道;“你去回了桐林罢,就说镇国公府得很安全。我是不会走的,况且眼下六爷都这样了,我又如何能做那贪生怕死,丢弃救命恩人之辈呢。” 第一百四十六 拦下 因着昨个夜里乔卿莫每两个时辰就给周翊换药,所以一直未能好好休息。今日一早,乔卿莫实在撑不住,她困得不行了。索性趁着早晨的天比较凉爽不会捂了伤口,于是乔卿莫顶着眼下的乌青打了个哈欠吩咐守在外间的绾青道;“现下不热,我先补个觉,一会儿天热了你记得唤我,我这实在是......”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进入了梦想。 绾青和佩蓝昨晚也是一夜都守在外间,她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还能时不时的帮自家少奶奶为周六爷翻个身什么的。绾青是练武之人她早就习惯了浅睡所以到还好,而佩蓝也就守了个三个时辰的上半夜倒也还好,二人得了吩咐便起身收拾好守夜被褥,主动褪至门外守门。 绾青为了让自家少奶奶能睡个好觉,甚至将过来送早膳的小丫鬟也一并挡在了外头不让进。 就在这时,绾青和佩蓝远远的就见梁颖诗搀扶着肖氏绕着回廊,看样子是要过来了,而肖氏的身后还跟着尤氏和玲珑。绾青和佩蓝见势,忙快步上前将人迎到回廊下,二人皆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少奶奶,梁五姑娘,尤姨娘和玲珑姑娘。” “佩蓝啊,你们漪澜就这样在廊下迎客的么?你家六少奶奶呢?”肖氏有些许不满,边说边往正屋方向探头。 佩蓝神色无异,淡淡地应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我家少奶奶昨个儿夜里为着照顾六爷累坏了,现下正趁着这时候的天气凉爽在里头歇息呐,一时也不便见客。大少奶奶若有什么急事找我们家少奶奶,不如就由奴婢代为转告就是。” “哎哟,我六弟妹辛苦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应该去瞧瞧的。”肖氏显是不买佩蓝的帐,继续做了体贴的模样温声道“昨个儿我就听母亲说,那药虚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换洗药物,那得多累啊。所以今日我出了特地过来瞧瞧你家主子以外,还要携这两个不懂事的来给六弟妹请罪呐。” 绾青却皮笑肉不笑的接了话头道;“大少奶奶不知,平日里我家少奶奶最是亲和不过的了,半个重字都舍不得说她们俩个一句。想来两位也没有理由心生怨恨,所以倒不必请罪罢。” 肖氏哪里肯放弃,笑道;“咳...这旁的不说,她们两个,一个是六弟的妾室一个是六爷的通房,平日里你家主子心善宽待她二人也就罢了。可眼下六爷受伤,又怎好让她们两个躲在屋里享清福,偏叫正室奶奶如此操劳。况且六少奶奶年纪轻,说不动她们是一回事。可但她们自私的在一旁躲懒又是另一回事。这今日我若不为弟妹整肃内院门风,这往后传出去岂不就是我镇国公府的笑话了。”这话面上看是在训玲珑和尤氏,实则就是在打乔卿莫的脸。 绾青和佩蓝心里门清,这必是玲珑或尤氏之中的一个找肖氏说了些告状的胡话,这才拉了肖氏来做大旗。 肖氏却全然不觉自己已经露馅,继续意犹未尽道;“玲珑和尤氏不懂事,你家六少奶奶年纪又小合该由我这个做长嫂的提点些才是。所以我今日特地过来与你家奶奶商量商,看让这两个换下你们少奶奶,也好叫她歇歇不是。”肖氏言毕,只歉意的笑了笑,便要领了玲珑和尤氏绕过绾青直接过去。 绾青哪里不晓得这是什么把戏,当即跨步上前将其去路堵上,毫不客气地道;“回大少奶奶话,给六爷换药的时间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且早间泰一来诊脉说大约今日六爷就会醒。难为大少奶奶您费心了,可您看这一切终究是六房的事儿不是?大少奶奶您今日之举是不是有点...越矩了?” “这位姐姐说话倒一套一套的如同利刃要伤人,这大表婶婶不过是心疼六表婶婶罢,你怎的扯了旁的去。大表婶婶是怕六表婶婶熬坏了身子,这才巴巴的赶过来。你不欢迎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出言伤人呀。”梁颖诗温声替肖氏鸣不平,仿若这天下的理都在她这边一样。 哪知佩蓝直接对着梁颖诗一翻白眼笑道;“梁五姑娘可真是好笑,这肖大奶奶想管六房的事,那还是因为她站着长嫂二字。这尤姨娘和玲珑想过来凑热闹,分一杯羹也只是因为她们是六爷的妾室。她们都没什么不对,到是你,你算什么?这就算梁五姑娘是晚辈关心长辈罢还是,还是与在直系亲属都不沾边的,这梁五姑娘难道...”绾青眼神里瞬间竟是嘲讽,笑道;“难道您管此闲事也要打算要做六爷的妾室不成?” 梁颖诗身边的丫鬟哪里肯干,当即跳出来指着佩蓝的鼻子就斥骂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呐!” “退下,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梁颖诗装模作样的呵退了她的丫鬟,随后又温声向佩蓝道歉道;“我这丫鬟没规没矩的,倒是让人见笑了。”实则言外之意便是在说乔卿莫没规矩,都这么一会了还让个丫鬟在这儿拦路做了威风。 玲珑这时不怕死的双手环抱,腰肢一扭,边绕过绾青边趾高气昂地道;“哼,这院子是六爷的院子,这屋也是六爷的屋,可容不得你一个贱婢为虎作伥。” 绾青脾气上来后,一掌将硬闯的玲珑推倒在地,冷声道;“正好,这里就是没有主子了,也由不得你这只狗来吠。” “你说什么呐!”玲珑当即跳出来就要挠绾青,佩蓝借机挡在绾青身前护住。然后对所有人道;“今日有我在这守着,你们谁也别想进去打扰我家少奶奶休息!” 最后肖氏怕场面控制不下来,遂小声笑道;“算了,这事儿给我一个面子,暂且算了罢,既然您们不让进,咱们不进的好,没得在这廊下争论这两句就赢了。”其实言外之意是骂乔卿莫的人不识抬举。 绾青正准备反击,却被佩蓝摇摇头摁下。 这厢丫鬟拦路打的火热,屋里的乔卿莫实则已经被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起身出去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况时,却被周翊翻身压住。 “六...六爷。”乔卿莫瞪大了漂亮的杏眼看着周翊,周翊也迷迷糊糊的看着她喃喃道;“别走,就在这。” 第一百四十七章 蜜饯 “六爷?你...你先起来,别扯了伤口。”乔卿莫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挪动身躯。 许是因为伤口太疼的缘故,周翊竟喘起了重气,用手肘撑起半身,对上乔卿莫似小鹿的眸子,调侃道;“六少奶奶这是在关心你的夫君么?” 乔卿莫闻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顺势扯了一旁的软枕挡在两人之间,或许是因为尴尬又或许是因为加速的心跳,她不敢直视周翊,遂将头偏向一侧,道;“六爷快起身放我出去罢,该给你换药了。” “你就是为夫的良药。”周翊眼神如火如荼,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娘子来。 晨光中只见她肤若凝脂,就是这般近的距离也瞧不出任何瑕疵。再看她眼睑微合,浓密的睫毛若有若无的掩下她眼底的慌张。弧度几近完美的鼻梁,衬得那张粉嫩的唇瓣格外诱人。最后是那修长晧白的脖颈,更是宛如一根轻柔的羽毛一下接一下的轻撩拨着他的心。 乔卿莫被周翊的话臊得心肝乱颤,佯装生气嗔道;“六爷又在胡说八道,你若再不起开,我可就要生气了!” 面对乔卿莫这般无痛无痒的威胁,周翊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唤醒了他血液里的沉睡已久的猛兽。周翊盯着她绯红的耳朵尖儿出神,呢喃道;“卿卿,你可真好看。” “我...”乔卿莫话还未说出口,就感觉到有什么温热包含了她的耳垂,她的脑袋里与这一刻轰的一瞬被炸成了空白。她只觉着体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就好像是幼时生病了那般,就连呼吸都是滚烫的。血液沸腾,浑身更是酥软无力。 就在乔卿莫怀疑自己时不时突然生病了的时候,外头忽的想起了敲门声,只听得玉扇在外间唤道;“少奶奶,六爷的药熬好了,可要端进来?” 乔卿莫思绪瞬间回笼,然后就听见周翊在她耳边轻声道;“卿卿,你动情的模样可真醉人。” 乔卿莫闻言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地底下去,狠狠瞪住始作俑者,恼羞成怒的用力推着他,道;“六爷该起来喝药了!” “轻点,为夫可有伤在身。”周翊边说笑,边放了怀中人离去。 乔卿莫‘重获自由’后,先是背对着周翊整理衣妆,然后再取了绣有燕回巢式样的团扇扇去面上的燥热,左右好一番收拾才到外间唤了玉扇进来。 玉扇进来后当即惊愕道;“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晚给累着了,怕不是得了热伤风罢?”玉扇说着先是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一旁的几凳上,然后伸手去探乔卿莫的额头,好一会儿又才道;“这儿也不烫啊,可为何少奶奶您的面颊会如此红?要不,奴婢去给您唤太医来瞧瞧。” “这倒不必了,大约是这屋子里太闷了,你且开些窗透透气罢。”乔卿莫说着端起托盘逃也似的将要端进里间。 玉扇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吩咐先开了窗,而后退至外间守门。 “六爷先把药喝了,一会儿我再给你换伤药。”乔卿莫说着端了晾好的药汁给周翊。 周翊端了药碗,一仰脖子将药喝得露了碗底方才边放碗边蹙眉道;“卿卿,这药好苦!” 乔卿莫顺手将一旁素面圆桌上的攒盒拿到床边,挑了一颗蜂蜜渍青梅放到手帕上,示意周翊道;“良药苦口,六爷含颗蜜饯压一压吧。” 周翊难得听话立即将蜜饯吃放进嘴里,下一刻却依旧蹙眉抱怨道;“还是好苦。” 乔卿莫看着像孩童似的周翊,纳了闷了。于是自己也尝了一颗蜂蜜渍青梅,结果那梅子一入口便是酸甜得宜,简直是压苦的好东西,不由道;“这不应该呀,我母亲从前就爱吃这个压苦,会不会是......” 乔卿莫话音未落,电光火石之间,就被周翊楼过脖子堵上了她那碎碎念的嘴。 乔卿莫嘴里顿时混满了药苦味,蜂蜜味和青梅味。嘴里乱七八糟的味道,使她脑海也被搅成了乱七八糟里的浆糊。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要不是有胸腔阻隔,怕是要窜到天上去。而先前将散去的绯红,又一瞬间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的还要滚烫。 与此同时周翊只觉着自己有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感,甚至还些以前所未有的紧张。他用自己的大手力度刚好的托住乔卿莫的后脑勺,然后缓缓引导她,轻轻的汲取她那里的蜂蜜渍青梅的甜香,深怕太过猛烈的攻势会吓着怀中的小白兔。 好一会儿,周翊才放开浑身瘫软无力的乔卿莫,一副得逞的模样坏笑道;“这倒是不错的解苦蜜饯。” 乔卿莫红烫了面颊,也不敢直视周翊,拿了喝光的药碗就往外间逃。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混蛋,登徒子。” 周翊见她逃跑时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在外间守门的玉扇听见了动静,回身一看,就见自家主子又闹了个大红脸,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听见自家少奶奶吩咐道;“六爷醒了,你去请张太医和李大夫过来给六爷瞧瞧,我也该去给夫人报平安了。”然后说着便唤了不远处在修剪花枝的绾青和佩蓝过来为她重新梳洗更衣。 这厢乔卿莫将将出了漪澜院,没过多久李斯后脚便来探望周翊。 李斯在里间的素面圆桌旁品着顶好的龙井茶,边等李太医为周翊换药边笑道;“现下酌兄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从前你在边疆与蛮夷对战时,受了那样重的伤都是一声不吭照样打得蛮夷落荒而逃,怎么这次受了几箭就痛得赖媳妇了。” 周翊也不看他,心情不错地道;“你要是来奚落我的,最好趁早滚蛋!” 李斯趁周翊心情好,说笑道;“酌兄莫气,当心伤口撕裂我那小表妹又要心疼了。” 话音将落,李大夫收了脉枕对玉扇叮嘱饮食的话方才退下,紧接着张太医也为周翊换好了药,叮嘱周翊莫要剧烈运动,莫要热着之类话后也由玉扇送着退下。 待屋里只剩周翊和李斯时,周翊方才边穿衣衫边正经问道;“安郡王那边可控住了?” “控住了,不过安郡王因为计划失败,现在也不过是蜥蜴断尾求生罢,只躲在安郡王府里像只乌龟,再不肯向京都发起攻势。 只是皇后手里好像多了一笔没有来路的银钱,目前看来倒像是平昌候夫人的手脚,如今梁王府吃了个哑巴亏也不想找平昌侯府讨公平。” “皇后有此作为。不过是听闻我长姐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罢,以及太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罢。这眼看着没几年活头了,皇后这些年也拿了不少珍稀药材不停的往太子嘴里送,都不见起色,皇后自然要囤银钱早做打算了。 而且宫里的消息还说皇后欲收养母族没什么势力的十皇子,这些总总迹象都在说明她已经开始未雨绸缪做两手准备了。 皇后与我长姐一向不睦,只怕皇后的儿子登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镇国公府。”周翊穿好衣衫走到桌边同李斯坐下。 李斯边为周翊斟茶边道;“眼下皇后不就已经在咱们背后插刀了么? 她怕是早就知道安郡王府会在东方恪成亲这一日动手,也明知梁王府有意倾向咱们镇国公府。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偷梁换柱换了庄七姑娘的嫁妆,一是想趁乱为自己捞一笔,而是想打乱梁王府的阵脚,让他心系嫁妆之事,而无力帮咱们。 她想让安郡王与咱们都得死去活来,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话说回来,皇后确实个厉害的,不然怎能稳坐中宫这么些年,皇上还是如此信任她呢。不过这次事出突然也只能算咱们运气不好。可是...”周翊喝了茶润润喉才颇有深意道;“可是父亲什么时候启程回京,要走哪一条路,这个中细节只有父亲和我大哥知道,而这些细节安郡王又怎会晓得?” “所以酌兄你的意思是?”李斯瞬间瞪大了双眼,随后又否认道;“怎么可能!?大爷最多就是嫉妒你嫡子出身,怕你横夺了他即将到手的世子之位罢了,又怎会背板国公爷。” 周翊却摇头,轻飘飘道;“别忘他的野心可不止是做镇国公府的世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命理 在忠义院门口,乔卿莫遇见了李欣。她见李欣还是那幅病怏怏的模样,遂因着秦如若的关系微笑着同她行颔首礼。 而李欣看见梳了妇人发髻的乔卿莫,眼睛里就像有小火苗似的,皮笑肉不笑的像没看见乔卿莫的颔首礼一般,特意走过去向其行礼,阴阳怪气道;“见过六少奶奶。” 乔卿莫也不晓得李欣是那根筋不对,遂淡淡地回礼道;“李姑娘多礼了。” 原本两人互相见过礼后应该各走各的来着,谁知李欣面带微笑有意挡住乔卿莫的去路,眼睛里的小火苗恨不能要将乔卿莫吞噬了似的。 乔卿莫无心与其纠缠,颔首淡淡的笑了笑准备绕开李欣来着,却听见李欣冷言道;“六少奶奶您应该去广佛寺找个高僧算一算命理了。” 乔卿莫闻言果然驻足,问道;“不知李姑娘这是何话?” 李欣回身看向乔卿莫,道;“六少奶奶也别多心,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瞧瞧,你才将嫁进这镇国公府不到一个月,我酌哥哥就受了那样重的伤,国公夫人还为此生了病。 我想你应该去看看你的命理是否太硬了,或是克夫克婆家。若真是这样,六少奶奶就该花些钱叫庙里的和尚给您改改命理,念念经,去去身上的煞气才是。” 李欣的那声酌哥哥真是一个甜,唤得人骨头都酥了,听得旁人直掉鸡皮疙瘩。 佩蓝当即就不乐意,嘟囔道;“李姑娘与这镇国公府八字都划拉不到一处,在这说些大义凛然的话,不知道还以你能做这镇国公府的主呐。” 李欣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温声道;“姑娘此言差矣,我虽与国公府非亲非故。可酌哥哥却是最疼惜我的,但凡他得了什么好玩意都要单独送一份到我府中。如今酌哥哥受了伤,我自然心疼不已,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了六少奶奶和酌哥哥好。” 乔卿莫吃味这一声声的‘酌哥哥’也没个好脸色道;“李姑娘的话我会考虑考虑的,这厢我就先进去了。”言毕头也不回的离去。 李欣得意的看着乔卿莫离去的背影,故意高声对丫鬟道;“走,咱们呀去瞧瞧酌哥哥。” 进了忠义院绾青便愤愤道;“少奶奶怎么由着她胡说八道,什么命理不命理的,都是哄鬼的话罢。” 乔卿莫不知自己怎么了,气得走路都带风,就差头顶冒烟儿,道;“这里是忠义院,我一正室娘子在这儿同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掉身价儿。” 佩蓝连连点头安慰道;“少奶奶说得是,她一个病秧子算哪根葱。一个闺阁姑娘,就敢那样亲热的唤有妇之夫,传出去也是有得她臊脸面的。” 正说着,主仆三人已经到了国公夫人歇息的正屋,进了里间只见梁颖诗乖巧的挨了床边陪着镇国公夫人说话。 云嬷嬷见乔卿莫来了,忙迎上来;“六少奶奶来了,可是六爷醒了?”云嬷嬷边说边替绾青扶着乔卿莫往床边的几凳处坐下。 乔卿莫颔首,当时回礼,随后对镇国公夫人道;“母亲,六爷已经醒了。我来前六爷刚用过药,还让人去请了张太医和李大夫给六爷号脉,换药。” “我的儿,听颖诗说昨个儿夜那两个不省心的偷奸耍滑,都是你一个人守着翊儿,可辛苦你了。”国公夫人亲昵的牵起乔卿莫的手说道。 乔卿莫恰到好处的羞红脸道;“都是儿媳本分之事,算不得辛苦。” “唉...也是翊儿屋里那几个不省心,只叫你一个正室娘子这样劳累。”国公夫人叹完又对云嬷嬷道;“刚颖诗还跟我说她的红糖陈皮糕做得极好吃,我嘴里淡得没味,你领着颖诗去厨房做些来,也好叫翊儿媳妇尝尝鲜。” “嗳!”云嬷嬷应下,便领着梁颖诗退下。 这便是想和乔卿莫单独说话了,乔卿莫见状也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绾青和佩蓝退下。 镇国公夫人见儿媳妇如此懂事,有些话在心里捋了又捋才小心翼翼的问乔卿莫道;“翊儿媳妇,你觉着颖诗这个孩子怎么样?” 乔卿莫不明白国公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遂中规中矩地道;“儿媳接触梁五姑娘不多,晓不得她的性子,不过眼下瞧着倒是个温柔懂事的好姑娘。” 国公夫人颔首应道;“是啊,这孩子也命苦。她在府中是庶出,自幼就又懂事又孝顺。家里姊妹多,她又事事都谦让姊妹们。 自梁太夫人生病以来,她更是主动提出要到她祖母身边伺候,这一照顾就是好几年,竟连自己的婚事都给耽搁了。现下梁太夫人心疼孙女,想给她找个好姻缘,又说颖诗的嫡母是靠不住的,所以呀就求到我这儿来了。” 国公夫人说到这儿故意探看了乔卿莫,见其神色无异后接着温声道;“我想着国公爷军营里的有志青年倒是挺多的,就想让国公爷留意着些,可谁知国公爷看来看去都没瞧上个顺眼合适的。” 乔卿莫听到这,脑海里忽的响起了警铃,试探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儿媳妇帮着留意一下是么?说来我姑母府上倒是有一个庶子还不错,长得是一表人才且不说,读书又极用功。我瞧着不如撮合他们试试,您看可好?” 国公夫人没想到乔卿莫会突然来一招移花接木,尴尬的笑了笑道;“你姑父位居三品,倒是配得的,可颖诗这孩子眼光高,不一定能瞧上一个庶子。” ‘她是个庶女还瞧不上一个庶子了,真是好笑!’乔卿莫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心里不大乐意。面上却笑着道;“那我外祖母家四房的一个表哥也还不错,方方面面的条件好不说,关键是还记在我四舅母的名下,也算半个嫡出呐。” 国公夫人不晓得秦镀的情况,也不知道这是乔卿莫故意臊梁颖诗的。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索性直言道;“唉...好孩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国公爷最是看重梁太夫人这个长姐,以听闻你命里福薄少子嗣,想着梁府素来多子多孙,就连颖诗的生母都接连为梁大人生了三个儿子。所以国公爷就写信回来想让翊儿纳了她做贵妾,说既能为咱们府上绵延香火,又好有个照应。 可儿媳妇你也晓得,翊儿他就是个倔脾气,最是不喜旁人逼迫他,所以...” “所以母亲就想到了我,因为我好说话,六爷也爱听我说话不是?”乔卿莫笑着,没有露出半分不悦。 国公夫人尴尬的笑了笑道;“我正是此意。” 乔卿莫看着窗外窜动的人影,她晓得这是梁颖诗在外头听着呐,所以故意提高了音量道;“母亲既是此意,那眼光颇高的梁五姑娘可晓得自己要做妾了?” “她自然是晓得的,可好在翊儿是嫡出,做他的贵妾也不算埋汰了颖诗。好孩子,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我晓得颖诗这孩子最是谦让,一向不争不抢的最是听话了。往后若是在一处,必不会和你争什么的。”国公夫人满眼期待的看着乔卿莫。 ‘不埋汰她,却来埋汰我!?不会和我争什么?她争的可是我的夫君!’乔卿莫心里气得在叫嚣,可面上只是颔首道;“母亲,我委屈什么,是六爷屋里添人,我一点儿也不委屈。只是这事儿我还得回去同六爷商议才是,若六爷不同意,没得叫咱们在这儿乱点鸳鸯谱不是?” 国公夫人觉着自己儿媳妇简直通情搭理说得极对,遂连连点头夸乔卿莫识大体。 乔卿莫强忍着心里的不满和酸涩,陪着国公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以要回去照顾周翊为由行礼退下。 一出忠义院佩蓝率先打抱不平道;“少奶奶!这世上便再没她们这般欺负人的,这才过门几日,国公夫人就开始管起您屋里的事儿了!退一万步说,少奶奶您身子就是再单薄,按规矩也该在自己的陪嫁里挑人做通房丫鬟才是,没得由做婆婆的往您屋里塞人!这实在是恶心!” “就是!她不是还有个当大将军的儿子么,姓梁的眼光高怎么不去嫁周大爷,还不是见那肖氏不是个好惹的,所以才来攀扯咱么。偏生就欺负咱们少奶奶人软和。”绾青也跟着鸣不平。 乔卿莫酸涩了鼻子,忍住眼眶里的泪,瞄了一眼脸气成猪肝色的佩蓝,怏怏道;“回去再说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妻子 周翊送走李斯后,正准备取常用的剑练手,然后就见乔卿莫神色不大对,绕着回廊怒气冲冲的回到来了,于是周翊连忙放下手头的剑躺回床上装了静养的样子。 周翊将躺好,乔卿莫便进了屋,然后就见她一进屋便将手里的团扇沉沉的摔在榻上,自己则一个人歪坐到一旁,不说话也没动静,看这样子是生闷气了。 周翊在里间瞧着自然是躺不住的,索性装了很艰难的模样缓缓走到外间,挨了乔卿莫坐下,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去忠义院时母亲给你脸色瞧了?” 乔卿莫充耳不闻,不看周翊也不说话,只盯着一旁半人高的美人肩白釉蓝纹瓷瓶出神。 周翊见妆只好问一边的佩蓝,道;“你是同六少奶奶一起去的忠义院,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佩蓝飞快的睃了一眼乔卿莫,见她没有阻拦,遂行礼应道;“回六爷话,夫人说咱们少奶奶命里薄子嗣,所以想让您抬梁五姑娘做贵妾。可又怕您不答应,就游说我们家少奶奶回来跟您提一提。少奶奶心里气不过,可又不敢跟夫人撒气,所以才......” 佩蓝话音未落就见周翊乐得大笑,道;“原来是我家卿卿是吃醋了!” 乔卿莫被他的笑弄得无地自容,当即红了眼眶赌气道;“你还有脸笑,你说说自打成亲到现在,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可就没断过。今日不是这个姬妾来挑衅,明日就是那个想爬上你的床,我可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了。” 周翊听后笑得更欢,故意揶揄道;“卿卿,为夫可是冤枉,在这之前你不还有条有据的再给为夫安排姬妾侍寝么?怎的翻脸又嫌弃为夫身边的姬妾太多了,怪起为夫来了呢?” 周翊原本的意思是想逗一逗乔卿莫的,那晓得踩了兔儿尾巴,就见乔卿莫的眼泪唰唰就往下落。 “我!?”乔卿莫瞪住周翊,一时凝语,索性发起气性,怒道;“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去回了母亲,就说我做主纳了梁五姑娘就是,以后你就跟你的莺莺燕燕过去罢!”言毕,乔卿莫手帕掩面便开始痛苦哭。 周翊晓得自己玩脱了,忙将乔卿莫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为夫错了,为夫错了。为夫立马就去遣散了一众姬妾,一个都不留如何?”显然这是听了李斯的话,晓得乔卿莫的一心所想了。 绾青见状识趣的牵了佩蓝,纷纷退下。 “你说得倒容易,你现在去打发那些姬妾,明日满京都城怕是都要骂我浔阳乔氏,永诚伯府的表姑娘是个妒妇,这叫旁的表姊妹如何找婆家。”乔卿莫不听他劝,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周翊一时手足无措,又是帮忙揩眼泪,又是温声道;“母亲既说你子嗣单薄,不若我们证明给母亲看不就好了。” 乔卿莫闻言哽咽道;“这要如何证明嘛。” 周翊闻言坏笑着突然打横抱起乔卿莫往里间去,一本正经道;“现在就可以证明。” 乔卿莫先是惊愕周翊怎么突然变成了没事人,下一刻又意识到周翊这是准备要做什么的时候,大朵的红晕瞬间上脸,不好意思的将头埋进周翊肩胛处,轻声斥道;“快放我下来,你身上还有伤,别扯裂了伤口。” 周翊轻轻将乔卿莫放置到床榻上,深情的注视着她,温声道;“这点儿小伤口,并不影响你我生子嗣。” 乔卿莫闻言又想起成亲当日全福太太叮嘱她的闺房之事,那大朵红晕又从面颊红至脖颈。她羞涩得连忙扯了一旁的被子捂了面,道;“你上次不是说,不会白日里...那...那啥么?” 周翊被自己小妻子的可爱话语笑得背部伤口发疼,好一会才轻轻揭开乔卿莫捂在面上的被子道;“别把我媳妇给捂坏了。” 乔卿莫一时不小心对上周翊那双的极好看又魅惑的眸子,就像是被火星子灼了一下似的又立马挪开视线,继续抢过被子捂面,喃喃道;“如今这情形,我还不如捂死算了呐。” 周翊为了不让乔卿莫真就这么纠结下去,索性坦白道;“其实,梁颖诗之事我是晓得的。” “夫君晓得此事?!”果然乔卿莫闻言主动揭开了被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翊。 周翊替乔卿莫收好被子,将她扶坐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这才不紧不慢道;“其实因着梁太夫人的儿子是户部尚书的原因,咱们镇国公府的驻边军才未有过粮草饷银拖欠之事。梁府也因为有镇国公府这门亲戚,所以才能得镇国公府庇佑他梁家几辈人的荣华富贵, 但现在的问题是梁太夫人上年纪了,她怕自己一走,国公府和梁府少了这层关系回生疏了。所以她才费尽心思想要联姻,原本最开始梁太夫人是将一个嫡出孙女嫁过来的,可惜我花名在外,人姑娘不愿意,于是就退而求其次千方百计要塞一个庶女给我。 若是在从前,我也就收了,可现在...”周翊说道此处故意叹气道;“我连自己的正室娘子都搞不定,哪里还有心思再放旁人。所以之前你我成亲前梁太夫人同我说时,我也没有答应,哪里晓得她竟不死心,还唆使母亲将这蠢主意主意打到你头上来。” 乔卿听罢,棱了他一眼,佯装不满道;“那你当如何?” 周翊想起乔卿莫日夜不弃的照顾,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处了,笑道;“还能如何,为夫当然得为你这个小娘子守身如玉不是。” “从前怎的不见你如此贫嘴!”乔卿莫散了心里的阴霾,推开周翊便要起身。 哪知周翊将她拦回怀中,嗅着她脖颈处特有的香气,低喃喃道;“若不是李兄提醒我,说你年纪终究小了些,不好过早要子嗣,不然我现在立刻就想请你吃生饺子。” 乔卿莫被周翊说话时扑撒在脖颈处的气息弄得咯咯直笑,遂报复性的也去挠周翊腰上的痒痒肉。 两人这厢在里屋闹得嬉笑欢愉,外间守门的佩蓝面色却越发难看了,最后她实在待不下去了,随便找了借口便离开,然后独自一人往后花院去透气。 过了一会儿,乔卿莫同周翊闹罢,一看时辰又该帮周翊换药了,遂亲自唤了绾青一起去厨房看药熬得怎么样了。实际上乔卿莫领着绾青到一旁却问道;“佩蓝呢?” 绾青左右探看后,低声应道;“佩蓝听见少奶奶您和六爷的话后,果真面色大变,找了借口便跑了出去,您看这个。” 乔卿莫叹气道;“佩蓝什么心思我大约也是晓得的,我只是不想戳穿罢。只希望她能念着咱们往日的情分上,回头是岸。” 绾青却蹙眉劝道;“可少奶奶,您就这样放纵她么,往后怕不是回晾出什么大祸来。” 乔卿莫回望了一眼正屋的方向,淡淡地道;“所以我在给她机会悔改呀,若她不要这个机会,我再断送这些年的情分也不是不可。” 绾青主动握了乔卿莫的手道;“少奶奶,不论您做什么我都会跟随您,支持您的。” “行了,眼下你先去联系桐林他们吧,今早玉扇听见了李大人同六爷的话了,说京都应该暂时没事儿了,问问我父亲之后要作何打算。” “嗳,奴婢这就去。”绾青应下后便先去办此事了。 乔卿莫看着绾青的背影感叹道;“最后能留在身边的人终究是越来越少了。” 第一百五十章 琦妃 且说周翊的伤这些时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时宫里传来沁皇贵妃产子的消息。 依着惯例,三朝洗儿这一日国公夫人是可以进宫贺喜的,可怎耐国公夫人不小心染了风寒,怕会过了病气给小皇子。于是只好让肖氏携同乔卿莫,让这两个妯娌进宫去庆贺。 乔卿莫一进锦霞殿便见正堂里的人不少,什么穿了妃服制的后宫嫔妃,什么京都但凡排得上名的贵妇夫人们,纷纷挤作一屋,乔卿莫跟着肖氏送上了洗三礼。 接着又因为肖氏是个玲珑心肝,会说话,爱凑趣儿,是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而乔卿莫面薄,也不爱同旁的人攀谈,正好与肖氏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卿莫闲得无聊时,在人群边上看到上次领着她出宫的女官蝶悉,于是便缓缓让身挪过去向蝶悉行大礼,并可怜兮兮的央求她能给自己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呆着。 因着周翊提前就差人跟蝶悉打过招呼了,所以蝶悉倒也恭恭敬敬的带了乔卿莫往锦霞殿后边自带的小花园儿里歇下,且还很贴心的安排了个小宫女跟着由她吩咐差使。 原本乔卿莫终于得了闲,能坐在小花园的石桌旁歇一歇先前站了好久的脚来着,结果将坐下就见一个女官扶着一个头梳坠马髻戴一整套黄金做底,绿翡做面儿的孔雀东南飞式样的头面。身着一整套绣白玉兰盛华式样的淡绿色宫裙,手执一把绣丹顶鹤戏渔式样的双面蜀绣团扇,腕戴一对镂刻玉兰花精雕古银手镯,做妃嫔打扮的女子正翩翩向乔卿莫方向走来。 待到近了,乔卿莫连忙起身跟着小宫女齐齐向她行礼,乔卿莫听小宫女唤她琦妃娘娘。遂这才晓得,这就是传闻里荣宠不衰,无子无功就得以封妃的琦妃娘娘,也就是上次在宫道上莫名唤住自己的琦妃了。 乔卿莫心生好奇于是趁机瞄了两眼,见其果真如传闻那般美得不可方物,就是自己也要黯然逊色她几分,只是更让乔卿莫惊讶的是自己的眉眼与琦妃那眉眼甚像,又或者说是自己的眉眼颇像琦妃的。 “如福快瞧瞧这人是谁?”琦妃以团扇掩唇而笑,作了一副高兴的模样居高临下的说着。 如福在一旁帮腔;“琦妃娘娘,这不就是国公府上的六少奶奶嘛。” 琦妃顺势坐到一旁的石凳处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唉...你说这同样都是镇国公府的儿媳妇,怎的肖氏在皇贵妃娘娘面前就是如鱼得水,而你却在这儿坐冷板凳呐。” 乔卿莫再次屈膝行礼道;“回琦妃娘娘,正殿里人多热闹。民妇不善言辞,没得胡说八道的扫了大家的兴致,所以才寻了机会出来透透气儿罢了。” “本宫晓得,你呀其实就是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罢,本宫也和你一样不大喜欢这种人攘人的场合。”琦妃娘娘边亲和的说着,边用团扇拍拍一旁的石凳示意乔卿莫坐下,温声道;“正巧本宫也出来透气儿,不若你陪着本宫说会儿话罢。” 因着上次在宫道上遇见琦妃娘娘时,她并非这般热络。况且乔卿莫晓得琦妃娘娘算是皇后那边的人,所以心里设着防,索性往后退了一小步恭敬道;“琦妃娘娘您金尊玉贵,臣妇不敢。” 如福一副看乔卿莫不识好人心的模样道;“六少奶奶可真是不识抬举,这宫里宫外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巴结咱们家娘娘来着,你倒好像是看洪水猛兽似的。” 乔卿莫面上尴尬的笑了笑,脑海里飞速运转着要如何回答才既能让琦妃满意,又不会引火上身时。就见蝶悉过来行礼唤道;“六少奶奶,皇贵妃娘娘想见见您。” 乔卿莫如临大赦,连连应下,随后向琦妃娘娘行过礼后连忙随蝶悉离去。 如福见状便为琦妃娘娘鸣不平道;“娘娘,您干嘛给她好脸色呀。” 琦妃望着围墙转角那一大簇伸出墙外绽放得艳丽的月季花喃喃道;“第一,她已经嫁作旁人妇了,与本宫无甚冲突。第二,那就是本宫终于晓得为何那人之前总非她不娶的缘由了,现下看着她那酷似本宫的眉眼,本宫反而能高兴两分。” 如福听得出其中关窍,遂为着深情的琦妃娘娘轻声叹气。 且说乔卿莫跟着蝶悉进了皇贵妃娘娘的寝宫,只见皇贵妃娘娘头勒了明黄色的抹额半卧在床榻上,她一见乔卿莫进来,神色亮了又亮。 乔卿莫到了床跟前行大礼道;“臣妇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罢,都是一家人了,没得一家人还这般拘谨的。”沁皇贵妃说着示意嬷嬷为乔卿莫搭好几凳。 “谢皇贵妃娘娘。”乔卿莫说着挨了几凳的边儿半蹲半坐了下来。 沁皇贵妃主动牵起乔卿莫的手感慨道;“好孩子,本宫听说了你日夜衣不解带照顾翊儿的事了。从前倒是本宫偏执了些,引了咱们只见的误会,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乔卿莫颔首,恰到好处的羞涩道;“这都是臣妇的分内之事,不值得一提。”心里却暗道;‘我说怎么今日的太夫来了个大转弯,原来是因着六爷。’ 沁皇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嬷嬷道;“你们瞧瞧,道真是自己的亲弟妹合眼缘。那个肖氏太圆滑,太聒噪,在我耳朵边吵得我不得安宁,还是六弟妹乖顺。先前也不知六弟妹去哪了,本宫找了你好久也没瞧见你的人影。” 乔卿莫闻言,自然是将后花园发生的事一点儿不留的和盘托出。 沁皇贵妃听罢,几不可见的点头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防她,不过你既防了她,与本宫来说也是一大好事。说来琦妃也是个可怜人儿。”沁皇贵妃说着端了茶盏润喉,之后继续道;“她其实最算不得皇后那方的人,旁人都以为她是,可实际上她恨惨了皇后。” “这是为何?”要听八卦,乔卿莫瞬间来了兴致,边问边支棱起耳朵。 沁皇贵妃也拿乔卿莫当个合格的听众,当即就道;“这琦妃大庄世子几岁,却也是因着家族关系自幼同庄世子青梅竹马的,原本都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的,哪知半路杀出了皇后这个陈咬金。 那时皇后因为年老色衰斗不过本宫,所以急需要寻个可靠的人帮她拉拢皇上。这左挑右选原本是想挑了平昌候府的姑娘的,可奈何平昌侯府没有一个好看到能抓住皇上的心的姑娘。 这个时候平昌侯夫人就提议说宁远侯府的嫡长女生得倾国倾城,两家又是世交,宁远候府眼见着快要落没了,这个时候反倒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皇后就向皇上推荐了琦妃,甚至还让平昌侯夫人以进宫赏花的名义将毫不知情的琦妃诳骗进宫,然后又在恰好的时候遇间皇上,也就顺理成章得封琦妃。 皇后和平昌候夫人此举无异于是棒打鸳鸯,断送了琦妃一辈的幸福。所以琦妃多次暗地里向本宫示好,为的不过是想借本宫之手报仇罢了。 不过她这个人太过自私,目的性太强,况且对庄世子旧情未了。而本宫如今在这后宫已经站位脚跟了,不缺她的锦上添花,也不需要一个即将落魄的靠皇恩撑着的宁远侯府来支持,所以也一直未敢用她。 本宫说你不用防她是因为她没有威胁性,本宫又说你防的好,就是因为本宫不想跟她扯上丝缕关系。” ‘琦妃和庄梓柏有旧情,且还余情未了!自己和琦妃的眉眼又颇为相似!我的老天,这是什么爆炸要命的新鲜!’乔卿莫只觉得自己心有些隐隐作痛,后头沁皇贵妃再说了什么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这样的状态直至她到浑浑噩噩的出宫。 第一百五十一 敬茶 转眼已是六月中旬,外头已经开始有了稀稀落落的蝉鸣声。乔卿莫这前脚将送弟弟和父亲下江南,后脚就得知镇国公要回来了。 于是到这一日,乔卿莫穿戴一新随着周翊一起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口候着,只为大张旗鼓的等原定的时间里回府的镇国公。以周翊的说法是,镇国公之所以要按原本的计划回京都,不过是想麻痹安郡王府罢。 镇国公府的大门外,肖氏和周惜念一人一边的搀扶着国公夫人在最前头张望,时不时的还有小厮往返带回探路的讯报。而站在国公夫人身后的周翊则满足的牵了乔卿莫的手,但他明显能察觉到乔卿莫的手心在冒细汗,于是温声问道;“可是紧张了?” 乔卿莫缓缓点头,她没见过镇国公,可直觉却告诉她或许镇国公并不喜欢她。因为自从成亲以来,这个准公公的每一份家书里都没有只字片语是关于这个新儿媳妇的。 “别怕,你且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为夫自会为你撑着。”周翊虽边上是若无其事,可心里也是摸不准自己父亲的脾气的,哪怕他已经提前跟父亲大过招呼了。 这厢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身着戎装骑了千里马的镇国公,威风八面的行在士兵队列的最前头。 待到近了,自有下人开始放鞭炮,喜迎镇国公归府。 乔卿莫悄悄探头,好奇的打量着镇国公,只见他因着常年在边疆驻扎,皮肤粗糙,面部线条刚毅,但这并不影响他应有的俊美五官。甚至因为他眼神精明似利刃,身形高大,留着美髯,还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乔卿莫光是偷偷瞄这么一眼都是心生寒胆,她哪里还敢直视镇国公,忙颔首跟着周翊向镇国公行礼。 而镇国公像是故意的,在这样的场合下,国公夫人,肖氏,周翊,周惜念,甚至没有回来的周五爷都一一探问了一遍,甚至看到了云嬷嬷都接连问候了两句。唯独到乔卿莫的时候,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直径就携同国公夫人进了大门去。 “父亲这何意...”被忽视的乔卿莫满眼无辜和不知所措,委屈巴巴的看向周翊。周翊心里已然慌了,面上却温柔地笑着诓她道;“父亲脾气怪,不大喜欢同小姑娘打交道,卿卿也别放心上。” 乔卿莫闻言,想着镇国公乃保卫家国的第一大将军,就是连宫里的皇上都要忌惮他三分,说来有些怪脾气倒也正常。乔卿莫想到这,当即也就释怀了。 回到忠义院,乔卿莫按照习俗给镇国公补敬改口茶的时候,为了能够尽力得个好表现,连茶都是晾了恰到好处的温度后才缓缓端上前恭敬行大礼道;“儿媳请父亲金安。” 谁知镇国公却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似,只顾着同国公夫人说话,却不接茶。 乔卿莫被镇国公当场给晾得难堪,一时在场的各位面色也是各有不同;肖氏眼梢上扬颇有些幸灾乐祸,周惜念只顾着玩实新的镂空香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周翊却是心急如焚狠不能替镇国公接茶盏,国公夫人心软更是看不下去,于是提醒镇国公道;“国公爷,翊儿媳妇给你敬茶呐。” 镇国公却低头看大拇指上的极品鸡血翡扳指,冷哼道;“这得父母契,获父母见证的才是儿媳妇。这父母,父母。也是父在前,母在后。我都没有同意的事儿,她算什么?算翊儿急吼吼的背着我拢进房里的东西?!” 乔卿莫闻言面色大变,脸上的愣是瞬间褪尽血色,端了茶盏的手都在发抖。周翊见状,接过乔卿莫手里的茶盏交给云嬷嬷,然后将面色煞白的乔卿莫护在身后,温声安慰道;“父亲吃醉了,在说胡话罢。” 镇国公也不拿正眼瞧周翊,只是道;“周翊,你给老子清醒点!这个女人是怎么嫁进来的你我心知肚明,我且听她朝三暮四,左右费尽心机,勾搭完允儿有来勾搭你,这才凭着那张脸挤进国公府。这样的女子你还有脸让老子喝她敬的茶,翊儿你要辱家门那我这儿就是白日做梦!” “国公爷,你怕是正在路上吃了酒了!”国公夫人眼见镇国公说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忙唤了云嬷嬷将已经被镇国公的话骇得瞳孔放大的乔卿莫扶下去。 乔卿莫一走,周翊便同镇国公争论起来。 这眼下最委屈的当属乔卿莫,她想着,明明自己是被周翊三媒六聘,一礼一矩都不少的,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室。怎么在镇国公的眼里就成一文不值的了,还是个死活不肯认下的儿媳妇?她想不通,自己高高兴兴,力求完美的迎接公公回府,怎么得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谩骂和诋毁。 待到云嬷嬷领了乔卿莫来到客歇房缓劲的时候,云嬷嬷心里疼惜乔卿莫,于是温声道;“六少奶奶且在此处歇着,前头夫人身边还需要老奴去伺候,您若要什么就跟外头那个小丫鬟说就是。” 乔卿莫却在云嬷嬷转身间,拉住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问道;“嬷嬷,为何父亲他会如此厌弃我?” 云嬷嬷心知内情,却不敢告知,只是安抚似的劝道;“六少奶奶您多心了,国公爷就是吃醉了酒罢,说醉话呐,没有不喜欢您。”说着云嬷嬷再不敢看乔卿莫的眼神,直接松开乔卿莫的手就往外走。 云嬷嬷走后乔卿莫却自言自语道;“没有一丁点酒气的醉话么?” 不一会儿得了消息绾青赶来,见自家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好不可怜,忙问道;“少奶奶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您了?” 乔卿莫晓得此事不简单,于是连忙揩了揩眼泪吩咐道;“绾青,你且去前厅瞧瞧,国公爷厌恶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没理由一上来就拿我置气才是。” 绾青动作快,应下后当即就闪身出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乔卿莫终于等到绾青回来了。 绾青进来后边合上门边唤道;“少奶奶,奴婢弄清楚缘由了。” “快过来坐着说。”乔卿莫边说边为绾青斟茶。 绾青端了茶盏一饮而尽后方低声道;“这事儿缘由,还得从少奶奶最开始同周五爷说定开始说起。 那时候镇国公觉着少奶奶和周五爷倒也相配,也同意了少奶奶您和周五爷的亲事,可谁知后来却听说六爷要娶您为妻。国公爷是一个比较古板的人,认为好女不配二男,所以并未同意您和六爷的亲事,甚至扬言等他回来会亲自为六爷取消婚约。 可六爷非您不可,这才说动了国公夫人匆匆的将您在国公爷回府前迎进门。 奴婢听那话的意思好像是国公爷原本已经认了您这个儿媳的,可是又听那个梁太夫人的胡言乱语说少奶奶您命理福薄少子,要让六爷按计划尽快纳梁颖诗为贵妾,六爷不肯所以国公爷这才对少奶奶您多有不满。” 乔卿莫闻言想着也确是如此,如果是换了自己,应该也不会喜欢未经自己同意的儿媳妇,乔卿莫想着这是周翊惹出来的事,应该由他来搞定,心里倒也轻松了不少。 接着绾青犹豫半晌却又道;“不过,奴婢觉着前两个原因应该不是国公爷不喜少奶奶您的最终原因。因为奴婢好像还听到国公爷再说什么少奶奶您私自出府,夜会外男的话,还说若是证据确凿的话,就要逼着六爷休妻呐。奴婢想着,或许是因为这个国公爷才不喜您。” 乔卿莫闻言,将恢复些许红润的面色瞬间又褪了个干净急切问道;“那六爷可说什么了?” “六爷只说国公爷是道听途说作不得真,并且力争少奶奶您是清白的,国公夫人也在一旁又哭又劝的。”绾青说这突然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家主子,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少奶奶,难道就是那晚的事被发现了?” “可那晚的事就你,我,佩蓝三人知,那这事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竟传到国公爷耳朵里的?”乔卿莫看了看绾青,又看了看桌上的白瓷蓝纹茶盏倒吸一口凉气。 绾青惊得捂嘴道;“少奶奶您不会是怀疑?” “你对我从无异心,而除了她只怕在无旁人了。”乔卿莫绝望地道。 绾青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该怎么办啊。这以往是应对旁人招数,此刻对上佩蓝的时候乔卿莫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佩蓝 乔卿莫恍恍惚惚的由绾青陪着回了漪澜院,当在正屋看见佩蓝正在帮自己收拾箱笼的时候,乔卿莫鼻子图三一酸,眼眶微有些湿润。这一刻乔卿莫知道该如何面对佩蓝了,她示意绾青退下后自己进了里间默默的站在佩蓝的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整理衣裳。 待佩蓝发现的时候乔卿莫已经沾了大约两三盏茶的功夫了,佩蓝不经意的对上自家主子的那双冷清的眸子,心里莫名的发了慌;“少奶奶,您这是?” “佩蓝,咱们两个或许应该好好谈一谈。”乔卿莫直接开门见山,这也是她唯一能应对同佩蓝的感情的方法了。 佩蓝的心一沉,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少奶奶,您要谈什么呀?您看这还有好些衣裳没收拾呐,要不待奴婢收拾好这些衣裳再慢慢谈?” 乔卿莫主动牵了佩蓝的手边往外行边道;“无妨,一会儿我让绾青进去收拾就好。我这心里头挂着个疑问,得问问你来着。” 佩蓝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这突然间,少奶奶您想问什么?” 乔卿莫也不急着问,只是牵了佩蓝往前院大花园的方向去。然后将心里头要说的话反复思索捋了一番,方温声问道;“佩蓝,你可是喜欢六爷?” 佩蓝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的一顿,然后是僵在原地好半天都开不了口。 “这,便是默认了么?你倒不必惊讶,许是我早就该想到的,谁知这忙来忙去,再加上我愚钝到没发现你的小心思。”乔卿莫故意对佩蓝亲昵一笑。 佩蓝连忙摇头否认;“少奶奶您莫要取笑奴婢了,您和六爷才是天生的一对儿,奴婢哪敢有那非分之想。” “是么?”乔卿莫一双杏眼探究似的看向佩蓝,好一会才继续道;“不过说来,佩蓝你虚长我几岁,也该寻个好人家了,没得在我身边耽搁了你的前程。” “少奶奶,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留在您身边一直伺候您。”佩蓝说着不自然的红了面颊,心里开始暗自揣测自家主子的话是何意。 乔卿莫携同佩蓝继续往前走,行至一不高不矮的台阶处,故意停下来道;“佩蓝。你觉着桐林如何?他年纪与你相仿,且父亲说待福哥儿再长几岁就放了桐林的奴籍,桐林为人肯学又聪明,祖上也是官宦出身。我想着你既然不喜欢梧树,那桐林总是衬得上你的,不若将你许给他可好?” 佩蓝十分诧异的看向乔卿莫,像不认识她似的,惊道;“少奶奶您这可使不得,您明知道桐林和绾青两个互相有情义,您之前不还说待绾青到年纪就将她许配给桐林么,怎的又将桐林扯到奴婢身上了?” 乔卿莫一副思索半晌的模样道;“说来也是,我倒不能说那棒打鸳鸯之人。要不...要不我在六爷的小厮里给你挑一个好的,你们待放了奴籍,日子也是一样的好过,你说呢?” 佩蓝垂眸,掩下眼底的不满和抗拒,怏怏道;“少奶奶您不必费心了,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一辈子伺候您。” “您眼光一向高,说来旁的小厮你也看不上,不若我将你许给六爷做个良妾可好?”乔卿莫说着驻足回身,一眨也不眨的对上佩蓝那双略失了镇定的眸子。 “少奶奶您开什么玩笑呐,六爷心里只有您一人,奴婢不过是...不过是...”佩蓝言语有些兴奋,她晓得自家主子这是反话却还想解释一二,可当她对上自家主子那双清澈的眸子时,却又将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乔卿莫忽的移开视线看向远处,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同佩蓝聊天的模样,不紧不慢道;“佩蓝,你大约是在药王庙就晓得六爷是个男儿身吧,所以你应该在我之前就喜欢上了六爷是吗? 并且在知道我和六爷有一定纠葛之后,选择做了六爷的内应,甚至暗中促成我与六爷的亲事,为的不过就是想借我然后接近六爷。 当然,这些我都可以理解,虽说你这也是掺杂了私心的背主弃义,可我晓得你最初的心意只是想借助六爷保护我,亦或是借助我接近六爷。 可自从你跟着我进了国公府以后,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味儿了。你开始事事先提六爷,桩桩件件也能扯上几句六爷,像是无心的,又像是故意在提醒我,哪怕是为六爷纳妾也应该先看你这个陪嫁丫鬟才对。”乔卿莫再次回头看向她,颇为失望道;“可谁知造化弄人,我与六爷的感情日益见好,你见自己没有机会了,便开始以出卖伤害我为目的了是吗?! 佩蓝,你当真就觉着,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还能完好无损么?” “少奶奶的话奴婢可算是听明白了,您是想让奴婢主动交代一切,而放弃那样的念头是吗?”佩蓝当然知道自家主子说的害她是何事,也明白她的话是何意时,而后有些崩溃的,彻底撒开了情绪道;“少奶奶您不觉得有时候的您太自私了么? 最开始您不喜六爷不想嫁的时候,各种想法子往六爷身边安排人,只为保自己的清白之身。而你宁愿提一个毫无干系还不长脑子的玲珑上位,也从来就没想过让你身边的人做那半个主子。 再后来,您又渐渐接受了六爷,同六爷的感情是一日比一日好。然后旁的妾侍通房更是连看一眼六爷的机会都没有。少奶奶不觉得自己太自私极了么?! 您不要的时候就拼命往外推,你要的时候别人就沾不得一丝半点。那奴婢又有什么错?奴婢不过是爱慕六爷罢了,六爷他风流倜傥,生得又是非比寻常的俊美,奴婢爱慕他并没有什么错! 这院子里除了绾青那个没心肝的,定过亲的玉扇,还有那个一天只知道少奶奶前少奶奶后的魏紫以外,哪个丫鬟不被六爷的一举一动迷得神魂颠倒?哪一个又不想爬上六爷的床?就连苏苏每回见着六爷都要叹一句,姐夫真好看! 而少奶奶您却从未反省过你的自私不是么,您又为何要让奴婢反省奴婢的过错?” 乔卿莫闭上了双眼,想以此阻挡眼泪的掉落道;“佩蓝,你错了。六爷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若想要纳谁,或是不纳谁,他都有自己的主意,从始至终我都无法左右他。而我说的也不是你对六爷的爱慕之心,而是你为了你的爱慕不顾我们多年的情分,竟出卖我。” 佩蓝当即摇了摇头心虚的否认道;“少奶奶不是奴婢,奴婢绝对没有出卖您,就算是奴婢心里对您有些微词,却也从不敢害您呀。 这一切都是肖大奶奶,是她看奴婢郁郁不欢套了奴婢的话去,奴婢真的没有......’ 乔卿莫却觉得痛心疾首,没有耐心在听她辩解下去忙截了了话头道;“佩蓝,你我多年的情分终究还是抵不过儿女私情。我想着,要不还是把你送回凤阳交给你娘老子的好,这样既保全了你我的情分,你也不会因为在京都,在我身边看着我和六爷而难受,而想着怎样害我不是?” 佩蓝闻言自是不肯的,她不想离开六爷,也不想离开京都城,因为一旦她回了凤阳就只能嫁给庄稼懒汉,还不如城里的小厮有钱体面。于是连忙跪下哀求道;“少奶奶饶命,奴婢不想离开六爷不想离开您,奴婢也从来没有想过害您,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别送我会凤阳” 乔卿莫见她还是没有悔改之心,便站在台阶边上,闭上了眼道;“你若不愿回凤阳也没关系,你将我从这台阶上推下去,便是断了你我的情分,从此只是主仆,再不是亲人姊妹。若你能让六爷纳你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若不再对你仁慈,你也莫要再怪我不念旧情!” 佩蓝闻言,愣在原地一动也敢动。 过了好一会乔卿莫也不见她有动静,最后一次温声对她道;“推吧,这里也不算高,我不会受伤的。” 这一次佩蓝她犹豫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立规矩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各院都还没挑灯,云嬷嬷便先提着灯笼赶到了漪澜院。 待守门的婆子去报给魏紫时,魏紫还在睡梦里迷迷糊糊的。一听说云嬷嬷这一大早的过来了,惊得连忙从被窝里爬出来,连头发都来不及绾,顺手穿了件外衣就去垂花门处迎。 到了垂花门,魏紫连忙上前行礼道;“嬷嬷这样大早就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魏紫,快引我进去见六少奶奶罢。”云嬷嬷看了看四周接着低声道;“国公爷要让六少奶奶过去立规矩呐!” “这...这这这。”魏紫闻言惊讶不已,边让身往里引云嬷嬷边道;“这可真是稀奇的很,奴婢从来只听说婆婆要让儿媳立规矩的,没听说公公一大早叫儿媳去立规矩的。” 云嬷嬷却叹气,低声道;“谁说不是呢,可这是因为咱们国公爷晓得夫人一向是面慈心软的主,最是舍不得给儿媳妇立规矩,所以这才要亲自出马。你瞧瞧,我这急急忙忙的爬起来后,连妆面都没时间匀呐。” “嬷嬷辛苦了,若是国公爷身边有个什么需要主意的事还请嬷嬷多提点我家少奶奶。”魏紫说着眼见就要到正屋门口时,因着没戴银锞子在身上,于是顺手将腕上分量不轻的实心银镯子褪下来塞到云嬷嬷手里。 云嬷嬷再三推辞,也架不住魏紫的坚持,最后也只好将银镯子收进衣袖中。 待到了正屋门口,魏紫轻轻扣了扣门对着里边轻声唤;“绾青?绾青快开开门。” 守在外间的绾青听见了动静立即就清醒了,三两下便收拾起来开了门,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边打哈欠道;“魏紫,你怎起得这般早?” 魏紫宠溺的戳了戳绾青的脑门,温声道;“你快去唤一下少奶奶,就说云嬷嬷来接少奶奶去忠义院请安了。” 绾青一听这话瞌睡瞬间散了,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微有不满的嘟囔道;“这样早?!” 魏紫却向绾青使眼色道;“快去吧,没得叫云嬷嬷久等了。” “哦?”绾青不情愿的应下,向云嬷嬷行过礼后便回身进屋里点灯。 因着周翊最近同乔卿莫睡在一处时,虽然为着她年纪略小还没准备好暂时不能吃饺子时,却不妨碍周翊的动手动脚,所以经常周翊能折腾乔卿莫到半夜都睡不好觉。所以一般只有初一和十五周翊去军营值班当差的时候,乔卿莫才能睡个好觉。 昨晚将好就是十五,乔卿莫原本睡得极好哪里晓得周翊半夜突然回来取东西又折腾了她好一会儿,待周翊走后乔卿莫反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 现下好不容易来了些许困意,就在乔卿莫将要入睡时,哪知忽然听见绾青在耳边轻声唤道;“少奶奶,该床了?!” “.......”乔卿莫蹙了蹙眉头,被子盖了整个头顶,翻了个身向另一便,打算不理绾青来着。 谁知绾青却在她耳边不厌其烦的温声唤;“少奶奶,该起了。” 乔卿莫受不了绾青念经式的唤起,想起今日姑母要来串门,于是嘟嘟囔囔;“天都还没亮,姑母哪有这么早。” 绾青轻轻扯下乔卿莫盖住头顶的被子道;“少奶奶,不是姑太太,是云嬷嬷来了,她要接您去忠义院请安呐。” 乔卿莫迷迷糊糊中打了个哈欠辩驳道;“给母亲请安不都是巳时初么,现在估计连卯时都不到,哪有这么早。” 绾青心疼极了,却也只能温声提醒道;“少奶奶,现在不止是国公夫人了,这不还有国公爷么?” “国公爷...?”乔卿莫跟着呢喃,下一刻瞬间清醒过来,睁开了眼问道;“云嬷嬷真来接我过去请安了?” 乔卿莫缓缓点头;“云嬷嬷现就在外头候着呐。” “我的老天!”乔卿莫边哀嚎,边无奈的掀了被子不情不愿的坐起身来。 绾青边扶乔卿莫到妆台前边道;“少奶奶且忍忍,奴婢听说国公爷下月中就要回边疆去的。” 乔卿莫继续哀嚎道;“那不还有一月余么。”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前路是一片灰暗。 绾青的手脚倒也麻利,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就帮她梳了个简单规矩的发髻,然后挑了身清爽便利的衣裳,收拾好后的乔卿莫这才随云嬷嬷去了忠义院。 待到忠义院,乔卿莫一进正门就看见国公爷在正堂处一个不大的庭院里练剑,然后云嬷嬷示意乔卿莫先站在此处等着国公爷练完。 于是乔卿莫就傻乎乎的站在那,再加上一大早的没吃没喝没睡好,现下她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关键国公爷练起来就像是没完似的,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国公爷才收起兵器,乔卿莫连忙按照云嬷嬷的指示捧了干净去汗的巾布上前行礼道;“请父亲金安。” 镇国公也不应声,只是默默的接了她奉上的巾布,边揩汗对云嬷嬷吩咐道;“你把需要注意的规矩同她一次性讲清楚,免得下次还要去请。”说罢将用过的巾布直接丢在乔卿莫拖着的托盘里后,便转身直接离去。 乔卿莫一脸无奈的望向云嬷嬷,云嬷嬷看国公爷走远了才忙扶着乔卿莫起身温声道;“少奶奶莫怕,国公爷就是这么个性子,老奴这就同您讲讲国公爷的作息时间,您上手熟悉了就好了。” 云嬷嬷见少奶奶点头应下这才继续道;“这国公爷一般是寅时一刻就起来练武了,少奶奶您得在这个时辰之前到此处来请安,给国公爷递个巾布茶水啥的。 然后便是等国公爷练完武,您就得去小厨房安排早膳,直到卯时一刻去请夫人起床,伺候夫人梳妆更衣,然后是陪着夫人念早经供晨佛之类的。 再之后便是伺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用早膳,差不多得到巳时初各房各院来给夫人请过安,国公爷去京郊营地以后您才能得闲回漪澜院。 最后就是晚上酉时之前过来请安侍候国公爷和夫人用晚膳就行。”云嬷嬷越说越觉着有些于心不忍心,遂安慰道;“少奶奶您先坚持坚持,再说待国公爷回了边疆,一切就可以恢复原样的。” 乔卿莫心里暗自叫苦,面上却笑了笑道;“没事的,旁的媳妇谁不这么过来的,说不准还有比我更难的呐。我往日不过是因着母亲的疼爱才惫懒惯了,近日也该早父亲母亲跟前尽孝心的。” “少奶奶果真是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的。”云嬷嬷边夸赞边扶着乔卿莫去忠义院的小厨房。 乔卿莫虽说心有不愿,可还是会向厨娘细细确认国公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国公夫人有什么忌口或是爱吃的东西,桩桩件件都问得很仔细,甚至样样吃食都她自己先尝之后再允许端上桌。 这正是让云嬷嬷惊叹的地方,她原以为六少奶奶是个在父母手心里宠坏了的,恐怕是做不了这样的事,哪知她咬了咬牙竟做得比她还好,云嬷嬷心里头不禁暗自对六少奶奶竖起大拇指。 待回了正屋说与国公夫人和国公爷说起的时候,国公夫人自是赞不绝口的,说她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样沉稳可靠是极难得的,国公爷却不可置否的一声冷哼后便什么也不说。 等乔卿莫在忠义院伺候完国公夫人和国公爷用完膳以后,她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所以到卯时该各房各院来请安时,乔卿莫的肚子早已经饿的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如若不是云嬷嬷悄悄给她塞了两块米糕垫巴肚子,她只怕怕是要饿晕在正堂之上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坦然 所以到卯时该各房各院来请安时,乔卿莫的肚子早已经饿的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如若不是云嬷嬷悄悄给她塞了两块米糕垫巴肚子,她只怕怕是要饿晕在正堂之上了。 这个时候,乔卿莫端端站在国公夫人身侧,她一直在熬时间,显然她已经累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回漪澜院多吃两碗粥,再补个觉才行。 不一会儿,就见肖氏和周惜念结伴进来请安。 肖氏向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请过安之后特意对乔卿莫笑道;“我就说今日怎不见六弟妹来请安,原来是因为六弟妹早就在母亲跟前敬孝心呐,说来也是我等的惭愧,不及六弟妹你孝心的千分之一。”说着,带了炫耀似的舒舒服服的坐到一旁的藤椅上。 乔卿莫饿得难受,全然没有心思同肖氏斗嘴,只是敷衍的应道;“嫂嫂过奖了,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哪知她话音将落,就见镇国公将茶盏重重一放,厉声道;“长辈未允许你说话,最好是保持安静!” “是。”乔卿莫委屈巴巴的行礼应下,心里却在不停喊饿。 周惜念闻言,哇一声就哭出来,撒娇似的道;“父亲好凶......呜呜呜......父亲您好凶啊!” 镇国公一见女儿被自己吓哭了,下一瞬忙温声哄道;“念儿莫哭,都是父亲的不是,乖哦......父亲下次再不会了啊,乖。”说着见周惜念还在哭,遂将腰间用吉祥式样络子坠挂的无字牌亲自送到周惜念手中诓道;“这个可是好东西,快拿去玩罢,就当是父亲给念儿赔罪了。” 乔卿莫简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委屈地暗道;‘这还是对她凶巴巴又古板的镇国公吗,他明明在遇上自己女儿的时候是这样的温柔的女儿奴呀,可见他真的只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罢。’ 肖氏在一旁瞧着,心中默叹周惜念高明,这看似是在为乔卿莫开脱转移镇国公的注意力,实则是在像乔卿莫炫耀,是在告诉她不是镇国公太严厉,而只讨厌你罢了。 正这时,外头守门的嬷嬷进来行礼道;“国公爷,夫人,五爷回来了。”嬷嬷的话音将落,就见着一袭月白色暗纹道袍的周允,缓步进来。 周允一进来,在场的人神色各有不同。 周惜念依旧是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顾着把玩那无字牌想拆下上面的络子。 乔卿莫因着尴尬,遂故意往云嬷嬷身后挪了挪,视线也装作没看见一般偏向到一旁。 肖氏虽然面上是不自然的一红,可又因着不敢当着长辈的面太直白的去看,所以视线在周允身上飘来飘去装作在看旁的东西。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则是一副见了亲儿子的模样喜不自胜。 待到近了,周允恭敬行礼道;“请伯父,伯母金安。” “好好好,我的儿,快过来让伯母瞧瞧。”国公夫人连连招手让周允再近些,随后国公夫人牵着周允的手看着他那越发没有颜色的面庞,喃喃道;“又瘦了,可有按时吃药?田庄那边可还住得管?要不你回来,伯母给你做你喜欢的药膳可好?” 周允却用眼神余光飞快的瞄了一眼藏在云嬷嬷身后已经做妇人打扮的乔卿莫,只这一眼他便觉得有人在他心口划了一刀,割得他生疼。 过了好半晌周允才回道;“伯母您多心了,田庄那边有山有水,还有许多乐趣比这京都好了不知多少倍呐,侄儿喜欢那里的自由自在。” 镇国公亦言语神色皆是宠溺地道;“不论你在哪里,这总归是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我可是听你伯母说,你在田庄没人管着,所以都撒的没边了经常忘记用药,这可不行!” 乔卿莫在云嬷嬷身后将这一切听得真真的,只是埋着头仿佛一幅充耳未闻的模样罢,实则心里暗道;‘果然,姚并说得没错。 这周五爷怕不才是你们的亲儿子罢,六爷恐怕是捡来的,这一个个的也不见对六爷有多上心。 六爷为国公爷受了伤,国公爷回来就那么淡淡的问了几句罢,旁的却是连一个这样关怀的眼神没有,倒真没见过这样偏心的父母。’乔卿莫边暗道,边在心里心疼周翊。还冒出一句‘自己的夫君自己疼’这样的至理名句来。 之后镇国公又同周允一番叙旧,周惜念和肖氏因着已经请过安了,依着往日的惯例就先退下。 而周允趁这个时候才寻了把椅子缓缓坐下道;“侄儿本该昨日就回府来为伯父接风洗尘的,只因田庄有点小事耽搁了轮到今日一早才赶过来,还望伯父莫要介怀。” 乔卿莫在云嬷嬷身后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暗中骂周允耽误她回漪澜院的时辰,正当她骂周允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的就听见周允提到了自己,于是乔卿莫立马支棱了耳朵去听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就听见周翊极认真地道;“伯父,侄儿听闻您因着我的关系对六弟妹有些许误解,其实今日侄儿回府也是想特意回来跟您解释一下。 当初确实是侄儿心悦那时的乔姑娘,并且愿意接受伯母安排的说定。 可乔姑娘却从始至终都未与侄儿提过半个情字,也未有半分私情。所以她也并非伯父您想的那样,也并非是个朝三暮四之人。 况且乔姑娘本就是极其洁身自好之人,也是个很好很有素养的姑娘,本就是侄儿配不上她。她也本就是因着侄儿的糊涂,和六弟的痴心才卷进镇国公府的,也并非伯府您听说的贪慕虚荣。乔姑娘她自己就有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财,又是官宦之女,她全然没有攀龙附凤的必要。这京都城里的好男儿,哪个不是由她随便挑。 所以侄儿还请伯父您明察,如今只是侄儿自己放不下从前的乔姑娘,所以暂时回不了府,这一切都与从前的乔姑娘和现在的六弟妹无关。还请伯父您不要再迁怒与六弟妹了。” “允哥儿。”国公夫人怕镇国公生气,连连示意周允莫要再说了。 可周允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接着道;“若是待侄儿真正放下了,自会回府的,也不是伯府您辱骂六弟妹两句我就能回来的。” 镇国公看了看一脸不知所错的翊儿媳妇,又看了看神色坦然的周允,终究是叹了口气道;“翊儿媳妇还没用早膳,先回去罢,明日起卯时你再过来请安罢。” 闻言,国公夫人和云嬷嬷暗自跟着松了口气。 乔卿莫如闻大赦连连谢过镇国公,谢过周允后便先退下了。 待乔卿莫离去镇国公才道;“允哥儿这是何苦呢?” 周允看着乔卿莫离去的背影,忍着心里的同,满足的笑了笑,对镇国公道;“伯父,侄儿知道你是想为侄儿出气。可侄儿句句属实,六弟妹本也是受牵连者,没得还要这般早就过来立规矩不是。 再说了,她如今已是六弟妹。伯父,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想必您比我更懂的,您在边疆已经够累了没得再为家里的事操心。 况且我自幼得到的就比六弟多,他不过就抢了我这一次的罢,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且伯父您这样打击六弟妹不就是再打六弟的脸么,何苦呢?其实,咱们所有人都欠六弟的不是么?” 镇国公闻言,终究是沉默了。 周允办完他思量了一整晚都想办的事后,终于能一身轻松的走出国公府。 就在他想着从此无债一身轻松的时候,哪知迎面撞进怀里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连忙向周允道歉,待到周允看清是她的眉眼时,忽的觉得自己的世界又多了一道彩虹。 第一百五十五 姬妾 到了月末,乔卿莫正在同玉扇核对周翊名下的账目,然后就发现他的一处私宅每月都有一笔不少的开销,却又没有写明具体是做什么用了,乔卿莫为了弄清楚这笔银钱的去向便去书房找周翊。 书房里周翊也在核对姚并呈上来的京郊营地里的各类开销时就见自己的妻子乔卿莫款款而来,他索性放下手上的事上前迎接,调侃道;“今个儿是什么风,竟把六少奶奶给吹到书房来了。” 乔卿莫的小嘴一瘪,抛了个眼梢给周翊,略俏皮地道;“夫君不知道么,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翊觉得在乔卿莫着实可爱,于是极配合地道;“那么,咱们的六少奶奶事为何事登这三宝殿呢?” “当然是有极重要的事。”乔卿莫说着顺势从玉扇的手中接过账本,指着单独标出来的一向开支,颇具意味地问道;“我且问问夫君,你这私宅里到底是做了什么?每月拨发这样多的银钱,就算是养了满院子的仆妇丫鬟,这每人一月按管事的份例发银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呀。” 周翊仔细一看,这才想起那座宅子里还养着七八个没名没分的姬妾。正因为这些姬妾的吃穿用度,胭脂水粉,珠钗首饰,统统都是个没有节制的,所以才大把大把的往外花钱。 这从前周翊喜欢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模样,所以倒也没太在意,眼下一看哪知竟用出这样多的钱来。况且自从成亲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那座宅子了,说夸张些,若不是乔卿莫拿了账本来找他,他都快忘了自己在外头还养着这么几个祸害来着。 乔卿莫自然是从周翊微蹙的眉头中看了出些许端倪,遂故意装了不在意道;“莫不是这宅子里就是夫君你养的乱七八糟的姬妾?” “自然不是了!”周翊怕乔卿莫生气顺口就否定了,可眼下又不能直接说里面养了姬妾,便支支吾吾接着道;“许...许是那些刁奴趁为夫不在,胡乱报账欺上瞒下的花钱罢,待为夫得空就去收拾那群不省心的刁奴。” 实际周翊心里已经开始在骂姚并做事不够周到,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把银子拨给那些女人随意挥霍,拨了银子也就罢,居然还记在账上,让乔卿莫查出端倪,不就是在变相出卖,还能是啥。 乔卿莫却若有所思的随手翻了翻账本道;“可就是在胡乱挥霍,也不至于每月用掉千余两银罢,这样下去可不行。”然后乔卿莫又拉了周翊坐下,悄声道;“夫君可莫要觉着我小气,我可是听说太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局势就要紧张起来呐。到时候少不了要用银子的地方,与其临时抱佛脚,不如现在就查清缘由处理蛀虫,夫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翊自然是连连点同意,半个不字都不敢提的。 乔卿莫要的就是周翊的点头,遂一副扯了大旗的模样道;“那我就让姚并领了我去那宅子瞧瞧罢,看看有什么人员是要删减的,又或是有人贪默了公中银子什么的,这些都得一一查清楚。不然一座小小的私宅,每月不明不白的花这样多的钱,若是继续纵容下去,这往后还不知道要出多杀欺上瞒下的乱子呐。”乔卿莫说着便让绾青去唤姚并。 周翊闻言暗中捏了一汗,忙道;“为夫正好忙完了,一会陪卿卿一同去可好?” “今早夫君不还说对这些帐都要好久的么,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乔卿莫见周翊如此紧张,立马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自然不能让周翊跟着去了。于是又笑了笑继续道;“再说了夫君主外我主内,这点子小事情,哪里用得着麻烦你呀。” 周翊见这不明所以的笑容,心虚得肝胆一颤连忙道;“为夫这不是担心卿卿,怕你被刁奴欺负了去嘛。” “夫君切莫要担心,虽说我自幼在蜜罐里长大,可这些个御宅管理之术我母亲都是有一一交过我的,再不济不还有姚校尉跟着不是?”乔卿莫说着由玉扇扶着往外走。心里却暗道;‘我倒要瞧瞧你藏了多少莺莺燕燕,还不敢说实话。’ 正好这时,绾青就领了姚并进来。 姚并行礼道;“小的请六爷,六少奶奶金安。” 乔卿莫温声唤了起,问道;“姚校尉你应该晓得六爷的私宅在何处对吧?” “小的知道的,从前六爷常去就在公主巷末端,乘马车不到半个时辰便可到。”姚并老老实实的回答完,一抬眼就看见自家主子在冲他使眼色。‘六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既如此,你且带我去瞧瞧罢。”乔卿莫说着便先出门了。 周翊忙趁这个空隙拉了姚并道;“你找个机会,将那几个女人弄走。” “哦,原来如此,小的明白了。”姚并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应下。 待众人到了周翊的私宅,姚并本想寻个机会去把那几个女人先弄走的。 谁知这个六少奶奶一点也不给他机会,直接在进门的时候就让守门的小厮将这院里的所有人都唤到大厅候命。并且玉扇以少奶奶出府需要护卫为由,硬要姚并时刻都跟在少奶奶身边,一刻也不得离开。 结果姚并就是一点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跟在乔卿莫身后以求倒时候能随机应变了。 乔卿莫悠悠然的端了茶盏品茶,瞄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姚并,又看了看陆陆续续到大厅的仆妇和丫鬟,左右都是些看起来大约精明的人罢了,但再从她们的衣饰上看去又不像是大手花钱之辈。 乔卿莫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有头绪的时候,就见绾青提醒道;“少奶奶,您快看角落里那几个姑娘。” 乔卿莫顺着绾青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里有几个衣裳华丽,首饰钗环戴了满头的美丽女子。这浑身的打扮一看就不像丫鬟,只这一眼乔卿莫便明白这些银钱都花到哪里去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乔卿莫同绾青交换了眼神后,绾青便故意唤了其中一个身着淡紫色轻纱袄裙的女子过来回话。 那女子神色傲慢,走过来敷衍行礼唤道;“阿若请六少奶奶金安。” 乔卿莫略惊讶道;“你认得我?” 阿若觉得十分好笑,阴阳怪气道;“自从六爷成了亲后就再不来这座院子了,是您让我们这座院子里的女人都吃了素,谁还能不认识您六少奶奶呀。” 听了这样的话乔卿莫心里略有一丝好受,面上却仍旧板着脸淡淡地道;“既如此,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可好?” “六少奶您有什么话就直接吧,咱们几个姊妹还要回去继续去抹牌玩呐。”阿若说着,小腰一扭直接风情万种的靠在了一旁的圆木柱处。 这样的动作看得旁的小厮管事们,直咽口水。 得了这话,见了这副模样。乔卿莫却依旧能端稳正室的做派,转眼直接问姚并道;“我今日查账,发现这宅子的花销已经超过咱漪澜院不知道多少倍了。我想问姚校尉,这些钱平日里是不是都花在她们几个身上了?” 姚并自然是点头哈腰的,讨好似道;“回少奶奶话,正是这些个姬妾的花销。往日里她们要用什么买什么差不多都是直接在小的这里拿了钱去。从前六爷也不大管这些银钱,只说任她们用就是,所以才纵容了她们。” “嗯,我晓得了。”乔卿莫看了看那一堆千姿百媚的姬妾,只觉得自己的头脑发晕。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原以为这些花销是这院子里的管事仆妇们得了好处,欺上瞒下才导致这样大的花销。既然是你们几个没有节制的用度,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每人每月的例银只得六两银,全部由我院里的嬷嬷月初将银带过来发给你们,其他的这院里的旁人,用度吃喝照往日的就好。” 这一下子从随意花用到每月限制六两银,姬妾们自然不愿,纷纷哀声遍语。阿若更是直接不满道;“六少奶奶此举可真是要了我们几个命呐,六两银还不够咱们抹一圈儿牌呐。咱们几个是六爷的人,少奶奶要这么做是不是该三思呐?” 玉扇闻言当即呵斥道;“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没名没分的竟也敢对少奶奶有所埋怨,旁的不说,今日就是少奶奶把你们这群东西都拉出去卖进楼里,六爷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如今是咱们少奶奶仁慈,没有将你们发卖了都是好的,竟还有脸提六爷。每月这样大的花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几个才是正房少奶奶。 府里头的玲珑姑娘每月都才得七两银,按理来说,你们这种没名没分的就应该当低等丫鬟一般使唤就是。给你们六两银的月例,你们要就要,不要的话统统滚出这院子! 你们也别妄想能等来六爷,今日之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说一句咱们少奶奶管下有方!你们几个识趣的话就乖乖留下来,不识趣的还是趁早卷铺盖走人的好!” 玉扇话音一落,众姬妾自然是少不得七嘴八舌。 乔卿莫先是一言不发的听她们说,而后她见火候差不多了,遂神色淡然地补充道;“若你们觉着六两银太少了的话,我这儿还有个好法子。反正目前你们也进不了国公府,又等不来六爷,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往后也能往哪里去。不过你们若是想留下来继续等六爷眷顾的,就只能过节衣缩食的日子。若想要钱,那便找我的丫鬟领五百两银票离开这里,从此再不提与国公府的干系,你们瞧着可好?” 众姬妾闻言安静了下来,左右一思量,最终所有姬妾都找了绾青摁手印拿银票。当然乔卿莫也少不了旁的这些丫鬟婆子们的打赏,好一番训诫后方才回府。 姚并瞧着自家主子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了这群母蝗虫,不禁感叹不如。 第一百五十六 怀孕 乔卿莫身心俱疲的才将将跨进镇国公府的大门,就见魏紫迎上来神秘兮兮地道;“少奶奶,后罩房的那个怀孕了。得了消息的国公夫人和肖大奶奶这会儿应该都去她房里看她了,就连三姑娘也跟着去看热闹了呐。” 乔卿莫闻言不由驻足,她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乔卿莫从前还帮秦如若处理过庶长子之事,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事会轮到自己头上,现下自是突然间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酸不溜地道;“六爷几乎日日都在正屋来着,她是哪里来的身孕?” 绾青这才轻声提醒道;“少奶奶您忘了,新婚之夜,六爷是不在正屋睡来着。” 乔卿莫这会就像是忘了是自己作妖似的,嘟了嘟嘴故意地道;“这可真是好笑,新婚之夜去同妾侍睡。” 玉扇几个闻言,只觉着自家姑娘吃醋的模样甚是可爱,却也只得在心里憋笑。 得了提醒的乔卿莫虽然心里依旧酸涩难耐的,可也还算是想通了一点。边慢悠悠的往漪澜院方向走边问魏紫道;“六爷可去了?尤氏怎么突然就怀孕了?你统统与我说说。” 魏紫像哄小孩子似的应道;“六爷听了消息也不过是嗯了一声罢,然后又继续在书房忙正事了,期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呐。 不过要说后罩房那位也是精明的,这两月六爷不是都歇在正房嘛,虽然这期间玲珑总是上窜下跳的,可并不是个聪明的。这尤姨娘可就不一样了,一晓得姑娘您出府了,便立刻就去小厨房想端一盏燕窝去书房送殷勤。 可小厨房里向来只听咱们正屋的使唤和吩咐,一听尤姨娘是要拿了燕窝去魅惑六爷,所以也不大愿帮尤姨娘做。这尤姨娘就又是塞银钱又是说好话的,可小厨房的厨娘是怎么也不同意。 于是尤姨娘就便在厨房门口装晕,然后下面的人就找到奴婢,奴婢只好去给她请府医。结果府医一摸脉,就说她有了快两月的身孕了,为了保险起见奴婢还请了府外的大夫来给她瞧,结果都是一样的。” 绾青闻言当即不屑地道;“哼!狐狸媚子就知道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勾引六爷。” 乔卿莫听闻自己的夫君一点也不在意这一胎,心里生出许多喜滋滋,不免道;“小厨房里的厨娘倒是可以赏的。” “那待回去后奴婢就抓些银瓜子给她。”绾青笑着应下,随后又略沮丧道;“可是少奶奶,话说回来这庶长子的确是个麻烦。这落地以后若是个姑娘,往后也就是几箱嫁妆的事。可若是个哥儿,那可就直接威胁到少奶奶您以后生的哥儿的地位呀。况且这镇国公府里就像是有庶长子的传统似的,没完没了的,嫡子还比庶子委屈了。” “绾青,你说的这些话我晓得的。可这又有什么法子,我总不能叫她不生吧。而且这孩子是国公府里孙子辈里的头一个,还指不定宝贝成什么样子呐。叫我又能如何,我总不能对一个孩子下手罢。” 玉扇想了想,于是在一旁语重心长地出主意道;“奴婢倒是觉着眼下您只有两条有效的路可走。这其一就是去母留子,待孩子一落地不论男女直接将尤氏送得远远儿,这孩子往后怎么教可不都是少奶奶您说了算。其二便是少奶奶您赶紧同六爷怀一个自己的孩子,只要您的孩子和那庶出的差不时候落地,这面子里子甚至您生的孩子往后的体面就都能保住了不是?” 可乔卿莫又如何能同她们说自己还是清白之身的事,遂面上红了又红,扯开话头道;“咱们还是先去瞧瞧尤氏罢,没得去晚了叫人说我没有风度。”说着便由绾青扶着先走了。 魏紫故意落后几步笑着对玉扇道;“少奶奶年纪小总会有孩子的,姐姐你现下同少奶奶说这些,她哪里听得进去。” “我还不是为了少奶奶好,如今后罩房那个有了身孕。还不知道有多少是要注意的,加上西边厢房里的那位也不是个吃素的,若是尤姨娘的肚子在落地前有个什么闪失,还不是咱们少奶奶的锅。我这是怕少奶奶年少不知数,且少奶奶自己又没有庶弟庶妹的,怕她不晓得这其中的人心险恶。”玉扇说着愁得直叹气。 魏紫却摇了摇头笑道;“玉扇姐姐是不知道咱们家少奶奶的厉害,你且瞧着吧,咱们家少奶奶可不是那任人摆布的主儿。” 两人说罢,连忙跟上自家主子。 到了尤姨娘的住处,绾青打了竹编帘子,乔卿莫躬身进了屋。 一进屋,便见国公夫人,肖氏,周惜念,玲珑,通通围在尤盈盈的床边正在说话。 肖氏是最先发现乔卿莫进来的,歪着头,一副说笑的模样道;“六弟妹可真是个大忙人,这六弟都要添血脉后代了,六弟妹竟还抽不出时间来。”言外之意便是说乔卿莫故意怠慢尤姨娘肚子里这个,这是在在嫉妒尤姨娘。 乔卿莫闻言果然见国公夫人的面色不大好,于是她不紧不慢地向镇国公夫人行礼后道;“母亲,六爷私宅里那几个姬妾花钱如流水一般,我今儿个得了时间过去瞧瞧,训了两句罢,她们竟受不了自请了去。儿媳也没想到竟会做过这样大喜的消息,这可真是儿媳的过失了。” 乔卿莫说着还不忘摁下要装模作样的爬起来给她行礼的尤盈盈。 国公夫人原本听肖氏的话心里起了疙瘩,觉着乔卿莫着实不怎么大度。谁知下一刻听见乔卿莫已经处理自家儿子那几个令人头疼的姬妾,心里头的疙瘩瞬间就散了去。毕竟那些个没名分没规矩的女子是国公夫人做梦就想清理了,不过碍于自家儿子的脸色终究没能做到罢了。 于是国公夫人便道;“翊儿媳妇辛苦了,这样的大喜事早知晚知都一样,这往后你要好好照顾好尤氏这一胎才是首要任务。旁的都可也再放放,还有,最好是你自己也是早些传好消息才是。” “是。”乔卿莫恰到好处的害了羞,下一刻却又踌躇地道;“可是母亲,儿媳年纪尚轻也没照顾过孕妇。尤氏肚子里的又是镇国公府的长孙,儿媳怕没经验照顾不好尤氏。所以儿媳斗胆,请母亲将尤氏接去忠义院再由经验老到嬷嬷来帮忙照顾着,您看可好? 虽然儿媳此举是在给母亲您找麻烦,可也好过儿子自己在一处瞎摸索不是?” 众人闻言,乔卿莫的丫鬟们暗自给自家主子竖起大拇指。 玲珑和尤氏一脸觉着‘正室就是不一样,敢直接提这样要求’的嘴脸。 肖氏则僵了幸灾乐祸的嘴脸,周惜念更是神色怪异的看向乔卿莫。 直到国公夫人爽快应下后,众人又才恢复了原样。 乔卿莫面上和众人若无其事的说笑着,心里却暗道;‘我母亲曾听过一正室娘子被怀孕小妾陷害之事的时候说过,除非你很有本事,否则千万不要包揽小妾养胎之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樱桃 待乔卿莫身心俱疲的从后罩房回到正屋时,只见周翊已经在正屋边喝茶边等她了。 乔卿莫看他如此逍遥自在的模样,没一脸好气地道;“六爷怎么不去看看尤氏?这旁人若是晓得六爷在此处,还以为是我拦着六爷不让去看尤氏的呐。” 周翊走过去将乔卿莫一把拥入怀里温声道;“卿卿才是我的妻子,为夫去看她做甚。” 乔卿莫听着,心里略有些高兴,面上却依旧端了样子道;“你不是说,你那样多的姬妾都没有怀孕是因为她们都有喝药的么,怎么到尤盈盈这里就没有了,你可是喜欢她?” “这不是那夜我喝了个胡乱醉,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要回正屋给卿卿你做脸嘛。若是这个时候为夫让人送药进去,岂不是都知道了成婚之夜我没有在正屋之事,这与你而言岂不就更大的麻烦? 再说了,这谁知道她一次就怀孕了,若是卿卿不喜的话。为夫将她们母子送出镇国公府可好,往后她的孩子也不入族谱,只叫你眼不见心不烦可好?”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狠心的父亲。”乔卿莫晓得周翊终归是想着她的,心情顿时大好。 “我只想做卿卿孩子的父亲,旁的流放得远远的不短吃穿就是。” 周翊的话弄的乔卿莫面上一红,故意瘪了瘪嘴道;“那可不行,你若这样做了,只怕国公府上下的唾沫都能将我淹死。” “说来,不如咱们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好?到时候不论男女,为夫都会疼他一生一世。”周翊挨了乔卿莫耳边说着,然后突然打横抱起了乔卿莫往里间去。 绾青和玉扇见状,连忙底下了头退至门外守候。 乔卿莫却是闹了好大一个红面,双手顺势掩了面颊拒绝道;“青天白日的,夫君还是快去忙你自己的罢。” 周翊见怀中娇人着实可爱,又有心要戏弄,遂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之上揶揄道;“生孩子这事儿到也不分白天夜黑,只要有为夫就行了。” 说着他轻轻拿开乔卿莫掩在面上的双手,只见她眸光流转,面颊绯红,唇色诱人。此时此刻的乔卿莫就宛若白胎瓷盘里娇嫩欲滴,香甜可口的樱桃儿。勾得原本只是想戏弄她一下的周翊,心痒难忍。 周翊边褪了鞋躺上床然后用被子将两人盖住,边声音轻柔的在乔卿莫耳边温声唤;“卿卿,你真好闻。” “大...大约是,茉莉头油的香味罢。”乔卿莫此刻紧张得不停的在揪袖子。 她当然晓得成亲以后这样的事是不可避免的,也晓得周翊每晚折腾半响还是忍住了不动她,都不过是想保护她罢。可眼下尤氏有了生孕,往后这国公府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呐。周翊这样的护她,她也想为周翊生个一个半女。 想到这乔卿莫突然把心一横,伸出皓白的藕臂就那么轻轻的搭上周翊的脖颈。 乔卿莫此举无疑是点燃了周翊身上的热血,周翊也是个正常的男子,他也有他的需求。 自从成亲到现在,除了那一夜和尤盈盈有过一二的亲热以后。到现在周翊几乎都像那寺庙里的僧人,夜夜只吃些清汤素面,偶尔多哄哄乔卿莫还是能多喝点肉汤,至于大鱼大肉的可真真是两月没有吃过了。 周翊有心戏弄,于是忍住身体里的燥热,一副不解风情地模样双目紧盯着乔卿莫,坏笑道;“卿卿这是何意?” 这话像是将乔卿莫晾在太阳底下一般,惹了她面上一烫。于是当即放下搭在周翊脖颈上的藕臂,推开周翊,脸侧向一旁,生了闷气嗔怪道;“没什么意思......” “卿卿。”周翊边唤,边用手轻轻捏她柔软的耳垂,待捏得耳垂红嫩嫩的时候,手指一转便顺着脖颈往下。 乔卿莫的呼吸在这一刻瞬间紧促起来,她紧张得阖上双眸,面露一副仍人宰割的模样。 周翊正准备好好享用这盘勾人心魄的樱桃来着,然后就听见外间玉扇在急切地唤;“少奶奶,李太太身边的阿沫姑娘过来了。” “嗳,这就来。”乔卿莫如闻雅音,连忙滚出周翊的怀抱,掀开被子边手忙脚乱的跻鞋,边理理身上的衣衫又扶了扶头上的朱钗。 周翊手肘撑起半个身子,看着‘落荒而逃的’的乔卿莫,一副万分可惜的模样道;“这难得送上门的兔子又要跑了。” 乔卿莫也不看他,只是嗔道;“这大白天的,夫君就想入非非,当心圣贤夫子批斗你!” 周翊拿她没法子,笑道;“卿卿,你这可是恶人先告状了。” “我才不要听呐!”乔卿莫略得意地说罢,就快步往外走。 周翊只得无奈得看着她的背影,满足的笑着。 待到了外间,乔卿莫边让绾青帮她整理衣裳钗环边问阿沫道;“来得这样急,可是荣表姐出事了?!” 阿沫双目泛红,急切地道;“六少奶奶,我家太太快生了。可现下稳婆说有难产的迹象,稳婆又说宫里的林太医专擅处理难产之事。 可因着我家大人不在京里,太夫人前段日子又有些身体不适奴婢不敢去叨扰太夫人,就只能求到您这儿来。奴婢想求六少奶奶您帮帮忙,递牌子进宫请林太医去府上瞧瞧我家太太。” 阿沫话音将落,就听见周翊边往外走边道;“卿卿快去李府看看表姐罢,为夫这就进宫去请太医” “那就麻烦夫君了。”乔卿莫闻言,也不过多的磨叽,牵了阿沫的手就往二门去。 路上乔卿莫不解地问阿沫;“荣表姐不是到下月才生的么,好端端的,怎的这个时候就要生了?” “六少奶奶您不知道。”阿沫一抹鼻涕带了哭腔道;“这可都是李府那个未出阁的李姑娘惹下的事。 说来本是阿涩心气儿高不想被太太拉了随便配奴才下人,于是趁着有一回我家大人喝醉了酒,阿涩就偷偷就往李大人身上凑。 原本这就是她倒贴的,刚开始我家太太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家大人也没打算给阿涩一个名分的。还是这次大人离京以后,奴婢无意间发现阿涩在偷偷给大人做一些汗巾和贴身衣裤之类的,追问过后才晓得阿涩跟大人有过那么一回首尾。 与是奴婢就将这一切是个什么情况告知了太太,太太觉着阿涩这样贴心巴肺的人都要背判她,着实不该留。于是太太备下不少的银子,准备将阿涩拉出去配了田庄上的汉子,就算了结了主仆一场便罢。 可谁晓得阿涩是个脸皮厚的,硬是抱着回廊上的柱子,闹着不肯走。 这便又让李姑娘听见了,李姑娘过来看热闹的时候就一会儿说我家太太善妒不够大度,算不得一家正室。一会儿又说若万一阿涩怀了孩子,那岂不就是我家太太想谋害李家的血脉。” 阿沫说着就了干净的帕子,撸了鼻涕继续道;“我家太太因着月份大了本就容易焦躁,当即便和李姑娘争论起来。然后就听见李姑娘说我家太太真是霸道,没进门就已经把大人的长子给逼得无法着家,现下又要逼走阿涩,还骂我家太太是个十足的妒妇。 我家太太气不过动了胎,这才......”阿沫话到此处已经哭得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己了。 乔卿莫听到这,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道;‘千防万防,没想到荣表姐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庶长子之事,还为此动了胎气,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不就是自己的罪过。’ 想到这儿,乔卿莫不由得叫车夫再快些。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报仇 待乔卿莫前脚将到了李府秦如若的产房外,后脚就见周翊就领了林太医风尘仆仆的赶来。 趁林太医在进去救治秦如若之时,乔卿莫为了给秦如若报仇,央了周翊同她一起去见李欣。 李欣在为庆祝自己的小胜利,乐得在自己的院子里喝着桃花小酒,甚至没有一丝罪恶感。 待她半醉半醒的看着突然站面前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周翊时,笑得极妩媚的起身就要往周翊怀里靠,嘴里还款款唤着;“酌哥哥,欣儿好想你啊。” 乔卿莫见其醉得糊涂了,心中气愤得顺手抄起桌上的酒瓶直接朝李欣的面门泼去,忍不住骂道;“李欣!你个糊涂东西!胆敢迫害我表姐!” 李欣被乔卿莫的酒泼了个彻底清醒,忙满脸委屈哭唧唧的对周翊道;“酌哥哥您瞧瞧您的六少奶奶,简直就是个泼妇,母夜叉!不分青红皂白就平白污蔑我。” 周翊却淡淡地道;“李姑娘你怕不是眼瞎了,本公子的娘子分明就是天仙儿一般的人物,又岂能容你攀诬诋毁。” 乔卿莫心里因着周翊的话乐得喜滋滋的,但面上却不大显露,只是冷眼看着像落汤鸡似的李欣控诉道;“我不分青红皂白? 分明就是你丧心病狂在先!你嫉妒我能嫁给你心爱的酌哥哥,于是恨乌及屋,将对我的不满统统发泄在我荣表姐身上。 平日里你出言狡辩两句,争个口舌之快也就罢了。我荣表姐为人最是心善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傻子,这么久以来她忍让你,不过是念在你是李大人唯一胞妹的份上罢了。你倒好,反而以为是我荣表姐懦弱不敢言,竟本加利插手荣表姐的房中之事来。 遍京都你且去问,谁家待嫁的小姑子这般恶毒又这般的手长,竟次次管到嫂嫂房中了。 这些也就罢了,许是你命中缺少关爱,看不得李大人对我荣表姐关怀备至才心生嫉妒。可不曾想,今日你眼看着我荣表姐肚子大了受不得气,又趁着李大人不在京都,就敢如此放肆故意刺激我荣表姐,害得我荣表姐难产危及性命! 李欣,你的心可是那山里的藤蔓做的?竟如此扭曲不堪!” 李欣边揩尽面上的酒水,边一翻白眼不屑地道;“是她自己娇气,又怪得了谁?!” 她这句话差点没把乔卿莫给气笑,当即反驳道;“这整个李府谁有你娇气?!赖在家中不嫁,天天仗着身子弱欺负我荣表姐。论娇气,谁又能娇气得过你李姑娘?!我告诉你,若我荣表姐无事便罢,若有旁的事,你且洗干净脖子等着罢!” “你以为你是谁,也配威胁我!”李欣气得想动手扯头花,可又奈何周翊在场,她终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转而唤了丫鬟过来就要逃回屋去换衣裳。 哪知乔卿莫牵着周翊拦住她的去路不让她走,振振道;“现下我就领了我的夫君来,同你说个清楚罢,免得往后你在丧心病狂的欺负我荣表姐。 如今我已经做了六爷的妻子,你若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大可看看六爷他要不要你。我也希望你往后能活得开阔些,别总盯着这点儿事折磨我荣表姐。你若有本事就让六爷休了我,再娶你就是,若没有,就莫要欺负我荣表姐!胆敢再有下次,我保证会提了刀来见你,只好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为了荣表姐,我可不怕什么偿命!” ‘我当我的小娘子怎么突然舍得主动牵我了呐,原来是要扯我做大旗呀。’周翊第一次见乔卿莫护短,甚至是这般彪悍的护短,心下觉着小娘子鲜活又可爱。于是他直接当着李欣的捏了捏乔卿莫的面颊宠溺地道;“为夫就要你一个,旁的概不放在眼里。” 若说李欣对周翊还有什么痴心幻想,在看到周翊宠溺乔卿莫的眼神的这一刻,彻底崩溃瓦解,不停摇头道;“不会的,不是这样的!酌哥哥,您怎么可以喜欢她?我等了您这么多年,您全然看不见吗?” 周翊却双手捧起乔卿莫的小脸胆傲娇地道;“你有我家娘子好看吗?” 这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李欣心口,这哪个女子能接受心上的当面拒绝,还是这种样貌上的侮辱拒绝的。李欣闻言自然当即就哭起来的。 “你也莫要哭给本公子看,今后若再为难秦家表姐,你也别怪本公子不给你哥哥面子。”周翊说罢,邀功似的对乔卿莫道;“卿卿这下可满意了?” 乔卿莫自是满面娇羞的点头应下。 周翊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小娘子红了脸,心里高兴,拥着乔卿莫也不顾李欣,自行离去。 “周翊!”李欣崩溃不已,全然顾不得体面,对着周翊和乔卿莫的背影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这厢李欣气得直跳脚,那厢秦如若好在是有惊无险的生下一个大嗓门的哥儿。 乔卿莫握着虚弱不已的秦如若的手,掩下满心的愧疚,温声道;“表姐,林太医说你只是亏损了些元气,待固元养本一段时间以后就能恢复原样了。” 秦如若忍住眼泪,若无力气道;“瑞表妹,你可晓得李斯他还有一个儿子的事?他瞒我,害我背上妒妇的名声却浑然不知。” “表姐莫要伤感,只怕往后要落下毛病的。其实表姐说的事我是晓得的,我甚至也有参与。”乔卿莫思索半响最终在秦如若惊讶的神情中将所有的事合盘托出。 秦如若听完差点合不上下巴,直唤;“我的老天,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 乔卿莫忙道歉;“表姐莫要怪李大人,是我让他瞒着你的,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心存侥幸就这样瞒着表姐,若我早些告诉表姐,就不会有今日这样的危险了。”乔卿莫说着眼泪盈满眼眶,可又生怕引得秦如若落泪,,硬是将眼泪忍住了。 秦如若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只是一想就知道乔卿莫和李斯这样做,都是为了她好罢,便只是碍着面子说了两句气话也就罢了。 好在将出生的哥儿是个省心的,秦如若看着健健康康的儿子终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九章 娘家 得了秦如若产子消息的永诚伯府,即刻就来了秦太夫人和秦三太太。 秦太夫人一进屋,边往里走边就开始唤;“我的儿啊,不是说下月才生的么?!怎的提前了这么多天,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影响?” “是呀,母亲一听说荣姐儿你突然生了孩子,急得连新熬的药都来不及喝就撵过来了。”秦三太太边说边扶着秦太夫人坐到床边一旁的几凳处。 “祖母,三伯母,你们怎么来了!”秦如若喜得着不了边,可又没有力气起身行礼,遂只得颔首示意罢。而后又唤阿沫去抱小哥儿过来给秦太夫人瞧瞧,这才继续道;“不过是早起时没注意脚下险些摔了罢,这才惊动了小家伙提前要出来。好在瑞表妹请了林太医过来,林太医医术高超,救了我们母子一个平安,孙女也只需比旁的再多坐半个月的月子就好,不妨事的。” “瑞儿来过了?”秦三太太小心翼翼的接过阿沫手中的小哥儿,抱给秦太夫人看。 秦如若一看到儿子心情就好,笑道;“来过了,是和表妹夫一同来的。因着府中还有账目要核看就先回去了,说是待洗三那日会再来的。” “瑞姐儿与你情同姊妹,互帮互助是应该的。”秦太夫人边说,边逗起襁褓中的小哥儿,一时不由得喜上眉梢道;“老婆子我可算是当老祖宗咯。老三媳妇你看看我这小重外孙的眉眼是不是有点像钦哥儿?” 秦三太太和秦如若闻言这才细看起来,不一会儿秦三太太笑道;“都说这外甥肖舅,果然是有几分像钦哥儿呐。” “既如此,那洗三之日,我可得多敲敲钦弟妹的福气银锞子了。”秦如若说得满面笑容,苍白的面颊终于多了些许正常的面色。 秦太夫人却神秘兮兮地道;“洗三那日你可见不着你钦弟妹。” “这是为何?”秦如若歪了头蹙眉看向秦三太太。 秦三太太边将小哥儿交还给阿沫抱回去,边笑道;“你钦弟妹已有一月身孕了,大夫说尽量不要出门,少走动,少站立,现下都是以卧床为主。” “大喜事呀!咱们伯府又要添新丁了!”秦如若喜得差点呛着自己。 秦三太太边帮秦如若顺背边道;“是呀,从前那一个就是因为没经验不小心弄没了的,这一个可得好好护起来。” 秦太夫人忙嗔怪道;“你三伯母就是瞎紧张,整日整日的去人小两口院里督促吃食,用度,搞的钦哥儿还以为有人要迫害他似的。” 闻言一屋子的人皆笑了起来,秦太夫人见气氛差不多了才对秦如若道;“今日且就祖母和你三伯母先过来瞧瞧你,荣姐儿你可别生气。你母亲和四伯母被些事给拌住了,大约洗三那一日才能过来看你了。” 仅此一提,秦如若这才想起秦四太太的事来; 且说秦四爷在外头养了吴娇莲,吴娇莲被秦四太太用毒计弄落了胎以后。吴娇莲怕秦四爷这座靠山跑了,于是下血本从外头买了个扬州瘦马回去,整日在那租来的宅子里莺歌燕舞的,弄得秦四爷总不着家。 再说秦四爷虽管着永诚伯府的庶务,可因着惧怕秦太夫人,所以不敢动用公中的银钱。每每钱不够用就只好又偷秦四太太的东西卖了,或是直接去秦四太太的铺子上取现银,然后全部拿去养吴娇莲和那个扬州瘦马了。 秦四太太气不过,三天两头自降身份上门找吴娇莲麻烦。就前几日还因着和吴娇莲撕扯,被吴娇莲和那个瘦马合伙抓烂了脸,这短期内只怕是见不得人的。 思及此处秦如若淡淡地道;“四伯母的事儿我也听了些,着实荒唐,她来不来的我都随缘了。再说了,洗三那一日来的都是我家大人同僚的官眷居多,四伯母的事儿几乎传得各官眷都晓得了,她若来了孙女还怕她被旁人的眼光看不自在呐。 就是母亲,她再怎么也是小哥儿名义上的外祖母,这个时候她不来,我这心里......” “荣姐儿你可看开些,你母亲她虽然待你一向不热络,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也会把给足你体面的。”秦三太太瞄了一眼秦太夫人的神色无异后,又继续轻声道;“只是锦姐儿前两日闯了祸,这几日你母亲都在忙着想办法补救呐。” “四妹妹她整日在闺阁中能闯什么泼天大祸?” “事情是这样的。”秦三太太得了秦太夫人的许后,方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与秦如若听; “这事还得从前两日齐国公府太夫人的六十五岁寿诞说起,因着你母亲的娘家有个妹妹嫁做了齐国公庶孙媳妇,有这层关系,你母亲就带着锦姐儿厚着脸皮同姜家人前去给齐国公太夫人贺寿。 当时是一些夫人太太们在一处抹牌说笑,一群同去热闹的姑娘们则在当时齐国公太夫人最喜欢的一个小孙女漆五姑娘的闺房院中玩耍。 那漆五姑娘热情好客,却也是个遇人就爱显摆的主。见来了这么多的各府的姑娘,尤其是还有像姜柔馨这样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在,当即就起了炫耀之心。于是趁热闹,就将齐国公太夫人得的一颗极珍稀的汤圆大小的夜明珠亮出来给各位姑娘长见识。 可谁晓得漆五姑娘显摆完了以后,正准备将夜明珠收起来的时候,锦姐儿却猛的推了漆五姑娘一把。那夜明珠摔碎了不说,漆五姑娘的脸也不小心撞在了桌角,额头当时就流了血,磕破了相。 齐国公太夫人的寿诞一下子由喜宴变成了悲剧,你母亲自然是又赔礼道歉又忙着找能医治伤疤的名医。这厢她的亲生女儿的事还没有搞明白,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你这头呀。 不过锦姐儿事后晓得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便说出当时的情形是因为姜柔馨被漆五姑娘冷嘲热否了一番,心有不满,姜柔馨气不过便在锦姐儿身后推了她一把,锦姐儿才不小心撞倒漆五姑娘的。 可你母亲去问姜柔馨的时候,姜柔馨就只知道哭,说自己命苦,被人骂了还要做替死鬼之类的。又不知为何姜大人极其袒护这个姜柔馨,明里暗里说你母亲偏帮锦姐儿要拉姜柔馨顶罪,如今已经不再让你母亲进姜家的门了。 因着出事没两日,目前只有去齐国公府参加了寿诞的人家才晓得,又碍着人漆五姑娘还未出阁就破了相,所以才没有沸沸扬扬的传出来。” “我的老天!”秦如若听完直呼道;“这若是只一颗夜明珠也就罢了,赔银钱总能解决的,这漆五姑娘额头的伤可如何是好?” “谁说不是呐。”秦三太太说着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秦如若转而看了看神色无异的秦太夫人,心疼地道;“那我母亲和四伯母的事,岂不就烦扰祖母您了。” 秦太夫人却是宠溺的牵起秦如若的手笑道;“如今你和瑞姐儿都得了好姻缘,我一个老婆子还有什么可烦忧的。你且好好坐月子,娘家的事还用不着你这个出嫁的贵姑奶奶急心挠肺。 锦姐儿的事也自有你父亲兜着底,这个四房迟早是要分出去单过的,他们也有钰姐儿照看着翻不出什么大天儿去。我呀,就盼望着你能好好恢复身子,盼望着瑞姐儿也能有个大喜的消息也就满足了。” 这厢说笑提到了乔卿莫,那厢乔卿莫在回府的马车里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第一百六十章 端倪 这厢说笑提到了乔卿莫,那厢乔卿莫在回府的马车里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见乔卿莫连打两个喷嚏的周翊,赶忙将其拢进怀里,关切道;“卿卿,可是凉着了?” 乔卿莫看了看外头的烈日炎炎,略嫌弃的挣出周翊的怀抱道;“这样捂汗的天气,哪里会凉着。” “那就是热伤风了,可得去拿些驱热避暑的药回家才行。”周翊说着边用软烟罗作扇面的折骨扇为乔卿莫扇风,边唤姚并停车。 乔卿莫虽然心里感念周翊是为着她好,可还是觉着他有些小题大做,笑道;“我若是打两个喷嚏夫君就紧张成这样,那我若像荣表姐那样生孩子,夫君又会怎样?” “你夫君我可不是李斯那个糊涂东西,明知自己府上是姑嫂不和,还偏偏在离京办差的时候,独留了这两个人在一处,出事儿是迟早的,只不过还是你表姐身边那个丫鬟机灵,晓得直接来镇国公府搬救兵,这种事情但凡晚一步都是人命关天的。” 乔卿莫闻言很认真的对上周翊的视线问道;“那万一有一天我遇上同样的情况,惜念妹妹跟我吵架,你的庶长子要气我,夫君你当如何?” “若是卿卿你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又在府中住的不好,或是有人给你脸色看了,为夫直接以避暑为由接了卿卿去田庄住。然后再把什么稳婆和太医都请过去,这论谁也说不了你一句不是,还能让那些卿卿不喜欢的人或事都离得远远的。” “那如果是我在府中,但是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呢?”乔卿莫继续追问。 周翊捧起她的小脸蛋道;“那为夫便让欺负我卿卿的人,血债血偿,哪怕她是我的妹妹也不行。” 乔卿莫被周翊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眶微湿,主动靠近了周翊的怀里。 乔卿莫侧头往周翊的怀里靠的时候,正巧是国公府的马车同另一辆马车错身的时候。因着天气炎热各个马车的窗帷大多都是挽起来透风的,所以乔卿莫一眼就看见错身的马车里坐着琦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如福。 如福原本带着帷帽的,大约是帷帽闷热不透风所以她便将帷帽掀开了一角挂在头上一支不怎么出色的绿翠报喜发钗上。而那马车虽然没有任何标识,可赶车的小厮乔卿莫却是识得的,那人是庄梓柏身边最得用的小厮。 她瞬间就想起先前在宫里听沁皇贵妃说过琦妃与庄梓柏是青梅竹马,而自己的眉眼又有几分像琦妃。电光火石之间,乔卿莫的脑海里仿若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却没能及时抓住。 乔卿莫发现前面就是李记蜜饯铺子,当即灵光一现,忽闪着大眼睛对周翊道;“夫君,我听说母亲的铺子里新上了薄荷陈皮膏,夏日里用来冲水再加上新启的冰块喝,既能生津止渴又凉爽至极。我也想试一试,要不夫君你去替我买来可好?” 周翊哪里晓得乔卿莫的小心思,手指轻轻一刮她的鼻梁宠溺道;“自己家的铺子说什么买不买的,等着,为夫这就去给我的小馋猫去取两盅回来。”周翊边说边就要下马车。 “多谢夫君,夫君最好了。”乔卿莫由心而笑。 周翊却突然回身,偷香窃唇后故意诱惑道;“要谢,今晚可得积极些。” 乔卿莫羞得捂了面,直到周翊走后也顾不得还红着脸,急切的让车夫去唤了后面马车里的绾青过来。 “少奶奶有何吩咐?”绾青边说边躬身进了马车。 “你看见方才与咱们错身而过的没有标识的马车了么?” 绾青点头应道;“奴婢识得。” “那便好,你一会儿就去跟着那辆马车。且重点注意里面有个戴帷帽的,身着浅青色轻织暗纹半臂袄裙的姑娘。 你切记,要视线不离的跟着她,但是千万别叫她给发现了。”乔卿莫说完觉得还是不妥,又叮嘱道;“她是宫里的人,你且小心些,若是有危险之类的就立马撤回来,千万别冲动行事。” “是,奴婢晓得了!”绾青应下后便才躬身出去了。 正这时周翊已经取了两盅薄荷陈皮膏回来,不解地问道;“绾青走得这样急去作甚?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为夫也可以帮你。” ‘这,你可帮不了。’乔卿莫掩下心里话,笑道;“也无甚大事,我就让绾青去问问表姐那里的丫鬟可还够用。若是不够,咱们院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仆妇可以先借匀几个给她用用,毕竟表姐月子里缺人手,李大人不在的话也不好趁现买。” “唉......卿卿这样关心表姐,为夫都要吃醋了。”周翊酸不溜的将两盅薄荷陈皮膏随意放到了一角。 乔卿莫忙掩下心事,揶揄道;“表姐她坐月子为大嘛,若夫君你坐月子我也如此护你可好?” “那为夫可能要让你先坐月子才行。”周翊说着便去挠小妻子的痒痒肉。 夫妻两个嬉笑打闹了一路,两人回府时,里衣已经被细汗浸湿。 这厢周翊梳洗完后便回了书房继续去核对账目,乔卿莫梳洗完却无心再核账目。只歪在铺了凉席的卧榻处,就着甜白瓷碗边喝着冰镇薄荷陈皮膏冲好的水,边等绾青。 这样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见绾青满面细汗的回来了。 “怎么样了?”乔卿莫忙上前迎了绾青进来,边给她扇扇降热,边让玉扇再端两碗冰镇薄荷陈皮膏的水进来。 绾青接过玉扇端来的冰镇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见玉扇退下后方才对乔卿莫道;“少奶奶,您让奴婢跟的那位姑娘去了宁远侯府见了宁远侯府的大奶奶庄静,起先奴婢以为那姑娘就是给庄大奶奶带些宫里的东西罢,直到奴婢趴在屋顶才发现些不得了的事。” 乔卿莫听到这,太阳穴跟着突突直跳起来,问道“什么事?!” 绾青实在热得厉害,又灌了两口冰镇水才低声道;“少奶奶,奴婢听见那姑娘给了庄大太太一封信说是琦妃娘娘给庄世子的。奴婢从庄大太太那神情言语,以及顺手就将信藏进衣袖的动作就能看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老天!他们这是真的有什么呀!”乔卿莫惊得手上扇风的动作都渐渐停了。 绾青歪了脑袋道;“少奶奶您说什么呀,奴婢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才好呐。”乔卿莫因为晓得这样泼天的大事,心跳得极快。为了不让绾青看出端倪,忙边往外推绾青边温声道;“快去洗洗罢,若是汗水凉了背,可仔细热伤风。” 待绾青退下后,乔卿莫又想起苏琴娘子的话来,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不成型的念头。 第一百六十一 私会 “驸马爷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你说要进宫看望母后和太子哥哥的,怎的到了这宫门前,驸马爷又突然踌躇不前了?”已梳作妇人头的明元公主一手挽着庄梓柏,不满的嘟了嘟嘴 庄梓柏这时想起前几日从长姐哪里再次收到的关于琦妃的封信书,琦妃在信是中各种‘思念’‘哭诉’‘痛苦’的唤,再加上那信纸上是一滴又一滴的泪迹。这些痕迹弄得庄梓柏的心如刀割似的,恨不能立即进宫去见她一面劝劝她宽宽心什么的。 所以庄梓柏左右思量了一整晚,终于下定决心,哄了明元公主同他一起进宫,以探望皇后和太子的名义进宫,然后再找个机会按照信中的提示见一面来着。 可眼跟前已经到了宫门口,庄梓柏却又退缩了。毕竟此一去,但凡有一丝失误将有可能是万劫不复,甚至还有可能危及到整个平昌侯府。 他正犹豫着,就见皇后身边常见的一个女官出来相迎。庄梓柏知道此时再无退路,索性把心一横,跟着皇后的女官和自己的妻子明元公主一道进了宫。 待到进了宫,因着皇后要照看太子,所以也只是和庄梓柏夫妻两说了一小会儿话便打发了明元公主和庄梓柏出宫。就在庄梓柏以为琦妃想通了,不需要再见他的时候,却在经过御花园时遇上了如福,如福当即上前行礼道;“奴婢请明元公主,驸马爷金安。” “如福姐姐怎的在此?”明元公主从前在宫中时就同表面依附皇后的琦妃关系还不错,所以对着如福这样极有的脸面的女官也是喜欢故作亲热。 如福温声笑道;“我家娘娘近日正在给太子爷绣万福被的被面,眼下是刚开始描花样子的。可公主您是晓得的,我家娘娘向来只认公主您的眼光,这一听说公主您回来了,连忙让奴婢来请您过去帮娘娘掌掌眼,这左右不过是帮忙参考一下花样子,应该耽误不了姑娘和驸马爷多少时间,您看可好。” 明元生平最听不得谁捧她两句,听如福这几句话便乐道;“承蒙琦妃娘娘器重,这有什么不妥的。驸马爷且在这花园里逛逛,本宫去去就来。”说罢便同如福离去。 明元公主和如福前脚离去,后脚庄梓柏便以想去如恭为由,撇下随行到了恭房。待找到了约定的恭房,便自有有小宫女过来行礼道;“驸马爷,请跟奴婢来。” 庄梓柏心里实在是挂念着琦妃,也不多说当即便随小宫女一路绕了抄游廊小路,然后到了一处废旧的宫殿内。 待小宫女退下,琦妃娘娘突然从庄梓柏身后抱住他,这一下将庄梓柏吓得不轻。如若不是那熟悉的梅花香,庄梓柏差点以为自己中了什么旁的圈套。 他连忙将琦妃摈开,退了远远地颔首行礼,恭敬道;“琦妃娘娘此举有违君纲常伦,会害了你我的。” “梓柏哥哥,你抬眼看看我好不好?”琦妃也是个小女人,哪里肯让庄梓柏得逞,遂又两三步凑上前继续道;“说来你我也已经好几年都没见面了,你就不想看看我么?” 这一声梓柏哥哥,瞬间勾起了两人早已尘封的回忆。 那时两人暗中定情时,那时还是姑娘的杨琦撒娇说;“旁的女子都找了个比自己大的情人,可以娇滴滴的唤声哥哥。偏我倒霉些,喜欢比我小两岁的你。我可不想整日在唤弟弟了,若无旁人的时候我唤你梓柏哥哥可好?” 那时的两人情蜜意切,谁也晓不得多年以后会是物是人非。 琦妃的声音娇媚中带着委屈和些许不甘,庄梓柏遇上旧情人又如何不心动。可他不能,礼教和世俗都让他不能。 于是庄梓柏,只好再次后退道;“臣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那你来这做什么?!”琦妃娘娘说话间眼泪不争气的顺着面颊一颗接一颗的滑落,自嘲道;“我听嫂嫂说,自从你娶了明元以后过得并不快乐。每日里除了应付明元的胡搅蛮缠,就是躲在书房里不曾出来。 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让嫂嫂帮你娶得乔姑娘。至少她像我,至少她温顺可亲,不会像明元那般仗势凌人。这样梓柏哥哥也就能快乐些,也不会被明元折磨成这般样子。” 庄梓柏听到琦妃娘娘哭了,心疼,却又不敢像从前那般帮她拭泪。遂只得颔首安慰道;“娘娘,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罢。如今你是皇上的宠妃,而我是皇上的驸马爷,早已是人去楼亦空。琦妃娘娘不如早些放下,早日寻得开心,寻回自我。” “梓柏哥哥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被困在这皇宫中,犹如那吃好喝好,任主人高兴了逗你玩两下,不高兴了就冲你发脾气的金丝鸟有什么区别?! 我哪里还有什么开心快乐而言,不过只剩寥寥孤寂罢。至于你说的什么自我,从我进宫那一日起,我的三魂六魄都给了你了,我哪里还有什么自我?!” 琦妃娘娘边说边小心翼翼的靠近庄梓柏,那晓得脚下不稳,踩到了一块小废木,直接扑进了庄梓柏的怀里。庄梓柏先是稳稳的接住琦妃,心知不妥,再想松手时却发现琦妃贴在他身上站都站不稳了。 这一刻,许是琦妃身上浓郁的梅花香的作用,又许是时隔多年曾经被棒打的鸳鸯重逢再见时,庄梓柏只觉着怀中的琦妃格外的香软诱人。尤其是那还挂了些许雾气的睫毛,犹见我怜天的模样,引得他无法控制丹田内的燥热。 庄梓柏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忙将头侧向一侧慌乱道;“娘...娘娘快起来罢,明元若是见不着你会起疑心的。” “梓柏哥哥怕什么,我既邀了你来,自然就有全然的准备不是?”琦妃说着,也觉得天气炎热,让她动情难容。 于是她大着胆子,缓缓伸出略烫的手轻轻沿着庄梓柏的面颊一点一点的划过他的面颊道;“当初,若不是我宁远侯府即将落没,若不是梓柏哥哥你的母亲和皇后娘娘的棒打鸳鸯,或许如今我才应该是那个世子妃,是那个日夜与你缠绵,恩爱非常的世子妃。” 说到这,琦妃葱白温热的修长手指突然顺着庄梓柏的下巴转至喉结,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于是她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喉结,面颊染上了红晕娇声道;“梓柏哥哥,我听嫂嫂说,你和明元公主的夫妻之实并不愉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在想我呀。” 当琦妃的手触碰到庄梓的喉结时,往日里最是懂得节制不受诱惑的庄梓柏的脑袋突然一下炸开了,他不知不觉的浑身都有了反应,他言语甚至被怀中人儿撩拨得气息不顺道;“琦妃....娘娘...还...还请您自重。” 琦妃瞄了一眼紧紧抱住自己的那双强而有力的臂弯,心像是被羽毛轻轻的挠了一下,道;“怎么不唤我琦儿了?琦儿晓得你心里还有我,还爱着我的。梓柏哥哥,人生苦短你为何要压抑自己的内心呢?这里无人,外头又有我的心腹把手,梓柏哥哥何不再好好爱我一回?”琦妃边说边紧紧的往庄梓柏身上贴,红了面颊继续道;“梓柏哥哥你都不知道,自我进宫一来,每每皇上唤我侍寝,我都像在和樽棺材睡觉一般。梓柏哥哥,我好冷......” 琦妃娘娘话还未完,被莫名激发了原始渴望的庄梓柏终是受不了诱惑,抛开了家族礼法。此刻只有干柴与烈火相遇,同美艳动人的琦妃娘娘重温了当初的热烈。 而这个时候在琦妃宫里的明元公主却在认认真真的改描花样子,她没见着琦妃也不怀疑。只因为她一进着宫门,宫里的嬷嬷就说琦妃被皇上传唤去了,明元公主深知皇上极其宠爱这个宫里最漂亮年纪最小的妃子,所以也并不在意。恰好这也就是明元公主明明目中无人,却偏偏甘愿为琦妃认真做事的原因之一。 第一百六十二 合作 镇国公府中,乔卿莫正在为秦如若生的小哥儿做透气小汗衫来着,就见绾青神色慌张的跑进屋,匆忙的屏退了旁人道;“少奶奶,庄世子出事了!” 乔卿莫放下手头的针线,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绾青凑上前低声道;“今日奴婢按照计划好的跟着庄世子的马车,只要他一出现在事前约好的地点,咱们就可以人赃并获了。 可谁知庄世子是和明元公主一起出府的,正当奴婢纳闷的时候,结果就一路跟着马车直接到了宫门口,之后奴婢便一直守在哪儿等庄世子出来。奴婢非但没有等到庄世子便罢,还看到一群宫里的皇帝身边的皇卫队出来直接连马车带等在宫外的平昌候府的下人们一并给抓起走了。” “这不应该的呀。”乔卿莫这才意识道事情的重要性,她原本只是想借琦妃娘娘的名头将庄梓柏约出来,只要庄梓柏出来了就说明他和琦妃真的旧情未了,藕断丝连。到时候自己只要抓住这一点,就可以让庄梓柏配合自己重揭平昌侯夫人的罪行。若说以前之初不揭发是因为势单力薄焊不动平昌侯夫人,那么现在只要她手里拽着庄梓柏的弱点,那一切自然就是大不一样的。 乔卿莫思及此处不由问道;“可知是为什么?” “奴婢也不知,奴婢被那阵仗吓都吓坏了,这才赶紧就跑了回来。” 绾青话音将落,薄薄的竹编门帘外就响起魏紫的声音道;“少奶奶,宁远侯府的大奶奶想见您。” ‘她来做什么?’乔卿莫和绾青不约而同的生出同样的念头,乔卿莫终是让绾青上前去打帘。 接着躬身进来一个瘦瘦高高的,头发用一只素面木簪绾了个单髻,着灰白色褙子,面色微黄,眼色温和,长相一般的女子。 这大约便是庄静了。 乔卿莫从前大约远远见过一次庄静,所以同其行的是平辈见面礼道;“杨大奶奶稀客。” “一时路过,多有打搅。”庄静微笑着回礼。 “不妨事的,只是不知杨大奶奶此行所谓何事?”乔卿莫做六少奶奶这些时日以来,竟也是将京都贵妇间的客气话学了个十成十。边微笑着将庄静往客座引,边唤了绾青去斟冰镇绿茶来给庄静解暑。 庄静见绾青退下后,方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此行我是来找六少奶奶合作的。” “找我合作?”乔卿莫取了一旁双面绣牡丹蝉翼纱做扇面的团扇一边轻轻扇冰气驱暑热,一边试探道;“莫不是杨大奶奶手头有闲钱,想搭着我做生意,得些利息买脂粉?” 庄静礼貌的接下绾青双手递上的冰镇绿茶,解了口渴方才笑道;“六少奶奶说笑了,我一个孀居之妇要脂粉钱作甚,我是想让六少奶奶帮我...” 庄静见乔卿莫的丫鬟规规矩矩的上完茶便退下了,心里佩服其眼色和教养,接着道;“想让六少奶奶用去年除夕之事帮我一个顺水推舟的忙,且这事只需要你出一份证据即可,旁的也用不着六少奶奶露面。到时候你想要惩治的人我会替你一并收拾了,这样一来六少奶奶你既报了仇,手上又干净。像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事,想必六少奶奶你是不会拒绝的吧。” 乔卿莫是聪明人,自是一点就透,可她并不想就这样被庄静牵着鼻子走,遂反问道;“那么杨大奶奶又如何肯定我就一定会帮你?” 庄静放下手上的茶盏,取了衣襟上的素面手帕边净嘴角边道;“年初,我弟弟庄梓柏和我嫡母大摇大摆的提了灰鸽上永诚伯府想聘六少奶奶做贵妾的事,在当时就闹得京都城人尽皆知。 我这个人比较了解我的嫡母,她这人最是无利不起早的,能让她亲自上门聘贵妾,实属是反常极为妖。于是我便派人着手去查,没想到果真查到了关于六少奶奶同我嫡母的恩怨。 我想那四个贼人的失踪,以及当时六少奶奶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的突然消失,都与此事有关。可那时,六少奶奶心知自己的实力单薄,胳膊拧不过大腿掰不过皇后之妹,遂一直在等最好的反击时机。 这眼下恰好让六少奶奶发现了我弟弟的一些旧事,所以六少奶奶想借机算旧账的对吧。” 乔卿莫心中暗自震惊庄静的能力与可怕,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悠然扇扇的模样,暂且不语的等着庄静接下来的话。 果然庄静接下来一改温和的神色,眼睛里突然放着兴奋的光道;“我也晓得六少奶奶本来只是想拿捏我弟弟就行了,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只拿捏一个庄梓柏就能一举击中我嫡母呢? 所以我便将六少奶奶偷偷换给我的信,又换了旁的,然后再小动手段,这样就能引皇上撞见驸马爷进宫与琦妃私会。 这样大的罪名我已经能预料到,只要皇后娘娘哭一哭就能保下我嫡母,可与我嫡母而言失了驸马爷这就是比用刀直接割她的肉还要痛的事。 虽然我乐于看到这样的结果,可她一旦反应过来,缓了神,一定会着手查这件事,到时候万一查到我头上了不就麻烦了。所以我想借六少奶奶的证据一用,这样就可以一举绊倒我母亲,这与你、与我,都是上等的好事,不是么。” 乔卿莫听完心里已经开始畏惧这个温温和和说话,实则言语间毒辣无比的杨大奶奶,装了面不改色问道;“我若不合作呢?” “那也没关系。”庄静眼睛里的兴奋回归了平静,笑道;“若真是查起来,我可以指认六少奶奶身边的丫鬟。毕竟确实是她换的信,到时候我拉六少奶奶一把。你与平昌候府有旧恨,而我是平昌侯府出来的大姑娘,六少奶奶你觉得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独善其身呢?” ‘好狠的毒计。’ 乔卿莫掩下心中的想法,不经意的转着团扇淡淡地,也不提合作只是问道;“我这儿有两个疑问,还请杨大奶奶方便的话告知一二。一,我不知杨大奶奶为何如此痛恨平昌候夫人,甚至不惜牺牲无辜。二,你又如何能保我平安无事?” 庄静闻言便知乔卿莫动摇了,当即说道;“保六少奶奶平安无事那可太简单了,只要你与我合作,到时候我只说是我抓住了贼人,找到了六少奶奶身边旧时的丫鬟查问到这一切的就是。” 庄静说着,看了看磨得快褪色的袖口继续道;“第一个问题,我生母本是嫡母的陪嫁丫鬟,起初几年嫡母忙着照顾太子,我和生母过得还算不错。 直到太子被接回宫,嫡母开始打压我母亲,更是给我立规矩折磨我。我自幼虽说是平昌候福的大姑娘的名头,可过得却不如一个粗使丫鬟来的干净体面。 后来我想着熬,只要熬到嫁人,什么农夫,庶子,穷书生我都认了,只要能离开那吃人的侯府就行。可谁知嫡母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我嫁给将死之人。你懂吗?就是我将嫁过去没多久丈夫就死了,我还没有生儿育女我就死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在孤寂的院子里熬啊熬啊,长夜是那样的漫长。 可她呢?她还做了公主的婆婆,死死巴住皇后这颗大树任意欺凌旁人。 我恨!凭什么我还没有尝过生活的滋味,就要开始吃苦涮清水?! 所以当我晓得琦妃对庄梓柏还有旧情的时候,我就像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我精心筹谋,在宁远侯府站稳脚跟。让他们相信我信任我,然后利用杨琦的身份便利多年谋划,只为等这么一个时机。 一个只要抓住了,就不会失败的机会。而这一切的关键,就要看你了六少奶奶。” 庄静说完已经满眼通红。 乔卿莫还想说什么,可最后却一句也说不出。她没经历过的绝望,她没立场也没理由劝庄静善良。 这个炎热的夏天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平昌侯府一夜之间倾厦,男眷流放边疆,女子罚没司坊。皇后为了平昌侯夫人最终求得一个已出嫁的子女不受牵连的恩典。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主心骨 平昌候府的突然获罪败落,打了皇后党一个措手不及。皇后一党痛失了强有力的臂膀,于是皇后开始暗地里向永城伯府抛出招揽。 永诚伯却是被平昌候府的下场震慑了,因着整个京都都知道永诚伯与平昌侯私交甚好,所以这个风头下,永诚伯是避之不及的。为了能跟皇后和平昌侯府划清界线,他立刻着手清断所有与平昌候府的来往证据,甚至为了做诚心的功夫给皇上看,准备大肆作秀训斥三房的儿媳妇庄苏荷一番,而庄苏荷原本为着平昌侯府的事险些哭晕过去,更是险些再次失去肚子里的胎儿。 乔卿莫听到消息后,因着担心永诚伯为着一个庄苏荷和三房闹翻,所以在皇上清算了平昌侯府后没几日便连忙赶回了永诚伯府。 乔卿莫一回府就直接被阮妈妈迎接进了芙德堂。乔卿莫熟门熟路的到了芙德堂正屋,待阮妈妈打了帘,乔卿莫躬身入内,却见屋里早有秦太夫人和永诚伯的在里头候着了。 因着乔卿莫嫁了镇国公府,所以永诚伯看到乔卿莫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似的,忙上前迎乔卿莫道;“瑞姐儿你可回来了,如今皇上动了怒,只怕是要迁怒咱们的。现如今最近府上也是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你这回回来可有带些什么镇国公府上的内部消息?” “老大,你让瑞儿歇口气儿先,天塌不了。”秦太夫人面上平静的,实际上手里的檀木佛珠却是一下接一下的捻。 乔卿莫自然是不紧不慢的先是同秦太夫人和永诚伯行了礼,坐到一旁喝了冰镇茶解暑后,方才就此事条条分析道;“其实瑞儿觉着大舅舅您倒不必惊惶,若皇上要牵连永诚伯府,岂不是早就顺带着平昌侯府就收拾了。再说了毕竟犯错的是驸马爷和平昌候夫人,怎么也不该扯到永诚伯府头上不是?” “可是瑞儿,拨出萝卜带了泥,皇上就着驸马爷私通嫔妃之罪非但查出了平昌侯夫人绑架你一案,甚至查到她伙同皇后私吞庄七姑娘嫁妆准备去邻国购买兵器造反一事。咱们府上与平昌侯府虽说是私底下的无关政治的世交,可保不齐皇上哪天想起来就拿永诚伯府开刀。况且眼下,三房还有个平昌侯府的姑娘不是。”永诚伯急得坐不住,起身在原地走来走去。 乔卿莫看了秦太夫人又看了看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心平气和地道;“大舅舅,依外甥女之见,我觉着府上还是不要将钦表嫂视作洪水猛兽的好,皇后同皇上是患难夫妻,庄氏一脉,皇后是有心袒护的。皇上若真想彻底清算平昌侯府,又怎会给皇后面子放过已出嫁女呢? 这样看来,钦表姐是必不会影响到伯府的。况且舅舅您为了保护伯府越到三房去训钦表嫂的的行为本就有诸多多不妥,更别说对于钦表姐来说这就是极大的心灵伤害呀,她还怀着重孙辈的长子呐。我觉着,大舅舅还是放弃这样的念头吧,外祖母您说是不是?” “我也是这样劝的,可你舅舅他不听啊。如今你都这样说了,想来你舅舅会听进去的。”秦太夫人也是叹气。继而略自豪道;“如今瑞姐儿你彻底长大了,做事说话也越来越有根有据了。外祖母自然是觉着你言之有理的,可当初咱们与平昌侯府算世交,平昌候府出事便是皇后出事。 皇后主要的支持是来与文臣和勋贵,平昌候府下马,皇后保苏荷或许也是在给咱们府上台阶下,想让咱们府上直接明面上倾向皇后一党。 可大家都晓得,当初你舅舅同平昌候交好全然是因着我和庄太夫人的关系好,这才渐渐的有了世交往来。虽说你舅舅暗地里也曾为皇后一派做过一些不紧要的事情,可明面上终究是中立的。 宫中的局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呐,咱们所不从钦哥儿媳妇身上做做样子给皇上看,只怕往后皇后一党若有个什么,那岂不是下一个消失的就是咱么永诚伯府了!” 永诚伯更是急切接话道;“瑞姐儿,你是这也不能那也不让,那你觉着舅舅该如何是好?这样一大家子人,谁还没点委屈,况且咱们也只是让做做样子不会真的训了她,若是钦哥儿媳妇一个人的牺牲能保全整个永诚伯府又有何不妥?” “舅舅,要瑞儿看呀,您是被平昌候府的事给吓糊涂了。平昌候府是属于自作孽不可活的那种,又不是什么泼天难补的大祸。 我来前六爷也说了,如今平昌候府这样的百年大族都是随随便便的就倒,说明宫里的皇上真如传闻所说,神识是越来越不清醒了。他还说眼下的局势不清,皇后一党大有可能会一十皇子为主破斧成舟,而皇贵妃生下的皇子尚在襁褓中,其他成年的皇子里又没有母族殷实的,安郡王那边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停至谋划忤逆之事。这其中前后只怕是少不了一场夺嫡大战的。 现下舅舅与其惴惴不安的像皇上表忠心,不如做个无欲无求的中立派,最好还是能劝得三舅舅从安郡王手底下撤出来,才是真。毕竟安郡王一旦失手,永诚伯府可就真的不能独善其身了。”乔卿莫越说神色越发凝重。 秦太夫人将手头的檀木佛珠放下,端了茶盏解了口渴以后,总算松了一口气道;“上月你三舅舅就没在安郡王麾下了,自从上次安郡王偷袭镇国公之后你三舅舅就已经自请回来了。 再则本来你三舅舅本来也不是安郡王的女婿,安排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差事,所以你三舅舅要走安郡王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当天提辞当天就得了解职文书。 你锗表哥虽然还想再跟安郡王世子跟前学武,但终究是被你三舅母关在家里,准备过段时间太平了就送去西山学武去。而你三舅母也是个识得清的,也知道那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得的,所以她娘家近日也正在同安郡王妃商讨分家事宜呐,一旦事情敲定下来,安郡王府再做什么疯狂之事也牵扯不到三舅母了,就算牵扯也不会太严重。” “三舅母倒是个聪明人,既如此我也没有旁的什么担心了。现下除了外祖母您的身体,只求大舅舅能稳些,别沾惹旁的事,一切当差什么的照平常就好。只要永诚伯府不参与那些歪门子的东西,镇国公府总能搭手帮扶一把的。” 永诚伯闻言,算是吃了定心丸,连连道好。 不一会,永诚伯因事先出去了。 待屋里只剩下秦太夫人和乔卿莫后,秦太夫人欣慰的牵起乔卿莫的手笑道;“我的滴儿,没想到短短几月,你竟有如此见识,可见镇国公府这门亲事我没有看错。” “外祖母素来疼我,镇国公府自然是门好亲事。婆婆待我极好,六爷也是疼我的。”乔卿莫终究是掩下了庶长子的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月饼 眼见着又是一年中秋团圆佳节,这一日乔卿莫亲自下厨做了两种馅料的月饼,待到香酥出炉时更是亲自给各房各院都送了一些过去。 用过午膳,乔卿莫正准备让玉扇收拾一下床铺自己补个午觉来着,就见忠义院的云嬷嬷来传她去忠义院,乔卿莫又连忙让绾青为自己重新穿戴好衣衫钗环后,这才遂云嬷嬷前去忠义院。 这一回云嬷嬷一改往日的沉默谨慎,在路上便有心提醒乔卿莫道;“六少奶奶,尤姨娘见红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见红?”乔卿莫脚下未停反而走快两步跟上云嬷嬷继续问道;“况且大夫不是说尤姨娘的胎是坐得极稳的么?又怎会没个缘由就见红?” “谁知道呢?说来用过午膳以后,咱们夫人在佛堂准备礼佛来着,就听见尤姨娘身边的丫鬟冬儿在外头唤人,一时搅得夫人不能安心礼佛。于是夫人便让老奴出去探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奴进了尤姨娘住的屋子,这才看到尤姨娘肚子疼得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血迹把被褥都染红了。”云嬷嬷说完连忙唤了句‘阿弥托佛’。 乔卿莫闻言,光是想想都觉着可怕,遂也跟着唤了阿弥陀佛。 待到了忠义院,佛堂后头就是尤姨娘住的小院落。乔卿莫将到门口,在云嬷嬷打起竹编帘的一瞬间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她心头一沉,小心翼翼的步入了内间。 待到进了里间,乔卿莫见尤姨娘双目紧阖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像是新换的被褥。因着风俗在床边支了块小屏风遮了看诊的大夫,大夫正在仔细为尤姨娘探脉。 而国公夫人则坐在一旁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不知道什么经。 乔卿莫蹑手蹑脚的轻轻上前,行礼唤道;“儿媳请母亲金安。” 国公夫人因着尤盈盈的事心情烦躁,反倒没多少精神搭理乔卿莫,所以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为着这一下,乔卿莫面上突然有些挂不住。好在云嬷嬷晓得国公夫人不是故意的,温柔的将其扶起领了她到一旁坐下。 不一会儿大夫便收了诊枕到国公夫人面前行拱手礼应道;“夫人,这位姨娘大约是误用了大量的寒性食物才导致了胎儿流产。” “大夫你有没有诊断错?怎么可能,她的饮食一向都是由我身边经通食药的丫鬟一一探看过的,这餐餐饭菜连同零嘴都是要查看过后才给她吃的。怎么会有寒性吃食?!”国公夫人说得情绪有些激动。 毕竟尤姨娘这一胎是她千盼万盼的孙子,甚至她还承诺了尤姨娘不管生下来是哥儿是姑娘,只要孩子一落地就会给她升贵妾。尤姨娘听了也是那样高兴,断不会自己傻的去吃寒性食物。 国公夫人想着于是唤来了冬儿,她看着冬儿唯唯诺诺的跪在自己面前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问道;“冬儿,你家姨娘可有吃什么寒性的东西?!” 冬儿想了想应道;“回夫人话,姨娘不曾吃旁的东西。”可随后又瞄了一眼旁边的乔卿莫,低声支吾道;“倒...倒是午膳前六少奶奶送了几块新做的月饼过来,姨娘嘴馋不等知了姐姐验看就连吃了两块儿,然后直到这半下午才开始闹肚子疼的。”冬儿越往后说声音就越小。 国公夫人听到这儿先是打发了大夫下去,随后又才冷言问乔卿莫;“翊儿媳妇,可是你年幼不知,将一些东西寒凉加在月饼里了!?” 乔卿莫顿时觉得冤枉,可面上还是缓缓起身屈膝想国公夫人行礼后才不紧不慢地应道;“回母亲话,儿媳做的月饼只有两种馅儿,一种是咸鲜肉的酥皮月饼,一种是甜蜜枣的软皮月饼。 因着母亲您礼佛,所以儿媳只做了五个软皮月饼给您尝个新鲜。旁的各房各处儿媳都送的是咸口鲜肉的酥皮月饼。母亲若是不信,大可到各处问问。也可以去漪澜院的小厨房看看,哪里还有剩下的馅料。母亲,儿媳断没有大张旗鼓的陷害尤氏的道理,也许是尤氏是吃了旁的东西罢。” 国公夫人见她面色坦然,不慌不忙,一时间也不信是乔卿莫做的,正准备问冬儿看尤氏还有没有吃旁的东西时,就见冬儿跪着用膝盖挪到桌边,捧了桌上的盘子捧到国公夫人跟前道;“夫人,这是我家姨娘吃剩下的月饼,您可以再让知了姐姐瞧瞧,姨娘真的是除了这月饼旁的东西都没有碰过了。况且......”冬儿一幅言语难堪出口的模样看着乔卿莫。 “况且什么?”国公夫人见状起了疑。 冬儿将盘子放于一旁磕头道;“况且,六少奶奶向来记恨六爷在新婚之夜留宿在尤姨娘房中一事,所以六少奶奶也不是没有因记恨而下毒手的理由。” 冬儿此言如同平地一声雷,将乔卿莫打得搓手不及,让国公夫人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云嬷嬷眼看着国公夫人要转了重点,忙就劝;“夫人,咱们现在是在说尤姨娘流产一事,没得被冬儿带偏了。” 国公夫人闻言,便暂且掩下爱心中怒火,唤了知了探看这些月饼有什么不对劲的。 知了应下取了一个月饼掰开,细细的又是嗅又是尝。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知了才回禀道;“夫人,这月饼里包的馅料的确是鲜肉,但却是新鲜螃蟹肉以及红花的花蕊以及一点点不容易察觉的蜀地人最爱的辣椒粉。” 乔卿莫闻言,只觉得是五雷轰顶。那螃蟹性寒,红花花蕊更是致寒致流产的大毒物,蜀地的辣椒粉又是沸腾血液的东西。这三样混在一起,前两样致流产,后一样致大出血,这哪里是要打尤氏的胎呀,这分明就是想要尤氏的命呀。 乔卿莫思即此处连忙道;“母亲,虽说螃蟹当季,可我自己都没有......” “那这可是你做的月饼?”国公夫人直接截了乔卿莫话头,一副失望的模样看着她。 乔卿莫看了看那月饼上有自己用甜菜汁做印泥在印上自己最喜欢的印章纹样,大小形状来看就是自己做的月饼没错。 她缓缓点了点头,这便是认下了。却又辩解道;“可母亲,这真的不是儿媳做的。” 国公夫人却是扶额叹息,看着还躺在床上昏迷的尤姨娘道;“是不是你做的,还是等翊儿回来再定夺罢。我累了,你们请六少奶奶下去罢。” 所谓请,不过是将乔卿莫软禁在了漪澜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周惜念1 “外头可有人在?”乔卿莫趴在被封死的窗边不厌其烦的向外喊。 果不一会儿,窗户外就过来一个人影,看身形大约是个嬷嬷,她温声道;“六少奶奶且省省力气罢,待六爷回来,您也就能出来了。现在您一遍一遍的喊也费嗓子不是。” “嬷嬷,我也没有别的是,就是想麻烦你行个方便。唤了我身边的丫鬟绾青过来,我必有重谢。”乔卿莫边说边从袖笼里掏银锞子出来。 外头那嬷嬷却道;“没用的,六少奶奶您也别破费了。像您身边的人都被夫人单独关押起来了,老婆子我也晓不得关在哪里呐,您就是给老奴千万贯的银钱老奴也找不到人呀。” “谢谢你啊,嬷嬷。”乔卿莫说着失落的离开了窗边,刚走没两三步就听见外头嬷嬷在向什么人行礼,乔卿莫又连忙返回窗边去听。 “老奴见过三姑娘。” “嗯,六嫂嫂在里头可缺吃喝?” 乔卿莫听着那声音分明就是周惜念的,却又能明显的感觉出与往日的稚气有所不同。 “不缺的,这都是精致精样的往房间里送。” “那就行,我这奉母亲之命过来看看六嫂嫂,还请嬷嬷给开个门。” “这......”嬷嬷显是有些犹豫。 “嬷嬷真是的,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问夫人就是,没的拦了去我家姑娘在这太阳底下晒着,若是晒坏了可有你好瞧!” 说话的大约是个丫鬟,趾高气昂的态度,倒果真唬住了守门的嬷嬷。 “那个......既是夫人让三姑娘您过来的,那便进就是,老奴这就给您开门。” 乔卿莫闻言,连忙快步行至外间的卧榻处歪着,装了休息的模样。 周惜念一进屋便亲热地行礼唤道;“六嫂嫂歇着呐。” “三妹妹来了。”乔卿莫佯装了打哈欠继续道;“三妹妹这可是来接我出去的?” 周惜念眼神示意她的丫鬟退下,随后自如的坐到一旁的木椅处,笑道;“没呐,是母亲让我来问问六嫂嫂,到底愿不愿意交代迫害尤姨娘之事。” ‘这会儿就不像七八岁姑娘了?’ 乔卿莫做了委屈冤枉的模样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母亲要我如何交代呀?况且我也没得傻到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害人罢,况且那院子还有佛祖瞧着呐。” 周惜念不经意的环视了一圈这屋子,突然不着调地道;“都说佛祖佑人呢,当初母亲安排了尤姨娘在佛堂后面的小院子里住下,大约也是这个道理里罢。不过六嫂嫂你的双手染了人命,往后这佛祖大约不会再佑你了叻。” 乔卿莫听着她的满嘴胡诌,直接不满地道;“三姑娘此行,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来挖苦栽赃我的,那倒没必要浪费这屋里的茶水。” 周惜念闻言突然神色肃穆,不苟言笑的冷声道;“我来让六嫂嫂你消失,也不知道六嫂搜你如何想呢?!” “三姑娘这个玩笑,怕不是开太大了!”乔卿莫话音将落,就见周惜念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匕首。 周惜念趁乔卿莫说话的空档,拔出匕首,不给乔卿莫任何反应机会,当即奋力向其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乔卿莫脑海里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行动上却是一个快速闪身翻下卧榻,连滚带爬的勉强才能与周惜念拉开一段距离! 面对突然的变故乔卿莫也顾不得被桌椅挂坏的衣衫,几步跑到窗边,边防着周惜念再次暴冲过来边用力拍打着窗户高声呼喊;“嬷嬷!嬷嬷救命!嬷嬷!” 而此时的屋外哪里还有什么守门嬷嬷能救她,有的只是周惜念身边的丫鬟,她正死死的抵住门防止乔卿莫跑出去。 “六嫂嫂何必呢?你若是乖乖的,妹妹我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你且放心我有些武术在身,总会让你死得舒服些的!”周惜念面目狰狞的说完以后,继续举起匕首快步向乔卿莫逼近。 “你疯了!!”乔卿莫心里害怕极了,来不及思考!防备着周惜念的同时仍不停的往后退,顺手还将但凡能摸到的东西统统扔向周惜念,虽然都被周惜念灵巧的避开了,可她仍旧没有一丝放弃的念头。 一个里间就这么大,周惜念不过几个来回就将乔卿莫逼至角落,乔卿莫强压住心中的恐惧,问道;“你为何要致我于死地?!你就不怕事后六爷找你算账吗?” “将死之人不配知道缘由!不过六嫂搜放心,我会让你死得好看点,看起来更像是畏罪自戕。”周惜念言罢,嘴角上扬的露出了一个既纯真又诡异的笑容,随后双手握住匕首使出浑身力气眼睛也不眨的向乔卿莫刺去! 乔卿莫不甘做任人宰割的鱼肉,说时迟那时快,她摸到一旁放花瓶的独立花架,咬了牙一手拖过来,在周惜念举起匕首的瞬间用力一甩花架,花架直接砸向周惜念。 于此同时外间的门被也人暴力踹开,周翊疯了似的寻乔卿莫;“卿卿!”他听见里间有动静,连忙撩了珠帘进了里间。 周翊只见乔卿莫颤颤巍巍的靠在墙角,冷汗细密湿了她的鬓角和衣衫,手里还紧握着木头花架。而周惜念虽然摔倒地,却还妄图挣扎着挥舞着手里的匕首,还想再爬起来伤乔卿莫。 周翊见状,怒不可遏的冲上去一脚将周惜念再次踹翻在地。然后他小心翼翼的结果乔卿莫手里的花架,一双眼睛在她身上左右上下都细致的探看个遍,心疼地道;“卿卿?可有伤着?” 这大约是乔卿莫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拿着匕首追杀,也大约是她第一次为了活着打砸了人。她其实早就被吓得浑身瘫软了,只不过是求生欲让她坚持到现在。当乔卿莫再次听到周翊声音的时,才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遂直接扑进周翊怀中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却已经吓得只是默默的落泪,轻声的泣,旁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周翊心疼极了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而地上被周翊一脚踹在心口的周惜念,满眼委屈的看向只抱着乔卿莫的周翊。他却是连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周惜念边自己撑着一旁的凳子缓缓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匕首。气得又哭又笑,阴阳怪气道;“哥哥,你可真是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了!竟然连你的亲生妹妹也不认了么?!” 周翊并不愿理她,只是将乔卿莫打横抱在怀里,然后将她轻轻的放在一旁的凉塌上,边弯腰就着干净的帕子帮她揩去如断线珠般滚落的眼泪边道;“是为夫回来晚了,让卿卿受委屈了,这一切都是为夫的错。卿卿可匀着些哭,没得哭伤了眼睛,为夫要心疼的,” 乔卿莫晓得周翊是故意说笑,想逗她开心释怀的,可她刚经历了一脚都要踏上奈何桥的恐惧,又如何能笑得出来。于是委屈得就着早已软弱无力的小拳头,又是哭又是怨恨的捶他胸口。 可只有天知道周翊在京郊军营收到府中消息时,是当即就抛下还在训练考校的新兵,马不停蹄的就撵了回来。他不为尤氏肚子里那个没影了的孩子,只怕乔卿莫受一丝委屈。如若不是他及时赶回来,后果......周翊却是不敢想的。 周惜念见周翊全然当她是空气,眼里只有那个甩了她一花架,却还自己委屈得哭的乔卿莫,她气得将匕首尖儿对准自己的喉咙威胁道;“哥哥!今日若有她,那便没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周惜念2 周惜念见周翊全然当她是空气,眼里只有那个甩了她一花架,却还自己委屈得哭的乔卿莫,她气得将匕首尖儿对准自己的喉咙威胁道;“哥哥!今日若有她,那便没我!” 周翊闻言安顿好乔卿莫这才直起腰来,回身看着周惜念,故意道;“你是我的亲妹妹,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么?非要闹成这般样子。她可是你的亲嫂嫂,就算她闯下天大的祸事也自有我做主,哪里轮的到你这个小辈来亲自过来问罪的?” 周惜念却不顾一切的咆哮;“你知道的,我不是你亲妹妹!你明明知道的!我要她死,她死了你就只能是我的!哥哥,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让乔卿莫自是一愣,就是为着这句话她都忘了哭。而周翊则是不到片刻就立即恢复淡定从容;“原来,你早就已经晓得了。” 周惜念双目无神喃喃道;“很惊讶吗?你们以为只要所有人都瞒着我我就会什么都不知道,好任你们摆布对吧。而我不过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为着能肆无忌惮的继续待在你身边,所以故意装了傻子,继续陪着你们罢!你却让一个贱人怀了孕,还对狐狸媚子动了真心,我不许!你只能是我的,我不许!” 周惜念的一番胡言乱语让乔卿莫是一头雾水,却顺带让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年周翊将五岁时,边疆战乱局势不稳。镇国公也是险然取胜,在班师回朝那一天镇国公却偷偷带回了一个约摸八九个月大的女婴。 镇国公的说法是这女婴是一个舍身救他的一个副将之女,因为这副将的妻子已死家中再无旁人,所以镇国公班师回朝的时候顺便就去了副将的老家将这个女婴带回了家。 为着副将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国公爷能将他的女儿视如几出,所以镇国公府对外宣称周惜念是镇国公夫人生的女儿。那几年是连年战乱,没有几户人家还有闲心去管你什么时候怀孕什么时候生子,所以过几年国泰民安,国公夫人带着周惜念四处参加贵妇夫人太太们之间的宴席时,众人才知晓国公府还有这么一个嫡出三姑娘。 国公府上也都是统一口径只认三姑娘是国公夫人所生,不认旁的。 周翊思及此处,没有过分的惊异,只是就这样看向周惜念不紧不慢的问道;“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发现自己同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长得不太像的时候就已经起了疑心。可那时我问母亲,母亲只是含糊的回答说什么龙生九子不也是没有一个像龙这样的歪理来。 再后来大点儿,我疑心就越来越重所以我干脆自己着手去查。果真叫我查出些什么。国公爷也真是虚伪呀,既然我的父亲都为他丧命了,你们所有人都将我当做镇国公府嫡出的三姑娘了,是要视如己出,有为何做事不做全面不在族谱上写我的名字呢? 怎么?是怕我分你们的家产不成? 既然不把我加上镇国公府的族谱,又为什么不让我回老家祭奠我的父母? 刚开始我是有这样怨过,可自从我渐渐的喜欢上哥哥你以后,我便觉着什么都是浮云了,所以我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为能继续留在哥哥你的身边。 这些也就罢了,可哥哥你睡过那样多的女人,为什么我次次故意暗示,你都只是将我当做你的亲妹妹?你明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呀,你也明知道喜欢你的呀,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呢?”周惜念控诉着,可那眼泪却像是流干了一样,这一会儿说着这些戳心窝子的话,眼睛里却也只是涩的疼,眼泪却是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这时候的乔卿莫已经从最开始的害怕难过变成了看八卦,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惜念和周翊的背影,只听得周翊没有任何情绪道;“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亲妹妹罢,父亲没有将你写在族谱上只因你的祖籍不在京都,父亲想为你家再留些血脉香火。 不让你去祭奠你的亲生父母,也是因为你一直装了一副长不大的模样,父亲总觉得你还小还不是时候,这你又能怪谁。你若真的孝顺想回老家,没得将自己装作七八岁女孩的心智,只为留在国公府。我想你除了喜欢的心思,只怕更多的是离不开国公府三姑娘这个名头。 既然如此,有没有血缘,在我眼里你就都我的亲妹妹” “我就知道!哥哥你是为了这个狐狸媚子,是不是?!从前哥哥你还会让我在你身边撒娇的,现在你却是连挨都不让我挨一下。”周惜念说着双眼瞪得老大盯住乔卿莫,如若眼神可以吃人的话,乔卿莫早就尸骨无存了。 “惜念你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该回去了!”周翊并不愿搭理她,作势便要请她出去。 周惜念却突然丧心病狂的大笑;“我才没有神志不清?!哥哥,我的心好痛好痛,你可不可以像从前那样过来抱抱我,安慰我?”说着,周惜念诡异一笑匕首直转反手就往自己的心口插去。 好在周翊眼疾手快,跨步上前一招单鹤飞式已肉眼难见的速度用脚尖踢掉了周惜念手中的匕首。 只听得匕首‘哐当’一声落地,周惜念被震倒,整个人摔在了花架上。 周翊冷哼一声道;“你可不能死,你若死了谁还能证明卿卿的清白?” 周惜念的神情里只有些许惊愕却并无悔改之心。 ‘我的清白?’于此同时乔卿莫看着因为摔在花架上疼得呲牙咧嘴的周惜念,问道;“六爷这话是何意?” 周翊不理疼得呻吟的周惜念,只是回身安抚乔卿莫,温声道;“这府中上下皆有我的眼线,究竟谁是害人的鬼,谁是心善的小傻瓜,你夫君我看得一清二处。” 说着,周翊发现自己小妻子面上的泪痕混着汗迹都干涸在面上了,像只小花猫似的,随又从衣袖里取了新的手帕,渍了一窗台上原本要浇花的干净水。温柔的为乔卿莫一点一点的擦面上的泪痕,接着温声的向乔卿莫解释道;“今日中秋,也是十五,恰逢我不在府中。 而惜念你在逛花园时恰巧遇到漪澜院的丫鬟们正在采新鲜花蜜,你一打听便知卿卿要做月饼送给各房各院。于是你心生毒计,想借月饼一事满足你心中的扭曲。 于是你买通了漪澜院小厨房里打杂的小丫鬟,探得卿卿做的月饼式样和大小,你便跟着做了同样的包有寒物的月饼,最后上面的印章是你趁卿卿做完月饼去各房送的时候让小丫鬟偷出来你临时盖上的。 之后你便和你的丫鬟去了尤氏房中,你们一个哄了尤氏出去走动走动,一个借机进入屋里调换了卿卿做的鲜肉月饼。 你以为能瞒天过海,你却不知这满府上下都有我的暗卫在盯着你呐。 你想借卿卿之手杀了尤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在让卿卿畏罪自杀。 惜念,你说我说得对吗?” “那是该死!她们统统都该死!她们一个身份低贱,靠耍手段才进了镇国公府做了哥哥的妾。她不配给你生孩子,我只是想帮哥哥杀了那个贱妾!而你眼前这个,她不珍惜你,不配拥有你。都该死!都该死!” 周惜念扯着嗓子嚎哭,突然她神色一转又要去捡那一把匕首。周翊见状拾起地上的碎片就朝她的后脖颈飞去,被击中后的周惜念当即晕厥。 “这?”乔卿莫晓得了来龙去脉倒有几分怜惜她的痴情更怜惜她的身世。 周翊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颇为珍惜的捧起乔卿莫的脸颊,温声道;“别怕,她只是晕过去了罢。”言毕,便温柔的将其紧紧的拥入怀里。 周惜念后来被国公夫人藏了起来,最终藏在哪里却是无人知晓的。而尤氏失了孩子,终究是没几日活头便撒手人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早膳 激荡了一夜的周翊仍旧能一大早的神清气爽的起了床,他看着浅色床单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在还在睡梦里的乔卿莫的面上轻轻的浅啄了一口才作罢。 他自个梳洗好后,顺便还让绾青等人将澡桶搬进内室,支起屏风,他抱了还睡得迷糊的乔卿莫,将她轻轻放进温度刚好的澡桶内,温柔的帮她清洗着身上的粘腻。当周翊看着她身上还留着一朵又一朵红色的云彩,想起昨夜的缠绵他有些骄傲和迷恋。 绾青和玉扇则趁周翊帮乔卿莫洗澡的空档,进了里屋换下昨夜里被弄得污迹斑斑的被褥床单。说来原本按规矩应该当晚就换干净的床单被褥的,可应着乔卿莫太累了不想动,周翊便直接让绾青她们早起来换。 周翊帮小妻子洗好后又贴心的为她穿上里衣,重新将她放回了被窝里。见她睡得没心没肺,还不满的蹙了眉头时,宠溺的笑了。 而乔卿莫却因为昨晚没吃饭还被周翊折腾了一整夜,一觉直接睡到半上午才醒来。当她缓缓睁开眼时,才发觉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虚弱得连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可她口渴想喝水,却又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唤人进来倒茶水,于是逞强想要自己起来去倒水,奈何大腿内侧酸痛不已,总也差点劲。 绾青耳朵灵敏,听见动静后忙撩了珠帘进里间扶了乔卿莫坐起,顺手往她腰后塞了个软枕,若无其事道;“六少奶奶醒了,可是要喝水?” 因着屋里好似还残留着昨夜的靡靡之气,绾青边说,边去开了窗,好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嗯。”乔卿莫心虚得点头。 “那少奶奶且等着,奴婢这就去给您端些温茶来,虽说这秋老虎厉害,可晨起还是不能贪凉的。”说着绾青神色无常同以往一般,不紧不慢的到外间沏好温茶端进来。 这让乔卿莫心里能稍微自在些,不一会儿,乔卿莫就见玉扇领了小丫鬟将早膳一一摆到了里屋的素面圆桌上。 “你们......”乔卿莫看见玉扇,刚想问她和绾青昨夜明明是值夜,怎么还能这样早过来伺候,可她一想起昨夜的事,这些话就问不出口,遂只好欲言又止。 玉扇像是能读懂她的读心似的,只瞄了一眼就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遂微笑道;“少奶奶不必担心奴婢,昨个儿后半夜六爷就让奴婢们先回房歇着了,奴婢和绾青也是跟着您睡了个差不多的懒觉才起来呐。” 乔卿莫这才想起,昨个儿后半夜周翊也没个节制,像头狼似的硬要拉了她玩些花样子出来,又见她面薄不好意思,才故意支走绾青她们。 乔卿莫如是一想,面上又是一阵红,尴尬的捧起空了的茶盏囫囵解渴。 绾青和玉扇见状自然是心照不宣,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 乔卿莫原本是腿酸软得都下不了床的,可因着没有在床上吃饭的习惯,所以也就披了件中衣,然后由绾青和玉扇搀扶着坐到素面圆桌旁用早膳。 她瞧着这一桌,又是瑶柱鲜虾粥,又是肉糜糯米烧麦,红枣桂圆糕,青葱滑蛋羹的,着实馋得她肚子咕咕叫,也没过多的啰嗦,净过手后便举了筷开始大快朵颐。 谁知才将将吃了个半饱,就见魏紫进来,神色略有些怪异地行礼道;“少奶奶,角门上的嬷嬷过来说,佩蓝在外头跪着,说想见您一面。” “她见我做什么,不是早就断干净了么。”乔卿莫只要一想起佩蓝,瞬间就吃不下饭。 那时,她原本站在台阶处问佩蓝,她还一心的以为佩蓝会念在这么些年的情分上选择自请回浔阳,结果佩蓝还是推了她,只是那轻轻一推,就这么断了这么些年所有的情分。 后来佩蓝为了尽可能多的待在周翊身边,所以自请去了京郊营地,同哪里的婆婆妇人一样,做个随军仆妇,住在营地外替里面那些有军衔的将士们做饭洗衣服。她要去,乔卿莫便也不拦。 只是她多年在乔卿莫身边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就比寻常人家的千金还要风光几分的佩蓝又如何做得了那样粗重的活,但为了避免原主子的报复,于是她打定主意不在乔卿莫的眼皮子底下勾搭周翊,硬是咬牙忍下。 佩蓝自以为自己有几分样貌,又聪明稳重,会些黄岐之术与旁的随军妇不同,她总能找机会爬上周翊的床的。 于是在周翊值夜那一晚,她打着六少奶奶的名号骗得看守营地的士兵放她进了军营。 佩蓝原本想着借用送饭食的名头在里面下些催情的药,这样只要周翊吃了就会梳拢了她。 谁知那一晚周翊正在忙军务,佩蓝又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时机,便想方设法的劝周翊用饭。她哪里知道周翊在乔卿莫面前是个温柔的,能忍乔卿莫小脾气,有耐性的男人。却不知周翊最讨厌外头女人的自以为是和非分之想,佩蓝却是恰好触了他的逆鳞,惹了他不高兴。 周翊本想一刀宰了聒噪的佩蓝,可最后还是看在乔卿莫的面上把她送给了士兵。军营里的男人,千年难得一遇美女,尤其在自家将军婚后从良再不碰其他女人以后,他们就更是许久不尝女人味,这一回好不容易得了个雏儿,个个都似狼似虎,狠不能吃得佩蓝连骨头都不剩。 那一晚佩蓝几乎是彻夜未眠,整个人由痛苦到耻辱,在由耻辱到麻木。再之后佩蓝就彻底沦为工具,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屋里。 “少奶奶,佩蓝说她好不容易才得了自有跑出来,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她说她怎么都没有想明白过,明明是她的药丸救了六爷,为何她会落得这般下场?所以她想请少奶奶您给一个答案。” 乔卿莫叹息着,缓了好久才道;“你去回了她罢,就说背叛和妄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得不了好结果的。” “是,奴婢这就去回了她。”魏紫应下后转身便要走,却又听见乔卿莫不舍的叮嘱道;“你去账上支一百两银给她,顺便让人去军中六爷带个信,让六爷放了她罢。这么多年的情谊,我终是不忍她受那样的苦。” “是。”魏紫回身行礼应下。 玉扇看得极透彻,叹道;“佩蓝她若能早些领会少奶奶您的苦心,也不会把自己糟践成这副样子了。” “唉......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之前中秋团圆节。父亲来信说良婆婆向他提了提绾青你和桐林的婚事,让我来问问你是个什么想法。” 绾青面上一红,扭捏道;“绾青但凭少奶奶做主。” 乔卿莫起了揶揄之心,笑道;“依着我的意那便是思再在我身边待两年,若是玉扇有了身孕什么还得由你顶她手头的差事,没得你跟着桐林去了江南,玉扇要是再来个身孕什么的,我身边可就魏紫一个堪用的。” 绾青被这话弄了个措手不及,当即愣住。 玉扇便笑道;“少奶奶您瞧,这可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呐。” 屋里自是一片欢声笑语且另说。 第一百六十九章 玲珑1 太子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寒冬,据说他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半片太医新切的吊命用的山参片。 由于太子是皇上和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便有传闻说皇后不顾礼法抱着太子的遗体哭了整宿,就连一向喜怒不露的皇上也暗自为着太子的去世抹了几滴眼泪。传闻真假尚且不知,但众大臣是能察觉到皇上一夜之间的衰老,早朝缩减了时辰,甚至有的时候直接就不上朝。 后来皇上追封太子为敬鸿皇帝,葬礼也全是按照皇帝下葬的规制,就连国丧也是一年的皇帝国丧制,在这一年里禁止婚宴嫁娶和大肆的生辰贺寿。 太子的葬礼一过,京都明里暗地的站队统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大变化的便是支持皇后一派的人中,有一部分本就是为着太子的正统而立。如今太子已去,这些人便觉得之前匆忙记在皇后名下的十皇子资质平庸,且血统不正难堪大用,于是暗地里又往沁皇贵妃那还在襁褓中的十三皇子身上压赌注。 更有人直接倒戈安郡王府,因为皇城里皇上的日渐颓废虚弱,皇后的逐渐失势,沁皇贵妃母族虽强可终究膝下皇子还在襁褓中,动摇不了国本。唯有安郡王府是同先祖宗一起打下这锦绣江山的,如若不是安郡王府的祖宗没有称帝的想法,如今的皇庭应该是姓王的。所以那些人便看中这一点,倒戈了安郡王府。 再一个就是眼下的动荡局势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皇上,且看他要做何打算了。 宫里局势紧张,宫外的镇国公府表面却依旧是一片祥和。 因着太子的去世周翊怕京都突变,所以整日紧绷了神经去京郊营地盯着,然后派了暗卫监视着京都城里的动向。而还在边疆的镇国公听说了这个消息,先是独自一人已奔国丧的名义快马回京,暗地里却让大儿子周利开始集结一部分军队缓慢暗地里回京,只为随时准备着,防止京中有突变时,才不至于变成被动的那一方。 且说乔卿莫近日是越发惫懒,时不时的就困觉,整日也是无精打彩的,在她看来除了太子去世时整整穿了二十七天的素缟以外,一切好似从未有过什么变化。 她整日还是该去忠义院请安就去请安,该去永诚伯府和李府串门就去串门,也没有太大的限制。不过是不能大张旗鼓高调戏场的去罢,她素日里也不喜热闹,所以到没觉着有什么不便。 只是近日发生了一见令她头疼的事罢,那便是前几日她让绾青几个清点漪澜院公库中的东西时,绾青她们发现好些明明成套的东西却总是缺一少二的凑不成装。说来补上也是容易的,可这些是公中的库房不是私库,这要添补东西进去都得有个由头,不然旁人会以为是她动用了那些东西所以才私下填补出来。 可最头疼的倒不是添补东西,而是少的那些,好多东西都是稀有的价值连城的孤品。就比如其中有一套碧玉嵌鎏金祥云纹样的茶具,原本是成亲当日皇贵妃赏下来的,还在宫里的账上挂了名的,本就是大师孤品有市无价,少了一个茶盏根本无法补上。 之后绾青派人蹲了大半月也没能抓到小偷。无法,乔卿莫便在设了一招舍身套狼计,将自己私库中的一套绝品白胎青花瓷餐具,以父亲从江南雇人送过来的名义放进了公库。然后让绾青撤了公库外的所有人,只留了她一个,每日趁天黑趴上屋顶守着,现下已经守了三四天了也没见有动静。 这厢乔卿莫才午休了起来,将用过一盏红枣枸杞银耳羹后,转眼就又歪到窗边铺了银狐猎皮的凉塌上,便要就着半下午较暖和的阳光又要打瞌睡。 就在这时,只见玉扇撩了珠帘快步进入里间行礼道;“少奶奶,抓着偷公库的贼人了。” 闻言,乔卿莫的瞌睡瞬间去了大半,边起身穿鞋边道;“绾青夜里守着都没抓着,怎的这贼人大白天就敢自个大摇大摆的窜出来了?” “这回是那贼人自个撞上来的,您一会儿跟着奴婢去瞧瞧就知道了。”玉扇边说边就帮乔卿莫穿鞋。 不一会儿,玉扇扶着乔卿莫来到漪澜的后门,后门的廊下有一群婆子好似围着了谁。不等乔卿莫走近,她们便自行为乔卿莫让开了一条道,乔卿莫抬眼看去,只见玲珑和伺候她的小丫鬟小月被捆了手脚像快抹布似就这样扔在地上。 魏紫见自家主子过来了,连忙上前相迎,也顺便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个清楚。 原来是一月前玲珑就有征求乔卿莫的同意,准许她回去探亲。今日原本玲珑领着小月要回家探亲的,却被门房上的婆子们给拦住了要看一看她们的包袱里可有夹带不规矩的东西,结果婆子们开了包袱只见里面是些玲珑穿旧了的衣裳和一些值个一两银的首饰。 检查完后都要放玲珑和小月出去的,谁知这个时候魏紫过来巡班。那玲珑见了魏紫就莫名其妙的紧张,魏紫又看她走路的姿势有些迟缓奇怪,遂将人拦下来细细盘问,搜身。 结果就发现玲珑和小月在大腿内侧和腰后绑了这段时间公库里丢了的东西,然借着宽厚的披风遮挡想瞒天过海的带出去,这其中就有乔卿莫将添进去的那套绝品白胎青花瓷餐具的一个小酱碟子。 乔卿莫听罢,因着浑身哪哪都不得劲,便让婆子们将人压入就近的一间空房里,屋里只留了玉扇和魏紫在,她则歪在椅子上审问玲珑。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敢私拿公库里的东西了。”乔卿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后继续道;“只是有一样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在库房十二时辰都有人把守的情况下盗得这些东西的?” 玲珑闻言不屑的一梗脖子,作一副永不说话,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的表情。 小月则是一副想言又不敢言的模样。 乔卿莫见状,眼神示意玉扇。 玉扇瞬间懂她的意思,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了看玲珑,又看了看小月。抬手就给了一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道;“故意忽视主子说话,装聋作哑,按规矩应该割耳去舌!不过嘛,咱们少奶奶仁慈见不得血腥,就把你们以及你们的家人一道以手脚不干净的由头转卖给人牙子如何?!” 小月闻言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玲珑,她是晓得玲珑的。玲珑家里的父母兄弟待她一向刻薄,原本关系本就不好,自从她当了府上的通房丫鬟以后,家里非但没有因此对她有所改观,甚至变本加厉做了吸血虫天天逼着她往家里拿钱。此刻玲珑只怕巴不得能祸及家人,所以她才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可小月想了想自己却是与她大不同的,自己本是爹娘捡来的,丁昂待她视如己出,从小到大都是细心呵护着长大的。 虽然小月因为可怜玲珑发誓说不会背叛她,但眼下更重要的事应该自己的爹娘,爹娘为了她已经够操心了,她再不能因为自私害了父母。况且手脚不干净之罪,只会会让她们一家都失去饭碗。 小月想透这一切捂着肿了的面颊,跪上前磕头求饶道;“请少奶奶开恩,放过奴婢的父母,奴婢都愿意说。” “小月!”玲珑闻言怒不可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精心相待,万里挑选的心腹,看起来老实忠厚的小月竟会枉顾誓言。 ‘上钩了。’乔卿莫和玉扇满意的交换了眼神。 ------题外话------ 历史上也有太子故去被追封为皇帝。 第一百七十章 玲珑2 ‘上钩了。’乔卿莫和玉扇满意的交换了眼神。 魏紫借势道;“那小月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回少奶奶话......”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敢!”玲珑也是个泼辣性子抓起手边盗来的名贵茶盏就朝小月的面门砸去,众人皆未料及这等变故,小月躲闪不及便被茶盏砸破了额角。 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小月的额角也瞬间就往外冒血珠。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乔卿莫的鼻尖,惹了她连连干呕。 “来人呀,将玲珑姑娘压下去单独关起来,看住了千万别让她自戕!”魏紫有经验,边唤了婆子进来,边用帕子帮捂住小月的额角。 “小月,你个烂良心的小娼妇!你会不得好死!”玲珑被拖出去前仍旧骂骂咧咧的不成样子,婆子们只好用平日的汗巾堵了她的嘴。 玉扇则连忙帮乔卿莫倒水,给她顺背气。 魏紫不常进屋伺候,边帮小月死死摁伤口边关切道;“玉扇,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玉扇心疼的蹙眉;“少奶奶近日总是嗅不得异味,一嗅就要如此干呕吐酸水,却又硬说自己没事不让请大夫。” “不若,少奶奶改日再审问罢,待小月额角的伤好些,您看如何?”魏紫见自家主子呕得吐酸水,也顾不得小月的伤先让她自己捂了伤口,魏紫又才手忙脚乱的捧了痰盂上前伺候着。 “我又没有旁的不适......”乔卿莫话还没说完又开始呕,好一会儿几盏热茶下肚后才道;“就是闻不得异味罢,许是在这镇国公府里养得精细了,人也比以前娇弱了些罢。魏紫你还是看看小月可还要叫大夫,我瞧着那伤口不浅呐......” 小月捂着额角磕头道;“少奶奶仁慈,奴婢的伤不妨事的,奴婢只求少奶奶看在奴婢主动承认的份上饶恕奴婢的爹娘。” “你继续说就是。若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大可以饶恕你的父母。”乔卿莫说罢又喝了好几口热茶,加上玉扇开了窗通了新鲜的风进屋,她心头才好受些。接着蹙眉吩咐道;“魏紫你就近找婆子们要些止血的药粉给小月敷一敷伤口吧。” “是,奴婢这就去。”魏紫晓得因为自家主子心疼这些粗使婆子因为经常做重活容易受伤,所以按照从前在凤阳的规矩自己掏腰包给漪澜院里的婆子丫鬟们常备着一些应急的药份药丸之类的。 小月自是一番感激涕零后便将整个事情合盘托出;“起初有一段时间,玲珑姑娘是闲得无聊偶尔会自己上街去买些胭脂水粉,针头线脑的小东西就图个新鲜打发时间。后来她看您总也不管她,也不限制她的出行,于是就隔三差五的出去。有时候是带了奴婢去的,有时候又不带奴婢自己去的。 然后有一日玲珑姑娘突然就跟奴婢诉苦,哭穷,说些起她家里的事情。奴婢心软可怜她,所以多有安慰。 这一来二去的以后,玲珑姑娘就经常什么事都把奴婢带在身边,后来奴婢渐渐发现玲珑姑娘常去一家叫绸锦阁的成衣铺子。然而她每回去都是挑挑看看却不买东西,偶尔回独自一人上楼去试衣裙,一试就是半个时辰也有,但是有一样,就是她上楼去试衣裙的时候就不让奴婢跟着了。 再后来玲珑姑娘又跟奴婢说她缺钱,说她家里逼着她拿钱给家里一个哥哥娶齐秀才的女儿做媳妇用。可她一个月的月例就那么些,那齐秀才是个认钱不认人的瘪三流。他嫁女儿就等同于是再卖女儿似的,谁出的价高就嫁给谁。 怎奈齐秀才他的女儿貌美,玲珑姑娘的哥哥又非娶齐姑娘不可,家里逼得急了,玲珑姑娘又实在没办法,她便打起公库的主意了。 她第一回就带了奴婢一道去的公库一道,她说公库的后墙有个隐蔽的狗洞,漪澜院刚修缮定下那里做公库的时候没人注意,只有她才晓得。 刚开始她拉了奴婢进去是偷些不大要紧的东西,后来就开始拿些比较稀罕的物件了。然后玲珑姑娘她拿了那样多的东西,攒着就是等今日一起拿回家的。” 小月说道此处倒是流了两滴悔恨的眼泪继续道;“少奶奶,奴婢也知道偷拿东西是大错。可奴婢蠢笨,玲珑姑娘说这些成套的东西只拿一件两件是不容易被发现。奴婢也信了她的鬼话,才三番四次伙同她做下这些糊涂事。还请少奶奶开恩,饶奴婢一命吧。” 玉扇见乔卿莫不满的微蹙了眉头,遂吩咐了外间的婆子进来将小月先拖下去。 恰逢魏紫去了药粉进来,不解道;“这是?” 玉扇却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出声。 ‘若说玲珑缺钱也不该偷那样稀贵之物,因为以她的身份要想讲这些东西典当或是转手卖掉,人当铺和买家一般都是要弄清这些货的来历的。玲珑身份不正当,连个妾室都算不上她又如何说得出这些东西的来历。说不出就便不了显银,放在那里还不如几钱铜板好使。 就算是她当得掉,换得现银。那些东西就单是一只也够她一家几辈子的人衣食无忧了,那齐秀才的女儿就是镶金的也没这般值钱吧。 再说绸锦阁是安郡王府名下的产业,若说这一切没有联系是不可能的。正巧前段时日还听六爷说安郡王府可能会有动静,叫她自己在府中小心些。嫁上王衡之又说安郡王缺钱,难道是安郡王府联合玲珑要盗了这些东西去换现?’ 乔卿莫如是一想到觉得有几分可能,毕竟那些东西单独看起来是养不起一个军队,但玲珑偷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加起来,其价值至少可供安郡王的军队七八天的粮草开销。这样的周转,若是安郡王有旁的心思,与他而言是百利无一害啊。 想到这乔卿莫瞬间失了困意,忙让玉扇扶她起来,吩咐魏紫道;“小月的爹娘大可不究,但小月却是要逐出府去的。她能帮玲珑偷那样多的东西,就不可能是干净的无辜者。许是因着她爹娘又许是因着她自己,终归有拿回扣享受好处的,结果却是一股脑的将自己撸了个干净。 至于玲珑就先关起来,千万别少了吃穿,待我回来再处置。 玉扇,快找个婆子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见六爷。” “可少奶奶,六爷在京郊营地,这一路颠簸奴婢怕您受不住。”玉扇想劝,却听见乔卿莫急切道;“快带我去罢,事情紧急没得耽搁了。” 玉扇见状也不啰嗦,当即就应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反兵(长章) 京郊营地在之前本是没有的,但在去年皇上发现安郡王暗中有异动的时候,于是为了让皇后和镇国公府能把手言欢,在这个时候特地训练招用新兵为由,允许了这么一块儿地盘给镇国公府。当初周翊连忙赶回京也是为着接手这块营地,甚至被皇上封了个右卫将军。 待镇国公府的马车到达京郊营地时,天已经黑了,而营地里头还在操练新兵。 守门的侍卫原本就没仔细看马车上的标识,以为是哪家公子哥的家眷来这里心疼人来着,所以是坚决不上通行的。 直到侍卫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管事姐姐模样的人边递了腰牌,边道;“这马车里坐的事国公府的六少奶奶,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侍卫就着营地的火光反复探看确认了腰牌,连忙点头哈腰的迎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入内。 马车一路行至周翊办差的帐篷,玉扇扶着乔卿莫下了马车。 正在操练的士兵哪怕只看到一个戴着帷帽,披了雪白披风的女人背影,就连脸都没看清。然后就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新兵贼笑道;“没想到传闻中的六少奶奶这般娇弱勾人,就一个背影也能把人的眼珠给看了去。”说罢还在抹口水。 有老兵连忙好心告诫道;“不想死的话,最好是装眼瞎。” 那新兵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辩驳道;“不就偷瞄两眼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六少奶奶又不会缺根头发。” 领队的老兵这才发现是谁说的,走过去直接一脚踹肿新兵的屁股,厉声道;“你想死就滚远点死,别连累老子。咱们将军的少奶奶,可是你这个杂货有命看的?!” 新兵吃了痛,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且说乔卿莫进了帐篷,果真见镇国公和周翊在商量如何应对京中的局势,虽说镇国公因着周惜念的事还是不大喜欢乔卿莫,可至少也不会再带着先前的偏见去看她了。 乔卿莫如今上前行礼,也能得镇国公‘嗯’一声的回应。 “这样冷的天,卿卿你怎好巴巴的跑到这里来了?”周翊也不顾镇国公在场,从玉扇手中接过乔卿莫的手扶着到一旁的木椅旁,又怕木椅太硬太冰凉会硌着小妻子,于是顺手扯下自己的披风垫在椅子上供乔卿莫坐。 乔卿莫当着镇国公的面也不太好意思坐,遂只按规矩挨了椅子的边就是,然后直接开门见山转移周翊的注意力道;“父亲,儿媳发现安郡王府可能差不多近日就会起兵。” 此话一出,镇国公和周翊同时愣住,镇国公甚至上下好几遍打量了乔卿莫问道;“你整日呆在府中,从哪里晓得这些消息的?” “回父亲,事情是这样的。”乔卿莫再次屈膝行礼将事情的始末和自己的分析细细道来,结尾补充道;“漪澜院公库里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偷盗的倒是不清楚,但是玲珑却是在一个月前的样子就特意过来像我申请回家探亲。 原本是也没觉着有什么蹊跷,直到来的路上我才想起来,按理来说,她的爹娘兄弟都在大嫂名下的田庄做事,她要回去探亲应该顺道向儿媳申请马车调度才对,平日里她出去逛街也都是有跟儿媳打招呼要车马的,这一次她却并没有,所以儿媳大胆猜想她这次大约是此去就不返了。 若说她只是想出府后自己去租车马回去,可又不符合她一贯爱张扬炫耀的性格,怎会舍得有镇国公府标识的马车不坐,却偏偏去外头租坐什么都没有的车马回去探亲呢? 所以综合这些时间以及她的种种怪异,儿媳觉着就是安郡王府在背后指使她,一定要在特定的时间里盗得那些东西。玲珑转不了手变不成现银,可安郡王府可以呀。所以通过这些,儿媳推断安郡王差不多就这几日便要反兵了。” 镇国公听完,对乔卿莫颇有几分刮目相看,毕竟从前他是带着偏见的以为乔卿莫不过是以色侍人,勾引了自己的儿子才能得已嫁进国公府。 镇国公没成想她这么一番言论竟是有这样的眼界,正准备接话跟周翊好好分析的时候,就见姚并浑身脏污快步撩了帐篷帘子进门行礼道;“国公爷,主子,京都出事了!” “什么?!快快具体道来!”乔卿莫担心着京都城里的外祖母家和李府,所以比周翊和国公爷更着急。 周翊相较于还是比较淡定地道;“且起来回话。” “是。”姚并起身后条理清晰地道;“安郡王夫妇与今日一早进宫面圣,安郡王妃协挟持了皇后和沁皇贵妃等后宫,安郡王则直接挟持了皇上。皇上本想唤皇卫队救驾,哪知皇卫队在太子去世后便暗中倒戈向安郡王府。 沁皇贵妃以及十三皇子如今都在安郡王手里。而世子则拿了安郡王的兵符,暗中调集了京都周边的军队围了京都和皇城。有一队直接围到镇国公府,如若不是六爷留在府中的暗卫和国公爷专为国公夫人留的女护卫的保护,夫人和大少奶奶怕是已经落入安郡王之手。 而小的则是拼死逃出来报信,来的路上发现还有一万人的安郡王军队方阵正向咱们这边行军。” 周翊闻言思索了片刻后,当即唤了副将进来吩咐道;“快去集结将士们,再快马去给利将军送信。” “这营里除了担任训练的将士,剩下的都是新兵如何抵抗得了,况且......”镇国公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乔卿莫。 乔卿莫晓得自己留在军营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当即也不说话行了礼就往外走。 可将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回身望了望周翊,这个保护了她无数次的男人她心里不舍。她不忍再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她看过他身上的每一处触目心惊的伤疤。 这一次乔卿莫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索性把心一横,又走回来向周翊行礼道;“我的夫君是驰骋疆场的英雄,那我也不能做个只晓得风花雪月的小鹌鹑不是。”说罢对着周翊明媚一笑,好似现在并非在说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而是在讨论夜宵要吃什么一样。 随后乔卿莫又问姚并道;“如今京都城可还进得去?” 姚并看了看周翊又瞄了瞄镇国公应道;“因为事出突然京都又大,安郡王的军队无法一下就围个水泄不通,应该还有几处可以回京。” “那可否麻烦姚校尉带我回一趟国公府?” “不行!”乔卿莫话音将落,周翊便反驳道;“你应该赶快去庄子上避一避,而不是什么回京!”说着周翊便去取乔卿莫的帷帽要替她带上,准备强行送她出去。 “父亲!”乔卿莫并不理周翊,她晓得周翊爱她至深舍不得她受一点点伤害。也晓得自己接下来说得话周翊未必听得进去,遂向镇国公行礼道;“父亲,儿媳要回府并不是一时性起,也不是故意添乱子。 儿媳晓得因为梁颖诗之事户部已经多次拖欠镇边军的军饷粮草了,而恰好儿媳手里恰好有一样东西,可以让镇国公府的军队购买无数的新兵器,让士兵们不愁军饷吃穿。还有可以唤出一个没落之国暗地里的武装在大哥赶回京都前帮咱们撑着打回京都。只是那样东西被我藏起来了,只要儿媳去取回那样东西,咱们对抗安郡王府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卿卿休要胡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1”周翊心里其实晓得乔卿莫并非说谎,却又怕父亲真的回答应了她,遂厉声吩咐姚并道;“快!送六奶奶去庄子上。” 乔卿莫企图挣开周翊的手,言辞恳切道;“父亲您相信我!” 镇国公长叹一口气,是为他从前错看了乔卿莫而叹,随后道;“翊儿媳妇,我相信你有那东西,但我们国公府,从来不靠女人取胜。”镇国公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姚并带乔卿莫下去。 “父亲!夫君!”乔卿莫怕,怕自己的离开,她的夫君就会像上次那般回到她身边。一时情绪激动,直接昏了过去。 且说安郡王夫妇在宫里控住了皇上和妃嫔准备逼宫,安郡王世子皇宫外控住京都。又因着是京都,有朝臣要员在,世子只是按计划监视住各政要府邸极其家眷,尤其是武将家眷,暂时不敢大势杀戮,所以京里的还算比较安全。 至于派出的一万直杀入镇国公府营地的军队,被周翊的新兵耗了七八日后,自然是在镇国公和周翊的带领下,得了个有去无回的结果,可毕竟这个营地都是新兵居多,所以关于此次胜利也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胜。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乔卿莫已有两月生孕,镇国公和周翊都没高兴两天,结果就因着乔卿莫过多忧心京都城里的情况而有损精神上了根气儿,而军医又不擅长保胎,所以周翊只好强行将其送去就近的比较安全一点的庄子上去静养胎。 这一日,周翊和镇国公正在商量剩下的士兵要如何防守才能撑到周利带兵回京时,就见小兵急匆匆进来通报道;“国公爷,将军,京都传出了消息。说是皇上突然暴毙宫中,但因为安郡王找不到玉玺名不正言不顺,恼羞成怒,正准备在京都城和皇城里大规模的杀人灭口,然后自行称帝。” “这可如何是好?你长姐和十三皇子还在宫中,利儿就是加快行军也得还需两三日才到,咱们目前的兵力也只能守在着等着利儿前来救援,主动攻城的胜算属实不大。难道就这样看着他称帝弑虐?”镇国公急得在原地打转。 “伯父,侄儿有法子。”闻言只见周允着披厚厚的披风,撩了帐篷帘就进来了。 小兵忙迎上去扶周允,镇国公责备道;“怎么不在庄子上好好呆着又到这里来了?这一路上兵荒马乱的,伤着你怎么是好?” “不用担心,六爷派来的暗卫将我保护得极好的。”周允说着,看了看周翊。这大约是两人在周翊成亲后第一次再这样见面,这一次两人倒有相视一笑泯恩仇的快感。 随后周允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在庄子上听说了皇上暴毙一事,想来安郡王要称帝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我们这个时候利用,名正这个做些文章,再联合城里的世家大族和其他武将来个里应外合应该能扳回一局。就算是不能立即解决危机,也能恶心一下安郡王,并且及时阻挠他想登基的疯狂计划。” “那要如何做?”镇国公乐于见周允和周翊和好,这都是一家子的兄弟,能齐心协力对外自然是好。 周允身子一到冬天就更虚弱,遂不一会就站得累了,也不客气的直接坐到一旁周翊铺好披风的椅子上道;“若咱们挑一个平日里行事比较低调,但实际上背景还不错的一个皇子,再宣称皇上早已将玉玺交给那位皇子保管,并且下密旨让咱们国公府极力护他登基。 这样一说,一是可以转移安郡王对沁皇贵妃和十三皇子的记恨之心,防止他为登帝对沁皇贵妃和十三皇子做出极端之事。二,又能消磨安郡王,给大哥回京救援争取时间。” 周允说完看了看周翊,兄弟多年的默契让周翊瞬间明白了,接过话头道;“五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七皇子。 七皇子母族是江南一世家大族,为人品性兼优,宽厚仁慈,博学多才。他大约是除了太子和十三皇子以外皇上夸赞的提得最多的。 但因其生母淑妃早亡,皇上怕他的江南母族会有所不满,所以一直让深居后宫鲜少出世的太后抚养在身侧。江南大族知道太后当初一心扶植皇上登基,皇上登基以后也不把持政权,全权交予皇上,然后自己却退隐后宫再不问政,素有贤名。晓得这是皇上给递梯子,所以也并未过多不满。 当初皇后弃七皇子而选十皇子也是因为这个缘由,她怕七皇子的腰杆太硬不好把控,不能够为她所用。 所以只要我们能奉了七皇子作引,行动成功直接助他一臂之力,然后再劝长姐为十三皇子请个闲散王爷的封号,到时候由七皇子做新皇与咱们国公府只能是有益无害。若计划失败,咱们也是为着阻挠安郡王使的权宜之计,想来太后和七皇子也不会过多责难。” “既如此,那就照这么办吧!”说着镇国公便换旁的将士进来一一商讨个细节。 周翊却私底下问周允道;“五爷这是彻底放下了?” “不,只是遇见更合适的了。”周允说罢,笑得略羡人眼。 后来,一切按计划行事,国公府果真将七皇子捧上了皇位。 安郡王府一干则如寇败落,涉及此事的一干人等全都落马斩首。 七皇子果真如镇国公府压注的那般,勤政与民,镇国公府因此又能再荣耀几辈人了。 ------题外话------ 算是大结局,但注意!!只是主剧情的结局。 虽然看起来像虎头蛇尾,其实就是【虎头蛇尾 但是!!注意了明日开始还有副剧情的番外...... (在准备新书啦。。。敬请期待)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番外篇之肖氏 且说京都国子监祭酒肖珅,祖上都不太出息,虽说是耕读出身,但大多只考个秀才或做到县丞便罢。 到了肖珅这一代才算是有了些许出息,起因是肖珅因为性情忠厚憨实,样貌也还算不错。于是在中榜当日就被前一任的国子监祭酒张寿相中,张寿不但将他的独女张紫灵嫁与肖珅为妻,甚至一路扶持走关系将肖珅塞进国子监,直至去世前张寿还委托同僚齐力举荐肖珅升做新一任国子监祭酒。 肖珅果真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他感念妻子一家,所以对待妻子张紫灵也是一等一的好,那房中更是连个暖床的丫鬟也没有。其妻张紫林也为他生下一儿一女,肖珅欢喜得不得了,给小女儿取名为肖融英。 那个时候肖氏本族的人亦或者是外人看了,谁不赞叹一句肖珅运气好,遇上这样好的人家。肖珅起初也是这样觉得的,认定是自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才能有这样好的妻子、这样好的岳丈。 直到后来肖融英渐渐长大,肖珅才发现女儿肖融英长得像他和妻子,可长子却一点不像他和妻子,加上长子是未足月就出生的。再后来又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肖珅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京都那样多门当户对的有志好青年张寿不寻来作女婿,却偏偏选了他。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岳父的心从一开始到死之前都事事想着他念着他了。他也明白为什么妻子待他始终是淡淡的了。他起初认为是岳父没有亲生儿子是拿他当儿子,妻子本性就是如此冷淡罢。 结合这些,肖珅才查出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张寿急于找人接手闺阁中就和别人暗结珠胎的女儿。因为那播种的男人早就跑的悄无声息了,张寿明白若是眼下急于落胎,落胎后的各种调养必将引人注意。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迅速寻了个家底单薄又有上进心的,看着憨厚老实的人做女婿,为的就是有人能尽快帮他张家掩下这桩丑闻。 而他肖珅,就是这个冤大头。 当肖珅晓得这一切的时候,大儿子已经十岁,小女儿肖融英也有八岁了。他这个时候再想说什么、埋怨什么、闹个什么,好像都已经晚了。可笑的是事情败露后,妻子张紫灵却渐渐有了悔改之心,一心一意待肖珅是越来越好。 之后肖珅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自己这个祭酒的名声,也只好忍气吞声,像咽苍蝇一样,恶心的掩下此事。 这导致后来,肖珅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越发骄纵溺爱,对儿子却是漠不关心。 妻子张紫灵意识到肖珅违背了先前的保证,什么视如己出,什么一视同仁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时。心里也起了疙瘩,两人一别扭,张紫灵不知道同肖珅吵过多少次,低身下气多少次。 可换来的只是肖珅的冷嘲热否,谩骂指责。后来张紫灵为了惩罚弃诺的肖珅,便开始暗中胡乱教养肖融英,将肖珅想教作凤凰的女儿,教了个放荡不羁不拘礼节,热情浪荡的性子。 导致肖融英才十岁就开始对男子品头论足,也不爱呆在闺阁中,什么嫡女该学的执掌中馈,盘驭下人之术一样没学会。倒是讨好男子的琴棋书画,媚眼游丝,房中手段等学了个十成十。 一转眼,肖融英也到了十四岁。换作寻常女子都是整日呆在家中做绣活,或者邀请闺中密友到家里开个什么花会诗会的。这些事一旦做好了便能声名大躁,等着媒婆踏破门槛就是。再不济也是能拓宽社交,说不准哪天就与这些闺中密友做了一家人也未可知。 肖融英却偏不,整日和一群肖祭酒的一些下属家中的姑娘们成了好友不说,还经常相约偷溜了出府门去游玩。什么庙会,什么赛马会,什么水榭游园之类的她是一门儿的清。 就有这么一回,肖融英同现任司业唐大人家的庶长女唐姑娘,一起溜去药王庙看一个小场庙会。庙会上肖融英买了一个极有新意的猴子抱月式样的挂坠儿,因着挂坠只有一个,唐姑娘也想过过眼瘾便央肖融英拿给她看一眼。肖融英起了戏弄之心,手上挂着吊坠边快步往后退,边笑道;“追上我,就让你瞧上一眼。” 话说完还没两步呐,就一不小心撞进一个不算结实甚至有些微凉的胸膛,顺带不小心撞掉了头上未用簪子锁住的帷帽。 帷帽落地,美人抬眼,肖融英的瞳孔里怦然撞进了一张天仙般的少年面孔,只这一眼,就让肖融英心脏乱跳个不停。 那少年虽面无表情,却在扶她站稳后温厚有理地关切道;“姑娘无事吧?” 肖融英被他那优越无双的容貌迷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是痴傻又紧张的缓缓摇头。 那少年神色无恙,粗略的打量了肖融英一通后遂道;“既无事,那在下便先告辞了。若有不适或受伤之处,姑娘可凭此物免费到济世堂看病抓药。”说着少年给了肖融英一块大约是能证明那人身份的玉牌后便匆匆离去。 “哟,肖姐姐,有情况呀。”肖融英还愣在原地犯痴,唐姑娘就一脸‘有戏呀’的模样凑过来。 “胡说八道什么,能有什么情况。”肖融英佯装了要拧唐姑娘,实际上整个人的魂儿都飞到那人身上去了。 后来肖融英打听到济世堂是镇国公府周五爷名下的产业,便也不顾什么身份悬殊,什么礼义廉耻,得了空就溜去公主巷的镇国公府门口守着,只为想着能再与心上人再‘偶遇’一次。 可她哪晓得周五爷一向是深居简出,上次去药王庙还是国公夫人为了他的身体着想,硬要求他去拜一拜来着,所以肖融英才能就着么遇上他。 恰巧那时年二十的镇国公府周大爷,为着能尽快去边疆挣得功绩,每日都会在差不多时候去南城一个很厉害的武馆习武。说来那个武馆倒不是有多天下第一,只是武馆的学子颇多,那些人也不晓得周利的身份。在那里周利能每日都和不同的人交手或者是一群不同的人的交手,他这样只为锻炼实战经验。 那些人不知周利的身份,所以不会像家丁陪练的时多有顾忌,他们大多为了能扬名天下所使用的招都数颇为毒辣,甚至毫不留情,这些都是周利爱去的原因。 因着他每日出府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在自家门前遇见一位妙龄少女,银她性子活泼热情,总爱上前问两句话。这一来二去的,周利便渐渐心悦与这位姑娘,当他打听到这个姑娘的家身后,便立刻去央求嫡母前去提亲。 说来周利二十还成亲,只是因着自幼便被当做世子来培养,所以眼界颇高。哪怕后来已经有了嫡出的幼弟,他也觉得只要自己争气就是下一任国公爷。 也正是因为这个,前来说亲的人也不少,可周利却觉着庶女配不上自己,等闲人家的嫡女又都文绉绉的他不喜欢,说来跳去的就挑到了二十还没说上个合适的。 因着国公夫人在生周六爷前几乎是已经将周利当做亲生儿子养着了,见他这一回陡然开窍,更是许下了就是公主天仙也要给他娶回家来。 肖融英原本在府中听闻镇国公府来说定时,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片痴情感念了上天,是周五爷来说定了呐。 结果当她悄悄去迎客堂偷看时,却发现来的是那个每次在镇国公府遇见的嘿嘿壮壮的她经常利用套话的男子。 那不是她想要的,她也根本就不想要,肖融英的幻想破灭,回到闺阁中好一通发脾气。 后来她想让父亲去探探关于周五爷的口风,可肖珅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你能嫁进镇国公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虽然那是个庶子,却也是个庶长子,若不是他看上了你,你就是长了翅膀到下辈子也飞不进镇国公府。 只是周五爷这样的嫡子,你更别妄想了、镇国公拿周五爷当眼珠子,自是会给他娶个更好的,又岂能有你高攀了的?” 许是父亲的话感动了肖融英,肖融英不过犟两天便同意了、 因为她想明白了父亲说的那句话,如若不是周大爷,她这一辈子都进不了国公府,到时候别说是见心上人,就是熬到头发花白,人周五爷也未必会看她一眼。 因着周利要去边疆,所以从说定到大婚也不过三五月的时间。 要说肖融英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要想接近心上人就要=德先站稳了脚跟。所以起初一嫁进国公府的时候样样规矩,样样都跟着国公夫人学习,整日里婆婆前婆婆后的伺候,在周利面前也是做足了贤妻的模样。 她甚至主动给周利纳通房想以此分散他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可惜周利是个痴情种非但碰都不碰这些女子,还整日一有空便黏着她让她无法脱身去‘偶遇’周五爷。 好在没多久,周大爷便去了边疆,这么些年也是偶尔才回京一次。肖融英得了便利,又遇上个好说话的温暾婆婆,所以在这府邸里混得可谓是风生水起。 但她唯一惧一个活阎王,那就是周翊。所以她也只敢偷偷的,偶尔去不经意的诱惑周五爷,哪怕周五爷对她是不动半分情,她也为此孜孜不倦,一点一点的迎合周五爷的喜好,变成周五爷的喜好去讨好他。 周允这块寒冰越是不好融化,肖融英就越是热情似火的兴奋。 甚至有一段时间肖融英甚至觉得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的时候,竟杀图案然出永诚伯府的表姑娘,一个姓乔名卿莫的女子。 周允竟对她一见钟情,甚至准备着要娶她为妻。 肖融英心里吃味极了,她觉得乔卿莫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以外,其他一无所事。“其为人古板,身材又没自己好,肯定不懂情谊风趣之类的,生涩的模样像颗小青菜,半分也不及自己好看有韵味,周允怎么就看上了她?”这是她无数次的自问。 肖融英想不通,可还是忍不住偏向周允,想帮他娶得乔卿莫,她想着只要这事自己帮周允办成了,周五爷就会多看她两眼,即使这样卑微至极,肖融英依旧为此乐此不疲的跑前跑后。 可谁知后来事情突变,周翊娶了乔卿莫,而她却成了周翊首先报复的对象。 就这样肖融和她所谓的六弟妹结下了记恨的梁子,不论是尤氏的身怀有孕,还是当她发现周惜念的身世晓得她喜欢周翊时撺掇她陷害乔卿莫,肖融英都是故意折磨乔卿莫而报复周翊的,她甚至拿捏得很好一丝也没有没有暴露自己。 虽然有些事情能让她打发时间,可让实际上白日的时间不事难么难熬的时候。 最难熬的就是每当夜幕降临,肖融英独守空房的做事难熬。她也是做了妇人的女子,又如何受得住在黑夜里的寂寞,于是肖融英便渐渐搭上了周利留给她使唤的用的一个小将领打了火热。 冬窗事发之时就是周大爷领了大军解京都之围的那一日,原本安郡王围府那一日她见自己婆婆又在念佛,六少奶奶也不在府中的情况下,已回娘家为由出了府。实际上马车轱辘一拐,直接进了她为那小将领租赁的一个一进院落里,同小情人厮混。 待她发泄发完自己再想回府之时,却发现满大街的士兵,镇国公府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明所以的她只好先回到小将领那里,然后之后的日子就就一直躲在里面未出来。 周利杀回京都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肖融英,却并未再娘家找到肖融英。 肖融英是被自己最惧怕的周翊,在挨家挨户搜查余孽时,将她和小将领围在了床帐中。 那时候肖融英才发现自己有多蠢,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其实早就被周翊发现了。而周翊早不来抓她晚不来抓她,偏偏却在周利回京这个时候抓现行,为的就是以她的事打击野心和自尊心一向强大的周利。 正如周翊预料那样,当周利亲眼看见自己深爱的妻子和一个赤裸的男人被绑回府时,气的是七窍冒烟,五脏六腑都沸热。他恨不能直接几刀剁了这个不洁之妇,就连镇国公都想要请家法将肖融英浸猪笼沉鱼塘。 也是这个时候,肖融英最嫉恨也最讨厌的乔卿莫仗着肚子里的孩子,以积德为由替她求了情。她本以为乔卿莫是个好的,却不知镇国公府饶她一命后,却将她送进了最严苛的庵庙里修行,那里的日子对于喜热闹放荡不羁的肖融英来说那才是最大的折磨。 后来人的小辈只知国公府大爷的继妻周陇氏,而不知原偶周肖氏。 ------题外话------ 番外会有很多主剧情中没写的人物背景以及结局 当然也少不了瑞表姑娘和六爷 以及他们儿女的故事 喜欢番外的仙女一定不要错过,每日都来看瑞表姑娘吧 爱你们笔芯 第一百七十三章 番外篇之苏苏 南城铜锣巷算是整个京都城里最贫穷的一条巷子,这里大多住的是码头上的走夫苦力。亦或者是年老色衰离了楼子的楼姐儿们,她们挥霍完身上的积蓄后,大多都是重操旧业。或是接些一两个铜板的私活,又或是为一个馒头也肯脱衣裳的活。 多年前铜锣巷又搬来一个姓苏的楼姐,这个姓苏的和别的楼姐不太一样,她不但长相漂亮还很年轻。铜锣巷里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做她的入幕之宾,男人们日夜都盼着她能开门迎客,可她却只接一些富豪商户们宅院里做不完的绣活出来苦熬着。 铜锣巷本就是个是非之地,一直都是杂乱不堪,鱼龙混杂的。 有人见一个楼姐儿都敢这般嚣张,装假清高,便撺掇了几个年轻的乞丐混混去爬苏家的门墙。苏氏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抵挡得住三五个混混,慌乱中边开门往外跑边大声呼救命。 可左邻右舍的不想沾惹那群混混,所以都是各自清扫门前雪纷纷装了耳聋。 好在有个在平昌候府收马桶的壮汉拉着他的板车,路过苏氏门前的时候,听见里头有人呼救,当即撂下板车抄起一根担马桶的扁担就冲了进去,仗着身强力壮三五下便赶走了那些混混。 苏氏感恩不尽,遂问壮汉姓名,壮汉说自己姓苏,两人都觉得极其投缘。所以后来苏壮士经常在夜里到苏氏的门前巡一圈,帮苏氏赶走一群骚扰她的恶人。 而苏氏则会时常做些小件儿,例如鞋袜汗巾之类的报答苏壮汉。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之后,这个不嫌她做过楼姐,那个也不嫌他孤苦无依是拉马桶的,就这么以天地为见证结了连理。 因为苏壮士在平昌候府人缘还不错,那些管事婆子也晓得他媳妇绣活还不错,所以常有人拿了做不过来的绣活请苏壮士拿回家给他媳妇做。两人又都勤奋,不过一两年就已经过上能偶尔吃得起肉,穿得起一两件新衣的日子了。 再后来两人孕有一女两子,因为女儿聪明能干长相也随苏氏一样漂亮,所以在这铜锣巷里至有不少人上门提亲。 可苏氏不想自己的女儿苏琴折在铜锣巷里,她觉着自己的女儿就是嫁给一个手脚勤快有地种的农夫也比这群好吃懒做的混混和一辈子就望到头的苦力走夫的好。于是苏氏为了躲这些人,做了些稍微拿的出手的东西让丈夫拿进府里送给管事的们,求着给女儿某个差事就行。也不要什么拔尖的差事,就一般的能混大年纪出府后容易找个的老实本分的夫婿就行。 于是就这样,苏琴进了平昌候府,做了一个管园子的婆子的徒弟。 苏琴手脚勤快,又好学,深得婆子喜爱。婆子做不动了退府后便让苏琴做个了小管事,苏家的日子也算是有个盼头了,谁知后来命运跟苏琴开了个不小的玩笑,这个玩笑导致苏家后来的悲剧。 失了女儿的苏氏夫妇,恰巧在这个时候得了一个小孙女,两人见这个小孙女像极了自己的女儿于是取名叫苏苏,又恐没出息的儿子会教坏苏苏,就把苏苏亲自将养在身边。 与苏苏而言,她这一辈子大约最感激的就是那个素未蒙面的姑姑了。 因为姑姑她能有幸养在祖母身边而不是被丧心病狂的父亲卖掉,因为姑姑她能在祖母去世后得罗婆婆照顾,也因为这个姑姑后来能跟一个姓乔的姐姐住进既好看又舒服的大房子礼。还认识了一个很好看很温柔的哥哥,还了学好多从前一直未学过的东西。 后来苏苏跟在乔卿莫身边一天天的长大了,也到了该说媒的时候了。乔卿莫觉得苏苏总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她住在国公府也不是办法,于是便写信给父亲让他收养苏苏为义女。这样一来苏苏有了国公府世子夫人义妹这个身份后,身价直接翻了翻。 一时间,从前无人问津的苏苏,也惹了不少媒婆来烦乔卿莫。 乔卿莫也常常在苏苏面前感叹;“我从小到大呀都是养个弟弟,烦都烦死了。如今终于得了这般优秀的妹妹,我可得好好耍一回长姐的威风。” 然后就是在苏苏面前,今日念叨新科探花郎还不错,明日又在苏苏跟前叹罗老太太家的那个孙子对她是一见倾心,后日又同玉扇商量着在世子爷手底下挑一挑颇有前程的将领也可。 结果弄得就连小侄女周琬棠也在苏苏跟前歪了小脑袋问;“姑姑,母亲总是跟您念叨嫁人。那嫁人是什么意思啊?棠儿只晓得驾马驾车,那驾人是不是就像棠儿骑在父亲脖子上时候的样子啊?那母亲就是要姑姑你也骑别人脖子吗?” 苏苏闻言只得苦涩咽入喉,一笑抿了童言无忌。 每次乔卿莫说来说去都会回到一句;“我家妹妹要是相中了谁,可千万别害羞,长姐即刻就去给你安排。”颇有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尔等凡夫不皆配的架势。 可谁又知道,苏苏心里其实一直偷偷藏着乔君止呀。 那时候苏苏还小不大懂事,只觉得乔君止人长得好看不说,还会保护他,那简直就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物。后来乔君止下江南读书去后,苏苏越发觉得时间难熬,开始想念乔君止。 有时候乔君止也会让人捎带些好玩的东西回京。常常有他姐姐的,还有侄儿侄女的,甚至回回都不落苏苏的份。 苏苏小心珍藏着乔君止寄回来的所有东西,不论是摆放还是清理都是亲力亲为。 可有那么一回小侄儿周沐卿在自己房中玩闹时不小心摔坏了乔君止送的琉璃人像,虽然周沐卿态度诚恳的道了歉,可苏苏还是为此偷偷在夜深人静时瞧瞧抹了两三个月来着。 终于乔君止要回京考试了,苏苏满心欢喜的跟着长姐去码头接乔君止,谁知他的身边居然跟着一个看起来衣着富贵,貌若天仙,还有些弱不禁风的女子。 据说是什么户部侍郎之妹王羽之,祖上是经商发家。也因着她的同胞哥哥有远见,在安郡王反兵之时全力支持镇国公府的镇边军,算是取了从龙之功又加之本身有功名在身善于经财,所以深得新帝的赏识,王羽之也是因此从商户之后一跃变成了官宦家眷。 乔君止回京后图方便就一直住在姐夫的私宅,那里离国公府也近。 乔卿莫但凡做了什么好吃的,为了不打扰乔君止温书都会让苏苏给他送去。可苏苏每回去都能遇上王羽之,王羽之或是缠着乔君止荡秋千,或是缠着乔君止钓鱼之类的,总是打搅乔君止温书。 苏苏看不上王羽之的胡搅蛮缠,而王羽之又故意显露自身的优越感气苏苏。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小妮子就总是会拌两句嘴。虽然每回乔君止都不会偏帮任何一方,可只要王羽之吵输了就会揪着乔哥哥抹眼泪,惹的苏苏再不敢和她吵架了。 其实苏苏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毕竟王羽之是官宦家眷,而她刨去这个义女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贫民罢了,况且她名义上还是乔君止的妹妹,又如何敢妄想旁的,她不过是想默默的守护乔君止罢。 王羽之整日缠着乔君止的日子也终于结束在了秋闱之后。 因为乔君止中了进士榜首,直接被新帝选入内阁观政。那将来出了内阁不是丞相就一品要员呀。乔君止在这个时候展露了头角,京都城的权贵圈子这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样貌出众,才气斐然,前途无量的公子哥。 一时间,什么这个侯府的千金非他不嫁,那个大臣的女儿又为乔君止相思患病,就连梁王那长相一般还异常嚣张无礼的孙女都央求梁王妃亲自上国公府探乔卿莫的口风。 那些喜欢乔君止的京都姑娘,都快要从北城一路排至南城码头了。 而王羽之之所以再不敢明面上纠缠乔君止的原因,竟然是她哥哥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也相中了乔君止,准备招了他做外孙女婿来着。乔卿莫便说王羽之的哥哥王衡之这个人,最是懂得利弊取舍,这个关键时候他自然是要约束自家妹妹给户部尚书的外孙女让路了。 乔卿莫还说跟苏苏说,身为长姐,自然会为乔弟弟选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结果苏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都碎做了千万片。 万里挑一,那只怕是比新帝选妃的阵仗还要大吧。 也对,毕竟历朝历代没有哪一个丞相,哪一个一品要员的妻子是铜锣巷出生的孤女。魏紫姐姐说过,那些人家的小妾恐怕都得是读书之家的姑娘。 于是苏苏渐渐堕入消极,觉得自己从前那个只想陪在乔君止身边的想法都是奢侈的。再后来苏苏怕耽误了乔君止的锦绣前程就再也不往乔君止跟前凑了,哪怕是乔卿莫让她给乔君止送东西,苏苏也都直接交给她佩蓝姐或者是桐林哥代为转交了。 甚至乔君止因为要在京都做官安定下来,搬进新宅子的乔迁贺礼,一盆苏苏亲手护理的迎客松,都是谎称自己身体不适让乔卿莫带过去的。 乔君止似乎知道了苏苏的有意躲避,还多次到镇国公府找苏苏,结果都被苏苏身边的额丫鬟挡在了外头。 可对苏苏而言躲着不见,却比见了不知如何相处还要痛苦。 乔君止对她说过的话,为她做过的事,送给她的礼物,都化作了无孔不入的绵针,一根一根的刺得她浑身难受,刺得她心口滴血,刺得她脑壳昏沉。 直到后来,乔君止一得空就悄悄到国公府苏苏住的地方去堵她,一连守了好几天后终于叫他见得了苏苏。 他一直盯着苏苏看,弄得苏苏神经紧张‘他该不会是发现了我的小心思,想来劝我不要痴心妄想的吧。’这样的想法吓苏苏浑身冒冷汗。 紧接着苏苏就听见他淡淡地道;“最近很忙么,总不得见你?” ‘当然了,为了避着你不给你找麻烦,每回你来国公府我都要找借口躲起来。’可面上苏苏却故意避开他那如清潭一般好看的眸子,若无其事道;“乔哥哥你是知道的,长姐近日让我帮着打理国公府的大小事物,这忙来忙去的却是不大不得空。” “长姐就是自己犯了懒,不若我同长姐说说,让她准许你搬到我那宅子去住,你觉得如何呢?”像是小心翼翼的恳求,又像是在征得她的意见。 有那么一瞬苏苏也觉得乔君止说的是件极好的事,自己也可以整日陪在他身边,可是下一刻苏苏就冷静了下来;“你我是义兄妹,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断不能住在一处,恐给你招惹闲话。” “若是成亲呢?” 苏苏听到这儿,心脏猛的一抽,像是被人偷去了混身的力气一般,勉强撑着道;“若...若哥哥你成了亲,只怕嫂子她更不待见我了。” 乔君止闻言焦急道;“我说的不是什么嫂子......不对,我是说你......” 苏苏哪里还听得进去旁的,敷衍道;“我?我又怎么了?” “真是磨叽,福哥儿就是想说要和你成亲,让你以妻子的身份住进他那空荡的宅子去。”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乔卿莫一副‘可愁死我了的模样。’继续道;“你们也真是厉害,明明一个有情一个有义,却偏偏一个怕吓着对方,一个怕连累对方而不敢轻举妄动。反正都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你们结亲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就要看苏苏你了...” 苏苏又惊又喜的愣在原地。 多年后,苏苏抱着小儿子跟在长姐身后学如何经商,如何盘驭下人的时候,才晓得长姐说的万里挑一,其实就是让自己的夫君万中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恰好那个人就是她。 苏苏这辈子最感念的人或许就是她的姑姑了,是姑姑让她得了这样好的夫婿,这样好的长姐,有这样好的结局。 第一百七十四章 番外篇之刘妆 刘妆这一辈子,身在官宦之家。又恰好是在刘大人官运亨通那几年出生的。所以,什么她的哥哥们跟着父亲母亲赶着到各处上任的颠沛艰苦,什么家中经济又不太富裕的清贫之苦,她统统都没有吃过。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更是备受宠爱,加之她的舅母秦如若一过门就帮着把她们家的应得的财产从大房手中夺回来了,所以从小到大刘妆相较与哥哥们,是过的较为舒心的,也养了几分率真任性的千金姑娘的小脾气。 若说她这一辈子有遇上什么挫折不平的事,那大约就是在亲事上了罢。 这刘乔氏眼瞧着她表姐乔卿莫都嫁了,于是也开始为刘妆操持起亲事来。刘妆随有些小脾气,但因着刘乔氏教的好,所以也算得上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也没有眼见着表姐嫁得好就羡慕得没了尾巴自己也想往上爬,而是像大部分闺阁女子那般只等父母亲做主便是。 在刘妆的眼界里,成亲大约就是像母亲一样就围着一个四角口子的天和院子从早忙碌一家老小到晚罢,什么打理家务执掌中馈这些她都是跟着母亲学了个一等一得,所以倒也没得亲事还有可挑剔性的。 直到有一天,刘妆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外遇上了一个人,这让她觉着原来这世上的亲事也不单是四角口子的天和院子。 刘妆遇上周允的时候是在镇国公府的大门外,那时原本刘乔氏约好了要到镇国公府上串侄女的门子,结果因为二儿子临时出了些状况,所以不得不让刘妆独自一人代替她去,结果因为上梯子时走得太急正好与一个男子撞了个满怀。 刘妆抬眼一瞧,不由暗叹‘呀,好一个儒雅俊俏的男子。’ 她当即红了面告罪,然后逃似的忙往镇国公府里进。 哪知刘妆还家时才发现她的手帕再慌忙中不知落了何处,落个手帕本没什么,可那帕子绣上有刘妆的小字,如今刘乔氏正在为她议亲事,若是那帕子被有心之人捡了去,这往后若是有个绯闻纠葛,刘妆就是张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于是刘妆唤了小丫鬟顺着来时的路细细探看,结果来回也找了好几圈也没瞧见那手帕落在何处。 刘妆无法,只好先回家将丢手帕的事告诉母亲,这样往后若有什么,到时候母亲还能辩解一二。 几日过去了,就在刘妆以为手帕之事过去了。突然就听说镇国公夫人领了一名男子带着她落了个那块手帕登门拜访,刘妆心生疑惑,不免让丫鬟去前厅探个究竟,结果丫鬟回来跟她说是那日刘妆不小心撞见的人捡了有小字的手帕上门来说定了,那人就是周五爷。 刘妆晓得周五爷是相貌堂堂,气质非凡的。虽然京都不常听见关于周五爷的传闻,但她为此还高兴了好些时候,只因周五爷的样貌可比先前刘乔氏为她说亲寻的男子要好看上千万倍。 两家说了定,交换了生辰八字定好下聘时间的时候,刘妆突然就收到镇国公府肖大奶奶私人的邀请。 刘妆一边氦气肖大奶阿奶找自己的缘由,一边又让丫鬟唤了马车,一路直到帖子中邀约好的酒楼小间里。 刘妆进了小间,只见里头坐了个媚眼如丝,面如桃花俏三分的妇人,于是她忙两步上前行礼道;“刘妆见过肖大奶奶。”心里却暗道;‘这镇国公家的大奶奶,怎的一身艳俗之气。’ 肖大奶奶也是第一次见刘妆,见了刘妆后先是惊讶,随后瞬间明白了周五爷突然要娶她的缘由了。原本肖大奶奶认为周五爷要娶乔卿莫的表妹是心里不平衡,觉着周允为什么总是跟姓乔的绕不过去了,一心想来一探蹊跷。谁知见了真人,才晓得这就是意外收获。 肖大奶奶收了心思,亲昵地笑道;“妆姑娘客气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肖大奶奶亲自起身迎了刘妆进屋,继续故意捧道;“早就听闻妆姑娘貌若月神,灵动可爱,这回见着了真人才晓得,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刘妆正值爱美的年纪,得了夸簪,心情自然升了好不少,不好意思的颔首自谦道;“小女本是蒲柳之姿,能得大奶奶夸赞,约摸是小女前世修来的福分罢。”说着她挨了椅子坐在,轻声道;“只是,不知大奶奶约小女来此有何指教?” “瞧瞧,多好的姑娘啊,这往后若能和你做妯娌反倒是我的福分了。”肖大奶奶边为刘妆沏茶边接着道;“说来我就是想来提醒妆姑娘一下,咱们家五爷身又隐疾这事儿也不知我母亲有没有跟你提过,反正五爷还小的时候就有道人说......算了也没说什么。就是五爷的身子骨弱了些,妆姑娘嫁过来前多学些药理,也能方便照顾五爷不是?”肖氏故作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的模样,就是故意勾起刘妆的好奇心。 ‘难怪那日五爷身上有股淡淡的药相味儿。’ 刘妆终究是涉世未深,随便被肖氏摆弄两句就上了钩,不免追问;“道人说过什么了?大奶奶既专程邀我出来,又怎生舍得瞒了我不说实话呢?” “也不是我不说实话,我是怕你晓得事实真相后若是受不住可如何是好呀?况且如今刘姑娘您和五爷,都已经到快下聘这一步了,接下来便是成婚。我这样的话说出来只怕是会让你伤心,可不说我又过不去良心这道坎儿。唉......我都不晓得要如何开口了。”肖氏边说边一副愁死人的模样。 刘妆上了当自然是要继续追问的,肖氏装作受不住纠缠的模样长叹一口气后道;“这事说来总有些无稽之谈的,妆姑娘你听听也就罢了,做不得真。 说来五爷小时曾有一个道士上府门给他算命,说是五爷活不过二十五岁。我怕你年轻不知,一脑袋扎进来,往后若有三长两短守苦怎么办? 这一边是良知,一边是被蒙在鼓里的妆姑娘。我这下说了,可不就是在拆一桩姻缘嘛。”肖氏说罢又做了一副悔过模样。 刘妆闻言先是一惊,随后想到周五爷那样温雅好看的人命运若真是如此也怪可怜的,小姑娘心生了怜悯之心,戚戚道;“或许那道人是瞎说的罢,若就算这是如此我也不怕,周五爷这样好的男子是只得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若是往后......往后有个什么我也不后悔,大不了进庵庙里做姑子罢。” ‘真是个蠢笨的,这样说都吓不跑。这谁都可以嫁给五爷,就是跟姓乔的有关就不行。’ 肖氏如是想着,顺着话头道;“谁说不是呢,妆姑娘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我这个人最是看不得这些欺瞒的行为。我与你一说,你就一听罢。 话说回来,五爷的眼光真是不错,说不准你就是五爷命里的福星呐,一嫁过来就能佑五爷长命百岁不是。” 肖氏笑着抿了茶,见刘妆不上钩,于是突然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呀,我就说呐。刚才妆姑娘你一进门我就在想怎么会这般眼熟,这会儿才看出来,妆姑娘竟是有几分像我家六弟妹。这可果真是表姊妹亲呐。” “多谢大奶奶夸奖,能像表姐那也是我的福分呐。” 肖氏见她非但没有听出什么,还有些高兴,这下傻了眼,心里直骂这是遇到这么个憨傻听不出好赖话的。肖氏思及此处索性装了自言自语道;“这也是,怪不得五爷会突然就想娶妆姑娘了。” “大奶奶这是什么话?”刘妆果然起了心。 肖氏见她上钩了却左右而言他,一句多的也不肯再说。 之后刘妆回府问母亲,母亲亦是吞吞吐吐没句真话。 其实对于刘乔氏来说,她是在永诚伯府听说过乔卿莫和周五爷说定的事,只因那个时候甚少有人知道也就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来。外人也是只晓得镇国公府六爷娶了她的侄女儿,不知五爷说定之事。 而当周五爷前来下定的时候,刘乔氏是再三问过周五爷是否是让自己女儿做了替代品所以才会来提亲。可周五爷态度诚恳地道;“若是有十分想娶妆姑娘,那么便有两分是因为妆姑娘像小辈曾喜欢过的人,而剩下的八分便是小辈的真心实意和一见钟情了。” 刘乔氏也正是因为此话才同意了这门亲事的,可她怕女儿多想,所以当刘妆来问时特意掩去了前面两分的话。 可这种事又岂是你不说,旁人就不会知道的呢。 刘妆也不过是再去国公府看她表姐时,随便像国公府的下人们套几句话便知周五爷和表姐之事了。 刘妆气得不行,闹了好几回死活不嫁的戏码。最后还是周五爷亲自上门请罪,说了个清楚,刘妆才念在周五爷一片赤心又长得那般好看的情况下终于是点了头。 哪知接下来便是将好下聘日子,结果太子去世要服国丧。日子推辞了没多久,结果又发生了安郡王反兵之事。镇国公府平了反兵之乱后,结果刘二公子刘智又病逝,刘妆不得不为哥哥守热孝。然后她的婚事就如此反复耽搁了将近一年半才举行大婚之礼。 刘妆成亲后便随同周五爷一同住进了田庄,之后不管镇国公府里发生了肖大奶奶不洁之事,还是大爷六爷争夺世子之事,都与她和周五爷和无关。 刘妆她只想一心一意的守着周五爷,为着能过一天就多活一天的心态守在他身边。甚至还悄悄找好了庵庙,若是周五爷真就没了,她就想进庵庙里做姑子,若是那时有个孩子什么就将孩子抚养长大后再进庵庙。 可若干年后,刘妆瞧着院子里跑来的孙儿孙女,又看了看身旁非要粘着她一起在仰太师椅上晒太阳的周允,心里不禁纳闷;‘说是只活二十五岁,怎么还活了个五十二岁?原先约好的庵庙主持都熬走两个了,看来是不用找庵庙了,还是过两日去找找夫妻合葬的好墓地罢。’ 第一百七十五章 番外篇之庄先生 平昌侯府败落之日,庄先生正在女学的阁楼上研究明日的课题。 忽的就见身穿戎甲手执武器的十来个皇卫队的士兵冲进屋来将她给掳了就往外拖,这一路上她见着府上有四处乱窜的仆妇丫鬟,又或是有趁机往怀里塞些值钱东西的蛮横士兵。 这个时候的庄先生,她没有哭也没有悲,她甚至还有几分解脱,只因她早就预料到了平昌侯府的结局。 从一开始,庄太夫人和老侯爷为了讨好皇帝而牺牲她的幸福换来平昌候府的一时富贵荣耀;到小张氏为了宁远侯府那数目笔不少的聘金,故意将一向谨小慎微的庶长女静姐儿嫁与宁远侯府即将断气的大哥儿冲喜;到小张氏为了保全皇后私下里算计琦妃娘娘;到小张氏满心想着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既想娶公主又想吞没乔姑娘丰厚的家产而做下的令人作呕的丑事;再到小张氏素日里待二房嫂嫂那样好,都不过是贪念二房嫂嫂的财物罢,结果害得雅姐儿和荷姐儿在婆家颜面尽失。 小张氏却依旧浑然不觉是自身的错,平昌候府有一个像她这样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当家主母又如何能走得更远? “平昌候府能有今日的下场,纯属于你咎由自取!”这是庄先生被士兵押到大门口时,遇上哭得满面脏污的小张氏时厉声训斥她的话。 可都这个时候了小张氏哪里还听得进去这样的话,全然不顾平日里装的姑嫂和谐,嘴里没两句干净话骂道;“你个丧门星有什么资格说我?我早就说过你命不好要克家,你瞧瞧你从前克得你夫家家破人亡。现大归在娘家,如今侯府得了这样的结局全怪你败家命硬,你居然还有脸说我是咎由自取,那你又算个什么屁?!呸!丧门星!” 庄先生晓得平日里小张氏对她的客气都不过是小张氏贪念她手里不薄的财产罢,这会儿露出的真面目还不及她平日里背地搞的恶心小动作的万分之一,所以也未将小张氏的话放在心上。 她现在心里唯一挂着的就只有年迈的老母亲了,可直到她被没入司坊也没再见到过。 只因她不知,庄太夫人在听说了抄家流放的消息后当场就晕死过去,待皇卫队闯进平昌侯府时,庄太夫人的尸体已经冰凉了。 更令庄先生想不到的是,没入司坊时因为年纪太大被司坊准备卖给非京都的豪族贵亲们里做奴时,她在小张氏羡慕嫉妒恨的的目光里被从前教的学生乔卿莫给高价买走了,甚至是出高价将她的奴籍文书一并买走了。 最后乔卿莫走的时候只留给小张氏一句;“善恶有报终归得,自食其果命难全。” 庄夫人这辈子大约都不会忘记这一夜了。 当乔卿莫带着她离开了司坊后,乔卿莫便将庄先生的奴籍文书合着一大包袱的现银全部都给了她,温声道;“先生您从前救了我,后来又救了我父亲。 我乔家本该涌泉相报,却没曾想会连累了先生您也受苦。不过,您也不必觉得亏欠,今日我来,原也是父亲早就吩咐过的,他说让我在京都照顾着您些,就当是报恩了。就连这赎买您的银子也是父亲此前一早给我,父亲的原话是,这些东西若能作为报答,将这些身外之物全给你又如何。 只是先生,眼下风口紧暂不能帮您消奴籍了,待以后宫里淡了这事儿再想办法罢。以后天高海阔,还望先生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新开始吧。” 只一句话,庄先生便明白了平昌候府的‘绑架官眷’之罪是乔卿莫的手笔。如若不是因为此罪,皇后或许会舍一个庄梓柏保全平昌候,但因着‘绑架官眷’一罪大有藐视皇权的嫌疑,皇后就是同皇上再情谊深厚她保不下平昌候府来。 庄先生想通这一切也并未埋怨乔卿莫,一是因为她觉着乔卿莫该为自己伸张正义,二是司坊卖奴,为了不让罪奴再有可乘之机,通常都会卖给与罪奴没有任何联系的外地富商或豪族,可见乔卿莫为了赎自己付出了什么。就凭这个,她好像也埋怨不起来。 当触摸到奴籍文书的那一刻庄先生眼眶湿润了,从此以后她再无家无自己甚至会无身份, 临了庄先生只问了乔卿莫一句;“你可知你父亲去哪儿了?” 乔卿莫装了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却如实答道;“父亲说他要带着母亲归隐山林,如今应该是在南方某个村庄里亦或是山林里罢。终也不大乐意写信回京,我都忘了。” 庄先生得了这话也很感激,因为她决定去找乔业成,找她从前错过的幸福。这一回她再不是平昌侯府的姑娘,也不是大归的庄先生,她只想做她自己,随心而行。 天道常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约摸半年过去了,庄先生终于在靠海的小渔村里见到了她魂牵梦萦之人。 那一日乔业成正在收渔笼准备回家的时候,看见前来寻他的庄秋禾,他有些惊愕,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因为,宝珍从前最爱吃海鱼,还说你跟她保证过待你离开官场就会领了她到海边住下。然后会学着渔夫的样子给她打鱼吃,若是她吃腻了,就再带她换个地方住。”庄秋禾言语中竟是艳羡,却笑着忍下眼里的泪花。 乔业成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边拎了渔笼往回走边忆道;“是呀,她从前与你最要好,但凡我和她说过的话,都会像个藏不住惊喜的小姑娘,一遍一遍的讲于你听。你听得烦了,便来找我要赔偿,偶尔缠得我没法子,不论给你个什么东西,你还要拿回去跟宝珍平分了。我曾一度怀疑是你们两合伙敲我竹杠来着。” 乔业成就是这样,一说起从前只要是关于宝珍的就总是说个没完。甚至有的时候附近的邻居问他可有妻子,他也说妻子在家中。或者有人说也没见过你妻子,她这人怎么样啊,乔业成总会挑了以前秦如若活着的事说与旁人听。 是呀,从前的记忆也慢慢的浮现在了庄秋禾的脑海里。 那时庄秋禾跟着母亲去看榜,虽然没有看到不争气的二哥在榜单上,她却瞧见了一个气度非凡的男子,他就像是一束带了温度的暖阳照进了庄秋禾枯燥无味的生命里。 于是她厚着脸皮让母亲去探探那是谁家儿郎可有婚配之类的,并且耍了千金小姐的脾气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势,闹了好大一通父母才同意。 可直到新婚揭盖头那一天,她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当一切已成定局时,她一见钟情的公子却做了永诚伯府的乘龙快婿。她心有不甘,可又能如何,于是她相思成疾,思疾难遇。 那时她身边最贴心的丫鬟就说,若是这个时候能让她见一眼心上人或许她的病就会好了。 也就是因着这句话,也就是因着心里苦哈哈的默默念着,使她有目的的接近秦宝珍。 起初她也是恨不得吃了秦宝珍才能解恨,可渐渐相处的过程中她才发现秦宝珍是真的既善良又有主见的人。她的世界里黑白分明,喜欢和不喜欢也很分明,她不会背地里耍心思捅刀子。只要你对她一分好她就会还十分,可只要你背叛她一次,你也将是永不超生。 这样好的秦宝珍,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心上人会长跪永诚伯府以求娶了。 那段时光,庄秋禾是真的觉着在秦宝珍这样好的至交面前,真的可以好到她暂时忘记暗恋的苦涩,忘记最初的目的。 后来,秦宝珍夫妇去了浔阳再辗转风阳,而自己也成了大归之妇。 离了京都的秦宝珍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什么话都跟庄秋禾说了,因为她知道庄秋禾大归日子难过,不想用这些事惹她伤心。再一个也从不会主动写信说她那边的情况,因为她怕庄秋禾会担心。 而庄秋禾自己也知道秦宝珍在浔阳斗黑心长房不易,在凤阳起初要忙着为乔业成而建立内宅之交,之后又是那样的病着,所以也鲜少写信去打扰秦宝珍。 这么些年她们两鲜少通信,也鲜少在旁人面前提及对方,心里却都知道对方的不易,也都不想让对方担心,所以便产生了这样互不言却互相懂的默契。 忆完过往的庄秋禾攥紧手里的包袱,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在下定什么极大的决心似的快步跟上了已经走远了的乔业成。 乔业成是到家后才发现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地庄秋禾,不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庄秋禾歇了会儿气,从怀中掏出奴籍文书塞到乔业成手中声音有些颤抖道;“既然是你出银子买下了我,这奴籍文书也该物归原主,而我也不过是来伺候新主的罢。” 当乔卿莫在京都收到父亲寄来的第一封信居然是让她想办法弄走庄先生,乔卿莫其实早就知道庄先生待父亲的心思了,必竟一个能在危急时刻就父亲的人,用想也知道她的想法。况且乔卿莫早料到了庄先生会去找自己的父亲,所以当她收到信后,却又恶作剧似的将信丢进炭炉中,装了没收到。 第一百七十六章 番外篇之周琬棠 我叫周琬棠,我前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周沐卿,二哥周南续。我的父亲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我的母亲是个小富婆,嗯...这是我父亲说的。 我父亲还说我是镇国公府的珍宝,原因就是我是国公府上唯一的女儿。因为分出去的大伯父家只有一个儿子,常年住在田庄上偶尔才回来的五伯父家也是连生三子而未得一女。 父亲为此在我出生满月之时向新帝请折,为我请封了一个寿安县主的封号。 祖父祖母和父亲都极疼爱我,舅舅舅母和外公更是把我宠得没边了,哥哥和堂兄弟们都得让着我,只因为我是镇国公府里唯一的姑娘。就是跟着祖母出去应酬,谁家的夫人太太不得夸一句我聪明伶俐。 可偏偏就母亲对我格外严苛,所以从我记事起我就又怕又讨厌母亲。我那时候只觉着这世上唯有祖父祖母和父亲,舅舅舅母和外公才是心疼我的好人,唯独母亲一个是坏人。整日里不是说我这样不对,就是那样不许我做。好些时候就连母亲身边的玉扇姑姑和魏紫姑姑都觉着母亲太过严厉了,每次我犯错都要为我说好话。 我记着最严重的一回是因为风筝断了线,我找不见亲自做的风筝了,我急得大发脾气乱砸东西的时候。祖母在关心我有没有受伤,祖父也问我消气没,没消气的话还要将他屋里一堆的瓷器搬出来任由我砸。 可这个时候听见风声的母亲却不许了,她将我唤到小房间里跟我讲道理。说了一堆的话,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只觉着自己委屈极了。 母亲见我不知悔改,于是就命我在小房间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肯认错了在放出来。否则除了水,旁的吃食一概不许再送。 然后我就在房间里听见祖父祖母和父亲再外头劝母亲。 祖父语重心长地道;“全家就得这么一个姑娘,骄纵就骄纵些吧,谁家的姑娘不是这样骄纵过来的。” 祖母也抹泪泣声言;“棠姐儿还小,是你二十出头了才得这么一个心肝肉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呐!” “卿卿,这棠姐儿乱发脾气砸东西是不对,咱们慢慢教就是。闭门思过也是该的,怎么能让孩子饿肚子呢,正长身体来着,要不每日送些糕饼进去没得饿坏了不是?” 我算是听出来了,父亲明显就是底气不足,这样没有威严的话哪里能震慑住母亲,不过父亲一向如此,我都习惯了。 然后我就听见母亲不带感情地道;“她若不肯低头认错,就是饿死了也是自讨苦吃。魏紫你把门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瞧她。” “哎哟,你这是要气我不成,哎哟,堂姐儿一日不出来我也耗在这就是!你不心疼棠姐儿,那我倒要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了!” “母亲,您这不是让卿卿为难嘛,您先回去,棠姐儿这自有我来劝。云嬷嬷,快扶母亲回去吧。” 我听见外头的动静越闹越大,我就越觉着委屈。 我不过是砸了几个茶盏和花盆嘛,都不值几个钱的,国公府的库房里多的是,怎么母亲就非要让我认错呢。那上回舅舅家的佑表弟不小心摔坏了母亲心爱的琉璃器皿的时候,母亲都可以狠温柔的说没关系,怎的到了自己这,训两句不说还非要我低头认错,不认错就这般兴师动众的将自己关起来。 那我便偏不认错,我倒要看看饿死我,母亲你会不会流眼泪。 果然我被关的事惊动了不少人,当天下午大伯母周陇氏赶过来看我,五伯母也和五伯父更是从京郊田庄连夜赶回来劝说母亲,舅舅舅母也不例外,可是谁也没有说动母亲。 大哥想来劝我,结果一看到我可怜兮兮的模样又不忍心说重话。二哥想背着魏紫姑姑给我塞两块我爱吃的桂糖糕垫肚来着,结果我拿在手里还没吃就被魏紫姑姑给发现了然后一并收了去。 最后我靠水维持了两天半的样子,终究是就撑不下去了,可我还是不想拉下脸来认错。 就在我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我见着了永诚伯府的老祖宗。她带了仙贝云母粥进了管我的小房间里,我被那香味勾得都没魂儿,口水馋的直流。 “可饿坏我重外孙女了,快吃吧,老祖宗亲自盯着小厨房给你做的呐,你母亲她都没有。”老祖宗说着盛了一碗粥放到我面前。 我偷瞄了一眼门口的魏紫姑姑,不敢动,咽咽口水;“老祖宗我可以吃么?” “你放心大胆的吃,有老祖宗在呐。” “嗳,多谢老祖宗。”我喜极而泣,握调羹的手都在发颤。 “慢些吃,小心烫着,我可怜的孩儿。” 我以为是我胜利了的时候,就听见老祖宗不经意的温声讲起母亲的故事来;“你母亲因为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唯一的女儿,所以你外祖父也是溺爱你母亲得没个边儿。导致她四岁以前也有些倔强坏脾气,甚至比你还要顽皮淘气。可四岁以后,你外祖母在孕育你舅舅的时候伤了根本,整日只能长卧与病榻,结果也没人教你母亲,你母亲也渐渐的懂事起来。 再后来你母亲十岁上下就失了你外祖母,那时你外祖父也无心理家,你母亲一个人既要照顾幼弟又要扛起家中的产业,还要防恶毒亲戚,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少。 后来她守孝三年过后又进了京都,在老祖宗的府上过着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日子。这么些年她看尽人情冷暖,深知世事艰难,就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 她之所以对你严格也并非不爱你,她只是怕旁的长辈将你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这往后若是长辈们不在了,父母也不在了,你又该如何独自面对这世间的邪恶黑暗? 你可能会觉着你还有哥哥,可你的哥哥们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你若是遇到点什么事就去烦你的哥哥们,你觉得这样合适么? 老祖宗觉着你发泄自己的情绪本没错,可你的方式却不对。小小年纪,就开始以砸东西宣泄情绪,那以后呢?以后岂不是要打人才能泄愤了?” 老祖宗的这一番话,我是彻底听进去了,虽然暂时还不能接受自己错了,但似乎也能理解母亲为何对我这样严格的心情了。 之后我主动像母亲认了错,也渐渐的发现母亲也有温柔的一面。 再后来我渐渐长大,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可我的父母亲却并不着急。任由我今日跟着哥哥们出去钓鱼,明日跟着舅舅舅母们出去游山玩水,有时候一去好几日我母亲也不大管我了。 说起我的舅舅,这里又有的说了。世人皆在等我的舅舅出内阁做大官或丞相的时候,我舅舅却在新帝日渐收拢政权羽翼丰厚的时候递了辞官折子。可新帝哪里肯让他辞官,于是封了舅舅一个太子太傅的闲职,每日不用进宫点卯,例银还照样发。 我呢因为舅舅家也只得了两个儿子,国公府也是出了男孩还是男孩。我身边没有什么小姊妹可以一起玩,所以也养了个大大咧咧的似男孩儿的习惯。 可就是这样,也不能阻止京都的官媒给自己说亲。今日可能是齐国公家的小世子,明日又可能是梁王府的小孙子,每每这些官媒夫人太太们上门,自己就要盛装出席。而母亲的原话是;“旁的人家也就帮你推了,这样的,还是要走个过场不是。母亲也说了,不逼你嫁人,你什么时候相中合情合意的再说。” 于是就这样我一拖就拖到了十六岁还未嫁人,可这个时候大哥和嫂嫂的女儿已经会打酱油了,二哥也快与武安侯家的三姑娘成亲了,就自己还整日没心没肺的只知道玩儿。 于是这京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会再上门打扰了,坊间甚至有传闻说镇国公府家的小县主身患顽疾所以才留到这样大都没人要。 我听了这话气的都快冒烟了,结果一旁的大表姨母家的李昭年表哥却是笑得停不下来,还开玩笑似的说若真是没人要,他就委屈一下吧。 我们都觉着不过是开玩笑的,况且昭二表哥大我好几岁呐,又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他没成婚是因为要忙学业,将考了春闱还在等出功名呐。 可这句话就被我父亲给听了去,他老人家一合计他和已经做到内阁大臣的表姨父是至亲好友,母亲和大表姨母又是表姊妹,不用担心我以后会有什么婆媳问题。父亲觉着这事划得来,又同母亲一商量,觉着我总是这样玩儿也不是办法,于是就由不干涉我的亲事到一手包办。 反正我是没心没肺的觉着没什么,而且说好的成亲以后也可以做兄弟的,可昭表哥对我却是变了态度。 这明明新婚之夜就不怎么看不见,他吹蜡烛做什么? 他怎么还想生病似的浑身发烫?还胡言乱语的,说什么不成亲就是在蹲我来着?我又不是兔子,你蹲我做什么?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