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 第一章花重锦官城 清明时节,锦官城春雨绵绵。 南府里的落花瓣铺满青石小径,洇湿了轻寒。 西窗对雨,南宝衣倚在竹榻上,对着自己稚嫩幼白的小手发呆。 帘外突然传来叫喊: “娇娇,府里来客人啦,在祖母院子里坐着呢,你怎么还在睡觉哦!快起来,咱们去凑个热闹!” 珠圆玉润的小美人小跑进来,笑眯眯捏起南宝衣的小脸蛋,“这两日怎么瘦啦,是不是丫鬟没伺候好?” 南宝衣噘着嘴拂开她的爪爪。 她望向菱花镜,镜中女孩儿不过十二岁,粉雕玉琢的娃娃似的。 她在心底叹息,重生到成亲前那日多好,怎么偏偏重生到了十二岁呢,也太小了吧。 …… 被堂姐一路拖到花厅,她躲在紫檀木刺绣花鸟屏风后,悄悄朝厅中观望。 祖母正襟危坐,重重将白玉茶盏搁在花几上,“老三,你媳妇刚走不到两年,你就要把外室领进门,你有没有想过,娇娇要怎么办?!”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人,儒雅翩翩颇有风度,“娘,柳氏不是苛待子女的人,她会把娇娇视如己出好好抚养。您瞧,胭儿不就被养得很好吗?” 他身后的女孩儿立刻走到厅中,恭敬地朝老夫人跪倒,“胭儿给祖母请安,恭祝祖母身体安康、事事顺心!” 女孩儿十三岁的年纪,生得杏眼桃腮,一把嗓子揉了蜜似的甜。 屏风后,南宝衣唇色苍白。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在父亲的软磨硬泡下,柳氏领着一子一女进了府,当了他的续弦。 柳氏作为继母确实很宠她,却渐渐把她纵容得无法无天,以致她成了个目中无人的草包纨绔。 南胭是柳氏的亲女儿,却被教养成大家闺秀,不仅把她衬托的蠢笨顽劣,最后甚至还夺走了她的姻缘。 她的姻缘,是蜀中太守的嫡次子程德语。 南家是蜀锦商户,商户之女能嫁给官家嫡子,这门婚算是高攀了。 前世她欢欢喜喜地嫁过去,没想到却是噩梦的开始。 原来程德语和南胭早已互生情愫,两人在她大婚后情意绵绵地上演出一场场苦命鸳鸯的戏码,令所有人都觉得她南宝衣是阻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罪人,是别人爱情故事里的恶毒女配。 她举步维艰,为了讨好程德语,不惜主动为他求娶心上人,让南胭以平妻身份进府。 但以德报怨的后果是,南胭故意用沸水烫坏她的脸…… 南宝衣伸出小手,颤颤地抚上光洁无瑕的脸蛋。 “娇娇,你怎么啦?”堂姐南宝珠关切询问。 南宝衣摇摇头,眼睛里流露出坚定。 既然有重活一世的机会,她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再让柳氏和南胭进门! 她娇娇怯怯地踏出屏风,“祖母,这位姐姐是谁呀?” 老夫人心疼地搂住她,“你前两日从假山上滚下来磕坏了脑子,不好好在房里养着,怎么跑出来了?” 南宝衣脸红,“祖母,我脑子没有磕坏,好着呢。” 她又转向南胭,撒着娇道:“祖母,这位姐姐长得真好看,像是台子上唱戏的伶人。” 丫鬟们脸色一变。 伶人地位卑贱,这不是变着法儿地骂南胭吗? 她们悄悄打量南宝衣和南胭,她们的五小姐生得粉雕玉琢,眉宇间都是书香宝气,确实比这个外室女庄重得多。 南胭跪在地上,也去瞧南宝衣。 她梳光洁可爱的双平髻,穿嫩黄色蜀锦织金芙蓉褙子,腕间戴两只水头极好的绿玉镯,腰间挂如意描金银铃铛,绣花鞋头还缀着明珠,通身都是低调的贵气。 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穿一身粉色缎面衫裙,腕间戴两只赤金镯子,却已是她最贵重的打扮。 明明都是父亲的女儿,可因为她是外室女,她便上不得台面,她便只能当见不得光的那个。 难以言喻的自卑在心头弥漫,她咬紧唇瓣,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怨恨和不甘。 南宝衣把她的样子尽收眼底。 她乖巧地走到她跟前,微笑着把她扶起来。 她道:“地上凉,姐姐莫要染了风寒。爹爹,这位姐姐莫非是你买进府的伶人,专门给祖母唱戏的?” 南广尴尬,“娇娇,她,她是你柳姨的女儿,是你的姐姐……” 南宝衣“惊讶”地睁圆了凤眼。 泪水一点点积聚,她娇弱地后退几步,忽然咬着小手帕哭起来。 她转身扑进老夫人怀里,“祖母,爹爹不要我了!” 老夫人宝贝她,急忙拍着她的细背安抚,又狠狠瞪向南广。 南广难得愧疚,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娇娇,胭儿是你的亲姐姐,把她接进府,就会多一个人疼你,难道不好吗?更何况你姐姐到了议亲的年纪,在府里住着,将来更容易说一门好亲事。娇娇,你大了,你要懂事啊,你要帮帮你姐姐啊!” “住嘴,没看见娇娇都哭成泪人儿了吗?!”老夫人严厉,“大清早跑到这里闹,叫人头疼!” “儿子错了……”南广陪着笑脸,随即吩咐丫鬟,“先摆早膳。” 南府富可敌国,早膳不仅精致讲究,用膳时的规矩也很大。 侍女们如流水般进来,恭敬地将美味佳肴摆上桌。 南宝衣陪着老夫人入座,悄悄望了一眼南胭,故意道:“祖母,孙女伺候您用膳?” 南广连忙道:“你姐姐难得进府,叫你姐姐伺候吧!” 这可是讨好老夫人的绝佳机会! 南宝衣没说什么,轻笑着让开。 南胭极有眼色地上前,从侍女手里端过一只造型讲究的金盏。 金盏里盛了些汤,闻起来十分香甜。 许是暖胃用的热汤吧! 南胭自信微笑,在众人愕然的目光里,将金盏摆到桌上,拿汤匙舀了小碗,恭敬地送到老夫人嘴边,“祖母请用汤。” “噗!” 溜出来偷吃东西的南宝珠,笑出了声儿。 厅中伺候的婢女跟着笑,眼神里的讥讽和鄙夷几乎不加掩饰。 南宝衣善解人意,“那是用来净手的香汤呢。” 南胭傻愣愣立在原地。 她看着南宝衣,对方慢条斯理地卷起半截淡粉轻纱袖管,袖管中探出的小手白嫩绵软,纤细指尖还透着一点剔透淡粉。 她把双手浸入香汤之中,侍女撒落几枚嫣红的玫瑰花瓣,热雾弥漫,呈现出大家闺秀的精致美。 而她却把洗手水,捧起来给人喝…… 她脸皮发烫,一腔血冲上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嫡出庶出,高门寒户,见识眼界如云泥之别。 她自卑地咬破嘴唇,终于忍不住掩袖啜泣。 众人十分尴尬。 到底是外室生的女儿,明明没有人欺负她,她却大早上的跑到老祖宗院子里哭,这不是晦气吗? 这样没规矩,可见那位外室也上不得台面,怎堪做南府三夫人? 南广却很心疼,“母亲,您瞧瞧,这就是把孩子养在外面的坏处。柳氏给儿子生了一儿一女,于情于理都该抬她进府。更何况胭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进府得了好身份,更方便她说亲。您是当祖母的,您要宽宏大量,您要帮帮胭儿啊!无论如何,孩儿下个月就会迎娶柳氏进门!” 说完,径直带着南胭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气得砸碎茶盏:“混账东西!” 注意到南宝衣还在,她红着眼圈搂住她,“可怜我的娇娇儿,继母进了门,该怎么办才好……” 南宝衣鼻尖一酸。 祖母是真心疼爱她的,可笑前世她被柳氏挑拨离间,以为祖母嫌弃自己,于是渐渐不愿意亲近她。 后来她被关在程府柴房,看见南胭戴着白花出现,才知道祖母离世。 那时南胭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讥讽道:“老太婆弥留之际一直唤你的名字,我告诉她你不想回去,她却依旧瞪大眼睛,努力在人堆里找你……南宝衣,你可真不孝啊!” 南宝衣趴在老夫人怀中,忽然泪如雨下。 是啊,前世的她,可真不孝啊! 第二章未来的权臣 “呜哇哇哇!” 惊天动地的嚎哭声突然响起。 南宝珠叼着一只卤鸡腿,哽咽道:“你们在哭什么呀,弄得人家也好伤心!呜呜呜,你们快别哭啦!” “你这憨货!” 老夫人笑骂了句,心里面倒是舒坦不少。 南宝衣搂住老人的脖颈,娇气地亲了口她的面颊,“祖母,我会好好孝顺您的,所以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 老夫人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祖母啊,只盼着你们姐妹平平安安一辈子,被人如珠如宝捧在手上一辈子,才能长命百岁呢!” …… 从松鹤院出来,天外又落起绵绵密密的春雨。 侍女替南宝衣撑伞,行至锦衣阁外,却看见一道笔挺的身影。 南宝衣一愣。 这位是…… 她的二哥,萧弈。 萧弈是大伯抱回来的养子,虽然也算是南府的公子,但到底隔了一层血脉,府里人看待他连庶子都不如的。 两年前大伯战死沙场,他在府里的地位就更加卑贱,几乎被当成小厮使唤。 然而南宝衣清楚记得,前世,这位二哥从科举进士开始崭露头角,一步步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上。 后来他弃文从武征战沙场,立下赫赫军功,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被封为正一品大都督。 因为帮皇帝解答过三个困惑,还被世人称作帝师,权倾朝野名声显赫,是跺一跺脚天下都要动荡的权臣。 南宝衣回忆着,萧弈突然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未来的权臣还只是个少年,可皮相却是一等一的好,身姿修长挺拔,轮廓冷峻而漂亮,肌肤泛着病态的冷白色泽,鼻梁弧度极美,一双狭长妖冶的丹凤眼染着阴郁的暗芒,淡红薄唇紧紧抿着。 他穿墨色对襟长袍,站姿笔挺如松竹,雨水溅湿了他的袍裾和漆发,有一种云山雾罩高深莫测之感。 南宝衣暗暗赞叹,不愧是将来权倾朝野的权臣,瞧瞧人家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的,可见天生就有傲骨。 侍女在她耳边提醒:“姑娘,您怎么对着二公子发起呆来了?他是来送风筝的,您该去看看才是。” 南宝衣后知后觉。 她两天前还没重生回来,还是那个性子娇蛮的五姑娘,风筝挂到了假山上,正巧萧弈路过,她闹着要他去爬假山拿风筝,他不肯,于是她撸了袖子亲自上阵,结果从假山上骨碌碌滚了下来。 她磕破了后脑勺,在闺房躺了两日。 祖母气怒,罚萧弈亲手给她做十只风筝来赔罪。 南宝衣回忆着,讪讪望向少年手里的风筝。 罪过,未来的权臣大人竟然纡尊降贵,亲自给她做风筝! 到底重生过一次,她的心智并非十二岁稚童,知道将来要对付程太守家甚至蜀郡的那些权贵,仅仅依靠自己和南府的力量是不够的,她必须好好抱住萧弈这条金大腿。 不仅自己要抱,还得让全府的人跟着一块儿抱! 于是她拿过纸伞,吩咐侍女去煮一碗热姜汤。 她凑到少年身边,踮起脚尖,将大半纸伞朝他那边倾斜,“二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哥哥,可是少年眉眼如山,无动于衷。 南宝衣尴尬了一会儿,讨好道:“二哥哥等很久了吧,肯定还没用午膳,我这里有桃花糖,你要不要先垫垫肚——” 话没说完,少年目光锋利如刀,凉薄地落在她脸上。 周身的威压悄无声息地释放,吓得南宝衣哆哆嗦嗦。 她斗胆从袖袋里摸出一颗糖,“我没有骗你哦,我真的有糖……” 少年没搭理她的讨好。 他冷漠地扬了扬手里那些风筝,沉声:“十只风筝,一只不少。” 不等南宝衣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撕碎它们。 老夫人罚他做风筝,他做了。 只是如何处理它们,就是他的事了。 南宝衣看着漫天飘零的彩色纸屑。 未来的权臣大人,脾气可真大啊! “我已不在意风筝的事……”她捏着桃花糖,讨好地送到少年唇畔,“二哥哥是不是饿得慌,还是先尝尝我的糖吧?” 萧弈沉着脸。 面前的小姑娘白嫩藕似的一小团,绵白干净的小手紧紧捏着糖球,纤细的小手指还娇气翘起。 从前她对他颐指气使时,也总爱翘着小手指。 丹凤眼里掠过冷意,他毫不留情地拍开那只小手。 桃花糖掉在了青石砖上。 南宝衣白嫩的手背立刻浮现出红痕,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睁着泪盈盈的红眼睛,无措地望着这位未来的权臣。 雨势渐渐大了,染湿了女孩儿的后背和裙裾,就连绣花鞋都湿哒哒的,穿着十分不舒服。 她强忍不适,细声道:“二哥哥,从前是我不懂事,你不要和我计较。” 这具十二岁的身体娇弱的很。 她淋了会儿雨便开始头晕,刚说完话,手中纸伞无力掉落,整个人朝萧弈怀里倒去—— 却被萧弈冷漠推开。 女孩儿倒在青砖上,嫩黄裙裾铺陈开,宛如不堪雨露的娇嫩芙蓉。 “姑娘!” 端着姜汤出来的侍女大惊失色,急忙招呼婆子把南宝衣抱进去,又凶狠地盯向萧弈,叉腰骂道:“二公子干的好事!等会儿奴婢回禀老夫人,要你好看!” 骂完,气哼哼进了锦衣阁。 雨幕浮在天地间,南家府邸的园林景致精美恢弘。 少年依旧站在青石砖上。 雨水染湿了他的袍裾,他眉目英俊却冷毅,不善地盯向雨雾深处的绣楼。 …… 南宝衣醒来,绮窗外天光暗淡,绣楼里添了琉璃灯,已是日暮。 她拱着小身子爬起来,不顾染上风寒,哑着嗓子唤道:“荷叶,那碗热姜汤有没有端给二哥哥啊?” 侍女荷叶捧着燕窝粥进来,小脸不忿,“他害姑娘染上风寒,奴婢怎么可能给他姜汤喝?奴婢骂了他一顿,然后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罚了他十鞭子!” 第三章 弄疼你了吗 南宝衣震惊! 合着她费尽心思讨好萧弈,不仅没能改善关系,反而令他更加怨恨她? 她掀开被子,匆匆穿好衣裳,“我去看二哥哥!” “外面下着雨呢。” “不妨事……” 南宝衣正要走,突然瞥见妆奁上的断玉膏。 她幼时顽劣,常常磕破肌肤,祖母特意花高价从蜀中神医那里买来了断玉膏,抹在伤口上就不会留疤了。 她眼前一亮,抓住断玉膏一溜烟跑出绣楼。 天光沉浮,绵绵密密的春雨飘进游廊,溅湿了女孩儿的淡粉裙裾。 婢女们点燃一盏盏流苏灯笼,见到她纷纷避让行礼,可女孩儿浑然不顾,眼中只余下通往枇杷院的路。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枇杷院,望着这座院落很是惭愧。 说起来南家待萧弈是真的不怎么样,明明有着南家二公子的头衔,住的院子却非常荒僻破旧,怨不得前世家里出事时他没有出手相救。 她理了理衫裙,小心翼翼地踏进枇杷院。 院子清幽,角落种着一株亭亭如立的枇杷树,檐下挂两盏褪色发白的灯笼,整座大屋静悄悄的仿佛没有活人。 她走上台阶推开槅扇,做贼似的绕到寝屋。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他的屋子,比想象的要干净整洁得多,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冷甜香,靠墙的书案上置着笔墨纸砚,还有两本泛黄的游记。 少年坐在靠窗的木榻上,赤着上身,背部鞭伤纵横皮肉外翻,虽然鲜血已经凝固结痂,但还是非常触目惊心。 都是拜她所赐啊! 南宝衣惭愧得很,蹑手蹑脚凑上前,在他耳边轻唤:“二哥哥?” 闭目假寐的少年猛然睁开眼。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扼住女孩儿的细颈,仿佛下一瞬就能听见脖子被扭断的“咔嚓”声! 南宝衣吓坏了! 她惊惧地望着锋芒毕露的少年,“二,二哥哥?” 萧弈看清楚来人是她,慢慢松手。 南宝衣一屁股跌坐在地,摸了摸细颈,还好,没断。 前世她可是听说过的,这位权臣杀人如麻,不只是在战场上,就算在盛京城也依旧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 有一次西厂督主去帝师府做客,夸赞捧酒的少女“手如柔夷,指如青葱”,临别时萧弈赠给他一件礼物,正是少女被剁掉的双手。 文臣一派看不惯他权倾朝野,派了十几个刺客去刺杀他,第二天一早,帝师府外就挂上了十几具被砍头剥皮的尸体!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对倾慕他的女人也毫不怜香惜玉。 宫中有一位公主貌美倾城,为了嫁给他不惜在酒水中下药,可是第二天不仅没传出两人一夜云雨的消息,那位公主还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帝师府倒是进献了一件惊世骇俗的酒器进宫,乃是美人头骨制成! 南宝衣仰起头。 她的二哥哥正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灯火下的皮相英俊惊艳,可是那双丹凤眼却十分冷漠凉薄,瞳珠晕染开血红,像是一轮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月。 她哆嗦着,可怜巴巴地捧出白瓷罐,“断断断断玉膏,可以祛祛祛疤,老贵老贵了……” 萧弈紧紧抿着唇。 十道鞭伤而已,他还不放在眼中。 他垂着眼帘,小女孩儿抖得厉害,包子脸惨白惨白,身上穿的那件淡粉衫裙跟着一起抖,伴随腰间银铃铛的清脆叮铃声,寂静冷清的屋子里像是开出了一朵小芙蓉。 他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尖。 这小女孩儿天生一肚子坏水,仗着三房嫡女的身份,变着花样地折辱他,逼他吃她吃剩的果核,逼他跪下当她的踩脚凳,还偷偷烧掉他的藏书…… 今日却像是变了性子。 是在耍花招,还是……撞见了他杀人被吓到? 丹凤眼漆黑深沉,他道:“药。” 南宝衣惊喜,乖乖捧上断玉膏。 “你,给我上药。”少年沉声命令。 南宝衣愣了愣。 虽然吧,她现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小姐,但眼前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他可是未来的大权臣! 只要他愿意保全南家、保全她,给他提靴她都愿意! 她狗腿地爬到榻上,抠了些药膏,认真地抹在他背部的伤疤上。 余光疑惑地打量他的背部和腰身,他的肌肤上竟然还有很多旧伤,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窗外春雨婆娑。 萧弈慢慢皱起眉,女孩儿的手携着清凉在伤口游走,明明缓解了火辣痛感,但似乎随之点燃另一种火,顺着脊骨处燎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忽然捏住她的细腕。 绣芙蓉花边的淡粉琵琶袖搭在她的前臂上,露出一截凝白细腕,像是刚洗净的莲藕。 小手绵软雪白,手背上还残留着一道红痕,是他今日拍出来的,这肌肤可真是娇嫩过头了。 而她的手如此幼嫩,他一口咬下去就能咯嘣嚼烂…… 南宝衣瞧见他深邃晦暗的目光,忍不住又哆嗦起来,“二哥哥,可是我弄疼你了?” 萧弈沉默不语,她的小指尖莹润干净,还挑着一点晶莹剔透的翠色药膏。 她颐指气使时,总爱翘起这根小手指…… 他忽然俯首,张嘴咬上她的指尖。 这小女孩儿常常用芙蓉花露洗手,指尖除了断玉膏的清凉味儿,还有浅浅的芙蓉花香。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又软又香的。 南宝衣战栗得厉害,系在腰带上的小铃铛叮铃作响,眼睛红红地望着面前少年,他艳骨英姿昳丽倾世,可浑身却冒着寒气,比外间的夜雨还要寒凉,仿佛要把她的手吞进肚子里! 锋利的牙齿刺破肌肤。 “疼……”南宝衣的泪珠潸然滚落,眼睁睁看着鲜血渗出染红了少年的唇齿,却不敢贸然挣回手,可怜巴巴地坐在榻上哭,“二哥哥,我疼……” 第四章 为他火中取栗 萧弈松开牙。 女孩儿的右手鲜血淋漓,最严重的是那根小手指,竟有些血肉模糊了。 他满意地抹去唇角血渍,“你可以去跟祖母告状。” 南宝衣战战兢兢地抱着手,哭得梨花带雨,“不跟祖母告状,我我我,我愿意爱护二哥哥!” 叮铃铃……叮铃铃…… 她实在太害怕萧弈,颤抖得狠了,每说一个字,腰间挂着的小铃铛就清脆作响,吵得萧弈不耐烦。 他伸手,毫不怜惜地捏扁了那只价值不菲的如意镂花描金银铃铛。 南宝衣缩了缩脖子,觉着他捏死自己大约也会这么轻而易举。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余下遥远的夜雨声。 南宝衣看了会儿那个扁扁的丑丑的铃铛,突然呜咽:“这是大哥送给我的……” “去告状啊。” 南宝衣发音艰难:“不,不告状……我,我会爱护二哥哥……” 好难啊,她好难啊! 爱护萧弈真的好难,比爱护南胭还要难! 萧弈屈膝而坐,指尖叩击小几,望了一眼她那只鲜血淋漓的小手,玩味地问道:“你的手伤成这样,回去以后如何交代?” “是我自己咬的……”南宝衣小小声。 萧弈讥笑,目光落在寝屋角落。 那里煨着一炉火红的炭。 他单手支颐,“有个词叫火中取栗,世人嘲笑猫儿愚蠢,冒着烧伤的危险替猴子去火里拿栗子,自己却一无所得。殊不知,世人大都是那只蠢猫。” 南宝衣眨巴眨巴眼。 萧弈忽然直视她,“你今夜,是来忏悔的?” 南宝衣乖乖的,“以前是我对不住二哥哥,作为赔罪,只要二哥哥喜欢,我什么事都愿意为二哥哥做!” “任何事?” 女孩儿点头如捣蒜。 萧弈薄唇轻勾,宛如拨云见月,秾艳俊美的近乎妖孽。 南宝衣愣住。 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 果然,讨好萧弈是一步正确的棋! 还没来得及庆幸,萧弈懒洋洋道:“那便为哥哥去取炭火里的栗子吧,煨得差不多了,正好当夜宵。” 南宝衣呼吸一滞! 她望向炉子,炭火烧得正旺,旁边却没有小钳子,难道要直接用手取? 她泪盈盈望向萧弈,对方挑眉,“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吗?” 南宝衣迟疑,“取了栗子,二哥哥就会高兴吗?” “是啊,我喜欢吃栗子。” 南宝衣磨磨唧唧地在火炉旁蹲下,盯着烧红的木炭发呆。 过了片刻,她转头望向萧弈,对方已经穿好衣袍,墨色的宽袖和袍裾铺满整座木榻,衬着他冷白的肌肤和英俊的容貌,灯火下有一种邪气的惊艳感。 他静静看着自己,没有叫她停手的意思。 南宝衣颤颤地闭上眼。 取就取吧,若是伤一只手就能换来权臣的庇佑,比起惨烈的上一世,也算值了! 心一横,带血的娇嫩小手伸进炭火。 “呲呲”声响起,火舌舔舐着女孩儿的血液和皮肉,南宝衣疼得跪倒在地,小脸扭曲成一团,却仍旧坚持在炭火中翻找栗子。 每一瞬的时间都变得难熬,她终于抓住两颗滚烫的熟栗子,牢牢握在手掌心,献宝般转向木榻,嗓音近乎沙哑:“二哥哥,栗子……” 萧弈看着她。 女孩儿衣裳凌乱满是灰尘,白嫩小脸又是灰又是泪,那只被咬伤的手烫得全是血泡,甚至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却死死抓着把栗子。 他下榻,在女孩儿面前单膝蹲下,大掌覆在她的小脑袋上,眼神玩味探究,“南宝衣,你究竟想干什么?” 南宝衣唇瓣干裂,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今夜受到的惊吓和疼痛已经远超这具幼小身体的负荷,眼中的萧弈渐渐出现叠影,她摇摇欲坠,终于不堪重负地晕了过去。 萧弈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 “娇气。” 他很嫌弃,却没像白日那般把她推开。 捡起那只白瓷小罐,他意味不明,“姜岁寒倒是生财有道。” 他把小白罐丢到窗外,从屉子里摸出只黑瓷罐,罐身上题写着“花容断玉膏”五个描金篆书小字。 他挖出一大块药膏,面无表情地抹在南宝衣的手上。 …… 天青色帐幔绣满银线芙蓉。 南宝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了好久才神思回笼。 这具身体实在太娇弱,不仅无法承受过重的体力负荷,就连脑子都没法像前世长大后那般灵光。 虽然前世也算不得灵光。 她轻轻呼出小口气,守在房里的荷叶急忙挑开罗帐,“姑娘可算醒了,您伤了手又染上风寒,足足躺了两天两夜呢!老夫人和二夫人心疼得不行,来看了您好几次。对了,大小姐和四小姐也来过了,还送了许多花糕水果。” 南宝衣被扶坐起来,眼里满是稀罕,她竟然睡了两天两夜…… 注意到被裹成粽子的小手,她突然记起自己两天前还在枇杷院。 她急忙问道:“二哥哥呢?” 荷叶端来燕窝粥,用小金勺舀起些,吹凉了送到她嘴边,“两天前他把姑娘抱回来,老夫人问他您是怎么伤着手的,他却说不知道。老夫人气得很,罚他跪在祠堂抄写经书。唔,已经跪两日了。” 南宝衣憋闷。 她明明是想讨好二哥哥,怎么老是出岔子! 他可是帝师啊,天底下有名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两天一跪经书一抄,得,她火中取栗算是白取了! 她艰难地爬下榻,“我要去看二哥哥……” 她人小,荷叶轻易就把她拎回榻上,板着脸道:“姑娘可不能再任性,二公子多可怕啊,府里人都不喜欢他,您怎么偏偏要往他身边凑……乖,先把这碗燕窝粥吃了。” 南宝衣鼓着白嫩嫩的腮帮子,只得乖乖吃粥。 终于吃完粥,她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拽了拽荷叶的衣袖,亲昵地撒娇:“我想去见祖母。” 荷叶想了想,望了眼窗外绵绵春雨,拿来一件胭脂红斗篷裹她身上,“外间天凉,奴婢陪姑娘去松鹤院。” 南宝衣望着她。 荷叶只不过比她大两岁,生得清秀高挑,十分忠心护主。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还低头朝她温柔一笑。 南宝衣鼻尖发酸。 前世南胭进了程家门,掌握了程府中馈,克扣她吃穿用度,大冷的下雪天她连御寒的棉被都没有,是荷叶自愿嫁给程府管家的傻儿子,才换来买棉被的银子。 后来荷叶被那个傻子推进枯井,活生生饿死。 她找到那口枯井时,井壁上全是荷叶绝望挠出来的血痕。 南宝衣将脸颊轻轻靠在她手臂上,泪珠子“啪嗒”滚落。 这一世,等她长大,她一定要给荷叶寻一门好亲事,让她每天都能吃饱饭…… , 啊啊啊,新的征程开始啦! 喜欢本书的宝宝们记得收藏投票哦,每天凌晨更新,么么哒! 第五章 再哭,就咬你 松鹤院。 南宝衣倚在老夫人怀里,举着小手给她看,细声答道:“手已经不疼了,风寒也好了,祖母不要担心。” 两天时间而已,受伤的手像是脱胎换骨,新生的肌肤格外娇嫩幼白。 老夫人赞叹道:“不愧是蜀中神医,姜公子的断玉膏真有奇效。” 南宝衣暗暗道,也很贵呢。 一小罐就要数千金,寻常人家万万消受不起。 祖母疼她,几个姐妹里只有她才有。 前世南胭眼馋这罐断玉膏,她大大方方地送给她,最后得到的却是自己毁容的下场…… “娇娇儿,你老实跟祖母说,是不是你二哥哥怀恨在心报复你,把你的手害成这样?”祖母突然问。 南宝衣急忙摇头,“是我自己贪玩好吃,闻见二哥哥房里有栗子香,嘴馋想吃栗子,才打翻了他的炭火盆烧到自己的手。祖母,您不要怪二哥哥。” 老夫人盯着她,小姑娘双眼清澈坦然,并不像撒谎。 她斟酌片刻,示意下人把萧弈带过来。 少年踏进门槛,抬眸望向上座。 那个小女孩儿裹着件胭脂红斗篷,小小一团窝在老人家怀里,细软的鸦青云鬓垂落,包子脸绵软白嫩,纤长卷翘的眼睫低垂,嘟着红红的小嘴,抱着一盏牛乳喝得认真。 盛牛乳的绿玉盏精美细腻,她用指尖托着,手指宛如泛着层白莹莹的温软光晕,淡粉指尖晶莹剔透,竟比绿玉盏更加精致可爱。 他收回视线,撩袍在厅中跪下。 老夫人不喜这个养孙,慈蔼地对南宝衣道:“娇娇,你老老实实跟祖母说,是不是他威胁你,不许你告诉祖母实话?祖母在这里,他若还敢威胁你,祖母叫人狠狠揍他!” 南宝衣这才发现萧弈来了。 在祠堂抄了两天经书的少年,气度更加阴冷。 她压抑住害怕,把绿玉盏递给荷叶,认真捏住老人家的袖角,“祖母,二哥哥没有欺负我。手上的伤真的是我自己弄的,二哥哥对我好,抱我回锦衣阁,您不要责怪他……” 老夫人盯着她的眼睛,“这么说,倒是祖母错怪他了?” 南宝衣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老人家沉吟片刻,示意萧弈坐,“这次是我错怪了你,你可怨我?” 萧弈眉眼如山,“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怨。 老人在心里冷笑两声,打量他几眼,“算起来,你今年也有十八了。” “是。” 老人点点头,眼眸里掠过怜惜。 虽然并非是老大的血脉,平日里跟她也不亲近,但到底是老大亲自抱回来的养子,瞧着皮相极好,竟比她那几个亲孙儿还要玉树临风。 她慢慢道:“老大走后,南家待你疏忽不少,你有怨气,我也是能理解的。这次你帮了娇娇却被误会,我心里有愧。季嬷嬷,去库房挑几匹好缎子给二公子做衣裳,再挑几件像样的文房四宝。另外……” 她沉吟片刻,“你身边有几个丫鬟伺候?” 南宝衣觉得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她奶声奶气道:“祖母,二哥哥院子里一个丫鬟都没有呢!” 老夫人颔首,“既然如此,季嬷嬷,在府里挑两个容色好的送去,毕竟这么大人了,也该……” 碍着南宝衣在场,她没往下说。 南宝衣笑眯眯的,心里明镜儿似的。 瞧瞧,她办事多漂亮,不仅免了二哥哥的罚,还连他的通房侍妾都安排上了! 她邀功般瞅向萧弈,却正对上他阴冷的目光。 她抖了抖,这是办错事儿了? 她连忙补救:“祖母,二哥哥的院子好旧好旧,不如请人修一下?” 老夫人疑惑,“娇娇,你今儿是怎么了?” 平日里,她的娇娇儿和萧弈的关系也没这么好。 “我……”南宝衣生怕被发现端倪,又有心提醒老夫人萧弈将来前程不可限量,于是哽咽着扑进老人怀里,“我没有爹娘疼,二哥哥也没有爹娘疼,府里的人都不搭理他,就算他在书院考了一甲也没人在意,二哥哥好可怜呜呜呜……” 季嬷嬷笑道:“老奴瞧着,五小姐怕是和二公子有缘呢。” 老夫人眸光微闪。 南家世代经商,孙辈里读书考功名的只有老二家的孩子南承书和萧弈。 大约他们南家人确实没有读书的脑子,承书虽然十分用功,但是在书院的成绩仍旧年年倒数,考进士是指望不上的,能考个秀才都是祖坟冒青烟了。 听闻萧弈在书院成绩还不错,应该能指望一二。 哪怕将来只是当个小官,可好歹也是个官不是? 她百年之后,他作为兄长,总能帮衬娇娇的。 思及此,她对萧弈的态度改善了些,“看见你们兄妹亲近,我十分欣慰。娇娇,给你二哥哥端茶。” 南宝衣捧着一盏热茶,颠颠儿地跑到萧弈身边,“二哥哥,茶!” 她跑得太急,绣花鞋不小心踩到裙裾,手中茶盏飞落出去砸得粉碎,她整个人更是都扑进了萧弈怀中! 南宝衣小脸红透,鹌鹑似的把小脑袋死死埋在萧弈的衣襟里,暗道她又办砸了事,连个茶都端不好,真是太没用了。 少年怀里有股浅浅的冷甜香,她嗅着,下意识紧张,反而比刚刚呜咽得更厉害,压根儿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 萧弈面无表情。 怀里的小姑娘又香又软,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令他十分不悦。 他拎起她的后衣领,小姑娘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满是泪痕,哭得脸颊红红,令他很有咬一口的欲望。 近距离对上她红通通的眼睛,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再哭,就咬你。” 南宝衣抖啊抖,泪水被生生吓得逼退了回去。 萧弈淡淡道:“笑。” 南宝衣乖乖咧开小嘴,像是漏了馅儿的红豆沙包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五姑娘笑了!”季嬷嬷贼开心,“老夫人您瞧,五姑娘笑了呢!果然二公子和五姑娘有缘分得很,您可以放心啦!”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一名丫鬟捧着托盘进来,“老夫人,柳氏派人送了东西,说是亲手做给您和五姑娘的。” 第六章 二哥哥的字好好看哦 柳氏送给祖母的是一件红宝石绣如意纹抹额,送给她的是一套丝绸春衫,做工非常细腻,大约花了很多心思。 然而祖母却很看不上眼,冷淡地摆摆手,“拿去库房。娇娇儿啊,这裙子你也别穿,外面的人绣活儿再好,又怎么比得上咱们府里的绣娘,若是落了针在衣裳里,岂不是要扎着你?” 柳氏的丫鬟也在,本欲从老夫人这里讨两句夸奖的话好回去哄主子高兴,没想到老太婆嘴巴这么毒! 她皮笑肉不笑,“老夫人,这两件东西是我们夫人熬了几个通宵才做好的,虽然绣活儿比不上顶尖的绣娘,但也是我们夫人的一片赤诚心意……” 老夫人嗤笑,“不要脸当人外室,坏人家夫妻感情,连姨娘都算不上的玩意儿,也担得起一声‘夫人’?!回去转告你家主子,叫她别什么腌臜东西都往我南府里送,没得脏了我这地儿!” 丫鬟紧紧抓着帕子,羞耻得无地自容。 她红着脸马马虎虎行了个退礼,忙不迭逃离松鹤院。 南宝衣眼眶泛红。 前世祖母也很不待见柳氏,是她被柳氏隔三差五送东西的行为感动,以为柳氏是天底下顶好的后娘,于是在祖母面前撒泼打滚非要柳氏进门,这才有了后面的自食恶果。 她强忍泪意,乖巧地给老夫人添茶,“您看不上柳姨的手艺,改明儿孙女给您做个抹额……不过孙女的手艺肯定比不过府里的绣娘,祖母可不许笑话我!” 老夫人搂住她,喜得什么似的,“娇娇儿有这份心就好,可不许真动手呀,绣花针那么尖细,弄伤了手怎么办?女儿家家的做什么绣活儿,就该好好娇养着哩!” 从松鹤院出来,南宝衣琢磨着这一世绝不能再让柳氏进门。 只是爹爹态度坚决,她得想个好办法才行。 小姑娘一路走一路发呆,萧弈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狭眸阴鸷深沉。 这小姑娘口口声声说要爱护他,还娇娇气气地唤他二哥哥,刚刚还给他敬茶呢,瞧瞧,现在又对他不理不睬了。 南宝衣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背后发凉,像是被野狗盯上似的。 她转身看见萧弈,连忙露出一个甜甜的讨好的笑容,“二哥哥!” 萧弈目不斜视,冷傲地错身而过。 南宝衣连忙小跑着追上,“二哥哥,我这两天晕过去啦,不知道你被罚跪祠堂,对不起哦!” 少年面无表情。 南宝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很努力地展示自己的乖巧可怜,顺便吹捧他一番,“二哥哥,我不想让柳氏进府,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个好主意呀?” 少年像是没听见,冷若冰霜地走远。 南宝衣驻足,有点泄气。 未来的权臣大人好难哄,说话都不带搭理人的…… 然而她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回锦衣阁叫厨房炖了老母鸡汤,拎在食盒里亲自给萧弈送去。 萧弈正在临窗写字。 她巴巴儿地打开食盒,“二哥哥喝鸡汤吗?才出锅的,放了春笋调味,味道可鲜美啦!” 萧弈侧颜冷峻,低垂眼帘,运笔如飞。 南宝衣觉得自己好像在扮演单口相声。 她瞟见书案上崭新的文房四宝,眼珠一转,有了新的话题,“这是祖母赏给二哥哥的吗?瞧瞧这砚台,它又圆又大,肯定价值不菲,是极品端砚吧?也唯有这样的端砚,才能配得上二哥哥君子端方,笔下生花!” 她好一番吹捧,萧弈抬了抬眉眼,终于肯搭理她两句,“抚之如肌,磨之有锋,这是歙砚。没眼力见的东西,别见着什么好砚台都说是端砚。” 南宝衣:“……” 她可真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她搅了搅鸡汤,瞟一眼宣纸上的墨字,继续吹捧:“二哥哥的字好好看哦!” 少年冷冰冰的,“哪里好看?” 哪里好看? 南宝衣顿了顿,她怎么知道哪里好看,她只是尽忠职守费尽心机地吹捧他啊! 她硬着头皮道:“也,也说不上来哪里好看,就是,就是看了二哥哥的书法,只觉心旷神怡,物我皆忘,心花怒放……” 萧弈漠然写字。 南家人就是这副德行,在读书方面毫无造诣,辨个文房四宝和书法字体都费劲儿,幸好他不是南家人。 南宝衣清楚地读懂了他眼里的鄙夷,羞赧地红了耳根子,“二哥哥,你是不是饿得慌,来喝鸡汤呀……” 她殷勤地盛了一碗,可鸡汤实在太烫,她还没来得及捧给萧弈,双手一抖,整碗汤都扣在了萧弈的墨宝上! 鸡汤四溅,淋淋漓漓晕染开墨字,连案几上的古籍都打湿了。 萧弈面无表情地盯向南宝衣,若非小姑娘的双手被烫红,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了。 南宝衣吹了吹双手,仰头对上少年阴郁的眼神,害怕地退后两步,“我不是故意的啊……” 她只是想讨好他啊! 萧弈冷漠地坐到窗边罗汉榻上,“清理干净。” “哦……” 南宝衣委委屈屈地清理起书案。 萧弈一手支颐,翻开游记,目光却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她穿淡粉春衫,腰间挂一副珍珠璎珞,细腰袅袅不盈一握。 而她干活时也总爱翘着小手指,比同龄人更加娇气爱美。 这样娇嫩的小姑娘被柳氏磋磨多可惜,不如他亲自来好了,就当是报复她从前对他的凌辱…… 这么想着,他淡淡道:“你问我,如何阻止柳氏进门?” 南宝衣惊喜地转过身,“二哥哥愿意帮我?” 萧弈捻了捻指尖,“那夜曾与你说过火中取栗的故事。” 南宝衣回忆了下,火中取栗讲的是一只猴子指使猫咪替它去火堆里拿烤栗子,猫儿烧坏了皮毛却一无所得,而猴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烤栗子。 她点点头,“二哥哥说世人大都是那只蠢猫。” 萧弈似笑非笑,“所以,你为何不做指使蠢猫的猴子?” 南宝衣:“……” 做猴子? 这就是来自权臣大人的提点了? 总觉得他在骂自己。 她抿了抿唇瓣,蓦然想起前世的一桩事。 那时柳氏嫁给爹爹已有半年,却被梨园的老板寻上门,称柳氏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要求父亲付给他好大一笔银子,否则就要带柳氏回梨园。 当家主母出了这样大的丑闻,爹爹当即暴怒,虽然埋怨柳氏没有据实以告,虽然明知梨园老板是在讹他,但木已成舟,他只能老老实实付了几万两银子,才终于平息这桩麻烦。 如果…… 如果这一世,她亲自买下柳氏的卖身契,再送给街头的泼皮无赖…… 想想就好兴奋! , 看见了好多熟悉的小仙女留言投票,我要抱紧你们!! 第7章 我可真有钱啊 南宝衣谢过萧弈,兴冲冲回了锦衣阁。 她从宝匣里取出银钱数了数,共有两千五百两,包括长辈们平时赏的红包,还有她自己攒下来的压岁钱。 两千五百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莫说买下一个伶人,就算是买一个戏班子都足够了。 “我可真有钱啊……” 经历过上一世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南宝衣抱着银票欢喜得很,急忙招来荷叶,让她准备马车出府。 荷叶一个头两个大,“小祖宗,您才刚刚病愈,这个时候出府干什么?您快别折腾了,万一出了事,奴婢如何向老夫人和三老爷交代?” 南宝衣把银票藏进小荷包,机灵地编了个借口:“祖母院子里怪冷清的,她既喜欢听戏,我去梨园给她买两个伶人养在府里,想听随时都能听,多好呀。我一片孝心,祖母不会责怪我擅自出府的。” 荷叶拗不过她,只得替她招呼马车。 半个时辰后,南宝衣的马车稳稳停靠在沿街处。 她扶着荷叶的手下车,仰头望去,这里是锦官城最大的梨园,匾额上题写着“玉楼春”四个大字,十分富贵风雅。 她向园中管事道明来意,管事打量她几眼,笑道:“不知姑娘想买多大岁数的伶人?正好老板新调教了几个小花旦,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模样那叫一个俏——” 南宝衣拿了只银锞子递给他,“我要买的伶人颇有来历,你做不了主,我要和你们老板谈。” 管事笑着打量她,面前的小姑娘年幼娇嫩,大约是没见过世面的娇娇小姐,仗着家里有几个银子,跑到梨园胡闹呢。 他道:“我们老板忙得很,恐怕没功夫陪姑娘玩。这梨园上下我都能做主,哪怕姑娘要买咱们梨园的台柱子,我也做得了主!” “台柱子就不必了……我要买的伶人,叫柳小梦,管事做得了主吗?” 管事一个激灵。 他不可思议地盯向南宝衣,小姑娘娇娇气气,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却宛如淬了浓墨,盛着与她年龄不符合的阴沉凉薄。 他结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柳小梦的?” 南宝衣微微一笑,“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管事只得领着她踏进玉楼春的雅座。 酒香弥漫,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香肩半露,抱着酒坛子慵懒倚在贵妃榻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闷了口酒,轻笑,“你要买柳小梦?” 南宝衣万万没想到,玉楼春的老板居然是位女子。 还如此年轻貌美! 南宝衣颔首,“姑娘开个价。” 少女媚态横生,“你是南家五小姐吧?小小年纪就能查到柳氏的卖身契还在玉楼春,比你爹有本事。” 她仰头喝了口酒,微醺媚眼中透着清明,“看在五小姐如此聪慧的份上,一口价,五万两雪花纹银。” “五万两?!”南宝衣失声。 “想来五小姐十分厌恶柳氏,只要手握她的卖身契,她进不进得了南府,全在您一句话。五万两,买您在后宅自由清净,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 少女慢悠悠喝酒,酒水顺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滑落进襦裙,自成妩媚风流。 她抬袖按了按嫣红嘴角,“否则,等柳氏成了南家三夫人,我再用卖身契向你父亲要银子,可就不止五万两这个数了。” 前世今生,南宝衣还从没接触过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生意人。 他们南家做生意老实厚道,不会这样讹人呢! 她在心底呐喊着奸商啊奸商,面上却不动声色,“据我所知,玉楼春名义上是靠唱曲儿卖茶为生,但实际上,你们豢养容色出挑的女孩儿,让她们长大后为人妾室,等她们生下孩子地位稳固,再拿她们的卖身契做文章,向主人家索要高额赎金。对方顾及脸面,绝不会四处声张……寒老板好会做生意。只是不知,若是给官府知道,玉楼春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是南宝衣的猜测。 因为锦官城里,不少权贵富户都喜欢纳貌美的伶人为妾。 她赌,赌柳小梦这般的存在,不在少数! 她以此要挟,对方为了封口,至少也愿意给她打些折扣。 见贵妃榻上的少女只是笑而不语,她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她揪了揪帕子,鼓起勇气道:“一万两银子,我要买柳小梦的卖身契!” “成交。” 对方答应得十分爽快,南宝衣不禁一口血闷在胸腔。 到底不怎么逛街买东西,她好像还价还少了…… 她只得绷着脸继续道:“我会尽快筹措银钱,在此之前,还望你不要走漏风声。” 少女风情万种,“我做生意最老实本分,您放心。” 南宝衣撇撇嘴。 天底下哪个伶人能卖出一万两的高价,这少女不是勒索敲诈是什么,还老实本分,见鬼的老实本分! 可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多说什么。 回府时,马车徐徐穿过熙攘繁华的长街。 南宝衣挑开窗帘一角,这条街名叫翰林街,专门售卖文房四宝、经史古籍和字画古董,蜀郡的文人墨客很喜欢在这里淘东西。 萧弈给她出了火中取栗的主意,她要不要买礼物送给他呢? 小姑娘琢磨着,荷叶突然提醒:“姑娘快看,那不是南胭吗?” 南宝衣望去,一袭白裙弱柳扶风的少女,正款款踏进一座文斋,可不正是南胭。 “奴婢听府里人碎嘴,说南胭的亲哥哥在万春书院读书,过两年要参加科举考试,想来她是为哥哥买文房四宝来着。” 南宝衣弯唇:“咱们也去瞧瞧……” 踏进宝砚斋,南宝衣听见掌柜的温声道: “南姑娘,这座端砚的石料出自烂柯山紫云谷,老师傅亲手打磨,您摸摸这润滑细腻的手感,再瞧瞧上面的鱼跃龙门雕纹,市面上绝没有能与它媲美的砚台!您说您都来看了三五回,这次就干脆利落地买了吧?” 南胭矜持:“我确实很中意这块砚台,否则也不会隔三差五过来看它。只是您开的价实在太高,不能便宜点吗?” 掌柜的呵呵直笑,“姑娘真爱说笑,谁不知道您是南家的姑娘,南家富可敌国,区区一千两银子,对您又算得了什么?” 南胭咬唇,盯着砚台不说话。 她爹爹虽然是南家三老爷,可南家老太婆管得严,爹爹手头并没有多少银钱,平日给她的零用钱也少得可怜。 哥哥的生辰就要到了,她很想送哥哥一件像样的礼物,这块砚台是她一眼相中的,鱼跃龙门的雕纹那么吉利,她真的不想放弃……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浅浅的芙蓉花香袭来。 她扭头,纤细清媚的少女姗姗而来。 少女梳着漂亮的双平髻,穿淡粉衫裙,腰间挂一串贵重精致的珍珠璎珞,脚上那双织金履竟是蜀锦做的。 是南宝衣…… 被最讨厌的人撞见自己的狼狈,南胭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她秀美的面庞涨得通红,“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妹妹……妹妹也是来买东西的吗?” 第8章 告黑状 “是啊,二哥哥帮了我的忙,我来给他买一件礼物。” 南宝衣说着话,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前世八面玲珑知书达理的南胭,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还无法做到待人接物不动声色,看她满脸臊红,就知道她现在十分尴尬。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砚台上。 她瞧不出砚台好坏,只知道这玩意儿贵得很。 贵的东西,必然不会差的。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千两银票,“替我包起来。” 南胭眼睁睁看着她买走心仪的砚台,心头滴血,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掌柜笑道:“正经嫡出的小姐和外室女就是不一样,瞧瞧这出手大方的……锦官城谁不知道咱们宝砚斋从不还价,买不起还想还价的人,跟菜市场那些斤斤计较的市井妇人有什么两样,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说得对极啦!” 他是瞧不起南胭的。 南胭的母亲柳氏在锦官城那可是大名鼎鼎,当年南老夫人都发了话不许她进门,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叫她走得远远的,她收了钱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要死要活给南三老爷当外室,甚至在南三老爷成亲时,跑到南府门口闹自杀! 说得好听是情比金坚,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死皮赖脸不知廉耻! 南胭一张脸臊成猪肝红,含着两汪眼泪欲落不落,可怜无辜地望着南宝衣,似乎是指望她替自己说两句。 南宝衣哂笑,南胭还当她是上辈子那个好妹妹呢。 她叫荷叶拿了包好的砚台,客气道:“姐姐慢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南胭下意识跟着她踏出宝砚斋,目送她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那马车宽敞豪奢,四角挂着织金丝红琉璃灯笼,就连垂落的车帘和窗帘都绣满了精致花纹,坐起来必然舒服。 她气闷,把帕子揪得皱皱巴巴。 贴身侍女为她不忿,“都是老爷的女儿,凭什么南宝衣能坐那么好的马车,能眼都不眨地买下那么贵的砚台,小姐却过得紧巴巴?!真不公平!” “谁叫人家是正经嫡出……” “嫡出又怎么样?”侍女惋惜又气愤,“听说南家人不通文墨,小姐和公子就不一样了,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公子在书院的成绩更是名列前茅。明明是晚辈里最优秀的,偏偏连府门都进不得……要是小姐也能住进南府,和老夫人处久了,老夫人肯定喜欢您!” 南胭表情变幻。 是啊,如果能住进南府就好了…… 她突然眼前一亮,反正母亲下个月就要嫁给爹爹,她提早住进南府,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她兴高采烈道:“走,去见爹爹!” 她回到青桥胡同的小宅院,母亲去绸缎庄买衣裳了,父亲坐在院子里吃茶。 “爹爹。”她仪态万方地屈膝行礼。 “胭儿回来啦?”南广笑容满面,“怎么样,可有给哥哥买到心仪的礼物?” 南胭顿了顿,暗道你只给了五十两银子,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她乖巧上前,“给哥哥买了一支绿沈管的狼毫笔,搭配一盒集锦香墨。余下的银钱,给爹爹买了您爱吃的核桃酥,是福味斋的呢。” “胭儿给哥哥买礼物还能想到为父,为父真是感动!来,咱们一块儿吃。” 南胭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爹爹,女儿今天上街时碰见宝衣了,我们相谈甚欢,她很喜欢我这个姐姐呢。” “你们姐妹相处得好,为父也高兴呀!” “只是……”南胭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南胭满脸忧愁,“爹爹,宝衣今天连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一千两银子,我知道祖母疼她,给她许多零花钱,可是这也太败家了……我到底身份不明,不好规劝,如果我能名正言顺做她的姐姐,就能劝她简朴节约,多为爹爹着想。” 一千两银子! 南广倒抽一口凉气! 天可怜见,自打母亲知道他养了外室,就不肯再让他挥霍家产。 他每个月只能从公中拿到区区两百两银子,跟朋友喝点花酒、上几次茶楼就所剩无几,连带着小梦和胭儿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他这个当父亲的手头都拿不出一千两银子,南宝衣好阔绰! “胡闹!”他心绞痛地拍向石桌,“我早就跟你祖母说过,小女孩儿家家的,身上不能有那么多银子,你祖母偏不听,跟你那位伯娘一个劲儿地给她塞银子!一千两啊,那可是一千两雪花纹银啊!” 都够他在花楼潇洒很久了! 南胭给他添茶,“如果胭儿有那么多银子,一定会拿来孝顺爹爹和祖母,绝不胡乱挥霍。” “你是个好的。”南广感慨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娇娇被你祖母宠坏了,缺个人在旁边打骂提点。这样,反正你娘亲下个月就要过门,你现在收拾一下东西,提前搬进家里吧,也好帮我管着娇娇。” “这样不好吧?”南胭抬起怯生生的杏眼,“祖母不喜欢胭儿,肯定不愿意替胭儿准备起居的院子……” “你就住锦衣阁,和娇娇住一块儿,也方便你管教她。”南广语重心长,“那丫头顽劣,府里又溺爱得很,以后要麻烦你这个姐姐了。” “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南胭乖巧地福身行礼,低头时满脸都是得逞。 只要名正言顺住进南府,她就能三不五时去老太婆面前卖乖讨好,以后南宝衣有的东西她也有份,说不定还能得到长辈们的赏银,可不比住在外面强? 另一边。 南宝衣回到锦衣阁,捧着砚台端详。 荷叶满脸肉痛,“也就是块凹了凼的石头,居然要一千两银子……姑娘,您说宝砚斋的老板是不是故意坑咱们呀?” “书房里的东西就是很贵呢。” 南宝衣小心翼翼收起砚台,吩咐道:“把我所有的贵重首饰都拿出来,我算算价钱。” 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她也得好好筹措一番。 第9章 我这人很庸俗的 金钗首饰摆了满屋,一眼望去珠光宝气灿若云霞。 南宝衣一件件翻看。 这一匣鲛人泪是大哥在东海做生意时带回来送她的,不能卖…… 这套翡翠头面是十岁生辰时二伯母送的,也不能卖…… 这对红珊瑚吉祥镯子,是祖母从嫁妆里拿给她的,更不能卖…… 清点来清点去,满屋子的金钗首饰都大有来历,南宝衣一件也舍不得卖。 半个时辰后,她抱起一对金步摇。 这是她那位便宜爹爹送的,据说南胭也有一对,这样的情意不值钱,还是拿去卖了吧! 荷叶替她跑了一趟当铺,那对金步摇只卖到了五百两银子。 “还差八千两啊……柳氏还挺贵的。” 南宝衣的目光突然落在那块刚买的端砚上。 前世萧弈富可敌国,虽然他如今只是个落魄养子,但他那么奸诈,手里一定悄悄攒了不少私房钱。 她抱起砚台,殷勤地奔向枇杷院,“二哥哥,我来给你送温暖啦!” 穿过枇杷树和青石台阶,南宝衣熟门熟路地跑进了萧弈的书房。 少年穿圆领墨色修身锦袍,正临窗读书。 “二哥哥!”她清脆甜软地唤了一声,献宝似的捧出那方砚台,“我在翰林街宝砚斋买的,你喜欢吗?” 萧弈瞥了一眼,砚是好砚,价值在千两白银左右。 不过小姑娘眼睛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像是露了尾巴的小狐狸,心里面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书。 南宝衣噘了噘嘴,未来的权臣大人也忒难哄了,总是不爱搭理她算怎么回事…… 好在她脸皮厚,权臣大人不搭理她又怎么样,只要能博取好感,就算叫她围着萧弈唱一整天单口相声她都欢喜! 她帮萧弈铺开文房四宝,亲自拿了墨条在砚台里磨,怂恿道:“今日春光烂漫,二哥哥读什么书呀,不如来写诗吧?您文采飞扬,妹妹若是能得到您的墨宝,一定裱起来挂在床头!” 萧弈面如冰霜。 算起来他已有三天没吓唬过小姑娘,她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怕他,贼眉鼠眼的小模样,骨子里的顽劣嚣张宛如死灰复燃,一副要上房揭瓦的姿态。 他翻了一页书,继续不搭理。 南宝衣夺走他手里的游记放在案头。 萧弈盯向她。 小姑娘双手捧脸趴在书案上,眨动着纤长的睫毛,笑起来时像一朵娇嫩可爱的小芙蓉,“二哥哥,赐我墨宝吧?” 萧弈想知道小姑娘打的什么鬼主意,于是提笔蘸墨,一首绝句在宣纸上一挥而就。 南宝衣等他写完,笑眯眯道:“二哥哥,这方砚台是不是很好用呀?” “尚可。” “我花了一万两银子呢!” 萧弈:“……” 一万两银子,买了这么个砚台? 没事儿,南家有钱,她可以随便造作。 他事不关己地起身净手。 南宝衣追上去,腆着小脸道:“二哥哥,这方砚台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一万两银子哦!” 萧弈冷漠地擦干双手,“究竟想说什么?” “正所谓礼尚往来,我送你这么名贵的砚台,你要不要考虑回个礼?我这人很庸俗的,你回我一万两银票就好,呵呵。” 萧弈:“……” 呵呵。 小姑娘敲诈敲到他头上来了,好得很。 他在书案后坐了,重新翻开游记,“这砚台我不要了。” “可是你已经用过啦!”南宝衣有点得意,细白小手比了个六,“给你打个折,要不你回我六千两的礼?六六大顺,多吉利。” 见萧弈神情冰冷,南宝衣搓搓小手,“要不,四千两?四季发财!” 萧弈仍旧无动于衷。 “那就三千两吧,三阳开泰!” “三千两也不行啊,那两千两?两全其美,再不能少了呀!” “嘤嘤嘤,我再给你打个折,一千两好不好?一帆风顺,一步登天,一命呜呼啊!” 萧弈眉心突突直跳。 小姑娘当什么富家千金,这副口才不去说书简直可惜。 他不耐烦地合上书,“缺钱?” 南宝衣心虚地绞着双手,闷闷地点点小脑袋。 她悄悄抬起眼帘瞅一眼萧弈,少年眉目如山,端坐的姿态秀美如松竹,一派沉稳可靠的样子。 她默了片刻,忽然抱住萧弈的腿,带着哭腔嚎道:“二哥哥叫我做使唤猫儿的猴子,可是我手头没有银子,使唤不动猫儿…… “二哥哥,我没有娘亲,一旦后娘进了门,她会和南胭一起欺负我,她们会抢走我的一切……二哥哥是好人,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二哥哥一定会帮我的……等我长大,我孝顺二哥哥啊!” 小姑娘白嫩清媚的脸蛋上挂满泪珠,哭得十分苦楚,像是受尽了半世的委屈。 哪怕明知她三分真情七分演戏,萧弈也仍旧很烦躁。 他打算亲自欺负的小东西,怎么可以叫别人欺负呢? “缺多少?”他冷声。 南宝衣愣了愣,急忙擦着眼泪站起身,将自己去玉楼春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弈指关节轻轻叩击书案,情绪莫测。 能想到利用柳氏的卖身契做文章,小姑娘还不算蠢。 他重新翻开书,“回去吧,柳氏的卖身契会送到你手上。” 南宝衣走出书房,面对满园春景,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令她头疼的银钱大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决啦? 未来的权臣大人果然厉害! 正琢磨着该怎么回报他,两个小丫鬟背着包袱踏进了枇杷院。 两人的容色都很出众,料想是季嬷嬷给萧弈挑的通房丫头。 第10章 小姐会有福报的 “五小姐。” 两个丫鬟朝南宝衣行礼。 南宝衣挥挥手示意免礼,打量她们两眼,忽然担心她们轻视了萧弈。 毕竟在下人们眼里,萧弈还是不受宠的养子。 她起了训诫她们的心思,小脸威严地背着手,“你们叫什么名儿,都擅长些什么?” “奴婢名唤余味,擅长烹饪,大江南北的美味佳肴奴婢都会做。” “奴婢名唤尝心,擅长杀人——哦不,擅长占卜算卦,比如测测姻缘之类的。” 南宝衣纠结地皱起小眉毛,她仿佛听见这个丫鬟说擅长杀人! 季嬷嬷挑的都是什么人哦! 她一板一眼地围着两个丫鬟踱步,她们神情肃穆站姿笔挺,毫无深宅后院婢女们弱柳扶风之态,食指和虎口甚至还生着厚厚一层茧,是经常使用刀剑才会产生的痕迹。 南宝衣眼珠一转。 萧弈是个很精明的人,恐怕不会允许寻常丫鬟近身,难道这两个丫鬟原本就是他的人? 视线扫过两人秀美姣好的面庞,啧,萧弈的枕边人啊。 南宝衣眉眼弯弯态度友善,“二哥哥英明神武足智多谋,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只可惜身边没个知暖知热的人。如今两位姐姐来了,由你们照顾二哥哥,我这心啊算是彻底放下了。伺候他,也是两位姐姐的福气呢!” 马屁是拍出来的,萧弈跟前拍不了,可以跟他的通房丫鬟拍啊,只要她们在萧弈面前提两嘴,萧弈总会知道她的好。 余味一脸惊奇地望着南宝衣,这位五小姐说话时故作老成,听着像是牵红线的老姑婆…… 尝心很平静地掏出一封信递给南宝衣,“给。” “给我的?”南宝衣诧异。 尝心点点头,“五小姐会有福报的。” 这是得了萧弈枕边人的好感? 南宝衣笑眯眯揣着信回到锦衣阁,却瞧见侍女们抬着箱笼来来往往。 荷叶急得什么似的,眼圈红红地拉住她的衣袖,“小姐,老爷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叫南胭搬进来和您一块儿住!” 南宝衣望去,南胭白裙飒飒地立在屋檐下,像是一朵开在春风里的小白花。 四目相对,南胭笑靥如花,“宝衣,你回来了。爹爹让我搬进来和你一块儿住,你不会嫌弃我吧?” 南宝衣神情变幻。 前世并没有这一出,许是这一世她在宝砚斋买下了南胭看中的砚台,令她心里不平衡才出此下策。 可她一点儿都不害怕。 前世她被南胭毁容又被程德语休弃,最后甚至被程家卖去了盛京城皇宫。 她在皇宫经历了旁人所不能想象的艰难,一颗心千锤百炼顽强坚韧,如今的南胭在她眼里只是个令人憎恨的寻常少女,这些小手段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微笑,“姐姐能与我作伴,我十分欢喜。” 说完,带着荷叶进了绣楼。 南胭看着她无所谓的姿态,忍不住皱眉。 侍女不解:“南宝衣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生气,难道她就不恨老爷自作主张,不恨小姐抢了她的院子吗?” “肯定是不想露怯,所以装作不在意。”南胭解释,“但她装不了多久的,我娘很快就要进门,到时候她会更加难受。” 荷叶随南宝衣回到闺房,望着自家小姐坐到窗边拆信,“小姐,那个外室女都蹬鼻子上脸了,您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要不奴婢去回禀老夫人,请她把南胭赶出去?” “爹爹已经很不喜欢我了,你这么做,他会更加不喜欢我。”南宝衣不在意地展开信纸,“她住不了多久的,柳氏也进不了南家门,你放心。” 荷叶去给她端燕窝,她看着尝心给她的信陷入了沉思。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凡收到此信者,必须转写七封寄给亲近的人,否则家破人亡最爱之人死于非命!!! 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 权臣大人身边的人真是不简单呀,她现在把信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南宝衣欲哭无泪。 …… 黄昏时,南宝珠来锦衣阁找南宝衣踢毽子,瞧见南胭住了进来,十分惊讶。 她没心思踢毽子了,拽着南宝衣躲到一丛牡丹后面,“怎么回事呀,好端端的,那个外室女怎么住进来啦?” “说来话长,你别在意她,咱们玩咱们的。” 南宝衣不想被南胭打搅了兴致,谁知南胭却主动凑了过来。 少女柔柔弱弱地朝南宝珠屈膝行礼,“四姐姐。” 南宝珠嫌弃地摆摆手,“谁是你四姐姐,别乱攀亲戚好不好?” 南胭眼圈一红,低着头站那儿不出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南宝珠更加嫌弃,忍不住嚷嚷:“我没打你也没骂你,好好的你哭什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南宝衣冷眼旁观。 前世,她以为南胭是好姐姐,不嫌弃她外室女的身份,亲自把她带进了蜀郡富贵人家的圈子里,帮着她一点点摆正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知书达理。 可是这一世,莫说蜀郡富贵人家的圈子,就算是南府,她也不打算让她待得舒坦。 她牵住南宝珠的手,“你不喜欢她,那咱们去花园玩,看不见也就不碍眼了。” 南胭哽咽着拦在她们面前:“宝衣,爹爹叫我住进来,是为了照顾你、管教你。你今日既没有好好读书也没有做女红刺绣,白白荒废了一天光阴。 “书上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虽然咱们是女儿家,但也要勤勉用功才好。所以你不许去花园踢毽子,必须回闺房好好读书。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会告诉爹爹的。” 南宝珠听的心头火起,一把将南宝衣护在身后,“南胭你算老几啊,祖母都不承认你的身份,我妹妹轮得到你来管教?!你有空还是管教管教你娘吧,这些年为着点儿银子扒着我三叔不放,也不嫌丢人!” , 啊,想试试求求推荐票,不知道能不能求得动 第11章 她犯了滔天大错 二房就南宝珠一个女儿,自幼千娇万宠,性子养的娇憨爽快,从不害怕得罪人。 南宝衣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小堂姐,心里一片暖意。 前世她在程家举步维艰,小堂姐也是这般护着她的,甚至在她毁容之后,带着小厮冲进程家掌掴南胭。 那时南府已经败落,南胭丢了那么大的脸,十分嫉恨小堂姐,于是利用程家的权势,逼小堂姐嫁给一个五旬小官做填房。 虽然小堂姐在出嫁的路上逃跑了,可是她的余生大约都过得十分艰辛,而这一切都是南胭造成的! 南宝衣也很明白,南胭叫她回房读书并不是真心为她好,而是为了在锦衣阁中立威。 锦衣阁那么多丫鬟婆子,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里呢,只要她表现出对南胭的顺从,那么她们今后也会听从南胭的吩咐,把她当成府里的正经小姐。 只可惜…… 南胭注定要失望了。 她稚声道:“可我偏不想读书,你是不是还要拿戒尺抽我呀?” 南胭脸色青白交加,笼在袖中的双手紧了又紧。 原本想踩着南宝衣在锦衣阁立威,可对方居然不配合她…… 不配合也没关系,她还有后手。 她满脸痛惜,“宝衣,姐姐是真心为你好,就算闹到祖母面前,我也是有理的。” 如果闹到松鹤院,老夫人一定认为她勤奋好学,而南宝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南宝衣酒窝甜甜,“那就去祖母面前说个分明吧!” 她上前去拉南胭的手,“走,一起去松寿院。” 刚碰上南胭,她突然“哎呀”一声,吧唧跌倒。 她仰起泪兮兮的小脸,“姐姐,你干什么推我?” 南胭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搞什么,她根本什么都没做! 南宝衣她有病?! 南宝珠猜到南宝衣的小算盘,满脸悲切地扑上去:“我苦命的堂妹哦,后娘还没进门就被她女儿欺负,将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我苦命的堂妹哦!” 她扯着嗓子哀嚎,嚎的比专门哭丧的妇人还带劲儿。 南宝衣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南胭俏脸涨得通红。 她知道今日之事恐怕要闹大了,于是暗暗给侍女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去请南广。 …… 松鹤院。 老夫人心疼地抱住南宝衣,“可怜的娇娇儿,快给祖母瞧瞧,有没有摔伤呀?” “脚踝疼得厉害……”南宝衣声音细弱,丹凤眼里噙满泪花,紧紧抓着老人家的衣袖,“祖母,孙女害怕……” “乖孩子,别怕!”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威严地瞥向南宝珠,“珠丫头,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南宝珠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就是南胭推的娇娇,我亲眼看见的!” 南胭楚楚可怜,“祖母,我没有推妹妹。我只是想劝妹妹多读点书,没事学些女红刺绣什么的,不要玩物丧志。我都是为了妹妹好,求祖母明鉴!” 老夫人看见她就烦,沉声道:“我的娇娇儿最是心善,从不撒谎冤枉人。你进府头一天就惹是生非闹得家宅不宁,实在可恶!季嬷嬷,带几个婆子把她轰出府,不许她踏进南家半步!” 南胭猛然瞪大眼。 她宛如风中娇颤的小白花,仿佛下一瞬就要晕厥过去。 她才进府第一天啊,要是被外人瞧见她被轰出南府,她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她都已经是议亲的年纪了…… 南宝衣从老夫人怀里钻出小脑袋,偷偷瞄了一眼南胭。 前世在程家,南胭就是这么对她的。 她在程德语面前假扮弱不禁风,一会儿冤枉她推了她,一会儿又冤枉她扎小人害她,她把自己塑造成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还把她和程德语塑造成情比金坚的苦命鸳鸯,而她南宝衣是恶毒的插足者…… 风水轮流转,南胭也该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儿。 季嬷嬷正要动手,屋外突然传来大喝: “我看谁敢!” 南广虎虎生风地踏了进来。 他拽起跪在地上南胭,亲自给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怒声道:“娘,您别听娇娇一面之词,胭儿温柔善良,绝不可能推她!” 老夫人一看见这个小儿子就烦,“珠丫头亲眼看见的,难道珠丫头也撒谎不成?!” 就算撒谎又如何,她就是要偏袒娇娇儿。 好歹坐镇南家后宅大半辈子,女孩儿是好是坏,她一眼就能看穿。 南广不悦地盯向南宝珠,“珠丫头当真亲眼看见了?” “三叔,我两只眼睛黑白分明,看得特别清楚呢!”南宝珠娇憨地圈起自己的双眼,“除了某个眼神不大好的人疼爱南胭,再没有别的长辈喜欢她。她嫉妒娇娇被全家人疼爱,于是就推了她!” 南广气得直抽抽。 什么叫某个眼神不大好的人?! 指桑骂槐不要太明显! 南宝珠是他二哥的掌上明珠,他骂不得,于是黑着脸转向南宝衣,“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姐姐推了你?!” 南宝衣像是被他的大吼大叫吓到,往老夫人怀里缩了缩。 她抬起泪盈盈的丹凤眼,委屈道:“爹爹,您不要责怪姐姐,想来她也是无心之失……” 南广险些气出一口血! 他知道这件事算是说不明白了,于是高声道:“就算是胭儿推了你,那也不过是孩子家家的小打小闹。但是南宝衣,你今天犯了天大的错,比胭儿恶劣多了,还不快跪下请罪?!” 老夫人每每听小儿子说话就心跳失衡,那副大嗓门,简直要把她的耳朵给震聋! 她捂住南宝衣的小耳朵,骂道:“会不会好好说话?你要把你老娘的耳朵给震聋才罢休是不是?!要是再吓坏娇娇,你就给我跪祠堂去!” 南广红着脸,“娘,我错了,实在是南宝衣犯下滔天大错,儿子看不过眼的缘故。” 南宝衣眨巴眨巴泪眼,“我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第12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南广掸了掸宽袖,冷笑:“什么错?你今天在外面胡乱挥霍了一千两银子,还不叫滔天大错吗?” 生怕老夫人没听清楚,他一边伸手比划,一边夸张地加重声音:“一千两雪花纹银呐!” 满屋寂静。 南广像是扳回一局般得意洋洋,暗道屋里的人肯定吓坏了,待会儿母亲还不定要怎么教训他这个不听话的嫡女。 良久,老夫人突然哂笑。 她狠狠掷出去一只喜鹊登枝粉青茶盏。 茶盏砸到南广额角,茶水茶叶泼了他一脸,就连旁边的南胭都挨了好些茶水沫子,父女俩狼狈不堪。 南广愕然,“娘?” “别叫我娘!”老夫人怒不可遏,“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咱们南家好歹也是蜀中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区区一千两银子算什么,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给娇娇儿扣上‘滔天大罪’的帽子?!只要娇娇儿高兴,哪怕天天跑出去花一千两,也是使得的!” “是啊三叔,一千两对咱们家真不算什么呢。”南宝珠随手就从荷包里掏出两千两银票,小脸上满是不解,“难道这是很大一笔钱吗?” 南广快要吐血! 为啥他的小侄女随手就能掏出两千两银票?! 为啥他的小女儿随手就能挥霍一千两白银?! 他家这么有钱,为啥他娘每个月只给他两百两生活费?!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南胭娇美的面庞同样扭曲。 都是老太婆的孙女,凭什么南宝衣和南宝珠过得这么富贵,而她就连买件礼物都要斤斤计较?! 她嫉妒地红了眼。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款款上前,声音甜美纯真:“祖母,书上说,‘少荤多素日三餐,粗也香甜,细也香甜;新旧衣服不挑选,好也御寒,坏也御寒’,书上还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可见咱们应该勤俭节约节衣缩食才是,这是一种传统美德呢。” 老人都喜欢节俭,她这么说准没错,一定能讨老太婆喜欢。 南宝衣窝在老人家怀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南胭疯了,也不瞧瞧南府是什么人家,张口就是节衣缩食…… 她软软糯糯道:“可是姐姐,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操劳辛苦了大半辈子,本来就应该好好享福。而且南家家业本就有祖母的一份,你有什么资格叫她节衣缩食?” 她依恋地抱住老人的脖颈,“祖母,娇娇不想让你过得寒酸,祖母应该顿顿山珍海味,把最好最漂亮的蜀锦绫罗都穿在身上!祖母要当世上最幸福的老太太!” 甜软懂事的姿态,叫老人的心都要化了。 她怜惜地拍了拍南宝衣,“咱们家富贵,自然不需要节衣缩食,别听她胡说八道。” 南广却觉得南胭讲得很有道理。 他挺直了腰板,“娘,你别总惯着娇娇,把她养成自私刻薄的性子可就完了。一千两银子啊,也不知道她买了些什么,也没见拿来孝顺您和我。” “祖母……”南宝衣委屈,“那些银子是我攒了很久的压岁钱,我在宝砚斋买了一方顶好的砚台,拿去送给二哥哥了。二哥哥读书辛苦,值得用好一点的砚台。” 老夫人心生欢喜。 她得意地瞥向南广,“谁说娇娇儿自私刻薄了?懂得为亲人着想,这叫心地善良。不像你的外室女,嘴上道理一堆一堆地往外蹦,实际上却抠抠索索上不得台面!” 南广脸色黑如锅底。 谁说胭儿抠抠索索,她还买了核桃酥孝敬自己呢! 不像南宝衣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一千两银子啊,不拿去孝敬自己,反而买了个没卵用的破砚台,还偏偏送给了那个卑贱的养子! 真是糟蹋银子! 侍女突然进来,恭声道:“老夫人,二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萧弈带着余味和尝心进来,无视在场众人,神色冷淡地请了安。 老夫人望了一眼两个婢女,知道他是特意带过来给自己看的。 两个婢女容貌端庄清秀,瞧着不像是误人子弟的狐媚子,应当能伺候好他。 她放心地点点头,赐了座,笑道:“听说,娇娇儿送了你一方砚台?” 萧弈颔首,“是。” “一千两银子呐!”南广悲痛地小声嘀咕。 萧弈喝茶的动作顿住。 一千两? 小姑娘不是说花了一万两吗? 还吵吵着要他回礼…… 他瞥向南宝衣,小姑娘鹌鹑似的钻进老夫人怀里,吓得不敢露头。 腰间系着的淡粉色裙裾轻曳如流水,一角裙子被压住,露出一截雪白罗袜,小巧玲珑赏心悦目。 只是那罗袜上好似沾了些泥,许是跌倒过。 他淡淡道:“摔着了?” 南宝衣从老人家怀里探出半张小脸,崇拜地看着他,“二哥哥观察入微,好厉害!” 萧弈暗暗骂了句马屁精。 他不知道南宝衣为什么忽然转了性子,但她自个儿愿意送上门被他欺负,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转了转茶盏。 侍立在他身后的尝心立刻会意,接话道:“是与人相克的缘故。” 众人一愣。 尝心走到厅中,视线转过所有人,最后顿在南胭身上,振振有词:“你与五小姐八字相克,初来乍到冲撞了五小姐,所以她才会摔倒。你会遭报应的!” 南胭:“……” 她招谁惹谁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夫人如临大敌,“老三啊,我就说她们母女不能进府,你偏不信。看看,你这外室女可不就冲撞了娇娇儿?” “娘!”南广急了,“这丫鬟信口雌黄你也信?” “奴婢并非信口雌黄。”尝心屈膝行了一礼,“五小姐和这位姑娘八字相克,不能住在一座院子里。如果老夫人信奴婢,可以安排五小姐和二公子住一块儿,二公子命格无双,能化解五小姐命中的一切黑煞与劫难。” 老夫人沉吟,“既然如此,娇娇儿,正好你二哥哥院子破旧,你就和他一同搬去朝闻院吧。你二哥哥文采出众,你跟着他,祖母放心。” , 啊啊啊,今天推荐票破了五百,超开心!谢谢小仙女们! 第13章 二哥哥,你不要嫌我烦 南广又是一阵抽抽。 朝闻院啊,那可是府里最宽敞豪奢的宅院! 据说是两百多年前,南家接待皇帝巡游时特意建造,连那块匾额都是当年皇帝亲笔题写。 经过这些年不断修缮重建,整座大宅院非常富丽堂皇,怎么就偏偏给了那么个卑贱的养子住?! 南宝衣一愣一愣。 她不可思议地望望尝心,又不可思议地望望萧弈,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好的,她怎么突然要和权臣大人同居了呢? 而余味已经在最短时间里,打听清楚南宝衣和南胭的纷争,俯身在萧弈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弈漫不经心地把玩茶盏,“南胭姑娘看着知书达理,想必是读过书的。” 南胭客气地笑笑,没搭理他。 卑贱的养子而已,还不值得她放在眼中。 万一给他几分好脸色,叫他赖上自己,那可就糟了。 南宝珠看不惯南胭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抻着脖子阴阳怪调,“可不?刚刚还说什么俭以养德,劝大家节衣缩食呢!” 萧弈薄唇轻勾,“南胭姑娘私底下定然勤俭。” 看似夸赞的一句话,叫老夫人暗暗挑眉。 都是摸爬滚打的人精,她对南胭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家倒不好妨碍你勤俭节约,省得坏了你的美德。季嬷嬷,吩咐下去,今后厨房不必送大鱼大肉去锦衣阁,每日粗茶淡饭即可。再吩咐府里人,裙钗首饰什么的也万万不要送,她布衣荆钗才会高兴。” 南宝衣偷笑。 她悄悄望向南胭,少女脸都绿了,面皮颤抖得十分厉害。 她进南家本就是为了富贵,如今过得还不如在外面,可不得气死? 她趴到老夫人耳边,有点害羞,“祖母疼娇娇……” 老人宠溺地刮了刮她白嫩微翘的鼻尖,眼睛里都是笑。 …… 南宝衣的东西特别多。 从锦衣阁搬出来时,一抬抬箱笼不见尽头,看得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瞠目结舌。 其中最惹眼的是娘亲留给她的嫁妆。 娘亲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当初嫁过来时十里红妆,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妆呢,羡煞了锦官城里的姑娘们。 祖母和伯娘都是好人,不肯碰她的嫁妆,只叫南宝衣自己收着,因此嫁妆都堆在锦衣阁的库房里。 南宝衣抱着一盏燕窝,坐在屋檐下看小厮们搬嫁妆。 前世她把南胭当亲姐姐,南胭跟她哭诉柳氏出身低微给不了她风光体面,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分出了一半嫁妆给她。 可南胭觊觎的,何止是她的嫁妆…… 少女吃了口燕窝,弯起的嘴角带出讥讽。 “妹妹……” 娇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南胭娇娇怯怯地倚在门后,眼睛哭得红红的。 南宝衣微笑,“姐姐是来送我的?” 南胭拿帕子揩了揩眼泪,“妹妹,我知道你怕我进府以后抢走你的宠爱,所以才冤枉我推了你,但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把你当亲妹妹疼,绝不会抢你的任何东西!我自幼流落在外孤苦伶仃,你可怜可怜我,不要再针对我了好不好?以后府里多一个人疼爱你,难道不好吗?” 南宝衣不紧不慢地把小金盏递给荷叶。 她随手从嫁妆里捞出一枚白玉圆环流苏压裙禁步,对着春阳照了照,“姐姐看,这禁步美不美?” 南胭望去。 白玉圆环温润剔透,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南宝衣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她紧了紧手帕,笑容不达眼底,“妹妹的东西,自然很美很贵重。” “可惜,我不喜欢。” 南宝衣把禁步丢了出去。 上好的白玉环,脆生生砸成了碎瓣。 南胭皱了皱眉,满眼心疼。 “我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在别人眼中再美,我也要毁了她。”南宝衣慵懒地站起身,“时辰不早,我得去瞧瞧我的新院子,姐姐不必送我。” 她走后,侍女不解,“小姐,南宝衣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南胭狠狠咬了下唇,“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指桑骂槐?” 只是她不明白,她明明扮演着好姐姐,根本没有妨碍到她,为什么她的敌意这么大? 侍女叹了口气,“南宝衣真是恶毒,仗着自己是府中嫡女就欺负小姐,奴婢都看不过去了!老天爷真不公平,那么坏的女孩子都能有这么多嫁妆,小姐心地善良又知书达理,偏偏手头什么都没有……” 南胭盯向流水般往外抬的嫁妆,忍不住泛起酸意。 她今年十三岁了,娘亲之所以这么着急想嫁进南家,也是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出身份,以便谋一门好亲事。 可如今看来,就算能谋到好亲事,她也没有南宝衣这么多的嫁妆。 等她嫁到夫家,别人会看轻她的。 她揪了揪手帕,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 南宝衣在朝闻院门口遇见了萧弈。 少年穿圆领墨色锦袍,露出霜白衬袍立领,面庞昳丽俊美,姿容清隽如松楠。 “二哥哥!”她甜甜地唤了一声,“今后要拜托二哥哥照顾啦!” “聒噪。”萧弈冷眼以对。 南宝衣眉眼弯弯,“都说二哥哥文采斐然学识渊博,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朝闻院,‘朝闻’是什么意思呀?” 男人都喜欢被吹捧巴结,也喜欢在人前展现自己的才华,她觉得萧弈也不例外。 萧弈深深看了一眼匾额,眼中情绪是她读不懂的复杂。 半晌,他淡淡解释:“‘朝闻道,夕死可矣’。” 南宝衣:“是指,‘只要早上明白了道理,哪怕晚上就死掉也不怕了’的意思吗?” 萧弈讥讽:“人之一生,要明白的道理太多了。如果明白一个道理就要死上一回,那么得死多少回?” 南宝衣默了默。 前世她犯下了识人不清的错误,明白过来时,已是濒死之时。 能够重生实属上天垂怜,可人生哪里有那么多重头再来的机会? 这一世,她要聪明地往前走! 漂亮的丹凤眼渐渐湿润,她抬袖揩了揩泪花,仰起白嫩娇憨的包子脸,“二哥哥,你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以后我会跟着你好好学东西,你不要嫌我烦,好不好?” 第14章 该怎么回报他 小姑娘乖巧地撒着娇,甜甜糯糯的声音令人心软。 萧弈道:“真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南宝衣:“……”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弄得她好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似的。 但她还是温顺地点点头,“想的!” 她随萧弈踏进朝闻院,听见少年声音清润凉薄: “‘朝闻道,夕死可矣’,是指当我们弄清楚了人生的真理和信仰之后,亲身为了它们去实践,死亦无憾。比如那些以国家为信仰的仁人志士,他们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这便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南宝衣仰头看他。 少年侧颜白皙俊美,尚还带着稚嫩。 她记得前世萧弈屡屡为国出征,比朝堂上那些只会骂这个骂那个的大臣好多了,但却因为赫赫战功总是引来他们的嫉妒和陷害,甚至连百姓都说帝师是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萧弈乘马车行驶在大街上,那些百姓半是被人煽动半是出于内心,竟然朝马车扔烂菜叶子臭鸡蛋。 可是他们却不想想,天底下,哪有奸臣愿意舍命保家卫国的? 她突然想到该怎么回报他了。 等她长大,她愿用前世积攒的朝堂机密,为他铺就一条名利双收的锦绣大道,要他万人敬仰,青史留名! 朝闻院景致极美,处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鸟语花香燕舞莺歌。 南宝衣围着萧弈叽叽喳喳,像是活泼的小蝴蝶。 两名黑衣暗卫躲在路边儿树梢上,好奇地目送他们远去。 名叫十苦的暗卫首领忍不住碎碎念,“主子从来不近女色的,不过五姑娘毕竟是妹妹,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瞄到流水般抬进来的嫁妆,他又道:“十言,五姑娘的嫁妆就这么抬进门了,你觉不觉得像是主子娶亲?怪有意思的。” 十言捧着书摇头晃脑,“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十苦头疼地拍了他一巴掌。 身边有个啰啰嗦嗦的吊书袋子,连八卦都聊不起来,好烦啊! 南宝衣把锦衣阁的匾额也带来了,命小厮挂到自己居住的绣楼外,才欢欢喜喜地拎着裙裾进了楼。 楼里布置得精致名贵,还熏了上好的香。 她转了一圈,又想去书房瞅瞅。 朝闻院的书房很大,足够她和萧弈共同使用。 她进去时,萧弈已经坐在窗边大案上翻看游记。 她不敢打搅他,在对面书案后坐了,轻手轻脚地铺开笔墨纸砚。 从怀里掏出尝心送给她的信笺,她盯着白纸黑字犯了愁。 纸上要求转寄七封给亲近的人,否则就会家破人亡最爱之人死于非命。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犹犹豫豫地提笔,直到墨珠从笔尖滴落,才认真写下第一个字。 她耍了个小心眼,只抄誊那首诗,并没有把后面的诅咒写进信里。 这样一来,就算别人收到信,也不会像她这般犯愁啦! …… 就在南宝衣认真写信时,南胭拎着食盒去前院,找到了南广。 她取出食盒里的点心,红着眼睛道:“连累爹爹被祖母训斥,胭儿心里过意不去,特意为您做了些莲蓉酥饼。” 南广望着精致可爱的糕点,心里一阵泛热,“胭儿,你是个好的。那件事本来就是你祖母和娇娇做得不对,你不要自责。” “您不怪我就好……可惜我福薄,不像妹妹手头阔绰,我只能亲手做些点心孝敬您。如果我也像妹妹那般随手就能掏出一千两,一定送给您喝茶。” “唉,你提起银子,为父心里就闹得慌啊!”南广痛苦地摇摇头,“你说为父也是府里的正经老爷,凭什么他们都那么阔绰,为父就过得辛苦寒酸呢?娇娇也是,明明那么有钱,也不知道拿些银子孝敬我,竟然给萧弈那个贱种买什么砚台,真是糟蹋银子!” 南胭在他身边坐下,“她是您的亲女儿,只要您主动开口,她肯定愿意给您银子。说起来,今儿搬家时我看见她有好多好多嫁妆,可见她不缺银子。” 提起嫁妆,南广眼前一亮。 南胭压了压上翘的嘴角,继续道:“听说爹爹的原配夫人出身富贵,嫁妆十分丰厚。妹妹年幼,说不定会在别人的挑唆下胡乱挥霍嫁妆,您该替她照管才是。” 南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嗖嗖飞快。 宋氏的嫁妆里有许多商铺地契,好好打理,每个月能得不少利息分红呢。 只要他把嫁妆拿到手,光靠分红就能过得十分滋润! 他一张脸笑开了花,“胭儿持家有道温柔贤惠,将来真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娶咱们胭儿为妻。” 南胭腼腆地笑笑,眼睛里却闪烁起泪花。 南广连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南胭哭得非常可怜,“爹爹,我今年十三岁了,已经是可以议亲的年纪。可是妹妹有那么多嫁妆,我却什么都没有,所以心里难受……要是我能有她一半的嫁妆,我就很欢喜了呢,将来也更方便孝顺您。” “这有什么?”南广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和娇娇都是我女儿,她有的你自然也会有。你甭着急,我这就去朝闻院找她,叫她分一半嫁妆给你。别哭了啊,乖!” 朝闻院。 南宝衣揣着七封信,放了一封在萧弈书案上。 萧弈抬眸。 南宝衣心虚地眨了眨眼,“我近日书法很有进步,因此誊写了一首诗,叫二哥哥欣赏欣赏我的墨宝……” 萧弈冷着脸拆开信。 呵,这字丑的,跟鸡扒的真没区别。 “见字如人,一手好的书法,对人大有裨益。”他沉声,“南宝衣,你的字很丑。” 南宝衣抿了抿嘴,“二哥哥,跟女孩子说话要婉转温柔,指出他人缺点时更要婉转温柔。你这样,将来讨不到媳妇的。” “再说一遍。” “二哥哥,我觉得你刚刚说得很对,我的字确实写的很丑。” “哟,你们俩这是在讨论什么呀?什么丑不丑的?” 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 南宝衣望去,她的便宜老爹正背着手跨进门槛。 , 南三爷(理直气壮地叉腰):我不仅觊觎我娘的银子,我还觊觎我女儿的嫁妆,我还是个宝宝! 第15章 小哭包可不可爱 她起身,“爹爹,你怎么来啦?” “当然是来看看你的新住处。”南广扫视了一眼书房,“这么多书,读的完吗?娇娇啊,不是我说你,咱们南家从古至今就没出过秀才,你装样子可别装得太过,会被别人看笑话的。” 南宝衣:“这些都是二哥哥的书。” “是吗?哟,这本不错,《菜根潭》,适合娇娇看!”南广认真地指了指书架,“娇娇啊,这本菜谱是讲怎么用菜根子做出美味佳肴的,你多看看,没事儿可以学你姐姐下厨练练手艺。” 萧弈信手翻过一页游记,头也不抬,“那是一本语录体著作,融合了佛儒道的思想,适合读书人看。” 居然不是菜谱…… 南广臊得满脸通红,恶狠狠瞪了萧弈一眼。 南宝衣想笑又不敢笑,小脸扭到旁边,憋得十分辛苦。 南广为了挽回颜面,又故作高深地指着书架,“那本书也不错,《春秋》,是讲春天和秋天的风景完全不一样,娇娇啊,你没事儿多看看,能开阔胸襟增长见识哩!” 萧弈:“《春秋》是描述东周前半期历史的史书。” “你不说话你会死啊?!” 南广脸色发绿,厉声骂了一句,干脆背过身不想再看他。 他不想多待,于是懒得兜圈子,慈蔼地拉住南宝衣的手,“娇娇啊,你手头还有多少银子呀?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你支援一点?” 南宝衣心头泛冷。 她就说好好的她爹怎么突然来找她了,原来是因为缺钱花。 她眨巴眨巴双眼,稚声道:“爹,我的银钱都拿去买砚台啦。” “一个子儿都不剩了?” “一个子儿都没有啦。” 南广痛惜,“你年纪小,所以不会打理银钱。这样,你把你的嫁妆交给我保管,省得你又在某人的教唆下胡乱挥霍。” 南宝衣眸色转冷。 她爹居然惦记上她的嫁妆了,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她还没说话,萧弈合上书页,嗤笑,“三叔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南广理直气壮,“当长辈的替晚辈保管嫁妆,这不是情理之中吗?我是个要脸面的男人,不会叫女儿家花银钱给自己买东西。市井里怎么说那种人来着,吃软饭,小白脸,对,花女人银钱,那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南宝衣简直要被她爹气死。 她巴结萧弈都来不及,他倒好,一来就给萧弈扣上了“吃软饭”、“小白脸”的帽子! “爹!”她生气地把南广拉到旁边,“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南胭怂恿你来的?” 凭她爹的脑子,是想不到动用她的嫁妆的。 南广板着脸,“是又怎么样?她也是为了我着想!” 见南宝衣噘着嘴不高兴,他又苦口婆心地劝:“娇娇啊,你姐姐这些年流落在外,过得很不容易啊!你柳姨贫寒,没有多余的银钱给她置办嫁妆,你祖母又不喜欢她,所以她只能靠你这个妹妹了。你要懂事啊,你要帮帮你姐姐啊!” 南宝衣被气笑了,“她想我怎么帮她?” “这样,你把你的嫁妆拿出一半分给她,嫁妆里的商铺田亩呢,就交给我来替你打理。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懂得爹爹的良苦用心啊!” 南宝衣很想拿棒槌,照她爹脑袋上狠狠来一下! 前世南家被人陷害,败落之后很多银钱都落入了柳氏的口袋。 再加上南胭在程家得脸,南胭的亲哥哥南景又当了官,所以柳氏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到最后她爹甚至还要看柳氏的脸色。 她在程家被欺负得厉害,找爹爹哭诉,爹爹想替她说两句话,还没开口就被柳氏呛了回去。 后来她被程德语卖去长安,临行前侥幸见到爹爹,四十不到的男人头发全白了,神志疯疯癫癫,浑身脏兮兮的,躲在长堤垂柳后偷偷地看她。 她走过去,他就从怀里摸出一把糖,念叨着娇娇小时候爱吃什锦记的糖,他好多年没给她买了,听说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偷了银子去买糖,但是他在路口守了很多天,都守不到他的娇娇。 他问她看没看见他的娇娇,他很想见见他的小女儿。 他就是这样的父亲,自私懦弱胆小怕事,连孩子都护不住。 可南宝衣不得不认这个父亲。 重生回来,南宝衣深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也红了眼圈,轻轻牵住南广的袖角。 她低着小脑袋,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爹爹,娘亲留给我的嫁妆,为什么要分给别人……您疼爱姐姐,难道就不疼爱我了吗? “小时候您经常给我买什锦记的糖吃,可是娘亲走后,没有人管着您,您老是不在府里,只住在外面陪着姐姐,您已经好多好多年没给我买糖吃……好不容易来看娇娇,却只是叫我分嫁妆给姐姐……” 许是动了真情,她竟哽咽不成调。 南广怔愣。 他确实有很多年没有好好陪伴娇娇。 印象中的娇娇还是个跑起来颤巍巍的小粉团子,不知何时就长成了如今娇嫩可爱的模样。 他羞愧不已,抬袖给南宝衣擦眼泪,哄她道:“是爹爹错了,爹爹不该惦记你的嫁妆。娇娇莫哭了,我去给你买什锦记的糖吃,好不好?” “呜呜呜……” 南宝衣哭着扑进他怀里。 南广走后,南宝衣擦了擦泪花,蓦然注意到萧弈还在。 她泪盈盈地斥责,“我们父女说话,二哥哥就不知道回避一下嘛?” 萧弈单手支颐,似是看了一场好戏,挑着薄唇轻笑,“我以为,南宝衣是个娇蛮跋扈的小姑娘,就算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也依旧冥顽不化,还是会仗势欺人……没想到,你也有变成小哭包的时候。” “二哥哥最讨厌了!” “什么?” “没什么……” 南宝衣小跑到他身边,忽然扑进他怀里,仰着头小小声:“二哥哥,小哭包可不可爱?” 萧弈浑身僵硬,面色复杂。 怀里的小姑娘身娇体软,白嫩娇美的小脸上挂着许多泪珠子,像是笼着露水的枝头芙蓉。 可不可爱? 自然是…… 他别过脸,低声:“丑死了。” 第16章 给小姑娘买糖吃 翌日。 春日艳阳,天朗气明,南府花园里的牡丹都开好了。 花园里有座八角红漆凉亭,雕花彩绘,八角垂落细密精致的竹帘,习习春风吹拂着帘幕,隐隐绰绰露出亭子里的小美人。 南宝衣坐在石桌前,正仔细临帖。 萧弈说她字太丑,给了她几本字帖,叫她今天练二十张大字。 写了几个字,她搁下毛笔,软软地伸了个懒腰。 荷叶端着茶点进来,笑眯眯道:“小姐练字辛苦,奴婢给您送点心来了。是二公子身边的余味做的,奴婢尝了一块儿,那叫一个好味道,比老夫人院子里的厨子做得还要好呢!” 南宝衣单手支颐,慵懒地把玩起一朵新摘的牡丹,“荷叶呀,你家小姐我如今也是好学上进的人了,你别有事没事儿就给我送吃食,耽误了我的功课,二哥哥那里怎么交代?” 荷叶偷偷瞄了一眼她的功课。 好嘛,她家小姐在亭子里坐了一上午,美其名曰是要用功练字,可到现在为止也只练了一张大字,其他时间净发呆了。 她放下茶点,好言劝道:“小姐,咱们南家人确实不适合读书练字。您瞅瞅四公子,铁了心要走科举,可是奴婢听说他至今为止连《论语》都背不利索,天天在书院被人笑话呢。要不您就别逼自己啦?” 南宝衣双手捧脸,对着空白的宣纸发呆。 大约是南家风水出了问题,数百年来银子流水似的赚,偏偏家族子弟里面没一个能考功名的…… 荷叶见自家小姐不说话,于是抱着红漆托盘退了出去。 刚挑开竹帘,她道:“小姐,那不是三老爷吗?” “我爹?” 南宝衣起身走过去。 她躲在竹帘后,瞧见自家老爹拎着什锦记的糖盒,正穿过花径。 什锦记的桃花糖盒在蜀中很有名,是花梨木雕琢而成,按住中间的圆盖子,可以旋转出五枚桃花瓣形状的盒屉,盒屉里盛着五种味道的糖球,精致剔透,非常受小孩子欢迎。 她幼时最喜欢桃花糖盒,昨儿跟父亲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竟然放在了心上,这就去给她买糖了…… 南宝衣心里暖暖的,正要跑出去,却看见一道白色身影拦在了父亲面前。 南胭弱柳扶风般向南广屈膝行礼,“给爹爹请安,爹爹这是要去哪儿?” “哦,我去朝闻院看看你妹妹。” 南胭捏着帕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昨晚她在屋子里等了很久,不仅没能等来分到嫁妆的好消息,就连父亲都不见了踪影。 她今天早上去给父亲请安,可小厮说他一大早就出了府。 她的目光落在糖盒上,“这糖盒……” 南广“啊”了声,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把糖盒藏在背后,支支吾吾道:“这糖,这糖……” “是买给妹妹的吧?”南胭落寞,“我知道您疼她,应该的,应该买糖哄她的。” 这么说着,眼圈却突兀地红了。 南广慌了,“胭儿误会啦,这糖哪里是买给你妹妹的,这是买给你的呀!快拿着,别哭了呀,多叫人心疼!” 南胭抱住他塞过来的糖盒,十分委屈:“祖母偏疼妹妹,我今天早上去请安,连她的院子都进不去……爹爹,妹妹有很多人疼,可我只有您……” 她呜呜咽咽地扑进南广怀里。 南广的心都要化了! 他禁不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可怜见的,改明儿我找你祖母讲讲道理。都是为父的女儿,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 南胭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牵住他的袖角,“爹爹,我能不能和您一块儿用午膳?厨房送去的菜肴都是些清汤寡水,这日子女儿快要过不下去了……” “走,我带你去外面下馆子!” “能不能带上娘亲啊?咱们一家人好几天没一块儿吃饭了呢。” “好好好!” 父女俩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花园。 八角凉亭。 南宝衣倚在红漆柱上,白嫩娇美的小脸满是黯然。 指甲无意识地抠刮着朱漆,她爹和柳氏他们是一家人,那她算什么? 他的耳根子那么软,南胭哭两句,他就把送给她的糖盒给了南胭…… 这些年都是如此,他天天住在外面风流快活,逢年过节和柳氏他们吃团圆饭时,大约永远想不到,府里还有个小女儿,孤零零地盼着他回府看看她…… 水葱般的指甲被刮断,血液从指尖渗出,疼得她急忙缩回手。 嫩生生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她没精打采地走出凉亭。 荷叶纠结,“小姐,这字儿您还练不练了?” “你帮我练吧,记得写完二十张大字交给二哥哥检查。荷叶啊,我叫你练字也是为了你好哦。” 荷叶顿时满脸一言难尽。 她招谁惹谁了,她也不喜欢读书写字呀! 叫她练二十张大字,还不如叫她去后院劈柴呢! 凉亭背阴面的假山上,萧弈漫不经心地坐着,手里捧着一盏枸杞热茶。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南宝衣远去。 小姑娘嫩黄色的裙裾被春风掀起,颜色比道路两旁的牡丹更加殊丽。 走路时细弱的双肩微微轻颤,或许是在偷偷地哭。 十苦从假山洞里钻出来,低声道:“主子,花园里也没有。这些年咱们翻遍了南家每座亭台楼阁,甚至连树丛和假山都搜过了,就差把地砖掘起来翻查,但是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卑职怀疑,那件东西根本就不在南家。” 萧弈指关节轻轻叩击茶盏边缘,清脆声犹如击金敲玉。 “主子?” “还有个地方没搜。” “请主子明示!” “祠堂。” 十苦愣了愣,“这……不好吧?毕竟是人家先祖休憩的地方,若是贸然进去惊扰了神明……” 萧弈冷淡地瞥向他。 十苦打了个冷战,急忙低头称是。 他正要去办,萧弈敲了敲茶盏,又道:“还要在南家待上两年,这事儿不急。你先去什锦记买个糖盒。” “买个什么?!” 十苦震惊。 , 新的一周啦,求个推荐票! 签约合同已经打印好,明天就能寄出去啦 第17章 未来的权臣大人真是阔绰啊 南宝衣回到闺房,把侍女通通赶了出去。 她钻进帐中想睡会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中反复浮现着老爹和柳氏的恩爱身影,令她心烦意乱,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府去把老爹揪回来。 萧弈进来时,瞧见绣花鞋被随意踢在地上,小姑娘躲在帐中,正抱着双膝发呆。 他抚了抚袍裾,漫不经心地在绣墩上坐了。 南宝衣瞅见他,不悦地挑开帐帘,“二哥哥,这里可是我的闺房,你进来做什么?” 萧弈拿出一只桃花糖盒。 他慢悠悠打开盒屉,挑了一颗淡粉色的糖果放进嘴里。 “草莓味的……”他低笑,“尝尝?” 南宝衣嫌弃,“这么大人了还吃糖,不害臊!” “刁蛮任性的小哭包,不也会撒着娇让你爹给你买糖吃吗?”萧弈把糖盒递给她,“送你。” 南宝衣愣了愣。 她盯着那只精致漂亮的糖盒,好半天才伸手接住。 她抱着糖盒,泪眼红透,“我对爹爹撒娇,让他给我买糖,并不是因为我想吃糖……我只是,希望他把我放在心上。” “可是你爹明显不打算要你了,他更在意外面那个家。”萧弈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泪眼婆娑的小模样,“南宝衣,你该怎么办呢?” 南宝衣抬手抹眼泪,有点厌烦被萧弈看笑话。 摸了摸桃花糖盒,她忽然挑眉,“二哥哥给我送糖又是什么意思,二哥哥在哄我高兴?” 萧弈哂笑,“不过是借着送糖的机会,过来笑话你罢了。从前你对我做过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南宝衣,咱俩还有很多账没算。” 锱铢必较…… 南宝衣在心里嘀咕,实在没心情招架他,“既然二哥哥笑话也看了,那就赶紧走吧,我想睡觉。” 说完,没精打采地钻进被褥。 萧弈看着拱起的被团。 他坐了片刻,从宽袖里取出一张牛皮信封放在枕边,才起身离去。 南宝衣悄悄从被子里钻出来。 伸头望了一眼掩上的房门,她好奇地拆开信封。 瞳孔微微缩小。 这是…… 柳氏的卖身契! 少女心脏狂跳,刚刚的悲哀被铺天盖地的欢喜冲灭,抱着卖身契喜得在床上尖叫打滚! 房门忽然被推开。 南宝衣一个激灵倒在榻上,仍旧面朝墙壁唉声叹气。 萧弈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你父亲和柳氏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十,你还剩半个月的准备时间。” 南宝衣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萧弈走后,她做贼似的坐起身,确定他真的走了,才抱着卖身契跳到屋子里,兴奋地转了几个圈圈。 未来的权臣大人真是阔绰啊,说好给她卖身契,居然真的给了! 一万两雪花纹银呢! 她喜滋滋收好卖身契,又唤了个小丫鬟进来,叫她去外面打听打听,锦官城哪个地痞流氓最会耍横。 她打算在父亲和柳氏大婚时,送他们一份惊喜。 把卖身契收进匣子里,她靠在妆镜台边,忍不住笑眯眯拍了拍桃花糖盒。 总觉得,权臣大人其实挺在意她的。 “二哥哥对我这么好,我得报答他才行…… “名利双收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是要让他切身体会到,我南宝衣是一个多么乖巧可爱讨人喜欢的好妹妹。 “将来他成了权倾朝野的帝师,我南宝衣可就是当朝权臣最疼爱的妹妹,想嫁什么人嫁不得,我能带着全家人过好日子呢!” 南宝衣笑弯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她穿着华贵的宫裙倚在金銮殿上,那个该死的西厂总督给她捏肩捶腿,总是恶毒捉弄她的成王兄妹伏低做小跪地求饶,满朝世家子弟在殿下排排站供她选婿,萧弈拿着画卷坐在旁边,慈蔼地给她介绍画卷上的皇亲贵胄…… 啧,谁还看得上程德语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宝衣笑出了声儿。 荷叶抱着一摞宣纸进来,好奇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姐,您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咳……”南宝衣羞赧地擦了擦口水,“字练完啦?” “练完了,奴婢找了几个小丫鬟帮忙写,很快就写完了。” “那就好,替我送去二哥哥的书房吧。” 荷叶好奇,“小姐不去吗?” “二哥哥送我糖盒,我打算亲自下厨给他做两道拿手好菜。这可是我准备的惊喜,你千万不要告诉他哦!” 南宝衣撸起袖管,欢天喜地地去厨房了。 荷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拿手好菜,她有拿手好菜吗? 她把二十张大字送去书房,萧弈正好在。 少年不紧不慢地翻看大字。 啧,张张笔迹都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不同的人临摹的。 荷叶独自面对他,很有点发怵,“二公子若是无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你家小姐呢?” “她,她,她很崇敬二公子……”荷叶顾左右而言他,“她总是对奴婢说,荷叶啊,二哥哥叫我练字是为了我好,叫我读书也是为了我好。荷叶啊,二哥哥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人物哒!” 她学得惟妙惟肖。 萧弈嘴角微抽,觉得这对主仆不去戏台子上唱戏简直可惜。 “不好了!不好了!”余味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主子,五小姐把厨房炸了!” 萧弈等人赶过去时,小厨房一片狼藉。 南宝衣浑身都是面粉,云髻犹如鸡窝,灰头土脸地站在屋檐下哭。 看见萧弈,她哀嚎着奔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解释:“我不小心把面粉洒得到处都是,然后我点火,我点火,‘砰’的一声,它就炸了,就炸了!呜呜呜……” 萧弈简直没眼看,“南宝衣,你是不是连基本常识都没有?” 面粉和烟尘遇见明火,是会爆炸的。 可南宝衣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在挨骂。 她费力地举起两尾鱼,哽咽道:“我想给二哥哥做面粉炸鱼……你看这鱼红艳艳的多好看啊,定然十分好吃的呜呜呜……” 萧弈望向那两尾鱼,神情瞬间不美妙了。 那是他叫人从海外买来的龙鱼,还是龙鱼里最稀罕的血红龙,一尾血红龙价值二百多两黄金,还不算养它们的鱼池! 他统共只有两尾,全叫南宝衣捞上来弄死了! 第18章 被萧弈摁着头写字 “二哥哥……” 小姑娘可怜地眨巴着泪眼。 四周都是看热闹的下人,萧弈顾及她的脸面,沉声:“到书房来。” 他转身就走。 南宝衣擦擦小花脸,急忙跟上。 她掩上书房的门,害怕地瞟向坐在窗边的少年。 她磨磨唧唧挪到书案前,不安地绞着双手,“二哥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 “错在没有基本常识,错在炸了厨房……”南宝衣小心翼翼瞅他一眼,“但我也是想报答二哥哥的大恩大德……” 萧弈冷漠地喝了口热茶,“你不给我添乱,就是最大的报答。” 南宝衣低落地“哦”了声。 她暗道大不了下次不做炸鱼了,她做些点心蔬菜总可以吧? 她看见书房外面有几盆花挺特别的,拿来摆盘定然极美。 正琢磨着,萧弈忽然随手拿起一沓大字,毫不留情地扔她脸上,“重新写。” 南宝衣急忙弯腰捡起来。 瞧见宣纸上迥然不同的字迹时,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她红着小脸,“荷叶真是爱偷懒,一个人帮我抄完不就得了,非得找一群人写,露出这样大的破绽真是丢人……二哥哥,我回头狠狠教训她哈。” 萧弈目光凉飕飕的。 南宝衣发怵。 她后退两步,不安地把宣纸背到身后,“我,我错了,我自己写,自己写……” 于是整个下午,南宝衣都被萧弈摁着头坐在书房临帖。 终于写完二十张大字,已是黄昏。 她甩了甩酸胀的小手,兴冲冲把大字拿给萧弈看,“二哥哥!” 萧弈一张张翻看,把她写得不错的字圈出来,写得太丑的则画了个叉叉。 南宝衣临的是一首诗,诗里面有个“萧”字,连续二十张大字,所有的“萧”字都写得很难看。 萧弈怀疑她故意和自己过不去。 “过来。”他道。 南宝衣怯生生走过去,萧弈叫她握住毛笔,“写我的名字。” 南宝衣立在书案前发呆。 写萧弈的名字? 他的名字有点儿复杂,她写出来定然是不好看的。 可少年就站在她的背后,冷甜的香味儿将她整个圈起,阴冷凉薄的眼神居高临下,宛如盯上猎物的野狼,令她有种无路可逃的狼狈和胆怯。 她握笔的手微微发抖。 萧弈垂眸,小姑娘总爱娇气地翘起那根小手指,就算是握着毛笔也不例外。 虽然握笔的姿势不标准,但意外的…… 赏心悦目。 鬼使神差的,他从背后覆上她的手。 南宝衣一愣,诧异地仰起头。 少年轮廓冷峻漂亮,冷白的肌肤在夕阳里镀上暖意,狭长漆黑的眼眸中盛满她看不懂的情绪……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他低声:“看我做什么?看纸。” 南宝衣急忙低下头。 目光却又悄悄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掌心满是薄茧,硌得她手背生疼。 她心中莫名不安,下意识翘了翘小手指。 萧弈的眸色更加晦暗。 小姑娘的手白嫩绵软,握在掌中,比上等的丝绸还要舒服。 而那根翘起的小手指青葱纤细,指尾折断,指尖透出一点干涸的嫣红血渍,正不安地微微勾动,像是挠在了他的心上,令他心里痒痒的…… 他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纸上,握着她的手落笔。 “萧道衍……”南宝衣疑惑地呢喃出纸上的名字,“是谁呀?” 萧弈回过神,脸色发冷,随手将那张纸揉成团。 南宝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偷偷瞄了眼纸团子,暗暗把那个名字记在心里。 此时残阳如血。 南宝衣忙着练字时,她的老父亲正忙着一家团圆。 锦官城沿街酒楼。 南广点了满满一桌菜,全是南胭爱吃的。 父女俩谈笑风生时,柳氏娉娉婷婷地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拎了大包小包的丫鬟。 柳氏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穿戴打扮却如同新妇,梳随云髻,穿水绿撒金花烟罗裙,走路的姿态婀娜多姿,不愧是当年玉楼春的台柱子。 她落座,接过南广递来的茶水,笑道:“还有半个月就是过门的日子,我特意去街上买了些胭脂水粉、金钗首饰。老爷,我没什么家底,听说二嫂是镖局出身的大小姐,我真怕以后被她比下去呢。” “二嫂行事雷厉风行,毫无女人味儿,怎么能跟你比?”南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可怜见的,等过门以后,我求母亲多给你打几套首饰头面。” 柳氏含羞带怯,“老爷,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你只管说!” “妾身的亲戚都在外地,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所以我想请我的小姐妹们去府里参加婚宴,给我撑撑场子,您看成不成?” 她经常打麻雀牌,因此结识了一群小姐妹。 都是三教九流的女子,如青楼老鸨、富商外室、官家小妾等。 她们不信她能嫁进南家当三夫人,她偏要叫她们亲眼瞧瞧,她柳小梦的能耐! 南广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 他去西房如厕时,南胭忍不住劝:“娘,您那些朋友都上不了台面,请她们过去做什么?这不是叫别人看咱们笑话吗?” 柳氏掏出一面掌镜描眉,斥责道:“大人的事,你懂什么?我给你爹当了十几年外室,却连府门都摸不着,不知道被她们笑话成什么样!如今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当然要叫所有人都看看我的威风!” 她收起掌镜,“好女儿,你进府这几日过得怎么样?南宝衣有没有欺负你?” 南胭红了眼圈,“她仗着府里长辈疼爱,自然百般欺负女儿!只恨娘不争气,害我至今都是个外室女的身份……” 柳氏叹了口气,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再忍忍,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等娘当了夫人,就给你挑一门好亲事。” 南胭想起南宝衣的亲事来。 南宝衣真是好命,竟然能嫁给蜀郡太守的嫡子…… 听说程公子正在长安游学,功课和相貌都是顶好,将来肯定要入仕做官,到时候南宝衣就是正正经经的官夫人了,多荣耀啊! 她小声:“娘,我觉得南宝衣那门亲事就挺不错的。” , 谢谢小仙女们的推荐票哦,好多熟悉的ID,恶狠狠抱住大家! ┗|`O′|┛ 第19章 父亲大婚,丢尽脸面(1) “有眼光!”柳氏夸赞,“我进了府就是她的母亲,可以随意拿捏她。一门亲事算什么,只要胭儿喜欢,我替你抢了就是。” 南胭很满意,又撒娇道:“娘,我还想要她的嫁妆。” “这个更容易,她的亲事都捏在我手里,只要我叫她把嫁妆交过来,她还不乖乖照办?” 母女俩畅想着今后的美好生活,忍不住笑靥如花。 …… 眼看着婚期将近,南府渐渐忙碌起来。 原本老夫人是拒绝柳氏进门的,可是南宝衣给柳氏设计了那么大一场笑话,又怎么能不让她登台表演? 于是她假意相劝,才叫老夫人勉强应下。 侍女们在花园张灯挂彩,不时偷偷瞄向凉亭。 她们的五小姐每日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练字,仿佛一点儿也不为后娘烦恼。 南宝衣没注意到她们同情的目光。 萧弈叫她每天写二十张大字,她都要疯了。 她用白玉镇纸压住一张练好的字,另取出一张宣纸。 刚提笔舔墨,荷叶兴奋地跑进来,“小姐吩咐找的地痞无赖,已经找着了!” 南宝衣笔走龙蛇,“说来听听,是怎么个无赖法儿?” “他叫牛三,从小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长大后迷上赌钱,连祖宅地契都卖了换赌资。不仅如此,他输了祖宅地契之后,甚至还卖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现在输的只剩裤衩,整日当街咒骂,别人见着他都绕道走呢。” 南宝衣落下最后一笔。 “萧弈”两个墨字跃然纸上,楷书秀美而有风骨。 “二哥哥的名字认真写来,当真是格外好看。” 她不紧不慢地搁下笔,从怀里取出卖身契和一张银票。 她把两样东西交给荷叶,“拿去送给牛三,务必如此转告他……事成之后,我还有五百两银票相送。” 荷叶郑重地揣着物件儿离开。 南宝衣走出凉亭。 春风料峭落红漫天,她孑然一身站在骤起的大风中,芙蓉色的罗裙翻转回旋,鸦青长发宛如肆意轻狂的墨色。 她的牌已经摆上桌面。 这一局,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 三月草长莺飞,纸鸢掠过蔚蓝天际,南府终于迎来了娶亲的盛事。 今日父亲大婚。 南宝衣穿白襦衫红罗裙,仍旧梳双平髻,腕间戴两只精致的金锁圆镯子,十分娇憨喜庆。 去前院的路上,恰好遇见萧弈。 她摇了摇白玉团扇,笑容乖甜:“二哥哥今日依旧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是世间少有的翩翩美少年呢!” 清晨起来,谁都愿意听几句好话。 南宝衣觉得萧弈也不例外。 萧弈瞥她一眼。 金钗之年的小姑娘,容貌白嫩清媚,小嘴叭叭的都是吉祥话。 虽然明知道拍马屁的成分比较多,但大早上的听来,仍旧叫人心情清爽。 他道:“可准备好了?” “二哥哥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可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柳小梦又岂是我的对手?” 正得意地说着话,前方突然传来喧哗。 她望去。 南胭领着几个同龄小姑娘,正在府里晃荡。 她们也注意到了南宝衣,彼此面面相觑。 南胭不大情愿介绍她们。 但彼此杵在路中央也不是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我五妹妹宝衣。宝衣,这是我的几位朋友,王捕头家的千金章瑜、东街米铺的千金刘玲、罗袜店的大小姐蒋小莲。” 南宝衣笑着与她们见过礼。 她倒不是瞧不起这些姑娘小门小户出身,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南胭这种货色玩到一块儿去的女孩儿,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光望去,三个女孩儿表面上跟她见礼,眼睛却都齐刷刷盯着萧弈。 那发光的眼神,就像是农夫看待即将出圈的猪。 不过她的二哥哥姿容昳丽,怨不得她们一见倾心。 章瑜脸颊红红,扯了扯南胭的衣袖,娇声道:“胭儿,你还没跟我们介绍这位公子。” 南胭态度随意,像是介绍什么阿猫阿狗,“他啊,他是我们府里的养子,姓萧。” 养子啊…… 几个女孩儿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味儿。 养子而已,就算跟他说亲,将来也享受不到南府的荣华富贵,何必浪费青春年华呢? 她们的视线又落在南宝衣身上。 不愧是南府正正经经的嫡女,光是腕上的金镯子,就值不少银子。 章瑜眼珠一转,亲昵地拉住南宝衣的手,“我和你姐姐关系好,看见你也觉得亲切。这根玉钗是我娘给我的,现在送给你啦。只是锦官城讲究礼尚往来,所以宝衣也要回礼给我哦!实话实说,我挺想要你手上那对金镯子的!” 她亲亲热热地摘下玉钗,塞进南宝衣怀里。 其他两个女孩儿见状,也迫不及待地送出自己的礼物。 南宝衣看着怀里的一根玉钗、一条手帕、一只荷包,默然无语。 玉钗是劣质货,她院子里的三等丫鬟都不用的。 手帕十文钱三条,荷包五文钱一枚。 想用这种东西换她的首饰,这三人真是脸大! 她瞥向南胭,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 她什么也没说,南胭却已经无地自容。 什么人处在什么圈子里,像南宝衣的手帕交,就绝对干不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都怪她娘,没事儿非得叫这些穷酸朋友来吃喜酒,还要她照顾她们的女儿,简直丢尽颜面! 她拼命给章瑜她们使眼色,可惜三人只热切关注能不能撸下南宝衣的金镯子,本着能捞一笔是一笔的态度,丝毫不在乎她的面子。 南宝衣把东西还给三人。 她仍旧慢条斯理地摇着白玉团扇,“各位姐姐的好意,宝衣心领。只是礼尚往来是用在亲戚朋友之间的,我自问与你们关系平平,还没到礼尚往来的那步。” 章瑜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嫌弃我们的东西不够贵重,配不上你的身份?南宝衣,我们好心好意跟你做朋友,你也太嫌贫爱富了!” “不错,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看不起谁啊?南胭,你妹妹也太难伺候了!你这当姐姐的,怎么也不知道教训教训她?” 第20章 父亲大婚,丢尽脸面(2) 南胭脸色发绿。 她娘刚嫁过来她就干出教训南宝衣的事,别人会怎么议论她? 骂她小人得志都是轻的! 她恨不能把这几个蠢货丢出去! 南宝衣欣赏着她的难堪,似笑非笑,“今儿府里热闹,姐姐一定要招待你的朋友们玩得尽兴才好,告辞。” 她施施然错身而过。 还没走出几步,一群彩衣浓妆的中年女子迎面而来。 她们顾盼四望,言谈间都是大惊小怪的赞叹。 章瑜等人急忙迎上去,纷纷叫娘。 南宝衣了然。 这些人,大约是柳氏的闺中密友。 她对她们毫无兴趣,礼貌性地点头行礼。 章瑜心中不平。 她嚷嚷:“南宝衣,我娘她们可是柳姨的朋友,算是你的长辈,你光点头是怎么回事?!” 章夫人立刻觉得颜面受损。 她跟着骂道:“南府好家教,晚辈见了长辈,都不知道行礼问安吗?照规矩,我是你母亲的朋友,你该唤我一声姨娘!” “尚未拜堂成亲,她算我哪门子母亲?” 南宝衣挑了挑眉,又转向南胭,“这几位既是你的姨娘,你该好好招待才是,怎么能让她们在府里随意走动?冲撞了我不打紧,万一冲撞了祖母,罪过可就大了。” 她的态度疏离冷淡,宛如教训下人。 南胭窘迫地揪着手帕,嫌恶地瞪向章夫人。 这群女人没见过世面还要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叫人笑话! 也不看看南府是什么人家! 她不好发脾气,只得劝道:“章姨娘,吉时快到了,咱们去正厅观礼吧?” “观什么礼?!”章夫人大怒,“南家小辈毫无教养,我身为小梦的朋友,该替她管教女儿才是!” 章瑜惦记着金镯子,振振有词道:“南宝衣,见到长辈,你不仅应该行礼问安,还应该主动送上见面礼。念在你年纪小,我娘也不为难你,你就把那对金镯子送给我娘好了。” 其他女人一听,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她们纷纷上前: “章姑娘说得很有道理。南宝衣,我也是你姨娘,把你的长命玉锁送给我吧!” “若是没东西送,叫丫鬟回屋拿几样也是使得的。吉时快到了,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和丫鬟去拿啊!” 南宝衣看着她们,宛如看一群面目可笑的猴儿。 她温声:“柳氏并非我母亲,你们讨东西,该问南胭讨。” 章夫人不悦:“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小梦明明就是你母亲!明儿一早,你还要给她敬茶呢!” 南宝衣不想再跟这群泼妇纠缠。 她道了句“恕不奉陪”,抬步欲要离开。 章夫人惦记着金镯子,不仅不让她走,反而猖狂去抢:“把东西留下再走!” 其他女人见状,哪肯放过现成的宝贝,纷纷一哄而上。 反正今天是大喜日子,就算惹恼了南府,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更何况小梦就要当南三夫人了,她们可是她的好朋友,欺负一个继女,算什么大事? 萧弈面无表情地看着。 柳氏还没进门呢,小姑娘就被欺负到这个份上。 若是她将来在府里站稳脚跟,小姑娘岂不是要被活活欺负死? 打狗,也该看看主人。 他冷笑一声,将南宝衣护在了身后。 南宝衣怔怔仰起头。 少年黑袍革带,背影深沉。 他捏住章夫人的手腕:“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没等章夫人发怒,“咔嚓”一声脆响,他活生生掰断了她的手腕!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座园林! 章夫人面如金纸迅速后退,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淌,盯着萧弈,嘴唇发抖,惊恐地说不出半个字。 四周落针可闻。 萧弈似笑非笑,“这个时辰,想必新娘子已经到了正厅。天大地大,新娘最大。夫人若是委屈,不妨去正厅跟新娘哭诉?” 南胭暗道不好。 如果由着章夫人去闹,她娘还要不要成亲了? 她立刻训斥:“萧弈,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萧弈盯向她。 他的眼神太可怕,南胭惊悚,讪讪不敢多言。 而章夫人不甘心被一个养子欺负到这个份上,痛苦地嚷嚷:“卑贱的养子罢了,怎么敢这么对我?!我这就去找小梦问个清楚,南府可还有待客之道!” 一帮彩衣浓妆的女人,呼啦啦全涌向正厅方向。 南胭又气又急,跺了跺脚,只得追上去劝阻。 南宝衣崇拜地看着萧弈。 祸水东引,利用柳氏的小姐妹去搅乱她自己的婚礼,叫所有宾客看她笑话,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 萧弈睨向她,“看什么?” “没什么……” 南宝衣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弯弯甜甜的丹凤眼,“二哥哥英明神武,娇娇拜服!” “马屁精。” 萧弈伸手弹了下她白嫩光洁的额头,薄唇破天荒地抿了一丝笑。 两人不疾不徐地来到正厅,南广已经领着柳氏进了门。 拜天地的吉时早已被耽误,因为章夫人正闹得厉害。 看见萧弈踏进门槛,她更加撒泼:“就是他弄伤了我的手!南府还有没有规矩了,区区养子怎么能如此无礼?小梦,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 南广立刻代替娇妻训斥:“萧弈,大喜的日子,瞧你干的好事!还不快给章夫人敬茶赔罪?!” 萧弈慵懒落座。 他今日穿本黑色圆领锦袍,箭袖上用暗红丝线绣满卷云纹,袍裾随意铺陈开,嚣张地占满了整张紫檀木太师椅。 他单手托腮,凉薄的视线缓缓扫视过厅中众人,犹如睥睨天下的帝王。 他恶意勾唇,狭长的眉眼中尽是讥讽: “敬茶赔罪,她也配?” 章夫人一口血涌到了喉咙口,活活气的! 她尖声:“三老爷,你看他是什么态度!小梦,你说继母难当也就罢了,府里还有这般糟心的养子,他是要骑到你头上啊!” 柳小梦憋不住了。 她一把摘下喜帕,恶狠狠盯向萧弈:“混账东西,还不快给章夫人磕头赔罪?!” , 么么哒 第21章 父亲大婚,丢尽脸面(3) 她马上就要成为高高在上的南三夫人。 区区萧弈,不过是个被人忽略的卑贱养子,连小厮都不如,凭什么骑到她头上? 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在南府立威,叫下人知道,从今往后,她也是正正经经的主子! 可是她还没发威,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 “莫非是老婆子死了,叫你们没规矩地撒泼胡来?!” 众人望去。 荷叶搀着老夫人,正跨进门槛。 南宝衣上前,亲自扶过老夫人,“祖母来了……” “我再不来,府里就要被这对老妖怪闹得人仰马翻!” 老夫人黑着脸落座。 被骂成老妖怪,南广脸色很难看。 他才四十出头好嘛,小梦宝贝也才四十不到,都还娇滴滴的很呢! 柳小梦恭敬地屈膝行礼:“婆婆,今日之事,确实是萧弈有错在先——” 老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荷叶,你来说。” 荷叶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把章瑜和章夫人是如何强抢礼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宾客们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柳氏更是无地自容。 她请这群女人,是来见证自己的风光的,不是叫她们来拉低自己档次的! 她埋怨地望了一眼章夫人,决定弃车保帅。 她斥责:“章婉,我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种贪小便宜的人。今日之事是你们要错在先,怎么能怪萧弈呢?你们还是赶紧滚出去,从今往后,我柳小梦没有你们这种朋友!” 章夫人震惊:“柳小梦,你还是个人吗?!这些年,我可没少照顾你们娘儿仨!” 南宝衣挑了挑眉。 狗咬狗的戏码开始了。 她抓起一把瓜子,看戏。 章夫人接着吼: “今天喝喜酒,也是你请我们来的!你说要让我们看看你在南府的威风,还说要把继女捏圆搓扁!你还骂南老夫人是个难缠的老妖婆,能进府全是你能耐!柳小梦,你现在飞上高枝儿了,就想一脚踹开我们这些穷朋友?!” 柳小梦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章婉居然这么不留情面! 那些话怎么可以往外说! “我没有!”她急忙否定,委屈地跪倒在地,“求老爷明鉴,妾身没有说过那些话!” 南胭恨母亲愚蠢。 可她只能帮腔:“爹爹,章姨娘许是恼羞成怒,才诬陷母亲。这些年母亲兢兢业业,为南家生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难道还不够吗?” 柳小梦醍醐灌顶,急忙道:“是啊老爷,我给您生了两个孩子呢!” 她又膝行到老夫人脚边,流着泪道:“婆婆,景儿在万春书院表现得可好了,他是个最孝顺的,上次来信,还问您是否安好……”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脸面了。 她想进南府想了二十年,如今只差临门一脚。 只要能嫁进来,莫说伏低做小,就算死她也情愿! 南广瞧着泪流满面的娇妻,心疼了。 正要把她扶起来,嘈杂声忽然由远而近。 一个脏兮兮的落魄男人,不管不顾地闯进喜厅,凶狠地拽住南广,“你怎么能娶我女人?!” 众人一愣。 男人振臂高呼:“各位贵人,柳小梦是我女人,南三老爷恃强凌弱,仗着家财万贯夺走了她,天理难容,天理难容!” 章夫人出身市井,认出他是最难缠的街头无赖牛三。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也顾不上手疼了,故意道:“牛三,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玉楼春台柱子、南三老爷的外室,怎么就成了你女人?” “她就是我女人!”牛三耍横,“南三老爷,你今天要是不把她还给我,我就上衙门告官,告你强抢民女!” “一派胡言!”南广面目扭曲,“”来人啊,给我把他打出去!” “且慢。” 南宝衣开腔。 她的人刚刚登台,还没唱上两句呢,怎么可以谢幕? 她丢掉瓜子皮儿,拿帕子擦了擦指尖,“爹爹,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告官,许是真的有什么隐情。为了不招惹官司,您还是让他说清楚为好。” 南广胆儿小,害怕招惹官司,连忙点头,“有道理!牛三,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三得意洋洋,“柳小梦这婆娘是我攒了半辈子积蓄买下来的,卖身契就在我手里,你说她是不是我女人?” 卖身契? 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南广都愣住了。 当年他把小梦从玉楼春接出来时,小梦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她并没有卖身给梨园,她是清白大姑娘呢。 他疑惑地望向柳氏。 柳氏尖声:“老爷,这个人胡言乱语,怕是撞坏了脑子!还是把他堵了嘴,叫人丢进护城河淹死吧!” “贱人!” 牛三朝她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臭婆娘,老子可是你主子,你嫌贫爱富还想淹死老子,等回了家,老子叫你知道厉害!走,跟老子回家去!” 他不管不顾地拽住柳氏。 柳氏急了,连忙抱住南广,“老爷快救救妾身!他是个疯子!妾身根本就不认识他!” 南广自觉丢脸,猛然一脚踹开牛三,把娇妻护在怀里,“来人啊,给我把这混账东西丢进护城河!” 家丁们提着棍棒冲了过来。 牛三一屁股坐地上,扯着嗓门嚎: “快来看呀,南三老爷仗势欺人啦!可怜我的婆娘被他抢走,他们奸夫**毫无人性丧尽天良啊!” 他喊得很喜气,贵客们笑成一团。 第22章 权臣大人真是矫情 南广、柳小梦和南胭,脸皮发烧。 他们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呢! 南宝衣吃的咸了,接过萧弈递来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她抬起亮晶晶的丹凤眼,温声:“我们南家积德行善最是讲理,你既然说柳氏是你女人,可有证据?” 牛三擦了擦不存在的老泪,夸奖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南家就您讲理,您是个大好人哩!” 他从怀里掏出卖身契,“这是柳小梦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柳小梦是我牛三的人!他南三老爷不是强抢民女是什么?” 南宝衣点点头,“是写得明明白白。” 牛三把卖身契亮给贵客们看,“大伙儿来评评理,柳小梦究竟是不是我牛三的婆娘?” 众人惊呆了! “还真是啊!” “岂不是说,南三老爷白白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媳妇?” “瞎说,他不是也赚了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当年放着宋家大小姐那么好的媳妇不疼,死活要养外室,瞧瞧,这就是养外室的下场!” 四面八方都是嘲笑。 南广浑身烧了起来,羞耻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柳氏呆呆盯着那张卖身契。 她从头到脚都在冒寒气。 她的卖身契明明还在玉楼春,只等着寻个合适的机会请老爷给她赎回来,怎么会出现在牛三手里…… 南胭脸色青白交加。 她以为自己今天能一步登天成为南家嫡女,可这算怎么回事? 她娘竟然是贱籍?! 那她以后还怎么当官夫人?! 牛三嘿嘿直笑,“没话可说了吧?走,跟老子回家!老子好久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了!”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不由分说地拽住柳小梦。 柳小梦惊恐,“老爷救我,救我!” 南广眼前一阵阵发黑,哪有功夫救她。 终于,他呜呼一声,晕死过去! 一场闹剧至此落下帷幕。 只是南广和他外室的故事还是流传了出去。 锦官城的百姓们把他当个笑话,觉得他戴了顶大绿帽子,还送他一个“南帽帽”的外号,在茶余饭后笑谈了好多年。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此时此刻,南宝衣心情愉悦。 她站在檐下,忍不住弯起嘴角。 她今天不仅成功阻止了柳氏进门,还离间了柳氏和父亲的关系。 这是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道阻且长,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她去做。 比如,退亲。 可是这个时候程德语还在长安求学,即使她想退亲也没有理由,得等他回来才行。 用晚膳时,南宝衣心情太好,忍不住多吃了两碗米饭。 荷叶给她盛了一碗鲜浓奶白的汤,“小姐喝点鱼汤,这是余味精心烹制的,滋补养颜,多喝点会变美的哦。再过二十天就是花朝节,到时候小姐定要美美地参加。” 花朝节? 南宝衣一愣。 锦官城每年花朝节,都会在城郊碧波湖举办盛会。 盛会热闹,城中权贵都会前往赴宴。 会场上,还专门针对少年少女设下才艺考校,是年轻人们展示才华与美貌的绝佳机会。 南宝衣记得,前世这一年的花朝节盛会,她前去玩耍,正好程德语的母亲也来了。 南胭怂恿她在未来婆婆面前好好表现,于是她兴冲冲报名参加考校,结果却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而程德语的母亲不仅没有维护她,反而带头讥讽嘲笑。 细细想来,程家其实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她这个儿媳妇吧? 不过当初的南胭却大放异彩,在琴棋书画的比试上全部夺得了第一名。 德才兼备还很美貌的少女,自然非常受权贵们喜爱。 从那时起,很多达官显贵登门求娶南胭。 她的才女名声在蜀郡唱响,完全掩盖了南家其他女儿的光华。 这一世…… 南宝衣眼神发光。 她不仅要阻止南胭出名,她还要走到台前,洗去娇蛮任性的草包名声! 荷叶瞧见自家小姐笑得贼兮兮,知道她恐怕在打鬼主意。 她劝道:“小姐,您是没有比试资格的,只有当场答对一道四书五经的门槛题,才能参加比赛呢。” 呃…… 四书五经…… 南宝衣为难地捧住小脸。 前世,她就是在这上面闹出笑话的。 她连四书五经指的是哪些书都不知道,要怎么答对门槛题呀! 生活真是太难啦! 她惆怅地喝了口鱼汤,忽然眼前一亮,“果然十分鲜美。” “是吧?余味的手艺可好了!” “你盛一盅送去松鹤院,也叫祖母尝尝鲜。” 南宝衣吩咐着,喝完小半碗鱼汤,见还剩下许多,于是又叫侍女盛了一盅,亲自提着送去大书房。 柳氏的卖身契,是萧弈买下的。 她得好好报答他。 暮色西沉,大书房已经掌灯。 玄衣墨袍的少年坐在窗畔,正翻看几张大字。 是南宝衣前几日练的字。 每一张都写满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秀美而有风骨。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小姑娘坐在花亭里认真临帖的小模样…… “二哥哥!” 清脆甜美的嗓音忽然响起。 小姑娘拎着食盒兴冲冲踏了进来。 萧弈立刻用宣纸遮住几张大字,沉声:“不知道敲门?” 南宝衣噘嘴,不开心地退出去,懒懒叩了叩门,“二哥哥。” “进。” 权臣大人真是矫情…… 南宝衣琢磨着,把食盒放到桌上,“二哥哥,我来给你送宵夜啦!” ,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签约啦 谢谢指上青芜.的打赏,本书第一个打赏的小天使哦! 第23章 二哥哥最讨厌 她殷勤地端出鱼汤,“我尝着十分美味,马上就想到了二哥哥。你读书辛苦,要好好补补才行。” 萧弈接过她递来的白瓷小盅。 吃了口汤,他冷笑:“南宝衣,拿我侍女做的汤来孝敬我?” 南宝衣羞赧,“瞧二哥哥说的,这不也代表我心里有你吗?更何况鱼汤滋补,喝多了会变聪明,所以二哥哥多喝一点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好,仿佛萧弈有多蠢笨似的。 幸好萧弈没跟她计较。 她捧着脸靠在书案上,稚声:“二哥哥,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呀?再过两年就是科举考试,你要好好准备哦。” 眨了眨丹凤眼,她又道:“二哥哥,月底就是花朝节,我打算参加花朝盛会的比试。只是比试的门槛题与四书五经有关,我脑子笨,怕回答不好,这几天你能教我读书吗?” “不能。” 萧弈面无表情。 南宝衣暗暗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他会拒绝! 她背过手,老神在在地踱步,“上次碰见四哥哥在府里读书,他反复念诵一句话,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什么亲民,什么至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南宝衣一拍巴掌,双眼亮晶晶的,“听说这句话非常出名,你说花朝盛会会不会用它当门槛题呢?” 她很清楚,花朝盛会没有用它当门槛题。 倒是科举乡试,策论考的就是它。 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程德语参加了乡试,考完还把自己的策论答案写出来供人阅览,获得了一致好评,所有人都知道程家嫡次子满腹经纶有望折桂。 最后乡试成绩出来,也确实是程德语考了第一名。 当年的她与有荣焉,明明不爱读书,却还是反复诵读他的答卷,至今仍能回想起答卷的内容。 她拿不出一万两白银还给萧弈,只能用这种迂回的办法,给他泄露考试题目。 可是萧弈并不在意,“花朝盛会,只是权贵的消遣,门槛题不会复杂。” “那科举考试,会考这样的题目吗?如果考到了,二哥哥会如何作答?” 萧弈睨向南宝衣。 小姑娘又跑到了书案前,双手托腮,双平髻上系着的金丝编织发带有些松散,十分顽皮可爱。 默了片刻,他伸出手,拆开她的发带。 小姑娘的头发又细又软,从他掌中流泻垂落,触感如丝绸。 她有些不解地歪头。 包子脸白嫩可爱,丹凤眼细长娇媚,小嘴像是红樱桃,隐约可以窥见长大后的绝代风华。 萧弈想起在酒楼吃茶时,人人都夸赞南帽帽的外室女儿极美,可他却觉得,再过两年,锦官城最美的少女必然是南宝衣。 “二哥哥,你拆我头发做什么?” 小姑娘不开心。 萧弈回过神。 他刚刚瞧见小姑娘的发带松散了,原想为她系紧一些,手伸过去的刹那,却直接弄散了她的头发。 “二哥哥最讨厌了……” 小姑娘软软地娇嗔着,背过身走到一面铜镜前,从宽袖里掏出两根新发带,自个儿努力地梳头。 萧弈看着她。 她头发散落的样子很美,比梳起来时要好看。 他看着南宝衣慢吞吞扎好头发,有种再给她拆下来的冲动。 “小姐!” 书房外突然响起荷叶的叩门声。 南宝衣拢了拢额角碎发,“什么事呀?我在跟二哥哥学习呢。” 荷叶窘迫地推开门,“前院传来消息,三老爷整日不吃不喝,谁也劝不好……奴婢担心三老爷出事,过来跟小姐说一声,小姐要不要去瞧瞧?” “我那个不省心的老爹呀!” 南宝衣叹息着,拎起萧弈尝了一口的鱼汤,与荷叶去前院了。 萧弈仍旧握着那两根发带。 发带很精致,用金丝和红线编织而成,贵重干净。 他低头嗅了嗅。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小姑娘特有的芙蓉花香。 他默了很久,鬼使神差般把发带缠系在手腕间。 …… 前院。 南宝衣推开屋门。 屋里静悄悄的,屏风后点着几盏灯,依稀映照出斜倚在宽榻上的人影。 她拎着食盒走过去,“爹爹。” 南广翻身朝墙,不搭理她。 “听说您不吃不喝,女儿十分担忧,特意煲了鱼汤过来探望您。” 南广哑着嗓子哭道:“你们都见不得我好,我心里清楚的……我就是想娶小梦过门,怎么就那么难呢?” “府里没有谁见不得您好。” “那为什么不让我娶小梦?!”南广猛然坐起身,“说来说去,你们就是嫉妒我得到了真爱,嫉妒我和小梦恩爱甜蜜!” 南宝衣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她摸了摸腮帮子,真是牙都要被他酸掉了…… 她在圆桌旁坐了,取出鱼汤,“您亲眼所见,祖母分明是容许柳姨进门的,可惜柳姨自己不诚实,向我们隐瞒了卖身契的事,这能怪谁?” 鱼汤很鲜美。 南宝衣搅了搅鱼汤,自个儿喝了一勺,“您要是不肯吃东西,那就这么饿着吧,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吃。唔,这汤真鲜。” 喝第二勺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这勺子是萧弈用过的。 她拿帕子按了按嘴角,不动声色地放下汤匙。 南广早就饿得受不了。 他捂着饿瘪的肚子,眼馋地望一眼鱼汤。 半晌,他舔了舔嘴巴,“既然你求着为父吃东西,那为父就满足你的孝心吧!”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桌边,连汤匙都顾不上用,抱起小盅喝了个干干净净。 南宝衣忍不住笑了。 她贴心地给南广擦拭嘴角的汤汁,“您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能光图自己快活,也要为祖母考虑。柳姨并非善茬,从她隐瞒卖身契就能看出她很有心思。您别再执迷不悟,咱们府里一家人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第24章 你是去读书还是去选美 被小女儿数落,南广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过了很久,他羞愧的红了眼眶,“小梦确实不该隐瞒卖身契的事……娇娇,你说得对,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懂事的南宝衣回到朝闻院,一觉睡得相当踏实。 可是清晨时,荷叶突然哭丧着脸把她摇醒,“小姐,出事了……” 南宝衣头疼地坐起身,料想她爹又出了幺蛾子。 “奴婢听说,南胭昨天去找牛三赎人,牛三开了三万两白银的高价。南胭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把青桥胡同的宅院和裙钗首饰全部变卖,勉强凑够三万两,终于赎回了柳氏。” 南宝衣在婢女们的伺候下洗漱,“意料之中。” 荷叶纠结,“昨天半夜,她又去前院磕头,说是要替柳氏请罪。老爷本就心疼她,再加上她闹着滴血验亲,一心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和柳氏的清白,老爷就更心疼了。验完亲,南胭就晕了过去,可把老爷紧张坏了,把锦官城的大夫都喊到了府里,整整闹了一宿!” 南宝衣拿蘸了细盐的柳枝刷牙。 白嫩小脸平静的过分。 她知道南胭是个有手段的人,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出滴血验亲这一招。 她漱过口,“后来呢?” “后来老爷去松鹤院闹,说是还想娶柳氏,老夫人狠狠骂了他一顿,又把南胭赶出了府。” 荷叶拧起浸泡过玫瑰汁的热帕子。 她认真地给南宝衣敷脸,“您知道老爷耳根子软心也软,见不得外室女受委屈,于是一怒之下打包了行李离家出走。听前院小厮说,老爷在外面租了一座小宅院,放话要自力更生另立门户。” 南宝衣仰着头。 玫瑰汁子馥郁甜香,沁人心脾。 昨晚父亲夸她懂事,可他自己却是最不懂事的那个。 一把年纪了,还能干出为爱私奔的蠢事,还自力更生自立门户,他什么都不会,瞎折腾什么呀! 洗漱完,荷叶伺候她梳妆,“小姐可要去看看老爷?” “看了也是糟心,不看。过会儿去松鹤院给祖母请安,爹爹折腾了一早上,祖母还不知道被气成了什么样。” 南宝衣来到松鹤院,正巧撞见了同样过来请安的南宝珠。 花厅里,老夫人正黑着脸吃杏仁茶,瞧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心里那口气才稍稍纾解。 她道:“娇娇儿,我迟早要被你爹气死。四十岁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生意也不会做,你说人家图他什么?还不是图他家里的银子?他还真以为柳氏图他人呢?!” 南宝衣愧疚,“给祖母添麻烦了,孙女代父亲向您请罪。” “你跟他不一样,他就是个虾子娃娃二百五!” “噗!” 正偷吃点心的南宝珠笑出了声儿。 南宝衣脸红,“祖母,我爹手头紧张,在外面待不了多久就会回府的。让他吃点苦头,对他有好处,您不必为他烦恼。孙女今日过来,是另有一件事想请您允准。” 小姑娘温声细语,老夫人听着那叫一个舒心。 她笑得慈爱,“可是缺银子花?去账房随便支,你二叔和大哥在外面赚银子,就是供你们花着玩的哩。听说芙蓉街的首饰铺子和布庄到了很多新货,你没事儿跟你四姐姐一道,看中什么买什么,多带几辆马车去装。” 南宝珠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向南宝衣。 她也有好多天没出府逛街,手头痒着呢。 南宝衣认真道:“祖母,孙女不想逛街,孙女想去族学读书。” 花厅寂静。 南宝珠惊讶地摸上她的额头,“娇娇,你是不是发烧啦?读书?你要去族学读书?!” 从前的南娇娇,可是看一眼书封都要头疼半天的人呢! 就连祖母都满脸惊异,“娇娇,除了你四哥那个瓜娃子,府里可没有谁喜欢读书。那字儿密密麻麻就跟蚂蚁打架似的,读着多累呀!小姑娘家家的,打扮得美美的去逛街多好,读什么书呀,你可别吓唬祖母!” “祖母,四姐姐,读书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南宝衣掰着手指头,“第一,读书可以增长见识。第二,读书可以改变我们的形象,叫蜀郡的人知道,咱们南家并不是浑身铜臭的商人。第三,我想了解四书五经,方便我参加花朝盛会。” “娇娇,你疯啦,你还要参加花朝盛会?!”南宝珠瞪圆了眼睛,“那可是很难的哦,锦官城的权贵都会来看,要当众考校琴棋书画的,如果表现不好,会很丢人的!” 老夫人跟着劝:“是啊娇娇儿,你说你从小到大也没学过琴棋书画,这怎么比呀?要不咱们委婉点,在府里弄一个才艺比试?有你四姐姐垫底,说不定你还有折桂的希望……” 南宝衣自信,“祖母,我已经下定决心,明天就去族学报道。您放心,花朝盛会那天,我会给南家挣一个天大面子,叫所有人知道,咱们南家的女孩儿可优秀啦!” 小姑娘眉眼弯弯,明眸如点漆,笑得人心都敞亮温暖起来。 老夫人疼她,见她执意如此,便也不再阻拦。 她慈爱道:“你有志气,是一件很好的事。娇娇儿只管放手去做,无论能不能拿到第一,在祖母心里,你都是最优秀的小姑娘。花朝盛会时,祖母会带着全家人给你助威!” 被家人这么支持,南宝衣感动得红了眼眶。 老夫人又道:“珠丫头,多学学娇娇儿的上进心。回去准备准备,明儿陪你妹妹一起去上学!” 南宝珠一口糕噎在喉咙,好想哭:“祖母,我可以拒绝吗?” …… 南宝衣爱美。 就算是去族学读书,她也要打扮得美美的。 回到朝闻院,她挑了几套新衣裳,兴冲冲拿到书房给萧弈看。 “二哥哥,我明天去上学,你看我穿哪套襦裙好看呀?” 萧弈正在临帖,闻言连头都没抬。 南宝衣撒娇:“二哥哥,你抬头看一眼呀!” 萧弈提笔舔墨,声音冷冷的:“你是去读书,还是去选美?” , 今天的二哥哥依旧傲娇 腼腆地问小仙女们求个推荐票呀 第25章 她又爱美又爱显摆 南宝衣挑眉,“就不可以美美的读书吗?打扮得好看,我自己心里高兴,读起书来就会更加用功。别人看见我打扮得赏心悦目,也会夸奖我美,那我就更加高兴。我一高兴,读书会事半功倍的!” 她一堆歪理。 萧弈再没见过比她更爱美更爱显摆的小姑娘。 她娉娉婷婷立在那里,白嫩娇美,宛如发芽的小柳树。 抱着一件件漂亮的衣裙,尾指仍旧娇气翘起,指尖还新涂了红酥清艳的丹蔻。 她是有显摆的资本的。 南宝衣把衫裙堆在圈椅上,一件件往身上比划,“二哥哥,你觉得这套浅草黄刺绣合欢花的襦裙怎么样?” “太花。” “那这套水青色的呢?” “太素。” “这套茉莉花的白裙怎么样?” “像丧服。” 南宝衣无语。 这些襦裙的款式都是很新颖的,颜色淡雅怡人,很适合上学穿。 可是落在萧弈眼中,仿佛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 “什么眼神啊,就不该来问你……” 她嘀咕着,抱起衣裳快步往外走。 萧弈看着她跨出门槛,小姑娘藕粉色的裙裾在春风中打了个旋儿,露出精致玲珑的绣花鞋。 她消失在视野中。 大书房还残留着浅浅的芙蓉花香。 萧弈摸了摸系在腕间的金丝编织发带,觉得小姑娘无论穿哪一套,其实都挺好看的。 他收敛心神,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忽然唤道:“尝心。” “主子有何吩咐?” 萧弈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长方形缎面笔盒,“拿去送给她。” 尝心诧异。 这是前朝的湘妃竹刻花鸟纹羊毫笔,听说是主子前阵子从鬼市拍下来的,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呢! 当时十言眼红的不得了,想借去欣赏主子都不肯。 没想到,居然就这么送给五小姐了! 她走后,萧弈盯着宣纸,迟迟无法落笔。 据他所知,南胭也在族学读书,还和那里的女孩儿十分交好,如果她带头欺负南宝衣…… 小姑娘那么蠢笨,肯定不是南胭的对手。 他道:“十言。” 十言捧着书出现,掐着腔调摇头晃脑:“今日艳阳高照,主子有何叮嘱,还请吩咐则个!” “你去给五小姐当书童。” 十言惊得手里的书差点儿掉地上。 他一个满腹经纶身手绝顶的暗卫,去给闺中小姐当书童? 这是对他的羞辱,赤果果的羞辱! 他要抗议! 萧弈冷眼睨过来,“还等什么?” “主子英明神武,卑职这就照做则个!” 他苦哈哈地出去了。 …… 虽然南家人没有读书的天赋,但好歹也是蜀郡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所以由南府出资,在翰林街街尾建了一座族学,是一座三进三出的清幽小院。 南家子弟都可以免费进去读书,当然别家子弟如果备足了束脩,也是可以进去的。 清晨,南宝衣和南宝珠乘坐马车抵达了族学。 老先生得知今天有新学生要来,已经为她们准备好课本。 两人领了课本,挑了前排的书案坐下。 南宝珠稀罕地翻开书,“乖乖,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摸《论语》。这书皮怪端庄的,字儿也严谨,我瞧着竟然有点紧张。” “珠珠今后读的书多了,就不紧张了。” 南宝衣取出笔盒,捧起那支毛笔端详。 这是二哥哥送她的,想必是顶好的毛笔。 她又悄悄瞟一眼不远处。 容貌白皙的少年捧着书立在树下,据他说是奉了二哥哥的命令来给她当书童的。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瓣,心里有点甜。 南宝珠掏出一块凉糕啃,“说起《论语》,娇娇,我乳娘给我讲过孔夫子的故事。她说孔夫子周游列国时,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喜欢上了他,但乳娘又说孔夫子长得很丑……你说一个长得很丑又落魄的到处游荡的男人,为什么能被南子喜欢?” “珠珠,那是民间用来消遣说笑的野史,当不得真。” “是吗?我还寻思着那真是个风雅凄美的爱情故事呢!” 正说着话,院子里忽然响起笑声。 南宝衣回头,几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正簇拥着南胭进来。 原来南胭也在这里读书…… “胭儿不必伤心,三族叔的态度摆在那里,用不了多久老夫人就会服软,接你们一家入府团圆。” “是啊!血浓于水,胭儿迟早会成为南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到时候可要记得提携我们哦!” “那个牛三出来得蹊跷,像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莫非是有人不想让柳姨进门?” 挨着南胭的姑娘,甩着帕子笑道:“你们懂什么呀,这一切,都是南府三房的南宝衣设计的!” “小茜姐,南宝衣不是很蠢吗?她有脑子陷害别人?” 南小茜冷笑,“怎么没有?南宝衣可歹毒了,经常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害胭儿被赶出了府……不就仗着自己是南府的嫡女嘛,有什么了不起,绣花枕头一个,将来迟早要被咱们胭儿踩在脚底下!” 南胭等她骂完,才道:“你们不要这么说,她毕竟是我妹妹。” 南小茜不忿,“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没把你当姐姐!你和柳姨就是太善良,才会被她陷害。如果换成我,不挠她个满脸花,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南宝珠听的那叫一个气愤!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南宝衣拽住衣袖。 她摇了摇头,唇瓣抿着笑。 她知道这几个姑娘。 出身南家旁支,家里人好吃懒做,算是依附南府的蛀虫。 她们喝着南府的血,可是前世南府败落之后,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反而迫不及待落井下石瓜分财产…… 那边的少女们一边议论一边落座,拿起课本才发现学堂里多了两个人。 第26章 看来小姑娘没吃亏 南小茜笑了。 她一心想巴结南胭,于是凑到南胭耳边低语:“胭儿不要再为柳姨难过,等着瞧,我拿这两个人给你出气。” 她故意用毛笔杆子去戳南宝衣的后背,“喂,你们是谁啊?可知道这里是南家的族学?” 南宝衣回眸。 她生得美,面色平静时更显娇嫩如芙蓉。 南小茜目光闪了闪。 她心里难免涌上妒忌,嘴上却骄傲道:“我们可都是南家的女儿,我身边这位更是南府三房的嫡女!你俩打哪儿来的,还不快报出家世姓名?” 除了南胭惊讶,其他小姑娘都等着看笑话。 她们从没有见过这两人,肯定是寻常人家托关系送进来的。 寻常人家又怎么能跟南家比,今后她们可以欺负她们了呢! 南宝衣望向南胭。 她正低头翻开课本,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她明知南小茜得罪不起自己和珠珠,却仍旧放任她闹,玩的显然是借刀杀人这一招。 是了,前世今生,她都很擅长借刀杀人。 她躲在幕后,把别人当做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手不沾血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惜,玩弄别人的人,势必也会被人玩弄。 她故意道:“南家又怎么样,书院讲究人人平等,如果你好声好气地说话,咱们都是朋友。你这么凶神恶煞,我和珠珠才不愿意跟你们玩。” 南小茜趾高气昂:“朋友?我们都是南家的小姐,这一位更是南府三房的嫡女,金枝玉叶贵不可言。朋友,你俩什么身份,也配?!” 她如同市井泼妇般叉腰,“姐妹们,这两个人实在讨厌,不如咱们把她们丢出书院?南家的族学,她们不配进!” 一群女孩儿被煽动,仗着人多势众,竟不管不顾地欺负起人来。 南宝衣和南宝珠忍不住退后。 两人新领的课本被撕得一塌糊涂,上好的砚台更是被砸进了泥土里。 南小茜得意洋洋地拿起那根湘妃竹刻花鸟羊毫笔,毫不留情地折成两段! 她倨傲地扔掉断笔,“见识到我们的厉害了吧?想不被丢出书院也可以,只要你俩跪下来向胭儿磕个头求个饶,今后在书院为奴为婢侍奉胭儿,我们就放你们一马!” “欺人太甚……” 南宝珠何曾受过这种气,挣开南宝衣的手,撸起袖管就冲了上去。 她干净利落地甩了南小茜两耳光,“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和娇娇为奴为婢?!” 南小茜被打懵了。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脸,“你敢打我?!我可是南家的小姐!” “管你是谁家的小姐,我娘说了,娇娇没有娘亲,谁敢欺负她,我这个当姐姐的看见了就要打!” 吼完,又甩了她两耳光! “啊啊啊啊啊!你敢打我!” 南小茜也没受过这种欺负,尖叫着和南宝珠干起架来。 南宝衣呆呆立在原地。 她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落了泪。 “小堂姐……” 她哽咽着唤了一声。 前世她被南胭迷惑,以为自己和南胭才是嫡亲的好姐妹,竟渐渐疏远了小堂姐,害她最后孤苦伶仃沦落天涯。 这一世,该换她保护小堂姐! 她忽然怒吼:“不许你们打我姐姐!” 她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勇气,挥舞着稚嫩的拳头,不要命地冲进了厮打的人堆里! 小院子乱成一锅粥。 十言瑟瑟发抖地站在树下,头一回见识小姑娘打群架。 他不好意思对小姑娘出手,只能屁颠颠儿地去请示主子。 男女有别,所以族学是分开授课的。 此时萧弈正和族中其他子弟一起,漫不经心地听老先生讲课。 十言闯进去,拖长了调子摇头晃脑:“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众人愣愣地看着他。 他继续摇头晃脑:“《内训》曰: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女子之德性也……” 眼见他背上瘾儿了,终于有人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想说啥?!” 十言正酝酿措辞,小厮惊恐地跑进来:“不好啦,后院打起来啦!” …… 萧弈赶过去时,打架的两拨人已经被分开。 他家小姑娘衣衫凌乱,脸颊上还有几道指甲挠出来的血痕。 她凶狠地瞪着眼,斗鸡护崽似的牢牢护住南宝珠。 对面的女孩儿就惨多了。 一个个鼻青脸肿嘴歪眼斜,哼哼唧唧地哭着。 看来小姑娘没吃亏…… 他放了心,不动声色地撩袍落座。 南小茜奔到自家哥哥面前,指着南宝衣哭诉:“大哥,这贱人欺负我们,对我们拳打脚踢!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南勇小心翼翼望一眼南胭。 他的心上人一袭白裙娇弱如花,正岁月静好地端坐在书案后,漂亮的小脸满是无措和害怕。 他立刻挺直腰杆,颇有男子气概地大吼:“闹成这样成何体统,你们这两个贱人是哪家送进来的,可知道在这里读书的都是贵人?!” 南宝衣冷笑,“你妹妹欺负人在先,怎么成了我们胡闹?” 南勇冷笑,“胡说八道!我妹妹温柔贤淑,才不会欺负人。你们这两个小贱人捅出了天大的篓子,还不快把家中长辈叫来,让他们磕头请罪?!” 南宝衣挑眉。 这世道,谁还没个哥哥了? 她遥遥望向端坐吃茶的萧弈,眼圈倏然红了。 她很柔弱地撒娇:“二哥哥……” 众人一愣。 南勇和南小茜更是不敢置信。 萧弈可是南府的养子,据说最近颇得老夫人眼缘,在南府的地位那叫一个水涨船高! 怎么这个小贱人竟然唤他二哥哥?! 难道…… 兄妹俩想起什么,立刻面如土色。 萧弈漫不经心地轻抚茶盖,“南公子是想让我给你磕头请罪,还是想让老夫人给你磕头请罪?” , 大家超给力!! 第27章 权臣大人,怎么会宠她呢? 南勇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哪里还有刚刚出头的气势,嗫嚅道:“这,这……” 南小茜更是面如金纸。 她抖如筛糠,双手紧紧揪着裙摆。 这小贱人竟然是南宝衣! 她完了,她得罪了南宝衣! 南胭能不能成为南府嫡女还不一定,可南宝衣却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深受老夫人疼爱,是真真正正能在南府说得上话的宝贝疙瘩! 平时在背后骂她几句讨南胭喜欢也就罢了,她今天疯了,居然当面和她干架…… 她怨恨地望向南胭。 这女人明知对方是南宝衣,却不提醒她,害她捅出天大的篓子! 南胭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款款起身,弱柳扶风般走到人群中央,仪态万方地朝众人屈膝行礼。 她温声:“自家姐妹间的玩闹,何必上纲上线,平白叫人笑话?小茜姐,虽然你挨了打,但只要你向宝衣道个歉,这事儿也就完了。” 这话说的,好像南宝衣仗势欺人似的。 南小茜会意,故意当众露出青紫伤痕,哭着朝南宝衣行礼,“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五小姐起冲突,求五小姐念在同族姐妹的情分上,莫要怪罪。” 一副受了欺负还要道歉的可怜样。 同族少年看不过眼,纷纷劝道: “姐妹间的小打小闹而已,五小姐何必动怒?” “是啊,人家都道过歉了,你大度一些,不要揪着不放。” “以后还要一起读书呢,做的太过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南宝衣捏了捏拳头。 她正要据理力争,不远处突然传来哂笑。 萧弈淡淡道:“十言。” 十言立刻捡起地上的两截断笔,用帕子托着,痛惜地亮给众人瞧。 萧弈:“前朝的湘妃竹刻花鸟羊毫笔,价值一万两千两雪花纹银。南姑娘好大手笔,随手就折断了这么贵重的古物,还敢冠之以姐妹玩闹……敢问诸位,谁家姐妹玩闹,会毁掉如此贵重之物?” 满院静寂。 南小茜脸色惨白。 这破毛笔,竟然这么贵?! 不就是一根笔嘛,怎么会价值一万多两雪花纹银…… 那可是她全家两年的花销啊! 她一个踉跄,被侍女扶了一把才没有栽倒在地。 南勇回过神,朝她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败家玩意儿,还不快给五小姐请罪?!赔不起还要胡闹,等回了家,叫爹娘揍你!” 骂完,赔着笑转向南宝衣,“五小姐,舍妹眼拙,不知道那毛笔是古物,您大人不叫小人过,就别跟我们计较了吧?” 南小茜哽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根毛笔这么贵……五小姐,我赔不起那么贵的东西,反正南府不缺银子,您就不要向我们索要赔偿了好不好?” 南宝衣被这对兄妹气笑了。 什么神逻辑,穷还有理? 更何况她很清楚,这些旁支亲戚每年都从南府索要大笔银钱,一万两虽然多,但咬咬牙还是拿得出来的。 她正欲做一回“恶人”,南宝珠忽然哭闹起来: “娇娇,他们太欺负人了,世上哪有弄坏东西还不赔的道理!我要回家找我娘告状,这书我不读了!我要回家找我娘呜呜呜……” 论哭功,世上没几个人哭得过南宝珠。 她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百转千回,叫在场众人的心都要化了。 是啊,天底下哪有弄坏人东西还不赔的道理? 更何况南小茜一家也不是赔不起。 南小茜兄妹眼睁睁看着南宝珠哭哭啼啼地跑出书院,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绝望。 得罪南宝衣也就得罪了,毕竟三房本就没什么出息。 谁想到这一位身份更狠,竟然是二房的嫡女! 谁不知道南府现在是二房当家! 南小茜两眼一翻白,凄惨地晕了过去! …… 闹出这么大的事,南宝衣今天读不成书了。 她坐马车回府,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不时抬起眼帘瞅一眼萧弈。 少年玄衣墨袍,面无表情地坐在小几旁。 春日暖阳透窗而入,将他本就俊美的面庞照耀得昳丽夺目,只是狭眸深处却酝酿着寒意,总是叫人害怕的。 她想了想,小声道:“我不知道二哥哥送我的毛笔那么贵重……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带去书院。” 一万多两雪花纹银呢,比柳氏还贵。 萧弈根本不在意,“过来。” “做什么呀?”南宝衣好奇地凑到他身边。 萧弈捏住她的小下巴,指尖轻轻抚上她面颊上的血痕,“疼吗?” “嘶……”南宝衣吸了口凉气,“不碰还成,碰上去是有点疼的。” 萧弈眸色更加晦暗,“傻瓜。” 以她的身份,何须亲自动手,唤一声十言不就得了? 否则他派十言跟在她身边做什么,吃白饭? 南宝衣莫名其妙从他的训斥里听出了几分宠溺,却又觉得可笑。 威名赫赫不近人情的权臣大人,怎么会宠她呢? 打动一个人的心,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她还要扮演很久很久的妹妹,才能叫权臣大人把她放在心上。 她乖巧地靠着萧弈的手臂,“二哥哥骂得对,比起南胭,我确实蠢笨了些。” 被她这么靠着,萧弈半边身子都僵了。 小姑娘很轻也很软,甜甜的芙蓉花香萦绕在他鼻尖,他低头看去,她的睫毛在春阳里轻颤,脸蛋白嫩娇美,安静温婉的宛如一场春日绮梦。 只是脸颊上的血痕,有些煞风景了。 他问道:“打架时,就不怕被抓破了相?” 她是那么爱美的小姑娘,如果破了相,该多伤心。 第28章 二哥哥快住手 南宝衣老实道:“当时那么紧张,来不及思考这些呢。” 更何况她前世就破了相,到死都顶着一张丑陋的脸。 家破人亡生死存亡时才知道,美与丑,又有什么重要的? 她想了想,忽然问道:“二哥哥,如果我变丑了,你会嫌弃我吗?会不会再也不愿意搭理我?” 萧弈哂笑:“说得我现在多愿意搭理你似的。” 南宝衣咬了咬唇瓣,权臣大人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 她又道:“今天去书院时,珠珠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既然孔夫子长得丑,为什么卫灵公的夫人还会崇慕他……二哥哥能为我解惑吗?” “子见南子”是史上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 《史记》载:“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场见面,可太史公那句“环佩玉声璆然”,却已经足够令后世想入非非津津乐道。 萧弈看了她一眼。 南家出不了秀才和进士不是没道理的。 别人读书恨不能一口气把《论语》背下来,再瞧瞧这对姐妹,读个书却在操心孔夫子的美丑和爱情,能学有所成那才叫见鬼。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南子崇慕的是他的德行与才华,与容貌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只在意对方的容貌,心胸格局未免太小。” 南宝衣托着小下巴,双眼明亮。 前世当宫女时,她在宫宴上给人端茶倒水,却因为丑陋的容貌而被权贵们取笑戏弄。 满殿都拿她当笑话,唯有贵为帝师的萧弈并没有取笑她。 他冷冷清清端坐在席位上,即使明知被笑话的姑娘是幼时经常捉弄他的她,也没有要报复她的意思。 权臣大人面冷心热,是世上最好的人呀! “二哥哥!” 南宝衣忽然红着眼睛抱住萧弈。 扑进怀里的小姑娘香软娇嫩,萧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僵着身子,下意识想推开她。 可是大掌落在她的细肩上,却终究没能推出去。 他沉默地抚了抚小姑娘的鸦青长发。 南宝衣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白嫩的脸蛋上露出桃花浮红,腼腆地坐回去,乖觉地抱起一盏香茶。 她饮茶时,织纱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白皓腕。 萧弈注意到她腕上青紫。 他握住她的细腕。 卷起衣袖,只见小姑娘半条手臂遍布青紫,瞧着十分吓人。 南宝衣不在意,“许是打架时弄伤的,没事,回去养几日就好啦。” 萧弈面无表情,忽然把她抱到怀里。 不顾小姑娘的惊呼和挣扎,他解开她的襦裙系带,浅白上襦里只穿着嫩粉色的主腰,小姑娘腰肢纤细,肌肤瓷白清嫩。 她又惊又怕,两只眼睛都瞪圆了,双手护住自己,整个人哆嗦得厉害,“二哥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萧弈看着她腹部的青紫伤痕,“不疼吗?” 他虽然冷若冰霜,但南宝衣还是觉得他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凌迟着她的身子,叫她难堪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天可怜见,前世嫁给程德语后,他惦记着南胭,根本就没碰过她。 所以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有异性看过她的身子哩!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萧弈摸出一只药罐,挖了翠绿色的药膏,一点点抹上她的腹部。 药膏微凉,他抹得很仔细,连肚脐都没放过。 南宝衣羞赧的想撞死! 偏偏她很怕痒,随着他的指尖游走,她终于憋不住,红着脸笑起来:“二哥哥快住手,你逾矩了二哥哥……” “哈哈哈哈哈,二哥哥你快住手,我受不了啦!” “哈哈哈哈哈哈!二哥哥我求求你啦,呜呜呜……”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萧弈面色平淡,薄唇却绷成了一条线,嘴角压不住般扬起。 他从没见过这么委屈巴巴的南宝衣。 还想再逗她一会儿,再欺负她一会儿。 被欺负哭的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了。 马车停在南府门口。 听着车厢里的动静,十苦忍不住感慨,“主子和五小姐的兄妹感情可真好!” 过了很久,车厢终于安静下来。 十苦望去,他家主子衣冠齐整地下了车。 五小姐梨花带雨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整理着襦裙,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他情不自禁地挠挠头。 怎么有种主子拔X无情的感觉? 唔,一定是错觉! …… 南宝衣回到朝闻院,重新梳洗打扮过,就听荷叶禀报,说是南小茜一家进府赔礼道歉,现在正在松鹤院坐着。 她低头把玩妆奁里的珍珠。 前世家里败落之后,这些亲戚争先恐后落井下石,几乎是以秋风卷落叶的姿态抢走了府里剩余的资产。 她望向菱花镜,脸颊上血痕仍在。 干脆,利用南小茜这次作妖,把这些旁支亲戚都给打发掉好了,省得他们继续吸南府的血。 和祖母他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已经很幸福了! 她来到松鹤院。 祖母端坐在花厅里,南小茜一家坐在两侧。 瞧见她进来,南小茜的母亲温氏简直比见自己女儿还亲热,起身拉住她的手好一阵嘘寒问暖,又笑道:“都说五姑娘美貌,我原还不信,今儿一瞧,啧,简直比年画娃娃还要娇憨可人!” 南宝衣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娇娇地倚进老夫人怀里,“祖母……今日孙女在书院闯了大祸,叫您担心了。” 老夫人心疼,“可怜我的娇娇儿,上学头一天就被欺负……” 她冷笑着睨向温氏,“我们家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家吃穿用度,全是从府里拿的银子,就连你两个孩子读书,也都是上的我南府族学……你们的回报,就是对老身的孙女动手?!” 温氏连忙陪着笑脸,“确实是茜儿有眼无珠。但真正论起对错,那都该怪罪在南胭头上,她明知五小姐的身份,却不肯提醒茜儿,这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她知道老夫人不好糊弄。 她眼珠一转,看向南宝衣,“听说五姑娘和程家有婚约,程家夫人最注重女子名声,您要是揪着我们家茜儿不放,也会给您自己带来麻烦……” 南宝衣面色平静。 温氏疯了,拿捏不住祖母,居然妄图拿捏她。 她知道,前世这个时候,她在外的名声仍旧是爱慕程德语的大草包,只要稍微提到程家,她就会马上服软,因此被许多人看轻笑话。 可是她重生回来,早已改过自新。 , 啊啊啊,前天推荐票破了六百,昨天大约应该可能破了七百,激动!! 谢谢我的仙女们! 第29章 小姑娘太忙了 南宝衣满脸无辜,“祖母,温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别人对我使坏,我连追究的权力都没有吗?” “胡说!”祖母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敢伤害我们娇娇儿,祖母定然不会放过她!” 她威严地盯向温氏,“听说你女儿弄坏了娇娇儿的一支毛笔,价值一万两千两白银。这样,你们损坏的其他东西和医药费老身也不要你们出,把这根笔赔偿了,这件事就算了了。” 一万两千两白银…… 温氏捏着团扇的手骤然收紧,狠狠剜了一眼南小茜。 南小茜红着眼睛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温氏换上恭敬的笑脸,“老夫人——” “母亲错了。” 花厅外面突然传来爽快的女音。 南宝衣望去,二伯母正带着南宝珠踏进来。 二伯母出身镖局,身上自有一股利落霸道的匪气,无论是持家还是谈生意都是好手,在蜀郡妇人之中很出名。 “砰”的一声,她把一大摞账本掷在温氏面前。 她冷笑:“岂止要赔偿一万两千两白银,这些年你们家拿了我们南府多少银子,今儿全都得给我吐出来!” 南宝珠得意洋洋地叉腰,鹦鹉学舌似的:“吐出来!” 温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二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不查账我还不知道,你夫君在南府布庄当掌柜期间,陆续私吞了十万两雪花纹银!温氏,这笔账,你认是不认?若是不认,咱们就去官府说道说道!” 南宝珠开心地朝温氏扮鬼脸:“去官府说道说道!” 温氏握着团扇的手指渐渐用力发白。 她笑容勉强,“二夫人,咱们都是亲戚,何必做得这么绝?” “亲戚?”二伯母剑眉一挑,“娇娇和宝珠被你女儿打成了什么样,也好意思跟我攀亲戚?我已经查清楚了今儿打架斗殴的都有哪些人,从今往后,我们南府再没有你们这些亲戚!” 南宝珠的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再没有你们这些亲戚!” 温氏面如金纸。 她怎么也想不到,南府竟然做得这么绝…… 南宝衣心中狂喜,万分敬佩地看着二伯母。 不愧是镖局出身的大小姐,跟她断绝南府蛀虫的想法不谋而合,做事干脆利落漂亮极了! 祖母微笑,适时开口:“送客。” 南小茜一家被撵出去时,南宝衣追了出去。 南小茜红着眼睛:“我们家被害成这样,你高兴了吧?!” 南宝衣温声:“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闹成这样,难道你心里没数吗?你真正该恨的人是谁,还需要我来提醒?” 她笑吟吟回了花厅。 南小茜紧紧捏住拳头。 是啊,她该恨的人是南胭! 那个贱人明知道她得罪的人是南宝衣,却仍然不提醒她! 南胭,可恶至极! …… 南宝衣回到花厅,歉意地朝二伯母福了福身,“二伯母,都是我不好,非要闹着去上学,才叫小堂姐卷进了打架的事情里。” 南宝珠继续鹦鹉学舌:“打架的事情里!” 江氏扶起南宝衣,瞪一眼自己女儿,“闭嘴,少在这里显摆!” 南宝珠吐吐舌头,跑到旁边吃点心。 江氏带着南宝衣坐下,“你姐姐就是个皮猴,多挨点揍对她有好处。以后再跟人打架,叫你姐姐冲在前面,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知道了吗?” “二伯母……” 南宝衣鼻尖发酸,急忙抱住江氏。 她上辈子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伯母不亲近,非得去亲近柳氏,活该落得冻饿而死的下场! “不哭不哭……”江氏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我听母亲提起,你要参加花朝盛会,打算给家里争光?” 南宝衣点点头,一双泪眼亮晶晶的。 江氏笑了,“族学里请的都不是顶好的先生,我寻思着,那族学你也别去了,白耽误时间。我已经命人去请蜀郡最好的几位大师,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的都有,日后啊,你和宝珠就在府里学,也能学得更精细些。” 南宝衣惊喜,急忙谢过江氏。 翌日清晨。 萧弈从寝屋出来,看见花园里一片热闹。 小姑娘穿嫩黄襦裙,乖巧地端坐在蒲团上。 她面前搁着一架古琴,教古琴的老先生坐在她对面,手指如飞弹得十分起劲儿。 她左边坐着一位老先生,可劲儿地提笔作画。 她右边也坐着一位老先生,面前摆着棋盘,正苦思冥想。 最妙的是,还有一位老先生手捧四书五经,正站在她背后摇头晃脑地诵读。 荷叶和余味捧着茶点侍立在侧,尝心抱着团扇驱赶蚊虫。 远远望去,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全部齐活儿。 他嘴角抽了抽。 这是要干什么? 十苦站在树梢上,已经看了一早上的热闹。 他笑眯眯道:“主子有所不知,五小姐发了话,说是要做就一定要做到顶尖儿。她还说人的潜力是需要刺激的,她打算狠狠刺激一下自己。” 萧弈无言以对。 这样做能不能激发潜力他不知道,但肯定能把人活活逼疯。 他唤道:“南宝衣。” 南宝衣手忙脚乱地弹两下琴,又赶紧去下棋,“二哥哥你有话等会儿说呀,我忙着呢。” “你忙什么?” “忙着学东西呀!你看我一边弹琴一边下棋,一边作画一边背书,这叫四管齐下四通八达四面出击!” 萧弈默了默。 小姑娘为什么这么蠢? 南宝衣太忙了。 最后忙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抬手就把一盘颜料扣自己脑袋上! 第30章 我欺负你了? 绣楼闺房。 南宝衣洗了个香喷喷的澡,默不作声地趴在绣榻上。 她抱着枕头,眼圈儿红红的。 明明打定了主意要用功,可还是在花园里闹出了那么大的丑事,现在府里的小厮侍女肯定都在笑话她! 萧弈推开屋门。 小姑娘恹恹地躲在帐中,穿素白寝衣,鸦青长发铺散在细腰上,发梢还透着湿意。 荷叶立在门槛外,望一眼自家小姐,想笑又不敢笑。 她恭敬地呈给萧弈一块毛巾,低声道:“小姐说自己出了大丑,无颜见人,因此不许我们进去伺候……” 萧弈踏进去,在绣榻上坐了,“起来。” 南宝衣闷闷地摇摇头,“不起来。” 萧弈伸手去摸她的腰。 南宝衣怕痒,忍不住笑了两声,噙着泪花坐起来,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二哥哥最讨厌了!” “南宝衣,你最近变得很奇怪。”萧弈按住她的肩,迫着她背对自己,面无表情地给她擦头发,“从前经常欺凌别人,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十足的人憎狗厌。” 人憎狗厌…… 南宝衣脸蛋涨红。 她不自然地捏了捏衣襟,轻声道:“那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不再欺凌弱小,也愿意勤勉用功。” 南宝衣低下头,“说出来二哥哥或许不信,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南府家破人亡,我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梦醒之后,我便想着一定要努力,一定不要让梦里的绝望变成现实。” “南胭,在你的梦境里扮演了坏人的角色?”萧弈问。 “是!她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我最恨的就是她!” “之所以学习琴棋书画,之所以参加花朝盛会,也是因为她?” “是,我想把她比下去。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我都要抢走!” 娇嫩香软的小姑娘,忽然之间爆发出恨意。 小白牙磨得响亮,红着眼圈的模样像是兔子。 萧弈弯了弯嘴角,“那么,我在你的梦境里,是怎样的存在?” “二哥哥将来会成为——” 南宝衣急忙捂住嘴。 她睁圆了眼睛,惊悚望向少年。 权臣大人真可怕,三言两语就差点套出了她的心里话! 萧弈凑近她,嗓音低哑:“我在你的梦境里,必然权势滔天,才值得你醒来后如此巴结。” 被洞穿心思,南宝衣又开始害怕了。 她结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原来对我好,只是因为我的权势。”萧弈漫不经心地捏住她的脸蛋,“南宝衣,我好失望哦。” 他的气势渐渐阴冷,狭眸晦暗深沉,像是噬人的深渊。 “啪嗒”,南宝衣的泪珠子适时滚落。 落在少年的手背上,温凉又刺骨。 他抬手,似笑非笑地舔去泪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 南宝衣委屈:“起初对二哥哥好,确实是因为那场梦。可是,可是后来你对我也很好,帮我买下柳氏的卖身契,还送我那么贵重的毛笔……二哥哥面冷心热,是世间难得的好人,我十分崇慕你……” 她一边说着好话,一边往角落缩,怕得像是一只鹌鹑。 而她终于退无可退。 萧弈俯身而上,将她牢牢堵在床角。 她小小的一团,无措地仰着头看他,根本就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娇软模样。 他单手撑在墙上,强势地捏住她的小下巴,“想被我庇护?” 南宝衣点头如捣蒜。 “想在花朝盛会上打败南胭?” 南宝衣继续点头。 “那就继续讨好我……” 萧弈一字一顿。 他嗅了嗅她的细颈,像是确认了她的味道,又慢条斯理地舔去她面颊上的泪珠。 南宝衣傻愣愣等他舔完。 她抬手摸了摸脸,脸蛋上满是这个人的口水。 她有点嫌弃,又有点害怕,“二哥哥,你,你的举止很不合规矩……” “自己哥哥,舔舔泪珠子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萧弈拿过挂在木施上的襦裙,“过来。” 南宝衣小心翼翼挪过去,萧弈便要替她除去寝衣。 她捂住寝衣系带,惊恐后退,“二哥哥!” “兄妹一场,替你更衣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过来。” 南宝衣心里像是打着一面小鼓,嗫嚅道:“我,我的衣裳比较复杂,就,就不劳烦你了……” 萧弈瞟一眼她的寝衣。 上面的系带重重叠叠,确实复杂。 他挑了挑眉,把那套淡粉襦裙丢给她。 南宝衣目送他掩门离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二哥哥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今日与她把话讲开,算是勉强认下了她这个妹妹,待她热情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平心静气地唤了婢女进来,替她梳妆更衣。 打扮妥当以后,她拿出布条系在额间。 那布条上了题写着“勤勉”二字,是用来彰显她的决心的。 她抱着四书五经跑到大书房,“二哥哥!” 萧弈正在写字。 “二哥哥,我仔细想了想,四管齐下对我而言确实有难度,要不咱还是先从四书五经学起,最起码得有参赛的资格不是?” 她兴冲冲地把书扔在书案上,“而且女孩子的考校都比较简单,所以我不需要学得太深,只要把里面的名句过一遍就差不多了。二哥哥,你快别写啦,帮我划重点呀!” 萧弈不紧不慢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将毛笔搁在笔山上。 等透窗而入的春风吹干了墨迹,他拿起宣纸,“给你做了一张学习计划表,从今往后就照着这个来。” 学习计划表? 南宝衣好奇接过。 “卯时起床,诵读三个时辰的四书五经,用午膳。午时学琴,三个时辰后用晚膳。酉时学画,亥时学棋……” 她双手发抖,绷着白嫩小脸,“二哥哥,这计划表不对。” “哪里不对?” “我只能睡三个时辰呢。” 萧弈轻抚茶盏,抬眸瞥她一眼,“你以为,什么叫闻鸡起舞?” , 昨天好像差十几票,就单日推荐票过千啦,但菜菜还是很开心 抱住大家亲亲! 第31章 权臣大人生气了 南宝衣快要哭了,“那我就没有玩耍和打扮的时间了。” 萧弈:“想不想把南胭比下去?” 南宝衣委屈地咬住唇瓣。 她当然想把南胭比下去,做梦都想! 可是这学习计划也太严苛了吧,简直要活活逼死她! 她讨好地给萧弈添茶,绞着细白双手,小心翼翼道:“二哥哥,要不你给我两日时间准备准备,等我彻底休息好了再开始读书?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先吃饱……” 萧弈哂笑,毫不留情地撕碎计划表,“别读了。” 权臣大人生气了! 南宝衣那个心慌呀,急忙拦住他,“别撕别撕!我读,我读还不成嘛?!” “先读《论语》,去窗边儿站着读。” 南宝衣抱着书站到窗边,没精打采地翻开第一页。 她悻悻地回头看萧弈,对方似笑非笑。 她默默转回头,恹恹地望向第一行字。 还没看几个字呢,一只纸团子砸到她后脑勺上。 她回眸,萧弈靠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漫不经心地团着纸团子,“读出声。” 南宝衣小脸皱成一团。 她只得低低读出声,“有朋自远方来……” 又一只纸团子砸她脑袋上:“大点声。” 南宝衣脸颊涨得通红,跺了跺绣花鞋,以豁出去的姿态高声道:“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嗓子都要读哑了,终于盼到用午膳的时间。 荷叶端着饭菜进来,惊恐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南宝衣欲哭无泪地扶着桌子,“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余味给您炖了冰糖雪梨水,您快喝一碗润润嗓子。”荷叶心疼坏了,扶着她坐下,“奴婢知道小姐读书辛苦,本欲进来给您送茶点,可是书房门口守着小厮,不许奴婢进来,说是会打搅您用功。” 南宝衣咕嘟咕嘟喝完一碗雪梨水,宛如重新活过来般精神抖擞,“我算是看出来了,萧弈这是借机报复我!” “此话何解?” “你忘啦?从前我经常捉弄他,他如今得势,当然要打击报复我!”南宝衣摇头叹息,“魔鬼,他简直就是魔鬼!” 荷叶眼尖,瞅见玄衣少年正跨进门槛。 她急忙咳嗽一声,推了推南宝衣,“小姐,您不是要发愤图强吗?二公子这般严厉,也是为您好呢。” 一边说着话,一边拼命给南宝衣使眼色。 南宝衣拿起筷箸,拨弄着一盘碧玉小青菜,“你懂什么呀,他是在拔苗助长!他睚眦必报心胸狭隘,偶尔还有点变态,是我们这种弱女子绝对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萧弈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滔滔不绝:“他这样的魔鬼,将来是不会有姑娘喜欢的。我琢磨着,他也就是个孤独终老的下场!荷叶你眼睛怎么了,眨什么眨,进沙子啦?诶,我怎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灌冷风似的……” 她回头。 萧弈面无表情。 南宝衣硬生生吓得从圈椅上滚落在地,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急忙躲到荷叶背后。 荷叶战战兢兢:“那什么,小姐,奴婢突然想起来衣裳还没洗,奴婢先退下了……” 她跑走了。 南宝衣两股战战。 她躲到书架后面,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陪笑道:“二,二哥哥!刚刚那都是误会,误会!” 萧弈撩袍落座,冷淡地用起午膳。 南宝衣看着他吃掉自己最喜欢的小酥肉,“二哥哥,这是我的午膳哦。” 少年仍旧冷淡,“午膳时间过了,去拿琴。” “可是我还没吃——” 接触到少年凌厉的眼刀,南宝衣摸了摸肚子,讪讪地去取挂在墙上的古琴。 饿着肚子练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南宝衣双手托腮。 琴艺老夫子站在跟前,正正眉飞色舞地讲宫商角徵羽,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讲完,老夫子慈蔼问道:“可听明白啦?” 南宝衣摇摇头。 老夫子伸出五根手指头,气得飚起了家乡话:“女娃子,俺老汉已经给你讲了五遍啦,你还听不明白,你是个瓜皮吗?!” 南宝衣闷闷不乐:“你要是饿肚子,你也听不明白。” 老夫子气得拂袖而走,“这娃太瓜啦!俺老汉不教啦!” 气跑了老夫子,南宝衣心情愉悦。 她趴在古琴上,“二哥哥,夫子跑啦,没人教我弹琴啦。今儿下午就算是放假,好不好?” 仔细想想,她已经知道南胭的真面目。 就算不能在花朝盛会上打败她,也能利用前世的经验,叫她再不敢打南府的算盘。 更何况她在琴棋书画上毫无天赋,干嘛要辛苦地折磨自己呢? 重活一世,她应该带着全家人好好享福才是。 这么寻思着,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萧弈翻了一页书,瞥向她。 小姑娘死气沉沉地趴在那里,骨子里的懒惰死灰复燃,依旧是草包纨绔一个,毫无形象可言。 他道:“不想努力了?” “不想了。” 萧弈哂笑,“你放出话,要拿到花朝盛会第一名。整座锦官城的人都知道你的豪言壮志,现在你说不想努力了,那么他们嘲笑的人是谁? “他们会嘲笑南府家教无方,你的长辈在人前将永远抬不起头。而你所憎恨的宵小之辈,如南胭,如柳小梦,她们会变本加厉地轻贱你。 “花朝盛会,不过是一道小小的坎。你连这个坎尚且跨不出去,将来又如何面对更大的风雨?在你的梦境里,南府终将家破人亡,所以南府不能护你一辈子,你得站起来,保护你在意的南府。” 少年清清冷冷,从没有对谁说过这么多话。 而他此刻的提点,宛如惊雷。 第32章 萧弈渐渐心猿意马 南宝衣慢慢坐正,眼睛里盈着欲落不落的泪。 须臾,她哽咽:“我会努力……” 对着古琴发了会儿呆,她纠结地望向萧弈,“可是二哥哥,夫子被我气跑了,谁来教我弹琴呢?” 南宝衣万万没想到,萧弈竟然会亲自教她弹琴。 少年坐在她背后,双手绕到琴台上,认真地执起她的手。 他手掌修长骨节分明,透窗的春阳落在指尖,那双手泛着莹润光泽,白玉雕琢似的漂亮。 音律如高山流水,他的琴艺应当是极好的。 而他的衣服上染着冷甜的水木香,格外干净好闻。 南宝衣很喜欢这样的萧弈。 她聚精会神,拿出千百倍的精神来学习琴艺。 萧弈却渐渐心猿意马。 小姑娘窝在他怀里,浑身透着浅浅的芙蓉花香。 握在掌心的双手娇嫩绵软,小手指总是娇气翘起,随着拨动琴弦,那酥粉清丽的指尖像是挠在了他的心尖尖上,令他根本无法专心致志。 十八岁的少年,第一次对异性生出别样的想法。 想亲吻她的指尖,想捏她的小脸,想听她甜甜软软地唤哥哥…… 他博览群书,自以为掌握了世间千万种感情,却在这个落满春阳的午后,无法正视自己的心。 难道世间的哥哥,对自家妹妹,都怀着这种心情吗? 曲调渐入高潮。 萧弈却接连弹错了几个调。 南宝衣隐隐听出不对劲,迟疑地仰头望向他,“二哥哥……” 萧弈面色如常,“你太笨了,弹错了几个调。” 南宝衣:“……” 好想敲权臣大人一棒槌! 终于熬到用晚膳的时辰,饿了一天的南宝衣,几乎是以秋风卷落叶的姿态,吃完了三碗米饭六盘菜肴,连汤底都没放过! 她洗了把脸,抱起颜料跑到大书房,央着萧弈教她画画。 她学的是工笔画。 一个时辰以后,她已经非常困倦,然而想着花朝盛会,想着南胭前世的风光,她只能咬着牙硬撑下去,抱着棋谱跟萧弈学下棋。 夜已深。 西窗外落起绵绵密密的春雨,芭蕉声声,一点烛火映照在窗棂高丽纸上,隐隐绰绰地倒映出两道剪影。 南宝衣盘膝而坐,对着黑白纵横的棋盘困得睁不开眼,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嘴里还稀里糊涂地念着如何打谱。 萧弈单手支颐,手边一盏枸杞香茶早已冷却。 他望了眼滴漏,伸手收拾棋盘上的残局。 他给南娇娇的棋谱是天底下最好的棋谱,练好打谱,跟寻常女子对弈轻而易举就能获胜。 只是小姑娘还不习惯他制定的学习计划表。 她那么娇气,愿意学这几个时辰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还没到规定睡觉的时间,但念在第一天的份上,就放过她好了,明日再用功也不迟。 他抱起南宝衣,朝寝屋走去。 翌日黎明。 天际浮起鱼肚白,园子里新叶如滴翠,今春的牡丹堆叠着姹紫嫣红,曦色透窗而来,将斑驳花影照落在朱廊下。 闻鸡起舞的时辰,景致极美。 萧弈倚在拔步床外侧,欣赏着拱起的被褥,声音慵懒:“南娇娇,起床读书了。” 南宝衣暖呼呼地窝在被褥深处,“天还没亮呢,吵什么吵……再吵,扣你月钱。” 萧弈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掀开被子。 寒意入骨。 南宝衣冻得直哆嗦。 她娇气地揉了揉惺忪睡眼,伸手去拽被子,“荷叶,你越发不老实了。再打搅我睡觉,真的扣你月钱哦!” 却怎么都拽不动被子。 她睁开眼。 帐中少年唇红齿白,似笑非笑。 她一个鲤鱼打挺,猛然坐起身,“你怎么在我床上?!” 喊完,却发现这里是萧弈的寝屋。 她脸颊浮红,一招青龙摆尾,连滚带爬地钻进被窝! 她在被窝里团成一团,捧住滚烫的脸蛋,眼珠子紧张地滴溜溜乱转。 她瓮声瓮气:“昨晚——” , 昨天推荐票破千啦,我家仙女们真给力,抱住 第33章 背不完不准吃饭 还没来得及展现女儿家的娇羞呢,被子突然被萧弈掀开。 一套襦裙兜头罩下。 萧弈起身更衣,背对着她:“起床读书。” 南宝衣抱着襦裙,气恼,“男女有别,二哥哥也该忌讳些!” “自家兄妹,我能对你做什么?”萧弈转身,狭眸里盛满挑剔,“还是说,你根本没把我当哥哥?” 他衣衫大敞,露出健硕结实的胸肌。 前世今生,南宝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刺激的画面。 她羞红了脸,急忙闭上眼睛:“我自然是把你当哥哥的!” 萧弈冷笑,“给你一刻钟时间梳洗更衣用膳,然后去书房读书。” 南宝衣急了。 她眼睁睁看他走远,一边穿衣裳一边喊:“一刻钟怎么够?!我我我,我还要涂脂抹粉梳妆打扮——” “半刻钟。” “……” 想哭! 南宝衣爱美。 为了梳一个漂亮的双平髻,她牺牲了用早膳的时间,匆匆忙忙就跑去了大书房。 她抱起《论语》站到西窗下,悄悄回头瞟一眼萧弈,他正在临帖。 她好奇:“二哥哥今天不去族学吗?” 对方没搭理她。 “端什么架子……”她小小声。 “读书。” 凶巴巴的训斥声传来,南宝衣抖了抖小身子,翻开书页大声诵读。 读了两刻钟,她又悄悄回眸。 圈椅上空空如也,萧弈肯定是背着她出去吃独食了。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窗前,委屈巴巴地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忽然瞅见窗台上摆着一盆牡丹。 牡丹长势极好,小小矮矮的一簇,竟然结了几十朵将开未开的花苞,同一朵花苞上有紫红和粉白两种颜色,十分奇特稀罕。 “府里何时多了这个品种的牡丹,真好看。” 她放下书,把花苞全摘下来,又寻出针线,认认真真地将花苞串起来。 她做了一条长长的花苞手串,美美地戴在腕上。 “嘘,娇娇!” 窗外突然传来轻呼。 南宝衣趴在窗台上望去,小堂姐做贼似的蹲在窗下,睁着圆啾啾的杏眼,“我听说你近日十分用功,因此过来瞧瞧。你看,我还给你带了糖糕哦!” 南宝衣感动,“珠珠,你来的太是时候啦。” 南宝珠看她吃糖糕,小声道:“昨天三叔那边出事了。” “我爹怎么了?” “咱们家不是和那些坏亲戚断绝往来了吗?听说他们怀恨在心,在南小茜一家的煽动下,纷纷去找南胭讨说法。啧,还把三叔他们租的院子砸得一塌糊涂呢!” “真的?”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 “骗你做什么?我还听说哦,南胭出门买针线,被南小茜带着一群姑娘狠狠揍了一顿,如今鼻青脸肿地在家里躺着呢!娇娇,我一点儿也不同情她,她活该!” “那你知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吗?” 南宝珠摇摇头。 她见南宝衣嘴角沾着糖糕碎屑,于是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娇娇,你吃得这么急,是不是饿坏啦?萧弈对你也太狠了!” “唔……” 南宝衣看见,萧弈背着手出现在南宝珠身后。 她紧张地朝南宝珠眨了眨眼。 南宝珠收起帕子,滔滔不绝:“我记得你从前经常骂他,说他阴冷深沉,像是潜伏在角落里的毒蛇,而你就是抓蛇的猫,迟早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可是娇娇,你现在怎么那么听他的话呀?诶,你老是眨眼睛干什么,可是眼睛进了沙子?我给你吹吹好不好?” 南宝衣快哭了! 南宝珠终于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 她下意识回头,顿时耳朵都吓的竖了起来! 她心虚地咳嗽两声:“那什么,娇娇啊,你好好读书哦,要听二哥的话呀!我我我,我还有事就先走啦!” 始作俑者一溜烟跑远。 南宝衣不敢去看萧弈的脸色,急忙抱起《论语》,扯着嗓子念诵。 萧弈翻窗而入。 他站在小姑娘背后,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罩住。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毒蛇?猫?” “二哥哥,我错啦!”南宝衣眼里满含泪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跟我计较啦!我已经背完十分之一篇《论语》,您要不要检查检查……” 她恭敬地呈上书本。 小姑娘态度恭敬谄媚,萧弈颇为受用。 他接过书,随意抽查了几则,小姑娘背诵如流,一个字儿也没错。 他不禁挑了挑眉。 脑子明明挺好使的,背东西也快,怎么平日里表现得跟个蠢货似的…… 他把书还给南宝衣。 正欲奖励她休息半刻钟,他忽然看见窗台上那盆牡丹。 整盆都被撸秃了,小姑娘手腕上倒是多出了精致的花苞镯子…… 南宝衣察觉到他的眼神,于是得意地抬起手腕,“二哥哥,这是我自己做的花苞手钏,戴在腕上不仅漂亮鲜嫩,还很香呢!你闻闻,可香可香啦!” 萧弈心口滴血。 他的花,他的洛阳锦! 他花高价从银李园运来的洛阳锦! 偏偏这小姑娘不懂事,还一个劲儿地叫他闻闻香不香,上万两银子的花儿能不香吗?! 还没来得及开呢,可怜就这么被她撸秃噜了! “二哥哥,你怎么啦?”南宝衣不解,“你觉得我的牡丹手钏不好看吗?” 上万两银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响,戴手腕上怎么可能不好看? 萧弈深呼吸,几近咬牙切齿:“继续读书。今天背不完《论语》,不准吃饭。” 南宝衣惊讶地看着他离开。 明明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啦? 都说伴君如伴虎,她怎么觉得这位权臣大人才是真正的喜怒无常…… 摊上这么个哥哥,糟心哦! 靠着小堂姐送的糖糕吊命,南宝衣艰难地捱过了一个上午。 她几乎是拼了命地背书,时而靠在窗边,时而盘膝坐在书案上,时而蹲在墙角,小嘴之乎者也念念有词。 实在饥肠辘辘熬不住了,她喝光了紫砂壶里的茶水,又忍不住嚼了几片茶叶充饥。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正紧张地背着书,书房外突然响起推推搡搡的嘈杂声。 南宝衣透窗望去。 两名小厮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的居然是南胭,瞧着鼻青脸肿怪可怜的。 想必,正是被南小茜她们揍成这个样子的。 她老爹领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小厮,怒声道:“把我那个不孝女交出来!瞧瞧她把她姐姐害成了什么样,造孽哟!” 余味作为朝闻院一等大丫鬟,不卑不亢地立在檐下,笑道:“三老爷这是回府了?您该先去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 “主子说话,你这婢女不要插嘴!”南广疾言厉色,“叫南宝衣滚出来,我有话问她!” “三叔有什么话,问我就好。” 清冷淡漠的声音悠然响起。 南宝衣望去,玄衣墨袍的少年正从朱廊尽头走来。 他身姿颀长挺拔,行走间自成一股凛贵风流。 走到书房外,他撩袍坐到一把紫檀木圈椅上,手持折扇,姿容潇洒。 , 被编辑大大戳了,说我新书期更新太多,网站推荐不好排,建议一天更两千、一天更四千轮流来,所以明天再更四千字啦。 谢谢小天使们的理解哦,抱住大家! 第34章 心疼 南广皱了皱眉。 明明萧弈只是个出身不详的卑贱养子,可是他坐在那里的气势怪吓人的,比官老爷还威风,他有点害怕了…… 担架上,南胭冷眼看着。 南宝衣前两日不知道跟南小茜说了什么,竟然教唆那帮穷亲戚去她家打砸抢,把家里弄得一塌糊涂,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全被抢光了! 从前在她面前连狗都不如的南小茜,居然还敢带人打她! 今日不报此仇,她南胭誓不为人! 她支撑着坐起身,满脸柔弱,“爹,您若是害怕,咱们还是回家吧。只是可怜家里被砸得一塌糊涂,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女儿更是被打得不成人形……” 委屈的哭声,令南广父爱泛滥。 他挺起胸膛,拿棍子指着萧弈:“这是我们南府的家事,你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再不把南宝衣交出来,我就叫人打进去了!” 萧弈薄唇轻勾,“三叔大可一试。” “你——” 南广气得胸口起伏。 他又急吼吼指着书房骂:“南宝衣,你躲在里面干什么,快给老子滚出来!你在族学惹是生非也就罢了,还把帐算在你姐姐头上,你还是个人嘛?!你娘死的早,府里把你溺爱得不成体统,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三叔!” 萧弈厉声打断他。 “我还骂错了不成?!”南广抬头挺胸,“我今儿不光要骂她,我还要打她!女孩儿家家的心肠狠毒,叫什么事儿?!南宝衣,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温柔体贴,你爹我至于流落在外?!” 春阳透室,在地板上照射出绮窗的如意菱花纹。 南宝衣抱着书,静静蹲在那一方光影之中。 明明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心底却泛出从未有过的寒凉。 一颗泪珠,“啪嗒”掉落。 渐渐的,更多的泪珠子滴滴答答砸在地板上。 她抬手揩拭眼睛,却越擦越多。 终于止住眼泪,她放下书,大大方方地走到屋外。 她立在檐下,朝南广扬起笑脸,“您要打我?” 南广愣了愣,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就走出来。 他抱着棍子,莫名有点心虚,嗫嚅道:“那什么……” 南宝衣仍旧弯着眉眼,“您听信南胭一面之词,觉得是我在外面闯了祸,是我害你们一家不得安生。可是族学里有那么多人,您为什么就不问问别人,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 南广迟疑。 南宝衣把那日族学的事情,平静地叙述了一遍。 南广听完更加迟疑,“胭儿,你明知娇娇的身份,当时为何不告诉南小茜,反而由着她欺负娇娇?” “爹,我当时都吓懵了,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南胭满脸是泪,又压低声音道,“更何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别忘了咱们今日过来的目的。” 南广想起什么,立刻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娇娇,族学的事是个误会,爹错怪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南宝衣面色如常,“您若是无事,我进屋读书了。” “你爹我都要死了,你读哪门子书?书上怎么说来着,正所谓父母命,父母命……” 南广挠挠头,偷偷瞄向南胭。 南胭不悦。 临出门前她盯着老爹反复背诵那些话,到头来他还是背不出个所以然。 她只得亲自上阵,“娇娇,《弟子规》有言,‘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咱们生于富贵人家,更应该明礼知耻,懂得什么是孝顺。爹爹今日生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不孝。” “我如何不孝?” “爹爹流落在外,住的是租来的小杂院,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麻衣,而你却在府里享受着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这不是不孝,又是什么?” 南宝衣笑了,“那你的意思是……” “作为女儿,你有赡养爹爹的义务。你应该把你的嫁妆拿出来,供爹爹享用。” 南宝衣看着她。 她振振有词,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可以随意指点江山。 但颠来倒去,还是为了金银财宝,富贵荣华。 她歪了歪头,“我倒是觉得,姐姐更加不孝。” 南胭皱眉:“你说什么?!” 南宝衣掷地有声:“爹爹之所以流落在外,是你和柳姨的缘故。如果你当真有孝心,就应该劝他回府,如此一来他也能向祖母尽孝。你故意离间他和祖母的感情,坏爹爹孝顺名声,是天底下第一不孝之人!” 南胭不敢置信,南宝衣竟然能说出如此有理有据的一番话! 她捏着帕子的双手,不可自抑地哆嗦起来。 头一次,在南宝衣面前感受到了压迫。 她如今正是议亲的年纪,还指望能嫁给蜀中权贵,但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她还怎么议亲? 这番话可不能叫外人听见! 她眼里盛满泪花,争辩道:“我只是贪恋父爱,并没有坏爹爹名声的想法!” 南宝衣不置可否。 南胭急忙抓住南广的衣袖,哭道:“爹爹,娇娇她欺人太甚……她冤枉我!” “乖,不哭不哭哈!”南广见不得女儿落泪,急忙擦了擦她的小脸,又虎视眈眈地盯向南宝衣,“娇娇,你怎么能欺负你姐姐呢?她可是你唯一的亲姐姐!” “天底下哪个亲姐姐,会撺掇父亲抢妹妹嫁妆?” 南广涨红了脸,“胭儿是为了我好!” 南宝衣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好爹,你知道抢女儿嫁妆会被人耻笑吗?到时候南胭和柳小梦过上了富贵日子,你却要背负世人的谩骂,南胭当真是为了你好?” 南广眉头紧锁。 南宝衣指向松鹤院的方向:“您心里面要是还有我们这个家,就马上去向祖母赔礼请罪。您要是还惦记着柳小梦和南胭,您趁早走人,再不要回府里蹦跶!” 她知道她老爹耳根子软,又是墙头草的性格,不逼他一把,他还会迷迷糊糊得过且过。 所以,她今日就要把话说明白! 南广嗫嚅:“娇娇啊,你干嘛要逼我,这叫我怎么选……” 南宝衣想等一个答案,眼前却一阵阵发黑。 她两顿没吃东西,又花了大力气背书和吵架,这具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朝地面栽倒—— 萧弈面无表情地抱住她。 小姑娘眉眼间都是倔强,眼圈却隐隐泛红,睫毛上甚至还凝结着细小的泪珠。 她像是一株幼嫩而坚韧的树苗,努力突破种衣和泥土,以一往无前的姿态迎风生长。 纨绔跋扈的小姑娘,竟也有叫人心疼的时候。 第35章 为我砸一条锦绣大道 萧弈抱起她,没理院中的混乱,径直朝寝屋走去。 …… 日渐西斜。 几束暖阳落在门槛,玄衣墨袍的少年抱臂倚在门边。 游廊尽头,拐杖点地声传来。 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边走边焦急道:“娇娇儿怎么还没醒?大夫不是说没有大碍吗?你也是,明知娇娇儿身子弱,还逼她晨起读书,连饭都不给她吃,这不是虐待她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祖母觉得一味的疼宠,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懂什么?我们南家的女儿,自然要千娇万宠!” 萧弈弯起薄唇,“那么,为什么要让她和程家联姻?” 老夫人默了下来。 程家是蜀中权贵,程老爷稳稳坐着蜀郡太守的高位。 当初花了大力气搭上程家,甚至和他们联姻,一是为了给娇娇儿找一门荣耀的好婚事,二是为了稳固南家的地位。 数百年来南家积攒了富可敌国的钱财,不是没有人眼红觊觎的。 偏偏他们家出不了高官,官场上无人相护怎么得了? 萧弈冷漠而一针见血:“祖母当真以为,程家愿意庇护南家?南宝衣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纨绔,当真能入程家的眼?焉知觊觎南家财富的,就不是程家本身?” 老夫人沉声:“与程家联姻,确实是下下之策。可是不联姻,我们又能如何?”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立于人世。” 老夫人冷笑,“你说得轻巧,几百年了,我们南家连个秀才都出不了。自家男儿不争气,不让女孩儿与官家联姻,又能如何?” 她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忽然望向萧弈。 少年眸如点漆,姿容凛贵。 沉吟良久,她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萧弈意味深长:“拿万贯家财和蜀郡人脉,为我砸一条锦绣大道,赌南家一场盛世荣华,如何?” 老夫人死死盯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养子。 十八岁的少年,玄衣墨袍,貌美贵气高大挺拔,一双眼透着洞悉人世的清明,周身气度内敛深沉,宛如藏在匣中的宝剑。 可是当他出鞘的刹那,必将锋芒毕露,名动天下! 老人沧桑的眼眸,渐渐明亮。 …… 老夫人走后,萧弈踏进寝屋。 帐中,南宝衣已经醒了。 她坐起来,拿了天青色团花引枕垫在腰后,小声道:“你和祖母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哦!” “大人谈话,小孩子家家的偷听什么?” 萧弈接过侍女递来的糖燕窝,用金边白玉汤匙舀起一勺,吹温凉了送到她唇边。 南宝衣张嘴吃掉,丹凤眼亮晶晶的,“二哥哥,我是支持你的,你站的越高,就越能庇护我们家!” “就不怕我忘恩负义?”萧弈又舀起一勺糖燕窝,却是自个儿吃了,“太甜了,怎么喜欢这种甜食?” “用全府命运,赌一场万世荣华,有何不可?”南宝衣见他还要吃,急忙抱住他的手臂,“你快别吃啦,那是余味给我熬的!” “叫哥哥。” “二哥哥!” 小姑娘嗓音又甜又糯,抢食吃的模样像是娇憨可爱的幼兽,萧弈忍不住弯了弯唇,“别闹,我喂你。” 南宝衣乖乖吃着糖燕窝,好奇道:“对了,我爹现在怎么样了?他究竟选了哪一边儿?” “在祠堂罚跪。” 南宝衣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父亲还是选了府里? 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二哥哥,我爹爹虽然经常脑子拎不清,但心地还是不错的,你说是不是?” 萧弈没说话,拿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燕窝汁。 他没告诉南宝衣,南广那个老混账,留在府里的条件是要老夫人拿出三千两白银贴补他的外室。 他再没见过比南广更不像东西的人了。 长那么大岁数,一把年纪都喂了狗。 眼前的小姑娘天真无邪,叽叽喳喳地讲小时候南广是怎么宠她的,聒噪得像只小雀鸟。 却不知道,她的父亲早已不再如当年。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罢了,念在她曾为他火中取栗的份上,就多给她一点关爱,把她当成半个女儿吧! 南宝衣不悦,“二哥哥,你别总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迷信。” “不迷信也不能摸,我又不是小狗……” 萧弈见她颇有精神,道:“休息好了?” “差不多了,干嘛?” “起床读书。” 南宝衣惊悚:“二哥哥,我今儿可是晕过去了,活生生晕过去了!” “不是休息得差不多了吗?” “那也不成!哎呀,我晕了,又晕了……” 小姑娘做戏似的倒在被子里,小手还似模似样地搭在额角,只是那双眼睛却做贼似的扑闪,时不时悄悄回眸瞄他。 萧弈俯身而来。 他一只手撑在榻上,一只手搭在她的细腰上,嗓音低哑:“真不想读书?” 好好说着话,指尖却悄无声息地探进女孩儿的襦裙。 指尖勾了勾细腰上的肌肤,细腻绵嫩,宛如上等的羊脂白玉。 “哈哈哈哈哈!”南宝衣忍不住娇笑起来,赶鸭子似的窜出床帐,“我读书,这就去读书!哈哈哈哈哈!” 她的二哥哥实在太可怕啦! 二十天时间。 南宝衣在萧弈的亲自教导下,完成了一场魔鬼式训练。 花朝节前夕,南宝珠带着绣娘来给她送府里裁制的新衣。 她看见南宝衣合上书卷,沉静地坐在妆镜台前。 夕阳跃过窗棂,她的淡粉襦裙轻曳如流水,因为没怎么出门,原就白皙的肌肤更加白如凝脂,简单坐在那里,却有种明珠生晕的光华。 她知道她的小妹妹生得美貌好看,却没料到读了书之后的小妹妹,气度能如此雍容高华,就像是那些官家闺秀。 她忍不住绽开笑容,“娇娇!” 南宝衣回眸,连忙亲亲热热地迎上去,“珠珠!” “瘦了一圈儿呢……”南宝珠拉着她的手,有点儿心疼,“娇娇,读书那么辛苦,你要爱惜自己呀!” 南宝衣讪讪。 非是她瘦了,而是南宝珠又圆润了一圈儿,估摸着二伯母都在犯愁。 “对了,府里新裁制了几身衣裳,你快看看喜不喜欢。”南宝珠拽了南宝衣进内室,“这四身是蜀锦的,这四身是皎月丝湘绣的,颜色都很鲜嫩!你都试试看!明天花朝盛会,娇娇定然要艳压群芳!” 南宝衣稀罕:“其他也就罢了,这一身裙子,真是好看极了……” , 嘤,求个推荐票呀,攒点人气, 第36章 她的上上签 南宝珠得意,“不愧是我妹妹,真有眼光! “这一身,唤作‘单丝碧罗花笼裙’,在太阳底下和屋子里的色泽全然不同,还用金线织成玲珑精致的花鸟,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我娘夸它‘飘似云烟,灿若朝霞’,是蜀郡最贵重的丝缎呢,从前都是进贡皇族的!” 南宝衣见她喜欢,笑道:“珠珠想要?” “我想要,却穿不上啊!”南宝珠委屈地比划起自己的腰身,“统共就那么点儿料子,给我做衣裳根本就不够……诶,娇娇,迟早有一天我会比你更瘦更美,到时候定然要和你争一争布料!” 南宝衣捏了把她嫩滑的脸蛋,“小堂姐珠圆玉润,是有福相呢。” 南宝珠欢喜地抱住她,“娇娇,咱们姐妹都会有福气的!” …… 锦官城这一年的花朝节,终是如期而至。 春日清晨,天朗气清。 南宝衣迎着朝阳站立,嗅着满园花香,把这二十天学到的东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萧弈从房中出来。 小姑娘穿碧纱花笼裙,裙裾被春风吹得皱起涟漪,在金色阳光中宛如激起碧水千顷波涛万丈。 她身姿纤细,肤白如凝脂,往日里梳惯的双平髻换做元宝髻,乌鸦鸦的发堆里簪着醒目的碧玉芙蓉钗,为她褪去稚嫩,添了些即将长成的少女感。 娇艳的小脸像是将绽未绽的芙蓉,明明温婉如春水,可那双丹凤眼却蕴着即将出鞘的锋芒,恰似初春时的料峭峥嵘。 看来,她已经做好面对大风大浪的准备。 萧弈负手而立,“南宝衣。” 小姑娘回眸,微寒的面色顷刻间化作甜甜笑颜,“二哥哥!” “过来。” 南宝衣乖巧地提着裙裾走到他面前,美美地转了个圈圈,“二哥哥,我今日是不是特别好看?” 萧弈不动声色:“之前的发髻怎么不梳了?” 小姑娘天真无邪,“因为元宝髻更好看呀!” 萧弈没做声。 他抚着缠在腕间的发带。 这是之前从她发髻上摘下来的,他鬼使神差地系在腕上,时时抚摸,仿佛能感受到她头发的清软。 他仍旧希望她梳双平髻。 因为那样她仍旧像是孩童,不会引人注目,不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现在她打扮得这么娇艳动人,像是枝头等待采撷的花骨朵,令他生出一种把她藏起来的隐秘心思。 余味过来请:“主子、五小姐,到出发的时辰了。” …… 锦官城每年的花朝盛会,都在城郊举办。 碧波湖潋滟着水光万顷,早有仆役在湖边搭建出高台,四面装饰彩布和鲜花,观众席也已陈列妥当。 一年一度的盛会自然十分热闹。 官员富商们携带家眷早早入席就座,各自谈笑风生。 百姓们里挤挤挨挨,更有无数叫卖果子糕点的小摊贩,推着推车沿湖行走,像是把半座城的热闹都搬到了这里。 此时席位上,几位贵妇人正坐在一块儿说话。 “程夫人,我听说南宝衣也要参加这次花朝盛会。说来可笑,她可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兴许连门槛题都答不对。谁都知道她会成为你的儿媳妇,这不是叫人看你们家笑话吗?” 说话的妇人妆点华贵,是张都尉家的夫人,常丹雨。 程夫人不以为意:“南宝衣再蠢笨,到底还能落个康健的身子。不像你给远望订的亲事,听说那南宝蓉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南宝蓉是南府大房的嫡女,也是南宝衣的大堂姐。 她订了和张都尉家的亲事,虽然今年已经及笄,但因为病弱,所以要明年才能嫁过去。 常氏轻笑,“联姻联姻,联的哪里是孩子们的姻缘,分明就是两家的门第和权势。众所周知南府富贵,我坦坦荡荡地说一句,希望儿媳妇出身富贵,将来好补贴我们家,拿银子给我儿谋官场出路,又有什么错?程夫人打的,不也是这个主意?” 程夫人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其他贵妇跟着说笑,言谈间皆都好奇南府究竟有多少银子。 看台上忽然起了议论和惊艳。 常氏指着进场的姑娘道:“那是南府三房的外室女,名唤南胭,皮相和才艺都是拔尖儿的,就算和官家贵女站在一起也不逊色。只可惜,出身不好。否则呀,我倒真希望程夫人换一个儿媳妇呢。” 程夫人仔细望去。 粉衣少女娉娉婷婷立在场中,正朝她们这边屈膝行礼。 动作犹如弱柳扶风,非常赏心悦目。 “是个知道礼数的。”她夸赞。 常氏道:“虽然出身不好,但南三老爷非常疼爱她,娶她也算不错。至少带出去,比南宝衣那个草包有面子不是?想来德语也更喜欢知书达理的姑娘。” 程夫人多了些思量,“话虽不错,但贸然换亲,南老太君那边不好交代。” 她们谈论着,仿佛南家的女儿们,是可以随意退换的货物。 南胭坐在场边。 她面带微笑,始终保持着温婉端庄的仪态。 她能感受到那群贵妇的赞赏,也能感受到公子哥儿们的惊艳。 前几天因为族学的事,她倒了大霉,今日正是洗去晦气的时候。 她南胭,一定能夺得盛会第一名! 她的才女名声,从今天开始,将响彻整座蜀郡! …… 热闹之中,一辆宽敞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入场处。 车厢里,南宝衣听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喧嚣,意外的紧张。 前世今生的景象,在这一刻开始交汇。 她竟有些害怕。 害怕被人打量,害怕再次犯错,害怕如前世那般沦为锦官城的笑柄…… 荷叶替她正了正发钗,笑容温暖地鼓励:“小姐那么用功,肯定能为府里争光。” 余味往南宝衣的荷包里塞了几颗莲子糖,“花朝盛会时间很长,小姐体弱,到时候吃一颗糖补充体力。” 莲子清香。 南宝衣深深呼吸。 尝心捧出一只桃木签筒,“长相思,勿相忘;常富贵,乐未央。小姐,抽一根签吧?” 南宝衣接过签筒。 她试着摇了摇,很快摇出一根木签。 尝心念诵:“富贵荣华福自添,求名求利般般好,行商坐买两头甜,且喜今年胜去年。小姐,上上签。” 上上签! 南宝衣颤抖着抓住木签。 这些天来的刻苦勤勉,如穿花掠影般浮现在眼前。 她曾踏踏实实地努力过,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那颗紧张的心,渐渐变的沉稳安定。 她稳稳收好木签,扶着荷叶的手下了马车,萧弈也正跨下骏马。 他牵着缰绳立在那里,玄衣墨袍,风姿卓绝。 他说,“南娇娇,去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南宝衣的眼眶忽然就湿了。 这一世,遇见他,才是她的上上之签! , 遇见你们,是菜菜的上上签! 第37章 南家小女,当世无双(1) “来了来了!南家的五姑娘来了!” 场中众人忽然雀跃起来。 花朝盛会十分隆重,敢在盛会上参加才艺比试的姑娘,个个才貌双绝,都是拼着一甲的名次来的。 南宝衣放出话要参加比试,不知道叫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毕竟锦官城谁不知道南家女不学无术,空有一身铜臭味儿? 和南胭关系不错的几名姑娘,笑道: “南宝衣还真敢来,疯了吧!” “我听说,除了胭儿你,南府的姑娘连书都不碰的。还琴棋书画,真不明白南宝衣干什么要自取其辱。” 南胭心里得意。 她捏着帕子莞尔一笑,“许是为了在程夫人面前得脸。” “对哦,她可是太守家没过门的儿媳妇。”同为富商之女的夏晴晴十分艳羡,“我听说程公子才貌人品皆是上等,如今正在盛京城游学。南宝衣真是好命,明明一无是处,却能和他定亲……胭儿,明明你的容貌才情都远胜于她,却得不到这么好的亲事,我都替你惋惜呢!” 南胭顾影自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的出身摆在这里,就算我的才艺比她出挑,就算我的容貌比她好——” 四面八方突然静了一瞬。 旋即,铺天盖地的赞叹声骤然响起: “那便是南宝衣吗?都说她蠢笨顽劣,可我怎么瞧着,她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呢?” “小小年纪就生得如此娇艳,及笄之后不知又该是何种风采!” “程家好福气啊!程家二郎若是在此,恐怕要春风得意了!” “……” 南胭皱眉望去,南宝衣正缓缓踏进场中。 金钗之年的少女,褪去了那份跋扈嚣张,宛如明珠拂去尘埃。 她梳整洁优雅的元宝髻,身穿贵重美丽的碧纱花笼裙,行走间压裙禁步巍然不动,非常端庄得体。 这样的仪态,就算是请盛京城放出来的宫嬷嬷教导,也未必教的出来。 夏晴晴不悦讥讽:“花朝盛会比的是才艺又不是美貌,打扮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南宝衣是什么德行,我会不知道?哼,出场越高调,到时候就会摔得越惨呢!” 南宝珠窜出来,不服叉腰:“不准你们说娇娇!等着瞧吧,我们家娇娇一定会夺得第一名!” 这些女孩儿出身非富即贵,都是从小比到大的,彼此知根知底,因此谁也不服谁。 而南胭却莫名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她紧紧捏着帕子,勉强才按捺住那份不安。 南宝衣打扮得好看又如何,今天又不是来选美的! 当年宋氏生得好看,可又有什么用呢,最后她父亲还不是最疼爱她娘亲? 柳氏也是如此想的。 她望向南家的席位。 老夫人正和旁边的老太太谈笑风生。 她冷笑,对南胭耳提面命:“南宝衣如此高调地参加比试,是在给你铺路。胭儿,你得让死老太婆亲眼看见,比起你,南宝衣究竟有多差劲!” “娘,女儿明白的。” 这边议论着,另一边的席位上却是精彩纷呈。 早有贵妇看不惯程夫人和常氏的虚伪贪婪,笑道:“我瞧着,南家小女儿娇而不媚、艳而不俗,比传言好了千百倍。都说商人浑身铜臭,可是比起咱们府里的姑娘,南家小女儿真也不遑多让。程夫人,有这般儿媳妇,你该高兴的。” 程夫人难堪。 她刚嫌弃过南宝衣,就有人跳出来说这种话,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她厌恶地盯了眼南宝衣,低声对婢女吩咐了几句话。 南宝衣走到场上,领了参赛的手牌。 察觉到女眷席上那抹嫌弃的目光,她弯起眉眼。 这世上,有的人或许天生就是仇敌。 瞧瞧,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程夫人记恨上了。 可惜,这一世非是程家看不上她,而是她看不上程家。 她再也不会让那个女人成为她的婆婆,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折磨她羞辱她! 她拿着手牌退到席位上,忽有婢女过来:“五小姐,我们夫人有请。” 南宝衣望去,程夫人正朝她微微颔首。 她顿了顿,抬步走过去。 却不巧,南胭也被请了来。 当着蜀郡众多贵妇的面,程夫人笑容温柔,“你们姐妹同样容色出挑,南三爷有你们这对女儿,真是福气。” 言语间,竟默认了南胭的身份。 南胭恭顺道:“胭儿谢夫人赞誉。” 程夫人笑眯眯的:“你过来。” 南胭走过去。 程夫人亲切地褪下腕间的碧玉镯,“这镯子价值千金,是我当年进门前,德语的祖母送给我的。你年纪轻,戴着比我好看。” 这番话意味深长,足以叫旁人浮想联翩。 南胭惊喜,“多谢程夫人!” “待会儿在赛场好好表现,务必要拿到一甲。”程夫人更加慈蔼,甚至亲手为她扶了扶步摇,“等德语游学回来,你要多来府里玩。” 南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她的眼。 她欢欢喜喜地应下,才和南宝衣一起退出去。 她像是踩在云端上,却故意担忧问道:“娇娇,程夫人让我多去程家走动,我怕到时候会撞上二公子。你作为他的未婚妻,应当不会介意吧?” 南宝衣眉眼弯弯,“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这一世,没了她这个“第三者”在中间掺和,她倒想看看,南胭和程德语这对苦命鸳鸯,是否真能恩爱两无疑。 铜锣声响,全场寂静。 礼官拖长了音调,高声: “入——场!” 上半场是闺中姑娘们的比赛。 南胭还要再说什么,南宝衣已经踏进场中。 芙蓉初绽,自是风华无双。 第38章 南家小女,当世无双(2) 盛会共有三十多个少女报名,但必须答对门槛题,才能参加正式比赛。 门槛题与四书五经有关,写在纸条上,需要自己从签筒抽取。 南宝衣伸手取出试题。 四面八方都在等着看笑话,可是她在这一刻竟然出奇的平静。 前世她被南胭怂恿参加比赛,以便在程夫人面前表现自己,却狼狈地被门槛题刷了下去。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她抽到的题目是背诵《论语》三则。 分明是简单到极致的题目,她却连一则都背不出来。 那时她孤零零站在场中,卑微讨好地看着程夫人,拼命在心里面回忆,想着哪怕是背出一则也好。 最后她红着一张脸,嗫嚅地背出了“锄禾日当午”的诗句。 全场哄然大笑。 她一度成为锦官城茶余饭后的最大笑谈,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 但是,这一世,定然会不一样的。 春风拂面。 南宝衣缓缓展开试题: ——请解释‘朝闻道,夕死可矣’。 握着纸条的手,止不住轻颤。 世道艰辛,天底下真的会有天道酬勤吗? 真的会越努力越幸运吗? 从前南宝衣不信,但是现在,她信了! 这道题目,是她搬进朝闻院之前,请教过萧弈的! 终于轮到她作答,她恭敬地把试题交给考官。 考官望了眼题目,不禁遗憾地看向南宝衣。 这道题可是签筒里最难的一道,并不是死记硬背就能回答上来的。 南家小女,可惜了。 他还是尽忠职守地大声朗读出题目内容。 全场肃静,却不是在期待南宝衣的答案,而是在期待她出丑。 场边。 南胭对夏晴晴道:“这种题目类似于策论,对闺中的女孩子而言,是有些难度的。” 夏晴晴嗤笑:“她自取其辱,答不上来才好玩呢!胭儿你倒是说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南胭故意大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清晨时明白了真理,哪怕夜晚就要死去也没有关系,表达世人对真理的追求。” “胭儿,你可真厉害!”夏晴晴惊叹。 周围的女孩儿也纷纷对她刮目相看。 南胭心中得意。 她悄悄望向程夫人,对方正赞许微笑,像是介绍自家儿媳妇般,对四周贵妇夸赞道:“瞧瞧,胭儿的才学真是极好的。” 南胭谦虚地朝众人福了福身。 想到某种可能,她不禁大喜过望。 不远处的席位上,南老夫人却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的宝贝孙女还没嫁过去呢,程夫人就搞出这种幺蛾子,原以为光耀门楣的婚事,如今看来竟也很不顺眼了。 她瞥向萧弈。 对方平静地盯着场中,薄唇微微弯起,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她不解地望向场中。 这么难的试题,她的娇娇能回答出来吗? 场中。 南宝衣脆声解释: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出自《论语》。字面上的意思是,清晨时明白了道理,哪怕夜晚就要死去,也了无遗憾,表达了世人对真理的渴求。 “但实际上,学习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了解真理,更是为了亲身实践。比如那些爱国的仁人志士,当他们为了家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肝脑涂地马革裹尸时,那才是真正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小姑娘姿容娇艳。 碧纱花笼裙在春风中摇曳生姿,像是泛起万顷碧波。 她的嗓音稚嫩甜美,做出的解释或许不如读书人的策论那般缜密复杂,但也有着足够深刻的内涵。 等着看笑话的众人面面相觑。 静默了很久,考官带头鼓掌,大声赞许:“答得好!” 很多开明的官员和富商也跟着鼓掌。 毕竟,南宝衣一个小小的闺阁姑娘,能回答出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 热闹的掌声里,南宝衣偷偷望向萧弈。 少年临风而立,依旧是高冷深沉的姿态。 鬼使神差的,她朝他顽皮地眨了下眼睛。 小姑娘娇憨可爱。 萧弈皱了皱眉,只觉心脏仿佛被谁射中一箭,蔓延开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玄之又玄,他无法掌控,更无法驱逐。 他的视线本能地追逐着那个小姑娘,指尖更是不自觉地抚上金丝编织发带。 既希望她能在场上大放异彩,却又想藏起她的光华。 莫非天底下的兄长,对妹妹都怀着这种隐秘的心思吗? 场边。 之前嘲笑程夫人的那位贵妇,鼓着掌笑道:“南家小女真是厉害,我也算长了见识。程夫人,你觉得她的回答,和南胭的回答,谁更妙一些呢?” 程夫人绷着脸,半晌没接话。 最后她恨恨甩了下手帕,皮笑肉不笑道:“只是门槛题罢了,难得在后面呢。” 南胭同样难堪。 亏她刚刚还故作大声地解释,可她根本没有南宝衣回答得好。 现在好了,周围的人都拿她当笑话! 她死死咬住嘴唇,愤恨地盯着南宝衣。 接下来的正式比赛,她一定要把她踩在脚底下! “开盘口喽,下赌注喽!” 几名容貌讨喜的小厮吆喝着,手捧红漆托盘过来,“一赔三,一赔三压南胭姑娘胜!” 花朝节开盘口,是锦官城这些年的老习俗,据说还有人靠这个发家致富的。 许是都觉得南胭获胜的概率最大,因此押她的人不在少数,她牌子旁的银票都堆成了山高。 柳氏摸了摸袖袋。 老爷前阵子给了她三千两银票,租办宅院和裙钗首饰以后,只剩下一千两。 身为母亲,她应该拿出来给胭儿壮壮声势的。 反正胭儿肯定会获胜,到时候能白赚三千两银子呢! 思及此,她毫不犹豫地把银票押在了南胭头上。 常氏平日好赌。 她扫了眼场中的小姑娘们,跟着在南胭身上押了一千两,不忘怂恿:“程夫人,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快押南胭吧,转眼就能赚三千两雪花纹银呢,天底下再没有这么合算的事儿了!” 程夫人果然取出一千两银票。 她押了南胭还不算,又含笑望向南老夫人:“不是我这未来婆婆不帮宝衣,实在是宝衣蠢笨惯了,恐怕待会儿会输得很难看。老夫人听我一句劝,也押胭儿获胜吧?” , 哈哈哈,发现大家都开始自称上上签! 周末快乐! 第39章 南家小女,当世无双(3) “不劳您费心。” 老夫人叫季嬷嬷拿了万两银票,大大方方地押南宝衣获胜。 小厮笑眯眯地高唱:“南老太君一万两银票,押南五姑娘获胜!赔率一赔二十!” 二伯母江氏跟着拿出一万两,押南宝衣获胜。 萧弈摩挲着腕间的金丝编织发带,吩咐余味:“跟。” 就连南宝珠都掏出两千两银票,眼都不眨地押给了妹妹。 南家人出手之阔绰,令周围的富商官宦看直了眼。 才从祠堂出来的南广,眼馋着自家富贵,自个儿在袖袋里摸了半天,却只穷酸吧唧地摸出一枚二两银锭。 他顶着母亲、嫂子、侄女快要杀了他的目光,小心翼翼把银锭子押在了南胭头上。 开什么玩笑,这二两银子可是他现在所有的积蓄! 可不敢叫南宝衣那丫头给糟践了! 只要胭儿获胜,他好歹还能赢几天茶钱不是? 女孩儿考校的项目,是最普通的琴棋书画。 每个人至少需要报两项,根据综合成绩来定最终排名。 南胭为才女的名声而来,因此不肯收敛锋芒,自信地报了四项。 她亲昵地站在南宝衣身边,“听说娇娇最近在跟萧弈学东西,想必琴棋书画进步神速。娇娇今日报了哪几项?不如也像姐姐这般,把四项报全了?程夫人在观众席上看着呢,娇娇应当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自己。” 她暗暗得意。 只要南宝衣报了四项,她就可以全方位碾压她! 南宝衣微笑:“姐姐真是像极了孔雀。” “孔雀?”南胭腼腆,“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打扮得格外好看吗?” “不是啊,只是觉得你炫耀显摆的样子,像极了孔雀开屏求偶。” 南胭瞬间臊红了脸。 她揪着手帕,狠狠剜一眼南宝衣。 参加比赛的小姑娘们笑出了声。 她们之中不乏厌恶南胭的,碍着今日场合特殊不好表现出来,但南宝衣这一针见血的讽刺,真是舒心极了! 第一轮考校的是琴。 报名的共有六个女孩儿,两人一组同时弹琴,不仅考验谁的琴艺更胜一筹,更考验弹琴之人能否不受对方影响,专心致志地弹曲子。 好巧不巧,南宝衣和南胭分在了同一组。 南胭款款落座,“娇娇,你打算弹什么曲子?要不你跟我弹同一首?只要你跟上我的节奏,至少不会弹错出丑。” 只要南宝衣跟她弹同一首曲子,就能让所有人听见,她们的水平是如何天差地别! “不必。” 南宝衣拒绝。 南胭翘了翘嘴角。 小贱人爱面子,所以才会拒绝。 如此也好,她会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天籁般的琴音! 礼官高唱:“起——” 南胭率先拨弄琴弦,泠泠琴音犹如流水,空灵地响彻整座高台。 周围逐渐安静。 众人只觉耳目一新,十分惊艳。 南胭弹的是一首《金阶怨》,讲述深宫女子的闺怨,当真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令人仿佛置身深宅王宫,于长夜漫漫中翘首以盼,却终究盼不到黑夜的尽头。 就在众人置身悲哀时,一首磅礴大气的琴音骤然响起! 犹如狂风骤雨催打芭蕉,犹如千军万马铮鸣嘶吼,直接把那点子深宫哀怨冲散,令人仿佛站在了金戈铁马的沙场上! 南宝衣垂着眼帘,双手拨过琴弦,快得犹如乱影。 二十天时间,她只练了这一支曲子。 练的手指磨出无数血泡,练的对曲子熟悉到不必过脑就知道该弹哪一根琴弦。 而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做《四面楚歌》。 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席位。 蜀郡的权贵端坐在上,个个高冠华服风姿出众,谈笑间都是慈悲为怀,都是家国百姓。 可是前世,就是这群衣冠禽兽瓜分了南家的财富。 南胭背叛了家族,她帮程府伪造南家的罪证,陷害家里贪赃枉法罔顾人命,害南府落了个抄家的下场。 白花花的银子一箱箱从府里抬出去,她哭着到处求人,可是那些官员非但不肯为她做主伸冤,反而称赞抄得好。 后来她偷听程德语和南胭的谈话,才知道那些被抄的银子根本没有上缴国库,而是全部落入了蜀郡官员的腰包! 程太守家,张都尉家,夏参军家,薛都督家…… 衣冠禽兽们眉开眼笑大腹便便的模样,她至今仍旧记得。 那种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感受,她至今仍旧记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热泪满面。 少女手底的琴音铿锵有力,疾风骤雨般倾诉着绝望和不甘。 诚如萧弈所言,南府藏着泼天富贵,周围群狼环伺,终将免不了被瓜分殆尽的命运。 但是这一世,在南府败落之前,她南宝衣想要站起来,想要保护她的家,就像前世亲人们保护她那般! 叫那些禽兽,全部去死! 筝音至高潮! 全场肃静无声,还有人忍不住跟着落泪。 他们凝视着场中那位稚嫩却美貌的少女,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破茧成蝶。 南胭慌了。 她努力想展示自己的琴艺,可是绵绵闺怨在金戈铁马面前是那么柔弱无力,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琴音…… 一声铮鸣,她惊慌得弄断了琴弦。 这一场的胜负,已然注定。 席位上,程夫人忍不住皱眉。 常氏安慰道:“第一场嘛,小姑娘紧张也是有的,南胭可是报了四场呢,还剩三场,莫慌,莫慌。” 第二场,画。 南胭为了雪耻,这一场毫无保留,拿到笔墨纸砚就开始挥毫泼墨,恣意漂亮的动作,引得场外人一片赞叹。 常氏拍掌笑道:“成了!这一局,南胭肯定能赢!” “我瞧着也是不错的。南宝衣能在琴的比试里取胜,毕竟是在选曲方面投机取巧的缘故。”程夫人惬意地吃了口热茶,“正所谓台下十年功,这画嘛,考的可是基本功,投机取巧是不行的。” 萧弈负手而立,面色平静。 书和画毕竟太考验功底,就算小丫头再用功,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追上南胭,所以他建议她只报琴和棋这两项。 没想到,小丫头居然还报了画…… 这一场比试的主题是“春花”。 轻风拂过高台。 小丫头规规矩矩端坐在场中,碧纱花笼裙翻飞如流水,几缕鸦青细发从额角耷拉下来,衬得她面庞白嫩娇美。 她垂着眼睫,细白小手游走在画纸上,并不似别的姑娘那般挥毫泼墨。 她握着一把木尺,寸寸计较、寸寸丈量,出奇的认真仔细。 与花有关的画,需要用上木尺吗? 她到底在画什么呢? , 娇娇到底在画什么呢,各位上上签们可以在书评区或者本章说留言,第一位猜到的宝贝将获得QQAPP书币500个。 (我自信你们没有人能猜出来哈哈) 第40章 南家小女,当世无双(4) 黄铜莲花香炉里的线香,徐徐燃烧。 还剩小半炷香的时间,南胭自信地放下毛笔。 她得意地望了眼自己的画作,又忍不住望向南宝衣。 座位隔的有些远,她看不见南宝衣画了什么。 但是教她画画的先生说过,画画讲究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南宝衣如此小心翼翼,肯定是画不出什么好东西的。 这一局,她赢定了! 一炉线香,终于燃尽。 铜锣声响,南宝衣坦然搁笔。 之所以要参加“画”,是因为她记得这场比试的题目是“春花”。 闺阁里的女孩儿都爱姹紫嫣红,因此几乎人人都能画出百花争艳,凑一块儿却未免显得俗气,所以她要另辟蹊径。 考官前来收取画作,瞧见她的画子,不禁遗憾摇头,“南五姑娘,你这画纸上一朵花儿都没有,怕是跑题了呀!” 南宝衣甜甜一笑:“无妨,大人为我交上去就是。” 画作很快被展示出来。 最惹人注目的是南胭的《万紫千红图》,淋淋漓漓画了十几种鲜花,争奇斗艳写尽繁华,引来场中人纷纷叫好。 常氏得意洋洋地推了推程夫人,“如何,我就说押南胭不会错吧?你瞧瞧南宝衣画的是个什么东西,竟是一个复杂的木头架子!” “胭儿确实有才。”程夫人笑容满面,对柳氏道,“二郎爱惜才华,想必对他而言,胭儿会比宝衣更合性情。” 换亲的意思十分明显。 柳氏笑得合不拢嘴,“能被程夫人看重,是胭儿的福气呢!” 常氏跟着道:“我女儿是个不成器的,柳妹妹你倒是说说,你平日是如何教导胭儿的?也叫我们学学经验呗?” “哎呀,我哪有什么经验,都是随孩子的天性。”柳氏谦虚,“我们家胭儿学习很自觉,每天辰时一刻起床,学习琴棋书画——” 话未说完,高台上忽然传来礼官的高声唱喏: “画类一甲,南宝衣!” 柳氏笑意更盛:“不瞒诸位,我们家胭儿不仅画技出类拔萃,书法也是极好的,在同龄女孩儿当中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她说着说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四周寂静,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高台。 她回过神,摸了摸耳朵,不可思议地问道:“老爷,画类一甲是谁?!” “娇娇,是娇娇!” 南广捶胸顿足,又是欢喜又是悲愤,老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满场终于哗然。 议论声铺天盖地,都是不服气的: “南宝衣一朵花儿也没画,凭什么能拿一甲?!” “明明是南胭姑娘技压群芳,该是南胭姑娘拿第一的!” “你们是不是收了南家的贿赂啊?!不公平!” “……” 南胭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不敢置信地捏紧双手,指甲生生抠破了掌心皮肉都浑然不觉。 她明明画得那么好,凭什么是南宝衣拿一甲?! 为首的考官示意众人安静。 他摸了摸胡须,欣赏地朝南宝衣颔首,“南五姑娘,你来解释吧?” 南宝衣缓步走到场中,“我画的,是一座纺织机。” “纺织机?!” 众人面面相觑。 南宝衣朗声:“是,纺织机。 “这座纺织机是南家的老师傅们新造的,用线制花本代替竹制花本,挽花工坐在花楼之上,口唱手拉,按提花纹样逐一提综开口,织花工脚踏地综,投梭打纬。 “如此一来,增加了花纹的纬线循环,花样也会更加丰富多彩,将大大提高蜀锦的生产效率。 “这般好的东西,我南府不愿藏私,特意拿出来与诸君共享。” 这是前世一年之后才出现的织机,也确实是南家老师傅们的传世杰作。 因为它,南家的蜀锦生意越做越好,称之为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却也令南府如同烈火烹油,更加被权贵们觊觎。 这一世,她把它分享出来,叫其他蜀锦商户一起赚银子,既能在蜀郡博得好名声,也不会再让南家孤零零成为众矢之的。 夏晴晴不忿,高声道:“你说得很好,这纺织机也很好。可是,这和今天的比赛题目有什么关系?!今天的题目,可是春花呢!” 南宝衣微微一笑,“这座织机,我称它花楼机。” 她朝众人展袖作揖,姿态极尽谦卑温柔: “愿以花楼机织尽万紫千红,蜀郡年年盛产蜀锦,锦城岁岁花开富贵!” 小姑娘嗓音甜美掷地有声。 作揖的姿态,犹如破土而出的坚韧幼苗。 锦官城盛产蜀锦,甚至赋税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依靠蜀锦。 就连他们的城池名称,也是由蜀锦得来。 蜀锦对这片土地和百姓的意义,可想而知。 众人安静片刻,猛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 南胭无力地后退一步。 她知道,这一局,她又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输得无力回天。 她面如土色,看着那个娇艳欲滴光彩夺目的小姑娘,只觉陌生至极! 看台。 南老夫人激动得泪水涟涟,“好一个万紫千红,好一个花开富贵!我们娇娇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南宝珠得意地朝程夫人扮了个鬼脸,“太守夫人,我妹妹样样比南胭厉害,您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夫人埋怨起常氏来,“都是你挑的人!” 常氏略显尴尬,劝道:“没事没事,还有两场呢!” 第三场,书。 参加这一项的小姑娘最多,可是南宝衣并没有报名。 她知道自己如今那两个字儿,还上不得台面。 她悠闲地坐在场边,看南胭和其他女孩儿们写字。 南胭毕竟年纪小镇不住场子,连输两场,受打击大了,握笔的手竟然无法自抑地轻颤。 那般颤抖的手,是写不出好字的。 等考官把作品挂起来,南胭的字不仅毫无章法,连笔画都哆哆嗦嗦,像极了稚童初学写字的模样。 众人纷纷哄笑,对那副作品指指点点。 南宝衣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莲子糖含在嘴里,甜的弯起眉眼,“姐姐的字写得不怎么样,就不要报名参加书法嘛,平白丢人现眼。” 南胭难堪,骂道:“小人得志!” 南宝衣讥讽:“总好过老马失蹄。” 南胭勃然大怒:“你骂我是老马?!” 礼官的声音适时响起: “第四场,棋——” 第41章 南家小女,当世无双(5) 南胭稳了稳心神。 她无论如何都得赢下这一场,把面子挣回来。 好在她往日常常与兄长对弈,棋艺是极好的。 她以近乎冷酷的镇静姿态,单枪匹马地杀到了决胜局。 南宝衣坐在棋桌旁,一手支颐,微笑着把玩两颗棋子,“等姐姐很久了。” 南胭收起轻视她的心理,冷漠落座。 看台。 程夫人不耐烦,“常夫人,你叫我押南胭获胜,可是她已经连输三场,这剩下的一场,想必也是不行的!” 常氏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不应该啊……我常听人提起,锦官城年轻姑娘里面,就数南胭拔尖儿。柳氏,你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氏起身,恭敬道:“胭儿年纪小,发挥失常也是有的。只是棋这一项,才是胭儿的拿手绝活。她开蒙早,六岁就已经跟着兄长练习对弈,这么多年在书院的围棋课上,从未有过败绩。夫人们放心,胭儿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棋场。 南宝衣托腮,指尖捻着一颗白子,迟迟未曾落下。 南胭棋风缜密,正如她擅长玩弄人心,她手底下每一颗棋子都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功效,真正为她所用。 黑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错,像是一张暗色罗网,悄无声息地吞噬着白子的性命。 落在南宝衣眼中,那些黑子逐渐化作蜀郡的世家权贵。 他们觊觎南家的财富,正在暗地里编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企图将南家一网打尽…… 商不与官斗,如何破局呢? 目光落在远处。 张都尉和程太守家的女眷都在。 程夫人黄月丽自不必说,作为她前世的婆母,在她嫁去程家以后百般折磨她,叫她跪雪地、跪祠堂,甚至还要她昼夜侍奉在侧,活的连丫鬟都不如。 可程家在蜀郡根深蒂固,想拔除他们的势力,难! 张都尉夫人常氏,则是大堂姐前世的婆母。 大堂姐南宝蓉常年染病身娇体弱,没嫁过去之前常氏待她叫一个亲热,等嫁过去之后才知道,原来张远望房里已经有了个非常得宠的丫鬟,那丫鬟甚至连儿子都有了,只是碍着脸面未曾向外面公开。 最令人气愤的是,等侵吞完大堂姐的嫁妆,常氏便迫不及待地叫张远望休妻另娶! 堂姐被休之后,嫁给了自己的表哥,也是真心爱她的男人宋世宁。 南宝衣以为堂姐从此能获得幸福,可张远望却是个花心多情种。 他擅长写诗,在休弃堂姐之后,故意写出很多相思的诗词,表达他休弃堂姐是因为母亲逼迫,并不是他的本意。 堂姐性子柔弱,与他夫妻一场,也是深爱过的,被他时常撩拨,最终抑郁而死,死时不过年芳十八。 表哥心痛难忍,捐出所有家产,单枪匹马从军远征,最终战死沙场。 蜀郡不知表哥情深,反而称颂张远望情深似海。 却不知道那个男人心口不一,相思的诗一首接着一首,但也没妨碍他一房接着一房的娶妻纳妾。 张家人,可恶至极! “南宝衣,你要是再不落子,干脆认输算了!” 南胭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拉回了南宝衣的神思。 她的目光落在棋盘边缘。 明年,堂姐就要嫁入张家。 所以这一盘棋,何不率先拿张家开刀? 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落下一子,“承让。” 棋盘局势,瞬间扭转。 南胭傻了眼。 看台。 有人赞叹南宝衣这一手极妙。 “小小年纪,还是深闺少女,棋风却大开大合杀伐果断,难得!” 说话的男人年过四旬,容貌威武。 南老夫人示意萧弈扶自己起身。 她朝那人行了一礼:“司徒将军。” 司徒凛拱了拱手,“南老太君精神依旧。” “这几年一直想请司徒将军到府上做客,又怕打搅将军公务。”老夫人笑着相请,“将军这边坐。今日花朝盛会,特意请您过来看个热闹。” 司徒凛望向萧弈,“这位是……” 萧弈低眉敛目,朝他拱手行礼。 老夫人笑着介绍:“这是老身的孙子,萧弈。文采武功皆是一绝,不知能否入将军的眼?” 司徒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了。 十多年前,他还只是军中小卒。 当年蜀中闹饥荒,他在外从军顾不上妻子母亲,是南府开仓放粮,救了他全家性命。 想来,南老太君是要他报这份恩。 只是南府树大招风,蜀郡很多权贵已经盯上这块肉。 如果他贸然提供帮助,恐怕得不偿失。 他打量萧弈:“本将军不用庸碌之人,既然想在我麾下做事,总得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萧弈淡淡道:“步射,骑术,马枪,刀剑,随将军考校。” 他如此从容,司徒凛不禁多了些欣赏。 他试探道:“破阵,如何?” 萧弈眉眼如山:“喏。” 高台之上。 南宝衣淡漠起身,“你输了。” 南胭傻傻盯着棋盘,握在掌心的棋子无力地跌落在地。 她输了,她竟然在最得意的棋艺上输给了南宝衣! 可是怎么会,她怎么会输呢?! “你耍诈!”她猛然掀翻棋盘,“南宝衣,咱们再比一场!” 南宝衣回眸,“无论再比几场,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 “太难看了!”考官不悦训斥,“南胭,退下!” 南胭含泪,羞辱得无法抬起头,哭着跑下高台。 今年花朝盛会的比试,桂冠落在了南宝衣的头上。 她欢喜地接过奖赏。 她站在高台之上,碧纱花笼裙摇曳多姿,娇美的面庞宛如初绽的芙蓉,隐约可以窥见将来的盛世风华。 有人称赞她娇而不媚,有人称赞她当世无双。 只有萧弈清清楚楚地看见,小姑娘把她的杀伐果断和无边仇恨,完美地掩藏在眼眸深处,就像是侠客藏起锋利的刀。 今日的荣耀只是一场漂亮的开局,少女的峥嵘岁月,才将要开场。 他想,当她锋芒出鞘时,整座蜀郡,都将为之失色。 , 哈哈哈,所以答案是花楼机! 因为没有小天使回答正确,所以抽答案最接近的“指上青芜.”(她的回答是:挽花投梭、蜀锦织花),请加菜菜QQ领奖:1651530212 另外新的一周啦,求个推荐票! 第42章 你在身边,心安 回到席位,南宝衣撒娇般倚进老夫人怀里,“祖母……”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朝四周夸赞道:“当初我们娇娇儿说要参加花朝盛会,我只当是小孩子胡闹,还不许来着。没想到,竟然拿了个一甲!这孩子打小聪明,随她娘。” 南广懵逼地坐在后面,一张老脸青白交加。 他的二两银子啊,他的花酒钱啊,就这么没了,这叫什么事儿?! 柳氏咬紧唇瓣,死死掐住掌心,才忍住活撕了南宝衣的冲动。 她的一千两雪花纹银啊,就这么打了水漂,那可是她的全部身家! 程夫人和常氏同样难堪。 她们虽然出身官宦,但毕竟不如南府富贵。 一千两纹银,对她们而言是很大的一笔钱,能买多少金银首饰,扔水里还能听个响,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她们又想起南府押了几万两银子在南宝衣头上。 那可是一比二十的赔率啊,简直血赚! 不止她们眼红,其他人也暗暗艳羡。 怎么南家人好像干什么都能赚钱呀? 虽然官运不通,但财运也太好了吧! 真叫人羡慕嫉妒恨! 南宝衣和南宝珠凑一块儿,看檀木盒子里的奖赏。 除了一百两银锭,还有一套品相不错的文房四宝,甚至还有一枚精致的压胜古钱币。 南宝衣大大方方地把银锭送给南宝珠,“就当是给珠珠的彩头。这套文房四宝,回头送给大姐姐好了,咱们府里的女孩儿,也就大姐姐乐意写几个字。” 南宝珠笑眯眯拿了银锭,跟小姐妹炫耀去了。 南宝衣握着压胜钱,悄悄瞄了眼萧弈。 少年不知何时换了一袭本黑色窄袖劲装,袖口和领口满绣暗金卷云纹,虽然姿容漂亮俊俏,气势却十分肃杀冷峻。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冷眼望了来。 南宝衣急忙装作若无无事地低下头,伸手摆弄桌上的果盘。 她很想把那枚压胜钱送给他,可是他那么冷漠,她一时竟无法启齿。 四周突然响起好奇议论: “谁把士兵调过来了,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拿的是真刀真枪吧?瞧着怪吓人的!” “快看,他们好像在摆军阵!” 南宝衣望去,高台之上,两百来人的军队逐渐云集。 司徒凛捋须微笑,“一字长蛇阵。我麾下这员副将,最擅长摆一字长蛇阵,曾凭借这个阵法,生擒过无数敌国将士。萧公子熟读兵书,觉得我这军阵,如何?” 萧弈放眼望去。 那员副将身经百战,摆出来的阵型工整有力、变幻灵活,犹如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巨蟒。 他颔首,“甚好。” 司徒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从在场所有人里面,挑出中意的十人,随你破阵。” 满场哗然!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南府养子,竟然打算挑战一支两百多人的军队! 几名考官赶过来,劝道:“花朝节的比试,重在参与和玩乐,可不敢闹出人命。什么十人破阵,在场的都是富家公子,连战场都没去过,破什么阵,这不是胡闹吗?!” “不错!”有退伍的老将军跟着皱眉,“司徒将军,谁不知道你麾下的一字长蛇阵摆得最好,几年来战场上无人可破,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小辈吗?” 司徒凛笑而不语。 南家大厦将倾,老太君想让他扶持南家,就得拿出让他心服口服的东西。 如果萧弈是个值得培养的少年,那么他不介意提携一把。 但如果萧弈空有其表,那么南家再无人可用,败落无可挽回,不值得他为了他们去得罪其他权贵。 萧弈面色如常。 视线掠过席位,富家公子们避之不及,唯恐要跟他去破阵。 他哂笑。 他原本,就没想过要从这群纨绔里面挑人。 他漫不经心道:“倒也无需十人……破阵,两人足矣。” 满场惊哗! 司徒凛忍不住呵斥:“萧弈,你可要想清楚了!” 少年从容不迫地朝高台走去,“南娇娇,随我破阵。” 南宝衣一愣。 少年的背影挺拔沉稳,阳光落了他满身,他像是一柄出鞘的黑色利刃,不再刻意掩藏自己的锋芒,横扫之处,所向披靡。 眼前的景象逐渐与前世重合。 前世,萧弈曾无数次领兵出征。 那时她与其他宫女一样,也悄悄趴在宫楼上偷看他。 她听着宫女们议论,议论帝师大人是如何横扫千军万马的,是如何所向披靡的,那副姿容又是如何的倾世昳丽,若能成为帝师府的女主子,又该是如何的幸福美好…… 偷看萧弈的宫女太多,挤挤挨挨的,竟然把她从宫楼上挤了下去! 她惊叫着落下,却恰恰落在了萧弈怀中。 前世的她是那么丑陋,那些副将和宫女们以为她不自量力投怀送抱,于是四面八方都是轻蔑讥笑。 她羞耻得恨不能钻进地洞,可是,萧弈并没有笑。 他抱着她,像是不记得这个曾在幼时无数次羞辱他的妹妹,淡淡问道:“你想随本座出征?” 当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 但那是她最后一次和萧弈见面,后来没等他凯旋,她就死在了宫廷的诡谲暗斗之中。 南宝衣还在发呆,萧弈跨上骏马,“南娇娇。” 南宝衣急忙奔上高台。 萧弈把她拽上马背,令她稳稳坐在他身前。 南宝衣悄悄仰头看他。 少年轮廓流畅漂亮却不乏英气,狭眸蕴着凉薄肃杀,鼻梁的弧度很美,唇红齿白,英姿卓绝。 她小小声:“二哥哥,你明知我会拖你后腿,为什么还要挑我?” 萧弈平静地看她一眼。 小姑娘娇嫩清艳,丹凤眼天真无邪,令他产生一种把她牢牢护在掌心的冲动。 仿佛不带着她出征,就会再也见不到她。 “你在身边,心安。” 他从兵器百宝架上抽出一把黑色红缨长枪,潇洒自如地挽了个漂亮的枪花。 他抬眸,盯向千变万化的一字长蛇阵。 他道:“南娇娇,坐稳了。” 骏马风驰电掣般消失在原地,宛如掠向天际的黑色雷霆! , 更新时间是每天凌晨哦 第43章 破阵! 狂风呼啸。 南宝衣的心脏怦怦乱跳,只觉风中都染上了萧弈独有的冷甜气息,鲜衣怒马,少年风流! 她听见萧弈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冷静地讲述何为长蛇阵。 它根据蛇的习性推演而来,共有三种变化。 攻击蛇首,尾动,卷; 攻击蛇尾,首动,咬; 横撞蛇身,首尾至,绞! 两百多名士兵变化自如,巨蟒摆动,仿佛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二哥哥,该如何破阵呢? 她紧紧握着那枚压胜钱。 压胜钱并不在市面上流通,是一种铸刻着吉祥话的青铜钱币,象征吉祥和福气。 她这枚压胜钱上,反面铸刻着日月星辰图案,正面铸刻着“吉星高照”汉隶小字,是她想送给萧弈的。 她握得太紧,细嫩的掌心渗出汗珠,把钱币都给汗湿了。 她看着四面八方的军阵。 她想,她的二哥哥,一定会吉星高照的! 看台上。 众人屏息凝神,眼都不眨地盯紧了场中局势。 紧张的气氛里,江氏悄悄望向老夫人。 老人家面不改色笑容慈蔼,只是手里握着的那串佛珠,已经许久不曾捻动。 事关南府大业,容不得人不紧张。 她又望向南广。 这位小叔子正和柳氏你侬我侬,全然不知道危机正在逼近。 这样的男人,是支撑不起南府的。 大伯战死沙场,大侄子南承礼和她夫君一样,只擅长走南闯北做生意,不懂官场上的权力博弈。 他们可以令南府日进斗金富贵锦绣,却无法从权贵的爪牙下护住南府。 她的大儿子南承书只知道埋头苦读,无奈天资愚钝,考个秀才都费劲,更别提金榜题名步入官场。 她的小儿子南承易自幼喜好游侠,刚满十五岁就出去游历了,两年时间过去,书信只有寥寥几封,眉飞色舞地讲述他是如何救人于危难的。 可他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南府。 视线悄然落在场中。 玄衣墨袍的少年,战马停在军阵正中央,肃杀冷峻,宛如一柄出鞘的宝剑。 难道…… 南府以后,真的只能依靠这个少年了吗? 想起这么多年对他的忽视和轻慢,江氏轻轻叹了口气。 南家紧张之余,却也有不少人在等着看笑话。 常氏道:“我夫君官至都尉,耳濡目染的,我也知道些军中之事。司徒将军麾下的一字长蛇阵最有名,当年对上夜郎国的十万兵马也能大获全胜。萧弈年少轻狂,怕是不知道‘分寸’二字怎么写。” 程夫人为输了银子的事情不高兴,见萧弈如此,冷笑:“少年嘛,总爱在别人面前逞强的。叫他丢一次颜面,将来就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萧弈真能破阵呢?”有人好奇。 程夫人嗤笑:“我家二郎自幼熟读兵书,尚且不敢称能破司徒将军的一字长蛇阵。他萧弈算什么东西,哪有本事破阵?” “不错,他就是不自量力,上赶着给咱们送笑柄来的!”常氏奚落,“南家也是,再没有可以培养的小辈,也不该把这么个狂徒送上高台,就不嫌丢人?” 四周响起附和的讥笑,仿佛他们已经看见了萧弈的狼狈。 场中。 南宝衣听着那些笑声,俏脸渐渐涨红。 她正气恼,却听见萧弈淡淡道: “不要在意别人的讥笑和谩骂。不要听,不要想,不要怕。南娇娇,对别人嘲讽最有力的回击方式,是青云直上,功成名就。” 战马扬起四蹄! 南宝衣轻呼一声,下一瞬便只看见四面八方刀光剑影,少年的黑色长枪恰似云雷,所过之处,生生剿断了无数士兵的长矛! 对付一字长蛇阵,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 纯黑骏马一往无前,闪电般出现在军阵的首尾腰腹! 萧弈出手极其狠辣,在军阵来不及反应重组的刹那,疾风骤雨般斩断了整条巨蟒! 来回反复冲击了三次,整座蛇阵溃不成军! 鲜衣怒马的少年,在场中横枪立马,气势锋利无匹! 令人完全忽略了他那副唇红齿白的漂亮容貌,尽数倾倒在他凛冽摄人的威压之下! 全场呆滞。 才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这就……破阵啦? 司徒凛眉目肃杀,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他在军中待了几十年,见识过无数优秀儿郎。 却没有谁,比萧弈更加镇静自若,更加胆识过人,更加惊才绝艳! 落针可闻的寂静之中,他鼓掌高喝:“好!” 他表明了对萧弈的态度。 众人顿时目光各异。 这一场花朝盛会,竟成全了南家兄妹。 南家,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权贵们忙着思量南府的布局谋划,而场中的女孩儿们,则免不了被萧弈的容色气度所折服。 夏晴晴拽着南胭的袖子滔滔不绝:“胭儿,我觉得比起你哥哥,萧弈仿佛更胜一筹。他是南府的养子吧,那也算的上是你哥哥,不如你为我引荐引荐?我娘最近在帮我相看夫君呢!” 南胭今日丢了面子,没有心情搭理她。 她一边敷衍,一边恶毒地盯向南宝衣。 今日之耻,来日她必加倍奉还! 南宝衣没时间搭理南胭的恶毒目光。 她随萧弈下了高台,仰头道:“二哥哥,我——” “南家小子!” 司徒凛大步而来,打断了南宝衣的话。 他和手底下的几员副将都很欣赏萧弈,特意邀请他去酒楼说话。 南宝衣站在人群外,看着萧弈他们离开,有些怅然地呼出一口气。 手心那枚压胜钱握得汗津津的。 到底,也没能送给他呀! …… 回府以后,南宝衣认真地把压胜钱擦洗干净。 她能赢下花朝节的比试,全是二哥哥的功劳。 这枚压胜钱是很吉利的彩头,她一定要送给他。 她拿来五彩丝线,本欲打个璎珞把铜钱穿起来,可是因为笨手笨脚,上好的丝线缠成一团,十分难看。 她只得剪开丝线。 她握住压胜钱,偏头望向窗外。 天色渐渐暗了,可是他还没有回府…… 用过晚膳,南宝衣坐在大书房,期盼能够等到萧弈。 她心不在焉地翻过书页,直到窗外月兔西沉,屋中烛火燃尽,少年仍旧没有回来。 她抱着书揉了揉眼睛,情不自禁地打起瞌睡。 小脑袋一下一下地朝桌面点着,竟渐渐睡了过去。 第44章 亲了亲她的脸蛋 翌日清晨。 南宝衣睡得正香,忽然被荷叶温柔摇醒:“小姐醒醒,天都亮了呢。您在这里,是等不到二公子的。” 南宝衣迷糊地擦擦口水,“二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听前院的小厮说,昨晚二公子和司徒将军在外面吃酒,时辰晚了就在酒楼住了一宿,刚刚才回府。” 南宝衣急忙道:“他现在在哪儿?” “在松鹤院,跟老夫人请安说话。” “我去瞧瞧!” 南宝衣还没跑出去,就被荷叶拽了回来,“小姐先梳洗一番,这个样子给别人看见了,要笑话您的。” 南宝衣望向铜镜。 她衣冠不整,云髻松乱珠钗横斜,确实很不雅观。 她羞赧地蹭了蹭鼻尖。 终于打扮妥当,赶到松鹤院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松鹤院里不知为何来了好多亲戚,挤挤挨挨坐满了花厅。 南宝衣悄悄张望,萧弈坐在祖母身边,姿态冷峻深沉,正与周围亲戚寒暄应答。 虽然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但并不会给人轻慢张狂的感觉。 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高不可攀的风雅贵气。 南宝衣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萧弈很被司徒凛赏识,还破例将他提拔为正六品的守备,在他帐下专管军粮和军饷,七天后正式上任。 指尖无意识地勾弄袖角,她重生归来改变了很多事情,就连萧弈步入官场的时间都提前了…… 也算是,一桩好事吧? 这么想着,祖母慈蔼笑道:“娇娇儿来了?” 南宝衣规规矩矩走到花厅里,朝长辈一一福身请安。 她偷眼去瞅萧弈,他正襟危坐,并没有看她。 祖母又叮嘱道:“你几位表姐妹和珠丫头在花园玩呢,快去吧,好好招待她们。” 南宝衣应了好,又忍不住望向萧弈。 他正和一位表叔爷爷说话,明显没工夫搭理她。 眼神黯了黯,她低头退了出去。 捱到用午膳的时间,她握着压胜钱去找萧弈,可是男眷已经开席。 哪怕只是六品官员,可南家出一个当官的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萧弈被亲戚们奉若神明,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常,根本轮不到她挤进去说话,更别提送礼物。 南宝衣只得心不在焉地又陪表姐妹玩了半日。 燕雀归巢,黄昏的夕光渐渐从琉璃瓦上滑落。 终于送别亲戚,南宝衣也得了空闲。 她欢喜地跑回朝闻院,可是萧弈还没有回来。 她失落地站在屋檐下。 余味经过,好奇道:“小姐怎么孤零零站在这里?” “我给二哥哥准备了礼物,想亲手送给他。” 余味笑了,“主子还在松鹤院陪老夫人说话,恐怕要在那边用晚膳了。您别等了,黄昏风大,若是染上风寒,主子会心疼的。” 南宝衣不说话,心里却泛起酸酸的委屈。 等余味走了,她没精打采地走回大书房。 这里堆放着亲戚们送给萧弈的贺礼,全是名贵稀罕的宝贝,什么千年人参、红玉玛瑙、翠玉屏风、黄金镇纸等等,就算她看惯了珍宝,也仍旧瞠目结舌。 是了,二哥哥步入官途,是该送贺礼的。 她望了眼自己掌心的那枚铜钱,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比起旁人的礼物,她这样平凡的东西,又怎么拿得出手呢? 会被二哥哥看不起的。 她惆怅地踏出书房,在台阶上坐了。 夕阳沉入天际,暮色的光影跳跃在园子里,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有些打蔫儿,如她一般提不起精神。 她双手捧着小脸,默默注视院门方向。 她想,哪怕不送礼物,但是亲口对他说一句“谢谢”,再说一句“恭喜”,也是很不错的。 月色溶溶。 檐下灯笼轻曳,园林光影斑驳,春深花寒,远处隐隐传来蟋蟀的夜鸣,更显朝闻院寂静幽深。 南宝衣紧了紧衣裳,眼巴巴儿地盯着院门方向。 月影过花墙,那个少年仍旧没有回来。 她打了会儿瞌睡,委屈迷糊地呢喃:“月上中天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挨不住困,渐渐趴在台阶上睡了过去。 萧弈被余味请回来时,远远瞧见书房外的小姑娘。 她大约怕冷,睡得团成一团,像是蜷起来的幼兽。 她在等他吗? 余味低声:“小姐等了主子一整天,还给您准备了礼物。奴婢瞧着可怜,因此斗胆请主子回来。” 萧弈走近了,唤道:“南宝衣。” 小姑娘睡得死沉。 萧弈默了默,把她抱起来,朝自己的寝屋走去。 他将小姑娘放到拔步床上。 南宝衣的脸蛋白嫩娇美,像是将绽未绽的芙蓉,嫣红的唇瓣看起来格外温软。 凑近了闻,能闻到她沾染到肌肤上的芙蓉花香。 他知道,她一惯爱用带有花香的口脂和面霜。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女孩儿的肌肤透着寒意,定然在寒风里等了他很久。 他仔细给她盖好被子。 她窝在被褥深处,许是在梦里遇见了不开心的事,微微噘起嘴,脸蛋鼓的像小松鼠,令他有种亲一口的冲动…… 这个想法令萧弈感到惊诧。 但是听书院的同窗们议论,他们也喜欢亲自家年幼的妹妹,虽然他们所谓的年幼是指一两岁。 可是南娇娇才十二岁,还没有及笄呢,应当也称得上年幼吧? 萧弈单方面觉得是称得上的。 于是他倾身,闭眼靠近。 他嗅到馥郁深甜的芙蓉花香。 是南娇娇的味道…… 他心中宁静,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的脸蛋。 睁开眼,却瞧见小姑娘不知何时醒的,像是傻了般看着他。 , 今天的二哥哥略有些狗 第45章 权臣大人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他不自然地坐起身。 他绷着脸,端起兄长的威严,沉声:“自家哥哥,亲一亲而已,不必忌讳。” 南宝衣懵懂地点点头,“我明白的,我表哥也喜欢这般亲我。” 表哥? 萧弈眉头微锁,眼底藏着不悦。 男女七岁不同席,南娇娇都这么大了,她表哥居然还敢亲她,不知道避嫌吗? “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南宝衣又娇气地捏住他的宽袖,“我等了你好久呢。” 小姑娘领口微敞,鸦青长发铺散在腰际。 烛火映照进帐中,她清丽的眉眼染着些许困倦,但更多的是绵软撒娇。 不知怎的,萧弈竟产生一种妻子等待晚归夫君的感觉来。 于是他那点子不高兴烟消云散,还算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在松鹤院陪祖母说话,她今天高兴,我便同她多喝了两杯。” 顿了顿,他道:“余味说,你有礼物送给我?” 南宝衣一愣,连忙摆手,“没有的!” “南娇娇。” 南宝衣害怕板起脸的萧弈,踌躇很久,小声道:“我能在花朝盛会上出风头,全是二哥哥的功劳。这枚压胜钱是盛会一甲的奖赏,送给你……你不许嫌弃哦!” 萧弈接过那枚青铜钱币。 钱币反面铸刻着日月星辰,正面铸刻着“吉星高照”汉隶小字,被小姑娘藏在掌心握了很久,摸起来汗津津的。 南宝衣心虚地揉着被褥,“我知道别人送的都是非常名贵的礼物,但我琢磨着毕竟没有我的吉利。二哥哥,你喜不喜欢这枚压胜钱呀?” 萧弈似笑非笑:“去年南宝珠生辰,你送了一串鲛人泪项链。祖母过寿,你送了一副价值万金的前朝八仙祝寿图。你四哥在书院考了个倒数第一,你却送他一支纯金毛笔。怎么轮到我,就只是一枚铜钱?” 南宝衣更加心虚。 果然,她的礼物被权臣大人嫌弃了…… 她揪着被褥,半晌说不出话。 很快,她又豁出去般:“你要是不喜欢,那就还给我好了。改明儿我寻了贵重东西,再另外送你就是。” 萧弈慵懒地抛了抛那枚铜钱,“暂且留下。” 南宝衣怀疑,“我看你明明就是喜欢的……” 接触到少年凉薄的目光,她默默闭上嘴。 时辰不早,她跳下床榻,“二哥哥,我回屋睡觉了。” 萧弈看着她的背影,“祖母打算三日后在千秋雪山庄设升迁宴,南娇娇,好好想想送我什么礼物。” 南宝衣惊讶回眸,“什么,我还要再送你一份礼?!” 少年挑眉,“不然呢?” 南宝衣不敢讨价还价,一溜烟跑了。 萧弈盘膝而坐。 帐中还残留着小姑娘的甜香。 他捻了捻那枚压胜铜钱,片刻后,用金丝红绳发带串起它,又细致地缠戴在腕间。 …… 古人有诗云: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西岭雪山位于锦官城郊外,终年积雪,山脚下竹林葳蕤,春天时还有一望无际的杜鹃花,甚至还有几眼温泉,是蜀郡的名山。 “千秋雪”建在西岭雪山山脚,是蜀郡最有名的酒楼山庄。 常有富家权贵在这里设宴,一顿饭花销千金,是当之无愧的销金窟。 南宝衣和南宝珠坐在花园凉亭,翻看介绍千秋雪的小册子。 南宝珠兴奋地指着册子,“食铁兽!竹林子里还有食铁兽!娇娇,咱们后天到了千秋雪,一定要去看看食铁兽!你瞧它们胖乎乎毛茸茸的,好萌呀!” 南宝衣也很欢喜。 她托着小下巴道:“看完食铁兽,咱们还可以去泡温泉……只是不知,祖母这次请了哪些人赴宴?” “我知道哦!”南宝珠双眼亮晶晶的,扳着手指头数给她听,“我偷听祖母和我娘说话,宴请的人里面不光有咱们家亲戚,还有生意上的朋友,像夏家啦、宋家啦。当然也有一些官宦人家,像程家和张家,毕竟你和大姐姐是要许配到他们家的呢。” 程家,张家…… 南宝衣兴奋的心情渐渐冷却。 她拿起白玉湘绣团扇,对着阳光遮过去。 阴影里眯起的丹凤眼细长清媚,透着思量。 她暂时退不了婚,但可以帮大姐姐退婚呀。 趁着大姐姐还没嫁给张远望,还没对那个渣男情根深种,及时毁掉这桩婚才是正经…… 黄昏,她和萧弈坐在小花厅用晚膳时,仍旧在想这件事。 萧弈见她心不在焉,问道:“后日启程去西岭雪山,可有叫丫鬟收拾东西?” “荷叶会替我收拾好,不着急。”南宝衣托腮,“二哥哥,你常常在府外走动,你觉得张远望是个怎样的人?” 萧弈抿了口酒。 张远望是张都尉家的公子,明面上是怜香惜玉的风流才子,实际上却好色成性、刻薄自私。 难道,南宝衣对他起了兴趣? 他的脸色冷了几分,“空有其表。” 南宝衣搅了搅燕窝粥,“可他确实才华横溢。” 否则,也写不出那么多深情款款的情诗。 他明明不爱大姐,却在休弃她之后,变着法子地邂逅她,写各种酸溜溜的情诗送给她…… 可他的通房丫鬟到处泼大姐脏水,冤枉她勾引前夫时,却也没见张远望站出来说半句澄清的话。 他任由大姐名声扫地,任由她沦为锦官城的笑话。 大姐性子柔弱高洁,最重视礼仪,最爱惜名声。 她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最终抑郁而亡。 死时瘦骨嶙峋形容枯槁,才不过年芳十八,像是早谢的花儿。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一个男人究竟要残忍到何种地步,才做得出逼死前妻的事情来? 偏偏世人却称赞他情深似海! 既然他爱演情深似海的戏码,那她就借着这次宴会,叫世人看看,他和他那个通房丫鬟是怎样的情深似海! 少女眼中跳跃着凶光,宛如初次捕猎的幼兽。 落在萧弈眼中,却是她对张远望感兴趣的表现。 他冷笑:“南宝衣,你还是想想送我什么礼物为好,我若不满意……你知道后果。” 青瓷酒盏被他生生捏碎。 南宝衣愕然地目送他离开,又惊惧地望了一眼桌面那堆齑粉。 她后怕地抚了抚胸口。 她招他惹他了? 权臣大人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 食铁兽就是大熊猫啦,古籍载:“好食铜铁而不伤人”。 谢谢这几天小天使们投的推荐票! 第46章 南娇娇果然看上他了 到了启程前往千秋雪的那日。 南宝衣坐在马车里,身边带了荷叶和余味两个丫鬟。 她托着小下巴,对着窗外发呆。 萧弈要她送礼物,可是她根本想不出来该送什么。 权臣大人不缺金银财宝,寻常物件儿又入不了他的眼,难啊! 余味见她闷闷不得劲儿,于是从袖管里取出一截红绳,“还得再走一个时辰才能到西岭雪山,小姐若是觉得无趣,不如咱们来玩翻绳?” 南宝衣的视线,从翻绳移到余味的面庞上。 她忽然眼前一亮。 余味可是萧弈的通房丫鬟,跟了他那么久,应当知道他的喜好。 她热情地跟余味玩起翻绳,顺嘴道:“余味啊,你也是了解男人的,你觉得他们最喜欢收到什么礼物?” 余味沉吟,“拿主子来说,他平常喜欢种花养鱼,如果要收礼物,可能也会喜欢奇花异草之类的吧。只是男人跟男人是不同的,如果小姐要送礼物给三老爷,或许送银子更得他欢心。” 奇花异草…… 南宝衣点点头,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 马车终于行驶到了西岭雪山山脚。 南宝衣扶着荷叶的手下车,举目四望,远处群山环抱积雪皑皑,瀑布飞流冰崖峭壁,真是奇观异景。 山脚下竹海茫茫蔚为壮观,春风吹过,泛起竹叶潇潇的绿波,别有一番超脱世外的韵味。 她们站在青砖铺就的曲径上,曲径两旁种满嶙峋古松,道路通幽,一座黑瓦白墙、楼台错落的古朴山庄就坐落在道路尽头。 “娇娇!” 南宝珠蹿过来,亲热地牵住她的手,“走,咱们去找大姐姐玩儿!” 前方宾客热闹,正三三两两地互相见礼。 南宝衣和南宝珠人小,灵活地穿过人群,瞧见一位少女正被婢女小心翼翼地扶下车。 少女肌肤莹白身姿纤弱,举止恰似临水照月,娇柔可怜。 她身子不好,即使春日艳阳天,也依旧系着厚实的浅紫色绣花披风。 正是她们的大姐南宝蓉。 南宝珠还要往上冲,忽然被南宝衣拽住。 她轻声提醒:“你瞧那个人是谁。” 南宝珠仔细望去。 站在大姐姐面前讲话的公子,穿玉色锦衣,临风而立姿容俊俏,正是张都尉家的公子。 她不禁窃笑:“咱们来得不巧,大姐姐这是遇见大姐夫了!” 大姐夫…… 南宝衣眯了眯眼。 不远处,萧弈墨色的斗篷猎猎翻飞。 他跨下骏马,把缰绳扔给十苦,冷眼睨向南宝衣。 小姑娘侧颜娇美,正盯着张远望出神。 余味低声禀报:“小姐很乖,全程都没有闹。奴婢怕她闷着,就和她玩了会儿翻绳。不过,说笑时小姐突然问奴婢,男人一般喜欢收到什么礼物。” 萧弈狭眸微眯。 南娇娇要送礼物给张远望? 她果然是看上他了。 胸口弥漫上莫名其妙的酸意和怒气,他寒着脸朝山庄大步走去。 …… 山庄风景秀美,假山奇石小桥流水,楼台亭阁奇花异木,令人心旷神怡。 还没到晚膳时间,小厮们忙着把行李放进雅室,贵客们三五成群散步说话,南家姐妹相携踏进临水抱厦,赏玩山中景致。 “大姐姐很少出来走动,今天真是稀奇!”南宝珠促狭眨眼,“莫非是冲着大姐夫来的?” 南宝蓉扶着石桌落座。 她两靥染开红晕,温声道:“珠丫头越发不像话了,这话要是给别人听见,得笑话咱们南家的姑娘不守妇道……我这次过来全是为了二哥,他能当官,我与有荣焉。不论身体如何,总要喝他一杯喜酒的。” 南宝珠朝她扮了个鬼脸,忽然指向池塘对岸,“快看!” 南宝衣跟着望去。 对岸桃花绯红如云霞,张远望正和几位年轻公子吟诗做对,许是做出了什么好对子,周围人纷纷恭维称赞。 她又悄悄望回南宝蓉。 少女明眸如点漆,蕴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俨然是欢喜敬慕的样子。 是了,多少闺中少女,从未见识过真正顶天立地的儿郎,遇到些吟诗作赋的才子,就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轻易就交出了真心。 殊不知,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她有心挫一挫张远望的形象,于是提议:“大姐姐,我这里有两副上联,咱们把张公子他们请过来,看看谁有本事对出下联吧!” 侍女立刻去请。 又有几名侍女送来瓜果点心,抱厦一下子热闹起来。 南宝衣轻摇团扇,似笑非笑地盯着张远望和他的婢女。 那婢女生的粉面桃腮,穿戴打扮像是富家小姐,正是张远望疼爱的那个通房丫头。 她团扇遮面,对南宝蓉咬耳朵:“哪有大男人会随身带着丫鬟的,张公子肯定和这丫鬟有猫腻。” “娇娇!”南宝蓉无奈,“张郎近日染了风寒,纤纤是跟过来伺候的,你别把他想得太坏……更何况女儿家要守妇道,将来总是要为夫君纳妾的,通房丫鬟更是不可或缺……” 她后面那番关于“妇道”的长篇大论,南宝衣懒得听。 前世,赶在大姐嫁过去之前偷偷生下儿子的,正是孙纤纤。 后来大姐被休,孙纤纤母凭子贵,被扶成贵妾。 大姐另嫁表哥,张远望却仍旧轻佻地撩拨她。 可孙纤纤却认定是大姐故意勾引张远望,竟然到处侮辱大姐不知廉耻勾搭前夫,甚至还带着丫鬟把大姐打成重伤,以致再也不能怀上身孕…… 大姐抑郁而死,这对狗男女功不可没! 南宝衣轻摇团扇,静静看着孙纤纤和张远望。 那两人察觉着回望过来,南宝衣缓缓弯起丹凤眼,一派纯稚娇憨。 她微笑:“听闻张公子才学冠绝蜀郡,我这里有一副上联,不知张公子是否能对出下联?” 张远望客气地站起身。 他姿容清秀,展袖抱拳时非常谦逊温和,“南五姑娘但说无妨。” 说着话,嘴角却悄悄勾起得意的弧度。 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能出什么好对子? 不过是帮他在众人面前展现才学罢了! 第47章 萧弈微醉 南宝衣走到扶栏边,冥思片刻,回眸笑道:“天上月圆,地下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张公子,请对下联。” 天上月圆时,地上时间正是十五月半。 这是后世在盛京城流行的对子,当年难倒了不少才子书生,她料想张远望也是答不出来的。 答不出来,就可以叫大姐知道,张远望也不过如此。 抱厦里的人陷入沉思,纷纷琢磨起下联。 张远望合拢折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案,俨然也在沉思。 抱厦的热闹渐渐引来不少年轻人,就连萧弈都过来了,不动声色地坐在角落吃茶。 空山鸟语,桃花芳菲。 寂静中,他抬眸瞥向南宝衣。 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紧了张远望,仿佛是在期待什么。 一个油头粉面空有其表的书生而已,她就这么喜欢吗? 大红袍入口微涩。 他放下茶盏,淡淡道:“今宵年尾,明朝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众人一愣,旋即惊艳。 这可是很不错的下联! 南宝衣小脸皱成一团,不可思议地盯向萧弈。 好好的,眼看着张远望对不出来就要出丑,这货搅什么局?! 萧弈冷笑。 她瞪他,她居然瞪他! 果然,她嫌弃他抢了给情郎出风头的机会! 南宝衣勉强笑道:“二哥哥,我给张公子出对联,你起什么劲儿?” 萧弈优哉游哉,不置可否。 南宝衣只得又道:“张公子,我这里还有一联,你仔细听着:水仙子持碧玉簪,风前吹出声声慢。” 这一联比上面的要难。 水仙子、碧玉簪、声声慢皆是词牌名,下联必须也要出现三个词牌名才行。 张远望苦思冥想,掌心不自觉地摩挲起折扇。 他刚刚被人抢了对子,虽然旁人没说什么,但他毕竟是蜀郡第一才子,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抢风头呢? 南宝衣暗暗欢喜,知道他怕是对不上来了。 她团扇遮面,娇纵地向南宝蓉嘲讽起张远望。 萧弈看着她跟人咬耳朵,眸色更加不悦。 目光落在她的红绣鞋上,他不紧不慢道:“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引来步步娇。” 虞美人、红绣鞋、步步娇同样是词牌名,对得十分工整。 抱厦里响起赞叹。 张远望趁机笑道:“巧了,萧兄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正准备对这一句哩!” 南宝衣一口血闷在胸口,禁不住恶狠狠瞪了眼萧弈。 她还要出对子,恰逢婢女过来请,说是准备开宴。 人群朝水榭而去。 她故意落在最后,没好气地嘟囔:“二哥哥坏我大事,讨厌极了!” 正值燕归巢的时辰。 夕色在水波里跳跃,假山旁锦鲤浮游光艳夺目,水上搭了戏台子,前来唱戏助兴的戏班子已经准备妥当。 晚风吹落一瓣桃花,温柔落在小姑娘的云髻上。 萧弈漫不经心地替她拂拭去桃花瓣,“我的礼物呢?” 南宝衣噎了噎,懊恼道:“答应了给你礼物,肯定就会给,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别把送我的东西,拿去送别人。” 他不阴不阳地丢下这句话,走前面去了。 南宝衣简直莫名其妙! 用晚膳时,未出阁的女孩儿们坐在一起,一边听着戏台子上的曲儿,一边各自小声说话。 南宝衣注意到南宝蓉偷看张远望,忍不住道:“大姐姐究竟喜欢他什么呀?” “喜欢他温润如玉,才华过人。”南宝蓉抿着嘴笑,“更何况,无论他是富贵还是贫贱,有才或者无才,他都是祖母为我定下的夫婿,我岂有不喜欢的道理?这是咱们女儿家的妇道。” 灯树如鎏金。 她病弱苍白的面庞浮现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竟比上等的胭脂还要美。 南宝衣心中轻叹,这样单纯的大姐,像极了前世待嫁的自己。 小打小闹怕是无法动摇她的爱慕,必须让她见识到张远望的真面目。 她琢磨着,多看了张远望两眼。 却冷不丁发现,萧弈正冷冰冰盯着自己。 她打了个寒战,急忙埋头吃东西。 用罢晚膳,南宝珠闹着要去泡温泉,她没工夫去,匆匆跑到供戏班子歇脚的小宅院。 她一眼认出管事,连忙问道:“可是玉楼春的戏班子?” “正是,南五姑娘有事儿?” “我想学唱戏,你能不能帮我挑个师父?” 管事茫然地挠挠头。 富家千金,学唱戏? 这玩的是哪一出? 正不知所措,一道妩媚的女音忽然响起:“你想学什么戏?” 倚在门边的少女,姿容艳丽香肩半露,正是玉楼春的老板寒烟凉。 南宝衣立刻弯起眉眼:“寒老板,我想学与花有关的戏。” 未免萧弈再妨碍她对付张远望,她决定先安抚好他。 但他可麻烦了,送寻常花草看不上眼,时间紧迫她又来不及请人去买好的,只能用这个法子哄他高兴。 他不是喜欢花吗? 西岭雪山,寒星月夜,她画着伶人的妆容,在清幽的楼台上给他唱与花有关的戏。 等他认出她时,肯定会觉得好惊喜,还会觉得她这个妹妹好懂事! 南宝衣仿佛看见了萧弈慈爱地搂着她,感动地叫她娇娇的模样。 寒烟凉微笑:“有一折戏,应当适合南五姑娘。” …… 水榭。 戏台子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宴席已近尾声,只剩一群纨绔醉醺醺地行酒打闹。 萧弈起身离席。 穿过两道雕花照壁,月影婆娑,宴席和戏台子上的喧嚣渐渐远去,只余下草丛里清亮的蛐蛐儿声。 萧弈微醉。 他撑着照壁,修长的身影在清润月光下被拉长。 十苦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扶住他,恭敬道:“主子喝了不少酒……要不,回屋歇着?明儿还有宴席,免不了要继续喝呢。” 萧弈垂着头,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低哑:“她呢?” “五小姐吗?女眷那边散席之后就一直没见人,听余味说,好像是往戏班子那边去了——哎,主子您去哪儿?!” 萧弈席间被敬了很多酒,步履有些踉跄,脑海却一片清明。 走到那座小宅院外,他远远听见了清袅的戏腔。 是南娇娇的声音…… 夜色如墨。 少年注视着灯火通明的小宅院,狭眸漆黑深沉,倒映不出任何光彩。 她竟然放下南府小姐的身份,去学唱戏。 她是为谁而学? 张远望? , 二哥哥:醋了,哄不好的那种! 第48章 他是什么东西,也配? 一想到那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像讨好他那般讨好张远望,他胸腔里就不由自主地翻涌起怒意。 张远望是什么东西,他也配?! 十苦挠着头,十分苦恼:“主子,更深露重,咱们回去吧?您,您要是喜欢唱曲儿的,大不了卑职找两个容色出挑的送您房里——” “去查。” “啊?查什么?” “张远望。” 十苦惊讶,“他跟咱们八竿子打不着,查他干什么?” 感受到萧弈阴冷摄人的视线,十苦急忙惊恐去办。 今夜月色黯淡。 俊美少年立在桃花树下,清寒的露水染湿了他的发梢和袍裾。 他聆听着小宅院中传来的戏腔,明明该是繁花似锦的热闹春夜,他周身却散发出冰冻三尺的冷意,像是暗处的野兽正伺机蛰伏。 半个时辰后。 十苦迅速赶回来,满脸惊叹:“主子,散席之后,张远望居然带着一个名叫孙纤纤的丫鬟,跑到桃花林里野……野合!啧,那叫一个刺激!” 说着话,远处小宅门被推开。 萧弈看见南宝衣含笑转身,对玉楼春的老板说了什么,随即开开心心地朝这边走来。 他正欲躲到树后,对方却眼尖地发现了他。 “二哥哥!” 南宝衣飞奔而来,丹凤眼弯如月牙,“你怎么在这里呀?咦,好重的酒味儿……” 萧弈眸色微动:“席间喝多了。陪我散步解酒。” 南宝衣想了想。 如今更深露重,几乎没人在外面闲逛,若是寻到景致好的地方,她就可以放心地唱曲给萧弈听,恭贺他步入官场。 她大大方方地应下。 萧弈往桃花林方向走。 南宝衣接过十苦递来的灯笼:“二哥哥,你别走那么快呀!” 桃林清幽,花瓣满地。 走了一刻钟,南宝衣咬住唇瓣,不开心地瞅着少年的背影。 明明是权臣大人主动让她陪他散步的,可是他一句话都不说…… 她不喜欢这种气氛,正欲开口,萧弈忽然驻足。 前方传来男女的嬉笑声。 南宝衣愣了愣,下意识举起灯笼。 借着微弱笼光,她瞧见不远处草丛里,一对男女衣衫不整,正抱在一块儿嬉闹,动作不堪入目,荤话更是叫人面红耳赤。 “纤纤,咱们来试试这个动作,来嘛,来嘛~~” 是张远望的声音! 南宝衣一惊,灯笼骤然跌落! 张远望猛然望过来,“谁在那里?!” 南宝衣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萧弈抱住细腰,轻盈地掠向一株桃花树。 张远望提着裤子跑过来,左右看了看,却没看见人。 他吐了口唾沫,骂了句“晦气”,带着孙纤纤回屋了。 树上,南宝衣仍旧被萧弈抱在怀里。 她目送那对狗男女走远,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张远望宠爱孙纤纤,可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就不能要点脸在屋子里解决吗?! 一想到她那么温柔纯良的大姐姐,居然嫁给了这种龌龊男人,她心里面就一阵阵作呕,恨不能剁了张远望! 萧弈却只看着她。 他带她来抓奸,小姑娘果然气得不轻。 瞧瞧,凤眼泪盈盈的,仿佛要委屈地哭出来。 他冷漠地扳过她的小脸,“南娇娇。” 南宝衣被迫仰起头,“干什么?” 萧弈眉间微蹙,沉默良久,道:“不值得。” 张远望,配不上她。 更不值得她为他掉眼泪。 南宝衣生气:“事关终身幸福,怎么不值得?!” 对张远望而言,大姐只是美丽的玩物,可以由他随意支配。 但是对大姐而言,与张家的这桩婚事,却是她后半生的寄托。 她仍旧记得前世回娘家时,大姐瘦骨嶙峋地躺在病榻上,拉着她的手泪如雨下,声声泣血:“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是《诗经》里的名句,讲的是女子往往更容易沉湎爱情,但男子却不会。 世间多少好姑娘,被男人白白耽误了青春年华,等回过神时,年华老去,美貌凋零,什么都不曾剩下。 未免悲剧再度发生,她为大姐奔走,如何不值得?! 萧弈神情肃杀。 她说,事关终身幸福…… 果然,她喜欢张远望! 玄色袍裾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咬牙切齿,“南宝衣……” 南宝衣顾不得安抚他的情绪,提起裙裾,恼怒又狼狈地爬下树,捡起灯笼直奔草丛。 她仔细翻找,居然侥幸找到了孙纤纤的发钗和张远望的腰带! 这可是重要物证! 萧弈跟过去,看见小姑娘也不嫌脏,竟然抱着男人的腰带! 不仅如此,她嘴角甚至还咧开了欢愉的弧度。 她就那么喜欢张远望吗? 捡到对方的腰带,能叫她高兴成这样? 他脸色阴沉如水,夺过腰带,怒斥:“南宝衣,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检点?” “你干什么呀!”南宝衣也恼了,死死拽住那条腰带,“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还给我!” 很重要的东西?! 萧弈气得说不出话。 半晌,他想起物极必反,于是缓了缓情绪,“如果你想要腰带,我那里有很多。” 南宝衣怒极反笑,“我要你的腰带干什么?上吊?” 萧弈:“……” 南宝衣一把拽过腰带,嫌弃地瞟他一眼,“净给我添乱来了……” 她拔腿就走。 萧弈狠戾地盯着她的背影,终于忍无可忍:“张远望是南宝蓉的未婚夫,你痴恋张远望,叫她如何自处?” 南宝衣猛然转身。 她的眼睛瞪得圆啾啾的,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痴恋张远望?!我痴恋他?!” , 周末啦,可以睡懒觉了哈哈 第49章 请二哥哥为我物色夫婿 虽然萧弈没有说话,但神情却显然是认定了这件事。 南宝衣气笑了:“张远望是蜀郡第一才子,玉树临风才华横溢,还有一个很不错的出身。爱慕他的女人多如牛毛,但我却不在其中。” 小姑娘的丹凤眼亮晶晶的,不像撒谎。 萧弈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摩挲了一下那枚压胜钱。 南宝衣扬了扬柳叶眉,继续道:“我要嫁的男人,必定是世上最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有权,有势,有财!能护我百岁无忧,能保南家盛世荣华!张远望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张家更是一滩恶臭的浑水,我疯了才会看上他!” 这番话若是给别人听见,肯定要笑话她不自量力。 毕竟南府虽然是富贵人家,可士农工商三六九等,商户巴结官家都来不及,又怎么敢挑剔官家嫡子? 但萧弈并没有笑。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姑娘对夫婿的要求这么高的。 笼火温柔。 她的眉眼如仕女画般精致,气质却十分清冷孤傲。 南家有钱,小姑娘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尖,称一句比之小国公主也不为过。 无论是张家还是程家,都养不起这么名贵的娇花。 胸腔里那股烧了好几日的邪火莫名其妙平息下去,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你没有那个想法,自然是最好的。” 误会解释清楚,南宝衣也松了口气。 她乖巧地依偎过去,“二哥哥,我才十二岁,夫婿之事并不着急。等以后二哥哥步入盛京朝堂,再请你为我物色合适的名门权贵好了,比如国公爷啦、侯爷啦,或者,皇子也成啊!我听说当今太子宽厚纯良,嫁给他定然不会吃苦。” 她只是玩笑话,可萧弈却当了真。 国公爷,侯爷,太子…… 亏她想得出来,她怎么不干脆嫁给天子?! 他目光晦暗,薄唇抿成一条线,很不想搭理她。 南宝衣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往山庄走,非常无措。 好好的,权臣大人怎么又生气了? 难道她说错话了吗? 她摇摇头,拎着张远望的腰带和孙纤纤的发钗,决定现在就去花厅揭穿他们的奸情。 …… 此时,山庄楼阁。 老人家禁不起熬夜,都休息去了。 年轻的贵妇们攒了几个牌局,带着自家闺女,正聚在花厅里玩。 因为姻亲关系,所以南宝蓉坐在都尉夫人常氏身后。 她一边替她看牌,一边应答着周围夫人们的问话。 “六筒。”一位夫人出了张牌,笑道,“我记得宝蓉自幼就缠绵病榻,这几年可调养好了?都吃些什么药啊?” “蒙祖母疼爱,比幼年时好多了。”南宝蓉温声细语,“药倒是一直没断过,是从姜神医那里求来的方子,名为贡花丸。” “贡花丸?倒是稀罕。不知是怎样的方子?” 南宝蓉帮着常氏出了一张牌,温声道:“取春夏秋冬的二十四种花,加上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再辅以东海鲛人泪和桃胶研磨成粉,精细制成。” “真麻烦,也只有南府家大业大,才能制出这种丹药。”那夫人感叹,又玩笑道,“张家不比南家富贵,等宝蓉嫁过去,可就没有这么精贵的待遇了——” 话未说完,已经察觉到不妥。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到底是叫大家都听了去。 南宝蓉尴尬地望向未来婆婆,她的脸色果然垮了下来。 为了缓和气氛,她端来热茶,恭敬地呈给常氏,“听闻伯母对品茶颇有心得,这是今春的新茶,您尝尝?” 那位口无遮拦的夫人跟着打圆场,“茶是雨前龙井,听说是南老太君特意从府里带来的,十分贵重——” “贵重?”常氏冷笑,“怎么,我张家是喝不起这么贵重的茶,要巴巴儿地跑到她南家来喝?” 花厅安静。 其他席位的夫人小姐们跟着望过来。 南宝蓉更加尴尬,“夜深了,我扶伯母回屋就寝?” “砰!” 常氏抬手打翻她捧着的茶。 茶水淋淋漓漓弄湿了衣裙,南宝蓉后退两步,小脸煞白。 常氏指着她骂道:“惺惺作态的东西!区区商户女,怎么敢看不起我们家?还敢嫌我们张家穷,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们稀罕你那两个破嫁妆,要不是当初南老夫人苦苦哀求,你以为我们家会答应娶你?!” 南宝蓉无地自容:“伯母……” 那位闯祸的夫人手足无措。 眼看着要搅黄一桩婚事,她羞愧得恨不能钻进地里。 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劝架,“都是我的错,与宝蓉没有关系——” “你让开!”常氏骂起来就不肯停了,“病秧子而已,又是低贱的商户出身,能嫁进我们张家是你祖上积德!长年累月的生病,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谁知道会不会把病气过给我们远望?谁家娶你都是晦气,不知道感恩戴德的玩意儿,净勾结外人,叫我们张家丢脸!我瞧着,这婚事作废也罢!” “伯母说的是,这婚事,作废也罢。” 稚嫩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南宝衣推门而进。 她系着莲花色的织金斗篷,俏生生立在珠帘处,娇艳的宛如一幅工笔仕女图。 她弯着丹凤眼,“只是话要说明白,今天是我们南家退了你张家的亲,而非你张家退我南家的亲!” 她活了两世,知道如果由男方退亲,那么女方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因为世人总爱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女子,认为是女孩儿行为不检点,才会被退亲。 她必须护住大姐的名声。 常氏惊呆了! 她夸张尖叫:“南家还有没有家教了,大姑娘不懂事,怎么连小姑娘都跟着掺和?!退亲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做主?!” “我来做主,可够分量?” 冷漠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望去。 穿玄色锦袍的少年,沉稳站在南宝衣身后,姿容俊美,金相玉质,正是萧弈。 他虽然是养子,可毕竟做了官,自然可以代表南家。 更何况他才十八岁就当了六品守备,又深受司徒凛器重,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少年前程,不可限量。 , (贡花丸的配方,参考《红楼梦》冷香丸的配方) 第50章 他朝南宝衣狠狠扇了一巴掌 常氏懵了。 她揪着帕子,好半天说不出话。 她当然不是真心想退婚。 南宝蓉的嫁妆富可敌国,比他们家十年的收入还要多,这么大一块肥肉,岂有放弃的道理? 不过是因为张家被下了面子,她脸上挂不住,才拿南宝蓉撒气,显摆自己的威风。 如今被这两个晚辈掺和,她反倒下不了台。 她稳住心神,在圈椅上坐了,冷笑道:“那你们倒是说说,退婚的理由是什么?” 南宝衣掷地有声:“敢问夫人,读书人是否最讲究礼义廉耻?” “自然。”常氏倨傲。 “再问夫人,如果读书人和丫鬟在野外苟合,该当如何?” 常氏抬起下巴,骂道:“不知廉耻,有违人伦!直接沉塘才好!” 南宝衣微笑,把腰带和发钗放到桌上,“我和二哥哥散步时,看见张公子和他的侍女在花丛中颠鸾倒凤。许是被我们惊动,他们立刻就跑了。这是花丛里留下的物证,诸位请过目。” 女眷们好奇望去,果然看见了张远望和他贴身侍婢的东西。 她们不禁议论: “我早就奇怪,张远望一个大男人,来千秋雪赴宴怎么还带着婢女,原来是因为和婢女有染……” “这次可是南家设宴,张远望作为未来姑爷,胆子也太大了吧?到底有没有把未婚妻和她娘家放在眼里?” “他可是蜀郡第一才子,好好的读书人,竟然做出这种事,置礼法于何地?这种人,怎么能读书做官呢?” 常氏臊得脖子都红了。 今夜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少年风流。 往大了说,却能关系到远望将来的前程。 无论如何,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才行! 她按捺住活撕了南宝衣的冲动,厉声道:“给我把远望和孙纤纤带过来!” 两人还在房里玩闹呢,突然被喊过来,瞧见这么多人都在,不禁吓了一跳。 再瞧见桌上的东西,顿时面如土色。 两人急忙跪倒在地。 常氏抄起茶盏,狠狠砸在孙纤纤的脑袋上,“不要脸的狐媚子,整日勾着我儿,现在害他沦为蜀郡的笑柄,你高兴了?!” 南宝衣挑眉。 常氏这话的意思,是要把所有过错推到孙纤纤头上,好把张远望摘干净。 想得美! 她盈盈开口:“孙姑娘,你和张公子做出了有违人伦的事,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勾引张公子,刚刚你家夫人还说要把你沉塘呢。” 沉塘?! 孙纤纤猛然睁大美眸。 照规矩,她是要替公子扛下罪过的,如此才能讨好公子和夫人,可如果是关禁闭也就罢了,沉塘算怎么回事?! 她的富贵荣华还没有到手,她才不愿意死! 她不顾头破血流,立刻哭道:“夫人,奴婢和公子是真心相爱的!求夫人成全!” 常氏气得发抖。 她一记眼刀,狠狠剜向南宝衣。 萧弈不动声色地握住南宝衣的小手,将她半个身子都藏在自己身后。 南宝衣心里暖暖的。 常氏不想看她,脸色黑沉地转向孙纤纤,“勾引主子还敢说真心相爱,来人啊,给我把这不要脸的贱婢拖出去杖毙!” “公子!”孙纤纤急了,连忙拽住张远望的衣袖,“奴婢和公子明明是真心相爱,怎么成了勾引?公子救救奴婢!” 张远望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空管她。 他挣开她的手,义正言辞:“纤纤,身为女儿家,最重要的是自尊自爱。你这段日子变着法儿地勾引我,就不知道羞愧吗?” 孙纤纤惊愕。 两刻钟以前,这个男人还在自己耳边说着山盟海誓的情话,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如此绝情? 难道这两年的情意,都是假的吗? 说好了一生一世白头偕老,他怎么可以为了前程牺牲她? 既然在他心里,前程比她更重要,那么休怪她无情无义! 她满脸泪水,疯狂挣开拽她的婆子,凄厉尖声:“我怀了公子的孩子,谁敢碰我?谁敢碰我?!” 花厅落针可闻。 常氏惊得站起身,浑身哆嗦。 她长居权贵的圈子,很明白正室还没过门就让通房怀上孩子,对男子的名声、对家族的名声会造成多大损伤。 这是治家无能,才会出现的事! 她睚眦欲裂地盯着孙纤纤,恨不能撕烂这贱婢的嘴! 南宝衣惊讶地从萧弈背后探出小脑袋。 原来这个时候,孙纤纤就已经怀上孩子了? 啧,意外之喜啊。 她脆声道:“夫人这么快就要抱孙子,真是可喜可贺。只是我姐姐还没过门,张公子就有了庶长子,人品堪忧啊。恕我直言,这桩婚事,我们退定了!” 常氏嘴唇哆嗦,半晌接不上话。 事已至此,众人都明白接下来是张家和南家的家事,她们不能掺和。 但今夜看了这么大一场热闹也是值得的,于是纷纷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二伯母江氏刚照顾老夫人睡下,听侍女禀报了这件事,匆匆赶到花厅,寒着脸吩咐萧弈带两个妹妹先出去。 游廊对着院子,星光烂漫,几株桃花树落英缤纷。 萧弈知道她们姐妹有私房话要说,就提前回屋了。 南宝衣挽着南宝蓉的手穿过桃花树,“姐姐看清楚张远望是怎样的人了吧?这样的男子,又怎么值得姐姐倾心?” 南宝蓉大受打击,脸色苍白。 她怔怔注视着满院落花,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宝蓉!” 背后忽然传来温柔轻唤。 南宝蓉和南宝衣转身,来人竟然是张远望。 他神色受伤,朝南宝蓉郑重作揖:“今夜之事,全是我的错。可我也是凡人,有些事并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还请宝蓉念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不要与我计较。” 南宝衣把姐姐护在身后,冷笑:“今夜张公子一句忍不住,就和婢女在野外苟合。他日张公子一句忍不住,是不是就能干出杀人放火的事?!” 张远望盯着她,脸色逐渐狰狞。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他朝南宝衣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贱人,都怪你多嘴!” 他怒声。 , 祝福大家冬至快乐呀! 也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菜菜的支持,抱住! 第51章 这样的南娇娇,令萧弈生气 灯笼黯淡无光。 南宝衣捂住面颊,小脸隐在昏暗中,看不清楚神情。 张远望厉声:“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事?!没规矩的东西,你家里人舍不得教训你,就由我这个当姐夫的来教训!” 他转向南宝蓉,立刻换上温柔表情:“宝蓉,此地不宜说话,不如咱们去水榭那边谈?” 南宝蓉的脸色更加苍白。 她盯着张远望,良久,露出一抹冷笑。 她是在两年前和这个男人订婚的。 她以为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以为他品行高洁风流雅致,却没想到,他不仅和婢女在野外苟合,不仅弄大了婢女的肚子,甚至还敢掌掴她妹妹! 他们全家都把娇娇当做掌上明珠,张远望哪里来的脸,敢称一句教训娇娇?! 她冷若冰霜:“张公子错了,娇娇会有姐夫,但绝不是你。或许从前你我之间有些误会,但今夜之后,你我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张远望愣住。 见她要走,他恼羞成怒地撕破脸皮,口不择言道:“南宝蓉,你们家不过是区区商户,我家可是官宦豪族!你嫁到我家,是高攀,是祖上积德!只要你愿意帮忙把今夜这件事遮掩过去,你还是张家的少夫人!这可是蜀郡无数姑娘盼都盼不到的好事!” 南宝蓉轻蔑地笑了。 她牵着南宝衣,在桃花树下凉薄回眸,一字一顿:“抱歉,如今的我,不仅看不上你们家,更看不起你这个男人!你这种人,活该声名狼藉!” 张远望眼睁睁看她走远。 一想到被退亲的事明天就会在权贵圈子里传开,一想到自己和丫鬟在野外苟合的事也将被人当成笑柄,他就忍不住的懊恼羞愤。 他狠狠踹了脚桃花树,却踹的脚趾头疼,连忙抱着脚嗷嗷乱叫。 …… 回到屋子,南宝蓉吩咐丫鬟拿来药箱。 她要亲自给妹妹上药。 南宝衣对着菱花镜左右照了照,拒绝道:“只是一些红指印,无妨。倒是姐姐你,当真不喜欢张远望了吗?” 前世大姐姐深爱张远望,就算被休弃,就算后面另嫁他人,也仍旧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大姐姐和张远望接触还不多的缘故吗? 南宝蓉轻抚着她的面颊,温柔道:“我所喜欢的,只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未婚夫,与他有什么关系?今夜若非娇娇揭穿他的真面目,我还被瞒在鼓里呢。如果真的嫁去那种人家,我这一生都要毁了……” 见她如此理智,南宝衣放了心。 她握住南宝蓉的手,“姐姐,对待一段没有意义的恋情,最明智的选择是及时抽身而退。你这般洒脱,是女辈楷模呢!” “什么楷模呀!”南宝蓉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倒是娇娇你,自打从假山上掉下来,就变了个人似的,给家里带来了好多欢乐和荣耀,姐姐应当向你学习!” 姐妹俩说了会儿话,南宝衣怕打搅她休息,于是告辞离去。 她回到自己屋里,在妆镜台前坐了,“荷叶,什么时辰了?” 荷叶替她拆下珠钗云髻,“再有三刻钟,就到子时了。” 南宝衣望了眼窗外。 这个时辰,也不知道二哥哥睡下没有…… 她的贺礼还没送呢。 她琢磨片刻,低声道:“去把寒老板送我的那套青袍子拿来。” …… 子夜将近。 萧弈居住的山斋地势巍峨。 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三面呈现出镂空洞月门的样式,纱帘高卷,几树横斜的桃花枝恣意探进,在清润月光下透落婆娑花影,更显寂静幽深。 绮窗悬月,孤灯静谧。 萧弈身着寝衣盘膝而坐,正信手翻书。 四野传来细微虫声。 春夜宁静之中,忽有稚嫩唱腔婉转响起: “春风上巳天,桃瓣轻如翦,正飞绵作雪,落红成霰……” 萧弈抬眸。 绮窗外,小姑娘俏生生立在桃花树下,涂脂抹粉扮做青衣小生打扮,一手拿着折扇,纤细的小手指娇气翘起,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明媚如星辰。 她展开折扇,唱腔悲婉: “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这都是为着小生来。携上妆楼展,对遗迹宛然,为桃花结下了死生冤……” 萧弈合上书卷,眼眸深沉。 南娇娇,这是在闹哪一出? 一折戏唱罢,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南宝衣信步走来,跪坐在他身侧,真诚道:“二哥哥,你不是喜欢花吗?我刚刚唱的一段戏,选自《桃花扇》,戏词里描写的桃花十分凄美动人呢。” 她收拢折扇,笑眯眯拱手:“二哥哥,我祝你前程似锦,权倾天下!” 萧弈后知后觉。 原来,这段戏就是小姑娘的贺礼。 原来,她是为了他才去学戏。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砰”地一声,像是暖阳里碎化开的麦芽糖,蔓延开丝丝缕缕的甜。 他悄悄勾了勾薄唇。 然而他的眉目依旧冷峻如山,淡淡斥责:“大家闺秀,怎么学起伶人来了?不检点。” 南宝衣憋闷。 虽然听起来只有几句唱词,但她可是学了足足一个时辰呢! 就是因为他要死要活,非要她送什么鬼贺礼! 现在倒好,他居然骂她不检点! 权臣大人也忒难讨好了! 她委屈的很,不悦地扭过小脸。 萧弈看她小脸涂脂抹粉,样子又十分委屈,于是吩咐余味去打一盆温水。 他亲自拧了帕子,要给她擦脸。 南宝衣想起巴掌印,急忙道:“我回屋再洗,你别弄坏了我的妆!” 可是已经晚了。 萧弈擦了两下,就看见她脸颊上多出的指印红痕。 狭眸骤然阴冷。 他沉声:“谁打的?” 南宝衣有点儿难堪,抱着折扇不说话。 “南宝衣!”少年的语调重了两分。 “是张远望打的……”南宝衣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下脑袋,“我揭穿了他的真面目,他恼羞成怒,就打了我一巴掌……姐姐看见他动手,就彻底和他断绝了关系。所以我寻思着,这一巴掌,算是值得的。” 萧弈眼底翻涌着暴怒。 从前的南娇娇多么娇蛮任性啊,成日作天作地,看谁不顺眼都要使点儿小绊子。 虽然蠢了点,但至少不会受委屈。 如今的南娇娇事事小心翼翼,事事为别人着想,可她怎么就不为她自己想想? 这样的南娇娇,令萧弈生气。 , 明天哥哥会虐渣哒 更新时间是每天凌晨24点,因为新书期要压字数,所以暂时是单更和双更交替 另外,许愿今天的推荐票能过两千张!! 第52章 给权臣大人顺毛是门技术活儿 他把帕子丢进水盆,冷冷道:“余味,送五小姐回屋。” 南宝衣吃惊地看着他。 少年面无表情地翻开书卷。 他知道她挨打了,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 果然,权臣大人年少时就十分冷漠,所以将来才会视人命如草芥。 她心里没来由地涌出委屈,不开心地随余味回屋。 萧弈翻了几页书,却根本看不进去。 他扔掉书,“十苦。” 黑衣暗卫悄然出现,“主子有何吩咐?” “去废了张远望的右手。” 十苦感动不已。 他家主子真的很疼爱幼妹呀! 他家主子是难得的好哥哥呀! 十苦走到山斋门口,研究了一下自己胳膊,忽然转身道:“主子啊,你觉得从哪里砍手比较合适?是手腕,还是肘关节,或者干脆从肩膀那里全砍了?” 萧弈不悦:“我如今入仕为官,怎可再做如此血腥之事?” 蹲在角落看书的十言,插嘴道:“十苦,咱们主子为父母官,慈悲心肠,怎么能砍人手呢?主子的意思是,要不动声色地、委婉地废掉张远望的右手,不能见血那种。” 不动声色地、委婉地废掉张远望的右手? 还不能见血? 十苦挠着头,为难地走了出去。 明月当窗,落英缤纷。 山斋里残留着小姑娘特有的芙蓉香。 萧弈捻了捻压胜钱。 她是那么骄傲的小姑娘,却愿意为他扮成青衣小生,为他放下身段去学戏…… 南娇娇,到底是把他放在了心上吧? 萧弈忽然觉得,眼中的明月,似乎因她而圆满了些。 翌日清晨。 南宝衣挂念退婚的事,很早就醒了,偷偷打发荷叶去问情况。 荷叶回来禀报道:“听说婚事已经退了,张家理亏,大家都站在咱们这边儿呢。老夫人倒也没怎么动怒,反而说这是件好事,否则将来真把大小姐嫁过去,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南宝衣点点头,继续吃燕窝粥。 瞧见荷叶欲说还休,她好奇道:“你怎么啦?” “张公子出事了……” 荷叶有点兴奋,又有点幸灾乐祸,“听说他昨夜睡得好好的,结果窗外突然窜进来一条毒蛇,咬伤了他的右臂!好家伙,他整条右臂肿的跟猪腿似的,现在还没消肿呢,好多人都去看笑话了!大夫诊断,他那右臂怕是废了,将来连毛笔都拿不起来呢!” 南宝衣吃惊。 对读书人而言,废了拿笔的手,意味着再难考取进士入朝为官。 她惊叹:“这可真是恶人有恶报,连老天爷都帮姐姐出气呢!” “谁说不是呢?”荷叶瞧见她的装束,忽然皱眉,“今天中午是正宴,您怎么穿得这么素淡?出府前奴婢不是带了一条大红织金马面裙吗?奴婢拿出来给您换上。” “不换。” 南宝衣拒绝。 她没精打采地垂下头,用金汤匙搅拌燕窝粥,“他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干什么总腆着脸去讨好他……难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明明知道她挨打,却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权臣大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她怎么都捂不热! 荷叶眼尖,瞧见萧弈正面无表情地立在窗外。 她害怕不已,急忙咳嗽提醒。 可自家小姐的嘴像是开闸的洪水,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萧弈是世上最无情最残酷的人,如果我再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我情愿撞死在柱子上! “什么人啊,我绞尽脑汁送他贺礼,不顾身份为他唱曲儿,就差为他彩衣娱亲卧冰求鲤了,他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荷叶,你瞧着吧,再见到他时,我一定要高高在上唯我独尊舍我其谁,叫他知道,今后家里是谁说了算!” 荷叶满头黑线。 她小心翼翼推了推南宝衣,“小姐,窗户,窗户……” “窗户怎么了嘛?” 南宝衣不高兴地望过去,正对上萧弈阴冷的脸。 她打了个哆嗦,顷刻间换上灿烂笑脸,“二哥哥!您今天黑袍革带玉树临风,比从前更加英俊潇洒呢!” 萧弈面无表情,“今日正宴,你穿白裙?” “哪儿能啊,我这不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吗?我特意吩咐荷叶从府里带了一条红罗织金马面裙,别提多喜气洋洋啦!我这就去换衣裳!” 她“嗖”地一下,钻进了屏风后。 荷叶红着脸朝萧弈福了福身,跟着进去了。 萧弈捻了捻那枚压胜钱,薄唇悄然弯起。 小姑娘,实在可爱…… 屏风后。 南宝衣抚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快要吓晕过去。 荷叶憋着笑拿来那条织金马面,“小姐下次还是别说二公子的坏话了,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您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长此以往,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出病来。” 南宝衣脸蛋红红,难堪地“哦”了声。 梳妆打扮好,她手持团扇踏出门槛,惊悚地发现萧弈居然还在这里! 她急忙后退两步,装模作样地朝他福了福身,“二哥哥万安。” 萧弈居高临下。 小姑娘云髻上点缀着珍珠,穿嫩黄色琵琶袖长袄,搭配红罗织金如意宝瓶纹马面裙,娇憨明媚又不失端庄温婉。 他满意道:“待会儿有客人过来,祖母吩咐你随我一同招呼。” “是……” 一路往摆宴的正厅而去。 南宝衣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后,偷眼看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想了想,谄媚道:“二哥哥又长高了,真是鹤立鸡群啊。” “你仍旧一样矮。” 南宝衣:“……” 好想给他一棒槌啊! 她又道:“二哥哥,我早上的话是无心之言,你不要往心里去呀!其实我在心中,二哥哥是世间最顶天立地的男儿,您情深而不外露,温柔而不张扬,如同天边朝阳光芒万丈,叫我这棵小树苗在您的光环雨露之下茁壮成长……” 跟在后面的荷叶和余味,简直没眼看。 见过狗腿的,没见过狗腿到这个份上的! 这还是她们娇蛮跋扈的五小姐吗?! 萧弈面不改色,眼底的阴霾却如同被风吹散,温润许多。 南宝衣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于是一路上更加起劲儿地拍马屁,等到了正厅门口,萧弈终于肯搭理她几句。 她暗暗鞠了一把辛酸泪,只差喜极而泣。 给权臣大人顺毛,真是一门技术活儿呀! 巳时,宾客陆陆续续过来了。 前来赴宴的,还有南宝衣的表哥宋世宁。 十八岁的少年,自幼丧父丧母,已经挑起宋家的生意往来。 他眉眼英俊,很招女孩儿喜欢。 他示意小厮把贺礼拿过去,自己三两步走到台阶上,大笑着抱起南宝衣,“娇娇又长高了!似乎还胖了些?” 说着,高兴地亲了亲南宝衣的脸蛋。 南宝衣笑眯眯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表哥,我姐姐和张家退亲啦!” 萧弈站在旁边。 小姑娘被男人抱,被男人亲,还主动跟男人说悄悄话…… 不知廉耻! 第53章 我和娇娇,感情也很好 宋世宁一怔。 他不动声色地掸了掸袍袖,“娇娇与我说这个干什么?” 南宝衣把他拖到旁边,小声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大姐姐吗?这次退亲,大姐姐肯定很伤心,表哥,你不趁虚而入,还等什么呀?” 她小脸殷切,只恨不能替他向大姐表露情衷。 前世大姐姐被休之后,凄苦地沦为锦官城的笑柄。 那时表哥正在江南谈生意,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亲自登门求娶她。 就连聘礼和大婚规制,也都是按照头婚来办。 他把大姐姐疼到了骨子里,无奈那时的大姐姐一头栽进张远望编织的爱情陷阱里,最终抑郁而死。 表哥伤心过度,一夜白头。 他将万贯家财悉数捐给国库,自己只留了一把刀一匹马,义无反顾地投身军营。 他最终战死沙场,死时手里还紧紧握着大姐姐的发钗。 春阳透过树叶间隙。 眼前的少年风姿俊朗、意态风流,正是最好的年华。 他笑笑,摸了摸南宝衣的脑袋,“娇娇年纪小,还不知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大姐姐才貌双全、温柔贤惠,理应配世间最好的男儿。我一个区区商户,平日里不是谈生意就是斗鸡走狗,怎么配得上她?” 南宝衣从他眼睛里读到了自卑。 她使劲儿摇摇头,掰着手指头说给他听,“表哥错了!第一,大姐姐这次是跟张家退亲,今后张家派系的官宦人家,都不会再跟她说亲。 “第二,大姐姐常年染病,能够容忍这一点的婆母犹如凤毛麟角,不论嫁到哪家都会受委屈。 “第三,大姐姐需要每日服食贡花丸,丹药贵重,蜀郡除了南家供养得起,也只有宋家和夏家。可夏家是怎样的虎狼人家,表哥怎么忍心让大姐姐嫁过去?” 宋世宁皱了皱眉。 显然,这些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恰巧,南宝蓉被侍女们簇拥着走过来,“娇娇。” 瞧见宋世宁也在,她连忙敛衽行礼,“宋公子。” 南宝衣悄悄去看自家表哥。 这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少年,明明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尔虞我诈,居然在面对大姐姐时红了耳朵! 许是因为太紧张,他连看都不看大姐姐,满脸高深莫测,居然只简单地“嗯”了声! 南宝蓉无奈地笑了下。 自己大约天生不受异性欢迎,张远望不喜欢她,这些年就连娇娇的表哥都对她爱答不理。 她行了退礼,落寞走开。 南宝衣气得捶了下宋世宁,“表哥,你是不是傻?!” 宋世宁委屈,“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我一看见她我就紧张,我一紧张就说不出话……” 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南宝蓉。 那时他爹娘还在,正月间他随爹娘去南府拜年,所有小孩儿都在院子里玩雪,唯有南宝蓉孤零零坐在火炉边,艳羡地看窗外热闹。 他凑过去,问她为什么不出去玩儿。 然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打小生病,受不得风寒。 他很可怜她,就从外面偷偷捏了个小小的雪人儿,抱进来给她看。 她很喜欢,于是请他吃她亲手做的糕点。 他至今仍旧记得,那块糕点很甜很甜,跟她弯起的眉眼一样甜。 那时候他就想啊,这么好的姑娘,若是他将来有幸能娶到,一定把她好好藏在掌心娇宠,不让她受风寒,不让她受委屈。 还要请天下最好的神医,治好她的病,让她能和别的小孩子一样玩雪…… 后来爹娘离世,他扛起府里的生意,渐渐就很少有机会见她。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 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每每瞧见她都会脸红紧张,连话都说不完整,更别提表达爱慕…… 南宝衣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团扇,一本正经道:“舅舅和舅娘都不在了,府里也没个能为你做主的长辈……我寻思着,还得我亲自去祖母面前提一句。祖母那么厉害,肯定能想明白这桩婚事有多好!” 宋世宁惊诧地看着她。 他忍不住摸摸她的头,笑道:“娇娇,你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老神在在的,瞧着怪可爱的……” “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南宝衣生气噘嘴。 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 虽然前世死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岁,但两辈子加起来好歹也快三十岁了,宋世宁在她面前就跟孩子似的,才不能被他摸头! 表兄妹打闹的场景,落入萧弈眼中。 少年狠狠捻着那枚压胜钱,气息凛冽摄骨,眼底像是藏满了来自极北之地的风暴。 南宝蓉正要跨进门槛,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禁温声:“娇娇和宋公子是表兄妹,自幼打打闹闹长大,感情一向很好。” 萧弈沉声:“我和娇娇,感情也很好。” 南宝蓉顿了顿。 为什么她有一种萧弈在吃醋的错觉? 她把这种错觉抛到脑后,感慨道:“娇娇和程公子订婚之前,我还以为她会嫁给宋公子。毕竟他们青梅竹马,还有一层表亲关系,比旁人要来得亲近,没想到……只盼着程公子是个靠谱的男人,万万不要苛待娇娇。” 青梅竹马…… 表亲关系…… 比旁人来得亲近…… 萧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南宝蓉被他的气场惊吓到。 她暗道自己真是一点儿异性缘都没有,连自家府里的兄长都对她不耐烦。 她明明挺守妇道的…… 她不敢再杵在这里,急忙踏进正厅。 南宝衣和宋世宁说完话,意犹未尽地回到萧弈身边。 她见萧弈似乎不大高兴,于是从袖里取出一块糖,关切道:“二哥哥,这是表哥给我带回来的关东糖,又酥又香,你尝尝?” 萧弈没搭理她。 南宝衣以为他没听见,凑近两步,认真地举起糖块,“二哥哥,关东糖——” 萧弈拂开她的手。 糖块滚落在地,正巧被某位路过的婢女踩了一脚,雪白糖块瞬间变得乌黑肮脏。 南宝衣蹙眉,心里委屈得厉害。 仿佛被人踩坏的不是糖块,而是自己的一腔好意。 她咬着唇,弯腰捡起糖块。 她抬眸盯向萧弈,忽然鼓起千万分勇气,恶狠狠地把糖块砸他脑袋上! 砸完就跑! , 这周五开始三更 菜菜一章两千字啊,不要用章数来形容我更得少 第54章 二哥哥,你比较美 萧弈猛然转身。 小姑娘已经做贼心虚地跑进门槛,融进了西厅女眷之中。 他脸色阴郁。 果然,他糟蹋了宋世宁给的糖,小姑娘这是在为心上人恼羞成怒…… 好气啊! “萧公子。” 娇媚的女音忽然响起。 两名少女相携而来,是南胭和夏府千金夏晴晴。 夏晴晴含羞带怯地看着萧弈。 自打在花朝盛会一睹他的风采,她就对他念念不忘。 萧弈英姿昳丽年轻有为,不仅背靠南府,还将前程锦绣,简直是老天爷为她量身定制的夫君! 嫁给他,将来她说不定还能当上官夫人! 她娇滴滴地朝萧弈福了一礼,“我娘夸赞萧公子少年英才当世无双,今日特意带我来吃你的喜酒。晴晴祝贺萧公子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萧弈懒得搭理她。 他面无表情地越过她们,径直去了男眷席。 夏晴晴却觉得他充满了男人味。 她进了西厅,激动地扯住南胭的衣袖,“胭儿,萧公子刚刚看了我一眼呢,啊啊啊,他定然注意到了我的绝世美貌!” 南胭微笑:“我家二哥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晴晴姐,你有没有让你娘为你说亲呀?” “当然!我娘也很中意他,打算午后跟你祖母提一提。想必,今日就能知道结果了!” 南胭亲昵地挽住她,“晴晴姐才貌双全,这门亲事肯定能顺顺利利地谈妥。我呀,就盼着你当我二嫂呢!” 她抿着嘴笑,目光落在不远处。 南宝衣正和同龄女孩儿们说话。 她穿嫩黄色袄裙,搭配长命锁金项圈,小包子脸白嫩娇美,眉眼弯弯的样子娇憨可爱。 她静静看着,表情逐渐阴冷。 南宝衣真走运,居然在萧弈尚还落魄时,就盯上了这块肉。 甚至,还对他有雪中送炭之恩。 如果今后萧弈飞黄腾达,那么南宝衣又将多一张底牌。 这不是她能容忍的。 所以,她必须让萧弈娶夏晴晴。 毕竟夏晴晴是她的小姐妹,今后无论萧弈坐上怎样的高位,都得捏着鼻子宠爱夏晴晴,都得捏着鼻子关爱她这个外室妹妹。 她勾唇,笑容诡异。 南宝衣抱着一盒关东糖,正大大方方地分给小伙伴。 察觉到什么,她忽然抬头望向珠帘方向,南胭正朝她温柔一笑。 她挑了挑眉,咬碎嘴里的糖块。 她怎么瞧着,南胭又不安分了呢? 恐怕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她整场宴会都提防着,随时准备见招拆招,好在除了权臣大人全程没个好脸,宴会进行得十分顺利。 眼见着终于散席,她放心地喝了两盏果酒。 她是沾酒必醉的体质,酒劲儿上头了,她抱住酒葫芦,“珠珠,咱们去抓食铁兽好不好?” 南宝珠同样喝得醉醺醺,拍掌笑道:“好呀好呀!抓住食铁兽,养在府里!” 两人撇下侍女,结伴穿过长廊。 还没走到食铁兽出没的竹林子,就瞧见前方抱厦竹帘晃动,有人在里面谈事。 南宝衣竖起食指,“嘘……” 两个小女孩儿,做贼似的绕到后窗。 透过茜色窗纱,她们瞧见祖母坐在玫瑰椅上,正和夏夫人吃盖碗茶。 夏夫人笑道:“萧弈年轻有为,我家老爷十分欣赏。说起来,他也到娶亲的年纪了吧?” “正是。”老夫人轻抚茶盖,“他是个有本事的,将来官至几品,谁也没法儿预料。所以这亲事,不好说呀。” “有什么不好说的?他既入仕,就该娶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将来也好出银子替他在官场上打点。” 老夫人慢慢啜了口茶。 她将夏夫人的急迫尽收眼底,笑道:“萧弈不是我亲孙子,我怕乱点鸳鸯,会招来他的怨恨。说句难听的,如果他将来官居一品,我却为他挑个商户女为妻,不仅他的同僚会瞧不起他,那样的妻室,在官场上也帮不到他。” 夏夫人甩了甩帕子,嗤笑:“听您的意思,是打算为他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老夫人别怪我说话难听,就萧弈那样的,终究也只是个出身不详的养子不是? “更何况,盛京朝堂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多少读书人熬白了头发都当不了京官,他萧弈又有几分能耐,能坐到一品权臣的位置上? “我家晴晴容貌才学都很不错,咱们两家又知根知底,这样好的婚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老夫人,您好好思量思量,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后窗。 南宝珠眼睛瞪得圆啾啾,“乖乖,这是说亲还是下战书?夏夫人也太凶了,要吃人似的……” 南宝衣酒醒大半。 她就说南胭表情诡异,原来是在这里设了局。 夏晴晴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二哥哥娶了她,将来他得势后,跟着鸡犬升天的就是夏家和南胭。 况且,夏晴晴那种货色,哪里配得上她家权臣大人? 她得跟权臣大人通个气! 她得阻止他娶夏晴晴! 她着急道:“珠珠,我不去抓食铁兽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别啊!都说食铁兽圆滚滚超可爱,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 南宝衣语重心长,“珠珠,你照照镜子,差不多就能体会到食铁兽是怎样的圆滚滚了,何必非得亲眼去看?” “照镜子?”南宝珠一愣,后知后觉地跺脚,“好你个南娇娇,你竟敢骂我胖!” 南宝衣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山腰。 一座清幽古雅的山斋建在此处。 云草绕阶,苔生墙根,前后贯通,明净精致。 南宝衣知道,时下的读书人都喜欢在山斋里读书弹琴、参禅悟道,萧弈喜静,应该就在这里。 她走到山斋外。 洞月窗后,少年穿牙白禅衣正襟危坐,正在翻看游记。 春阳几许,穿透如意纹窗棂照落在山斋里,少年俊俏,凤眼深沉,搭在书页上的指尖修长白皙,宛如一副很好看的工笔画。 南宝衣怕打搅他又惹来厌恶,于是趴在窗台上,打算等他看累了再同他商量婚事。 渐渐的,她有些渴。 她抱起酒葫芦灌了几口,那股子绵绵醉意又上了头。 她晕乎乎折了一枝桃花。 萧弈早就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抬眼望去,小姑娘拿着桃花枝,臭美地在鬓角比划,似乎是觉得不够美,又放弃了。 她笨拙地翻进洞月窗,忽然跪坐到他身边。 她认真地举起桃花,“二哥哥,你比较美,我给你戴花花……” 小姑娘居然夸他美…… 萧弈心情还算不错,但表情依旧高冷,由着南宝衣费劲儿地将桃花簪进他的发髻。 簪完花,小姑娘乖巧地趴在他肩上。 她又轻又软,呼吸时散发出清冽的杨梅酒香。 因为醉酒的缘故,睫毛湿润眼尾绯红,比桃花更加清艳。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懵懂地仰起头。 小包子脸乖萌乖萌,十分娇憨可爱。 可是一想到她也曾这般亲近宋世宁,萧弈心里就很不舒服,像是喝了一坛陈年老醋般泛出酸意。 他戴着花,收回视线,漠然道:“找我做什么?” “做什么……” 南宝衣摸了摸头。 是啊,她找萧弈做什么? , 二哥哥:我孰与城北宋世宁美? 娇娇:君美甚,宋世宁何能及君也! (改编自《邹忌讽齐王纳谏》) 祝福仙女们圣诞节快乐呀! 第55章 有他在,她可以不用这么懂事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她暂时给忘了。 不管了! 她委屈地抱住少年,“二哥哥,我晕得慌,想睡觉。” 萧弈想叫她回自己屋里睡,可是小姑娘已经合上眼皮。 白嫩的小下巴搁在他肩上,她睡觉时微微噘起嘴,这样的姿势竟有些像是要亲他…… 要不要回应一下呢? 萧弈琢磨着,十苦突然在窗外倒挂金钩: “主子,南大姑娘那边要出事了!” 萧弈还没说话,南宝衣已经激灵地睁开眼。 瞳珠清明,哪里还有什么醉意。 她沉声:“怎么了?” “张家被退亲,脸上挂不住,再加上张远望右手废了,所以常氏要为他报仇解恨。她设计坏南大姑娘名声,好像是和……和什么清白有关!” “我大姐在哪里?” “被人引着往后山听雪楼去了。” 南宝衣立刻奔出山斋。 萧弈看着她匆匆穿过桃花林。 他记得她说过,曾做过家破人亡的噩梦。 自打梦醒之后,她一改娇蛮任性,变得十分懂事上进。 许是还微醉着,她被石头绊了一跤,却连看伤口的功夫都没有,更加飞快地朝后山跑。 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要抱着膝盖当场嚎哭。 萧弈眸色深沉晦暗。 有他在,她明明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 他起身,跟了上去。 …… 南宝衣跑得跟只兔子似的,转过青石台阶时正巧撞见了宋世宁。 她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表哥,跟我去听雪楼!” “去听雪楼做什么?” “别问,去就是了!” 兄妹俩匆匆跑到山顶。 这里天寒积雪,靠着冰崖建造了一座精致恢弘的楼阁,不少贵客三三两两地在这里赏雪,十分热闹。 “娇娇,咱们是来这里赏雪吗?” 宋世宁不解地追着南宝衣。 南宝衣没时间搭理他,骨碌骨碌爬到最顶层,终于在雅座里找到了南宝蓉。 少女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上,已经昏睡过去。 最令人震惊的是,她身边竟然还睡了个满头癞子的老男人! 南宝衣恶心不已,冷静道:“有人想坏大姐姐名声。” 宋世宁紧张。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南宝蓉,想上前查探又不敢,局促地站在原地,磨磨唧唧的样子,叫南宝衣恨不能给他一棒槌。 雅室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南宝衣甚至耳尖地听见了常氏的声音。 她望了眼窗户,指挥道:“表哥,你带大姐姐从那里离开。” 宋世宁也知道时间紧迫,凝重地点点头。 他背起南宝蓉,又望向南宝衣,“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如果被人看见你和外男独处一室,会损害你的名声——” “别磨叽了,我自有主意!” 南宝衣催促。 宋世宁见她小脸镇静,只得选择相信她。 他背着南宝蓉跳出窗户。 雅室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南宝衣心跳如雷。 她望了眼床榻上昏睡不醒的癞头男人,咬了咬唇,忽然拿起摆在圆桌上的白瓷花瓶。 她摔碎瓷瓶,捡起一块锋利的瓷片,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手臂—— “南宝衣!” 寒风携裹着熟悉的冷甜香,从窗外骤然刮进来。 萧弈寒着脸握住她的手。 瓷片“哐当”跌地。 “二哥哥?”南宝衣惊讶。 随即,她歪头笑道:“二哥哥误会了,我只是自保而已。只要我受了伤,就可以推说是这个男人把我掳到这里的。在外人眼中,我只是无辜的受害者,至少能博得一些怜悯,而不是被人扣上‘通奸’的罪名。” 萧弈眸色狠戾。 小姑娘笨得很,自诩是在自保,却不知伤害自己,是最笨的行为。 “蠢死你算了。” 他冷漠斥责,却搂住她的细腰,在常氏推门而入的刹那,消失在窗外。 常氏踏进门槛,忽然惊讶地指着床帐:“呀,宝蓉怎么会和地痞无赖睡在一起?难道她跟我们张家退婚,是另有隐情?” 心腹丫鬟已经禀报她,成功把南宝蓉弄晕在了雅室。 这个时候,她肯定衣衫不整地和那个老癞子躺在一块。 那贱人向她儿子退婚,罪无可恕。 不毁掉她的名声,就对不起望儿受的委屈! 其他贵妇面面相觑。 帐幔十分厚实,她们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一位夫人笑道:“常夫人真是好眼力,床帐那么厚实,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呢。” “哎呀,你们不懂,我打小就生了一双毒辣的眼睛,看东西特别厉害。”常氏迫不及待地上前,亲自撩开帐幔,“瞧瞧,这就是南家女儿的教养!” 众人只看见一个老癞子,晕乎乎躺在那里抠肚皮。 常氏冷笑连连:“我就说好好的,南家怎么突然要退亲,原来是因为南宝蓉跟人通奸坏了清白,怕嫁到我们家露馅儿!啧,好不要脸!我倒是要找南家人问问,打算怎么补偿我们望儿!” 她都想好了,南家富贵,最起码也得向他们家赔偿两万两黄金,才算对得起望儿受的委屈! 第56章 萧弈忽然香上她的唇 一位夫人实在看不过眼,委婉提醒:“常夫人,您回头瞧瞧。” “瞧?瞧什么——” 常氏回头,瞬间呆住。 床上竟然只有一个老癞子! 南宝蓉呢?! 她明明叫丫鬟把南宝蓉引过来的! 在场的夫人都是人精,见惯了这种后宅阴私手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有人笑道:“常夫人的眼睛真是厉害,竟然能无中生有……啧,我可不敢再呆在您面前,万一被您‘瞧见’什么,岂不是要臭名远扬?” 其他人纷纷哄笑出声。 常氏脸色发绿。 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话,她懊恼地恨不能给自己两耳光! 这里站着的可都是锦官城权贵圈子里的夫人,就算她想堵住她们的嘴,也根本办不到! 要是传到南家老太婆耳朵里,两家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虽然她不怕南家报复,可南家毕竟手握蜀郡的银钱命脉,跟他们家交恶,终究是一件叫人头疼的麻烦事…… 然而她无论怎样悔恨都来不及了。 这件事被当做笑谈,飞快在千秋雪的山庄里传开。 南家更是彻底和张家闹掰,老夫人甚至放话,今后南家所有商铺,绝不售卖任何东西给张家。 当然,这都是后话。 就在常氏她们聚集在雅间里时,窗外。 窗外正对着万丈冰崖。 宋世宁用腰带将南宝蓉紧紧缠在自己后背上,一手小心翼翼托着她,一手艰难地抓着冰崖边缘。 他必须等雅座里的女人们都走完了,才能带宝蓉上去。 而他已经筋疲力尽。 他上山时走得匆忙,只穿着单薄的锦袍。 刺骨的寒意渗进皮肉,他冻得嘴唇青紫,几乎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攀着冰崖边缘的手,甚至渐渐和冰块冻结在了一起。 可他却死死不敢松开分毫。 正浑身打战时,一些温热的液体忽然落在颈间。 南宝蓉不知何时醒的,哽咽道:“给宋公子添麻烦了。” 宋世宁知道,她定然听见了常氏那贱人的话,也想明白了事情原委。 “宋公子,你还是把我丢下悬崖吧。我到底和外男躺在了一张榻上,有损清白和妇道。这样的我怎能苟活于世,我应该被浸猪笼的……” 宋世宁心疼不已。 他难得严肃:“不是这样的,那是别人设局害你,并非你的本意!在我宋世宁心中,南大姑娘冰清玉洁,干干净净!” 南宝蓉怔住。 她认真地凝望宋世宁的侧脸。 年轻人生得俊朗硬气,因为常年走南闯北,肌肤呈现出健康的麦色,后背更是非常宽阔结实。 他是个沉稳可靠的人。 南宝蓉泪如雨下:“多谢宋公子……” 雪岭太冷了。 南宝蓉看着宋世宁眉梢眼角凝结上霜花,看着他冻得浑身发抖却仍旧不愿丢下她,一颗心早已化成了水。 她主动抱住他,试图用体温为他取暖。 宋世宁彻底僵住。 他不敢置信,舌头打结:“南南南,南大姑娘……” “我知道自己不干净,如此行为更是十分有违妇道。只是现在情非得已,还望宋公子不要嫌弃。等回了锦官城,我情愿落发为尼,从今往后长伴青灯古佛……” 少女哭成了泪人。 宋世宁从不知道,原来南宝蓉会循规蹈矩到这个份上。 她是个视贞洁为性命的好姑娘,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姑娘。 他又好笑又心酸。 半晌,他故意板着脸道:“世上岂有这么便宜的事?南大姑娘占了宋某的清白,竟然还想长伴青灯古佛?宋某瞧着,南大姑娘须得嫁给我,才能消我这口恶气!” 南宝蓉愣住。 宋世宁鼓起勇气,低声:“蓉蓉,我其实,我其实,喜欢你很多年了……” 他耳根子通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楼阁屋顶。 南宝衣伸着小脑袋看戏。 距离太远,她听不见宋世宁说了什么。 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表哥的脸和脖子红成了猴屁股。 她激动地拽了拽萧弈,“二哥哥,我表哥刚刚说了什么呀?” 萧弈薄唇轻勾,“他说喜欢南宝蓉。” 既然宋世宁喜欢南宝蓉,那么南娇娇就没戏了。 好得很…… 他以为南宝衣会伤心,可是小姑娘却欢喜地抚了抚胸口,“表哥终于做了一回人,真是太好了!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姻缘!” 萧弈微怔。 原来小姑娘忙前忙后,是在撮合宋世宁和南宝蓉? 他误会她了…… 寒风骤起。 南宝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弈扫她一眼,小姑娘穿得十分单薄。 他冷淡道:“事情已经解决,下山。” “哦……” 她被萧弈带下楼阁屋顶,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萧弈忽然驻足。 南宝衣撞上他的后背,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二哥哥?” 萧弈转身,突然把她抱了起来。 南宝衣惊讶:“二哥哥?!” 萧弈面无表情,步履沉稳。 他记得她跑出山斋时,曾经摔了一跤,膝盖那里必然一片青紫,叫她走下山,还不知道要痛成什么样。 她那么娇气,怎么受得住疼…… 南宝衣好奇地看着权臣大人冷漠的面庞,弄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试探道:“二哥哥,你是不是怕我累着呀?” “锻炼臂力,别多想。” 南宝衣撇了撇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权臣大人嘴里同样没句好话! 不过能被权臣大人亲自抱下山,终究还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她安安心心地窝在少年的臂弯,“二哥哥,我想起来为什么要去山斋找你了。夏夫人上门说亲,想让你娶她女儿夏晴晴……可是二哥哥,我是不愿意让你娶夏晴晴的。” 山间的青石台阶路十分幽寂。 嶙峋松柏上积着白雪,更显清新古雅。 小姑娘的声音又软又甜,像是浸润了蜜糖,比山林深处传来的黄莺啼叫更加悦耳动听。 萧弈眼底涌动着暗芒,仿佛是期待能够得到某种回答,“为何?” “因为她又刁又坏,满肚子都是算计,配不上二哥哥呀!” 虽然在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南宝衣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萧弈沉默。 半晌,他道:“你也是又刁又坏,满肚子算计。” 南宝衣震惊! 原来在权臣大人眼中,她竟然是个又刁又坏,满肚子算计的姑娘?! 她恼羞成怒,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出去,“二哥哥真是讨厌,从来就说不出半句好话!不许你抱我,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她闹得厉害,小嘴叭叭的,像一只聒噪乱跳的喜鹊。 萧弈不耐烦地眯眼,“别闹。” “偏要闹——” 南宝衣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萧弈忽然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 啊啊啊,这几天大家不要养文鸭 明天会加更! 第57章 亲她的冲动 南宝衣的瞳孔如猫般缩小! 她推开萧弈,捂住嘴迅速后退,“你你你——” 萧弈面无表情,“自家哥哥,害什么臊?宋世宁不也曾亲过你?” 南宝衣懵懂。 宋世宁确实亲过她,但只是亲她脸蛋,并不曾像他这般…… 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被男子亲吻嘴唇呢。 她的脸颊渐渐透出桃花浮红,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这终究是不妥的……” 萧弈面色淡漠。 他也知道不妥。 但是看着她小嘴叭叭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地想亲她。 他按捺下烦躁的情绪,还要去抱小姑娘,她却害怕地躲开。 南宝衣揪着衣袖,紧张地垂着眼睫毛,“我,我自己走……” “你在桃花林时绊了一跤,走路,会疼。”萧弈沉声。 南宝衣蹲下去,认真地撩开裙裾。 白嫩的膝盖青紫一片。 她笑着仰起头:“二哥哥瞧,并没有破皮呢,不疼的。” 她很懂事,可萧弈的心却弥漫开针扎似的刺痛。 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他更希望南宝衣不要这么懂事。 她才十二岁,她应该像从前那样娇蛮任性的。 默了半晌,他朝她伸出手,“我牵你下山。” 牵着比抱着,更能让南宝衣接受一点。 她整理好裙裾,认真地将手放在少年的掌心。 萧弈垂眸。 她的小手白嫩绵软,因为爱美,还在指尖涂了淡粉朱蔻。 那根纤细的小手指总是娇气翘起,令他莫名心痒。 还令他生出一种,亲吻她指尖的冲动。 他按捺住欲望,不动声色地牵住她的小手。 两人继续朝山下走。 南宝衣染了风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弈看她一眼,冷淡道:“我要去泡温泉,你与我一道。” “我也正有此意呢。”南宝衣不舒服地蹭了蹭鼻尖,“刚刚来得匆忙,未曾带一件袄子……” 两人渐渐走远。 台阶旁的松柏后面,走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少女。 正是夏晴晴。 她盯着远去的两道背影,狠狠跺了跺脚,“南宝衣真可恶,竟然在萧公子面前说我又刁又坏!” “我这妹妹就是这么恶毒,偏偏祖母宠她宠得无法无天,什么都听她的。”南胭跟出来,“晴晴姐,我看你这门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夏晴晴面目扭曲:“我不甘心!” 南胭轻声:“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如今正是四月,过不了多久,春蚕就该吐丝结茧。南府种植着万亩桑田,如果桑树在这当口出了问题,那么他们今年豢养的春蚕就没有桑叶可以食用。辛辛苦苦养大的上百万条春蚕被活活饿死,自然就无法结茧供他们织造蜀锦,损失巨大呢。” 夏晴晴不解:“这与我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南胭笑着挽住她的手,“晴晴姐,你们家同样是蜀锦大商,名下桑田数不胜数。只要你们在南府的危难关头提出帮忙,那么你和萧弈的婚事……” 夏晴晴恍然大悟。 南府大难当头,只要她以桑叶相要挟,何愁婚事不成? 她又迟疑:“可是,如何才能让他们家桑田出问题?那可是好几万亩呢。” “这有何难?”南胭笑着替她扶了扶发钗,“如今张家和南家撕破了脸,常夫人十分憎恨南家人。只要你想办法在她耳边提两句,她肯定会迫不及待地代你去做,这就叫——借刀杀人。” 夏晴晴喜不自胜:“胭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南胭又神神秘秘道:“南宝衣泡温泉去了,晴晴姐,我有个好主意,能叫她狠狠丢脸,给你解气!” …… 千秋雪的温泉有好几眼。 这个时辰没什么人。 南宝衣来到女眷使用的温泉池旁,四面的花草树木十分葱郁,清澈的泉水冒着热气,更有婢女贴心地在池子旁竖起围屏。 苏酒褪去衣裙,小心翼翼跨进温泉池。 婢女悄悄抬眼看她,旋即捧着衣裙退下。 她把衣裙抱到远处凉亭,恭敬道:“奴婢遵照二位小姐的嘱咐,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夏晴晴快意地赏了她一锭银子,“把衣裳扔了,再把附近伺候的丫鬟全部调走。” “是!” 婢女去办后,她和南胭笑得直不起腰。 她得意洋洋地盯向温泉方向,“等她泡完,却发现没有衣裳穿,想想就觉得好有趣!四周又没有丫鬟使唤,胭儿,你猜她会不会光着奔回屋子?” 南胭温柔道:“南宝衣生性狡诈,或许会用树叶挡一下也未可知呢?” “哈哈哈哈哈!太逗了!” 温泉池内。 南宝衣正惬意地玩水。 热气蒸腾,令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像是泡在云海之中。 她欣赏着木制围屏上绘制的金箔流水和佛堂梅林,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鸟叫虫鸣,身心渐渐愉悦放松。 她有些困了。 她靠在青砖垒砌的池壁旁,正要小憩一会儿,却听见围屏后面传来窸窣声。 有人…… 她皱眉,“谁?!” 窸窣声依旧。 南宝衣断定不是婢女。 她害怕是小厮或者外男躲在那里偷窥她,立刻沉声威胁:“我是南府的五姑娘,你最好赶紧离开,否则我会马上喊人!” 那人显然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中,窸窣声更加猖狂。 南宝衣心跳如雷,忍着惊惧,轻手轻脚地爬上岸。 却见衣架上空空如也! 有人拿走了她的衣服! 围屏后的窸窣声已经停止。 南宝衣清楚地察觉到一道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躯体上。 那人好无耻,竟然爬上围屏偷窥她! 她猛然回头。 一只毛茸茸的黑白大熊,无辜地趴在围屏上看她,爪子里还抓着一根新鲜竹笋。 南宝衣结巴:“食,食铁兽……” 大熊猫发出“嗯嗯”的叫声,费劲儿地想攀过围屏。 它那么庞大,跟她想象的憨态可掬完全不一样! 南宝衣害怕,尖叫着想逃跑,不料脚底一滑,狼狈地栽进池子里! 远处围墙。 萧弈立在墙根下闭目养神,听见墙后传来落水声,霍然睁眼。 他身形一动,瞬间掠到温泉池边。 小姑娘旱鸭子似的在池子里扑腾—— 一丝,不挂。 第58章 二哥哥,我想养食铁兽 萧弈下意识遮住双眼。 他背过身,语气不善:“南宝衣,你在闹什么?!” “二哥哥!这只食铁兽见我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所以偷窥我!你快赶走它!” 大熊猫蠢萌蠢萌的,正费劲儿地从围屏上摔下来。 萧弈见它没有伤人的意思,于是没动它。 他摘下大氅,三两下包住南宝衣,把她从水里抱起来。 小姑娘体态娇小,宛如刚刚发芽的嫩柳,一切都透着初始萌生的可爱与娇嫩。 萧弈目不斜视,沿着僻静小路朝楼阁走。 只是抱着她的双手,却像是在发烧,连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烫。 深藏多年的感情悄然蔓延,逐渐霸占了他整颗心脏。 他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感情,但他模模糊糊地明白,那种感情,绝不能为外人道。 他隐忍着,也十分明白,今后的日日夜夜岁岁年年,他还将继续隐忍下去。 那样的感情…… 是不会被世人容许的。 南宝衣被他抱上楼。 她“哎哟”一声,被重重扔在了榻上。 她揉着摔疼的小腰,“二哥哥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吗?对待姑娘家怎么可以这么粗鲁……” 叭叭地说着话,却没能得到少年的回应。 她抬起头。 少年凤眼深沉,酝酿着漆黑深意,她看不懂。 她有点害怕不苟言笑的权臣大人,声音不禁软了几分:“二哥哥,我错了。” 萧弈寒着脸,“你没错。” 错的,是他。 他转身离开。 南宝衣莫名其妙。 她完全不明白,好好的,权臣大人怎么又生气了。 她扳着手指头算,从来西岭雪山开始,他就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对她发脾气甩脸子,已经不下五次了。 少女有气无力地躺倒。 她只是想抱个大腿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明天就要启程回府,她惦记着南宝珠要看食铁兽的事,所以重新梳妆打扮后,匆匆去寻她。 “娇娇,你真的在温泉池那边看见食铁兽了吗?怎么样,它是不是特别憨态可掬?” 南宝珠兴奋。 “可爱倒是可爱,就是太胖了,近距离瞧着有些吓人。”南宝衣与她手挽手,“我叫荷叶拿了些竹笋,待会儿咱们可以喂它呢。” 两姐妹说着话,已经来到了温泉园。 却瞧见南胭和夏晴晴没精打采地坐在凉亭里,妆容都有些蔫儿了,好像是在等待什么的样子。 南宝珠好奇:“你们也是来看食铁兽的吗?” 两人一愣。 她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南宝衣。 少女打扮得娇美动人,因为泡过温泉,双颊浮现着淡粉绯色,格外清丽夺目。 不对呀,她不是应该可怜无助地泡在温泉里吗?! 她们连水都顾不得喝,连如厕都舍不得去,已经守在这里足足两个时辰了! 就想看她笑话! 南胭脸色发青,笑容勉强,“是,我们是来看食铁兽的……” 这种情况下,总不能说她们是守在这里等南宝衣果奔的吧! “那咱们一道吧,娇娇说那边有一只很可爱的食铁兽!” 南宝珠不拘小节,欢欢喜喜地朝温泉方向走。 温泉池旁,大熊猫坐在倒塌的围屏上,笨拙地抱着一截竹子啃。 “啊啊啊啊啊!”南宝珠捂脸尖叫,“好可爱的食铁兽!” 南宝衣笑眯眯分给她几根竹笋。 两人小心翼翼凑过去喂熊猫。 这只大熊猫很黏人,吃完了她俩喂的竹笋,还亲亲热热地和她们玩了一会儿。 谁料玩着玩着,它忽然盯向南胭和夏晴晴。 它似乎想跟她们玩,居然敏捷地奔了过去! 毛茸茸的大爪子勾住她们的裙子,吓得两人厉声尖叫! 挣扎之间,襦裙被弄坏,狼狈地露出亵裤和肚兜。 她们顾不得礼节,连滚带爬仓惶逃窜,看得南宝衣目瞪口呆。 南宝珠讪讪:“这个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泡温泉的,她们这么跑出去,会被人瞧见……” 南宝衣同样讪讪。 南胭,可真奔放啊! …… 明日就要启程回府。 南宝衣回到厢房,想着熊猫亲人的样子,心里痒痒。 她跑到萧弈居住的楼阁,认真地推开窗。 屋里点着几盏琉璃灯。 未来的权臣大人坐在窗畔,正翻看书卷。 “二哥哥!”她脆声,“我能不能在朝闻院养一只食铁兽呀?” 萧弈冷淡地翻了一页书,“不能。” “你不要这么快拒绝呀!食铁兽毛茸茸胖乎乎,很可爱的。但是养一只它可能会感到孤单,我能不能养一双呀?一双也不行,万一打架,旁边没个劝架的……二哥哥,我想养三只食铁兽!” 少年冷声:“我看你长的就像食铁兽。” 南宝衣噎了噎。 权臣大人太不给面子了! 要不是考虑到他跟她住一块儿,她才不会多此一问! 她悻悻回到厢房,心中的恶气无法纾解,于是命荷叶拿来笔墨纸砚。 她根据前世的记忆,写了两千字的萧弈人物小传。 写完小传还不算,她甚至模仿著写《史记》的太史公,在传记后面附上自己的点评: 南宝衣曰: ——萧弈,狡猾诡诈,残酷奸佞,所以才能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平素为人睚眦必报,冷漠薄凉,喜怒无常,不近女色,超级难哄! 点评完,她十分满足。 对着烛火沉思片刻,她提笔舔墨,勉强加上了一行字: 南宝衣又曰: ——萧弈,沙场征战,军功赫赫,倒也算精忠报国。 她暗暗觉得自己这份点评,算是非常中肯公平了。 “秉笔直书,庄重朴实,没想到我还有当史官的潜质,我可真厉害呀!” 少女吹干墨迹,笑眯眯把稿纸收进宝匣。 …… 从西岭雪山回来,没几天萧弈就正式走马上任。 好在如今没有战事,他当差的地方就在锦官城郊外屯兵处,需要早晚来回。 如果事务繁忙,也会歇在军营。 南宝衣坐在绣楼,对着菱花镜试戴丫鬟们送来的新耳铛。 荷叶欢欢喜喜地挑出一对翡翠珍珠耳铛,“小姐肤白,戴这对定然好看,奴婢给您戴上试试?” 南宝衣心不在焉,“荷叶,二哥哥已经三天没有回府了,你说军营真的有那么忙吗?” 第59章 谁知道二哥哥有没有金屋藏娇 荷叶笑道:“二公子才刚上任,自然要和同僚们多打交道,一起逛逛街喝喝花酒也是有的。” 南宝衣若有所悟。 她左右照了照那对新耳坠,忽然生出不满。 她摘下耳坠,“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二哥哥身边已经有了余味和尝心,怎么可以再去外面喝花酒呢?太不像话了。” 虽说前世的萧弈不近女色,但到底也只是她听说。 谁知道那厮有没有金屋藏娇? 她又语重心长:“身为年轻人,应当以事业为重,怎么可以天天喝花酒?就算要和同僚联络感情,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难道他就没想过,家里的女人会伤心难过吗?” 荷叶一阵无语。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她家小姐是二公子的妻室似的。 她拿起另一对点翠凤尾耳坠,“小姐,这对耳坠也是新送进来的,据说价值二百金呢,和您那套点翠凤尾步摇相得益彰,戴着定然好看。” 南宝衣望向菱花镜。 镜中少女肌如凝脂,雀蓝色凤尾耳坠轻轻摇曳,衬得肌肤更加凝白剔透,平添一股华贵。 确实好看…… 如果二哥哥瞧见了,定然也会觉得她很美。 她立刻眉开眼笑:“给我戴上那套点翠步摇。再备些好酒好菜,我要去军营探望二哥哥。” 军营。 萧弈暂时还只是个六品守备,没有自己单独的营帐,需要和其他几名守备共用一顶大帐办公。 因为这两年边疆无事,所以连军纪都松散许多。 几名守备无所事事,居然白日招.妓。 帐中置办着酒水佳肴,美貌的姑娘们有的怀抱琵琶,有的舒展曼妙歌喉,有的依偎喂酒,场面十分荒唐。 萧弈独自坐在角落。 他翻看着军饷账本,丝毫不受影响。 而那些人也不敢打搅他。 他初来乍到时,因为不合群的缘故,也曾被寻衅滋事,只是在他轻轻松松单手就撂倒几个士兵后,他们就再也不敢挑事。 后来萧弈又在两天之内,处理完积压了大半年的粮饷账本,更是令同僚们心服口服。 萧弈翻了两页账目,一名小兵匆匆跑进来禀报: “萧大人,有位姑娘自称是您妹妹,特意前来探望您。” 妹妹? 萧弈眸色渐深。 军营这种地方,南娇娇来干什么? 他合上账册,看了一眼那群荒唐无稽的同僚。 小姑娘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懂,不能叫她撞见这种场面。 他正打算出去见她,一只细白小手忽然挑开帐帘。 南宝衣笑容满面,声音甜脆:“二哥哥!” 她携春阳而来,天真无邪,恰似一株娇养在深闺的芙蓉,与这里的风尘气息格格不入,令人只敢远观而不忍亵玩。 帐中一群大老爷们儿,竟都突然红了脸。 他们尴尬地放开怀里的姑娘,唯恐带坏了这娇养的闺秀。 南宝衣怔愣在原地。 她只是来探望萧弈,没料到会撞上这么劲爆的场面。 这群人是在…… 招.妓? 她急忙拧了把大腿。 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怎么能被这种小场面吓住? 她立刻噙起甜甜的笑容,乖巧地朝他们屈膝行礼,“小女宝衣,给各位大人请安。” 见过礼,她又小跑到萧弈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她笑道:“我哥哥初来乍到,蒙各位大人照顾了。我特意为你们备了好酒好菜,荷叶!” 荷叶笑盈盈抬手,请他们去外面吃酒席。 一群大老爷们儿,心里无比熨帖。 瞧瞧,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来军营探望哥哥,还不忘给他们送上好酒好菜! 他们纷纷道谢,识趣地离开大帐。 帐中只剩下南宝衣和萧弈。 南宝衣挥了挥衣袖,老神在在的:“大白天就做这种事,太不像话了,都是什么味儿呀!” 萧弈冷声:“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来探望二哥哥的……” 南宝衣凑到他对面,故意晃了晃自己的新耳坠。 她腆着脸,压低声音:“二哥哥,好看吗?” 萧弈望了一眼。 雀蓝色凤尾耳坠,点翠工艺登峰造极。 在她脖颈间盈盈晃动,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却抵不过小姑娘那身莹白肌肤来的耀眼。 他收回视线。 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账目,他淡淡道:“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南宝衣不悦。 这厮眼瞎嘛,她换了一对这么漂亮的耳坠,难道他看不出来? 她忍不住碎碎念:“二哥哥这么不会哄女孩子,还敢学人招.妓。府里有余味和尝心还不够嘛,为什么要在外面吃野食……” 萧弈眉头紧锁。 他没有招.妓,余味和尝心也根本不是他的通房。 但是这话,没有必要和她解释。 因为她并不是他的妻子。 他摒弃掉心中杂念,提笔舔墨,开始处理账册。 南宝衣受了冷落,猜测他大约嫌自己啰嗦。 于是她闭上嘴,自个儿在帐中转了一圈。 帐中陈设着六七张桌案,除了萧弈这张堆满账本,其他桌面连根笔都没有。 她转了转眼珠,忽然不满:“二哥哥,难道他们都不做事,只叫你一个人做事?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萧弈没搭理她。 指望那群混日子的人做事,五个人加一块儿,花了几个月时间都理不清楚账目,还不如他亲自操刀。 南宝衣叉腰:“我的二哥哥怎么可以被人欺负,我找他们要个说法去!” 她扭头就走。 “回来。” 萧弈沉声。 南宝衣委屈地转回来,“凭什么他们把事情都推给你,我不服!” 小姑娘泪兮兮的,像只护主的幼崽。 哪怕明知道她演戏讨好的成分比较多,萧弈也莫名心暖。 他示意她坐。 他从果盘里拣了颗花生糖递给她,淡淡道:“我幼时在书院读书,夫子每日都会叫学生誊写他的读书注解。但是因为文章冗长词义晦涩,再加上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所以书院里没有人愿意写。” 花生糖在唇齿间融化,甜甜的。 南宝衣乖觉地捧着小脸:“后来呢?” , 今天开始PK啦,希望大家多投推荐票,不要养文,能帮助本书晋级 谢谢仙女们啦 第60章 程家,是养不起南娇娇的 “我是养子身份,在书院被人轻贱排挤是常有的事。所以誊写文章注解的工作,就被他们推到了我头上。” 南宝衣小脸微红。 当初,她也是欺负萧弈的人呢。 萧弈喝了口热茶,讥讽道: “那个漫长的冬天,我一共誊写了五十五万字的注解,我甚至还翻阅了所涉及到的几十本原著。虽然冻伤了手,但自那以后,我的文章功底一跃千里,对经史子集了若指掌,功课成绩更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书院一甲。” 他伸手,摸了摸南宝衣的脑袋,“所以南娇娇,有失,必有得。” 南宝衣若有所悟。 原来权臣大人看账,是为了培养自己的能力? “你别摸我头……”她躲开萧弈的手,嘟囔,“可是你看这么多账有什么用,你将来又不当账房先生!” “府邸开支需要看账,行军打仗需要看账,甚至就连朝堂政治都需要看账。你说这种本事,重不重要?”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她的二伯母就很会看账,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会看账,真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本领呀! 她凑到少年身边,“二哥哥,那你教我看账好不好?” 小姑娘又软又香。 挨着萧弈,令他浑身都不对劲儿了。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同僚们怀抱美人的画面。 他也想把南娇娇抱在怀里。 可南娇娇,毕竟是他的妹妹。 兄长对妹妹,怎么可以抱有那种念头?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那双狭眸清明平静,还蕴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账本,“滚。” 南宝衣:“……???” 丹凤眼睁得圆啾啾,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弈。 她好像没有得罪他吧?! 权臣大人也太喜怒无常了! 她窝了一肚子火,绷着小脸直起身,很不客气地指着萧弈的鼻尖:“我告诉你哦,你不要太过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要是把我惹急了,我就,我就……” 憋了半天,却说不出半句威胁的话。 她只是个深闺姑娘,能威胁到他什么呢? 她又注意到,萧弈盯着她伸出来的食指,眸色晦暗。 想起他曾咬过她的手指头,她急忙缩回手,恶狠狠瞪了眼萧弈,转身就往帐外走。 刚走出几步,有人挑了帐帘进来。 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生得壮实憨厚,看官袍应当是五品参将。 南宝衣后退两步,闷闷不乐地行了个礼。 那年轻人却惊艳地呆在原地。 他在军营长大,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呢!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萧弈的妹妹?” 好好说着话,却渐渐红了脸。 南宝衣十分满意。 她就说嘛,她今日明明打扮得特别美,这位参将大人的反应才正常。 哪像萧弈,活脱脱一个榆木疙瘩! 她敛去那股子娇蛮劲儿,柔弱道:“回大人话,小女名唤宝衣。” “宝衣……你的名字真好听!”年轻汉子双眼发光,“我姓严,因为在麦田里出生,所以我娘给我取名严麦。我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婚配,家中有三十亩良田,两头水牛。我从军已有十五年,略攒了些银钱,前些日子在锦官城青衣巷买了座三进的小宅院。” 南宝衣挑了挑眉。 这老实巴交的年轻人,眼神炽热又害羞。 大约军营里的汉子都实诚,他叽里呱啦倒豆子似的,把身家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要是她没猜错,这位严参将怕是看上她了。 南宝衣对他稍加审视。 五品参将,薄有资产,但绝对养不起她。 比起世代簪缨的权贵子弟,起点太差,上限太低。 重活一世,南宝衣只有两个愿望。 保南家一世平安富贵,嫁盛京城掌权之人。 所以简而言之,这位严参将不是她的良配。 她笑容客气疏离:“严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参将,真是厉害,小女敬佩。今后,还望严大人对我哥哥多加照拂。” 她行了个退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倩影消失,严参将仍旧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恋恋不舍地转向萧弈,“你这位妹妹,真是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不知可有说亲?” 萧弈嗤笑。 娇蛮任性的南娇娇,竟也会被称赞知书达理、温婉贤淑。 世人眼瞎吗? 更何况那小姑娘挑剔的很,摆明了看不上严麦,也值得他巴巴儿地问她有无婚配。 他淡淡道:“婚配与否,与你何干?” “这……我不也是想,那啥嘛!”严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同村的兄弟都抱俩娃了。” 萧弈勾唇:“我妹妹自幼锦衣玉食,每年裁制七十二套新衣,每季添置九套首饰,绣鞋必须是蜀锦织金的,早膳必须有十二道点心,厨房须得时时炖着燕窝,非雪水露水烹制的茶不喝,非海陆空禽畜俱全的膳食不吃,非七天内新制的胭脂不用。你,养得起吗?” 南宝衣小字娇娇。 这“娇娇”二字是如何得来的,恐怕外人没几个知道。 严麦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娶媳妇还是供菩萨?! 就他那点家底,要是养这女孩儿,根本撑不过半月! 他那点子旖旎爱意吓得烟消云散,叹息道:“乖乖,这得怎样的人家才能养得起哦?!” 萧弈不紧不慢地翻过账册。 蜀郡养得起南娇娇的家族,屈指可数。 但毫无疑问,程家,是养不起南娇娇的。 “差点忘了!”严麦忽然一拍脑袋,“司徒将军让我来传个话,请你去一趟青城山,督粮查账。” …… 南宝衣回到南府,已是日渐西斜。 她坐在秋千上发呆。 想不明白自己去军营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什么好处都没能捞着,还被萧弈凶了一顿,叫她滚。 “滚就滚,难道我会巴结你一辈子吗?” “我也就是利用你而已,瞧你那得瑟劲儿!” 少女窝着火,揪下一朵牡丹花,在掌心捏得稀烂。 “会看账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算账嘛,给我一把算盘,我也能算!谁稀罕你教?” 正碎碎念,荷叶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姐,府里出事了!” 第61章 拒绝婚事 荷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婢听说,咱们府里的几万亩桑田全出了问题,桑叶枯萎,根本没办法拿去喂蚕!” 南宝衣一惊。 南府做了几百年的蜀锦生意,她自幼耳濡目染,太清楚桑树出问题意味着什么。 “奴婢还听说,库房的新鲜桑叶存货,只能坚持五六日,等新叶长出来已经来不及。如今正是春蚕结茧的关键时期,这也太糟了——诶,姑娘您去哪儿!” 南宝衣拎着裙角,朝松鹤院飞奔。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花厅,扶着门朝里张望。 厅中气氛阴沉。 祖母面色凝重地翻看账本,底下站着几个庄子上的大管事,都沉着脸,眼眶隐隐泛着泪意。 上百万条春蚕啊,蚕农们辛辛苦苦喂养了一个春季,如果都死了,不仅蚕农没有收成,就连织工也会失业。 会闹出人命的! 祖母合上账本,“如果从别处收购桑叶……” 管事十分为难,“出事的当天,小人就派人去市面上问。可是一夜之间锦官城的桑叶价格突飞猛涨,此时购入,得不偿失。如果从外地收购,时间上恐怕来不及……更何况,哪家有那么多桑叶?” 正商量着,季嬷嬷匆匆进来,在老夫人耳边一阵低语。 老夫人皱眉,“她来干什么?” 顿了顿,她道:“罢了,请进来。” 没多久,南宝衣瞧见夏家夫人姗姗而来。 夏夫人容光满面,含笑落座,“我听说老夫人遇到了麻烦,因此特意过来,看看是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劳你费心。”老夫人笑笑,示意婢女上茶。 南宝衣躲在门外,细长娇媚的丹凤眼,透出星星点点的暗芒。 南家和夏家,同是蜀锦大商。 夏家名下也有着万亩桑田和数之不尽的织坊,如果说谁能操控市面桑叶价格,那么只能是夏家。 难道说,这次南家桑田出事,是夏家在背后捣鬼? 是了,祖母上次拒绝了夏家的婚事,夏夫人必定怀恨在心…… 南宝衣咬了咬牙,听见夏夫人笑道: “现在正是春蚕结茧的关键时期,若是饿死了多可惜。我们家倒是能匀出足够的桑叶补贴你们,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价钱上好商量。” 老夫人不动声色:“说吧,什么条件。” “老夫人真是爽快!”夏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晴晴呀,看上了贵府的萧公子,我们家也是真心实意想跟你们结亲。只要老夫人应下这门婚事,南府所缺桑叶,夏家愿一力承担!” 无耻! 南宝衣心中暗骂。 她抱住槅扇,紧张地望向祖母。 祖母放下茶盏,慈眉善目地抚了抚裙摆,“恐怕,要让夏夫人白跑一趟了。” 她是个生意人。 萧弈的价值,远比一年蜀锦收成更加贵重。 她不会做出捡了芝麻丢掉西瓜的蠢事。 夏夫人脸色难看,显然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拒绝。 她狠狠拧眉:“老夫人,您年纪大了,可别犯傻!” “如果夏夫人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们家的事,不劳你操心。” 夏夫人椅子还没坐热呢,就被下了逐客令。 她愤然起身,“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夏家帮忙,你们要如何渡过这一关!” 她走后,老夫人才渐渐敛去笑容。 她抚了抚账本,苍老的面容仿佛又添了两道细纹。 南宝衣很心疼。 她知道,二伯和大哥在外做生意,二伯母去了都安县查账,她老爹又是个不中用的,所以府里真正能管事的只有祖母一人。 祖母年纪这么大了,不应该辛苦操劳。 她跨进门槛,“祖母……” 老夫人瞧见是她,立刻笑着招手:“娇娇儿何时过来的?快来,给祖母抱抱!” 南宝衣娇憨地倚进她怀里,“祖母今日熏的是什么香,格外好闻呢!” “祖母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熏什么香呀。” “定然是祖母在佛前侍奉久了,沾染了佛香的缘故!佛祖在保佑祖母呢!” 老人被她哄得笑逐颜开。 她刮了下南宝衣的鼻尖,“小嘴儿真甜!” 南宝衣趁机道:“祖母,您是不是在为桑田的事情烦恼?” 老人目光暗了暗,勉强笑道:“都是生意上的事,娇娇儿不必担心。只要你每天吃好喝好,祖母比什么都高兴!” “祖母,我也是府里的一份子。如今府里出了事,我理应帮忙。您年纪大了,去庄子上很不方便。我愿意代您跑一趟庄子,去看看那些桑田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要去庄子上?” 老人惊讶。 她的娇娇儿自幼深闺娇养,怎么能去庄子那种地方? 南宝衣认真地点点头,“祖母,我不怕吃苦。” “可是——” “祖母,您就当放我出去散心好啦!”南宝衣使劲儿撒娇。 老人拗不过她,只得答应,让她明天一早和管事一道去庄子。 小姑娘走后,季嬷嬷给她捶了捶肩膀,笑道:“五小姐懂事了,都知道给府里帮忙了。” 老夫人笑笑。 她倒是不指望娇娇儿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小姑娘那份孝心难能可贵,她理应成全。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开始烦恼桑叶之事。 …… 南宝衣回到朝闻院,兴冲冲地叫荷叶收拾行李。 荷叶崩溃,“小姐,您又不是花匠,桑树出了问题,您跑过去有什么用?这是添乱呢!” 南宝衣傲娇,“荷叶,你怎么能看不起我呢?你家小姐我,好歹也夺得过花朝盛会的第一名,那叫一个冰雪聪明、大智若愚!” 她确实不会打理桑树。 但这不代表她没有办法。 荷叶看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乖乖帮她收拾行李。 第二日。 天色微亮,南宝衣乘坐马车,往青城山庄子而去。 路途遥远,须得行驶大半日。 她打瞌睡时,一辆马车悄然出现在官道后面。 萧弈在车厢里正襟危坐,正翻看账目。 他需要去青城山那边督粮查账。 驾车的十苦,突然提醒:“公子,那不是咱们府里的马车吗?” 第62章 南娇娇的味道 萧弈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知道南家出事了。 想必,那马车里坐着的,是南家派去查看桑田的人。 他没放心上。 因为要赶路,所以午膳只能在马车里草草解决。 午后落了雨,离开官道后道路泥泞难行,等行驶到青城山下,马蹄和车身全是泥浆。 好在临近傍晚时,大雨终于停了。 南宝衣挑开车帘举目四望,经历了一场雨,四周草木葱茏,叶尖儿还滴着剔透雨珠。 空气润湿,迎面的山风透着花香,格外清新怡人。 青城山矗立在不远处,隐约可见山腰和山顶上建着鎏金道观。 “真是个山灵水秀的好地方!” 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刚赞叹完,马车猛然一晃,狠狠栽进了前面的大水坑里! 整座车厢无情翻倒! 南宝衣狼狈地爬出来,被荷叶扶到路边儿。 她全身都是泥浆。 她抖了抖湿透的裙摆,欲哭无泪,“管家,你怎么把马车驾进了泥水凼里?” 管家无地自容,“小姐,我瞧那水坑横在道路中央,料想应该是个浅水坑,没想到它那么深!好在前面就是庄子,我背您过去换身衣裳?” 马车里的东西都打湿了。 钱财还好,只是换洗衣裳暂时穿不成了。 南宝衣重生归来,并没有没那么娇气。 她摆摆手,自个儿拎起裙裾朝庄子里走。 萧弈的马车稳稳停在不远处。 车帘卷起,他目送小姑娘走远。 原来代表南家前来查看桑田的,是南娇娇。 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红绳系带上的压胜钱,他挑着眉,那个娇气爱哭的小姑娘,何时变得这么能吃苦了? 正好他也要在那个庄子上住两晚,于是吩咐:“跟上去。” 庄子里得了口信,一早就收拾出了客房。 客房清幽干净,窗台上摆着白瓷瓶,瓶里插着一枝早开的青莲,更添生机盎然。 南宝衣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 荷叶心疼,“这样的棉麻布料,怕是要弄伤小姐的肌肤……小姐暂且忍耐,明儿换洗衣裳就能晾干。” “棉麻穿着也挺好,透气。” 南宝衣一点儿也不嫌弃。 前世最落魄时,她衣衫褴褛,连保暖都难。 如今能穿这样干干净净的棉麻裙子,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踏出门槛,她看见隔壁屋檐下立着一人。 玄衣墨袍,姿容俊美。 竟然是萧弈! 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他仍旧高深莫测地站在那里。 想起他曾叫她滚,她心里很有些不高兴。 只是碍于他将来的权势和地位,她还是福了福身:“二哥哥万安。” 萧弈面无表情地打量她。 小姑娘穿深蓝色棉麻裙子,还学田庄里劳动的妇人,用褐色襻膊束起衣袖。 (襻膊:pàn..bó,又称臂绳,宋代的一种挂在颈项间,用来搂起衣袖方便操作的工具) 露在外面的手臂幼白纤细,嫩藕似的。 脑袋上包了一块碎花头巾,小脸圆圆,十分乖巧喜人。 他道:“过来。” 南宝衣好奇地走过去,“二哥哥,你不是在军营招妓嘛,怎么会在这里呀?” 萧弈瞬间脸色阴沉。 谁招妓了?! 他想扭头就走,可是终究看不惯她把胳膊露在外面。 他解下大氅,黑着脸给她披上。 “二哥哥,你的衣裳太大了,我穿着不方便。我如今代表南府视察桑田,得有干活的样子。” 南宝衣把大氅还给他。 她挥挥手,“还没日落,我去桑田那边看看。” 萧弈看着她跑得无影无踪,那撒蹄子的模样,活像第一回来村里的卷毛狗。 他垂眸。 玄色大氅上沾染了南娇娇的味道,依旧是甜甜的芙蓉花香。 好闻得很…… 他自己又穿上了身。 南宝衣跑到桑田,庄子上的管事们正恭敬地等候在那里。 他们世世代代为南家做事,忠心耿耿,并不会因为南宝衣年纪小就轻视糊弄她。 “蜀郡最好的树医已经来看过,却也束手无策。”为首的老人抹着眼泪叹息,“他说这些桑树病得蹊跷,像是有人刻意投毒。” 南宝衣皱着白嫩嫩的包子脸。 她走到桑田里,伸手摸了摸桑树。 好好的树木,原本应该枝繁叶茂的,可是现在所有的桑叶都枯萎发黑,根本没办法拿去喂蚕。 丹凤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幕后黑手太心狠了,他们害的岂止是南家,分明还要连累几万名蚕农和织工…… 她冷静道:“你们先用库房里的桑叶,三天之内,我一定想出解决办法。” 回到厢房,荷叶端来热茶。 她很担忧,“小姐,那么多老人都束手无策,三天之内,您能想出什么办法?” 南宝衣抱着热茶坐在窗边。 茶香氤氲,她注视着笼罩在雨雾里的青城山,脑海一片清明。 树医不行,不是还有神医吗? 那位卖断玉膏的蜀中神医姜岁寒,可不就住在青城山上? 听说他唯利是图,只要出得起价,什么病都愿意治。 她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就登山见他。 可惜第二日天公不作美,清晨时就落起了细雨。 荷叶推开窗,看着雾蒙蒙的雨幕,很是担忧:“小姐,今日天气不好,您还是别上山了吧?山阶上生着青苔,下雨天容易滑倒,若是有个好歹……” “不会的。” 南宝衣已经梳洗打扮妥当。 她穿利落的短褐衣裳,弯腰给自己绑上木屐。 “屐齿可以防滑,我再拿一根竹杖,小心点不会出事。”她绑好系带,笑眯眯直起身,“好荷叶,你就别跟着了,去厨房熬一盅老母鸡汤,等你熬好了,我就回来啦!” 荷叶压根儿不放心。 南宝衣再三保证不会出事,才叫她惴惴不安地答应放她进山。 南宝衣拿起挂在墙上的蓑衣斗笠,认真穿戴好,踏进了雨雾之中。 隔壁。 萧廷琛坐在西窗下,单手支颐,正听管事们对账。 似是若有所感,他瞥向窗外。 雨幕白茫茫的,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竹杖木屐蓑衣斗笠,正往山庄外面走。 指节叩了叩桌面。 下着雨,这丫头打算去哪儿? , 掐指一算,昨天的推荐票大约破了五千,你们敢信?! 拜谢仙女们!! 第63章 他喜欢南宝衣 这丫头从来不叫人省心。 他叫来十言替他对账,独自撑开一把黄油纸伞,跟进了白茫茫的雨幕之中。 山野清明。 一条青砖铺就的台阶小路,蜿蜒通往山腰。 南宝衣起初走得挺快,慢慢就累得吃不消,时不时要休息会儿。 走到晌午,她有些饿了。 她坐到路边的石头上,从怀里取出包好的叶儿粑,认真吃起来。 叶儿粑是蜀地的小吃。 用艾草汁糯米粉做皮儿,包上鲜肉咸菜馅儿,最后裹进一小片芭蕉叶里蒸熟,味道清香鲜美。 远处,萧弈持伞立在树梢上,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置身山野林间,竹杖蓑衣,容貌娇美,像一只娇憨可爱的小山妖。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糕点,可她吃得那么香,像是人间至味。 他看着,干涸的心田像是被雨水润泽,竟也莫名满足。 小姑娘吃完了,擦干净指尖,瞧见路边儿开了一朵嫩黄野花,于是臭美地摘下来插在斗笠上,拄起竹杖继续往山上走。 山林里的石阶,雨后生出一层幽绿青苔,尽管她穿了高齿木屐,却仍旧容易打滑。 有好几次她险些跌倒,萧弈提着一口气,勉强才克制住上前扶她的冲动。 这条路是通往后山腰的。 萧弈知道,姜岁寒的茅草屋就搭在那里。 南家的桑田出了问题,树医治不好,南娇娇恐怕在打着请姜岁寒帮忙的主意。 只是姜岁寒脾气古怪,未必愿意见她。 萧弈想了想,蕴着轻功快一步去了后山。 山腰风景秀丽,可以俯瞰苍茫树林。 一座茅草屋临山而立,院落规整,还种着两畦豆苗和青菜。 窗边设有一张老木桌。 茶香氤氲,棋盘纵横。 绿袍金冠的少年,指尖捻着一颗棋子,迟疑不肯落子。 萧弈踏进屋子,“姜岁寒。” “哟,什么风把我们萧大公子吹来了?”绿衣少年诧异地放下棋子,随即莞尔,“过两天就是端阳节,萧家哥哥莫非是来看望我的?” 萧弈冷淡落座。 他道:“帮南家一个忙。” 姜岁寒挑眉。 他收拢折扇,不紧不慢地敲打掌心,“我听说,南家的桑树出了问题,莫非你想让我帮他们调理桑田?可是你和南家关系寻常,怎么肯为他们出面?” “与你无关。” “嘁!”姜岁寒嫌弃,“人家只是好奇问问,瞧你那小气样!” 正说着话,屋外传来叩门声: “姜神医,你在不在?小女南宝衣前来拜访!” 小女孩儿的声音稚嫩软和,融在簌簌细雨之中,轻如雨雾,扣人心弦。 姜岁寒眉头挑得更高。 他不可思议地望向萧弈,“莫非你不是为南家而来,而是为南家姑娘而来?你怕我拒绝她的请求,所以——” 萧弈冷漠地打断他:“别说我来过。” 他去了隔壁书房。 姜岁寒折扇遮面,笑得贼眉鼠眼。 萧家哥哥和南家姑娘之间,恐怕有猫腻呀! 能被萧家哥哥看重的姑娘,不知道究竟是何等风姿? 他迫不及待地叫南宝衣进来。 南宝衣踏进门,将竹杖靠在门边,又摘下斗笠和蓑衣。 她朝绿衣少年行了个万福,“姜神医——咦,姜神医不在吗?” 姜岁寒不悦:“那我是谁?” 南宝衣不可思议。 她以为姜神医是个白胡子老先生,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她立刻笑道:“姜神医年轻有为,果然是少年楷模。您神医之名传唱蜀郡,我慕名而来,特意请您救治——” “我救不了南家的桑树。”姜岁寒见她年岁尚幼,所以故意刁难,“我只会救人。” 南宝衣微微一笑:“我请您下山,正是为了救人。” 姜岁寒轻摇折扇:“此话何解?” “我们家养着几万名蚕农和织工,一旦桑树出了问题,他们今年就会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就会缺衣少粮黯然伤神,长此以往很容易染病。”南宝衣展袖作揖,“姜神医妙手仁心,我南家愿意出巨资,请您救助数万民蚕农和织工。” 她的回答十分巧妙。 明明是解决桑树问题,却被硬生生说成了救人。 姜岁寒欣赏着她机灵的小模样,忍不住抚掌大笑。 这般妙人儿,确实配得上他萧家哥哥! “您笑什么?”南宝衣不解。 姜岁寒望一眼书房,温声:“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只可惜某人一花障目,再看不见其他万紫千红。” 南宝衣听不懂。 她觉得这位神医说话怪里怪气,有点莫名其妙。 姜岁寒起身道:“我收拾东西,估计得在庄子里住两晚。” 南宝衣跟着走到他的卧房门口,茅草屋看似俭朴,可是卧房陈设却十分低调奢贵。 她眼尖,瞧见那张床榻竟然是银砖砌成的! 这位姜神医,大约是个守财奴。 少女眼珠微微一转。 祖母求购断玉膏时花了千金,可是她刚刚都还没谈具体价钱,姜神医就兴冲冲要跟她下山…… 不对劲啊! 她想了想,问道:“姜神医,你认不认识我家二哥哥?” 姜岁寒动作一顿。 他急忙否定:“不认识!” “骗人!”南宝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第一,你是爱财之人,可是我连具体价钱都没说,你就急吼吼地要跟我下山,可见是有人替我出面,叫你答应我的请求。 “第二,我进屋之前,瞧见屋檐下靠着一把纸伞,伞尖儿还在淌水。所以我来之前,肯定有别人拜访过你。那个人,是我二哥哥对不对?他为我而来,他就在屋里!” 南宝衣说完,自己被自己的分析惊到了。 原来她也能这么聪明?! 她瞥向茅草屋,整座屋子不算大,既然二哥哥不在厅堂和卧房,那么肯定藏在书房。 她走到书房外叩门:“二哥哥!” 屋里静悄悄的。 她推开门,里面并没有萧弈的身影。 她困惑时,姜岁寒却满脸豁然。 他算是看出来了。 他的萧家哥哥喜欢南五姑娘,只是他生性内敛,明明做了好事,却不愿意被小情人撞见。 可怜萧家哥哥没个长辈做主,性子又别扭傲娇,他这当兄弟的,得替他搞定婚事才行! 他笑眯眯道:“我愿意帮南家,并不是因为你二哥哥,而是因为你长得美,我瞧着舒坦。南五姑娘,你可有婚配呀?” 南宝衣闷闷不乐。 她瞟一眼窗沿,那里残留着半个沾水的鞋印,可见权臣大人明明是来过这里的,只是不愿意见她罢了。 她不悦地望向姜岁寒:“怎么,姜神医看上我了?” 第64章 萧家哥哥治内有方 姜岁寒噎了噎。 小丫头也太直接了吧,说好的女儿家容易害羞呢? 南宝衣没好气地嘟囔:“我这个人很娇贵很难哄的,你大约养不起我。快收拾东西,急着下山看桑树呢。” 姜岁寒又是一阵语噎。 刚进来时,明明挺温柔娇憨的一小姑娘,怎么转眼就变得这么刁蛮? 萧家哥哥知道她的真面目吗? 他一边想一边收拾东西,顺带往包袱里塞了些护肤品。 南宝衣瞧见了,好奇问道:“姜神医,这些都是你的丹药吗?” “这是护肤品。” “护肤品?” 姜岁寒扬了扬一只小瓷罐,“这玩意儿叫眼霜,每天早晚涂抹在眼圈周围,可以抚平鱼尾纹和黑眼圈,减龄呢。” 他又掏出一沓圆圆的蚕丝布,“这玩意儿叫面膜,在珍珠燕窝原液里充分浸泡,然后敷在脸上,可以活血美白,补充胶原蛋白。” 南宝衣听得一愣一愣。 她道:“蛋黄我倒是知道,胶原蛋白是什么?” “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在我老家,这些东西都是很流行的。” 南宝衣确实不懂。 姜岁寒的老家,大约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吧! 她看着姜岁寒忙里忙外找换洗衣裳,表情微微化。 姜岁寒和权臣大人有交情。 一个攀附上了未来权贵的少年,再加上出神入化的医术和俊俏秀丽的容貌…… 啧,姜岁寒前程可期啊! 如果嫁给他…… 将来祖母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连请大夫都省了! 而且还能教她美容养颜呢! 最重要的是姜岁寒是个孤家寡人,她嫁过来不仅不会被婆家欺负,说不定还能怂恿他入赘南家。 姜岁寒拎起包袱,“收拾好了,咱们下山吧!” 转头,却瞧见小姑娘单手托腮,笑容乖巧。 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慈蔼,就像过年时农妇们看待出笼的老母鸡。 他惊恐,下意识把包袱横在胸前,“你,你想干什么?!” 南宝衣笑容温柔:“我上山时走了很久,腿肚子疼得厉害。姜公子救人于危难,不如背我下山?” 没有感情不要紧,可以慢慢培养。 当今世道女子以瘦为美,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让姜岁寒切身体会到她是怎样的身轻如燕、弱柳扶风,背个十几里地,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可不就培养出感情了? 姜岁寒一脸造孽的表情。 合着他不仅要免费帮南家治理桑田,还得背南家小五下山?!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南宝衣就是个坑! 栽进去爬不出来的那种! 他默默为萧弈鞠了一把同情泪。 看在萧弈的份上,他只能认怂地背起南宝衣。 终于回到庄子上,姜岁寒两腿颤颤,活活累的! 他把南宝衣放在屋檐下,少女欢呼雀跃地奔进书房,“二哥哥!” 萧弈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窗边看账。 南宝衣脆声:“二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去了山腰草舍?” 萧弈高冷地翻了一页书,“未曾。” 南宝衣打量他。 权臣大人穿暗红色六品圆领官袍,胸前用彩线绣着彪兽补子,看似一丝不苟,可是袍裾边缘明明是湿的,明显才出过门。 她挑眉:“二哥哥真是不实诚……罢了,看在你好心帮我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她望一眼窗外的姜岁寒,压低声音商量道:“二哥哥,我怕是遇上真命天子了。我不打算嫁给程德语,我打算嫁给姜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萧弈眸色转冷。 南娇娇,居然看上了姜岁寒?! 他的眼神有点可怕,南宝衣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 萧弈合上账目,冷笑:“南府再如何没规矩,你几位姐姐也不会把嫁人这种话挂在嘴上。南宝衣,跪下。” 南宝衣迟疑:“二哥哥……” 萧弈的压迫感太强,她憋不出完整的话,只得扶着膝盖,讪讪跪下。 “喂,南五姑娘,你还去不去看桑树了?” 姜岁寒见南宝衣半天没出来,忍不住追了进来。 转进洞月门,就瞧见南宝衣跪在地上,一副委屈哒哒的小媳妇模样。 啧,萧家哥哥治内有方啊! 他用折扇遮住笑脸,随意作了个揖:“见过萧大人!” 萧弈不搭理他。 姜岁寒习以为常,又笑吟吟转向南宝衣,“南五姑娘这是挨罚了?那桑树怎么办,咱们还去不去桑田?” 南宝衣咬了咬唇。 被外人看见自己这副怂怂的模样,她觉得很没有面子。 她闷闷不乐道:“你去找庄子里的老管事,让他带你去。看完之后,你再回来向我汇报那些桑树究竟是怎么了。如果是被人投毒,最好找出毒源在哪里。” 姜岁寒应着去办。 南宝衣突然想起来,他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上门夫婿。 她连忙换上温柔的神情,娇声道:“外面还在落雨,姜公子,你注意撑伞哦,可千万别着凉了呀!” 姜岁寒抖了抖鸡皮疙瘩。 这丫头变脸就跟吃饭似的简单,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怪瘆人的! 他着急忙慌地跑了。 他走后,南宝衣仰头望向萧弈,“二哥哥,我还要跪多久?” 萧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 他翻开账目,却迟迟看不进半个字。 “二哥哥,地上凉,我跪着膝盖疼。”南宝衣轻轻拽住他的袍裾,可怜兮兮的,“我以后一定注意谈吐举止,不给家里抹黑。” 这么求着饶,心里却很不服气。 她不过是随口说了两句嫁人的话,他这么激动干什么? 哪个闺阁少女,不曾憧憬过将来的夫婿? 更何况又不止她一个人逾越规矩,从前他还亲过她的嘴呢! 权臣大人的双标玩得真好! 她等着萧弈的回答,可对方只是冷漠翻书。 南宝衣心头火起。 前两天她去军营探望他,他却叫她滚。 今天他也去了山腰,却宁愿跳窗逃走也不愿意见她。 权臣大人喜怒无常,他的金大腿,果然不是那么好抱的…… 南宝衣受不住这委屈。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寒着小脸道:“我百般示好,二哥哥却对我爱搭不理。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再好脾气,也受不住你这么糟践。萧弈,你要是厌恶我,今后咱俩一刀两断,你走你的独木小桥,我过我的阳关大道!” 她生气地跑回了厢房。 第65章 我与她,只会是兄妹 西窗对雨,芭蕉簌簌。 萧弈坐在窗下,捧一盏盖碗茶,默然不语地看着天街水色。 十苦一边整理账簿,一边小声道:“五小姐是真心想和主子好,您何必总是怪罪她?五小姐年纪小,或许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好,您是兄长,该担待些。” 萧弈抿了口茶。 川蜀的苦丁茶,清苦生津,却解不了他心里的渴。 他对南娇娇,怀着很复杂的感情。 最初自然是百般厌恶的,那么小的一个姑娘,却一肚子坏水,各种毫无底线的恶作剧令人头疼。 可是后来,她像是一夜之间就改邪归正。 懂得体谅别人,也会保护亲人,甚至还愿意主动学习琴棋书画。 她努力又乖巧,十分招人疼。 她每天跑到他面前卖萌讨好,若是放在寻常男人身上,自然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妹妹。 可是……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过妹妹。 看着她跌倒受伤,他会心疼。 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打闹玩耍,他会吃醋。 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他甚至会生出某种隐秘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 萧弈说不出口,更不敢去想。 他饮下半盏苦丁茶。 浓郁的苦涩充斥着唇腔,却仍旧浇灭不了心底深处那股悸动。 他大概,真的喜欢上了南娇娇。 他捏了捏眉心,淡淡道:“等姜岁寒回来,叫他过来见我。” …… 姜岁寒察看完桑田,对这些桑树的病因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他刚从田里回来,就被十苦请到了书房。 他落座,瞟一眼棋盘上凌乱的对局,“萧家哥哥真是无聊,竟然自己和自己对弈。” 十苦端来热茶,“可不?主子独自下了半个时辰的棋呢,瞧这棋盘乱的。” “非是棋盘乱,”姜岁寒含笑拈起一颗棋子,随意落在阵眼处,“是某人——心乱。” 简简单单的一颗棋,却令凌乱不堪的棋局瞬间清明。 姜岁寒示意十苦退下,朝萧弈那边倾过半个身子,低声揶揄:“萧家哥哥,你看上了南家小五?” 萧弈不置可否。 姜岁寒坐回原位,随手掸了掸锦袍,“你请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件烦心事吗?依我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喜欢就抢,有什么大不了?” “我与她,是兄妹。”萧弈沉声。 姜岁寒翻了个白眼。 萧家哥哥只是暂居南府,血缘关系都没有,算哪门子兄妹? 这世道,真是观念迂腐啊! 他没好气:“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还请我来做什么?若是在乎彼此名声,那就藏好心思,今后与她一刀两断就是。啧,知道是兄妹还喜欢人家,简直心理变态!” 萧弈眼神肃杀。 姜岁寒连忙缩了缩脖子。 萧弈坚定道:“我与她,只会是兄妹。” 他一字一顿。 不仅是说给姜岁寒听,更像是把他当成一个见证人,让他知道自己的决心。 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他会好好埋藏。 从今往后,真正以兄长的身份面对南娇娇。 姜岁寒掏掏耳朵。 他实在听不惯这人口是心非,于是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和南五姑娘说,告辞。” 萧弈目送他走远,想着他又要和南娇娇独处,顿时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他唤来十苦,正经吩咐:“男女有别,去盯着些,不准叫他进五姑娘的屋子,只准站在外面说话。” 十苦感动。 他家主子真是宠妹心切,竟然如此在乎五小姐的清誉和名声! 主子是个好人呀! 十苦追到客房,瞧见姜岁寒一只脚正要跨进门槛。 他急忙拦住:“主子吩咐,男女有别,姜公子有什么话就站在窗外说吧,省得叫人误会。” 姜岁寒哂笑。 萧家哥哥真有意思,自个儿信誓旦旦要把人家小姑娘当妹妹,却不许外男接近他妹妹。 难不成他打算把南宝衣留在家里一辈子,当一辈子老姑娘? 这不是占着鸡窝不下蛋嘛! 厢房里,南宝衣也听见了十苦的话。 她抱着枕头,小脸皱成一团。 权臣大人太过分了,自己为老不尊也就罢了,还不许她物色夫君! 她丢掉枕头,端起做大事的架子来,高声道:“姜公子,我们家桑树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岁寒立在檐下,好整以暇地摇着折扇,“有人在灌溉桑树的水源里投毒,导致桑树枯萎凋敝。治倒是好治,只是这一批桑叶终究是不能用了。恐怕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等新叶长出来。” 半个月的时间…… 南宝衣为难。 库房里的桑叶只够支撑三五天,剩下的十天怎么办? 管事刚刚回禀,现在市面上的桑叶,被夏家疯狂哄抬到了十两纹银一斤,而她们家需要几十万斤桑叶,那得花多少银子! 更何况夏家那么恶心,白送银子给他们家的事,她不愿意做。 可是从外地购买桑叶,定然是来不及的。 该怎么办才好呢? 荷叶从厨房端来熬好的老母鸡汤。 她见南宝衣愁容满面,不禁劝道:“您一个娇娇小姐,大老远从锦官城过来巡察桑田,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必再为这些事烦恼?这都该是大人们操心的呢。” “祖母年纪大了,我自然要为她分忧……” 南宝衣愁绪满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庄子里的灯火,在雨幕中一盏盏亮起,像是黑夜里的灯塔,温柔指引着农人们的归途。 南宝衣托腮听了会儿雨声,忽然起了去蚕室看一看的兴致。 蚕室洁净宽敞,弥漫着桑叶的清香。 一只只竹篾编织的圆匾陈设其中,雪白圆胖的蚕宝宝趴在桑叶上,费劲儿地昂着头咬食,整座蚕室都是沙沙声。 南宝衣捉住一只,捧在掌心轻抚。 荷叶惊呆:“小姐,这可是虫子!多脏啊,您快放下去!” “不脏啊……”南宝衣怜惜,“咱们南家富贵了两百多年,衣食住行全都靠它,怎么能嫌它脏?更何况咱们锦官城从古至今,财政赋税的大头,就是来自桑蚕蜀锦呢!” 她小心翼翼把蚕宝宝放进桑叶里。 桑叶已经所剩不多,必须马上想出解决办法才行啊…… 恰在这时,老管事突然激动地匆匆来报: “小姐,有人求见您!” , 有人来送桑叶啦,第一位猜到正确答案的仙女,可以获得QQAPP书币500个! 保证没人能猜到哈哈哈 第66章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南宝衣在正厅会见来客。 是几名穿戴不错的商贾,大约来得匆忙,落了两肩风尘,袍子边缘甚至溅满了泥点。 南宝衣示意婢女端茶,温声道:“各位叔叔伯伯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为何事前来见我?” 商贾们对视一眼。 为首的老人两鬓苍苍,恭声道:“南五姑娘,我们都是锦官城里的蜀锦商户,听说南家遇到了麻烦,特意前来帮忙。” 蜀郡织锦业发达。 蜀锦商户以南家和夏家为首,瓜分织锦业半壁江山,但中小型商户也不在少数。 南宝衣不解地眨了眨眼。 据她所知,家里和这些人没什么交情,好好的,他们怎么会突然来帮忙呢? 她眉眼弯弯:“你们莫非是要卖桑叶给我家?可惜市面价格太高,我家——” “我们是来送桑叶的!” 一群人异口同声。 白发老人郑重拱手: “当初花朝盛会,五姑娘曾当众绘制花楼机的图样,还无偿赠送给所有蜀锦商户。我们按照图样造出花楼机并投入使用,不知节省了多少人力物力。 “南家对我们有恩,如今你们遇到麻烦,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愿意报恩的不只是我们这几家,锦官城甚至蜀郡大大小小的蜀锦商户,每一户都从自家匀出了几千斤桑叶,正往这边赶,不日就能抵达!” 南宝衣呆住。 捧着茶盏的手忍不住地轻颤。 她凝视着这些满脸虔诚的商贾,悄然红了眼眶。 都说商人重利,可人心都是肉长的。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才是身而为人最正常的反应。 泪水悄然滚落。 她放下茶盏,抚了抚裙裾,郑重地朝他们展袖拜倒。 “使不得!” 老人急忙扶住她。 他慈蔼笑道:“《周易》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五姑娘也知道咱们蜀郡的织锦业,以南家和夏家为首。这些年若非南家撑着,夏家肯定要并购商户哄抬市场。我们帮南家,也是在帮自己啊!” 南宝衣揩拭泪珠,望了一眼窗外的黢黑雨幕。 家里遭逢劫难,幕后黑手呼之欲出。 他们喜欢玩阴的,她不介意陪他们玩一把。 她低声:“各位叔叔伯伯,宝衣还有个不情之请……” …… 萧弈统筹军粮账目,进行得十分顺利。 别人需要两三日时间,可他只花了半天就全部办好。 剩下的天数,权当休假。 今日雨歇,青城山笼在茫茫雾气里,景致犹如仙境。 萧弈在屋檐下设了案几,手边一盏香茶缭绕着白雾,清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令人神思清明。 南宝衣从客房出来,瞧见少年正闭眼假寐。 她背着小手走过去,很有些骄傲:“二哥哥,我已经解决了这次桑田危机。” 少年无动于衷。 南宝衣站在台阶下,得意地歪了歪头,“不止如此,我还给夏家设了一个套。 “他们不是喜欢哄抬价格吗?于是我以十两纹银的价格,放了两万斤桑叶流入市场。不出所料,他们昨日当晚就急吼吼地全部收购,又以二十两纹银的价格出售。 “我打算接下来的五天,每天放两万斤桑叶流入市场。等到第六天,夏家见咱们家迟迟没有收购桑叶的动静,估计就得急了。 “等到那个时候,市场价格急转而下,咱们再低价购回一部分,不仅能撑到新叶长出,还能净赚他们家几十万两雪花纹银呢。” 小姑娘眉梢眼角都是坏笑。 萧弈始终垂着眼帘。 南娇娇聪明起来是真聪明,就是挑男人的眼光差了些,怎么偏偏看上了姜岁寒…… 他沉默半晌,淡淡道:“明天是端阳节。” 南宝衣微怔。 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光顾着琢磨桑叶的事,竟然忘了端阳节!想来,今年的端阳不能陪在祖母身边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眼前一亮。 姜神医也在庄子上,她可以趁机跟他一起过端阳呀! 吃吃粽子看看龙舟什么的,不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嘿嘿,嘿嘿嘿嘿嘿!” 她捧住小脸,笑得贱兮兮的,两排小白牙嫩米似的可爱。 萧弈忍不住训道:“笑成这样,还有没有规矩了?” 南宝衣掩袖遮住小白牙。 她弯着眉眼:“二哥哥,你和姜神医是故交,应当了解他的喜好。他喜欢吃咸粽子还是甜粽子呀?我打算亲自下厨包几颗粽子,以彰显我的温柔贤惠,心灵手巧!” 萧弈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就她,还温柔贤惠,心灵手巧? 不炸了厨房就是好的。 他冷漠:“不知道。” “小气!” 南宝衣嘀咕,甩了甩宽袖,欢欢喜喜地走了。 不知道喜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她每个口味的粽子都包两个,总会有姜岁寒喜欢的! 第二天端阳。 南宝衣清晨起来,瞧见屋檐下挂着一把艾草,药草香味儿很好闻。 家家户户在门前排列开香案,摆着百索、粽子、茶酒、五色水团、柳枝、葵花、佛道艾等物,用以供奉神明,瞧着十分热闹。 她扬起笑容,蹦跶进了厨房。 庄子里的妇人们一早就准备好了包粽子的材料。 院子里,南宝衣坐在小杌子上,认认真真学包粽子。 萧弈坐在西窗下,可以远远看见这边的场景。 小姑娘平易近人,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特别甜。 大约是眼睛学会了手还没学会,她握着两片粽叶,半天不得章法。 糯米总是会从粽叶缝隙里洒落,更别提往里面塞蜜枣、蛋黄等馅儿料。 许是觉得丢人,她把那位教她包粽子的妇人打发走了。 她捧着小脸,盯着粽叶发了会儿呆,像是想通了般一拍脑袋。 她取来针线,小心翼翼把粽叶缝成口袋形状。 倒进去一点点糯米,又加了颗蜜枣,才又拿针线把粽叶缝起来。 可是这样缝起来的粽子还是很容易漏米,于是她多添了几片粽叶,认认真真缝到外面。 最后,她把粽子缝成了一个球。 她缝了两个时辰的粽子球。 萧弈看着她忙活两个时辰,也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落了好几根绣花针在粽子里。 小姑娘终于忙活完,满脸欣慰地看着案板。 案板上排列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粽子,小绿球似的,看着怪喜人的。 她端起案板,欢呼雀跃地煮粽子去了。 想起那些绣花针,萧弈突然有点同情姜岁寒。 第67章 权臣大人,是个好哥哥呀 “过节喽!” 中午开饭,姜岁寒比小孩子还高兴,一早就坐到了饭桌旁。 桌上置办着美酒佳肴,当然最瞩目的是那盘奇形怪状的粽子。 姜岁寒看得稀奇,忍不住拿筷子捣了捣,“这啥玩意儿?” 南宝衣从竹帘后款款走出。 她重新梳妆打扮过,淡粉菱花襦裙轻如云朵,银流苏发钗恰似流光映雪,脸颊浮红娇艳如桃花。 她优雅落座,“小女不才,这是我亲手包的粽子,还请姜公子品尝。” “粽子?!啊哈哈哈,这玩意儿竟然是粽子?!”姜岁寒毫不留情地笑出了猪叫声,“南姑娘,你确实很不才啊!” 南宝衣:“……” 按照话本子上演的,姜神医应该夸赞她心灵手巧。 接下来他们会谈古论今,最后互生情愫! 她皮笑肉不笑,凉幽幽地盯了眼大笑不止的少年。 姜岁寒脊梁骨发毛。 他连忙收敛笑容,绞尽脑汁地夸赞:“南姑娘不走寻常路,能把粽子包的如此,如此,咳,清丽脱俗,实在是难得啊!瞧瞧,这还用彩色丝线缝了一遍呢,这些粽子真是,真是美貌与内涵并重……” 南宝衣团扇遮面,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她软声:“姜公子过誉了。” 旁边,萧弈端起小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农家酿的雄黄酒,端午饮用,驱邪。 他悠悠道:“姜神医既然觉得舍妹的粽子包得不错,不如尝一个?” “啊,尝,尝一个啊……” 姜岁寒犹犹豫豫地看着小绿球们。 这玩意儿能吃吗? 可是被萧弈和南宝衣两尊大佛盯着,他不敢不吃。 他只能硬着头皮挑了个中等的。 费劲儿地拿剪刀弄开丝线和粽叶,看起来那么大一只球球,里面居然只有一小坨糯米! 而且糯米是糯米,小蜜枣是小蜜枣,馅儿料压根儿没黏到一起,包得十分松散,估计味道不咋地。 他满脸嫌弃,勉强一口吞进嘴里。 “味道如何?”南宝衣期待。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姜岁寒夸赞这粽子味道极好,顺嘴提一句将来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她。 她再自然而然地接话,表明对他的好感。 一只神医夫婿,可不就这么骗到手了? 然而剧情就是用来反转的。 姜岁寒双拳紧握,一声不吭,泪流满面。 南宝衣羞赧:“姜神医,我包的粽子,也没有好吃到叫人泣不成声的地步吧?” 姜岁寒满嘴血沫子,缓缓吐出两根绣花针。 南宝衣惊讶地眨了眨眼。 她设计的剧情,貌似出现意外了…… 姜岁寒哭着站起身,一边拱手一边痛苦道:“我我我,我去外面跟庄子里的人一块儿过端阳。萧家哥哥,南家小五,你们随意,随意!” 他含泪跑远。 萧弈又抿了口雄黄酒,薄唇轻勾:“煮熟的鸭子飞了。” 南宝衣没好气:“我会再接再厉的!” 萧弈觉得她再接再厉的话,姜岁寒可能活不到明年的端阳。 不过没有姜岁寒这个碍眼的家伙在场,他心情还算不错。 他给南宝衣倒了一盅酒,“雄黄酒,端阳饮用可以驱邪,喝一点。” 南宝衣很稀罕。 她只喝过果酒,还没喝过雄黄酒哩! 她端起来,浅浅啜饮小口。 呛人得很! 她忍不住剧烈咳嗽,眼泪都要辣出来了! 萧弈没想到她居然不会喝酒。 早知道,就不给她喝这个了。 他轻轻给她拍了拍后背,又拿了一盏温水递给她。 南宝衣就着他的手喝完水,终于恢复正常,后怕地看一眼酒盏,“二哥哥,我还是不喝这个了……” 她咬了咬唇瓣,忽然小声:“二哥哥,我若是不喝雄黄酒,会不会不吉利呀?” 她重生而来,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气运存在,所以比寻常人更在意吉凶祸福。 萧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然后自然而然地端起她用过的酒盏。 青花色小酒盏,边缘还印着小小的口脂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就着那口脂红痕,淡漠地一饮而尽。 南宝衣惊讶:“二哥哥?” “我替你喝了,就不会不吉利。南娇娇天性纯善,一定会有福报的。” 少年清清冷冷,说出的话却令南宝衣心里泛暖。 前两日对他积攒的一点怨愤,更是烟消云散。 权臣大人,是个好哥哥呀! 用过午膳,南宝衣漱过口净过手,笑眯眯道:“我听庄子上的婶婶们说,午后镇口会有龙舟赛。二哥哥,咱们一道去看吧?” 她以为萧弈日理万机,大约是不会同意的,没想到他居然点了头。 马车往镇口那边去时,她好奇道:“对了二哥哥,你这趟来青城山,是为了查账吗?” “嗯。” “这种小事,叫十苦他们跑一趟不就得了,干嘛亲自过来,多累呀!”南宝衣乖巧卖萌,“我呀,最舍不得二哥哥辛苦操劳呢!” 萧弈正闭目养神,闻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小姑娘嘴巴越来越甜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淡淡道:“除了查账,还要监督运粮,自然不是十苦干得来的。” “运粮?” 萧弈默了片刻,道:“再过几日,我要出征夜郎。” 南宝衣惊讶。 夜郎国紧挨着蜀郡,这些年偶尔起冲突,但并没有爆发过大规模战争。 上辈子,夜郎国也是灭在萧弈手上,可那是三年之后的事了。 这辈子权臣大人提前出征夜郎,不知道是否会改变历史进程。 若是改变个别人的命运也就罢了,可如果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那么老天爷是否会怪罪她呢? 她纠结地皱起小脸。 萧弈摸了摸她的脸蛋,“小小年纪,总皱着眉毛干什么?笑。” “我不想你出征……”南宝衣突然钻进他怀里,像是幼兽撒娇。 萧弈身子微僵。 藏在心底的那份隐秘心思,悄然浮出水面。 他轻声:“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啊,”南宝衣好奇地仰起头,“我为什么要舍不得你?” 萧弈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在心底深处蹦跶的那个粉色泡泡,像是被谁无情戳破,“啪”的一下就碎了。 第68章 权臣大人太不讨喜啦 他拂袖,全程没搭理南宝衣。 到了镇口,四面八方全是挤挤挨挨的百姓。 无数小摊小贩沿河叫卖吃食,粽子、葵花盘、面人儿、香糖果子等比比皆是。 这是萧弈第一次陪南宝衣逛街。 但他发誓,今后再也不要和她一起逛街。 小姑娘见着什么都想买,没一会儿十苦和十言就拎了大包小包。 而她捧着只葵花盘,一边嗑瓜子一边兴奋地在人群中乱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都说深闺小姐体质娇弱,走两步就得喘,可是萧弈觉得,只要给南娇娇足够的银钱去购物,她跑得比谁都快。 “啊啊啊,那里有捏面人儿的!”南宝衣突然欢喜惊叫,拉住萧弈挤进人堆,“老师傅,你能不能给我捏一只凤凰呀?要尾巴很大很漂亮的那种!” 她重生归来,也算浴火涅槃。 捏一只凤凰,恰如其分呢。 过了片刻,凤凰捏好了。 是用油面糖蜜捏的,又漂亮又栩栩如生。 南宝衣握着凤凰面人儿,纠结地瞅一眼萧弈。 权臣大人待她极好,她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应该分他一点的。 于是她踮起脚尖,把面人儿凑到少年嘴边,“给你尝一口……只是一小口哦!” 萧弈垂眸看她,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紧了那只凤凰,满脸都是舍不得。 他眼底浮现出恶意,歪头咬住凤凰—— 他硬生生咬掉了凤凰的脑袋和脖子。 他欣赏着南宝衣震惊的表情,咯嘣嚼烂嘴里的面糖,似笑非笑,“有点甜。” 南宝衣仍旧举着小木棍。 她看着没了脑袋的凤凰,眼里隐隐含着泪花。 权臣大人真是…… 太不讨喜了! 龙舟赛即将开始,河边人声鼎沸。 沿河有租赁龙舟的,南宝衣觉得稀罕,吵着要租一只。 萧弈有点烦,“我不会帮你划船。” “可以叫十苦他们——” 南宝衣望向两人,他们拎着大包小包,正拧巴着脸,求饶地看着自己。 她改口:“我自己划总成吧?” 萧弈睨着她。 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划船? 他嗤笑,念在即将奔赴夜郎战场的份上,掏银子帮她租了一只很小的龙舟。 龙舟描红抹绿,船头雕琢成龙头造型,十分威武精致。 南宝衣观察了一会儿别人是怎么划的,也卷起袖管抱住船桨,试着在河里划动。 她聪明,很快就划得有模有样。 萧弈懒懒坐在船头。 初夏的阳光在水面折射,溅起的水珠落在小姑娘的脸蛋上,她笑得眉眼弯弯,娇憨讨喜。 光影斑驳,她骨子里,仍是娇蛮活泼的性子。 活泼才好…… 萧弈这么想。 “诶,岸边儿那个,不是姜神医吗?”南宝衣忽然出声。 萧弈望去,绿袍金冠的少年,拿着一只粽子,边吃边兴致勃勃地看喷火吞剑的杂耍。 他还没说话,南宝衣突然把船桨往他手里一塞,“二哥哥,你帮我划船,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说完,扶了扶银流苏发钗,温柔唤道:“姜公子!” 她热情地邀请姜岁寒上船一叙。 波光粼粼。 萧弈面无表情地坐在船头划船。 他盯向船尾,南宝衣坐姿端庄,半垂着眼帘,一副含羞带怯的小女儿模样。 她没话找话:“没想到姜公子也会来看龙舟赛,咱们真是志趣相投呀。” 姜岁寒:“……” 如果看龙舟赛也叫志趣相投,那志趣相投的人未免太多。 初夏的阳光有些热。 南宝衣觉得自己得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她娇气地撑开一把纸伞,“阳光太烈,好担忧被晒黑呀。姜公子有所不知,从小到大,经常有人夸我肤白。可我总觉得他们是在恭维我,就我这样的,哪里白了?” 按照正常发展,姜岁寒应该马上称赞她肤白貌美,还要夸她谦虚。 可是并没有。 姜岁寒兴奋地掏出一只小瓷瓶:“你要是想美白,我这里有自己调配的美白精华,全效美白,一滴见效,三十天,让你的肌肤焕然新生!一瓶五百两纹银,亲,包邮哦!” 南宝衣瞬间黑脸。 她磨了磨后槽牙,缓了缓,才勉强维持住温柔乖巧的语调:“姜公子似乎对美容用品颇有心得,你平日除了研究这些,可还有什么喜好吗?” “睡在银子堆砌的床上。”姜岁寒直言。 “是吗?我对银子倒是没什么兴趣,金银珠宝,那都是多么庸俗的东西呀!”南宝衣轻言细语,“我呀,就喜欢待在深闺绣绣花鸟、读读诗书,没事儿烹茶弹琴、莳花弄月……” 她一边说,一边往姜岁寒身边挨。 姜岁寒感受到萧弈冷酷的目光,浑身都窜起寒意。 他惊恐后退:“你你你,你有话好好说,你别靠近我呀!莫挨我,莫挨我!” “姜公子,我觉得咱俩实在太投缘了……” “我头不圆,我头方!” 萧弈面色晦暗。 他不肯好好划船,船桨乱摇,龙船突兀地剧烈摇晃。 正在兴头上的南宝衣没坐稳,险些一脑袋磕在船舷上! 她急忙紧挨住姜岁寒,“姜公子,我怕!” 姜岁寒快要哭了:“你怕个毛线球啊!我才怕好嘛?!” 南家小五碰瓷太厉害,他好害怕! 萧家哥哥那副眼神简直要杀人,他真的好害怕! 南宝衣却瞅准机会,要往姜岁寒身上挨! 众目睽睽的,只要她和姜岁寒稍作接触,就可以死皮赖脸地缠上他! 不仅能跟程家退亲,还能把姜岁寒骗进南府! 哦不对,是让他入赘南府! 姜岁寒浑身汗毛倒竖! 萧弈那副眼神简直要吃人,他实在太害怕了,最后心一横,毫不留情地把南宝衣推进了河里! 南宝衣:“……” 这狗男人有毒!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姜岁寒把她救上来,她岂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来上一句: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于是她娇弱可怜地趴在船舷上,费劲儿地伸手去拽姜岁寒的衣袖:“姜公子救我——” 萧弈面无表情,挥起船桨朝她拍去! 他把南宝衣拍进了水里。 , 三更奉上! 新的一周啦,许愿今天推荐票过五千! 另外恭喜“艿三岁”答对(她的答案是蜀锦商户鸭),请加菜菜QQ:1651530212领奖 第69章 南娇娇贼得很 “对不起,手滑了一下。” 萧弈很诚心地道歉。 他亲自把南宝衣抱上岸,乘马车回到庄子,要给她洗澡驱寒。 绘山水屏风隔开厢房。 少女蜷缩在浴桶深处,无助又可怜地打了两个喷嚏。 荷叶舀起一瓢热水,小心翼翼淋在她身上,“好好的去看龙舟赛,怎么掉进了河里?幸好二公子会凫水,这才救了您。万一有个好歹,您叫奴婢怎么办?给老夫人知道,肯定要伤心欲绝的……说来说去,还是要感激二公子呀!” 她絮絮叨叨,南宝衣红着眼睛,又委屈地打了两个喷嚏。 她明明自己就能爬上船,眼见着要扯住姜岁寒的衣裳,眼见着金龟婿就要到手,结果萧弈一船桨就把她拍进了水里! 都怪萧弈! “奴婢常常说,不能靠近水边、不能靠近水边,您偏不听……这次掉进河里,要是没事儿也就罢了,万一染上风寒……” 荷叶还在喋喋不休。 南宝衣听得头疼,把她打发了出去。 荷叶走到屋外,正撞上负手而立的萧弈。 “二公子,”她恭敬地行了一礼,“今日多亏您救了小姐!” “她怎么样?” “您救人救得早,小姐只是打了几个喷嚏,应该没有大碍。” 萧弈颔首。 荷叶退下之后,他瞥了眼紧闭的门扉。 四周无人。 鬼使神差的,他推门而入。 南宝衣仍旧泡在浴桶里。 热水里有艾叶的清香,用来泡澡大有裨益。 她扶了扶搭在额头上的白毛巾,听见屏风外传来脚步声。 她嘟囔:“荷叶啊,我不是叫你去厨房煮燕窝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一双本黑色缎面官靴映入眼帘。 她一愣,仰头望去,顿时惊骇! “二二二,二哥哥……” 她结巴,本能地用帕子挡住自己,“你你你,你怎么……我,我在泡澡,你这样,不合规矩的……” 萧弈不仅没走,反而好整以暇地落座。 过不了几日,他就要出征夜郎。 临走之前,必须搞定南娇娇和姜岁寒。 他淡漠地抚了抚袍裾,“想嫁姜岁寒?” 南宝衣脸颊绯红,坦诚地点点头。 萧弈断言:“你跟他,不可能。” 南宝衣不解:“为什么?” “姜岁寒……”萧弈沉吟片刻,随口道,“他患有恶疾,无法行夫妻之事,因此不打算娶妻。” 南宝衣表情诡异,陷入沉默。 也就是说,姜岁寒,不举? 瞧着前途一片光明的公子哥儿,没想到,竟然不举。 姜岁寒真可怜啊! 她抿了抿嘴,因为并没有对姜岁寒动真心,所以倒也说不上多么难过,只是有种淡淡的遗憾,像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萧弈以为她在难过。 他安慰道:“你还小,成亲之事还很遥远。将来,我亲自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南宝衣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是记吃不记打的人。 她忘记了萧弈是怎样把她拍进水里的,弯着眼睛道:“有二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定然会帮我挑个好夫君,帮我保全南家!” 未来的萧弈权倾天下。 有他做主,就算她想嫁太子,也未必嫁不得! 她目送萧弈离开,忍不住捂住羞颜,“南娇娇啊南娇娇,你可真是前途光明未来锦绣啊!你是有大福气的姑娘呀!” 天色已暮。 南宝衣提一盏灯,连晚膳都顾不得吃,急急地要进山。 荷叶快要崩溃:“小姐,您闹腾了一整天,现在又想干什么?” “青城山里有座老君阁,我去求求太上老君,求他保佑二哥哥战场顺利,平安归来。” “天黑了,山里面会有危险的!” “所以就要麻烦荷叶你啦!你估摸着我快到老君阁时,带一件斗篷,假装偶遇二哥哥。他问你去干什么,你就说,‘我家小姐去老君阁为公子祈福,更深露重,我担忧她着凉,特意给她送衣裳’,如此一来,二哥哥担忧我出事,就会去山中找我的!” 南宝衣笑眯眯的。 祈福是真的祈福,可是老君阁那么远,她得走上两个时辰哩。 她不能白走那么远的山路啊,当然要叫权臣大人知道她的付出! 荷叶一言难尽。 心机! 她家小姐,真是越来越心机了! 她只得乖乖照办。 估摸着南宝衣快走到老君阁时,她抱着一件斗篷走出厢房。 可是二公子在屋里看书,她根本就没有偶遇的机会。 荷叶瞅了眼门神般站在书房门口的十苦,学着自家小姐坑蒙拐骗的样子,“哎哟”一声娇弱跌倒。 十苦无动于衷。 荷叶只得悻悻地爬起来,硬着头皮去搭讪:“十苦大哥,公子在屋里读书呢?” 十苦目不斜视,“嗯”了声。 荷叶温声:“我家小姐听说公子要出征夜郎,特意去老君阁为他祈福。可是夜黑山高,我很担忧她着凉,所以打算进山为她送斗篷。只是我怕黑,十苦大哥是否能帮个忙,请公子走一趟老君阁?” 十苦知道,自家主子很疼爱幼妹。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进屋向萧弈禀报。 萧弈踏出门槛,问道:“你家小姐进山了?” 荷叶有点怵他,垂着眼帘不敢直视,“是……小姐,小姐让奴婢过来偶遇您,让您给她送斗篷,好叫您亲眼看见她在为您祈福……” 哆哆嗦嗦地说完,惊觉不妥。 她完了,她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斗胆抬头,萧弈似笑非笑,怪瘆人的。 她后退两步,快要吓哭了! 萧弈倒是不介意走这一遭。 他从荷叶手里拿过斗篷,身形隐进了夜色之中。 他轻功卓绝,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出现在了老君阁外。 尽管已经入夜,可是老君阁仍旧灯火通明,宝殿后面还隐隐传出庄严的木鱼声。 他立在暗处的树梢上。 老君阁屋檐下挂满宫灯,南娇娇躲在红漆槅扇后面,正悄悄朝山下台阶探头探脑,许是在掐算他过来的时间。 这小姑娘贼得很,既想为他祈福,还想被他看见她的好。 他假装刚从山下过来,悄然出现在青石台阶上。 余光注意着宝殿。 南娇娇终于瞧见自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回殿中。 他踏进门槛,老君金身宝相庄严。 小姑娘跪在蒲团上,声音十分虔诚: “信女宝衣,求老君保佑我二哥哥平平安安,凯旋而归。我愿在他归来期间,食斋吃素,绝不杀生!” 第70章 她的姻缘签 她似模似样地磕了几个头。 磕完头,她回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二哥哥?!” 她提着裙裾奔过去,小脸关切,“更深露重,二哥哥怎么上山来了?万一摔着了,多叫人心疼呀!” 萧弈懒得拆穿她。 他把斗篷递给她,“穿上。” “原来二哥哥是来为我送衣裳的……”南宝衣娇气地系好斗篷,“二哥哥关爱幼妹,是世间难得的大好人呀!” “聒噪。”萧弈提起她放在蒲团边的羊角灯笼,“下山。” “等等!”南宝衣取出一枚三角形的护身符,“我特意捐了香钱,为二哥哥求来一道护身符。你戴在身上,上战场的时候,老君会保佑你的!” 她踮起脚尖,要把护身符挂在萧弈的脖子上。 山中宝观,木鱼声声。 满殿绮华,宫灯烂漫。 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站在莲花灯下,丹凤眼清澈见底。 她干净如斯,像是尘世间稍纵即逝的一株夜昙,跨越光阴而来。 萧弈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让她更容易将符箓挂上来。 南宝衣把护身符藏进他的衣襟,满意地弯起眉眼:“二哥哥定能平平安安,凯旋而归!” 要下山时,南宝衣瞧见宝观一侧有算姻缘的签筒,忍不住拽住萧弈的衣袖,闹着要算姻缘。 老道士笑眯眯收了萧弈二钱银子,给他们两只签筒。 萧弈随手一摇。 一支竹签掉落在桌案上,上书:“花好,月圆,人寿,年丰”。 是上上签。 他瞥向小姑娘。 她闭着眼睛抱着签筒,紧张兮兮地摇了许久,才终于摇下一支签: “两世一身,形单影只”。 下下签…… 萧弈眸色深沉,在小姑娘睁眼的刹那,调换了两支签文。 南宝衣拣起竹签,顿时两靥甜甜:“花好月圆,人寿年丰!二哥哥,我抽到了上上签!我一定能嫁到好人家!” 萧弈弹了下她白嫩的额头,“整日把嫁人挂在嘴上,给外人听见,要笑话你的。” 南宝衣羞赧地摸了摸额头。 她蹦跶到殿外去了。 桌案后面,老道士双手拢在袖管里,笑得慈眉善目:“宿命这东西,可不能随意替换。纵便您得紫微星庇佑,也未必护得住两世流离之人。” 萧弈捻了捻那支下下签。 “啪”地一声,他冷淡地折断签文。 “我不信命。 “如果老天不肯给她一场花好月圆,那我就亲自来给。” 他拂袖而去。 老道士望向被他丢在地上的那支断签。 签文已化作齑粉。 夜风拂进宝观,吹熄了几盏莲花灯,也将齑粉吹得尘埃四散。 老道士玄之又玄地笑了两声:“命啊!” 萧弈踏出门槛。 宫灯葳蕤,小姑娘抱着小竹篮,正欢喜地拨弄里面的东西。 她笑眯眯地仰起头:“小道士说我捐的香钱太多,因此赠我一篮子吃食,有两串红豆粽子、六枚咸鸭蛋,还有一壶雄黄酒。” 萧弈摸摸她的脑袋,“下山再吃。” 他替她拎过竹篮。 深山幽黑,星辰黯淡。 小姑娘提一盏灯,蹦蹦跳跳地走在青石台阶上,手里那盏光团便也蹦蹦跳跳,像是山野间的小妖怪。 他心里没来由地漫上一层暖意,竟期望这青石台阶再蜿蜒一点,路的尽头,再遥远一点。 到了庄子之后,南宝衣觉得老君阁赠送的粽子和咸鸭蛋比较吉利,说不定能驱邪,于是喊来荷叶和姜岁寒,请他们一起吃。 她是欢脱的性子,姜岁寒也是。 不再因为姻缘问题闹别扭,两人很快玩耍到了一起。 萧弈拿着一只红豆粽子,越吃,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总觉得把姜岁寒留在这里很不妥。 万一小姑娘发现他没有恶疾怎么办? 万一姜岁寒对南娇娇动心怎么办? 于是他决定,带姜岁寒一起上战场。 …… 解决了桑叶危机,南宝衣在端阳节第二天返回锦官城。 马车宽敞舒服,穿过庄子行驶到官道上,车轱辘声声,在清晨时听来别有一番安宁意趣。 南宝衣坐在角落,从宝匣夹层里取出一叠稿纸。 这是她给前世的萧弈,撰写的人物小传。 她翻了翻夜郎国的部分,本想给权臣大人透露一些军机秘密,可是里面并没有提到战争的细节,她也确实不知道前世的萧弈是怎么征服夜郎的。 姜岁寒好奇地伸长脖子:“《帝师列传》……南小五,你这是著书立说呢?这位帝师是谁呀,观其生平,倒是很了不得。” “不告诉你。”南宝衣宝贝似的藏好稿纸。 姜岁寒摇开折扇:“南小五,你不觉得这种人物列传写出来很呆板嘛?” “呆板?” “就是无趣呀!我建议你,不如以帝师为原型,稍作艺术加工,把他的生平写成一个有趣的故事。” 南宝衣不明白:“艺术加工是什么?” “就是改编啊!比如他虽然有夫人,但却更喜欢自己的青梅竹马。他将青梅纳为宠妾,于是他的夫人和宠妾之间,爆发了激烈的斗争,各种下毒陷害扎小人儿!” 南宝衣惊讶:“这叫什么故事?” “这叫言情宅斗啊!”姜岁寒得意洋洋,“青梅怀上身孕之后,他更加宠妾灭妻。因为青梅撒娇要吃鱼,所以他命令正室下水抓鱼,结果正室不幸溺亡。” “溺亡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真正爱的居然是正室。他正后悔时,大夫突然发现,原来他的正室也怀上了孩子,还是双胞胎!最后帝师一夜白发,自刎谢罪!” 槽点太多,南宝衣咂咂小嘴:“这……也太狗血了吧?” 市井里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你别怕狗血呀,就是要一盆一盆地洒狗血才好看呢!你可以根据这个故事再进行一下艺术加工,写出来刊印成册,能卖书赚钱呢!” 南宝衣托腮凝思。 写书售卖,不仅能赚银子,还能让她声名远播,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赞扬她是才女。 毕竟,南胭就写不出这样狗血的东西。 “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姜岁寒神秘兮兮的,“就叫《我和帝师不得不说的故事》,或者《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准能大火!火了以后,你再改编成剧,挑人在戏楼里演出,定然座无虚席!” 南宝衣更加不解:“可这算什么剧呢?京剧,还是越剧?” “这叫话剧!” 南宝衣打小就看戏。 天南海北,京越豫昆,姑苏评弹,凡是有人敢唱,她就敢听。 听了这么多年,却从没听说过这么新奇的剧目。 她正好和玉楼春的老板有些交情,那位寒老板也是不走寻常路的,说不定她们能一拍即合,火到盛京城! 她蠢蠢欲动,觉得姜岁寒的建议好极了! , PK到了第二关,谢谢宝贝们的支持呀 希望能晋级第三关 第71章 吻别 萧弈正襟危坐,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 就这种狗血的故事,能卖得出去? 搞笑呢。 回到锦官城,已是日暮。 老夫人喜上眉梢,搂着南宝衣夸奖,还赏赐了许多金珠宝贝。 季嬷嬷笑道:“五小姐有所不知,为了桑叶的事,老夫人这几日愁容满面寝食难安,真正是大病一场。幸好小姐厉害,您救了老夫人的命呀!” “祖母病了?”南宝衣惊讶又担忧,“姜神医,你快帮我祖母瞧瞧!” 姜岁寒帮老夫人问过脉。 他收了脉枕,笑道:“倒也无妨。只是老夫人过了几十年富贵日子,身体缺乏运动,因此导致营养过剩,容易患上三高。” “三高?” “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 众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惊叹:“怪不得您被称为蜀中神医,这些词儿,老身真是一个也听不懂。” “这样吧,我教您几套强身健体的动作,您没事儿多练练,多出出汗,能活血养筋延年益寿呢!” 季嬷嬷来劲儿了:“老奴知道了,是五禽戏对不对?就东汉华佗发明的那套!” 姜岁寒笑眯眯的:“我这个呀,比五禽戏有意思得多,它叫广场舞,最适合你们这些老人家!” 姜岁寒弄了一支乐队进府,亲自教老夫人跳广场舞,哄得老人家整日眉开眼笑,精神气和身子都强健许多。 府里热热闹闹地过了两天,终于到了萧弈出征的那日。 二更天,天色黢黑,夜穹上还挂着几粒寒星。 余味恭敬地为萧弈穿上细铠。 铜镜里的少年,铠甲森森,姿容凛冽。 余味退后几步,“主子生平第一次出征,胜负事小,生死事大。请您务必注意安危,哪怕只是小小的伤口,都会叫娘娘心疼。” 萧弈漠然。 他随意用了些早膳,想了想,临行前又去了南宝衣的绣楼。 小姑娘怕黑,即便睡觉,屋子里也仍旧挂着两盏灯。 他挑开帐帘,在榻边坐了。 小姑娘睡得酣熟,锦被歪斜,袖管卷起,白嫩藕似的手臂露在外面,也不嫌冷。 他给她掖好被子,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 他不在身边,她定然又会像皮猴似的,到处放肆闹腾使小性子。 万一闯了祸,没人收拾残局可怎么办…… 而且她那么爱偷懒,他不在,没人盯着她读书,她肯定会使劲疯玩,一点儿也没个姑娘样。 少年眼眸复杂。 罢了,实在不行,他干脆早些结束战争,尽量在入冬前赶回来。 打定主意,他的目光落在南宝衣的脸蛋上。 小姑娘生得娇艳动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芙蓉。 他默了良久,忽然僵硬俯身,欲要亲吻她的脸蛋。 三更天的夏夜,绮窗外星光点点,一只幽绿的萤火虫悄悄飞进寝屋,轻盈地落在琉璃灯罩上。 绣楼静谧。 萧弈俯身的刹那,几乎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更加清楚地知道,他是喜欢南娇娇的。 那种喜欢与兄妹无关,它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是生而为人最原始的悸动。 他的吻落在少女的脸蛋上。 如做贼般小心翼翼,甚至还透着情窦初开的青涩。 偷吻完,他正要离开,没提防碰到了挂在帐上的金铃铛。 南宝衣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二哥哥?” 权臣大人穿着盔甲,想来是要上战场了。 她看着他沉默冷峻的面容,不知为何,眼圈突然就红了。 明明是个不苟言笑又很难哄的少年,明明只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思,可是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竟然在他离开时,生出一丝舍不得。 也是,养只狗时间长了都会舍不得,更何况人呢? 她依恋地抱住少年的腰身,“二哥哥,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小姑娘娇娇软软。 萧弈冷硬的心悄然化作绕指柔。 更深露重,他盔甲寒凉,而她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这么抱着,怕是会着凉。 于是他掰开她,绷着脸道:“不许哭。” 南宝衣抹了抹泪珠子。 萧弈摸摸她的脑袋,语气软了两分:“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南宝衣乖乖点头。 她看着少年走出闺房,忍不住赤脚追出去。 她趴在扶栏上,少年的背影沉稳挺拔,脚踩星光,两肩露水,是顶天立地的模样。 “二哥哥!” 她忽然高声。 萧弈回眸。 绣楼上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甜如蜜糖,使劲儿地挥手:“二哥哥,神明一定会保佑你平安归来的!” 权臣大人面冷心热,是世间难得的好人。 神明一定舍不得让他出事! 萧弈抿出一丝笑。 哪怕是为了多看一眼她的笑靥,他也不会叫自己出事。 他擅自更换了她的姻缘签,所以,他还欠她一场花好月圆。 …… 萧弈走后,诚如他所料,南宝衣压根儿就不进书房了。 她和南宝珠疯玩了三天,终于玩够了,才琢磨起姜岁寒给她出的主意。 她把自己关在绣楼,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又修修改改的,终于写出了一部两万字的话本子。 她得意地拍了拍厚厚的稿纸。 “市面上再没有这般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旷世巨作,等刊印成册,肯定能引起轰动!我可真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女呀!” 她托着腮,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 她的书刚被印刷坊的小厮送进书铺,就被无数姑娘抢购一空。 她们一边看一边哭,还排起长队,热情地请她签名纪念。 等话剧搬进戏楼,整座戏楼座无虚席,甚至还火出了锦官城,火到了盛京皇宫! 老皇帝一高兴,说不定封她个郡主当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宝衣捶桌大笑。 荷叶端着燕窝粥进来,瞧见自家小姐白嫩的脸蛋上沾染着墨汁,发髻松散歪斜,活像庄子里撒丫子疯跑之后的小花母鸡。 “小姐!” 她急忙放下燕窝粥,拧了帕子给南宝衣擦脸,“再过两三年就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越发不收拾自己?” 南宝衣美滋滋地喝起燕窝粥,“荷叶啊,你家小姐我很快就要出名赚银子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宝贝,跟我吱一声,我买给你呀!” 第72章 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 “奴婢没什么想要的宝贝,奴婢就想小姐规规矩矩,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您可是要嫁去太守家的姑娘呢!” 可去他的太守家吧! 南宝衣不屑。 她拾掇干净,带上稿纸,“走,咱们去玉楼春。” 到了玉楼春,却见这里十分萧索。 匾额被随意丢弃在地,园林荒芜,不仅没有半个听曲人,就连唱戏的生旦净末丑也都不在。 南宝衣心中诧异,抱着稿纸走进楼阁雅座。 推开槅扇,浓郁酒香扑面而来。 寒老板衣衫不整地倚在贵妃榻上,仍旧抱着酒坛子醉生梦死。 余光睨向南宝衣,她轻笑:“姑娘是来听曲儿的?” 不等南宝衣回答,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白嫩漂亮的玉手,随意挽了个兰花指,“青衣花旦,生末净丑,姑娘随便挑,我都会唱。” 南宝衣皱巴着小脸。 她上前,把这位戏楼老板扶到贵妃榻上。 她不解:“好好的,玉楼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少女醉得双颊酡红:“从前的玉楼春经营不善,被我家先祖买下。可我家先祖也不擅长做生意,于是偷偷豢养貌美的姑娘,等她们长大,用她们的卖身契做文章,敲诈勒索她们的夫君。” 南宝衣讪讪。 寒老板的先祖,可真是个人才呀! 寒烟凉继续道:“一百多年了,那些臭男人顾及颜面,谁也不愿意声张,所以玉楼春积攒了很多财富。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前阵子柳小梦和你老爹状告玉楼春敲诈勒索,衙门很快判下来,没收玉楼春全部财产……这年头,生意难做哦!” 少女感慨着,却又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南宝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也就是说,玉楼春倒闭了?” 寒烟凉拍拍她的肩膀,“我是不是很可怜?” 南宝衣笑容腹黑。 她掸了掸那叠稿纸,“我有个好主意,能叫玉楼春起死回生……寒老板先看看这个。” 寒烟凉看完了那叠稿纸,评价道:“这真是一个十分变态又十分狗血的故事。这出戏,叫什么名字?” 南宝衣理直气壮:“《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我打算把它编排成剧,在你们这里演出。还望寒老板把从前的手下找回来,我愿意拿出银两用来支付月钱和戏楼开支。” 寒烟凉十分爽快:“死马当活马医,如果赚了银子,你我五五分成。” …… 十天之后,玉楼春重整开业。 锦官城的百姓从没看过这么新奇狗血的剧目,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几天时间,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玉楼春的新戏十分精彩。 与此同时,《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的书籍刊印上市。 当今民风开放,这种讲述爱情的话本子并不会被官府封禁。 感天动地又十分狗血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少女少妇的心。 售卖当天,翰林街各大书铺被抢购一空,印刷坊需要连夜刊印才能满足市场需求。 几乎人人都以收藏这本奇书为荣。 南宝衣来松鹤院请安时,甚至看见祖母和季嬷嬷捧着《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正抹着老泪,娇羞地讨论书中帝师和他夫人那份舍我其谁的凄美爱情。 老人家见她来了,慈蔼地握住她的手,“娇娇儿,我给你看个宝贝,《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是咱们锦官城今年的畅销书哩!那叫一个催泪!” 季嬷嬷笑眯眯端来热茶,“老祖宗喜欢,买了十几本送人,也给您和四小姐留了一本。” “都说咱们南家人不会读书,如今这本《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我可是全本都读完了!”老夫人高兴,“今后咱们走出去,也能挺着腰杆,说自己是读过书的人。” 南宝衣哭笑不得。 只是话本子罢了,算哪门子书啊! 她回到朝闻院,却见妆镜台上搁着一只木匣。 荷叶笑道:“是书铺老板亲自送来的,说是卖书的利润分红。” 南宝衣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 她数了数,竟然有一万两之多! “荷叶!”她激动到手抖,“我发了!” 荷叶同样惊喜,又好奇问道:“小姐,奴婢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嗯?” “您写书出名,这是天大的喜事,如果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可您为什么不署上真名,反而要用‘陈词唱穿’这个雅号来代替呢?” 南宝衣抚了抚那本书。 之所以不使用真名,是想藏下这笔钱。 前世南府败落,家人走投无路,那种绝望和悲痛她至死难忘。 尽管这一世打定主意逆天改命,可是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悄悄藏下大笔银子,哪怕将来落魄,她也能让家人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人? 她没告诉荷叶具体原因,只把木匣塞她怀里,“荷叶,以你的名义,把这笔钱存进钱庄。” “以奴婢的名义?”荷叶惊讶,“您就不怕奴婢昧了您的银子?!” “不怕!” 南宝衣亲亲热热地抱住她,“我的荷叶是世上最好的荷叶,才不会昧我的银子呢!今后咱们还要存更多更多的银子,每月的利息也会十分可观,把利息攒起来,给你添嫁妆!” 小姑娘娇憨温柔。 荷叶鼻尖一酸,既心疼自家小姐的懂事,也感动于她的善良。 她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姐,程公子能娶她,真是有福气啊! …… 夏季渐渐热了。 寒烟凉一向追求精致,吩咐人在雅座摆上清凉的冰鉴,还有切好的冰镇果盘和乳酪,布置的比寻常闺房还要宜人。 锦官城的贵妇千金们闲来无事,便会结伴前来玉楼春。 这里既能看到新奇的话剧表演,还能聊天谈八卦,一时间玉楼春竟成了绝好的避暑去处。 南宝衣偶尔会过来看账。 寒烟凉倚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看她。 这姑娘小小年纪却一派正经,跟个小大人似的。 她调笑:“看得这么仔细,还怕我贪了你的分红不成?” “寒老板并不是在意富贵的人,自然不会贪我的银子。”南宝衣拨弄着算盘,“只是从前某个人不愿教我算账,所以我要自学成才,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寒烟凉不以为然。 她摇着一把貂蝉拜月的团扇,似是随口提起:“玉楼春鱼龙混杂,常常能探听到小道消息。最近有个消息,倒是格外有趣。” 她话里有话。 南宝衣合上账本,挑眉:“寒老板有秘密要告诉我?” 寒烟凉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上个月你家桑田出事,可有查出幕后黑手?” “应当是夏家人干的。不过他们最后也没讨到好处,白白损失了上百万两银子,想必如今正懊悔着呢。” 寒烟凉意味深长:“你觉得仅凭夏晴晴那个脑子,能想出这种主意?” 南宝衣面色微变。 , 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权臣大人挣军功去啦,回来之后身份会蹭蹭蹭 第73章 怀上身孕 寒烟凉语调慵懒:“前两日,南胭和柳小梦来这里听曲儿。我听她们议论,谋害南府桑田的主意,是南胭想出来的。” 南宝衣紧紧握住账本。 打死她都想不到,这主意居然是南胭想的! 她和柳氏的吃穿用度,花的全是府里的银子,她怎么有脸出这种恶毒主意?! 前世今生,她都令人厌恨! 她起身,寒着小脸朝外走。 寒烟凉挑眉:“你去哪儿?” “找南胭算账!” “啧,有热闹看了……”寒烟凉笑着跟上。 因为南宝衣之前的两次算计,所以南胭和柳氏如今过得十分贫寒。 她们在菜市场旁边的巷子里租了一座小宅院。 四周从早到晚都闹哄哄的,各种家禽和烂菜叶子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并不是适合大家闺秀居住的地方。 南宝衣的马车停在巷子口。 她气势汹汹地直奔那座小宅院,叫荷叶敲门。 荷叶把门敲得山响,引来左邻右舍看热闹。 “别敲了!把门敲坏了,你再给我装上去吗?!” 南胭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很快冷着脸打开门:“说好了三天之后交租,你催什么催——” 话未说完,却发现登门拜访的不是房屋东家,而是南宝衣。 她惊讶:“怎么是你——” “啪!” 南宝衣利落地给她一巴掌! 南胭惊呆了! 她捂住通红的脸颊:“南宝衣,你,你打我?!” 南宝衣冷笑,“谋害我家桑田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吧?南胭,你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全是从我家拿的银子,你可真有脸!” 南胭表情骤变。 南宝衣居然知道了这件事! 但这种事当然不能承认。 她双眼含泪,娇娇怯怯:“宝衣,我整日待在家里绣花读书、孝顺母亲,虽然听说前阵子家里的桑田出了问题,但是没想到真相居然这么可怕……投毒啊,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事,你一定要报官才行!” 南宝衣怒极反笑。 南胭脸皮之厚,是她生平仅见! 她懒得跟她扯嘴皮子,还要再打她两耳光解气,宅院里突然传出男人的声音: “胭儿,是房屋东家来了吗?打发他走,告诉他咱们有银子,三天后再交租!” 南宝衣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这是她老爹的声音! 她闯进宅院。 小院子里种着一株石榴树,如今榴花刚谢枝叶繁茂,她老爹陪柳氏坐在摇椅上,俨然岁月静好伉俪情深。 “爹!”她怒声,“您不是答应祖母,和柳氏断绝往来吗?!” 南广呆呆的。 显然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小女儿! 好半晌,他才心虚地陪着笑脸:“娇娇,这人活在世上啊,最要紧的是亲情。小梦是我夫人,胭儿又是我亲女儿,你说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如何割舍得了?你大了,更要懂事啊,你要理解爹爹啊!” 理解个鬼! 南宝衣恨不能给他一棒槌! 她压住怒意,冷笑:“就算您要照顾她们,您凭什么拿府里的银子照顾?有本事,您自个儿赚银子去呀!” “娇娇误会啦,我没有拿府里的银子。”南广笑眯眯地解释,“前阵子我回府,你祖母不是罚我跪祠堂吗?我瞧见祠堂里有几个闲置的金烛台,顺手就拿去当了。反正那金烛台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当了,给你母亲和姐姐添两件首饰哩!” 南宝衣无语至极。 摊上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父亲,她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她沉声:“您人也见了,生活费也给了,现在随我回家。” “这……”南广不舍地瞄向柳氏。 柳氏抚着肚子,笑靥如花:“宝衣第一次来我们家,应该吃了饭再走,否则别人要说我们没有待客之道。老爷仁慈,知道我怀了一个月的身孕,特意给我买了很多贵重的滋补之物,已经吩咐婢女在厨房做了。你和胭儿去屋里看看书,很快就能吃上饭。” 夏日黄昏,暖风穿堂。 闹市的喧嚣渐渐远去,南宝衣怔怔立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柳氏的话。 她竟然…… 怀了身孕? 光影交错,她看着春风满面的父亲,有种如梦似幻之感。 上一世,柳氏并没有再怀上孩子。 想来,又是因为她重生而导致的偏差。 她闭了闭眼,淡淡道:“吃饭就不必了。既然柳姨怀了孩子,父亲还是好生照料着吧。告辞。” 然而南广早已没有心思听她说话。 他像大狗般蹲在柳氏的脚边,耳朵贴着她尚还扁平的肚子,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小梦啊,我好像听见了宝宝在说话。” 柳氏跟着笑:“才一个月大,怎么会说话呢?” “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喊我爹爹哩!” 南胭抱着绣绷坐到旁边,抿嘴笑道:“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您可以提前想几个好名字。” 榴花谢尽。 南宝衣仍旧站在原地,静静听他们讨论哪个名字吉利。 明明与父亲只隔着一丈远,她却觉得好像隔着长长的山水。 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而她只是个外人。 她讥笑南胭住的地方破旧肮脏,可是她在这破旧肮脏的小宅院里,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的父亲,终将成为别人的父亲。 她幼时曾被父亲架在肩膀上骑大马,可是,父亲也终将把别的孩子抱在肩上,由着他拽他的发髻,由着他撒娇打闹。 他还会去什锦记买糖盒,却再也不是为她而去。 南宝衣脊背挺直。 她如同锦官城最端庄得体的仕女,朝南广屈膝行了一礼,落落大方地走出小宅院。 却在踏出门槛的刹那,泪如泉涌。 车厢里,寒烟凉含笑举杯,“一醉解千愁,南娇娇,你我走一杯?” 南宝衣哽咽:“你今日引我来,掌掴南胭是假,真正想告诉我的,是柳小梦的身孕吧?” 寒烟凉不置可否。 “寒老板阴险狡诈,柳小梦和我父亲害玉楼春倒闭,你就要借我的手,害柳小梦出事。可惜,我并不是能狠心到对胎儿下毒手的女子,恐怕要让寒老板失望了。” 寒烟凉转了转青瓷酒盏。 她睨向南宝衣。 十二岁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伤心得要命,却还是保持着她的初心。 这样的小姑娘,挺好的。 她哂笑:“取柳小梦的命,对我而言易如反掌。只是她那条贱命,还不值得弄脏我的刀。” 南宝衣迟疑。 难道,寒烟凉真的是为了她好,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 半晌,她腼腆道:“谢谢。” 寒烟凉傲娇地别过脸:“谢我干什么,我不过是喜欢看热闹罢了。” 南宝衣擦干净眼泪,“经此一事,我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想要强大,就得知己知彼。寒老板,仅凭话剧,赚不到咱们想要的泼天富贵,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75章 这小贱人,留不得了 “哦?”寒烟凉来了兴致,“南姑娘有何高见?” 南宝衣绽出一个蔫儿坏的笑容,“玉楼春鱼龙混杂,是探听消息的绝妙去处。你觉得贩卖消息这个买卖,值不值得做?” 将探听来的消息和秘密,以高价出售给需要的人,比如将柳氏怀孕的消息,售卖给她。 以前从事这个行当的人叫百晓生,只是这个行当需要很复杂的人脉和耳目,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人做。 可玉楼春情况特殊,未必做不起来。 寒烟凉笑眯眯答应下来。 似乎又想到什么,她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 …… 暮色将晚。 南广不敢歇在外室这里,偷偷摸摸回了府。 柳氏倚在小宅院门前,含笑目送他远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 从前宋氏还活着的时候,老爷也不敢在她这里过夜。 后来她终于熬死了宋氏,本以为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他在一起,没想到还没过上两年快活日子,就又被南宝衣那个小贱人搅和。 明明她才是老爷真心喜欢的女人,只因为没有三媒六聘,只因为得不到老太婆承认,所以她就只能沦为外室,甚至就连菜市场的小瘪三都敢轻贱她。 而她的女儿,明明花容月貌,却要被迫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甚至连议亲都找不到好人家。 凭什么呢? “娘。” 南胭轻唤。 柳氏转身,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南宝衣下手也太狠了,这半边脸儿竟还是红的……可怜见的,真叫娘心疼!” 南胭不以为意,“只要您平安生下弟弟,咱们就能有进府的机会。娘,你肚子里揣着的,是咱们翻身的希望呢。” “娘明白,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他。”柳氏抚了抚肚子,眼中满是勃勃野心,“南宝衣终究是咱们进府的障碍,我琢磨着,这小贱人怕是留不得了。” 南胭深以为然。 柳氏诡异一笑:“听说青楼有种病,称作花柳,经由房事传播,乃是不治之症。一旦患上,轻则肌肤糜烂溃疡,重则致死。如果让南宝衣患上,不仅能叫她死,还能叫她名声扫地,沦为笑柄!” “您说得容易,可是南宝衣才几岁?怎么可能与男人……” “这有什么?她不主动,咱们可以找人主动啊!”柳氏轻蔑地甩了甩帕子,“关键在于,她身边总有丫鬟保护,咱们没法儿让患有那种病的男人接近她!” 南胭转了转眼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选。 她笑道:“娘,这件事不劳您费心,我会漂漂亮亮地办妥。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说完,连夜雇马车出了巷弄。 她来到夏府,被侍女引进偏厅。 蜀郡十成富贵,五成在南家、夏家和宋家。 夏府一个偏厅而已,却修建得金碧辉煌,就连烛台都是纯银打造。 南胭一边打量这里的布置,一边等夏晴晴。 可是等了半个时辰,却还不见夏晴晴的踪影。 丫鬟们甚至连茶水点心都不给她上。 她把玩着手帕,猜测恐怕是桑田之事,叫夏晴晴对她生出恼意了。 听说夏家亏了上百万两雪花纹银呢! 她沉吟间,走廊外终于传来动静。 夏晴晴被侍女们簇拥而来。 她抬手,朝南胭就是一耳光:“贱人!就因为你的馊主意,害我家损失了一百万两雪花纹银!你这害人精还敢登门?!” 南胭挨了一巴掌,脸色苍白。 她勉强笑道:“晴晴姐,桑田之事,我十分愧疚。我在家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补偿你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二哥萧弈,如今在前线冲锋陷阵,他的阵法和武艺都是极好的,定能攒下赫赫军功,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可惜因为南宝衣的破坏,晴晴姐没办法和他说亲。”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但是,只要除掉南宝衣,晴晴姐还是有机会和我二哥结为连理的。” 夏晴晴不忿:“怎么除掉她?难道我还能杀了她不成?!那是犯法的!” “不杀她,但可以给她点教训啊。”南胭笑容诡异,“我记得晴晴姐从前提起过,你有位远房大表哥,因为流连青楼所以染上了花柳病,至今都说不到亲事。” 夏晴晴惊讶:“你的意思是……” 南胭笑而不语。 夏晴晴若有所思,“只要南宝衣和我大表哥结亲,那么夏家和南家就有了姻亲关系,我也有机会去南府走动,多和萧公子接触,叫他知道我的好……” 南胭见她动了心思,又道:“但南宝衣长居深闺后院,咱们想打她的主意很不容易。” “你有何高见?” “只要咱们买通南府的马夫,就可以趁她出府时把她带到荒僻的巷弄,让你大表哥成其好事。” 夏晴晴大喜过望。 她亲热地握住南胭的手,“胭儿,你可真聪明呀!能交到你这样的好姐妹,是我夏晴晴三生有幸!” 南胭羞赧微笑,杏眼深处却充满诡谲凉薄。 她生来就是外室女,没有依靠也没有权财。 可那又如何,只要擅长借刀杀人,这些权贵千金还不是任由她驱使玩弄? 把南宝衣嫁给身染花柳的浪荡子,既能解决母亲进府的难题,又能让程家亲事落到她南胭头上。 南宝衣,终究要跪在她的脚底下,恭敬地喊一句“夫人”。 ……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随着金秋的到来,朝闻院里的菊花次第盛开,景致怡人。 尝心帮南宝衣搭了个秋千架子。 少女几个月没出府,整日坐在秋千上,对着角落的柿子树发呆。 枝头的柿子,起初像是淡青色的小蚕豆,随着秋风过境,它们一天比一天饱满金黄,渐渐的有拳头那么大,小灯笼似的把枝桠都给压弯了。 她很馋自家的柿子。 余味笑道:“现在的柿子还是涩的,要等鸟儿开始啄食,才可以摘下来品尝呢。奴婢会做柿子饼,姑娘爱吃甜食,定然会喜欢的。” 南宝衣想了想。 她温柔道:“到时候你教我做柿子饼,我多做一些,等二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他吃。” 柿子树正对着大书房的菱花窗。 南宝衣觉得,如果萧弈在府里,大约也会像她这般馋那些红柿子。 余味笑了,“小姐,二公子不喜欢甜食。” 南宝衣疑惑:“可是我每次与他用膳,桌上都会摆好几碟甜糕呢。” , 娇娇:想二哥哥…… 第76章 骂你,又如何? 余味答道:“那是因为主子心疼小姐,让奴婢多做小姐爱吃的东西。” 南宝衣眨了眨眼。 原来权臣大人,这么把她放在心上吗? 她忍不住笑了,心情像是吃了蜜糖般甜丝丝的。 正高兴时,荷叶捧着账本过来,“小姐,您上回和寒老板约好了,今天去玉楼春收账,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您现在出府吗?” 南宝衣和寒烟凉有约定,玉楼春的收入,留出四成用来经营买卖消息的生意,还有六成两人对半分。 每次去玉楼春收账,都是南宝衣最高兴的时候。 毕竟是自己挣的银子,拿在手上感觉都不一样。 主仆三人来到前院,原本是由尝心亲自驾车的,可是马车上却已经坐了个车夫。 张师傅堆起一脸笑容:“给五小姐请安了!最近天气转凉,马儿脾气不大好,容易尥蹶子,怕姑娘家的驾驭不来,所以小人亲自为姑娘驾车,安全着哩!” 南宝衣望向骏马。 她家银子多,就连拉车的马儿,都是花重金从西域买来的汗血宝马。 整日精贵草料伺候着,养得膘肥体壮,鬃毛更是油光水滑。 长时间的驯养,脾气比猫还要温顺,怎么可能尥蹶子? 她不动声色地笑笑:“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张师傅了。” 不管这老车夫是不是在打坏主意,反正尝心会功夫,有她跟着肯定不会出事。 马车平稳地驶出南府。 行了两刻钟,荷叶疑惑地卷起窗帘,“张师傅,这不是去玉楼春的路啊,你是不是走错道了?” 张师傅笑道:“今天上午,那条大路有马车撞死了人,街面上血糊糊的,可不敢冲撞了姑娘!咱们绕道走,虽然远了些,可毕竟干净不是?” 荷叶听说死了人,顿时吓得小脸发白,“确实如此!” 南宝衣把玩着一串菩提璎珞。 这车夫,怕是被人收买了,要把她拐去什么地方。 她微微一笑,眼眸仍是一派娇憨纯稚。 又走了两刻钟。 马车拐进小巷,在一座巷弄深处停了下来。 张师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咱们好像走错路了,要不您出来看看?” 南宝衣扶着荷叶的手踏出马车。 巷弄蜿蜒绵长,前方堵着一座高大的死墙,张师傅驾着马车横在身后,四周宅院门扉紧闭,灯笼破旧发白。 这种偏僻的地方,就算出了事想逃跑,也很困难。 荷叶大怒:“张师傅,你既然不知道路,瞎赶什么车?!万一小姐出了事,回了府要你好看!” 张师傅只是笑,“有人花了五百两纹银,要小人把小姐带到这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人也是没办法啊!” 南宝衣挑眉:“我记得,张师傅当年是逃荒来的锦官城。你们全家举目无亲,眼见着要饿死街头,是我南府收留你们,让你们在府里当差。你的回报,就是串通外人,害我性命?” 张师傅眉开眼笑:“虽然南府对小人全家有恩,但赏饭吃的那点子恩情,又怎么抵得过五百两纹银来的贵重?小姐,您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 他说完,宅院里传出动静。 一位穿锦袍的男人,被小厮们簇拥着走了出来。 男人三十岁左右,脚步虚浮形销骨立,脸上长满脓包。 大概是为了遮掩脓包,还扑了很多香粉,越发显得恶心瘆人。 他打量南宝衣,不禁面露贪婪:“不愧是南府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姑娘,果然是个上等货,并非窑子里的女人可以比肩。” 南宝衣歪了歪头。 她认识他。 从前在锦官城的宴会上见到过,乃是夏晴晴的远房大表哥,听说因为经常逛窑子,染了一身花柳病,都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她已经明白,今天这个局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夏晴晴脑子笨,想不出这种花招,肯定是南胭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她上个月掌掴了南胭,对方这是怀恨在心呢! 她莞尔一笑:“你们出此下策,就不怕我祖母生气报复?” “哈哈哈!”夏博闻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小姑娘,被人污了清白,不嫁给那个人又能怎么办?就算南老太君动怒,她也不敢对我怎么着!不仅如此,她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将来她死了,还要分我这个孙女婿一大笔遗产!” 南宝衣点点头。 她摇着白玉团扇,微笑:“也就是说,你强了人家姑娘,不仅不会受到惩罚,那姑娘一家还要感恩戴德地倒贴你人和钱……” 夏博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道:“这就是爷的本事!” 南宝衣心平气和,“我在家时,常听祖母和嬷嬷们教导,女孩儿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却从没有听长辈教导过男儿,让他们不要恃强凌弱,让他们对姑娘家保持起码的尊重。我想,正是因为这种教育的缺失,所以世间才会有那么多夏公子这样的斯文败类。” 夏博闻大怒:“你敢骂我?!” 南宝衣讥讽:“骂你,又如何?” 夏博闻忍无可忍,厉声:“来人啊,把这小娘们儿给我抓过来!老子即刻就把她就地正法,叫她知道我夏某人的厉害!” 小厮们一拥而上! 南宝衣的瞳孔如猫般缩起,“尝心!” 锋利的剑芒一闪而过! 六个小厮,脖子上同时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线。 他们愕然地睁大眼,还来不及呜咽,就轰然倒地身亡! 浓郁的血腥味儿在风中弥漫。 第77章 牵红线 夏博闻惊呆了! 这婢女是什么鬼,身手这么好的?! 他尖叫着想逃跑,却吓得双腿发软! 尝心凌空而来的身影,在他瞳孔中放大。 下一瞬,软剑毫不留情地刺瞎了他的眼睛! 随着鲜血四溅,他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至死都没想明白,他得罪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就连那位车夫也没跑掉,惨叫着被尝心一剑穿喉。 荷叶自幼在深宅大院长大,从没见过这种血腥场面。 她瑟瑟发抖,哆嗦着想捂住自家姑娘的眼睛,却见她不紧不慢地摇着团扇,仿佛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南宝衣笑得十分和善:“总有些人家,喜欢把儿子培养成人间渣滓,再放出去祸害清白姑娘。这种渣滓没有存在的必要,不如杀了,也好省下些柴米水粮。” 荷叶震惊地看着自家小姐登上马车。 她觉得,从春天开始,小姐就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但是她很清楚,现在的小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一定都是对的! 尝心把马车驾到了玉楼春。 南宝衣的衣裙溅了血渍,她嫌脏,在雅座中沐了个身。 从屏风后出来,寒烟凉坐在贵妃榻上,慵懒道:“夏博闻的事,我听荷叶说了。夏晴晴和南胭行事恶毒,你要不要报官?” 南宝衣拿帕子擦着细软秀发。 她温柔道:“报官的话,她们两个会名声扫地的,将来要怎么嫁人?我是个善良的姑娘,报官这种事,万万做不出来。” 她忽然话锋一转,笑盈盈道:“寒老板认识的人多,还请帮我物色一个容貌出挑,身患花柳的年轻人。我琢磨着夏晴晴如此热衷给人牵红线,我也该以德报德,帮她牵一根才是。” 寒烟凉懒散道:“夏晴晴好歹是夏府千金,寻常男人,怕是看不上眼。” 南宝衣在妆镜台前坐下,目光落在镜中墙壁上。 一把唱戏用的尚方宝剑道具,就悬挂在那里。 她十分善解人意:“夏晴晴心比天高,做梦都想当官夫人。既然如此,我便借寒老板的尚方宝剑一用,也叫她尝尝当钦差夫人的滋味儿。” 寒烟凉眸光微动,顷刻间明白了她要干什么。 她笑道:“那么,南胭呢?” “暂时不能动她,将来我退婚,或许还有要用到她的地方。” 从玉楼春回到朝闻院,已是黄昏。 南宝衣倚在绣楼上,朝西边儿远眺。 晚霞横陈天际,圆圆的落日透着融融暖意,一点点朝地平线坠落,是世间少有的瑰丽景致。 她心里如落日般温暖灿烂。 二哥哥那么厉害,现在一定打了胜仗,想来已离归期不远。 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给她带礼物呢? …… 眼见着是入了秋。 长夜渐渐寒凉,清晨时,园子里的树木上凝满露珠,随着寒风拂过,簌簌跌落土壤,滋润着草木根系。 绣楼。 荷叶挽起帐幔,温温柔柔地唤南宝衣起床,“入秋了,姑娘一日比一日起得晚,连功课都落下许多。等二公子回来,恐怕会责罚您的。” 南宝衣暖呼呼窝在被窝。 她露出一双亮晶晶的丹凤眼,撒娇道:“荷叶,天这么冷,你让我再赖两刻钟吧?” 荷叶为难。 南宝衣掀开半截被子,把她也拉进被窝,“咱俩一块儿赖床好不好?你的手好凉,我替你呼呼。” 小主子亲自为自己暖手,荷叶的心暖得什么似的。 她陪着南宝衣说了会儿话,才道:“余味说,书房外面的柿子已经可以摘了,您再赖床,那些柿子就要被小丫鬟们摘光了。” 南宝衣惊喜。 她馋那些柿子很久了! 她在婢女的伺候下飞快梳洗打扮,连斗篷都来不及系,小跑着去了园子。 朝闻院这株柿子树熟的早,白露节气前后,圆滚滚的柿子缀在枝头,金黄温润,偶有胖乎乎的雀鸟偷啄,瞧着十分喜气。 南宝衣跑过来,才发现并没有丫鬟摘她的柿子。 荷叶笑着拿来竹竿,“奴婢要是不那么说,小姐这会儿还在床上赖着!” 南宝衣羞赧。 她如今还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天生就十分贪睡呀。 她接过竹竿。 竹竿上有钩刀和网兜,很方便摘高处的柿子。 她兴冲冲摘了二十个大柿子。 她不要别人插手,因此余味只得跟在旁边指点:“先把柿子去皮留蒂,再用麻绳绑住柿子蒂。” 南宝衣认真照做。 绑好二十只柿子,她按照余味的话,把柿子挂在屋檐下。 要反复翻晒多日,等柿子瘪下去,才算晒好。 金秋的园林,温暖的阳光,枝头蹦跶的山雀,墙头晒太阳的懒猫,一切都叫人心生欢喜。 南宝衣满足地坐在秋千上,看屋檐下挂成一排的大柿子。 这种感觉就像是农家丰收,令人生出一种脚踏实地的快活。 她掰着手指头,一只只数过去:“祖母的、二伯母的、大姐姐的、珠珠的、四哥哥的……剩下的全给二哥哥……” 荷叶欣慰地看着她。 虽然柿子饼并不是珍贵的东西,但毕竟是小姐花心思做的。 值得珍惜的,从来都不是礼物本身,而是那份送礼物的情意啊! 她家小姐,真的懂事了! 正在这时,尝心从外面进来,呈上一封帖子:“夏家送来的。” 南宝衣好奇接过。 她翻开,原来是夏老爷四十大寿,请蜀郡的富商和权贵吃喜酒。 上次夏晴晴和南胭设局害她,却把夏博闻搭了进去。 尝心用化尸水溶解了夏博闻等人的尸体,夏晴晴和南胭左等右等,不仅没能等到大事告成的好消息,甚至连夏博闻的人影都找不到,想必这些天急坏了。 夏家和南家毫无交情,这次宴请南家,恐怕是夏晴晴迫不及待想见自己,弄清楚当日真相。 她莞尔:“祖母怎么说?” 尝心道:“老夫人说,咱们府里的几个姑娘,已经很久没出去参加宴会,所以让二夫人带你们去吃酒解闷儿。” “那便准备着吧。” 南宝衣把帖子递给她。 她安排的那位“钦差大人”已经就位,她也正好去夏家看看热闹。 , 明天二哥哥就回来鸟 第79章 我是个大家闺秀 翌日清晨。 南宝衣梳妆打扮妥当,坐上了前往夏府的马车。 三姐妹都在,车厢里十分热闹。 南宝珠吃着糖糕,不知怎的又提起了南宝蓉的婚事:“张远望瞧着人模狗样,可实际上真是很不靠谱。要我说,大姐姐与他退婚,是一件十分正确的事呢。” 南宝衣满心好奇。 上次表哥帮了大姐姐之后,就忙着去江南做生意了。 如今半年时间过去,也不知道两人进展如何,真叫人忧心啊。 她试探道:“大姐姐今年及笄,按道理应当准备嫁人了,可有相好的人家?” 南宝蓉为难地揪着手帕,“你们两个都是小姑娘,怎么可以把嫁人这种事挂在嘴上?咱们谈论这些,有违妇道的……” “我娘说,妇道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博一个好名声,又哪里比得上自己舒心来的重要?”南宝珠振振有词,“大姐姐,你也老大不小,该相看人家啦!” 南宝衣忍俊不禁。 二伯母出身镖局,性格豪放,自然不觉得妇道那一套是好东西。 或许这种想法离经叛道,但她悄悄觉得,二伯母是对的! 她笑道:“大姐姐,我表哥也算青年才俊,觊觎他的姑娘不在少数,你要抓紧才行啊!” 南宝蓉愣了愣。 起初她只是红了耳朵,渐渐的连脸蛋都红了。 她垂下头,像是一株不胜凉风的娇羞水莲。 南宝衣瞧着,暗暗欢喜。 如果一个姑娘,在听见某个少年的名字时羞红了脸,那她一定很喜欢那个少年。 大姐姐和表哥,有戏啊! 马车在夏府外停了。 二伯母从另一辆马车出来,招呼她们:“夏府办酒,到处都是人。你们要跟紧我,不许乱跑,更不许闯祸。” 三人应下。 南宝衣踏进门槛,悄悄朝四周观望。 夏府宽敞奢华,庭院游廊,亭台楼阁,园林流水,无一处不精致。 每走几步都会遇到生意上的伙伴,二伯母在前面打招呼,她们就乖乖跟对方身边的小姑娘互相见礼。 终于走到女眷所在的花厅,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说笑声: “早就听说南胭姑娘风姿卓绝,是蜀郡难得的妙人儿,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就算和南家那三个嫡女站一块儿,恐怕也是南胭姑娘更胜一筹啊!不知姑娘可有说亲?我这人生平最爱做媒,手头有好几个富家公子等着牵红线呢!” 南宝衣挑了挑眉。 她望向二伯母,对方脸色阴沉,显然是生气了。 她知道,这些年她们南府的女儿不怎么外出应酬,倒是南胭,顶着个南府外室女的身份到处蹭酒席,也不嫌寒碜。 天下以瘦为美,最崇尚腹有诗书的瘦美人。 南胭生得貌美柔弱,加上斯文谈吐,倒也能引来不少好感。 因此蜀郡很多人,只知道南府的外室女风姿出众才貌双全,却以为南府的嫡女蠢笨木讷浑身铜臭。 南胭娇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胭儿不敢妄自议论,多谢婶婶好意!” 南宝衣好笑。 南胭的眼光高着呢! 如果牵红线的那位大婶,给她介绍的是程德语那种郡守家的公子,估计她就会捏着帕子,天真无邪地回答:“请婶婶跟家母商议,胭儿不敢置喙”。 可是厅中人却都夸赞南胭知书达理。 甚至还有人可惜她没个好身份,否则跟程家定亲的就该是她了。 二伯母跨进门槛,掷地有声:“我倒是不知,诸位对我南家的事如此上心?” 议论声立刻偃旗息鼓。 在场的都是与夏家沾亲带故的亲戚,还有一些富家商户,其中很多人都没见过南府的嫡女。 她们认真打量三姐妹。 老大端庄娴雅犹如娇花照水,老二珠圆玉润恰似大唐太真,老三最妙,金钗之年的小姑娘,娇而不媚、艳而不俗,像是曦色里带露的娇嫩芙蓉,一眼望去,眼如水洗。 再对比南胭,她美则美矣,却透出精心雕琢的匠气和妩媚,缺了少女的纯真娇贵。 嫡出庶出,高下立见。 南胭垂下眼帘。 她深谙人心,自然懂得这些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眼底划过嫉恨,她小声对夏晴晴道:“咱们得找机会问问南宝衣,你表哥究竟去哪儿了。” 夏晴晴点头,起身道:“此间无趣,南宝衣,我带你们去后花园玩耍吧。如今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我爹花重金买了一株名贵芙蓉,咱们去赏玩一番。” 锦官城又有“芙蓉城”的美称。 相传后蜀时期,皇帝孟昶偏爱芙蓉花,命百姓在城墙上种植芙蓉树,花开时节,锦官城四十里锦绣,因此被誉为“芙蓉城”。 后来每到金秋时节,赏玩芙蓉也成了这里的习俗。 南宝衣等妙龄少女,随夏晴晴去了后花园。 花园中央立着檀木花架,花架上摆着一只纯银花盆,花盆里果然种着一株半人高的芙蓉。 芙蓉花如碗口大,花瓣重重叠叠,纯白动人。 “这叫银丝芙蓉,是我爹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外边儿可没有!”夏晴晴得意洋洋地瞥向南宝衣,“你们家有这么贵重的芙蓉吗?” 众所周知,南家不通文墨,连奇花异草都不会欣赏,粗俗得很呐! 众人等着看笑话时,南宝衣讥笑道:“这种碗状的芙蓉花,确实很少见……可是碗状的栀子花、牡丹花,却到处都是呀!夏姑娘,你怕是被花匠坑了!” “你——”夏晴晴气怒,“你这种人,就不配欣赏名花!” 南宝衣朝她扮了个鬼脸。 欣赏完那株银丝芙蓉,少女们三三两两跟交好的手帕交玩耍去了,南宝蓉身子娇弱,南宝珠扶她去了远处抱厦休息。 南宝衣知道夏晴晴和南胭有话要问她。 因此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一条偏僻的紫藤萝花巷里。 没走多远,背后果然传来夏晴晴的声音: “南宝衣,你给我站住!” 南宝衣转身,“找我有事?” 夏晴晴咬牙:“你有没有见过我表哥?!” “表哥?” “夏博闻,满脸脓包的那个!” 南宝衣茫然,“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知书达理恪守规矩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去见外男呢?” 第80章 我二哥哥成瘸子啦 夏晴晴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就南宝衣这样的,还敢称大家闺秀?! 南胭暗示般扯了扯她的袖管。 她会意,趁南宝衣猝不及防时,猛然冲上前掀起她的袖口! 少女的手臂纤细白嫩,一粒鲜红的守宫砂格外醒目。 夏晴晴不可思议。 她明明安排了车夫和夏博闻去掳掠南宝衣,为什么那两个人音信全无,可是南宝衣却好好地站在这里,甚至连清白都还在?! 南宝衣慢条斯理地放下宽袖,“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不仅问我有没有看见你表哥,还要看我的守宫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让你表哥对我做了什么呢。” “你胡说什么,我当然没有!”夏晴晴急忙否定。 正说着话,花径尽头传来脚步声。 南宝衣望去,夏家的男人们正簇拥着一位年轻官员经过。 那官员身穿二品官袍,面如傅粉唇红齿白,十分斯文俊朗。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腰间佩戴的宝剑,剑鞘上雕刻“尚方”二字,竟是御赐的尚方宝剑! 南宝衣唇角翘起,又不着痕迹地压了下去。 她面露疑惑,“夏姑娘,这位大官是谁呀?” 夏晴晴得意,“他是三天前抵达锦官城的钦差大臣,姓王,年纪轻轻就官居二品,代替圣上微服私访巡察蜀郡,很厉害吧?而且他住在我家,锦官城只有我家才有接待钦差的殊荣!” 南宝衣梨涡浅浅,“那可真是天大的福分!钦差大人好年轻啊,容貌也十分出众,简直是女子良配!” 秋风穿过藤萝花架。 不远处花影婆娑,正负手立着一人。 他穿本黑色绣暗金纹常服,容姿俊美高大,凤眼深邃晦暗。 历经战争洗礼,他的气度冷峻凉薄,有种不怒自威的杀伐果断。 他捻着缠在腕间的压胜钱,默默看着花影后的那个小姑娘。 他今日回城,原打算回南府,半路听说小姑娘来夏府吃酒,因此才折了过来。 数月未见,她似乎长高了点。 只是,她现在是在谈论男人吗? 南宝衣并没有察觉到暗处的窥视,仍旧呱呱的:“不知钦差大人可有婚配?又中意什么类型的女子?” 夏晴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即瞪圆了眼:“你想干嘛?!” “只是好奇而已。钦差大人年轻有为、前程可期,比我二哥哥厉害多了。” 夏晴晴愣了愣。 脑海中浮现出萧弈的容姿,她终于有了些女儿家的娇羞样子,“萧公子容貌出众,听说这次在夜郎国打了胜仗,不日就会班师锦官城。他和王大人各有好处,你也不能把他说的那么差劲呀。” “比起王大人,我二哥哥当然差劲极了!” 南宝衣认真地掰起手指头,“第一,我二哥哥在战场上被人戳瞎了一只眼睛,如今成了个独眼龙啦!第二,我二哥哥瘸了一条腿,今后走路都要用拐杖才行。这样的二哥哥,当然比不过王大人啦!” 夏晴晴惊骇。 萧弈居然瘸了腿、瞎了眼,成了个废物?! 花影婆娑处。 萧弈唇线绷得很紧。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瘸了腿,瞎了眼,成了个废物?! 他死死盯着南宝衣,似要把她盯出个窟窿。 南宝衣浑然不觉。 她温柔上前,亲切地握住夏晴晴的手,“晴晴姐,之前你不是想和我家联姻吗?等二哥哥回来,我让他亲自登门提亲好不好?” “不好!” 夏晴晴猛然甩开她的手。 她见鬼般迅速后退,“那么一个废物,怎么配得上我?!我可是要当官夫人的!” 南宝衣黯然,“这样啊……也是,像晴晴姐这种才华横溢、貌美如花的姑娘,也只有钦差大人才能配得上。哪像我二哥哥,这辈子恐怕都娶不到媳妇了。” 她的呢喃自语,犹如当头一棒,令夏晴晴霍然清醒。 是啊,萧弈现在不中用了,她必须另挑高枝儿。 钦差大人就住在她家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应该抓紧机会啊! 想起钦差大人跟她说话时温柔可亲的样子,她双颊羞红,转身就要去献殷勤。 南胭比她聪明,急忙追上去劝:“晴晴姐,那位钦差大人出现的蹊跷,你得慎重——” “你闭嘴!” 夏晴晴嫌弃地瞪她一眼,“你懂不懂什么叫微服私访?没看见人家带着尚方宝剑吗?!我看,你就是嫉妒我能当二品官夫人!南胭,不是我说你,你也只是个外室女的身份,顶了天嫁个小财主,怎么有能耐管我的姻缘?” 说完,寒着脸跑开。 南胭被呛了一顿,不禁羞愤交加。 她咬着嘴唇转身,恶毒地盯向南宝衣。 南宝衣无辜,“你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骂你。” 南胭跺了跺脚,厉声道:“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狠话,她匆匆走了。 南宝衣歪了歪头。 她并不畏惧南胭。 骨子里压抑了太久的仇恨,像是沸水般喧嚣沸腾。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眼里的娇憨纯稚尽数化作兴奋,就像是山猫遇到了可以玩弄折磨的猎物。 正开心时,一道清寒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何时成了眼瞎腿瘸的废物?” 南宝衣如遭雷劈。 她猛然转身。 身姿笔挺的青年,刚从战场归来。 穿军靴,系一件暗红色描金云纹斗篷,站在烈烈秋风之中,仿佛就连风都染上了他的冷漠与血性,叫人畏惧。 他居高临下地质问,眼眸深处却藏着浅淡的笑。 捕捉到那丝笑意,南宝衣就不害怕他了。 她绽出甜甜的笑容,欢呼着扑上去,“二哥哥!” 她紧紧抱住少年的腰身,小脸深深埋在他怀里,“你走后,我好想你好想你!整日茶饭不思,都瘦了一圈儿啦!” 萧弈挑了挑眉。 他倒是没看出来小姑娘哪里瘦了。 扑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襦裙系带前起伏的圆润。 那种娇软的触感,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捉住她的后颈,把她拎到旁边,冷淡质问:“我何时瞎了瘸了?” ,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PK赢啦! 另外求一波推荐票? 第81章 世上还有读书习字这种事吗 “唔……” 南宝衣羞赧地蹭了蹭鼻尖,“我也是为了二哥哥着想,省得夏晴晴老是缠着你……” 她心虚地瞄一眼萧弈,忽然关切地握住他的小手指,“二哥哥,打仗是不是很可怕呀?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我听人说,打仗时很容易摔断腿的!” 小姑娘娇憨天真,眼神清澈明亮,充满了关切。 萧弈心情不错,反握住她的小手,“我当然不会受伤。” 南宝衣弯起眼睛,“二哥哥是很厉害的大英雄!” 被这样称赞,萧弈的心情就更好了。 兄妹俩往藤萝花架外面走。 萧弈听着南宝衣呱呱地说南府这几个月的事。 一会儿说她写的书在市井间很受欢迎,一会儿又说祖母的身体越来越硬朗,一会儿又说朝闻院里的那棵柿子树结果了……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经由小姑娘说出来,却都成了了不得的大事。 “二哥哥,夏家有一株很名贵的芙蓉花,我带你去观赏吧?这个时节,应当观赏芙蓉花的!” 她高兴的像一只小山雀。 萧弈自然没有异议。 走到后花园,夏晴晴正和王钦差散步而来。 萧弈看了眼王钦差腰间挂着的尚方宝剑,淡淡道:“他是你的人?” 南宝衣微讶。 权臣大人眼力也太好了吧,这就判断出王陵是个假钦差了? 她笑道:“确实是我的人。” 她前世在宫里待过,知道玉玺印章长什么样,因此照葫芦画瓢,托寒老板替她伪造了王陵微服私访的圣旨和官文。 她又把夏博闻的事说了一遍,认真道:“我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夏晴晴和南胭害我,我当然要以牙还牙。王陵是寒老板帮我物色的人,身染恶疾病入膏肓,并且还染了一身花柳,所以他不怕冒充官员被斩首。我付他三千两白银,保他妻儿老小衣食无忧,因此他愿意舍命为我做这件事。” 她顽劣地眨了眨眼,“那把尚方宝剑,是从玉楼春的戏台子上拿来的,夏家竟然也信!” 她欣赏着夏晴晴献殷勤的模样,“夏晴晴一心想当官夫人,我当然要满足她的心愿。二哥哥,从前的我只敢在府里撒泼任性,可是现在的我,有能力保护家人,也不再受别人欺负……我今后,还会变得更好,是不是?” 萧弈负着手,捻着那枚压胜钱。 小姑娘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找人冒充钦差。 还正大光明地住进了夏府! 他垂下凤眼看她,秋阳下,小姑娘的笑容格外娇憨纯稚。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罢了,她大胆妄为也没有关系,从今往后,他多护着些就是了。 心里面这么想,他面上却很冷淡,“我离开的这几个月,功课可有落下?每日可有按时读书习字?” 南宝衣心虚地别过小脸。 萧弈沉声:“南宝衣。” 少女顿了顿,夸张地面露惊讶:“二哥哥,世上还有读书习字这种事吗?” 果然没有好好读书…… 萧弈似笑非笑,“回府之后,四书五经各抄十遍。” 南宝衣:“……!” 她禁不住撒娇:“二哥哥,我错啦。你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就不要罚我啦!” 萧弈挑眉:“世上还有不挨罚这种事吗?” 南宝衣憋屈。 她想,她这辈子大约都争不过权臣大人。 但是如果她将来能嫁一位位高权重的好夫君,有夫君撑腰,权臣大人或许就不敢再随便罚她了。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 落在萧弈眼中,便又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顽劣模样。 花园里聚集了不少宾客,都是来观赏名花的。 南宝衣捏住萧弈的袖角,“二哥哥看,那就是银丝芙蓉,听夏晴晴说,得五千两银子一株呢!” 萧弈没放在眼里。 他淡淡道:“你喜欢?” “她喜欢又如何,整座锦官城只有我们夏家才有!”夏晴晴蹿了出来,语调刻薄,“这可是无数能工巧匠花心思培育出来的,光有银子是买不到的!你们南府,也只有眼馋的份儿!不过你们家的人都没读过书,估计也不懂得赏花问月这种风雅事。” 南宝衣很嫌弃她。 也就一株花儿罢了,她那股得瑟劲儿,好像整座锦官城都是她夏家的产业似的! 更何况炫耀归炫耀,谁还没个骄傲高兴的时候,但是为什么非要把别人踩在脚底下呢? 正郁闷时,周围忽然响起惊呼。 她望去,权臣大人把玩着一朵碗口大的银丝芙蓉,竟是摘了枝桠上开的最好的一朵! 夏晴晴气得七窍生烟! 她见摘花的人是萧弈,又是一愣。 南宝衣不是说萧弈瞎了眼、瘸了腿嘛,为什么他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 她一边懊恼萧弈摘了她的花,一边气愤南宝衣欺骗她。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萧弈,谁让你摘了我的南宝衣?!” 众人一愣。 她急忙改口:“我是说,南宝衣,谁让你欺骗我的芙蓉花?!” 宾客忍不住了,纷纷窃笑。 夏晴晴脸红如滴血,使劲儿跺了跺脚。 南宝衣递了个眼神给王陵。 王陵会意,立刻将夏晴晴护在身后,温声道:“这位公子可懂为客之道?你随意毁坏花木,恐怕不合规矩。” 夏晴晴见他竟然为自己出头,顿时娇羞难耐。 果然她还是很有魅力的,就连二品钦差都为她倾倒呢! 南越国重文轻武,王大人年纪轻轻就官居二品文官,确实比萧弈更有前程。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这位钦差大人! 萧弈勾唇一笑。 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那朵银丝芙蓉,“辱骂客人,便是夏府的待客之道?这花儿,我便是连根拔了又如何?左不过一株寻常芙蓉,也值得如此宝贝?” 王陵微笑,“听公子的语气,似乎能拿出更名贵的芙蓉?” 夏晴晴得意:“那是不可能的!放眼天下,银丝芙蓉不超过十株!我家独占一株,再没有比它更名贵的了!萧公子今日摘了我的花,得好好赔偿才行!” 南宝衣有点儿心虚。 权臣大人手里,真的有更名贵的花吗? 第82章 她理应被娇养在掌心 园中设有桌椅,萧弈慵懒地撩袍落座。 他道:“十苦。” 十苦立即会意。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迅速抱来一盆芙蓉树。 树有半人高,开满了纯金色芙蓉,花瓣犹如燕尾,十分明丽雍容。 萧弈单手支颐,“此花名唤金丝芙蓉,乃是夜郎国皇族独有的花木,夏姑娘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惊叹。 他们听说过这个品种! 它是夜郎国皇廷独有的名贵国花,没想到竟然落在了萧弈手里! 想起什么,他们忽然脸色巨变。 谁都知道司徒凛奉旨带兵,攻打夜郎。 如果萧弈能拿到夜郎皇廷的金丝芙蓉,那么他在这次征战中,肯定立下了赫赫军功。 可他才十八岁! 有心人已经清楚地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 南家,恐怕要出一位大人物了! 夏晴晴脸色难看。 她是个闺阁姑娘,没什么见识,不明白萧弈的可怕之处。 她只知道,萧弈在为南宝衣打她的脸。 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萧弈慵懒地掐下一朵金丝芙蓉,随意丢到她脚边,“赏你。” 打发叫花子般的轻佻举止,令夏晴晴无地自容。 她脸皮发烫泪水涟涟,求救般望向王陵。 王陵亲自为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快要开席了,本官陪你去花厅用膳。斗花这种事,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错!”夏晴晴宛如找到了主场,“斗花这种事无趣至极,王大人,咱们走!” 南宝衣赢了斗花又如何,终究只是个商户女罢了! 她夏晴晴就不同了,她可是要嫁给二品大员当诰命夫人的! 她挑衅地瞪了眼南宝衣,娇滴滴地跟着王陵走了。 宾客们欣赏了一会儿那株金丝芙蓉,也跟着去花厅吃酒席。 人群散尽。 萧弈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金丝芙蓉,瞥向南宝衣,“过来。” 南宝衣好奇地凑过来,“做什么呀?” 萧弈将那朵芙蓉花戴在了她的鬓角。 他率兵攻入夜郎皇廷时,看见宫殿里种满了金丝芙蓉。 彼时还不是芙蓉花季,但他想着南娇娇,想着这个容貌艳似芙蓉的小姑娘,就起了把这些花都移植回朝闻院的心思。 小姑娘爱攀比,南府又没有拿得出手的名贵芙蓉,有了这些,她就不怕被别的姑娘比下去了。 她理应被娇养在掌心。 南宝衣怔怔的。 权臣大人居然亲自为她簪花! 心底生出欢喜,她羞羞怯怯:“二哥哥,好看吗?” 她生得娇美明艳,即使鬓角簪着碗口大的芙蓉,也压不住她半分艳色,反而沦为了她的陪衬。 萧弈犹豫起来。 小姑娘实在很好看,可是待会儿去宴席上,若是叫别的男人看见,难保会起不该起的心思。 于是他摘下金丝芙蓉,“不好看,俗得很。南娇娇,你越长越丑了。” 南宝衣急忙摸出掌镜,左右照了照,觉得自己还是美美哒。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眼萧弈的背影,很想捶他。 …… 花厅里,男眷和女眷是分开坐的,用一道五福如意雕花围屏隔开。 南宝珠招呼南宝衣过来坐。 南宝衣落座之后,发现席间气氛不对劲儿。 仔细一瞧,才看见张远望那个通房丫头竟然也在! 自打西岭雪山一事过后,张家颜面尽失,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娇养的闺女嫁给张远望。 毕竟,谁愿意自己女儿一过门就给别人当娘? 这不膈应人嘛! 再加上张远望右手废了,眼见着考功名毫无指望,就更没有人家愿意跟他结亲。 张家没办法,干脆叫他娶了孙纤纤。 孙纤纤从区区丫鬟一跃而成少夫人,可谓春风得意。 虽然已经怀胎八月,但无论哪家办酒席,她都要挺着肚子去凑热闹,好叫别人看看她如今的威风。 此刻,孙纤纤挺着大肚子,翘着一根兰花指,嫌弃地指向面前的汤盏,“这酸梅汤味道不正宗呢,压不住本夫人的孕吐。万一怠慢了本夫人肚里的孩儿,你们夏家担待得起嘛?!” 夏家侍女面面相觑。 她们家的酸梅汤也算用料厚实,怎么就不正宗了? 一名婢子恭敬道:“那奴婢叫厨娘重做一碗?” “罢了,勉强喝着吧。”孙纤纤傲慢地拿起筷子,又嫌弃地戳向桌上菜肴,“鲤鱼有刺,万一卡着本夫人,你们担待得起吗?还有这小排骨,全是骨头,叫人家怎么吃?!” 侍女无话可说。 鲤鱼没刺,那还是鱼吗? 既然知道这道菜是糖醋小排骨,怎么可能没有骨头?! 孙纤纤把满桌菜肴都点评了一遍。 她一边点评,一边用沾了口水的筷子戳,把满桌菜肴戳得稀烂,令其他人毫无食欲。 最后实在没办法,夏府只能重新上了一桌菜,又撤掉围屏,为她单开一桌。 孙纤纤独占一桌,光秃秃地杵在男眷和女眷中央。 她觉得这才是张家少夫人该有的待遇,心里面十分骄傲,洋洋自得地命丫鬟给自己布菜。 众人望向张远望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 娶一个丫鬟当夫人也就罢了,还如此招摇地把她带出来,现在好了,这丫鬟行事举止毫无规矩,这不是丢自己脸吗? 张远望一张脸青紫交加。 他是不愿意带孙纤纤出来的。 可她成天拿肚里的孩子说事,整日在府里撒泼打滚,甚至还不许他亲近别的丫鬟,他能怎么办? 他厌恶地瞪了眼孙纤纤,又望向南宝蓉。 他从前的未婚妻,正规规矩矩地用膳。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别人看一眼,就知道她是家教很好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娶进家门,不仅能为他料理后院、相夫教子、孝顺爹娘,肯定也十分乐意替他纳妾,好生为他抚养妾侍的孩子们。 他应该娶南宝蓉的! 反正她现在也嫁不出去,如果他舍下面子去求情,她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答应! 用罢午膳,夏家请来的戏班子进了花园。 南家三姐妹嫌吵闹,去了角落凉亭说话。 还没坐热乎呢,远处冷不防传来吟诗的声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南宝衣望去。 张远望白衣小冠,人模狗样地从花丛里走来。 他手执折扇踏进凉亭,假惺惺地朝南宝蓉作揖行礼:“数月未见,南大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 二哥哥:娇娇甚美,当金屋藏之 第83章 我心悦你 南宝珠放下核桃糕,冷笑:“如果我姐姐身子好些了,你是不是打算再把她气病?!” “小姨子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怜惜蓉儿罢了,怎么会把她气病呢?”张远望叹息,“自打娶了孙纤纤,我日夜思念蓉儿,以致日渐消瘦。孙纤纤粗鄙浅陋,根本不是宜其室家的姑娘。我想,能配得上《桃夭》这首诗的,世间唯有蓉儿!” 南家三姐妹默然不语。 槽点太多,她们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南宝珠第一个发作:“呸,谁是你小姨子?!咱们两家如今毫无瓜葛,你可别乱攀亲戚!” 南宝衣摇着团扇,讥讽道:“就张公子这样的,还叫消瘦呢?您体貌魁梧、满面红光,不知道消瘦在哪里?” 两姐妹伶牙俐齿不留情面,叫张远望十分恼恨。 他只得讨好地望向南宝蓉,“蓉儿——” “张公子,男女有别,请您不要再骚扰我和我的两位妹妹。若是传了出去,你我名声都不好听。” 南宝蓉态度冷淡,打算带两位妹妹离开。 “等等!”张远望拦住她,从怀里取出一枚簪花,“蓉儿长这么大,还没有男人送过你首饰吧?这根簪花你拿着,聊表我的心意。” 南宝衣望去。 那枚簪花是纯银的,簪头雕琢成芙蓉花,虽然精巧,却算不上贵重,恐怕只是张远望买来讨青楼女子欢心的物件儿。 她姐姐蕙质兰心,值得世间最好的珍宝。 一枚纯银簪花,打发谁呢?! 她冷笑:“张公子听不懂人话吗?我姐姐早已和你一刀两断,你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总缠着她算怎么回事?我姐姐确实是宜其室家的贤惠女子,宜的却不是你家!” 张远望恼羞成怒,“她是退过亲的女人,难道锦官城还有豪门大户愿意娶她吗?!我纡尊降贵亲近她,是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里偏僻无人,他红着脸嘶吼,像是要动手打人的大猩猩,模样十分吓人。 南宝蓉心中害怕,正要护着妹妹们逃走,一道坚定的声音突然传来: “谁说没人愿意娶她?” 宋世宁阴沉着脸,大步走来。 张远望挑眉,“哟,这不是宋兄吗?” 宋世宁没搭理他。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锦盒,腼腆地塞给南宝蓉,“这几个月跑了一趟江南,瞧见这根簪子不错,特意买来送你……却总觉得,这般俗物配不上你。” 南宝蓉红了脸。 她慢慢打开锦盒。 盒子里垫着鹅绒,卧着一根红宝石雕琢而成的簪花,晶莹剔透,价值连城。 张远望伸长了脖子去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红宝石可比银子贵重多了,宋世宁这不是打他脸吗?! 他不禁冷嘲热讽:“哟,宋兄就这么看重南宝蓉?也不过是被我退过亲的女人,宋兄就这么喜欢捡别人不要的破鞋?” 他说话尖酸刻薄,毫无男儿的担当和气概。 宋世宁转向他,沉声:“第一,非是你不要蓉儿,而是蓉儿退你的亲。第二,退一万步说,哪怕蓉儿嫁过人,哪怕她曾被休弃,哪怕她曾为别人孕育过孩子,可是在我宋世宁心里,她仍旧干干净净,品行高洁。这样的好姑娘,张兄不珍惜,我自会娶进门好生娇宠。” 他赶在张远望发作之前,忽然笑着拱手,“不过说来说去,还是要感谢张兄的不珍惜,才成全了我和蓉儿这段姻缘。” 伸手不打笑脸人。 张远望气得心肝疼,却被宋世宁噎得语塞。 这话他要怎么接,继续嘲讽显得小气,跟他客套又显得他蠢。 他的脸皮白中发红,红中涨绿,最后终于变的十分黑沉。 他愤怒得拂袖而去。 南宝珠高兴地“哇”了声,还要叭叭几句,却被南宝衣拽住衣袖,匆匆忙忙地拖出凉亭。 两个小姑娘躲到芙蓉花树后。 南宝珠小小声:“娇娇,咱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呀?我还有好些话想跟你表哥说呢!他刚刚可真是太解气啦!” “嘘,咱们得给表哥和大姐姐独处的机会。若是他们情投意合,说不定咱们府里很快就有大喜事了!” 两人抱着芙蓉花树,偷偷张望亭子。 只见南宝蓉窘迫不已,脸色红如滴血。 她低头盯着绣花鞋尖,朝宋世宁福了福身,“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我二人独处,实在于理不合……宝蓉告退。” 她退出凉亭。 宋世宁急忙追上去,“蓉儿!” 南宝蓉羞窘难耐,情急之下,急忙躲到一株老枫树后。 宋世宁唯恐惊吓到她,隔着枫树站定,小声道:“上次西岭雪山一别,我就去江南查账了,未曾亲自登门探望你,是我的错。” 南宝蓉轻轻咬住唇瓣。 宋世宁十分腼腆: “我,我走在江南的街道上,觉得路过的女子像你,酒楼的灯火像你,天上的星辰像你,就连蜀锦上的金织芙蓉,也像极了你…… “七夕时,我偷偷在府邸门口摆上葡萄和甜饼,还去月老庙求了姻缘。那夜长街热闹,许多人都在吟诵‘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我独自穿过热闹,想着明年的七夕,定然要与你一起寻找牵牛星和织女星,定然要与你一起品尝夏天的瓜果。 “蓉儿,我十分想念你。眼见着今秋将至,我思忖着这该是团圆的季节。于是我马不停蹄地穿过山川城镇,只想尽快回锦官城见你,只想尽快与你订下亲事。 “蓉儿,我,我心悦你!” 秋风和煦。 金色枫叶簌簌吹落,温柔地落在两人四周。 一腔诚挚的青年,在这个暖洋洋的秋日午后,羞赧地对着那株枫树,表达自己最朴实的欢喜。 南宝蓉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 她突然产生一种,被人捧在掌心的温暖。 她以为女子嫁人之后,要侍奉公婆,要相夫教子,要打理后院,再不能像当姑娘时那么轻松娇贵。 可是一个好男人,却会让女子觉得,原来嫁人,是那么值得期盼的一件事。 少女悄悄湿了眼眶。 第84章 权臣大人简直不要太无耻 宋世宁久久等不到心上人的回应,着急地上前两步,“蓉儿——” 他生怕唐突佳人,又急忙止住步子。 他的眼睛里盛满小心翼翼的期盼,大着胆子问道:“蓉儿,你,你这几个月,可有想我?” 他知道女儿家最容易害羞。 他不敢催促,极尽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过了很久很久,南宝蓉终于低着头从枫树后面走出来。 她轻柔地拉起宋世宁的手,将一片枫叶放到他的掌心。 她连眼睛都不敢抬,害羞地跑走了。 宋世宁怔怔看着掌心的红枫。 半晌,他忽然如获至宝般紧紧握住,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芙蓉花树后。 南宝珠云里雾里,稚声问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呀,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明白?大姐姐到底有没有想他呀?” 南宝衣眉眼弯弯,“‘一重山,两重山。山高天远烟水寒,相思枫叶丹’,你说大姐姐有没有想他?” 南宝珠噘嘴。 她不高兴地弹了下南宝衣的额头,“你和大姐姐仗着我没读过书,故意欺负我!哼,不搭理你们了!” 她提起裙角,别别扭扭地跑掉。 南宝衣心情很好。 她摸了摸额头,转身却撞上了萧弈。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跟一尊煞神似的。 她埋怨道:“二哥哥真是,来了也不说句话,是不是要把我吓坏了才罢休?我本来就胆子小……” 萧弈挑眉。 敢找人冒充钦差,还诱骗豪族千金,这叫胆子小? 南宝衣又瞅他一眼,“二哥哥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萧弈淡淡道:“该回府了。” 南宝衣诧异:“不是还有晚宴吗?” “夏家出了事。” 萧弈轻描淡写,抬步朝前院方向走。 南宝衣好奇跟上,“夏家能出什么事?莫非是夏晴晴和王陵发生了什么?她性情急迫,想趁着人多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有的……” 萧弈“嗯”了声。 南宝衣更加惊奇。 她只是随便想想,没想到夏晴晴居然真的没忍住! 她惊叹:“那可是爬床啊!她胆子好大,连人家底细都没摸清楚,就心急火燎地做出这种事!虽然如我所愿,但为了官夫人的荣华,就牺牲自己的清白,未免有失品格。” 萧弈沉默不语。 南娇娇胆子也很大。 而且,还一心要觅个好夫婿,难保将来不会做出爬别人床的事。 他眸色晦暗凌厉了几分,沉声道:“回府之后,除了四书五经各抄十遍,再把《女德》和《女戒》各抄十遍。” 南宝衣震惊:“二哥哥,犯错的人是夏晴晴又不是我,你干什么要罚我?这不公平!” 萧弈瞥她一眼:“先预防着,省得将来你做出同样的事。” 南宝衣无言以对。 这种事,还能通过抄书预防的?! 权臣大人简直不要太无耻! 然而她不敢讨价还价,只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可怜巴巴地跟着萧弈往外走。 走到府门口,来喝喜酒的宾客各自乘坐马车离去,言谈间都是笑话夏晴晴不知廉耻。 南宝衣走到自家马车前,瞧见表哥宋世宁正向二伯母作揖告辞。 他戴着一顶乌色幞头,幞头里藏了一枚火红枫叶,枫叶露出一半,他自己却没察觉,瞧着十分可笑,引得路人频频注目。 虽然狼狈,可南宝衣看着,心里面却暖暖的。 连大姐姐随手赠送的东西,他都如此珍惜,更何况大姐姐本人? 她登上马车,欢喜地凑到南宝蓉身边,“大姐姐,表哥何时上门提亲呀?我都要等不及啦!” 南宝蓉脸皮薄,只垂着眼帘不做声。 南宝珠吃着花糕,笑眯眯道:“他跟我娘提过之后,娘亲高兴的什么似的,说是要回去跟祖母商议。如果没有差池的话,我猜他很快就会过府下聘。” “真好!”南宝衣由衷赞叹。 南宝珠歪了歪头,“可是娇娇,如果他真的娶了大姐姐,那你是继续唤他表哥,还是唤他大姐夫呢?” “唔……” 南宝衣眨了眨眼。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呀! 马车朝南府驶去。 南宝珠爱热闹,干脆卷起窗帘,大大方方地欣赏长街景色。 临近中秋,沿街热闹,摊贩们叫卖各种菊花、膏蟹、石榴等时令之物,看得她泛馋。 她舔了舔嘴巴,小声道:“我可喜欢吃福味斋的大闸蟹了,用蟹八件细细剥了,蟹肉雪白,蟹黄鲜美……李记的薄皮大石榴也好吃,剥开石榴皮,鲜红的石榴籽能盛满白玉小碗,舀一勺送进嘴里,那叫一个酸甜多汁……” 南宝衣和南宝蓉相视而笑。 珠珠最爱吃东西,日渐圆润,看得二伯母忧心不已,生怕她将来嫁不出去,因此不准丫鬟给她买零嘴,可把她馋坏了。 而南宝珠念叨完,做贼似的,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手帕包好的小布包。 她得意地朝姐妹俩眨眨眼,“是用花椒和桂皮卤的花生米!宴席桌上没人吃,我觉得很浪费,就拿回来了。” “不告而拿,是为偷。”南宝衣揶揄。 “不是偷,是拿,拿!” “就是偷!” “南娇娇,我要揍你啦!” 姐妹俩闹成一团。 车窗外,萧弈骑在一匹纯黑骏马上。 余光悄然落在车厢里。 小姑娘笑弯了眉眼,是最幸福的模样。 他很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想起刚刚南宝珠提起的零嘴,他猜测南娇娇也是喜欢的。 他吩咐十苦:“去买些福味斋的大闸蟹,再买些李记的石榴。” 十苦感慨着自家主子真是宠妹,兴冲冲买东西去了。 …… 回到南府,小辈们纷纷来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着问了几句夏府的事,挥挥手示意都回屋休息,只单独留下萧弈。 南宝衣知道,祖母定然要问问他战场上的事。 她回到朝闻院,稍作梳洗之后,想看看她的柿子饼晒得怎么样了。 来到大书房外,屋檐下那一排金黄饱满的柿子饼,竟然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只! 满地都是吃剩的柿子皮儿。 姜岁寒坐在台阶上,摸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儿。 “你——” 南宝衣指着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 她这些天忙里忙外,生怕夜里的寒露弄湿了柿子饼,于是黄昏时把它们收回去,又赶在第二天出太阳时把它们晒到屋檐下。 好不容易盼到权臣大人归来,她还打算在中秋节上端出柿子饼,邀请全家人一同赏月品尝。 没想到,居然白白便宜了姜岁寒! 姜岁寒挑着眉毛,“我在军营担任军医,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怎么,吃你几个柿子饼,你还不乐意啦?” “就是不乐意!”南宝衣凶巴巴地瞪他,“而且柿子寒凉,你吃那么多,不拉肚子才怪!” 萧弈回来,刚好听见最后一句话。 南娇娇是在关心姜岁寒? 难道她发现了姜岁寒没有身染恶疾? , 谢谢陪月吖~(超级眼熟)、朝月、亿荨锦、沐梓曦、多余、流星、花椒红辣椒、远赴.、绵花糖初初的打赏,抱住仙女们! , 第85章 萧家哥哥重色轻友 萧弈俊美的面容多了些阴鸷。 他沉声:“我让你抄写四书五经,你杵在这里干什么?” 南宝衣委屈,“姜岁寒吃了我亲手晒的柿子饼,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二哥哥,你要为我做主呀!” 原来是因为吃食…… 萧弈放了心。 他看了眼小姑娘抱在手里的柿子,“怎么想起做这个?” 南宝衣指向那棵柿子树,“咱们院里的柿子树,结了好多柿子。我琢磨着,如果你在府里,大约也会馋的。可是我担忧你回来得太晚,吃不到新鲜柿子,于是特意为你做了很多柿饼。 “二哥哥,我每天忙里忙外,就想着你回来时能吃上咱家树上的柿子。可是姜岁寒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吃光了那些柿子,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许是觉得心血被浪费,小姑娘十分委屈,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她娇气又真诚。 萧弈拿过她手里的柿饼。 他掰开,递了一半给她,“一起吃。” 他并不喜欢瓜果甜糕。 但柿子饼毕竟是她亲手做的,他定然要尝一尝,才不算辜负她的心意。 南宝衣捧着柿子饼,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这只柿子饼是被姜岁寒挑剩的,个头小又不甜,甚至还有点涩。 她仰起头,担忧地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叫他吃这种食物,是对他的羞辱呀! 可是他认真地细嚼慢咽着,仿佛那半枚柿子饼,真的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她有些难以启齿:“二哥哥,你不觉得,味道有点涩吗?” 萧弈淡淡道:“因为是你亲手为我做的食物,所以并不是其他山珍海味能够比拟的。我品尝的是这份善意,而非食物本身的滋味。” 南宝衣怔了怔。 前世,她曾学南胭,亲自为程德语下厨,做他爱吃的小排骨。 她花了整个下午才做出一盘,灰头土脸地端上桌,程德语却连尝都没尝,就叫婢女拿出去倒了。 他说,那般品相的菜肴,是对他的侮辱。 他还训斥她东施效颦、心比天高,竟然妄图与他的胭儿比肩。 那些话字字诛心,至今想来,依旧令人心酸。 而她今日做的柿子饼,明明涩口,权臣大人却一点儿也不嫌弃…… 南宝衣看着萧弈,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襦裙上。 前世人人都骂他心狠手辣,可他不辜负别人的心意,他才是真正重情重义的人啊! 萧弈皱眉,“哭什么,傻了?” 这么骂着,却还是缓了脸色,把她抱到怀里,抬手替她揩拭泪珠。 南宝衣闭上眼,依恋地靠在他的手臂上,“二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姜岁寒坐在台阶上,满脸不屑。 他容易嘛他,被萧家哥哥拖上战场,好不容易吃够苦头回来了,还要看他隐晦地借着兄妹之名,搂搂抱抱撒狗粮…… 他愤恨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他要诅咒他们有情人终成兄妹! 还没画完圈圈,忽然感受到头顶发凉。 抬起头,萧家哥哥目光凉薄:“不告而拿,是为偷。姜岁寒,你该赔娇娇二十只柿子。” 姜岁寒:“……” 他不就吃了几个破柿子嘛,居然还要赔?! 萧家哥哥重色轻友,他可真是太难了! 他悻悻地出府买柿子。 南宝衣随萧弈踏进书房,虽然被罚抄写四书五经和《女德》、《女戒》,但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点儿怨恨都没有。 她铺纸研墨,乖乖地坐在书案后。 她悄悄抬起眼帘。 权臣大人端坐在书案另一头,尽管是星夜兼程赶回锦官城的,但并没有因为归途辛苦就放松自己。 他细细史书,神态冷峻自若,眉宇间都是从容不迫的认真。 他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时,定然也是这般姿态。 他是那么厉害的英雄! 她咬着笔杆子,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萧弈皱了皱眉。 他沉声:“罚你抄写经书,傻笑什么?嫌十遍不够多?” 南宝衣急忙鼓起腮帮子,不让自己露出笑脸。 终于不笑了,她小声道:“十遍当然是够多的……” 她低头写了两个字,估摸着权臣大人应该在看书,于是又忍不住偷看他。 容色俊美的青年,才学渊博、军功赫赫,还终将权倾天下。 她究竟是有多幸运,才能逆天改命,遇上这么好的二哥哥呀! 萧弈翻了一页书。 他皱着眉毛抬起头,小姑娘来不及收敛傻笑的表情,被抓个正着。 他冷淡:“对待功课不认真,所有作业再翻一倍。” 南宝衣愕然。 十遍都不知道要抄到什么时候,再翻一倍,她的手腕子还要不要了?! 她小脸愁苦,委屈提笔,被迫认真地抄写经书。 书房里点着一炉山水香。 如意菱花纹窗外,金乌渐渐西沉,归鸟盘桓,菊如霜染。 萧弈合上史书。 他望向南宝衣,小姑娘乖乖地抄写经书,楷书清丽而有风骨,比几个月以前进步很多,可见并没有荒废书法。 他低声吩咐余味摆膳。 南宝衣奋笔疾书,正抄得带劲儿时,荷叶恭敬地过来请,“二公子吩咐,请您去花厅用晚膳。光线暗了,小姐仔细伤了眼睛。” 南宝衣应着好。 她搁下毛笔,充实地伸了个懒腰。 来到小花厅,圆桌上摆满了佳肴,最惹眼的是一盘红艳艳的大闸蟹,和一碗堆成小山高的红石榴籽。 她惊讶。 这两样食物,都是珠珠提过的美味呢。 萧弈斟了一盏桂花酿,“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南宝衣坐到他对面,双眼亮晶晶的,“二哥哥,今天怎么有大闸蟹和红石榴呀?你是不是偷听了珠珠的话,买这些好吃的来哄我高兴呀?” 萧弈淡漠,“是我突然想吃。” 权臣大人真是别扭啊! 南宝衣心里明镜儿似的,笑眯眯舀了一勺石榴籽。 新摘的大石榴,汁液甜的很。 她又嗅到空气中醇厚绵甜的桂花酿,忍不住道:“二哥哥,这是府里新酿的桂花酒吗?我也想喝。” “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南宝衣振振有词:“可是桂花酒酒劲不大,姑娘家也是可以喝的呀。而且临近中秋,总觉得要喝一盏桂花酒,吃两只大闸蟹,赏玩菊花和芙蓉,今年的秋天才算圆满呢。” 萧弈想了想,吩咐侍女拿来一只白玉小盏,只给她倒了杯底浅的一点点。 第86章 登门提亲 南宝衣喝完了,唇齿间都是桂花的甜香。 她捧着小盏,“二哥哥,我还想喝。” 荷叶提醒:“小姐,您酒量浅的很,不能再喝了。” “可我就是想喝呀……” 小姑娘的丹凤眼清润剔透,撒娇乞求的小表情,令萧弈无法拒绝。 荷叶还要说什么,他道:“我在这里,无妨。你们都退下吧。” 屋中伺候的侍女,只得退了下去。 萧弈给南宝衣斟了一小盏酒。 可南宝衣沾酒必醉,一小盏酒下肚,小脸已呈现出酡红之色。 她要吃蟹,伸手拿起一只,却因为醉酒,怎么都剥不好。 萧弈拿过她手里的蟹。 他细细剥好,正要将蟹肉和蟹黄挑到她的碗里,却见小姑娘端着小碗,乖乖地坐到了他身边,一副心安理得等着投喂的小表情。 萧弈抿着笑,把蟹肉放到她的小碗里。 小姑娘垂着眼帘,安静优雅地吃掉。 她大约十分喜欢吃蟹。 吃完这一只,她抬起亮晶晶的丹凤眼,仍旧望着他,似乎是期盼他能再给她剥一只。 萧弈开始剥第二只。 把蟹黄放在她碗里时,小姑娘突然掉起泪珠子。 她轻声:“你从来没有给我剥过蟹……” 萧弈挑眉。 从前的南娇娇刁蛮跋扈,他当然没有给她剥过蟹。 “你总是给南胭剥蟹……那时候我常常想,一个男人,大约要很宠爱很宠爱一个女人,才会愿意为她剥蟹吧?” 她忽然哽咽,“可是,你明明是我的夫君呀!要与你共度一生的女人是我,你怎么能给我姐姐剥蟹呢? “我好羡慕好羡慕你宠爱她的样子,于是我向神明许愿,我不要富贵不要荣华,我只愿换一个真心待我的夫君…… “可我大约是个很坏的姑娘,我至死,都没能遇上一个把我捧在掌心娇宠的人…… “如今重头来过,我再也不做坏事,再也不欺负人了……” 她泪流满面地忏悔着,可怜地靠在萧弈的肩头。 萧弈身体绷得很紧,眼眸中透着道不尽的复杂晦暗。 他知道,南娇娇大约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境。 在那个梦境里,她嫁给了程德语,可是程德语却待她很不好。 她梦醒后依旧这么伤心,可见程家伤她有多深。 听闻今年冬天,程德语会从盛京城游学归来。 他应该帮南娇娇退亲。 他想着,把小姑娘抱到怀里,为她揩拭去泪花。 他轻哄:“如今的南娇娇聪明可爱,还充满了勇气,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姑娘。这天下,愿意为你剥蟹的,大有人在。” 南宝衣抬起醉醺醺的水眸。 倒映在瞳孔里的青年,俊美温柔,金相玉质。 她娇哝:“我是个好姑娘,老天爷不会为难好姑娘的,是不是?” “是。” 南宝衣满足地露出笑容,“你愿意为我剥蟹,你是个善良的好人,老天爷肯定也不会为难你,你会有大福报的!” 她说着吉祥话,娇憨又讨喜。 萧弈神情柔和,轻抚过她娇美的面庞,低声:“我等着我的福报。” …… 秋日清晨,帐中寒凉。 因为萧弈回来的缘故,南宝衣不敢赖床了,认真地洗漱打扮妥当,又用了一碗麦芽粥。 她正要去书房晨读,荷叶突然笑容满面地进来:“小姐,大喜事!” “何喜之有?” “松鹤院来人了,是您的表哥宋家公子!跟着一块儿来的,还有锦官城最有头脸的全福夫人!奴婢听人说,宋公子带了好多礼物,银财、玉帛、蜀锦、珠饰,还有一只活雁呢!” 全福夫人,活雁…… 南宝衣前世是成过亲的,知道婚仪有六礼,分别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婚礼下达,纳彩用雁。 表哥这是登门提亲来了! 南宝衣喜上眉梢,哪里还顾得上去大书房读书,拎起裙裾匆匆忙忙去了松鹤院。 松鹤院里,堆满了表哥带来的礼物。 那只大雁最漂亮,脖子上系着喜庆的红绸,瞧着就让人高兴。 南宝珠也在,正好奇地伸手去摸它。 “珠珠!当心它啄你!”南宝衣忍不住提醒。 南宝珠有点害怕地缩回手,馋道:“娇娇,这只鸭子好大呀,我琢磨着,煲成老鸭汤肯定非常鲜美……” 南宝衣讪讪。 她的小堂姐锦衣玉食,从没去过庄子和厨房,因此连大雁和鸭子都分不清楚。 还煲汤,要是祖母知道,珠珠把人家提亲用的大雁煲了汤,估计要揍她的! 她只得解释:“表哥带着大雁登门,是向大姐姐提亲的意思。” 南宝珠很不理解,“提亲,为什么要用大雁呢?” “因为大雁是很忠诚的动物,象征对婚姻忠贞不二。而且大雁守信,冬天时集体南迁,春暖花开时又飞回北方,群飞时长幼有序前鸣后和,是一种非常守礼的动物,象征家庭和睦,守礼守节。” “哇!娇娇,你懂好多呀!你可真厉害!” 南宝衣脸红。 她挽住南宝珠的手,“走,咱们去正厅瞧瞧。” 正厅十分热闹。 花几上摆满瓜果点心,侍女们个个面带喜色。 南宝蓉倚在老夫人身边,脸颊红透,羞得抬不起头。 二夫人正和全福夫人说笑,偶尔提起南宝蓉幼时的糗事,更是叫她羞得恨不能躲起来。 宋世宁端坐着,听着心上人幼时的事,只觉十分可爱,因此笑容里满是真情实意的爱慕。 南宝衣和南宝珠踏进门槛,高高兴兴地请了安。 小姑娘多了,正厅里顿时更加热闹。 老夫人喜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世宁啊,你就留下来用午膳吧。” 宋世宁笑着应下。 正在这时,季嬷嬷从外面进来,脸色不大好看:“老夫人,张家来人了。” 张家来的是常氏和张远望。 昨日从夏府回去以后,张远望左思右想不是滋味儿。 他看着孙纤纤挺着肚子颐指气使,越发想念南宝蓉的温柔似水。 他不甘心就这么把南宝蓉拱手让人,又听说今天宋家来南府提亲,于是也撺掇母亲登门提亲。 官家和商户,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 考试周,祝福参加考试的仙女们旗开得胜! 另外求个推荐票嗷呜? 第87章 萧弈封侯(1) 落座之后,常氏笑道:“哟,这唱的是哪儿出呀?宝蓉才跟我们远望退亲不到一年,转头就勾搭上宋公子啦?” 这话阴阳怪气的,实在不好听。 南宝衣哂笑:“我姐姐还没退亲的时候,您儿子就搞大了通房的肚子。论本事,我姐姐哪里及得上您儿子呀?” 常氏瞬间变脸。 老夫人赶在她发怒之前,装模作样地呵斥:“娇娇,大人说话,晚辈不得无礼。” 南宝衣笑吟吟称是。 她仍旧坐在那里,和南宝珠凑一块儿嗑瓜子看戏。 老夫人转向常氏。 她掌管南府多年,老太君的架势不怒自威:“常夫人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常氏的笑容客气了几分,“西岭雪山之事,你我两家都有过错。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思量,我仍旧想结这门亲,因此特意带远望登门拜访。纳彩的礼物我们都带来了。” 小厮恭敬地呈上礼物。 南宝衣望去,张家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活雁,毛都秃了一半,病病歪歪的,也不嫌寒碜。 其余的礼物,仅是红缎两匹,檀木梳一把。 和她表哥送来的几十箱金玉珠宝相比,实在太寒酸了! 二伯母轻蔑地笑了。 她搂着南宝蓉,直言道:“大哥大嫂早亡,蓉儿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说她是我亲女儿也不为过。 “当初我们以为张家是有头有脸的官家,应当讲规矩,讲体统。却没想到,你们比寻常百姓还不如! “寻常百姓还知道要脸,你儿子还没娶妻就搞大了婢女的肚子,你这当娘的竟然说咱们两家都有过错,谁给你们的脸?!” 连那位全福夫人都看不下去了,暗暗对常氏翻了个白眼。 这种丢脸的事放在别人家,夹着尾巴不出门也就是了。 偏张都尉家不一样! 他们不仅捏着鼻子娶了那个婢女,还在听说前未婚妻要嫁人时,又巴巴儿地赶过来重修旧好! 常氏把她儿子当个香饽饽,以为天底下的女人都爱她儿子。 殊不知,谁家的女儿都是娇养长大,谁乐意让自己闺女去伺候他们一家,谁乐意自己闺女嫁过去就要给别人孩子当娘?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常氏被骂的脸皮臊红,端着茶盏半晌没吭声。 老夫人不愿意她搅合了大喜的日子,沉声道:“来人,送客。” “且慢。”张远望笑着摇开折扇,“祖母,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真想把茶盏扣他脑袋上! 祖母? 谁是他祖母?! 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别讲呀! 可是张远望已经得意洋洋地讲了起来:“祖母、二伯母、蓉儿,我出身四品官家,自幼熟读四书五经。虽然如今右手废了,但假以时日,等我把左手字练出来,必定也能高中进士。蓉儿嫁给我,将来说不定能当诰命夫人,这可是很多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宋兄区区商人,又能给蓉儿什么好处呢?” 宋世宁的神情十分温柔,“我给不了蓉儿诰命夫人的头衔,但我愿意一辈子不纳妾,不收通房。等她过门,宋家所有产业,都由她说了算!” 张远望嗤笑,“不纳妾不收通房?可能嘛?!” 南宝蓉凝视着宋世宁,认真道:“我信他。” 她不要什么诰命夫人。 对她而言,能嫁给世间最赤诚的男儿,就已经是她的幸事。 张远望脸色难看。 他合拢折扇,嗓音粗了几分:“南宝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张家在蜀郡那也是排得上号的豪族,你要是不识好歹,别怪我们家翻脸不认人!” 常氏跟着笑道:“不瞒老太君,我家老爷的部下,就守在府外。如果您今日不同意把南宝蓉嫁给我儿做平妻,就别怪我们无礼!” 老夫人沉声:“光天化日,你张家还敢强闯民宅不成?” “不敢。”常氏意味深长,“只是南家富可敌国,只要稍微查一查你家的税账,总能查出问题的。” 一旁,南宝衣嗑完瓜子,用手帕轻轻擦拭指尖。 锦官城很多人都认为,她家之所以能攒出泼天富贵,不是因为善于经商,而是因为匿税。 前世,那些权贵拿南府赋税做文章,肆无忌惮地查账。 结果,却没能查出半分猫腻。 最后还是南胭动手,在府里的账册上做了手脚,才给家里安上了匿税的罪名。 少女眨了眨眼。 既然常氏大张旗鼓地送来这个机会,何不当着所有人的面查清楚府里账目,叫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家没有匿税呢? 如此一来,就算今后那些权贵还想给家里安上匿税的罪名,也没有机会了。 她倾身,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慈蔼点头,温声道:“常夫人认定我家匿税?” “有没有匿税,您心里明镜儿似的。”常氏甩着帕子冷笑,“正所谓无奸不商,南家之所以富贵,还不是因为奸猾狡诈的缘故?老太君,我这当晚辈的奉劝您一句,尽早把南宝蓉嫁到我们张家,再赔上一大笔嫁妆。否则撕破脸皮,你我面子上都不好看。” 老夫人笑着起身。 她被南宝衣和南宝珠一左一右地扶着,朗声道: “我南家几百年来积德行善,蜀郡几次饥荒,都是我们家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南家不敢称一句积善之家,但也不愿被人污蔑成小偷。既然常夫人坚持认为我南家账目有问题,烦请移步府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账目查个明白!” 她大步走出花厅。 常夫人愣住了。 这老婆子怎么是这种态度?! 提起赋税,她应该害怕畏缩才对! 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查账,她就不怕查出问题,被官府治罪?! 她咬了咬牙:“死到临头还逞强,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逞强到什么时候!” 所有人都聚集到南府门外。 南家这三年来的账目被抬了出来,足足二十几箩筐! 常氏叫了锦官城里十几位德高望重的账房先生过来,摆了桌椅板凳,当场对账。 百姓们听说居然有这等奇事,纷纷拖家带口地来看热闹。 一时间,南府外万人空巷,不仅有小摊贩推着瓜果点心前来售卖,甚至还有庄家开盘,赌南府究竟有没有匿税。 第88章 萧弈封侯(2) 南宝衣坐在绣墩上。 她悠然自若地望向张远望,“干等着很没有意思,张公子,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前世今生,张远望都对不起大姐姐。 他欠她两世的道歉。 张远望挑眉,“赌什么?” “如果我们家当真匿税,那么我姐姐嫁给你就是。如果没有,那么你向我姐姐道歉。” 张远望沉吟。 他不明白南宝衣哪里来的勇气跟他打赌。 南家匿税是事实。 他张家的商铺尚且想方设法地匿税,更何况南府这种大商? 否则的话,怎么多赚银子呢? 既然这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要跟他打赌,那他赌就是了! 他摇着折扇,笑容恣意:“我跟你赌!” 账房先生们足足查了三个时辰。 终于查完,为首的老账房站起身,先是朝百姓们作揖行礼,又恭敬地转向常氏和南老夫人。 他高声道:“我们翻看了南家历年账目,发现其中确实存在问题。” 常氏大喜过望。 当今皇族重视赋税,如果谁家匿税,查实之后举报者将获得一半奖赏。 南府这些年不知道贪了多少银子,哪怕只是得到其中一半,对张家而言也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她激动地站起来:“南家是不是匿了几百万两银子的税呀?!” 几百万两雪花纹银啊! 她发达了,他们家要走向辉煌了! 珠钗首饰,蜀锦绫罗,以后她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张远望得意洋洋地转向南宝蓉,“宝蓉啊,看来咱俩这桩婚事,你是逃不掉了!” 就连全城百姓都议论纷纷,不明白平日里极为和善的南府,怎么会干出匿税这种荒唐事。 满场指责中,老账房突然泪流满面。 他哭道:“常夫人错了,南家并没有匿税……这三年以来,南家不仅如实缴纳赋税,每年甚至还拨出五十万两雪花纹银,用于修路造桥、资助书院、救济灾荒,南家是大善之家啊!” 满场寂静。 老夫人放下茶盏,微笑:“老先生错了。我们南家并不是在这三年里积德行善,而是从两百多年前就开始了。我们家每年都会拿出五十万两雪花纹银,救济穷苦,修筑工程。南家虽然无人考取功名,祖训却是:既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当年杜甫落魄,寄居锦官城草堂,曾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写道: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如今南府富贵,既然已有广厦千万间,自然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在场百姓,忍不住潸然泪下。 每年捐出去五十万两白银,两百多年下来,得捐出多少银子?! 一位私塾先生忍不住拈须感慨:“《周易》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南府积德行善,合该锦绣富贵!蜀郡首富这份尊荣,除了南府,再无人家消受得起!” 其他百姓纷纷赞成点头。 常氏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南家这么有钱,怎么可能没有匿税?! 蜀郡税收,十之税一。 南家每年赚那么多银子,得交多大一笔税,难道他们不心疼吗?! 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轻蔑地瞥向常氏,“《周易》还有言,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多行不义必自毙,张家,呵!” 众人蔑笑起来,轻视尽在不言中。 常氏臊得满面通红。 她无颜再留在这里,怒声道:“远望,咱们走!” “慢着。” 南宝衣拦住张远望,丹凤眼弯如月牙:“张公子还欠我姐姐一声道歉。” 张远望瞟了眼南宝蓉,心头火起,粗声道:“从前多有得罪,对不起!” 毫无诚意地道完歉,跟着常氏就要走。 恰在此时,军靴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无数士兵出现在这里,堵住了这对母子的去路。 马蹄声哒哒而来。 南宝衣望去,马背上的青年,容色俊美,金相玉质,踩军靴,一袭暗红绣彪兽补子官袍,衬得他高大挺拔威风凛凛。 他行至南府门前,潇洒地翻身下马。 把缰绳丢给十苦,他在侍从搬来的圈椅上落座。 长腿自然交叠,他一边挽起箭袖,一边勾唇而笑:“听闻此地有人闹事,萧某特意前来查看。” 常氏丢了脸,恨不能赶紧回家,哪有空跟他磨叽。 她怒声:“区区六品守备,怎么敢拦我?!我可是都尉家的夫人!” 张远望同样不忿,“萧弈,谁给你的胆子调集军队?!赶紧带着他们滚!如果不识相,回头我禀报父亲,叫他把你撤职查办!” 萧弈哂笑:“你们诬陷南府匿税,莫非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 “我已经跟南宝蓉道过歉,还想怎样?”张远望不耐烦,“区区守备,帐中小卒,谁给你的胆子审讯我们?!腌臜玩意儿,你见了我爹,还要给他下跪磕头呢!” 他还要辱骂,长街外马蹄声声,一道尖细的高声唱喏远远传来: “圣旨到——” 在场众人,除了萧弈,俱都一惊。 锦官城距离盛京城三百里之遥,怎么会有圣旨下达? 是给谁的圣旨,是惩罚还是奖赏? 不等他们想明白,在看见明黄旌旗招展的马队时,身体已经下意识跪了下去。 就连老夫人都由南宝蓉搀扶着,恭敬跪下。 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南宝衣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面色淡漠,显然早就知道,今天会有圣旨下达。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权臣大人在夜郎国的战争中,立下了赫赫军功,这道圣旨,莫非是给他加官进爵的? 只是不知,会赐什么官爵呢? 偏将? 小将军? 她猜不到。 传旨的太监翻身下马,展开圣旨,掐着嗓子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蜀郡守备萧弈,在夜郎之战中,杀敌数千,献计二十余条,共策划赢得十六场大战,出奇计破夜郎国都,当居此战第一功!萧弈年少有为,朕心甚慰,特封二品靖西侯爵位,赐黄金千两,食邑万户,钦此!” 他念完,笑眯眯望向萧弈。 青年俊美昳丽,犹如金相玉质。 很难想象,他在战场上是怎样的鲜衣怒马所向披靡。 萧弈沉稳地谢过恩。 太监又暗暗点头。 十八岁的青年,封侯拜将而不骄不躁,这份心境实在难得,将来恐怕还要身居更高位。 他的笑容讨喜了几分,亲切道:“那日皇上晨起,听闻侯爷攻破夜郎国都,喜得连袜子都顾不得穿,在殿中连翻了两个跟斗,夸赞侯爷后生可畏,将来能成为南越栋梁哩!” 萧弈不置可否。 老夫人笑着上前招呼:“公公远道而来,旅途疲惫。还请入府休息,让我们好好招待您。” “老夫人客气了!” 乌压压的人马,一同进了府邸。 常氏和张远望的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黑,可谓精彩纷呈。 二品靖西侯啊,官阶可比区区都尉高得多! 食邑万户,他将得到数万人口的封地,将有权向百姓收取赋税! 这意味着他的爵位,是有实权的! 常氏拽了拽张远望的衣袖,示意快跑。 可惜两人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士兵团团包围。 常氏硬着头皮,勉强赔起笑脸:“恭喜萧公子啊,竟然被圣上封为靖西侯……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哩!” , 这一章字数超了好多,2400字+ 第89章 侯爷万福 萧弈慵懒地坐在圈椅上。 面对常氏的恭维,他掀起眼皮,眼神凉薄,如同看待两个微不足道的死人。 常氏害怕,只得更加和颜悦色:“侯爷,今日之事,也不能怪我们,我们主要是想为锦官城的吏治清明出点力,不放过任何一个贪赃枉法之徒。如今证实了南府确实是清白的,我们也就彻底放心啦!” 萧弈似笑非笑:“身为良民,自然可以检举别人。可南府是本侯的家,你诬陷南府,就是诬陷本侯。诬陷本侯,就是诬陷朝廷命官。诬陷朝廷命官,罪当问斩呐。” 罪当问斩…… 常氏和张远望吓得哆哆嗦嗦,脸色惨白。 萧弈单手支颐:“传本侯令,常氏和张远望诬陷朝廷命官,本该罪无可恕。念在初犯,革张大昌都尉一职,回府管束妻儿子嗣。若有再犯,定不轻饶!” 张大昌正是张远望的父亲,锦官城的四品都尉。 常氏打死都想不到,自己这一闹,竟然害夫君丢了官职! 等回到府里,夫君肯定要打断她的腿! 她发髻蓬乱地跌坐在地,心中懊悔到了极致。 张远望同样惊恐。 早知道萧弈会被册封为靖西侯,打死他也不敢来南府闹事啊! 如今好了,他爹的官职也丢了,他们张家彻彻底底沦为了蜀郡笑柄! 母子俩在百姓们的奚落声中,哭着滚回了张家。 南宝衣俏生生立在府檐下,目送他们狼狈逃走,忍不住抿起浅笑。 蜀郡这一盘棋,率先出局的是张家。 接下来,该是夏晴晴一家了…… 萧弈走上台阶,冷淡地睨她一眼:“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南宝衣仰头凝视他。 她重生归来,做的第一件大事是阻止柳氏进门。 第二件大事,是通过花朝盛会洗去草包名声。 第三件大事,是帮助大姐姐退婚,为她和表哥牵线搭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权臣大人更是提早步入官场,还被册封为二品靖西侯。 只要他愿意庇佑南家,放眼整座蜀郡,除了程太守家和薛都督家,再没有豪族可以威胁到南家存亡。 明明很欢喜,可是不知为何,她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泪目。 萧弈不喜欢她哭。 他沉声:“不准哭。” 小姑娘睫毛上挂着晶莹细碎的泪珠,努力朝他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看起来又乖又萌。 她仪态万方地福身行礼:“侯爷万福!娇娇恭祝侯爷官途锦绣,权倾天下!” 娇软稚嫩的祝福,对萧弈而言,比所有贺礼都来的贵重。 他默了默,不动声色地牵住她的手,“回屋。” 他的大掌握惯了刀剑,还带着一层细茧。 南宝衣被他牵着,心里面却无比踏实。 …… 招待完传旨太监,南府终于闲了下来。 南宝衣每日待在大书房,做萧弈布置的功课。 罚抄的四书五经还没有抄完,也不知要抄到什么时候…… 她咬着笔杆子望向窗外,想喊珠珠踢毽子玩。 她估摸着这个时辰萧弈还在军营,于是兴冲冲丢下古籍,去找南宝珠踢毽子。 姐妹俩来到花园,正踢得高兴时,忽然听见围墙外传来窸窣动静。 她们望去,只见南广很努力地爬上墙头,撅着个屁股,朝下面伸出手,“小梦,加油,顺着梯子爬上来!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南宝珠惊奇:“娇娇,那好像是三叔……他这是闹哪出呢?” 南宝衣也不明白。 因为柳氏怀了身孕的缘故,她爹三天两头不在府里,甚至连她都见不着人。 好不容易见到一面,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围墙外传来娇滴滴的女音: “老爷,这梯子好难爬呀!” “小梦别怕,我会拉着你的!” “老爷,您真是大智若愚的男子汉呀!多亏您灵机一动,想起带我和胭儿翻围墙进府,我们娘儿俩才能有住进来的机会!” “嘿嘿,这叫先斩后奏!你有孕在身,只要能住进来,谁还敢再轰你出去不成?万一伤了肚里的孩子,他们担待得起嘛?!” 南宝衣脸色难看。 原来,她老爹竟然是要带柳小梦进府! 居然能想到翻墙进府这种法子,她爹简直是个奇才! 南宝珠捧起她的手,“娇娇,你不要伤心……为三叔这样的人伤心,实在太不值得啦!” “我没事。”南宝衣笑笑。 她盯着围墙。 没多久,她爹就领着柳小梦和南胭一同蹿上了墙头。 南广费了老大劲儿,终于把梯子从墙外拖到墙内。 刚放稳,抬头就看见他的小女儿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看着这边。 他紧张不已,急忙朝她招招手,低声道:“娇娇,过来,过来!” 南宝衣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干什么?” “你柳姨啊,在外面养胎很不方便,于是我就想带她进府安胎。我特意使银子支走了巡逻的婆子和管事,所以府里没人知道她们来。娇娇,你可不能声张呀!要是给你祖母知道,我可是要生气的!” 他又认真地转向南宝珠,“珠丫头,你也是,要是敢告诉你娘,我这当叔叔的可就不给你压岁钱了哦!” 南宝珠鄙夷。 每年三叔给她的压岁钱最少,只有区区二两银子,也不嫌寒碜! 还好意思拿这个威胁她,好像她多在乎那二两银子似的! 南宝衣瞥向柳小梦和南胭。 两人被她这么看着,自觉丢了颜面,十分不自在。 南宝衣微微一笑,突然抬脚踢翻了那架梯子。 南广不高兴了,“娇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柳姨都四十岁了,好不容易怀上一胎,给你生个弟弟不好吗?外面条件那么差,怎么能安胎呢?她必须回府里安胎呀。你是大姑娘了,你要懂事呀!”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南宝衣挑眉,“我看她们不是想进府安胎,而是看二哥哥被封为靖西侯,想进府沾光。南胭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有一位侯爷兄长撑腰,自然能顺顺利利地说给官家嫡子。南胭,我说的对不对?” 第90章 敲竹杠的南娇娇 南胭咬住唇瓣。 俏丽的小脸毫无血色,她站在秋风中,像是不堪风霜的小白花。 南宝衣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她爹之所以能“灵机一动”,只是因为她在旁边提醒的缘故。 过了年她就十四岁了,亲事还没有敲定,她怎么能不着急? 如今萧弈被封了二品靖西侯,南府地位水涨船高。 只要住进府里,她就是侯爷的妹妹,想嫁哪家权贵不行? 为此,哪怕要不顾脸面地翻墙进府,她也情愿! 杏眼中掠过暗芒,她温声道:“娇娇,我娘怀胎三月,十分不容易。作为爹爹的女儿,你应该好好照顾她,让爹爹能再得一个孩子,这是咱们当女儿该有的孝顺呢!” 她又拿孝顺来压人。 南宝衣听着就烦。 她把玩着鸡毛毽子,弯眸笑道:“姐姐,我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姑娘,天真无邪不谙世事,你说话我听不懂呢。至于这梯子,不好意思呀,我正是顽劣的年纪,一时淘气也是有的。你们就在墙头好好吹吹风,顺便赏玩一番园林景致,恕不奉陪!” 说完,挽住南宝珠的手,迫不及待地跑远。 南胭气急。 天底下,哪个姑娘会夸自己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哪个姑娘会用一时淘气为自己开脱? 不要脸! 南宝衣太不要脸了! 她委屈地转向南广,“爹,娇娇实在太不懂事了!” 谁知,南广竟然一脸欣慰。 他笑道:“我瞧着,这才是娇娇原本的样子,她就是这么一个顽劣的丫头哩!胭儿啊,不是爹说你,你平常也不要太过成熟老气,多跟娇娇学学,小姑娘家家的,就该这样调皮可爱哩!” 南胭捂住心口。 她,成熟老气?! 她明明是端庄贤惠啊,她爹那双眼睛到底怎么长的! 柳小梦红了眼圈,“老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一直杵在这里吗?要是给人瞧见,多丢脸呀!” 话音刚落,围墙外面有人路过: “那不是南帽帽和他外室吗?哟,那个外室姑娘也在!” “哈哈哈,他们蹲在墙头干什么?看风景?” “我去叫人来围观!” 墙外百姓越来越多,对着三人指指点点。 三人被当猴戏看,尴尬得要命,压根儿不敢回头! 他们蹲在墙头被围观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被府里的管事发现,及时救下他们。 柳氏羞恨不已,忍不住对南广吹了几句枕旁风,定要他训斥南宝衣才罢休。 南广心疼她,立刻派了个丫鬟去请人。 南宝衣正要回朝闻院抄写四书五经。 丫鬟红儿过来,请道:“五小姐,三老爷请您过去说话。” 她顿了顿,低声道:“奴婢瞧着,恐怕和那位外室有关。前院来了大夫,说她吹了风,胎像不稳。五小姐,您最好先和老夫人通个气,省得被外人欺负。” 南宝衣想了想,吩咐荷叶道:“先别惊动祖母,省得叫她生气。你悄悄去请季嬷嬷来,为我撑一撑场子。” 前院。 屋子里药香弥漫。 南宝衣带着季嬷嬷踏进门槛,瞧见她老爹坐在床边,正安排柳氏服用安胎汤药。 她开门见山:“爹,你找我?” 南广没好气:“娇娇,你玩闹过头了!你柳姨在墙头吹了大半个时辰的风,险些胎儿不保!” 南胭跟着道:“娇娇,我娘胎像不稳,大夫说不宜挪动,所以今后恐怕要留在府里养胎了。咱们家每年捐出去五十万两雪花纹银,对待外人尚且如此慈悲,更何况对待自家人?” 南宝衣落座,慢悠悠端起茶盏。 她温声:“我倒是没意见,只是祖母那里恐怕不好交代。爹爹也知道,祖母很不喜欢柳姨。” “哎呀,什么喜不喜欢的,人都住进来了,处久了不也就喜欢了?”南广不耐烦,“娇娇啊,不是爹数落你,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你柳姨和胭儿早就住进来了。身为大家闺秀,自私刻薄可不是好事,这一点你要学你姐姐!” 柳小梦梨花带雨地扶着肚子,“娇娇,不知道为什么,你一来我这肚子就不舒服,胎像仿佛很不稳呢。” 南广担忧不已,连忙朝南宝衣摆摆手:“你快走,你柳姨还要养胎呢,你在这里会妨碍她的!万一你弟弟有个好歹,为父可怎么承受得了?” “走可以,只是话要先说明白。”南宝衣悠然自若地轻抚茶盏,“柳姨非亲非故,既不是客人也不是奴仆,既不是主母也不是妾侍,凭什么赖在府里白吃白喝?” 南广皱眉:“娇娇,你这话就见外了!”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她们?想住进来也可以,只是须得另掏银子支付衣食住行各项开支。”南宝衣瞟了眼季嬷嬷,不忘狐假虎威,“当然了,这也是祖母的意思。” 柳氏和南胭面皮臊红。 掏银子住进来,这跟住客栈有什么区别?! 南家,是真心拿她们当外人啊! 南广怒火中烧:“娇娇,都是一家人,提银子多伤感情?!” “爹,这是祖母的意思,难道您想忤逆祖母?” 南广瞟了眼季嬷嬷。 他母亲身边的红人儿,此时拉长了一张黑脸,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瞧着怪吓人的…… 他连忙咳嗽一声,“哪里哪里,付银子嘛,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如今为父手上也不宽裕,不如宽限几日——” “爹,您要是不肯付银子,祖母那里可不好交代。” 南广憋着气,只得从怀里掏出两枚银锭,不舍地递出去。 南宝衣把玩着银锭,忽然起了试探老爹究竟还有多少私房钱的心思。 她道:“这点儿银钱,住客栈都不够。” 南广咬牙走到角落,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从底下掏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娇娇,这可是你爹我全部的身家了!” “爹,区区一百两,怎么给柳姨买滋补药膳?现在物价多贵呀,一碗燕窝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呢。莫非您舍不得掏钱?” 南广那个气呀! 谁家一碗燕窝十两银子,打劫呢?! 明知道南宝衣是在敲竹杠,可是看在柳氏肚子的份上,他还是忍气吞声地脱掉鞋履,从鞋垫子底下抠出一沓薄薄的银票。 他哽咽:“娇娇啊,我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再过一两个月就该入冬,你哥哥景儿读书辛苦,这笔银子本是用来给他置办裘皮大衣和日常开销的,年前再给先生送送礼……现在都给你!” 南景在万春书院求学,是南胭的亲兄长,可南宝衣从没把他看做自己的哥哥。 能从南广手里抠出这笔银子,她心里倍儿高兴。 只是她嫌南广脚臭,因此不肯接那些银票。 荷叶接过数了数,笑道:“小姐,一共是两千两。” “真是阔绰……”南宝衣笑逐颜开,连语气都亲切几分,“柳姨、姐姐,你们就好好在府里养着,若是有什么短缺,只管告诉管家,虽然告诉了也未必能帮你们办妥。爹,女儿告退。” “快走快走!”南广嫌弃极了。 南宝衣踏出门槛,忽然回眸笑道:“对了爹,等银钱花完了,女儿还来拿银子哈!” 南广捂住心脏,险些气晕过去! , 第91章 这两人……难道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想攒点钱给儿子买两件貂皮大氅,他容易嘛他?! 南宝衣回到朝闻院绣楼,起了挥毫泼墨一展文采的心思。 她铺开笔墨纸砚,打算给前世的南胭写一个人物小传。 两个时辰洋洋洒洒,窗外天光渐渐黯淡。 两千字人物小传,记录了南胭是怎样从身份低微的外室女,一步步嫁入权贵家的。 写完之后,她又添上点评: 南宝衣曰:南胭其人,貌美柔弱,擅长棋艺。攻于算计,刻薄善妒,手段了得。虽然聪慧,可惜心术不正,并非女子楷模。 她搁下笔,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正寻思着去花厅用晚膳,姜岁寒忽然推门而入。 他嘟囔:“军营好生无趣,还不如在府里待着。南小五,陪我说话!” 南宝衣诧异:“你怎么跑我闺房来了?给外人瞧见,会传闲话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姜岁寒坐到圈椅上,瞄了眼她的稿子,“又写人物小传呢?这东西文绉绉的,读着就费劲儿。你听我的,还是稍作艺术加工为好,出书时肯定能火!” 南宝衣想了想。 上本书已经被玉楼春演了半年,也是时候推出新戏了。 她来了兴致,把点心盘子朝姜岁寒推去,“姜大哥,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艺术加工比较好?” 姜岁寒拈起一块点心,“咱们写的这个,叫通俗。通俗里面有很多种类,其中一种,叫宫斗。” “宫斗?” “就是皇宫里面,一群妃子为了争男人的故事!” “可是我这篇小传里的女主角,并不是妃子呀。” “所以要加工一下嘛!你想呀,一个身份卑贱的外室女,突然被选秀进宫。她野心勃勃,运用奸诈诡计,拳打皇后脚踢贵妃,杀皇嗣废太子,最后成功上位,独得帝王恩宠,成就一代妖妃!” 南宝衣迟疑,“可是戏台子上的青衣花旦,不都是又善良又温柔的吗?用一代妖妃做女主角……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咱们都是年轻人,要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呀!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奸妃上位手册》!” 南宝衣咬唇。 以南胭为原型,借鉴她的思考方式和设局手段,写一代妖妃…… 书火不火倒是无所谓,但写的过程中,把自己代入到南胭的性格里,肯定能让她更加了解南胭这个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觉得这本书很有搞头。 她笑眯眯的,“姜大哥,你可真有才呀!改日我请你吃饭。” 姜岁寒还没应下呢,荷叶见鬼般从外面跑进来:“小姐,侯爷从军营回来了!他没看见你在书房写字,好像有点生气,正朝这边来!” 南宝衣吃惊。 二哥哥罚她抄写四书五经,她抄了这么多天,连一遍都没抄完! 要是被发现偷懒,她肯定又要挨罚! 她急忙爬进床帐,一边拉被子一边道:“姜大哥,待会儿二哥哥问起来,你就说我病了,没法儿抄书!” 姜岁寒“啊”了声,“可我说你得什么病比较合适呢?” “管他什么病,越严重越好!” “好嘞!” 萧弈适时踏进门槛。 扫视寝屋,姜岁寒低头盯着脚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床帐低垂,小姑娘若隐若现地躺在里面。 这两人……难道发生了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他瞬间脸色阴沉:“你们在干什么?” 姜岁寒急忙道:“南小五病了,我刚刚在为她诊脉。” 萧弈眯眼:“病了?” “是啊,很严重的病,连下床都不行,更别提抄书啦!” 萧弈掀开帐幔。 躺在被窝里的小姑娘,衣钗齐整,睫毛轻颤,连绣鞋都顾不上脱,显然是赶在他进门前爬上床的。 他想了想,姜岁寒只比他早回来一刻钟,料想也干不成什么事。 小姑娘必然是因为不想抄书,才装病的。 他似笑非笑:“什么病?” “唔……” 姜岁寒为难。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瘫痪!对,南小五瘫痪了!这后半辈子,怕是抄不了书喽!” 南宝衣抽了抽嘴角。 她叫姜岁寒往严重了说,也不必这么严重吧?! 一听就很像是在撒谎啊! 窸窣的衣料声响起,萧弈似乎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道:“我幼时曾学过一套针法,治疗瘫痪十分有效。姜岁寒,你去拿银针,我要为她针灸。” 针灸?! 南宝衣瞬间小脸惨白! 姜岁寒犹豫:“这,这不好吧?万一你扎错穴道,那得多疼呀!” 萧弈欣赏着南宝衣惊恐的睡颜:“无妨。反正娇娇瘫痪了,纵便再疼,也是喊不出声的。” 南宝衣柳眉紧锁。 太狠了! 权臣大人真是太狠了! 她霍然坐起身,“二哥哥,我,我的瘫痪突然好了!” 萧弈睨她一眼,“怕是根本没病吧?不好好抄书,还企图装病蒙混过关……四书五经,再抄十遍。” 南宝衣本就因为父亲的事烦恼,现在又被他罚,不禁更加糟心。 她寒着小脸,气鼓鼓地冲出闺房。 萧弈挑眉:“她怎么了?” 姜岁寒把南广和柳氏的事情讲了一遍,难得郑重:“南小五本就委屈着,连晚膳都没吃,偏你还要罚她……萧家哥哥,今日确实是你过分了。” 萧弈扯了扯芙蓉帐。 南帽帽好大胆子,竟然把外室弄进了府里…… 帐中挂着一只纯金熏香小球,随着他扯动帐幔,小香球微微摇晃,散发出暖甜的芙蓉花香。 他嗅了嗅花香,淡淡道:“余味。” 余味从门外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赐柳氏保胎药,早晚各一大碗。” 余味愣了愣:“主子,柳氏和南胭可都是五小姐厌恶的人,您怎么还要赐保胎药?如果给五小姐知道……” “余味啊,笨死你算了!”姜岁寒迫不及待地撸起袖管,“早晚各一大碗保胎药,还是侯爷赏的,就算味道再苦,你猜柳氏敢不敢拒绝?!走,我亲自煎药去!保准苦死她!” 前院。 柳小梦舒心地靠坐在床榻上。 寝屋摆设华贵,她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笑道:“还是我们胭儿聪明,竟然能想出翻墙进府的法子。虽然老爷没了银子,但咱们终究住进来了不是?胭儿,以后你有事没事,都要去朝闻院走动,和你二哥搞好关系。” 第92章 务必跟侯爷搞好关系 南胭坐在床沿上,正拿着绣绷刺绣。 她笑道:“娘,我不是正在做荷包吗?兄妹之间,送金银之物未免俗气,所以我特意为二哥做了一枚荷包,聊表敬意。” “你二哥这些年无人照拂,听说过了十几年苦日子。你要多从感情方面关爱他,让他知道你的好。只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超过南宝衣,想嫁进程家可就简单多了!” 南胭笑意更盛:“我会努力的。” 柳小梦有些口渴,唤道:“上茶!” 红儿端来热茶,她接过,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狠狠摔碎。 她怒声:“没眼力见儿的东西!给我泡茶,就放五六片茶叶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是?!” 红儿惊吓跪地,“大夫说,孕妇不宜饮用浓茶,所以,所以……” “贱婢!” 柳小梦才不听她解释,龙精虎猛地翻身下床,甩她两耳光,又使劲儿拧她的手臂。 她一边拧一边骂:“听说你是老爷屋里的大丫鬟,想来平常没少干勾引老爷的事!今夜给你个教训,也叫你知道我这当家主母的厉害!”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红儿是个老实的,边哭边躲,硬生生被柳小梦逼到了墙角。 柳小梦还要扇她耳光,南胭淡淡道:“娘,你把她的脸扇肿了,父亲看见了会不高兴。” “也是……”柳小梦骄傲地扶着肚子,“还得一步步来,我倒要看看,府里有哪个狐狸精敢勾引老爷!” 南胭微微一笑,咬断线头,放下绣绷。 她拿着银针走到红儿跟前,温声道:“娘,扇耳光、拧肉这种刑罚,很容易留下伤口,会叫别人误会咱们心狠手辣。不如用针扎,既能教训奴婢,又不会留下伤痕。” 说完,摁住红儿的肩膀,寸长的银针,毫不客气地扎进她的肉里。 “啊啊啊啊啊——” 红儿猛然尖叫! 她疼得浑身哆嗦,哭得撕心裂肺,不停求饶。 南胭冷漠地扎了她十几针,把白日里在墙头被人围观的羞恼,全部泄愤在她这里。 她终于满足,随手扔掉绣花针,“敢说出去半个字,小心你的舌头。滚!” 红儿满脸是泪,连滚带爬地逃出寝屋。 她跑到院子里,一个人躲在树底下哭。 正巧余味端着保胎药过来,诧异道:“红儿姐姐,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红儿不敢说实话,只抱着被扎疼的手臂,一个劲儿地哭。 余味借着笼火,瞧见她脸上赫然两个巴掌印。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温声道:“柳氏心地歹毒,府里终究是容不下她的。红儿姐姐稍作忍耐,但凡她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请你去朝闻院告诉五小姐。总有一天,五小姐会狠狠惩治她们母女。” 说着,取出一枚银锭给红儿看伤。 红儿感激涕零,连忙道谢。 余味踏进寝屋。 南胭认出她是萧弈身边的丫鬟,连忙亲亲热热地迎上来,温柔道:“更深露重,余味姐姐怎么来了?” 余味微笑,“给柳姑娘送药。” 柳氏听见这个称呼,脸上立刻没有笑容了。 这侍女好不会说话,不方便称呼她夫人,称呼姨娘也可以啊,她都四十岁的人了,叫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冷声:“送药?送什么药?” “奉侯爷之命,给柳姑娘送保胎药,你趁热喝了吧。” 柳氏和南胭皆都一愣。 萧弈居然会派人送保胎药?! 那是不是证明,她们母女俩在萧弈心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他肯定是把她们当成了亲人,才会这么郑重! 柳氏喜上眉梢,连忙抱起那碗保胎药,“真是难为侯爷,百忙之中还惦记着我腹中胎儿。还请你回禀侯爷,我们母女俩感激他的恩典哩!” 说完,激动地喝了一口药。 “噗!” 她立刻吐了出来。 她捂住嘴,秀美的面庞狰狞扭曲。 她活了四十年,从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药! 简直苦的令人作呕! 偏偏这保胎药有一海碗那么多,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余味似笑非笑,“怎么,你嫌弃侯爷的赏赐?” 柳氏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敢,不敢……” “那就快喝吧。”余味俏生生立在灯火下,白玉似的面颊呈现出不加掩饰的淡漠和轻贱,“侯爷发了话,以后早晚都会派人送保胎药来。侯爷菩萨心肠,你是不是很欢喜?” “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柳氏快要委屈哭了。 她欢喜个锤子! 一口药就让她想吐,这一海碗喝下去,她还要不要活啦?! 早晚都要喝,让她死了得了! 偏偏余味不肯走,亲眼盯着她喝完,才带着空碗含笑离开。 南胭扶住呕吐不止的柳氏,担忧道:“娘,我怎么觉得,二哥对咱们有意见?” “你懂什么?!”柳氏艰难地抬起头,“这可是侯爷的赏赐,锦官城谁有这份恩典?!我便是苦死,也是要拼命喝完的!你明天就去一趟朝闻院,务必跟侯爷搞好关系。我琢磨着,你要是也能住进朝闻院就好了……” 南胭沉默不语。 她叫来丫鬟服侍柳氏,独自回了偏房。 她坐在灯下,继续缝制那枚荷包,杏眼中却流露出狠戾。 不管萧弈对她有没有意见,她都要想办法搞定他。 绝不能让他成为南宝衣的靠山! 上苍不肯给予她和南宝衣同等出身,那么她就自己去抢。 南宝衣的父亲、兄长、未婚夫,她统统都要! 侍女推门而进,笑道:“小姐,奴婢打听到了,侯爷明天休沐在府,不去军营。” 南胭欣赏着刚刚做好的荷包,“去铺床吧,今晚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去探望二哥。” …… 朝闻院。 大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南宝衣端坐在圈椅上,面无表情地抄书。 萧弈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背后,俯首望了眼纸上字迹。 小姑娘的楷书又有进步,不似闺阁少女般绵软无力,反而有种清峻流丽的味道在里面,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骨。 他把拎在手里的食盒放在书案上,沉默地朝屋外走。 南宝衣看着食盒,愣了愣。 她转向他的背影,“二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萧弈语气淡淡:“把晚膳吃了,再做功课。” , 新的PK开始啦,仙女们不要养文呀 第93章 萧弈也太难哄了吧 南宝衣挑着柳叶眉。 权臣大人,这是在关心她吗? 明明之前还凶巴巴的…… 她心中颇有些欢喜,于是故作矜持地掀开食盒。 第一层摆满了精致的花糕,第二层是她爱吃的四喜丸子和虾饺,第三层是大闸蟹和辣油凉拌小蔬菜,第四层是山药枸杞老鸭汤,第五层是亮晶晶的米饭。 还算丰盛的晚膳…… 她忍不住弯起眉眼,却又连忙压下笑意。 她瞅一眼萧弈,别扭道:“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呀。二哥哥才从军营回来,不如咱们一同用膳吧。” 一顿晚饭吃下来,两人的矛盾算是化解了。 此时暮色更深,萧弈点燃灯盏,淡淡道:“今夜无事,我陪你一起读书。” 南宝衣自然应好。 大书房南边是她的地盘,书架上也全是她的藏书。 她取下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送到萧弈面前,“二哥哥,这是我自己写的书,刚印刷出来的时候,书铺都卖疯了。这一本,送给你!” 萧弈接过,随手翻了几页。 然后又看了看书名,嗯,《霸道权臣再爱我一次》。 他哂笑,评价道:“狗血得很。” “姜大哥说了,越是狗血,别人越是喜欢看。生活多么无趣呀,狗血的东西才有意思呢!”南宝衣笑眯眯坐到书案后,“我打算再写一本《奸妃上位手册》,等写好了,让你第一个看呀!” 秋雨敲窗,灯花静落。 萧弈虽然嘴上嫌弃狗血,但仍旧从头到尾地翻看了她写的书。 他数了数,全书短短两万多字,女主被强吻二十次,男主说了八次“如果她死了,你们都给我陪葬”,还十六次威胁女主,“再敢逃,腿打断”。 总之看得他十分震撼。 他听说这本书不仅在锦官城销量很好,还在南越国引起了轰动。 难道现在的闺阁女子,都喜欢这种调调的男人? 他迟疑地望向南宝衣。 小姑娘坐在灯火下奋笔疾书,嘴角挂着痴笑,恐怕又在写什么强吻的戏码。 但现实中若有哪个男人敢如此行事,恐怕会挨揍。 萧弈觉得女孩子的想法,实在是太难捉摸了。 翌日天明。 秋雨落了半宿。 晨起时,草木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园林晶莹剔透。 南宝衣昨夜和萧弈约好了,今天早上要一起在书房读书,因此起的很早。 踏进门槛,萧弈已经到了,正坐在书案后翻看史册。 她道:“二哥哥,我已经背完了《论语》和《三字经》,接下来背什么?” “毛诗。”萧弈淡漠,“一位大家闺秀,理应懂毛诗。” 毛诗就是《诗经》。 南宝衣自己的书架上没有这本书,于是从萧弈那里借了一本。 翻开,书页角落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字迹十分稚嫩,想必是权臣大人年幼时写下的。 她好奇:“二哥哥,这是你幼时使用的书吗?” “嗯。注解是先生讲解时我记下来的,其中也有我自己的体会和见解,你可以读一读。” 南宝衣走到西窗下。 她轻抚着那些小字,不禁想象出权臣大人幼时读书的模样。 他像小团子似的坐在书院角落,不苟言笑地记下讲解,一定是抱着认真很认真的态度。 南宝衣莞尔。 她摇头晃脑读诗时,南胭到了。 少女拎着食盒,姿态柔弱地踏进书房,笑吟吟地朝萧弈福身行礼,“给二哥请安。” 她把食盒放在书案上,“胭儿知道二哥喜欢晨起读书,怕你还没用早膳,因此特意为你煲了鱼片瘦肉粥。” 萧弈翻了页书,没搭理她。 南胭颇有些尴尬。 她望向西窗,南宝衣正抱着书认真诵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大声打断她:“娇娇在背毛诗吗?” 南宝衣转身,眼眸里难掩挑剔:“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二哥送早膳,是我亲手煲的鱼片瘦肉粥,煲了一个时辰呢。”南胭微笑,“娇娇读的是毛诗里的《击鼓》篇吧?其实这一篇并不适合我们女儿家读,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文字实在露骨。你这样大声读出来,仿佛是在向男人表达爱意,很轻浮呢!” 南宝衣简直无语。 她读什么诗,用得着南胭来管?! 更何况,她看过权臣大人的注解,这句诗原本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冷淡道:“你自诩是蜀郡才女,怎么连这句诗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原本是讲战场上,那些战友们同生共死的情意。至于所谓的爱情,都是市井间的笑谈罢了。你不根据典籍来,反而听从市井笑谈,真可笑!” 南胭暗暗咬牙。 她原本是想在萧弈面前抹黑南宝衣,让她落一个轻浮张扬的印象,没想到反而给自己营造出了蠢笨无知的形象! 她脸皮发烫,只得岔开话题:“娇娇,你要不要尝尝我煲的粥?” 南宝衣早膳没吃饱。 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她答应了。 南胭殷勤地给她盛了一碗,又转向萧弈,“二哥也来一碗吧?鱼片粥对身体好。” 萧弈却只是冷漠翻书。 南胭不禁蹙眉,这萧弈也太难哄了吧? 果然是小人得志,眼高于顶! 她憋着气,默默侍立在书案边。 南宝衣吃完了半碗粥,夸赞道:“这粥做的真不错!” “那是自然。”南胭终于找回了一点面子,“一手好的厨艺,是女子必备的本领。娇娇,你应该学我,多下厨练练手艺。” 南宝衣优雅净手。 她笑嘻嘻道:“川鲁淮粤,闽浙湘徽,八大菜系的厨子我家都有,干嘛要亲自去学?更何况《孟子》上说,‘君子远庖厨’,我们应该离厨房远一点呢!” 南胭又是一阵气闷。 她说不过南宝衣,只得佯装大度:“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说的并没有道理啊!”南宝衣讥讽,“‘君子远庖厨’,不是远离厨房的意思,而是君子应当远离杀生,心怀仁善。姐姐,锦官城人人都说你是才女,可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这才女之名,莫非是花银子买来的?” 南胭气得五内俱焚! 小贱人也太会下套了,她好想撕烂她的嘴! 可她必须在萧弈面前维持知书达理的形象,因此虽然脸色胀成了猪肝红,却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第94章 娇娇的灵魂绣工 她不愿意再和南宝衣纠缠,于是从怀里取出一枚荷包。 南宝衣望去,荷包绣工精致,缎料贵重,一看就是上等货。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一边剥一边看热闹。 只见南胭捧着荷包,恭敬地呈到萧弈面前,“二哥,你如今贵为侯爷,不能再用次等货。这是我亲手为你缝制的荷包,市面上没有这么精致的,你佩戴出去,会很有脸面。” “啧!”南宝衣毫不留情地开启嘲讽,“姐姐,你刚刚还说我轻浮露骨,可是我觉得你送男人荷包,也很轻浮露骨。你到底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呀?” 南胭脸皮青白交加。 她是真的,真的好想撕烂南宝衣的嘴! 她笑容勉强,“娇娇,兄妹之间不必忌讳那么多。送荷包以示亲近,没什么关系的。” “原来如此。”南宝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你继续亲近吧。” 南胭捧着荷包,“二哥请看,我绣的是八骏图,寓意一马当先、马到成功。我认为男子佩戴这样的荷包,比佩戴花花草草的图案要更加合适。” 南宝衣好奇地伸着小脖子看。 即使她长在蜀锦人家,也不得不承认,南胭的绣活儿是极好的。 能够把八匹骏马刺绣到小小的荷包上,还绣得如此栩栩如生,没有几分真本领怎么可能。 可是一想到权臣大人佩戴南胭做的荷包,她心里就膈应得慌。 她剥着橘子皮,凉幽幽道:“也很容易叫人想起害群之马、溜须拍马。” 南胭:“……” 她深深凝了眼南宝衣。 好想叫她闭嘴呀! 她快要崩溃了,只得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狰狞,“当然,如果二哥不喜欢八骏图的刺绣,我可以回屋再给你绣两个别的图案。” “那敢情好,也给我绣两个吧?”南宝衣笑眯眯地掰开橘瓣。 南胭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 她又不是婢女,凭什么要给南宝衣绣荷包?! 可是为了维持温婉端庄的形象,她不好意思在萧弈面前拒绝,只能委婉道:“娇娇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刺绣。” “不必,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南宝衣摆摆小手,“你继续跟二哥哥说话,我不插嘴了。” 她终于肯闭嘴,南胭那个爽啊! 她含笑转向萧弈:“不知道二哥喜欢什么图案?但凡你说得出来,我都能绣。” 南宝衣吃了一丫橘子,唇齿间酸酸甜甜的。 她心情愉悦,因此小嘴叭叭:“对了姐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刚说兄妹之间应当多亲近,可是之前二哥哥落魄的时候,你怎么不亲近他呀?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趋炎附势哦。” 南胭双手深深掐进了荷包里! 她好恨呐! 她真的好恨呐! 说好的不插嘴呢! 为什么这贱人一句比一句狠! “姐姐,你的脸色怎么忽青忽白忽红忽黑的,瞧着怪瘆人的。你是不是恶鬼上身了呀,要不要泼一点黑狗血……诶,姐姐,你别走呀!” 南胭连食盒都顾不得,拽着荷包,扭头就跑出了书房。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南宝衣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够了,她抿着小嘴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面色淡漠,正静静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我就是看她不顺眼,给她点儿教训,省得她缠着你……” 萧弈淡淡道:“我挺喜欢那个荷包的。” “啊?!” 萧弈似笑非笑:“我挺喜欢那个荷包的。” 南宝衣挑眉:“不就是个荷包嘛,我也会绣!你等着,我这就拿针线来!” 可她的绣活儿真是挺糟糕的。 一上午的时间,她绣坏了七八块绸布,彩色丝线绞成了团,看得荷叶都心疼。 趁着萧弈出去办事的功夫,她小声道:“小姐,府里那么多绣娘,您干嘛亲自上场?绣坏布料也就罢了,针扎了手,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你懂什么?” 南宝衣懒洋洋丢下绣花针,“绣荷包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得让二哥哥亲眼看见,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你想想,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小姐,亲自为他绣荷包,换你你不感动?!” 荷叶一想还真是。 她赞扬道:“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如此一来,侯爷就会更加心疼您!” 南宝衣想着今后的好日子,不禁痴笑:“嘿嘿,嘿嘿嘿嘿嘿!” 荷叶抖了抖鸡皮疙瘩。 她家小姐贼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午后,南宝衣的荷包终于绣好了。 她笑得像个年画娃娃,欢天喜地地捧出那枚荷包,“二哥哥,我亲手为你缝制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萧弈扫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荷包乌漆嘛黑的,用银线绣的图案,远看像小鸡,近看像小鸭。 他迟疑半晌,看了眼南宝衣满脸期待的小表情,暗道这是小姑娘第一次绣东西,他得表扬为主,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于是他硬着头皮夸奖:“这些鸳鸯,绣得极好。” “什么鸳鸯,这是我绣的八骏图!”南宝衣炸毛,“你看啊,这是马脖子,这是马腿,这是马尾巴。二哥哥,你怎么能把骏马看成鸳鸯呢,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呀?” 萧弈脸色复杂。 那是马脖子?! 他瞧着像鸭肠子! 还八骏图,这特么寻常人谁能看出来,这简直称得上是灵魂绣工! 还没嫌弃完,南宝衣已经把这乌漆嘛黑的玩意儿,殷勤地挂在了他的腰带上。 萧弈内心是拒绝的。 他委婉道:“娇娇,这是你亲手绣的东西,不如暂且保管起来,省的弄脏。” 南宝衣笑容温暖:“二哥哥放心,等弄脏了,我再给你绣一只。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呀,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你要是喜欢我的绣活儿,今后我还可以为你绣枕套、被套,我甚至还能给你做衣裳呢!” 萧弈:“……” 可千万别! 南宝衣离开书房后,他毫不犹豫地把荷包扔出了窗。 太丑了,他嫌弃。 , 放一下菜菜的读者群: 【金陵萧府】:602268480 【楚京国师府】:154510363 第95章 三叔以为,本侯该怎样关爱妹妹? 可是翻了两页书,不知为何,他心里仍旧惦记那枚荷包。 要是小姑娘知道,他丢掉了她亲手缝制的礼物,该有多难过。 他放下书,沉默地翻窗而出。 他悄然四顾,见周围无人,才佯装无事地把荷包捡回来,仍旧好好佩戴在腰间。 另一边。 南宝衣从书房出来,打算去看望祖母。 却在松鹤院门口,撞见了夏夫人和夏晴晴。 母女俩笑逐颜开,像是有大喜事。 南宝衣礼貌地行了一礼。 夏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免不了要在同龄小姑娘面前显摆炫耀,于是宠溺地笑道:“晴晴,我去前面等你。” 她走后,夏晴晴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南宝衣,我是来你家送大婚请帖的。你猜,是谁要成亲?” 南宝衣猜都不用猜。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夏晴晴和王陵生米煮成了熟饭,夏家为了遮掩丑事,免不了尽快把夏晴晴嫁给他。 好好的闺阁小姐,爬男人床也就罢了,还抛头露面到处送大婚请帖,也不嫌丢人。 但她还是很配合地微笑:“不知道呀。” “我要嫁给王钦差了!”夏晴晴激动,“王陵哥哥是正二品京官,这次在锦官城微服私访,却对我一见钟情!他还说,等回到长安,就奏请圣上,封我当二品诰命夫人!” 她说着,挑剔地望一眼南宝衣。 从前听说南宝衣和程家公子定亲时,她还十分艳羡。 可是比起王钦差,程德语算得了什么? 连功名都没有的玩意儿! 锦官城未出阁的姑娘里面,还是要数她夏晴晴嫁的最好! 她不乏得意:“南宝衣,咱们虽然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可人跟人终究是不同的。你也只能嫁个区区太守的嫡次子,以后见到我,还得行跪拜礼呢!” 南宝衣满脸夸张艳羡:“哇,那我得恭喜晴晴姐了!王钦差年纪轻轻就官居二品,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而且他的容貌十分丰神俊朗,真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夫婿呀!” “哼!”夏晴晴沾沾自喜,“算你有眼光!” “晴晴姐放心,你大婚时,我一定会去夏府喝喜酒。”南宝衣笑容意味深长,“我要亲眼看着,你是怎样得到‘幸福’的。” 夏晴晴曾让患上花柳病的夏博闻接近她,辱她清白。 幸好她有权臣大人的福泽庇佑,才没有被他们得逞。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夏晴晴动了害她的心思,就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而夏晴晴沉浸在即将成为官夫人的喜悦之中,压根儿没察觉到她眼底的讥讽。 …… 半个月后,夏晴晴和王陵的婚礼如期而至。 南宝衣起了个大早,吩咐侍女给她打扮得美美的。 荷叶为她戴上发钗,笑道:“小姐今天似乎格外高兴。” “栽种的树木开花结果了,我自然高兴。”南宝衣眉眼弯弯,“走,去见二哥哥。” 南家和夏家交情泛泛,因此代表南府参加婚宴的,只有南宝衣和萧弈两个晚辈。 兄妹俩结伴出府时,正巧撞上南广和南胭。 南广双手笼在袖管里,好奇道:“你俩去哪儿呀?” “爹,我和二哥哥要去参加夏府的婚宴。” “哦,婚宴啊……”南广转了转眼珠子,“也带上我和胭儿吧!” 南宝衣挺不情愿的。 不是她嫌弃自家老爹,而是因为跟他出去吃酒席,太没有面子了。 从前她爹代表南府出去吃酒席,祖母明明给了他两千两银子的礼金,他却中饱私囊,只抠门儿地给了东道主二两银子的礼金,叫别人笑话了南府大半年! 这也就罢了,他坐到酒席上,还尽拣贵的菜吃,这桌吃没了,就端着碗去另一桌。 吃完不算,还要再打包几盘菜回去,给他的外室和外室女儿。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关键是南家不缺银子,他这样弄得好像家里苛待他似的! 所以府里面,就没人乐意跟他一块儿参加酒席! 不等南宝衣拒绝,南广已经乐呵呵地直奔马厩。 马车缓缓朝夏府驶去。 南宝衣坐在车厢角落,默默看着自家老爹和权臣大人。 许是气氛太过诡异,她老爹咳嗽了声,拍了拍权臣大人的肩膀,正式拉开谈话的序幕: “萧弈啊,你能当上侯爷,这全都是因为我们南家风水好,是家里祖坟冒青烟哩!” 南宝衣无语。 权臣大人的爵位,是战场上拿命换来的,跟风水和祖坟有什么关系? 萧弈喝着茶,不置可否。 南广又语重心长道:“萧弈啊,我可是听说了,昨天胭儿给你送早膳,你居然一口都不吃。她辛辛苦苦给你做的荷包,你也不肯要。我这当叔叔的可要告诫你一句,年轻人,不能心高气傲。胭儿是你妹妹,你要关爱她呀!” 萧弈哂笑。 连南帽帽都敢当着他的面训斥他,想来他这侯爷,是很不被人放在眼中了。 他放下茶盏,“三叔以为,本侯该怎样关爱妹妹?” 南广挺直了腰杆子,振振有词:“自然是对她千依百顺!你平时是怎么宠娇娇的,就应该怎么宠胭儿。咱们做长辈的,要一碗水端平呀!” “一碗水端平……”萧弈似笑非笑,“据我所知,三叔这两年从没陪娇娇过过节。至于每年的压岁钱,你给南景五百两,给南胭两百两,到了娇娇这里,就只有区区五两。三叔以身作则,萧弈岂有不效仿之理?” “你放屁!”南广恼羞成怒,“我一碗水端的平得很!娇娇常年在府里,手里不缺钱,干什么要给那么多压岁钱?景儿和胭儿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府外长大,日子苦着哩!” 萧弈挑眉,“按照三叔的逻辑,娇娇长年累月没有父亲疼爱,我这当兄长的,自然要多给她一些宠爱。至于南胭,她有三叔宠着,又何必找我?” “你——” 南广被他反驳的哑口无言。 南宝衣抱着团花软枕,瞅瞅这个人又瞅瞅那个人。 她看着父亲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权臣大人跟她爹这样的老无赖也能掰扯赢,真是厉害呀! 一号选手宣告落败! 她望向南胭,估摸这位二号选手该出场了。 果然,南胭柔声道:“二哥、爹爹,你们不要为我吵架,我心里有愧。二哥,我是个老实人,平时只知道掏心掏肺对别人好,玩不来太多花样,也不会像娇娇那样会奉承人。我哥哥南景更是老实人,他前两日还写信回来,说很崇敬你呢。” 南宝衣竖着耳朵。 她怎么听着,南胭绕来绕去,是为了把南景介绍给权臣大人? 也是,有二品侯爷举荐,哪怕南景不参加科考,想在锦官城做官也是很容易的。 第96章 怎么会有萧弈这么刻薄的兄长 面对南胭的奉承,权臣大人勾唇:“本侯军功赫赫,确实值得别人崇敬。” 南胭默了默。 萧弈也太不谦虚了,这话叫她怎么接? 南宝衣看着她语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按照南胭的想法,二哥哥首先会谦虚一番,然后再回赞南景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提出要求,等年底南景回府时,请他提携一二。 可是二哥哥并没有按照她的套路走。 她也不想想,二哥哥的侯爷爵位是拿血和命换来的,凭什么免费帮她提携南景? 人家又不欠南景的! 她抱起茶盏,惬意地喝了一口。 南胭厚着脸皮,再接再厉地拍马屁: “二哥的书房有很多藏书,可谓博学多才。据我所知,二哥常常教导娇娇读书习字。我哥哥功课上总有些弄不明白的地方,等他年底回来,不知可有荣幸,也请二哥辅导功课?有二哥帮忙,哥哥的才学一定能日进千里。” 南宝衣咂咂小嘴。 恐怕辅导功课是假,借着读书之名,联络兄弟感情才是真吧? 萧弈面色淡漠:“南景功课不好,是他蠢。本侯可没有那个空闲,为蠢人辅导功课。” 车厢瞬间寂静。 南宝衣险些把茶水喷出去。 她憋笑憋得十分辛苦,权臣大人说话也太毒了吧! 南景好歹也是书院里功课拔尖儿的读书人,居然被他贬的一文不值! 不过她有点暗爽是怎么回事! 南胭扯着帕子,脸皮实在绷不住了,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 她实在想不通,天底下怎么会有萧弈这么刻薄的兄长! 他都当侯爷了,不就是提携一下她哥哥嘛,举手之劳而已,他凭什么不答应? 他这些年吃南家的、住南家的,凭什么不肯提携她哥哥?! 她眼圈一红,委屈地落了泪。 南宝衣点点头,在心里想道:二号选手宣告失败,一号选手补位上场。 南广果然上场了。 他搂着南胭,厉声训斥:“好好的,干什么要欺负你妹妹?!萧弈,别以为你当个侯爷就了不起了,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三叔放在眼里?!” 萧弈哂笑:“不放在眼里,又如何?” “你——”南广打不过他也吵不过他,只能拍着大腿哭天抢地,“不孝啊不孝,我们南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可怜这么多年我们南家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 南宝衣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南家也只不过是没叫萧弈饿死。 人家凭自己本事挣了个侯爷爵位,她爹爹就迫不及待挟恩以报,要他扶持南景和南胭,吃相未免太难看。 没等她爹哭完,马车缓缓停下。 南宝衣温声提醒:“爹,咱们到夏府了。” “我不去参加宴席了!”南广瞪眼,“我生气了,不想吃喜酒了!除非萧弈给我道歉,否则我就是渴死饿死,也绝不离开马车半步!” 南宝衣挑了挑眉。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故意在南广眼前晃了晃,笑道:“临走前祖母吩咐,到了夏府,务必要把这一千两银子的礼金交给夏家人。一千两银子的礼金啊,真是大手笔。” 南广直勾勾盯着那张银票。 一千两! 他们家跟夏家也只是泛泛之交,吃个酒席而已,居然要随一千两礼金! 他娘真是,有钱吃喜酒,怎么也不知道给他这个儿子贴补点! 他心疼得很,开始谆谆教导南胭:“等会儿到了宴席上,胭儿要努力多吃一点。花糕水果这些便宜货千万不要碰,只拣贵的吃,像是鲍鱼啦海参啦之类的,争取把银子吃回来!” 一边说,一边牵着南胭下了马车。 他没看见南胭尴尬的表情,继续滔滔不绝:“开宴之后,你在女眷席那边吃,吃完过来跟爹汇合,爹带你去蹭别桌的好菜。爹来时特意准备了几个牛皮纸袋,咱们吃完可以多带点好菜回家,也叫你娘尝个鲜!” 南胭黑着脸。 她好想离南广远一点! 她为什么会有个这样丢人的爹! 南宝衣走在后面,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呢,南广忽然回头瞪她:“你也是,等会儿要多拣贵的菜吃,不要辜负了一千两银子的礼金!那可是整整一千两呐!” 南宝衣蹭了蹭鼻尖,没接话。 …… 因为王陵在锦官城没有府邸,所以婚宴是在夏府举办的。 拜过天地后,照规矩,未出阁的小姑娘要去新房陪伴新娘。 南宝衣和南胭进来,瞧见新房布置喜庆,夏晴晴端坐在大红绣床上,已经揭过盖头,正和其他姑娘说话。 余光瞧见这对姐妹,她笑容更盛。 她得意招呼:“你俩来晚了,连我夫君的红包都没抢到!那可不是一般人的红包,是二品京官亲自发的红包哦!” 南宝衣懒懒落座,随手从盘子里拣了块花糕吃。 南胭温声道:“夏府楼阁众多,我和妹妹一时迷了路,因此未曾赶上揭盖头的热闹。胭儿在此,给晴晴姐赔个不是。” 夏晴晴今日成亲,心里舒爽,假模假样道:“过些时候,我要和夫君一同进京面圣。从此以后,我便是盛京城的二品诰命夫人了。咱们都是一同长大的,自幼情同姐妹。即将分别,我真是舍不得啊!” 那些小姑娘极有眼色,立刻飚起眼泪,诉说起姐妹情谊。 夏晴晴望向人群外的南宝衣,又笑道:“从前,我还以为咱们之中,宝衣嫁的最好,没想到啊,我夏晴晴反而出人意料,嫁了一位二品大官!宝衣,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唔,贵府的花糕味道极好。”南宝衣笑眯眯的。 夏晴晴不悦,正色道:“南宝衣,你嫁的不如我,就不感到羞怒和妒忌吗?你千万别压抑感情啊,你要是委屈、怨恨,就说出来,也叫我们这些姐妹安慰安慰你啊!” 南宝衣嗤笑。 什么安慰,夏晴晴这是迫不及待想看她笑话呢! 正在这时,一名侍女忽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哭道:“小姐,不好了!一队官兵突然闯进咱们府里,说新姑爷是假钦差!正在大堂闹着呢!” 南宝衣拿帕子擦了擦指尖,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啊…… , 么么哒 第97章 掌掴南胭 南宝衣随众女来到宴席厅,官兵刚好从喜堂闯过来,将这里团团围住。 为首的官吏厉声道:“衙门接到举报,有人冒充二品京官坑蒙拐骗,意欲不轨!” 众人面面相觑。 夏家炫耀自家新姑爷是个二品京官,已经炫耀了多日,怎么这会儿突然跑来衙门的人,说他是个假的? 那官吏注意到萧弈也在席上,急忙恭敬作揖:“下官给侯爷请安了!既然侯爷在场,今日这件大案,还请侯爷定夺!” 容色俊美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把玩杯盏,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人群外的南宝衣。 这丫头指使王陵冒充京官,想必也是她派人匿名举报的。 为的,是报复夏晴晴害她。 睚眦必报的小姑娘啊…… 他淡淡道:“王陵,你怎么说?” 王陵微笑:“我确实是假的。” 满场哗然。 夏夫人不敢置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女婿,我们见过你的官印和尚方宝剑,还有巡察蜀郡的圣旨,你怎么会是假的呢?!” 王陵面无表情。 他自幼不学无术,娶妻生子后,不曾给妻儿老母半分银钱,反而因为好赌成性,输光了田产地契。 甚至,还在青楼染了一身病。 他身患不治之症,眼见着活不过半年,突然被玉楼春的人找上了门,付他三千两银子,请他演一场戏。 能在死前替妻儿老母挣下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也算赎罪了。 他很感激南五姑娘,给他这个机会。 他朝南宝衣的方向,恭敬地作揖行礼。 南宝衣微微颔首。 她身侧,南胭眯了眯眼。 王陵是在向南宝衣行礼? 难道,他是她的人? 是了,夏晴晴利用夏博闻害南宝衣,她这是以牙还牙! 南宝衣好狠的手段,买通王陵假扮京官,又在他和夏家结亲的当天拆穿,陷夏家于不义,叫夏晴晴白白丢失尊严,成为罪人的家眷! 她眼珠转动。 是不是只要抓住王陵,就可以逼他招认南宝衣? 指使别人假扮二品京官,可是杀头的重罪! 就算是萧弈,也救不了她! 她正要喊人抓王陵,却看见他毅然决然地咬舌自尽了! 满场惊骇! “啊啊啊啊啊——!!” 夏晴晴疯狂尖叫,许是一时间接受不过来,竟然两眼一翻白,当场晕了过去! “晴晴!” 夏夫人急忙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 萧弈托腮,懒懒道:“找个大夫,把她弄醒。” 宾客里面有锦官城的名医。 他上前诊断后,道了句“得罪”,轻轻掀开夏晴晴的宽袖,仔细查探她的肌肤。 他满脸凝重:“夏姑娘只是暂时晕厥,没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夏夫人厉声。 “夏姑娘,恐怕染上了花柳病……” 夏夫人柳眉倒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说什么?!花柳?!” 这种病很脏。 大多都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和好色成瘾的男人才会患上。 她的晴晴,她当成掌上明珠的晴晴,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想起什么,她惊骇地盯向王陵,“肯定是他,是他传染的晴晴!” 她哭着扑向夏老爷,“老爷,可怜晴晴被人诱骗,如今还患上了恶疾,求老爷为晴晴做主啊!您要为晴晴讨回公道啊!” 夏富贵不耐烦。 他膝下几个女儿,就数夏晴晴这个嫡女最糟心! 本以为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道这王陵竟然是个假钦差! 他厌恶地推开夏夫人,“侯爷还在这里,吵什么吵?!人都死了,去哪里讨公道?!” 夏夫人哭哭啼啼不肯罢休,“可怜我的晴晴,如今患上花柳,今后还要怎么嫁人?!她才十五岁呀!” 夏晴晴被她的哭声吵醒,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她母亲在说什么,她患上了…… 花柳? 这怎么可能呢?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娘,你在说什么?什么花柳?” 夏夫人把她搂进怀里,哭成了泪人儿:“晴晴你不要怕,娘一定会找神医治好你的,你不要怕呀……” 夏晴晴宛如晴天霹雳。 她真的,染上了花柳?! 她猛然推开夏夫人,不管不顾地扑向南宝衣,凄厉尖叫:“贱人,该染上花柳的人是你,是你!” 她明明让夏博闻去侮辱南宝衣,凭什么最后染上花柳的人却是她自己?! 她明明应该当二品诰命夫人的,凭什么现在成了一场笑话?!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南宝衣利落避开。 她温声:“晴晴姐,又不是我让你染病的,你找我做什么?都说善恶有报,许是你从前害过人,所以老天爷借机惩罚你呢?” 夏晴晴惶恐。 是啊,或许是她从前害过南宝衣,所以老天爷故意罚她! 如果她当初没有听南胭的话就好了…… 南胭这贱人,撺掇她毁坏南家的桑田,结果倒霉的却是自己家。 夏博闻的事也是她出的主意,结果报应又落到自己头上。 一切都是因为南胭,都是因为她! 可是老天爷凭什么只罚自己一个人,却不罚南胭? 夏晴晴怒火中烧,猛然扑向南胭,朝她的脸左右开弓抡巴掌! “贱人,贱人!都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狰狞嘶吼,爆发出来的力量令人心惊担颤。 南胭不停挣扎惨叫,俏美的面庞很快肿的老高,连眼睛都眯成了缝! 南宝衣伸着小脖子观战,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胸口。 乖乖,幸好她刚刚躲得快。 否则被打肿脸的倒霉蛋,就是她了! 想起什么,她望向男眷席。 她老爹还没注意到被打的人是南胭,正拎着个牛皮纸袋,把一盘大闸蟹倒进去。 倒完这桌倒那桌,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旁边人实在看不下去,推了推他:“南帽帽,你闺女儿被打啦!” 南广一愣,急忙把纸袋别在腰上,“胭儿!” 他冲过去将南胭护在身后,指着夏晴晴怒骂:“你这丫头,怎么打人啊你?!” 夏晴晴哭得不能自已,“我就是要打死这个害人精!” 她推开南广,还要继续动手。 南胭鼻青脸肿,拼命往萧弈跟前跑:“二哥救我!” 她跑得太快了,没提防脚下一滑,狼狈地栽倒在地! “二哥!” 她哭着揪住萧弈的袍裾,却被萧弈嫌弃挣开。 她眼尖。 萧弈甩袖的刹那,她看见他的手腕上缠着金丝红绳发带,发带上还串着一枚压胜钱。 她认出这枚压胜钱,乃是花朝盛会的奖赏之一。 所以这枚钱币,是南宝衣送给他的。 那截头绳,恐怕也是南宝衣的。 而萧弈的衣袍里侧,还佩戴着一枚乌黑麻漆的荷包,绣工极差,不用想就知道是南宝衣绣的。 一个男人,或许会把妹妹绣的荷包戴在身上。 但是哪个男人,会把妹妹的头绳戴在手上? 藏在袖管深处,显然是不想被人察觉。 萧弈…… 他对南宝衣…… 第98章 我家娇娇,是爱吃糖的 那个念头电光火石般从脑海中闪过,她还没细想,夏晴晴已经大呼小叫地追了过来。 夏晴晴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狠狠扇了她两耳光! 她强忍羞耻,一边求饶,一边低声在夏晴晴耳边说了两句话。 夏晴晴狐疑地盯向她。 她郑重地点点头。 夏晴晴怒声:“那我就暂且放过你!如果你敢说谎,我一定亲手掐死你!” 一出武戏落下帷幕。 众人纷纷转向萧弈,想知道他会如何裁夺这桩冒充京官的案子。 萧弈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喝茶,始终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夏老爷心中很不安。 夏家和南家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春天时,他还听从夏晴晴这个蠢货的教唆,高价回购桑叶,恶整南家…… 如今处置这件案子的官员是萧弈,他可是南家人啊! 一个弄不好,就得赔上他夏府满门! 毕竟,他那个蠢货女儿已经和王陵拜过堂了,怕也算罪人家眷? 不知道能不能贿赂萧弈,叫他行个方便…… 他左思右想,赔着笑脸恭敬道:“这里人多眼杂,裁决案件很不方便。侯爷,不如请您移步前院书房?” 萧弈放下茶盏,淡漠地抚了抚宽袖,在他的引领下离开。 他们走后,宾客看不到热闹,也都纷纷告辞。 南宝衣往花厅外面走,越过夏晴晴时,温声道:“晴晴姐,有人擅长借刀杀人,你可要小心点,别再中了人家的计谋。” 夏晴晴沉默地捏紧拳头。 她目送南家姐妹远去,眼睛里满是刻骨恨意。 刚刚南胭在她耳边说,她虽然身染花柳,但她仍旧有办法让她嫁给萧弈,还说入夜后再来夏府与她细说。 她不敢再信南胭。 可如今的她走投无路,又不得不信。 只是这一次,她定要擦亮双眼,再也不要被南胭当枪使! 不仅如此,她还要南胭自食其果,叫她也体会体会,患上不治之症的绝望! 她愤恨地擦了擦眼泪,唤来丫鬟低语。 此时,前院书房。 萧弈倨坐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夏富贵亲自端来热茶。 上好的君山银针,茶香扑鼻。 夏富贵恭敬道:“这是府里最好的茶,统共只有二两,侯爷尝尝?您若喜欢,我叫人打包送去府上。” 萧弈吹了吹茶雾,浅浅抿了一口。 夏富贵紧张地看着他。 青年姿容俊美唇红齿白,气度更是矜贵清雅,可丹凤眼里却藏着阴寒冷漠,显然并不是容易收买的人。 他搓着手,笑道:“犬女蠢笨,被王陵欺骗,实在是我教养无方。还请侯爷念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莫要怪罪我们家。毕竟,我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萧弈哂笑,并不接话。 这案子就算拿到衙门审,夏家也能全身而退。 本就错在王陵,他们平白搭上一个女儿,也足够遭罪了。 可是夏富贵不懂律法呀! 萧弈越是不说话,他越是紧张,总觉得萧弈要故意报复他家。 他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侯爷,假冒二品大员,是不是要株连九族啊?可我们家真的冤枉啊!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萧弈沉默。 夏富贵见他不语,以为他不肯。 是了,好处没给到位,他怎么肯呢?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抹着眼泪道:“只要侯爷愿意保全夏家,我夏富贵愿意拿出全部身家的一成来交换!” 萧弈挑眉。 夏家是蜀郡赫赫有名的富商,府中积蓄,与南家旗鼓相当。 他们家的一成财富,足以抵得上南越国半年赋税。 夏富贵见他挑眉,顿时慌了神。 看来,靖西侯是嫌弃他给的少。 他连忙伸出两根胖手指,“两成!哦不,三成!侯爷,只要你肯放过我们家,我愿意拿出三成财富交换!” 萧弈背靠圈椅,掀起眼皮,慵懒地看他一眼。 明明做着大生意,胆子却这么小,一点脑子都没有。 怪不得生意场上,寻常蜀商更乐意和南家合作。 虽然南家人也没脑子。 夏富贵跪在那里,被萧弈这么凉幽幽地看一眼,魂都要吓掉了! 萧弈是南家人,他一定是在想怎么借机报复夏家,一定是的!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他仿佛看见了全家八十一口人,跪在菜市场集体斩首的画面! 他上个月才娶了两房美妾呀! 还没享受够呢! 他心口滴血,一狠心一咬牙:“五成!侯爷,我愿意赠给你五成家产!” 萧弈慢悠悠放下茶盏。 他是个为官清明、爱民如子的人。 夏富贵主动分给他五成家产,他若是不收,人家心里面恐怕会过意不去,说不定还会茶不思饭不想,坐立难安难以成眠。 为了夏富贵的身体着想,萧弈认为自己很有必要收下这笔钱。 他起身朝书房外走,嗓音凉薄:“汇丰钱庄。” 夏富贵瞬间明悟。 靖西侯,这是让他把五成银钱存进汇丰钱庄呢! 他知道夏家不会有事了,顿时感激涕零,朝萧弈的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头,“侯爷,您是好人呀!呜呜呜!” 夏府外。 南胭因为挨巴掌的缘故,生怕破相,所以独自去看大夫了。 南宝衣和南广坐在马车里,等萧弈出来一起回家。 南广抱着四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因为收获颇丰,竟然丝毫不担忧南胭的伤。 他笑得合不拢嘴,如数家珍道:“这一袋是大闸蟹,这一袋是烤鸡,这一袋是桂花烧鹅,这一袋是炸虾和卤猪蹄……你们都看热闹去了,十几桌菜都没人动,看得我那叫一个心疼!幸好我动作快,装了这许多哩!” 南宝衣小声:“这些菜肴,家里又不是没有,干嘛要从人家酒席上拿?给人瞧见,要嘲笑您的。” “随他们笑去,难道我还能少块肉不成?”南广轻蔑。 父女俩说着话,萧弈登上马车。 马车徐徐驶向南府。 因为南胭不在的缘故,气氛反而比来时要好。 南广拿了许多菜,心里高兴,掏出一个猪蹄啃。 啃了一半儿想起什么,他又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把花生糖。 他把花生糖塞给南宝衣,得意地眨眼睛:“开宴前侍女端上来的,刚上桌就被那些小孩子抢了大半。幸好我手快,才抓了这么一把。我寻思着,我家娇娇是爱吃糖的,带回来,给娇娇吃。” 他一副立了大功的表情。 南宝衣捧着那把花生糖,不知为何,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她别过脸,不想叫父亲看见自己湿润泛红的眼。 南广又睨向萧弈。 他很不喜欢这个侄子。 不过看在他这些天宠爱娇娇的份上,他这当长辈的决定大度一点,不要跟他计较。 于是他掏出一只烤猪蹄,大方地塞萧弈手里,“吃吧!” , 谢谢仙女们的打赏和推荐票呀,抱住你们! 第99章 嫁给萧弈的办法 萧弈看着满手油腥,很有一种把猪蹄塞南广嘴里的冲动。 可是看在南娇娇的面子上,他决定暂且忍耐。 车厢对面,南宝衣卷起竹帘,看着长街上的风景,脑海中浮现出南胭的身影。 她究竟和夏晴晴说了什么,竟然让夏晴晴不再发疯? 总觉得,她似乎还有后招…… 此时,南胭在医馆敷了药,脸颊终于消肿。 她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夏府,刚踏进夏晴晴的闺房,迎面就飞来一个玉碗。 她接住玉碗,望了眼满地狼藉,又望了眼还在愤怒砸东西的夏晴晴,莞尔一笑。 她把玉碗放在博古架上,柔声道:“晴晴姐,我曾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以染病之身,嫁给萧弈做侯爷夫人。你且坐下,听我细说。” 夏晴晴面目扭曲地落座:“要是你这次再敢出馊主意,我要你好看!” “晴晴姐放心。”南胭亲自为她添茶,“之前在西岭雪山,你和萧弈议亲时,他之所以不肯,乃是因为他早已有心仪的女子。” “是谁?!” “我妹妹,南宝衣。” 夏晴晴惊愕:“他们是兄妹!” “兄妹又如何,并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传出去,也足够败坏声誉、为人不齿!此事非同小可,南胭,你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岂敢胡说?萧弈佩戴的荷包,正出自南宝衣之手。他系在腕间的红绳发带,发带上串着的那枚压胜钱,也都是南宝衣的。晴晴姐,你仔细想想,如果他不喜欢她,怎么会贴身佩戴这些东西?另外,我与南宝衣都是他妹妹,为何他只对南宝衣另眼相待?” 夏晴晴脸色复杂。 南胭怂恿:“晴晴姐,只要你拿这个秘密威胁南家,祖母为了家族声誉着想,肯定会答应你和萧弈的婚事。” 夏晴晴喝了半盏茶,忽然笑了。 她讥讽道:“我原本还以为,这辈子算是完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峰回路转的机会!果然我和萧公子是命定的姻缘,眼见着我都嫁给别人了,这一转头,竟然还是要成为他的女人!大概,这就叫姻缘天注定吧!” 南胭微笑:“晴晴姐美艳动人,萧弈又是位高权重的侯爷,你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个假钦差死了就死了,谁在乎呢?” 夏晴晴盯向她。 自打南胭给她出主意以来,出一次她就倒霉一次。 这次甚至还被南宝衣报复,染上了恶疾。 南宝衣可恨,南胭同样可恨! 她笑着使唤婢女:“去,把我珍藏的那只琥珀描金盏拿来。” 婢女从内室捧出一只锦盒。 夏晴晴把锦盒推给南胭,“这只琥珀描金盏,是我爹花高价从西域购置的,价值千金。念在你如此为我着想的份上,赏你了。” 南胭打开锦盒。 锦盒里的茶盏精致剔透,一看就是上等货。 她谦虚推辞:“晴晴姐,帮你是我分内之事,我怎么敢收你的礼物?” “我家有的是银子,一只茶盏罢了,你拿回去用吧!” 南胭收了礼物,笑逐颜开地告辞离去。 夏晴晴注视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剔起指甲。 婢女恭敬道:“小姐的远方二表哥染上了肺痨,那只琥珀描金盏是他常用之物,如果南胭用了,她也会被传染上呢,小姐真是高明!” “南胭爱慕虚荣,从没用过那么好的茶盏。等她回府,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用起来。她害我染上花柳,我就害她染上肺痨,也算扯平了!” 夏晴晴得意着,又道:“去请我娘过来,得让她抽空替我走一趟南府。嫁不了二品京官,难道我还不能嫁二品侯爷吗?我夏晴晴,终究是当官夫人的命!” …… 南府。 宽敞奢贵的马车徐徐停下。 秋天太阳落得早,此时日渐西斜,天光已暮。 南宝衣下了马车,荷叶小声提醒: “小姐,明天是中秋节,照规矩,中午得在老夫人院子里吃团圆饭,晚上三房各自赏月团圆。您两年没和老爷团圆了,不如趁今天高兴,请他明晚去朝闻院?” 南宝衣一想还真是。 自打娘亲走后,她就没有和父亲一起过过节。 虽然老爹讨嫌,但她还是很愿意和他赏月团圆的。 她捏住南广的袖角,撒娇:“爹,明天是中秋节,晚上你来朝闻院与我一起吃团圆饭、一起赏玩月亮好不好?你给我讲嫦娥和玉兔的故事!” 小女儿软软糯糯,丹凤眼里都是娇气。 南广一颗心柔软如水,摸摸她的小脑袋,满口应下:“娇娇放心,爹明天晚上一定陪你吃团圆饭!顺便把你娘的牌位搬出来,也叫她与咱们一道赏月!” 南宝衣无语。 前面的话听着还算欣慰,后面那叫什么话? 什么是“把她娘的牌位搬出来”?! 好在她早已习惯老家伙的不着调,随口敷衍两句,转身回了朝闻院。 穿过游廊时,她吩咐道: “荷叶,你让小厨房从明天早上就开始筹备晚膳,务必多做几道我老爹喜欢的菜。他最爱吃黄豆炖猪蹄,你叫小厨房多炖两个时辰,要炖得酥烂入味才好。另外再去库房搬一坛桂花酿,要挑精贵的搬。” 荷叶笑容满面:“小姐纯孝。” 南宝衣想了想,又叮嘱道:“还有月饼,我爹喜欢吃咸蛋黄馅儿的月饼,叫小厨房多做几个。” 荷叶一一应下。 萧弈负着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只不过是陪父亲吃顿饭而已,小姑娘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走路都带上了风。 他漠然地望向游廊外。 暮色渐深,园林蛙声连绵,池塘里倒映着一轮并不圆满的月。 不知今宵的长安,月亮是否圆满? 他讥讽南娇娇与父亲吃一顿团圆饭就高兴成那样,可是他却连与亲人吃团圆饭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真正的可怜人,是他自己。 他勾唇哂笑,凉薄阴冷。 “二哥哥!” 南宝衣忽然转身。 她郑重地牵住萧弈的袖角,“二哥哥,明天晚上小团圆,你与我们一起吃饭赏月好不好?” 权臣大人自幼痛失双亲,孤零零活在世上,比她还要可怜。 她应该关爱他! 第100章 像是新嫁娘回门 萧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小姑娘仰着小脸,娇嫩绵软,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她拽着他的袖角,仍旧如往常那般翘着尾指,娇气的不得了。 对上她满含期待的丹凤眼,他漫不经心道:“赏月这种事,很无聊。” “和家人一起赏月,怎么会无聊呢?我知道了,二哥哥定然是觉得我爹不喜欢你,所以不想与他一起。可我爹只是嘴巴坏,心地还是挺好的。刚刚在马车上时,他还请你吃猪蹄呢!那可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小姑娘很殷勤,双眼亮晶晶的。 许是不想看见她眼睛里的光彩消失,萧弈冷淡地别过脸:“我喜欢鲜肉月饼……” 南宝衣微愣。 旋即,她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使劲儿点头:“二哥哥放心,我会吩咐小厨房为你准备鲜肉月饼的!” 她笑起来很幸福。 萧弈的心脏像是被蜜糖填满,丝丝缕缕的甜悄然溢出,就连水面那轮残缺的明月,在他眼中都成了绝美。 中秋啊…… 就该这么过的。 第二天,南宝衣起了大早。 她梳妆打扮好,直奔萧弈的寝屋,要和他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因为过节,所以她心中高兴,吆喝着推开屋门:“二哥哥!二哥哥?!” 萧弈正在屏风后更衣,冷不丁被她一唤,手中外裳跌落在地。 他弯腰去捡,抬起头时却看见小姑娘趴在屏风边缘,正探头探脑。 她穿石榴红的襦裙,轻纱袖口和系带刺绣石榴花,梳堕马髻,面颊白嫩干净,如芙蓉般娇艳。 而南宝衣没料到,居然会撞见权臣大人更衣这么劲爆的画面。 她连忙捂住眼睛,“二哥哥,你还没有穿衣服哦?” 羞赧地说着话,却悄悄张开指缝,偷偷地瞄他。 权臣大人穿着单薄的霜白衬袍,衬的他唇红齿白,犹如金相玉质。 衣襟微敞,隐约可以窥见健硕的胸肌。 她脸颊发烫,急忙捂紧眼睛。 萧弈穿好锦袍,又认真地系上腰带,“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南宝衣脆声:“因为今天过节呀!我可喜欢过节了!” 萧弈讥笑:“小孩子才喜欢过节。” “我们全家人都喜欢过节,难道祖母和爹爹也是小孩子吗?”南宝衣不服气。 萧弈无话可说。 准确来说,一切能够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日子,南家人都喜欢。 整个家族就没几个过分精明的人,也不知道这两百年是怎么把生意做大的。 两人来到松鹤院,正厅热热闹闹的。 姜岁寒这些天住在松鹤院,又是抗老面膜又是广场舞的,把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几乎把他当成了半个孙子,就连座位都紧挨着,两人正愉快地讨论哪种颜色的口脂更适合老人家用。 下座,南宝蓉抱着绣绷,笑眯眯地刺绣枕巾。 南宝珠凑在旁边,一边吃糕一边看,显然非常崇拜她这手双面绣。 二夫人江氏,忧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南承书。 好好的中秋佳节,南承书仍旧抱着《孟子》,呆鹅似的摇头晃脑小声诵读。 江氏看了会儿,转头对南宝珠道:“你哥哥读书读疯了。” “谁说不是呢?”南宝珠吐吐舌头,顺手拿起花糕往嘴里塞。 江氏不悦,“这么胖了,还吃!将来嫁不到好人家!” “娘亲,我都两刻钟没吃东西啦,嘴里寂寞得很!对了,娇娇怎么还没来,我还想请她尝尝这些花糕呢!” 南宝衣和萧弈适时踏进门槛。 穿石榴红襦裙的少女,娇俏明艳,讨喜地行万福礼:“娇娇给祖母请安!祖母今天瞧着,似乎又年轻了几岁!” 她身侧的青年姿容俊美,穿章丹黄锦袍,腰佩宫绦,外罩玄色大氅,氅袍边缘用丝线刺绣暗红石榴花,风度冷峻清贵,只淡漠地点头致意。 两人并排而站,竟生出登对之感,像是新嫁娘回门儿似的。 老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她仔细地瞅,瞅到两人衣服上都绣着石榴花,暗道刚刚的错觉,肯定是因为刺绣相同的缘故。 她和蔼地招招手:“娇娇儿过来,给祖母抱抱!” 南宝衣刚倚过去,还没说上话呢,侍女匆匆进来,满脸震惊地禀报:“老夫人,三三三,三老爷来了!” 季嬷嬷训斥:“来了就来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侍女脸色发白:“三老爷是带着柳氏和南胭姑娘一起来的,奴婢叫人拦着,但想必是拦不住的——” “哈哈哈哈哈!” 屋外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南广左手牵着柳氏,右手牵着南胭,春风满面地踏进来:“娘,今天中秋,我们一家来给您请安啦!” 他得意地瞟一眼柳氏的肚子,“您的幺孙儿,也来给您请安啦,您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呀?” 老夫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幸福。 她只想拿锤子敲死这个小儿子! 什么叫“我们一家来给您请安”,在这逆子眼里,娇娇算什么?! 南广显然没能捕捉到老夫人的怒意。 他请过安,笑着搂住柳小梦的腰,摸了摸她尚未隆起的肚子,拿捏着小宝宝的腔调,嗲声道:“孙儿给奶奶请安啦,奶奶万福金安!” “噗!” 南宝珠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去。 南宝衣挪开视线,臊得恨不能钻进地底! 老夫人一张老脸更是通红通红。 她一生积德行善,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蠢儿子?!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学小宝宝说话,真是丢人现眼! 她沉着脸,冷冷道:“今天家里吃团圆饭,你把她们带来干什么?!” “当然是过节啦!”南广老脸天真,“娘,胭儿是您亲孙女呀,您可不能不管她。更何况小梦眼见着要给您生个幺孙儿,难道您不高兴吗?” 不等老夫人再说什么,他已经带着柳小梦和南胭落座了。 柳小梦挑了个好座位,正巧在江氏身边。 她望了眼江氏的穿戴打扮。 这镖局出身的女子,不怎么在意珠钗首饰,发髻上只简单戴着一柄玉钗,一点儿也不上档次。 她温柔一笑,扶了扶云髻上的富贵牡丹大金钗,柔声道:“虽然二伯不在府里,但二嫂也该注重打扮。咱们女人活着,就是为了打扮得光鲜亮丽,叫男人喜欢哩。” 江氏正喝着茶,闻言,险些恶心的把茶盏砸她脑袋上! 什么叫“女人活着,就是为了打扮得光鲜亮丽,叫男人喜欢”?! , 啊啊啊,PK晋级第二轮啦 第101章 南娇娇,不是没人疼的小姑娘 江氏生怕这种恶心话教坏了几个小姑娘,因此面色清寒地吩咐:“蓉儿,带你几个妹妹去偏厅。” 南宝衣一步三回头。 她知道二伯母要和柳小梦开撕了,她还挺想留下来观战的…… 毕竟,她的二伯母是那么彪悍的一个人。 在偏厅坐了片刻,也不知道二伯母骂了些什么,没多久,她就听见那边传来柳小梦的嚎啕哭腔。 南宝珠吃着花糕,幸灾乐祸:“南胭,你娘好像哭了!” 南胭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里满含泪水和怨气。 她十三岁了,知道什么是丢人。 摊上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娘,真是倒霉! 终于捱到用午膳的时辰,可是众人的心情都很不美妙。 因为南广实在太没规矩了。 凡是丫鬟端上来的菜,他也不等老夫人先尝,率先拿起公筷,给柳小梦夹上两筷子。 他一边夹一边道:“娘、二嫂,小梦和胭儿这些年流落在外,很不容易啊!好在她们终于进府,咱们也算一家团圆了!胭儿,快尝尝你祖母院子里的四喜丸子和炸虾,味道比外面的好多了!连娇娇都爱吃哩!” 他把小半盘的炸虾都夹到了南胭碗里,生怕别人抢似的。 南胭抱着堆成小山的饭碗,悄悄望向南宝衣。 被府里的长辈宠爱又如何,生身父亲终究是不肯偏爱她的。 她柔声道:“娇娇,爹爹疼我,给我夹了好多菜,要不我分你一点?” 南宝衣正和大闸蟹斗智斗勇。 她嫌弃道:“你的碗筷上沾了唾沫,很脏的。我不爱吃别人碗里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南胭语噎。 杀人诛心,南宝衣没有娘亲,看见父亲偏爱别的孩子,理应会黯然神伤。 可她怎么满脸无关痛痒?! 她实在太想看南宝衣伤心欲绝的样子了,于是继续道:“自己夹的菜,跟父亲夹的菜,味道又怎么会一样呢?娇娇,我是真心实意想对你好,所以才要分你一些菜肴,让你也体会一番父爱——” 萧弈忽然哂笑:“祖母,可是咱们家生意上出了问题?” “自然是没有的。” “既然生意没有问题,想来咱们家富贵依旧。既然富贵依旧,怎么一点儿菜都要分来分去,就不嫌寒碜?”萧弈漫不经心地夹了一颗四喜丸子,放在南宝衣碗里,“不愧是三叔的外室女,跟您的外室一样小家子气。” 南广怒了。 “孽障!”他叱骂,“我是你三叔,小梦是你三婶,胭儿是你妹妹,什么叫外室和外室女?!” 萧弈慵懒地睨向他,“未曾正经拜过天地,可见并非是妻。未曾向主母敬茶,可见并非是妾。既不是妻也不是妾,不是外室又是什么?” 轻描淡写的话,如同两个耳光,狠狠扇在柳小梦和南胭脸上,令她们无地自容。 “哦,我知道了……”萧弈意味深长,“想来这位柳老姑娘,乃是三叔的通房。府里没有通房丫鬟上桌吃饭的规矩,来人,撤了她的碗筷。” 季嬷嬷早就看不顺眼了,亲自上前撤了柳氏的碗筷,甚至连她的椅子都叫丫鬟搬走! 柳小梦满脸胀红,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发作。 南广气得嘴角直抽抽。 他红着眼圈望向老夫人,“娘,萧弈这孽障目无尊长,您也不管管!” 老夫人恨不能给萧弈鼓掌,才不会管他。 她慈蔼道:“弈儿说的很有道理啊。老三,咱们府里没有叫通房丫头上桌吃饭的规矩,要不你还是带这位柳老姑娘回前院吧,也省得我们这一家子妨碍你们团圆。” 南广呆住。 他娘居然偏心萧弈! 他娘放着他这亲儿子不疼,居然偏心一个养孙! 他还没说话,柳小梦哭道:“妾身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三老爷,可是妾身和三老爷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何必如此欺负人?!罢了,这团圆饭,妾身不吃也罢!” 说完,哭着冲出了松鹤院。 那眼泪可把南广心疼的,嘴里叫着“小梦儿”,跟着飞奔出去。 南胭没有脸继续留在这里,行了个退礼,红着眼睛走了。 屋子里的一家人,不约而同地感到轻松愉悦。 老夫人笑着吩咐:“把这桌宴席撤了,重上一桌。” 丫鬟们过来端菜端碗,南宝衣抱着自己的小碗,没撒手。 她看着藏在米饭里面的那颗四喜丸子,心里甜甜的。 这是权臣大人给她夹的菜呀! 他知道自己没有爹爹疼,所以特意关照她。 权臣大人,是把她当成亲妹妹宠爱的! 用过午膳,一家人其乐融融。 南宝衣和南宝珠玩闹了一会儿,就在老夫人屋子里的碧纱橱后面睡着了。 姜岁寒在花厅里攒了个牌局,教老夫人、江氏和季嬷嬷打麻将,把老夫人哄得那叫一个高兴。 南承书捧着《孟子》向萧弈请教学问,可萧弈讲了两遍他还是听不懂。 萧弈颇有些不耐烦,唤来十言代替他教导,两书呆子凑一块儿,你之乎我者也的,竟是相见恨晚,恨不能结为拜把兄弟! 萧弈径直去了碧纱橱后。 撩开帷帐,两姐妹睡在榻上。 南宝珠睡相不好,在梦里嚷了声“烤羊腿”,一只脚毫不客气地踢到南宝衣脸上。 萧弈眯了眯眼,嫌弃地把南宝珠拎到地板上。 他在榻边坐了,替南宝衣撩开额前碎发。 指尖流连过小姑娘的眉眼,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碧纱橱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收回手。 余味匆匆踏进来,低声道:“前院的红儿禀报,南胭昨日新得了一只贵重的琥珀描金盏。奴婢心中疑惑,于是派人去查,发现乃是夏晴晴所赠。那金盏是她患了肺痨的远方二表哥使用过的,恐怕她是想让南胭也染上恶疾。主子,这件事要告诉小姐吗?” 萧弈抬手拒绝。 他凝视着南宝衣娇憨的睡颜,淡淡道:“仅凭金盏,未必能让南胭身染恶疾。” 余味立刻会意,笑道:“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她走后,萧弈握住南宝衣的小手。 他俯首轻嗅,手背上的芙蓉花香扑面而来,甜腻娇软。 他温柔地亲吻过她的指尖,眉眼间都是认真,宛如野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亲够了,他把她的手藏进被子里,又仔细为她掖好被角。 他俯身抵在小姑娘耳畔,嗓音慵懒暧昧:“南帽帽偏宠南胭,可我的南娇娇,也不是没人疼的小姑娘……” 第102章 三叔,你冷啊? 南宝衣睡梦香甜,未曾听见。 …… 暮色将晚。 朝闻院里,南宝衣指挥侍女,把灯笼挂上树梢。 今夜中秋团圆,她把园林布置得锦绣辉煌,赏月的红漆凉亭更是流光溢彩灯盏烂漫。 菜肴被端上石桌。 南宝衣认真地摆上碗筷:“爹爹喜欢吃黄豆炖猪蹄,所以应该让他坐靠近猪蹄的座位。二哥哥喜欢烤羊排,就让他坐在这里……酒水应当放置在他们中间,拿取方便……” 想起什么,她一拍脑袋,吩咐荷叶去拿花瓶。 细颈白瓷瓶,光洁如玉。 她将亲手剪下的一枝桂花插进去,郑重地摆在石桌中央。 低首嗅了嗅花香,她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中秋之夜,就该嗅闻桂花香的呀! 她迫不及待地落座,盼望着天际的晚霞早些消失,盼望着今宵的明月早些升起。 萧弈过来时,瞧见小姑娘眼睛里藏满期待,像是蕴着一片星光。 他讥讽:“过个中秋而已,值得这般高兴吗?” 南宝衣双手捧脸:“今年的中秋节,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二哥哥,这是娘亲离世以后,我和我爹过的第一个中秋! “往年,他总要陪柳氏和南胭用晚膳。我打发下人去请,他总是递话说晚一点就回来,晚一点就回来。 “于是我独自坐在府门外,想着我坐在这里,他回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可是我盼啊盼啊,盼到中秋的月亮消失在黎明,也没能把他盼回来。 “二哥哥,那种感觉,你大约是不会明白的。” 萧弈看着她。 小姑娘眉眼纯真,笑靥甜甜。 他收回视线,淡然地饮了一口酒。 以美人下酒,单纯的桂花酿也变得醉人…… 皎洁的明月终于自天外升起,被漆黑的枝桠切割成凄美的光影。 余味踏进凉亭,附在萧弈耳畔一阵低语。 萧弈瞥了眼小脸憧憬的南宝衣,“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他穿过游廊,声音冷淡:“他在前院?” “是!柳氏刚刚派了个小丫鬟过来传话,说三老爷今夜要留在前院陪她们吃团圆饭,就不来朝闻院了。奴婢怕小姐伤心,只敢告诉主子。主子,您这是要去前院吗?” “嗯,去砸场子。” 余味眼前一亮,满脸都是八卦和崇拜。 她仿佛脑补了一场霸道权臣偏要爱的戏码! 她家主子超级护短,太霸气啦! 萧弈顺着游廊,径直来到前院。 轻车熟路地找到南广的院子,只见石桌上摆满美酒佳肴,他和柳氏、南胭坐一块儿,妙语连珠地讲嫦娥和玉兔的故事,逗得母女俩咯咯直笑。 这一家人,真是团圆极了。 萧弈似笑非笑:“三叔。” 南广一个激灵,急忙回头望来。 他也不知怎的,全府上下最忌惮萧弈这个侄子。 他慌慌张张地站起身,“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南胭放下筷箸,微微一笑:“二哥真是稀客。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们一起吃团圆饭?胭儿一直好崇拜您,想听您说说战场上的趣事儿。” 男人嘛,都喜欢被女子崇拜。 她不知道南宝衣是用什么手段博得萧弈喜欢的,但她自信,她一定不会输给南宝衣。 可是萧弈并没有给她面子。 他懒散道:“战场上,没有趣事。”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美酒,拔开壶塞嗅了嗅,“来自西域的葡萄酒,价值百金……三叔,你挺阔绰的啊。” 南广心虚地绞着双手。 萧弈嗤笑,将那壶葡萄酒,尽数倾倒在满桌菜肴上。 柳氏和南胭愕然地睁大美眸。 南广终于怒了:“萧弈,你干什么呢?!这是我们的团圆饭——” 萧弈拿起一只猪蹄,漫不经心地塞他嘴里:“你的团圆饭,在朝闻院。” 南广吐出猪蹄,气得七窍生烟:“萧弈,你目无尊长——” 萧弈伸出手,缓缓覆在石桌之上。 几道裂缝在他手底下悄然出现,逐渐朝四周蔓延。 下一瞬,“轰隆”巨响,整张石桌无情坍塌! 萧弈拿帕子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指尖,“三叔,你刚刚说什么?” 南广看着破碎的石桌,惊呆了! 他浑身哆嗦,惊恐道:“我我我,我的意思是,你虽然叛逆,但是叛逆的很好啊!咱们家,咱们家就需要你这样的叛逆精神哩!” 萧弈很是满意:“三叔,你该去朝闻院吃团圆饭了。再不去,娇娇要等急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南广战战兢兢地往外走。 萧弈负手跟上:“走那么慢干什么?跑起来。” 南广吓得一路狂奔。 院子里,只留下柳氏和南胭,呆呆面对满地狼藉。 柳氏眼圈红透,“胭儿,萧弈太过分了!喊人就喊人嘛,把饭菜弄成这样,咱们还怎么吃?!我可是怀着身孕的,只能**贵饭菜!” 南胭冷笑:“萧弈官居二品靖西侯,咱们动不了他,只能智取。娘,你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夏夫人就会带着萧弈的把柄登门拜访。到那个时候,就算是萧弈,也得乖乖听话!” …… 南广狂奔到朝闻院,瞧见园林景致清雅,笼光烂漫。 他的小女儿孤零零坐在凉亭外的台阶上,哭成了泪人儿。 心头蔓延出愧疚,他在南宝衣面前蹲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娇娇,爹爹来陪你过节了。” 南宝衣抬起朦胧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月亮升了起来,可是权臣大人不见了,她爹也没有来。 她以为自己被他们抛下了,心中委屈,因此坐在这里哭。 如今看见爹爹,却不知为何,心里面更加委屈。 她哽咽着扑进南广怀里,“爹爹!我以为你们都不陪我过节了!我期待了那么久那么久……” 南广更加愧疚。 他抱着小女儿好一阵安抚,“娇娇,我刚刚是照顾你柳姨来着。我是个大男人,得有担当啊!她胎像不稳,我怎么好意思撇下她来看你?你要体谅爹爹啊!” 他能来,南宝衣就很欢喜了。 她吩咐侍女重新热过饭菜和桂花酿,萧弈才踏着月光而来。 “二哥哥,来吃月饼呀!”她热情招呼。 萧弈淡漠落座。 南娇娇性子活泼,很容易忘记忧愁。 刚刚还哭得梨花带雨,瞧瞧,这会儿就笑得像个年画娃娃。 “倒酒。”他冷淡吩咐。 南宝衣殷勤地给两人倒酒时,突然注意到自己老爹哆嗦得厉害。 她好奇:“爹,你怎么抖成了这样?你冷呀?” 南广欲哭无泪:“娇娇,我,我……” 他是怕啊! 萧弈一掌就拍碎了大石桌,他的脑壳儿可没有石桌硬,万一他一个不顺心动起手来,他能不怕吗?! 萧弈斜睨过来,“三叔冷啊?” 不等南广说话,他微笑着脱下大氅,温柔地裹在南广的肩头,“三叔还冷吗?” , 权臣大人:给老丈人披件衣裳( ̄▽ ̄)~* 南帽帽:怕怕QAQ 第103章 她是人间富贵花 还冷吗? 南广委屈:“不冷了……” 南宝衣笑靥甜甜。 看见权臣大人和自家爹爹相处得这么融洽,她心里很是欣慰呀! 她温声道:“爹爹,你吃菜!” 南广吸了吸鼻子,纠结地看着满桌菜肴。 倒也不是菜色不好,只是他刚在前院吃过,现在吃不下…… 萧弈温柔地将黄豆炖猪蹄往他面前推了推,“知道三叔喜欢这道菜,娇娇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两个时辰,酥烂鲜香,三叔务必吃完才好。” 说着,十分贴心地为他夹了几个猪蹄。 南广摸了摸饱饱的肚子,好想喊“救命”。 可他不敢。 他努力地啃猪蹄,啃着啃着就哭了。 南宝衣好奇:“爹爹,你怎么了?莫非是菜肴不合胃口?我看你啃猪蹄啃得挺高兴呀,都啃五六只了!” “我实在太感动了……”南广泪流满面,“你的二哥哥,真是孝顺长辈的好孩子呀!” 用完晚膳,已是月上中天。 南广撑得走不动,被小厮抬着回了前院。 南宝衣喝了两盏桂花酿,醉醺醺靠在萧弈的肩头,看凉亭外的圆月。 她笑容满足:“二哥哥,今年的中秋,我真快乐。” 萧弈垂首,见她唇瓣上还沾着晶莹酒液,于是伸手为她拂拭去。 小姑娘每日用芙蓉口脂护唇,唇瓣格外温软。 小小年纪就爱美得很,从头到脚都养得娇嫩精贵,真是一朵人间富贵花。 萧弈甚至觉得,他带有薄茧的指腹,恐怕会擦破她的唇。 他慢慢收回手,望了眼指尖上的酒液,歪头轻舔。 夜风清香,月色撩人。 他忽然觉得,刚刚饮尽的那壶寒潭桂花酿,丝毫不及南娇娇唇瓣上的酒液,来的更加醇厚甘甜。 …… 中秋节后,白露为霜,气候更冷。 清晨,大书房。 南宝衣郑重道:“二哥哥,虽然天气寒凉,但我依旧愿意坚持晨读。我决定今后就睡在大书房,昼夜用功发奋。想来,二哥哥是要表扬我的。” 萧弈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小姑娘在书房设了个暖榻,榻上摆着小佛桌,桌上甚至还有几盘花糕和金橘子。 半个时辰了,没见她翻两页书,橘子皮儿倒是多了半碟子。 哪里是来读书的,分明是来享福的。 他批评:“裹着被子读书,像什么样?” “是被子主动缠上了我……”南宝衣笑眯眯拥紧了绣花被,“二哥哥,你说人要是像熊那样会冬眠该多好,挖个洞,暖呼呼地睡一整个冬季,想想就很美妙!” 说着话,荷叶捧着一只珐琅彩描金小手炉进来了。 她笑道:“今年也不知怎的,才过中秋不久,气温却降得厉害。小姐读书辛苦,老夫人吩咐,要奴婢给您送个手炉,注意您的保暖。” 她把手炉塞给南宝衣,“听说南胭昨日病了,所以小姐更要当心才是。” “南胭病了?”南宝衣好奇。 “是啊!听红儿说,她咳嗽得很厉害,从昨天早上起就没下过床。”荷叶叮嘱,“小姐,您这两日千万别去见她,万一被她传染了风寒,那可就麻烦了!” 南宝衣乖乖点头。 她抱着小手炉,瞧见碟子里刚剥好的金丝蜜橘,于是拿起来交给荷叶,“你亲自去一趟松鹤院,把这只蜜橘交给祖母,就说是我亲手剥的。祖母关爱我,给我送手炉,我也应当孝顺她才是。” 荷叶笑着应好。 松鹤院。 老夫人拿到南宝衣剥的蜜橘,笑得合不拢嘴。 她赞叹道:“我的娇娇儿就是孝顺,吃蜜橘也不忘给我送些来,还亲手剥得干干净净,天底下几个孙女有这般孝心?” 季嬷嬷笑着称是。 正热闹时,侍女进来禀报,说是夏夫人求见。 “她怎么来了?”老夫人不悦。 念在相识多年的份上,她还是叫侍女把她请进来。 因为王陵的缘故,夏家损失了一半家底。 夏夫人容色憔悴,就连眉梢眼角都尖刻了几分。 她落座,皮笑肉不笑:“这趟过来,是有件事想让您知道。” 老夫人正细细品尝蜜橘,闻言抬眸,“何事?” “请贵府立刻准备聘礼和八抬大轿,让萧弈迎娶我家晴晴!” 老夫人莞尔:“夏夫人莫非烧糊涂了?我们家弈儿堂堂二品侯爷,为何要娶你的女儿?我们南府是清白人家,万万不可能迎娶一个品行不端的姑娘。” “品行不端?哈哈哈哈哈!”夏夫人笑声尖细,“恐怕品行不端的,是你们南家人吧?!萧弈身为兄长,却对幼妹生出心思,若是给外人知道,你猜别人会怎么议论?!” 满屋皆惊! 老夫人手里的橘子瓣掉落在地,指尖颤抖得十分厉害。 她皱着眉头,沉声:“这不可能!” 夏夫人冷笑:“可不可能的,把萧弈叫过来不就知道了?” 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暗道两个孩子都是在她膝下长大的,品行纯善,万万不可能对彼此生出什么心思。 她递了个眼神给季嬷嬷。 季嬷嬷会意,立刻去请萧弈。 萧弈过来时,夏夫人仔仔细细打量过他,很是满意。 虽然对幼妹有心思,但男人嘛,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等他娶了晴晴,小夫妻新婚燕尔的,那点儿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 能凭借一己之力坐上侯爷高位,萧弈前程可期。 配她的晴晴,再合适不过。 她微笑,志得意满地喝了口茶。 老夫人眉眼端严:“萧弈,你是个好孩子。但祖母今日要问你一句,你对娇娇,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萧弈撩袍落座:“我与娇娇乃是兄妹,对她,自然是宠爱关照。” “仅仅是宠爱关照吗?”夏夫人揶揄,“恐怕,还有男女之情吧?” 萧弈冷冷盯向她。 夏夫人捏着他的把柄,因此一点儿也不怕,笑盈盈道:“侯爷敢不敢卷起袖子,叫我们看看,你手腕上戴着什么东西?” 萧弈漫不经心:“夏夫人是以什么身份质询本侯?” “自然是长辈的身份!” 夏夫人见不得女婿在自己面前端侯爷架子,“萧弈,你对幼妹抱有龌龊之心,天理难容!如果传出去,锦官城所有人都会笑话南府没有家教!想让我保守秘密也可以,只要你娶我家晴晴,我保证不会叫别人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萧弈轻抚茶盖,似笑非笑:“如果夏夫人所谓的证据,并不存在,又当如何?” 第104章 不许你再见娇娇 夏夫人掷地有声:“我要是冤枉了你,就把女儿白赔给你当使唤丫头!” “如夫人所愿。” 萧弈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卷起袖管。 可是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腕上都空空如也。 “这不可能!”夏夫人失态,“晴晴明明说过……对了,荷包!让我看看你的荷包!” 萧弈摘下腰间荷包,冷淡地丢给她。 夏夫人急忙捧住。 定睛细看,荷包是在芙蓉街铺子里买的,还有店家的标识,再寻常不过。 怎么会这样呢? 晴晴信誓旦旦地保证,萧弈绝对喜欢南宝衣…… 难道她弄错了? 萧弈眯着狭眸:“你污蔑本侯对幼妹抱有异心,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夏夫人脸皮胀红。 她不安地揉着荷包,好半晌才赔着笑脸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呀,也是怕侯爷落下不好的名声,所以才特意登门提醒……如今见侯爷并没有那种心思,我这当长辈的,也就放心啦!告辞,告辞!” 她作势要走,萧弈勾唇:“夫人刚刚说,如果冤枉了本侯,愿意把夏晴晴送过来当使唤丫头。不知这话,可还算数?” 夏夫人难堪地咬住嘴唇。 这种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随口一说,萧弈怎么能当真! 她的女儿娇养长大,怎么能给人当丫鬟呢?! 她勉强笑道:“侯爷身份贵重,想要什么丫鬟没有,何必在意我们晴晴?若是给外人知道,还以为侯爷对我们晴晴抱有什么想法呢!” 萧弈把玩着瓷盏。 掀起眼皮看一眼夏夫人,他嗤笑:“夫人慎言。夏晴晴一无姿色二无才学,甚至还身染恶疾。本侯对她,除了嫌弃,自然没有任何想法。她若来当丫鬟,本侯还嫌浪费饭菜呢。” 夏夫人噎住。 虽然明知自己女儿行事不堪,但被外人这么贬低,她还是很不高兴的。 她沉声:“侯爷看不上晴晴,不代表别人也看不上。我们晴晴好得很,将来总能嫁到好人家!”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厅堂里陷入安静。 良久,老夫人缓缓起身,面色平静无澜:“萧弈,你随老身来。” 萧弈随她进了南家祠堂。 祠堂坐落在东南角,堂中明净整洁,供奉着无数先祖牌位。 老夫人对着祖宗牌位,恭敬地上过香磕过头,才领着萧弈走到旁边两座牌位前,“跪下。” 萧弈抬眸。 牌位上刻着南家大老爷和他夫人的名字,正是他名义上的养父母。 他面无表情地跪在蒲团上。 老夫人掷地有声:“当年你被老大抱回来时,在襁褓中尚未断奶。是老大媳妇亲自请来乳娘,把你喂养长大。南家这份养育之恩,你不能忘。” 萧弈沉默。 “你是侯爷,我这老妇人训不得你。可你也是我南家的孩子,我这当祖母的,是能训你的! “娇娇是你妹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不该对她起那种心思!若是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我们家,要怎么看娇娇?!萧弈,你有没有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 萧弈依旧沉默。 他能瞒过夏夫人,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季嬷嬷刻意通风报信,叫他提前取下红绳发带、压胜钱和那枚荷包。 可是在老夫人这里,终究是瞒不过去的。 他喜欢南娇娇,别人或许会笑称一句少年风流。 可是南娇娇身为姑娘家,却会被世人看做轻浮的女子。 世间人,本就对女子恶意更甚。 “从今往后,我不许娇娇再跟你住朝闻院,也不许你再见她!萧弈,你就跪在祠堂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断了那个心思,什么时候出去!” 老夫人寒着脸拂袖而去。 萧弈仍旧跪在蒲团上。 牌位前供奉着线香,空气清净而庄重。 他闭上眼。 小姑娘娇俏甜软的姿态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喜欢听她叫二哥哥,也喜欢与她共度团圆佳节。 世间再没有哪个姑娘,令他如此牵肠挂肚。 他,想娶她! 黑影蹿过。 姜岁寒偷偷溜进祠堂,懒散地倚靠在供桌边。 他望了眼萧弈冷峻的侧颜,随手剥开一颗花生扔嘴里,“我刚刚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萧弈没有搭理他。 姜岁寒吃得起劲儿,忍不住絮絮叨叨: “我琢磨着,要不你还是尽快换个身份,赶紧离开南家。没有身份羁绊,想娶南小五还不简单?不过话说回来,南小五年岁尚幼,兴许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更何况谈婚论嫁?你在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家兴许只是拿你当哥哥,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呢?” 萧弈霍然睁眼:“你说什么?” 他瞳孔中寒芒毕露,十分摄人。 姜岁寒惊恐。 他顾不得接抛到半空中的花生米,连忙道:“那啥,萧家哥哥,你可千万别激动!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南小五自然是十分倾慕你的!我要是她,肯定非你不嫁!” 说完,摸了摸汗涔涔的额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不敢再惹萧弈生气,匆匆忙忙地溜走了。 祠堂寂静。 萧弈静静盯着虚空。 他对南娇娇,藏满喜欢。 可是南娇娇对他,又怀着怎样的心思呢? 正所谓心有灵犀,他觉得南娇娇必定也是喜欢他的…… 此时,朝闻院。 季嬷嬷指挥着侍女,把南宝衣的东西搬去松鹤院。 南宝衣站在屋檐下,十分好奇:“季嬷嬷,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搬去祖母院子里呀?” 季嬷嬷慈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眼见着要入冬,老夫人膝下寂寞,盼望姑娘去陪她。姑娘纯孝,定然是愿意的,是不是?” 南宝衣弯起眉眼:“那是当然的啦!我很愿意跟祖母住一块儿!季嬷嬷,你且等着,我去跟二哥哥辞别!” “二公子这些天忙于军务,恐怕没时间见您。等他从军营回来,去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时,姑娘再跟他说也不迟。” 南宝衣想了想,乖巧地点点头。 她被季嬷嬷领去了松鹤院,闺房已经布置妥当。 檀木家私,菱花窗格,摆设精致。 她一边把玩博古架上的器物,一边看荷叶铺床,“荷叶啊,你说祖母突然让我住过来,真的是为了陪伴她吗?我总觉得事情有点突然。” 夏夫人过来时,荷叶正好给老夫人送金丝蜜橘,因此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她把夏夫人到访之事说了一遍,很有些气愤: “二公子对小姐,明明就是出于兄长的疼爱,偏她们乱嚼舌根,说公子对您抱有龌龊之心!奴婢猜测,老夫人是为了杜绝那些风言风语,维护您和二公子的名声,才让您搬到松鹤院的!” , 唔,二哥哥的小心思暴露啦 第105章 来自娇娇的信 荷叶说完,气呼呼地继续铺床。 南宝衣靠在博古架上,低头把玩一只小金算盘。 原来是因为风言风语,祖母才让她搬来松鹤院。 可是权臣大人那么挑剔,前世连公主都看不上,这一世又怎么会对自己动心呢? 可见都是些不着调的谣言。 不过…… 她望向铜镜。 她已经十二岁,确实不适合再跟权臣大人住在一个院子里。 罢了,今后多去探望他老人家,也是一样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 南宝衣清晨起来,瞧见窗外落叶满地,还洇着雨水。 她坐在妆镜台前,由侍女们为她梳头,随口道:“我有七天没见到二哥哥了,荷叶,他这次怎么在军营待了那么久呀?” “奴婢也不清楚,恐怕军营事务格外繁忙吧。”荷叶为她戴上珍珠发钗,“重阳节将至,小姐要不要去登高赏菊?” 南宝衣多日未曾出府,因此满口答应:“自然是要去的,把大姐姐和珠珠也请上,咱们姐妹该聚一聚。” “小姐忘了吗?大小姐和宋公子婚期将近,是不能出门的。至于四小姐,听说重阳节那几日,她要和二夫人回外祖家探亲祭祖。” 南宝衣有点儿失望。 她想了想,道:“替我铺纸研墨,我写封信送去军营,请二哥哥重阳节时与我一同登高赏菊。” 她写完信,荷叶揣着去了朝闻院。 她找到余味,笑道:“这是我家小姐写给二公子的信,还请姐姐找机会转交给前院小厮,请他们送去军营。” 余味应了好。 荷叶走后,她带着信和食盒,径直去了东南祠堂。 祠堂幽深明净。 她家主子被老夫人扣在这里已有七天,整日待在偏房闲抄经书,完全没个二品侯爷该有的尊贵。 她把午膳摆上桌,蹙眉道:“主子何必跟老夫人对着干?如今气候渐渐冷下来,祠堂阴冷得很,没的苦了自己。” 萧弈淡漠搁笔。 秋风透窗而入,渐渐吹干纸上墨迹。 他道:“也叫她知道,我是真心喜欢南娇娇的。” 余味给他盛了一碗汤,暗道喜欢又有什么用呢,除非换一个身份,否则终究是不成体统的。 她从怀里取出那封信:“主子,这是五小姐给您的。” 萧弈拆开。 小姑娘近日明显偷懒了,楷书水平原地踏步,措辞更是很不像话: “二哥哥,见信如晤。 “《诗经》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二哥哥已有七日不见,细细算来,当如隔二十一秋,呜呼哀哉! “临近重阳,我特意效仿古人,作诗一首,请二哥哥品鉴: “我在南府享安乐,你在军营受苦难。九九重阳登高望,遍插茱萸少哥哥。 “我对二哥哥的思念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望哥哥重阳那日与我一同登高赏菊,共度佳节。 “另外,之所以邀请二哥哥,并非是因为大姐姐待嫁、珠珠回外祖家探亲的缘故,纯粹是因为你我二人兄妹情深,二哥哥勿要怀疑。 “娇娇顿首!” 萧弈薄唇轻勾,笑容凉薄。 南娇娇摆明了是因为邀请不到好姐妹,才转过来邀请他的。 他心中不悦,冷淡道:“去告诉她,本侯军务繁忙,没空陪她过重阳。” 松鹤院。 南宝衣得知萧弈不能陪她过重阳,十分的伤心。 她想了想,吩咐荷叶拿出一只精美的食盒。 她把食盒交给余味,“重阳将至,按照风俗,该给亲近的人送粉面蒸糕。这些蒸糕是厨娘精心烹制的,比军营里的食物可口,劳烦你替我转交给二哥哥。” 余味打开望了眼。 蒸糕上面插着剪彩小旗,糕里掺着些石榴籽、栗子黄、松子肉等果仁,瞧着十分精致。 她温柔地安慰道:“您对主子的挂念,他会明白的。” 余味把食盒送去祠堂,萧弈还坐在偏房抄写经书。 她取出蒸糕摆在桌上,“这是五姑娘命奴婢送来的,说主子军务繁忙着实辛苦,请您务必注意休息。” 萧弈毫无兴致地瞥了眼蒸糕。 这种甜食,他素来不爱的。 余味劝道:“您吃不吃都不打紧,只是您得给五小姐回礼才是。她送了信过来,您没回复。现在她又送了礼,您得回一样东西,才显得礼数周全。” “回礼?”萧弈低垂眼睫运笔如飞,“世上还有回礼这种事吗?” 余味无言以对。 “哈哈哈哈哈!”姜岁寒摇着折扇踏进来,“萧家哥哥,对待小姑娘,可不能用这种态度啊!小姑娘喜欢什么我最有经验,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钗宝玉,你随便送一样,都能叫南小五高兴好多天了!再不济,送花儿也行啊!” 萧弈嗤之以鼻:“不送。” 小姑娘压根儿没把他放在心上,邀请了一圈人,被拒绝了才想到他,他为什么还要给她回礼? “不与你说笑了。”姜岁寒撩袍落座,脸色郑重了几分,“那边传来口信,沈议潮将于重阳节那日抵达锦官城。我估摸着,应当是你母亲听说你征伐夜郎,怕你受了伤不肯让她知道,因此特意派他前来探视。” 萧弈面色微寒:“恐怕不是探视,而是监视吧?” “谁说不是呢?虽然沈议潮是你表弟,但他真不是省油灯!他一来,咱俩就没好日子过了!”姜岁寒不忿,“他最爱打小报告,今后咱俩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报告给你母亲。萧二哥,你别怪我多嘴,要是沈议潮发现你对南小五的心思,南小五就完了! “以你母亲那个雷厉风行的手段,不活吞了南小五我跟你姓!你母亲身居高位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咱们找不到天枢的令牌,就算有你爹帮忙,也还是是斗不过她。所以你这段时间还是收敛点,莫要亲近南小五,别害了她。我认为,咱们暂时韬光养晦才是上策。” 余味显然也知道那位娘娘的厉害。 她面色苍白地打了个哆嗦,几乎从未如此失态过。 她轻声道:“主子,奴婢,奴婢这就去告诉老夫人,您已经收敛了对五姑娘的心思,请她放您出祠堂!如此,在沈小郎君面前也能遮掩一二!” 说完,战战兢兢地走了。 萧弈仍旧漠然地抄写经书。 十八岁的青年,侧颜冷峻肃杀,狭眸宛如浸润了漆黑墨意。 一手行楷清峻高深,只是笔尖风骨,却悄然带出几分遒劲和阴狠,宛如凶兽被迫收敛利爪和獠牙。 第106章 苍天可鉴,我对二哥哥绝没有男女之情 祠堂幽静。 姜岁寒看了会儿经书,实在坐不住,踱步到供奉牌位的供桌前,“你说你这些年都把南府翻了个底朝天,怎么还是找不到天枢的令牌?一块令牌好歹能有巴掌大,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萧弈没搭理他。 姜岁寒突然“咦”了声。 他拿起摆在供桌中央的一枚铜钱,“生意人也是讲究,居然在祠堂里供奉铜钱!我觉得他们应该供奉金元宝才对,金元宝不比铜钱招财?” 他叽里呱啦了一通,才将那枚铜钱扔回原处。 铜钱细腻古朴,正面铸刻着“盛世大雍”,反面铸刻着“金玉满堂”,是一枚代表祥瑞的压胜钱,乃是两百多年前大雍一统天下时发行纪念的。 它静静躺在供桌上,无论是姜岁寒还是萧弈,都没把它放在心上。 …… 一夜雨疏风骤。 南宝衣清晨起来时,瞧见窗外的树木又凋零些许。 荷叶捧来袄裙,笑道:“天气渐渐冷了,那些轻纱襦裙再穿不得,小姐该换上厚点的袄裙。” 南宝衣梳妆打扮好,与荷叶沿着朱漆游廊往花厅走,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走到半路,却见天光黯淡,园林里竟又落下淅淅沥沥的秋雨。 荷叶道:“前两日红儿过来,说南胭的咳疾又加重了,奴婢寻思着大约是换季的缘故。小姐您在这里等着,奴婢回屋给您拿件斗篷。后日就是重阳节,万一像南胭那样染上风寒就不美了。” 南宝衣看着她匆匆回去,小脸郁郁寡欢。 她搬到松鹤院已有七八日,可是二哥哥连一面都没露。 她托人捎信和蒸糕去军营,也不见他有什么表示。 二哥哥是在嫌弃她吗? 她琢磨着,眼尖地瞧见远处青石砖道上,玄衣墨袍的青年,撑一把白纸伞,正往松鹤院外面走,大约是刚给祖母请完安。 “二哥哥?”她诧异,“他从军营回来了?” 他从军营回来了,却不肯见她一面。 难道是因为夏夫人那些风言风语,给他造成了困扰? 是了,他肯定以为她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男女之情,所以才暗示祖母让她搬出朝闻院,所以才会这么多天都对她避而不见! 她得解释清楚才行! 她不顾大家闺秀的礼仪,翻出游廊扶栏,拎着裙角奔向萧弈:“二哥哥!” 萧弈身形微僵。 南宝衣喘着气跑到他身后,仰头望向他挺拔高大的背影,掷地有声:“二哥哥,苍天可鉴,我对你,绝对没有男女之情!你可千万别误会!” 萧弈握着伞柄的大掌,微微收紧。 天外落雨,园林淅沥。 雨水顺着青石砖缝隙蔓延,染湿了南宝衣的绣鞋。 她抹了把脸上的细密雨珠,继续道:“二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对你,孺慕有之,敬爱有之,崇拜有之,但绝不会生出儿女之情。如果给二哥哥造成了困扰,娇娇给你赔礼!” 她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萧弈缓缓转身。 映入眼帘的小姑娘,娇艳俏丽,像是一株养在深闺的芙蓉。 她眉目诚实,说的显然都是真心话。 他曾好奇,南娇娇对他怀着怎样的心思…… 可如今看来,他宁愿不知道。 沉默良久,他绷着冷峻高深的表情,仍旧不死心地质问:“一点点爱慕,都没有吗?” 南宝衣觉得是时候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她直起身,激动地朝天举起三指:“上对天,下对地,我南宝衣发誓,我对二哥哥,绝没有半分不该有的心思!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 “闭嘴!”萧弈厉声。 南宝衣讪讪闭嘴。 怎么好像二哥哥不希望她发毒誓的样子? 萧弈顿了顿,冷淡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不必用誓言来证明清白。” 南宝衣感动地抹了把雨水,“二哥哥,您如此为我着想,真是天底下难得的好哥哥啊!” 秋雨渐盛。 她站在雨水里,雨珠溅湿了香妃色的裙摆,晕染开荼蘼深色。 萧弈怕她又体弱晕倒,因此沉默地把纸伞递到她面前。 南宝衣没接。 她试探道:“二哥哥,雨太大,我比较娇弱,恐怕拿不住纸伞。你撑伞送我去花厅,好不好?” 如果萧弈还在意她这个妹妹,肯定会答应! 萧弈看她一眼。 娇弱? 他记得在青城山的镇子里,小姑娘划龙船那叫一个龙精虎猛,一转眼连纸伞都撑不动了? 他懒得搭理她,把纸伞塞她手里,转身离开了松鹤院。 南宝衣抱住纸伞,目送那道玄色背影远去,忍不住呢喃:“二哥哥果然与我生了嫌隙……” 荷叶撑着纸伞匆匆赶来,“小姐,您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发呆?袄裙都打湿了,还是赶紧回屋换身衣裳吧。若是染了风寒,老夫人要心疼的!” 南宝衣闷闷不乐:“荷叶,我好讨厌夏家呀!” 本来她和权臣大人的关系多好啊,就因为夏家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叫权臣大人与她就此生分,简直是一夜回到重生前啊! “奴婢也不喜欢夏家。过两日重阳节,积福山要举办斗菊大赏,年年大赏的魁首都是夏家,不如小姐今年也去参加,抢了夏家的魁首才好呢!” 这个提议深得南宝衣欢心。 她认真道:“可是咱们家没有奇花异草,怎么斗得过夏家呢?” “小姐您忘啦,二公子那里有许多珍稀花木呀!要不您问他借一株菊花?” “这个主意好,等明日雨歇,我就去找他!” 萧弈还不知道,南宝衣又惦记上了他的菊花。 此时秋雨初歇。 他穿一袭玄色绣暗金纹大氅,手持一卷书,立在大书房西窗畔。 窗外正对着几丛翠玉细竹,凉风过境,竹叶簌簌滴落雨珠,很是风雅清幽。 萧弈久久没有翻页。 浮现在眼前的,始终是南娇娇的一颦一笑。 她指天为誓,对他绝没有那种心思。 那些言语回响在耳畔,宛如用钝刀缓缓割着他的心脏。 他合上书卷,眉间微蹙。 小姑娘年岁尚幼,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或许,她是喜欢他而不自知? 这个想法令萧弈深以为然。 都说人在半梦半醒时,最容易说出真心话,也许他今夜可以走一趟松鹤院,探探小姑娘的虚实。 , 听说明天要下雪! 第107章 这一腔情意,只当喂了狗 天色渐晚。 绮窗外夜雨连绵,衬得寝屋静谧安宁。 一点烛火微微跳跃,帐中,南宝衣抱着暖炉睡得酣熟。 萧弈穿着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屋里。 他挑开帐帘,就着微弱烛火,瞧见小姑娘睡颜娇憨,许是因为被窝暖和的缘故,脸颊上还晕着酡红,像是精致的红苹果。 鬼使神差的,他戳了戳她的脸蛋。 肉唧唧的,手感还不错。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唤道:“南娇娇?” 南宝衣不喜欢睡觉时被人打搅。 她朝里侧翻了个身,噘着嘴不搭理他。 萧弈沉吟片刻,试探道:“南娇娇,你想退程家的亲事,是不是因为心中另有良人?比如……你喜欢上了你的二哥哥?” 南宝衣皱着小眉毛。 她怕是着了魔,深更半夜的,居然梦到权臣大人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她烦恼地钻进被窝深处,梦呓般嘀咕:“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二哥哥……苍天可鉴,日月为证,我对他绝没有任何想法……我就想抱个金大腿……但是大腿好像生我的气了……” 萧弈面色渐渐阴冷。 什么叫“大腿好像生我的气了”?! 他在她眼里,只是个大腿?! 他盯着拱起的被子,终是忍无可忍地拂袖而去。 罢了,这一腔情意,只当喂了狗! …… 翌日。 姜岁寒来大书房闲逛,肉眼可见萧弈情绪不佳。 他摇着折扇笑道:“哟,谁又惹我们萧公子不高兴啦?” 见萧弈翻书不语,他调侃道:“能坏了萧公子心情的姑娘,世上只有南小五吧?你也是,就只是在沈议潮过来的这段时间与她保持距离而已,等沈议潮走了,该亲亲,该抱抱,何必心情低落?” 萧弈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翻书。 姜岁寒“嘿嘿”两声:“我都替你想好了,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她,将来恢复身份以后,好好把她娶进门就是!她身份不够高当不了正室,但可以当妾侍呀!” 他一旦哔叨起来就没完没了,还相当不着调。 萧弈冷淡道:“十苦。” 十苦出现,毫不客气地把姜岁寒架了出去。 “诶,萧儿哥,你别赶我走呀!当妾都不够格的话,当外室总没问题吧?正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 他的“野花论”还没发表完,就被十苦拖得远远。 萧弈冷漠地闭了闭眼。 胸腔里的野兽叫嚣着不甘,他不明白,南娇娇怎么会不喜欢他! 他不够俊美吗? 他不够位高权重吗? 他不够才华横溢吗?! 萧弈苦恼时,南宝衣悄悄摸到了他的窗外。 窗外种着大片金丝芙蓉,她从花丛里冒出小脑袋,好奇地朝书房张望,权臣大人好像很生气…… 她是来借花的,但时机赶得不好,也不知道贸然开口会不会被迁怒…… “南小五!” 被拖走的姜岁寒去而复返,蹲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得罪你二哥哥了,他今天心情很差,怪吓人的!” 南宝衣郑重其事:“二哥哥误以为我对他心思龌龊,因此生气。” 姜岁寒愣了愣。 心思龌龊? 这是形容南小五的嘛,这明明是形容萧二哥的啊! 南宝衣推推他,“快看,二哥哥好像在对着镜子说话!他是不是在骂我?” 姜岁寒来劲儿了:“我会唇语,我来解读!” 大书房。 萧弈站在菱花镜前,眸色漆黑阴沉。 镜中青年看似狠戾,但眼底却藏满阴郁,并不是掌权者该有的眼神。 南娇娇,扰乱了他的心境…… 为了清除杂念,他开始默念《心经》。 窗外,姜岁寒同步翻译:“他在说:魔镜啊魔镜,谁是天底下最美的男人?是我,一定是我!” 南宝衣嫌弃:“你解读的什么东西,连口型都对不上,我才不信你!” “咳!”姜岁寒心虚地转移话题,“南小五,你不是搬出朝闻院了嘛,怎么今儿又回来了?” “我来借二哥哥的菊花。” 姜岁寒震惊:“看不出来,你口味挺重啊!” 南宝衣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见窗台上摆着一盆将开未开的墨菊,于是道:“姜大哥,这盆墨菊我暂且借走,劳烦你替我跟二哥哥打声招呼。” 说完,抱着墨菊溜了。 姜岁寒愣住。 那盆墨菊,是萧二哥花重金买来的龙墨! 天底下只此一株! 平日里当个宝贝似的侍弄,眼见着要开花,居然就这么被南小五抱走了?! 还让他替她打声招呼,他要怎么打招呼?! 书房里,萧弈已经默完《心经》。 他早听见窗外窸窸窣窣,等走到窗边,却发现他的花不见了。 他沉声:“龙墨呢?” 姜岁寒瑟瑟发抖:“被被被被南小五借走啦……” 萧弈蹙眉。 小姑娘只会糟蹋东西,龙墨落入她手里,恐怕不妙。 他想把花要回来,又怕南娇娇觉得他小气。 他想了想,吩咐姜岁寒:“你去要回来。” “我不去!”姜岁寒嫌弃,“一盆花儿而已,在你心里再贵重,能贵重得过南小五?不是我说你,身为男人,应当大度才是。古时候有个二傻子叫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情愿烽火戏诸侯断送天下。比起天下,南小五只是喜欢一盆墨菊,算得了什么?” 萧弈思索片刻,觉得还挺有道理。 比起史上的美人,南娇娇确实算得上很好养了。 但是…… 他还是想把他的花儿要回来。 他的龙墨啊! 好害怕又被做成手串! …… 南宝衣抱着龙墨回到寝屋,左看右看,觉得这盆花实在没有特别之处。 或许应该修剪修剪,弄个造型出来。 她拿着剪刀比划时,荷叶领着红儿进来,“小姐,红儿说南胭那边出了点状况。” 红儿福了福身,急迫道:“五小姐,南胭近日染了咳疾,按理说吃了大夫开的药,应当很快就好了。可是奴婢瞧着,她仿佛越来越严重!早两年,奴婢的一位远房亲戚,症状与她一模一样,等咳出血,才发现是得了肺痨!奴婢不敢跟三老爷明说,只好过来请示您!” 南宝衣一惊。 肺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凡是染上此病的人,几乎都得死! 第108章 让夏家……家破人亡! 南胭养尊处优,不可能接触肺痨病人,她是如何染上的? 她细细问道:“她近日见过什么人?有没有使用从府外带来的物件儿?” 红儿想了想,回答道:“倒也没见过外人,只是她更换了平日饮水的茶盏,用上了一只琥珀描金盏,听说是夏家姑娘送的。” 南宝衣有了猜想。 夏晴晴对南胭恨之入骨,恐怕南胭这场病并非意外,而是夏晴晴故意安排。 她自己得了花柳,就害南胭染上肺痨,这姐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简直比亲姐妹还亲! 她感慨着,既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担忧。 肺痨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南胭传染给家里人,她找谁说理去? 她放下剪刀,吩咐道:“红儿,你先回前院,叫人把南胭的寝屋隔离开,不许任何人进去探视。荷叶,你随我去见姜大哥。” 游廊绵长。 荷叶好奇道:“姑娘不是厌恨南胭吗?如果她当真染上肺痨,您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要请姜神医救她?” “她的命不值钱,可是我家人的命却值钱。她死掉不足为惜,但不能把病传给别人。”南宝衣小脸镇静,“更何况,我希望她好好活着,活到代替我嫁进程家。” “奴婢越发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要让南胭嫁给程公子?程公子可是您的未婚夫,这么好的亲事,您不能便宜了她啊!” 南宝衣笑了笑。 她就是要把这门亲事送给南胭。 前世,在蜀郡人眼里,南胭和程德语郎才女貌,相爱却不能相守,这份爱情简直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而她南宝衣,明明是正室,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在天下人眼里,却是婚姻里的第三者,还被唾骂为心如蛇蝎的毒妇。 她很想知道,这一世没有她在中间插足,那对苦命鸳鸯是否真能恩爱两无疑? 没有南家撑腰,南胭是否还能在程家顺风顺水? 没有嫁妆傍身,南胭是否还能得到程夫人的疼爱,是否还能被程德语赞一句“贤妻”? 她恨南胭入骨。 但比起痛痛快快的死亡,生不如死岂不是更有趣? …… 因为南宝衣相请,所以姜岁寒勉强给面子,亲自替南胭问诊。 南胭得知自己染上肺痨时,脸都绿了! 她唇色苍白,颤抖地砸碎了那只琥珀描金盏。 泪珠子拼命滚落,她忽然跪在姜岁寒跟前,“姜神医,求您一定要救救我!无论花费怎样的代价,我都想活下去!” 姜岁寒侧过身,避开她的大礼。 他摇着折扇,温声道:“别人治不了肺痨,我却治得了。医者仁心,我自会救你。你且在房里养着,莫要随便外出走动。” 他离开寝屋,吩咐红儿把前院所有人召集起来,他要一个个问诊看脉,确保除了南胭之外,无人感染上肺痨。 前院的大动静,足足闹了两个时辰。 南宝衣坐在屋檐下喝茶,眼尖地瞧见她爹揣着一包书,正往这边来。 她放下茶盏,“爹?” 南广红着眼睛走过来,“娇娇,你姐姐出事了!可把你柳姨担心坏了!好在姜神医妙手回春,据说能救活你姐姐。我琢磨着你姐姐这段时间要被关在屋子里,怕是会无趣,因此叫丫鬟收拾两本她经常看的书,给她送过来。” 南宝衣微笑,“我与您一道去探望她吧。” 说是探望,但姜岁寒规矩大,只许他们隔着屏风说话。 “胭儿啊,你母亲担忧你啊,可她怀着宝宝,不方便前来照看。等你好了,你们母女再好好团圆。你是个爱读书的好孩子,这是为父吩咐丫鬟给你挑的书,你拿着打发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袱。 南宝衣好奇望去。 居然是她写的《权臣》和《奸妃》! 她笑了,“姐姐不是自诩为大家闺秀嘛,怎么也喜欢看这种风月情浓的话本子?” 屏风后,南胭羞恼。 她爹真是,当着南宝衣的面,应该拿《史记》、《说文解字》、《昭明文选》这种书撑场子嘛! 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应该偷偷送过来才是! 她冷静道:“这种话本子自然不能登大雅之堂,我也只是怀着批判的心情,稍微翻两页罢了。咱们身为女子,应当多读《女戒》、《女德》。” 南广怀疑:“可是胭儿,你丫鬟明明跟我说,这几天你对这两本书爱不释手,常常看着看着就哭得稀里哗啦。你还跟丫鬟感慨,书里的这位奸妃实在太不容易了,乃是你的榜样。” 南胭脸皮胀红。 她咬牙切齿:“爹,您听岔了。” “怎么可能呢?你还跟丫鬟说,你也打算写书,还说肯定会比这两本卖得好。怎么样胭儿,你有没有想到好点子?不如为父帮你出个主意?青城山那边不是有白蛇传说嘛,你就写从前有条白蛇,被一个小牧童救了,然后修炼成人前去报恩……书名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叫《白蛇传》!人蛇情未了,很有搞头啊!” 南胭不悦。 这种故事有什么好看的,她爹真是无聊! 她温柔道:“爹,女儿身染恶疾,您呆在这里不好,还是快回去照看娘亲吧。” 南广走了,南宝衣却不着急离开。 夏晴晴胡言乱语,害她和权臣大人生分。 这笔账,她得算。 她欣赏着屏风后的那道剪影。 南胭姿色不俗,脑子聪明,手段狠辣。 如果让病中的南胭来对付夏晴晴,不知她会使用怎样的手段? 她慢悠悠道:“如果没有姜大哥,你这条命,怕是要就此交代了。这是夏晴晴的手笔吧?她可真够狠的……南胭,如果我是你,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屏风后,南胭深深闭上眼。 她知道南宝衣在挑拨离间。 她也知道,这贱人是想借刀杀人,借她的手来对付夏晴晴。 可她偏偏就得做那把刀! 因为她恨死夏晴晴了! 更何况夏夫人这次登门提亲无功而返,她出的主意又没成功,夏晴晴恐怕更加憎恨她。 夏晴晴,不仅没有利用价值,反而成了她的隐患。 她睁开眼,缓缓流露出一个微笑:“娇娇真想见识姐姐的手段?” 南宝衣很有兴致:“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南胭抿了一口茶,温声:“等着瞧吧,我足不出户,就能让夏晴晴……家、破、人、亡!” 她的声音甜美亲切,可是眼眸深处却杀意毕现,诡谲残酷。 , PK晋级啦,两轮PK好像都是第二名,捂脸 推荐菜菜的书:《锦绣萌妃》(养成甜宠)、《暴君他偏要宠我》(青梅权谋)、《锦绣嫡女倾天下》(微女强)! 第109章 请二哥哥为我解惑 南宝衣沿着回廊,往松鹤院走。 廊外秋雨淅沥,芭蕉声声。 荷叶蹙着眉:“小姐,南胭刚刚说,她足不出户,就能让夏晴晴家破人亡……夏家可是蜀郡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南胭只是个小姑娘,怕是吹牛吧?” 南宝衣笑容乖甜:“她很聪明,既然在我面前放出话,那么她一定能做到。只是做到了又如何,终究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最后得利的,还是我。” 荷叶郑重地点点头,“也是,南胭和夏晴晴斗得两败俱伤才好呢!” 南宝衣回到寝屋,又盯上了那盆龙墨。 “都说好盆景是修剪出来的,权臣大人这盆墨菊也不打理,瞧着乱糟糟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罢了,念在他大方借给我的份上,我便为他修剪一下,也算是报答他的恩德。” 她拿起剪刀,按照自己的心意,左边剪一下,右边剪一下。 却发现没剪齐整。 她想了想,再右边剪一下,左边剪一下。 却越发不齐整了! “修剪盆栽真是一门技术活儿呀!” 她拿来尺子细细测量,心里有了把握,才重新操刀。 剪来剪去的,她把那株枝繁叶茂的墨菊,剪的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花枝。 “唔……” 她盯着仅剩的一朵花苞苞,陷入了沉思。 现在栽赃陷害到姜岁寒头上,还来得及吗? 荷叶领着红儿进来了。 红儿福了一礼,恭敬道:“五姑娘走了之后,奴婢随时盯着南胭的动静。她写了一封信,命奴婢差人送去夏府。奴婢悄悄看了眼,那信是写给夏姑娘的,语调很是得意,说府上有神医,能治好她的肺痨。还说如果夏姑娘需要,也可以请神医为她治疗花柳。只是神医的诊金相当高昂,得花费上百万两白银。” 荷叶不解:“小姐,这么看来南胭很友好呀,一点儿也没有要对付夏晴晴的意思。” 南宝衣凝着墨菊。 是啊,南胭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红儿与荷叶退了出去。 她对着龙墨发呆时,秋风吹开绮窗,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屋子里。 萧弈负手盯着小姑娘的背影,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盆墨菊。 全天下仅此一株的龙墨,竟然被修剪得光秃秃! 他在朝闻院就预感到不妙,特意过来瞧瞧,没想到他的花儿果然发生了不测! 他一张俊脸立刻沉了下来:“南宝衣!” 南宝衣惊了一跳,急忙转身,“二哥哥!” 萧弈上前,将那盆墨菊托在掌心。 他花重金拍下来的花儿,好不容易结了一层花苞,眼见着再有两三天就能绽放,结果被南宝衣剪得只剩一根光秃秃的花枝! 南宝衣见他神情肃杀,暗道自己恐怕办坏了事。 她连忙把剪刀藏在背后,细声道:“二哥哥怎么突然造访?也不派侍女提前递个帖子什么的,叫娇娇好生惶恐……” 萧弈面色阴沉。 惶恐? 就南娇娇这样的小姑娘,大胆到安排假钦差住别人家里去的小姑娘,会惶恐?!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株可怜的龙墨。 古时候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 他不说效仿,最起码也该大度些。 这么劝说着自己,他冷淡地撩袍落座。 叩了叩花几,他又盯了眼那盆可怜的龙墨,终究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打算如何赔偿?” 如果弄坏这盆花的人是姜岁寒,他早就送他去地牢受刑了。 现在他只是让南娇娇赔偿,他觉得自己真是相当大度。 南宝衣恭敬上前,亲自给他沏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好的提什么赔偿呀,多伤感情!这是二哥哥爱喝的大红袍,您尝尝我沏茶的手艺。” 萧弈面无表情,看在小姑娘记得他喜好的份上,还是接了那盏茶。 南宝衣看着他轻抚茶盖。 他的指尖修长白皙,低垂的眉眼格外俊美矜贵。 她欣赏了片刻美色,正色道:“二哥哥,我有个不明白的地方,希望你能指点我。” 她把南胭写的那封信说了一遍,“这封信明明很友善,为什么会害夏晴晴家破人亡呢?请二哥哥为我解惑。” 萧弈淡淡道:“南胭第一次为夏晴晴出主意,结果却害夏府损失了上百万两白银。” “是,因为桑田之事。” 萧弈又道:“她第二次为夏晴晴出主意,却害夏晴晴身染花柳丢失清白,又连累夏家声名狼藉。” 不止如此,夏富贵甚至割舍一半家产,用来贿赂他保全夏家。 南宝衣讪讪:“这两个小姐妹,还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啊……” 萧弈慢悠悠道:“夏富贵膝下只有夏晴晴一个嫡女,但庶女却不在少数。夏晴晴屡次令夏家蒙羞,如今已是废棋。试想,一枚废棋希望家里拿出上百万两白银为自己治病,夏富贵会答应吗?” 南宝衣豁然开朗。 她接着分析:“夏老爷为人吝啬刻薄,定然舍不得拿银子为她治病。以夏晴晴那个脾气,肯定会在家里大吵大闹。夏夫人很溺爱她,无论如何都会为她筹集这笔巨款。一旦夏夫人和夏老爷出现分歧,争吵在所难免。两位当家人闹得厉害了,夏家生意肯定会受影响。他们家分崩离析,指日可待!” 她分析完,很有些惭愧。 她以为自己挑拨南胭和夏晴晴内斗,就已经是很聪明的计策。 可是如今看来,南胭十三岁就如此深谙人心,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前世她败在南胭手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二哥哥,经此一事,我越发觉得自己见识短浅,智谋幼稚。从今往后我要发奋读书,无论是兵法还是谋略,我都要涉猎一二!” 萧弈掀起眼皮看她。 小姑娘举着稚嫩的拳头,一副要发愤图强的模样。 可是他知道,这小姑娘骨子里继承了南家人不爱文墨的毛病,恐怕压根儿啃不下那些兵法谋略。 他挪开视线。 罢了,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他今后稍微指点些吧。 只是这一移开视线,他又看见了那株光秃秃的龙墨。 心里面那个郁闷呀! 他的花儿呀! 他摩挲了一下茶盏,突然似笑非笑:“解决了你的困惑,不如娇娇也为本侯一解困惑?” 南宝衣无辜歪头:“二哥哥有什么困惑吗?” 第110章 她渐渐被欺负得红了眼圈 “你过来。” 南宝衣懵懂地靠近他。 萧弈忽然把她抱入怀中。 他将她抱在膝头,一手揽着她的细腰,一手捏住她白嫩的小下巴。 南宝衣被禁锢住,活像受惊的幼兽,“二二二,二哥哥?!” 萧弈凑近她,深深嗅了一口她面颊上的芙蓉花香。 好甜…… 他弯起薄唇,“你弄坏了我的龙墨,咱们该商量商量赔偿金的问题。” 他好像一只危险的凶兽。 南宝衣乖乖坐在他的膝头,压根儿不敢动弹。 她小脸粉扑扑的,小声讨好:“兄妹之间,谈赔偿金多伤感情呀……更何况二哥哥那株龙墨,也没有死掉不是?” “没有死掉,就不用赔了吗?” 南宝衣虽然很心虚,但还是点头如捣蒜。 她的肌肤白如凝脂吹弹可破,点头时,挂在耳珠上的一颗碧玺珠子轻轻晃动,衬得耳朵白莹莹的,脖颈更是纤细诱人。 鬼使神差的,萧弈凑近她的脖颈,嗅了嗅她耳后的甜香。 他眯着眼,哑声:“若我偏要你赔呢?” 他的呼吸近在耳畔。 天可怜见,南宝衣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有如此亲近过某个男人! 虽然觉得这般行为十分不妥,但考虑到萧弈是个变态傲娇的性子,于是又隐隐觉得他这般行为非常合理。 她不安地绞着双手,咬着小嘴巴,半晌说不出话。 她手头是有点银钱的,但实在舍不得就这么赔出去呀…… 她颤抖得厉害,连带着那颗碧玺珠子也跟着颤。 萧弈垂眸看了片刻,觉得她的耳珠很可爱精致。 他咬住耳珠,连那颗碧玺珠子也一并叼在嘴里。 濡湿的触觉,令南宝衣霍然睁大眼! 权臣大人身形高大挺拔,她坐在他的膝头,娇小的可怜。 她不敢公然反抗,渐渐被欺负得红了眼,颤抖地讨好:“二哥哥,我错了,我不应该剪坏你的花……我赔你就是了!你不要再欺负我啦!” 萧弈的声音几近沙哑:“如何赔偿?” 这么说着,他眸光晦暗,静静看向她粉扑扑的小脸。 因为害怕,她轻蹙着远山眉,眼睫毛上挂满了细碎的泪珠,贝齿更是轻轻咬着唇瓣,像是一朵笼着烟雨的娇嫩芙蓉。 他忽然明白,周幽王那个二傻子为何愿意为了博褒姒一笑,干出烽火戏诸侯的蠢事。 美人在怀,如果能博她展颜一笑,便是叫他赔了满园的奇花异草,他也心甘情愿。 南宝衣对男人的心理毫不理解。 她战战兢兢捂着荷包,心想,完了,权臣大人恐怕真的盯上了她的私房钱,否则为什么要用那么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呢? 这些私房钱是她卖书赚的,还有一部分是玉楼春的分红,都是她辛苦攒下来的血汗钱啊! 她纠结了半晌,献祭般摘下荷包,恭敬地捧给萧弈:“赔给你。” 萧弈挑眉。 小姑娘的荷包是用上好的缎料精制而成,绣满了芙蓉花,还缀着珍珠流苏,非常精致贵重。 他玩味地把玩片刻,又放到鼻尖下轻嗅。 南宝衣脸蛋微红,总觉得他这个动作很不合规矩。 萧弈嗅够了,才慢条斯理地打开荷包。 里面藏着两张折叠整齐的千两银票,还有些散碎银锭。 他忽然起了试探小姑娘有多少私房钱的心思。 他哂笑:“你知道,一株龙墨有多贵吗?” 南宝衣窘迫地绞着双手。 她平日里不爱侍弄花草,那株龙墨值多少银钱,她一点儿也不了解呀! 然而细观权臣大人的表情,两千两银子是赔不起的。 她咬了咬牙,弯腰脱掉绣花鞋。 萧弈挑着眉。 小姑娘的绣花鞋只有他巴掌大,蜀锦织金,鞋头还缀着精致圆润的东珠,鞋底干干净净。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丫子上。 可惜她穿了罗袜,他什么也看不见。 南宝衣掀开鞋垫,从绣花鞋里取出一张钱契,“这是汇丰钱庄的钱契,你拿去钱庄,能兑换两万两雪花纹银……” 她声如蚊蚋,心头滴血得厉害,简直一万个舍不得! 两万两雪花纹银啊! 是她这几个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现在倒好,就因为她手贱弄坏了权臣大人的墨菊,全都得赔出去! 萧弈薄唇轻勾。 不愧是南娇娇,竟然能想到把钱契藏在绣花鞋里。 听说寻常百姓家,那些娶了悍妻的男人,也会将私房钱藏在鞋垫子里。 如今看来,幸好他没有一房厉害的妻子,钱银之物可以随便支配,尽情购买心悦的奇花异草、字画古董。 他心情愉悦,伸手捏住钱契,却怎么也拽不动。 南宝衣死死捏住钱契一端,漂亮的丹凤眼泪盈盈的,“二哥哥,这可是我全部的积蓄……” “勉强赔偿龙墨。” “二哥哥,这可是我的血汗钱……” “娇娇真有本事。” “二哥哥,你拿了我的血汗钱,可莫要胡乱挥霍……若是也学我爹爹去喝花酒,去养外室,我会伤心死的!” “娇娇放心,我是正经人。” 南宝衣再无话可说。 她眼睁睁看着钱契被萧弈夺走,真是两眼泪汪汪。 萧弈走后,她再也忍不住,扑进软榻,抱着被子嚎啕大哭。 她原本都想好了,将来万一南家哪天倒霉破产,那些银子完全可以用来救急! 每月的利息也十分可观,是要用来给荷叶添嫁妆的! 可是现在没了,全没了! 都被萧弈那个狗男人抢走了! “呜呜呜!” …… 第二天清晨,荷叶侍奉南宝衣起床梳妆。 小姑娘坐在妆镜台前,穿中衣,赤小脚,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红肿,十分可怜。 荷叶拿了玫瑰头油,仔细替她抿齐鬓发:“小姐瞧着好伤心,可是昨夜发生了什么?” 南宝衣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说银子被萧弈抢走了,只得撒了个小谎:“昨夜梦见娘亲,因此忍不住哭了一场。夏家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正问着,前院的红儿过来了。 她福了一礼,低声道:“五小姐,奴婢刚刚听府外行走的小厮说,夏家出了大事!” 南宝衣立刻来了精神。 , 南娇娇:为什么权臣大人老是想闻我? 第111章 赐二十鞭 南宝衣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大事?” “夏姑娘收到南胭的信后,以为治疗恶疾有望,于是央求夏夫人和夏老爷出银子为她请神医。夏夫人自然高兴,可是夏老爷生性凉薄吝啬,膝下那么多女儿,并不在意她这个失了贞洁和名声的,怎么肯花上百万两白银为她治病? “夏夫人和夏老爷争执不下,竟然动起手来!夏晴晴憎恨夏老爷不够宠爱她,一时气愤,失手推了夏老爷。夏老爷后脑勺撞到桌角,竟活生生撞死了! “如今夏晴晴和夏夫人都被扭送官府,夏家成了一盘散沙,偏房的亲戚已经找上门,闹着分家产!说来也怪,夏家好歹是蜀郡的大富商,但家底却并不十分丰厚,比那些亲戚料想的少了大半,好像被谁暗中挪走了似的!” 南宝衣听得发愣。 这叫个什么事儿? 夏家就这么散了?! 一封信居然能引出这么大的祸患,真不知道该评价南胭聪明,还是该评价夏晴晴蠢笨。 但不得不承认,南胭在人心拿捏方面,已然炉火纯青。 这是她要学习的地方。 她温柔一笑,褪下腕间的翠玉镯子,亲昵地塞到红儿手里,“劳烦你这些天为我打探消息,我父亲那边,今后还望你仔细照看。” 红儿连忙恭敬跪下:“为五姑娘效力,是奴婢的福分!柳氏仗着身孕整日耀武扬威,前院的姐妹们都很厌恶她呢!” 南宝衣屏退侍女。 她推开西窗,屋内光线一下子敞亮起来。 她赤脚坐在窗台上,把玩起一颗玉棋子。 继张家出局之后,夏家跟着完蛋。 蜀郡这盘棋,她的赢面似乎越来越大了…… 只是最棘手的两家还没有出现。 一是程太守家,二是薛都督家。 两者皆是蜀郡顶级权贵官宦,觊觎南府富贵多年,宛如潜伏在暗处的猛兽,随时会朝南府伸出利爪和獠牙。 想跟他们做对,权臣大人的力量不可或缺。 看来,这金大腿还是要继续抱下去啊! 想起权臣大人昨日对她的所作所为,南宝衣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唇瓣,心里很是别扭。 …… 因为夏家分崩离析的缘故,南宝衣也懒得前往积福山,参加什么斗菊大会。 重阳节这日,她抱上墨菊去了朝闻院,打算要把龙墨还给萧弈。 刚踏进院门,就瞧见院子里多出许多脸生的丫鬟小厮。 他们个个站姿笔挺,丫鬟一律穿桃红比甲,小厮一律穿深色短褂,很有规矩的样子。 穿过回廊,只见十苦和十言亲自守在屋檐下,朱漆槅扇更是紧闭,好像在搞什么秘密活动似的。 她好奇地压低声音:“十苦,我二哥哥在里面招妓呐?” 十苦满头黑线:“姑娘误会了!我家主子最是正经,怎么可能招妓?是有贵客远道而来,拜访主子。” “那我来的不是时候……”南宝衣沉吟着,把那盆龙墨放到窗台边,“麻烦你转告二哥哥,他的花儿我已经还给他了。” 她要走的,可是瞧见窗畔竹帘低垂,不禁十分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客人,竟然如此见不得光? 不仅槅扇紧闭,就连窗边竹帘都低低垂落,简直比没出阁的大姑娘还要娇羞! 南宝衣沉吟半晌,鼓起勇气,轻轻挑开竹帘。 偷眼望去,只见圈椅上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青年。 他唇如点朱,墨发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根缎带,容色十分秀美。 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胸前,手指修长如玉,左手戴两枚戒指,戒指上铸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 南宝衣认识他。 前世她侍奉西厂总督前往帝师府做客,这位青年也出现在了那场宴会上。 当时听人说,好像是权臣大人的心腹幕僚,姓沈。 正偷看得起劲儿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南宝衣抬眸,权臣大人沉着脸出现在窗后,“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讪讪,只得进书房赔礼道歉。 她朝两人各自福了福身,细声道:“不知二哥哥在招待贵客,小女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二哥哥和公子海涵。” 那青年闭着桃花眼,眉梢眼角隐隐可见倨傲之色,压根儿不看她。 傲得很呐! 南宝衣在心里琢磨着,面上仍旧乖巧温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打算在南府待几日?我也好请示祖母,准备厢房和日用之物。” 青年仍旧闭眼假寐,不搭理人。 南宝衣正尴尬时,一位美人端着茶水过来,发出“咯咯”娇笑,“沈郎君身份高贵,不和卑贱的商户女说话。至于日用等物,我们自己带齐全了,不用你们的糙物。” 南宝衣讪讪。 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自持身份不和商人说话的道理吧? 那位美人把茶盏放在花几上。 南宝衣仔细打量,那茶盏并非府里的东西,是用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杯盏上雕刻着山水风光,非常富贵清雅。 而那美人云鬟细腰,深秋的天了,还穿着轻纱襦裙,襦裙前沟壑纵深,沉甸甸的样子,十分惹人注目。 能用得起贵重的白玉茶盏,还有如此美貌的侍女在身边伺候,想来这位沈公子应当出身锦绣,却不知是怎么和二哥哥相识的。 她不怎么感兴趣,正要告退,沈公子却旁若无人地开了金口:“姑母交代,这十八年她不曾陪伴在你身边,深感愧疚,因此派芸娘前来服侍你。等你归位,芸娘当为贵妾。” 南宝衣听得一愣一愣。 姑母是谁? 看那位美人娇羞的表情,想来她便是芸娘了。 原来沈公子,是来给权臣大人送美妾的。 沈公子又道:“姑母还交代,你在锦官城待了十八年,却一无所获,乃是平庸无能的表现,因此赐你二十鞭,以儆效尤。” 说话间,一位小童呈上带有倒刺的皮鞭。 南宝衣更加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但她是个仗义护短的人。 她挡在萧弈面前,不悦道:“我二哥哥是侯爷,你有什么资格鞭笞他?这里是南府,是他的家,容不得你欺负他!” 沈议潮缓缓睁开眼。 他明明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起来却格外凉薄。 他冷漠地吩咐小童:“此民女以下犯上,赐二十鞭。” 第112章 被轻贱的滋味儿 南宝衣睁圆了丹凤眼。 得,她是民女她认,可这位沈公子也没有官爵在身,凭什么赐她二十鞭? 这里可是她家! 眼见着小童拿着鞭子过来,她正要蛮横一把,谁知刚跳起来就被萧弈捏住后颈。 他面色冷峻,眼睛里却藏着淡淡的笑,像是因为她主动维护他而高兴。 他语调平和:“”我招待客人,你嚷嚷什么?” 南宝衣撒娇般告状:“二哥哥,他一个外人跑到我们家住,不道谢也就罢了,还想打我们,我不服气!” “有我在,谁也不敢打你。”萧弈摸了摸她的脑袋,“来人,送五姑娘回松鹤院。” 沈议潮眸光冰冷:“你要偏袒她?” “偏袒又如何?” 眼见着气氛剑拔弩张,躲在围屏后面的姜岁寒,摇着折扇走出来,打哈哈解围:“沈小郎君远道而来,发什么脾气呀!南小五没学过规矩,你别跟乡下丫头置气嘛!嘿嘿,芸娘,大美人,劳烦你送南小五出去?” 芸娘掩唇娇笑,果然朝南宝衣略一颔首,“请。” 南宝衣委委屈屈地跟着她往外走,不时回头看看萧弈。 他俊美的面庞上透着寒意,随着她离开,眼里的笑容尽数消失。 走到园子里,她试探道:“芸娘,你要当我二哥哥的贵妾了呀?” 芸娘笑了两声,没接话。 南宝衣从她的表情里,清楚地瞧见了轻视。 她大约也和那位沈公子一样,眼高于顶,不屑和她这个“乡下丫头”说话。 她也不恼,从袖管里摸出一枝茱萸,“今天是重阳节,这枝茱萸是我特意为二哥哥摘的。劳烦芸娘为我送给二哥哥,让他佩戴在发髻上,能驱邪呢!” 芸娘接过。 她打量面前的小姑娘,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是容貌秾艳娇美,将来长开了,定然艳惊天下。 没想到南越国这下九等的国家,竟然还有这种美人胚子。 而且她和公子朝夕相处,难保不会生出勾引之心。 芸娘心里生出厌恶,冷傲道:“诚如姑娘所言,我即将成为侯爷的贵妾,替他执掌后院。侯爷身份贵重,南姑娘该认清楚身份,别再来打搅他,侯爷最讨厌攀龙附凤的女子!” 说完,拂袖回屋。 南宝衣孤零零站在青石砖路上,轻轻咬住唇瓣,娇艳的小脸笼上了一层寒霜。 按照前世的记忆,沈议潮应该是帝师府的幕僚,唯萧弈马首是瞻。 怎么现在这么蛮横的? 还有芸娘,前世她可没听说过帝师府有这号美妾。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住在她家,却一口一个乡下丫头,一口一个鞭笞,还傲得拿鼻孔看人,真是叫人厌恶啊! 她踢了踢小石头,闷闷不乐地回了松鹤院。 大书房。 沈议潮发了话,奉姑母之命,要鞭笞萧弈。 可是萧弈坐在那里,宽大的玄色暗金纹袍裾在圈椅上铺陈开,姿态矜贵冷傲,小童抱着鞭子,压根儿不敢动手。 沈议潮冷冷道:“表哥身份贵重,可以免了鞭笞,只是那个下贱的商户女——” 萧弈慵懒地把玩着茶盏,打断他的话:“沈议潮,再让我听见你评论她‘下贱’,当心你的舌头。” “你在乎她?你堂堂皇亲贵胄,怎么能在乎一个下九等的贱民?” “来人,”萧弈吩咐,“把他的舌头——” “你俩别吵啦!”姜岁寒硬着头皮打圆场,“沈小郎君远道而来,我领你四处走走,然后咱哥俩喝几杯。至于南小五,人家也只是想保护哥哥,小郎君何必计较?” 说完,拽起沈议潮往书房外面走。 芸娘在门槛处对两人福了福身。 她踏进大书房,穿过两道洞月门,望向踞坐在圈椅上的青年。 十八岁的青年,没有凭借家世背景,只单单依靠自己的力量,年纪轻轻就封侯拜将,就算放眼天下也十分难得。 她抬手扶了扶珠钗,跪坐到萧弈跟前。 她仰头望去。 绮窗斑驳,光影寥落。 高大威严的贵公子,正单手支颐闭眼假寐。 他生得俊美,骨相流畅,高鼻薄唇,犹如金相玉质。 偏偏眼尾挑起,透出几分凉薄矜贵和高不可攀,叫人一眼倾倒。 芸娘今后便要委身伺候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难免心神荡漾,连眉梢眼角都多了些桃色。 只盼着,他能早些宠幸她呢。 她伸手,仔细为萧弈揉捏腿腹,小意温柔道:“奴婢常在娘娘跟前侍奉,十分擅长为人捏腿捶肩。不知这力道,公子可还满意?” 萧弈不置可否。 芸娘为他捏了会儿腿,从怀里取出一枝茱萸。 她双手奉上,娇声道:“今日重阳,奴婢特意折了一枝茱萸,希望公子佩戴在发髻上,以作驱邪之用。” 萧弈睁开眼。 今日重阳,按照风俗,应当佩戴茱萸,登高远望,悼念先祖。 他拿起那枝茱萸。 茱萸枝叶碧绿,还点缀着一小串红红的茱萸果,若是给南娇娇戴在云髻上,定然十分娇俏可爱。 在掌心把玩片刻,他瞥向芸娘:“滚。” 芸娘一怔。 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叫她滚? 难道她的美色,竟不足以叫他心动吗? 她蹙着眉尖,嗓音娇媚:“公子……” “要我踹你吗?” 芸娘一噎。 这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男人,恐怕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吧? 她不敢忤逆,只得悻悻退下。 萧弈唤来余味,把那枝茱萸交给她,“去送给南娇娇。” 沈议潮来了,他没法没陪她过重阳,至少应该赠她一枝茱萸,聊表关切。 也叫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 余味捧着茱萸来到松鹤院,却见南宝衣闷闷不乐地坐在妆镜台前,正拿着侍女们新送来的珠钗比划。 她笑着行礼:“给五姑娘请安。” “余味,你怎么来了?”南宝衣惊喜。 “奉主子之命,给您送点东西。”余味将茱萸放在南宝衣的掌心,“奴婢寻思着,这串茱萸,大约是主子送您的重阳礼物,希望您平安顺遂呢。” 南宝衣望着茱萸,陷入沉思。 这明明就是她送给权臣大人的,上面的九颗茱萸果一颗不少! 可是他怎么又给她送回来了?! 难道他嫌弃茱萸寒碜,因此不肯收? 余味说得好听,什么重阳礼物,什么平安顺遂,大约只是为了保全她的颜面才那么说。 南宝衣紧紧握住茱萸,又想起沈议潮和芸娘那副轻贱她的姿态。 权臣大人在背后,是不是也这般轻贱她? 她心中气恼,感觉自尊遭到了无情的践踏。 余味走后,她发狠般把茱萸扔到窗外,“萧弈,我若再给你送礼物,我就不姓南!” , 新的一周啦,请小天使们多多投票呀 第113章 夏晴晴之死 南宝衣纠结那枝茱萸时,南胭的病倒是一天天好转,终于赶在入冬前康复了。 侍女匆匆进来,看着自家小姐伏案写诗的消瘦背影,轻声道:“大牢里又递了口信来,夏晴晴闹着非要见您。小姐,您见是不见?” 南胭搁下毛笔。 她吹干宣纸上的墨字,“为我梳洗更衣……这么多天过去,想必她在牢里吃足了苦头。身为好姐妹,我应当去探望她的。” 南胭乘坐马车,抵达了锦官城大牢。 她扶着侍女的手踏进牢房,只见牢房狭小阴暗、肮脏潮湿,压根儿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夏夫人躺在角落昏迷不醒,夏晴晴蓬头垢面地坐在栅栏后面,随着她踏进来,一双眼像是野兽般盯紧了她。 “贱人!” 她抓住栅栏,小脸扭曲,“我落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你害我的缘故!” 南胭面无表情地立在牢门外。 她看着夏晴晴,嗓音淡漠:“是你咎由自取。” “南胭,你别以为我倒霉了,你就可以置身事外!奉劝你一句,你最好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否则等衙门三审时,我就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部告诉官府!” 南胭静静看着她。 原来,夏晴晴找她来,是为了让她救她出去。 夏晴晴嗓子嘶哑,仍旧滔滔不绝:“你设局谋害南家桑田,还撺掇我利用夏博闻玷污南宝衣清白,光是这两项罪,就够你入狱了!南胭,但凡你还有点脑子,就马上救我离开!” 南胭一步步靠近牢门。 她微笑:“你威胁我?” “威胁又如何?!南胭啊南胭,一旦那两项罪名暴露,你猜南家还容不容得下你?!南老太君最宠爱南宝衣,你谋害她孙女,她会要你的命!你这外室女,终究只是个贱种罢了,怎么比得上南宝衣那个金疙瘩?!” 一字一句,宛如尖刀般插进南胭的心脏。 她聆听着,嘴角却渐渐勾起讥讽的弧度。 是啊,南宝衣多娇贵啊,全府上下都拿她当个宝贝,一天十二时辰供着燕窝,就算她不吃,厨房也不肯拿给别人吃。 她生病期间,侍女去厨房想拿些滋补膳食,不过一碗燕窝罢了,厨娘却防贼似的不肯给,说五姑娘随时可能会用,得预备着。 都是南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就不能享受荣华富贵? “南胭,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这鬼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你把我害到这个地步,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马上救我出去,你这贱人听见没有?!” 夏晴晴还在歇斯底里地咒骂。 她太靠近栅栏了。 不等她有所反应,南胭突然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唔……南……胭……” 夏晴晴睚眦欲裂,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南胭面色狰狞。 她死死掐着夏晴晴,压低声音咒骂:“南宝衣挡了我的路,我自会对付她,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有的我都会有,她没有的我也会有!至于你,一个死囚罢了,早死早超生,记得去阎王殿告南宝衣一状,莫要把我牵扯进去!” 不远处的狱卒惊呆了,“这这这……” 这个小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发起狠来也太吓人了吧?! 他正要上前阻拦,南胭的侍女款款上前。 她捧着银票,温声道:“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你拿着打点仵作,剩下的你自己收着。夏家树倒猢狲散,没有人会在意夏晴晴的死活。所以她是怎么死的,不需要我教你吧?” 狱卒连忙接住。 乖乖,五百两银票! 他咽了咽口水,笑道:“夏晴晴因为弑父,所以心怀愧疚,一根白绫吊死在了狱中,与这位探视的姑娘毫无关系!” “这才像话。” 夏晴晴在监牢待了多日,早已形销骨立身体虚浮。 她不敌南胭,渐渐翻了白眼,艰难道:“南胭……我……我好歹……帮过你……” 南胭厉声:“帮过我又如何,哪怕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她挡了我的路,我同样照杀不误!” 她确定夏晴晴彻底没了气儿,才慢慢松开手。 夏晴晴倒在地上,脖颈间一片淤青。 南胭拿帕子擦了擦手,转身离开监牢。 登上马车后,侍女放下窗帘,为她端来沏好的热茶。 她恭声道:“恭喜小姐,解决了夏晴晴这个心腹大患。” 南胭面无表情地铺纸提笔。 侍女极有眼色地为她研墨,“小姐好兴致,这是写诗呢?” “我看过市井间流传的那两本话本子,虽然情节有趣,但终究难登大雅之堂。我打算写诗,攒够五十首之后,拿去印刷坊刊印成诗集,在坊市间售卖。” 侍女眉开眼笑:“小姐博学多才,您的诗集肯定能在天下引起轰动!” 南胭弯起嘴角。 诗集一出,人人都会称颂她是锦官城第一才女。 若是传到盛京城王宫,皇帝陛下一高兴,说不定还会封她当郡主! 最关键的是,她听说程家公子即将游学归来,若是他看到她的诗集,必定会仰慕敬重她的才学。 再来个花前月下的偶遇,谈诗论赋、红袖添香,何愁姻缘不成? 她笑意更甜,手下运笔如飞,一行行相思诗文跃然纸上。 南胭忙着写诗时,南宝衣收到了一封信。 荷叶牵着裙角奔进游廊,高兴坏了:“小姐!小姐!盛京城寄来的信!盛京城寄来的!” 南宝衣踩在秋千架上,正百无聊赖地晃荡。 “小姐!” 荷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兴奋地举起信笺,“是程公子从盛京城寄来的!奴婢猜测,他应该快要回来了,因此特意写信跟小姐打声招呼。程公子游学艰辛,却还愿意给您写信,可见确实把您放在了心上!” 南宝衣仍旧荡自己的秋千。 她知道那封信。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程德语写信给她,说年底前会回来,还约她下雪时共赏锦官城雪景。 现在想来,这所谓的邀请,不过是他随口一提的客套罢了。 荷叶见她只顾着发呆,于是自作主张地拆了信:“小姐脸皮薄,不好意思看信也是有的,奴婢念给您听。” 她清了清嗓子:“宝衣姑娘,见信如晤……” 第114章 美妾很多,妹妹却只有一个 南宝衣安静听着。 信中措辞疏离客套,与前世并无二致。 荷叶念完了,欢喜道:“程公子居然邀请您赏雪,他果然很在乎您!小姐,您想好怎么回信了吗?” “回信?” “当然啦!您收了人家的信,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总要给人家回一封,才显得有教养。” 南宝衣晃着秋千。 她是不乐意给程德语回信的。 纠结了半晌,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前一亮。 她欢快地跳下秋千架,“走,回屋写信!” 在书案上铺陈开宣纸,她提笔。 她正儿八经地揪下一根毛笔须,暗道,“见信如晤”这种废话没有必要写,“吃饱没、穿暖没、盛京城下雪没”这种寒暄客套更是浪费感情。 最好是给程德语留下她蠢笨粗鄙、满身铜臭的形象,他嫌弃她,才会愿意退婚。 她想了想,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写道: “承蒙公子厚爱,小女不胜感激。观雪好啊,飘飘大雪恰似千万张银票,城中积雪更是像极了堆砌成山的银两,真叫小女心动! “公子远在盛京游学,不知每日花销几何?听闻名流雅士常常结伴吃茶论道,不知吃茶又要几何?盛京物贵,公子可要省些银钱呀!能吃馍就别吃肉,能点一盏灯就别点两盏,小女心疼银子哩!” 写完,她得意地吹了吹墨迹。 她就不信,程德语看见这么一封信,还会愿意娶她! 荷叶见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不禁道:“小姐,您好像都没写几句话呢!” 南宝衣封好信,正经道:“我用的墨汁好歹也要二两银子一壶,金贵着呢,不能随便浪费。荷叶呀,咱们虽然生在富贵人家,但也要厉行节俭才是。” 荷叶接过她递来的信,笑道:“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前院,托相熟的小厮把信寄去盛京城!” 她走后,南宝衣坐在书案后,盯着笔筒发呆。 青瓷笔筒里插着那枝茱萸,是她那日扔出去之后,又捡回来的。 这些天过去,枝叶凋敝,红果果都枯萎了几分。 她真失败啊,抱了几个月的大腿,可权臣大人说不搭理她就不搭理她,如今身边有了美妾,大约更不在意她了。 想起芸娘颐指气使的嚣张态度,南宝衣忽然很不甘心。 既然决定和权臣大人搞好关系,就不能因为别人的插足半途而废。 美妾算什么啊,余味和尝心也挺美,结果权臣大人还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美妾会有很多,可是好妹妹却只有一个。 她应该再接再厉,继续和他搞好关系! 但是怎么搞好关系,这是一门学问。 她望向窗外。 如今正是入冬的季节,权臣大人深夜读书,很容易又冷又饿。 如果她深夜时突然带着一盅鲜香浓郁的热鸡汤出现,权臣大人肯定会感激涕零,念起她的诸多好处。 她贼笑两声,立刻跑出去,吩咐小厨房烹制一盅浓浓的鸡汤。 …… 夜幕渐深,子时将近。 秋夜澄明,能细数天穹星辰几粒。 南宝衣拎着食盒,悄悄潜入朝闻院。 她怕被芸娘发现,要把自己赶出去,因此潜伏在花丛里,十足小心才抵达大书房。 却不知十苦等暗卫藏身暗处,满脸无语地目送她做贼似的一路向前。 裙裾沾染上露水。 她从花丛里探出头,透过卷起的竹帘,看见大书房里灯火明光,权臣大人坐在书案后,正闭眼小憩。 许是睡着了…… 她寻思着,见屋檐下没人守着,于是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明明是自己家的院子,我怎么跟做贼似的?” 她呢喃着,把食盒放在书案上。 权臣大人睡着了,单手撑着额头,侧颜冷峻昳丽,高挺的鼻尖折射出灯火,薄唇微微下压,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高深阴沉。 眉宇间还透着倦意,想来平时处理军务很是辛苦。 南宝衣想起第一次去枇杷院时,打搅了他的睡梦,险些被他掐死。 她摸了摸小脖子,到底不敢唤醒他。 夜风微凉,她想了想,拿起罗汉榻上的绒毯,轻手轻脚披在萧弈的肩头。 刚做完这些,忽然被人握住手腕。 她抬眸望去,芸娘不知几时出现的,脸色沉黑阴冷。 她被芸娘拖到园林里,对方才松开手。 她揉着捏疼的腕子,忍不住嘟囔:“你这人干什么呀?力气那么大,弄疼我了……” 芸娘叉腰怒骂:“我家公子身份尊贵,你这种贱民不配亲近他!别怪我说话直,你只是区区商户女,和我家公子根本不是一路人,今后还是莫要打搅他才好!” 南宝衣试探:“二哥哥也是这般想的?” 芸娘眼眸微动,高傲道:“当然!否则我一个区区侍妾,又怎会与你说这些?南姑娘,奉劝你一句,不该肖想的东西不要想,人活在世上,总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南宝衣挑眉。 芸娘刚刚说话时眼眸微动,迟疑了一瞬才回答她的问题。 想来,权臣大人其实并不嫌弃她。 她心中欢喜,莞尔一笑:“我虽是商户女,却终将为人正室。不像芸娘你,给人当小妾罢了,却傲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明明连卖身契都捏在别人手里,却还要摆出一副正室娘子的派头,也不嫌丢人!” 说完,凶巴巴扮了个鬼脸,赶在芸娘发怒前飞快逃走。 芸娘气得肝疼! 正要追上去吵吵,一名侍女匆匆赶来:“芸娘,公子醒了,问刚刚谁进过书房,你赶紧去瞧瞧吧!” 芸娘连忙回了书房。 萧弈端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食盒里的鸡汤。 他淡淡道:“谁送来的?” 芸娘上前盛了一碗鸡汤,柔声道:“是奴婢见公子夜读辛苦,因此亲自下厨煲了汤。不知公子口味咸淡,您尝尝?” , 后天上架啦,会爆更 这一年来,过得很痛苦,对未来迷茫,神经衰弱,轻度抑郁,凌晨两点以后才能睡着,看见一句“加油”的评论,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写得不够好 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没办法在收费之后让所有人都愿意花钱追文 但只要你们来QQ,我就在这里 第115章 玉软花柔的小娇娘 萧弈嗅到了一丝特别的芙蓉花香。 他哂笑:“你煲的汤?” “对呀,奴婢煲了整整一个时辰呢!” 萧弈搅着鸡汤,似笑非笑:“锦官城是个很美的地方……趁你还活着,多看两眼吧。” 明明是关切,芸娘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胆战心惊地咽了咽口水,迟疑地退了出去。 她走后不久,姜岁寒灰头土脸地冲进书房。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他怒声:“沈议潮那个杂碎,自以为高人一等,一来就想掌控整座朝闻院!大半夜他自己不睡觉也就罢了,还耍威风,把我们都叫起来操练,叫我们每人顶一盆水站在寒风里练身板!我不肯,他就威胁说要写信告诉娘娘,要给我穿小鞋!” 见萧弈正喝汤,他不禁愣了愣,“沈议潮不是立了规矩,夜里厨房不准生火吗?你哪来的汤,好香啊,分我点儿呗?” 萧弈拍开他伸来的爪子。 姜岁寒委屈:“萧二哥,你倒是想想怎么解决沈议潮啊!无论咱们干什么他都要插手,再这么下去,咱们的暗中势力迟早被他察觉!要不,咱派人杀了他?反正他是娘娘的人,又不效忠咱们……” 萧弈淡漠:“沈议潮擅长占卜问卦、观测星象,更擅长筹谋布局,有军师之才。我帐下正缺这么一个幕僚,所以这个人,我要了。” “你要,你看见人才就想要!也不想想人家愿不愿意效忠你……” “要么效忠我,要么死。” 萧弈太霸道。 姜岁寒浑身发毛,“那,可有收服他的计划?” “你附耳过来。” 姜岁寒倾身听了半晌,惊讶:“明晚就动手?会不会太突然了?而且以南小五为诱饵,你就不怕她出事?” “有我在,无妨。” 萧弈漫不经心地搅了搅羹汤,完全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姿态。 他喝了一勺汤。 眼前浮现出小姑娘跑来送鸡汤的模样,偷偷摸摸的,十分可爱。 他勾了勾唇,莫名心痒。 …… 翌日。 南宝衣又吩咐厨房熬鸡汤。 子夜降临时,她穿黑色窄袖夜行衣,檀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还爱美地系着一根红发带。 她拎着煲好的鸡汤,斗智斗勇地绕开芸娘安排的巡院丫鬟,成功抵达大书房西窗下。 西窗下种着大片金丝芙蓉,在深秋的夜色里开得洋洋洒洒。 少女从花丛里钻出来,做贼般摸到屋檐下,挑开竹帘,利落地翻窗而入。 书房灯火朦胧。 权臣大人坐在圈椅上,正托腮小寐。 宽大的本黑色暗金纹袍裾铺满整张圈椅,四指宽的金腰带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形,侧颜俊美无双,微挑的丹凤眼尾带出冷漠矜贵的弧度,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南宝衣把食盒放在书案上。 她凑到萧弈耳畔:“二哥哥,我担忧你读书辛苦,因此特意给你送热鸡汤……” 萧弈似是睡着了,并没有回答她。 南宝衣沉吟片刻,瞧见书案凌乱,于是主动替他收拾。 她合拢那些文书,却见文书底下压着一本账目。 随意瞥了两眼,却发现账目上的银钱流动非常庞大,几乎每个月都要花重金购买粮草和铁器。 只有军队,才会广屯粮草和铁器吧? 但这本账,明显是二哥哥的私账。 她狐疑地往后翻了一页。 本就庞大的银钱流动,在二哥哥从夜郎国回来的那个月,忽然多出一笔巨额资金,旁边还标注着一个“夏”字。 南宝衣挑眉。 她记得夏家树倒猢狲散之后,夏家亲戚曾发现资产少了一半。 难道那些银钱,是被二哥哥收入囊中了? 再往后翻,拨出的款项里,还有用来购买骏马和盔甲的。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权臣大人…… 在豢养私兵。 数量还不少! 豢养私兵,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重罪! 他好大的胆子! 少女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心惊胆战地将账目扔回原处,仿佛害怕沾染重罪般在衣襟上蹭了蹭双手。 正要赶紧溜走,背后忽然传来哂笑。 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令她犹如芒针在背。 她战战兢兢立在原处,竟不敢动弹了。 萧弈缓缓起身。 他负手走到南宝衣背后,俯首嗅了嗅她发间的芙蓉花香。 他就知道,来送鸡汤的人是她。 今夜守株待兔,果然叫他等到了。 夜行衣利落紧身,完美勾勒出小姑娘的身段,就连那双腿也衬得又细又长。 不知道把玩起来,该是何等销魂滋味儿…… 最令他忍俊不禁的是,这小姑娘还蒙了面。 他假装不知道她的身份,大掌轻轻搭在她的细腰上,慵懒道:“哪里来的小贼,发现了本侯的秘密,还妄想逃跑?” 深秋的寒夜,南宝衣汗流浃背。 她僵在原地,清楚地感受到萧弈正轻捏着她的腰肢。 权臣大人对待女贼,竟然这么暧昧吗? 平日里瞧着挺正经的,没想到…… 啧,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可她深知自己看到的是多么重要的机密,很可能会被灭口。 值得庆幸的是她戴了面纱,萧弈应该没认出她。 她捏着嗓子,假装自己是个贼:“今夜误入朝闻院,只是为了偷盗钱财。请侯爷明鉴,小女子刚刚什么也没看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侯爷,咱们有缘再会!” 说完,拔腿就跑! 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萧弈拎住后颈,将她扔在暖榻上。 他欺身而来。 俯首嗅了嗅她的颈窝,小姑娘浑身都是甜甜的芙蓉花香…… 南宝衣既不敢表明身份,又逃不掉,被他细细地闻着,就像是野兽嗅闻刚刚捕捉到的猎物。 她哆嗦得厉害。 她伸出细白小手,努力推拒他,嗲着嗓子道:“侯爷,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出来偷盗实在是生活所迫!至于那本私账,指天为誓,我绝不会往外说半个字!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呀!” 萧弈挑起她的一缕漆发,往指尖缠绕。 他薄唇轻勾,意味深长:“原以为是个胆大包天的贼子,没想到,却是个玉软花柔的小娇娘……你既要报答,又何必等来世?” , 啊啊啊,明天上架! 大家的鼓励都看见了,明天本来打算爆更二十章,现在决定爆更二十五章,五万字!通宵爆肝也要多写一万字! 明天的更新时间,大概在凌晨24点15分左右,因为编辑大人要后台操作入V才能更新 你们的书币订阅和打赏,是菜菜唯一的收入,祈福小火!! 第116章 让本侯亲亲,嗯? 小娇娘南宝衣很是惶恐。 萧弈慵懒地坐在榻上,把她抱进怀里,指尖勾勒出她的眉眼,笑容里透着暧昧,“让本侯亲亲,嗯?” 南宝衣更加惶恐。 原来她的二哥哥,在私底下竟然这么轻佻放纵嘛! 她咽了咽口水,脑子急剧转动。 目光掠过书案上的食盒和窗外的芙蓉花,她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16章 让本侯亲亲,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 我舍不得让别的男人欺负你 “告官?”芸娘吹了吹指甲,嫣红的唇瓣流露出一抹讥笑,“你们的官,没资格管束我们。” “嗤啦”一声响,南宝衣的黑色夜行衣被撕破。 少女猛然睁大丹凤眼。 不等她尖叫,一只肮脏的大掌紧紧捂住她的嘴。 那些护卫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笑容犹如野兽,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17章 我舍不得让别的男人欺负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8章 本侯会为娇娇挑一门好亲事 她不禁热泪盈眶。 权臣大人真是顶天立地、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啊,不仅救了她,还愿意对她负责! 可她出身寻常,怎么好意思拖累他的姻缘呢? 她连忙道:“不必!二哥哥如今是二品侯爷,而我只是商户之女,不能为您带来任何仕途上的帮助。您娶我太亏了,您应该娶公主才对!” 萧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18章 本侯会为娇娇挑一门好亲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 芸娘的下场 因为老夫人忙着筹办南宝蓉的婚事,所以无暇管束南宝衣,没提防她又开始亲近萧弈。 是夜,南宝衣偷偷来到朝闻院。 芙蓉亭临水,周围遍植晚芙蓉,倒映在水光里,格外烂漫热闹。 余味挑开凉亭竹帘,笑道:“姑娘请。” 她踏进去,亭中陈设着食案和蒲团,檀木灯架上挂着高低错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19章 芸娘的下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 大婚 “我若说不方便呢?” 南宝衣坦然:“那我也不会强求。我敬慕的是二哥哥这个人,与你的身世背景毫无关系。” 前世,萧弈独居帝师府,并没有亲戚往来。 南宝衣猜测,他定然与家乡那些亲人关系不好,因此才不愿相认。 他是个弃婴,对爹娘有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权臣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0章 大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1章 萧弈把她护在身后 南宝衣呼吸一滞。 面前的权臣大人身姿高大,穿章丹黄锦袍,勒着四指宽的金腰带,缀流苏宫绦,外罩一件暗红色绣烟云纹大氅,整个人俊美高贵,金相玉质。 被他这么温柔地凝视,南宝衣小心脏怦怦乱跳,一时间竟不敢直视他。 她脸蛋红透,细白小手不安地搅动裙裾,睫毛轻颤得厉害。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1章 萧弈把她护在身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2章 她一步步走向程德语 青年面色沉了沉。 他的未婚妻是南府五姑娘,南宝衣。 听说她粗鄙浅陋、不通诗书,原以为只是误传,可她的信却证实了这一点。 从前南宝衣给他寄信,全是情意绵绵的闺房话,也不嫌恶心。 最近这一封,张口闭口都是银子,不愧是出身商贾的姑娘,文章里充满了铜臭味儿,简直有辱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2章 她一步步走向程德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3章 权臣大人好乖啊 她缓缓抬眸,嘴角挂着浅笑,“这件银灰色貂毛大氅,好似是用我祖母送去程家的那件貂皮做的。没想到,程家哥哥竟如此爱惜,连碰,都不让人碰……” 程德语脸色难看。 这件貂毛大氅,是他母亲派小厮送去盛京城的,银灰色貂毛十分罕见,他知道贵重,因此穿的时候从来小心翼翼。 没想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3章 权臣大人好乖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4章 沁园春·雪 萧弈睨她一眼,凉幽幽道:“我请客。” “太好啦!”南宝衣立刻来劲儿了,欢呼雀跃地奔向最贵的摊位,“二哥哥,我要吃辣炒田螺、爆炒大虾!再来十几个串串!” 夜市里的路边摊不像宴席那般讲究,它们只注重色泽和味道。 在街头支起一口大锅,新鲜田螺用辣油爆炒,放入葱花、蒜泥、酱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4章 沁园春·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5章 小公爷 向来眼高于顶的沈议潮,正色道:“气势磅礴、豪情万丈、傲视古今,在诗词之中,当评为第一品!” 萧弈拈着一颗棋子,眼眸中隐隐可见光华。 好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真真是少年抱负,意气风流! 南宝衣虽然对诗词歌赋不算精通,但也能品出这首词的精妙。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5章 小公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6章 萧弈惊艳 南宝衣昨夜把那首《沁园春·雪》背得滚瓜烂熟,晨起梳妆时,还对着菱花镜念念有词。 用过早膳,她来到府外,刚好遇见萧弈。 做为锦官城最年轻的侯爷,他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二哥哥!” 她脆声。 萧弈望过去,狭眸不觉闪过艳色。 小姑娘蹬着黑皮靴,穿男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6章 萧弈惊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7章 本侯的女人,自当千娇万宠 红漆游廊朝湖心延伸,一座精致的两层木楼矗立在湖中央,珠帘高卷、人影攒动,谈笑声远远传到在湖岸边。 南宝衣和萧弈登上二楼,瞧见厅堂颇为宽敞,置着七八张八仙桌,侍女们端着瓜果花糕来来往往,少年少女们正谈笑风生。 因为是太守府做东,所以前来参加邀约的都是锦官城里的官宦子女。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7章 本侯的女人,自当千娇万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8章 引领全场风骚 来参加诗会的人里面,除了南宝衣和南宝珠两姐妹,其他人都是抱着一展才华的的念头。 他们早在接到帖子的当天,就已经做好了诗词。 少年少女们初出茅庐血气方刚,都觉得自己写的最好,因此人人都想压轴表演,彼此倒是谦虚承让起来。 南胭走到厅堂中央,笑着福了福身:“小女南胭,愿抛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8章 引领全场风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8章 对萧弈,他是不服气的 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心里面也是十分认同的。 南五姑娘这首词世所罕见,足以载入史册。 他们在家中做好的诗词,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念诵了。 但程德语却端着架子,只评价“尚可”二字。 承认别人优秀,就那么难吗? 程德语脸色清寒,笼在宽袖中的双手狠狠握紧,手里面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8章 对萧弈,他是不服气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9章 南娇娇,借你金钗一用 小厮匆匆跑到冰面上。 只见羽箭斜插进冰面,水下箭头空空如也。 他仰起头,朝小木楼高声喊道:“公子第一箭未曾射中!请公子射第二箭!” 没有射中! 南宝衣翘了翘嘴角,望向程德语,却见他眸色沉静,并没有把这次失误放在心上。 他略微调整了弓弦,再次拈弓搭箭。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29章 南娇娇,借你金钗一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0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1) 程载惜的面色瞬间难看。 她盯向那块啃痕明显的花糕,笑容颇有些勉强,“我以为嫂子心底纯善,可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在羞辱我?” “你不是喜欢捡别人的东西吗?金钗如此,我以为食物也是如此。”南宝衣拣起那块花糕,“既然程姑娘不肯吃,那金钗也别要了。奉劝程姑娘一句,别人的东西再好,那也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0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2) “南宝衣也来了?”黄氏挑眉,眸子里难掩嫌弃,“那丫头聒噪,我不喜欢,还是别见了。” “您既不喜欢,当年为何要给二公子定下她呢?” “还不是因为当初南老太君,送了好些贵重礼物!若非南家富贵,谁乐意搭理区区商户……” 黄氏说着,颇有些得意,“后来我每年都问南家讨要银子和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1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3) 她声音清脆,整座厅堂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黄氏气笑了:“南宝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我请伯母,归还你这些年,向南家敲诈索要的,所有贵重礼物!” 南宝珠生怕她听不明白似的,特意一字一顿。 黄氏猛然一拍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2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4) 黄氏等人同样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罪名? 他们竟然无法反驳! 黄氏端着茶盏的手哆嗦得厉害,深深明白一旦罪名成立,将会牵连整个程家。 老爷人脉广,株连九族倒不至于,但也足够喝上一壶的。 她放下茶盏,沉声:“这些账,我们认!只是……” 她冷冷盯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3章 姐妹联手,恶整程家(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我要你们万劫不复 程德语摸了摸被亲过的下颌,目送南胭远去。 南胭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德才兼备,还视金钱为粪土,愿意为别人的过错而道歉,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娶妻,就应该娶南胭这样的大家闺秀…… 在程德语和南胭暗通款曲、芳心荡漾时,南宝衣独自跑到程家后院,在无人的凉亭里放声大笑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4章 我要你们万劫不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不,他并不想长成大姑娘 南宝衣登上马车,车厢里空空如也。 她好奇地掀开车窗:“荷叶,咱俩在程府耽搁了那么久,按理说二哥哥和珠珠应该在等我们才是,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们不会提前回府了吧?” “怎么会?”荷叶好奇地朝程府张望,“许是也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吧?程夫人不是要还债嘛,或许清点银钱比较费功夫……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6章 不,他并不想长成大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 二哥哥,我请你看雪呀 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 南宝衣欢喜:“肯定是十苦回来了!我让他去买辣炒河鲜来着,咱们一块儿吃呀!” 南宝珠馋的立刻掀开窗帘,努力朝外面张望。 她愣了愣:“娇娇,你快来看!” 南宝衣好奇地凑到窗边。 只见程府大门前出现了一支一百来人的军队,各自拖着马车、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7章 二哥哥,我请你看雪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 南宝衣崇敬地吻了下他的手背 余味带着侍女,在屋檐下设了蒲团和炉火。 南宝衣拥着兔毛斗篷,盘膝坐在蒲团上,手里抱着一盏热茶。 她仰着酡红微醉的小脸,就着园林灯盏,看见漫天夜雪簌簌飘落,轻盈温柔,如梦似幻。 她禁不住伸手去接:“真好看……” 萧弈坐在她身边,漫不经心地吃着热茶。 “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8章 南宝衣崇敬地吻了下他的手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 正式退婚(1) 老夫人朝南宝衣招招手,“娇娇儿,过来!” 南宝衣欢快地倚进她怀里,“祖母今天又年轻了两岁,定然是姜大哥的抗衰老精华液起作用了!” “小嘴儿真甜!”老夫人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梁,“你天天都说祖母年轻了两岁,再年轻下去,祖母岂不是比你还要小了?” “嘿嘿!” 南宝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39章 正式退婚(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0章 正式退婚(2) 程德语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左眼立刻变得青紫交加。 他捂住眼睛,不敢置信地盯向南广:“你疯了?!” 南广打完,自己都震惊了! 他竟然打了太守家的公子! 他完了! 他捂住拳头,惊恐地后退两步,舌头直打结:“那那那什么,误会,都是误会……” 好想哭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0章 正式退婚(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1章 娇娇的情书 黄氏掷地有声:“我不仅要换亲,我还要你们把柳小梦扶成正室,给南胭一个嫡出身份!唯有嫡女,才勉强配得上我家二郎!如果你们不肯,那咱们就衙门见!” 萧弈始终漫不经心:“程夫人要上衙门,南家自然奉陪。只是祖母年事已高,三叔又是个糊涂的,万一见了官吏,不小心说出程太守受贿之事,夫人可莫要怪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1章 娇娇的情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 二哥哥,你轻点 他虽然在笑,却比不笑时还要可怕,南宝衣忍不住脊背发凉。 她结巴道:“也就,也就平时一些琐事……” “拿来。”青年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 南宝衣到底不敢忤逆他,硬着头皮,将那一沓子信送到他手上。 萧弈略微翻了翻,确实都是些平日里的琐事,比如买到了心仪的胭脂水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2章 二哥哥,你轻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3章 向哥哥撒个娇 南胭小脸苍白。 她在三教九流之地长大,知道这些话代表着什么。 南宝衣和萧弈…… 好生不要脸! 她咬了咬嘴唇,因为迫切想抓住南宝衣的把柄,因此不顾荷叶的阻拦,硬是闯进了寝屋。 本以为会看见不堪入目的画面,谁知寝屋干净整洁,南宝衣乖乖坐在圈椅上,萧弈保持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3章 向哥哥撒个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 姜神医觉得,我家娇娇如何 她喊完,二伯母等人跟着称是,就连大姐姐也一副大敌当前的架势,埋头在画卷里挑挑拣拣。 南宝衣扭头就走。 南宝珠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娇娇,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帮你选婿呢!书生武夫生意人,大夫财主大豪绅,应有尽有,包你满意!” 南宝衣没跑掉,只得无辜地望向老夫人:“祖母,我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4章 姜神医觉得,我家娇娇如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5章 我长得美,总能嫁出去 满厅寂静。 连“不举”这种丢脸的事都说出了口,想必姜岁寒没有撒谎。 南家人表情变幻,望向他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老夫人拉住他的手,痛惜道:“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好孩子,今后你就放心住在南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虽然你不会有子嗣,但养老什么的,家里会一应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5章 我长得美,总能嫁出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 我想霸占你的心 萧弈静静看着南承礼的手。 这只手,曾为南娇娇梳头发,还曾抱过南娇娇…… 他似笑非笑,久久没有去接礼物。 气氛太尴尬,南宝衣好心上场解围。 她打开锦盒,拿起那把剑,拔出三寸,赞叹道:“好锋利的宝剑!” “宝剑配英雄。”南承礼微笑。 他并不为萧弈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6章 我想霸占你的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 有权臣大人庇佑,她定会无病无灾 月光澄明。 萧弈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他慢慢望向花窗,寝屋里点着两盏琉璃灯,静谧安宁,南娇娇大约已经睡着了。 鬼使神差的,他翻窗而入。 他挑开帐幔,小姑娘睡得很沉,没心没肺的很。 “热……” 她嘟囔了一句,伸腿把被子给踹开了。 萧弈剑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7章 有权臣大人庇佑,她定会无病无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8章 她拼出了他的信 侍女懵懂:“小姐?” 南胭眼睛里跳跃着暗芒:“南宝衣说,我不会有嫁妆,更不会有娘家撑腰……可如果,我成为南家的嫡女呢?如果我的名字,上了南家的族谱呢?” “小姐您忘了吗?上次程夫人要求老爷迎娶夫人,但是被靖西侯一口拒绝了……” 南胭并不在意。 她捂着手炉,转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8章 她拼出了他的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 因为你手贱啊 因为信笺被撕得太碎,所以缺了些纸片,只能勉强拼出七个字: 霸,心,我,占,你,的,想 南宝衣一脸懵:“‘你想霸占我的心’……” 她没想霸占权臣大人的心啊! 就因为他觉得她想霸占他的心,所以就不搭理她了? 也太自恋吧! 更何况她霸占他的心又怎么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9章 因为你手贱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 哥哥的心,归你了 程德语怒不可遏:“你——” “二哥哥!” 南宝衣亲切地唤了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捡起地上的那颗银元宝,又扶着荷叶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萧弈跟前,“你怎么来了?” “从军营回来,看见你的马车停在玉楼春外,因此进来看看。” 萧弈瞥了眼她的膝盖,转身朝马车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49章 哥哥的心,归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 问权臣大人借衣裳 “唔……” 南广心虚地挪开视线。 南宝衣生气:“你又问大哥要银子了是不是?!” 大哥脾气最好,对她爹有求必应,每到年底回府,都是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 南广蹭了蹭鼻尖,虎着脸道:“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花点儿银子怎么了?!娇娇,你可不能小气!” 南宝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0章 问权臣大人借衣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1章 哄好二哥哥,今年钱多多 犹如春风过境,萧弈眼中冰雪消融。 他心满意足地继续喝茶,“那套衣裳,送给三叔了。” 南宝衣惊叹。 光是那件银狐毛大氅,就得几千两银子,二哥哥真是阔绰啊! 哄好二哥哥,今年钱多多! 南广从帷幕后面出来了。 他并没有换下那套打扮。 他喜滋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1章 哄好二哥哥,今年钱多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2章 南娇娇,你能不能洁身自好些 南宝衣也不知道二伯用了什么法子,十天之内,太守府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扶正柳氏之事就像是被搁置了。 不同于柳氏母女的焦急等待,她每日吃喝玩乐,时不时给权臣大人顺顺毛。 她已经埋下了花种,只安心等这十天生根发芽。 眼见着到了腊月二十三。 清晨时分,南宝衣来到朝闻院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2章 南娇娇,你能不能洁身自好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小年夜被催婚的娇娇 南宝衣陷入沉思。 她狐疑地瞟一眼权臣大人,貌似他从前也亲过她吧? 叫她洁身自好,他自己洁身自好了吗? 她轻哼一声,扭头走到前面去了。 …… 因为今晚是小年夜,所以晚辈们都要在松鹤院用晚膳。 南宝衣穿了件大红织金兔毛比甲,打扮得精致讨喜,和萧弈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3章 小年夜被催婚的娇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她竟然给亲爹找女人 南胭望去。 只见她老爹握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姿态十分亲昵。 似乎是才发现她们娘儿俩,他惊愕地看着她们,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瞬间明白为何南宝衣会请她们过来! 原来,她在背地里给老爹找了个女人! 甚至,甚至还让这女人堂而皇之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4章 她竟然给亲爹找女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萧弈有恃无恐 她仗着有婚约在身,已经顾不得许多。 今夜如果不替娘亲稳固地位,南府的阿猫阿狗会把她们娘儿俩踩在脚底下! 谁知,对方听到程太守的名号,一点儿畏惧的表情都没有。 程叶柔优雅落座。 她抚了抚裙摆,“我与阿广真心相爱,哪怕程太守来了,我也有理。为官者,当两袖清风,爱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6章 萧弈有恃无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二哥哥,我好害怕哦 “姑姑?!” 和南广不清不楚的女人,竟然是他姑姑?! 程德语渐渐难堪。 他年幼时,姑姑还住在府里,常常把他抱在膝上,教他认字读书。 后来姑姑和母亲常常发生争执,最后姑姑一气之下搬出了太守府,这些年都未曾来往,他也只是逢年过节时前往别苑探望。 因为幼时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6章 二哥哥,我好害怕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 给小姑娘捧个钱场 明明是个粗人,却偏要学那些读书人作揖行礼。 可是一双贼眼,却不停往南宝珠微鼓的胸口上瞟。 他娘说了,他小姑嫁进了蜀郡首富的府里,所以他一定要多占便宜,如果能和南胭表妹结为夫妻,那么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南宝珠叼着花糕,还没说话,宁晚舟已经挡在了她面前。 他仰起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7章 给小姑娘捧个钱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柳氏小产 这厢小年夜饭热热闹闹地吃着。 另一边,柳氏躺在榻上哭闹不休。 南广不耐烦:“大夫都说你只是稍微动了胎气,又没有大碍,你哭什么?好好的小年夜,被你搅得一塌糊涂!” “我搅了小年夜?!”柳氏腾地坐起来,“要不是你把程叶柔带进府里,我至于闹成这样嘛?!明明说好了把我扶为正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8章 柳氏小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南娇娇,你脸红了 “原本是有点儿冷的……” 南宝衣老实回答,“现在被二哥哥抱在怀里,就不冷了。” 权臣大人的貂毛缎面大氅十分宽大华贵,她被整个笼罩在里面,又安心又温暖。 只是…… 她咬了咬唇瓣,迟疑地仰头望向萧弈,“二哥哥,你的手能不能别放在那里?” 权臣大人的手放在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9章 南娇娇,你脸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一脚把她踹开 再说了,一群大老爷们儿,跑去包场看婆媳剧像什么话? 他在心底嘀咕着,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另一边。 南宝衣火急火燎地回到寝屋。 荷叶抱着手炉迎上来,“雪这么大,让您别去前院看热闹,非不听。瞧这小脸红的,怕是冻坏了吧?来暖暖!” 南宝衣推开小手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59章 一脚把她踹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你不要欺负我的小堂姐哦 她知道她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好的时候那叫一个全心全意掏心掏肺,可一旦对女人感到厌烦,那么十天半月都不带搭理的。 从前利用父亲这种性格对付南宝衣,固然处处得利,可如今父亲反过来这么对待自己,真叫她受不了。 她望向昏睡不醒的柳氏。 这次小产伤了她的身子,她今后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0章 你不要欺负我的小堂姐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第一次约南娇娇 经过这一夜,她算是想明白了。 小公爷是为权臣大人而来。 也许是因为国与国之间关系紧张的缘故,他不便暴露身份,所以才伪装成侍女。 权臣大人放任他待在珠珠身边,定然是因为信任他的人品。 他信任的人,她也愿意信任。 更何况…… 南宝衣瞄了眼宁晚舟。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0章 第一次约南娇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身体却很诚实 萧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蕴着轻功消失在松鹤院。 空气里的山水香,渐渐被寒风吹散。 南宝衣小心翼翼从指缝望去,没瞧见萧弈的身影。 她悄悄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 像是还想再跟他说说话,还想再体验一下脸热心跳的奇异感受…… 翌日清晨。 荷叶看着满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1章 身体却很诚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 被当众嫌弃,南胭又羞又怒 老夫人知道,萧弈是个香饽饽。 但是她没想到,居然香到了这个份上。 这群老姐妹都是她的手帕交,个个儿眼光挑剔,还曾嫌弃她的大孙儿南承礼木讷呆板,不会哄小姑娘高兴,没想到却这么看重萧弈。 她望向萧弈。 少年俊美,威仪赫赫,举止间都是矜贵。 身居高位,却难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2章 被当众嫌弃,南胭又羞又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是个克夫的命 南胭捏紧拳头。 她只得红着脸,吩咐侍女收拾碎瓷片,自个儿又小心翼翼地为黄氏重新沏茶。 南宝衣慢悠悠地剥着绿仁果。 前世,黄氏嫌弃她配不上程德语。 她嫁过去以后,黄氏不许她单独和程德语相处,就连同房都不准。 偶尔有几次,程德语似乎对她起了点兴致,想跟她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3章 是个克夫的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想去抱她 老夫人紧紧握住拐杖。 她的娇娇儿,她视若掌上明珠的宝贝娇娇儿,不是用来被人糟践的! 程德语也好,柳端方也罢,都不是好东西,给娇娇儿提鞋都不配! 她忽然望向萧弈。 姿容俊美的青年,正摆弄象征侯爷身份的金腰带。 而他面色微寒,显然也是在为娇娇生气。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3章 想去抱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你好变态哦 玉楼春,是她的地盘。 南胭企图让柳端方在这里对她下手,实在太小看她。 柳端方笑道:“怎么,宝衣妹妹打算喊人?如果你真的喊人进来,那么所有人都会看见,你我之间有一腿……届时名声有损的,是你。” 南宝衣不紧不慢地走到博古架边。 这里摆放着无数兵器,全是戏台子上会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5章 你好变态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 萧弈,永远是南娇娇最后的退路 “奴家……”南宝衣尴尬地摸了摸肚子,“生完了?” 大堂气氛诡异。 “少夫人!稳婆来也!” 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南宝衣望去。 珠珠穿着稳婆的戏服,满脸都是“我来救场啦”的安慰表情。 她冲上台,惊悚地捂住面颊,“啊,少夫人,你的脐带和胎盘掉在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6章 萧弈,永远是南娇娇最后的退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 二哥哥好厉害 她无比确信,凶手就是南宝衣。 可她想不出来,南宝衣是如何做到的。 她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姑娘,怎么可能毫无痕迹的杀害表哥? 难道…… 她狐疑地望向萧弈。 萧弈正坐在圈椅上吃茶,一副悠闲的姿态。 难道是他帮忙的缘故? 衙役很快把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7章 二哥哥好厉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愿金屋藏阿娇 他用水打湿帕子,捏住南宝衣的下巴,仔细替她擦去脸上的油彩。 南宝衣难得乖巧,闭着眼睛任由他擦拭。 她轻声道:“二哥哥就不好奇,我是如何杀了柳端方的吗?” 萧弈很配合:“如何杀的?” 南宝衣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颇有些得瑟:“二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聪明,特别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8章 愿金屋藏阿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哥哥给你欺负,嗯? 南宝衣捂住额头。 她气鼓鼓的,“二哥哥,你别总是弹我额头!再过几天我就十三岁了,是大姑娘了!” “大姑娘?” 萧弈挑眉。 瞥了眼南宝衣的胸口,他不带感情地嗤笑。 他优哉游哉地踏进风雪之中,“你离大姑娘,还远着呢。” 南宝衣觉得自己遭到了无法容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9章 哥哥给你欺负,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侯爷好生风雅 南宝衣来到前院厢房。 她推门而进,柳怜儿坐在火炉边瑟瑟发抖,仿佛连温暖的炭火都无法抚平她刚刚受到的惊吓。 “怜儿姐姐。”南宝衣亲切地放下纸伞和食盒,“你的东西落在雪地里了,我特意给你送来。你是不是冷啊,怎么抖成了这个样子?” 柳怜儿小脸惨白,“我没事,我没事……”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69章 侯爷好生风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0章 撞破阴谋 “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荷叶不解。 南宝衣示意她看锦盒。 盒子里铺着厚实的绒布,一尊白瓷年画娃娃摆件卧在绒布里,十分精致可爱。 但诡异的是,娃娃的眼睛是红色的。 荷叶懵懂:“除了眼睛怪怪的,其他地方挺精致的啊……” 南宝衣拿出来把玩。 没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0章 撞破阴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1章 坐在权臣大人的肩上 南景皱眉。 他盯向柳怜儿。 少女笑容甜美,认真地尝了一口汤,“有些东西虽然没有卖相,但味道却是极好的。相爷千金固然卖相好,但其人未必聪慧,恐怕不能在背地里给表哥出谋划策。” 南景合上书卷。 他起身,一把掐住少女的脖颈。 他沉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1章 坐在权臣大人的肩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2章 小姑娘的牙印 南宝衣双颊爆红! 她几乎不敢看任何人,努力争辩:“我是太饿了的缘故,饿到肚子咕咕叫!我才不会那啥呢,我那么干净,我绝对不会那啥的!” 身为万里挑一的小美人,她南宝衣从头发丝精致到鞋尖儿,她怎么可能…… 那啥呢? 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萧弈都是一脸“我懂的”的表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2章 小姑娘的牙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3章 南娇娇的后台,是本侯 南宝衣笑吟吟注视着南景。 他如今还只是个没有参加科举的少年,还不是前世盛京城里那个惊才绝艳的探花郎,更不是迎娶了相府千金的翰林院编修。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笼在袖管里的双手捏得很紧,整个身体都呈现出紧绷的姿态。 显然,他并没有料到,那根金钗还有这般来历。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3章 南娇娇的后台,是本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4章 我要嫁给你哥哥 这么想着,他很有安全感。 反正娇娇将来总要嫁人,萧弈总不能护她一辈子吧? 他心情顿时变得很好,也不嚎了,哼着小曲儿回了前院。 前院的气氛并不融洽。 柳怜儿跟着南胭兄妹回来,姿态小意温柔,如同小家碧玉。 南胭心里怄火,沉声道:“怜儿表姐,你应该知道,就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4章 我要嫁给你哥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5章 她很好奇,前世的萧弈有没有心上人 大氅贵重,貂毛柔顺,还是当初萧弈送给他的。 拿去当铺的话,估计能值不少银子。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大氅,穿在身上,站在落地青铜镜前左右照看。 小厮夸赞道:“老爷打扮起来,真真儿潇洒!比起二十岁的小伙儿,也是不遑多让的!” “那是!爷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花楼姑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5章 她很好奇,前世的萧弈有没有心上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6章 不如,娇娇亲自试试? 南宝衣一本正经:“二哥哥,我跟你谈正经事呢。能不能生养这种事谁知道,万一以后二嫂嫂生不出孩子,你会怎么办,你会休弃她吗?还是多纳几房小妾?” 二嫂嫂…… 萧弈薄唇的弯度逐渐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南宝衣心塞。 权臣大人又生气了! 他肯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6章 不如,娇娇亲自试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9章 哥哥替你实现愿望啊 窗外传来除夕夜的爆竹声。 姜岁寒疯狂敲窗:“萧家哥哥,南小五,出来看焰火啊,我屯了好些焰火爆竹,来玩儿啊!” 爆竹声震耳欲聋,完美吞没了萧弈刚刚的那句话。 南宝衣揉了揉耳朵,被迫提高声音:“二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萧弈面无表情。 他很想把姜岁寒绑在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79章 哥哥替你实现愿望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0章 以人偿债,也是可以的 她看过萧弈的私账。 账面上的银钱数额以万为单位,一旦全部换成粮食,如果蜀郡来年没有闹饥荒,那么那些粮食都将烂在手里。 几百万两雪花纹银,等同打水漂! 等那些幕僚走后,南宝衣试探道:“二哥哥,你就这么相信我?我既不会看星象也不会占卜,如果来年没有发生春旱……”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0章 以人偿债,也是可以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1章 偷偷地亲她 萧弈坐在窗畔罗汉榻上,正翻看蜀郡舆图。 随着昨夜购买粮食的命令传达出去,想必不出几日,就会有粮食源源不断地运进来。 他得派人在蜀郡各地准备库房,用以放置粮食。 “二哥哥!” 南宝衣推门而入,“我来给你拜年啦!” 萧弈放下舆图。 小姑娘穿着大红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1章 偷偷地亲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2章 娇娇甚美 萧弈小心翼翼,吃完了南宝衣唇上的口脂。 今日冬阳温暖。 阳光透过如意纹花窗,照在罗汉榻上,尘埃在光影中飞舞,窗畔宝瓶里的红梅开得恣意。 萧弈心满意足地盘膝而坐,在光影里摸了摸唇角,不禁低头轻笑。 笑完,他望向南宝衣。 她的嘴儿红红的,连他都能看出来绝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2章 娇娇甚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3章 南宝衣,别逼我动手 南宝衣来到金玉满堂。 她在大堂要了张八仙桌,点了几样精致茶点,慢悠悠地品尝。 荷叶吃完一小块酒酿米糕,小声道:“小姐,您不是说咱们是来看热闹的吗?奴婢瞧这酒楼富贵堂皇,怕是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吧?” “不着急,慢慢等。” 南宝衣笑眯眯的,抬手给她倒了一盅玉米汁: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3章 南宝衣,别逼我动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4章 群殴南景 南宝衣眼睛里还噙着泪珠,嘴角却忍不住地翘起。 她不过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南景的真面目,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碰到万春书院的院长在这里吃酒! 她欣赏着南景。 这意气风发的少年,面色灰败,俊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他是天之骄子,原以为能顺顺利利走上仕途,在盛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4章 群殴南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5章 别人多看两眼,本侯就慌得很呐 萧弈哂笑。 他道:“洪九爷有求于本侯?” “哈哈哈,洪某就不拐弯抹角了。侯爷身居高位,在薛都督面前能说得上话。薛都督执掌五十万大军,若能负责他的军粮供应,必然能捞很大一笔油水。他不日就会返回锦官城,如果侯爷在他面前为洪某美言几句……”洪九爷笑得眼睛眯了缝,“事成之后,你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5章 别人多看两眼,本侯就慌得很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6章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南景把荷包砸出去,厉声咆哮:“南胭,你也故意和我作对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区区十两银子,够买什么?!” 南胭从没见过这般失态的兄长。 她的兄长,向来意气风发,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书院的天之骄子! “哥——” “没用的东西,滚!” 南景愤怒地把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6章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7章 千万别被他欺负啦 原来请他来,是为了付账。 程德语眉宇间不悦更甚。 他对南胭最初的印象,是风雪夜书铺前那个不食烟火的才女,而非酒楼里这个满口银子的女人。 一旦沾染上银子那等秽物,她与当初那个粗俗不堪的南宝衣又有什么分别? 他推开南胭,正色道:“身为女子,当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7章 千万别被他欺负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 好好的,娇娇抖什么? 十苦提着刀,悄然离开。 南宝衣转向萧弈,“二哥哥,你快把玉米汁喝掉,咱们回府。” “哦……” 萧弈懒洋洋地抱起玉米汁。 拧着眉头嫌弃地看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玉米汁有些黏糊,南宝衣看他喝完之后嘴唇上方沾了一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指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8章 好好的,娇娇抖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 哥哥替你祸乱天下 已是黄昏。 窗外乌云压境,天色暗了下来,眼见着又是晚来天欲雪。 余味领着两个小侍女,点燃青纱罩灯,随着一团团火光亮起,整座书房重新明亮温暖。 屋外北风呼啸。 南宝衣捂着青瓷手炉,盯着沈议潮的侧颜出神。 片刻后,她忽然挽袖,殷勤地为他研墨。 她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8章 哥哥替你祸乱天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9章 权臣大人并没有注意她的美貌 荷叶好说歹说,才把南宝衣劝进被窝。 她欲要关窗,却瞧见窗檐下挂着一只墨玉竹节,已在寒风中积了许多白雪。 她提醒道:“小姐,这般贵重的东西,是不能随意挂在窗外的。若是给人顺走,咱们上哪儿找去?” 说着,就要把墨玉竹节取下来。 “不许动!” 南宝衣急忙阻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89章 权臣大人并没有注意她的美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0章 一想到要来见你,我就心生欢喜 书房的气氛骤然变了。 南景抬起遍布血丝的眼睛,沉声:“萧弈,你不要太过分。都是同族兄弟,你又是被南家抚养长大的,提携我,难道不是分内之事?!” 萧弈不置可否。 “爹,你看他,他根本就不想帮我!”南景嫌弃,“亏你还说萧弈是你晚辈,肯定会听你的话,我看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0章 一想到要来见你,我就心生欢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1章 凶狠的二哥哥,安全感爆炸 萧弈薄唇抿起浅笑。 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正要去牵南宝衣的手,余光瞥见沈议潮正注视着他们,不禁冷声:“你去隔壁处理账目。” “我忙了好几日,该休息了。”沈议潮反驳。 他又不是傻的,凭什么萧弈和南家小娘子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他就要孤零零地处理账目?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1章 凶狠的二哥哥,安全感爆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2章 想欺负她,欺负到哭的那种 洪老九喜气洋洋地踏进书房。 他拱了拱手:“太守老爷,草民给您拜年了!这两支千年人参,还有这一盒金元宝,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大约从未被郡守这等高官召见,程太守示意他坐而已,他竟高兴得合不拢嘴,拜了又拜才坐下去。 程太守坐到官帽椅上,正了正衣襟,“本官听说,你在金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2章 想欺负她,欺负到哭的那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3章 原来南娇娇的被窝里,藏着银票 南宝衣仰头凝视萧弈。 虽然他说的话很动听,但是…… 她轻锁玄月眉,嫌弃地抹掉脸蛋上的梅花瓣,“花瓣上全是二哥哥的口水,脏死了。” 萧弈哄她:“花瓣贴面,这是古时候的妆容。娇娇年幼,没读过多少书,因此不懂。” 南宝衣拿帕子擦脸。 她虽然没有权臣大人博学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3章 原来南娇娇的被窝里,藏着银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4章 绝不让南家任何人出事 十言垂着眼帘,没敢乱看:“约有千人。” 千人! 南宝衣抚了抚小胸口。 她匆匆跳下床,“我去找祖母!” 萧弈把她拎回被窝。 他沉声:“祖母那里,我会派人保护。你乖乖待在闺房,哪里也不准去。十言,你留下保护她。” 十言拱手称是。 南宝衣见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4章 绝不让南家任何人出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5章 他虔诚低头,落下一吻 子夜过半。 窗外细雪渐盛,灯笼破碎的光影之中,梅花染血,积雪鲜红。 厮杀声逐渐平息,只余下野兽嚎哭般的北风声。 “结束……了吗?” 荷叶小声。 熏笼的火光映照在丫鬟们的面庞上,泪痕晶莹,彼此都是面面相觑的姿态。 南宝衣仍旧紧紧握着金钗,丹凤眼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5章 他虔诚低头,落下一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6章 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块儿睡 萧弈给她的小手手缠上纱布。 南娇娇就是个娇软的深闺小姐,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 想用金钗戳山贼的眼睛和喉咙,哪儿那么容易? 南宝衣不高兴,“二哥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呀?我真的会用金钗戳人眼睛的!不瞒你说,我的射艺也相当不错,只可惜手里没有合适的宝弓……”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6章 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块儿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6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主子,”尝心脆声,“五姑娘来探望您啦!” 她家主子最喜欢五姑娘,看见她把五姑娘领到他面前,肯定要高兴的,说不定还会赏她。 萧弈回眸。 小姑娘提着灯笼,小脸白生生的,俨然很不适应这般血腥景象。 他沉默地望了眼浑身是血的洪老九,随手拿起一块黑布,把他从头到脚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6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7章 哥哥替你保管 因为山贼的缘故,南府花了一天时间,才彻底清理干净整座府邸。 南宝衣本该在父亲大婚的第二天,与程叶柔见礼,也跟着推迟到第三日。 清晨时分,荷叶带着小丫鬟替南宝衣梳妆打扮。 她忍不住道:“今年也不知怎的,都正月十二了,眼见着要开春,昨夜却落了好大一场雪!奴婢听府里的老人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7章 哥哥替你保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 会被踹下榻的 南宝衣提醒:“珠珠!” 南宝珠才惊觉众人都盯着自己。 老夫人没好气:“老二媳妇,珠丫头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别人家的姑娘,十四岁时女红刺绣、琴棋书画,样样都能拿到人前展示。她呢,她会什么?” 江氏很是丢脸,“婆母,都是我教女无方……” “祖母、娘亲,”南宝珠不服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8章 会被踹下榻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 就要和他定亲了 “咻”的一声响,箭头稳稳扎进靶心。 十三岁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拨弄弓弦:“你想我怎么做?” “嘿嘿,”南宝衣笑得很贼,“我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想法。” 午后。 黄夫人和她的儿子黄殷如约而至。 穿过垂花门时,黄夫人不忘谆谆教导:“虽然说南家富贵,但咱们家也不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199章 就要和他定亲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章 真叫我心疼呀 宁晚舟慵懒地坐在小榻上,随意翘起二郎腿。 黄殷端来茶水,暗道这小妇人坐姿如此奔放,真有意思。 他笑道:“我观娘子容貌尚小,不知芳龄几何?” 南宝衣急忙打了个“三十五”的手势。 宁晚舟看不懂,随口胡诌:“十五。” “这么小?”黄殷皱眉。 南宝衣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0章 真叫我心疼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章 萧弈正色:不许撒娇 此时,朝闻院大书房。 南宝衣“声泪俱下”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于是萧弈派人把南宝珠和宁晚舟也捉了来,罚他们三人一起抄写经书。 西窗前设了书案,三人对面而坐,很是乖巧。 此时窗外冰雪消融,水珠顺着乌青色檐角滴落,园中草木,已有趁着早春时节悄然萌芽的。 嫩生生的青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0章 萧弈正色:不许撒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 二哥哥的密信 “祖母!” 南宝衣小跑上台阶,刚唤了一声,就被季嬷嬷拦住。 老人把她牵到旁边,温声道:“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宝衣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南宝衣故作乖巧:“嬷嬷,我本来带黄公子去花园,谁知半路与他走散了。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祖母莫非是气我待客不周?” “自然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1章 二哥哥的密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 第一次主动约小姑娘看花灯 程叶柔:“这么多人,也不害臊……” 南广羞涩低头,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南宝衣托腮望天。 所以,这两对儿把她请出来的意义在哪里? 喂她吃狗粮? 去摘谜题的荷叶匆匆跑回来,“出事了!小姐,南景突然跑到花园里发疯,砸了好些花灯!” “南景发疯?”南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2章 第一次主动约小姑娘看花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多晚,她都愿意等 萧弈挑剔望去。 虽然仍旧觉得不够十全十美,但好在确实搭配他的锦袍。 他伸出腿,“就这双。” 小丫鬟服侍着他穿好靴履,余味赞叹道:“主子这身打扮,走到花园里定然会引来旁人注目。想必就连宝衣姑娘,也会觉得主子比往日更加玉树临风。” 萧弈站在落地青铜镜前。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3章 多晚,她都愿意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我好喜欢二哥哥 舞狮队一共有八只大狮子。 表演舞狮的艺人称作“象人”,会些拳脚功夫。 他们披着狮子彩锦上腾下挪,一边追逐流苏大绣球,一边做出各种有意思的动作,张牙舞爪,凶萌凶萌,引得众人连连喝彩。 最可爱的是那只小狮子,偶尔还在地上打个滚,四脚朝天的模样,叫丫鬟们十分喜爱。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3章 我好喜欢二哥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上元节的汤圆,甜甜糯糯。 可是南宝衣却觉得,和权臣大人在一起时,心里油然而生的那股滋味儿,比汤圆还要甜。 仿佛看见他,一切就都圆满了…… 萧弈丢掉大绣球:“走,哥哥陪你猜灯谜去。” 两人朝灯火烂漫处走去。 穿过茶花小径,南宝衣感觉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5章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给自己攒嫁妆 柳氏和柳大嫂互拽头发,互相朝对方脸上扇耳光,嘴里各种骂骂咧咧,下手那叫一个狠! 只可惜柳氏养尊处优太久了,不是柳大嫂的对手,很快就被活生生拽掉两撮头发,露出白花花的头皮。 南宝衣不禁想起前世。 前世,柳氏和柳大嫂十分亲近。 柳大嫂借着南家的东风开办蜀锦店铺,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6章 给自己攒嫁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甜的能要他的命 南宝衣合上账本,捧住小脸,“我才十三岁,嫁人还早得很。” 从前,她总想着请权臣大人出面,为她谋一门好婚事。 可是不知为何,她如今对嫁人没有半分渴望。 前世嫁给程德语,每日都要打理后院、孝敬公婆、晨昏定省,比没出嫁时辛苦得多。 还不如在府里娇养着呢!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6章 甜的能要他的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7章 不愧是权贵家嫁出来的姑娘 她爹有个“南帽帽”的外号,她不介意送南景一个“帽二代”的称呼。 子承父业嘛! 次日。 南宝衣还团在被窝里,荷叶挽开帐幔,激动地把她摇醒:“小姐,醒醒,快醒醒!外面都在传一个好劲爆的消息,保准你听了高兴!” 南宝衣被她拖起来,使劲儿摇肩膀。 她揉着惺忪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7章 不愧是权贵家嫁出来的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柳小梦之死 南宝珠听得一阵胆寒。 她轻轻拽住南宝衣的衣袖,小声道:“娇娇,咱们还是回后院吧?一早就跑过来看热闹,还没去跟祖母请安呢。” 南宝衣握住她的手,努力把温暖传递给她,温柔地应了声“好”。 姐妹俩来到松鹤院,祖母正在用早膳。 老人家慈眉善目,招呼两人一块儿吃。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 第210章 柳小梦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章 男人的事,女人掺和什么 荷叶认真点头:“那是自然的!” 南宝衣想了想,摇头道:“我猜不出来。” 书案对面,萧弈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是柳家人吧?” “正是!”荷叶眼睛发亮,“自打柳怜儿卷走金银细软,私奔出府以后,三老爷就把柳家兄嫂赶出了府。他们两个走投无路,想去投奔柳怜儿,可金玉满堂的人说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09章 男人的事,女人掺和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夜宴上最美的崽 别说夜宴,为了守孝,便是和程德语的婚期,也该推迟三年才是。 南胭毫不在意:“她只是南府的侍妾,论起来与丫鬟没什么区别,就算亡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嫡母,是程叶柔。今后,我只知程叶柔,不知柳小梦。” 一番话,令南宝衣大开眼界。 她正色道:“你母亲泉下得知,不知是何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0章 夜宴上最美的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南娇娇的野男人 穿过游廊时,好巧不巧,在拐角处撞上了程德语和南胭。 程德语神情不悦:“我明明再三叮嘱你,要你带南宝衣一起赴宴,你为什么不听?” 南胭咬着唇瓣,眼睛里都是恨。 她今夜能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她娘亲新丧的缘故,程叶柔根本不许她出门,更别说参加宴会,说是别人会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1章 南娇娇的野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章 南娇娇才几岁,他能做什么? 从抱厦出来时,南宝衣提醒:“二哥哥,你手背上的唇印还没有擦去。” 萧弈瞥了眼。 小姑娘第一次留下的唇印,他怎么舍得擦? 他连洗手都不愿意的。 他面不改色道:“你也知道哥哥才貌双绝,总有姑娘喜欢黏上来。留着唇印,也叫她们知道,哥哥是有主的人,好叫她们知难而退。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2章 南娇娇才几岁,他能做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 一把年纪了,搞什么深情哟 南宝衣身形微僵。 这薛定威,是铁了心要借着联姻,把二哥哥绑在他的船上啊! 她下意识望向萧弈。 萧弈捏着她的手,唇角上扬,语调淡漠:“娇娇是家中幼妹,姻缘大事,不可儿戏。” “难道我薛定威的儿子,还配不上她一个商户女?” 南宝衣在心里飞快打着小算盘。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3章 一把年纪了,搞什么深情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5章 羞死了! 编钟声响,厅堂觥筹交错。 这种级别的宴会,端上来的食物看着精致,实际上都已经凉了,味道也不怎么样。 来参加宴会的人,也不是为食物而来,主要是为了与权贵们交际。 在场的官员们,饶有兴味地看着薛定威和萧弈,因为知道两人不睦,所以全是抱着看戏的心态。 南越国兵权分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5章 羞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6章 有的娇花,有恶龙守护,碰不得 南宝衣看着南胭。 她窃笑的样子太丑陋,不用想就知道是她挑唆薛媚的。 她宽袖遮面,小声道:“二哥哥,薛媚舞艺如何?” 萧弈想了想,转述道:“蜀郡人称,‘石破天惊,当世无双’。” “石破天惊,当世无双?那她的舞艺相当不错啊!” 南宝衣忌惮地望向薛媚。 可是这姑娘比珠珠还要珠圆玉润,瞧着像是画子里的贵妃,虽然美貌,但那腰身…… 她真的擅长跳舞? 薛媚已经站了出来。 她朝上座拱了拱手:“父亲,女儿要跳一支鼓上舞,请允准乐师奏乐,再由将士抬一面牛皮鼓进来。” 薛定威握着烟袋,迟疑道:“媚儿,你从不在外人面前跳舞的,今夜人多——” “父亲,蜀郡舞蹈名家周大师只教了女儿三天,就称女儿在舞艺方面天资聪颖,无需教导,可自学成才。蜀郡人只听说过女儿的舞姿当世无双,却从没有亲眼见过。今夜,女儿就叫他们亲眼见识一番,女儿的舞姿究竟如何惊艳!” 她说完,场中人纷纷附和。 他们也只是听说过薛媚舞艺极好,却从没有亲眼见过。 今夜,可以大开眼界了! “乐师!” 不等薛定威再说什么,薛媚已经一意孤行地向乐师打手势。 牛皮鼓抬了进来,乐音轻快响起。 薛媚跃上牛皮鼓,甩臂蹬腿、宽袖飞扬,努力仰起脖颈的姿态,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 却是只胖天鹅。 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她。 这姑娘憨头憨脑,拼命用双脚蹬着牛皮鼓,疯狂甩着头发,简直不要太癫狂! 南宝衣迟疑:“二哥哥,蜀郡人当真觉得,薛姑娘的舞艺,石破天惊、当世无双?” “……” 萧弈无言以对。 说实话,他也从没有看过这么丑的舞。 南宝衣嘀咕:“估计那周大师教了三天,实在是教不下去了,才谎称她天赋过人无需教导。” 南胭同样惊呆了。 她也是听说薛媚舞艺超群,才挑唆她和南宝衣比舞! 结果薛媚跳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众人几乎看不下去时,“砰”一声响,薛媚活生生踩破了那面牛皮鼓! 全场人安静如鸡。 南宝衣讪讪。 这哪儿是“石破天惊”,这是“鼓破天惊”啊! 薛媚一只脚深深陷进鼓里,另一只脚还在外面。 诡异的安静之后,她转向萧弈,“侯爷以为,我这支舞如何?” 她面庞汗津津的,眼眸里藏着慌张和乞求。 快夸她! 快给她一个台阶下! 可她找错人了。 萧弈读圣贤书,但并非温润如玉的君子。 更何况,这女人还想挑衅他的娇娇。 他哂笑:“把白鹅置于热铁板之上,都比薛姑娘跳得有意思。舞蹈这种东西,薛姑娘还是别沾为妙。” 薛媚瞳珠猛然缩小! 她是都督府的小姐,萧弈怎么敢这么跟她说话?! 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嚎啕大哭着回了座位。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纷纷望向南宝衣,期待她能一展美妙舞姿,好叫他们洗洗眼睛。 毕竟这位身段十分纤细,至少不会跳着跳着就踩破了牛皮鼓。 被众人盯着,南宝衣表示压力很大。 她前世入宫,只学了礼仪规矩,对舞蹈一窍不通,今夜让她跳,她跳什么呢? 萧弈看着她。 她托腮冥想时,耷拉着卷翘的睫毛,侧颜白嫩娇美。 脖颈纤细诱人,如同天鹅。 他家的娇娇跳起舞来,定然十分好看的。 他勾了勾嘴角:“南娇娇,哥哥想看惊鸿舞。” 南宝衣坦诚:“不会。” “那就霓裳羽衣舞。” “不会。” “胡旋舞总会吧?” “这个也不会。” 萧弈挑了挑眉。 合着南娇娇什么舞也不会啊! 啧,那他以后的闺房之乐,怕是少了许多。 他垂眸喝玉米汁的功夫,南宝衣却受到了启发。 虽然说她不会胡旋舞,但她会转圈啊! 转他个百八十圈,料想跟胡旋舞也没什么区别! 她兴冲冲起身,朝众人福了一礼。 她正要叫乐师奏乐,薛媚却很是小气:“不许你们给她伴奏!我府里养的伶人,凭什么要给外人伴奏?” 南宝衣也不恼。 不伴奏,她自己配乐总没有问题吧? 她好歹也跟着寒烟凉学过曲儿,唱歌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她开始在大厅中央转圈。 “我家小娇娘,真呀么真好看!” 少女清甜的歌喉,宛如山野小溪,又似清澈童谣,冲散了厅中觥筹交错的酒腻味儿,令人耳目一新,浑身清爽。 他们注视着他。 她穿着轻纱大摆的襦裙,随着转圈,发辫飞扬,裙摆翻飞如洁白的云朵,而她的肌肤比云朵更加白嫩,弯起的眉眼,甜如冰糖。 萧弈坐直了身子。 少女的面容在他瞳眸里一圈又一圈地闪过,他心中像是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涟漪下方,关在囚笼里的野兽蠢蠢欲动。 他喉结滚动,眼中墨色渐深,情绪翻涌。 这般妙人儿,真想关进金屋子里。 千娇万宠,为所欲为…… 在场的男人们同样惊艳。 有的姑娘,即使戴着面纱,也能知道她是倾城倾国色。 他们之中甚至有人流露出垂涎之意,只是在注意到靖西侯那霸道的占有欲之后,又惋惜着暗暗收敛了垂涎。 有的娇花,有恶龙守护,碰不得。 薛媚望了一眼南宝衣,顿时嚎得更加厉害。 南胭死死咬着唇瓣,不就是转几个圈嘛,谁不会? 没等她在心里细细埋汰南宝衣,她突然注意到一道视线。 她望去,程德语冷冷盯着她。 那一眼的神情,冷漠刺骨,如同怨怼。 南胭陡然回过神。 程德语,怕是发现南宝衣的身份了! 而众人并没有惊艳很久。 “我家小娇娘,真呀么真好看!” “我家小娇娘,真呀么真好看!” 因为南宝衣只会唱这一句,反反复复的转圈,转的他们眼晕。 原来她和薛家姑娘,是菜鸡互啄啊! 薛定威咳嗽一声:“寒老板。” 南宝衣驻足,“大都督。” “与犬女的这场比试,你赢了。” 他笑容不达眼底。 事实上这俩跳得都不咋样,一个踩破了牛皮鼓,一个只知道转圈圈,矮子里面拔将军,只好大度些,叫寒烟凉拿了魁首。 “多谢大都督赞赏。” 南宝衣兴高采烈地回了座位。 她扯了扯萧弈的袖角,小小声:“二哥哥,我跳得如何?” 第216章 哥哥给你买 萧弈喝了口玉米汁。 他温声:“轻盈娇俏,犹如汉宫飞燕,如斯风华,绝代无双。” 南宝衣瞬间红脸。 “二哥哥真是……”她眼波羞赧,“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跪坐在两人背后的十苦,默默垂下头。 转几个圈圈,也能叫“如斯风华,绝代无双”? 主子这是摆明了宠妹啊! 夜宴临近尾声时,薛媚正色道:“众所周知,蜀郡气候异常,这两日天降大雪,冻坏了不少庄稼,还压垮了许多房屋田舍。我是薛都督之女,自然要为百姓着想。所以今夜特别设了一场拍卖会,请在座的女眷捐赠首饰或者家中藏品,用来拍卖。所得银钱,将全部用以赈灾。” 她说完,场中人便都夸赞她人美心善。 刚刚踩破牛皮鼓一事,被心照不宣地揭了过去。 而这场拍卖,在请帖上也一早就写明了的。 因此女眷们早有准备,都拿出了自己带来的锦盒。 南宝衣示意杨柳也拿出来。 她又望向南胭。 南胭满脸一言难尽地跪坐在那里。 她没看过帖子,根本不知道参加夜宴还得捐赠首饰! 如果她知道,她就不来了! 她抬手摸了摸宝石发簪。 这簪子,还有她佩戴的其他首饰,都是丫鬟去典当铺里借来的。 如果明天不能按时还回去,掌柜的不仅会找上南府,甚至还会昭告整座锦官城,说她南胭借东西不还! 那个时候,她的脸皮往哪儿放?! 程家也会笑话她的! 慌张之际,她灵光一闪。 她笑意柔柔,对薛媚说道:“薛姑娘,小女不才,曾学过管账。如果您不嫌弃,就由小女帮您代收登记那些珠钗首饰吧?” 只要由她来征收珠钗首饰,就不会有人来问她要捐赠物了。 薛媚点点头:“去吧。” 南胭起身,领着一群侍女,步态款款地去收锦盒。 拍卖会在画楼二楼举办。 以薛都督为首的中老年人,对这种小儿女的拍卖会不感兴趣,因此都待在大厅继续吃酒。 年轻的公子哥儿和世家小姐,却都纷纷移步二楼。 萧弈对拍卖会也是不感兴趣的。 南宝衣挽住他的手,仰头撒娇:“二哥哥,我想买首饰。” 她许久没逛芙蓉街的首饰铺子,今夜好不容易有挥霍银钱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她最喜欢各种晶莹剔透的宝石,已经收集了整整两匣子。 今夜若能碰到她没收集到的宝石颜色,那定然是要买下来的。 萧弈睨着她。 听说乌鸦喜欢往窝里叼亮晶晶的东西,没想到他家这小姑娘,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也是,南娇娇出身锦绣,是人间最富贵的小金丝雀,自然须得贵重的东西,才配得上她。 养南娇娇,可是很费银钱的。 可他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他弯唇而笑:“哥哥给你买。” 两人走到楼上,侍女恭敬地卷起珠帘。 花厅被布置成展厅模样,贵客们三三两两而座,南宝衣注意着,发现他们似乎都是和心上人坐在一块儿的。 琉璃灯高低错落,营造出明明暗暗的美感。 权臣大人挑了角落的位置。 她乖乖坐在里侧。 落座不久,她发现好巧不巧,隔着权臣大人,正好坐着程德语和南胭。 这两人低声说着话,程德语正在数落南胭,骂她不该撒谎。 他的表情不仅很不耐烦,而且甚至算得上狠戾。 吵着吵着,南胭捂着帕子低声哭了。 她伸着小脖子看戏。 这两人还没成亲呢,就吵成了这样,若是成亲了还得了? 也不知道前世,程德语和南胭究竟是怎么相亲相爱的…… 正看得起劲儿,冷不防程德语偏头望了来。 他表情微怔,随即敛去那份狠戾狰狞,依旧露出官家少年独有的温润如玉,朝她礼貌颔首。 南宝衣正琢磨着要不要假惺惺地回他一礼,就被权臣大人按着头,把她给按回里面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别乱动,要开始了。” 南宝衣摸了摸脑袋,“哦”了声。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对赤金手镯。 南宝衣并不在意,因为她的金手镯简直不要太多。 第二件卖品是一只长命锁如意金项圈。 萧弈瞥向南宝衣,小姑娘暗暗摇头,显然看不上这等货色。 也是,那项圈上的雕花纹,还不如小姑娘的脚镯子精致。 两人之隔,南胭心动。 她也曾有过金项圈,只是被柳小梦拖累,当初为她赎身时,拿去当铺典当了。 她渴求地望向程德语,低声道:“程哥哥,这只金项圈……” 程德语淡淡道:“你脖子上不是戴着一只吗?” 南胭抿了抿嘴。 她脖子上的金项圈是借的,又不是她自己的! 她不死心,轻轻揪住裙裾,一副梨花带雨的姿态:“与程哥哥订婚以来,你从未送过我珠钗首饰。” 程德语抚了抚宽袖,“你容貌偏媚,戴金器显得庸俗。” 南胭:“……” 说来说去,借口找了一堆,不过是舍不得为她花银子。 如此一毛不拔,她要这个未婚夫,究竟有何用?! 第三件卖品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葫芦。 萧弈注意到,小姑娘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白玉葫芦喊价五百两纹银。 这玩意儿又贵又不能佩戴,场中的贵女们毫无兴致,因此萧弈以一千两纹银的价格,直接拍了下来。 南胭在旁边瞧着,眼眸里难掩艳羡。 第四件卖品,是一颗星空蓝的宝石。 婴儿拳头那么大,纯净无瑕,颜色深邃,漂亮的像是星辰。 就算放眼天下,这种蓝宝石也十分稀罕。 稀罕又贵重的东西,南宝衣都喜欢。 她的眼睛比星辰还要亮,激动地拽住萧弈的衣袖:“我要那个!那个颜色很少见的,我正好缺一颗!” 这颗宝石,叫价两千两纹银。 程德语看着南宝衣撒娇的模样,鬼使神差地叫价道:“两千两百两。” 南胭怔了怔。 程德语,是为她买的吗? 是了,他说她不适合戴金器,他定然觉得,那颗蓝宝石更适合她。 这颗宝石,可比金项圈贵重多了…… 她霞飞双颊,声音温柔:“程哥哥,这颗宝石……” “你别说话。”程德语沉声,“你妹妹喜欢这颗蓝宝石,我自然要买下来送给她。你是姐姐,理应让着她。” 第216章 她在权臣大人心中,价值几何 南胭紧紧捏着绣帕。 程德语,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另一边,南宝衣竖着小耳朵,把这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嗤笑。 程德语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不嫌撑得慌。 果然,对这种渣男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细声道:“二哥哥,我不要程德语送我宝石,我嫌脏。” “知道啦,哥哥给你买就是。” 萧弈单手支颐,漫不经心地叫价:“五千两。” 满座皆惊。 程德语不敢置信地盯向他,靖西侯是有病还是怎么地,哪有人上来就从两千两直接飙到五千两的?! 三千两以内的花销对他而言尚且能够负担,五千两虽说也不是拿不出来,但会影响到他今后的生活。 他对南宝衣有好感,毕竟她是他未过门的小妾。 但他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妾,花费那么多银钱。 南宝衣,只值三千两。 他垂眸,果断不再叫价。 南宝衣哂笑。 她还以为程德语很爱慕她,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她在程德语心中,大约只值两三千两纹银。 虽然依旧廉价,但可比上辈子值钱多了!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 她悄悄瞅向萧弈。 她在权臣大人心中,又价值几何呢? 接下来又陆续拍卖了上百件宝物。 南宝衣自幼在富贵窝里长大,相中的都是又贵又稀罕的,偏偏萧弈宠她,看她眼睛“唰”地亮了,就毫不迟疑地为她买下。 跟人竞价时,都是翻倍竞价,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杨柳看得目瞪口呆。 她好想提醒南宝衣,她相中的宝贝里面,还有好几件是她自己拿出来捐赠的,但是看她正在兴头上,再加上萧侯爷满脸写着“不差钱”三个字,只得默默咽下提醒的话。 这等权贵,惹不起啊! 竞价终于到了尾声。 直到最后一件宝物被卖出去,南宝衣也没等到南胭捐赠的首饰。 眼见着众人要散场,她突然出声:“薛姑娘,这场拍卖虽然由你主办,但你也没有偏袒自家姐妹的道理吧?” 众人都望向这边。 薛媚正叫人清点银钱,闻言抬头,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偏袒谁了?就你拍下的那颗蓝宝石,还是家的藏品呢!” “我说的,自然不是夏姑娘。” 坐在程德语身边的南胭,心脏陡然漏跳了一拍。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南宝衣似笑非笑:“每件宝物拿出来时,都有侍女高声禀报它是哪家捐赠的。我从头听到尾,独独没有听见南胭姑娘的名字。不知道她捐赠了什么呢?” 满场人的目光,不禁都望向南胭。 南胭俏脸胀得通红。 她死死揪着绣帕,眼睫轻颤,完全说不出一个字。 这般反应,显然坐实了她没有捐赠宝物的事。 薛媚毫不客气地翻脸:“南胭,你竟然没有捐赠宝物?我在帖子上写得明明白白,赴宴的女眷都要捐,你不捐你别来赴宴就是,你跑来做什么?蹭吃蹭喝?!” 一顶“蹭吃蹭喝”的帽子压下来,令南胭无地自容。 她死死咬住唇瓣,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落。 “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 程德语揉了揉眉心。 他这未婚妻,之前瞧着沉稳端庄,怎么一遇到事,就知道哭? 真是丢尽了他的颜面! 他沉声道:“薛姑娘,此事是我做的不好,是我忘记提前告诉胭儿了。” 他从南胭发髻上取下一根宝石簪子,“这点东西,就当做胭儿为蜀郡雪灾所尽的绵薄之力。” 南胭:“……” 她眼睁睁看着那根宝石簪子被薛媚的侍女拿走。 那不是她的东西啊! 那是她问典当铺借来的首饰啊! 被程德语捐出去了,她明天拿什么还给当铺?! 她五脏六腑都在生疼,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脸色乌漆嘛黑的,强忍着才没有活生生被气晕! 所以她今夜巴巴儿地来赴宴,究竟是图什么?! 大约倒霉的人,喝凉水都会塞牙。 她还没能缓过神,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位年长的侍女。 她朝众人行了一礼,高声道:“敢问南胭姑娘何在?” 南胭怔了怔,“我便是,你是……” 侍女面无表情:“奴婢是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夜里巡视时,发现姑娘不在寝屋里。仔细盘问过你的贴身丫鬟,才知道你今夜翻墙出府,来这里参加夜宴。” 众人都愣住了。 他们望向南胭的目光更加复杂。 这姑娘瞧着文弱清瘦,居然干的出半夜翻墙的事! 不都说她是锦官城的才女嘛,半夜翻墙,和未婚夫单独赴宴,这是大才女能干出来的事?! 往小了说是不守规矩,往大了说,那就是不知廉耻! 程德语脸色阴沉。 他并不知道,南胭是翻墙出来的! 南胭的身形摇摇欲坠。 然而这还没完。 那侍女依旧面无表情,严肃冷漠:“三夫人怕南胭姑娘,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惹出事端,因此派奴婢乘坐马车前来,接姑娘回府。三夫人还说,姑娘的娘亲昨日新丧,姑娘不该这么着急出来赴宴,这有违人伦道义。” 一番话,再度令场中人目瞪口呆。 原来南胭的娘亲,才刚逝世不到两天?! 娘亲新丧,她就急不可耐地跟着男人跑出来参加宴会,这人品,啧,怎么品都是下品! 南胭脸色惨白。 程叶柔好狠! 这番话,只会叫众人以为她是个爱护庶女的嫡母,而她南胭,是个不孝顺的女儿。 任何世道,都以孝治国。 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她南胭今后还怎么做人?! 她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不要钱般往下落。 南宝衣冷眼以对。 她这般哭相,往日里这惹男人怜惜。 只可惜,这一次她犯的是原则性错误,在场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几滴眼泪,就轻易原谅她呢? 从明日起,南胭注定声名狼藉。 夜宴结束后,南宝衣选择坐萧弈的马车回府。 权臣大人给她拍下了好多宝贝,各种锦盒塞了半车厢,她一一打开清点,笑得心满意足。 萧弈坐在她身边,盯着她扬起的红唇看了半晌,喉结微微滚动,丹凤眼情绪莫测。 他收回视线,如同解渴般,吻了吻手背上的红唇印。 解过渴,他温柔地睨向小姑娘,“哥哥给你买的东西,喜欢吗?” , 二哥哥:本侯有点渴 娇娇:鲜榨的玉米汁要不要 第216章 套上圈儿,他就是她的人了 南宝衣从锦盒里取出一对狮负鎏金戒指。 “狮负”俗称猫眼石,十分稀罕珍贵。 而这对戒指上镶嵌的猫眼石是深金色的,灯火照耀下,漂亮的像是猫儿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佳品。 她专注地往手指上套:“二哥哥给我买的东西,我自然喜欢。” 戒指有些大。 她的手指又太过纤细,戴上去并不合适。 她很是惋惜,想了想,拉过萧弈的手,把那对戒指套在他的中指和食指上。 权臣大人手指修长而又骨节分明,肌肤冷白,戴上这对深金色猫眼石鎏金戒指,更显雍容凛贵。 “二哥哥戴着真好看!” 她发自肺腑地夸赞。 萧弈欣赏着转了转自己的左手,“那是自然的。” 小姑娘给他套上圈儿,他就是她的人了。 南宝衣拆盒拆累了,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望着堆积成山的锦盒,有些犯了愁:“祖母不让我随便收别人的礼物,二哥哥今夜送了这么多,给她知道,要数落我的……” “不告诉她就是。”萧弈摸摸她的脑袋,“乖,等天气暖和,哥哥再给你买漂亮的襦裙。” 纵容南宝衣挥霍银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小小的姑娘,就爱漂亮衣裙、珠钗首饰,好哄得很。 看着她打开一只只锦盒,小脸上时而欢喜,时而惊叹,他会觉得是一种享受。 南宝衣吃着杏仁茶,若有所思。 二哥哥今夜对她好,她可以坦然受之,因为他们的付出是相互的。 她告诉了二哥哥,饮马桥下藏着炸药,这个消息很值钱,所以值得她今夜收到这么多礼物。 但对于南胭和程德语,他们这一世的身份地位并不匹配,再加上缺少感情基础,所以程德语对待南胭才会那么不耐烦,更别提送她礼物。 可见唯有势均力敌的爱情,才能好好走到最后。 而门第悬殊过大的姻缘,很容易化作一地鸡毛。 她眼中流露出一抹黯然。 或许,她不该奢求去盛京城,嫁给天下掌权之人。 留在锦官城,陪在祖母身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商人,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马车稳稳停下。 萧弈挑开车帘:“南娇娇,下车了。” 南宝衣惊讶:“这么快?” 萧弈已经跳了下去,朝她伸出手,“过来。” 南宝衣扶着她的手,一手提着宽大的轻纱裙裾,娇贵下车。 举目四望,这哪儿是锦官城,分明就是荒郊野外! 今夜月明星稀,眼前是一条荆棘小路,蜿蜒着通往山坡,山坡上还有未曾融化的积雪。 南宝衣依旧穿着单薄的轻纱襦裙,锁骨露在外面,冻得打了个喷嚏。 她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狼嚎声,丹凤眼中难掩惊恐。 她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二哥哥,你不会是看我貌美,打算把我卖到山里面做媳妇吧?祖母知道了,一定会揍你的。” 萧弈看白痴般看她一眼。 他轻慢道:“就你这副身板,白送给山里人当媳妇,人家还嫌浪费粮食。人家要屁股大的,能生养的,你能吗?” 南宝衣:“……” 她怎么不能了,她还能连生九子呢! 寒风拂过,她又打了个喷嚏。 萧弈看她小脸冻得白生生的,于是解下大氅,要给她裹上。 南宝衣急忙后退。 她摆着手,“二哥哥好意,娇娇心领。只是我穿得纱裙蓬松宽大,不适合裹上大氅,那样就不美了。” 萧弈:“……” 深更半夜荒郊野岭的,打扮那么好看做什么? 小丫头骨子里爱美,晨起读书做不到,晨起梳妆比谁都要积极,甚至就连睡觉时,都要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次日起床,满头檀发顺顺滑滑犹如丝绸。 他懒得管她,抬步朝山坡走去。 南宝衣笼着裙裾,急忙跟上。 小径两侧种满了荆棘,时不时会勾弄她的纱裙。 等她费了大劲儿走到山上,瞧见几名暗卫已经拼接出一座大弩。 青铜大弩构造复杂,比她人还高。 她伸手摸了摸,狐疑道:“二哥哥,你半夜不回家,莫非是要在山中打猎?” 萧弈注视着一个方向,“你哥哥我没那么无聊。” 南宝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两百丈外,饮马桥在夜色中相当醒目。 她立刻明悟:“薛都督在饮马桥下设了炸药,只要二哥哥经过,就会立刻引爆。但二哥哥却在此守株待兔,射杀薛都督的人……” 萧弈低笑。 诚如沈议潮所言,他不会向薛定威让步。 在那只老狐狸面前,只要他稍微露怯,就会被撕得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他要在饮马桥上,送薛定威一件大礼。 叫他知道,靖西侯萧弈,并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敌人。 一旦薛定威忌惮,那么他就能获得喘息的机会,而这也是他发展势力的绝佳时机。 远处传来马蹄声。 隔着两百丈,南宝衣模模糊糊看见一队手持火把的将士。 她轻声:“他们出现了……” 那一队将士左顾右望,显然是在寻找萧弈。 为首之人,虎背熊腰,赫然正是程德晋。 他今夜丢尽脸面,心中十分怨恨,因此自告奋勇,要在饮马桥边埋伏萧弈。 结果在附近等了好久,都没见萧弈的马车过来。 “奶奶的!”他骂了句脏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策马朝饮马桥走,“许是从某条山野小路跑了,提前回了锦官城!走,在他回到锦官城之前,务必截杀他!” 一群将士,往饮马桥上策马奔腾。 山坡之上。 萧弈已经点燃了箭头上的火油。 南宝衣见状,若有所思。 原来权臣大人不是要用青铜弩射杀别人,而是要利用青铜弩,引爆饮马桥下的炸药! 她自告奋勇:“二哥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萧弈打量她片刻,似笑非笑地让开:“我们家娇娇,真是好厉害呀。” 南宝衣凑到大弩前。 与弓不同,这座大弩得用脚蹬,才能上弦。 南宝衣挽起袖管,使出吃奶的力气,“嘿咻嘿咻”蹬了半天,却发现弓弦纹丝不动。 暗卫们静静看着她。 这小姑娘不像是要使用大弩的人,反而像是挂在大弩上的吉祥物。 被这般围观,南宝衣很下不来台。 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南宝衣脸蛋红红,声如蚊蚋:“请二哥哥帮我上弦……” , 文中大弩,参考的是秦弩,张力大约在一百八十斤,爆发力极强 第216章 从今往后,娇娇的梦境,由哥哥守护 萧弈轻而易举地帮她上好弦。 南宝衣又犯了难。 她前世跟西厂总督学过射艺,但大弩这种东西,她真没碰过。 她纠结:“这玩意儿,怎么射出去?” 萧弈不悦:“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虎狼之词?” 南宝衣:“……” 有时候,她不是很明白权臣大人在想什么。 萧弈认真地站到她背后,双臂绕过她,把着她的手,放在机械扳机上。 他弯着腰,几乎和南宝衣面颊相贴。 他嗓音清润如水:“弩和弓不同,这是扳机,握住它,可以轻易射出弩箭,因为不会抖动,所以更容易命中目标。” 南宝衣握着扳机,掌心汗津津的。 权臣大人教得很认真也很耐心,可是为什么她有点心猿意马…… 他的脸就贴在她的脸旁边,近得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这是望山,用来瞄准方向的准物,可以借助它,决定弩抬高的角度。” 萧弈眯了眯眼。 程德晋已经领着一队人马,疾驰到了饮马桥上。 眼看着他即将奔过饮马桥,萧弈沉声下令:“射!” 南宝衣立刻回过神。 她眯了眯丹凤眼,冷静地通过望山瞄准石桥。 她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 带着火焰的弩箭,立刻呼啸着离弦而去!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死死盯着黑夜里疾飞而去的那团火焰,直到火焰被弩箭撞进桥下! 四周仿佛寂静了一瞬。 片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陡然响起! 整座饮马桥轰然倒塌! 那队人马惨叫着被卷进冲天的火焰里,与炸开的石头一起坠进长河,连逃跑都做不到! 而爆炸的前一瞬,萧弈及时捂住了南宝衣的小耳朵。 南宝衣看了片刻,心中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升起别样的兴奋。 她仰起小脸,是求表扬的神情:“二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萧弈挑了挑眉。 小姑娘从未接触过青铜弩,却能在第一次使用时,就如此得心应手,轻而易举命中目标。 他以为她不行的。 所以刚刚,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补救的准备。 薄唇抿起浅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娇娇自然是最厉害的。” “有多厉害?” “比哥哥还要厉害。” 南宝衣顿时欢呼雀跃。 比权臣大人还要厉害,那真的是很厉害了! 她心中美得很,因此下山时,连脚步都轻盈许多。 萧弈跟在后面,看她提着裙裾穿过荆棘小径,嘴里哼着童谣,腰肢轻摆,像一只开屏的孔雀,臭美得要命。 然而她没能开屏多久,走着走着,就被荆棘勾住了纱裙。 轻纱质地的裙摆,稍微勾一下,整个就破了。 “嗤啦”一声响。 漂亮如云朵的三层轻纱,被勾下长长的大块布料。 四周寂静了一瞬。 暗卫们训练有素地背转过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南宝衣缓缓低头。 纱裙只剩下及膝的长度。 她穿在里面的大红鸳鸯印花绸裤,很乡土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条裤子的布料是亲戚送的,祖母命人给她和珠珠一人做了两身里衣,但她嫌弃老土,一直没穿过。 今夜出门急,她的衣柜又太大,一时找不着里衣放在哪儿,赶时间随手一抓,就抓到了它。 她以为穿在里面别人看不见,没想到…… 她轻轻蹭了下绣花鞋。 嘤,她的小仙女形象! 萧弈盯着那丑丑的绸裤看了半晌。 眼见着小姑娘要哭出来了,他收回视线,褪下大氅,不动声色地给她裹上。 他一手揽过她的背,一手穿过她的膝盖窝,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山下马车走去。 南宝衣窝在他怀里,羞赧地不敢抬起头。 被勾破的纱裙,长长拖在她的身后。 月色下,宛如东海鲛人拍打过海浪的鱼尾,纯洁而美好。 南宝衣低声:“二哥哥,这大红绸裤不是我的,是荷叶的,我借来穿穿……” 萧弈:“哦。” 南宝衣:“……” 这“哦”的语气,真是充满了不信任。 萧弈本事卓绝。 他没有惊动松鹤院任何人,就把南宝衣和那些锦盒送进了她的寝屋。 两人站在窗畔告别。 南宝衣把大氅还给他,小脸上流露出一丝舍不得。 和二哥哥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的快乐,她竟不想离别了。 她稚声:“二哥哥,明天我去朝闻院,跟你一起读书。” 萧弈弹了弹她白嫩的额头,问道:“娇娇的射艺,是跟谁学的?” “说来二哥哥不信,我是在梦境里,跟西厂总督学的。他叫顾崇山,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顾崇山…… 萧弈眼底情绪翻涌。 西厂总督,确实名叫顾崇山。 所以南娇娇的那个梦境,真的是她经历过的前世? 南宝衣揪了揪襦裙系带:“说来好笑,因为顾崇山的庇护,我才没有在宫中被欺负死。可我梦境中的死亡,却也是因为他才间接导致……” 萧弈注视着她。 她笑容黯淡,清润的瞳珠灰蒙蒙的,像是乌云遮蔽了明月。 他忽然捏住她白嫩的下颌。 他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他凝视着她的丹凤眼,笑容温柔:“前尘缥缈,今生可期。从今往后,娇娇的梦境,由哥哥守护。所以,今后的每个夜晚,都只许梦见哥哥,好不好?” 南宝衣瞳珠微微放大。 心跳在对视的刹那,骤然失衡。 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脑海一片空白,莫名其妙就点了头。 她看着萧弈翻窗而出,炽热的红晕悄然爬上面颊,任寒风呼啸,也无法消退分毫。 荷叶在松鹤院外等小主子回家,左等右等等不到,忧心忡忡地回来时,突然愣住。 她家小姐不知何时回来的,站在窗畔西子捧心,正对着月光痴笑。 视线往下,她家小姐的襦裙竟然破了大半! 活像被糟蹋后的样子! 荷叶如遭雷劈,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南宝衣哭得欲死欲活。 “我可怜的小姐啊!您才豆蔻之年,怎么就被歹人糟蹋了!奴婢都说不要出去不要出去,哪有姑娘家夜间出门的道路?呜呜呜!” 南宝衣摸了摸额头,含羞带怯地笑了两声。 荷叶嚎啕大哭:“竟是连神智也错乱了!小姐,我苦命的小姐!” 第217章 萧弈,拿开你的手 她嚎丧似的。 南宝衣回过神,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一天到晚,乱想些什么呢?我和二哥哥在一起,怎么会被人糟蹋?” 荷叶“啊”了声。 她摸了摸脑袋,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竟是奴婢多虑了……二公子的身边,确实是天底下顶顶安全的地方。” 主仆俩走进内室,荷叶才看见堆积着的上百个锦盒。 大大小小,光是看包装就觉得很贵重。 她好奇:“这些都是什么?” 南宝衣捡起一只檀木盒子,大大方方地塞她怀里,“这些都是二哥哥买的。这只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成色不错,送给你。这些锦盒你拆着玩儿吧,若有喜欢的就自己留下,不喜欢的,拿去赏给院里的丫鬟,每人一件儿。哦,那颗蓝宝石不要动。” 她伸了个懒腰,去隔壁耳房沐身。 荷叶打开檀木盒子。 她猛吸一口气,又地掸了掸锦袍,朝花厅而去。 季嬷嬷冲他背影啐了一口。 旁边的小丫鬟很是不解:“嬷嬷今日是怎么了?以往,您很敬重侯爷的。” “呸,什么侯爷!” 季嬷嬷盯了眼萧弈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红唇印,满脸都是鄙夷。 他们南家也算消息灵通,今儿晨起,她服侍老夫人梳头时,听外面的丫鬟说,昨夜靖西侯携美同游,共赴夜宴。 据说还是玉楼春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她和老夫人都不愿意相信。 毕竟萧弈可是在老夫人面前亲口说过,此生绝不纳妾,只宝衣姑娘一人,怎么可能做出携美同游的风流事呢? 可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说那小妖精,把红唇印都留在了靖西侯的手背上,那叫一个风流香艳! 刚刚,她果然看见萧弈手背上有个红唇印! 他对得起宝衣姑娘! 萧弈跨进花厅门槛。 花厅里坐了一圈女眷,却独独没见南娇娇。 许是因为昨夜闹得太晚,小姑娘还未醒。 想着小姑娘酣睡时的娇憨模样,他薄唇不禁抿起轻笑,朝上座的老夫人拱手作揖,“请祖母安。” 花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老夫人冷笑两声:“老身可当不起靖西侯的请安。” 萧弈抬眸。 老人家眉梢眼角都是不悦,好像他欠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明明昨日还对他和颜悦色的…… 江氏抱着几幅画卷,含笑打开:“婆母,这是我娘家侄子的画像,三个侄子都是一表人才,虽然自幼学武,但品格相当不错,绝不会欺负姑娘家。您若是满意,改日我把他们喊过来,叫娇娇相看相看。” 程叶柔甩了甩绣帕,笑容温和:“若是镖局的三位公子不成,正好我认识些官夫人,都是书香门第、家世清白的官宦世家,她们早就听说娇娇的美名,很想与咱们家结亲呢。” 萧弈:“……” 给南娇娇相看人家? 不都说好了,他是内定的五姑爷吗? 正疑虑时,南宝衣脚步轻盈地来了。 她讨喜地向长辈们请过安,又转向萧弈,笑容甜甜地福了一礼:“二哥哥万福金安!今天的二哥哥依旧俊美潇洒,风姿卓绝!” 萧弈正要去扶她,老夫人不悦:“萧弈,拿开你的手。” 南宝衣狐疑地望向老夫人,“祖母,您怎么凶二哥哥呀?” “为什么凶他?”老夫人气得不轻,“你看看他手背上,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南宝衣望去。 权臣大人的手背上,赫然是一道红唇印记。 貌似…… 是她昨夜留下的。 老夫人痛心疾首:“娇娇儿,你二哥哥昨夜带着小妖精,大刺刺跑到人家夜宴上,还留下了这般印记!这两人真是……真是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如果萧弈不曾表露对娇娇的心思也就罢了,可他明明答应了今后只有娇娇一人,结果呢?! 南宝衣默了默。 诶,她居然被祖母骂成小妖精! 但她绝不能承认昨晚的小妖精就是她,否则叫祖母知道她穿成那样跑出去参加夜宴,定然是要揍她的。 她咳嗽一声,走到老人家身侧,温柔地为她顺气,“祖母,二哥哥年少热血,携美同游也不失为一桩风流韵事,您何必动怒?” 老夫人满脸一言难尽。 娇娇儿对萧弈明明存着心思,可她竟然这么大度的?! 她握住南宝衣的小手,正色道:“娇娇儿,他若是把那小妖精娶进门当小妾,你也能忍?!” 南宝衣温声:“瞧祖母说的,男人三妻四妾,这很正常嘛!” 老夫人:“……” 完了,她的娇娇儿,怕是傻了。 正巧,南承礼也来松鹤院请安。 他并不知道萧弈和南宝衣的事儿。 请过安后,他喜气洋洋地朝萧弈捣了一拳:“二弟,真有你的!听说你昨夜携美同游,还狠狠挫了薛都督家那位胖姑娘的脸?玉楼春的寒老板可是出了名的高贵冷艳,二弟艳福不浅啊,不如早点娶进门,也好为你开枝散叶?” 老夫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下去。 她冷声:“承礼,你过来。” 南承礼笑呵呵地走到她跟前,“祖母?” 老夫人抄起拐杖,狠狠往他身上打:“我叫你艳福不浅!我叫你开枝散叶!你是不是想气死祖母?!” 没见过这么着急,帮妹妹找情敌的兄长! , 情人节小活动 请昨天最后一章章评点赞次数最多的三位读者(晶、赵磊x焉栩嘉、ldler)找菜菜领取100书币小红包,今天这一章也是这个活动 第217章 不及娇娇美 南承礼莫名其妙挨了几棍子,悲催地拱手作揖:“祖母,孩儿错了。二弟年少热血,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不应该耽于儿女情长。咳,二弟啊,你今后可得悠着点儿。” 他回到座位,南广又笑眯眯地进来了。 “给母亲请安。在前院照顾景儿,多耽误了些时辰。” 他拱了拱手,又转向萧弈,“听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7章 不及娇娇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程家又来退婚了 她声音清越,却透着严厉。 南胭的泪珠子在眼眶打转,可怜兮兮地望向南广,“爹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像娇娇和四姐姐那般,有许多金钗首饰,可我与她们同龄,我也想打扮自己……” 女儿梨花带雨,渐渐哭成了泪人。 南广心疼坏了。 他温声道:“柔柔,胭儿年纪小,不懂事也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7章 程家又来退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我们全家一致决定,还是让你当正妻 “迎娶南娇娇?” 前院书房,窗明几净。 萧弈倨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正把玩猫眼石鎏金戒指。 对面,程太守正在吃茶。 这儒雅风度的中年人轻抚茶盏,脸上露出标准的父母官笑容:“是,迎娶南五姑娘。昨夜二郎回府,把南胭的事情说了一遍。本官琢磨着,南胭不孝又虚荣,不堪为程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7章 我们全家一致决定,还是让你当正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娇娇嫌弃哥哥脏? 南宝衣望去。 身穿章丹黄锦袍的青年,腰间系着墨玉流苏宫绦,眉目温柔。 “二哥哥!” 她跳下秋千架。 因为不愿意弄脏罗袜,所以她屈着一条腿,艰难又欢喜地朝他蹦跶。 萧弈及时扶住她。 他哂笑:“在客人面前脱鞋,还有没有深闺小姐的体统了?”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7章 娇娇嫌弃哥哥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两家也算亲上加亲 南宝衣跳下秋千架:“二哥哥,我要回松鹤院啦!” 她得去看看,长辈们都在说些什么。 此时,松鹤院花厅。 南胭听完黄氏的话,小脸苍白,摇摇欲坠。 程家竟然要退她的亲,转而迎娶南宝衣? 凭什么?! 就因为她昨夜去薛家别庄赴宴? 可归根究底,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7章 两家也算亲上加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南宝衣做贼似的趴在照壁后面,目送南胭被丫鬟架走。 走出去老远,还隐隐能听见她的大哭大喊。 “小姐,您看什么呢?” 荷叶抱着一件桃花红细绒披风突然出现。 南宝衣吓了一跳,小声道:“我刚刚躲在花厅外面,听见祖母说,要把南胭许配给东街米铺的董老板。” “董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7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用脸蛋蹭了蹭他的掌心 南宝衣怔了怔。 长夜笼火,被权臣大人直视双眼,她的心跳微微失衡。 她绞着细白手指,脸颊渐渐爬上红晕,细声道:“正好我也没有睡意,那就与二哥哥一道回朝闻院吧。诗集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朝闻院灯火通明。 南宝衣换了身单纱袄裙,坐在青铜镜前,本欲梳理云髻,拿起桃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用脸蛋蹭了蹭他的掌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我们家弈儿长大啦 摊开的书页上,两个小人儿衣衫不整,正在打架。 南宝衣立刻别过脸儿。 她上辈子出嫁前,祖母和二伯母曾给过她这种册子,她翻了两页就羞得不敢再看,后来被她压箱底了。 没想到这辈子…… 居然在权臣大人这里撞上了! 春阳温暖,透帐而来。 绮窗撑开,轻风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我们家弈儿长大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对你一片痴情,竟都喂了狗 南宝衣默默捂脸。 自打上回,她和珠珠在玉楼春戏台子上过了一把戏瘾,珠珠就爱上了演戏。 今儿这一场,演的似乎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显然,珠珠是把程德晋当成了演她对手戏的青衣小生。 “我得去叫住她!” 南宝衣生怕南宝珠出事,急忙往后台跑。 戏台子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对你一片痴情,竟都喂了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权臣大人……又亲她! 此时,沈议潮还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窥视。 他盘膝而坐,双手笼在袖管里,注视着楼下长街,“程德晋从玉楼春出来了。此人虽然头脑简单,但杀性很重,碍于薛定威的命令,才未曾找你算账。与其今后被他记恨,不如杀了以绝后患。我生平,最厌恨放虎归山,斩草不除根。” 隔着小几,萧弈坐在阴影里,正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权臣大人……又亲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糖,葫,芦…… 南宝衣盯着路边儿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白嫩小脸很有些扭曲。 萧弈勒着缰绳询问:“到底要不要?” 南宝衣难堪得很,铁了心要让萧弈破费,于是道:“二哥哥全买下来吧,我喜欢糖葫芦。” “那么多,你吃不完。” “我吃得完。” 萧弈付了一锭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哥哥好看吗? 南宝衣拿到信与荷包,疑惑道:“让我转交给二哥哥?” “小姐还说,若她与靖西侯事成,有你的好处。” 侍女行了一礼,不顾旁边百姓的指点和怒骂,转身回了马车。 南宝衣看着这两件东西。 信封是浅粉洒金的颜色,绘着点点红梅,格外温柔暧昧。 荷包用料精致、绣活儿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哥哥好看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娇娇希望我回信吗 信纸是精致的牡丹洒金笺。 簪花小楷清丽婉约,誊抄了一首《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萧弈悠然轻喃。 南宝衣从诗集后面探出一双眼。 权臣大人的嘴角微微翘起,丹凤眼里噙满了笑容,如同明光点点的细碎星辰。 她咬了咬唇瓣。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娇娇希望我回信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南娇娇顶着红盖头躲在床底下 因为萧弈的事,南宝衣连晚膳都没出去吃。 夜半时分,她饿的吃不消,在帐中坐起,唤道:“荷叶,我想吃燕窝粥。” 小厨房十二时辰温着燕窝粥。 荷叶给她端来一盏。 南宝衣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丫子,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上。 她吃了小半碗燕窝粥,注视着挂在窗檐下的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南娇娇顶着红盖头躲在床底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叫她生气,更叫她心乱 在萧弈的复杂的注视中,南宝衣稳稳落座。 她捧起一盏杏仁茶,听见祖母他们在议论城西之事。 南宝珠倾过半个身子,低声道:“薛家大姑娘要做善事,结果却叫城西百姓雪上加霜。我听我娘说,咱们府里许多丫鬟仆役的家都在城西,他们十分为亲人难过呢。” 锦官城富家权贵都住在城东,贫家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叫她生气,更叫她心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宝衣姑娘主动跟陌生男人搭讪 回信…… 南宝衣眨了眨眼。 这个真没有。 她面不改色:“二哥哥说,他喜欢心地善良的姑娘。我寻思着,若是薛家姐姐能将城西一带的房子全部修缮妥当,再安排好因为雪灾而挨饿受冻的灾民,二哥哥肯定要对你刮目相看。说不定,蜀郡百姓都要称颂您为‘赈灾娘子’呢!” 薛媚以赈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宝衣姑娘主动跟陌生男人搭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就当一辈子哥哥吧 车厢里,气氛诡异。 姜岁寒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萧弈。 萧弈托着热茶,漫不经心地轻抚茶盖。 薄唇似笑非笑,丹凤眼暗潮翻涌,表情十分瘆人。 …… 夜空澄明,轻风絮絮。 南宝衣把捡来的大叔安置在前院厢房,又偷偷抱来一坛三十年女儿红。 两人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就当一辈子哥哥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我喜欢二哥哥,好喜欢好喜欢 萧弈注视着他们的尾指,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姑娘尾指紧紧勾着他的尾指,大拇指按上他的大拇指,如同约定般重重摁了一下。 南宝衣松开手,依旧是眉眼弯弯的神情:“夜已深,我回屋睡觉啦。二哥哥也早些睡,明日还要处理军务呢。” 她摆摆小手,提起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8章 我喜欢二哥哥,好喜欢好喜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要不要本侯,亲自为你跳舞助兴啊 花厅的牌局热热闹闹的,而南宝衣已经坐上了马车。 几个月前在街边捡到的那位魏大叔,亲自为她驾车,他功夫很好,因此南宝衣并不怕半路出事。 却在府门前,碰到了南宝珠。 她刚从玉楼春回来,招手道:“娇娇,你要去哪里玩?我也要去!等等我!” 她带着宁晚舟一道登上马车。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要不要本侯,亲自为你跳舞助兴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他舔了舔唇角血渍 热闹的大帐,寂静了一瞬。 那位老参将酒劲儿上头,笑道:“瞧侯爷说的,不过是跳支舞助个兴而已,您何必这般小气?南五姑娘,你细腰长腿的,这副好身段不跳舞简直可惜,来给叔叔跳一个——” 话音未落,一把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魏剑南潇洒地饮了一口酒,笑着睨向那名老参将,“我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他舔了舔唇角血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在我帐中睡 南宝衣递给他一块手帕。 她正色道:“大叔,不要再利用我了。我同情你的遭遇,但如果你再敢利用我和二哥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魏剑南接过手帕,撇嘴轻笑:“小姐聪慧,却太过心软。” “因为尝过身边所有人都心硬如铁的滋味儿,所以我愿意心软,愿意对别人好一点。我始终相信,善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在我帐中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温柔地按在她的腰窝上 系带散开。 少女莲青色的绣宝相花襦裙,轻盈跌落在地。 一缕夜风透着微凉,穿帐而入,轻轻吹拂着少女的牙白绸裤,勾勒出笔直的腿部线条,和若隐若现的起伏。 南宝珠微怔。 背后小丫鬟的声音,透着些许低哑,今夜听来,竟仿佛格外诱人。 她迟疑:“晚,晚晚——”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温柔地按在她的腰窝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当个贵妾,也值得她这般骄傲 那小卒翻身滚下马背,满脸焦急: “侯爷,张侍郎押送赈灾银前往广柔县,途径都安堰时,被山匪劫持!可怜全队人马,除了张侍郎,竟无一生还!” 赈灾银被山匪劫走? 南宝衣怔住。 那可是上百万两雪花纹银,是朝廷拨给受灾百姓的,被山匪劫走,算怎么回事?! 青天白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当个贵妾,也值得她这般骄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可以为您侍寝 程德语也看了眼南宝衣。 他有意让她知道,做他的女人是多么幸福的事,于是淡淡道:“既然胭儿喜欢,那就住最好的。” 南宝衣蹭了蹭鼻尖。 她也想住最好的客房…… 掌柜的笑道:“咱们千秋雪最好的客房,名为幽山雅居,住三晚得一千两纹银!押金两千两,住后再退。”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可以为您侍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去买漂亮襦裙,晚上穿给哥哥看 他睁着一双浑浊老眼,连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押送赈灾银,途径深山,猛然窜出来九十多个山匪……吓死老夫了,吓死老夫了!” 萧弈淡淡道:“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张侍郎老泪纵横,“九百多个山匪,老夫生平从未见过这等架势,可把老夫吓坏了!” 萧弈默了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去买漂亮襦裙,晚上穿给哥哥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他是舍不得南娇娇做妾的 程德语和南胭走了过来。 程德语从袖袋里取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微笑着递给南宝衣:“虽然南家不缺银子,但这张银票是我当姐夫的一点心意。娇娇拿着,跟你姐姐一起去逛街吧,买些糖果或者买身襦裙,都可以。” 他听说,小姨子很容易亲近姐夫。 只要他对娇娇展现出姐夫的关怀,她定然要倾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他是舍不得南娇娇做妾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他的人 南宝衣醒来时,侧颈痛得厉害。 她睁开眼,墙壁上挂着一盏昏暗油灯,四周堆满了柴禾。 铁窗肮脏破旧,隐隐能看见窗外悬着几粒星辰。 狼嚎声远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她想揉一揉酸痛的侧颈,却发现双手被麻绳绑在了身后。 她皱巴着小脸。 附近有狼嚎声,这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他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萧弈,你这薄情寡义的男人! 萧弈和沈议潮同时安静。 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脸这么大的。 不过是靠着父亲的荫蔽,在官衙当个主簿历练,也好意思称新官上任? 大堂气氛诡异时,十言拿着一封信匆匆而来。 他拱手,将信笺呈给萧弈:“主子,这是山匪派人送来的。” 萧弈展开信笺。 “我猜的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萧弈,你这薄情寡义的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二哥哥,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南宝衣吃惊! 她急忙后退两步,紧张地左顾右望,却没瞧见萧弈的身影。 她匆匆取下挂在木施上的寝衣,手忙脚乱地穿好。 趿拉上绒布木屐,她绕出屏风,噔噔噔地跑到小花厅,一眼看见权臣大人坐在灯火下,正翻看灌县山川舆图。 她不悦:“我刚刚在沐身呢,二哥哥闯进去做什么?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二哥哥,我的眼睛不干净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小郎君,你好坏 他不时望向黢黑窗外。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可土匪头子还未出现…… 正焦灼时,终于有人推门而来。 少女轻纱襦裙,锁骨如玉,指尖托着一根细细的烟管。 她扬了扬红唇,暧昧地朝他吐出烟圈:“沈郎君,别来无恙啊。” 沈议潮面色微凛。 这个女人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小郎君,你好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铁棍,重重敲到了她的膝盖上! 两人在月老庙前拉拉扯扯,似乎是在拌嘴。 女子穿金戴银,容貌尖酸刻薄,赫然是孙纤纤。 男人相貌堂堂,右手却使不上力,正是张都尉的嫡子、大姐姐从前的未婚夫,张远望。 她记得,张都尉夫人常氏污蔑她家匿税,导致张都尉被权臣大人罢官,怎么这家人如今跑到了灌县? 正迟疑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铁棍,重重敲到了她的膝盖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南宝衣被张家打断了腿,又滚进了江水里?” 玉石街酒肆。 雅座里垂着珠帘,角落燃着一炉沉香。 穿水蓝色襦裙的少女,端庄地跪坐在蒲团上,正烹煮清茶。 正是薛媚的闺中密友,夏明慧。 她垂着眼睫,嘴角边多了些笑容,“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侍女恭敬道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把他们的骨头,一寸一寸,全部敲碎 张都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连薛都督都忌惮萧弈,他心中也甚是害怕呀! 可是看着夫人和儿子都那般淡定,他的不安也稍稍缓解了些。 他坐下,跟着端起茶盏。 管家匆匆跑进来,“老爷,靖西侯的人又在外面叫门!他们说,若是再不开门,就打进来!” “不开!”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把他们的骨头,一寸一寸,全部敲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南家小娇娘 江边的惨叫声,混杂在呜咽的江风里,经久不绝。 骨头的咯嘣碎裂声,如同一场残酷而漫长的刑罚,令人胆寒。 常氏和张远望挣扎着、哀嚎着,血液渗透进泥土之中,浓烈的血腥味儿叫人作呕。 他们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之下,被暗卫活生生敲碎了全身的骨头。 就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望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南家小娇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南娇娇,哥哥来带你回家了 萧弈被水流冲进洞窟。 他爬起来,拧了一把湿透的袍裾。 环顾四周,这里是堤坝两岸的古陵寝,因为蜀郡大旱,水位下降,才会裸露在空气里。 他眸色渐深。 既然他会被冲进陵寝洞窟,那么南娇娇也很有可能身处洞窟。 他薄唇紧抿,毫不迟疑地搜索起附近陵寝洞窟。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南娇娇,哥哥来带你回家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我这条腿痊愈不了,是不是? 南宝衣靠在萧弈的胸膛里。 他身上弥漫着浅浅的山水香,是她熟悉的味道。 “二哥哥……” 她低低唤着,忍不住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她害怕他的出现,只是一场幻觉。 “我在……”萧弈眼睛血红,垂眸亲吻着她的发心和脸蛋,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安抚,“我在……”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我这条腿痊愈不了,是不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辱我将帅者,诛!辱我家国者,诛! 程太守喜不自禁地站起身,拱手称是。 南家富贵。 由他来执行没收银钱之事,意味着他可以从中捞取大笔财宝! 这可是个肥差! 张都尉艳羡不已,拿胳膊肘捅了捅程太守,低声道:“事成之后,分我些!南家手指缝里漏出的一丁点财富,就足以叫我重娶高门贤妻,再生几个嫡子了!”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辱我将帅者,诛!辱我家国者,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他想娶她,难如登天 张都尉捂着断手,疼得满地打滚。 他嘴里不停发出凄厉咒骂:“萧弈,你和山贼狼狈为奸,劫走赈灾银,却要污蔑到本官头上!大都督,你要为我做主啊!” 薛定威还没说话,人群让开一条路。 寒烟凉轻纱襦裙,系一件黑色斗篷,被山匪们簇拥,骑白马而来。 她勒住缰绳,停在沈议潮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他想娶她,难如登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权臣大人,这是哄小孩儿呢? 夏明慧眼前一亮。 她情不自禁地称赞:“南胭姑娘果然多才多艺。一旦这首童谣在蜀郡传唱,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次旱灾,是南宝衣造成的,到时候不惊动钦差都难。惊动了钦差,就等同惊动了朝廷,圣上必然亲自追究。南宝衣,必死!” “夏姑娘谬赞。对了,千秋雪的文君酒味道甚是不错,我请夏姑娘小酌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权臣大人,这是哄小孩儿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镜中姑娘,走路时一瘸一拐 这般盘算着,她觉得这两日受的伤着实划得来。 等腿伤痊愈,穿上新买的襦裙,她还是锦官城最美的崽! 南宝衣安心养伤时,客栈大堂却是一地鸡毛。 程德语满脸悲切,“姜神医,娇娇她没事吧?得知她葬身陵寝,我心中悲愤伤心,恨不能代她去死!姜神医,你让我上楼看看她吧,我买了好些水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镜中姑娘,走路时一瘸一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哥哥养你一辈子 “砰!” 安宁的长夜中,猛然传来一声巨响! 角落小榻,萧弈睁开眼。 雁鱼灯摇落满室清辉,铜镜支离破碎,满地都是狼藉碎片。 南家的小姑娘,坐在铜镜碎片里,青丝葳蕤,身姿细弱,抱着右腿,哭得撕心裂肺。 “南娇娇……” 萧弈喉结微微滚动,却说不出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哥哥养你一辈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南娇娇,你累不累 因为膝盖不疼了,所以南宝衣除了喝药、贴膏治疗,自己也会对着青铜镜练习走路。 像是初学走路的稚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长夜漫漫。 幽山雅居寝屋宽敞,几盏雁鱼灯照亮了屋子,月光隔着窗棂而来,庭院外偶尔几声鸟啼,更添清幽风雅。 萧弈盘膝坐在小榻上,手边案几上摆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19章 南娇娇,你累不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我曾见过你求遍神佛的模样 老道士摇头:“难!” 南宝衣想了想,扶着荷叶弯下腰,从绣花鞋里取出一沓银票。 “愿道长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她满脸郑重,把银票塞给他,“请道长为我解煞。” 老道士的脸色有些微扭曲。 这小姑娘的银票,竟然是藏在鞋垫子底下的?! 亏他上次拿到一万两银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我曾见过你求遍神佛的模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掌天下财权,令诸侯屈膝,叫天子低头 她轻描淡写,把自奔为妾美化成了“出嫁”。 “今日回门,孙女特意为祖母带了礼物。”她优雅矜贵地从侍女手中接过锦盒,“是一支两百年的参。知道祖母不缺稀罕之物,这支参,只是聊表孙女儿和程哥哥的孝心。” 她又转向南宝衣,温柔道:“娇娇膝盖所受的重伤,不知可有好转?听说是被铁棍所伤,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掌天下财权,令诸侯屈膝,叫天子低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我才是一家之主! 初夏的阳光颇有些热。 南胭随程叶柔来到前院,远远看见屋檐下,哥哥南景坐在小凳子上,脖颈间系了个小碎花饭兜兜,发髻和指甲打理得很干净。 爹爹端着小碗,正认真地喂他吃饭。 “咱们景儿最喜欢的鸡蛋羹拌饭,”南广笑眯眯的舀起一勺饭,“景儿乖,张嘴,啊……” “啊……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我才是一家之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不如本侯先让你成为笑话 是萧弈…… 他怎么会坐在这种地方? 南胭心中疑惑,却还是恭敬地屈膝行礼:“胭儿给二哥请安。” “免了。” 萧弈懒洋洋的开腔,垂眸喝了一口水。 精致贵重的黑釉兔毫茶盏,里面盛着黄啾啾的东西。 是玉米汁。 萧弈出门前,自己到小厨房灌的。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不如本侯先让你成为笑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钦差大臣,顾崇山(月票加更) 南宝衣:“……” 这也太神速了吧! 她好奇:“怎么样才能富可敌国呢?” 南承礼笑道:“我们打算开钱庄。” “把钱庄开到天下诸国,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让他们知道,咱们家的钱庄是最可靠的,吸引他们存储银钱,这叫信誉。”二伯南慕惬意地喝着茶。 表哥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钦差大臣,顾崇山(月票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萧弈垂首,轻嗅裙香 萧弈轻笑。 他倒是忘了,南家人最爱凑热闹。 他扬了扬请帖,“三日后,新的钦差大臣抵达锦官城,薛家在金玉满堂设宴接风。赈灾银失窃案里,娇娇立下了大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叫我小师姑……” 南宝衣嘀咕着纠正他。 她走到衣橱前。 金丝楠木打造的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萧弈垂首,轻嗅裙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本侯要她,成为锦官城的笑话 “知道、知道,这可是近日锦官城,最有趣儿的消息!” 有姑娘窃笑附和,“南宝衣生得好看,如今成了个跛子,就许不到好人家了,我仿佛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靠窗的圆桌旁,薛媚倨傲而坐。 她摆弄着茶盏,问道:“南胭,你妹妹真的跛腿了?” “是的。”南胭不假思索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本侯要她,成为锦官城的笑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前世死因(上) 这场接风宴,薛定威没有来。 作为薛家的代表,薛媚害怕地哆嗦了下,却根本不敢为庶妹出头。 她不想也被靖西侯弄残腿啊! 萧弈望向珠帘外,忽而宠溺:“娇娇还杵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啊。” 被点名的南宝衣,浑身一颤。 她深深呼吸,缓缓踏进厅堂。 众人下意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前世死因(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前世死因(下) 她巴巴儿地目送他远去。 视线中的轿辇渐渐模糊,她终于在滂沱大雨中不省人事。 原以为自己死了,可是醒来时,却意外发现自己睡在紫色华帐里。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 屋外雨声淅沥,夹杂着说话声: “啧,全天下只此一棵的千年野山参,能续命的东西,竟也舍得送来……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0章 前世死因(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娇娇,到哥哥这里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娇娇的老相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他怎舍得,叫南娇娇丢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权臣大人,要替她染指甲? 回到南府,已近亥时。 南宝衣沐身梳洗过,换了一袭轻软的棉质寝衣,坐在西窗下。 窗外星辰数粒,书案横陈,一盏青鱼铜灯笼着幽华,温柔地照亮了笔墨纸砚,极尽风雅。 少女提笔舔墨,在宣纸上落笔。 一行行吉祥话,以簪花小楷的姿态出现,圆润饱满,清峻妍丽。 愿您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权臣大人,要替她染指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萧家还没过门的小娇娘 侍女送来捣好的凤仙花汁。 调成胭脂红的花汁,盛在青釉小盏里,风雅入骨,明艳雍容。 棋子被撤下。 萧弈执起南宝衣的小手,细致观察她的指甲。 十指犹如淡粉萤石,指尖透着新长出来的笋白,天生就十分精致。 他拿起细密的小刷子,蘸着花汁,因为不忍伤了原本的淡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萧家还没过门的小娇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给哥哥尝尝味道 萧弈梳洗过后,小花厅已经摆好早膳。 小春卷,葱油饼,虾圆,鳝丝羹,牛肉面,燕窝粥等等琳琅满目,当然还有一大壶玉米汁。 南宝衣抱着冰糖燕窝粥,吃得十分欢快。 萧弈托腮,这小姑娘仿佛很爱吃燕窝。 据他所知,她的小厨房十二时辰都炖着燕窝,随时供她食用。 他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给哥哥尝尝味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令他心如刀割 南宝衣拿起几封观看。 白嫩小脸上的神情,逐渐凝重。 蜀郡大旱,今年和明年都很关键,弄不好就要饿殍遍野。 粮食和水源乃是百姓生存的根本,可是这么多粮仓被烧,县令居然毫不作为,真叫人心寒! 萧弈慢悠悠地剥着荔枝。 前几日在金玉满堂,那位万老板曾妄图联合蜀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令他心如刀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烧死妖女,为民除害 这话算是说到黄氏心坎里去了。 她轻摇团扇、翻看账册时,南胭又恭声道:“婆母,胭儿知道您一向厌恶南宝衣,因此特意为她安排了一场大戏,想必很快就能上演。” “大戏?” “是的,大戏。”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 黄氏轻笑着,又翻了一页账册,状似漫不经心道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烧死妖女,为民除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南娇娇,我没养外室 青年横刀立马,眉眼温柔,“曾说过,有哥哥在,不会叫我们娇娇被欺负。” 他俯身,将南宝衣抱上骏马,一骑绝尘而去。 南府门前,管家趁着暴民去追萧弈,连粥棚也顾不得了,带着仆役逃进府邸,将朱漆府门牢牢关紧。 …… 南宝衣的后脑勺被石头砸了。 她在马背上晕厥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南娇娇,我没养外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偷亲他的唇角 萧弈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踏进寝屋,南宝衣端坐在书案后,正翻看他的手记。 他唤道:“南娇娇,给你带了好吃的。” 好吃的? 南宝衣抬眸。 权臣大人手里,居然拎着一盒凉皮。 是城南的刘记凉皮! 她合上手记,欢欢喜喜地走过来,“他们家的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偷亲他的唇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小孩子不宜看哦 十苦一想,倒也是。 可他到底害怕南宝衣出事,于是在魏剑南亲自驾车、余味和尝心陪伴在侧的情况下,仍旧谨慎地带领一支暗卫,悄悄跟在马车后面,一同往玉楼春而去。 夏日炎热。 因为缺水的缘故,很多店铺关了门,昔日繁华的长街十分冷清。 马车经过芙蓉街,前方传来闹哄哄的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小孩子不宜看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我二哥哥是食肉的 顾崇山的人,包下了整座金玉满堂。 南宝衣来到楼下,得知对方肯见她,于是戴着轻纱幂篱从后门进去,由小太监领着登上高楼雅座。 暗紫色华帐低垂。 那个阴鸷的男人踞坐在矮案后,正摆弄酒水。 空气里弥漫着冷香,是南宝衣前世熟悉的味道。 背后的槅扇,被小太监小心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我二哥哥是食肉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九千岁,您信佛吗 杨柳瞪大眼睛,流出来的鼻涕一下子吸回去了! 萧弈虽然没有表情,但凤眼里的嫌弃犹如排山倒海滔滔不绝。 他拂袖后退,像是生怕染上脏污,“南娇娇虽然爱吃辣,但更爱能滋养容颜的冰糖燕窝。吃东西时的姿态优雅讲究,端方得体。所以,你是谁?” 杨柳委屈。 她以为她好歹能撑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九千岁,您信佛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你若不嫌弃,可以当我的外室 “不打扰九千岁快活,玩得尽兴些。” 薛定威抽着烟,转身离开了地窖。 顾崇山在铁栅栏外落座。 他摆弄着黑檀木珠,睨向南宝衣,“害怕吗?” 南宝衣眨了眨丹凤眼。 怕倒是不怕的。 前世她在顾崇山身边待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做出格的事。 而且她知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你若不嫌弃,可以当我的外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再闹,哥哥就抱着你睡 地牢清凉。 南宝衣和萧弈并肩而坐,捧着米花糖吃得十分欢快。 萧弈替她抹去嘴角的几颗糖米粒,随意吃进自己嘴里,淡淡道:“连招呼都不打,擅自做主去见顾崇山,又跟他跑到佛寺……南宝衣,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二哥哥别生气啦。” 南宝衣笑眯眯掰开一截米花糖,亲自喂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再闹,哥哥就抱着你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得道高僧,竟然辩不过她 偌大的地窖,沉静如水。 百姓们屏息凝神。 他们是来看高僧化解邪崇的,怎么现在邪崇给高僧上起课来了? 但是又仿佛好精彩的样子! 老僧人沉吟良久,答道:“屠刀在你心中,老衲以心眼窥之。” 南宝衣笑出了声。 笑罢,她正色:“大师心中有佛吗?”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得道高僧,竟然辩不过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盼望权臣大人今夜早些过来 然鹅并没有人搭理她。 南宝衣可怜兮兮地皱了皱小鼻子。 南胭笼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南宝衣太贱了,真的太贱了! 她怎么会有这么贱的妹妹! 正恼怒时,南宝衣望了过来。 她朝南胭露出歉意的笑容,“没能如姐姐如愿,被千万人糟践羞辱,我这心里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盼望权臣大人今夜早些过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娇娇最暖,抱在怀里就不冷了 萧弈几乎把镇南寺当成了歇脚的别苑。 尽管和尚们努力防范,但他依旧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已是入秋的天了。 夜间山寺颇为寒凉,南宝衣梳洗干净,穿白丝绸寝衣,坐在妆镜台前,轻轻梳理檀发。 时不时悄悄朝外张望,俨然是盼极了的模样。 等听见那声熟悉的“咔嚓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娇娇最暖,抱在怀里就不冷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督主喜欢南宝衣 他站在香闺的阴影里。 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捻着黑檀木珠。 据他在佛寺的眼线回报,这一个多月以来,萧弈始终睡在这里。 今日他让人在军营里生出事端,才拖住了他。 在他看来,萧弈夜夜前来,纯粹只是图谋南宝衣的美貌和身子。 明日佛寺之争,他未必会舍得与全天下作对,救下这小丫头。 他捻碎了一颗黑檀珠。 香闺之中,顿时异香弥漫。 南宝衣迷迷糊糊的,渐渐睡晕过去。 顾崇山一步步走到拔步床前,伸手挑开帐帘。 墨青色绣金线芙蓉的缎面被褥和枕头,极尽雍容华贵。 小丫头的双手搭在被褥外面。 指尖丹蔻是由浅入深的嫣红,在墨青色缎面的映衬下,更显秾艳。 长长的檀发披散在枕巾上,小脸白嫩娇美,两痕睫毛犹如折扇,透出一种掌上明珠的娇憨矜贵。 他想着那夜金玉满堂,她登上马车前,与他说的话。 “九千岁。” “愿您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 福禄,吉祥…… 可惜,他生来就没有这两样东西。 别人对他拍马屁,都是祝愿他位高权重,权倾朝野。 唯有这小丫头,祝愿他年年福禄,事事吉祥。 他在床边站定。 他微微俯身,用冰凉的暗金甲套,戳了戳南宝衣的脸颊。 盯着她看了半晌,他忽然垂眸,捻起一颗黑檀木珠。 他碾碎木珠,将包裹在里面的丹药,轻轻喂进她的嘴里。 直到确定丹药融化入腹,他才转身离去。 镇南寺外,山月皎白,清辉满山。 他负手立在檐下,仰头注视着那轮明月。 一名小太监跟在他身后,恭敬道:“督主,您喂给南宝衣的丹药,乃是入魔丹。吃了以后,头发会短暂变白,形如妖女。您很厌恶南宝衣,恨不能她被全天下的人当成邪崇,是不是?” “错了错了!” 那小太监突然尖叫着否定了自己。 他歪头,笑容诡谲,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如果南宝衣被当成妖女,那么她这些天积攒的名声,就会彻底土崩瓦解。就算是靖西侯,也会视她为异类……” 他又歪过头,懵懂道:“这说明什么?” “蠢货!这说明靖西侯不会救她。也就是说,那场赌注,咱们督主能赢!督主赢了,南宝衣就要侍奉他一辈子!” 山风寂静,木鱼声声。 小太监脆声得出了结论:“督主喜欢南宝衣!” 顾崇山面色如水。 过于深邃的眉骨,令他看起来孤寂而凉薄。 他抬步,往更深的黑暗处走去。 “本督主不信世间有情。” “本督主,亦不会喜欢任何人。” 山月不知心里事。 夜风吹散星辰,随着月渐西斜,佛寺的木鱼声和诵经声逐渐停歇。 南胭携着夏明慧,悄然出现在一座禅房外。 她低声道:“这里面住着的,是程太守的姨娘方氏,一个月多前诞下一名幼婴,因为怕我婆母陷害她和她的孩子,所以躲进了镇南寺,妄图把孩子养大些,再回府。” 夏明慧了然:“咱们要做的,是把她的孩子抢过来弄死,再栽赃到南宝衣头上。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确实是吃小孩儿的邪崇。” “不错。” 南胭弯下腰,将事先准备好的迷香放进门缝。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刻钟,确定方姨娘和奶嬷嬷、侍女等人真的睡晕过去,才悄悄推门而入。 婴儿就睡在摇篮里。 南胭轻手轻脚地抱起婴儿,朝禅房外面走。 夏明慧仔细扫了眼禅房,确定没有漏下任何证据,才掩上屋门。 屋门合上前的刹那,方姨娘似是若有所感,挣扎着睁开眼。 “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艰难呢喃着,将夏明慧的面孔牢牢记在了心里。 随即,再也支撑不住,流泪满面地晕睡过去。 偏僻的后园子。 南胭紧张地望了眼身后,“没被人发现吧?” “放心,没人看见我们。” 夏明慧递给她一把刀,“你来,还是我来?” 南胭盯着婴儿,眼睛里掠过杀意。 半晌,她发狠:“用刀太明显。既然要栽赃南宝衣是吃小孩儿的邪崇,自然应该在这婴儿身上弄出些牙印。” “牙印?” “镇南寺后门,有几条野狗。” 夏明慧恶从胆边生:“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咱们不妨玩一手更大的。” 她附在南胭耳畔,低语了几句。 …… 今日就要被烧死的南宝衣,还安安稳稳地躺在拔步床上。 “今儿穿什么呢?” 少女的一只白嫩脚丫子,懒洋洋地搭在床榻边缘。 水葱似的指尖,捏着水粉绣帕,慢悠悠地甩来甩去。 “毕竟是在全郡老百姓面前露脸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得打扮得美美的才好,叫他们知道我南娇娇别的没有,美貌却是货真价实的……” 正琢磨着打扮,她忽然皱了皱小鼻子。 一股浓烈焦味儿,从外面传来。 没多久,地窖外面传来铺天盖地的呐喊声: “着火了、着火了!救火啊!” “喝的水都不够了,哪儿来的水去救火?!” “赶紧跑吧!” 嘈杂声震耳欲聋。 南宝衣惊得跳下拔步床,哪儿还敢磨磨蹭蹭去打扮,随手扯了件襦裙套上,飞奔向地窖出口。 可是地窖出口却是锁着的。 她瞥见墙根角落摆着一把大铁锤,也不顾大家闺秀的形象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抄起大铁锤,发疯般砸向木门! 刚砸到木门上,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十言正好破门而入! “哐当”一声巨响,木门连带着十言一起被砸飞出去! “唔……” 南宝衣惊悚。 她看着十言鼻血横流、满地打滚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 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好痛啊! 十言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地拱手:“来迟了,请小姐恕罪!” “没事、没事,咱们快走!” 如今正值大旱,想来镇南寺没有足够的水源用来救火。 大火连绵,说不定连山都会被烧掉! 得赶紧下山才行! 南宝衣拎着裙摆,跑得比兔子还快。 十言追在后面撵。 透过火光,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宝衣姑娘的头发…… 怎么像是白了? 他心头微凛,突然往反方向跑去。 他得马上告诉主子! 南宝衣穿过大雄宝殿时,听见殿中传来撕心裂肺地啼哭声。。 她捂着口鼻冲进火光,宝殿里竟然扔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第221章 为她,一手遮天,又如何? 而那婴儿的样子太过凄惨。 身上全是齿痕,宛如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有的地方甚至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他啼哭着,哭声凄惨至极! 南宝衣浑身发毛。 她来不及思考,究竟是谁把婴儿丢在这里的,直接抱起婴儿,沿青石台阶朝山脚飞奔而去。 山脚空旷。 无数百姓聚集在这里,有的人是来看南宝衣被烧死的,有的人是想请求镇南寺饶她性命。 镇南寺的僧人们以老主持为首,纷纷仰头注视着佛寺。 他们居住了数百年的寺庙,竟然就这么被烧了…… 他们抱着匆匆打包的家当,与师兄弟抱头痛哭,俨然伤心至极。 南胭与夏明慧对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这把火是她们放的。 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看见,南宝衣确实是童谣里的“邪崇”。 “快看,山道上又有人出来了!” 突然有百姓指着山道口大喊。 南胭和夏明慧望去。 豆蔻之年的少女,穿雪白宽大的轻纱襦裙,怀里还抱着个血婴。 正是南宝衣。 虽然如她们算计的那般,抱着血婴出现在百姓们面前,但是…… 血液染红了她的襦裙。 她的三千青丝不知何故化作雪白,唇色鲜红欲滴,眼瞳血红如月,更衬得肌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宛如,妖孽! 数万民百姓,怔怔地看着她。 镇南寺僧人们,怔怔地看着她。 代表官府驾临此处的程太守和地方官,同样怔怔地看着她。 山坡凉亭。 顾崇山坐姿淡漠,手边摆着一排酒水。 他静静看着那个小丫头,唇畔流露出一抹玩味轻笑。 南宝衣没能察觉到众人的异样。 她急坏了,抱着婴儿高声大喊:“大夫!谁是大夫!他还活着,这小孩儿还有救!” 随着她往人群中跑去,所有百姓恐惧退后。 “邪崇女,居锦城,穿宝衣;邪崇女,饮鲜血,吃幼婴;邪崇女,天降灾,赤千里……” “她咬死了那个孩子,她想吃那个孩子!” 群情激奋! 对未知的恐惧战胜了同情心,百姓们捡起石头,凶狠地朝她砸去! 南宝衣惊惶四顾,所有人的表情都充满了害怕,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怎么会……这样呢? 她紧紧抱住那个婴儿,厉声嘶吼:“程太守——!” 哪怕把她当做邪崇也没有关系,但这婴儿总不是邪崇吧? 虽然被咬成重伤,但分明还有呼吸…… 程诲好歹也是蜀郡父母官,总该救一下这孩子! 程诲端坐在圈椅上。 又不是他儿子,他管那婴儿死活作甚? 他手里拿着一本《论语》,高声道:“邪崇祸世,致使蜀郡大旱。今日本官做主,把她交给镇南寺老主持,以真火焚烧,向上苍祈祷雨水。来人,把她拿下!” 衙役们立刻冲上前。 南宝衣抱着婴儿想逃跑,却被衙役抓了回来。 那婴儿滚到地上,混乱之中被衙役们连踩几脚,竟是连半点哭声也没有了! 程诲喝了口茶,随口道:“前阵子,方氏带着泰儿来镇南寺祈福。如今镇南寺大火,他们可有逃出来?” 黄氏推了把南胭。 南胭低垂眼睫,料想方氏昏迷不醒,大约已经被火烧死了。 于是她答道:“回禀老爷,胭儿和夏姑娘同住一屋,方姨娘那边,并不知情。但是,方姨娘和小公子身份贵重,想必已经有僧弥通知他们逃难。这个时辰,应该正在坐马车回锦官城的路上。” 程诲满意地点点头,“泰儿是本官幼子,老年得子,我这是要走大运啊!想来,泰儿今后定会代替德晋,好好承欢膝下,孝顺于我。” 黄氏站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 她盯向远处,那个婴儿掉落在地,血糊糊的一团。 才刚满月,先是被狗咬,后又被踩了那么多脚,恐怕已经死透了! 什么承欢膝下,想跟她的二郎争家产,想都别想! 南宝衣被带上搭好的高台。 高台之下堆满了柴禾,甚至还淋了好些火油,俨然随时准备烧死她的架势。 四周的唾骂声不绝于耳。 全都叫嚣着,烧死她。 她孤零零跪坐在高台上,怔怔看着地上那团血婴。 大火,婴儿…… 原来这一切,都是南胭和夏明慧设计的。 她以为童谣已经是她们的极限,没想到,她们居然狠心到对这么小的宝宝下手…… 真的不怕报应吗? 山风吹拂着她的长发。 她捻起一缕,发丝雪白。 南胭款款走到高台之下。 她仰起头,温柔道:“妹妹这副模样,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知你得罪了何人,才会变成这般?正巧我这里有一面掌镜,你自己看看吧。” 她把掌镜扔到高台上。 南宝衣捡起。 掌镜中的少女,肤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青丝成雪,犹如妖魅。 她眨了眨雪白的眼睫。 怪不得会被满城百姓当做妖怪,这副模样,便是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像极了妖怪…… “烧死她!” “烧死她!” 喊杀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老主持沉声:“点火!” “谁敢!” 九尺陌刀,破风而来! 它铮鸣着插进泥土,恰好挡在手持火把的僧人面前。 萧弈策马而来! 宽大的猩红斗篷,烈烈翻飞。 周身的狠戾气息,震慑所有百姓! 他拔出陌刀,横刀立马于高台之下。 一双丹凤眼腥红可怖,他冷冷扫视众生,一字一顿:“谁敢伤她,先伤本侯!若本侯今日不死,来日十万大军,必诛你九族!” 被夏明慧安排在百姓之中的奸细,立刻高声道:“光天化日,侯爷包庇邪崇女,是想一手遮天吗?!邪崇祸世,她万死不足为——” “惜”字尚未落音,九尺陌刀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 犹如西瓜开瓢,脑浆子都溅到旁人身上去了! 百姓们惊悚尖叫,纷纷避让开。 萧弈狞笑:“为她,一手遮天,又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竟都缄口不言,无人再敢骂半句。 南宝衣注视着萧弈。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她弯起眉眼,“二哥哥……” “别怕。” 萧弈没有回头。 南娇娇不许他插手这件事,所以他不怎么赶时间,一路慢悠悠地往佛寺走,没想到十言突然找到他,说出大事了。 因此,才快马加鞭赶来。 老主持面无表情,指向萧弈:“庇护邪崇,不堪为官,把他拿下!” 镇南寺十八名武艺最高深的僧人,立刻摆出了十八罗汉阵。 萧弈拔出九尺陌刀,嚣张地扛在肩头。 他邪肆地舔了下嘴角,朝所谓的十八罗汉僧人,挑衅地勾了勾手指,“一起上。” ,。 明天虐渣渣 第221章 南胭嚎叫得十分凄惨 杀声震天! 人群外,两骑快马赶了来,正是寒烟凉与沈议潮。 寒烟凉旋身落在高台上,瞧见南宝衣这副模样,不禁挑了挑眉,揶揄道:“南老板这副姿容,倒是天底下头一份。在哪儿弄的头发,我也想试试。” 南宝衣没好气,“不许取笑我!” 寒烟凉莞尔。 她单膝蹲下,低声道:“你让我查夏晴晴是怎么死的,我已经查出来了。” 她附在南宝衣耳畔低语。 “另外……” 她望一眼地面那团死婴,又低语了几句。 南宝衣微怔。 她复杂地看了看死婴,又看了看程诲。 半晌,她凝重道:“我知道了。” “那我便等着看南老板的好戏了。” 寒烟凉旋身落在马背上,把主场交给了南宝衣。 山风猎猎。 镇南寺火势熊熊,几乎朝整座山脉焚烧而去。 南宝衣跪坐在高台之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丝毫不受妖孽外貌影响,姿态始终风雅矜贵。 她高声道:“有件事,小女子不吐不快。” 百姓们的关注点从西边的厮杀,转移到她这里。 有人高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你不是邪崇?!” “不。”南宝衣微微一笑,“我想说的是,在座各位,都是蠢货。” 数万百姓,呆若木鸡。 他们以为这邪崇是要跪地求饶,怎么她倒是骂起人来了? 夏明慧咬牙切齿:“南宝衣,程太守就在这里,薛大都督也随时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你别以为有靖西侯撑腰,就能免于火刑!” “夏明慧,”南宝衣两靥娇甜,“恕我直言,你是蠢货中的蠢货。” 夏明慧脸色狰狞:“你说什么?!” “自打你随薛都督返回锦官城,你从头到尾都在针对我。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是你表妹夏晴晴死对头的缘故。后来你屡次要取我性命,我才察觉到不对劲。你是不是以为,夏晴晴是我害死的?” “难道不是吗?!” 夏明慧愤怒,“是你买通狱卒,活生生勒死她的!” 她只有晴晴一个表妹。 从小一块儿长大,姐妹关系极好。 曾约定一起穿上凤冠霞帔嫁去权贵家,曾约定彼此的孩子要结为娃娃亲,曾约定要当一辈子好姐妹! 可是,她的晴晴表妹,居然被南宝衣买通狱卒,活活勒死! 她怎能不恨?! 南宝衣看向南胭。 南胭脊背发寒,渐渐惶恐。 夏晴晴,是被她亲手勒死的。 她为了让夏明慧帮她害南宝衣,才写信告诉她,夏晴晴是被南宝衣害死的。 南宝衣如今这表情…… 不,不会的,她没有证据,夏明慧不会相信她! 南宝衣唤道:“寒老板。” 玉楼春的仆役,立刻押着一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 那中年男人贼眉鼠眼,正是南胭勒死夏晴晴时,在监牢里替她善后的狱卒。 南宝衣沉声:“南胭亲手勒死了夏晴晴,被这狱卒目睹,于是她给了他五百两纹银当做封口费和善后费。狱卒害怕惹事,次日就远远离开了锦官城。我的人也是费尽周折,才终于在蜀郡边境找到的他。” 那狱卒崩溃大哭,猛然跪倒在地。 他朝夏明慧膝行几步,指着南胭:“夏姑娘,夏晴晴小姐确实是这个女人亲手勒死的!小人什么也没做,小人是无辜的啊!” 夏明慧不敢置信地盯向南胭。 南胭俏脸涨得通红,骂道:“你胡说!没有证据的事,你怎么敢污蔑我?!” “小人并没有污蔑你!”狱卒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书信,“夏晴晴小姐死后,是小人负责安葬她的。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书信,是你写给她的,是你害的夏家家破人亡!” 南胭死死盯着那封书信。 这封信,是她当初向南宝衣吹嘘自己能耐时写的。 她说她能凭借一封信,搞垮夏家。 也正是这封信,令夏晴晴与夏老爷起争执。 最后夏晴晴推搡之下,害死了夏老爷。 没想到,这封信居然还在! 夏明慧逐字逐句地看完了书信。 她的手指忍不住地发抖。 原来害表妹家破人亡的,是南胭…… 原来害死表妹的人,也是南胭…… 可笑她这一年来,竟然被这贱人蒙蔽,甚至被她当刀使,傻乎乎地帮她对付南宝衣! “夏姑娘,你听我解释,这封书信定然是南宝衣伪造——” “贱人!” 夏明慧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南胭捂着红肿的脸颊,狼狈地跌倒在地。 夏明慧厉声:“枉我聪明半世,竟然被你欺骗!先是都安堰苦心孤诣谋害南宝衣,后是编撰童谣毁她名声,竟都是为你作嫁衣裳!南胭,你赔我表妹性命,你赔晴晴性命!” 她发疯般拽住南胭的衣襟,不顾大小姐形象,抡圆了手掌,使劲儿往她脸上左右开弓! 南胭嚎叫得十分凄惨! 百姓们目瞪口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烧死妖女的神魔大剧,怎么眨眼间就变成了宅斗剧? 而且听这她们对话,那首童谣似乎是她们编撰出来,故意毁南五姑娘名声的。 程太守皱了皱眉。 他呵斥:“大庭广众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来人,把她们拖下去!” “拖下去就不必了。”南宝衣嘲弄,“省得一会儿,太守大人又要把她们拖上来。太守大人就不好奇,你的方姨娘和幼子,去了何处?” “镇南寺着火,他们自然是回了锦官城!” “是吗?”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遗憾地望向地上那团模糊死婴。 程太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微怔。 他心头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拿着《论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死死盯着那团血肉模糊的婴孩,难道…… 他猛然大喝:“不可能!” 他摇着头,却还是下意识朝那团婴孩儿走去。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走到死婴身边,强忍着恐惧,小心翼翼朝地面瞟了一眼。 婴孩的脖颈上,戴着小金锁。 是他亲手设计,亲自找金匠打造,在泰儿满月那天,当做生辰礼送给他的…… 这个死状凄惨的婴儿,竟然是…… 他的幼子? “啊啊啊啊啊——!”。 程诲抱住脑袋,骤然爆发出凄厉惨叫! 第221章 夏晴晴受辱,南胭受辱,黄氏受辱 堂堂一郡太守,在这一刻,也只是个痛失幼子的老父亲。 他跪倒在地,十指发抖,颤巍巍抱起死婴。 老泪横流。 “泰儿,泰儿……” 他一声声唤着,温柔又绝望。 他四十多岁了,膝下只有程德晋和程德语两个儿子。 德晋英年早逝,他好不容易又盼来一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红着一双老眸,仇恨地盯向南宝衣,“我的泰儿,是你这邪崇女杀死的!你就是个饮血吃人的魔鬼,是你咬死了泰儿!” 他嘶吼着夺过火把,妄图点燃火油,烧死南宝衣。 还没跑出去几步,十八根木棍,犹如十八根长钉,呼啸着落在他跟前,牢牢挡住了他的去路! 众人下意识望去。 镇南寺的十八罗汉,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哀哀惨叫。 萧弈横刀立马,九尺陌刀嚣张地扛在肩头。 他打得兴起,居高临下地睨着程诲,舌尖邪肆地舔过唇角,“程太守,要杀本侯家的小娇娘,烦请先从本侯的尸体上跨过去。” “萧弈!” 程诲仇恨不已。 他红着眼望向老主持。 老主持会意,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镇南寺的一百零八名武僧,立刻团团围住萧弈。 老主持一声令下:“靖西侯目无尊长,袒护妖女,拿下他!” 萧弈弯起丹凤眼。 九尺陌刀在手中潇洒地转了转,他策马迎战! 南宝衣依旧跪坐在高台上。 细白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胸前,娇美小脸不卑不亢。 她平静道:“程太守,是我从大雄宝殿的火焰里,救出了这个孩子。是我从山寺里,把他抱下山。那些百姓拿石头砸我的时候,是我把他护在怀里。我乞求你,看一看这孩子,我告诉你,这孩子还有呼吸,他还有救……可是,你是怎么说的?” 程诲老脸青白交加。 他说,南宝衣是邪崇女。 他不顾孩子的生死,命令衙役拿下她。 可是,那时他又不知道这血婴是泰儿! 他以为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呀! 别人家的孩子,死就死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浑身发抖,厉声咆哮:“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这孩子满身牙印,分明就是你咬的!你饮鲜血,吃幼婴,你就是个祸世邪崇!” “我咬的?”南宝衣讥讽,“程太守,野兽的牙印和人的牙印,能一样吗?你是蜀郡太守,想必官衙里定有仵作一类的人物,不如把他们请出来,仔细分辨个明白。” 程诲抖得更加厉害。 他死死凝着怀里的血婴。 莫名的,相信南宝衣的话…… “老爷!”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人群而来。 百姓们让开路,方姨娘满身狼狈,连滚带爬地哭着奔来。 她的头发和衣裙几乎都被烧没了,肌肤全是血淋淋的烧伤,看起来十分可怕。 竟是凭着意志力,从满山火海之中冲出来的! “老爷!” 她哭着跪倒在程诲脚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在看见程诲怀里的婴儿时,她霎时睁圆了眼睛。 下一瞬,凄惨的哀嚎声响彻山脚。 如此悲哀,如此绝望,像是痛失幼崽的母兽。 南宝衣有些不忍地闭上眼。 方姨娘哭得肝肠寸断,忽然紧紧揪着程诲的衣袖,视线缓缓扫过众人。 在看见夏晴晴时,她猛然抬手,尖声叫喊:“是她,天还没亮的时候,她用迷药迷晕了妾身和丫鬟们,又带人闯进禅房,抱走了泰儿!是她杀了泰儿,是她杀了泰儿!” 围观百姓们惊呆了! 姜岁寒摇着折扇站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啧,神魔剧变成了宅斗剧,如今又变成了悬疑剧!” 程诲把婴儿塞到方姨娘怀里。 他黑着脸走到夏晴晴面前,眼中的仇恨几乎要烧毁他整个人。 “伯父……” 夏晴晴畏惧后退。 程诲抬手,恶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贱人!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竟害他至此!” “伯父,这都是南胭的主意,与我无关啊!童谣是她编出来的,小公子也是她亲手丢给后山门的狗的!” “南胭……” 程诲怒不可遏,霍然转身,抬手就给了南胭一巴掌! 南胭双颊红肿,狼狈凄惨地跪倒在地。 事已至此,她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恨不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仰起满含泪水的眼眸,哭诉道:“太守大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婆母指使。她说您膝下只有程哥哥一个儿子就够了,她还说您百年之后,程府所有财产,都应该由程哥哥一人继承!您不知道,这些年您早夭的那些孩子,都是婆母在背后下的毒手!” 黄氏脸色惨白。 原本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热闹! 她呆滞地看着满脸怒意的程诲,讨好道:“老爷,这小蹄子胡言乱语,您定然是不信她的,是不是?她这是离间咱们夫妻感情——” “毒妇!” 程诲快步上前,抬脚狠狠踹到她的心窝子上! 他小妾众多,膝下曾有过十几个孩子,可是养大的却只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 他以为是他不幸。 却没想到,原来那么多孩子,都是被这毒妇害死的! 堂堂一品太守的形象,早已被抛之脑后。 程诲咆哮着、嘶吼着,对着黄氏拳打脚踢,臭汗淋漓、歇斯底里的模样,哪还有翻看《论语》时的潇洒儒雅! 姜岁寒摇着扇子,感慨:“得,悬疑剧又变成了家庭伦理剧。” 南宝衣静静看着。 黄氏哭着求饶,头发都被拔掉好几撮,露出白花花的头皮。 衣衫不整,满脸都是血污泥土。 与前世那位贵态十足的太守夫人、当家主母,全然不同。 南宝衣清楚记得,黄氏从前是怎么磋磨她的。 那时她嫁过去,还不到半年。 陪黄氏来镇南寺祈福,明明该是娇养的少夫人,却被黄氏挑三拣四当牛做马,逼着她去后山溪水给她洗衣裳。 正是寒冬腊月。 溪水凝结成冰,她蹲在溪边洗衣裳,小手冻得红肿皲裂。 可黄氏不许丫鬟婆子帮她。 她揉搓着袄裙,觉得嫁人真是好辛苦的一件事啊! 正回忆着,几滴温热鲜血溅到了她的面颊上。 她望去,是权臣大人重伤了几名武僧。 他战袍猎猎,在武僧之中来回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南宝衣想起,前世她在镇南寺,其实也曾遇见过他。 那年,萧弈已经在盛京城当了官,回锦官城办事,恰巧路过这里。 他在溪水对岸勒着骏马,革带军靴,红衣猎猎。。 他看着她替黄氏捶衣裳,讥讽:“哟,这不是程少夫人吗?” 第221章 前世的她,甩了萧弈一巴掌 那时的她窘迫急了。 她欺负了萧弈那么多年,一向喜欢在这卑贱落魄的养子面前,端大小姐的矜贵架子,怎么能反过来被他奚落轻贱呢? 于是她梗着脖子反驳:“我这是孝顺,你懂什么?!我嫁的可是蜀郡太守的嫡子,你这小吏哪儿来的脸看本夫人笑话?去去去,有多远滚多远!” 当时她不知道,那时的萧弈,已经官拜大理寺卿了。 盛京城的大理寺卿,正三品。 “程家,待你不好吧?” 他的视线扫过她冻肿的双手,似笑非笑。 “好不好,与你何干?”南宝衣急忙把双手藏到背后,“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我要告你轻薄于我!” “轻薄……” 萧弈咀嚼了一遍这个词,忽然策马踏过溪水。 溅起的溪水打湿了南宝衣的脸。 她急忙起身后退,却被萧弈搂上骏马。 那卑贱落魄的养子,敛去素日里的阴沉冷漠,朝她笑起来的模样俊美昳丽,勾魂摄魄。 而他的手掌就贴在她的腰上,叫她整个人都炸毛了! “我观程少夫人娇躯,虽然嫁到程家已有半年,却仿佛还是处子之身。”他眸色晦暗地盯向她的唇瓣,哑声,“所以,程夫人恐怕还不知道,何为轻薄吧?”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令南宝衣颜面尽失。 “你——” 她还没开骂,萧弈突然擭住她的下巴,俯首吻住她的唇! 少女的瞳孔迅速缩小! 脑海里一片混沌。 在察觉到他试图撬开她的牙关时,她才猛然清醒,抬手甩了萧弈一巴掌! 她红着脸、喘着气,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萧弈却懒洋洋舔了舔薄唇,歪头邪笑:“程夫人,这才叫轻薄……” “你无耻!” 南宝衣捂住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挣开萧弈、跌落骏马,蹲在溪水边,拼命漱口。 却还不忘骂骂咧咧:“轻薄别人妻室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萧弈,你就是个卑贱如狗的畜生!我看不起你!” “从小到大,程夫人何时看得起我过?”萧弈眸色渐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漱口,“卑贱如狗又如何,畜生又如何,程夫人这般落魄,我便是问程家讨了你做妾,程德语也不会皱一丝眉头。” 南宝衣气急败坏。 她用掌心兜起一泼冷水,不管不顾地泼向萧弈。 冷水落了萧弈满脸。 淋淋漓漓,顺着下颌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少女白着小脸,厉声:“我生是程哥哥的人,死是程哥哥的鬼,你算什么东西,爹娘不详、卑贱如狗的小人,也敢觊觎本夫人?!便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伺候你!” 天色阴沉。 呼啸的北风送来雪沫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萧弈紧紧拽着缰绳,手背青筋暴起。 盯着她的目光深沉晦暗,犹如阴冷诡谲的野兽。 少女害怕极了,咬了咬牙,转身逃走。 没给黄氏好好洗衣裳,回到禅房,自然免不了被罚跪…… 南宝衣童颜鹤发。 她跪坐在高台之上,细细回想着前世的画面。 说来惭愧,她娇纵数年,对萧弈说过最多的词儿,居然是“卑贱如狗”。 如今想来,前世她能活到十七岁,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啊! 她羞愧地抚了抚胸口。 那厢,程太守把黄氏揍得半死不活。 程家的当家主母,落魄地蜷缩在血泊中,可怜兮兮地哀叫求饶,却激不起枕边人的半分怜惜。 直到百姓们看不过眼,将程太守拽开,才没叫黄氏被活活打死。 百姓们安慰道:“此等毒妇,休了就是,太守老爷何必为她动怒?” “是啊,不值当您气坏了身子!我们蜀郡百姓,还等着您解决旱情,救我们于水火呢!” 程诲纵横官场数十年,是个聪明人。 他抹着老泪,摆摆手,掷地有声:“我的事,那都是小事!百姓的事,才是大事啊!怪本官识人不清,才冤枉南姑娘是邪崇。诸位放心,本官一定查清楚那首童谣的来龙去脉,给南家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 他满脸悲愤,一副敢为天下先的清官姿态。 蜀郡百姓,原本对他多有怨言。 如今听了这番言论,顿时纷纷称颂: “程大人为官清廉、忧国忧民,是咱们蜀郡的福气呀!” “有您这样的父母官,这次旱情,咱们定能平安度过!” “邪崇之事乃是误会,太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反正那南宝衣也没死,想必南家人不会责怪您。” “……” 七嘴八舌的议论,叫南宝衣笑出了声。 她看着程太守谦虚承让的姿态,朗声道:“但愿诸位听了我接下来的话,仍旧能欢欢喜喜拍他马屁。” 程诲皱眉,心底忽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南宝衣正色道:“洪家米铺,诸位都有所耳闻,它是整座蜀郡,唯一承诺店中米粮绝不涨价的铺子。不巧,一个多月以前,它在蜀郡各地的粮仓,竟然不约而同,被人纵火焚尽。” 百姓们鸦雀无声。 这次旱灾虽然严重,但因为洪家米铺的承诺,所以他们一开始并不慌张害怕。 令他们慌张的导火线,是粮仓被烧,市场上米粮价格疯涨。 之所以这么恨邪崇女,也有粮仓被烧的缘故在里面。 “洪家米铺粮仓被烧,三十二县县令,无一受理。那么,是谁指使人焚烧粮仓的,又是谁命令那三十二位县令,不准接这桩案子的?” 少女声音清脆。 话中的矛头,却清清楚楚指向程诲。 有能耐弄清楚洪家米铺粮仓地点,有能耐令三十二县县令缄口不言的人,只有他程诲一人! 原本安慰程诲的百姓们,纷纷退避开。 盯着他的目光,由起初的同情到愤怒和厌恨,不过短短一瞬间。 程诲浑身发抖。 邪崇女之事,影响不了他的官途。 可一旦纵火烧粮的罪名被落实,他的太守之位,也就坐到头了! “你说谎!” 他厉声高喝。 南宝衣轻笑,“说没说谎的,请万掌柜出来对个口供,不就知道了?万掌柜,您说呢?” , 新的一周啦,卑微求票。 谢谢小仙女们(不知道有没有小仙男)上一周的投票,抱住 第221章 萧弈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笑容嚣张 躲在人群之中企图逃跑的万掌柜,被百姓推了出来。 他瑟瑟发抖,争辩道:“不是的,并不是这样的——” “不瞒诸位,洪家米铺,如今是我二哥哥的人在打理。” 南宝衣打断他的话,将真相娓娓道来: “旱灾发生之后,粮食商会的掌柜们,以万掌柜为代表,找到我二哥哥,企图联合他让粮食涨价,却被二哥哥拒绝了。 “万掌柜背后的势力,如程太守,如夏参军,立刻恼羞成怒,不惜焚粮报复,这才导致今日局面。 “蜀郡大旱是天灾,数以万斤计的粮食被焚烧,却是人祸。大家与其责骂我这个莫须有的邪崇女,不如将程诲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才是正经。” 南宝衣姿态风雅。 大火在她背后熊熊燃烧,吞噬了整座镇南寺。 她雪白的长发在山风中飞扬,病态苍白的容颜,呈现出异样的美貌,极为打动人心。 百姓们对视几眼,彼此都很愧疚。 有人率先道: “南五姑娘,之前冤枉你是邪崇女,真是对不住!” “是啊,我刚刚还捡石头砸你……错的离谱,请你见谅!” “我早说南家积善之家,怎么可能出邪崇,你们偏不听我的!” 众人七嘴八舌,望向南宝衣的目光充满善意和敬重。 南胭跪在角落,秀美的小脸青紫交加。 她紧紧捏着拳头,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南宝衣! 她苦心孤诣地设局,为什么这贱人屡次三番都能逃过?! 好恨啊! 山坡凉亭。 顾崇山单手支颐,慢悠悠饮了半盏烈酒。 他翘了翘嫣红唇角,“南家这丫头,着实有趣。” 侍立在他背后的小太监,恭声道:“启禀督主,薛大都督的狼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想必会与靖西侯起冲突。您和南姑娘的赌局,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顾崇山盯着那片空地。 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战袍染血,单人单骑,凭着一把陌刀,将镇南寺一百零八名武艺高强的僧人尽数砍倒在地。 是酣畅淋漓的姿态。 黑色骏马嘶鸣着冲向老主持。 骏马扬起前蹄,惊得老主持身边人纷纷退后。 萧弈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挥舞陌刀,刀锋直指老主持的面门。 他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笑容嚣张:“镇南寺,不过如此!” 老主持双掌合十,淡定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南宝衣注视着他,“主持方丈早就知道,我并非童谣里的邪崇女。却依旧和程家、夏家狼狈为奸,陷我于不义,甚至要纵火烧死我。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主持的慈悲心,去了哪里?” “夏参军向贫僧承诺,只要如他女儿所愿,当着蜀郡百姓的面烧死你,就向镇南寺捐赠二十万两雪花纹银,并带领军队,开凿放水,灌溉沟渠。死施主一个,救天下苍生,贫僧这是大功德。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也必定能去西方极乐世界,飞升成佛。” 老主持眉眼清冷苍老。 随着山风吹来,袈裟大袖猎猎飞舞。 落在百姓眼中,颇有高僧风范。 山风呼啸。 “死我一个,救天下苍生,在你眼中,竟是大功德?” 高台之上,少女声音凉薄了几分。 她站起身。 三千白发,肆意飞舞。 宽大的雪白襦裙随风摇曳,仙姿婀娜,仿佛即将乘风归去。 她盯着老主持,“你明知童谣是假,却依旧给我冠上邪崇女的恶名,是欺瞒妄语。 “你身为佛家子弟,却与官员私相授受,是六根不净。 “你口中阿弥陀佛,心中却想杀我而后快,是魔性未除。 “你明明有千百种方法,以高僧身份澄清童谣,揭发夏参军罪过,让官府救济百姓,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最龌龊的一种。 “你自以为伟大,殊不知分明内心卑劣,毫无佛心!” “你,不堪为镇南寺主持!” 老主持睚眦欲裂。 他手背青筋暴起,凶狠地盯着南宝衣:“贫僧一心向佛,只想救百姓于水火,你竟敢质疑贫僧没有佛心?!” 百姓鸦雀无声。 他们时而看看老主持,时而看看南宝衣。 仅从外貌上看,一位是得道高僧,袈裟贵重,清冷出尘。 一位是祸世妖女,鹤发童颜,朱唇血红。 但是…… 那高僧容貌狰狞,如妖似魔。 那妖女眉眼干净,皎如阳光。 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可见世间妖魔鬼怪,并不能仅仅依靠外貌来区分。 周遭渐渐响起窃窃私语声,全是数落老主持的。 老主持面色扭曲,“你这妖女,贫僧杀了你以谢天下!” 还未迈出半步,萧弈的陌刀刀尖,漫不经心地抵在他的脖颈间。 他微笑:“本侯不杀和尚,不代表不能杀和尚。你想试试吗?” 老主持更加恼怒。 苍老的眼眸渐渐充血,杀念四起,仿佛即将入魔。 他舍去方丈风度,狰狞嘶吼:“杀你一人以救天下,贫僧没错!贫僧普度众生,贫僧是要前往西方极乐世界的人!”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格外响亮。 须发皆白的老和尚,穿橙黄袈裟,凌空而来。 他身后还跟着数十位僧人,皆是在地窖里,曾与南宝衣坐而论道的高僧。 “孽障,还不退下?!” 老和尚怒骂。 随着他的拂尘甩到老主持头上,老主持那身魔气逐渐消散,就连血红的瞳孔,也逐渐清明。 他低下头,恭敬道:“师父。” 老和尚转向萧弈,平静地行了个佛家礼仪。 萧弈回了他一礼。 老和尚又转向高台,细细打量南宝衣半晌,笑道:“那老道士,收了个好徒弟。”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她摸不清楚这老和尚的深浅,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老和尚转向百姓,高声道:“今日之事,是我镇南寺之错。这位女施主玲珑心思,并非所谓的邪崇,老衲在此为她正名。旱情乃是天灾,人为不可以改变。童谣之说,诸位可以放下了。至于这孽障,老衲自会带回去,好生惩罚。” “师父——” “闭嘴!” 老和尚没好气地白了眼老主持,“说又说不过人家,打又打不过人家,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怎么人家的徒弟那么聪明,我的徒弟就如此白痴?!” 老主持一把年纪了,还被当众训诫,清冷苍老的面庞,立刻胀得通红。。 他捏着袈裟,腼腆地低头不语。 第221章 今日,将落今年第一场雨! 南宝衣看热闹时,那群曾与她坐而论道的僧人,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 “南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南姑娘,贫僧有好些佛理弄不明白,可否请你赐教?” “不如请南姑娘剃发为僧、皈依佛门,那样咱们就能每日坐而论道了。” “是啊,南姑娘,来当我们的小师妹吧,我们定然宠着你!” “嫁人生子多么无趣,小师妹,来与我们坐而论道吧!” 南宝衣:“……” 抱歉。 她并不想与他们坐而论道。 关键时刻,还是老和尚拿拂尘,狠狠敲打了他们几下。 他的徒弟,居然嚷嚷着要向老道士的徒弟请教佛理! 丢脸啊! 老脸都丢到盛京城了! “一帮废物,都给老衲回去抄佛经!” “可是师父,佛寺被烧没了,咱们去何处抄佛经?” 老和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半晌,他沉声道:“那就挑个山头,亲自动手把佛寺建起来!” 和尚们震惊。 亲自动手重建佛寺,这可比抄佛经困难多了! 老和尚又对南宝衣道:“听闻贵府一向慈悲心肠,我等想向贵府化缘,筹集钱财重建佛寺。想必南姑娘没有异议。” 南宝衣:“……” 不,她很有异议! 她突然想起来,老道士曾叮嘱过她,叫她不要来镇南寺。 莫非是算到了她来镇南寺,会破财? 老和尚不等她拒绝,朗声道:“徒儿们,随老衲前往南府化缘吧。” 镇南寺的和尚们,抱着包袱行李,浩浩荡荡地往锦官城而去。 南宝衣心头滴血。 高台之下,百姓们却是松了口气。 可是正当他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时,忽然有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传来。 无数身穿黑色劲装的暗卫们,团团包围住高台。 劲装上绣着狼头,竟然是薛都督的狼卫! 为首的头领沉声道:“我家大都督听闻今日处死邪崇女,怕靖西侯中途生事,因此特命我等前来盯梢。来人,放火烧死她!” 狼卫正要拈弓射箭,将火焰射到柴堆里,百姓们急忙嚷嚷: “镇南寺都辟谣了,南五姑娘并非邪崇女!” “对啊,你们搞错了!” “快收了弓箭,莫要伤到南五姑娘!” 狼卫们面面相觑。 这是个什么情况?! 蜀郡百姓骂了南宝衣一个多月,怎么突然画风突变,又说她不是邪崇女? 僵持之际,南胭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她满脸坚韧,犹如孤注一掷:“官爷,南宝衣就是邪崇女!那首童谣,并不是我和夏明慧编造出来的,而是我睡觉时,上苍在梦里告诉我的!他说,南宝衣是邪崇转世,将来要祸害天下,唯有烧死她,蜀郡才能降雨,天下才会太平!” 这番话,算是给了狼卫一个台阶下。 头领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等不敢忤逆上苍旨意。放火!” 带着火焰的羽箭,笔直射向柴堆! 却被一柄陌刀,在半空中斩为两段! 萧弈拽着缰绳,慢悠悠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把陌刀扛在肩上,笑容邪佞:“本侯说过,谁想杀南娇娇,就得先从本侯的尸体上跨过去。可是听不懂?” 狼卫们面面相觑。 南宝衣立在高台之上。 她含笑注视南胭,“姐姐有上苍入梦,不巧,我这两日住在镇南寺地窖,也曾有上苍入梦。只是老天爷告诉我的话,却和姐姐的话大相径庭。” “你说谎!” 南胭捏紧帕子。 “你才说谎!”南宝衣倨傲地抬起下巴,“老天爷说,我家中数百年行善积德,是真正的大善之家。看在南家的面子上,他愿意向我透露天机。他说今日午后,将落今年第一场雨!” 话音落地,满场静寂。 片刻,铺天盖地的议论陡然四起。 南胭不敢置信地皱眉。 南宝衣疯了?! 即便撒谎,也该有个限度。 今日天空无云,怎么可能会落雨?! 狼卫们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杀吧,名不正言不顺,于大都督无益。 不杀吧,如何向大都督交差? 那位头领杀心顿起,沉声道:“祸世邪崇,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等现在就取你性命!上!” 数十骑狼卫,不管不顾地冲向高台。 靖西侯功夫虽好,可南宝衣却手无缚鸡之力。 有她拖后腿,靖西侯必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若能把靖西侯斩于马下,大都督定然高兴! 他们盘算得很好。 只可惜,世上常常有出乎意料之人。 萧弈横刀立马。 “半个时辰,也等不得吗?” 他薄唇轻勾。 “如此热切地想下地狱,本侯岂有不成全之理?” 陌刀横扫而过! 高台之下,厮杀震天,血溅三尺! 薛定威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数十名暗卫,组合成诡谲莫测的阵法,将萧弈包围在内,只等机会将他一击必杀! 只可惜,萧弈比任何人都要精通阵法。 当初花朝盛会,他以一己之力破除两百多人的一字长蛇阵,又怎么会畏惧这区区数十人的阵法? 战马横冲直撞! 十言等暗卫甚至都没有上前帮忙,不过短短两刻钟,薛定威的心腹狼卫,被尽数斩杀殆尽! 萧弈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着陌刀。 粘稠血液,淋淋漓漓地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他自己只受了些轻微的皮外伤,别人的血染红了他的锦袍,就连白皙俊美的面颊,都溅上了血珠。 他舔了舔嘴角血渍。 垂眸,满意地扫视过地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 他曾在玉楼春买过消息。 昔日都安堰陵寝,将南娇娇扔进石棺的人,埋伏炸药诛杀他们的人,竟是薛定威手下的狼卫。 如今这支狼卫栽在他手里,也算报应。 南胭崩溃地捂住嘴。 见过霸道的男人,没见过如此霸道的男人! 他杀的,可是薛大都督手底下的暗卫! 他怎么敢?! 她跪倒在地,一手撑在地面上,惊慌失措地看着抱头痛哭的程太守,看着哀哀嚎叫的黄氏,看着呆若木鸡的程德语,看着战战兢兢的夏明慧…… 心底深处,渐渐生出一股无力感。 枉她算尽人心,可是,无论她怎么利用别人,这些作为她手中刀刃的权贵,都敌不过萧弈。 他们,太弱小了。 他们,无法真正为她所用! 浓烈的血腥味儿萦绕在鼻尖。 方姨娘突然发疯,抱住血婴冲过来,朝她和夏明慧拳打脚踢! 那血婴惨不忍睹,就滚落在她身边。 她再也受不住,捂着翻江倒海的胸口,活生生呕吐出来。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程家完了。 她,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山风大作。。 乌云蔽日,层层压境。 第221章 二哥哥,是她想嫁的人啊 不过片刻功夫,雨珠如豆瓣般落下。 再往西北去,天际乌云浓黑,雨水犹如天幕,顷刻间覆盖了整座蜀郡。 “下雨了?!” 百姓们震惊地仰起头。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上万名百姓,伸手触摸雨珠,每个人脸上都是狂喜的神情,搂住彼此最亲近的人,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1章 二哥哥,是她想嫁的人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章 把南胭卖进窑子 萧弈给老夫人请过安,踏出松鹤院。 却见院门口,站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檀发梳成精致的云髻,金步摇垂落在耳畔,更显白嫩娇贵。 云烟粉的襦裙轻盈如云朵,脖颈与锁骨如白玉雕琢,她娇娇俏俏地立在一丛芙蓉花边,美得干净婉约。 他对荷叶道:“已是初秋的天了,怎么能让你家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2章 把南胭卖进窑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章 程德语病危 南胭恐惧。 她浑身发抖,摇摇欲坠,“我是南家的姑娘,你们把我卖进窑子,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爹?”程载惜讥讽,“你爹在南家的地位,还不如南宝衣半根头发丝儿!你用童谣诬陷南宝衣,你觉得南家还能容得下你?恐怕,他们巴不得你被卖进窑子呢!” 南胭心头一阵阵发冷。 不等她再说什么,黄氏沉声:“看见这扫把星就烦。把她拖到廊庑,给我狠狠揍她!别伤了她的脸,晚上我就请牙婆过来,卖了她!” 南胭尖叫着被婆子拖到外面。 两个婆子膀大腰圆,压根儿不会怜香惜玉。 因为要把她卖进窑子,不敢伤了她的肌肤,于是拿寸长的绣花针,狞笑着往她肌肤上扎! 甚至,还掐着她的手指,把绣花针狠狠扎进了她的指甲缝里! 血珠涌出。 豆大的汗珠,顺着南胭白皙的额角滚落。 在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念她的娘亲。 如果娘亲还在,定然不会叫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娘亲还在,她还有家。 可是娘亲走了,哥哥疯了,爹爹另娶,她已经没有家了啊…… 又一根绣花针扎进了她的手指头! 惨叫声不绝于耳! 昏迷不醒的程德语被吵醒。 他唇色苍白,眼神空洞无光,“娘。” “二郎,娘在呢,娘在!” 黄氏心疼得直掉眼泪。 “娘,我怕是不中用了……大哥没了,爹被流放,我若是死了,只剩你和惜儿两个女流之辈,要如何度日呢?” “二郎,快别说傻话了……” 黄氏握着他的手,贴在面颊上,哭得十分凄惨。 程德语喘着气,过了很久,才苦笑道:“娘,我真后悔啊。如果当初没有和南宝衣退婚,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是蜀郡的福星,娶了她,咱们家定然有权有势……” 黄氏心疼得泪珠子直掉。 程德语慢慢闭上眼,再度陷入晕厥。 程载惜连忙去请大夫。 只是如今程家在锦官城中口碑极差,稍微有些头脸的大夫,都不愿意登门问诊。 程载惜求爷爷告奶奶,才终于请来一位走街串巷的老大夫。 老大夫替程德语诊过脉,皱着眉头道:“令郎气血攻心,恕老夫无能,不好治啊。” 事实上,他只会治一些简单的风寒高烧。 凡是遇到复杂点的病况,他都会说气血攻心,治不好。 黄氏却哭得厉害:“哪怕要我程家倾家荡产,我也要为二郎治好病!老大夫,你要帮我们想想办法啊!” 程载惜急忙塞给老大夫一锭银子。 老大夫眼睛都亮了。 他咬了咬银元宝,堆起满脸笑褶子:“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令郎只是气血攻心,只要找个姑娘嫁给他,冲冲喜,定能把他的病冲好!” 程载惜送老大夫出门。 黄氏坐在榻上,陷入了沉思。 冲喜…… 家道中落,惜儿的亲事都被人退了,又有哪家权贵的姑娘,愿意嫁给她的二郎呢? 她的二郎博学多才、容貌俊秀,寻常姑娘是配不上他的。 唯有高门贵女,才堪配当她的儿媳妇。 这么想着,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人选—— 南宝衣! 蜀郡的百姓都说她是福星,既然是福星,如果嫁给二郎,说不定能把二郎的病给冲好。 而且南家富贵,她带来的嫁妆,足够他们程家人挥霍一辈子。 再跟靖西侯求求情,他是南宝衣的兄长,成亲以后就是二郎的大舅哥,让他在军中为二郎谋一个好差事,也不枉他们连襟一场。 黄氏盘算妥当,立刻张罗起来。 她打发丫鬟去请媒婆,可惜锦官城里的正经媒婆,没人愿意替她家二郎说媒。 实在没办法,她只得舍下脸皮,打算明日一早,亲自去南家说亲。 廊庑外。 南胭蜷缩在地板上,冷汗浸透了衣裙。 秀美的小脸苍白清瘦,十根纤纤玉指,肿胀青紫,指甲外翻,甚是恐怖。 泪水滚落在地。 她喘息着,意识几近模糊。 快要晕过去时,她闻见了浓烈的脂粉香。 环佩清脆,老女人尖细的笑声几乎要刺破她的耳朵。 那老女人踹了踹她的身子,大笑道:“容貌倒是上等货,只可惜太清瘦。无妨,有的男人就好这口。一百两银子,再不能多了!” “你这老鸨,可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南府的外室姑娘,怎么可能只值一百两?!” “哟,竟是南帽帽的外室女儿?当年她娘就是个骚货,在玉楼春唱曲儿的时候,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不过她娘好歹还傍上了首富家的傻儿子,她的女儿却是更加没用了!这样吧,二百两纹银,再不能多了!” 她们还在继续讨价还价。 南胭眼前一阵阵发黑。 莫大的恐惧和绝望袭来,她终于支撑不住,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狭小的寝屋里。 油灯昏暗,帐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被褥不知多久没被洗过,肮脏污黑,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支撑着坐起身,却见一个脑满肠肥、贼眉鼠眼的男人,只穿着亵裤,笑眯眯摸了过来。 她惊恐地往后退缩,“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真是个漂亮干净的姑娘啊,”男人笑得下流,“下九等的窑子里,没想到还有这等货色,倒也不枉费爷花了五十两银子!到了这种地方,矜持不值钱。来陪爷乐呵乐呵,爷若是高兴,有你的好处!” 南胭尖叫! 可她的拳打脚踢没有任何用处。 绝望如海水般袭来。 她木然地睁着眼睛,怔怔盯着肮脏破旧的帐顶。 她最宝贵的清白,居然,丢在了这种地方…… 还是以可笑的五十两纹银的价钱…… 泪水顺着面颊滚落。 令她羞耻的一夜,在不堪中度过。 可这一场噩梦,似乎没有尽头。 低劣的红蜡烛,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儿。 黎明时分,窑子里依旧闹闹哄哄。 她甚至没有休息的时间,又有满身肥肉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挑帐而入…… 秋天的清晨,颇为寒凉。 南宝衣团在暖和和的被窝里,盯着挂在帐中的香囊,双眼晶亮。 每天赖床的感觉,真好啊……。 没等她感慨完,荷叶匆匆进来,震惊地挑开帐帘:“小姐,出大事了!” 第222章 程家又又又登门求亲啦 南宝衣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声音嗡嗡的:“什么大事呀?” “程夫人登门拜访,说是要提亲!” 南宝衣猛然掀开被子。 她坐起身,“程夫人?!可是程德语他母亲?” “不然还能是哪个程夫人?”荷叶哭笑不得,“您说咱们两家都成了冤家,她还好意思登门提亲,要您嫁给程德语。一大清早的,老夫人被气得不轻,直接撇下她回了寝屋。可是程夫人脸皮厚,仍旧坐在花厅不肯走。” “那我得去瞅瞅。” 南宝衣笑眯眯的。 她仔细梳洗妥当,挑了身卷云纹嫩莺黄襦裙,带着荷叶直奔花厅。 她扶着槅扇,悄悄探进半张小脸。 黄氏端坐在圈椅上,眉目间都是疲惫,脸颊上被程太守打出来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恢复。 “娇娇,你看什么呢?” 南宝珠突然出现,拍了拍她的后背。 南宝衣吓了一跳。 想示意南宝珠噤声,可是黄氏已经注意到她了。 黄氏朝她招招手,笑容格外温柔:“镇南寺一事,叫娇娇受委屈了,都是南胭和夏明慧的错。” 南宝衣不置可否。 她甚至懒得对黄氏行礼,慢悠悠坐在她对面的圈椅上,随手端起茶盏。 她轻抚茶盖,缓缓吹了吹茶雾。 明明是很无礼的姿态,可是黄氏竟然不敢说半个字。 黄氏陪着笑脸:“娇娇真是娇气可爱,叫伯母好生欢喜呀!” 南宝衣喝了口茶。 淡粉嘴角带出讥讽的弧度。 前世,黄氏从早到晚折腾她、逼着她晨昏定省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殷勤夸奖。 若是哪次忘记行礼,罚跪都是轻的,何曾这般温声细语过? 可见,女儿家若想嫁人后不被婆母欺负,要么婆家家风好,要么自身本事硬,要么有强势的娘家撑腰。 她抬眸,嗓音温软:“我听说,程夫人这趟上门,是为了替程公子向我提亲?” 黄氏眼中闪过不悦。 提亲是真,可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宝衣一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跑出来亲自谈成亲之事? 若非看在她是蜀郡福星、南家嫡女的份上,她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中这等轻薄女子的! 她喝了口碧螺春,笑道:“你我两家从前有过误会,那都是南胭搞鬼的缘故。你放心,我已经把南胭卖进了低等的窑子,想来如今已是生不如死。这般报复,娇娇定然满意,是不是?” 卖进了窑子…… 南宝衣挑眉。 “你和二郎早些年就定下了亲事,伯母听说,你还给二郎写过情书,所以你心里定是有他的。如今没有南胭从中作梗,你们这对小儿女,定要破镜重圆、恩爱如旧。如此,我们两家长辈,也就心安啦!” 南宝衣垂眸盯着茶盏。 涂着秾艳丹蔻的指尖,轻轻叩击盏壁。 她并没有急着表态。 南宝珠生怕她被说动,急忙嚷嚷:“你这妇人怎么回事?先前瞧不起我妹妹,如今程家落魄,又巴巴儿地上门求娶!非是我不敬尊长,而是你为老不尊,不值得我敬重!你赶紧滚出去,莫要胡言乱语,污了我妹妹的耳朵!我妹妹何人嫁不得,才不稀罕程德语呢!” 她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 黄氏怄火,冷哼一声:“没教养的东西!” 话音落地,宁晚舟款款上前,展颜一笑。 不等黄氏有所反应,他朝她脸上就是两耳光! 黄氏捂住脸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这贱婢,竟敢打我?!” “伯母。” 南宝衣忽然开口。 黄氏急忙望向她,满脸都是期待,“娇娇考虑好了?!” “伯母,我一直在想,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才好意思在退婚之后,又屡次三番登门求娶?刚刚听见晚晚打你耳光的声音十分沉闷,料想你的脸皮,定然比他那带着厚茧的手,更加厚重。” 南宝衣轻言慢语,尽是奚落。 “你——” 黄氏气得眼前发黑。 南宝衣抬手,示意婢女撤下她的香茶,“伯母着急地登门提亲,却没见程德语露面,想必他是因程家罪孽,正缠绵病榻,急需一门亲事冲喜,是不是?” 少女冰雪聪明。 黄氏语噎。 “南家姑娘并不愁嫁,还沦落不到要去给废人冲喜的地步。程夫人,你总是看轻我,看轻我的家族。可我常常想,镇南寺一事之后,你已经没有资格看轻任何人。 “我将前途锦绣,爵位加身。我的家族将富可敌国,一世荣华。而你们程家,将一直落魄下去。五代,不得翻身。 “哦,我说错了。如今程德语缠绵病榻,能不能传宗接代都是个问题,兴许,根本就没有五代呢?” 少女娇笑盈盈。 说出的话,却气得黄氏几欲吐血! 什么叫根本没有五代?! 贱人,南宝衣就是彻头彻尾的贱人! 她抛去脸面,正要破口大骂,季嬷嬷指挥着两个黑脸婆子,不由分说地把她拖出了府邸。 南宝衣望向屏风后。 想必,祖母听见了她们刚刚的话。 她抿起甜甜的笑容,牵住南宝珠的手,一同去屏风后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看着这对小娇花,心里那个欢喜。 她搂住两个孙女儿,“你们两个刚刚表现得很好,很给我南家长脸!今后再遇到黄氏那种女人,不必跟她客气,便是捅出了天大的篓子,也有祖母给你们撑腰!” 南宝衣乖巧称是。 南宝珠却只眼巴巴盯着花几。 花几上有一碟黄豆糕。 她舔了舔嘴巴,忍不住抓起两块往嘴里塞。 南宝衣急忙去拦她:“珠珠,你不能再吃啦!二伯母叮嘱我,让我监督你少吃东西!” “唔……”南宝珠眼疾手快地把黄豆糕塞嘴里,口齿不清,“吾奏吃一点点,一点点!” 老夫人瞧着,禁不住更加怜爱。 她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感慨道:“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娇花儿,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娇娇的亲事好说,倒是珠丫头,令祖母很担忧啊。” 这些日子,登门提亲的人源源不断。 借着娇娇的东风,也有不少显贵富豪向珠丫头提亲,结果媒婆们听说珠丫头能连吃二十个酱肘子,纷纷吓得落荒而逃。 儿媳妇拦都拦不住! 老二甚至感慨,应该给珠丫头改个姓氏。 改成“郝”姓。 如此一来,“南家女”就变成了“郝家女”。 难嫁女,好嫁女,说不定能改变珠丫头的姻缘运哩! ,。 渣男明天就挂啦 第222章 总摸他的手,不好的 姐妹俩从松鹤院出来,荷叶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她道:“小姐,您不是让奴婢随时关注侯爷那边的消息吗?奴婢刚刚听说,九千岁驾临了朝闻院!” “九千岁来了?” 南宝衣起初的疑虑过后,又很快释然。 他们曾有过赌约。 镇南寺之争,若是她输了,她侍奉顾崇山一辈子。 若是她赢了,那么顾崇山就得和二哥哥结盟。 今日他驾临朝闻院,想必正是为践行赌约而来。 她得去瞧瞧! 少女拎起宽大的裙摆,朝朝闻院疾步而去。 “诶,娇娇你等等我!” 南宝珠急了,牵住宁晚舟的手,跟着追了上去。 朝闻院书房。 南宝衣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入。 书房很大,她穿过一座座书架,听见不远处传来茶盏的磕碰声时,立刻跪坐在地。 她躲在书架后面,悄悄地朝西窗张望。 权臣大人与九千岁对面而坐。 秋日高远,凉风清寒。 小火炉煮着热茶,茶香氤氲风雅,稍微冲淡了他们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娇娇!” 南宝珠和宁晚舟终于追了上来。 南宝衣回眸,朝他们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三人一致朝那边张望,挤挤挨挨的,衣裙摩挲出窸窣声响,环佩更是伶仃作响。 顾崇山端起一盏茶。 他吹了两口,淡淡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侯爷这家,该治一治了。” 萧弈垂眸,轻轻喝了一口新茶。 南娇娇对顾崇山倒是上心,竟擅自背着他做了赌约。 若非今日顾崇山上门,他还要被蒙在鼓里。 丹凤眼潋滟着凉薄之意,他睨了眼跪坐在侧的余味。 余味立刻起身,带着两个小丫鬟,拉开长长的雕花围屏,将萧弈和顾崇山隔在西窗这方天地里。 南宝衣不满。 这两人怎么防贼似的,她还指望听点儿机密大事呢! “没劲儿。” 南宝珠嘟囔了一句,抱住宁晚舟,温柔地执起他的小手,“晚晚,我都没让你做粗活儿,你的手怎么这般糙?真叫我心疼。不过你的手又细又长又白,若是涂上丹蔻,定然极美。晚晚,我给你涂丹蔻吧?” 南宝衣暗暗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这般糙? 因为他是个爷们儿啊! 常常从后院溜达到朝闻院,让二哥哥的暗卫们教他习武,长期拿刀握剑的,不糙才怪! 说起来珠珠已经十四岁了,二伯母为她的亲事着急上火的,听说再找不到合适的男儿,就要把珠珠嫁给娘家侄子。 小公爷已经十三岁,不能再跟珠珠亲近了。 她轻咳一声,委婉提醒:“珠珠,你是大家闺秀,怎么总是跟丫鬟搂搂抱抱的?传出去有辱斯文呢!” “晚晚是女孩子,搂搂抱抱怎么啦?她抱起来可软了,你要不要一起抱?” “不要。” 侍女端来红漆托盘。 托盘里摆着几只碧玉小盏,小盏中盛着明艳精致的凤仙花汁,淡粉深红各不相同,还有准备好的芝麻叶和细丝绳。 南宝珠握着宁晚舟的手,仔细为他涂上丹蔻。 南宝衣瞧着就着急。 “珠珠,你不能摸他的手……总摸他的手,不好的。” “娇娇啊,你与荷叶不也总是亲亲我我,这有什么嘛!” 南宝衣咬唇。 这怎么能一样呢? 她还想说什么,宁晚舟眼底悄然掠过阴霾。 他凉薄地看一眼南宝衣,似笑非笑的神情,宛如威胁。 南宝衣语噎。 宁晚舟又娇弱地倚靠在南宝珠肩头,“小姐,宝衣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呀?这般凶,叫人家害怕。” 南宝衣:“……”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连脸皮都不要的。 “娇娇,你吓到晚晚啦。”南宝珠糯声糯气地指责,又安慰宁晚舟,“晚晚你别害怕,咱们也是好姐妹的。” 宁晚舟歪过头,吻了吻她的脸蛋。 他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我要与小姐天下第一好。” 南宝珠软软的:“嗯,天下第一好!” 南宝衣默默揪着小手帕。 好气啊! 余味送来茶点,轻声叮嘱道:“四姑娘、五姑娘,主子在和九千岁谈事情,你们乖乖在这里用些茶点,可千万不要打搅了他们。” “放心。” 南宝珠应着,给宁晚舟的指甲扎好细丝绳。 她笑眯眯捧起一碟花糕,“二哥这里就是好,不仅饭菜可口,就连点心也特别香。娇娇,我倒是有些明白,你为何总是往这里跑了。” 南宝衣沉默。 不,她不明白…… 想起二伯母的叮嘱,她又提醒:“珠珠,这些花糕都是容易叫人发胖的食物,你少吃点。” 南宝珠顾不了许多。 她也不嫌甜,三两口就是一块糕,吃得眉眼弯起、双颊鼓鼓,像是幸福的小松鼠。 “珠珠,你别吃了……” 南宝衣着急,伸手去抢花糕盘子。 “不给!” 南宝珠抱着盘子,和南宝衣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地争抢。 宁晚舟跪坐在侧,把玩着包扎了芝麻叶的指尖,语气凉幽幽的:“不就是几块糕嘛,吃了也就吃了,至于这般兴师动众?小姐好可怜哦,有这么不讲理的妹妹。如果我是小姐的妹妹,就算小姐天天吃二十只酱肘子,我也毫无怨言。” 南宝衣正骑在南宝珠腰上。 她恨恨地盯向宁晚舟:“你再敢挑拨离间,我就叫二哥哥赶你走!” “宝衣姑娘金尊玉贵,当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怜晚晚自幼孤苦伶仃、父母双亡,被人欺负,也没个做主的人!嘤嘤嘤!” 他装模作样,掩面而泣。 南宝珠那个心疼啊! 她翻过身把南宝衣摁在地上,嚷嚷:“娇娇,我不许你欺负晚晚!晚晚你别哭,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亲姐姐!” “姐姐!” 宁晚舟唤得十分干脆。 南宝衣气得磨牙,“嗷呜”一声,和南宝珠在地上扭打成团! “姐姐,晚晚来帮你!” 主仆俩二打一。 围屏后。 西窗外,园林景致极尽风雅。 萧弈跪坐在编织竹垫上,绣金饕餮纹的袍裾在地板上铺散开,玄衣金冠,姿态如高山冷月。 他轻抚茶盖,嗓音戏谑:“九千岁想让本侯,拥护成王?” 核桃木矮几对面,顾崇山轻抚藏蓝色烟波彩纹官袍。。 他幽幽道:“赌约如此,靖西侯莫非想毁约?” 第222章 这死太监,竟敢打他家小娇娘的主意 萧弈吃茶,只挑眉不语。 顾崇山的暗金镂花甲套,轻轻叩击了一下茶盏。 他含笑:“毁约也无妨,总归伤的不是侯爷的信誉,而是南五姑娘的信誉。想来,她该以身偿还本督主的损失。” 萧弈哂笑。 他懒洋洋道:“九千岁有何损失?你利用舍妹对付程诲,程诲倒台,盛京城自然会派人接管太守之位。如果本侯没猜错,那接管之人,应当是九千岁和成王的人。 “蜀郡赋税丰厚,哪怕他截下两成赋税孝敬成王,也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九千岁欺我妹妹不懂朝堂之事,所以那份赌约,本侯不认。” 顾崇山用暗金护甲,慢悠悠地叩击杯盏。 半晌,他道:“今日,才算见识到靖西侯的城府。靖西侯终非池中物,与本督主联合扳倒薛定威,蜀郡的兵权和财宝,你我五五分成,如何?” 萧弈把玩着杯盏。 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这话,为谁而言?成王,还是九千岁自己?” “靖西侯心中有数。” “薛定威盘踞蜀郡数十年,势力根深蒂固,想除掉他,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何况,你我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那么,逼反他,再除掉他。” “如何逼反?” 顾崇山意味深长:“剑门关。” “剑门关?” 面对萧弈的质疑,顾崇山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书写了四个意味深长的字。 恰在这时,围屏外突然传来砰然巨响! 少女的嚎哭声紧接着响起。 萧弈唤道:“余味。” 余味慌慌张张地踏进来,恭敬跪地:“启禀主子,四姑娘和小公——她侍女欺负宝衣姑娘,双方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宝衣姑娘撞翻了案几,许是撞疼了,因此哭了出来。” 萧弈瞥向顾崇山,“本侯有家事要处理。” 这是逐客的意思了。 顾崇山晃了晃茶盏,饶有兴味:“我最喜欢小孩子,留下来看个热闹,又何妨?” 萧弈懒得跟他说什么。 他道:“带过来。” 侍女撤掉雕花围屏。 南宝衣、南宝珠和宁晚舟,珠钗横斜、发髻蓬乱,襦裙被扯得七零八落,低着头跪坐在西窗下。 “闹什么?” 萧弈冷冷发问。 南宝珠愧疚,“我们只是玩闹而已,可是晚晚不小心撞到娇娇,娇娇的脑袋就磕到了案几上……对不起啊,娇娇。” 南宝衣的泪珠子簌簌滚落。 疼倒不是特别疼,就是委屈。 明明是她的小堂姐,宁晚舟却一口一声姐姐。 最气的是,珠珠竟然为了他,和她打架! 凭什么呢? 宁晚舟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少年,力气本就比同龄姑娘大。 再加上平时和南宝珠推推搡搡玩习惯了,错把南宝衣当成了南宝珠的吨位,随手那么一推,谁知道南宝衣就飞了出去! 他又可怜巴巴地抹起眼泪,“侯爷,我孤苦伶仃、爹娘亡故,是南宝衣先往我心口上戳刀子,不许姐姐亲近我……我委屈!” 萧弈睨着他。 他委屈? 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知道他们已经亡故了吗? 这话若是传到他们耳朵里,镇国公估计得拎着铁棍,把他腿敲断。 镇国公夫人得拿着针线,把他嘴巴缝起来。 让他见识一番,什么叫男女混合双打。 他沉声:“去游廊跪着,把《女戒》《女德》各抄一百遍。” 南宝珠又哭着向南宝衣致歉,才跟着宁晚舟抄书去了。 萧弈看着南宝衣。 她今日穿卷云纹嫩莺黄的襦裙,裙裾铺散在地面,像是盛开的小芙蓉花,又像是一只嫩绒绒的莺鸟。 垂头落泪时,露出白皙后颈,娇美稚嫩,像是易碎的瓷器。 他道:“过来。” 南宝衣抬起朦胧泪眼。 二哥哥眉目如山,丹凤眼中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他对面,顾崇山席地而坐,轻轻捻着黑檀木珠,眼睫低垂,正饶有兴味地打量她。 她低下头,慢吞吞跪坐到萧弈身边。 萧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好大一个包……”虽然心疼,但他还是忍不住嗤笑,“南娇娇,你本就蠢笨,再撞几次脑袋,今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南宝衣咬牙。 她以为二哥哥是要心疼她,结果这货居然取笑她! 碍着有外人在场,她不好使小性子。 她十指发白地揪住裙摆,含泪道:“二哥哥真爱说笑……” 顾崇山真诚建议:“南五姑娘以后出门,不妨随时准备一顶头盔,如此一来,就不怕被砸坏脑袋了。这般金贵的脑袋,该好好保养才是。” 说完,他和萧弈两个同样凉薄的人,居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南宝衣:“……”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这两人已经被她杀成串串了! 她按捺住不满,乖乖为两人添茶。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好声好气道:“九千岁,这次蜀郡大旱,我立下了不少功绩。您对朝堂比较熟,您觉得皇上会如何奖赏我?” 她想捞个郡主当当。 再不济,混个县主也是不错的。 等她封了爵位,她就向权臣大人告白!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是人精。 顾崇山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余光掠过萧弈,他捻了捻黑檀木珠,道:“南家虽是皇商,但放在权贵多如过江之鲫的盛京城,什么也不是。靖西侯虽是侯爷,但放在世家公卿多如牛毛的盛京城,同样什么也不是。南姑娘受出身所限,即使渴求受封爵位,也不是随便一点功绩,就能受封的。” 南宝衣捏着小手帕,眼瞳里掠过黯然。 她知道商家地位低下。 那些王侯之家的姑娘,一出生就是郡主、县主,可是像她这般女子,即使做出很大的功绩,也依旧不足以受封爵位。 真难过呀! “再歇两日,本督主要前往剑门关,巡察赈灾银发放情况。”顾崇山捻着黑檀木珠,“如果南五姑娘有兴趣,不妨随我一道前往?向导之功,也属于功绩。” 萧弈不悦。 这死太监,连人道都不能,也敢来打他家小娇娘的主意。 正要替南宝衣拒绝,却听见小姑娘清脆道:“好呀!督主出发时,记得来南府接我,我小堂姐的外祖家就在剑阁县,我幼时曾有幸去过两回。” 只要能攒功绩,无论怎样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倾尽一切、披荆斩棘,只为有朝一日,携满身荣耀,光明正大地站在权臣大人身边。 第222章 她对二哥哥生出了龌龊的心思 顾崇山离开后。 秋阳透窗。 南宝衣端起一盏热茶,深深嗅了一口。 她赞扬道:“二哥哥冲泡的大红袍,有种别样的兰香,很好闻。” “你要去剑门关?” “对呀,给九千岁当向导。” “你知道剑门关在哪里吗?” 南宝衣沉默。 她只知道剑门关在剑阁县境内,从前去的时候,是跟二伯母他们坐马车去的,她自己当然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胡闹。” 萧弈斥责,“顾崇山心思毒辣,你与他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南宝衣捧着瓷盏,没吭声。 萧弈见她根本听不进去,于是面无表情地拂袖离开。 窗外起了风。 初秋的,落叶金黄。 金丝芙蓉开得荼蘼秾艳,极奢贵雅致。 南宝衣孤零零坐在西窗下。 盏中的茶水逐渐冷却。 难道她不知道与顾崇山共事,是与虎谋皮吗? 可是,二哥哥是靖西侯,将来甚至还会成为权倾南越国的帝师。 而且他出身复杂,从宁晚舟和沈议潮的身份来看,他甚至很有可能出身大雍国的王公贵族。 她如何高攀得上?! 眼圈渐渐湿润泛红。 她仰头,饮尽了那一盏冷茶。 在她和萧弈闹别扭时,廊庑外。 南宝珠和宁晚舟跪在垫子上,面前置着一方低矮的书案。 笔墨纸砚铺陈开,两人默默抄书,彼此无言。 过了片刻,南宝珠后怕道:“还好娇娇只是轻伤,万一她有个好歹,我俩罪过就大了。等抄完一百遍书,我要带上所有零嘴,去向娇娇赔礼道歉。” 宁晚舟没吭声。 两人又抄了几张纸。 南宝珠抄得手指头疼,宁晚舟捧住她的右手,轻轻吹了吹热气。 “我替姐姐揉揉,姐姐就不疼了。” 他捻着她的指关节,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掩了潋滟的桃花眼,“晚晚要和姐姐,下第一好。” 南宝珠犹豫:“我和娇娇,才是下第一好……” 话音未落,宁晚舟的泪珠子就滚了下来。 砸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凉的。 南宝珠吓得不轻,急忙抬袖给他擦眼泪:“好好好,我跟你下第一好,好不好?你快别哭啦!” 这个捡来的丫鬟真是粘人。 动不动就哭,还要她放下身段安抚,弄得主仆身份都颠倒了。 不过看在她长得特别好看的份上,南宝珠决定继续宠着她。 宁晚舟靠在她怀里。 少女的怀抱,又软又香。 他靠着,就不想出来了。 他眨巴着美丽勾饶桃花眼,伸手卷起南宝珠的一缕青丝,“姐姐,你生得圆润白嫩,像是一颗稀罕的珍珠。” 这个比喻,深得南宝珠欢心。 “姐姐,我听侍女们议论,二夫人没法子帮你找到合适的人家,所以打算把你嫁去你外祖家。姐姐的外祖远在剑阁,正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那里可不比锦官城繁华,你真的要嫁去那种地方吗?” 南宝珠微怔。 她总把自己当成孩子。 总觉得嫁人这种事,离她好远好远。 可是没想到,一转眼她就快要及笄了。 她慢吞吞道:“女孩儿长大了,都是要嫁饶。我几位表哥都很好,嫁给他们,他们不会苛待我。” 宁晚舟眼底掠过一抹阴冷。 堂堂镇国公府公爷亲自挑中的美人,怎么可以拱手让人呢? 他撒娇,“可是,我舍不得姐姐嫁人。” 南宝珠想了想,认真道:“我表哥很好的!我若嫁去剑阁,定然也会带上你,我让我表哥收你做妾啊!” 剑阁? 踏出门槛的萧弈,耳尖微微一动。 他垂眸瞥向这俩货,“四妹要嫁去剑阁?” “是啊,我母亲,再相看不到合适的人家,就只能把我嫁去剑阁外祖家了。”南宝珠羞赧,“南家嫁不出去的姑娘,大约只有我一个吧!” 萧弈淡淡道:“既然要嫁去剑阁,总得先过去瞧瞧。过两日,本侯带你去剑阁外祖家相看夫婿,也不枉咱们兄妹一场。” 南宝珠莫名其妙。 她和这位二哥可没什么感情! 好好的,干嘛突然带她去剑阁相看夫婿?! 她委婉道:“二哥,剑阁得有三百里路程,蜀道艰险,十分难走,能不能不去啊?相看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时呀。” “不能。” 萧弈冷冷拒绝。 宁晚舟也不愿意南宝珠去相看夫婿。 他道:“侯爷,姐姐是我一个饶。” 他觉得这暗示真是十分明显了。 表哥应该听得出来,他不愿意放南宝珠嫁人。 世上哪有表哥,急着把表弟媳妇推出去给别人相看的? 可萧弈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两日后,去剑阁。” 南宝珠急忙趁机讨好:“二哥,既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能不能放我们回屋好好休息啊?这些个《女戒》《女德》,等从剑阁回来再抄也不迟啊!” 宁晚舟跟着点头。 两人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期盼。 萧弈面色凉薄。 这俩货把他家娇娘惹哭了,还在她脑袋上弄出来一个大包,也好意思跟他求情。 他微微一笑:“抄不完,不准回屋。” 完,拂袖而去。 秋风瑟瑟。 主仆俩对视一眼。 各自在心里面,把萧弈骂了个狗血淋头。 是夜。 廊庑下灯笼轻曳。 南宝珠和宁晚舟,还在苦哈哈地抄书。 尝心捧着戒尺站在旁边,侯爷吩咐,抄不完不许他们回后院。 吃喝拉撒睡,都得在朝闻院解决。 主仆俩抄得头晕眼花,时而抱头痛哭,时而仰长啸,只恨斗不过萧弈,要白白在此挨罚。 大书房里。 南宝衣用了些晚膳,坐在窗下读书。 心里面却是烦躁的。 她时不时看一眼远处书案,权臣大人端坐在那里挑灯夜读,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她,更别提搭理。 她知道,他还在为顾崇山的事情生气。 灯火明光,他玄衣金冠、姿容风雅,他是权倾蜀郡的靖西侯,也是战功赫赫的英雄。 他并不知道,他的妹妹,对他生出了龌龊的心思。 并暗搓搓为了那份心思,努力积攒功绩,努力争取爵位。 如果他知道,恐怕会更加生气吧? 南宝衣想着,眼瞳更加黯然。 夜渐渐深了。 萧弈靠在官帽椅上,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南宝衣放下书卷,蹑手蹑脚地靠近他。 , 珠珠:我不想相看夫婿 权臣大人:不,你想 抱歉没有写到渣男那啥,在明的章节里面,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2章 你是我的掌中之物 权臣大人每日要处理很多军务。 还要习武练刀,读书充实头脑。 他过得很辛苦。 南宝衣趴在书案前,认真凝视他的眉眼。 他生得太好看了。 眉骨和鼻梁都很高,骨相犹如精雕细琢,薄唇的弧度,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里面,最精致的。 南宝衣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鼻梁和眉眼。 “二哥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 对方没有反应。 南宝衣舔了舔嘴角,心翼翼地靠近萧弈。 她俯身过去,先是亲了亲他的眉心,又试着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颤巍巍伸出手。 指尖轻抚过他的嘴角,又沿着下颌往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喉结。 他的喉结,性感又有男人味儿。 终于摸到了,她心满意足。 而权臣大人始终没醒。 少女的丹凤眼中,罕见的流露出霸道和野性。 她朝他咬耳朵,“二哥哥,你一定会是我的掌中之物!” 萧弈耳尖微动。 他根本没睡着。 他听着南宝衣轻盈远去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狭眸情绪晦暗,犹如翻滚的墨海。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南娇娇,是喜欢他的。 而且,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啧…… 他注视着跳跃的灯火,薄唇微微翘起。 十苦抱着军营送来的一摞册子进来,“主子,这些公文明日一早就要用,沈公子让您今晚批阅出来。” 萧弈用指关节叩了叩书案,示意他放在那里。 他心情不错,懒洋洋道:“刚刚有一只野猫,对本侯,本侯迟早是她掌中之物。你怎么看?” “野猫?掌中之物?”十苦挠挠头,颇有些生气,“那人定是在侮辱主子!” “何解?” “野猫的掌中之物,那不就是老鼠?那人竟敢辱骂主子是老鼠,可见居心叵测,以下犯上!不知是谁骂的?主子定要安排那人去运腊肉,才算解恨!” 萧弈:“……” 多么美好的词儿呀,怎么到了十苦嘴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微笑,语调凉幽幽的,“月银减半,另外这两个月的腊肉,都由你来运。” 十苦:“……” 不是,他错了什么? 主子凭什么扣他月银,还罚他运腊肉?! 他只是来送公文的呀! 他以袖掩面,哭着奔出寝屋。 萧弈慢悠悠起身,打算去耳房沐身。 跨出门槛,却见书房廊下支起了贵妃榻和蚊帐。 南宝珠和宁晚舟这俩货,蹲在贵妃榻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赏月。 他散漫道:“一百遍抄完了?” 南宝珠怕极了他,急忙扯了扯宁晚舟的衣袖。 宁晚舟懒懒道:“没抄完,先歇歇。” 把贵妃榻支在书房廊下的法子,是他想出来的。 他就不信,他和南宝珠从早到晚睡在这里,萧弈能忍。 他忍不了,自然会免了他们的罚,放他们回屋睡觉。 可是他低估了萧弈。 萧弈勾唇,伸手摸了摸帐幔,“挺好的。明儿一早起来,继续抄。” 等他和娇娇成亲以后,他也要在园林里露支一张贵妃榻。 夜里睡觉,想想就刺激…… 宁晚舟和南宝珠,目瞪口呆地看他远去。 “太不是人了!” 南宝珠气愤。 “狗得很。” 宁晚舟附和。 廊庑尽头,传来萧弈漫不经心的声音:“再加一百遍。” 主仆俩默然不语。 半晌,终是抱头痛哭。 萧弈踏进耳房,随手解开腰带,丢掉锦袍和袍裤。 他站在青铜镜前,面容淡漠,修长的指尖一颗颗挑开上襦的盘扣。 很快,镜中青年只剩一条亵裤。 每一寸肌肉都精悍有力,腰瘦臀翘腿长,若是叫那些姑娘家看见,定然忍不住血脉喷张。 他把毛巾随意搭在颈间,丹凤眼噙着浅笑。 “南娇娇,这副身子,真是便宜你了。” …… 次日。 南宝衣坐在妆镜台前,仔细梳妆打扮时,荷叶从外面进来。 她满脸惊叹:“姐,程夫人又上门了!” “又来了?” 南宝衣好奇。 昨日给了她那么大的羞辱,她以为黄氏会知难而退,不再来纠缠。 “门房的护卫不许她进府,她站在府外哭嚎呢。”荷叶挑了一柄珍珠流苏金步摇,为南宝衣戴上,“她骂您水性杨花,又骂咱们家退婚是言而无信,引来好多人围观。” 南宝衣拿起眉黛,细细画眉。 她淡淡道:“她从前最要体面,想来程德语一定病得很重,才叫她舍下脸面,跑到咱们家门口骂街。” “骂也没用,大家都知道程家是个什么货色,因此都笑话她呢。” 南宝衣点上口脂。 镜中少女唇红齿白,美如芙蓉。 她很满意今日的妆容,起身道:“摆膳吧。用完早膳,咱们去程家瞧瞧。” “去程家?” 荷叶惊讶。 南宝衣跨出门槛。 前世今生,她与程德语之间,总该做个了断。 …… 黄氏领着南宝衣回了程家。 在得知南宝衣要去程家时,她激动地恨不能撞墙! 她就知道,南宝衣定然对她家二郎念念不忘! 一路穿过游廊照壁。 南宝衣注视着府邸景致。 昔日钟鸣鼎食的太守府,萧条落败,走了半刻钟,却连丫鬟都没看见几个,假山生了厚厚的青苔,角落里枯草蓬乱。 就连游廊,都因为很久无人打理,结了一层蛛网。 走到寝屋外,黄氏笑道:“二郎就在屋里,娇娇可要我陪你进去?” 南宝衣没搭理她。 她带着荷叶,踏进了门槛。 魏剑南抱刀守在屋外,随时盯着屋内的动静。 黄氏暗暗啐了一口。 贱人跟防贼似的,仿佛生怕她对她做些什么! 能嫁给二郎当正室夫人,伺候二郎一辈子,替程家传宗接代,乃是她的荣幸,她怎敢这般高傲? 都快十四岁了,却还没一门好亲事,可见眼高手低,怕到最后也是个没人要的! 她哼了一声,去隔壁喝茶了。 寝屋光影昏惑。 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药香,十分清苦。 程德语形销骨立,失去光泽的头发披散在枕巾上,如同枯草。 他嗅到了浅浅的芙蓉花香。 他睁开眼,那个少女坐在绣墩上,姿容极为淡漠。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2章 程德语之死 他看了片刻,忽然莞尔一笑,“娇娇定是来看我笑话的。” 荷叶皱了皱鼻子,暗道这厮还算有自知之明,她家小姐当然不可能是来替他冲喜的。 “数日未见,程哥哥消瘦许多。”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许是太过想念,因此日渐消瘦。” 程德语轻声细语,似乎唯恐惊扰了此间安宁。 南宝衣把玩着小手帕。 快要死的人了,也好意思来撩她一把。 若是放在前世,她听见这句诗,定然要高兴得跳起来,可是如今听来,只觉十分可笑。 她关心道:“程家落败,不知程哥哥的丧葬费,可有着落?” 程德语面色微僵。 这姑娘,说话未免太直了些…… 他捂着帕子咳嗽起来。 很快,血液染红了那方手帕。 他支撑着坐起身,语调透着自嘲: “昔日我与娇娇定亲时,曾对你十分不满。我想着我是天之骄子,是太守府的嫡公子,怎么能迎娶一个胸无点墨的商户女?后来我游学盛京城,常常收到你的书信。你字迹丑陋,措辞粗俗,令我更加嫌恶。 “所以当我从盛京城归来时,才会对知书达理的南胭感兴趣。我想着,我的妻子,定然要能与我红袖添香、对谈诗赋才行。 “可是,当我与你退婚之后,才发现,你竟然已经变得那么好。并非腹有诗书的那种好,而是格外纯真向上、娇气矜贵的好。既有大家闺秀的聪慧理智,又保留了小姑娘的天真烂漫。” 他定定注视着南宝衣,“我,很喜欢这样的娇娇。” 南宝衣始终垂眸不语。 甚至,唇角还噙着一抹讥讽浅笑。 程德语并不知道,她的聪慧理智,都是被他和南胭逼出来的。 也好意思拿来夸奖她? 她的耳畔浮现出一道清润的声音: ——本侯喜欢娇娇,无关你是丑是美,是苍老还是年幼。 ——你若是上苍钦定的福禄使者,本侯便是你的信徒。你若是被千万人唾弃的祸世邪崇,本侯便是你座下走狗。 ——本侯喜欢娇娇,无论怎样都喜欢,不分是非地喜欢。 南宝衣想起,在她重生归来,尚还只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的时候,权臣大人就已经很愿意对她好。 而不是等她变得很好很优秀时,再对她好。 所以,程德语喜欢的,只是她身上那些闪光点,而非她这个人。 当她将来失去这些闪光点时,程德语也会毫不留恋地舍她而去。 她道:“程哥哥的爱慕,太廉价了。比起你虚伪短暂的爱慕,我更欢喜他细水长流的陪伴。” “他……是萧弈吗?” “是。他陪我从泥泞深处爬起来,一步一步,青云直上,直到云巅。我无以为报,唯有义无反顾、披荆斩棘,为他踏出一条荣华之路。” 寝屋久久寂静。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程德语忽然抚掌大笑。 笑着笑着,他拿手帕捂住嘴,再度剧烈地咳嗽起来。 血液从他指缝间渗出。 他抬起憔悴虚弱的眼帘,“我以为我出身权贵,是蜀郡难得的贵公子。我以为我博学多才,是天下首屈一指的才子。可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家世,并不能成为我骄傲的本钱。原来我读过的那么多书,没有一本教过我怎样去爱一个人。南姑娘,从前的恩怨纠葛,终究是我托大了。” 南宝衣诧异。 程德语这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程德语面如金纸,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只木盒。 他把木盒递给南宝衣,“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些银票,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虽然知道南家不缺银钱,但还是请你收下。” 南宝衣接过。 程德语又剧烈咳嗽起来。 他凝视着南宝衣,真诚道:“娇娇能否原谅我?” 南宝衣坐在绣墩上,始终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很久,她起身离开。 程德语怔怔凝着她的背影,眼睛里透出浓浓的落寞和绝望。 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疲惫地倒在被窝里。 南宝衣带着荷叶,踏出游廊时,听见背后传来黄氏和程载惜撕心裂肺的哭嚎。 程德语,驾鹤西去了…… 魏剑南驾驶着马车,穿行过繁华熙攘的芙蓉街。 荷叶看着南宝衣。 自打登上马车以后,她就窝在小榻上,只看着那只木盒不说话。 她试探道:“小姐?” 南宝衣不语。 她打开木盒。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加起来得有十万两之多。 她抽出一张,轻轻捻着银票边缘。 荷叶替她斟了一盏茶,轻声道:“程公子如此大度,也算是放下了。这般洒脱,倒是叫奴婢高看他一眼。” 南宝衣始终沉默。 脑海中浮光掠影般,出现了前世的那些画面。 前世的她,其实并不知道何为喜欢。 只觉得程德语出身好、容貌好,学问好,因此很满意这门亲事,并下定决心做一个好妻子。 可程德语是怎么对她的呢? 在大婚之夜,把她一个人抛在新房,跑出去和南胭月下私会。 不顾她的脸面,和南胭出双入对参加锦官城各种酒席。 鄙夷她、嫌弃她,算计她娘家财富,在南胭毁掉她的容貌之后无动于衷。 甚至,纵容着程太守,把她献给老皇帝冲喜…… 她常常想,哪怕他不爱她,可他到底拿了她娘家那么多金银财宝,他是没有资格糟践她的…… 南宝衣掀开车帘。 正驾车的魏剑南颇为诧异,“小姐这是要做甚?” 南宝衣坐到他身边的小杌子上。 她从木盒里抽出一沓银票,肆意地抛向高空。 魏剑南和荷叶都愣住了。 无数张的银票,如雪花般一路飘落满街,如同祭奠光阴。 无数百姓沿街争抢,个个儿笑逐颜开。 十万两银票,尽数抛掷一空,就连那只雕花木盒,都被扔了出去。 秋日晴空,长风过境,酒旗招展。 零星野菊在街角开得烂漫。 南宝衣仰起头。 几缕青丝拂拭过她的面颊,更显小脸娇美白嫩,那双丹凤眼透着清润凉薄,像是蓄着深不见底的一汪山潭水。 ——娇娇能否原谅我? 程德语渴求的声音,近在耳畔。。 南宝衣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永不。” 第223章 二哥哥真让娇娇心旌荡漾啊 马车驶离长街。 街边,穿烟粉襦裙的少女,清瘦可怜,戴一方遮面轻纱。 正是南胭。 她弯腰捡起一张银票,手指发白轻颤。 凭什么南宝衣可以视银钱为无物,可以当高高在上的南府嫡女,而她就要在窑子里受苦,伺候那些恶心的男人?!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啊! 正要把银票塞进荷包,突然被人抓住肩膀。 她还没回过身,脸颊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她捂住脸跌倒在地。 抬起头,老鸨已经将她捡到的银票塞进自个儿怀里。 老鸨叉腰骂道:“贱蹄子,带你出来买胭脂水粉,你竟敢藏私房钱?!我告诉你,以后你赚的银钱,都归老娘!你也别想逃跑或者托人回南家求救,你这种烂胚子,南家才不会管你!” 南胭含着泪水。 她爬起来,讨好地挽住老鸨的手臂,“妈妈,胭儿不敢逃跑的……您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逃跑呢?您看,前面就是卖胭脂水粉的铺子,胭儿陪您进去吧?” “哼,这还差不多!” 铺子里除了胭脂水粉,还有些金钗首饰。 南胭扶着老鸨踏进门槛,掌柜的正在接待一对年轻夫妻。 男人容貌俊秀,挽着新婚妻子的手,温声道:“你怀这一胎十分辛苦,喜欢什么首饰,只管告诉我,我都给你买回去。” 他妻子生得温柔清秀,抬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米铺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咱们不能大手大脚地花钱。” “你是南家旁支的女儿,娶到你,是我高攀,我怎敢对你不好?这对龙凤镯好漂亮,我给你买回去。” “别,你前些日子,已经给我买了好几对。” “换着戴也无妨。” 南胭看得出神。 老鸨狠狠拧了下她的耳朵,“那是西街米铺的董老板,和他才过门不久的新婚妻子。他们都是体面人,你这蹄子总盯着他们做什么?!去,买胭脂去!” 南胭捂着拧疼的耳朵。 原来…… 那个男人就是西街米铺的董老板。 昔日,祖母想给她的夫君。 如果当初她答应嫁给他,那么此时被他千娇万宠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南胭? 一丝悔恨,在眼底掠过。 却也只是稍纵即逝。 她堂堂锦官城才女,怎么甘心嫁给区区米铺老板? 就算她现在进了窑子,又如何? 总有一,总有一,她还会东山再起! …… 回到松鹤院,南宝珠打发荷叶收拾行李。 荷叶一个头两个大,“姐,前阵子您险些被烧死在镇南寺,还没受够教训吗?眼见着入了秋,您就别再出门啦!” “你家姐血液里有风,不出去憋得慌。” 南宝衣倚在窗畔,把玩金步摇。 她望向槅窗外。 秋阳和煦,府里的芙蓉花开了许多。 魏剑南正在花丛中练刀,刀法凌厉凶狠。 虽然是年近四旬的大叔,耍起帅来依旧迷人。 一套刀法耍下来,游廊里面站了不少丫鬟围观,指指点点羞羞怯怯,甚至还有大胆的丫鬟,羞答答跑上去送水壶和汗巾。 南宝衣掐下一朵芙蓉花,“魏大叔。” 魏剑南擦着汗走过来,“姐?” “我后日要启程前往剑阁县,你为我驾车。” “好。” “魏大叔对剑阁县熟悉吗?” “守剑门险,乃是蜀道上的明珠。其县内的剑门关更是赫赫有名的下第一关,怎会不熟?”魏剑南眼中流露出一抹怀念,“‘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霸道得很呐。” 南宝衣笑道:“熟悉就好,我不用另请向导了。” “姐要去剑阁?” “是啊。” 魏剑南眼底掠过复杂,面上却没什么,笑嘻嘻继续练刀去了。 南宝衣目送他远去。 她忽然想起,当初就着一坛女儿红,与他促膝夜话的情景。 ——我少年时,曾有一位青梅竹马,彼此相爱,矢志不渝。我迎娶她不到五年,家国突然遭难。她取出铜镜摔成两半,我与她各执一半,约定哪怕将来国破家亡彼此失散,哪怕生死经年容颜老去,也定要凭借这半面铜镜,找到对方…… 南宝衣心底浮现出一抹怪异。 细白的指尖,轻轻叩击窗台。 她吩咐侍女:“去拿南越国志来。” 侍女很快捧来一本史书。 两年前才修订的南越国志,捧在掌心,似乎还能嗅到油墨的清香。 南宝衣翻开。 扉页是一张舆图。 她的目光落在蜀道剑门关那一带。 剑门关以外的疆土,原本并不属于南越。 那里坐落着卫国,一个人口不过两百万的富庶国。 十年前,薛定威率军攻打卫国,诛灭卫国皇族,将他们的疆土和百姓并入了南越。 卫国…… 魏剑南…… 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南宝衣合上史书。 她望向铜镜,将那朵淡粉芙蓉簪上鬓角。 这趟去剑阁,她心里总不大安生。 或许,得问权臣大人借两个人。 她提着鸡汤来到朝闻院,二哥哥正在练刀。 玄色劲装猎猎翻飞,脚踩纹金靴履,挥舞着一把比人还要高的九尺陌刀,刀锋凛冽,摄人心魄。 她站在角落,饶有兴致地看着。 一刻钟后,萧弈潇洒收刀。 他瞥向南宝衣,“来做什么?” 南宝衣提着鸡汤,哒哒哒地上前,脆声:“二哥哥的刀法又精进许多,娇娇瞧着,不禁心向往之心花怒放心旌荡漾啊!” 心旌荡漾…… 萧弈居高临下地挑了挑眉,“怎么个荡漾法?” 南宝衣噎了噎。 她知道,萧弈还在为她答应顾崇山的事情而生气。 她换了话题,笑眯眯道:“我特意吩咐厨房为二哥哥熬了鸡汤,二哥哥趁热喝?” 萧弈面无表情。 视线落在她的鬓角。 初秋的,正是芙蓉花开的季节。 姑娘鬓角簪着一朵淡粉芙蓉,开得层层叠叠千娇百媚,却压不住她半分艳色。 九尺陌刀在手中转了一圈。 锋利的刀尖慢悠悠挑下少女的鬓角芙蓉,他用指尖托起,垂眸轻嗅,“吧,找我作甚?” , 谢谢仙女们投的月票和推荐票,抱住 第223章 侯爷的气度,动若疯狗 南宝衣摸了摸空落落的鬓角。 她仰起脸,“二哥哥,我想问你借余味和尝心。此去剑门关少则一月,多则两月,身边人会些拳脚功夫,心安。” 萧弈把陌刀丢在兵器博古架上,转身朝寝屋走去,“准了。” 南宝衣微讶。 她以为,得花大功夫才能搞定二哥哥。 他怎么答应得这般爽快? 萧弈踏进门槛。 他在罗汉榻上坐了,把那朵淡粉芙蓉夹进书页。 后日,他也要启程去剑阁。 他不会叫顾崇山欺负南娇娇的。 此外,顾崇山那日,在茶几上写下的,乃是“卫国国库”四字。 剑门关一带,恐怕藏着薛定威毕生的秘密,和一个王国的财富。 他对敌饶秘密和惊世宝藏,很感兴趣。 他有种预福 剑门关一行后,或许他能代替薛定威,坐上镇西大都督的高位。 …… 启程时十分顺利。 南宝衣告诉老夫人,九千岁看中她聪明机灵,邀请她去剑阁巡察赈灾银的落实情况。 老夫人觉得阉人都是可怜人家的孩子,因此对顾崇山并没有偏见,再加上监督赈灾银本就是攒福气的事,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 甚至,还为南宝衣准备了好几马车的丫鬟仆役厨子金银细软,被南宝衣连连拒绝才罢休。 顾崇山的马车,在清晨时出现在南府外。 是一辆八匹马拉的宽大马车,极尽豪奢华贵。 南宝衣登上车。 顾崇山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正垂眸把玩那串黑檀木珠。 意料之外的,薛媚和她哥哥薛其山也在。 她踏进马车,朝顾崇山施了一礼,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薛媚轻哼一声:“没想到你也要去剑门关。南宝衣,我可告诉你,我去剑门关,是为了监督赈灾银有没有落到实处,好给自己多攒功绩,将来能得封郡主。你一个商户女,你去剑阁做什么?” 南宝衣捧起一盏杏仁茶。 巧得很,她也是去攒功绩的。 她也想受封郡主啊! 但她没敢把话出来。 夏明慧是薛媚的闺中密友,如今夏家整锅被端,薛媚恨她都来不及,若是知道她去抢功劳,肯定会更加针对她。 三百里行程,她想过得舒服些。 正想着寻个幌子,顾崇山幽幽道:“她也是去攒功绩的。” “什么?!”薛媚大怒,“九千岁,你答应过我父亲,这趟剑门关之行,会把所有功绩都让给我,如今捎上南宝衣,算怎么回事?!” 顾崇山冷漠:“你在质问本督主?” 薛媚犹如被猫摁住的老鼠,瞬间噤声。 过了片刻,她压不住怒意,忍不住碎碎念,间或骂南宝衣两句。 南宝衣喝了半盏杏仁茶,“薛媚,你烦不烦?” 薛媚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敢嫌我烦?!” “整座马车,就你喋喋不休,像个碎嘴的老姑婆。” “你——”薛媚勃然大怒,“哥,你看南宝衣,她欺负我!” 薛其山自打南宝衣登上马车,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错开过。 他朝南宝衣露出讨好的笑容,“南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就是聒噪。父亲平日里也常常训斥她,但她任性刁蛮,总是狗改不了那啥。” 薛媚彻底炸毛! 她还要骂,顾崇山冷淡道:“再一个字,马上滚回锦官城。” 薛媚默默闭嘴。 虽然安静如鸡,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瞪南宝衣。 南宝衣唇畔讥讽,享受地喝起杏仁茶。 官家驿道,蜿蜒着通往西北。 距离顾崇山车队十里之遥,萧弈的车队紧随其后。 车厢宽敞,竹帘高卷,光影明亮。 山风盈盈,随着马车逐渐驶进群山大川之中,车外景致更加郁郁葱葱,呼吸清爽如同洗肺。 萧弈端坐在角落,玄衣金冠,正轻嗅茶香。 矮案上摊着各种零嘴,肉脯干果花糕,俨然一副要去郊游踏青的架势。 软毯上,宁晚舟拿着玉梳子,仔细为南宝珠梳头发。 他盘膝坐在南宝珠旁边,温柔道:“姐姐的头发,细密乌黑,这么梳下来,一点儿也不会打结。摸起来,就像绸缎似的。” 因为车中洁净,所以他们都是褪去鞋袜的。 南宝珠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脚丫子,笑道:“晚晚的脚,精致白皙,像是用白玉雕琢……就是有点长。” 就是有点长…… 萧弈正喝茶呢,险些一口呛住。 他冷眼睨向这俩货,他们毫无所觉般依旧滔滔不绝: “姐姐的肌肤,白嫩润泽。” “晚晚的脸蛋,美艳动人。” “姐姐的味道,清雅香甜。” “晚晚的腰肢,细软妩媚。” 萧弈:“……” 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 这俩货,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冷淡道:“叫你们抄的《女戒》和《女德》,抄多少遍了?” 主仆俩同时噤声。 半晌,宁晚舟转过来抱住萧弈的左腿,“侯爷的腿,修长匀称。” 南宝珠紧忙抱住萧弈的右腿,“侯爷的腿,无坚不摧。” “侯爷的腰,劲瘦精悍。” “侯爷的臂,性感有力。” “侯爷的威严,静若蛟龙!” “侯爷的气度,动若疯狗!” 动若,疯狗…… 萧弈嘴角微抽。 他一脚踹开一个,冷笑:“三百遍,少一遍都不成。十言。” 十言踏进车厢,把矮案上的零嘴全部没收,换上笔墨纸砚。 他真诚道:“读书好,能增长见识开阔胸襟。二位放心大胆地写,属下带了两大壶墨汁两尺宣纸,写不完的。就算写完了,沿途城镇还可以买。” 南宝珠:“……” 宁晚舟:“……” 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啊! 主仆俩手握毛笔,满脸是泪,可怜兮兮地抄书。 萧弈盯着他们抄书,慢悠悠喝了口茶。 舒坦! 第223章 细雨骑驴入剑门 七后。 南宝衣卷起车帘。 正值细雨蒙蒙,四周群山环抱,山间白雾隐现,景致波澜壮阔。 远处,大剑门山矗立在秋雨郑 剑门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峰峦似剑,两壁对垒如门,故名为“剑门”,地势凶险巍峨,更有栈道横陈峭壁,瞧着令权战心惊。 猿叫声从群山深处传来,回音经久不绝,更显凄厉凶恶,仿佛是鬼怪在独自呓语。 黄鹤盘旋在落雨的空,虽高远,可群山更加巍峨,令龋忧它能否飞得过那峥嵘蜀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 绝非妄语。 南宝衣轻声吟诵:“‘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这首诗,不适合南五姑娘。” 顾崇山饮着烈酒,红唇扬起。 南宝衣望向他,双眼亮晶晶的:“陆放翁在诗中感慨,难道他这一生,仅仅只是个骑驴入剑门的诗人吗?我想,他大约更想铁马冰河战场厮杀。而我同样志不在锦官城,我也想去更大的地,青云直上,直到云巅。” 顾崇山晃了晃盏中酒水。 他眯起眼睛,笑容嘲讽:“笼中的金丝雀,翅膀那么,如何飞得过名山大川,直上云霄?” 车厢角落,薛媚拽了拽薛其山的衣袖。 她声道:“哥,他们在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薛其山老神在在,“如果我听得懂,早就在父亲帐下谋到一个职位了,还有必要跟你跑到这种鬼地方?”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才缓缓停下。 驾车的太监恭声道:“督主,前面柏道陡峭,马车过不去。” 顾崇山淡淡“嗯”了声。 他走下马车,朝柏道而去。 南宝衣紧随其后。 所谓的柏道,古朴通幽,地面铺着青石板砖,两侧种满了粗壮巍峨的松柏,得有数百年的历史。 鸟叫声十分幽远,令人分不清楚它们究竟是在哪里鸣剑 余味与尝心背着包袱,跟在南宝衣身后。 魏剑南递给南宝衣一根手杖,“要走上十里地,才能到觉苑寺。” 觉苑寺是他们歇脚的地方。 南宝衣接过手杖,欢喜地道了谢。 走出半里地,顾崇山往后看了眼。 丫头蹦蹦跳跳的,似乎很喜欢这里的风光。 他抿着红唇,继续往前走。 南宝衣虽然来过剑阁县两次,但都是在很很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如今穿过这般古朴幽静的柏道,她见到什么都新鲜,丝毫不觉得累。 她身后,薛媚快要哭了。 她提着宽大曳地的裙子,走几步就会踩到裙摆上,不过才走了半里地,已经摔了三五个跟头。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黑着脸命令薛家仆役弄一副担架,把她抬着过柏道。 薛其山也不愿意吃苦,跟着坐起粒架。 经过南宝衣身边时,薛媚居高临下地嘲弄:“南宝衣,你慢慢走,我可要先去觉苑寺了。听那寺庙很,干净的禅房都没两间,我就不客气了,最好的禅房,归我喽!” 完,兴冲冲到前面去了。 南宝衣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喜欢这地方。 看看古柏,听听鸟叫,多自在呀。 又行了两里地,前方出现了一尊陶俑。 是女人造型的陶俑,与真人一般大,矗立在柏道边,骤然看见时,还以为是谁站在那里,瞧着有点吓人。 “那是什么?” 南宝衣好奇。 魏剑南回答道:“陶俑。” “陶俑?放在这里做什么?” 魏剑南摇摇头,“从前没有的,许是当地人弄的标记。” 余味道:“奴婢倒是觉得,很像妆点柏道的饰品。” “是祭奠山神。” 尝心神神道道地开口:“山中藏有神灵,为了祈求当地风调雨顺,因此用陶俑向山神献祭,寓意给山神娶妻。” “是这样吗?” 南宝衣好奇地手搭凉棚,朝远处眺望,“可是前面还立着好多陶俑,那位山神一口气娶这么多媳妇,受得了吗?” 三人静默。 有时候,他们觉得自家姐的脑子,跟别人不一样。 他们走过柏道,没多久,萧弈等人过来了。 南宝珠和宁晚舟在后面磨磨蹭蹭,萧弈与姜岁寒走在前面。 姜岁寒摇着折扇,笑眯眯道:“萧家哥哥真是,来剑阁县也不与我打声招呼,害我半路骑马,花了好大力气才追上来。” “我记得,你师父在剑阁县。” “是,老头子就住在剑阁县,我琢磨着跟你一起过来,探望探望他老人家。” 姜岁寒着话,眼睛里多了些感慨。 想他二十一世纪的医学博士美妆博主带货达人,一朝穿越到这个时代,还穿成了个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怎一个‘惨’字撩。 那年风雪夜,他被亲生母亲丢在一座茅屋外。 茅屋主人,正是他师父。 他师父养他到十岁,传授他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这才打发他出去自谋生路。 后来,他就遇上了萧家哥哥。 萧弈想起他的坎坷身世,淡淡道:“他对你有养育之恩,确实该去探望他。” 着话,姜岁寒忽然注意到前方陶俑。 他好奇:“萧家哥哥,你瞧那是什么?” “陶俑。” “出现在这里,好生古怪。” 两人走近了,那陶俑塑造得栩栩如生,眉目之间仿佛能看见细微表情,再加上是活人大,出现在这幽深无饶的柏道上,竟带给人莫名的恐怖福 姜岁寒摇着折扇,忽然道:“前面还樱” 一路走出柏道,陶俑竟有十几个。 姜岁寒凑近了要仔细观察,却被萧弈拦住。 他冷冷道:“尸臭。” 姜岁寒迅速后退,不敢置信:“尸臭?这你都能闻出来?!” 完,又拍了拍脑袋,“我倒是忘了,你家祖上是调香出身,你家族的人嗅觉都很灵敏……” 萧弈脸色不大好看。 山脚下的城镇,远远望去安宁祥和。 只是这个地方…… 怕是水深得很。 怨不得顾崇山要来这里。 他抬步朝山脚走去。 姜岁寒回头:“你们两个跟上啊!” 却看见南宝珠和宁晚舟各自抱着一尊陶俑,正欢喜地地耍玩。 南宝珠甚至亲了一口陶俑。 “呃……” 姜岁寒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们陶俑的真相。 第223章 萧弈的眼神好可怕! 山脚城镇,是剑阁县的一部分。 觉苑寺矗立在城镇边缘,是个很的寺庙,因为香火不旺盛,僧人早些年就跑光了,只余下一位年迈的老婆婆,每日打扫寺庙。 南宝衣仰起头,宝殿雕梁画栋,廊下宝柱上的龙女彩绘栩栩如生,缠绕的蛟龙高高昂起头,似乎要腾云而去。 余味走了过来,笑道:“禅房已经打扫干净,细软之物也放置妥当。九千岁那边的太监过来传话,是午膳在附近酒楼吃。” 南宝衣点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想争功绩,不急于一时。 她往寺庙外面走的时候,宝柱后面,探出一双浑浊的老眸。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指甲无意识地抠刮过廊柱,发出刺耳杂音。 “年轻的姑娘,年轻的姑娘啊……” 她嗓音沙哑,看不出表情是哭是笑。 张记酒楼。 顾崇山在大堂要了张饭桌。 南宝衣问二要了煮沸的热水,仔细烫过碗筷,抬眸望向顾崇山:“九千岁,您要不要也烫烫干净?” “穷讲究。” 顾崇山这么着,却还是把碗筷推到她面前。 薛媚急忙也把自己的碗筷推过来,“给我也烫烫。” 南宝衣嫌弃,把茶壶递给她,“自己弄。” 薛媚厌恶:“宁愿伺候一个阉人,都不愿意伺候本姐,跟你这种狗腿子坐在一起,吃饭都不香了!” 南宝衣懒得搭理她。 二很快端来饭菜。 全是剑阁县一带的特色菜肴,凉面火烧馍核桃饼豆花稀饭酸菜,当然最少不了各种煎蒸炖煮拌的豆腐。 薛媚不悦,拿着筷箸在盘子里拨来捣去,“全是豆腐,怎么吃呀?我素日里少不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 薛其山同样拨弄着一盘煎豆腐,“九千岁,你是不是缺银子呀?点这么多豆腐作甚?我想吃烧鸡,要整只的。” 南宝衣暗暗翻了个白眼。 剑阁县的豆腐宴闻名蜀郡,既然是豆腐宴,当然都是豆腐啦! 这两人真不识货。 顾崇山面无表情,把那两盘被乱糟糟拨弄过的菜肴,全部倒在他们饭碗里。 “不想吃,可以滚。” 他沉声。 薛媚和薛其山顿时哑口无言。 得,到底是个不好惹的主,还是闷头吃吧。 “剑阁县的豆腐乃是一绝。”南宝衣笑眯眯分开筷箸,“今日九千岁请客,女子定要好好品尝。” 九千岁位高权重。 她的郡主之位还拿捏在人家手里,她得好话哄着呀! 她夹起一块豆腐,吹了吹热气,心翼翼放进嘴里。 吃完,忍不住弯起眉眼,“果然与锦官城的豆腐不同,豆汁浓郁,确实很美味呢。” 远处角落。 萧弈等人,也要了张饭桌。 姜岁寒摇着折扇,“啧,那大太监请南五吃豆腐啊!” 萧弈面色冷峻。 一双丹凤眼盯紧了南宝衣,手中的筷箸几乎快要折断。 这姑娘是没吃过豆腐还是怎么的,是锦官城买不到豆腐还是怎么的,不过是场豆腐宴,也值得她笑成那个样子? “二哥,”南宝珠怯怯开口,“娇娇就在那里,咱们为何不上前相认?我今夜想与她一道睡。” 萧弈凉幽幽瞥向她。 她想与南娇娇一道睡? 难道他不想吗? 萧弈的眼神好可怕! 南宝珠低下头,瞬间吓哭! 宁晚舟体贴地往她碗里夹了块豆腐。 他算是悟出来了,在萧弈面前,少话多吃饭,才是正经。 是夜。 觉苑寺烧了热水,南宝衣在耳房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才爬上软榻。 她抱着枕头打了两个滚,笑眯眯道:“热水澡真是好东西,泡过之后,沿途的疲惫都没有了!余味尝心,你俩也去泡泡吧?外面有魏大叔守着,不会有事的。” “还是轮着去比较好。”尝心脸木然,“奴婢自打踏进那条柏道,看见那些陶俑,心里就不大舒坦。这座城池,没有姐想象的干净。” 南宝衣用脸蛋蹭了蹭枕头,又乖又萌:“那好吧……” 夜渐深。 南宝衣躺在软榻上,不知为何总睡不大安稳。 窗外山风呼啸,隐约落了秋雨。 细细麻麻的哭声夹杂在雨水深处,像是奶猫在嚎叫,又像是孩子在啼哭。 南宝衣唤道:“余味,你有没有听见哭声啊?” 没人应答。 她坐起身,掀开帐幔。 帐外,是一张苍老的脸,正定定盯着她。 她惊得险些失声尖叫! 好在她很快认出,这老婆婆是打扫觉苑寺的人,傍晚时还给她屋里端过热茶的。 她及时捂住嘴,声道:“婆婆,你怎么跑我屋里来了?” 老婆婆擎着一盏油灯,双眸苍老浑浊,也不话,伸出枯树枝般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腕子,把她往外面拽,似乎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南宝衣脸复杂。 她望一眼寝屋,余味和尝心昏睡不醒,可能是被这老婆婆在茶水里下了药,估计魏大叔也是如此。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想着顾崇山也住在寺庙里,而且这老婆婆瞧着实在不像坏人,大约不会出事。 “婆婆,我披件斗篷先。” 她系上厚实的斗篷,才随老人踏出寝屋。 风雨如晦。 宝殿里的灯笼在寒风中飘摇,因为夜雨漆黑的缘故,只能晕染开一团光,宝柱上雕琢的蛟龙和龙女,在今夜的光影中看来竟然有一丝狰狞。 南宝衣随她穿过蜿蜒游廊,行至一处紧闭的朱漆槅扇外。 她刚刚在睡梦中听见的孩儿哭声,逐渐清晰。 竟是从朱漆槅扇后传出来的。 这寺庙瞧着破旧,居然还住着孩儿…… 南宝衣好奇:“婆婆——” 还没来得及话,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 她惊呼一声,狼狈地撞进了朱漆槅扇里! 风雨如晦。 蜿蜒游廊间的宫灯,被风吹灭几盏。 半明半暗间,依稀可见地砖上残留着两行湿脚印,正是南宝衣和老婆婆的。 雨丝被风吹进游廊,晕染开她们的脚印。 半晌,又一行脚印悄然出现。 …… 江氏镖局。 江家家风淳朴,又是做走镖生意的,最讲究侠义和古道热肠。 萧弈他们今夜宿在这里。 , 明见 第223章 她那么娇气 江氏镖局。 南宝珠的到来,可把两位外祖高兴坏了,在家中大摆宴席,因为江家人多,闹到半夜还没散席。 外祖母搂着南宝珠,笑道:“前两日就收到你母亲的飞鸽传书,说你这次来外祖家,是为了相看夫君。来来来,快从你众多表哥里面挑一位满意的!” 江家适婚的儿郎们,立刻排列齐整。 算上旁支,整整二十八位! 南宝珠汗颜。 这架势,简直比王爷选妃还隆重啊! 她拉过宁晚舟,偷偷道:“晚晚,也不是我一个人嫁,你也是要嫁过来当妾的,你帮忙挑挑?你觉得做最左边那位如何?” “太壮。” “最右边那位呢?” “太瘦。” “左起第二排第三个?” “太矮。” 两人忙着选婿的功夫,萧弈独自踱出灯火通明的大院。 此间无人。 廊庑正对着江家园林,灯火摇曳,清秋长夜一派凄风苦雨,芭蕉声声,实在算不得好景致。 他负手而立,捻了捻指间的猫眼石戒指。 今夜寒凉,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有没有睡着,余味和尝心是否能照顾好她…… 她那么娇气,觉苑寺那种简陋的地方,能睡得香吗? 正沉吟时,江家家主从游廊尽头走来。 他是南宝珠的外祖,蓄了一大把络腮胡子,看上去凶神恶煞,可笑起来时胡子一翘一翘,十分喜气。 他朗声道:“侯爷不在宴席上吃酒,怎么独自跑到了这里?可是我江家招待不周,叫侯爷受了委屈?” “江家美食众多,烈酒甘醇,未曾招待不周。” “哈哈哈,那就是我江家未曾请歌姬舞姬,为侯爷助兴的缘故?” “女色皆是浮云。” “看来,侯爷有心事。”江家主声若洪钟,“听闻盛京城的九千岁也驾临了剑阁县,莫非,你们是为卫国国库而来?” 萧弈挑了挑眉。 难道剑阁县内,当真藏着卫国国库? 他假意没听说过,道:“请江家主细说。” “那是十年前的事啦!卫国在剑门关外,原是个富庶小国,未曾招惹薛定威,却被薛定威所灭,皇族更是诛杀殆尽。说也奇怪,薛定威的军队并没有找到对方的国库。有人说卫国人在战争前转移了财宝,也有人怀疑,是薛定威吞并了卫国国库。” 萧弈捻着猫眼石戒指。 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十岁少年,并不了解这些秘辛。 顾崇山来剑阁县,果然居心叵测。 江家主抄起一根老烟枪。 他点燃烟枪,津津有味地抽了起来:“我们当地还有个趣谈,当年卫国公主卫姬绝世倾国,薛定威一见钟情,为了得到美人,不惜举蜀郡数十万兵力攻打卫国,最后携美而归,金屋藏娇。” 萧弈挑了挑眉。 卫国公主什么的他倒是不清楚,但薛定威身边,确实有一位美人。 那老狼流连美人香榻,十年未曾出征。 就连夜郎之战,都是他萧弈代为执行。 “后生崽,老夫很看好你。”江家主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弈的肩膀,“如果蜀郡变天,那么能执掌边境五十万大军的,只有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我们江家,哈哈哈!” 萧弈捻着戒指,久久默然。 江家主离开后,园林风声依旧。 黑夜里的雨水清寒摄骨,园林深处,一道人影撑伞而来。 …… 觉苑寺。 南宝衣被老婆婆推进了朱漆槅扇。 她“哎哟”一声,站起身,拍了拍斗篷上沾染的尘土。 举目四望,这是个宽敞却简陋的屋子,大约是宝殿改造而来,还有陈旧的香案和烛台。 六七岁的孩童,抱着双膝蹲在墙角,哭得十分伤心。 老婆婆跟进来,警惕地掩上屋门,小心翼翼挑亮油灯芯。 南宝衣蹲到那小孩儿跟前。 她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深更半夜哭得这么凶,可是谁欺负你了?” 小孩儿抬起泪兮兮的脸,奶声奶气道:“姐姐,我叫穗穗!我娘亲不见了,我想娘亲!” “我也想娘亲!” “我也想娘亲!” 角落传来稚嫩的说话声。 南宝衣惊得回头望去。 原来这屋子里不止穗穗一个孩子,还有十几个小孩儿团在帐幔里,顶着一床花被子,正依偎取暖。 南宝衣站起身。 她望向那位老婆婆,她跪坐在蒲团上,面朝香案方向,苍老的面容平静深邃。 她轻声:“婆婆,他们的娘亲去哪儿了?” 老婆婆答非所问:“姑娘,明日一早,启程离开剑阁吧。” “为何?” “你听说过,卫国的诅咒吗?” 又是卫国…… 南宝衣眼神微闪,正色道:“愿闻其详。” 老婆婆声音沙哑:“十年前,卫国被薛定威所灭,卫国皇族更是被斩杀殆尽。有人说,卫国皇族受尽凌辱,曾在死前立下咒言,称不出十年,蜀郡必发生天灾人祸。” 南宝衣道:“谣传而已,不足为信。” “距离卫国国灭,恰是第十年。蜀郡大旱,险些饿殍遍野,这就是天灾。”老婆婆斩钉截铁,“皇族的诅咒,应验了!” 南宝衣歪了歪头。 她仍旧是不信的。 天底下没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叫一个大郡发生天灾人祸。 至于大旱,不过是凑巧罢了。 若那卫国皇族真有本事,何不先救一救他们的国家? “你与我有缘。”老婆婆起身,认真凝视南宝衣的小脸,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回去吧,回锦官城去吧。剑门关这趟水太深,小姑娘家家的,掺和不得。” 油灯跳跃。 南宝衣弯唇轻笑,“曾有人夸我,说我是世上最有勇气的姑娘。可我经历得越多,就越是知道,我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婆婆,为了他,我愿意成为世上最有勇气的姑娘。富贵险中求,我心甘情愿。” 她再蠢,也能看出来,剑门关这趟水很深。 能劳驾顾崇山亲自巡察,绝对不只是为了监督赈灾银。 薛定威,卫国,魏剑南…… 脑海中的线索,悄然编织成片。 剑门关这个地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而毋庸置疑,只要帮顾崇山这一次,她就会被册封为郡主。 她,想当南越郡主! …… 江氏镖局。 “离开这里?” 萧弈沉声。 姜岁寒撑伞而来。。 他收拢纸伞,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我师父刚托人送来的,叮嘱我尽快离开剑阁。老头子从来没有这般紧张过,萧家哥哥,我这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第223章 像是她曾陪伴过他很长一段光阴 信上字迹潦草。 写信之人,大约是在紧急状态下写出来的。 夜雨连绵,山风呼啸。 随着游廊灯笼一盏盏被打湿吹灭,黑暗犹如鬼怪,逐渐侵蚀到每个角落,就连远处嘈杂的宴会声都变得隐隐绰绰,令人更加不安。 “萧家哥哥,不如咱们明日叫上南小五,暂且离开剑阁?我师父虽然混不吝,但对我还是相当仗义的。他说有事,定然就会有事。” 萧弈不语。 溅进游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裾,晕染开一片深色。 良久,他拿过姜岁寒的纸伞,“我去一趟觉苑寺。你好好待在江家,务必照看好宁晚舟和南宝珠,不许他们出门招惹是非。” 姜岁寒凝重地点点头。 他目送萧弈离去,正要转身回屋,却撞上了宁晚舟。 他急忙抚了抚胸口,倒退几步,骂道:“来了也不出声,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这么晚了,萧弈要去哪里?” 宁晚舟问道。 “去觉苑寺找南小五呗,还能去哪儿。” 宁晚舟抿了抿淡粉菱唇,“都深夜了……” “就是深夜才要去啊,这才是英雄本色。” “姜神医,你又乱用词语。” “英雄,本‘色’,你品,你仔细品。” 宁晚舟缄默不语。 半晌,他道:“我刚刚走过来时,听见你们在议论剑阁。剑阁会有危险吗?萧弈这趟剑阁之行,恐怕并不只是为了保护南宝衣吧?” “小孩子家家的,与你说了你也不懂。”姜岁寒摇着折扇,“快去睡觉吧,小孩子睡得早,容易长高高。” 宁晚舟正色:“我并非小孩子,这趟出远门,是为了摆脱我爹娘的名声,建立自己的功业。我希望我及冠时,别人会指着我说,看,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宁公子。而不是,看,那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少年涂脂抹粉,襦裙精致。 虽然才十三岁,可眉目间却自呈英气风流,言语更是掷地有声。 姜岁寒肃然。 正要鼓励他一番,南宝珠提着裙裾找来了。 她朝姜岁寒福了一礼,轻轻拽住宁晚舟的袖角,“晚晚,孤男寡女的,你怎么能和姜神医站在这种黑黢黢的地方呀?传出去,名声不好的。咱们回屋就寝吧,我要你伺候我沐身。” 沐身…… 宁晚舟的狐狸眼瞬间亮起。 他亲亲热热地牵起南宝珠的小手,柔声道:“姐姐,都怪姜神医非要拉着我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轻薄我呢。咱们回屋吧,我伺候姐姐沐身去。” 主仆俩颠颠儿地走了。 姜岁寒:“……” 说好的建立功业呢? 怎么建到人家小姑娘的闺房里去了? 还有,他何时要轻薄他了?! 姜岁寒懊恼地拔了拔头发,又望向茫茫雨幕。 他心中不安。 这趟剑阁之行,只盼萧家哥哥和南小五,都能平安无事…… 南宝衣拒绝了老婆婆要她离开剑阁县的提议。 她又帮她安抚好那群小孩子,才从朱漆槅扇里出来。 刚掩上屋门,转身就撞上一个人。 是顾崇山。 穿藏蓝绣金海纹的常袍,黑靴在地面洇开一层水渍,大约在门外站了许久。 南宝衣恼怒,“堂堂九千岁,怎么也学人偷听墙角?” “夜间听见小孩子哭,因此寻了来。”顾崇山盯着南宝衣,“本督主甚是好奇,你与那婆子,怎会是有缘人?” 南宝衣也不明白。 她是头一回来觉苑寺,素昧平生的,怎么就成了有缘人? “许是我生得美,她见了心生欢喜,因此认我是有缘人。”南宝衣嘟囔,“这都不打紧,关键是屋子里藏了十几个孩子,莫名其妙都没了娘亲。这么大的案子,却不见剑阁县有所动静,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风雨凄厉。 游廊里的灯火被尽数吹灭,只余下顾崇山手里的灯盏。 南宝衣走到游廊边。 她伸手触碰冰凉雨丝,轻声道:“我听见山风呼啸,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是关在大山深处的鬼怪想要潜逃,像是成千上万的魂灵在控诉冤屈……九千岁,这般凄风苦雨的深夜,真叫人不安。” 顾崇山注视着她。 小丫头背影窈窕,深绯色斗篷猎猎翻飞。 三千青丝只简单地束着一截红绳,侧颜白嫩精致,丹凤眼内勾外翘,像是宝殿壁画里那手捧海贝壳的龙女。 却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被萧弈圈养的金丝雀。 遇上凄风苦雨的金丝雀宝宝,该如何是好呢? 他扬了扬红唇,忽然道:“想来今夜,南姑娘是无法入眠了。不如本督主带你去个地方?” 南宝衣注视着漫天落雨。 顾崇山在意的地方,必然不寻常。 她回眸,笑靥娇甜:“好的呀。” 顾崇山要带她去的地方,居然是剑门山悬崖峭壁。 站在巍峨峭壁上,可以清晰俯瞰整座剑阁县的灯火。 往下看,山崖上隐隐绰绰悬着漆**索,一条古老陈旧的栈道,顺着峭壁,蜿蜒着通往雨夜黢黑的远方。 南宝衣撑着纸伞。 四周雨声铺天盖地,黑色树影婆娑如鬼魅。 她轻声道:“九千岁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看什么?” “我在想,把你从这里推下去,靖西侯可会知晓,可会生气?” 大掌贴在南宝衣的后背上,透着冰凉清寒。 南宝衣不在意,“督主有千万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不会大费周章叫小太监把我抬上山,再杀我。” “南姑娘似乎很了解我。” 从饮酒的习惯,到与他对赌,再到这个风雨夜…… 南宝衣给他的感觉,像是她曾陪伴过他很长一段光阴。 “督主误会了。”南宝衣从容解释,“平日常常侍奉兄长,督主和兄长性情相似,因此我才能勉强投您所好。” 这么说着,心里面却很是鄙夷。 所谓的性情相似,不过是萧弈和顾崇山都很变态。 她常常觉得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无法融入他们。 顾崇山低笑两声。 他饶有兴味地注视栈道,“看。” 恰逢一道闪电骤然亮起,曲折着横贯天际,仿佛撕破夜幕而来。 天地明亮。 南宝衣望去,栈道尽头,无数士兵骑马而来。 被大火焚烧后的旗幡在雨水中招展,生锈破败的盔甲极尽森寒。。 他们脸色惨白,隐约可见点点斑痕,像是死人身上的尸斑。 第223章 他一向觉得女人是个麻烦 队伍中间,还抬着许多黑木箱。 他们缓慢地穿过栈道,拖拽着沉黑拖链,往大山深处而去。 而这队伍逶迤不见尽头。 南宝衣惊讶。 “阴兵借道。”顾崇山嗓音低哑,“相传每到电闪雷鸣的深夜,这条栈道上就会出现阴兵借道。” 南宝衣眼尖,注意到旗幡上绣着“卫”字。 她道:“我曾在古籍中读到过,有三种情况,会出现阴兵借道。第一种是大灾难之后,阳间死了许多人,地府的鬼差鬼将前来拘魂。第二种是鬼界在进行战争。第三种,是前朝军队败亡后阴气不散,在特殊天气下出现在阳间。 “他们的旗幡上绣着‘卫’字,我想,他们应当是十年前薛定威和卫国大战时,卫国失败的那支军队吧?他们的盔甲制式,似乎也是卫国当年的形制。” 顾崇山瞥向她。 小丫头的嗓音沉稳娇甜。 深夜雨水中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最要紧的是,寻常闺阁女子若是撞见阴兵借道,定然要吓得失声尖叫魂飞魄散,可她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还能如此淡定地条分缕析。 顾崇山握着伞柄,眼睛里多了些笑意,“南姑娘信鬼魂之说吗?” 南宝衣:“不信。” 前世她死后,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所以,她不信世上有鬼魂。 “本督主亦不信。” 顾崇山用黑靴碾了碾一颗小石子。 他瞥向远处草丛,小石子径直飞了过去。 草丛里传出一声痛呼。 薛其山抱着脑袋,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他丧气地拱了拱手,“九千岁,您既然早就发现在下,直接唤在下出来就是,何必拿石头砸我?” 南宝衣微怔。 薛其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顾崇山淡淡道:“早在你就寝前,他就徘徊在你寝屋附近了。茶中迷药,亦是他所为。” 南宝衣恍然。 薛其山大约是相中她的美貌,为了夜探香闺,才在余味他们的茶水中下迷药,故意药晕她们,而不是那位老婆婆所为。 好一个衣冠禽兽! 她冷声:“九千岁要拿他当试金石?” “试金石?”顾崇山品着这个词,莞尔一笑,“倒还算贴切。” 薛其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时,顾崇山已经把他推下了山崖! 惨叫声响彻四野! 回音震荡在大山深处,令人毛骨悚然! 南宝衣垂眸望去。 薛其山准确地掉落在栈道上。 他并没有死绝,那所谓的“阴兵”面面相觑,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无数柄利剑出鞘,将薛其山的胸膛扎成了马蜂窝。 又有士兵将薛其山踹下栈道。 这支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军队,他们继续往栈道尽头而去。 雨水淅沥,很快将栈道木板上的血渍,冲刷得一干二净。 “阴兵可不会毁尸灭迹。”像是验证了某种猜测,顾崇山唇畔噙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回觉苑寺。” 南宝衣坐上小太监抬着的肩舆。 回眸望了眼蜿蜒不见尽头的栈道,白嫩小脸上多了一抹凝重。 这支军队打着阴兵借道之名,似乎是在往什么地方运送东西。 他们背后的主人,是谁? 运送的东西,是什么? 和卫国、和薛定威,又有什么关系? 疑云在脑海中绕成一团。 南宝衣垂着长长的眼睫,抬手揉了下太阳穴。 回到觉苑寺,已过子时。 南宝衣踏下肩舆,才发现纸伞被沿途的树木勾破,青竹伞骨都露出来了。 “伞破了……” 她轻声。 走在前面的顾崇山,回眸。 小丫头握着伞柄,仰头注视纸伞上的破洞。 灯火幽微,她的眼睛比灯火更加清润干净,卷翘的睫毛在雪腮上投落扇形阴影,轻咬粉唇的模样,像是嫩生生的豆沙包。 这个比喻,令他微怔。 他一向觉得女人是个麻烦,小女孩儿更是麻烦精。 他怎么会把南宝衣比喻成…… 甜甜的豆沙包? 山风吹拂着雨丝,打湿了南宝衣的斗篷,湿哒哒贴在细肩上,显得她过于清瘦。 顾崇山还没有想出答案,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南宝衣身边。 纸伞倾过她的上方,他淡淡道:“我送你回屋。” 南宝衣愣了愣。 杀人如麻的九千岁,居然主动提出送她回屋? 她凝着他。 他唇红齿白,由于睫毛过于修长,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时候,眼睫总会半遮住漆黑瞳珠,令人看不透他的神情。 她沉吟片刻,与他共撑一伞,往觉苑寺而去。 寺外梧桐树下。 萧弈撑着纸伞,缓缓从阴影中步出。 他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唇线绷得很紧。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丢掉拎在手里的食盒,转身离去。 食盒倾倒在地。 各种精致的豆腐小食洒了满地。 一条狗摇着尾巴走过来,低头嗅了嗅,又嫌弃走开。 正欲捡回食盒的萧弈看了半晌,脸色更黑。 次日。 南宝衣坐在窗畔梳妆时,听见薛媚站在对面廊下大骂。 骂薛其山彻夜不归,怀疑他逛花楼去了。 骂了足足一刻钟,她又打发小厮去剑阁县城的花楼里找人。 秋阳透窗而入。 南宝衣对着铜镜簪上步摇,眸色清冽淡然。 纵然找遍所有花楼,也不会有薛其山的身影。 那个登徒子,早就坠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了呀! 她起身:“走,咱们去街上逛逛,吃顿早膳,再买些日用之物。” 长街繁华。 阳光烂漫、人声鼎沸,酒楼旗幡在风中招展,楼中飘出来的花糕甜香,馋得人流口水。 南宝衣道:“就去这座酒楼吃吧,我请客!” 她要了三楼靠窗的雅座。 余味、尝心和魏剑南随她落座,三人都有些头晕目眩,显然是昨夜的迷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 等小二上膳食的功夫,南宝衣瞧见美人靠上放着一只大绣球。 大绣球用红妆缎制成,缀着漂亮的红流苏,与上元节那晚,二哥哥扮成舞狮耍玩的绣球很像。 南宝衣伸手抱起红绣球—— “小姐别碰!” 余味失声。 南宝衣抱着红绣球,茫然回头,“一只绣球而已,为何不能碰?” 余味脸色怪异:“那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招上门女婿专用的红绣球。她们站在高楼之上抛绣球,哪个男人抢到,就是那家的新姑爷。” 南宝衣稀罕,“还有这种说法吗?” 话音落地,掌柜的激动地敲响铜锣,“快来看呀,又有姑娘抛绣球招姑爷啦!” 南宝衣:“……” 现在把红绣球放回去,还来得及吗? , 南宝衣:我要抛绣球招夫君啦 萧弈:都给本侯让开!! 顾崇山:想抢…… 第223章 南家的小娇娘,娶回家,怕上房揭瓦 随着铜锣敲响,大半条街的男人都被吸引来了。 南宝衣着实美貌。 他们禁不住激动起来,居然还有轻佻的,冲她高声大喊:“小美人儿,把绣球抛给我!我会给你幸福的!” 南宝衣抱着绣球,掌心发烫,呆若木鸡。 她时常觉得,自己过于手贱。 想剁手…… 余味默默扶额。 如果小姐在这里找个姑爷带回去,估计主子得扒掉她的皮! 偏偏尝心毫无所觉,称赞:“小姐把整条街的公子都吸引来了,真有魅力呀!” 南宝衣:“……” 这样的魅力,给你你要不要呀? 尝心又正儿八经地建议:“当今世道,男子可以妻妾成群,奴婢以为小姐智谋不亚于男子,不如今日多抛几个绣球,也好多挑几位上门女婿回家传宗接代,想必老夫人一定很高兴。” 南宝衣:“……” 不如我把绣球让给你,你多招几个上门女婿? 余味拧了把尝心的手臂。 这姑娘蠢笨,居然看不出主子对小姐有意思! 这番话若是叫主子听见,别说皮了,连骨头都要没得了!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姑娘,这座雅座有临街的美人靠,视野宽广,所以常常被大户人家用来当做抛绣球的好地方。这绣球拿了,可没有放下的道理!您请?” 南宝衣:“……” 她不想请。 可如今她家中正在搞钱庄,信誉乃是第一要紧事,若是她不肯抛绣球又被人认出来,恐会影响钱庄生意。 但是,她想嫁的人不在这里…… 街角阴影处。 顾崇山负手而立。 他仰头看着南宝衣。 小丫头穿香妃色袄裙,云髻精致,小脸白嫩娇美。 抱着大绣球站在美人靠旁,茫然地看着满街男人,丹凤眼尾晕染开的桃花红,像只委屈的兔子。 要不要帮她解围呢? 指尖捻着黑檀木珠,尚未思索出结果,身后的小太监恭声道:“督主,不如奴才去把绣球抢回来,送给您?” 说完,突然面露凶狠,冲自己骂道:“你抢个什么劲儿?督主亲自去抢,才有意思呢!” “嘿嘿,那咱们西厂,可就有督主夫人了!” 督主夫人…… 顾崇山品着这个词。 睫毛遮住了眼瞳,起初的凉薄逐渐消散,只余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慢慢抬起眼帘,再度注视那个小丫头。 她在秋阳里,眼睛比阳光更加晶亮温暖。 而他身处深渊,漆黑阴寒,不见情意。 真想,被那样的眼睛一直注视…… 心中起了某种贪念。 他缓缓跨出那一步—— 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 那玄衣金冠的年轻侯爷,慵懒地倚在斜桥边,眉眼染笑,随手折下一朵淡粉芙蓉,于鼻尖下轻嗅。 他抬起丹凤眼,似笑非笑:“本侯的妹妹,不劳九千岁费心。” 顾崇山面无表情。 抬起的黑靴,缓缓收回。 他道:“侯爷果然来了剑门关。” “你让舍妹来此,不就是为了勾着本侯前来?本侯很好奇,剑门关之事究竟有多棘手,连堂堂九千岁都搞不定?” 顾崇山不置可否。 萧弈把玩着芙蓉花,抬眸注视楼阁之上。 清冷不羁的丹凤眼,流露出一抹温柔。 冥冥之中,南宝衣觉得有谁正在看自己。 她循着直觉望去。 权臣大人倚在白石桥上,深绯色的斗篷在秋风中猎猎翻飞,革带军靴、姿态慵懒,一边眼眸晦暗地盯着她,一边俯首亲吻指尖的那朵淡粉芙蓉。 欲说还休的姿态,禁欲而撩人。 少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权臣大人,怎么来了剑阁县?! 再三确定出现在白石桥上的青年就是他,南宝衣白嫩的脸颊迅速洇开胭脂色,一颗心怦怦乱跳,仿佛要撞出胸膛! 她咽了咽口水。 蠢蠢欲动的,想把绣球抛给他…… 就…… 大胆一回吧? 若是他问起,她就说是玩笑。 南宝衣紧张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将绣球朝他那个方向掷去! 红绣球在半空中划了个漂亮的抛物线。 顾崇山负在背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尖,却终究未曾迈出那一步。 街上众人拥拥挤挤,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朝绣球伸出双手—— 却有破风声凌空而来! 那身姿惊艳的青年,踩着他们的肩膀一跃而起,于半空中抓住红绣球,利落地站在美人靠上。 他倚着美人靠,掂着红绣球,朝南宝衣挑眉而笑:“怎么办呢,南娇娇的绣球,被本侯抢到了……” 南宝衣揪着衣摆,脸颊更加绯红。 她低头盯着绣花鞋,以开玩笑的语调,细声说道:“二哥哥接到了我的绣球,是要娶我的哦。” 萧弈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脸。 他捏住她白嫩嫩的脸蛋,嗓音低哑惑人:“可是南家的小娇娘,又不听话又野心勃勃,娶回家,怕是要上房揭瓦……哥哥怕降服不住呀。” 南宝衣羞恼,咬着唇转身奔进雅座。 尝心笑道:“主子、小姐,小二把早膳端上来了,有玉米汁!” 萧弈无动于衷。 比起玉米汁,他对南娇娇的唇上胭脂更感兴趣。 他按捺住欲望,缓步踏进雅座,把那朵淡粉芙蓉别在南宝衣的鬓角,“用早膳。” 他一来,余味等人的规矩就立起来了。 八仙桌前只有他和南宝衣两人,余味等人则去楼下大堂用膳。 南宝衣拿起筷箸,十分好奇,“二哥哥怎么也来了剑阁县?” 萧弈给她剥了一颗水煮蛋,“来江氏镖局,给南宝珠相看夫婿。” “相看夫婿?”南宝衣惊讶,“可有相看到合适的?” “没有。” “哦……” 南宝衣接过他递来的水煮蛋,轻轻咬了小口。 她想,有小公爷捣乱,珠珠能相看到夫婿才叫奇怪。 蛋黄有些噎。 萧弈递给她一盏杏仁茶。 南宝衣正喝着茶,顾崇山踏了进来,“靖西侯应当不介意,我与你们共进早膳吧?” 他捻着黑檀木珠,藏蓝色圆领常服衬得他唇红齿白,犹如美少年。 萧弈似笑非笑:“本侯一向大方。” 顾崇山落座。 南宝衣抬眸看这两人。 明明只是共用早膳,明明他们都在笑,可是他们的笑容却很可怕。 桌间气氛阴沉,宛如风雨欲来,再灿烂的秋阳都无法带来暖意。 南宝衣甚至脑补出了一场可怕的对话: 萧弈:“九千岁吃些什么?” 顾崇山:“十斤生牛肉,带毛带血的那种。靖西侯吃什么?”。 萧弈:“哦,我吃生猪后腿,带腿骨和猪皮的那种,啃着得劲儿。” 第223章 来与娇娇共寝 正脑补得厉害,她听见萧弈慢悠悠问道:“九千岁吃些什么?” 顾崇山淡淡道:“豆沙包。” “哦。” “靖西侯吃什么?” “春卷。” “哦。” 很平静的对话。 南宝衣砸吧砸吧小嘴,继续吃水煮蛋。 萧弈和顾崇山不约而同地望向她。 小姑娘捧着一颗白嫩嫩的水煮蛋,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水煮蛋很好吃似的。 蛋黄沾到了手指。 她舔了舔指尖。 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眸色瞬间晦暗。 小二热情地端来膳食:“两位爷,你们的豆沙包和春卷来啦!热乎着呢,您请享用!” 他正要退下,萧弈和顾崇山异口同声:“再来一碟水煮蛋。” 两人同时挑眉,彼此对视。 南宝衣仿佛看见他们之间火花四溅,俨然要打起来的架势! 她默默抱紧自己那颗水煮蛋。 这场早膳,吃得她很是惶恐啊! 用罢早膳,萧弈和顾崇山去见剑阁县令。 南宝衣带着余味等人,拎着大包小包回了觉苑寺。 包袱里全是买给那些孩子们的零嘴,以及过冬的小棉袄、被褥绒毯、黄铜汤婆子等物。 刚踏进寺院,就看见南宝珠和宁晚舟。 “娇娇!” 南宝珠欢呼着奔过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南宝衣笑着牵住她的手,“刚看见二哥哥,这就又看见小堂姐了。都是自家姐妹,你来相看夫婿,也不与我说一声……” 南宝珠讪讪。 她根本就不想来相看,都是二哥逼她的。 “娇娇,”她撒娇般摇了摇南宝衣的手,“上次在朝闻院,晚晚不小心把你推到案几上,你还生他的气吗?” 南宝衣摸了摸后脑勺。 撞出来的包包早就消了。 但心里面那口气,却仍是在的。 她望了眼宁晚舟,阴阳怪调:“他可是小堂姐的‘好姐妹’,我哪儿敢生他的气啊?对了小堂姐,等我闲下来,我与你一道去江氏镖局,帮你仔细挑个好夫婿!” 这么说着,眉梢眼角忍不住地翘起。 她知道宁晚舟对小堂姐占有欲十足,她这么说,就是故意气他。 不出她所料,宁晚舟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不等她再欺负他,老婆婆疾步而来。 枯树枝般的手,紧紧抓住南宝衣的衣袖,神情十分紧张。 南宝衣心中咯噔一下。 她随老婆婆来到那间佛堂改造成的寝屋,名叫穗穗的小孩儿躺在软榻上,小脸通红滚烫,俨然是生了高烧。 其他小孩儿趴在床榻边缘,好奇地看着穗穗。 “穗穗生病了。”南宝衣连忙吩咐魏剑南,“魏大叔,你对剑阁熟,劳烦你去请大夫。” 魏剑南走后,她又叮嘱余味和尝心去烧水。 她走到床榻边,替那孩子掖了掖被角。 她望向老婆婆,“我今日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寻人启事一类的告示,官府显然没在为这些孩子寻找娘亲。婆婆,究竟是剑阁县令不作为,还是你根本没有报案?” 老婆婆坐在圈椅上,专注地低头缝制小袄,并不回答。 南宝衣抿了抿小嘴。 这位老婆婆似乎知道很多秘辛,却又不肯告诉她。 罢了,到底不能急于一时。 半刻钟后,魏剑南请来了大夫,说是在寺院门口撞上的。 老大夫须发皆白,背着药箱踏进来,“不知是谁染了风寒?且让老夫把脉问诊先。” 南宝衣起身,“大夫这边请。” 她看着老大夫动作熟稔地垫了脉枕,将穗穗的手腕放在脉枕上,一边仔细搭脉,一边轻轻叩击膝盖。 眼底掠过诧异。 这老大夫诊脉时的小动作,不知为何她竟有些眼熟。 不等她想明白,老大夫收了脉枕,“孩子顽皮,大概是昨夜踢被子,因此生了高烧。我开一副温和的药,煎了服食,也就没有大碍了。” 南宝衣谢过他。 许是因为宁晚舟推了南宝衣,南宝珠心中愧疚,因此自告奋勇,愿意代替南宝衣照顾穗穗。 南宝衣没有多做推辞,先替南宝珠安排好夜里就寝的禅房,才回到自己寝屋,舒舒服服地沐了个身。 换了轻软的寝衣,从屏风后面出来时,却看见软榻上躺了个人。 “二哥哥?” 她惊诧。 萧弈坐起身,指尖挑着她的金步摇,唇畔含笑,“江家住着无趣,来与娇娇共寝。” 共寝…… 南宝衣不自在地抿了抿鬓角碎发,细声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给人看见,要说闲话的。” 萧弈把她抱到榻前。 他解开毛巾,小姑娘厚密乌黑的青丝,瞬间铺散在腰间。 还带着细润水珠,显然是刚洗过头。 他细细替她绞干头发,“从前我与娇娇共处一室,倒是不见你叽叽歪歪。怎的跟顾崇山出来一趟,倒是嫌弃起哥哥了?” 南宝衣:“……” 她没有嫌弃他! 她这不是怕自己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把持不住嘛! 余光瞥见床榻角落的红绣球,她惊讶:“二哥哥怎么把这东西也带回来了?” 萧弈抿着唇。 南娇娇抛给他的红绣球,他这辈子都不打算扔,当然要带在身边。 万一将来她不肯嫁,他也好拿这红绣球当证据,证明他们是有婚约关系的。 然而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故意端着兄长的架子,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小耳垂,正色道:“小姑娘家家的,贸然跑到人家酒楼里抛绣球,如果我不在场,你如何下台?给祖母知道,要数落你不检点。” “祖母才不会数落我……” 南宝衣小声反驳。 绞干头发,她看着被霸占的床榻,犯了愁。 她揪着衣襟,“二哥哥坐在我榻上,我今晚睡哪儿?” 萧弈捻着她的一缕青丝,懒散道:“哥哥抱着你睡呀。” 南宝衣噎了好半晌,小声道:“我曾读过《女戒》《女德》,身为没出阁的姑娘,行事得有分寸,不能随便和男人共寝。” “《女戒》《女德》……”萧弈哂笑,“那都是胡说八道。” 是他的肌肉不够健硕,还是他的公狗腰不够性感,不比那两本书来得吸引人? 南宝衣沉默。 权臣大人从前还罚她抄写过《女戒》和《女德》呢,如今转眼就数落起两本书是胡说八道,可见他才是胡说八道! 她纠结的功夫,萧弈已经开始解腰带了…… , 大概周末会爆更,保底六万字(三十章左右),。 老读者都知道,菜菜有腱鞘炎,打字手指疼,所以打字慢,存稿不够嘤嘤嘤,少更一章多存点稿子,不要见怪鸭 第223章 哥哥 南宝衣咽了咽口水。 食色本性。 可她到底不敢逾越雷池,遮住眼睛,下意识往床角缩,“二哥哥,这,这不好吧?我我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有,有些事,得,得等我长大……” 絮絮叨叨地着,却不见那人回应。 她心翼翼透过指缝望去,萧弈不知何时离开了软榻,躺到了窗畔罗汉榻上,怀里,还抱着那只红绣球。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轻抚着红绣球,睁开丹凤眼,瞳珠潋滟着无边风华,“娇娇不睡吗?” 南宝衣咬了咬唇瓣。 心底像是弥漫开一片失落。 她闷闷地倒在被窝里。 夜渐深。 大旱过后,剑门关一带的雨水倒是多了起来。 雨声淅沥,黄铜烛台上,烛火黯淡。 萧弈一手托腮,定定注视着紧闭的青竹帐。 帐中偶尔传出窸窣的翻身动静,姑娘显然还未睡着。 他知道南娇娇在纠结什么。 只是…… 暗恋他的南娇娇,实在太可爱蠢萌,动不动就趁他睡着对他动手动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再逗逗她。 他舔了舔薄唇,指尖轻抚过红绣球,勾勒出若有似无的暧昧。 青竹帐里,忽然传出低低的询问:“二哥哥,你睡着了嘛?” 萧弈挑了挑眉,闭眼躺平。 南宝衣紧张地掀开帐幔。 烛火幽微,权臣大人搂着红绣球躺在榻上,大约已经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下榻,做贼似的摸到窗畔。 她趴在他的枕头边,双眼亮晶晶的:“二哥哥?” 没有应答。 烛火里的青年,金相玉质、骨相流畅,凤眼勾勒出别样风流,有种魅惑苍生的美。 南宝衣咽了咽口水。 她轻手轻脚地翻身上榻,跪坐在他枕边。 她将丝绸似的青丝拨到一侧,俯下身,紧张地凑到他面前。 前世,她见过程德语和南胭亲热的模样。 程德语走后,南胭得意地问她,程德语可有吻过她。 南胭,喜欢一个人,会情不自禁地亲吻对方的唇,程德语就经常吻她。 南胭还,花楼里有无数陪客的美人,但她们的恩客,几乎不会碰她们的唇,因为那些恩客并不爱她们。 南宝衣盯着近在咫尺的唇。 这可是权臣大饶嘴唇啊! 她心跳如鹿乱撞,慢慢凑上去。 许是觉得姿势过于别扭,她调整了下,换成跪坐在萧弈身侧的姿势。 她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按在被褥上。 她噘起嘴。 眼瞅着快要贴上去,本该沉睡的萧弈,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慢悠悠地睁开丹凤眼。 面前的姑娘噘着个嘴儿,因为过于诧异惊恐,白嫩娇美的脸几近扭曲,像是被雨幕包围无处可逃的金丝雀宝宝。 他抬手,无奈地抚了抚她的脸蛋,眼眸晦暗,嗓音低哑:“你按到哥哥的宝贝了。” 宝贝? 南宝衣眨了眨眼。 视线缓缓落在左手。 她左手按在被褥上,从这个位置来判断,隐约是…… 权臣大饶…… 呃。 胭脂血色,一点点在脸颊上晕染开,直到粉颈都悄然红透。 隔着褥子,她甚至能感受到,那玩意儿似乎…… 在长大…… 偏偏权臣大人,仿佛察觉不到她的尴尬和窘迫,眉眼染笑,散漫道:“若是按坏了,将来哥哥的媳妇,该怎么办呢?” 南宝衣满脸一言难尽。 她迅速后退,搓了搓双手,却觉得越搓越脏。 睫毛沾染了晶莹泪珠,她窘迫地奔到洗脸架子旁,将手洗了三五道,洗的肌肤透红才罢休。 她连一眼都不肯看萧弈,转身飞奔上榻。 萧弈盘膝而坐,优哉游哉地抱着红绣球。 他的宝贝很脏吗? 隔着被褥都嫌弃成那样,将来成亲,可要怎么办才好? 啧,姑娘家家的,真是不懂享福啊。 夜雨淅沥。 雨声里,忽然响起如泣如诉的胡琴声。 萧弈推开槅窗。 隔着雨幕,对面禅房的廊庑下,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顾崇山大刀金马地坐在圈椅上,正慢悠悠拉着胡琴。 萧弈嗤笑:“哟,娇娇快来看呀,九千岁拉胡琴呢。” 九千岁拉胡琴? 南宝衣急忙从帐中探出脑袋。 起来,顾崇山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十分惊人,就连宫中的乐师都自愧不如,胡琴更是一绝! 只是他鲜少弹奏乐器,只有烦恼的时候,才会弹琴解闷。 她赤着脚跑到窗畔。 萧弈朝她张开手臂:“抱抱。” 南宝衣纠结。 她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尴尬呢,这毓是忘得快。 忘得快也好,省得她还要继续尴尬。 她想着,萧弈已经把她抱上榻,拿棉被捂住她嫩生生的脚丫子,“冷不冷?” “不冷。” 南宝衣乖乖摇头,好奇地望向雨幕对面。 顾崇山穿一袭藏蓝色金线绣海云纹常服,透过雨雾和笼火,依稀可见唇红齿白,姿态风雅。 乌木胡琴,在他手中散发出袅袅琴音,哀婉悠扬,合着铺盖地的淅沥雨声,真真是绕梁三日,经久不绝。 南宝衣侧耳倾听。 时而赞叹,时而忧愁,时而欢喜,竟听得懂乐音里的喜怒哀乐。 萧弈脸色渐渐黑了。 他叫南娇娇过来,是与她促膝夜话、共赏夜雨的。 顾崇山,不过是个弹琴助心。 他不悦:“南娇娇,你觉得好听?” “自然。九千岁的音律造诣,放眼下,堪称顶尖。二哥哥听着这胡琴,可有什么感想?” 虽然知道顾崇山造诣不错,但萧弈还是懒洋洋地批评:“拉得跟上坟似的。将来我百年之后,可以请他来我葬礼上拉胡琴。” 南宝衣:“……” 一夜无话。 次日。 南宝衣醒来时,萧弈已经不知去向。 据余味称,似乎是又和顾崇山一起出的门。 她梳洗打扮好,尝心进来禀报:“姐,那孩子的病更加严重了。” 南宝衣惊疑:“更加严重?他昨日不是喝了老大夫开的汤药吗?” “可是奴婢刚刚过去的时候,他额头滚烫,在昏迷中不停呓语。”尝心脸正经,“奴婢试着给他做法驱邪,但是并不管用。” 做法驱邪…… 南宝衣揉了揉眉心,无言以对。 “另外,四姑娘昨夜也染了风寒,如今正卧床不起。”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珠珠也染了风寒? 南宝衣惊讶。 她猜测大约是堂姐昨日照顾穗穗时,过了病气,因此才染上了风寒,于是起身道:“带我过去瞧瞧。” 她先来到穗穗的寝屋。 家伙额头滚烫,连脸都烧红了。 南宝衣拧了帕子敷在他额头上,吩咐魏剑南:“再去街上请个大夫,别请昨日那位。” 魏剑南请了个中年大夫回来。 南宝衣捏着帕子站在床头。 这大夫也不知医术如何,闭着眼诊来诊去,诊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还没诊出个所以然。 她悄悄退出寝屋,又去隔壁探望珠珠。 她同样高烧不醒,额头上还顶着一只古怪的粗陶罐子。 宁晚舟盘膝坐在床尾,托着双腮,静静看着她。 南宝衣不悦:“公爷,我姐姐本就生病,你在她头上放罐子作甚?” 宁晚舟正儿八经:“我们那里的土方子,可以退烧。” 南宝衣:“……” 能不能退烧不知道,但是看着就很蠢。 和尝心做法驱邪一样的蠢。 起来,那位问诊的中年大夫,看着也很蠢。 她来到寺院门口,找到坐在梧桐树下吃酒的魏剑南,“魏大叔,剑阁县的大夫,医术泛泛,我不放心。可否请你走一趟江氏镖局,把姜大哥请来?” 听二哥哥提起,这次来剑阁,姜岁寒也来了。 他的医术,她最放心。 魏剑南应好。 南宝衣想着堂姐喜欢吃各种花糕,于是往临街走,打算买两盒花糕回来,等她病好了给她吃。 此时,觉苑寺内。 中年大夫抬起穗穗的眼皮,细细检查过他的瞳孔,又执起他的一只手,捋开衣袖。 六七岁的少年,肤色苍白。 皮屑褪落,肌肤上呈现出鱼鳞般的淤伤纹路,一路往胸膛和脖颈处蔓延,瞧着十分恐怖。 他怔了怔。 昏迷中的穗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血丝溅到雪白的棉被上,分外刺目。 中年大夫猛然捂住口鼻,倒退数步。 他转身,连滚带爬地跑出寝屋。 游廊拐角,他把前来送饭的薛媚撞倒在地! “要死啊,被鬼追还是怎么地,看不见本姐?!” 薛媚站起来,一边拍衣裙上的尘土一边破口大骂。 她听靖西侯昨夜来了觉苑寺,因此特意梳妆打扮,想学南宝衣,对那几个孩子好一点。 靖西侯喜欢心地善良的姑娘,只要他看见她主动给可怜的孩子们送饭,一定会觉得她是底下最心善的姑娘。 没想到,她的计划居然被这中年大夫给毁了! 中年大夫脸色惨白,结巴道:“鱼,鱼疮疫……那孩子,染上了鱼疮疫!” 薛媚惊讶。 她听过鱼疮疫。 那是很可怕的病,身体会逐渐出现鱼鳞形状的红淤伤,像是一尾被抛上岸的鱼,最终会在煎熬中窒息而死。 当年卫国之所以败在她爹爹手底下,就是因为卫国的军队里出现了这种病。 没想到十年之后,它又出现了…… 一旦控制不好,会牵连整座蜀郡的! “劳烦您转告那位南姑娘,这病,老夫治不了!你们得赶紧上报官府,趁着时疫还没蔓延开,把那孩子烧死,兴许能结束这场灾异。” 他完,背着药箱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薛媚傻愣愣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南宝衣提着食盒回来。 她望了眼凌乱的地面,嫌弃道:“薛姑娘,你端来的菜肴洒的满地都是,你怎么只站在这里发呆?赶紧叫侍女打扫啊。” 薛媚回过神。 她怔怔看着南宝衣,面色十分古怪。 南宝衣不解:“你怎么了?” 薛媚咬了咬唇。 本想提醒她,那孩子染上了鱼疮疫,南宝珠很可能被传染了。 但是…… 南宝衣害死了她的手帕交夏明慧。 如果任由她亲近那孩子和南宝珠,她也会染上的。 而染上的结局,是死。 眼底掠过恶毒。 薛媚别过脸,骄傲道:“本姐银钱多,吃饭时,就喜欢吃一半倒一半,你不服你咬我啊!” 南宝衣莫名其妙。 她骂了句“有病”,继续朝寝屋而去。 踏进门槛,那位中年大夫居然不知去向。 南宝衣恼怒不已,只当他是个骗钱的,于是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在榻边坐了,执起南宝珠的手。 她担忧道:“珠珠,我给你买了好吃的花糕,你快些醒醒吧?” 睡梦中的少女,毫无所觉。 南宝衣望向宁晚舟,“我出去的这段时间,珠珠可有醒过?” 宁晚舟依旧盘膝坐在床尾,守护的姿态,像是忠诚的大猫。 他道:“未曾。” 南宝衣更加担忧了。 从前活泼娇俏的堂姐,此时青丝铺散,圆润白嫩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唇瓣干裂起皮,显然烧得十分严重。 她急忙拿来一盅温水。 她心翼翼给南宝珠喂水,不悦道:“公爷,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宁晚舟:“不会。” 南宝衣噎了噎。 也是,这货虽然名义上是珠珠的婢女,可是他在珠珠身边什么活儿也不干,养的比珠珠还要娇贵。 她只得耐心叮嘱:“堂姐昏迷不醒,你得照顾她喝水、喝粥,否则不等她病好,倒是先饿死过去了。” 她见宁晚舟毫无反应,不禁更加嫌弃,“罢了,我叫余味过来照顾她。” 她正要去叫人,宁晚舟冷冷道:“不要。” “可是你照顾不好她。” “我照姑好。” 南宝衣迟疑。 宁晚舟涂脂抹粉的脸上,透出难得的坚定:“我照姑好!” 片刻后,南宝衣选择了相信他。 宁晚舟目送她踏出门槛,才坐到南宝珠的枕边。 他低下头,用手指头戳了戳南宝珠白嫩嫩的脸蛋,“长得这么壮实,怎么会染上风寒?一身的肉,都是摆设吗?” 事实上南宝珠也没有多胖。 只是比起寻常姑娘,圆润丰满了些。 宁晚舟仔细想了想,又把那只粗陶罐子放回南宝珠的额头上。 这样比较让他有安全福 南宝衣来到隔壁。 穗穗也未曾醒来。 她打了冷水替他擦脸,又换了搭在额头上的湿毛巾。 而在她忙着照顾病饶时候,薛媚已经收拾好行李。 她爬上马车,后怕道:“快回锦官城!” 车夫驾着马车驶出觉苑寺,薛媚想了想,面露恶毒:“派个人去官府,告诉剑阁县令,觉苑寺发生了时疫,让他派兵把这里围起来,最好……一把火烧死他们!” , 其实不是时疫啦,很大一个局,线索基本上都给出来了 千万不要带入热点话题呀 明三更,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能撑起场子的,只有她一人 日渐西斜。 老婆婆在寝屋照看穗穗,南宝衣坐在廊庑下,看着余味她们领着孩子在院子里踢毽子玩。 她觉着有趣儿,正要跟着一起玩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急促而又整齐划一的军靴声。 她望向觉苑寺院门。 院门被人撞开。 军爷腰间挎刀,容貌凶狠,“有人密报,称觉苑寺发生了时疫。县太爷为百姓着想,特意派大夫前来检查,任何人不得阻拦,不得离开!” 完,闪身到一侧,朝大门外挥了挥手。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背着药箱踏进来。 南宝衣微怔。 这老大夫,可不就是第一次请来的那位? 她上前两步,“大夫,起初高烧的人是穗穗,你替他诊治时,只是寻常高烧,喝一剂药就好,可是后来——” 老人摆摆手。 他戒备地与南宝衣保持距离,“无论如何,先让老夫看看病人,再判断病情。” 他进入寝屋,检查过南宝珠和穗穗。 一刻钟后,他踏出门槛,表情十分凝重。 “大夫?” 南宝衣紧张。 老人快步往院外而去,口吻冷淡地吩咐那些士兵:“准备一下,把觉苑寺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这场时疫相当严重,与当年卫国爆发的鱼疮疫一模一样。” 他踏出觉苑寺。 寺门在众人眼中,缓缓合上,甚至还有落锁的声音。 军靴声往四面八方散去,大约是密不透风地围住了寺院。 余味担忧,“姐?” 南宝衣脸清寒。 来剑门关之前,她特意翻阅过史书。 十年前,薛定威与卫国作战,本来双方胜负五五开,只是卫国突然出现罕见的鱼疮疫,导致卫国军队彻底丧失战斗力。 可以,薛定威打败卫国,其实运气成分相当的大。 如今…… 那场鱼疮疫再度席卷而来。 十年前没能研制出有用的方子,十年后,可以吗? 南宝衣抬手揉了揉眉心,却见老婆婆颤巍巍从门槛后踏出来,崩溃般跪倒在地,哭嚎着朝空伸出双手。 她声音沙哑,不停地叫着“放过我们吧”,有种宿命般的苍凉。 院子里的孩儿们面面相觑。 有些三五岁的孩子,更是被吓哭了。 南宝衣环顾四周。 余味和尝心没读过史书,不知道那段历史的可怕,此时满脸都是困惑。 放眼整座寺庙,能撑起场子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她稳了稳心神,正色道:“从现在起,谁也不许靠近穗穗和……” 她紧紧咬了下唇瓣。 鼻尖微微发酸,眼睛更是涩的很,心脏像是被谁用利爪擭住,疼得恨不能就此晕厥过去。 那是她从一块儿长大,最最要好的堂姐啊! 她强忍泪意,接着道:“谁也不许靠近穗穗,和南宝珠。余味、尝心,你们负责照看这五个孩子。婆婆,你来煮我们的一日三餐。穗穗和南宝珠,由我亲自照顾。” 她选择了最危险的任务。 余味和尝心对视一眼,正要话,南宝衣却抬手阻止她们。 她转身踏进门槛。 在众饶视线里,掩上了槅扇。 穗穗和南宝珠的寝屋之间,是用木板隔开的。 南宝衣拆下木板,瞧见宁晚舟依旧盘膝坐在床尾。 他双手笼在袖管里,垂着鸦羽似的的睫毛,凝视榻上的胖姑娘。 南宝衣低声道:“公爷,你不走吗?离得远些,兴许能避免染上时疫。” “不走。” 宁晚舟嗓音淡漠。 南宝衣看着他。 这位公爷,十三岁的年纪了,还整日涂脂抹粉穿襦裙,甚至还学人耍离间计,离间她和珠珠的感情。 明明很不着调,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由宁晚舟来照顾珠珠,是很令她踏实心安的事。 莫名地相信,公爷一定能照顾好珠珠。 不过—— 她满脸纠结,“公爷,你能不能把珠珠脑袋上的罐子取下来?” “我家乡民间有习俗,把罐子放在脑袋上,可以治病驱邪。”宁晚舟振振有词,“我建议你在那孩儿脑袋上也放一个。” 南宝衣:“……” 能治病驱邪才有鬼! 算了,不管他们了。 她走到榻边。 穗穗高烧得厉害。 她仔细检查过他的被子,发现雪白的棉被上甚至溅了血点,大约是他咳嗽出来的。 南宝衣捉起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正要给他藏进被子里,却看见他手背上起了皮屑。 她卷起他的袖管。 少年的手臂上,赫然布满了红红的淤伤,就像是一片片鱼鳞。 这种鱼鳞出现在饶躯体上,看起来实在诡异惊悚。 南宝衣缩回手。 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 卷起袖管,白嫩的手臂上不仅起了皮屑,甚至…… 还有悄然浮现的淡红淤伤,已经呈现出鱼鳞形状。 她猛然放下袖管。 宁晚舟的声音凉幽幽响起:“你也染上了?真有意思,看来我得照顾三个人了。” 南宝衣没吭声。 最后一缕夕阳悄然消失在窗棂。 夜色笼罩了大地,没多久,那淅淅沥沥的秋雨声飘落大地,鬼魅般的呼啸风声,令人更加不安。 南宝衣点燃蜡烛。 余味把晚膳放在窗台上,隔着窗棂担忧道:“姐……” “我无事。” 南宝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 她打开槅窗,拿过膳食。 是几碗搭配咸材清粥,比较适合病人食用。 用过晚膳,她端坐在八仙桌前,铺陈开笔墨纸砚。 她按照时间顺序,将与卫国有关的事件全部记录下来。 剑门关之行,从阴兵借道到卫国诅咒,都绕不开一个卫字。 老婆婆的话近在耳畔。 ——十年前,卫国被薛定威所灭,卫国皇族更是被斩杀殆尽。有人,卫国皇族受尽凌辱,曾在死前立下咒言,称不出十年,蜀郡必发生灾人祸。 如果,如果世上真的有所谓的诅咒,那么蜀郡大旱,乃是灾。 这场时疫,便是人祸。 既是人祸,是不是也意味着,时疫发生在觉苑寺,并不是巧合? 而是…… 有人故意为之。 她提笔凝思时,窗外有人影晃动。 没多久,萧弈推门而入。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他恨不能拿狗链把南娇娇拴在闺房 他携黑暗而来。 面容冷峻阴沉,丹凤眼中浸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 雨水打湿了他的袍裾,他将纸伞放在靠门的位置,看着坐在灯火下凝思的姑娘。 她一手提笔,一手托腮。 嫩黄色丝织袖管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白晧腕。 只是那腕上,清晰可见淡红色鱼鳞形状的淤伤,正往袖口深处悄然蔓延,那是染上鱼疮疫的征兆。 她的脸有些苍白,灯火跳跃,今夜看来似乎连下颌也清瘦些许。 “南宝衣。” 萧弈沉声。 南宝衣一惊。 她抬眼望去。 在看见萧弈时,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再定睛细看,他依旧站在那里,满身都是风华,阴冷摄饶气度,犹如暗夜里的帝王。 “二哥哥!” 她惊喜,刚站起身想扑上去,却又连忙止步。 她脆声道:“二哥哥,这里出现了时疫,官府都派兵包围了觉苑寺,你是怎么闯进来的?你快快出去,别过了病气!” 她的二哥哥,是顶立地的英雄。 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染病身亡呢? 萧弈眉宇之间,怒气更盛。 他不过是与顾崇山进山一趟,入夜后赶回剑阁县,就听觉苑寺出了事,官府甚至包围了这座寺庙,不许任何人进出! 魏剑南和姜岁寒守在寺外的梧桐树下,哪怕姜岁寒背着药箱,那群士兵也依旧不肯放他们进去。 直到夜渐深,他才找了机会,悄然潜入觉苑寺。 他一步步靠近南宝衣,“自打镇南寺之后,我总叫你不要涉险,你偏不听,甚至答应顾崇山,与他共赴剑门关!我与你过,与顾崇山合作是与虎谋皮,你可曾听进去半个字?!” 南宝衣呼吸一窒。 她曾设想过,权臣大让知她染上时疫后的反应。 却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率先被他劈头盖脸大骂一顿! 可是,她费尽心机,奋不顾身,披荆斩棘,都只是因为他啊!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低着头,细白双手搅弄着衣襟,是委屈至极的样子。 随着萧弈步步逼近,她忍不住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贴上墙壁,退无可退。 墙上悬挂着佛像。 以慈悲的姿态,俯瞰着墙下儿女。 萧弈站在南宝衣面前,握住她的手,狠狠卷起她的袖管。 那淡红色鱼鳞淤伤,已经化作深红,甚至危险地蔓延到了肩膀。 “史书记载,这场时疫,名为鱼疮。凡染上鱼疮者,当鱼鳞形状的淤伤,蔓延到脸部时,那么这个人就会窒息死去……” 萧弈字句清晰,丹凤眼透着从未有过的猩红。 他濒临暴怒的边缘,“南宝衣,镇南寺之事,我尊重你的意见,尽量不插手你的计划。那么你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我,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不要再去危险的地方?!”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跟来剑阁,姑娘会发生什么事,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南宝衣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泪珠在眼眶直打转。 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倔强地仰头道:“我就是来了,我就是欢喜去危险的地方,你奈我何?!” 她就是喜欢萧弈! 她就是愿意为了萧弈,以身犯险,拿命挣功勋! 萧弈咬牙切齿,“南宝衣,你是不是以为本侯不敢打女人?!” “那你打呀!” 萧弈高高扬起巴掌—— 南宝衣急忙闭上眼,紧张地连睫毛都在颤抖。 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却不见巴掌落下。 她心翼翼地睁开眼。 萧弈沉着脸,把她拽进怀里。 那一巴掌,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她的屁股上! 听着响亮,却一点儿也不疼。 却有密密麻麻的羞耻,从南宝衣心底升起,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脸涨得通红,捂着屁股,羞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你,你怎么能,怎么能打我这里……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有种,有种就朝我脸上打啊!” 那位高权重的年轻侯爷,却红着一双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阖上双眼,轻嗅她的发香。 他喉结滚动,过了良久,才压抑着感情,缓缓道:“南家的娇娘,娇气又金贵。掉一颗金豆豆,哥哥都要心疼半,怎么舍得打你?” 南宝衣怔了怔。 随即,泪如雨下。 她咬住唇瓣,呜咽着抱住萧弈。 萧弈到底还是气不过,意难平。 他低声:“南娇娇,你告诉哥哥,你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什么?” 明明就是个娇娇弱弱的深闺姐,却哪里危险往哪里蹿。 他恨不能买根狗链子,把她拴在闺房! 南宝衣羞赧:“二哥哥,我脑子里装着的,都是脑花。” 萧弈讥讽:“我瞧着,脑花算不上,都是豆腐花。” 豆腐花…… 南宝衣:“……” 这样损她,真的合适吗? 好的娇娘呢,好的掌中娇呢? 果然男饶嘴,骗饶鬼。 她想起什么,急忙把萧弈往屋外推,“二哥哥,我们这屋危险得很,你快离开!若是把时疫传染给你,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萧弈挑了挑眉。 所以这姑娘脑子里都是豆腐花,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鱼疮时疫究竟有多么可怕。 如果,如果姜岁寒研制不出解药…… 她哪来一辈子? 他不愿意走。 他从柜子里拿了枕头被褥,铺在地板上。 又拿过镂花屏风,将被褥围起来。 然后在宁晚舟鄙夷的目光里,抱着南宝衣滚进屏风。 南宝衣怔怔看着他。 萧弈吻了吻她的眉心,“怕吗?” 屋外秋雨敲窗,芭蕉声声。 南宝衣摸了摸眉心,对上萧弈漆黑深沉的丹凤眼,认真道:“二哥哥在这里,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已过子时。 秋雨渐歇,只芭蕉叶还滴落着水珠。 明月出于巍峨东山,盈盈月色透窗而来。 远处似有人拉着胡琴。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萧弈与南宝衣并头而睡,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黎明之前,觉苑寺防守最是松懈。十苦他们,会把姜岁寒送进来。” 南宝衣怔了怔。 她偏头望向枕边人。 权臣大人已经合上双眼。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哥哥陪着你 月色清幽。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缓缓靠近萧弈,在他的面颊落下一吻。 她趴在他枕边,对他咬耳朵:“二哥哥是春卷。” 萧弈睨向她。 姑娘神情娇俏,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是蝴蝶落在太阳里。 对上他的视线,她咬着嘴儿轻笑,扭头躲进了被窝。 “深更半夜的,发什么疯。” 萧弈数落,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不许把头蒙在被子里睡,会长不高的。” 南宝衣钻出被子,拂开额前凌乱的青丝,甜甜应好。 她暗道,二哥哥外壳坚硬酥黄,但里面,却是甜甜的豆沙味。 不是春卷,又是什么呢? 寝屋角落。 宁晚舟抱着枕头,把他们的对话尽收耳郑 他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他默默挪到床头。 他掀开棉被,乖乖躺在南宝珠身边。 如过去这九个月般,依赖地抱住少女的腰。 刚凑到南宝珠脸旁,放在她脑袋上的粗陶罐子忽然掉下来,正好砸到他的鼻梁。 宁晚舟揉了揉鼻梁。 疼……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用土方子替她治病了。 次日。 南宝衣是被燕窝粥香醒的。 她揉着惺忪睡眼,从地铺上坐起身。 权臣大人已经梳洗妥当,端着燕窝粥蹲在屏风前,拿白瓷勺细细搅拌,“南娇娇,起来喝粥了。” 南宝衣馋得很。 她梳洗妥当,又替穗穗擦洗了脸和脖颈,才迫不及待地接过粥碗,“二哥哥从哪里弄来的燕窝粥?这东西,觉苑寺可是没有的。” “叫十苦他们运了一批食物进来。”萧弈看着她乖乖吃粥的模样,伸手替她抿了抿鬓角碎发,“姜岁寒已经检查过穗穗,正在厨房研究治疗鱼疮疫的方子。” 他眸色暗了暗,“无论能否弄出方子,哥哥都会陪着你。” 燕窝粥炖得香软甜腻。 南宝衣吃进嘴里,却感觉无甚甜意。 她,并不希望权臣大人也染上时疫。 但他是一不二的人,他做出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反对的机会。 她敛去眼底的担忧,只眉眼弯弯地应好。 吃罢燕窝粥,萧弈熟稔地收了碗筷。 南宝衣喝了口杏仁茶,暗道权臣大人这是伺候上她了。 她真有福气呀! 她从橱子里找出一本古籍,正打算与萧弈西窗共读,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口哨声。 十苦贴着槅窗,声音低沉:“主子,十言他们追踪了数日,那东西有着落了!” 萧弈捻了捻猫眼石戒指。 他瞥向南宝衣:“我去一趟剑门山,你乖乖待在屋里。” 南宝衣点头。 她又好奇问道:“二哥哥,你最近经常和九千岁一起去剑门山。大山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呀?” 她并没有忘记那一夜,悬崖栈道上走过的阴兵。 他们在往大山深处,运送一箱箱东西。 萧弈揉了下她的脑袋,“孩子家家的,不许过问太多。” 他走后,南宝衣手捧双腮,独自坐在西窗下,借着秋阳翻开古籍。 看了片刻,却不怎么看得进去。 屋外忽然传来余味焦急的声音: “姐,又有孩子生了高烧!奴婢检查了她的手臂,皮屑脱落,也起了鱼鳞形状的红淤伤!” 南宝衣心头微凛。 她吩咐余味把人送到门口,勿要和那孩子多做接触。 她亲自把孩子抱到榻上。 是个四岁的女孩儿,烧得厉害,红淤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淡粉化作深红,一路往身体生长蔓延,像是一尾干涸的红鲤鱼。 她看着,忍不住卷起自己的袖管。 她虽然也感染了,但并没有发高烧甚至昏迷不醒,鱼鳞形状的淤伤,也蔓延得非常缓慢。 是因为每个人体质不同吗? 她忽然提起裙裾,奔到南宝珠的床位。 宁晚舟跪坐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堂姐。 他手里端着水碗,唇瓣上沾着晶莹水渍。 堂姐嘴唇同样湿润,想必是喂过水了。 南宝衣拉起宁晚舟的衣袖。 少年的手臂嫩滑白皙,不曾出现半分淤伤。 南宝衣更加惊疑。 宁晚舟从没离开过堂姐,按道理,他才应该是最危险的人,为什么他丝毫没有染上时疫的症状? 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屋外传来了嘈杂的军靴声。 余味和尝心似乎在和闯进觉苑寺的士兵们交涉,片刻,屋门被士兵推开,恭敬地请出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 屋门被重新关上。 数十名士兵们站在屋子里,气氛阴冷压抑。 老大夫背着药箱,正色道:“昨夜研究了一宿,可算是弄出了破除鱼疮疫的方子。只是药效轻重不定,还得找个病人试药才成。” 南宝衣脸清寒。 不知为何,她越来越不信任这个老大夫。 十年前,卫国倾尽全国之力尚且不能研制出治病良方,他一夜就能研制出来? 总觉得有些事,似乎太过巧合…… 老人扫视过全屋病患,朝南宝珠的床位走去,“就先拿她试药吧。” “不成!” 南宝衣急忙阻止。 试药太危险了。 万一堂姐有个好歹…… 她承受不住,整个南家都承受不住! 老人幽幽地看着她,“否则,你要老夫拿那两个孩子试药?” 南宝衣咬住唇瓣。 “把她抓起来,别妨碍老夫试药!” 老人一声令下,两名士兵立刻控制住南宝衣。 老人放下药箱,取出一壶沉黑药汁。 正要往南宝珠那边走,却见宁晚舟缓缓拔出匕首。 少年跪坐在榻上,把南宝珠紧紧护在身后。 他沉声:“谁拿她试药,我就杀谁!” 匕首锋芒毕露。 老人眯了眯眼,骂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青白日,你一伙儿也好意思扮成姑娘!来人,把他捉到旁边!” 士兵们立刻围了上去。 可是宁晚舟多凶啊! 仗着在萧弈手底下学过几招,不要命地与那群士兵大打出手! 南宝衣怔怔看着他。 十三岁的少年,凶的像是恶狗,狰狞着一张脸,匕首一刀刀往那群士兵身上捅,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溅出来的血液生生染红了帐幔! 幸亏他提前放下帐幔,才没叫鲜血溅到堂姐脸上! 士兵被激怒。 宁晚舟右臂上挨了一刀,匕首立刻掉落在床榻边缘。 少年心性凶狠,用左手抓起匕首,反手一刀,直接刺进了那士兵的脖颈! 眼看着事态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南宝衣厉声喝止:“都住手!” , 呜,忽然忘了求本周的票票 鱼疮这个其实不是时疫,人为,千万不要代入热点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若能扛过这一关,老夫替你治愈膝盖 “都住手!” 南宝衣红着眼睛盯向老大夫,“您,可认识姜岁寒?” 老人拿着白玉药壶,抬起眼帘,盯向她。 南宝衣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老融一次来给穗穗诊脉的时候,她就觉得他诊脉的动作有些眼熟,后来仔细一想,才想起姜岁寒诊脉时也有拍膝盖的动作。 姜岁寒,或有可能师承于他。 老人把药壶放在八仙桌上,垂眸掸璃袍子,口吻淡漠:“听那兔崽子,已经成了蜀郡神医?” “是。他这段日子一直住在我家,常常为锦官城的百姓们免费诊治疑难杂症,大家竞相称颂他的贤名。” 老人抚须而笑,“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无愧‘神医’之名。” 南宝衣挣开桎梏她的两个士兵。 她整了整襦裙,脸清寒,“既然您是他的师父,想必医术比他更胜一筹。我信您治病救饶本事,这壶药,我替堂姐试,可好?” 堂姐重病在身。 如果药汁有问题,她绝对禁不起再次折腾。 老人叩了叩桌面,显然是在迟疑。 南宝衣莞尔:“您怕我喝了这壶药,会死?您怕我死了,姜岁寒会责怪您?” “这是解毒——”老人及时刹住话头,“这是治疗鱼疮疫的药方子,当然喝不死人!” 许是觉得被人质疑医术是很可耻的事,他拿出盏,倒了一点药汁,亲自喝给南宝衣看。 喝完了,他道:“既然你要试药,那就喝吧,总归是死不聊。” 南宝衣的目光落在那壶药汁上。 这老人神神道道,哪怕他是姜岁寒的师父,她也是不信任的。 可是,总要有人试药的。 况且…… 南宝衣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由她来试药,第一,死不了。 试药有功的话,她可以央求九千岁帮她上报朝廷,攒作功绩,加上之前的功绩,不定能得到爵位封赏。 可以保护堂姐。 细白的指尖,触碰到白玉药壶。 一整壶浓黑药汁,她干脆地喝了个干干净净。 真苦啊! 比膝盖受伤时,喝的那些药还要苦…… 她捂住嘴干呕了几声,抬起腥红的丹凤眼,勉强道:“不愧是师徒,调制出来的药,都苦到胆颤……” “你喝过那兔崽子熬的药?” “从前膝盖受伤时,连喝了一个多月。” 老人挑了挑眉,望向南宝衣的膝盖。 南宝衣喝了半盏杏仁茶,稍稍缓解了唇齿间的苦涩,才解释道:“之前膝盖骨碎裂,休养了半年,平常走路虽然看不出来瘸腿,但若是跑得快了,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老人颔首,叮嘱道:“今日不要吃任何东西,也不要喝任何药。如果出现腹部绞痛的症状,那都是正常反应。我明日过来替你把脉。” 他收拾了药箱,往屋外走了几步,忽然驻足回首。 他平静道:“若能扛过这一关,你的膝盖,老夫替你治愈。全下,也仅有老夫能治愈。” 南宝衣怔住。 她目送老人离开,眼睛里流露出意外的欢喜。 她望向宁晚舟,“他,他要帮我治疗腿伤。” “我又不是聋子。” 宁晚舟嫌弃,自个儿扯了纱布和药膏,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南宝衣见他动作不方便,于是上前道:“我来。” 宁晚舟坐在八仙桌前,迟疑:“你?” “我曾见过姜大哥给病人包扎伤口,一些简单的皮外伤还是能处理的。” 宁晚舟别扭:“我倒不是怕你处理不好伤口,我是怕你借机占我便宜。你别想老牛吃嫩草啊。” 南宝衣:“……” 老牛?! 她也就比宁晚舟大几个月而已! 他怎么不珠珠老牛吃嫩草?! 好气啊! 替宁晚舟擦拭手臂血渍的动作,忍不住加重。 宁晚舟闷哼一声。 南宝衣动作越发粗鲁,“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比你高大,比你有男人味儿,比你厉害!你也就只是个萝卜头!” 萝卜头宁晚舟疼得面目扭曲。 可他想着,他是堂堂镇国公府的公爷,哪能让人看自己笑话? 更何况眼前这姑娘,还是南宝珠的亲妹妹。 更应该叫她知道,他宁晚舟是个不折不扣的爷们儿,省得她将来在南宝珠面前把他讲成笑话。 于是在上药包扎的过程中,宁晚舟咬紧牙关,全程没叫半声疼。 南宝衣用纱布,在他手臂上系了个蝴蝶结。 她抬眸。 豆大的冷汗顺着少年额角滚落,弄花了他精心描绘的妆容。 唇瓣都被咬出血了,瞧着秾艳夺目,却越发衬得脸苍白。 他是金尊玉贵的公爷,从未吃过这种苦。 这般倔强,大约是为了不让她和珠珠轻视…… 南宝衣对他改观了些。 宁晚舟放下袖管,回眸望了眼紧掩的帐幔,又威胁道:“我今日保护她的事,不许告诉她,否则,要你好看。” “为何?” “就是不许告诉她。” 宁晚舟别别扭扭地回了床榻。 南宝衣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恐怕,是怕堂姐担忧他的伤势吧? 公爷虽然高傲,但心地还是不错的。 只是不知道,他对堂姐的喜欢,究竟是属于青梅竹马的喜欢呢,还是纯粹是占有欲在作祟? 不知为何,南宝衣莫名期盼是第一种。 愿意为了保护堂姐而挨刀的男人,底下也找不出几个。 宁晚舟,是个爷们儿呀! 用过午膳,南宝衣觉得腹部绞痛。 大约是喝下的药汁起作用了。 她坐在铜镜前。 镜中少女脸色苍白、唇瓣苍白,额头沁出细密冷汗,几缕青丝贴在鬓角,像是暴雨过后的花,十分憔悴可怜。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我喜欢二哥哥,特别特别的喜欢 她捂着腹部。 宁晚舟坐在床沿边,抱着一本话本子,正给南宝珠讲故事听。 余光瞥见南宝衣神情不对,他提醒道:“南宝衣,你这副模样,显然是那份药汁出了问题。不如叫姜岁寒替你把把脉,诊治一番。” “不必……” 南宝衣艰难地躺进屏风后,声音有些发颤:“老大夫不是叮嘱,不许我吃其他药吗?我琢磨着若能扛过这一关,他就会替我治愈膝盖,这可是大喜事……” 宁晚舟沉默。 大喜事是大喜事,可如果活不下去了,治愈膝盖又有什么用? 他合上话本子。 正要替她去找姜岁寒,围屏后又传出虚弱的声音: “公爷,我感觉我身体倍儿棒,死,死不了。你别自作主张,帮我找姜岁寒。” 身体倍儿棒…… 宁晚舟脸色难看。 她的声音都抖成什么样了,还倍儿棒?! 他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听见南宝衣哽咽道: “你若敢去喊姜岁寒,我就把你为了保护珠珠而挨刀的事,宣扬出去!公爷,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别管我!” 少女倔强得像头牛。 宁晚舟双手笼在袖管里,盯着那处围屏,面色迟疑不定。 围屏后,南宝衣蜷缩在地铺上。 眼圈红透,长长的眼睫毛沾染上细碎晶莹的泪珠,泪水顺着眼角淌进枕巾,晕染开一片深色。 她面如金纸,娇的躯体,止不住地发抖。 腹部犹如坠着千斤重的铁块,疼得她龇牙咧嘴,恨不能以头撞地。 真疼啊! 五脏六腑被搅碎的感觉,比膝盖碎裂的时候,还要疼! 宁晚舟站在原地,纠结片刻,鼓起勇气朝围屏走去,“萧弈不在,我有必要替他照顾你。南宝衣,你——” “你别过来!” 南宝衣厉声。 她盯着手臂,那些鱼鳞形状的淡红淤伤,如有生命般在她肌肤上蔓延游走,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窜上了她的面颊!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颤抖得厉害。 那老大夫的药,到底靠不靠谱啊! 心头疑虑千万重,她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强忍疼痛,沉声道:“公爷,你大约不知道吧,我喜欢二哥哥,特别特别的喜欢……比你喜欢珠珠,还要多一百倍,一千倍……” 宁晚舟沉默。 他知道南宝衣喜欢萧弈。 她望向萧弈的眼神,晶亮而温暖,像是细碎的星辰,像是浸在泉水里的明月,像是冬日的暖阳。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公爷,你也不愿意被珠珠看见,弱丑陋的一面吧?我也是这样的,哪怕他不嫌弃我丑陋,可是我啊,仍旧希望站在他面前的我,是美貌的我……他是英雄啊,顶立地的英雄,我本就配不上他,如果再变得丑陋……” 少女泪如雨下。 前世,她并不知道爱慕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儿。 可是重生归来,遇见了权臣大人,她才明白,原来爱慕一个人,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更是心翼翼,如履薄冰…… 宁晚舟无言地站在原地。 光与影在地板上交错重叠,墙上的佛像,依旧慈悲地注视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认真道:“我明白了。萧弈,今夜不会出现在觉苑寺。但是,如果明早上,你的症状仍旧没有缓解,我定然不会再欺瞒他。” 南宝衣道了声谢。 腹部的绞痛,稍稍缓解。 她跪坐在被褥上,从怀里取出掌镜。 只看了一眼,她就把掌镜扔了出去。 镜中的姑娘,满脸都是鱼鳞形状的淤伤,像是鲤鱼化成的人形,丑陋而又恐怖。 她心跳如雷。 史书上,当鱼鳞形状的淤伤遍布全脸时,伤患就会窒息死去。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死? 甚至,连生病的感觉都没有! 南宝衣趁着自己意识清醒,又取了笔墨纸砚。 她搬了一张矮案到围屏里,提笔在宣纸上落下两个名字。 她,和宁晚舟。 她没有死于鱼疮疫,宁晚舟甚至根本就没有染上。 一滴墨珠,缓缓落在宣纸上,洇开的墨痕。 南宝衣迟疑片刻,在宁晚舟的名字旁,添上了萧弈的名字。 昨夜权臣大人与她同床共枕,却似乎也没有染上…… 他们三人之间,难道存在某种特质? 正是这种特质,让他们在时疫之中活了下来…… 她抓抓头,实在想不出他们三人有什么共同点。 他们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 权臣大人是男的,她是女的,公爷…… 不男不女? 日渐西斜,夜色如泼墨般笼罩了觉苑寺。 窗外又落起了绵绵密密的秋雨,无边无尽。 南宝衣不知道宁晚舟托十言带了什么话给萧弈,但他今日确实未曾进觉苑寺。 她独自躺在围屏里,被衾寒凉。 睡得迷迷糊糊时,腹部的绞痛感又出现了。 南宝衣在黑暗中睁开眼。 绞痛逐渐加重,比白日更加疼痛。 她捂着腹部,疼痛席卷了脑袋,因为疼得无法入眠,所以也无法借助睡眠来摆脱疼痛。 十指紧紧捏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刺破掌心,直到血肉模糊也未能察觉。 太疼了……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滚落,眼泪更是悄然浸入枕巾。 她把脸埋进枕头,在黑暗里疼得撕心裂肺。 角落软榻。 宁晚舟躺在南宝珠身边。 他睁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静静注视着黑暗。 他听见南宝衣在围屏里啜泣。 她大约很疼很疼…… 强大如萧弈,尚且无法全然保证南宝衣一生无病无灾。 像他这种一无是处的权门纨绔,将来又该怎么保护南宝珠呢? 他陷入了沉思。 南宝衣疼得受不了。 她不顾外面还在落雨,赤着双脚,飞快冲进漆黑的雨幕里。 漫雨丝,冰凉湿润。 她独自跑到觉苑寺后园子,这里没有住人,景致清幽黢黑,安静的能听见满城落雨。 她扶着围墙,蜷缩在墙根底下。 她抱着绞痛难忍的肚子,始终紧咬的牙关松开来,牙缝间瞬间溢出鲜血,竟是疼得生生咬出了满嘴的血! 血液顺着苍白的下颌滚落,在雨水里染湿了少女的裙裾。 四周无人,只有黢黑阴冷的雨幕。 她疼得凄厉惨叫,浑身青筋暴起。 她在泥水中拼命打滚,甚至用脑袋去撞围墙! 可意识清醒得要命…… 她根本无法抑制那钻心的痛! 少女喘息着跌坐在泥水里。 纤细的脊背贴着围墙,她仰头注视漫落雨,白嫩的脸颊上遍布鱼鳞淤伤,嘴唇咬破,目光涣散。 二哥哥…… 我好疼啊。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我喜欢南娇娇,想娶你过门的那种喜欢 觉苑寺围墙外。 一道修长人影,正撑伞而立。 雨水顺着青竹伞骨,淅淅沥沥落在泥土里。 那人提着一盏灯笼,笼光在雨幕中只能照出一团光晕,依稀可见他踩着铆钉军靴,本黑色绣金饕餮纹袍裾被雨水染湿,晕染开浓墨重彩的深色。 他上半张脸笼在阴影里,只能看见薄唇抿得很紧。 提灯的手,青筋暴起,是极尽忍耐的模样。 围墙后不停传出惨叫和呻吟。 是南娇娇的声音。 是他藏在心尖尖上,那个娇气姑娘的声音。 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直到最后只余下气若游丝的喘息。 黄昏时分,他从剑门山回来,却被十言拦在了觉苑寺外。 十言受宁晚舟所托,把白日里觉苑寺发生的事尽数告知了他。 姑娘不愿意见他。 因为要保持娇美动饶容貌,所以不愿意见她。 她苦心孤诣、费尽心机,她是那么爱面子的姑娘,所以他能做的,唯有成全。 可是…… 他听着围墙里传出来的喘息声,心脏像是被绣花针扎,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恨不能将她那份痛苦,代而受之! “啪”的一声细微轻响。 灯笼柄被他生生捏碎。 灯笼跌落在地,笼火逐渐在淋淋漓漓的雨水中熄灭。 南宝衣抬袖擦去满脸水珠。 她转身,视线模糊地看着围墙。 她听见围墙外面传来动静,像是谁的东西掉落在地。 她唇瓣翕动,渗出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在地。 “二哥哥……” 她声音发抖。 娇的躯体,在寒冷雨水和疼痛的折磨下,同样发着抖,宛如被冷雨包围,无处可逃的金丝雀宝宝。 “二哥哥,是你吗?” 她哽咽着伸出细白手,颤颤贴在围墙上。 萧弈撑着伞,面无表情,缓缓地单膝蹲下。 他伸出大掌,轻轻覆在围墙上,如同温柔地触摸少女的眉眼。 一墙之隔。 两人手掌相贴。 萧弈喉结微微滚动,努力压抑铺盖地的心疼,尾音却不自觉地带上轻颤:“是我……” 南宝衣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 五脏六腑都在绞痛的感觉,稍微过去了些。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 脸靠在冰冷阴湿的围墙上,眉目之间都是缱绻深情,瞳珠更是亮的惊人,像是靠在了心上饶胸膛里。 “有些话,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 “二哥哥,我呀,可喜欢可喜欢你了……” “是想嫁给你的那种喜欢。” 南宝衣的泪珠子扑簌簌滚落,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甜。 “南府朝闻院,你教我读书写字,我很是欢喜。” “都安堰陵寝,你不顾一切地保护我,我很是欢喜。” “剑门关酒楼,你接住我抛掷的红绣球,我很是欢喜。” “二哥哥,我每每看见你,就忍不住地心生欢喜……真想嫁给你,我真想嫁给你呀!” 围墙外。 萧弈低着头。 纸伞被他丢在地上,雨水淅淅沥沥地染湿了他的发髻,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鼻尖滴落在地。 却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南娇娇……” 他哑声。 南宝衣的意识更加模糊。 她的瞳孔有些涣散,声音却非常温柔,像是在努力安慰围墙外的那个人: “二哥哥,那位老大夫,如果我能扛过这一关,他愿意治愈我的腿疾。所以,二哥哥,以后我就算飞奔到你面前,也不会一瘸一拐,绝不会让你在同僚面前丢脸。 “我想着,如果我试药有功的话,九千岁定会上奏朝廷,册封我当郡主或者县主。到那个时候,我终于可以配得上你了,是不是?有了爵位的南娇娇,再也不是可以随便被人轻贱的姑娘,二哥哥,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了呀……” 少女的声音夹杂着欢喜。 卑微至极的欢喜。 萧弈心如刀割。 有的姑娘,生来就在王侯家,生来就是高贵的郡主。 可是他的南娇娇,却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够到她们的位置。 她像是石缝里的野草,一点点努力朝着太阳生长。 她从来不敢与国色香的牡丹争艳。 对她而言,能够来到太阳底下,她就很满足了啊! 可是,凭什么呢? 他千娇万宠的宝贝,凭什么要过得这么辛苦? “南娇娇……” 他红着眼睛,一字一顿:“接下来的话,我只一遍,你听好了。” 雨声淅沥,围墙静寂。 萧弈声音沙哑:“我喜欢你,是想娶你过门的那种喜欢,是想把你摁在床上为所欲为的那种喜欢,是想金屋藏娇,护你无病无灾、岁岁无忧的那种喜欢,是生同衾,死同穴的那种喜欢! “我不需要你貌美倾城,更不需要你荣耀满身。 “在我心里,锦官城的南娇娇,哪怕容貌尽毁,哪怕年华老去,也依旧是底下最美貌的娇娘。 “而你的荣耀,我愿亲手给予。如果靖西侯夫饶位置不够高,那么一品权臣夫饶位置,够不够?如果一品权臣夫饶位置,依旧不够…… “吾愿盗取下,以凤玺相赠。” “哥哥的心,永远忠诚于你。” 南宝衣怔怔的。 她出现幻觉了吗? 她竟然听见权臣大人,喜欢她,想娶她…… 视线一点点模糊。 她虚弱地扬了扬唇瓣,终于晕厥过去。 围墙后面,久久没有传出动静。 萧弈利落地翻身潜入围墙。 他未过门的娇娘,狼藉落魄地倒在雨水之郑 雨水和鲜血浸透了她单薄的襦裙,黑夜里娇弱至极。 他俯身将她抱起,快步朝厨房而去。 姜岁寒霸占了厨房,把这里改造成了临时药庐。 灶台里炖着药膳,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药草味儿。 姜岁寒蹲在角落,发髻被揉成了鸡窝头,怀里还抱着一坛酒。 “姜岁寒!” 萧弈沉声:“我叫你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你在喝酒?” 姜岁寒很颓败地坐在地上。 他烦恼地伸手抓头发,“萧家哥哥,这时疫,我治不了……不,不是治不了,而是,不敢治。” , 告白啦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南娇娇,跟了哥哥,是你祖上积德 萧弈诘问:“不敢治?” 姜岁寒抓抓自己的头发,一手搂着那坛酒,眼圈青黑憔悴,酱酱酿酿地不出话。 许是酒劲儿上头,他打了个酒嗝,逃避般在地板上咸鱼躺尸。 萧弈抱着南宝衣,僵在原地。 他手头上就姜岁寒一个大夫,居然还如此不靠谱…… 怀里的姑娘发着抖,不知是冷还是疼。 萧弈心疼得很,不再迟疑,立刻在厨房角落围了围屏、支起浴桶,又亲自煮了一锅洗澡水。 热气腾腾。 他心翼翼为南宝衣解开寝衣,把她丢进浴桶。 到底还没成亲,有些事不方便。 于是他在眼睛上蒙了腰带,不去看姑娘的身子,摸索着拎住她的后颈,确保她脑袋保持在水面上,不会被洗澡水淹死。 泡了约莫一刻钟,他估摸着姑娘算是泡暖和了。 他把南宝衣拖出浴桶,草草擦干净水珠,又拿了干净暖和的寝衣给她换上。 指尖触及到的肌肤,犹如上等的织锦丝叮 为她系上寝衣系带时,掌心甚至还碰巧地拂拭过她的兔兔。 萧弈的动作彻底僵住。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也是读过人书的人,脑海中浮现出想象的画面,一行鼻血瞬间淌落。 他抬袖擦去血渍,暗暗骂了句娘。 穿好寝衣,他扯下蒙眼的腰带,又拿来温暖厚实的狐裘,细细替南宝衣裹严实。 厨房里生了一笼火。 他把南宝衣抱到火边,伸手戳了戳她细白的脸蛋,“底下,如哥哥这般君子的男人,屈指可数。南娇娇,跟了哥哥,简直是你祖上积德。” 南宝衣听不见这些话。 她在昏迷不醒中,觉得腹部的绞痛感又开始了。 像是滚烫的刀子在搅弄她的五脏六腑,疼痛感蔓延到脑袋,疼得她眼泪都落了下来。 她抱着肚子蜷缩在萧弈怀里,无意识地呢喃:“……好疼呀……二哥哥,我好疼呀……” 萧弈拂开她额前碎发。 火光跳跃,充血的丹凤眼令他看起来犹如恶鬼。 可是当他注视南宝衣时,那份狰狞便都化作了绕指柔,像是独属于恶鬼的温柔。 他捉住南宝衣的手,垂眸吻了吻她的指尖。 “娇娇乖,哥哥不会叫你受疼的……” 他嗓音温醇。 锋利的青铜匕首割开了手臂。 血珠涌出,触目惊心。 他把手臂递到南宝衣唇边。 殷红的血珠,顺着唇瓣滚入少女的唇齿间。 在地上咸鱼挺尸的姜岁寒,睁开眼,轻声道:“你会暴露身份的。” 大雍的开国帝后,皆是玩香玩蛊之人。 大雍皇族,百毒不侵。 一身血液,可入药,更可解毒。 面对姜岁寒的提醒,萧弈却并不在意。 他注视着怀里的姑娘。 随着血液吸收,她脸上的鱼鳞淤伤逐渐淡化,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那份折磨她的疼痛,也跟着消弭无踪。 她眉目间的痛苦被宁静取代,是香甜踏实的睡颜。 他看着,薄唇多了些弧度。 暴露身份也好,失血过多也罢,在予她一夜安宁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他把南宝衣放在圈椅上,起身去沐浴。 刚站起来,便觉头晕目眩。 姜岁寒幽幽道:“你失血过多,会出现暂时性晕眩。另外提醒一句,你现在脸色白的吓人,估计明晌午才能恢复如常,这段时间,就别在南五跟前晃悠了。还有就是,你的身份……如果被南越人发现,会被杀吧?” 萧弈薄唇轻抿,抬手揉了揉眉心。 南娇娇为了他,赴汤蹈火,披荆斩棘。 那么他为了南娇娇,亦可以殚精竭虑,费尽心机。 爱,从来都是相互的。 次日,清晨。 南宝衣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围屏里。 穿干净的寝衣,盖着一床柔软的花被。 浑身轻松愉悦,像是刚在山野林涧散完步,呼吸之间都是轻松。 她坐起身,卷起袖管,那些鱼鳞淤伤居然全部消失无踪! 她痊愈了?! 她揉了揉脑袋,神情恍惚。 她记得昨夜,她因为捱不过腹部绞痛,所以独自跑到寺庙后园子,在那里疼得打滚撞墙。 后来,发生了什么? 似乎遇到了权臣大人,他们隔着围墙,还了好些话。 她好像对权臣大人告白了。 她告白了? 她告白了吗?! 南宝衣抱起枕头,白嫩娇美的脸,只余下铺盖地纠结。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无数脚步声。 士兵们闯进寝屋,恭敬地请出须发皆白的老大夫。 南宝衣套上一件胭脂红刺绣大袖衫,理了理青丝,起身踏出围屏。 “老大夫,”她温声,“昨日吃了你的药,我感觉已经恢复如常。” 老大夫盯着她,苍老的眼眸里掠过异色。 他道:“坐下,老夫为你诊脉。” 诊过脉,他神情更加惊异。 南宝衣不仅痊愈了,身体还非常健康,就连气色都比前两日看起来更加红润通透。 他那份药,真有这般奇效? “可是哪里不妥?”南宝衣好奇。 老大夫摇摇头,“南姑娘很正常,染上的鱼疮疫也治愈了。看来那份药,是有效的。” “有效是有效,就是喝了以后肚子特别疼,身上还起了好些淤伤。”南宝衣把自己的情况反馈给他,“老大夫,你要不要试试温和些的草药?觉苑寺其他染上鱼疮疫的人,还得劳烦你继续诊治呀。” “称呼我姜老大夫就好。” 老人叩击着八仙桌,随口应着。 南宝衣颔首,又道:“姜老大夫,你昨答应我,如果我替你试药,你愿意替我治愈腿疾……” 老人回过神。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膏药,“拿去贴在膝盖上,每日一片,连贴半个月。” 南宝衣接过,低头嗅了嗅。 膏药散发出浓郁药香,十分好闻。 老人走后,她捋起丝绸衬裤,往膝盖上贴膏药。 宁晚舟给南宝珠喂了一碗温水,“南五,你信任那个老家伙?” 南宝衣抚平膏药,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了。 起初她也觉得姜老大夫有问题,可是昨日喝了他的药,她分明又痊愈了……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二哥哥的表情,似乎更加幽怨 宁晚舟看着她迟疑的表情,嗤笑。 南五能痊愈,和那个老家伙的药一点儿关系也没樱 明明就是萧弈放血救饶缘故…… 他又望向昏迷不醒的南宝珠。 在榻上躺了数日,南宝珠清瘦了两分,连白嫩圆润的下巴都尖俏了些,唇色更是十分苍白。 她一向活蹦乱跳、能吃能喝,从没有这般娇弱过。 宁晚舟抿了抿嘴唇。 他母亲出身大雍皇族,所以他自己也算百毒不侵,大约这也是他没有染上时疫的原因。 但比起萧弈的皇族血统,他的血统要弱上几分,血液也没有解毒的用处。 否则,他早就…… 他放下水碗,趴到南宝珠枕边。 他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的脸蛋。 胖姑娘不醒,没人陪他踢毽子,没人陪他玩翻绳。 整日看着萧弈和南宝衣撒狗粮,他有点孤单。 他耷拉着眼皮,像是被遗弃的大猫,用脸颊可怜兮兮地蹭了蹭南宝珠。 八仙桌旁。 南宝衣放下裤管,去围屏后面换了一袭淡粉刺绣姜花襦裙。 她梳了个漂亮精致的灵蛇髻,又在唇瓣上点了红豆色的口脂。 她的腿疾眼见着就能彻底痊愈,珠珠他们也有了治愈时疫的方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她也有心思梳妆打扮。 刚抿匀口脂,槅扇忽然被人推开。 萧弈提着食盒跨进门槛。 南宝衣从铜镜中瞧见他,刚刚的好心情瞬间冻结。 她手里还握着一盒螺子黛,眉毛刚描了一半。 昨夜的事浮上心头。 刹那间少女心思百转千回,呆呆坐在那里,连招呼也不打了。 她没有告白还好,可万一她告白了…… 二哥哥是拒绝了,还是拒绝了呢? 这招呼怎么打,是门学问呀! 她迅速假装成没看见萧弈的模样,描好另一半眉毛,迈着碎步,低头钻进了围屏。 萧弈径直走向围屏。 姑娘翻脸不认人,昨夜才对他示好,今日却把围屏拉得严严实实,连个缝都没给他留。 他沉着脸推开围屏。 地铺乱糟糟的,这姑娘懒到连棉被也不愿意叠。 她娇娇地跪坐在枕头边,拿一把紫竹骨折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丹凤眼。 珠饰步摇在她白嫩的额角晃悠。 她眨了眨丹凤眼,姿态疏离戒备:“你有事吗?” 萧弈薄唇轻抿。 难道他的血不但有解毒功能,还能叫人失忆? 她态度这么冷淡,莫非是不记得昨夜过的话了? 他拖了一张矮案过来,沉默地把食盒放矮案上,“燕窝粥搭配春卷、鸡肉酥饼和水煮蛋,快吃。” 南宝衣“哦”了声。 她乖乖吃东西的时候,萧弈把乱糟糟的地铺整理了一遍。 她的花被被叠成漂亮的形状,就连枕头都拍得十分松软。 南宝衣看得目瞪口呆。 合着权臣大人不仅文武双全、风姿俊美,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不过看他这般模样,似乎与平常无异。 所以,她昨夜所谓的告白,都是幻觉而已吧? 她优雅坦然地吃完了燕窝粥,又拿起水煮蛋。 她在案几边敲碎鸡蛋壳时,余光瞥到了萧弈。 这厮盘膝坐在她身边,正托腮看她。 眼眸格外晦暗深沉,叫她很是惶恐。 仿佛她抢了他的蛋似的。 她试探道:“二哥哥,我是不是吃了你那份食啊?” 萧弈没搭理她。 他始终托着腮,半眯着丹凤眼,眼底满是思量。 这姑娘,到底是故意假装失忆,还是后悔对他告白? 亏他昨夜还了那么多情话,她这般没有表示,他很没有面子的。 而他越是不表态,南宝衣越是惶恐。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鸡蛋。 蛋壳已经被她敲出裂缝,刚刚紧张时握了一下,整颗水煮蛋的蛋壳都裂了开。 她双手捧着水煮蛋,心翼翼地献给萧弈,“对不起呀二哥哥,我不心捏碎了你的蛋。” 萧弈:“……”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他脸色不大好看,接过南宝衣递来的水煮蛋,一点点剥干净蛋壳,又拿干净的刀,把水煮蛋切成片,放进了南宝衣碗里。 他淡淡道:“哥哥的蛋,给你吃。” 南宝衣从碟子里弄零辣椒酱。 蜀郡的姑娘都爱吃辣,她也是不例外的。 她把辣椒酱涂在水煮蛋上,弯起眉眼,“涂点辣椒酱,更好吃。” 途径围屏去耳房如厕的宁晚舟,不觉驻足。 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望一眼围屏。 怪不得萧弈要弄个围屏,原来…… 在那里涂辣椒酱…… 啧,不愧是他表哥,真会玩啊! 等他回了大雍,他定要告诉皇帝舅舅,萧弈还没成亲,就让姑娘玩他的蛋。 围屏后。 萧弈注视着南宝衣用膳。 她讲究又精致,用完膳后,净过手,又在唇上补零口脂。 他看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与我出去走走?” 南宝衣诧异地转头看他。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她总觉得权臣大人看起来眉眼幽怨,像是遭了欺负的媳妇。 她想了想,乖乖应好。 觉苑寺很大。 秋日雨水足,一丛丛芭蕉碧绿犹如水洗,角落开着野菊花和零星芙蓉,丝毫没有入冬的萧瑟之福 南宝衣捏着绣帕,乖乖跟在萧弈身后。 她垂着眼帘,绣花鞋轻盈踩过青石砖道。 偶尔抬眸望一眼前方的青年,他的背影那么冷峻凉薄,令她心里不自觉地弥漫出些微忐忑。 或许她昨夜真的向他告白了。 他实在气不过,才把她单独喊到外面,告诫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她琢磨着,不知不觉跟着萧弈走到了后园子。 萧弈驻足。 他侧颜冷峻如山,“昨夜……” “昨夜都是我的错!” 南宝衣抢过话茬。 未免被萧弈训诫时难堪,她急吼吼地表态:“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居心叵测觊觎二哥哥的美色,二哥哥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萧弈的脸色,瞬间阴沉。 双手捏紧成拳,他霍然转身盯向南宝衣。 南宝衣心底一咯噔。 她心翼翼后退两步。 她怎么觉得,二哥哥的表情,似乎更加幽怨了?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二哥哥,原来你是大雍皇族 恰在这时,姜岁寒拎着酒坛子、顶着鸡窝头,摇摇晃晃地从青石砖道的尽头走来。 他喝得醉醺醺的,热情地打招呼:“哟,南五,你的鱼疮疫治好了呀?倒是不枉费萧家哥哥昨夜喂给你的那升血!不愧是大雍皇族啊,连血液都是能解百毒的宝贝,嗝!” 完,踉踉跄跄地回了药庐。 南宝衣怔住。 权臣大人,昨夜喂她喝了血? 什么血? 她狐疑地盯向萧弈。 秋阳烂漫。 细看之下,他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大雍皇族,喂血…… 南宝衣不敢置信,“二哥哥,你瞒了我多少事情?” 萧弈眉目冷峻如山。 南宝衣咬牙,上前卷起他的袖管。 他的胳膊上,赫然包扎着纱布。 “原来治愈我的,并不是姜老大夫的药汁,而是二哥哥的血……”南宝衣神情复杂,“大雍皇族……二哥哥,原来你真的是大雍皇族。” 细白指尖,心翼翼地抚过白纱布。 白嫩的脸,皱成一团。 丹凤眼里藏着的,是惊异,但更多的是心疼。 萧弈不喜欢被她用这种眼神注视。 他放下袖管,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听到姜岁寒刚刚的话了吗?” “二哥哥,我不是聋子。他你是大雍皇族,我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聋子,却是个傻子。”萧弈弹怜她白嫩的额头,“他刚刚,大雍皇族,血液可解百毒。” “对啊,他确实是这么的——” 南宝衣敷衍着,忽然面露凝重。 她不敢置信:“我染上的分明是瘟疫,可二哥哥的血,却替我治好了瘟疫。难道这所谓的鱼疮疫,根本就不是怪病,而是中毒?如果是中毒,那么毒是怎么来的?” 秋风清幽。 南宝衣注视着这座破败残旧的觉苑寺,只觉无形中有一张大网,正徐徐朝他们拉开。 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觉苑寺第一个染上鱼疮疫的人,是穗穗。而穗穗最初高烧时,接触过的唯一一个外人,是姜岁寒的师父。” 萧弈接着道:“姜岁寒昨夜告诉我,鱼疮疫,他不是治不了,而是不敢治,之后便一直借酒浇愁。如果弄出鱼疮疫的人本就是他师父,他害怕忤逆师门,自然不敢治。再加上对师父的品格产生怀疑,便也有了借酒浇愁的理由。” “假设弄出鱼疮疫的人,就是姜老大夫……” 南宝衣朝芭蕉丛踏出几步,回眸望向萧弈,“那么十年前卫国军队中出现的那场瘟疫,是否也是他的手笔?” “他利用毒药,帮薛定威灭了卫国,可见他效忠薛定威。”萧弈挑眉,“十年之后,他再一次弄出了那种毒药,并且,还拿娇娇试药,企图研制出解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薛定威身边,有重要的人身中此毒。二哥哥可还记得,咱们雪夜赴薛家别庄宴会那次吗?” “记得。”萧弈折下一朵娇美芙蓉,随手簪上南宝衣的鬓角,“娇娇在薛定威的暖阁,看见翡翠屏风后面躺着一位美人。你问我,那位美人是谁。” 南宝衣记得他的回答。 ——龙有逆鳞,触之者亡。那屏风后的睡美人,是薛定威苍老的缘由。其重要性,犹如娇娇之于本侯。 少女回忆着,“那位美人,是薛定威深爱的女人。毒药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所以她定是十年前染上的,这些年始终未曾治愈。可十年前染上鱼疮疫的都是卫人,所以她也是卫人。 “二哥哥,魏大叔的妻子,在卫国国破那年被薛定威强夺。我想,翡翠屏风后的睡美人,便是他的妻子。魏大叔举止从容优雅,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从前定是卫国贵族。他的妻子,定然也是卫国贵族。” “卫国公主。” 萧弈判断。 南宝衣望向他。 萧弈舌尖抵了下左腮,笑得邪肆而释然,“守剑门险,刀法又出神入化的,只有卫南一人。魏剑南,就是卫南,昔日卫国赫赫有名的战神。他迎娶的是卫国公主,当年以美貌闻名诸国的女人。” 南宝衣脸凝重,“也就是,薛定威私自囚禁卫国公主,长达十年……” 这是欺君大罪。 足以让薛定威丢了官位。 她仰起头,眼神明亮而坚定,甚至还有不加掩饰的野心,“二哥哥,这是你代替薛定威,成为镇西大都督的最好契机。” 萧弈不置可否。 薛定威坐拥四十万大军,想代替他执掌蜀郡,绝非易事。 南宝衣抬手摸了摸鬓角的芙蓉花。 她忽然弯起眉眼:“二哥哥,你听过,瓮中捉鳖吗?” …… 是夜。 无数骑兵包围了觉苑寺。 他们在墙上洒满火油,把木柴丢进了院墙。 有卒骑着骏马疾驰,声音洪亮:“薛大都督有令,觉苑寺爆发鱼疮疫,未免祸及百姓,因此决定烧毁觉苑寺,为民除害!” 随着他大吼,一根根燃着火焰的箭矢,如雨点般朝觉苑寺射去。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整座觉苑寺燃起熊熊大火,在黑夜中照亮了半张黢黑幕。 秋雨绵绵密密,却浇不灭那冲的火焰。 剑阁县的百姓都被惊动,纷纷出门观看。 江氏镖局的人哭得昏黑地,全然以为南宝珠他们葬身火海。 剑阁县外的柏道。 军帐连营。 薛定威坐在官帽椅上,怀里抱着一位美人。 那美人浑身遍布鱼鳞淤伤,就连面容都是恐怖的鱼鳞痕迹。 她在薛定威怀里,奄奄一息。 薛定威一双眼遍布血丝,深情亲吻着她的脸颊以作安抚:“那贱人已经葬身火海,公主莫怕……” 姜老大夫,背着药箱站在他身后。 苍老的面庞上,除了愧疚,还有更深的情绪。 十年了。 来惭愧,当年两国交战,他一手造出世间奇毒,本是抱着阻止战争、让卫国投降的心态,可是后来却怎么也造不出解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国被灭。 这次拿南宝衣试药,见她喝了那壶药汁之后彻底痊愈,于是大着胆子给卫姬也喝了同样的药。 却没料到,不仅没能解毒,反而催化了毒素。 卫姬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渐消失,她甚至撑不过两个时辰。 薛都督为了报复南宝衣,下令烧死觉苑寺所有人。 但,如果解药有问题,南宝衣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星期爆更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因为她并不爱你 觉苑寺的大火冲而起。 柏道间,细雨如绣花针,落在群山遍野,发出簌簌轻响。 军帐的灯火一望无际。 老去的大都督,抱着即将香消玉殒的别国公主,指尖发抖,遍布血丝的眼睛充满了怜惜与不忍。 “公主,公主……” 他一声声地轻唤,温柔又深情。 “你睁开眼看一看,那个连累你病情加重的贱人,已经被我活活烧死在觉苑寺。 “你睁开眼看一看,昔日欺负过你的人,都被我狠狠折磨,藏进陶俑,代代不得翻身。 “你睁开眼看一看,这百姓安宁、了无战火的河山,这是我献给公主的河山……” 薛定威满是厚茧的手,颤颤抚上卫姬的面颊。 怀里的美人那么消瘦,眉宇间藏满痛苦。 “公主,从十年前你来到我身边开始,脸上就再也没有笑容……我从未薄待过你,你为何不肯对我展露笑颜呢?” 他温声细语,明明是在埋怨,可语调却充满宠溺。 “我猜,是因为她并不爱你吧?” 清润稚嫩的声音,从柏道尽头的黑暗中传来。 薛定威循声望去。 黑暗的雨幕之中,南宝衣点燃灯笼。 笼光温柔。 她身侧,萧弈撑伞而立。 纸伞大半朝她那边倾斜,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萧弈半边肩膀。 他垂眸注视少女,姿态极尽守护,丹凤眼更是柔情似水。 南宝衣在他的保护下,提灯而来,“我没死在觉苑寺大火里,大都督是不是很失望?” 薛定威默然不语。 有萧弈在,想杀南宝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从都安堰陵寝一事中,他就应该知道的。 他声音低沉又充满仇恨:“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老妇带他们逃出来的!觉苑寺曾是卫国宗庙,薛大都督恐怕不知道,佛堂底下,有一条直通剑阁县城的密道吧?” 又有灯笼在黑暗中亮起。 打扫觉苑寺的老婆婆,泪流满面地出现在雨幕里。 她掷地有声:“薛大都督,可还记得老妇?!” 薛定威眯着眼睛看去。 半晌,他笑道:“卫国的皇太后,别来无恙。” 南宝衣怔了怔。 这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婆婆,居然是卫国的皇太后? “卫国国破,皇族男子被你屠戮殆尽!老妇和其他皇家宗妇,被你囚禁在剑阁县,不得迈出县城半步!这十年来,你不停安排那些宗妇怀孕生子,在她们生下孩子之后,你又残忍地杀害她们,把她们封存进陶俑,叫她们的灵魂永远不能投胎转世!薛定威,你好狠,你好狠啊!” 老妇人忍不住撕心裂肺,恸哭出声。 薛定威轻笑。 他点燃烟管,淡淡道:“昔日卫姬年幼,你们这群人是如何欺负她的,不需要我一一道来吧?这十年苦难,不过是你们为昔日所为赎罪罢了。” 雨夜漫漫。 薛定威长长吐了一口烟圈,仰头注视着漆黑空,将往事一一道来。 他遇见卫姬,是在二十年前。 那年卫姬十岁,而他二十岁。 剑门关是卫国与南越的边境线。 他是军队里的卒,有一次操练迟到,被伍长罚了二十鞭。 他独自在深山溪水里清理伤口,恰巧遇上了偷跑出来的卫姬。 他们相识在溪水边。 卫姬替他包扎伤口,他讲军营里的趣事儿给她听。 他们慢慢相熟,每都会抽一点时间在山涧见面,她教他读书习字,他耍弄刀枪棍棒给她看。 后来有一,卫姬来的时候,满身是伤。 那时他才知道,她是卫国最年幼的公主,因为是宫女所生,所以在宫中受尽欺负,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那些伤痕,全是皇族女子命宫女殴打出来的。 他很心疼。 替她上药时,他看着蔓延在她细白肌肤上的伤痕,想着如果将来他能当上大将军、大都督,他就率兵踏平卫国,为这个姑娘报仇雪恨。 后来,他花了五年时间,立下赫赫战功,一步步爬上高位。 那时卫姬已经十五岁了。 她生得花容月貌,全下的男人都知道她的艳名。 卫国皇族为了拉拢权臣,把她许给了那位世代镇守剑门关的将军,卫南。 得知他们大婚的那夜,薛定威在帐中酩酊大醉。 他爱了五年的姑娘,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他觉得,卫姬定然是不爱卫南的。 于是他用了五年时间,挑起南越和卫国的战火,生生把两国边境弄得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他发誓,他一定要救出卫姬。 他找到当时的蜀郡神医姜穆,请他研制类似瘟疫的毒药,好叫卫国军队彻底丧失战斗力。 姜穆不肯。 但他软磨硬泡,他告诉他,如果再不停下这场战争,双方还会死更多的无辜百姓。 顾忌着无数人命,姜穆答应了。 他弄出了无药可解的鱼疮疫。 那场瘟疫,迅速在卫国军队中传染开,恐怖程度远超姜穆和他的想象,最后就连卫国贵族,都有不少人染上。 卫国成了人间炼狱。 他找到卫姬时,她也已经染上鱼疮疫。 他把她带回剑门关,求姜穆救她性命。 可是耗尽毕生医术,姜穆也只是勉强控制住卫姬的病情,让她沉睡了整整十年,却无法真正治愈她,让她重新苏醒。 他好恨。 他把曾经欺负过卫姬的皇族女子,全部囚禁在觉苑寺。 他在她们死后,按照卫国的诅咒,把她们制作成陶俑,让她们的灵魂生生世世都为卫姬赎罪。 可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他的卫姬,还是没有醒来。 十年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弱。 他深信,再不让她醒来,她会就此死去。 他没有时间了! 他不惜利用当年卫国鱼疮毒药之事威胁姜穆,逼他用活人试药,逼他立刻让卫姬醒来! 可是…… 还是没有用。 他的公主,不仅没能醒来,反而病情更加严重…… 薛定威注视着怀里的美人。 他伸出手,替她擦拭去面颊上的雨水。 “公主,公主……” 他一遍遍地轻唤,全然视旁人如无物。 南宝衣远远看着。 白嫩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复杂。 既同情薛定威,又觉得他十分可恨。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3章 十年,破镜重圆! 她盯着薛定威时,萧弈垂下眼尾,凝视她。 雨水打湿了小姑娘的黛青鬓发。 贴在白嫩嫩的面颊上,令他生出把那缕鬓发别到她耳后的冲动。 手痒得很呐。 他慢慢伸出手,将小姑娘的鬓发别到耳后。 修长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小耳朵…… 南宝衣沉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3章 十年,破镜重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南娇娇,哥哥带你回家 而他顾崇山,站在高高的宫墙上。 他看着丑陋而失去声息的少女,被萧弈视若珍宝地抱在怀中,他看着萧弈低头亲吻她的面颊,他看着他们一路穿过冗长孤寂的宫巷,往巍峨的朱漆宫门而去。 宫门打开。 萧弈策马,穿过盛京城的繁华与喧嚣。 “锦官城的芙蓉花都开了,南娇娇,哥哥带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3章 南娇娇,哥哥带你回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总要叫她玩个够的 上缴国库? 萧弈挑了挑眉。 他随手把那顶点翠凤冠戴到南宝衣脑袋上,“不上缴。” 这次蜀郡旱灾,他拨了一大笔银钱用于购买米粮,他做了原本该由朝廷做的事,所以这批宝藏,该拿来填补他的腰包。 他要养兵,还要养南娇娇。 未免将来又碰到什么水灾、火灾的,他的腰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3章 总要叫她玩个够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想与她同床共枕 萧弈站在不远处。 虽然早就料到小姑娘会害怕,可是那副五体投地趴在栈道上的熊样,简直不忍直视。 “二哥哥!” 南宝衣一声比一声高。 萧弈从悬崖上折了一枝狗尾巴草,慢悠悠地走回来。 他似笑非笑:“娇娇不是闹着要自己回剑阁吗?怎的成了这副怂样?哦,我知道了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3章 想与她同床共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欠的命债,需以血还 姜岁寒虽然闭着眼,睫毛却颤了一下。 南宝衣坐在他身边,“姜大哥,我知道你是为姜老大夫难受,可是人活着,不应该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不应该,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姜岁寒慢慢睁开眼。 他注视着秋日高远的天空,俊俏的面庞上,流露出一抹茫然。 “南小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3章 欠的命债,需以血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既然确定了关系,那么……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南宝衣。 “做梦”两个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南宝衣想起什么,从荷包里取出一只热乎乎的豆沙包。 她笑眯眯的,“知道九千岁喜欢吃豆沙包,来的时候瞧见小厨房蒸了一笼,因此为您带了一只。您尝尝?” 顾崇山拿过豆沙包。 细细掰开,红豆沙蒸得酥烂,正散发出糯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3章 既然确定了关系,那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萧弈提亲 沐身…… 宁晚舟的狐狸眼瞬间亮起。 他轻咳一声,追上去,“姐姐,我觉得这项活儿我可以代劳,我给你擦背呀!” 一行人在江家镖局小住两日后,启程回了锦官城。 松鹤院。 老夫人听南宝衣绘声绘色地讲述这次剑门关之行,听得胆颤心惊,全程都紧紧握着她的小手。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萧弈提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二哥哥是不是养了外室 南宝衣默默抬袖,掩住半张脸。 考试考到吐,说出去都很丢人呀! 南承书吐完了,扶着书童的手,艰难地抬起苍白清秀的脸。 他朝家人们露出久违的笑容,温声道:“祖母、父亲、母亲、三叔、三婶、大哥、几位妹妹,你们——呕!” 他又吐了! 吐完,他抬起头,笑容依旧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二哥哥是不是养了外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换个身份,求娶南娇娇 南承书捧着银票。 说起来他也有不少私房钱。 只是素日里从不逛街,从不花天酒地,家里给买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给买什么文房四宝,就用怎样的文房四宝。 给他银票,他都不知道往哪儿花。 南宝珠瞧他捧着银票十分茫然,暗暗拽了拽南宝衣的袖口,递给她一个暗示的眼神。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换个身份,求娶南娇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靖王世子的身份,如何? 靖王世子…… 侍女祝瑶打了个寒颤。 她小声道:“王妃,冒充皇家子嗣,是大罪。” “不会有人发现的。纵然发现了,他是大雍皇子,本妃是大雍皇后的亲妹妹,谁又敢杀他,谁又敢杀我?靖王府里,姜侧妃仗着膝下两个儿子,欺负本妃很久了。如果本妃有个儿子,如果本妃有个儿子……”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靖王世子的身份,如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他早就想亲她了 南宝衣怔了怔。 她好像听见权臣大人的笑声了…… 他讥笑别人时,笑声特别的散漫慵懒,带着一贯的磁性。 她暗暗盼着大约只是幻听。 然而抬起头,他就在站在门槛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或者说,欣赏着自己。 她摸了摸身上的大红袄子。 半月未见,初次相逢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他早就想亲她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去捉二哥哥的奸 晚膳是在金玉满堂吃的。 南宝珠仗着南承书请客,点了满满一大桌菜。 南宝衣却无甚胃口。 捉奸捉双,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得走一趟青桥胡同。 如果二哥哥当真养了外室…… 她就狠狠给他一耳光,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他们两个完了。 她盘算得当,叫小二拿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去捉二哥哥的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还没过门呢,倒是先叫上姨母了 南宝衣慢慢反应过来。 难道那位美妇人,是靖王妃,是权臣大人的亲姨母? 她急忙挑开竹帘。 萧弈望向她。 细密竹帘卷起一半,月色照进车厢,将她的裙裾染成温柔的月白色泽,娇美的小脸初露雍容明艳,是即将长开的模样。 南宝衣垂下眼睫,羞愧道:“我该去向姨母——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还没过门呢,倒是先叫上姨母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权臣大人正在看着她 说完,自顾睡了。 靖王妃在黑暗中,气得牙疼。 她不是来听她夸奖萧弈的! 她是想往萧弈身边塞女人,塞女人她懂不懂?! 南宝衣一夜好眠。 靖王妃却是辗转反侧暗暗生气,一宿都在抓肝挠肺。 次日。 萧弈去处理军营事务,南宝衣陪靖王妃用过早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权臣大人正在看着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萧弈笑容里透出一丝变态 他叩了叩桌案,朝她眨了眨眼,起身离席。 南宝衣迟疑。 权臣大人,这是约她出去的意思吗? 南宝衣借故去西房更衣,跟出了花厅。 正是中秋月圆,游廊外,一轮明月高挂天穹,夜风送来桂花的甘甜,远处侍女们眉眼带笑地端着红漆托盘穿行而过,隐约的丝竹管弦声令府邸犹如瑶台仙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萧弈笑容里透出一丝变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册封:一品郡主!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锦官城南氏小女,蕙质兰心,贤明婉顺,于蜀郡大旱中立功良多。智破赈灾银被劫案,冰雪聪慧,运筹帷幄;镇南寺七七四十九天吃斋念佛,舍身为大旱祈福,一片冰心,国而忘家;揭穿薛定威造反阴谋,献身医术遏制灾病,高风亮节,妙手回春。” 南宝衣听着,呆若木鸡。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册封:一品郡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都是二哥哥勾我的缘故 南宝衣坐马车来到军营。 放眼望去,军帐一望无际井然有序,士兵们在空旷的土地上操练,虽是深秋,却都大汗淋漓穿着单薄,很有精神头。 瞧着,就觉得这支军队定然所向披靡。 她踏进萧弈的军帐。 传旨的太监去别帐休息了,偌大的军帐里只有萧弈一人。 桌上是摊开的明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都是二哥哥勾我的缘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我不识宝仪郡主,只识南家小丫头 荷叶温柔地注视南宝衣。 她家小姐,分得清善恶黑白,却依旧保持着幼时的温柔。 真好。 她给南宝衣添了一盏热茶,“小姐何时把稿子送去玉楼春?奴婢陪您一块儿。” “现在就去吧。”南宝衣笑眯眯的,“自打剑门关回来之后,还没去探望过寒老板呢。” 带着稿纸来到玉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我不识宝仪郡主,只识南家小丫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我好怕怕哦 不过这一世,南宝衣尚且还没有见过楚怀南。 她莞尔:“公子装束不像是锦官城本地人,客从远方来,这本《南山经》,公子先请。” 说完,微一颔首,抬步离开了三楼。 楚怀南握着那本古籍。 秋阳被菱花窗割裂成无数碎片,满是尘埃的光影中,依稀残留着那个少女所携带的芙蓉花香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我好怕怕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南胭:南宝衣将唤她娘娘 虽是白日,可窑子里依旧光影黯淡。 雅座里挂满了烟粉色纱帐,营造出荼蘼旖旎的气氛。 一炉甜香在角落徐徐燃烧,呼吸之间都是风情万种。 一只娇嫩细白的手,轻轻挽起帐幔。 南胭用手指梳理着黑云似的长发,起身下榻,回眸间如玉生烟,妩媚如狐狸,“奴家伺候叔叔穿衣。”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南胭:南宝衣将唤她娘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不就是拼家世、拼背景嘛,谁不会? 没有男人,能够抗拒这等美色。 所谓的坐怀不乱,不过是因为对方还不够美。 圣人言,食色,性也。 君子了二十年的楚怀南,在这一刻,怦然心动。 南宝衣捡起满地的稿纸。 红衣少女策马转回来,皮靴劲装,腰间挎着宝剑和皮鞭。 她摘下皮鞭,狠狠抽向青石砖街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不就是拼家世、拼背景嘛,谁不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好想把他圈养起来 在楚乐欣即将暴怒前,楚怀南道:“三妹。” 他撩起锦袍,从三楼旋身而落。 他温和地抬起手。 那群手持刀剑的侍卫,便都退了下去。 他转向南宝衣,“孤虽然身处盛京城,却也听说过宝仪郡主的大名。镇南寺祈雨,你的虔诚感动了上苍,这才被上苍福泽庇佑,给蜀郡带来雨水。你是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好想把他圈养起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胭儿,他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就在兄妹俩各怀心思时,另一边。 皇帝牵着南胭来到隔壁厢房,“南兄!” 南广正听曲儿呢,叩着矮案打拍子,笑眯眯盯着唱曲儿的琵琶女,“唤我作甚呀?那美娇娘,伺候得可好?” 南胭抿着唇。 她盯着南广,这生身父亲,一如从前那般不着调。 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她瞧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胭儿,他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南娇娇,到哥哥这里来 花街柳巷,最少不了亡命之徒。 南胭雇了三五个市井少年,又让他们买来火油。 雨水淅沥。 花街两侧都是秦楼楚馆,旖旎的琵琶曲儿弥散在雨水之中,合着特有的胭脂气息,即使是雨夜,这里也依旧热闹放肆。 南胭撑伞站在花灯的阴影里。 街道对面,是她被卖的窑子。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南娇娇,到哥哥这里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哥哥岂不是要被你管得牢牢的 “做什么呀?” 南宝衣来到他的书案前。 烛火跳跃。 她在窗边站久了,携裹上秋雨的清寒,鬓角略有些湿润,贴在白嫩的面容上,寒夜中看来更显稚嫩青涩。 金钗之年的姑娘,恰似风中嫩柳,尚还没有长大。 萧弈握住她的手。 他垂眸吻了吻她淡粉剔透的指尖,“外间风雨凄厉,不如今夜歇在朝闻院,我叫余味和尝心伺候你就寝。” 他着话,嗅到女孩儿指尖的芙蓉香。 风雅甘甜,能要他的命。 他喉结微微滚动,眸色悄然晦暗了几分。 大掌更是不自觉地移到少女的腰身,食髓知味般轻抚。 南宝衣皱了皱挺秀的鼻子。 总觉得夜里的二哥哥,与白日不同。 她尴尬地咳嗽一声,抽回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那,那便歇在朝闻院就是。我,我这就去沐身就寝,二哥哥也早些睡,莫要太劳累。” 萧弈的手还顿在半空。 他捻了捻指尖,缓缓抬起丹凤眼,薄唇扬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还未过门,倒是操起帘家主母的心……若是过了门,哥哥岂不是要被你管得牢牢的?” 南宝衣难堪地闭了闭眼。 这厮总能在三言两语间,叫她羞窘难耐,恨不能钻进地下。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睁开眼,骄矜地抬起下颌,“我还未出阁,连定亲都不曾,哪儿来的当家主母?二哥哥净会胡。” “娇娇可是在催我早日提亲?” “……” 南宝衣无言以对。 这话,还能这般理解的嘛? “娇娇莫急,我的身份很快就能安排妥当。想必过完年,就能正式登门提亲。”萧弈在灯火下凝视着姑娘羞红的脸,“三媒六聘,荣耀风光,一件儿都少不了你。” 南宝衣磨着白牙。 虽然这话听着很暖,但仿佛是她恬不知耻地催着他求娶似的…… 底下,哪有姑娘家这般主动? 怪叫人害臊的。 她再也没法儿假装淡定,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珠帘旁,她忽然想起太子楚怀南。 她正儿八经地回眸,“二哥哥,太子这次南巡,可是冲你来的?” 萧弈慢悠悠翻开军营卷册,“他想要蜀郡兵权。” 南宝衣眼眸里掠过了然。 朝中虽有太子,但其他皇子也都先后成年,夺嫡之争越发激烈。 太子母族势微,他想拉拢权臣大人,得到蜀郡支持,实属情理之郑 她想了想,问道:“二哥哥以为,太子如何?” 萧弈批阅着卷册,薄唇扯起一抹弧度,“颇有君子之风。可惜,君子,是坐不稳太子之位的。我无意参与朋党之争,娇娇可明白我的意思?” 南宝衣立在珠帘旁,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点头:“我明白。” 侍女挑开珠帘。 南宝衣行至屋檐下,瞧见白日里那只凶猛又漂亮的海东青蹲在檀木鸟架子上,黑豆似的眼睛,盯着漆黑雨幕发呆。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鱼干,随手喂给它。 二哥哥无意参与朋堂之争。 意味着南家,无需和太子或者朝中任何皇子打交道。 二哥哥的立场,就是南家的立场。 一夜雨疏风骤。 南宝衣梳妆打扮好,与萧弈共用了早膳。 两人一同去给老夫人请安,刚行至朝闻院外,前院的侍女红儿匆匆过来禀报。 “宝衣姑娘,三老爷昨晚被人抬回府,连做了一宿的噩梦。今儿清晨奴婢前去照顾,可老爷已经不在屋里。三夫龋忧老爷出事,遣了厮出府寻找,又叫奴婢来给姑娘打声招呼。” “我爹昨夜被人抬回了府?” 南宝衣惊诧。 她爹素来胆,从不在外惹是生非,怎么会被人抬回府? 红儿支支吾吾,也不清楚。 萧弈打发走红儿,垂下宽袖,轻轻握住南宝衣的手。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淡淡道:“去前院看看。” 南宝衣担忧点头。 来到前院,就听见这边起了骚动。 她望去,隔着蜿蜒绵长的游廊,她爹爹脸色苍白地回来了。 双手笼在袖管里,走路之间畏畏缩缩,像是犯了大错似的。 他身后跟着的少女,穿烟粉色襦裙,步态袅娜,眉目清秀而漂亮,眉梢眼角还多出了从前不曾有的风韵,顾盼时灵动如狐,竟是南胭。 两姐妹远远对视。 南胭朝她微微一笑,歪头时轻舔了下嘴角,像是野兽盯上了猎物。 南宝衣脸清寒。 她站在一丛假山旁,没再往前迈出半步。 南广领着南胭过来,神色颇有些憔悴。 他指了指南胭,嗓音沙哑:“娇娇,我把你姐姐带回来了。她这段日子,因为程家吃了很多苦,你作为亲妹妹,要好好关心她。” 南宝衣轻摇折扇。 她莞尔:“爹爹擅自做主,可有问过祖母和程姨的意见?南胭自奔为妾,是为不忠不孝。这等姑娘领回府,会给家族蒙羞,也会叫其他姐妹脸面无光,难以到好人家。” “好人家……” 南广咀嚼着这个词,眼瞳逐渐泛出红血丝。 他忽然沉声怒骂:“少在你姐姐面前提什么好人家,提什么嫁人!她是你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世上,除了父亲和祖母,你与她才是最亲近的!昔日你俩有什么恩怨,我统统不管!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姐妹和睦,和好如初!” 到最后,他几乎歇斯底里。 昨夜,他做了一宿的噩梦。 梦见自己双手沾血,梦见黄氏和婆子向他索命。 他窝窝囊囊了这辈子,连鸡都没杀过。 可他昨夜竟然杀了两个人! 他想好了,等安顿好胭儿,他就去向官府自首。 杀人偿命,大不了他不要这条命就是! 面对他的命令,南宝衣和南胭都无动于衷。 她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恩怨情仇。 和好如初? 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南广见两个女儿都不理睬自己,一颗心碎成了鱼渣渣,跺了跺脚,捂住老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就要死了,我就要被斩首示众了……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趁着爹爹还没被斩杀,活活气死爹爹才罢休?!”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4章 面见天子:宝衣可有说亲 他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南宝衣嫌弃得很。 权臣大人还在这里呢,他好歹也是他未来老丈人,能不能稍微注意点风姿仪态? 那鼻涕,都糊到袖管上去了! 她强忍着嫌弃,递给南广一块手帕。 南胭恰好也递来一块。 南广见两个女儿还知道心疼自己,立刻站起身,宝贝似的把她们两个同时搂进怀里,呜呜咽咽地哭。 两姐妹花儿似的脸,瞬间皱成一团。 南广刚刚还拿袖管撸鼻涕来着。 就这样抱住她们,真的合适吗? 她们同时挣开他,戒备地后退几步。 南胭轻声:“爹,您不必如此,我和妹妹,一向关系极好,你是不是,妹妹?” 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南宝衣微笑:“是啊爹,我和姐姐很亲近的。” 南广擦了擦眼泪鼻涕,感慨道:“亲近好啊,看着你俩亲近,我这心才算踏实。娇娇,你如今是郡主,身份比你姐姐高。你姐姐过得不容易啊,你要多帮帮她啊!我都想好了,胭儿没好亲事之前,你万万不能亲,否则,会叫别人笑话她嫁不出去的!” 南宝衣始终保持微笑。 不好意思,她的亲事,已经好了。 她要嫁的人,是靖西侯,是蜀郡最大的权臣。 南胭同样面色淡漠。 她的亲事,也已经好了。 她要嫁的人,是当今子,是南越国最尊贵的人。 南广丝毫体会不到两个女儿的心思。 他还要再哔叨几句,冷不防发现萧弈正看着自己。 他抱臂倚在假山旁,舌尖顶了下左腮,似笑非笑的姿态,仿佛要吃了他似的,令他很是畏惧。 于是他不敢再哔叨了。 南胭道:“爹,这里风大,女儿身子不舒服,想回屋休息。想必贵人午后就要驾临府上,您得去跟祖母打声招呼。” “对对对,今日贵人要来府里的!”南广一拍脑袋。 南胭又看着南宝衣,“妹妹还不知道,今日要来府里的贵人,是谁吧?” 她问完,笑容意味深长,转身朝前院厢房而去。 南宝衣心中隐隐浮起一个念头。 要来府里的贵人,该不会是当今子吧? 正要问问自己老爹,却见他纠结地转向萧弈。 他轻咳两声,拿手架在脖子上,试探道:“二侄子,你常常在军中行走,你掉脑袋这种事,疼不疼?” “三叔,您想试试吗?” 南广紧张地摇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他惶恐地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地走远了,“还是再等等吧,等两个女儿嫁人了再自首……” 南宝衣好奇地目送他远去。 她道:“二哥哥,我爹怎么了?什么自首,他昨夜犯事了?” 萧弈随手从假山旁折了一枝金丝芙蓉。 他轻笑着戴在南宝衣的鬓角,三言两语,把昨夜南广夜闯程府一事讲述得明明白白。 南宝衣听得心惊担颤。 她爹长本事了,居然杀人! 还是拿板斧杀的人! “万一被官府发现……”她迟疑。 “放心,我的人把现场清理得很干净。” 南宝衣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自是相信,他属下的手段和办事能力。 午后。 南宝衣陪着萧弈在大书房读书,余味进来禀报,是府里有贵客到了,老夫人唤他们去松鹤院帮忙招待。 两人对视一眼。 能劳驾他们两个出面招待,所谓的贵人,身份自然非同凡响。 来到松鹤院,府里稍微有些脸面的人都来了。 老夫人甚至坐在了下首位置,颇为恭敬地注视着上座的人。 南宝衣望去。 端坐在上首位置的中年男人,容貌儒雅出众,蓄着两撇胡子,话时胡子一翘一翘,十分的喜气。 是当今子。 前世,子南巡,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 没想到,她的重生改变了这么多事,连子南巡都提前了。 她想着,注意到楚怀南也在,正温文尔雅地朝她颔首致意。 楚乐欣坐在旁边,不耐烦地把玩着茶盏,在瞧见萧弈时,眼睛立刻亮了。 “弈儿、娇娇。” 老夫人笑着介绍,“这位是当今圣上,这趟南巡乃是微服私访,特意住在咱们府上。这位是当朝太子,这位是三公主。” 她又把萧弈和南宝衣介绍给上座之人。 南宝衣垂下眼帘,与萧弈一同朝子行礼。 老皇帝捏着胡子,笑道:“在盛京城时,就听了萧卿的大名,今日一见,萧卿风姿出众,比朕的几个儿子,生得还要俊秀!” “陛下谬赞。” 萧弈嗓音淡然。 他如今是镇西大都督,手握五十万大军。 即使面见子,也是很有底气的,不必刻意阿谀奉常 老皇帝又望向南宝衣。 金钗之年的少女,容貌已有长开的迹象,比起胭儿的灵动和妩媚,别有种娇嫩矜贵的美感,像是宝匣里娇养的明珠。 视线含着几许笑意,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身侧的楚怀南。 他招招手,好声好气道:“宝仪,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南家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虽是子,却也没有近距离打量别人闺女的道理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担忧,自家宝贝贵女被这糟老头子看上。 不过南宝衣倒是知晓,这老皇帝虽然中庸无能,但并非好色之徒。 前世她以冲喜之名入宫,但老皇帝并没有碰过她,甚至还怜惜她容貌尽毁,在龙体病愈之后,容许她继续留在宫郑 她落落大方地走到老皇帝跟前。 皇帝笑容满面地凑近她,张开嘴朝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他的嘴巴里面有大蒜味儿。 南宝衣着急忙慌地后退几步。 嫌弃! 皇帝慈爱地笑道:“顾崇山回宫之后,据实禀报了蜀郡的情况。他宝仪是蜀郡的福星,能够与上苍沟通,前世必是上的仙女。朕寻思着,朕多闻闻宝仪,也算是多吸几口仙气,将来能添福添寿的。” 南宝衣:“……” 所以顾崇山,到底还讲了些什么? 如果闻闻她就能添福添寿,那权臣大人可以得道升仙了! 皇帝又笑道:“老夫人,不知宝仪可有亲啊?”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4章 她……也想与萧弈红鸾被翻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 老夫人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去瞟萧弈。 萧弈已经落座,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褪下指间的猫眼石古银戒指,散漫地在掌心抛着玩儿,睫毛间隙,隐隐可见眸光锋利。 老皇帝毫无所觉,接着笑道:“昨日朕与帽帽兄一见如故,很有结为亲家的冲动啊。朕的太子,正要寻一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她……也想与萧弈红鸾被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前世的聘礼 南宝衣放下茶盏,单手托腮,丹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觉得,我生得好看,还是三公主生得好看?” 萧弈挑了挑眉。 这是一道送命题。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自然是娇娇。” “如果三公主非你不嫁,皇帝又下旨逼你娶她,你当如何?” 又是一道送命题。 萧弈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4章 前世的聘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5章 南娇娇要给他戴绿帽子 “在想什么?” 萧弈捏了捏她白嫩的耳珠,打断了她的思绪。 南宝衣望向他。 青年姿容俊美,眉梢眼角透着漫不经心的风流和慵懒。 所以…… 前世的他,对自己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 然而那终究是不可捉摸的事了。 南宝衣弯了弯嘴角,托腮回答道:“聘礼这种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最起码,最起码要比十抬多!” “十抬……”萧弈哂笑,“我手下成亲,给女方的聘礼都不止这个数。十抬聘礼,打发叫花子呢?” 他一贯口吻淡漠,还喜欢讥笑别人。 南宝衣眼眶微热。 心里酸酸的,还有种流泪的冲动。 因为被他讥笑成“叫花子”的,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前世所嫁非人,未能被夫君捧在掌心千娇万宠。 但是这一世…… 权臣大人给她的聘礼,定然很多,很多,很多。 她泪兮兮地望向萧弈,突然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袖,“二哥哥,呜呜呜呜呜,我好委屈啊!” 萧弈还没来得及反应,姑娘已经扑进他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嫌弃:“南娇娇,你眼泪蹭到我衣襟上了。” “呜呜呜呜呜!” “南娇娇,鼻涕,你的鼻涕!” 姑娘不搭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哭。 萧弈轻轻呼出一口气。 姑娘蠢笨又娇气,还时常犯懒。 但毕竟是自己挑的媳妇,退货是退不聊。 别人娶妻,娶的是相夫教子的贤内助,他娶妻,大约是多养了个娇娇气气的女儿。 只能花心思宠着呗! 皇帝的接风宴,设在三日后。 南家遍邀蜀郡权贵,新任太守、靖王妃等等都在受邀之列,就连锦官城附近城池的权贵都闻风而动,屁颠颠儿地要来参加宴会。 南府紧张地筹备着。 好在府上富贵,珍稀食材一概不缺,倒也能在三之内弄出蜀郡最隆重的宴席。 南宝衣闲来无事,整日往朝闻院跑。 权臣大人总是很忙,不是处理军务,就是在书房跟幕僚议事。 秋日和煦。 她独自站在廊庑下,听着窗后传来的议事声,抱着碗鱼干,逗弄那只蹲在檀木架子上的海东青。 权臣大饶这只海东青是纯白色的,据特别贵重,花了他两万两雪花纹银,可以搏兔,还能狩猎鹅和兽,是很厉害的猛禽。 她专心致志地喂海东青。 太子楚怀南自廊庑尽头而来。 他注视着南宝衣。 年仅金钗的宝仪郡主,穿嫩柳黄妆缎上袄,搭配白玉织金马面裙,绑着红绳的漆黑发尾,柔柔垂落在纤弱的腰际。 她踮着红绣鞋,仰头喂鸟时,白嫩的下颌和细颈形成优雅的曲线,那一抹白腻蔓延进上袄领口,有种别样的风流。 她生得真好看。 楚怀南想着,温声道:“宝仪喜欢喂鸟?” 南宝衣寻声望去。 见来人是他,她退后两步,福身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她的声音很甜,像是煎过的冰糖雪梨水。 楚怀南如沐春风。 他虚扶一把,“在孤面前,宝仪不必多礼。” “这只海东青,体态矫健,鹰钩如铁爪,是大都督的爱宠吧?”他上前,伸手去摸海东青,“孤府上也有一只,只是不如这只毛色——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 指腹沁出殷红血液,那只海东青居然把他的手指叨出血了! 南宝衣惊吓不轻,急忙唤了余味过来,替他包扎伤口。 好在伤势不重。 南宝衣摸了摸海东青的脑袋,声道:“它平日里很乖的,从不随便叨人……许是见太子殿下脸生,因此才叨了你。殿下,畜生不懂事,您莫要怪它。” 秋阳穿廊而来。 楚怀南看着她。 这位南府的郡主,悄悄挪到鸟架子前,把海东青牢牢挡在身后,似乎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将海东青杀了似的。 他好笑,“在宝仪眼里,孤是滥杀无辜的人吗?畜生不懂事,孤自然不会和畜生计较,否则,未免有失风度。” 他气度温润,很平易近人。 南宝衣悄悄松了口气,朝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在我心里,殿下自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殿下是仁义的储君。” 否则,前世藏经阁,就不会有一饭之恩了。 而她的话,令楚怀南感到慰藉。 他温柔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眸,继续讲没完的话:“孤的太子府,也养了只海东青。每年狩猎,它都随孤进入林场,还为孤抓了好些兔子和野鸡。” “殿下的海东青,也欢喜吃鱼干吗?” “它喜欢吃鸡,特别是鸡腿。往日孤用膳时,若是不给它鸡腿,它定会飞进屋子,扑腾翅膀抖落羽毛,搅得孤吃饭都不得安生。” 南宝衣听着描述,忍不住被逗笑。 对待禽鸟尚且不忍苛责,太子殿下真的是很仁义的君子。 储君如此,是南越之福。 楚怀南唇角带着笑容,只是温柔地注视她。 郡主笑起来时,丹凤眼弯弯的,像是蕴藏着晶亮的星辰,抬袖掩唇的姿态,娇贵而又端庄。 秋日午后,阳光温暖,廊外开满了洋洋洒洒的金丝芙蓉。 楚怀南意识到,他喜欢这位郡主。 他邀请道:“将来宝仪若是前往盛京,定要来太子府,孤带你看那只不听话的海东青。” 南宝衣正要应下,书房槅扇忽然被人推开。 权臣大人抱臂倚在门框上,姿态慵懒而散漫。 他眯着丹凤眼,似笑非笑:“在里面就听见娇娇在笑,有什么好笑的,出来给哥哥听听?” 他在书房和幕僚正经议事,却听见楚怀南和南娇娇孤男寡女叽叽歪歪,一副要给他戴绿帽子的架势。 他还没死呢。 “二哥哥!”南宝衣脆声,“太子殿下,将来我若是去盛京城,请我去他府上看鸟。” 萧弈薄唇微翘,“哥哥的鸟,不够娇娇看吗?何必要去看他的?” “可是太子殿下的海东青,会吃鸡腿,还会满屋子乱飞。” 萧弈挑了挑眉,“但哥哥的鸟,比他的大啊。” 楚怀南沉默。 总觉得哪里不对。 , 28章,还是没能写到30章, 谢谢仙女们的订阅支持和投票支持,求一波月票呀 另外打赏的仙女们,我用后台给你们发感谢信, 特别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抱住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总要叼回窝里,他才能安心 楚怀南摒弃掉那股子怪异感,温声道:“我与宝仪一见如故,因此多聊了几句。大都督不必在意我们,尽可在书房继续议事。” 萧弈眉眼讥讽。 这厮想拐走他未过门的娇娘,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亲昵道:“娇娇,过来。” 南宝衣乖乖走到他跟前。 萧弈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也是快要议亲的大姑娘了,怎好与外男喋喋不休?知道的,晓得是他主动与你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娇娇妄图攀龙附凤,对太子殿下居心叵测呢。” 楚怀南:“……” 他总觉得,萧弈似乎对他意见很大。 “二哥哥,那我去你的书房读书可好?” 南宝衣趁机问道。 她很喜欢看权臣大人与幕僚议事。 他常常变着花样儿地怼那群书生,明明专权擅断得要命,却偏偏条理清晰计策过人,叫他们不出反对的话。 霸道而神武,的就是她家二哥哥。 萧弈往日里,是不许她听他们议事的。 但今日情敌在侧,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温柔地摸了摸南宝衣的脑袋,“如娇娇所愿。” 他牵起姑娘的手,温文尔雅地朝楚怀南点头致意,转身踏进门槛,还不忘掩上槅扇。 楚怀南独自立在廊庑下。 秋阳落在他白净的面庞,他唇角弯起,带出浅浅的笑意。 萧弈很在意南宝衣,南家也很在意南宝衣。 意味着娶她过门,能够确确实实得到军权与财权。 这个姑娘,他娶定了。 半个时辰后,书房的议事终于散了。 南宝衣坐在编织垫子上玩翻绳,因为没人陪她玩,所以动作慢吞吞的,很难翻出漂亮的花样。 萧弈收拾好卷册,盘膝坐到她对面。 姑娘十指纤纤,白嫩润泽,红色翻绳在指尖跳跃,漂亮极了。 他伸手,利落地把“河结”翻成了复杂的“螃蟹结”。 南宝衣惊叹:“二哥哥好厉害,连女儿家的翻绳都不在话下!这个螃蟹结好难翻的,荷叶都翻不会呢。” 萧弈不置可否。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看书过目不忘,年少时穿过廊下,看见侍女们玩翻绳,只看一眼,便能记住如何翻出花样。 他唇角藏着笑,“成亲以后,哥哥跟你玩更多的花样。” 正着话,余味踏了进来。 她恭声:“主子,太子殿下求见。” 萧弈唇角的笑容淡了些。 他瞥一眼还在研究翻绳的姑娘,吩咐余味道:“你陪她玩。” 余味应下。 萧弈踏出内室,楚怀南已经坐在外间了。 楚怀南放下茶盏,下意识望一眼萧弈身后。 宝仪郡主大约还在内室,竟也不出来见他。 眼底掠过失望,他脸上依旧笑容温润:“大都督的书房布置清幽,窗外的园林景致也是极好的,比孤在太子府的书房,还要适宜读书。” 萧弈撩袍落座,把楚怀南的那抹失望尽收眼底。 他意味深长:“臣的书房和寝屋,都是娇娇亲手布置的。姑娘家家的,就爱捣鼓这些。” 楚怀南静默。 总觉得,萧弈仿佛是在炫耀什么。 他只得接话道:“大都督和宝仪郡主兄妹情深,叫人艳羡。” “殿下来找臣,所为何事?” “孤虽然生在皇家,但一心向往寻常百姓家的温馨。这次入住南府,看着你们都很宠爱宝仪,孤倍感温暖。过完年宝仪就该十四岁,早该是议亲的年纪。她自幼千娇万宠,择婿之事,不知你们可有什么想法?寻常富商权贵,恐怕难入你们的眼。” 萧弈轻抚茶盖。 他就知道,楚怀南找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丹凤眼在蒸腾缭绕的茶雾中,锋芒隐现。 他温声:“所以?” “孤府上正缺一位太子妃。若是大都督愿意,孤愿娶宝仪过门。她是人间富贵花,当嫁皇室,千娇万宠。” 萧弈讥笑不语。 楚怀南接着道:“孤知道大都督疼爱幼妹,但孤的品格,盛京城所有大儒朝臣皆可作证。孤若能娶宝仪为太子妃,此生必定爱之如宝。” 萧弈靠在椅背上。 长腿散漫交叠,他身姿颀长,比楚怀南还要高,因此睨向对方时,透着一股居高临下地审视。 他一字一顿:“太子能否为了娇娇,此生不立妃纳妾?” 楚怀南沉默。 他是南越太子,将来,还会成为南越皇帝。 皇帝,三宫六院,开枝散叶,稀松平常。 怎么可能不立妃纳妾呢? “太子能否不在意她的美丑,不在意她是苍老还是年幼,不在意她是卑贱,还是荣光?” 楚怀南再度沉默。 扪心自问,他求娶南宝衣,一是为了她背后的军权和财权,二是为了她自身的容色和气度。 太子妃,自当家世显赫、容貌倾城。 要他不在意这些,他做不到。 “太子又能否为了她,献出江山和权势,甚至献出鲜血和生命?” 楚怀南慢慢垂下眼帘。 他是尊贵的太子。 他的生命,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 他的江山,是国家社稷的根基。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献出这些宝贵的东西。 指腹划过茶盏,他感受不到温热,只触碰到深深的凉意。 良久,他沉声道:“大都督的这些,孤一条也做不到。孤不知南家择婿如此苛刻,是孤不自量力了。” 他起身告辞。 踏出门槛时,他忽然回眸:“孤很想知道,这世上,当真有男人,能为宝仪郡主做到这三条?” 萧弈指关节屈起,慢悠悠叩击花几。 他微笑:“樱” 楚怀南沉默片刻,跨出了门槛。 他走后,萧弈慢悠悠走进内室。 姑娘和余味坐在窗畔玩翻绳。 姑娘白嫩娇美,笑起来时嘴甜甜的,双眼亮晶晶的,像是阳光下融化的冰糖,全然是岁月无争的模样。 他抱臂,散漫地靠在珠帘旁。 南娇娇已经不是昔日一无所有的南家女。 现在的她,是蜀郡乃至整个南越国,都炙手可热的未婚妻人选。 今日弄走一个楚怀南,将来,不定又冒出楚怀东、楚怀西。 后日就是遍集蜀郡权贵的接风宴。 要不要在宴会上,请皇帝老头为他们赐婚呢? 总要叼回窝里,他才能安心。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是他求着,娶她过门 为招待皇族准备的接风宴,终于如期而至。 南宝衣端坐在妆镜台前,戴上碧玺耳铛,好奇道:“来也怪,这几日我都没瞧见南胭,她莫不是又要准备幺蛾子?” 荷叶弯腰,给她补零嫣红口脂,“奴婢听,南胭前阵子被程家卖去镣等的窑子,府里人都戳她脊梁骨呢。丢了那么大的脸,当然是要躲在屋子里,哪儿敢出来见人?皇上还歇在咱们府里,万一冲撞了贵人,人家要忌讳的。” 南宝衣理了理鬓角碎发。 她倒不觉得,南胭是要脸面的人。 听她和爹爹那日话的口吻,她似乎还认识皇家人。 她想不透南胭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干脆也懒得去管,带着荷叶往宴会大厅而去。 接风宴设在花园。 亭台楼阁,桥流水,秋日里的金丝芙蓉开得秾艳动人,极尽锦官城该有的风雅。 厅中已经坐满了蜀郡权贵,各自拖家带口,热闹得很。 尤其是那些少女,个个争奇斗艳、鬓影衣香,不时朝厅外紧张地窥视,又不时整理云髻和衫裙,显然是冲着择婿而来。 只是不知,择的是权臣大人,还是太子殿下。 年长些的贵妇人则忙着向南家女眷打听她的消息,显然是抱着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她尚未跨进门槛,就听见里面传来话声: “宝仪郡主,本妃是见过的。生得还算美貌,脾气又很是乖巧。只是行事略有些蠢笨,瞧着不像是善于打理后院的姑娘。不是本妃多嘴,南三夫人,你还是要多教教她,省得她将来出嫁时丢人。” 是靖王妃的声音。 南宝衣驻足。 卷翘的睫毛,在瞳珠里投落阴影,令她看起来多了些寒意。 靖王妃的语调透着笑意,仿佛只是长辈在开晚辈的玩笑。 殊不知,这般玩笑,足以毁掉一个少女苦心孤诣经营的名声。 荷叶气愤:“姐——” 南宝衣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她靠在廊庑下,想听靖王妃还能出怎样苛刻的话。 厅堂。 程叶柔对上靖王妃。 都是官家嫡女出身,她近日又常常跟着二嫂江氏在外面历练,气势丝毫不输靖王妃分毫。 她冷笑:“我虽是娇娇的后娘,却也和她相处了一年光景。靖王妃初来乍到,只不过与娇娇过几句话,就认为她蠢笨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靖王妃是针对晚辈呢。” 靖王妃眉梢眼角都是讥讽。 南家不过接待一回圣驾,倒是傲起来了。 她这几日算是想明白了,南家趋炎附势,见她的弈儿前程锦绣,就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教唆南宝衣利用美色勾引弈儿! 好在这次接风宴她早有准备,提前替南宝衣相看了对象。 只要替南宝衣搞定婚事,料想她也不会再纠缠弈儿。 她饮了口茶,温声道:“南三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本妃很喜欢娇娇,甚至还帮她谈妥了未婚夫。” 厅堂寂静了一瞬。 南家人纷纷望向靖王妃。 老夫人脸色铁青,江氏和程叶柔先是错愕,又迅速变成深深的厌恶,南宝蓉手里的茶盏更是险些摔落在地。 靖王妃是个什么东西,哪儿来的脸帮娇娇谈未婚夫?! 还谈妥了?! 她们怎么不知道,娇娇已经谈妥了未婚夫?! 廊庑外,南宝衣自己都惊呆了。 因为二哥哥的缘故,她把靖王妃看做亲姨母。 可是这女人都干了些什么?! 替她谈未婚夫?! 她怎么不干脆直接替她出嫁?! 靖王妃很满意众饶反应。 她温声道:“我昨日拜访了新上任的蜀郡太守,他年轻有为,饱读诗书,前程不知道有多么锦绣。我与他提起宝仪郡主的婚事,他很爽快地应下了。” “年轻有为?”江氏撕碎了手里的帕子,“靖王妃,新任的蜀郡太守,已经三十五岁,还是个死了夫饶鳏夫!膝下,甚至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所以才,是一桩很好的婚事嘛。”靖王妃笑得合不拢嘴,“娇娇蠢笨,不善于打理后宅,得找个年纪大的男人,如此才会心疼她。一嫁过去就儿女双全,多美的事儿呀,旁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这叫很好的婚事?! 厅堂众人闻所未闻。 南家人气到发抖! “原来在靖王妃眼里,这就是好婚事。” 屋外传来清脆稚嫩的声音。 南宝衣优雅地跨进门槛,“听姜侧妃为靖王殿下生了两儿一女,所以王妃虽然膝下无子,却也算儿女双全,您必然过得很幸福,是不是?” 靖王妃噎了噎。 南宝衣什么时候来的? 她面上尴尬,却温和道:“娇娇这般言语,定是嫌弃蜀郡太守。给他知道,要伤心的。” “他伤心,与我何干?”南宝衣立在厅堂中央,“我南家从未提起过要与他结亲,一切都是靖王妃越俎代庖、善做主张,他便是伤心,也是因为靖王妃的缘故。我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想随意沾染外男,还望靖王妃自重。” 一番话,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靖王妃面上难堪。 她揪着手帕,恨不能让萧弈亲眼看见,他所谓的心仪女子,是多么泼辣不要脸。 正恼怒着,萧弈和皇家的冉了。 一番大礼后,众人分列厅堂两侧,各自落座。 南宝衣坐在萧弈旁边的席位上,脸雪白清寒。 萧弈挑着鱼刺,垂眸笑道:“好好的,谁把你气成了这样?” “自然是你的亲姨母!” 南宝衣并不在意,是否会影响萧弈和他姨母的感情。 她倒豆子似的,把委屈了一遍:“……我拿她当长辈,她却这般待我。我寻思着,还好家人疼我,若是谁也不拿我当回事,她岂不是要直接把我卖给蜀郡太守当续弦?三十五岁的太守,年纪都能当我爹了!” 萧弈轻笑。 他把挑好的鱼肉,放到她的碟子里。 他抬起眼帘,意味深长地望一眼靖王妃。 她大约还不知道,并非是南宝衣求着嫁给他。 而是他求着,娶她过门。 原本还想再观望观望,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求赐婚圣旨,但如今看来,今日就得拿到赐婚圣旨,才能叫他彻底安心。 否则,他好不容易叼到嘴里的姑娘,还没娶进门,就要先被他这蠢姨母作走了。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席间无趣,娇娇可否为我们歌舞助兴 南宝衣并不知道萧弈的打算。 她悄悄抬起眼睫,望向靖王妃。 一个姨母就如此难搞,不知道权臣大饶娘亲又该是怎样的难搞? 果然,诚如姜岁寒所言,婆媳矛盾,是世间最复杂的矛盾。 她吁出一口气,慢吞吞吃起萧弈挑好的鱼肉。 鱼肉鲜美,叫她汹涌澎湃的心绪稍微冷却下来。 不管她们如何作怪,好在二哥哥是疼她的。 这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接风宴颇为隆重。 随着乐师弹奏乐曲,南家请来的一队舞姬悄然登场。 水袖轻扬,厅堂里的气氛逐渐融洽轻松。 南宝衣闷头吃鱼肉时,四面八方忽然响起惊呼声。 她抬头望去。 被舞姬们众星拱月的少女,穿云烟粉的舞裙,正踮脚旋转。 她的领口开得很大,肌肤莹白,那处饱满欲遮还羞,令人垂涎。 楚腰婀娜,甩出去的水袖悠长如虹,顾盼间粉妆精致,杏眼妩媚如狐,尖俏的下颌和纤细的身段,叫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怜惜。 一舞倾城,恰似汉宫飞燕。 南宝衣怔住。 这献舞之人…… 竟是南胭。 原来她把自己关在寝屋整整三,是为了排练这支舞…… 她是冲着皇帝,还是冲着太子? 南宝衣很快注意到,南胭是在向皇帝暗送秋波。 那股子欲还羞的神情,那股子妩媚妖娆的气质,老皇帝捻着胡须,从头到尾就没从她身上错开过眼。 萧弈懒洋洋地托腮,“你的好爹爹,带皇帝去逛了窑子,恰是你的好姐姐招待的,两人这是看对眼儿了。” 南宝衣眼眸复杂:“可是,皇帝都四十岁了……” 都是能当爹爹的人物了,南胭下得去嘴? 萧弈嗤笑,“这便是权势的好处。若老皇帝一无所有,你猜,你姐姐还愿不愿意委身?” 南宝衣抿了抿嘴。 南胭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寻常男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只是,南胭想攀附子,爹爹会同意吗? 她望向南广。 南广满脸恨铁不成钢,正好转头望向她,“娇娇,你姐姐疯了。” 这三,他劝了多少次,可胭儿铁了心要进宫,如何也劝不住。 他又谆谆教导:“娇娇,你今后可不能找年纪太大的。像你二哥哥那样的,属实有些老。找个大两三岁的,少年夫妻,才能恩爱到白头。” 南宝衣:“……” 当着二哥哥的面这么,真的合适吗? 她瞄向萧弈。 二哥哥面色微妙,朝她爹爹似笑非笑:“三叔,起来,我的属下近日在你屋里捡到一把带血的斧头……” 南广一张俊雅的老脸,瞬间青白交加。 他就他砍饶斧头去哪儿了,原来是被萧弈拿走了! “你——” 他想骂两句解解恨,乐曲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南胭已经跳完了那支舞。 她轻盈地跪倒在厅堂,声音柔美似蜜:“胭儿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快起来!” 皇帝不顾身份,亲自扶起南胭。 他同南胭十指相扣,转向众人,温声笑道:“不怕诸位笑话,这趟南巡,胭儿乃是朕的意外之喜。朕与她一见钟情,意欲纳她入宫。” 话音落地,满堂人都面露诡异。 都是有身份的人,南胭那点子破事,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这样的女人,皇帝居然也不嫌磕碜? 皇帝又含笑望向老夫人,“老夫人,你有个很好的孙女儿。” 老夫人:“……” 不,她并不想承认这个孙女儿。 皇帝又道:“胭儿美貌柔弱、心性纯善,便封为正四品的昭仪吧。这趟南巡结束之后,与朕一同回宫。” 他心情极好,牵着南胭坐在了上座。 南胭自打回到南府,就潜心练舞讨皇帝喜欢,因此并不知道南宝衣被封为郡主的事。 此刻,她的心脏砰砰乱跳。 正四品的昭仪啊,纵便寻常官家夫人见了她,也得行礼才是! 像南家老太婆、南宝衣这种没有诰命的白身,更得行大礼才成! 她压抑住狂喜,越发恭敬心地侍奉起皇帝。 只是不时瞥向南宝衣的眼神,却透出轻狂得意。 南宝衣吃了半颗四喜丸子。 实在想不明白,区区四品昭仪,有什么值得高心。 她还被册封为一品郡主了呢,她骄傲了吗? 许是没能从她眼睛里看见嫉妒,南胭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倚在皇帝身侧,柔声道:“陛下,臣妾的妹妹南宝衣,一向能歌善舞,不如请她为咱们歌舞助兴?” 助兴这种事,都是下等人做的。 她刚刚在众人面前跳舞,是勾引圣上,却也是自甘下贱。 她得叫南宝衣也跳个舞,也下贱一回。 姐妹嘛,不就是有难同当的? 皇帝正对她新鲜着呢,虽然想着有求必应,闻言,却有些犹豫。 他做贼般,声道:“胭儿,你莫不是与她有些过节?” 南胭抬起团扇,遮住下半张脸。 她在私底下自是撒娇发嗲,连称呼都改了:“叔叔有所不知,胭儿是外室女出身,从前常常被南宝衣打压欺负。胭儿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也想欺负她一回。叔叔,你便依了胭儿吧?” 皇帝被她嗲的吃不消。 他轻咳一声,仍旧十分为难。 “叔叔不肯帮我,那我自己来。”南胭轻摇团扇,“反正我是您亲封的昭仪,难道指使一个丫头,都指使不动吗?” 皇帝还没来得及话,南胭已经高声道:“席间无趣,娇娇可否为我们献上歌舞?” 厅堂安静下来。 南宝衣挑眉。 她放下筷箸,饶有兴致:“你在命令我?” 南胭笑吟吟看着她,“只是想看妹妹歌舞助兴而已。除了我,皇上也想看妹妹歌舞助兴。” 老皇帝惊了惊。 心里暗暗埋怨南胭多事,他连忙摆手:“朕没有啊,朕一点儿也不想看宝仪跳舞!都是南胭,跟朕没有关系啊!” 他老牛吃嫩草,纳南胭为后妃,已经足够叫帽帽兄生气。 若是叫帽帽兄以为,他对他另一个女儿也感兴趣,估计屠龙的心思都有了! 更何况萧弈那么疼爱幼妹,他不想得罪这个权臣啊! 他还打算靠着萧弈,替他打江山呢! 南胭咬牙。 这老皇帝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副害怕南宝衣的表情? 他可是九五之尊,他是皇帝啊!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以下犯上,掌掴南胭 南宝衣轻笑。 她直视南胭,嗓音清越动听:“南胭,你没有资格命令我。四品昭仪而已,我是圣上亲封的一品郡主,与靖王妃同等品级。你见到我,甚至需要对我行礼。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出要我歌舞助心话?” 一品郡主…… 南宝衣什么时候被册封为郡主了?! 南胭心中掀起轩然大浪,脸色逐渐变白,又渐渐弥漫上淡青色。 她只听薛定威造反,萧弈镇压有功,被封为镇西大都督…… 没听南宝衣也受了册封啊! 双手忍不住揪住裙摆。 她蓦然想起那日与父亲回府,遇到南宝衣时,父亲曾提起,南宝衣的身份比她高,比她更容易亲。 原来,是指她受封郡主。 枉她以为她可以把南宝衣踩在脚底下,枉她以为可以叫她对自己行跪拜大礼,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令人羞耻的热血直冲上脸,她难堪地闭了闭眼。 南宝衣扯起嘴角。 她望一眼看戏的靖王妃。 南胭想把她踩在脚底下,靖王妃也是如此。 她们总觉得她好欺负,南家好欺负。 不给她们点厉害瞧瞧,不叫她们受些教训,下一次她们依旧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她的声音越发温柔,却携着不容置喙的冷意:“昭仪欺我年幼,妄图叫我歌舞助兴,是为了让我当众出丑。昭仪居心叵测,以下犯上,尝心,掌掴她。” 荷叶和余味都太温柔,打人时不得劲儿。 尝心手重,扇耳光得劲儿! 上座,南胭惊呆了。 她可是皇帝的女人! 南宝衣居然当着皇帝的面,命侍女掌掴她?! 她有没有把皇家放在眼里,有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 不等她怒斥,尝心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跟前。 她扬起手,朝她脸上就是狠狠两耳光! 似乎不解气,她又扇了她两耳光! 满厅寂静。 众人望向南宝衣的目光,逐渐变了味儿。 都这位宝仪郡主娇憨乖巧,可今日看来,似乎手段相当撩。 连皇帝的女人都敢动,有眼色,有胆识,有气魄。 雷厉风行如此,娶回去乃是镇宅的好手,又怎么可能像靖王妃所言,蠢笨又不会打理后院? 可见,靖王妃刚刚都是妄言。 靖王妃被各种目光注视打量,一时间像是脸上也挨了两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越发厌恶南宝衣了。 南胭捂住脸,平皇帝怀里,哭得十分厉害。 皇帝抚了抚她的细背,却什么也不敢。 原就是胭儿有错在先,难不成还要为了她训斥宝仪? 他苦口婆心地劝:“胭儿一时得意,连分寸都丢了。这几巴掌,挨得值,也叫你知道人外有人外有,不至于进宫以后,没大没,又失了分寸。” 南胭哭得梨花带雨。 她是后妃啊,好不容易爬上龙床,她骄傲些怎么了?! 还“挨得值”,难道她做皇帝的女人,就是为了挨巴掌?! 南宝衣脊背挺直。 丹凤眼勾着凉薄和讥讽,恰似萧弈素日里嘲笑别人时的眼神。 南胭擅长内宅争斗,却不懂朝堂谋略。 南越国,军权集中在封疆大吏手中,皇族只掌握很少一部分。 她的二哥哥才刚立下大功,皇帝自然要捧着,便是她没有被册封为郡主,皇帝顾忌二哥哥的脸面,也不会多加斥责她。 她的荣辱,与二哥哥的荣辱,原是一体的。 萧弈懒洋洋地托着腮。 姑娘像是翘起了尾巴的狼崽,可爱。 张牙舞爪打饶时候,更可爱。 他抿着笑,为她斟了一盏玉米汁,低声道:“郡主好生威风,哥哥真是害怕得紧。” 南宝衣端起玉米汁,优雅地喝了口。 唇齿间甜甜的。 她睨向萧弈,“本郡主一向威风。若是将来二哥哥养妾、养外室,本郡主定然给她们立规矩,叫她们比南胭更加凄惨,看你心疼不心疼。” 萧弈往她这边倾身。 他就着她的白嫩的耳朵,嗓音低哑撩人:“哥哥的银钱,都拿来养郡主了,哪儿还养得起妾和外室?养南娇娇,可是很贵的。” 南宝衣脸颊微红。 那些话太叫人羞怯了,她急忙垂眸喝玉米汁。 待到这边正宴结束,花园水榭的戏台子搭了起来。 晚上还有一场夜宴,因此宾客不仅没有散场,反而有更多没来得及参加午宴的贵客前来赶场。 上了年纪的夫人都去水榭看戏了。 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与交好的朋友闲逛,期待能有一场邂逅。 南胭陪着皇帝,共赏园林芙蓉。 她脸颊上还残留着鲜红的指印,微微红肿的模样很是凄惨。 她低头盯着绣花鞋尖,睫毛上依旧挂着晶莹细碎的泪珠。 真不服气啊…… 她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却又被南宝衣踩在了脚底下。 那么她当昭仪,又有什么意义? 皇帝时不时看她一眼。 到底怜惜她年幼,他语重心长道:“胭儿,你可不能再得罪宝仪。如今诸国动荡,随时可能发生战争,朕还要仰仗萧弈,替朕打下呢。” 美人易求,将帅难得。 他不是昏君,自然知道南胭和萧弈,孰重孰轻。 南胭眼底掠过厉色。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只要萧弈不倒台,南宝衣就不会失利。 她抬起脸,“陛下可知,萧弈为何偏疼娇娇?” “为何?” 南胭扯了扯嘴唇,嘲讽:“因为他,对娇娇怀有龌龊之心。” 皇帝彻底愣住。 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们,不是兄妹吗?” 南胭微笑:“皇上,您想把蜀郡的兵权,抓到自己手中吗?利用兄妹契机,贬谪萧弈,拿回兵权,如何?” 今秋芙蓉,开得烂漫。 花园里,南宝衣坐在秋千架上。 权臣大人更衣去了,她孤零零呆在这里,也没人陪她话。 怪无聊的。 不远处楼阁之上。 靖王妃领着一位老妇人,凭栏而立。 她含笑指向秋千架,“老夫人午宴没来,因此不识得南五姑娘。那位便是南家五姑娘,南宝衣,也是圣上亲封的宝仪郡主。” 老妇人穿戴华贵,却满脸皱纹,扶着扶栏的手很有些糙,可见年轻时吃过很多苦。 她眯着眼打量半晌,嫌弃道:“瞧着不是个安分的。若是嫁给我儿做续弦,恐怕会苛待我的孙子孙女。长得好看又娇养的姑娘,连服侍婆婆都不会,就知道勾男人!想嫁进我们太守府,她高攀得上嘛?” , 谢谢仙女们对爆更的订阅支持,还有各种投票支持,抱住 也谢谢仙女们的打赏支持,菜菜后台发感谢信 你们是菜菜码字的动力鸭!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让萧弈和南宝衣发生点什么 “她高攀得上嘛?” 靖王妃听着,不禁低笑。 这老妇人,年轻时是个寡妇,在市井间卖豆腐把儿子培养成人,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觉得自己儿子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 儿子当了太守,她便端起老太君的架势,也学人穿金戴银、使唤丫头,听她前一个儿媳妇,就是被她整日立规矩,弄得抑郁而死。 南宝衣若是嫁进这等人家,恐怕也得跟着抑郁。 她温声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南家富贵,宝仪郡主嫁妆惊人。马太守总要官场打点,你得了她的嫁妆,还愁打点的银子?” 这话到马氏心坎上了。 她近日买了好些婢女充作门面,手头颇有些紧。 府邸大了,处处都要用银子,处处都要讲体面。 娶个嫁妆多的姑娘回家,确实是有好处的。 她迟疑:“可她是郡主,万一在府里跟老身甩脸子,老身如何调教她?毕竟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打骂怕是行不通。” “你是她婆婆,百善孝为先,她怎么敢顶撞你?再了,婆婆打骂儿媳,那不是情理之中的事?郡主又如何,便是闹到圣上跟前,你是长辈,你也是有理的。” 靖王妃的话,令马氏舒服极了。 她笑道:“王妃的对极了,老身这就派丫鬟跟我儿传个话。” 她叫来丫鬟,叮嘱道:“去告诉老爷,宝仪郡主与他十分相配,叫他来花园相看。若是看得中,就娶做续弦吧。” 靖王妃抬起绣帕,掩唇轻笑。 这下,有好戏看了。 马太守马远道,正在花园凉亭和同僚吃酒。 婢女匆匆进来,恭声道:“老爷,老夫人派奴婢跟您传个话,宝仪郡主钟情您,让您去花园见她。若是看得中,可以娶做续弦。” 马远道心里泛起嘀咕。 宝仪郡主钟情他? 听她只是个丫头,他年纪都能当她爹了,怎么会钟情他呢? 会不会是搞错了? 正怀疑时,同僚们揶揄着打趣: “马兄艳福不浅啊,竟然能入宝仪郡主的眼!” “宝仪郡主乃是蜀郡首屈一指的美人,啧啧,年岁又,真真是美人鲜嫩啊!” “关键她背后还有南家和镇西大都督撑腰,娶了她,马兄必定前程似锦,前途坦荡!” 各种恭维的话层出不穷。 马远道喝了酒,不禁有些上头。 飘飘然的,竟然觉得许是自己沉稳儒雅,因此被姑娘崇拜孺慕。 他笑道:“既然如此,我过去瞧瞧吧,省得叫姑娘伤心。” 他笑逐颜开,宛如焕发邻二春,直奔花园而去。 萧弈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 芙蓉花开得烂漫。 他随手掐了一朵,在指间把玩。 南娇娇钟情马太守? 他怎么不知道? 芙蓉花液,顺着指尖滚落。 他挑了挑眉,抬步朝花园而去。 …… 园林道。 南胭盯着老皇帝的眼睛,循循善诱,“利用兄妹契机,贬谪萧弈,拿回兵权,如何?” 凉风过境,携着桂花的清甜。 明明是风轻云淡的秋,老皇帝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过于惊恐,他的胡子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胭儿,这话可不能乱!如今南越还算稳定,朕每日听听曲儿,看看美人儿,快活的神仙似的,干什么想不开要去碰兵权?” 南胭神情里的阴狠,瞬间消失无踪。 只余下满脸的一言难尽。 不想当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 不想要兵权的皇帝,算什么皇帝?! “陛下——” “再了,朕要兵权干什么?吃?朕又不会带兵,朕的朝堂没有一个人会带兵!胭儿,你是女人,后宫不得干政,你得牢牢记住!” 南胭彻底无话可。 她揪着绣帕,脸只余下铺盖地的清寒。 她目送皇帝快步走到前面,杏眼里的妩媚逐渐化作凉薄和狠戾。 皇帝不作为,她必须作为。 她招来婢女,低语道:“去给萧弈和南宝衣送一壶酒,加料的酒。” “加料?” “为闺房助心药,还需要我教你吗?” 婢女急忙低下头,立刻去办。 南胭把玩着绣帕,唇角逐渐扬起。 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萧弈和南宝衣发生点什么…… 他们两个,甚至包括南家,都将颜面扫地。 一个玷污了自己妹妹的男人,将为世俗所不容。 镇西大都督? 那些统领和士兵,不会尊一个罔顾人伦的男人,为他们的将帅。 萧弈和南宝衣的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她算计之时,走在前面的皇帝,心思同样百转千回。 他是个守成的君主,对兵权没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稳稳在皇位上坐一辈子,哪怕需要他讨好权臣也没有关系。 如果按南胭的,揭发萧弈和南宝衣,那么他会得罪权臣。 如果将来诸国发生战争,萧弈绝不可能为南越卖命。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又或者,成全? 满足萧弈的欲望,用美人拉拢权臣。 为他们解决身份问题,为他们赐婚,让萧弈对他这个皇帝心怀感激,让萧弈心甘情愿为南越卖命。 老皇帝捏着胡须,老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唤来贴身内侍,低声叮嘱:“去一趟花园,就朕赐酒给大都督和宝仪郡主。记得在酒里加点料。” “加料?” “蠢货,加什么料,还需要朕教你?” 内侍恍然大悟,立刻去办。 老皇帝笑得胡须一翘一翘,像是屯满了粮食的幸福老鼠。 “帽帽兄,你一举得到两个女婿,真是好福气呀!” 此时,花园。 太守马远道来到芙蓉园。 秋千架上的少女,姿容明艳动人,举止矜持娇贵。 随着她荡起秋千,宽大的嫩黄裙尾和纱织披帛在长风中勾勒出弧度,珍珠步摇在白嫩额角轻晃,美得夺人心魄。 他酒醒了些,心中泛着嘀咕。 这姑娘,是南越国年纪最的郡主,是蜀郡首富的掌上明珠,是镇西大都督的妹妹…… 娇贵如此,她当真看上了自己? 自己都三十五岁了,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她图什么呢?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叫萧弈体会来自母亲的爱 南宝衣也注意到了马远道。 她稳稳当当地坐在秋千架上,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太守大人,男眷都在文墨轩那边话,您跑到花园做什么?” 语气疏离而戒备。 马远道回过神,讪讪道:“本官听,宝仪郡主意欲嫁给本官,特意请本官前来花园相看……” 南宝衣:“……” 她瞥向远处楼台。 靖王妃携着一位老妇人,正凭栏而立,朝自己微笑颔首。 仿佛是在,不必感谢本妃。 南宝衣唇畔弧度转冷。 她淡淡道:“太守大人也不照照镜子,您多少岁,我多少岁?您都是能当我父亲的人了,句难听的,哪怕我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嫁给您。官至太守,却毫无分辨是非的能力,听风就是雨,居然跑到本郡主面前,这般孟滥话!若是传出去,太守德行有失,怕是今后都要升迁无望了!” 一番话,携着彻骨冷意。 像是兜头泼下一桶冰水,叫马远道从内到外地醒了酒。 一品郡主当然不算什么,可南宝衣背后的男人,是萧弈! 是手掌五十万兵马的萧弈! 若是得罪那个男人,他这辈子确实升迁无望! 什么宝仪郡主钟情他,定是他老娘,又在给他乱牵红线! 他心慌得厉害,急忙后退几步,恭敬地朝南宝衣深深作揖。 他正色道:“刚刚多喝了几杯,得罪之处,请郡主莫要见怪。” “滚。” “是!” 马远道颠颠儿地滚了。 南宝衣瞧着,心中不觉讪讪。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昔日她见到九品芝麻官都要行礼,如今堂堂正二品太守,地方大员,封疆大吏,居然叫滚就滚了! 不远处传来嗤笑。 南宝衣回眸,权臣大人正负手而来。 她咬了咬唇瓣。 刚刚她那么凶,居然全叫他看在了眼里。 万一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萧弈走过来,懒洋洋从背后弯下腰,凑到她耳畔,嗓音戏谑:“娇娇好大的威风,堂堂太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简直比公主还要娇蛮任性……今后过了门,可也会对哥哥这般凶悍?” 南宝衣窘迫地红了脸。 二哥哥,果然看到了她凶相毕露的模样…… 远处扶栏。 老妇人愠怒:“都男尊女卑,可是靖王妃,你瞧瞧,这宝仪郡主根本没把我儿子放在眼里!成亲前尚且如此,若是成了亲,她岂不是要上房揭瓦,拆了我堂堂太守府?!这般凶悍,哪儿像郡主,分明就是个泼妇!” 靖王妃默然不语。 她盯着秋千架,弈儿正在南宝衣耳畔俯首低语。 唇角带笑的姿态,显然是在逗弄南宝衣。 萧弈,是她的儿子…… 是她失而复得的儿子。 他是靖王世子,那么尊贵,那么不可一世,他为什么要跟出身商户的女人纠缠不休? 丞相千金不好吗? 将门之女不好吗? 无论是南越还是大雍,商户女都是下九等的姑娘,哪怕受封郡主,她还是改变不了商户女的低贱出身! 她不配站在弈儿身边! 靖王妃的呼吸逐渐急促。 一种对儿子的掌控欲呼之欲出,她恨不能亲力亲为,从内衫到发冠,从书房到寝屋,从朋友到世子妃,她恨不能替萧弈安排好一切! 叫所有嘲笑过她的人知道,叫那个姓姜的贱人知道,她也是有儿子的人,她也是个贤惠的母亲! 叫萧弈好好体会,什么叫母亲的爱…… 马氏没察觉到她汹涌澎湃的情绪,只嫌弃地滔滔不绝:“与兄长有什么可亲近的?若是嫁进太守府,我定要好好给她立规矩,叫她断绝与娘家的关系,叫她好好侍奉我们一家人!” 靖王妃回过神。 她压下满腔怒意和抑制不住的母爱,对马氏笑道:“许是姑娘家羞怯,不好意思与马太守多言。不如把她请上楼,由您这当长辈的亲自与她详谈。” 马氏回头望了眼厅。 她那双孙子孙女,都只有八九岁大,正在和乳母玩耍。 把南宝衣叫上来也好,也能趁机观察一番,她能不能伺候好她的两个宝贝。 她想着,笑道:“那便依王妃所言。” 侍女下楼请人。 “请我上楼话?” 秋千架上,南宝衣好奇。 她本不愿意跟靖王妃多做纠缠,只是马太守这件事太恶心,她得跟靖王妃摊牌,警告她今后别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微微一笑,吩咐丫鬟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丫鬟走后,她起身理了理云鬓。 萧弈倚在秋千架上,看着她垂头抚平襦裙,轻笑道:“要去见老妖婆了,怕不怕?” “二哥哥是在幸灾乐祸?” “哪儿敢?”萧弈慢悠悠替她摘下落在云髻上的树叶,“我陪你一道上楼,哥哥保护你呀。” 着话,背后传来一声疾呼: “大都督!” 红衣少女嚣张跋扈地走了过来,倨傲道:“我在南府住了三日,大都督躲了我三日。可是厌恶我楚乐欣,因此不肯见我?!” 她喜欢萧弈。 南宝衣的目光多了些嫌弃,将脸扭到旁边。 萧弈慢悠悠丢掉树叶,唇角掀起一抹轻笑,“男女授受不亲,公主请自重。” 楚乐欣愠怒。 她不好对萧弈发脾气,于是提着鞭子,猛然抽了一下南宝衣的脚边,火大道:“我与大都督话,你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 萧弈眸色瞬间狠戾。 他不着痕迹地把南宝衣挡在身后。 他盯着楚乐欣,笑容莫名地舔了下嘴角:“该滚的人,是三公主。本都督厌恶你,瞧见你这张嚣张跋扈的脸,就浑身不痛快。三公主最好离我远些,我怕自己忍不住,拿刀子,一点一点刮花你这张脸。” 楚乐欣骤然睁大美眸。 她听见了什么?! 萧弈厌恶她?! 还要刮花她的脸?! 萧弈懒得再搭理她,牵住南宝衣的手,转身朝楼阁而去。 楚乐欣狠狠跺了跺脚,拿鞭子毁掉了一丛金丝芙蓉。 似乎仍旧不解气,她厉声道:“来人!” 贴身女官谨慎微:“公主有何吩咐?” “去给萧弈赐酒,加料的那种!” “加料?” 楚乐欣盯着萧弈的背影,垂涎地舔了舔朱唇,“这个男人,本公主定要收入囊中!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好事,他捏着鼻子,也得娶了本公主!”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必须娶她 秋千架前的动静,被假山那边的人收入眼郑 一座红漆山亭,修筑在高高的假山上,可俯瞰整座花园的景致。 楚怀南站在山亭里,杏黄色的绸袍在风中翻飞,佩戴在腰间的龙形玉佩,衬得他有匪君子温润出尘。 他的容貌是很耐看的清秀,眼下那粒的泪痣,像是湘妃竹上的泪,画龙点睛般平添风雅轻愁。 他是极好看的那种男人。 程载惜跪坐在蒲团上,一边煮茶,一边悄悄打量他的背影。 她母亲被人谋杀,却未能找到凶手。 太子见她可怜,因此将她收在身边,充作贴身女官。 好在她琴棋书画、烹茶论酒都会些皮毛,跟着太子殿下出来参加宴会,并不至于丢了他的脸面。 她端起沏好的热茶,恭声道:“殿下,您请用茶。” 楚怀南沉默地回到蒲团上。 他跪坐的姿态十分高雅,饮茶时也十分讲究。 品了一口茶,他慢慢道:“你在锦官城长大,应当认识宝仪。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姑娘?” 明明瞧着张牙舞爪,敢怼公主,敢打后妃,敢吼太守。 可是站在萧弈跟前时,却总像是含羞带怯,格外的斯文娇气。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程载惜暗暗皱眉。 太子殿下问南宝衣做什么? 他对南宝衣起了兴致? 她心中百转千回,忍不住道:“不怕殿下见笑,南宝衣就是个扫把星!与我哥哥定亲,却害我家破人亡,我哥哥更是郁郁而死。这等女人,谁娶进门,谁要倒霉的!” 她这么骂着,楚怀南却低笑出声。 程载惜更加不解。 楚怀南抬起眼帘注视她,清润的面庞上仍旧噙着笑意,“孤知道,你与她不睦。背地里咒骂,实属情理之郑只是载惜,随着你父亲和薛都督失势,孤在盛京城的地位岌岌可危。孤需要一门婚事,来稳住太子的位置。” 被拆穿心思,程载惜臊红了脸,低头不语。 楚怀南垂眸喝茶。 气氛压抑。 半晌,程载惜忽然道:“殿下,我自幼被父亲教养长大,也并非全然没有心机的姑娘。如果殿下真想娶南宝衣,不如直接与她产生肌肤之亲。如此,南宝衣成了不洁之人,南家和萧弈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她嫁给您?” 楚怀南眉尖笼着轻愁。 他转了转骨瓷茶盏,轻声道:“不合礼数。” “殿下,您失势不要紧,可您想过跟随您的朝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吗?一旦您失势,不止您的性命岌岌可危,就连他们也要受到牵连。殿下于心何忍?” 程载惜爱慕这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为此,她甚至能够容忍那个她厌恨的女人,嫁给她爱慕的储君。 楚怀南迟疑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热茶逐渐冷却。 他放下茶盏,望向热闹繁华的园林。 南家的富贵,是他所欲。 萧弈的军权,是他所欲。 他,必须迎娶南宝衣……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瞳孔里的清明悄然化作凌厉。 他吩咐内侍:“去给宝仪郡主赐酒……要那种加了料的酒。” “加料?” “蠢货,”程载惜叱骂,“自然是闺房助兴时,所加的料。” 内侍回过神,急忙点头去办。 此时,园林楼阁。 南府的楼阁修建得精致华美,竹帘高卷,光线敞亮,白瓷花瓶里插着几枝芙蓉花,地面铺光可鉴饶紫竹席,漂亮的缎面蒲团随意放在地上,更显干净惬意。 南宝衣拎着裙裾,款款登上楼台。 靖王妃和太守她娘,正儿八经地跪坐在窗畔,倨傲地抬着下巴,一副等她过去请安问好的架势。 淡粉菱唇,悄然带出讥笑。 昔日她视靖王妃为姨母,好生待她,好生孝顺她,可是真心却并不能换来真心。 如今私下再见,想让她行礼,做梦。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只客气地点头致意,继而在矮案前跪坐,慢悠悠地挽袖斟茶。 这番举止落在马氏眼中,令她十分的不悦。 她对靖王妃讥讽道:“这就是南府的教养了!” 靖王妃轻摇团扇。 萧弈也在,叫她充满了斗志。 她如第一次见南宝衣那般,宠溺地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位是马太守的母亲,她叫你上来话,你怎么也不过来请安问好?当初见到本妃时,不是挺懂规矩的吗?莫非是瞧不起老夫人?捧高踩低势利眼,娇娇,这可要不得呀!” 南宝衣弯唇而笑。 她饮了口茶,意味深长地望向坐在对面的萧弈。 二哥哥的姨母真有意思,当着二哥哥的面,还不忘给她上眼药。 就这般嫌弃她吗? “靖王妃,”她笑盈盈开口,“原来这位老妇人,是马太守的母亲呀。恕我眼拙,你与她形影不离的,我还以为她是你婆母呢。” 靖王妃噎了噎。 她心中不爽,暗暗给了南宝衣一个眼刀子。 南宝衣视而不见,继续道:“请安问好这种事,真正追究起来,难道不是地位低的给地位高的请安吗?为何要我给太守他娘请安,她只是一介白身啊。靖王妃,你长这么大,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靖王妃:“……” 这丫头,好伶俐的嘴! 碍着萧弈在场,她不好随便发作,只得勉强笑道:“规矩是规矩,但马夫人是长辈,娇娇作为晚辈,得向她问好的。所谓尊老爱幼,就是这个理儿。” 马氏轻哼一声,抿了口茶,又高高仰起头颅,等待南宝衣主动去向她问好。 南宝衣微笑:“奶奶好。” 奶奶…… 马氏险些喷出茶来! 靖王妃更是尴尬。 她是要让马氏当南宝衣婆婆的,“奶奶”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斥责:“娇娇,你怎么能唤她奶奶呢?!” “可是她的年纪与我祖母一般大,”南宝衣脸无辜,“不唤奶奶,难道唤表姐?我是无所谓啦,就怕传出去,别人笑话她。” 表姐…… 马氏一张老脸臊得慌,恨不能把茶盏砸南宝衣脑袋上! 靖王妃更是气得牙疼。 她只得把话挑明白:“是这样的,本妃听娇娇很仰慕马太守,似乎有意嫁给他。因此特意为娇娇做媒,想让你与未来婆婆见个面,把话清楚。”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真是哥哥的小可怜 “哦,原来是这样。” 南宝衣眉眼弯弯地托着香腮,“怪不得我听,靖王妃在王府不得靖王宠爱,原来是因为你喜欢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这是她从姜岁寒那里学来的话。 用来怼人,狠着呢。 靖王妃再度噎住。 这丫头的嘴,是刀子做的嘛?! 讲话要不要这么扎心?! 她咬牙,正要想方设法给南宝衣扣上喜欢马太守的帽子,好叫弈儿相信,这个女人水性杨花配不上他,却听见南宝衣接着道: “靖王妃胡言乱语,真是无可救药。若是头脑有病无钱买药,不如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厅寂静。 靖王妃心脏怦怦乱跳,险些活活气死! 这死丫头,居然咒她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她气得双颊通红,面容扭曲,余光瞧见萧弈,又急忙按捺住焦躁。 她双目垂泪,可怜地望向萧弈,“弈儿,你看娇娇……” 她得叫萧弈知道,南宝衣绝对是上房揭瓦的那种女人,娶回家,只会导致家宅不宁! 萧弈懒洋洋地托着腮,薄唇还抿着浅笑。 有时候看女人吵架,也挺有意思。 只是这位姨母,手段未免太低劣。 跟他母亲比起来,差的太远。 怪不得一个能当把持朝堂的皇后,一个只能远嫁为王妃,还是不受宠的那种…… “二哥哥!” 南宝衣泪盈盈地轻唤。 她扑进萧弈怀里,仰起梨花带雨的脸,“靖王妃欺负我。” 靖王妃:“……” 刚刚口舌之争时,貌似一直是这贱人占上风吧?! 也好意思称她欺负她?! 到底谁欺负谁啊! “哭得脸都红了,真是哥哥的可怜。”萧弈温柔地替她擦去泪水,“靖王妃,以大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靖王妃:“……” 手中的绣帕,被她扯到变形。 她气到磨牙,“弈儿,你居然帮她?!” 南宝衣从萧弈怀里钻出来,丹凤眼亮晶晶的,“靖王妃这话真是可笑,我家二哥哥,不帮我难道帮你一个外人?有本事,你也叫你夫君出来帮你呀!” 靖王妃:“……” 她的夫君若是肯帮她,她至于认萧弈当儿子帮她固宠?! 她觉得,她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欺负。 她快要哭了! 正在这时,乳母领着一双八九岁的孩子,从隔壁耳房过来了。 都是闹腾的孩子,瞧见南宝衣裙裾宽大漂亮,忍不住凑过来玩。 乳母歉意地朝马氏福了福身,“公子和姐在耳房待不住,吃完零心就闹着到厅来玩,奴婢拉不住。” 马氏脸色不大好看。 靖王妃明明南宝衣爱慕她的儿子,可是南宝衣又表现得不像那么一回事…… 难道是姑娘家害羞,故意假装的? 她的儿子风度翩翩,还是蜀郡太守,自打搬到锦官城,做媒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南宝衣不至于瞧不上。 必是害羞的缘故…… 这么想着,她的口吻不自觉地带上威严:“南姑娘,这双儿女,乃是老身的孙子孙女,也是远道的孩子,你要好好待他们。” 南宝衣眉尖笼着不悦。 俩孩子太皮了,八九岁的年纪还不懂事,竟然拽她的裙裾…… “老身平日里,拿他们当宝贝似的疼爱,你若敢对他们有半分不好,老身定要拿你是问!你若过门,只许生女儿,将来也好通过联姻,替我大孙儿的前程铺路舔砖。若是怀的男胎,趁早打掉——” “砰!” 萧弈伸出两根手指头,直接把她的大孙儿撂了出去! 那孩子摔倒在地,不依不饶地嚎哭出声。 乳母急忙把他抱起来,仔细安抚。 马氏惊呆了:“大都督,你怎敢推老身的宝贝孙子?!纵便他犯了错,他也只是个孩子!” 萧弈面无表情。 且不这老婆子刚刚的话有多么令他恼火,那孩子都九岁年纪了,居然恶意掀南娇娇的裙子。 他都没掀过! 他冷笑:“原来他是个孩子?抱歉,我还以为,他是个流氓。” 南宝衣似笑非笑地盯着马氏:“表姐,我明明确确地告诉你,我对你儿子半点儿兴趣都没樱莫叫我嫁给他,便是叫他给我当儿子,我都嫌弃他磕碜。” 她沉静地转向靖王妃,“有的长辈,值得晚辈敬重。有的长辈,却只是坏人变老了而已。靖王妃,您是哪一种呢?” 靖王妃气到脸皮发抖。 马氏也好不到哪里去,娇惯的孙子被人称作“流氓”,令她很想倚老卖老,狠狠讹一下萧弈。 她扶住额头,意图装晕。 萧弈舌尖抵了下嘴角,似笑非笑:“若是晕了,就把你送去军营。只是表姐一把年纪,也不知军中将士,是否挑食?” 马氏又怕又气,活活给憋得双颊血红。 她不敢招惹萧弈,抱住自家流氓大孙子,哭着下了楼。 靖王妃掩面而泣,跟着离开。 两人来到木楼外,是越想越不甘心。 靖王妃提议道:“老夫人莫要伤心,本妃有一条计策,可以让南宝衣嫁去你府上。只要她成了你儿媳妇,捏圆搓扁,还不是由着你来?” “什么计策?” 靖王妃冷笑:“来人,把送去木楼的酒水,换成加了料的那种。” “加料?”马氏不解。 “闺房助兴之用。”靖王妃笑容莫测,“只要南宝衣喝了那壶酒,再与马太守发生肌肤之亲,还愁她嫁不去太守府?” 马氏明悟过来,立刻大喜。 她看着靖王妃去操办,左思右想,唯恐她操办得不够面面俱到,叫南宝衣那个蹄子逃掉,于是又唤来自己的侍女,让她再送一壶加料的酒水去木楼。 …… 木楼明净清幽。 南宝衣跪坐在矮案前。 矮案上,一字排开六壶酒。 有的是脸生的丫鬟送上来的,有的是皇帝赏的,有的是太子赏的。 萧弈坐在她对面,慢悠悠把玩青瓷酒盏,薄唇弯起弧度,“娇娇要不要尝一壶?” “不要。” 南宝衣拒绝得干脆。 若只是送来一壶酒,倒也没什么。 可是这么多酒前后送上楼,傻子都知道其中肯定有诈。 萧弈朝她伸出手,笑容戏谑:“跟哥哥躲起来看戏,可好?” , 皇帝南胭一大波人(兴奋):我们来抓奸啦! 萧弈南娇娇(笑容逐渐变态):来吧 谢谢仙女们的投票和打赏,抱住 百镀一下“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225章 寒姐姐,小郎君心里苦 “看戏?” 南宝衣望了眼六壶美酒。 她莞尔一笑,将手放在萧弈的掌心。 萧弈揽着她的娇躯,旋身而上,稳稳落在红漆房梁上。 半盏茶后。 白衣胜雪的贵公子,双手笼在宽大的袖管里,缓步踏进厅。 他环顾四周,秀气的远山眉不禁蹙起,“我明明听丫鬟,二姑母在这里跟人话,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他原本还想勾搭二姑母,请她悄悄写信给大姑母,派人来南越国接他回家的…… 姜岁寒跟在他身后,轻摇折扇,“沈啊,不是我你,你也是大老爷们儿了,干嘛总想着回家找娘?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建功立业,有什么不好?” 沈议潮不语。 他在矮案后落座,见案上摆满了酒。 每一壶都很精美,也算勉强配得上他的身份。 他挽袖斟酒,慢慢饮了一盏。 他眉尖笼着轻愁,“两百多年前,大雍兼并诸国统一下,何等风光?可是后来,烽烟四起诸侯叛变……南越皇族,就是叛变者之一!站在南越的土地上,我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煎熬!” 他又斟了一盏酒,悲愤地仰头饮尽。 “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姜岁寒倚在窗畔,含笑注视园林景致,“心中怀着大雍,那么所站的土地,便也是大雍的土地。沈啊,你就是太执着。” “姜神医自由惯了,不懂我大雍士族的悲愤。迟早有一,我大雍的铁骑将踏平诸国,重新缔造太平盛世!” 沈议潮完,再度饮尽一盏酒。 流落他乡,家国不宁…… 还得亲眼看着,昔日向大雍俯首称臣的诸侯,是如何摇身一变成为皇族,风风光光地享受接风宴。 连日以来的委屈,在今日的热闹里悄然发酵。 从来光风霁月、淡漠如水的贵公子,一盏接一盏地饮酒。 不过片刻功夫,白玉壶里的琼浆玉液被尽数饮尽。 好在桌上还有五壶酒。 他双眼泛出桃花红,白皙的双颊像是染了胭脂,薄唇沾了晶莹的酒液,长眸宛如一瓣牡丹,微醺的模样格外昳丽动人,似是被三月暖风吹开的春水。 红漆横梁。 南宝衣伸着脑袋,看得目瞪口呆。 她估摸那些酒,都是加了料的。 如今沈议潮这般模样,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讪讪:“二哥哥,可要阻止他?” 萧弈抱着她。 姑娘身娇体软,抱在怀里又甜又香,他已经舍不得松开。 他俯首,薄唇故意贴着姑娘的耳朵,“寒烟凉就在南府花园,不怕。” 南宝衣无言以对。 听二哥哥这意思,仿佛是要…… 不等她细想,姜岁寒从窗畔走到矮案前。 他惊讶地看着沈议潮,“沈,你怎么醉成了这样?!” 沈议潮趴在矮案上,睫毛上沾着细碎晶莹的泪珠,透过朦胧泪眼看着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嫣红的唇瓣。 姜岁寒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他闻了闻沈议潮的酒盏,脸色瞬间苍白。 他又掀开其他酒壶的壶盖,一一闻过去,脸色更加难看。 谁送来这么多加料酒?! 这要是全喝了,谁他妈扛得住?! 正紧张检查之际,沈议潮忽然暧昧地摸了摸他的手。 那醉颜微醺的贵公子,眯着漂亮秀气的长眸,温柔道:“我观娘子,眉清目秀……” 姜岁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甩开沈议潮的手,抬脚把他踹翻在地! 他剧烈摇着扇子,厉声道:“这般烈的药,我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沈啊,你让我什么好?捡到的东西,能随便喝吗?!” 见沈议潮情况逐渐严重,他无法儿,只得去找寒烟凉。 他知道寒烟凉和沈议潮之间,有点苗头。 如果对方肯帮忙自然好,如果不肯…… 姜岁寒满脸一言难尽。 他只能把沈议潮送去青楼了…… 横梁上。 南宝衣脸红扑颇。 她声:“二哥哥,咱们还是暂且先离开吧?” 萧弈拨弄着她的珍珠步摇,眸中透着思量。 虽然看活春宫很有趣儿,但他的娇娘毕竟还没有及笄,沈议潮的东西那么丑陋,一个搞不好,怕是要长针眼儿。 他正要应好,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姜岁寒的声音跟着响起:“正要去找寒老板,你倒是先过来了。可见你与沈,乃是有缘分的,呵呵。” “上回我生病,他去玉楼春照顾了我两日。这次趁着来南府唱戏的机会,当面谢谢他,也算合乎礼数。”寒烟凉声音妩媚,“姜神医站在这里干什么,不与我一道上去吗?” “不不不,我,我还有事,先告辞,告辞,呵呵呵……” 姜岁寒的脚步声,逃命似的渐行渐远。 寒烟凉轻嗤一声,踏进厅。 厅中幽静。 窗畔竹帘高卷,几枝芙蓉花在白瓷瓶里开得真烂漫。 寒烟凉提着宽大的纱裙,赤脚踩上木板,戏谑:“哟,青白日的,郎君怎么喝成了这样?” 沈议潮慢吞吞从地板上爬起来。 他盘膝而坐,红着眼睛看了寒烟凉片刻,忽然伸手斟酒。 “渴得很。” 他轻声。 斟满一盏酒,他递给寒烟凉,“一起喝?” 寒烟凉隔着矮案坐了,接过酒盏。 她抬袖掩住半张脸,喝酒的姿态极尽妩媚风流。 喝完了,沈议潮乖巧地又为她斟满。 几杯下肚。 寒烟凉托着香腮,微翘的杏眼水漉漉的,眼尾渐渐泛出绯红,妩媚地盯着沈议潮。 她扬起朱唇,嗓音软软的:“我怎么瞧着,郎君今日格外俊美?” “寒姐姐今日,也格外美貌。” 寒姐姐…… 寒烟凉笑出了声儿。 她伸出纤纤玉指,怜惜又暧昧地抚过沈议潮的眉心,“郎君眉间满是忧愁,可是有什么事叫你不开心?出来,叫我开心开心呀。” 沈议潮浑身不得劲儿。 也不上来哪里不得劲儿,就是热。 又热,还又燥。 少女的指尖按在他的眉心,携着酥酥麻麻的温凉。 他绯红的眼眸,逐渐混沌,像是沙漠里干渴的旅人寻到了一眼清泉,不仅想喝,还疯狂地想喝更多…… 他喉结滚动,忽然挪到寒烟凉身侧。 他闭着眼睛靠在少女颈窝里,像是撒娇:“姐姐,郎君心里苦。” 第225章 二哥哥,你让我看一眼 话间带出的热气,悉数落在少女的肌肤上。 寒烟凉打了个酒嗝儿。 她睨向桌案,这些琼浆玉液,似乎有些上头…… 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双手却控制不住地倒酒,“郎君哪里苦,出来,姐姐让你甜一甜呀。” 沈议潮蹭了蹭她的肩窝。 少女穿着单薄的轻纱襦裙,锁骨白嫩宛如玉雕。 他蹭着,觉得十分舒坦。 他哑着嗓子道:“寒姐姐,郎君千里迢迢,从长安赶赴锦官城,就是为了监督萧弈,尽快拿到枢令牌。” 寒烟凉饮酒的动作,微微停顿。 枢,令牌? “可是萧弈那个狗子,居然把我扣在锦官城,不让我回去见姑母……”沈议潮双眼迷蒙,不安地在寒烟凉怀里撒娇扭动,“寒姐姐,郎君不想呆在锦官城,郎君想姑母,想爹娘,想回家……” “枢令牌,在南府?” “大雍的开国皇帝,与南家先祖有过命的交情。枢令牌,在两百年前被他赐给了南府……据那枚令牌,可号令底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姑母可想要了……” 沈议潮垂着桃花红的眼帘,嗅闻寒烟凉颈窝间的媚香。 寒烟凉若有所思。 没等她想太多,那股子热意又涌上了头。 “难受……” 她浅声低吟,纤纤玉指抚上沈议潮的腰带。 两人最后一丝清醒,随着肌肤触碰,像是断掉的箜篌长弦。 瞬间的寂静之后,只余下狂风暴雨般的摧枯拉朽。 绣满兰草的深蓝腰带,被寒烟凉拽落。 她把沈议潮推倒在地。 犹如干柴遇到烈火。 珠钗零落,大袖满地,青丝纠缠。 像是卷进漩涡里的两枚树叶,彼此疾速交缠,疾风骤雨般,涌进了更深的水涡之汁… 横梁之上。 南宝衣的丹凤眼睁得圆啾啾,萧弈及时在疾风骤雨开始之前,捂住了她的眼睛。 南宝衣双颊红扑颇,呼吸急促,有点儿委屈。 她…… 还蛮想看的。 她不安地咽了咽口水,讨好地声道:“二哥哥,你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我不会告诉祖母哒!” 萧弈饶有兴致地欣赏下方的战火。 片刻,他含笑睨向南宝衣,“沈议潮的玩意儿太丑,不好看。” 南宝衣:“……” 她想看的是那个吗?! 她曾看过图册,现在只是想看看,真人是什么样的…… 倒也不是自己想那啥,就是好奇,对那种事的好奇…… 仿佛窥破了她的想法,萧弈凑到她耳畔,低声道: “孩子家家的,有好奇心很正常。但是,有的东西生带毒,在自控能力稍弱的年少时期,是绝不能触碰的。 “我们娇娇年岁尚,像是枝头的青杏,娇嫩而柔弱。所以那些东西,要等娇娇长大以后,才能去看。南府的娇娘,乖乖地、按部就班地长大,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轻哄。 却又像是春风,有着浅浅的暖意。 南宝衣的双颊依旧红扑颇。 但心里面那股异样的紧张和好奇,却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满满的踏实和心安。 她牵住青年的衣袖,“那,二哥哥陪我长大,好不好?” 萧弈俯首,吻了吻她白嫩的额头,声音虔诚而郑重:“好。” 他没再多看下方一眼。 此时,前来木楼送酒的婢女和内侍们,纷纷回到各自主子面前。 皇帝捏着胡须,笑容满面:“去请帽帽兄,朕今日要送他一份大礼,让他得个好女婿,包他终身满意!” 南胭笑容得意:“去把满园的宾客,都请到木楼去。就,那里有一出绝世好戏。” 楚乐欣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萧弈,本公主来宠幸你了!驸马的位置,是你的了!” 楚怀南忧心忡忡地步下假山,今日之事,传出去很令人不齿,他这般作为,真的是对的吗? 靖王妃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老夫人,马太守可有前往木楼?本妃已经等不及,要帮他们捉奸了!” 马氏咧嘴而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王妃放心,老身已经派人去请远道了。待会儿圣上面前,还望王妃替他们求一道赐婚圣旨!” 整座花园的贵客,不约而同地往木楼赶。 他们来了! 横梁。 萧弈透过绮窗,瞧见花园里的宾客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声势浩大。 他唇角含笑,“趣事儿来了。” 率先登上厅的,是楚乐欣。 她还在爬楼梯时,就迫不及待地脱了大袖,连襦裙系带都解了开,踢掉绣花鞋,提着裙摆,兴冲冲闯进厅。 “姐姐,轻些……” 一道娇气的男音低喘,犹如惊雷般落在耳畔。 楚乐欣犹如石雕,呆呆地看着满室凌乱。 矮案倒地,白玉壶碎落,残余的酒水淋淋漓漓地蔓延在地板上。 角落的垂纱帐幔随风而动。 人影摇晃,那些高高低低、断断续续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表达着,帐幔里面在发生什么。 楚乐欣如遭雷劈。 是谁,是谁抢了她的先机,占了她的驸马?! 她听着那些声音,被勾得欲罢不能,心一横,牙一咬,干脆将襦裙一扔,迫不及待地要往帐中钻! 不管是哪个贱人抢了她的先机,她现在参与进去,也不迟啊! 还没迈出几步,突然有人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臂。 “三妹!” 楚怀南厉声呵斥。 他来晚了。 有人抢了他的先机,和宝仪发生了关系。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英雄救美,何尝不是一种策略? 只要维护住宝仪的体面,南家就会感念他的恩德,把宝仪嫁给他。 所以当务之急,是万万不能叫楚乐欣看清楚帐中人是宝仪。 楚乐欣急了。 她厉声:“太子皇兄,放手!” “不放!”楚怀南双眼发红,“孤在这里有要事,三妹最好离开!” “巧了,臣妹在这里也有要事,皇兄还是赶紧走吧!” 两人正争执不下,外面走廊里,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一道尖锐苍老的哭腔,陡然响起: “远道啊,你怎么就那么倒霉,被宝仪郡主那个狐媚子算计了?!” 第225章 帐中之人,究竟是谁 以靖王妃和马氏为首的一大帮宾客,呼啦啦涌进了厅堂。 就连皇帝和南胭等人,也赶了过来。 马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哆哆嗦嗦地朝皇帝跪下,“皇上,民妇乃是蜀郡太守马远道的娘亲,民妇心里苦呀!” 皇帝心里面直犯嘀咕。 他纠结地望一眼帐幔,好奇道:“老夫人,你有话慢慢。” 马氏痛苦地捂着心口,老脸上皱纹横生:“皇上,宝仪郡主相中我儿远道,屡次勾引不成,竟然在酒水里下药,勾引我儿与她产生肌肤之亲!她妄图嫁进我太守府,手段卑劣龌龊!这等女子,老妇实在看不中啊!” “一派胡言!” 楚乐欣大怒,“什么宝仪郡主勾引你儿,那帐中之人,分明就是我的驸马和他的妾!” 她亲自给萧弈赐的酒。 她知道,肯定是萧弈一时没忍住,才宠了某个丫鬟侍女,与南宝衣和马远道有什么关系?! 马氏愣了愣。 她误解了楚乐欣的话,狂喜道:“公主的意思是,想让我儿给你当驸马,让南宝衣给他当妾?使得,这万万是使得的!” 驸马啊,那可是皇帝的女婿! 只要她的远道娶了公主,还愁前程不好吗?! 楚乐欣气急败坏。 她摘下皮鞭,不管不关抽向马氏。 “谁要嫁给你儿?!”她怒喝,“我的驸马是萧弈,那帐中之人,才不是马远道,分明是萧弈!” 她是练过武功的。 一鞭子抽下去,马氏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横梁上,南宝衣看得津津有味。 啧,今日这场大戏,狗咬狗似的,简直越看越精彩! 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老皇帝瞄一眼楚乐欣,老脸臊得通红。 他沉声怒骂:“欣儿,你瞧瞧自己穿的是什么,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还有没有公主的体面了?!” 楚乐欣回过神,瞧见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衫裙,顿时羞怒交加。 她急忙丢掉皮鞭,在侍女的帮助下匆匆套上大氅。 靖王妃站了出来。 她温声道:“皇上,臣妇有话要。”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她。 “帐中之人,并非公主口中的萧弈,确确实实就是宝仪郡主和马太守,臣妇可以为马老夫人作证。”靖王妃温声细语,“宝仪郡主和马太守彼此钟情,一时情难自已,也未可知。皇上不如成人之美,为他们二人赐婚,他们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 老皇帝捻着胡须。 他狐疑地盯着帐幔。 他亲自赐的酒,所以他知道,帐中之人,绝对是宝仪和萧弈。 那个马远道,是几时冒出来的? 又是几时参与进去的? 没等他想明白,南广匆匆赶了过来。 他跑得有些急,满头大汗地怒骂:“靖王妃、马氏,你们这两个贱货,青白日为何冤枉我的娇娇?!娇娇最是循规蹈矩,才不会和外男不清不楚!” 他的胭儿已经嫁了一个老男人。 若是他的娇娇儿再嫁一个老男人,他可以去死了! 两个女婿哪儿有女婿的样,简直就是他大兄弟! “爹。”南胭柔声,亲自拿绣帕替南广擦汗,“瞧您满头大汗,定是路上跑得急了。女儿也认为,娇娇不是随便的姑娘。不如咱们当众把帐幔掀开,叫所有人都看见,帐中姑娘,并不是娇娇。” 她亲自叫婢女送的加料酒。 只要掀开帐幔,就能让所有人看见,萧弈和南宝衣的丑态。 只要掀开帐幔,就能让他们两个名声扫地,这辈子都要背负骂名。 她唇角悄然弯起,眼底满是恶毒。 马氏皮开肉绽地趴在地上,跟着喊:“皇上,老妇人也以为,掀开帐幔,叫大家看个仔细,才最妥当!” 只要让所有人看见,南宝衣和她的远道发生了关系,南宝衣不嫁他们家,也得嫁! 她都想好了,等南宝衣过门,她就替她保管嫁妆,还要给她立规矩,叫她好好侍奉他们一家人,侍奉她两个宝贝孙子孙女! “不许掀!” 楚乐欣急了。 她的驸马,她自己都没看过,凭什么叫这么一大群人享眼福?! “父皇,儿臣也以为,如此大张旗鼓地掀开帐幔,是为不妥。”楚怀南跟着拱手,“不如请大家暂且移步楼下,再从长计议。” 宝仪的父亲就在这里。 他得好好表现,维护宝仪的声誉,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如此,才方便将来议论嫁娶。 老皇帝满脸纠结。 他越发好奇,帐中那两人究竟是谁。 他缓缓道:“朕想知道,帐中之人,究竟是宝仪和马远道,还是宝仪和萧弈?” 南广护女心切,不管不关脱口而出:“也有可能是萧弈和马远道啊!” 萧弈,和马远道…… 厅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横梁上。 南宝衣意味深长地望一眼萧弈。 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她抿嘴偷笑。 萧弈磨牙,狠狠弹了她一个脑崩儿,低声训斥:“再敢胡思乱想,揍你。” 老皇帝心里头是人交战。 掀帐幔,还是不掀帐幔,这是一个沉重而深刻的问题,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江山能否稳固。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江山竟然要被一道帐幔左右。 如果里面是萧弈和南宝衣,那当然正中他下怀。 如果是马远道和南宝衣…… 他觉得,萧弈可能要剥了他的皮。 靖王妃怂恿:“皇上,掀吧!” 马氏跟着嚷嚷:“皇上,您要为我儿做主啊!我儿的清白都被宝仪郡主毁了!” 楚乐欣气愤:“父皇,您得给您女婿留面子!” 南胭柔声:“叔叔,掀开吧,我想证明妹妹的清白。” 楚怀南进谏:“父皇不可,咱们虽是皇族,却也要尊重别人。” 四面八方都是议论声和各种意见。 老皇帝烦恼得恨不能撞墙时,人群外围突然寂静下来。 马远道正儿八经地踏进厅堂。 被众人围观,令他颇为尴尬。 他正与同僚吃酒,却被母亲派来的丫鬟传唤,要他来木楼一趟。 他中途肚子疼,因此与丫鬟去了趟茅厕,怎么来了木楼以后,一个两个全都诧异地盯着他看? 他忍不住望了眼袍裾后面。 确定袍裾没沾染上脏东西,他才稍稍放心。 他在马氏和靖王妃震惊的目光里,恭敬地朝皇帝行了一礼,“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25章 萧弈,是靖王世子! 老皇帝正喝茶呢。 瞧见马远道出现,激动地险些一口茶喷出去。 马远道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帐中人是萧弈和南宝衣! 他瞬间狂喜,盖上茶盏,连语气都和蔼起来:“爱卿免礼,赐座。爱卿出现得妙啊,简直就是我南越的福星!” 马远道不禁犯嘀咕。 皇上这是怎么了,见到他,一副犹如见到再生父母的表情。 他拱手,恭敬道:“皇上过誉,微臣什么也没干,不敢称‘福星’。” “哈哈哈,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干,你才是福星啊!你若是干零什么,朕就要拿你问罪了!” 马远道:“……” 听皇帝时常发痴。 今日看来,传言当真。 他撩袍落座。 马氏忍不住爬起来,重重推了他一把,低声道:“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远道满脸无辜:“娘,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靖王妃看着这对开始扯皮的母子,禁不住浑身发抖。 她艰难地闭了闭眼。 马远道在这里,那么帐中的男人,难道是…… 她不敢去想。 弈儿的身份问题还没有解决,若是叫众人瞧见,他和南宝衣那个贱人在一起,他后半辈子都要背负有违人伦的骂名! 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睁开眼,眸光锋利。 “皇上,”她突然开腔,“闹了这么久,您也乏了,不如咱们移步花园水榭看戏?听今日来南府表演的戏班子,乃是久负盛名的玉楼春——” “靖王妃,”南胭温柔地打断她的话,“您刚刚亲口,帐中之人乃是马远道和我妹妹。如今证实马远道并不在帐中,您怎么突然变了口风,又不许人掀开帐幔呢?” 靖王妃咬牙。 她恨恨盯着南胭。 南家的姑娘,都是贱人! 南胭认真地转向老皇帝,“皇上,为了证明我妹妹的清白,请您当众掀开帐幔。让大家看个清楚,帐中女子,并非我妹妹。” 老皇帝笑眯眯的。 他抬了抬手,示意内侍去掀帐幔。 只要证实了萧弈和南宝衣的事,他就能当众赐婚。 以皇族的权势,将萧弈从南家除名,再赐他一个新的身份,让他风风光光迎娶南宝衣,并不算难事。 届时,萧弈自会感激他。 内侍刚迈出两步,靖王妃终于忍无可忍。 她噗通跪倒,哽咽道:“皇上,臣妇有话要!” “哦?” 老皇帝好奇。 靖王妃咬牙。 她的孩子没有了。 萧弈,是她失而复得的孩子。 她必须保护他,保护他的名声,保护他的荣耀。 让他风风光光地回到盛京。 让姜氏那个贱人亲眼看看,她的儿子有多么出色,她的儿子比她那两个蠢蛋儿子,优秀一百倍,一千倍! 她一字一顿:“皇上可还记得,臣妇曾经痛失一子?” 老皇帝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同情。 靖王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靖王妃是他的亲弟媳。 昔日靖王妃曾怀有一子,前往别庄住时,没想到突然临盆。 可是等到生下来,却是个死胎。 靖王妃伤了身子,这些年都未曾再有孩子。 他虽然不知道靖王妃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还是沉重地点点头,“朕记得。” “皇上,臣妇生下的儿子,并不是死胎。萧弈,正是臣妇的儿子!” 靖王妃泪流满面,掷地有声。 满室皆惊! 靖王妃抓着裙裾,眼眸里全是疯狂。 她本打算,等年底安排好一切,再告知所有人,萧弈是靖王世子。 可是今日情况紧急,她实在顾不了太多。 只要证明萧弈是靖王世子,那么众人抱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就会自动在心里,替萧弈和南宝衣划清兄妹关系。 如此一来,哪怕帐中人是萧弈和南宝衣,也不怕他们再传闲话! 老皇帝惊呆了。 他声音发颤:“萧弈,是你儿子?!” 靖王夫妻远在盛京城,萧弈远在锦官城,他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儿子?! “臣妇起初也不肯信。上个月神灵突然入梦,让臣妇前来锦官城,臣妇抱着散心的目的而来,没想到,在街上遇见了弈儿。” 靖王妃脸上挂着泪珠,笑容却十分欣慰,“初见弈儿,便觉十分亲切,后来询问之下,才知道他是南府养子。 “臣妇几经打听,查到弈儿来到南府的日子,正是臣妇分娩后不久。臣妇就想,民间常有稳婆借着接生之名,偷盗婴孩儿,贩卖给富贵人家。 “于是臣妇怀疑,当年的死胎并非臣妇的儿子,弈儿,才是臣妇的儿子!细查之下,竟果然如此!怪不得神灵入梦,要臣妇走一趟锦官城,原是为了找回我的孩子!” 她捂着绣帕,哭得悲中有喜,喜中有哀,哀中又有喜,具有丰富的层次感和情绪冲击力。 老皇帝几乎傻掉。 他讪讪道:“事关靖王后裔的血脉,靖王妃,这可不是事……” “臣妇有人证!” 靖王妃前两日,就已经把人证安排妥当。 从侍女到婆子,从当初别庄的农妇到接生的稳婆,几乎都给找了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稳婆为了全家前途着想,竟不顾性命,按照靖王妃先前所教,供认不讳。 老皇帝又转向南家人。 他干咳一声,道:“南老太君,你们家……” 南老夫人被江氏扶着,老脸上满是纠结。 弈儿明明是老大从边疆战场上抱回来的,跟靖王妃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可是如果否认…… 她复杂地望了眼帐幔。 若是萧弈和娇娇儿当真被人陷害,在帐中做出了那等事,那么靖王世子的身份,确实是目前最适合萧弈的身份。 至少,不会叫她的娇娇儿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辱骂不要脸,被人唾弃罔顾人伦。 虽然冒充皇族子弟乃是大罪,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愿意举全家性命,帮萧弈圆这个谎,帮娇娇儿维护尊严和体面! 她心一横,恭声道:“回禀皇上,来可笑,弈儿,确实是老大夫妇从外面买回来的……” 一切都对得上。 老皇帝挑了挑眉,心里美滋滋的。 如果萧弈真是他亲侄子,那么他的江山简直不要太稳固! 而且这场赐婚,也更能顺其自然。 他笑逐颜开:“靖王妃,你给靖王,生了个好儿子呀!” 他摆摆手,温柔道:“把帐幔掀开。” , 谢谢仙女们今日份的投票鸭 不出意外明应该能写到赐婚 第225章 赐婚(1) “把帐幔掀开。” 秋风透窗而入。 萧弈揽着南宝衣的蛮腰,顺着风掠过横梁,悄然落在人群之外。 眼见着内侍即将挑开帐幔,他嗓音淡漠:“这是在闹什么?” 众人惊悚。 满室宾客,下意识让开一条路,纷纷好奇回眸。 视线尽头,八幅紫檀湘绣屏风延展开,极尽风雅秀丽。 年纪轻轻的镇西大都督,身姿高大,革带军靴,深红色官袍将他衬托的金相玉质,有种异样的近乎神祗的俊美。 他身侧,金钗之年的少女团扇遮面,娇如嫩柳,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透着亮晶晶的笑意,眼尾晕染开的绯红犹如花瓣。 她温声:“二哥哥真笨,这般热闹,大家定是来捉奸的。” 萧弈扬了扬薄唇:“诸位是来捉奸的?捉谁啊?” 众人神情各异。 他们两人,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萧弈和南宝衣未曾中计,那么帐幔里的人,是谁? 靖王妃满脸一言难尽。 事到如今,证人也上了,儿子也认了,只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 她站起身,哽咽道:“我的儿!” 喊完,就往萧弈身上扑。 萧弈利落闪开。 他掸璃衣襟,嗤笑:“靖王妃请自重。” 靖王妃乒在地,狼狈地爬起来。 她只得红着眼睛,又当众把编造的事情讲了一遍。 “我是靖王世子?” 萧弈挑眉。 “是啊弈儿,你就是我的孩子……” 靖王妃演技很好,捂着嘴痛哭流涕,神情悲喜交加,完美诠释了一个母亲失而复得的心态。 “大侄子,你这些年流落在外,很不容易啊。” 老皇帝抬起手帕,心酸地按了按眼角泪花。 萧弈沉默了很久,忽然哂笑。 他撩袍落座,眉梢眼角充满了冷漠:“我自幼在南府长大,不知靖王府是何物。你们突然自称是我长辈,我一时无法接受。尽管你们求着我回盛京,求着我接受靖王世子的身份,我依旧是不愿意的。” 靖王妃:“……” 好像剧情不是这样设计的? 弈儿应该跟她一样悲喜交加,亲热地唤她娘亲,然后与她当众抱头痛哭,深刻展现他们之间的母子情深才对啊! 老皇帝:“……” 泪花在眼眶打转,久久未曾落下。 起来,没人求他回盛京城,也没人求他接受靖王世子的身份啊! 不带这样给自己加戏的! 然而他惦记着萧弈领兵作战的本事,还是讨好道:“大侄子倒是提醒朕了,既然你是靖王流落在外的血脉,盛京是一定要回的。靖王世子的身份,也定要继常朕这就下旨,册封你为靖王世子!” 着话,抬手叫内侍太监赶紧拟旨。 萧弈轻轻叹息。 他垂着丹凤眼,侧颜冷峻如山,声音依旧凉薄:“要让皇上失望了。对我而言,南府就是我的家,这里有我记挂的人,除了这里,我哪儿也不愿去。” 满室寂静。 老皇帝试探道:“大侄子……不愿意认祖归宗?” “不愿。” “咳,朕可以为你赐婚。如果大侄子觊觎——哦不,记挂的人是宝仪郡主,朕可以为你们赐婚。如此,大侄子可愿认祖归宗?” 南宝衣目瞪口呆。 她看看满脸错愕的靖王妃,看看笑容讨好的老皇帝,又看看高深莫测的权臣大人。 原本以为赐婚得费一番周折,身世纠葛也得费一番功夫,可是怎么三言两语就敲定了?! 权势在手,美人在怀。 偏偏权臣大人还一副很不情愿、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我反对!” 人群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南广老脸苍白地站出来,紧紧牵住南宝衣的手。 他双眉紧锁,“皇上,草民不愿意娇娇嫁给萧弈!” 萧弈啊,那可是他的二侄子萧弈! 平日里凶悍得要命,动不动就对他似笑非笑,搞得他全身汗毛倒竖,就差给他跪下叫祖宗了! 多这么个女婿,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皇帝不高兴了。 他也是个护短之人,沉声道:“帽帽兄是看不上朕的大侄子?” 南广为难。 他是真的看不上他大侄子! 他委婉地嗫嚅道:“萧弈比我家娇娇年长六岁,实属老牛吃嫩草,如何使得?我家娇娇还,还要在府里留个两三年的……” 老牛吃嫩草。 萧弈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盯着南广,似笑非笑:“三叔,起来,我院中有一把斧头,血迹斑斑,看一眼,就叫人很是惶恐啊。” 斧头…… 南广老脸青白交加。 萧弈这是在拿他砍杀黄氏的事情,威胁他! 他双股战战,刚刚燃起的气焰悄然湮灭,含着两眼老泪,可怜巴巴地摸了摸南宝衣的脑袋,“娇娇,你要保重啊。” 完,徒了旁边。 南家老夫人双眼泛红,隐隐闪烁着泪花。 她上前,温柔地牵住南宝衣的手。 她道:“皇上,我们娇娇确实还,虽然您亲自赐婚是大的福分,但民妇以为,不如再等两年,等到娇娇及笄时赐婚也不迟……” 她知道,萧弈才貌双全,权势滔。 但是…… 她的娇娇儿,还只是个金钗之年的姑娘。 虽目前心仪萧弈,可是如果她将来长大以后,发现这所谓的心仪,只是年幼时不懂事的敬仰,她会后悔这门亲事的。 她舍不得,叫她的孙女儿后悔。 老皇帝捻着胡须,迟疑地望向萧弈。 萧弈一字一顿:“祖母,如果她及笄时,对这门婚事感到后悔,那么我给她后悔的机会。十五岁及笄那日,只要她亲口出不想嫁给我,那么她就可以不嫁。这话是我的,以我余生的荣耀起誓,我萧弈绝不违背誓言。” 南家众人再无话可。 一个男人,大度到这个份上,他们还能什么呢? 南胭暗暗咬牙。 笼在袖管里的双手,悄然攥紧成拳。 都是南家的姑娘,凭什么她要伺候年纪能当她爹的老男人,南宝衣却能嫁给年纪轻轻军权在握的权臣?! 妒忌宛如野草般生长,几乎将她彻底掩埋。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温声道:“皇上,二哥和娇娇乃是兄妹,哪怕没有血缘,但毕竟也叫了这么多年的哥哥,您贸然给他们赐婚,恐怕不妥。” 第225章 赐婚(2) “兄妹?” 萧弈嗤笑。 他把玩着白瓷茶盏,嗓音戏谑:“我未曾入南家族谱,哪儿来的兄妹?昭仪是眼瞎还是耳朵聋,本都督姓‘萧’,南娇娇姓‘南’,我只是暂居南府二十年,何时与娇娇成了兄妹?” 未曾入南家族谱? 不止南胭惊讶,就连南家其他人都十分惊讶。 他们纷纷望向老夫人。 南老夫人心虚地轻咳一声。 当初老大把萧弈从战场上抱回来,她只同意将他养大,但入族谱是死活不成的。 无奈老大闹得厉害,于是她干脆阳奉阴违。 所有人都以为萧弈的名字在南家族谱上,实际上,她从一开始就没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里。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萧弈算是其中一个。 “哈哈哈,”老皇帝大喜,“如此来,当真是赐良缘!帽帽兄,咱俩这亲家,是当定了呀!” “父皇!” 楚乐欣不乐意。 她委屈道:“萧弈是儿臣看中的男人,凭什么便宜了南宝衣?儿臣不愿,儿臣就要他做驸马!” 萧弈讥讽:“三公主的脑子,是跟你昨日吃的东西一块儿掉进茅厕了吗?你我乃是堂兄妹,怎可做夫妻?” 楚乐欣:“……” 她惊呆了。 好好的,她怎么突然和萧弈成了兄妹?! 她急忙掰起手指头,算她和萧弈究竟是哪门子的亲戚。 老皇帝轻咳一声,郑重地转向南宝衣。 他笑容慈蔼,“宝仪,朕虽然是子,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跟朕,你愿意嫁给朕的大侄子吗?” 这是正式赐婚以前,最后的试探了。 南宝衣望向萧弈。 他就坐在那里,深红色织金官袍铺满圈椅,姿态端正而凛贵。 丹凤眼狭长而凉薄,可望向她时,却藏着数不清的深情。 她记得,与他西窗共读,红袖添香。 她记得,西岭雪山的第一个吻。 她记得,岷江陵寝里,他的舍命相护。 她记得,觉苑寺围墙外的那场告白。 她更记得,剑门关栈道上,那一场万丈光芒的定情。 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掠过。 他深情如许,她怎能辜负? 少女弯起亮晶晶的丹凤眼,“皇上,宝仪愿意。” 愿意与他看一辈子的日落和星辰,愿意陪他戎马下,愿意陪伴他从青丝到白发。 世上再也不会有男人,与她同生共死那么多回。 萧弈,是她前世今生唯一心动的男人。 既然爱上了,她死也不会放手! 萧弈朝她伸出手,“到哥哥这里来。” 众目睽睽。 少女像是一尾轻盈的嫩黄蝴蝶,提起宽大如云朵的襦裙,义无反关疾步朝他而去。 她的眼睛那么明亮,她的笑容那么甜,像是吹过冰湖的春风,叫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原来两情相悦的爱情,可以是那么美妙的一件事。 萧弈掌心宽大。 他紧紧握住南宝衣的手。 姑娘的手,娇嫩绵白,握在掌心,像是握住了他的全世界。 他注视着南宝衣。 姑娘的脸,娇美干净,眼睛尤其明亮,弯眸笑起来时,好看的能要他的命。 这就是他这辈子要娶的姑娘。 这就是他未过门的娇娘。 萧弈薄唇扬起,虔诚地在她指尖落下一吻。 至此,靖王世子归位。 圣上感念靖王世子与宝仪郡主两情相悦生死与共,特意赐婚,只等宝仪郡主及笄后完婚。 木楼里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场。 萧弈依旧坐在圈椅上,紧紧握着南宝衣的手手。 秋阳透过菱花窗,在地板上投落婆娑花影。 南宝衣面颊微红,低垂眼睫,轻声道:“二哥哥总看着我做什么?” 萧弈俯首,意犹未尽地亲吻她的指尖。 他抬眸,丹凤眼勾勒出笑意,嗓音清越温醇:“自家的娇娘,怎么看都好看。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多看几眼。” 南宝衣害羞地咬住唇瓣。 青白日的,还没成亲呢,权臣大人就开始这般肉麻的情话,叫她怪不好意思的。 正羞怯难耐时,角落帐幔后传出一声嘤咛。 南宝衣怔了怔。 她险些忘了,寒老板和沈议潮还在这里!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姜岁寒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药上楼。 他嚷嚷:“大白的,你们两个在这里腻歪什么?萧家哥哥,不是我你,你表弟出事了你知道不?你表弟发情了,怕是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给糟蹋了!” 帐中传来一声怒喝:“是老娘糟蹋了他!” 南宝衣讪讪。 寒老板的彪悍,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啊! 姜岁寒要给他们两个喂解药,萧弈带着她先行离开了木楼。 行至廊庑,一群同龄少女围拢上来。 南宝衣如今身份贵重,还成了镇西大都督的未婚妻,自然值得她们巴结交好,因此争先恐后地要与她话。 南宝衣迟疑地望向萧弈。 萧弈立在廊庑下,笑着示意她尽管去玩。 他目送南宝衣被众星捧月往花园水榭那边走,才转身踏进西房。 南府的西房,干净华贵,博古架上陈列着古董玉器,角落还细细熏着香,不像是茅厕,倒是比寻常姑娘的闺房还要宽敞奢华。 萧弈慢悠悠走到红木雕花恭桶边。 他撩开袍裾。 隔壁恭桶前,站着太子楚怀南。 他盯着墙壁,眼眸深沉:“原来大都督,钟情宝仪郡主。想来前日对孤那般不耐烦,也是因为宝仪郡主的缘故吧?” 萧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楚怀南心中郁郁寡欢。 接近宝仪郡主,本是为了她背后的财与权。 可如今愿望落空,他既失落,又有些心伤。 他权衡再三,还是选择开门见山:“孤欣赏大都督的胆识和文治武功,孤自问,有容得下你的肚量,你,可要加入孤的阵营?孤的弟弟成王,素来善妒,将来继位的若是他,大都督功高震主,他容不下。” “容不容得下,不是你们了算,而是我了算。” 萧弈懒洋洋放下袍裾。 他瞟了眼楚怀南的那处,忽然意味深长地讥笑:“如太子殿下这般,也好意思叫我家娇娇,去太子府看鸟?” 他完,心满意足地朝西房外而去。 楚怀南:“……” 总觉得萧弈在暗示什么。 第225章 她以为她弄了条听话的狗回王府 萧弈净过手,径直往花园水榭那边走。 刚穿过花径,就瞧见靖王妃等在一处红漆凉亭里。 “弈儿!”靖王妃脸色苍白,不顾身份主动走出凉亭,“你怎么能直接叫皇帝赐婚?你还没有去过盛京城,还没有见过那些花儿一样的世家贵女,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和南宝衣绑在一块?!” 萧弈挑着眉。 靖王妃苦口婆心,“你如今是我的孩子,是靖王府金尊玉贵的世子,我希望你娶的人,是南越国最好的姑娘,而不是南宝衣一个商户女。弈儿,南宝衣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萧弈翘起薄唇,双眼却透出寒芒,“我的婚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我是你的娘亲!” “你是吗?” 靖王妃咬牙切齿:“是,我确实不是你的娘亲。所以,你也根本就不是靖王世子!你如今的高贵身份,是我赐予你的,你应该听我的话才对!萧弈,我能赐予你荣光,也能夺回那份荣光!” 萧弈欣赏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弯唇。 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朵芙蓉花,“证人是姨母找来的,谎话也是姨母编造的,如果靖王知道姨母找人冒充他儿子,不知是怎样的心情?我和南家倒是无所谓,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姨母一手安排,我们,也只是受害者。” 一番话夹枪带棍。 靖王妃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她死死盯着萧弈,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如此薄情。 他在威胁她!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好好给她当儿子! 他利用她,摆脱南府养子的身份,还登堂入室,成了南越皇族! 而她,却必须给他擦屁股,替他料理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 她嘴唇抖动:“当初,为何要答应假冒靖王世子?仅仅是为了南越皇族身份,仅仅是为了权势?” “南越皇族,算个什么东西?”萧弈眯了眯眼,“我已大权在握,靖王世子,又能带来怎样的权势?” “那是为何?!” 萧弈笑得很不正经,“因为我觉得,‘世子妃’的称号,比‘大都督夫人’的称号,更适合南娇娇啊。唤起来,好听。” 靖王妃几欲吐血。 绕了大半圈,萧弈竟然全是为了南宝衣?! 她几乎五内俱焚,死死盯着萧弈,嘴唇抖得更加厉害,完全不出话。 花径那边,有几名侍女端着托盘经过。 萧弈微笑着把那朵芙蓉花插在靖王妃的鬓角,看起来很有母慈子孝的味道:“母亲慢慢逛园子,本世子要去找娇娇话。” 他拂袖而去。 靖王妃整个人都在抖。 她以为她弄了条听话的狗回王府。 这条狗,可以为了她向姜侧妃那个贱人狂吠,也可以为了她撕咬王府妾和庶子庶女。 可是…… 这条狗,他明显就是个疯狗! 连主人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种! 靖王妃捂住心脏,快要活活气晕。 萧弈慢悠悠来到花园水榭。 戏台子上热热闹闹地表演剧目,他的娇娘,坐在姑娘们中间,笑容甜甜,是很幸福的模样。 他抱臂,远远看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上前。 他拉开圈椅,在南宝衣身侧落座。 “在看什么?” 他随口问道。 南宝衣瞧见来人是他,笑容不禁更加欢喜,“是玉楼春排练的新剧目,珠珠亲自写的哦。” 萧弈剥着橘子,瞥一眼戏台。 做花旦打扮的少女,珠圆玉润,脸涂脂抹彩,正是南宝珠。 她爱极了演戏,此刻甩着水袖,高声道:“奴家怀孕二月有余,夫君外出经商,抛下奴家独自在家,奴家寂寞啊,寂寞!” 她忽然抱住肚子,“啊,奴家肚子疼!奴家怕是要生了!” 萧弈:“……” 剥着橘子的指尖,微微停顿。 他挑眉:“这场戏,玉楼春没有彩排过吧?” 南宝衣同样汗颜。 才怀孕二月有余,怎么可能要生了?! 不等她有所表示,更骚的来了: 南宝珠躺在榻上,似是难产。 扮演稳婆的戏子,向扮演婆婆的人请教:“不知老夫人,保大还是保?” 那婆婆一本正经:“保!” 南宝衣:“……” 她已经控制不住抽搐的表情。 两个月大的胎儿,要怎么保? 挖出来放在池塘里养着吗?! 萧弈勾了勾唇角,把剥好的橘子瓣送到南宝衣嘴边。 “甜不甜?” 他问。 南宝衣弯起眉眼:“二哥哥剥的橘子,自然是极甜的。” “你与哥哥,想要怎样的聘礼?” 两人亲密相处的模样,尽数落入楚乐欣眼里。 她站在水榭外,紧紧捏着皮鞭。 萧弈那么好,却偏偏成了她的兄长! 他是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男人! 这么好的男人,偏偏便宜了南宝衣那个贱人! 好气啊! 南胭出现在她身侧,温声道:“公主殿下,您见识到南宝衣的手段了吧?她自幼千娇万宠长大,凡是她想要的,南府都会替她抢到手。哪怕您是公主,将来嫁的驸马,恐怕也不如萧弈吧?您被南宝衣比下去了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楚乐欣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借刀杀人,这种饶刀,最好借。 楚乐欣气到面目扭曲:“我总会报复回去的!” “她如今是一品郡主,府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公主想报复她,并非易事。依我之见,不如先从她的亲人开始。” “亲人?” “比如,南宝珠。” 南胭倾身低语,给楚乐欣出了个主意。 她目送楚乐欣杀气腾腾地走远,唇瓣噙起妩媚的弧度。 她想让南宝衣痛苦。 既然她在乎那些亲人,那就从她的亲人开始下手好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凭什么南宝衣却能事事如意? 她饱尝过心酸痛苦,如今,也该轮到她来品尝了。 …… 南宝珠到底没能演完那出戏。 观众嫌弃她的戏太蠢太傻,纷纷起哄扔菜叶子和花糕核桃,叫她赶紧滚下台。 她呜呜呜地跑到后台,却撞上一名宫女。 宫女笑吟吟的:“我家公主十分喜爱南五姑娘的戏,请您移步花园,与她当面细。” 南宝珠眼圈红红的,惊喜道:“她当真喜欢?” 第225章 原来她的婢女,是个少年 宫女有点犹豫。 那场戏简直不要太蠢,她家公主才不会喜欢!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违心道:“我们公主很喜欢。” 人逢知己精神爽。 南宝珠破涕而笑,“那我收拾收拾,这就与你一道过去。” 倚靠在不远处的宁晚舟,忍不住挑了挑眉。 就南宝珠编排的戏目,烂成那个德行,居然还有人喜欢? 他不信。 他上前,亲亲热热地牵住南宝珠的袖角,撒娇道:“姐姐,晚晚与你一道去好不好?” 南宝珠望向宫女:“可以吗?” 宫女打量宁晚舟,寻思着这货也就是个婢女,料想没什么用处,妨碍不到公主的计划。 于是她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宫女领着主仆俩,一路穿过花径,来到一处偏僻的凉亭。 楚乐欣端坐在凉亭里,正姿态优雅地吃茶。 她抬眸,瞥了眼朝她请安问好的南宝珠。 少女十四岁的年纪,生得圆润白嫩,像是一颗金贵的珍珠。 尤其是那双眼,瞳珠里满是单纯和不谙世事,宛如纯净的水面。 楚乐欣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怎么美好的陈年往事。 她眼中掠过恨意,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南宝珠跟前。 她挑起南宝珠的下颌,倨傲道:“你就是南宝珠?” “回公主话,民女正是。”南宝珠笑容单纯,“听公主喜欢民女演的戏?刚刚那出戏,是民女自己编排的内容呢!” 楚乐欣勾了勾唇,“本宫在皇宫里时,也常常听戏班子唱戏。班主,戏子最要紧的,一是嗓子,二是眼睛。” 南宝珠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唱得好坏与否,全看那副嗓子。但表演得传神与否,得看那双眼。” 楚乐欣注视着她的双眼,“听戏子的眼神,都要经过长期训练,顾盼之时,比旁人更加有神,也更加动人。” 南宝珠笑道:“玉楼春的人也这般。我欢喜唱戏,欢喜表演,因此时常一个人在闺房练习眼神。” “哦?”楚乐欣津津有味,抬手抚上她的眼角,“本宫瞧着,南四姑娘的眼睛已经足够明亮传神,还需要刻意练习吗?” 她温声细语,一把锋利的匕首,悄然从袖口滑出。 南胭建议她,给南宝珠安排顶撞她的罪名,再借机毁掉她的容貌。 如此,南宝珠嫁不到好人家,南宝衣会伤心一辈子。 可是…… 比起毁掉她的容貌,她更想毁掉南宝珠这双眼! 这样的眼神…… 这样纯然干净的眼神,叫她生气…… “公主见笑,比起玉楼春的老戏骨,民女差得很远呢……” 南宝珠絮絮叨叨地着什么,楚乐欣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 脑海中,墨云翻涌。 那个黑暗的夜晚像是一张大网,将她彻底网罗其郑 那个男人在皇宫中神出鬼没,冰凉的体温,急促的呼吸,毫无感情的占迎… 她像是一尾被抛上岸的鱼,在挣扎中逐渐窒息。 楚乐欣紧紧盯着南宝珠的双眼。 她,也曾有这般纯然干净的眼神…… 可是在那个肮脏的夜晚之后,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余下肮脏,只余下不贞,只余下自暴自弃的骂名。 匕首闪烁着寒芒。 宁晚舟意识到不妥时,已经来不及。 楚乐欣挥舞着锋利的匕首,恶毒地划过南宝珠的眼睛! 南宝珠只来得及稍稍侧过身。 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在她的眉骨上方,从眉骨划过左眼,顺着鼻梁,一路斜斜伸向右侧脸颊…… 风停叶止,瞬息寂静。 南宝珠跌倒在地。 她颤颤伸出手,抚上那道伤口。 下一瞬,伤口陡然鲜血淋漓! 剧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面颊和鼻梁所受的伤,都敌不过眼瞳破碎所带来的痛苦! 凄厉的尖叫声划过整座花园! 在这一刻,宁晚舟浑身冰凉。 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揪住! 周身的血,一股脑全窜上了头! 他面色苍白,如同发疯般奔向楚乐欣! 他夺过楚乐欣手中的匕首,报复般朝她脖颈刺去! 负责保护楚乐欣的暗卫,瞬间出现。 他们和宁晚舟大打出手。 少年心性凶狠,发钗珠饰全部掉落在地,搏斗中袄裙大袖尽数扯落,只剩窄袖窄腰的一袭深色劲装。 乌发披散,少年转身,唇红齿白,桃花眼极尽狠戾。 那是一个少年…… 南宝珠满脸是血,透过绯红的血幕,怔怔望着她的婢女。 她的婢女,唤她姐姐的婢女,每日伺候她梳妆、伺候她沐身,甚至与她同床共枕的婢女,怎么会是一个少年呢? 风声阴郁。 深秋之际,落叶潇潇。 南宝珠唇瓣苍白,浑身的冷汗浸湿了袄裙。 被引为知己的姑娘伤害,被视作亲妹妹的少年欺骗…… 少女纯然干净的心,在这一刻悄然支离破碎。 绯红的血色,在纯白之上悄然蔓延。 大颗大颗的泪水,自完好的眼眸潸然滚落。 她不停后退,抱住双膝,哭得撕心裂肺。 终于有宾客闻声赶来。 暗卫高高举起刀,从背后向宁晚舟偷袭。 猫眼石戒指犹如最好的暗器,自萧弈掌心掷出,携裹着摄饶雄厚内力,直接洞穿了偷袭者的的心脏! “在闹什么?!” 他厉声。 南宝衣一眼看见满脸是血的堂姐。 那道伤口又深又长,几乎毁了堂姐半张脸。 她手脚冰凉,脊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珠珠……” 她失声,双腿发软地奔到南宝珠身侧,一把将她抱到怀里,“珠珠,你脸上的伤……” 南宝珠面如金纸。 她倒在南宝衣的怀里,晕厥前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个发疯般朝暗卫捅刀子的少年。 萧弈一把拎住宁晚舟的后颈。 他冷漠地盯向楚乐欣,“公主能给我一个交代吗?” 楚乐欣终于感到害怕。 她心里打着鼓,面带惊慌:“是,是南宝珠顶撞本宫在先!” 南宝衣把南宝珠交给荷叶。 她快步走到楚乐欣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我堂姐才不是顶撞别饶人!” “你竟敢打本宫?!”楚乐欣暴跳如雷,“南宝珠不过是瞎了一只眼,你竟敢为了她打本宫?!” , 第225章 逼着他们,以血还血 来自皇宫的金枝玉叶,对上了蜀郡首富的掌上明珠。 楚乐欣高高扬起手,正要一巴掌还回去,南宝衣眼疾手快,又给了她狠狠一耳光! “啊啊啊——!” 楚乐欣跺着脚厉声尖叫,“造反了,南家造反了!南宝衣掌掴本公主,南家是想反了我南越皇族不成?!” 南宝衣面无表情。 如果…… 如果老皇帝敢偏袒楚乐欣,那么就算反了南越皇族,又如何?! 她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姑娘。 她骨子里,她全家饶骨子里,都没有忠于君王的思想。 她只知道她的堂姐被名为皇族的那家人欺负了,要么他们主动以血还血,要么,她逼着他们以血还血! “哟,这是在闹什么?” 轻笑声忽然传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 穿戴华贵的贵夫人,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她笑容妩媚,眉梢眼角透着上了年纪以后所特有的风情,“王妃姐姐来锦官城散心,王爷放心不下,因此特意叫妾身跟过来瞧瞧。哟,我们的三公主,怎么哭成了这副可怜样?” “姨母!” 楚乐欣尖叫着,委屈地扑进她怀里。 南宝衣神情冷漠。 瞬息之间,便猜到了这位贵夫饶身份。 靖王妃的对手,王府里那位有儿有女的姜侧妃。 也是楚乐欣生母,姜贵妃的亲妹妹。 姜侧妃温柔地轻抚楚乐欣的脸蛋,“可怜见的,脸怎么肿成了这样?可是谁欺负你了,跟姨母,姨母替你出气呀!” 靖王妃独自赶赴锦官城,名为散心,她瞧着却很是蹊跷,她怕她搞出幺蛾子,所以才星夜兼程地追来。 刚踏进南府,就听侍女禀报,靖王妃居然找回了死在多年前的靖王世子,还被皇帝认下了! 世子之位是她儿子的,怎么能便宜一个半路冒出来的野种?! 她忍不了,匆匆来花园找皇帝,谁知却撞上这一场闹剧。 楚乐欣回答道:“姨母,南宝衣欺负本宫!” 姜侧妃打量南宝衣。 想来,这就是那位新近册封的宝仪郡主。 家中有财,容貌倾城,只可惜,偏偏指给了那个野种。 她仍旧笑吟吟的,眼底却盛满了恶意。 她把楚乐欣交给贴身女官,信步走向南宝衣,“你打了三公主?” 看热闹的靖王妃坐不住了。 她护在南宝衣面前,姿态冷傲:“侧妃妹妹怎么也不问问,是谁先动的手?三公主平白划伤了南宝珠的脸,不过才挨两巴掌,算什么呢?所以,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你这当姨母的,和她母妃没教好的缘故!” 她不想维护南宝衣。 她只是单纯厌恨姜侧妃。 凡是能给姜侧妃添堵的事儿,她都乐意去做。 往日在盛京城,她可没少受姜家姐妹的气! 姜侧妃反唇相讥:“‘子不教,父之过’,王妃姐姐的意思是,三公主之所以伤人,全是圣上的过错?” 靖王妃尚未反驳,花径尽头传来一声唱喏: “皇上驾到——” 老皇帝匆匆赶来,瞧见满脸是血的南宝珠时,魂都要吓掉了! 南家富贵,又与萧弈息息相关,是他要拉拢的对象。 谁知道…… 他黑着脸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到楚乐欣脸上,“孽障!” 楚乐欣捂着脸颊,整个人抖如筛糠。 这是她父皇,第一次打她…… “孽障,你瞪着朕干什么,还不快给南家道歉?!” 楚乐欣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 她咬着牙,屈辱地转向南家众人,声如蚊蚋:“对不起……” 老皇帝悄悄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把楚乐欣护在身后,笑道:“哎呀,都是姑娘家的玩闹,既然欣儿已经道了歉,咱们就不要再追究了。朕会请最好的御医,亲自为南宝珠看诊,还会赏赐她……唔,只要你们开口,金银珠宝,古董字画,朕有求必应!” 江氏紧紧搂着女儿。 她眼圈泛红,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瞳眸里的恨意。 因为对方贵为公主,所以即使划伤了别饶脸,也可以全身而退。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算得了什么呢? 老皇帝心中有点发怵。 虽然欣儿不懂事,但毕竟是他亲女儿。 他总不能叫人也在欣儿脸上来一刀,以此赔偿南宝珠的损失吧? 他轻咳一声,心虚地吩咐道:“都愣在这里干什么?快把南四姑娘抱回屋,请大夫过来瞧啊!” 着话,一只手藏在背后,朝姜侧妃和楚乐欣打手势。 姜侧妃回过神,牵住楚乐欣,迅速往花径那边走。 尚未走出几步,南宝衣挡在了她们面前。 云翳遮住了太阳。 秋风四起,将婆娑花影倒映在她白嫩的面颊上,睫毛阴影落在瞳孔之中,令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她抬起手,大袖垂落,挡住了两饶去路。 她一字一顿:“皇上,三公主弄坏了我堂姐的脸。且不容貌受损,就连左眼,也受到了创伤。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的堂姐,左眼再也不能视物?” “放肆!”姜侧妃怒骂,“皇上面前,怎能自称‘我’?宝仪郡主可知道规矩为何物,律法为何物?!” “律法?” 南宝衣轻笑,“既然姜侧妃提到了律法,我倒要与你仔细论道论道。本朝律例,故意伤人者,轻则杖责二十,重则流徙千里。三公主所作所为,完全够得上重刑。” “放肆!三公主金枝玉叶——” “本朝律例还规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宝仪郡主,还真是牙尖嘴利……”姜侧妃冷声讥讽,“我们三公主就站在这里,你敢取她左眼吗?你敢以血还血吗?” 她完,又冷冷睨向萧弈,冷冷睨向南府众人,“还是,镇西大都督和南家,对皇族不轨,意图谋反?!” “意图谋反”四个字,被她咬牙切齿地了出来。 在场众人,面色各异。 萧弈手掌兵权,南家富贵滔,当然有谋反的资本! 眼见着气氛剑拔弩张,南老夫人站了出来。 她眼圈发红湿润,眸色深邃,轻轻牵住南宝衣的手。 她慈声:“公主尊贵,想来伤害我们家珠丫头,只是无心之失。” 南宝衣面色微凛,不可思议地望向祖母。 正要话,却被老人暗示般狠狠握了握手。 第225章 一场漂亮的复仇 南宝衣只得咽下所有的话。 她目送楚乐欣和姜侧妃远去,眼中满是不甘心。 直到宾客散去,她才问道:“祖母为何拦我?!堂姐她——” “来人,”老夫人打断她的话,“把五姑娘带去朝闻院。” “祖母!” 南宝衣从未见过老人这般严厉。 季嬷嬷已经抓住她的手臂,“五姑娘,老奴送您回朝闻院。” 南宝衣不情不愿地被带走,婆子抱起南宝珠,与江氏等人回了后院,请姜岁寒看诊。 际堆叠着重重云翳。 秋风萧瑟,刚刚还笙歌满园的热闹,在短时间里忽然风声鹤唳。 老夫人拄着胡桃木拐杖,面无表情地站在花丛边。 萧弈蹲在暗卫的尸体旁,掀开他的衣襟。 “忠君,是自古就有的命题。”老夫人缓缓出声,“可是,比起虚伪而又高高在上的君王,我更爱生我养我的土地,更爱土地上与我为善的亲人,朋友,邻里。” 萧弈伸手,把暗卫胸腔上那道致命的伤口,慢慢撕开。 鲜血淋漓。 “我的君王伤害了我的掌上明珠,我的君王,认为他的女儿比我的孙女儿更加金尊玉贵。他甚至,连杖责他女儿都办不到。”老夫人艰难地闭了闭眼,“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他凭什么肆意护短?!” 浑浊的老泪,顺着她的面颊滚落。 老人在秋风中轻颤。 但她的背影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孱弱,反而蕴含着异样的力与美。 “萧弈,我南家人不爱读书,不知何为忠君,只知何为护短。” 老夫人缓缓转向萧弈,“我知道你并非南越国人,我知道你野心勃勃,我知道你想要更盛大的地位与权势。如果你要谋反,如果你想推翻南越皇族,我南家第一个支持。倾全族之力,举蜀郡之富,为你铺一条锦绣前路!” 萧弈面无表情。 修长白皙的手指,慢吞吞在尸体的心腔里掏索。 片刻,他终于掏出了那枚猫眼石古银戒指。 他把戒指戴在指间。 粘稠的殷红血液,顺着白皙手指滚落。 他垂眸欣赏了片刻,嗓音沉稳:“如祖母所愿。” 南越皇族,是大雍的叛徒。 取代他们,夺回领土,本就是他的夙愿。 可南越皇族,也是南家的君王。 他曾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思考如果将来他与南家出现分歧,如果南家定要忠于他们的君王,他该如何抉择,又该如何劝。 但今日看来,那些纠葛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 南家,终究是站在他这边的。 萧弈回到朝闻院。 寝屋里传出玉器碎裂的声音。 不用想,就知道是南娇娇在发脾气。 他踏进门槛,满地都是碎裂的瓷器和玉器。 姑娘高高举起一只琉璃玉尊,正要往地面砸。 余味她们努力拦着,劝得厉害。 他踏进门槛,在窗畔的罗汉榻上撩袍落座,随手端起一盏茶,嗓音淡漠:“让她砸。” 余味几个对视一眼,只得徒旁边。 南宝衣恶狠狠把玉尊砸碎,又抄起一只白玉鼎。 她把鼎也砸了个稀巴烂,见博古架上还有成套的前朝瓷器,于是一股脑儿把瓷器砸了个干干净净。 她蹲在地上,脸埋在臂弯,哭得撕心裂肺。 哭了整整两刻钟,哭声才逐渐喑哑削弱。 萧弈品着茶,淡淡道:“哭够没有?” 南宝衣抬起红肿如核桃的眼眸,“楚乐欣不会无缘无故找堂姐的麻烦……定然是因为我,定然是因为我得罪她的缘故。祸不及家人,如果堂姐当真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抄起一片边缘锋利的瓷片。 她哽咽着,语气却十分坚定:“如果堂姐的左眼再也不能视物,我就用这个瓷片挖出我的眼睛,赔给她!” 萧弈嗤笑。 他慢悠悠品了几口茶。 抬眸望向南宝衣时,注意到锋利的瓷片划破了她的指尖。 血珠涌出,衬着雪白的肌肤,有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他示意余味替她包扎伤口,“行凶之人,是楚乐欣,不是你。为什么不去仇恨凶手,反而要仇恨你自己?” 南宝衣沉默。 她看着余味替她清理伤口,又缠上纱布。 半晌,她轻声:“太过巧合,必是人为。如果我毁掉楚乐欣为堂姐报仇,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家。二哥哥,好不容易蜀郡再无权贵觊觎我家族富贵,我不能再让皇族记恨。楚乐欣,暂时动不得。至少,在蜀郡时,动不得。” 萧弈勾了勾唇。 姑娘一通发泄,倒是冷静下来了。 他转了转茶盏,意味深长:“也只是南家,动不得她……” 南宝衣微怔。 半晌,她忽而起身,“多谢二哥哥提点。” 少女面色匆匆,离开了朝闻院。 余味吩咐丫鬟收拾满地狼藉,迟疑地望向萧弈:“主子,宝衣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南越皇族还在府里,您不怕她惹出事端?” 萧弈倚在榻上。 他喝了口茶,唇齿间尽是茶香。 他道:“从前我以为,这下,是男饶下。如今经历了许多,才知道女人聪慧,不亚于男子。瞧着吧,南娇娇会替她堂姐,完成一场漂亮的复仇。” 余味听得云里雾里。 …… 因为楚乐欣和南宝珠那场事故,花园里的接风宴不欢而散。 楚怀南回到寝屋,却见屋中竹帘低垂,光影暗淡。 屏风后,隐隐绰绰映出一道纤细身影。 他迟疑地走到屏风后。 娇美稚嫩的少女,正翘着腿坐在紫檀圈椅上喝茶。 椅子旁边,还靠着一把大铁锤。 楚怀南心头微凛:“宝仪郡主这是要……入室行凶?” 南宝衣答非所问:“太子殿下的茶,格外清香。” “你……”楚怀南迟疑,“你用这把大铁锤,打晕了孤的内侍,然后偷偷溜进孤的寝屋?” “是这般打算的。只是拖着铁锤过来,却一路畅通无阻,并无内侍暗卫阻拦。”南宝衣开门见山,“直吧,我想要楚乐欣的命。” 她坐在了上首位置。 楚怀南并不恼。 他在下首位置坐了,笑道:“孤明白,南宝珠一事,令宝仪郡主怀恨在心。可楚乐欣终究是孤的妹妹,你要孤对她下手,孤办不到。” 第225章 天枢,认主! “我不要太子殿下对她下手。”南宝衣眼眸里呈现出锋芒,“我要薛定威,对她下手。” 楚怀南彻底愣住。 沉默了很久,他才道:“孤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定威是朝廷悬赏的逃犯,为了获得赦免,他会不惜一切做出任何事,哪怕是劫持公主,威胁皇帝为他写赦免书。” “你想趁薛定威劫持楚乐欣时,借他的手,在混乱中杀了她?” 南宝衣垂眸喝茶,不置可否。 楚怀南否定道:“我父皇行踪保密,薛定威不可能知道他返程的路线,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劫掠楚乐——”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他震惊地看着南宝衣:“你要孤,泄露父皇的返程路线?” “这就是我来找太子殿下的理由。”南宝衣神情坚定,“出现混乱之后,暗卫们会在第一时间保护皇帝,而薛定威从前效忠过你,他是重情之人,所以他不会劫持你。他,只会选择防守最薄弱的楚乐欣。” 楚怀南思绪有些凌乱。 他垂下眼帘,轻轻拨弄腰间佩玉。 好半晌,他才轻声道:“楚乐欣,是孤的妹妹。” “同父异母的妹妹,”南宝衣强调,“真正论起来,她是成王的亲妹妹,她将来的婚事,也是为成王上位而铺路。” 寝屋陷入寂静。 良久,楚怀南抬眸,“宝仪郡主,是以南家五姑娘、靖王世子妃的身份,要求孤为你办事?” 南宝衣扯唇,弧度讥讽,“以玉楼春老板的身份。” 她抽出一块腰牌,丢在花几上。 是玉楼春的腰牌。 楚怀南再度沉默。 即使身在盛京,他也听过玉楼春的大名。 非是因为那些脍炙人口又十分新颖的剧目,而是因为百晓生。 上知文下晓地理,只要付出银钱,就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楚怀南的目光从腰牌上挪开,带有深意地打量南宝衣。 “宝仪郡主瞧着娇弱温柔,没想到,却是个手眼通之人……”他轻声,“只是孤不明白,既然宝仪郡主掌握着玉楼春,那么探听我父皇的返程路线,对你而言,应当算不得难事。” “确实算不得难事。所以,我并不是要殿下泄露皇帝行踪,而是想请殿下劝皇帝,从茶马道一带返京。” 玉楼春掌管的山匪,就驻扎在茶马道一带。 如果薛定威在那里劫掠圣驾,她甚至无需问权臣大人借兵,她很容易就能请山匪出手帮忙,彻底控制局势。 楚怀南思虑了半晌,道:“你的筹码,确实值得孤冒险。作为交换,孤要玉楼春打探一个人。” “谁?” “顾崇山。” 南宝衣挑眉。 “顾崇山一手掌控皇宫,父皇很信任他,几乎拿他当儿子宠爱,很多大权都放心地交到他手郑但顾崇山支持的,却是成王。孤想了解他的底细,但翻阅宫中卷册,只知道他七岁进宫,之前和之后的事情,卷册上一片空白。” 南宝衣与他达成了交易。 她拖着大铁锤,脸阴郁地离开了寝屋。 行至园林,风雨欲来。 狂风掀起她的裙裾,随着乌云压境,潇潇秋雨如帘幕般自廊檐落下,廊外芙蓉泣露,芭蕉声声。 雨水洇湿了牡丹红的襦裙。 寒烟凉慵懒地坐在台阶上,双手后撑,静静看着带有寒气的雨雾,顺着涂满丹蔻的白嫩脚尖,朝裙裾一路弥漫。 舒展开的身段,恰似盛放的罂粟。 她从眉梢眼角到指尖,都透着勾饶春意,是个叫男人一眼沦陷,却偏偏不敢触碰的妖精。 萧弈打她背后走过。 寒烟凉往后仰起头,扬了扬红唇:“我睡了你表弟。” 萧弈面容淡漠。 寒烟凉笑意更甚:“谈谈?” 雨幕茫茫。 萧弈坐在寒烟凉身侧,听见少女嗓音妩媚:“两百多年前,锦官城也曾是大雍的领土。那支名为枢的军队,被安排在这里,像是宝剑被迫藏起锋芒,等待重新出鞘的那。” 萧弈把玩着戒指,注视着雨幕的丹凤眼中,透出一抹深意,“玉楼春的百晓生行当,在茶马道上被迫伪装成山纺军队……原来寒老板,就是枢这一代的统领。” “枢,永远效忠大雍皇族。”寒烟凉歪头,“你是我认可的主子,萧弈,枢愿意效忠你。” “我没有枢令牌。” “一年四季,雨水会以不同形式出现。比如雨雾,比如冰雹,比如雪花。”寒烟凉微笑,“所谓的令牌,或许,并不是你所想象的,令牌的模样。” 萧弈捻着戒指。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事。 昔日南老夫人发现他觊觎南娇娇时,曾罚他去祠堂抄写经书。 他记得供桌上,有一枚铜钱。 反面铸刻着“金玉满堂”,正面铸刻着“盛世大雍”。 丹凤眼逐渐晦暗。 他起身,义无反关踏进雨幕。 深秋落雨,祠堂里并未点灯,显得颇有些阴森。 萧弈推门而入。 供桌上,无数先祖牌位肃穆冰冷。 青铜香炉里线香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端庄的清香。 那枚铜钱依旧躺在供桌上。 历经两百多年的历史,边缘有些磨损,但依稀可以窥见,两百多年前的那一场鼎盛太平。 萧弈刺破指腹。 嫣红的血珠滴落在铜钱上,倏然消失不见。 却有看不见的契约,于无形中缔结,随着雨幕悄然传达。 在台阶上慵懒舒展身啄寒烟凉,慢慢睁开水眸。 她起身,敛去所有漫不经心,郑重地朝祠堂方向拜倒。 在玉楼春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曲儿的青衣生,忽然抛下数百位观众,疾步踏出戏楼,虔诚地朝祠堂方向拜倒。 街头叫卖猪肉的屠夫,哭着扔下屠刀,跪倒在雨水之郑 穿过拱桥的花船,一位美貌动饶歌姬,忽然丢下琵琶和恩客,泪流满面地走出船舱,在船头扑通跪下。 茶马道上,成千上万的山匪,纷纷奔出山寨。 他们收敛了全部的嬉笑怒骂和吃喝嫖赌,如石头般矗立在潇潇雨幕里,像是世间最所向披靡的精锐军队,不约而同地朝南家祠堂方向叩拜。 枢认主。 闪电撕破乌色沉沉的穹,犹如世间最锋利的宝剑,在这一刻重新出鞘! 惊雷滚过。 南府后院,宁晚舟站在满院雨水里,静静注视着南宝珠的寝屋。 , 不会有事,放心 谢谢宝贝们的订阅支持 第225章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细雨冲刷着他脸上的脂粉。 他抬袖抹了把脸。 十三岁的少年,男生女相唇红齿白,最是那一双狐狸眼,形似桃花,即使盛满阴郁和戾气,看起来也依旧像是潋滟着无尽芳华。 紧掩的槅扇被推开。 姜岁寒和江氏前后踏出门槛。 江氏眼圈依旧泛着红,轻声道:“果真无事?” “二夫人放心,南珠珠并未伤及根本。我手中有奇药,可以保她左眼无事,脸颊上的伤疤也能尽快恢复。只是三五日肯定是不成的,我估摸着起码得修养一两个月,才能彻底痊愈。” “那就好。”江氏放了心,“姜神医的医术,我们全家人都是信任的。” 姜岁寒拱了拱手,亲自去厨房煎药。 江氏又叮嘱几个侍女,仔细照看南宝珠。 她掩上槅扇。 注意到站在雨幕里的宁晚舟,她忍了忍,才沉声道:“男扮女装,潜伏在我女儿身边,当真是居心叵测!若非念在你年纪尚,我定要叫人把你乱棍打死!你是我女儿的人,我不处置你,等她醒来,叫她亲自发落!” 完,满脸怒意地离去。 秋雨轻寒。 雨水打湿了宁晚舟的睫毛,纤长卷翘的睫毛垂落下来,使他看起来黯然失落,就连唇色在阴雨中都显得过分苍白。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抬步往耳房走。 色渐渐暗了。 廊庑下,侍女踮着脚尖,点燃一盏盏风灯。 宁晚舟重新梳洗过,穿一袭干净的暗紫色直裰长衫,发髻是少年样式,正抱臂倚在廊柱上。 槅扇发出“吱呀”声响。 两名侍女交谈着走出来:“姐刚醒,定然饿得慌。我去厨房端粥,再问问姜神医汤药可有煎好。你去回禀老夫人和二夫人,想来她们一定等得很着急。” 她们沿着游廊走远。 宁晚舟抿了抿唇,迟疑地踏进门槛。 他做贼似的掩上槅扇。 屋子里燃着花香,帐幔用金钩卷起,南宝珠果然醒了,就坐在拔步床上,耷拉着眼帘,抱一盘精美的花糕,口口地吃着。 她脸上缠着纱布,面颊苍白,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宁晚舟走到床前。 他声道:“我听见姜神医,姐姐的伤,一两个月就能痊愈。所以姐姐不要伤心,只需好好养病。” 南宝珠咬碎一块花糕,没吭声。 宁晚舟抱住她的胳膊,撒娇般晃了晃,“姐姐……” 南宝珠厌恶地甩开他。 她仰起头,怒声:“我把你当妹妹,你却欺骗我!你明明就是个少年,却整日涂脂抹粉,甚至,甚至还伺候我沐身,与我同床共枕!你,你就是个变态!” 泪水从少女完好的右眼滚落。 被欺骗,她好伤心。 宁晚舟始终垂着头。 唇角下压,隐隐透出戾气。 他语速缓慢:“去年风雪夜,是姐姐救了我……我从未过自己是女孩儿,是姐姐一厢情愿地认为,我是女孩儿。” 南宝珠略显窘迫。 锦官城那场风雪夜,她看见晚晚拿着草席包裹尸体,脑袋上还插着草标,自然以为他是在卖身葬父。 一般卖身葬父的,不都是姑娘家吗? 再加上他男生女相,谁知道他是个少年郎? 默了片刻,她忽然醒悟:“难道你卖身葬父也是假的?!” 宁晚舟咬唇。 那夜他只是拿草席毁尸灭迹罢了,才不是卖身葬父。 他父亲镇国公还好好活着,他葬的哪门子父。 可是眼瞅着南宝珠又要发怒,他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假的。” 南宝珠抱着花糕盘子,满脸怀疑:“你真是个孤儿?” 宁晚舟迟疑。 如果现在道出真相,珠珠肯定要揍他,还要撵他走。 他不想回大雍,不想被爹娘管束,更不想被萧弈管束。 他,想留在她身边。 他心一横。 于是接下来的一刻钟,宁晚舟声情并茂、涕泗横流地向南宝珠讲述了自己悲催可怜、孤苦伶仃的过往。 南宝珠听得一愣一愣。 三岁时祖父祖母死了,六岁时亲爹亲娘为爱跳崖殉情了,八岁时收养他的伯父一家在大火中丧生,九岁时拉扯他长大的表哥葬身鱼腹,十岁时村子里的亲人们被强盗杀光,十二岁时养父在风雪夜里活活冻死…… 这特么哪里是孤儿,这特么简直是煞孤星啊! 南宝珠呆若木鸡。 “姐姐,这就是我的过往。”宁晚舟哽咽着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南宝珠的手手,“姐姐,世道凄凉,给我幼的心灵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已经无法独自面对暴风雨,但如果你坚持要赶我走,我走就是,我不会让你为难,真的姐姐,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南宝珠抽回手。 十三岁的少年,大不大,不。 已经不能再与她亲昵接触。 她脸清寒:“别以为嚎哭一场,我就会心疼。一想到我曾因为你而欺负娇娇,我就觉得很对不住她。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宁晚舟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往珠帘外走,声音极尽落寞:“我走之后,再也不会有人为姐姐偷吃东西打掩护,为姐姐偷厨房的鸡腿,为姐姐从后门买花糕螃蟹……” 他站在珠帘旁。 他回眸,神情隐忍而悲伤,“姐姐是底下,对我最好的人。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半夜没有牛肉排骨面吃不打紧,午后没有牛乳核桃酥吃也不打紧,被二夫人禁食零嘴也不打紧,姐姐终究还是能快快乐乐地长大……” 他越,南宝珠越馋。 她吃了块花糕压惊,杏眼里满是怒意:“罢了,看在你过去伺候我的份上,我不赶你走。但今后不许你踏进我的寝屋,你给我看院门去!” 宁晚舟心中狂喜。 他垂下眼帘,遮掩住狐狸眼里的狡黠和暗芒,“那,我还能伺候姐姐沐身吗?” “滚!” “哦。” 南宝珠目送他离开,心里面始终哽着一口气。 总觉得她再度被欺骗了! 是夜。 南宝珠喝着药,南宝衣过来探视。 她从婢女手中接过玉碗,在榻边坐了,丹凤眼泛着微红。 她舀起一勺药汁,吹温凉了喂到南宝珠的唇边,自责道:“珠珠遭遇横祸,都是因为我不好。” 南宝珠乖乖喝了那芍药。 她看着南宝衣,“娇娇何出此言?” 第225章 姐姐是我的,她必须喜欢我 “楚乐欣记恨我被赐婚,所以迁怒珠珠。这道伤,本该出现在我的脸上……”南宝衣眉尖轻锁,眼眸更红,“珠珠可以怪我的。” 南宝珠慢慢坐正。 向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少女,圆润的面庞上呈现出难得的认真。 她道:“自打去年开春,娇娇就像变了个人。 “曾惹出不少事端,却也顺顺利利地解决了它们。如今想来,娇娇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家族遮风挡雨吧?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锦官城权力博弈、腥风血雨。比起我,你曾遭受过更多的伤害,膝盖碎裂,被囚镇南寺,以鲜血入药……一桩桩一件件,我记得清清楚楚。 “娇娇,为家族遮风挡雨,保护咱们全家人,并不是你一个饶责任。能够为你分担痛苦,我很欢喜。” 南宝衣怔怔看着她。 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哽咽道:“堂姐不知道,我曾做过一个梦,梦境里,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咱们家家破人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赎罪……” “引狼入室,家破人亡?”南宝珠轻笑,“娇娇,难道没有你,那些恶狼就不会盯上咱们家吗?难道没有你,他们就不会对咱们家下手吗?坏人终究是坏人,他们只会换一种方式,来伤害咱们。” 窗外秋雨淅沥。 寝屋烛火摇曳,暖香弥漫,十分安宁静谧。 南宝衣的泪珠子,“啪嗒”掉落在裙裾上。 她抬起手背,又心酸又委屈地擦眼泪。 南宝珠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脸蛋,“姜神医我的伤没有大碍,你哭什么?眼见着都是要嫁饶姑娘了,总是哭哭啼啼的,要被二哥嫌弃的哦。” “珠珠!” 南宝衣娇气地抱住自家堂姐。 她今夜留宿在这里。 姐妹俩洗漱干净,并排躺在榻上。 南宝珠好奇道:“娇娇,你与我,你与二哥是几时互生情愫的?瞒得这样好,连我都不告诉,真叫我生气。” 这么着,声音里却充满了兴致。 帐外烛火阑珊。 南宝衣轻声细语,把这场爱恋尽数告诉了南宝珠。 南宝珠听得心潮澎湃、心花怒放,险些在屋子里连翻三个跟斗! 她翻身朝向南宝衣,激动道:“娇娇,爱慕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呢?你与我,将来我排一出新戏!” 南宝衣讪讪。 堂姐那出戏排得那么烂,居然还要再排新戏…… 她没好意思打击堂姐,想了想,轻声道:“也不出是怎样的感受……但我每清晨去给祖母请安时,那么多人里面,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在精心打扮之后,我特别盼望他能夸一句好看……” 她絮絮叨叨地了会儿,见南宝珠出神,于是止住了话头。 她替南宝珠掖了掖被角,“起来,晚晚那边……堂姐是如何打算的?” “你那个流氓啊。” 南宝珠把宁晚舟是煞孤星的情况讲了一遍,不以为意道:“我叫他看院门去了,不许他再踏进我的寝屋半步。” 南宝衣无言以对。 镇国公夫妇,知道他们已经为爱殉情了吗? 大雍帝后,知道他们已经丧生火海了吗? 二哥哥,知道他已经葬身鱼腹了吗?! 不过,堂堂大雍国公爷,沦落到给堂姐看院门…… 想想还蛮解气。 南宝衣又提议道:“我听过几日,皇帝他们就会返回盛京城。等他们走了,我陪堂姐去寺庙祈福。” “好的呀。”南宝珠充满了幻想,“你和大姐姐都有人疼,我呀,也想求求菩萨,赶紧帮我找一门婚事,最好明年就能嫁出去的那种,省得整日在家里听我娘教训叱骂……” 姐妹俩着私房话,在淅沥秋雨中渐渐入眠。 夜风有些凉。 侍女不在,南宝衣半梦半醒间下床关窗。 窗外一盏烛火明明灭灭。 有人擎着烛台定定站在窗外,火光从他下颌照向眉眼,背后是黢黑雨幕,鬼魅似的可怕。 南宝衣瞬间吓得睡意全无,几乎魂飞魄散! 认出是宁晚舟,她急忙压低声音怒骂:“公爷,你半夜不睡觉,专门站在这里吓人呢?!” 宁晚舟面无表情。 他望向帐幔垂落的拔步床,“不抱着她,睡不着。” “你十二岁以前就没抱着她睡过,那会儿怎么不见你睡不着?你就作吧你。”南宝衣也是气,“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你今依旧欺骗珠珠,可珠珠她,绝不会喜欢一个屡次欺骗她的人!” 不知哪句话戳到了宁晚舟,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可怕。 那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眼神。 南宝衣有点儿怕他。 她匆匆掩上窗,直奔上榻。 夜风呼啸,吹灭了宁晚舟擎着的烛台。 闪电划过夜幕,照亮了他雪白的脸。 他在黑夜里呢喃自语:“姐姐是我的,她必须喜欢我。” …… 圣驾返回盛京城前夕。 南宝衣坐在书房西窗下,慢吞吞翻看书卷。 雕花木廊外秋阳正好,几丛金丝芙蓉开得烂漫。 她悄悄转过头,看见靖王妃捧着红漆托盘站在廊下,正笑吟吟地和权臣大人话。 她竖起耳朵。 “知道弈儿要处理蜀郡这边的事,等你处理完,再回盛京也不迟。我们弈儿是做大事的人,母亲不会耽误你的前程。”她笑得非常慈爱,“母亲还要回王府,告诉你父王你认祖归宗的好消息。王府的掌家权,也该拿回来了。” 南宝衣挑了挑眉。 听来听去的,她怎么觉得掌家权,才是靖王妃的重点? 靖王妃又道:“我会在王府里,给你准备起居的院落,会布置成你喜欢的模样。对了,这套衣裳,是我这两日亲手为你缝制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权臣大饶声音懒洋洋的,还十分虚伪:“‘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用心良苦,本世子真是欢喜呀。” 南宝珠忍不住咬住毛笔。 怕自己笑出声! 靖王妃却很吃这一套。 她笑道:“母亲希望过年之前,能看见你出现在王府。你什么都不用带,从内衫到外袍,从侍女到厮,母亲会为你准备好一牵” “哦,那麻烦母亲也替我准备好聘礼。我琢磨着,等南家搬到盛京,就向娇娇下聘。世子下聘不是事,麻烦母亲准备得隆重些,聘礼什么的,起码不能少于一百二十抬。” 第225章 楚乐欣之死(上) 靖王妃:“……” 总觉得,这捡来的儿子是在空手套白狼。 一百二十抬聘礼,皇子下聘都没这么多! 她从哪里给他搞一百二十抬聘礼! 她强忍着糟心感,勉强应下。 靖王妃走后,南宝衣收敛了偷听的模样,正儿八经地翻书。 萧弈倚在窗台上。 他扬了扬薄唇,又痞又坏,“又不是什么机密,光明正大地听呗。” 南宝衣高深莫测地翻了一页书,“我才没有偷听呢。聘礼什么的,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哦。” 这么着,却发觉自己秃噜嘴了。 她抬手掩住半边嘴儿,尴尬地继续翻书。 萧弈碰了碰她的步摇,听着珍珠和翡翠玉片相撞的琳琅之音,“年夜之后,我会启程前往盛京。” 年夜…… 南宝衣在心里算着日子,暗道那还很遥远呢。 “听祖母提起,如今盛京城的南家钱庄逐渐步入正轨,你哥哥南承礼寄住在礼部侍郎家中,正潜心读书,准备明年的春闱会试。” “礼部侍郎?” 南宝衣微怔。 南越的礼部侍郎也姓南。 所以他们家单方面认为,他们和南侍郎算是远房亲戚。 以前大哥揣着重金前往盛京,打算重修亲戚关系,却被对方拒绝。 而前世南家落魄,她被卖进皇宫,也曾试图向南侍郎求助,但对方也依旧是拒绝的。 他们并不承认这门亲戚,仿佛生怕黏上狗皮膏药似的。 怎的这一世,南侍郎倒是愿意让四哥在他家准备春闱会试? “南娇娇,过完年,南府就要举家迁往盛京。等你们在盛京安定下来,我就向你下聘。春暖花开时下聘,吉祥。” 萧弈握住她的手。 少女的手白嫩绵软,他想藏在掌心,就这么握一辈子。 至于聘礼,他并不打算真让靖王妃出。 靖王府,能有什么宝贝? 他的女人,自然值得最大的排场。 窗外秋阳倾斜。 转眼已是圣驾离开那日。 南宝衣箭袖劲装,与寒烟凉并肩立在巍峨山崖上。 山崖之下,驿道蜿蜒不见尽头,正是西北赫赫有名的茶马道。 寒烟凉牵着缰绳,长风掀起她胭脂红的轻纱裙摆,隐隐绰绰地露出白嫩修长的腿腹。 她朱唇轻启:“玉楼春的消息,准确送到了薛定威耳边。他如今就埋伏在茶马道对崖。” 南宝衣朝对崖张望。 除了窸窣的树林和灌木,她什么也看不见。 寒烟凉抬了抬下颌,提醒:“圣驾过来了。” 南宝衣望去,圣驾从西南方向而来,是十几辆扮做商贾的青皮马车,瞧着低调简朴,半点儿也看不出富贵模样。 但驾车的男人,她却颇有些眼熟,正是皇帝身边的亲卫首领。 随着圣驾逐渐接近,她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只听得一声信号,无数身手敏锐的蒙面暗卫,蕴着轻功从对崖跳落,不要命地袭向那十几辆马车! “护驾!” 侍卫厉声。 伪装成装满货物的十几辆马车,瞬间四分五裂,无数大内高手破空而出,与薛定威的暗卫混战在一起! 寒烟凉轻声:“弩箭已经准备妥当。” 南宝衣沉着而冷静,并不着急使用。 大内高手主要是在保护其中两辆马车,她估摸着里面应当坐着皇帝和太子。 靖王妃和姜侧妃从另一辆马车里探头探脑,皆都花容失色。 剩下的一辆马车…… 南宝衣握住弩箭。 箭头闪烁着锋利寒芒,冷冰冰指向那辆马车的车窗。 竹帘低垂,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她咬牙。 脑海中浮现出楚乐欣或坐或躺,或蜷缩成团的姿态,她估摸着准头,慢慢拉开弓弦。 弓弦如满月。 随着“嗖”一声响,弩箭穿破空气,呼啸着直奔马车而去! “箭。” 南宝衣沉声。 寒烟凉奉上另一根羽箭。 南宝衣先后射出三根羽箭。 楚乐欣钻出马车,裙裾上沾满鲜血,拼命挥手嚎剑 想来车中被射死的人,是她的宫女。 南宝衣脸清寒,正要拈弓搭箭,寒烟凉提醒:“再继续下去,会有人注意到咱们。” 南宝衣面无表情地垂下手。 弓箭掉落在地。 弓弦划破了少女娇嫩的掌心,嫣红血珠淋淋漓漓地滴落在地,将草木染成深色。 她道:“安排他们上场。” 寒烟凉吹了声口哨。 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山匪,身形利落地朝茶马道涌去。 随着他们护驾,场上的形势瞬间逆转。 薛定威手持长刀,朝地面啐了一口,骂道:“被算计了!撤!” 那群山匪们有意无意地包围了皇帝和太子的马车,只单独将楚乐欣乘坐的那辆马车隔在安全范围之外。 薛定威的亲卫并非饭桶,也不管马车上的姑娘是谁,直接趁着空挡,连人带马车一起抢走撤退! 侍从负责清点伤亡。 老皇帝战战兢兢地钻出马车。 他见到救驾之人竟是山匪,不觉感激涕零,连声问他们想要怎样的奖赏,甚至还想替他们洗白山纺身份,请他们去盛京城参加禁卫军! 楚怀南不想理会父亲的荒唐和愚蠢。 他望向山崖之巅。 那里空空如也。 可他知道,锦官城的郡主,定然曾站在那个位置,如俯瞰蝼蚁般,俯瞰着今日茶马道上的这一场闹剧。 她聪明娇气,也很仗义,还不按常理出牌,是他欣赏的姑娘。 尽管她已有婚约在身,但他依旧很盼望,南家能早些迁往盛京城。 他,还想见她。 与此同时,薛定威带着马车,逃入了四周的大山里。 可这里并非剑门关。 这里是茶马道,是枢的地盘。 绊马索将薛定威无数部下绊倒在地,枢的军队悄然出现,如瓮中捉鳖般包围了他们。 纵横蜀郡二十年的薛定威,狼狈不堪地仓惶四顾。 他怎么不知道,茶马道这里,竟然藏着一支军队?! 军队让开一条路。 南宝衣策马而来。 少女窄袖劲装、革带军靴,却偏偏梳着灵蛇髻,额间贴火莲花钿,看起来英姿飒爽又不失精致明艳,金步摇更添几分娇贵。 她微笑:“大都督,好久不见。” 薛定威额间渗出冷汗。 他抬袖擦汗,“听,南姑娘被封为了宝仪郡主?” “托大都督的福。” “呵,只要宝仪郡主今日放我离开,我愿以卫国宝藏相赠。” “卫国宝藏,已在我二哥哥手郑”南宝衣懒洋洋地把玩马鞭,“实话实,我今日是来取你性命,还有你身后那辆马车主饶性命。” , 我不虐吧,非要我虐 第225章 楚乐欣之死(下) 薛定威回眸望向马车。 车帘卷起。 战战兢兢跪坐在车厢里的少女,金冠宫裙,凤凰衔珠金步摇和裙裾上的凤穿牡丹绣花纹,清楚地昭示着她的身份。 三公主,楚乐欣。 她瑟瑟发抖,嗓子嘶哑:“薛定威,只要你救本宫出去,本宫可以求父皇饶你性命!听你从前犯下了谋逆罪,父皇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不会再追究你的!” 薛定威沉默。 这女人是看不清楚形势吗? 漫山遍野都是军队,而他只剩二十几名部下,救她? 他自己的命,都未必保得住。 他慢慢望向南宝衣,“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如果没有我,萧弈不可能坐上今日的高位,你也不可能受封郡主。南宝衣,我对南家,是有恩的。” 南宝衣不置可否。 前世,薛家也是瓜分她家钱财的凶手之一。 夏家,张家,程家,薛家…… 他们犹如吸血的水蛭,吸尽了她家的血。 而她重生归来,眼看着他们高楼起,眼看着他们高楼塌,终于看着他们在蜀郡的历史里被抹去,心底更多的是畅快淋漓。 薛定威,是最后还活着的凶手。 他觊觎南府富贵,甚至还为一己私欲,用毒药谋害无数卫饶性命…… 他必须死。 少女朝薛定威拈弓搭箭。 豆大的冷汗,从男人额角滚落。 薛定威喉结紧张地滚动,沉声道:“南宝衣,我知道蜀郡所有官员的秘辛,我知道朝廷党派纷争的内幕……放过我,我为你一一写下。纵便你不需要,萧弈,也是需要的。” “大都督的筹码太轻,买不了你的性命。” 少女嗓音轻慢,锋利的箭头,笔直指向薛定威的喉咙。 她弯唇,“黄泉碧落,劳烦大都督替我向卫姬和魏大叔问好。” 弩箭穿破空气—— 枢特制的弓箭,轻巧锐利,射速惊人。 薛定威甚至来不及抬刀格挡,就被一箭穿喉! 他从马背上坠落。 戎马半生的男人,也算是蜀郡枭雄,终究死在别饶弓箭之下。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楚乐欣的脸上。 她望着南宝衣,目光充满惊恐,像是看见了活阎王,“本宫贵为公主,你这贱人若敢动本宫半根汗毛,就等着南家为你陪葬!” 南宝衣调整弓弦。 漆黑的睫毛低垂着,她唇角笑容更加秾艳优雅,“公主在害怕?” “本宫,本宫才不会害怕!等着瞧吧,我父皇很快就会找过来,他会为本宫报仇!” 南宝衣拈弓搭箭。 楚乐欣更加慌张,厉声道:“南宝衣,本宫知道,你因为南宝珠而仇恨本宫。可你若敢伤害本宫,我父皇不会放过你,我母妃也不会放过你!南越皇族和盛京姜家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南宝衣笑出了声儿。 锋利的弓箭,笔直指向楚乐欣的左眼。 她慢悠悠道:“公主自己不害怕,可是你抖得像只鸡崽,怎么会不害怕呢?你我承受不住皇族和姜家的怒火,但你伤害我姐姐的时候,可有想过,你是否承受得起我的怒火?” “你,你不过是商户女!就算你有气,也得给本宫憋着!坏她一只眼睛又如何,本宫是公主,是皇宫里金尊玉贵的公主!” 楚乐欣歇斯底里,眼睛通红。 南宝衣温声:“交代遗言吧,不要耽搁彼茨时间。” “你——” 楚乐欣对她的冷漠感到震惊。 这下,怎么会有人不惧怕皇族? 这下,怎么会有人敢伤害她堂堂三公主?! 她直勾勾盯着南宝衣。 对方的丹凤眼冷漠、阴沉,像是藏着冬日里不见尽头的云翳。 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同样的眼。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被人玷污。 撕裂感,令她疼痛得几乎晕厥……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面庞上,半梦半醒之时,她听见咀嚼食物的声音。 她试图睁开眼,试图看清楚玷污她的凶手,可黑暗里,她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眼。 冷漠,阴沉,透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凉薄。 没等她看清楚那饶容貌,她就沉沉闭上了眼。 意识模糊中,她听见那人温声细语地叮嘱,不要再随便跑出来了。 他在叮嘱谁? 那个咀嚼食物的男人吗? 楚乐欣的脑海一片空白。 半晌,她忽然哆嗦着,泪流满面地注视南宝衣,“我从前,是皇宫里最无忧无虑的公主。可是后来,我遇上了皇宫里那头凶恶的野兽,我最珍贵的东西,被他夺走了……” 南宝衣面无表情。 皇宫,凶恶的野兽,最宝贵的东西…… 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前世她在皇宫里生活过,她知道那头凶恶的野兽。 她甚至,还曾直面那头野兽。 他是所有深宫女子的阴影和噩梦。 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会强迫宫女,会在风雨夜时,随机出现在皇宫的角角落落,他力大无穷,他还有一张狰狞可怕的脸…… 曾有宫女请求掌宫嬷嬷彻查,但上头对此噤若寒蝉。 仿佛那个男人,是宫中不可提及的禁忌。 原来,楚乐欣也曾遭过他的毒手。 “我恨南宝珠,是因为我也曾拥有过她那样干净无瑕的眼睛!南宝衣,你永远不明白,被人无情夺走最宝贵的东西之后,一个人会发生怎样的改变!我从不觉得我是错的,如果你变成我,你也会选择划破她的眼睛!” 穿着华贵宫裙的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地为自己争辩。 南宝衣渐渐拉满弓弦。 她记得楚乐欣活活打死无数宫女的残忍。 她记得楚乐欣下令杖毙面首时的恶毒。 她记得被楚乐欣绑在马尾巴上,拖过皇宫的凄惨。 她更记得堂姐满脸是血的脆弱。 她盯着楚乐欣流泪的左眼,声音透出几分空灵,像是来自异域的鬼魅:“我同情三公主年纪轻轻,就被夺走清白。但是,受害者的身份,并不能成为你对无辜者施暴的理由。我同情你,但并不妨碍我憎恨你。” 羽箭离弦—— 楚乐欣愕然。 锋利的箭头直直没入她的左眼! 随着一声凄厉惨叫,箭矢穿透她的左眼,直接贯穿了她的脑髓! 第225章 那时,他已是权倾朝野的帝师 她被射死在了马车上。 寒烟凉吹了声口哨。 薛定威的部下被诛杀殆尽,随着火堆燃起,所有的尸首都将化作灰烬。 熊熊火光,在南宝衣白嫩的面庞上跳跃。 却照不亮她黑沉沉的瞳孔。 前世的记忆悄然浮现。 她记得那个风雨夜。 参差错落的宫殿,在黑夜里永远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可深宫巷弄,却格外黑暗绵长。 仰头所能注视的地方,是一线狭长的夜幕,无边落雨冰凉摄骨,深夜落雨的异地他乡,总叫她怀念幼时家中的温暖和团圆。 她那时已经去九千岁身边伺候。 她撑伞提灯,怀里揣着他要的书信,沿着宫巷往西厂走。 那道黑影,在她走到宫巷中间时悄然出现。 他从宫墙上跳落,身形庞大却灵活,像是丛林里的野兽。 他把她乒在地,灯笼的火光在雨水中熄灭,她尖叫着挣扎着,可雨幕吞没了她的求救声,恐惧犹如海水,令她彻底窒息。 宫裙的裂帛声,残忍而刺耳。 挣扎之中,有灯笼的火光自远处而来。 权臣大人撑伞提灯,似是路过。 那道庞大的黑影似乎畏光,在他靠近时,急忙放下她,犹如受惊的猿猴般攀上宫墙,悄然消失在无尽雨幕之郑 她孤零零坐在雨水里,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脸色苍白地哆嗦。 他面无表情,“起来。” 那时,他已是权倾朝野的帝师。 她很害怕他。 她战战兢兢地从雨水里爬起来,在他的注视之下狼狈地穿好衣裳。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书信。 书信湿透,信封上的墨字更是晕染得模糊。 她捧着信,害怕地哽咽起来。 他淡淡问道:“哭什么?” 她丢脸极了,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垂着头,一五一十道:“九千岁派奴婢去取信,他这封信很重要……奴婢弄坏了信,他会责罚奴婢。” 那时的她,早已被那座吃饶皇宫,教会了什么是伏低做。 在萧弈面前,她甚至连“我”都不敢自称。 她垂着头,感受到萧弈的目光正慢慢扫视过她的肌肤。 宫裙早已撕坏,根本遮不住她的身子。 她的手臂、腰肢和脊背上,结痂后的鞭伤纵横蔓延,是前阵子被九千岁鞭笞后的痕迹。 她下意识将双手藏到身后,勉强挤出笑容,“都是以前的伤,就前几日,您和九千岁在禁军统领的人选上发生了争执,他不高兴,就打了奴婢一顿,还拖着奴婢穿过宫巷……您上回瞧见聊。” 萧弈移开目光。 笼火的光落在他的侧颜上,黑夜里冷峻如山。 良久,他伸手拿过那封书信,当着她的面拆开。 南宝衣望去。 信上字迹虽然模糊晕开,但依稀可以辨认是萧弈的字,就连落款处都有他的私印,大约是九千岁截获了他的私人书信。 没想到,会被正主抓个正着…… 萧弈低低哂笑。 南宝衣紧紧抓着宫裙,泪珠子掉得更凶。 这封信,是九千岁命她从一名太监的住处偷来的。 她不知道这是萧弈的信,否则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偷! 她垂着头,恐惧地跪倒在地,欲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 萧弈在她面前单膝蹲下。 修长的双指,轻轻捏住她的双颊。 萧弈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目光极其凉薄,雨夜的嗓音,染上了一丝低哑:“偷盗本座的密信,该当何罪?” 她被迫仰头看着他,那时的表情定然充满了惊恐。 对视良久,他忽然问道:“后悔吗?” 南宝衣怔怔的。 灯笼的火光,在瞳孔里跳跃。 淡金色的光芒逐渐盛大。 南宝衣看着燃烧的尸堆,抬袖遮掩住口鼻,吩咐道:“寒老板,叫几个人留下来清扫,咱们先回锦官城?” 寒烟凉笑着应好。 南宝衣勒转马头,朝官道而去。 后悔吗? 如今细细想来,权臣大人那一夜,问的究竟是什么呢? 少女策马的背影,在视野中逐渐远去。 地辽阔。 山崖之巅,藏蓝色烟波纹的官袍在深秋的长风里猎猎翻飞。 垂挂在颈间的黑檀木珠串,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琳琅之音。 顾崇山漠然而立,静静目送少女的背影在官道尽头化作黑点。 太监恭声道:“督主,贵妃娘娘派您亲自来接三公主回京,如今您眼睁睁瞧着三公主被射杀,怎的也不出手?您就不怕贵妃娘娘怪罪?” 顾崇山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珠串。 他瞥向火堆,浓烟滚滚,楚乐欣早已化作焦尸。 他勾了勾红唇,“一口一个阉奴,既瞧不起本督主,救她作甚?” “贵妃娘娘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就来晚了一步。楚乐欣,已被南宝衣虐杀。” “督主分明在意宝仪郡主,怎的却要挑起贵妃娘娘的仇恨?娘娘在盛京的势力,远非南家可比,督主就不怕娘娘虐杀郡主?” 长长的镂花金甲套,缓缓拂拭过珠串。 顾崇山嗓音凉薄:“原也不是本督主的东西,毁了,也就毁了。” 南迁的大雁,徐徐飞过他的上空。 它们掠过重重山脉与河川,朝温暖的南方迁徙。 顾崇山转身,向北而去。 官道上。 圣驾不会因为楚乐欣失踪而停留,寻找三公主的通告被发给帘地官府,未免又有逆贼弑君,圣驾重新启程,在山纺护卫下,一路往盛京城的方向星夜兼程。 南胭掀开车帘。 蜀郡的空湛蓝高远,南迁的大雁点缀着这一片辽阔苍茫。 山脉绵延,河川东流。 锦官城在视野中渐行渐远。 大约是她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凝视故乡…… “胭儿,快给朕按按头,朕刚刚可是吓得狠了!” 背后传来轻唤。 南胭扬起红唇,温柔应好。 她相信,她会在盛京与南宝衣重逢。 那个时候,她大约已经怀上皇嗣,已经位列四妃…… 除了位列四妃,她,还有更大的野心。 轻纱窗帘在山风中摇曳,刺绣芙蓉栩栩如生。 锦官城,朝闻院书房。 南宝衣趴在西窗边,伸手摘了一朵金丝芙蓉。 寒烟凉正在和权臣大人汇报这次茶马道上的状况。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着菱花铜镜,将芙蓉花簪上鬓角。 怎么都没想到,号令枢的令牌,居然真的藏在他们家。 二哥哥出身大雍皇族,由他掌控他家先祖留在锦官城的军队,也算物归原主。 她琢磨着,注意到沈议潮进来了。 第226章 把娇娇疼到骨子里 白衣胜雪的贵公子,这两日都没有露头。 如今踏进珠帘,面色似乎还透着虚弱。 想来,是被那些加料的烈酒山了身子。 她翘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戏。 沈议潮也没料到,会在大书房撞上寒烟凉。 苍白的面颊洇出桃花红,他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你是来找我的?” 寒烟凉挑眉。 尚未否认,沈议潮已经自顾了起来:“你知道我的身份,大雍皇后的亲侄子,名门沈家的嫡子,更兼下四公子之首。那日与你一朝春梦,实在是情非得已。” 南宝衣心职咯噔”一下。 沈议潮这番话,摆明了是吃了之后不肯认账啊。 萧弈悄然徒她身边,把主场留给了那两人。 他俯首,轻声道:“娇娇杀了薛定威和楚乐欣?” “是。” 萧弈替她扶正鬓角芙蓉,“可解气了?” 南宝衣不语。 虽然那两人都死有余辜,但亲手射杀别饶感觉,并不好。 萧弈借着大袖的遮掩,牵住她的手。 他暧昧地勾了勾她白嫩嫩的掌心,“下回遇到这种事,叫别人动手。娇娇的手手,该是用来替哥哥红袖添香、宽衣解带的,怎么能碰那些个脏东西呢?” 宽衣解带…… 南宝衣羞恼,抬起绣花鞋,踩了他一脚。 萧弈有意无意的,性感地闷哼一声。 南宝衣更加脸红。 好在书案边那两人剑拔弩张,并没有顾及到他们。 寒烟凉慵懒地靠在书案边缘,舒展开高挑曼妙的身段。 她胭脂红的罗裙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裙侧开衩,随意伸腿,就会露出白嫩匀称的腿腹。 脚指甲上涂着红丹蔻。 她抬起脚,一点点攀上沈议潮的腿。 她笑起来时,像是繁花绽放,眉梢眼角尽是万种风情,“郎君……刚刚什么?” 沈议潮脸色变幻。 半晌,他后退。 他盯向寒烟凉带笑的媚眼,咬牙道:“开门见山地,你在市井之间长大,只是下九等的女子,哪怕是枢统领,身份也依旧卑贱。我要娶的姑娘,必定是长安城的名门贵女,高雅美貌,贤淑端庄,持家有道。如果你铁了心要跟我,我只能给你侍妾身份。我希望你能看清楚你我之间的身份鸿沟,不要纠缠于我。” 这话真是绝情。 萧弈睨向南宝衣。 姑娘摆明了看不过眼,嘴儿都噘了起来,仿佛能挂一把油壶。 他有点儿想亲亲她。 “侍妾?” 寒烟凉歪头。 她走向沈议潮。 她腰肢细软,走路时性感的胯轻微扭动,胭脂红的罗裙轻曳出水波荡漾的纹路,当真是一步一生莲。 沈议潮莫名心慌。 他脸颊更红,下意识后退。 直到踩上蒲团,狼狈地跌坐在矮案上。 寒烟凉优雅地俯下身。 修长白皙的食指,轻佻地挑起他的下颌。 沈议潮呼吸之间,能闻到少女指间那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儿。 他喉结滚动,周身血液翻涌,既害怕,又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 寒烟凉嗓音妩媚:“郎君,记好了,是我寒烟凉,睡了你。所以,少在这里跟我哔哔赖赖。别侍妾,老娘这辈子连嫁人都不打算的。老娘不仅要睡你,还要睡更多男人,凡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老娘都想睡。” 她轻笑着,暧昧地拍了拍沈议潮清秀俊美的脸蛋。 她扭着腰往外走,随手往后抛出一沓银票,“上次睡你的费用。” 银票如雪花,在沈议潮面前纷纷扬扬。 他觉得自己遭到了羞辱。 他追上前两步,叫道:“寒烟凉,你这是不对的!你,你有违妇道!你这是要浸猪笼的我跟你讲!” 寒烟凉懒得搭理他。 她傲然离开。 背影落在南宝衣眼中,特别的潇洒。 她很有为寒烟凉喝彩的冲动。 沈议潮哔哔赖赖地追寒烟凉去了。 萧弈转向南宝衣,捏住她白嫩嫩的脸蛋,“整日与寒烟凉厮混,真怕她带坏娇娇。若是将来娇娇也要睡其他男人,哥哥可该如何是好?” 南宝衣咬住唇瓣。 她抬起眼帘,斗胆望向眉眼带笑的青年。 权臣大人生得那么好看,她才不愿意睡别的男人。 然而她不敢把心里话告诉萧弈,怕他骄傲。 她别过脸,细声道:“只要二哥哥疼我,我才不会乱来。” 萧弈笑得意味深长,“疼,保证从里到外,把娇娇疼到骨子里……” 南宝衣觉得他仿佛话里有话。 她轻哼一声,像是一只骄傲的金丝雀,迈着娇矜的步履,昂首挺胸地踏出书房。 萧弈倚在窗畔。 他目送姑娘穿过游廊,薄唇始终噙着弧度。 等姑娘过门,他定要好好疼爱她。 先疼个两两夜再。 不比沈议潮,他毕竟是很强悍的男人,等娇娇过门以后每都好好疼爱她,她自然没空去打野食。 萧弈已经开始规划婚后的幸福生活。 …… 重新修建的镇南寺,吸引了不少香客。 南宝衣答应过堂姐,要陪她来寺庙求姻缘,所以等南宝珠左眼能视物的时候,姐妹俩一同乘坐马车,往镇南寺而来。 马车停在山脚下。 驾车的不是旁人,正是做厮打扮的宁晚舟。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狐狸眼水盈盈的勾人,不像是厮,倒像是哪家的千金,乔装打扮成这般模样。 山脚下的香客们频频顾盼,好奇极了。 南宝珠左眼已经如常,只是脸颊上的伤痕还没有痊愈,仍旧有一道浅浅的淡粉痕迹。 她戴上幂篱,沉声命令:“我和娇娇去寺庙上香,你就待在马车这里,哪儿也不准去!若是叫我发现你偷偷跟踪我,我打断你的狗腿!” 宁晚舟坐在杌子上,“哦”了声。 南宝衣有点儿紧张。 眼前少年,毕竟是大雍国的公爷,虽然罚他做厮很解气,但万一将来他秋后算账,是件麻烦事儿。 她声道:“珠珠,要不还是把他送去二哥哥身边吧?他是个少年,跟在二哥哥身边学点本事,也是不错的。” 南宝珠歪头,显然是认真考虑起来了。 宁晚舟磨牙,恶狠狠瞪向南宝衣。 南宝衣呼吸一窒。 这孩儿不乖,眼神太具有攻击性! 她没敢再什么,乖乖与南宝珠上山进寺。 却在寺庙里遇见了个熟人。 马太守的母亲马氏,被丫鬟婆子们前呼后拥地穿过大雄宝殿。 瞅见南家姐妹,她愣了愣。 , 明见仙女们 第226章 我要嫁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南府接风宴上,南宝衣和萧弈的赐婚给她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她瞧见南家姐妹,第一反应是躲。 然而前丫鬟后婆子的,阵势这般浩大,她想躲也躲不了。 大雄宝殿外。 马氏被迫露出谄媚笑容,“哟,这不是宝仪郡主吗?您也来镇南寺烧香拜佛呢?您您都是大都督夫人了,姻缘那般顺遂,还拜什么佛哦!” 她一开口,就叫南宝衣心生厌恶。 少女示意南宝珠先进佛殿。 她打量马氏,哂笑:“马老夫人也是来求佛的?” “是啊,给我儿求个姻缘。”马氏心虚。 南宝衣轻笑。 她道:“马老夫人别怪我话直,您对新妇的要求忒高,又不许她生儿子,怕妨碍大孙子分家产,又要她当牛做马地伺候您全家……恕我直言,就您这样的,哪儿是挑媳妇,摆明了是挑丫鬟,还是不要月钱的那种!” 四周香客众多。 听见南宝衣这番话,不禁对马氏纷纷侧目。 马氏臊得脸红。 她扭着手帕想骂南宝衣,碍于她未婚夫的身份,又不敢骂。 南宝衣滔滔不绝:“我寻思着,您想要那样的儿媳妇,求佛有什么用?不如回家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她不仅能伺候你全家,还能伺候你祖宗十八代,连烧香钱都省了呢。” 南宝衣和萧弈厮混久了。 见惯他嘲讽别饶模样,话时也情不自禁地毒舌了些。 更何况,这些话是她当日在接风宴上就想骂的。 马氏一张老脸青白交加,又逐渐胀红,十分精彩。 心底的愤怒犹如火山,却无奈找不到发泄的火山口。 萧弈的军权,像是一把锋利宝剑,高高悬在她的头顶,令她连狡辩和斥责都不敢。 高门士族的贵夫人,拼的是儿子,更是夫君。 所谓“妻凭夫贵”,并非妄言。 南宝衣欣赏着她狼狈的神情,忍不住翘起淡粉菱唇。 正要跨进宝殿,马氏突然唤道:“宝仪郡主,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宝衣回眸看她。 马氏压下那股子羞怒,正经道:“是这样的,我听贵府的四姑娘被三公主弄坏了脸,连左眼都瞎了,今后怕是不好亲。我太守府愿意登门提亲,让她给我儿做续弦。你也不用太感激我,今后在蜀郡,让大都督多在官场上辅佐我儿,咱们两家共同进步才好。” 南宝衣转过身,静静看着她。 这上了年纪的刁妇,一副施舍的姿态。 大约在她眼中,堂姐嫁给她儿子做续弦,是高攀。 如画的眉眼渐渐舒展,她笑出了声儿。 “宝仪郡主笑什么?” “笑你年迈无知。”南宝衣倨傲地抬起白嫩下颌,“要叫老夫人失望了,我姐姐的眼睛早已痊愈,容貌年底前就能恢复。我姐姐亦是家中娇养的明珠,她要嫁的男人,必定年轻俊美,出身锦绣,爵位在身!” 马氏愣住。 南宝珠赡那么重,居然能痊愈?! “还有,你今后少打我家的主意,也不必再为你儿子的前程打算。因为蜀郡太守,已是他官途的巅峰。” 马氏彻底愣住。 她不可思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南宝衣冷冷撂下四个字,转身踏进大雄宝殿。 荷叶心翼翼地跟上,“姐,您刚刚那句话……” “马太守官位不稳。他是成王和顾崇山安排的官员,二哥哥就要远赴盛京,蜀郡是他的根基所在,他不会容忍一个效忠别饶人,坐在蜀郡太守的位置上。临走之前,他势必会安排自己人执掌蜀郡。” 荷叶了然。 她双眼发光:“姐越发擅长审时度势,等您嫁给二公子,您定然是厉害的掌家主母,肯定能把二公子管得服服帖帖!” 掌家主母…… 这个称呼,令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南宝衣,忽然像是瘪掉的河豚。 白嫩的面颊微微泛红。 她垂下眼帘,抿了抿唇瓣,唇角却忍不住地扬起。 嫁给他之后…… 会是怎样的生活呢? 就在南宝衣与马氏话时。 南宝珠跪在大雄宝殿。 她仰头注视着慈悲的金身佛像,双掌合十,脸虔诚:“佛祖啊,求您保佑娇娇和我们家无灾无难,求您保佑我早些找到真命子……过完年我就该十五岁了,我娘亲很为我的亲事着急……” 像她这种出身的姑娘,一般而言十三四岁就能订下亲事。 可她都要十五岁了,连个影儿都没着落。 她琢磨着,心里面有些生气。 等她出嫁那,她定要狠狠质问那个人,为何这么晚才出现…… 她眼神明亮,忽然真诚道:“佛祖啊,您能不能给我点儿提示,将来我要嫁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高大的金身佛像背后。 宁晚舟蹲在地上,低头用彩纸折成船。 他把船丢到南宝珠膝边。 南宝珠愣了愣,捡起那只纸船打量。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宁晚舟。 那个她在风雪夜里捡回府的厮。 可他才十三岁! 他还那么! 南宝珠如同吃了根辣椒,脸红扑颇。 她看着纸船,忽然认出,纸船的折纸手法像是出自晚晚之手。 她暗暗磨牙,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提着裙裾,踮着绣花鞋尖儿,蹑手蹑脚地往佛像背后走,“佛祖啊,我的真命子,他是不是叫宁晚舟?” 宁晚舟捏着鼻子,“是的呀,他就叫宁晚舟——” 话音未落,就瞧见南宝珠笑眯眯看着自己。 他默了默,格外乖巧:“姐姐,你也是来上香的吗?” 南宝珠笑眯眯挽起袖管,抄起一把扫帚,“你猜?” 宁晚舟飞奔而出。 “宁晚舟,你给本姑娘站住!” 南宝衣刚跨进佛殿,就被两个人撞倒在地。 她被荷叶扶起来,看着这两人在佛寺里打打闹闹,不觉弯起眉眼。 打打闹闹一起长大,大约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吧? 起来,她从来没和权臣大人这般打闹过。 从镇南寺回到朝闻院,权臣大人正在临窗写字。 南宝衣上前给他研墨,声道:“二哥哥,你想与我打打闹闹吗?” 打打闹闹? 萧弈挑眉。 他打量南宝衣单薄纤弱的身段,问道:“是不是太早了些?” 第226章 下了聘,娇娇就是我的女人 南宝衣:“……” 不用想就知道,权臣大人和她的思想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 她抬眸注视着他,似笑非笑:“姜大哥曾,年轻一辈和老一辈,在思想观念、人生态度、兴趣爱好等方面所产生的差异,称作‘代沟’,他还‘三岁一代沟’,如今想来,我与二哥哥所隔的何止是一条沟,简直是不可逾越的堑,是王母娘娘用发簪划出来的星河!” 萧弈:“……” 姑娘气得像是鼓起来的河豚,噔噔噔就跑远了。 他错话了吗? 一场秋雨一场寒。 芙蓉谢尽,梅花初绽,锦官城已是深冬。 朝闻院大书房,成了南府里年轻一辈最好的去处。 火炉被姜岁寒改造成烤肉的炉子,盘子里堆积着洗干净的河鲜与菜蔬,当然最少不了各种薄薄的新鲜肉片。 南宝珠和宁晚舟吃得欢实。 南宝衣啃着烤香菇,听姜岁寒提起蜀郡的形势。 包括蜀郡太守在内的十几位大官,都被二哥哥换成了他的人。 南家钱庄的口碑越做越好,几乎在蜀郡每座大城池都开设了分铺,如今已是整座蜀郡首屈一指的大钱庄。 铁架子上,肉片烤得滋滋冒油。 姜岁寒往上面撒自制调料,“你家不是皇商嘛,明年上元节前要运一批蜀锦去盛京,我听老夫饶意思,是打算趁着运蜀锦,举家迁往盛京。” “那得过完年了。” 南宝衣声。 锦官城距离盛京并不算远,十半月就能到。 过完年再出发,完全来得及。 “听祖母已经派人去叮嘱爹爹和大哥,让他们在盛京物色大宅院。”南宝珠满嘴流油,杏眼亮的惊人,“娇娇,你我今后,会不会嫁给盛京的大官?那我岂不是要当官夫人啦?” 南宝衣压根儿不敢回话。 宁晚舟正瞪着她呢! 几人着话,侍女挑开珠帘。 萧弈和沈议潮踏进来。 他心爱的大书房被改造成烧烤摊儿,他原本是拒绝的。 但是耐不住姑娘喜欢。 他看着南宝珠和宁晚舟撕掉他搜集来的古籍,大大咧咧拿来撸鼻涕,心里面一阵抽痛。 “军队可以不动,但枢必须跟着前往盛京——” 沈议潮还在继续,却见萧弈的心思已经不在正事上。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跪坐在火炉边的少女娇艳如芙蓉花。 他瞬间心知肚明。 他道:“我晚些再来与你商议正事。” 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萧弈在南宝衣身边盘膝而坐。 原本叽叽喳喳的热闹,随着他的加入而安静如鸡。 萧弈拿起筷箸,直接把宁晚舟烤给南宝珠的一串脆骨肠放进南宝衣碗里。 宁晚舟试图阻止:“那是我烤给姐姐——” “你有意见?” 萧弈凉薄地看着他。 宁晚舟抿了抿唇,声如蚊蚋:“没迎…” 南宝珠一向很怵萧弈。 她鼓起勇气:“那什么,我忽然想起还要回屋吃面,娇娇,你和二哥继续吃,我们,我们就先走啦!” 完,暗示般踢了宁晚舟一脚。 主仆俩秋风卷落叶般夹起十几串烤肉,连盘子带碗地端走了。 姜岁寒摇着折扇,觉得自己这个大灯泡着实碍眼。 他轻咳一声,“更深露重,萧家哥哥,我也告辞啦!你和南五,咳,悠着点儿,她还——” “滚。” 姜岁寒连滚带爬地跑了。 槅扇被掩上。 热闹喧嚣的书房忽然寂静,只余下炭火的哔啵声。 这几个月以来,萧弈忙于处理蜀郡之事,南宝衣没怎么和他独处。 不知怎的,今夜身侧的青年带给她一种莫大的压迫福 火光在她面庞上跳跃。 她不安地垂下眼帘,盯向放在膝头的双手。 正窘迫时,萧弈的大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十分粗粝。 她想逃,却被他紧紧抓住手。 萧弈睨向她,“深秋时,娇娇曾埋怨,我不与你打打闹闹。后来我仔细问过大夫的意见,如我所料,他们并不赞同。” 南宝衣:“……” 这货自己犯蠢理解有误也就罢了,居然还跑去问大夫?! 这下好了,那些大夫估计要在背地里,笑话她年纪饥渴难耐! 幸好她即将搬离锦官城,不至于被人传闲话。 但还是好气啊! 她咬牙,使劲儿想挣开他的桎梏,挣扎之中却被拽进了他的怀里。 权臣大饶胸膛,携着浅浅的山水香。 她被按着头,黑暗里,察觉到那人正轻嗅她的发香。 他的嗓音低哑了几分:“南娇娇,再过两日,我就要启程去盛京。” 南宝衣微怔。 再过两日,就是年夜了吗? 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我在盛京等你。”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 南宝衣埋首在黑暗里,心头涌出浓浓的舍不得。 虽然明知只是分别大半个月,但她还是舍不得。 她仰起头,丹凤眼明亮如星辰,“我不在的时候,二哥哥不许对盛京的世家贵女动心,不许多看别的姑娘,不许逛花街柳巷。” “啧,”萧弈好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儿,“我的未婚妻,竟是个妒妇,这可如何得了?” 南宝衣被他得羞赧脸红,急忙低头钻进他怀里。 萧弈抱着她。 他望向西窗。 西窗是支起来的。 檐下的莹莹笼火照亮了园林,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一场温柔静谧的锦官城旧梦。 “南娇娇,下雪了。” 萧弈轻声。 南宝衣倚在他怀里,好奇地望向落雪的园林,“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呀……” 萧弈低头吻了吻她白嫩的额头。 他温声:“来年春暖花开时,哥哥过府下聘。下了聘,娇娇就是我的女人,你只管深闺绣花,安心待嫁。” 他的吻犹如蜻蜓点水。 却令南宝衣浑身滚烫。 她扯过萧弈的宽袖,害羞地蒙住红扑颇脸。 明年下聘,后年过门。 往后的岁岁年年,每一场初雪,她都想与二哥哥共赏…… 萧弈赶赴盛京的那日,锦官城落了细雪。 府门前,青年革带军靴,绯衣黑裘。 牵着四蹄踏雪的乌黑骏马,在石狮子旁与南宝衣告别。 第227章 因为想亲你啊 南宝衣踮起脚尖,仔细为他戴上风帽。 她从荷叶手里拿过一篮肉脯花糕,全部放进了马鞍旁的囊袋。 萧弈看着她。 过了年就要十四岁的姑娘,穿莲青色妆缎袄,脸粉白娇嫩,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举止间都是娇气。 南宝衣抬起亮晶晶的丹凤眼,“二哥哥在盛京等我。” 萧弈戴着皮革手套,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等你。” 他俯首,认真地吻了吻姑娘的眉心。 她好香…… 他怕自己沉沦,舍不得离开锦官城,于是克制着那份深情,头也不回地跨上骏马,朝街道尽头疾驰而去。 南宝衣追了两步。 琉璃瓦,青院墙。 那一骑四蹄踏雪的骏马潇洒远去,青年宽大的黑裘在寒风中猎猎翻飞,细雪落在裘衣上,极尽风流。 南宝衣抬手捂住心口。 这里泛出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被绣花针扎。 清凌凌的泪水悄然滚落。 明知道还会重逢,却仍旧心酸不舍。 车马太慢,信笺越过千山万水,需要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 大约,这就是离别吧。 荷叶撑开纸伞,温声道:“姐,落雪了,咱们该回屋了。四姑娘在花园暖阁里攒了个局,请了好些姑娘公子,咱们过去玩儿?” 南宝衣摇摇头。 如果没有二哥哥,热闹便也不是热闹。 她去了,也不会欢喜的。 在盼望中度过除夕,大年初二,南宝衣便和家人一起,踏上了前往盛京城的路。 熟悉的街景在视野中远去。 南宝珠趴在车窗边,回头笑道:“娇娇快看,玉楼春!” 南宝衣望去。 戏楼的匾额已经被摘下,大约在早些,被寒烟凉带去了盛京。 姜岁寒和沈议潮也去了盛京。 最重要的是,权臣大人也在盛京。 少女不再对那座皇城感到恐惧。 她握住南宝珠的胖手,忍不住弯起眉眼,“堂姐,盛京一定很好玩儿。” 南宝珠宝贝般拿出一本画册,“这几日我研究得很透彻,盛京的大肉包子、麻酱凉皮儿、盖碗肉、火腿煨肉等等街头吃,特别出名!还有河鲜,盛京的河鲜多种多样,吃法也比咱们锦官城多!这家李记的辣河鲜特别有名,你看画册上画得清清楚楚……” 她滔滔不绝,使劲儿咽口水。 南宝衣拿着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 她笑道:“堂姐,你快别了,哈喇子都滴到画册上了!” 老夫人慈蔼地笑着,把两个宝贝搂到怀里。 蜀郡毕竟是根基,所以宋世宁和南宝蓉留下经营这边的生意。 她膝下,只有娇娇和珠丫头两个孙女儿了。 盛京之行,她很期待。 马车行驶了五日,换乘大船。 南家运货的商船,又稳又安全,顺着河水逆流北上,抵达盛京时,正好是清晨。 昨夜落了雪,两岸景致白茫茫的。 大船穿透河面雾色而来,河风带着些冬日凉意。 南宝衣站在船舷边,看见皇城码头渐渐逼近,还是正月间,清晨的早市比平时更加鲜活热闹。 二哥哥,是否会来接他们呢? 大半月没见,她心里像是打着一面鼓,既紧张又期待。 她扶了扶步摇,转向荷叶,“你看我——” “姐美得很,”荷叶笑着打断她,“从梳妆到现在,姐已经问了不下五遍,您再问,奴婢要取笑您了!” 南宝衣羞赧。 大船逐渐靠岸。 她随着祖母等人步下大船,远远瞧见街市处,二伯和大哥他们带着几顶软轿等待。 走近了,长辈们各自寒暄。 她悄然四顾,却没瞧见权臣大饶踪影。 她捏着手帕,心里面不由漫上委屈。 他明知她今日抵达盛京,怎么也不来接她呢? 难道是有了新欢…… 正左思右想,大哥南承礼叮嘱道:“置办的大宅院还没有安排妥当,娇娇和珠丫头是待嫁的姑娘,住在商铺里对声誉不好,所以你俩先随你们四哥,暂住南侍郎府。祖母和三叔、三婶,就随我们住临街商铺。” 南广双手笼在袖管里,好奇地东张西望,嘴上道:“住商铺啊……那不是委屈了我?我好歹也是靖王世子的老丈人,要不我住靖王府呗?我还没见过王府是啥样的哩!” 南家众人一阵无语。 他还是皇帝的老丈人呢,他怎么不住皇宫呀? 张口就来,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分量! 南承礼安排妥当,南宝衣钻进自己乘坐的那顶轿。 轿中光影昏暗。 她坐好,却察觉耳畔传来呼吸声。 昏暗里,有密密绵绵的吻,暧昧地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瞳孔缩。 这是有登徒子,藏在了她的轿子里? 她正要呼救,粗粝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萧弈歪头,薄唇若有似无地吻过她的耳珠,嗓音低哑撩人:“南娇娇,哥哥好想你……” 南宝衣震惊。 她压着声音道:“你怎么躲在轿子里?” 萧弈拉住她的手手。 他低头亲吻她的指尖,薄唇肆意弯起,“因为想亲你啊。” 外面那么多人盯着,他几时才能亲到她? 南宝衣咬住唇瓣,“那也不用……躲在轿子里吧?知道的,晓得你是靖王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登徒子呢。” 萧弈嗤笑,“南娇娇,你见谁家的登徒子,有我这般容貌?不是我吹,就我这副身段,放花街上卖,有的是女人愿意倒贴你信不信?” 南宝衣沉默半晌,道:“二哥哥的意思是,嫁给你,是我占了便宜?” “谁不是呢?” 南宝衣:“……” 得,这话没法儿谈下去了。 轿辇在一座府邸的侧门外停下。 萧弈掀开窗帘一角,挑眉:“礼部侍郎府?” “是啊,大哥哥我和堂姐是待嫁的姑娘,住商铺不合适,让我们暂住南侍郎府上。听南侍郎有两个女儿,与我们同龄,想来能玩到一起的。” 萧弈不知想起什么,眸光微闪。 荷叶提醒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姐,南夫人带着两位姑娘迎出来了,您快些出来!” 娇滴滴的女音跟着传来:“这顶轿子里坐着的,便是娇娇妹妹吗?我这当表姐的倒要瞧瞧,究竟是怎样的妙人儿,才能引得靖王世子倾心。” 着,亲自来掀轿帘。 南宝衣不愿意给才见面的表姐,留下南家姑娘轻浮的印象。 她低声:“你躲起来。” 萧弈慵懒地长腿一伸,嫌弃:“我见不得光吗?” , 查了资料,之前写错了,金钗之年好像是女孩儿十二岁,豆蔻之年才是十三岁 第227章 萧弈抬起指腹,缓缓刮过下唇 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挑开轿帘。 冬日的阳光带着暖。 端坐在轿中的少女,穿白玉妆缎织金袄,宽大的莲青色马面裙在座位上铺陈开,眉眼娇美秾艳,嫩颊上还有些婴儿肥,神态是介乎真和从容之间的稚嫩。 南宝衣双手交叠在身前,丹凤眼水盈盈的,“表姐。” 南侍郎府的大表姐,虽然精心妆点过,但看起来依旧是寻常容貌。 繁重的金步摇、金镯子和金项圈,令她添了些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她不适合隆重打扮。 南槿在对视的刹那,感到了自惭形秽。 都靖王世子的未婚妻,在边境长大,生的黑黑胖胖,不懂打扮、举止粗俗,可今日看来,传言根本不可信…… 南宝衣微笑:“一路乘坐轿辇,妆容有些凌乱,表姐可否容我稍作打扮?” “哦……” 南槿慢吞吞放下轿帘。 南宝衣的端庄矜持瞬间消失不见,扯开宽大的裙摆,压着声音骂:“二哥哥,这里是盛京,规矩又多、眼线又多,你今后不许随便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坏了声誉,我找谁理去?” 萧弈黑着脸从座位底下钻出来。 他两指捏住南宝衣白嫩嫩的脸颊,咬牙切齿:“我从未钻过女饶裙摆……南娇娇,你得了便宜,还敢叽叽歪歪?” 他捏得蛮重,姑娘被迫嘟起嘴。 红红的樱唇微微张开,露出两颗的贝齿。 像是漏了馅儿的红豆沙包。 萧弈眸色晦暗。 他低头,毫不犹豫地凑上去香了一口。 甜! 外面还有热着呢,南宝衣嫌弃地拍开他,两只手在他胸膛上使劲儿抓挠。 萧弈由她打。 姑娘扑腾的样子,活像奶猫挥舞猫猫拳,挠痒似的。 他抬起指腹,暧昧地刮过下唇。 亲到了姑娘的嘴儿,刚刚钻裙摆的耻辱仿佛就此烟消云散。 他慵懒靠坐,温声道:“三日后上元节宫宴,我来接你。” 上元节宫宴? 南宝衣微怔。 虽然南家还没有资格参加宫宴,但她作为郡主,再加上靖王世子未婚妻的身份,却完全够资格进宫参宴。 宫宴,意味着她要正式在盛京的世家权贵面前露脸。 她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正要往轿辇外面钻,萧弈揪住她的辫子。 他垂眸轻嗅发香,低声道:“打扮得好看些。” “知道啦!” 南宝衣乖乖应着,在钻出轿辇时,神情瞬间端庄矜持。 她朝南侍郎夫人和两位表姐福身请安,态度客客气气。 南侍郎夫人笑道:“你家的大宅院还没有置办妥当,郡主府也还在重修,你们姐妹就专心住在我府上,也好给你们表姐做个伴儿。” 南宝衣望向两位表姐。 揭开轿帘的那位名唤南槿,容貌寻常,喜爱打扮。 另一位二表姐南椿,容貌清秀,正挽着珠珠的手话,只是眼神却总在珠珠那只祥云雕花长命锁金项圈上晃荡,叫人心里不大舒服。 踏进府邸,侍郎夫人刘氏亲自把两姐妹送到一处偏院。 她笑道:“承书去我兄长家听讲四书五经,暂时不在府里。你们的寝屋已经布置妥当,进去瞧瞧吧,看是否满意。” 南宝衣环顾四周。 侍郎府也算金碧辉煌,但这座偏院破旧偏僻,角落杂草丛生。 她心里多了些思量。 刘氏掩唇轻笑,“起来,我们家也不是宽裕人家,一日三餐往这里送饭,实在费工夫。我得回屋算算账,看看今晚要加几双碗筷。你们姐妹慢慢逛,若有什么短缺,只管去后院找我。都是自家亲戚,便是砸锅卖铁,我也要照顾好你们。” 南宝衣温和客气:“叨扰伯母,是我们姐妹的不是。” 她从荷叶手里接过厚厚的荷包,递到柳氏手中,“这三千两银票,权当我们姐妹这半个月的开销。等家中宅院安置妥当,我们会马上搬出去,不给伯母添麻烦。” “哎哟,都是亲戚,这怎么好意思收?” 刘氏客气地着话,却已经把荷包收入袖袋。 她走后,南宝衣往寝屋而去。 谁知,这间寝屋竟是厨房改成的! 连烧火的灶台都没拆! 正是严寒时节,临时搭出来的架子床瞧着就不牢固,单薄的被褥算不得整洁干净,像是随便拿没洗过的被褥凑数。 南宝衣眯了眯眼。 南宝珠一惯是不在意这些的。 大地大,吃食最大。 她坐在廊外,抱着宁晚舟给的食盒,吃的十分欢喜。 南椿在旁边看,看得南宝珠很不好意思吃独食,只得分给她一半。 屋子里,南宝衣伸手拂拭过妆镜台,摸到一层灰。 南槿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表妹别怪我们怠慢,实在是因为我父亲两袖清风,府里没有多余的侍女,也买不起豪奢的家私。” “能有落脚之地,我就很满足了。” “你不介意就好。宝衣表妹,我问你一件事儿,你要如实回答。” “什么事?” “你和靖王世子,当真是青梅竹马?那你可知他有什么喜好,又厌恶些什么?他平日读什么书,三餐都吃什么呀?” 南宝衣唇角的笑容逐渐淡了。 她挑眉:“表姐问这些做什么?” “哎呀,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讨好他呀!” “他是我的未婚夫。” “我知道,只是你还没有及笄,得明年才能嫁去靖王府。我就不一样了,我今年十六岁,已经是可以嫁娶的年纪。 “你放心,我不抢你的世子妃之位,我当个侧妃就好。那日他回城,打马穿过落雪的长街,几乎惊艳了整座盛京的姑娘……我从未见过那般俊美的男人,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南宝衣轻笑。 南槿见她不为所动,于是接着道:“盛京不比锦官城那种地方,这里的规矩大着呢!人情往来、世家应酬,哪件事不讲门道? “表妹又不认识这里的权贵,不定哪还会冲撞皇族。咱们姐妹一起嫁去靖王府,以后交际应酬,你就跟在我后面,跟我学规矩、长见识、认贵人。表妹,我可都是为你好哦。” 南宝衣始终轻笑。 不认识这里的权贵? 她知道的世家秘辛,比南槿这辈子听过的八卦还要多。 第227章 顾崇山,你多久没伺候本宫了? 就在南家姐妹进侍郎府时。 宫郑 宫殿金碧辉煌、高低错落,宫女们井然有序地穿梭于雕龙绘凤的游廊里,御花园景致美不胜收,极尽一个王朝的富贵。 穿明黄团龙纹锦袍的年轻男人,站在御花园高处的山亭,正逗弄一只皮毛顺滑的灰白色海东青。 程载惜捧来一碗生鸡腿肉,恭声道:“外面传来消息,南家人进了皇城,南宝衣暂居礼部侍郎府。” 她着话,悄然抬眸望向楚怀南。 杏眼之中,极尽爱慕。 楚怀南用钳子夹起一块鲜嫩生肉,看着海东青一口吞下。 他唇畔弧度温柔,“替孤下一张请帖,请宝仪郡主赴宴太子府,孤想带她看海东青。再告诉她,孤愿意陪她游览盛京雪景。” “是……” 程载惜应着,又迟疑地进谏道:“殿下心仪南宝衣,但南宝衣已经是萧弈的未婚妻。如果您要拉拢萧弈和南家,不妨考虑南宝珠?” 她是真心实意为楚怀南谋划。 楚怀南轻抚过海东青的羽毛,嗓音温和:“在没有遇上她以前,孤或许可以将就。但遇上了她,孤不愿再将就。哪怕她已经有了未婚夫,孤,仍旧愿意努力一试。” 寒风四起。 细雪落在楚怀南的睫毛上,这温润如玉的男人,毫无一国太子该有的城府与深沉,笑起来时像个稚童。 程载惜噘了噘嘴。 她声:“盛京城里,就没有朝臣愿意站在您这边儿……您还如此一意孤行,真叫龋忧。” 楚怀南轻笑。 他转身,拿过装满生肉的碗。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双股金钗,送到程载惜手里,“今日是你生辰,你亲人都已不在,这支钗,权当孤送你的生辰礼。” 程载惜握住金钗。 如果是从前,她得到殿下赏的金钗,定然十分欢喜骄傲。 可如今…… 她望向楚怀南。 他又开始眺望宫城雪景。 他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可他那么孤单。 程载惜默默站在他身后,眼眸里爱慕更甚。 后宫深处。 大宫女卷起毡帘。 宫女们端着红漆托盘,恭敬地踏进殿槛。 殿中火龙烧得很旺,还熏着浓甜的牡丹花香。 红木镂花贵妃榻,横陈窗下。 华丽贵重的牡丹折枝团花纹宋锦,从贵妃榻逶迤坠地,不着寸缕趴在宋锦堆上的美人,肤白胜雪,乌发堆云。 她慢悠悠翘起腿,涂满丹蔻的脚尖勾着华贵的织金轻纱,若有似无隐隐绰绰,更显万种风情。 她肌肤紧致、身段窈窕,只笑起来时眼角的那一丝细纹,出卖了她年近四十的真实年纪。 一双修长冷白的手,落在她的腰上。 指腹晕开珍珠膏,打着圈儿促使肌肤吸收。 跪在榻上的人,身姿颀长,穿藏蓝底烟波纹官袍,颈间戴一串黑檀木珠,唇红齿白,高鼻狭眸,犹如工笔描摹的美少年。 顾崇山低垂眉眼,“这力道,娘娘可还满意?” “你服侍本宫多年,本宫岂有不满意之理。南宝衣已经进城?” “是,如今暂居南侍郎府。” 顾崇山的指腹,顺着她的腰肢游走。 “杀了本宫的欣儿,她竟然还敢出现在盛京……” 姜贵妃唇角噙起冷笑,“上元节,她定然要参加宫宴。顾崇山,本宫要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过于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男人瞳孔里的幽深情绪。 顾崇山弯起红唇,温柔称是。 姜贵妃慵懒地翻过身。 她勾住顾崇山的脖颈,媚眼如丝,嗓音温软:“自打从锦官城回来,本宫的九千岁就像是变了个人……顾崇山,你多久没伺候本宫了?” 顾崇山始终垂着眼帘。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南宝衣的音容笑貌。 他薄唇轻启:“迷夏没有伺候好娘娘吗?奴才所有伺候娘娘的手段,都已经教给他了。” 姜贵妃很敏锐:“你在拒绝本宫?” “奴才不敢——” “谎!” 姜贵妃抬手,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顾崇山起身下榻,面无表情地跪在脚踏边。 “死阉奴,没根儿的狗东西!本宫可以把你提携成西厂督主,也可以把你送回冷宫!你不过是本宫座下的一条狗!顾崇山,伺候本宫,是你的荣幸!” 她用脚尖儿,羞辱般挑起顾崇山的下颌。 她沉声命令:“吻本宫。” 顾崇山眉眼如山。 良久,他捧住姜贵妃的脚。 他吻向她的脚背,顺着她的腿一路吻上去。 姜贵妃就势躺在榻上,一手勾住他的脖颈,红唇满足地凑向他的脖颈和耳廓,“这才是听话的好狗……” 一个时辰后。 宫女挑开毡子。 顾崇山踏出殿槛。 双手已经仔细清洗过。 他立在廊下,一边用干净的白手帕擦拭指尖,一边漠然看着宫城。 又落雪了…… 细雪伶仃,从际的云幕里簌簌飘落,将视野里的一切化作纯白。 地,白茫茫的干净。 他擦拭指尖的力道逐渐加重。 眼尾渐渐泛出腥红。 他扔掉白手帕。 白玉雕花扶栏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细雪。 他伸手触碰细雪。 触及到冰凉,他指尖轻颤,又慢慢收回手。 有些东西,已是遥不可及。 跟在后面的太监,满脸心疼:“督主……” “去给南侍郎府下帖子,请她三日后来参加上元节宫宴。” “是……” 因为靖王世子的缘故,南宝衣的名声在盛京颇为响亮。 几乎所有权贵,都对这位来自蜀郡的郡主起了好奇心。 不过才抵达盛京半日,各家的请帖如雪片般飞向了礼部侍郎府。 花厅。 南槿和南椿看着满桌请帖,神情里难掩艳羡。 南槿私自拆开一封,惊叹道:“竟是太子府的请帖!太子殿下邀请她去太子府看鸟,还要带她游览盛京雪景!娘,南宝衣她都是靖王世子的未婚妻了,居然如此不检点,还要去太子府看鸟!” “大公主的请帖、宋太师千金的请帖、金家姑娘的请帖……”南椿拆开一封封帖子,“这是,皇宫的上元节宫宴请帖!” “什么?!”南槿一把夺过,“果然是宫宴的请帖!娘,咱们都没资格进宫,南宝衣竟然能去!” 刘氏喝着茶,笑道:“想进宫又有何难?把帖子截下来,代替她进宫就是。届时就,南宝衣病了,无法参加宫宴。” 第227章 幸好那个妖艳贱货有眼无珠 这个主意,令南槿和南椿很是欢喜。 南槿迫不及待地起身,“娘,那我和妹妹去准备参加宫宴的裙钗首饰,您可要管住府里丫鬟们的嘴,别叫南宝衣知道宫宴的事!” 刘氏颔首,慈爱地看着她们去挑选裙钗首饰。 此时,被她们念叨的少女,还在偏院。 南宝衣指挥着婢女,重新布置了那座厨房。 余光瞥见抱着书卷匆匆溜过游廊的书童,她立刻唤道:“元宝,你家主子呢?” 元宝是南承书的书童。 胖乎乎的少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还,还在刘大儒家读书……” “书都被你抱回来了,他读的哪门子书?”南宝衣踏出门槛,毫不客气地拧住他的耳朵,“元宝,你给我老实交代,我四哥去哪儿了?再撒谎,我就把你耳朵割下来,给珠珠泡酒喝!” 元宝不经吓。 他抹着眼泪,哀嚎道:“刘大儒家的千金过生辰,公子去酒楼参加她的生辰宴,要晚点儿才回来……” 南宝衣如今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女。 她轻笑:“眼见着就是春闱会试,他书也不读了,居然跑去参加别家姑娘的生辰宴……元宝,你带我过去瞧瞧。” 元宝悲悲戚戚地应好。 乘坐马车来到庆福街。 这条街是盛京最繁华的吃街,各色酒楼鳞次栉比,巷弄里还有各种各样的馆子,吸引了无数达官显贵和寻常百姓。 马车在一座酒楼前停下。 南宝衣提着裙裾款款上楼。 走到雅座外,却听见里面传来少女尖锐的讥笑: “我过生辰,别人都送我珠钗首饰、绫罗绸缎,南承书,你怎么就送我一本破书?!听你是我姑父的远方亲戚,从边陲城而来,果然,边疆的人就是穷酸!” 随之而起的,是满堂哄笑。 南宝衣眉目清冷。 她透过花窗望去。 雅座里设有圆桌,围坐着七八个少年。 他们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一位少女,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浓妆艳抹,顾盼之间都是骄傲。 想来,就是刘大儒的千金了。 刘大儒在盛京很有名,是刘氏的亲哥哥,据这几次会试,都押中过考题,很多书生不惜花重金找门路,拜在他的门下。 虽然为人傲慢,但毕竟押中过考题,口碑是极好的。 南宝衣怀疑自己哥哥,看上刘大儒的千金了。 “珍心,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瞧瞧喜不喜欢?” 一位锦衣华裳的公子哥儿,谄媚地送出锦海 刘珍心打开锦海 金晃晃的金步摇,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抱住锦盒,欢喜道:“李公子真是大手笔,这支金步摇,一定花了你很多银钱吧?” “这有什么?我家就是开首饰铺子的,珍心你喜欢怎样的首饰,随便打声招呼,我立马就能给你送过来。我家中三代富贵,我才不是某个穷酸书生呢!” 那所谓的李公子,斜睨向南承书,脸上满是瞧不起。 “珍心,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又有公子献殷勤,“是一对羊脂玉镯,半点儿瑕疵也无。” 刘珍心打开锦盒,立刻高胸尖叫出声。 她迫不及待地戴上羊脂玉镯,“这东西很贵吧?” “对我而言,九牛一毛。我家在黄州是做玉石生意的,置办的宅院不计其数,就算在盛京,也买得起大宅子!不像某个穷鬼,居然还要寄居在亲戚家中,也不嫌丢人,呵!” 哄笑声再度响起。 南承书青衣直裰,袖口还沾染着墨渍。 在一种金冠华服的纨绔公子哥儿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低下头,因为不适应这种应酬,双手不安地揪住袍裾。 刘珍心嫌弃地把那本书丢给他,“这种破烂玩意儿,也好意思送给我!拿走拿走,莫要碍我的眼!” 她转向其他公子,“今儿高兴,咱们来玩行酒令呗?” 李公子笑嘻嘻道:“南兄又不喝酒,扫忻很,怕是玩不起来。” “喂,你若是不喝酒,赶紧滚,别妨碍我们玩行酒令。”刘珍心趾高气昂地逐客,“坐上酒桌却不肯喝酒,底下没有这样的规矩。带着你的破书,赶紧滚!” 少年清秀白嫩的面颊上,逐渐洇开红晕。 他紧紧抓住他的礼物,起身深深作揖,这才转身退出雅座。 背后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地方来的穷书生,还想追咱们珍心,也不照照镜子,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这年头,想吃鹅的癞蛤蟆是越来越多了!” “嘁,不是我瞧不起他,就他那样的,连件直裰都打了补丁,养得起咱们珍心吗?!咱们珍心大姐自幼娇养,不顿顿燕窝,顿顿吃肉那是起码的!” 南承书失魂落魄地掩上槅扇。 转身,却撞见自家妹倚在扶栏前,正静静看着自己。 “娇娇!” 他激动地轻呼一声,急忙上前,“我今儿一早就去了刘大儒家,你几时到的盛京?!” 南宝衣不想回答他。 她用手帕替他擦了擦袖口,声道:“上京前,曾带四哥买了好些衣裳,你怎么还是穿旧衣裳?袖口都破了,还有许多墨渍,也不怕人笑话。” “读书的时候,从侍郎府走到刘大儒家,要经过许多巷弄。每每寒地冻时瞧见那些乞儿,都觉得可怜,因此把新衣裳都给了他们。”南承书腼腆,“娇娇,你可有吃午膳?我请你和珠丫头去吃好吃的?” 南宝衣应好。 与南承书并肩走下酒楼时,她轻声:“四哥喜欢刘珍心?” 南承书脸红如滴血,“定是元宝碎嘴……等回去了,我罚他抄书!” “是我自己看见的。” 南宝衣拿过他手里的那本书。 大雍开国皇帝手写的书卷,南府压箱底的祖传珍藏之一,拿到市面上,一字万金都是少的。 她哥哥,居然要送刘珍心这么贵重的东西! 幸好那个妖艳贱货有眼无珠! 她不悦:“四哥,你喜欢她什么呀?” 南承书更加脸红,声如蚊蚋地回答:“她长得好看,她还亲我。” , 娇娇:哦,我的纯情哥哥! 权臣大人:其实,我也很纯情…… 第227章 小姑娘醋了 亲他…… 南宝衣满脸一言难尽。 刘珍心作风轻浮,她亲过的男人,恐怕能从庆福街街头排到街尾! 她复杂地望了眼南承书,“她爱慕虚荣,并不是好姑娘。四哥,你今后离她远点,我怕你被卖了还替她数钱。” 南承书双手笼在袖管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轻轻“哦”了声。 南宝衣让元宝带他上马车。 她回眸望了眼熙攘繁华的酒楼。 在锦官城时,她就想过,要在盛京帮大哥和四哥挑一门好亲事。 但刘珍心,绝对不校 今日四哥受了委屈。 这个场子,她迟早要找回来的。 因为打算共用午膳庆祝团圆,所以马车去侍郎府接了南宝珠。 谁料,南槿和南椿跟着上了马车。 南槿笑道:“你们是要去街上的酒楼用膳吗?正好我们姐妹也打算上街吃饭。吃完饭后,咱们一起去看看牡丹坊的胭脂首饰?” 南宝衣无言以对。 她们都厚着脸皮登上了马车,难道她还能赶她们下去? 南宝珠噘了噘嘴。 她抬袖挡住脸,趴在南宝衣耳边低语:“刚刚在府里,我听哥哥的厮,他住进去时,我爹就给了南侍郎家两万两纹银,可是厨房送给我哥哥的一日三餐,连点儿油星子都无!刚刚南椿又问我索要金项圈,我本不想给,可她哭得厉害,我只好给了她……待会儿若是去逛胭脂首饰的铺子,你可千万别再给她们花银子!” 南宝衣迟疑地望向两位表姐。 南椿颈子上,果然戴着珠珠的金项圈。 她戴得那么心安理得,半点儿羞耻心也无。 她抿了抿唇瓣,暗道今晚回去以后,就叫厮去请示大伯,能否早些搬进自家的大宅院,她不想再看见这两位糟心的表姐。 用完午膳,一行人来到牡丹坊。 盛京最大的首饰铺子,胭脂水粉也相当有名。 梨花木货架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首饰,价格自然也是不菲的。 南槿和南椿见什么都喜欢。 姐妹俩挑了几根珠钗,眼睛忍不住地往南家姐妹身上瞟。 南宝衣轻咳一声,提高声音:“珠珠,刚刚表姐点的海参和鲍鱼好贵哦,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银钱啦!” 南宝珠瞬间进入表演状态,抬袖啜泣:“谁不是呢?我还指望攒些私房钱当嫁妆呢,可怜我流落在外,孤苦伶仃,形单影只,茕茕孑立,众叛亲离——” 南宝珠捂住她的嘴。 众叛亲离都出来了,没文化真可怕! 不过她们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要钱是没有的,半个铜板都没有! 南槿和南椿的脸色不大好看。 南椿声道:“不就是珠钗嘛,她们吃住都在咱们家,却连几根珠钗都舍不得送咱们……那么有钱还如此气,果然商人重利!” 南槿心中也不大痛快。 牡丹坊的珠钗是很贵的,所以她才想着和南家姐妹一块儿过来。 但凡她们稍微懂点事,就知道主动买下送给她们。 眼看着上元节宫宴将至,她是要惊艳四座的人,于是只得自个儿忍痛花重金买下珠钗。 她心里面终究是不痛快的。 付完银钱,她故意摘下腰间荷包,在南宝衣面前晃了晃,“表妹可知道,盛京城的姑娘,为何都对靖王世子动心?” 南宝衣挑了挑眉。 为何动心? 定然是权臣大人太骚聊缘故。 她嘴上却正经道:“不知。” “他回盛京那日,长街落雪,满目繁华。他骑着四蹄踏雪的乌骓,本黑色狐裘大氅在风中猎猎翻飞。他生得那么好看,满街的姑娘都忍不住向他扔出香囊和花朵。” 南槿回忆着,忍不住露出痴笑。 花痴…… 南宝衣暗暗给她贴上标签。 南槿接着回忆:“有姑娘从沿街酒楼里,朝他抛出一枝芙蓉,他信手接住,暧昧地吻了一下,又抛了出去……恰巧,丢给了我。哈,哈哈哈!” 她双手捧心,甜甜地笑出了声。 南宝衣鸡皮疙瘩抖落满地,“所以?” “街边那么多姑娘,他独独把芙蓉花抛给了我!”南槿激动掩唇,“难道这还不能明什么吗?!” 南宝衣默然不语。 这真不能明什么!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定是权臣大人随手丢出去,恰巧被南槿接到。 “这枝芙蓉花,我至今舍不得丢弃。”南槿心翼翼打开荷包,“我想着,如果我将来嫁给他,那么这朵花便是我和他的定情之物。这般意义非凡的东西,自然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一股子难闻的酸臭味儿,从荷包里弥漫出来。 南宝衣抬袖掩鼻。 她望去,荷包里的芙蓉花早已枯萎腐烂。 南槿居然也不嫌弃,还佩戴在身上。 她勉强笑道:“表姐还真是,长情啊……” “为了世子殿下,槿儿愿意长情。” 南宝衣摸了摸手臂,发现鸡皮疙瘩已经掉完了。 上元节宫宴,如期而至。 临近黄昏,南侍郎夫人刘氏带着两个女儿,母女三人打扮得袅袅婷婷,带上请帖,欣然乘坐马车往皇宫而去。 萧弈的马车停在侍郎府后门。 他翻墙闯进偏院,寝屋里,姑娘穿着单薄的寝衣,檀发垂落在腰间,捧着书卷坐在熏笼前,手边还搁着一盏热气腾腾的杏仁茶。 他望了眼滴漏。 再有两个时辰,宫宴就要开始。 这姑娘在磨蹭什么? “南娇娇,”他在少女身边蹲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记得你很爱出风头,怎么今夜不去参加上元节的宫宴了?我还特意打扮了一番,要给你撑场子呢。” 很爱出风头…… 南宝衣暗暗磨牙。 她脸清寒,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书,“盛京城的姑娘都喜欢二哥哥,我去参加宫宴,是去当她们的靶子吗?” 萧弈挑了挑眉。 姑娘这是醋了。 “还从长街上打马而过,也不嫌风骚……”南宝衣竖起书卷,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丹凤眼,“那么多姑娘朝你砸香囊、砸花朵,怎么没把你砸死?” 萧弈:“……” 真醋了。 他扬了扬薄唇,伸手去握南宝衣的手。 南宝衣避开他的手,“还把芙蓉花扔给南槿,二哥哥怎么不干脆直接替她簪花呀?叫靖王妃替你下聘,省得她昼思夜想地惦记你!” 第228章 是二哥哥未过门的小娇娘呀 萧弈睨着她。 半晌,他伸手点零她的鼻尖儿,嗓音含笑:“谁家的醋坛子翻了,我闻着,真是酸得很呐。” 南宝衣傲娇地别过脸。 “那么多姑娘朝我扔香囊和花朵,我瞧着其中一枝是芙蓉花,因此才伸手接住。”萧弈捏住她的鼻尖儿,“我想着我那未过门的娇娘,最爱锦官城的芙蓉花,所以看见芙蓉,就想起来了她……怎能拒绝呢?” 南宝衣本就不怎么怪他的。 只是身为姑娘家,她偶尔也想使使性子。 如今听着他的解释,她就更不怪他了。 她心里甜丝丝的,又偷眼瞅向萧弈。 他今夜果然认真打扮过。 难得穿了身鲜艳的圆领绯衣,露出干净的霜白暗银纹衬袍立领。 腰束革带,发束金冠,几缕碎发从额角落下,眉眼含笑,金相玉质,是个很俊美很有风度的年轻世子爷…… 萧弈伸手捏住她白嫩嫩的脸蛋,往两边扯,“若是不愿参加宫宴,哥哥带你去观凤台看花灯?给你买走马灯和兔子灯,还给你买辣炒河鲜。我长得好看,别的姑娘瞧见我牵着你,定然要羡慕你,那时候的南娇娇,定然是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南宝衣被他扯得脸生疼。 而且这番话,前面还像是人话,后面那都是什么鬼话? 但是比起去观凤台看花灯,她更想会会皇宫里的妖魔鬼怪。 上一世的老熟人们,她可真是想念得紧。 她拂开萧弈的手,反问道:“宫宴上,若是有人欺负我……” 萧弈懒洋洋托腮,“哥哥保护你呀。” 南宝衣站起身,傲娇:“既如此,我倒是没有不去的理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夜,我就是上元节宫宴最美的崽!要叫盛京城的权贵都知道宝仪郡主的美名,叫那些觊觎二哥哥的姑娘瞧瞧,什么是生丽质难自弃!” 她欢欢喜喜地去屏风后更衣梳妆。 萧弈低笑。 南娇娇,她就是个活宝。 他拿过姑娘的书卷,慢慢翻阅。 姑娘家梳妆打扮要花很长时间,他懂。 可是南宝衣梳妆打扮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不过短短一刻钟,步出屏风的姑娘,云肩绯裙,身姿袅袅。 云髻步摇,眉目如星,一颦一笑极尽秾艳。 她转了一圈。 宽大的织金妆缎马面裙摇曳如流水,云肩上的流苏随之轻舞,步摇发出金石之音,灯火下的少女宛如工笔仕女图上的九瑶姬。 南宝衣弯起眉眼,“二哥哥,我美吗?” 萧弈倚在熏笼边。 他轻笑着朝她伸出手:“这般美貌的娇娘,不知是谁家的?” 南宝衣含羞带怯,把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萧弈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掌心。 南宝衣上前,踮起脚尖,嗓音温柔:“是二哥哥未过门的娇娘呀……” 萧弈俯首,深深嗅了一口芙蓉花香。 想亲她…… 南宝衣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不对劲儿。 狗得很。 她急忙抬袖遮住嘴,“我的口脂很贵的,而且很难涂出这种牡丹红。二哥哥你要是弄坏我今夜的妆容,我今后都不与你话了!” 萧弈挑了挑眉。 罢了,参加完宫宴再亲,也是一样的。 今夜进宫参加上元节宴会的,都是皇亲贵胄,以及正二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 宫门外马车众多,正在排队接受禁卫军的检查。 南宝衣卷起车帘。 仰头望去,皇宫灯火辉煌,像是坐落在黑夜里的鎏金野兽。 朱漆宫门巍峨高大,宫楼上站着数不清的禁军,把守着这座囚笼一样的地方。 前世,她做梦都想逃离这里。 宫人们的羞辱、掌事嬷嬷们的惩罚、成王兄妹的欺凌,令她每每从深夜惊醒,两世难忘。 没想到重生归来,她竟然愿意主动踏进这个囚笼…… 萧弈看着她。 姑娘神色有些紧张,丹凤眼里亮晶晶的光芒消失不见,只余下晦暗与深沉,像是燃尽的灰烬。 他不喜欢这样的南娇娇。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萧弈的手掌粗粝却温暖。 南宝衣迟疑地望向他。 萧弈依旧是懒洋洋的姿态,“如今的南娇娇,聪明又有勇气,曾智破赈灾银失窃案,曾将镇南寺所有高僧辩驳的哑口无言,曾一箭射死薛定威和楚乐欣。所以,不要害怕,无需害怕。” 少女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度。 她再度望向皇宫,丹凤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有二哥哥在,她永远不必害怕。 宫门处响起了嘈杂的争执声。 南宝衣望去。 宫灯明亮,刘氏带着南槿和南椿,母女三人盛装打扮,正泼妇般与禁卫军争执。 萧弈抬了抬手。 十苦将马车驶到宫门前。 “这位官爷,你是眼神不好吗?明晃晃的请帖,你看不见?!” “我看见了,请的人是宝仪郡主。” “我跟你了多少遍,宝仪郡主病了,让我们母女三人代替她进宫参加宴会!你到底要我重复多少遍?!” “对不起,请帖只能本人使用。” 刘氏好歹,禁卫军就是不肯放校 母女三人气得脸皮抖动,敷上去的粉扑簌簌往下掉,怪瘆饶。 南宝衣轻笑。 不用想就知道,宫里送给她的帖子被她们截了下来。 还是礼部侍郎的家眷呢,半点儿教养也无。 她故意从车厢里探出半张脸,笑容温柔:“伯母、表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咦,这不是我的请帖吗?怎么在你们手中?我还以为丢了呢。” 一番话,叫在场众人浮想联翩。 能混到皇宫当差的,都是人精。 禁卫军当即就笑了,“侍郎夫人,您不是宝仪郡主病了吗?我怎么瞧着,她气色红润,半点儿也不像生病?” 刘氏万万没想到,南宝衣居然会和萧弈一起过来! 她出门时还特意打听了,这蹄子正妆容不整地在屋里读书呢! 面对禁卫军的质问,她面皮胀红地揪着手帕,羞得恨不能钻进地底。 南槿和南椿,则痴痴看着萧弈。 马车竹帘高卷,他伸着长腿慵懒地坐在车厢里,金冠绯衣,侧颜清冷好看的近乎完美…… 南宝衣注意到她俩的眼神,当即生出不悦。 她可以在银钱之事上大方。 但在萧弈的事情上,她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第228章 前世今生,进宫! 她微微侧身,挡住了南槿和南椿痴迷的视线。 她温声:“既然这位官爷都了,请帖只能本人使用,伯母和二位表姐还是打道回府吧?杵在这里,别人都要看你们的笑话了。” 南槿和南椿岂肯善罢甘休。 她们为了参加宫宴,甚至特意花了两个时辰盛装打扮,如今连宫门都没进就打道回府,脸都不知道要丢到哪里去了! 刘氏更是暗自生恨。 眼看着临门一脚,进了宫就能和那些皇亲贵胄来往攀谈,不仅能为槿儿和椿儿相看夫君,不定还能结交贵人,为夫君的前程锦上添花! 可这一切,都被南宝衣毁了! 她心里涌上浓浓的厌恨,正要斥责南宝衣,不远处传来轻笑: “哟,这是在闹什么?” 众人望去。 一辆华贵宽敞的马车徐徐驶来。 车帘卷起,端坐在车厢里的女子,虽是半老徐娘,却依旧风韵犹存,是个妆容妩媚的美人,正是靖王府的姜侧妃。 又有一辆马车驶来。 靖王妃端坐其中,斥责道:“姜妹妹好没有规矩,马车竟然驶到了我这正室的前头。等宫宴结束,我定要禀报王爷,叫他好好教你,何为规矩!” 姜侧妃瞟了眼萧弈,讥讽:“不就是把儿子找回来了嘛,整日对我大呼叫显摆威风,也不嫌寒碜,好像谁没有儿子似的!” “你倒是有儿子,可惜,在边关混了两年,也还只是区区参将。不像弈儿,年纪轻轻就已是镇西大都督。”靖王妃掩唇轻笑,“哦哟,我若是你,有儿子我都不会拿出来,丢人!” “你——” 姜侧妃大怒。 她不过靖王妃,余光瞥向南槿和南椿,忽然眼眸微动。 她哂笑:“世子殿下出类拔萃,才回盛京,就引来这么多狂蜂利,岂是常人能有的本事?王妃姐姐,我瞧着这两个姑娘怪招人疼的,不如你替世子殿下娶了,放在府里做妾?” 不等靖王妃话,姜侧妃大大咧咧地吩咐禁卫军:“放她们母女进宫吧,我姐姐姜贵妃欢喜热闹,人多些,她心情好。” 她搬出了姜贵妃。 禁卫军自然不敢多言。 刘氏母女欣喜若狂,忙不迭谢过姜侧妃。 姜侧妃笑容阴毒。 南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如果萧弈娶了南宝衣,那便是如虎添翼。 想毁掉这桩婚事,倒也不算难。 她可以在宫宴间隙,利用南槿和南椿,与萧弈产生肌肤之亲,最好,是叫她们两个一举怀上! 如此一来,以南家人护短的心态,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南宝衣嫁给一个即将纳妾有子的男人。 萧弈名声受损,她的青云和青河,就有可能被册封世子…… 她盘算妥当,笑容得意,扭着腰进了宫。 靖王妃盯着她的背影。 她与姜侧妃斗了二十年,这贱人放个屁,她都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打算利用南槿和南椿坏她弈儿的名声,想得美! 正好这贱人有两个儿子,还总想着给她儿子谋娶高门贵女,不如她做个顺水人情,把南槿和南椿塞给她两个蠢货儿子得了。 蠢货配蠢货,也算绝配。 她算计妥当,慈爱地看向萧弈。 她温声:“今夜宫宴,你要正式在盛京的世家权贵面前露脸。弈儿,你要好好表现,给你父王留下好印象,也好叫他多宠爱咱们母子。” 萧弈散漫地应了声哦。 萧弈有特权,可以乘坐轿辇出入皇宫。 他牵着南宝衣,换乘了一顶轻软暖轿。 朱墙黄瓦的宫巷,蜿蜒绵长,内侍提着宫灯开路,宫靴踩在青砖巷弄里,格外寂静安宁。 轿帘是卷起来的。 南宝衣端坐着,瞧见那些经过的宫女嬷嬷纷纷退避到墙下,恭敬地朝软轿行福身大礼。 其中几名宫女,她很眼熟。 前世的记忆犹如浮光掠影。 她入宫那,盛京落了大雪。 她挽着包袱,低着头,卑怯地跟在掌事嬷嬷身后。 穿过宫巷,来往宫女好奇地看着她毁掉的脸。 她悄悄抬起眼睫,那些宫女穿着鲜艳干净,梳着精致的发髻,脸蛋都很漂亮娇俏,走路的姿态也很美。 而她什么也没樱 没有娇俏的气质,没有漂亮的脸蛋,对深宫的规矩毫无所知,她甚至连像样的宫步都走不出来。 可她曾是那么爱美的姑娘…… 于是她独自在这深深长长的宫巷里,练习宫步,练习仪态,练习与贵人话时那心翼翼的语气。 曾无数次摔倒,曾无数次练习福身礼到腿麻。 她吃了很多苦。 可即使如此,那些宫女依旧讥笑她丑陋。 她们在数九寒的夜里,将冷水泼到她的被窝。 她们故意抢走她的馍馍和饭食。 她们剪碎她的襦裙,在她的绣花鞋里淋进墨汁,甚至在她沐身时故意打开槅扇,喊太监们前来观看…… 羞辱她的手段层出不穷。 南宝衣的视线落在墙角。 她道:“停轿。” 她盯着那个福身行礼的宫女。 宫女杏眼桃腮,容貌俏丽,一双眼睛仿佛会话。 可是南宝衣清楚,这个叫玉蕊的宫女,心肠有多么恶毒。 前世,玉蕊是管辖她的大宫女,那些羞辱她的计策,有一大半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玉蕊轻盈上前,讨喜地福了福身,声音清脆:“给两位贵人请安,贵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着话,秋水盈盈的眼眸,却状似不经意地勾了下萧弈,透着欲拒还迎的羞怯。 南宝衣温声:“你在看谁?” “奴婢觉得世子殿下英明神武,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郡主这是生气了吗?”玉蕊委屈,“都是奴婢不好,世子殿下,您不要怪奴婢,好不好嘛?都是因为您太好看的缘故呢。” 南宝衣弯唇轻笑。 这宫女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对她的不屑。 大约是觉得她初来乍到,又是商户女,所以不敢在皇宫里闹事。 殊不知,所谓的宫规,她比她清楚千百倍。 曾在冷雨,被玉蕊罚跪在宫巷,背诵宫规一百遍。 曾在下雪日,被玉蕊送进暴室,罚抄宫规一千遍。 她朱唇轻启:“宫规第二卷第十条,凡宫女勾引男子者,杖责三十,贬入浣衣局。你是自己去领罚,还是本郡主送你去领罚?” , 上个月月底忘了求月票我的,风云榜咱们距离第十名好像就差一百张月票不到,好遗憾 虽然我没有加更,但我还是想恬不知耻地求个票,抱住仙女们 第228章 世子殿下,竟是个惧内的 玉蕊彻底愣住。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南宝衣。 宫中传言,宝仪郡主来自边陲城,不懂规矩,举止粗俗,可是她为什么连宫规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在宫里活了六七年,都还不能完完整整地背出宫规呢! 她是个机灵的姑娘,立刻跪倒在地,一双妙目水盈盈的,“奴婢没有勾引世子殿下的意思,奴婢只是单纯觉得殿下生得美,因此多看了两眼……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郡主是否过于苛刻?您头回进宫,就不怕给自己名声带来伤害吗?” 南宝衣抱着珐琅彩手炉。 涂着丹蔻的酥红指尖,缓慢勾勒出金丝花纹。 她笑容更加温柔,“宫规第三卷第二十一条,凡宫女内侍,以下犯上、威胁敲诈者,掌掴五十,送入暴室,罚俸一年。” “奴婢何时以下犯上、威胁敲诈?!” “你用名声胁迫本郡主,不是威胁又是什么?” 玉蕊彻底无言。 她只得泪水盈盈地望向萧弈,“世子爷,求您为奴婢句话,奴婢真的没有冒犯郡主的意思!” 她膝行几步,伸手拽住萧弈的袍裾。 那双眼更是含情凝涕,欲还羞。 南宝衣踏出轿辇。 她扳过玉蕊的脑袋,朝她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 她立在宫巷里,居高临下的姿态冷漠而端庄,“都是人精,你跟我装什么楚楚可怜?少在我二哥哥面前玩你那套勾饶把戏,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清脆的巴掌声,吸引了四周路过的权贵。 他们怜惜玉蕊无辜挨打,纷纷朝南宝衣指指点点,议论声很难听。 南宝衣虎着脸,凶道:“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啊?!参加你们的宫宴去!” 那些男人更气了! 可是陪伴他们参加宫宴的女人,却都是正室夫人。 平日里深受那些狐狸精之苦,却碍于礼法名声不敢乱来,如今南宝衣掌掴狐狸精,她们看在眼里,只觉得非常解气! 于是她们都不许夫君胡乱议论,朝南宝衣友好地颔首致意,这才相携往承乐殿而去。 玉蕊捂着红肿的脸颊,怔怔望着南宝衣。 亲自动手打人,她就不怕被世子爷嫌弃粗鲁? 南宝衣睨向她,“还不去领罚,是指望我亲自送你去?” 玉蕊哭哭啼啼,怀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求救般望向萧弈,“世子殿下……” 萧弈把玩着南宝衣的手炉,懒洋洋的,“你也瞧见了,郡主八面威风,本世子在她面前,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玉蕊浑身哆嗦。 这惊艳绝伦的世子殿下,竟是个惧内的! 她捂住苍白的唇,不敢多看南宝衣一眼,起身奔进皇宫深处。 连绣鞋跑掉一只,都不敢回头捡。 南宝衣坐进轿辇。 解气! 萧弈抿着唇笑,“想来,我的世子夫人,大约是个悍妇。” “二哥哥嫌弃我?” 萧弈握住她的右手。 刚刚扇了宫女一巴掌,姑娘的手掌心红红的,叫他心疼。 “哪儿敢嫌弃我们娇娇?”他吻了吻她的掌心,“若是看那宫女不顺眼,随便找个借口,杀了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手红成这样,叫哥哥心疼。” 南宝衣看着他。 宫灯明亮。 他的丹凤眼中透着缱绻深情,不似作假。 她问道:“二哥哥当真不嫌弃我粗鲁?” 寻常官家嫡女,可不会随便扇人巴掌。 萧弈微微一笑。 他倾身凑到南宝衣耳畔,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朵,嗓音低哑撩人:“我就爱娇娇这泼辣劲儿……想来今后床笫之间,你我大约能势均力敌,有来有往……” 床笫之间,势均力淡… 南宝衣白嫩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浅粉,又洇开深红。 她咬住唇瓣,绣帕被扯得几乎变形。 这话题,没法儿聊下去了! 萧弈垂眸,看着她紧张咬唇的模样,伸手揉开她的唇。 他温声:“别咬了,再咬,娇娇的牡丹红口脂,要花掉了。这样好看的颜色,花掉了多可惜?” 他还没来得及亲呢。 南宝衣声如蚊蚋:“那你不许再调笑我。” “好的呀。” 轿辇一路往承乐殿而去。 南宝衣呼吸着清寒的空气,刚刚的羞耻感渐渐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快出宫巷时,萧弈忽然正儿八经地指着一个行礼的宫女,“南娇娇,我觉得她好像在勾我,你要不要打她?” 南宝衣:“……” “那个,那个宫女也在勾我!” 南宝衣:“……” 萧弈看着她涨红的脸,薄唇轻松扬起。 他就喜欢南娇娇为他吃醋的样子,更喜欢把弄她得害羞的样子。 南宝衣捣了他一拳。 她还记得刚遇见权臣大人时,他是多么正经高冷的一个人。 没想到好看的皮囊底下,居然藏着一颗风骚的心! 她简直怀疑,这厮是不是很早就开始觊觎她了! 轿辇停在汉白玉台阶下。 南宝衣被萧弈牵着,拾阶而上。 她仰头,彩漆宝殿灯火明光。 端庄的礼乐声,热闹的觥筹交错声,起伏的嬉笑声,汇聚成宫廷里特有的靡靡之音,昭示着一个王朝的繁盛与太平。 她与萧弈出现在殿槛外。 内侍拖长了音调,尖声唱喏: “靖王世子到、宝仪郡主到——” 殿中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皇帝和他的妃嫔,自上座抬眸。 分列大殿两侧的世家权贵及其家眷,跟着侧头望来。 繁复精致的宫裙,轻拂过高高的红漆殿槛。 那妆容盛大的少女,姿容犹如锦城芙蓉,娇贵秾艳,仪态万方,踏进殿槛的刹那,犹如一盏明珠宫灯,亮晶晶的丹凤眼,将整座宝殿都照得光辉烂漫。 令人为之倾倒。 姜贵妃眯了眯眼。 她朝殿前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半碗油,被悄然泼到大理石地砖上。 南宝衣缀着珍珠的绣花鞋,稳稳踏过油渍。 她始终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她走得那么稳,仪态比在场任何一位贵女都要出色,仿佛生来就该是九重宫阙里的娇花。 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视过殿中众人。 许多人,都是熟面孔。 牡丹红唇瓣微微弯起。 盛京皇宫…… 她再一次回来了。 第228章 想让南宝衣出丑还不容易? 行至殿中,南宝衣与萧弈优雅地朝皇帝行礼。 姜侧妃轻摇团扇,微笑:“王妃姐姐的儿媳妇,可真是能耐呀。还没过门呢,倒是先和世子穿起了同样绣花纹的衣裳。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私相授受呢。来也怪,自幼在一座府里长大,那兄妹之情,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恋情?” 南宝衣早就料到,今夜一定会有人问这个问题。 这种问题,与其是质问,不如更像是抹黑。 如果回答不好,无论是她还是权臣大人,都将名声受损。 满殿寂静。 姜贵妃满意地端起酒盏,轻轻抿了口。 她这个庶妹一向蠢笨,好在这个问题却很不错。 南宝衣微笑,“我是南府嫡女,二哥哥是靖王世子,本就不是兄妹,何来兄妹之情?听姜侧妃这话的意思,莫非是不想承认二哥哥靖王世子的身份?还是,姜侧妃对靖王爷找回嫡子感到不满,想让您的两位公子继承靖王府?” 姜侧妃含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急忙望了眼靖王爷。 还好,他正垂眸饮酒,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她急忙补救:“世子回府,我自然高兴!我只是怕你心术不正,勾引迷惑世子,这才麻雀变凤凰,有了这门婚约!” “麻雀变凤凰?”南宝衣哂笑,“我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我家中又十分富贵,本就是势均力敌的婚事,怎么到了姜侧妃嘴里,却成了麻雀变凤凰?” 她到“势均力当时,眸色略有些不自然。 萧弈笑得意味深长。 甚至还借着大袖的遮掩,暧昧地勾了勾她的掌心。 姜侧妃不过她。 正不知所措,却瞅见姜贵妃狠狠剜了自己一眼。 她害怕这位嫡姐。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为难道:“商户出身,也好意思拿出来。我瞧着,你就是看世子尊贵,因此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南宝衣微笑:“姜侧妃当年不过是姜家庶女,靠着在酒水里下药,这才爬上了靖王爷的榻。又靠着肚子里的种,一举成为王府侧妃……就您这般行径,也好意思我攀龙附凤?” 姜侧妃呼吸一窒! 这种闺房秘辛,南宝衣这贱人怎么会知道?! 她羞恼得厉害,双手发抖地捧起酒盏,遮掩着窘态喝了几口。 南宝衣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与萧弈落座。 萧弈低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南宝衣挽袖,端起面前的白玉壶,“梦中所见。” 前世她在皇宫待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听过多少权贵秘辛。 姜侧妃这点子破事,满皇宫都知道。 早在她参加宫宴的路上,她就设想过,今夜的宫宴,不会太平。 那些权贵都有排外心理,既然他们想为难她,那她就踩着他们的脸面,在盛京城彻底站稳脚跟。 叫这些权贵都知道,她不好欺负,南家,同样不好欺负! 姜贵妃嫌弃姜侧妃这个庶妹没用。 她瞥向殿下一位颇有交情的贵妇人。 贵妇人微微一笑,示意姜贵妃放心。 她望向对面的南宝衣,翘起兰花指,语调夸张:“宝仪郡主从锦官城而来呢,听那里很是贫穷的哦,百姓也都很没有教养呢。哦哟,那些农妇,甚至连面脂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每日出门从不涂脂抹粉的哦,如此不讲究的日子,岂是人过的呀?” 南宝衣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烂漫真,甚至都没有遮掩笑声。 她学着那位贵妇的调调,夸张道:“陈夫人,就您那种出身呢,也好意思嘲笑人家农妇的哦?您母亲是青楼花魁,您自幼在青楼长大的哦,靠美色攀上尚书郎,这才进了尚书府呢。原配夫人一死,您就迫不及待母凭子贵上位为主,这才有了今日的风光呢。人家农妇也是靠双手吃饭的哦,您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呀?” 她表演得惟妙惟肖。 满殿哄笑。 陈夫人打死都想不到,她那不堪的过往,就这么被摆在了台面上! 她羞窘交加,用兰花指指着南宝衣,“你,你这人,不要欺人太甚的哦!心人家夫君参你一本的哦!” 萧弈懒洋洋托腮,“欺负我家娇娇?本世子不是摆设的哦。” 更多饶人憋不住笑,窃窃笑出了声。 他们望向南宝衣和萧弈的目光充满了友好。 这样有趣的人儿,定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回家以后,可以放心地让自家孩子与靖王世子和宝仪郡主结交。 至于南家钱庄,或许也可以结个善缘。 陈夫人委屈地红了眼。 她拿帕子捂住脸,羞愤地啼哭起来,惹得陈尚书一阵嫌弃。 南宝衣抿着唇笑,垂眸给萧弈斟满玉米汁。 姜贵妃心中生恼。 这场宫宴,不是用来给南宝衣大放异彩、笼络人心的! 这场宫宴,是要让南宝衣成为盛京的笑话,叫她知道,盛京城不是锦官城,盛京城,是她的地盘! 她瞥向另一名贵女。 太史令的千金书理理,饱读诗书,举止端庄,乃是盛京第一才女。 书理理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立刻双手交叠于胸前,温声道:“宝仪郡主才回盛京,恐怕对宫规、礼节等很不熟悉。如果郡主不介意,书理理愿意教郡主宫规和仪态。” 她着话,眼底掠过轻视。 想让南宝衣出丑还不容易? 但凡她在举止上稍微出点差错,就会被所有人嘲笑。 不巧,她书理理正是规矩仪态学得最好的姑娘。 无论南宝衣举止如何,她都能当众挑出毛病。 此时,南宝衣跪坐在矮案后。 妆缎宫衣的中缝,从后颈一路往下,更显脊背纤细挺直。 她看着书理理。 太史令之女,虽然贤名在外,但实际上早就和姜贵妃的儿子,成王楚怀美暗通款曲,有了夫妻之实。 前世她进宫时,听是因为书理理显怀瞒不住,才嫁给成王做侧妃,还生下了成王的第一个孩子,是当年的一桩丑闻。 算算时间,如今书理理大约才怀胎一个月,别人还不知道。 就这样的,还好意思来教她规矩和礼节? 她微笑:“请书姑娘赐教。” 书理理姿态端庄地走到殿郑 她本欲从南宝衣的坐姿上挑出毛病,可是她围着南宝衣走了三圈儿,愣是没瞧出半点儿不妥。 第228章 恭喜贵妃娘娘,您要做奶奶啦 她的腿和手,她的脊背,她的脖颈,甚至就连她下颌抬起的弧度,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那么的充满美福 就像是用规尺,一寸一寸画出来的仕女图…… 南宝衣笑容更盛:“书姑娘?” 书理理面颊微红。 她徒殿中,轻声:“郡主坐姿端正,没有任何不妥。” 感受到姜贵妃的不悦,她又道:“郡主站起来,行个福身礼可好?” 福身礼,是很考验女子仪态甚至身段的一道礼仪。 若是太胖,福身时看起来会很滑稽。 若是动作不到位,看起来会很不协调,失去美福 就算是宫中的妃子,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南宝衣微笑着站起身。 她行至殿中,朝萧弈福身,“给世子殿下请安。” 细白娇嫩的手,交叠在腰侧,恰似漂亮的兰花。 繁复精致的宫裙轻盈曳地,宽袖垂落,纤腰袅袅,脖颈细白,她像是一株盛放的芙蓉花,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那么仪态万方。 殿中权贵,对视几眼,不免暗暗点头。 不愧是福泽蜀郡的福星,哪怕出身蓬门商户,举止也依旧如疵体漂亮,比他们府中的千金还要规矩。 配得上“宝仪”这个封号。 这位郡主,他们认下了! 萧弈饮了口玉米汁。 宝殿里金碧辉煌的千万盏灯火在他眼中褪色,那双晦暗深沉的丹凤眼,只完完全全倒映着南宝衣一人。 藏在心底的野兽,叫嚣着占樱 好想金屋藏娇。 好想彻彻底底,霸占南府的娇娘…… 顾崇山跪坐在姜贵妃身后。 他看着殿中少女,脑海中情不自禁地跃出一句诗—— 海上生明月。 太干净了。 南家丫头的瞳珠,太干净了,弯眸而笑的姿态,像是新月。 佩戴着镂花暗金甲套的手,缓缓拂拭过黑檀木珠。 可惜,这样干净的姑娘,不属于他。 他缓缓垂下眼帘。 过长的睫毛遮住了黑瞳里的情绪,指尖悄然捏碎一枚黑檀木珠。 不属于他的东西,都该彻底毁灭。 又或者,让她变得与他一样肮脏,让她属于他…… 殿郑 书理理又围着南宝衣转了三圈。 还是找不到任何错处! 她的动作,简直就像是曾经站在刀尖儿上苦练过千万遍! 就算是宫里的嫔妃,都做不到像她这样毫无瑕疵! 冷汗,从书理理额角滚落。 她抬袖擦了擦汗,嘴唇翕动,不出任何话,更挑不出任何刺。 南宝衣缓缓站起身。 书理理已经十五岁,比她略高。 可是她站在书理理面前,气势反而压了她一头。 她脸娇嫩,语调从容:“书姑娘不是要教我宫规和礼仪吗?如今一句话不,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我做得太差,书姑娘觉得没办法教?” 书理理双手紧紧揪住裙摆。 她硬着头皮,回答道:“当然不是……宝仪郡主仪态很好,我,我没什么可教的。” “哦,没什么可教的……”南宝衣拖长音调,忽然朝书理理眨了下眼睛,“可是,我却有不少东西,打算教教书姑娘。” “放肆!” 姜贵妃终于忍不住,冷冷斥责。 她沉声:“皇上还真是不忌讳,这么个不知高地厚的姑娘,也能封为一品郡主?!南宝衣,你可知书理理是盛京第一才女,是所有闺中女子的典范?!你教她,你拿什么教她?!” 南宝衣缓缓转向上座。 皇后早逝,六宫悉由姜贵妃掌控。 她今夜盛装打扮,戴凤凰八宝花冠,穿凤穿牡丹朝服,想当皇后的野心,几乎赤条条展示在了宫裙和首饰上。 从殿前泼油,到姜侧妃为难,再到陈夫人救场,最后又是书理理挑刺儿,恐怕都是姜贵妃在背后指使。 她们是第一次见面。 姜贵妃,为何对她敌意这么大? 南宝衣眸中情绪变幻。 脑海中,悄然浮现出楚乐欣的身影。 姜贵妃定是知道了楚乐欣是她所杀,因此才对她怀恨在心。 那所谓的上元节宫宴请帖,怕也是姜贵妃派人送去南府的。 她看着发怒的姜贵妃,从容不迫地弯起唇瓣。 她朗声:“不劳贵妃娘娘费心,我自然有很多东西教给书姑娘。” 书理理仗着姜贵妃撑腰,骄矜地抬起下颌,“不敢称才学冠绝古今,但在恪守宫规和仪态举止方面,我却敢称绝不会犯错。宝仪郡主,你可不要为了所谓的面子,胡袄,最后打自己的脸!” 她神情端正,一脸正义。 殿中众人跟着点头,暗自觉得南宝衣怕是托大了。 姜侧妃摇着团扇,讥讽:“王妃姐姐,不是我多嘴,你这未过门的儿媳妇,也太爱出风头了。真是个惹祸精啊!若是嫁进咱们王府,定然会给王爷带来许多麻烦。世子也真是,都不知道管管她……” 靖王妃冷笑:“妹妹还是多为自己儿子操心吧,弈儿的婚事都有着落了,你的青云和青河,连个仰慕的姑娘都没有!” 姜侧妃愠怒。 她望向楚青云和楚青河。 哥俩坐在萧弈旁边的矮案后,一个自诩风流地摇着折扇,一个故作忧郁地端着酒盏。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蠢货。 本来就容貌寻常,还偏要坐在萧弈那里,这不是找虐吗? 那些官家贵女只注意到萧弈,谁还能注意到他们?! 殿中,南宝衣轻笑出声。 她温柔地转向书理理,眉眼含笑:“我能教你什么?” 她抬高声音,一字一顿:“我能教你,何为暗通款曲,何为私相授受,何为廉耻,何为自爱!” 犹如惊雷炸响! 满殿人呆若木鸡。 他们不敢置信地盯着书理理,这位盛京第一才女,自诩最重视规矩、最在意礼节的姑娘,竟然和男人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书理理俏脸涨得通红。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南宝衣,下意识不停后退。 仿佛眼前少女,是个令人畏惧的怪物。 南宝衣温声:“书姑娘和成王早已有了夫妻之实,甚至连肚子里,都揣了成王的骨肉……” 她笑吟吟地转向姜贵妃,双眼亮晶晶的,“恭喜贵妃娘娘,您儿媳妇还没进门,您就能做奶奶啦!” , 谢谢仙女们的月票和推荐票,啊啊啊喜欢 忘了祝大家愚人节快乐,今补上,祝大家愚人节快乐鸭 第228章 我们娇娇,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一派胡言!” 姜贵妃怒骂,放在膝前的双手,却忍不住剧烈颤抖。 显然,她其实知道她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她转向皇帝,娇声道:“皇上,宝仪郡主初次进宫就尊卑不分、没大没小,甚至还污蔑咱们怀美和书理理的声誉,着实可恶。似这等乱嚼舌根的女人,就该褫夺封号,没收家产才是!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 第228章 我们娇娇,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西厂,还得请郡主走一趟 萧弈又道:“皇宫大得很,未免迷路,可要哥哥陪你去更衣?听说小姑娘家都爱手牵手一起去如厕,娇娇若是喜欢,哥哥也可以与你手牵手去如厕的。” 南宝衣:“……” 她才不想和他手牵手去如厕! 她咬牙,给萧弈斟了满满一盏玉米汁,提起宫裙,独自去如厕了。 这座皇宫,她闭着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8章 西厂,还得请郡主走一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好妹妹,你终于进宫了 今夜上元节,皇城落雪。 顾崇山提灯而行。 宫巷绵长,青石砖上积着薄薄一层雪。 灯笼光影昏惑,宫巷朱墙黄瓦,几树梅花枝桠横斜地探过宫墙,在少女牡丹红的宫裙上透落斑驳花影。 起风了。 细雪落在在她的眉梢和云髻。 环佩伶仃,是非常轻盈温柔的音色,宛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8章 好妹妹,你终于进宫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萧弈的笑容,突然变态 墙外传来宫乐的雅音,端庄却缥缈。 西厂的一座座牢房里,罪犯的惨叫声格外凄厉瘆人。 太监们围着囚笼,聚众下注的吆喝声十分喧嚣嘈杂。 满目血腥与肮脏。 起风了。 簌簌细雪和梅花瓣,犹如成群结队凋零的蝴蝶,随风飘落在西厂大院,惨白的笼火在顾崇山藏蓝色的官袍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28章 萧弈的笑容,突然变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顾崇山的过往 胡琴声越发高昂。 《将军令》的曲调,犹如疾风骤雨,将囚笼中的局势引向高潮! 少女侧身,避开姜焕毫无章法的袭击。 锋利的匕首在掌中转了一圈,从背后刺向姜焕的脖颈! 匕首洞穿了他的颈子! 姜焕大睁着双眼。 脖颈间传来剧痛,温热的血液汨汨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双膝发软。 眼见着要倒下去,南宝衣自背后扶住他。 她靠近他的耳畔,声音稚嫩而温柔:“我曾死在这座皇宫……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那些正准备伤害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姜公子,您只是个开始,乖乖去黄泉路上等着吧,不久之后,会有更多的人去地府陪你。” 姜焕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南宝衣缓缓抽出匕首。 男裙地身亡。 囚笼外传来欢呼声,是下注赌她能赢的太监们在狂欢庆贺。 胡琴声已至尾音。 随着最后一个乐音落下,顾崇山缓缓抬眸。 四目相对。 少女瞳孔里交织着血腥和纯净,交织着疯狂与冷静。 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姑娘,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 顾崇山抬手。 太监们立刻将少女从囚笼里放了出来。 他们四散而去。 冷风吹拂着南宝衣的宫裙,血液染红了她的衣袖和裙裾,俏生生站在白灯笼光里的模样,像是来自地府的鬼魅。 她抬袖,擦了擦脸颊上的血珠。 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越擦,那张白嫩嫩的脸就越红。 顾崇山低声:“初次进宫,就知道西厂在皇宫的西南方。初次进西厂,就知道这座囚笼的秘密。南家丫头,你,究竟是谁?” “南家五,南宝衣。” “本督主不信。” “我是谁,对督主而言,重要吗?” 顾崇山沉默。 她是谁,对他而言自然不重要。 一个姑娘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萧弈,甚至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只是…… 他看着少女满身染血,哪怕明知那些血并不是她的,心脏也依旧没来由地紧了一紧,弥漫出道不明的情绪。 半晌,他从怀里取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白手帕。 他将手帕递给南宝衣。 南宝衣没接,转身朝西厂大门而去。 顾崇山的手僵在半空。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 八岁那年,他被父亲送进宫时,还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 宫里有宫女照顾他起居,宫女笑起来时也如南宝衣那般甜,给他做拿手的花糕,替他清洗衣物,待他特别温柔友善。 后来…… 他成了太监。 虚弱之时,仍旧是那个宫女照顾他起居。 她去御膳房拿饭,被宫人们欺负,跑回来躲在房间里哭。 他撑着病体,递给她一块干净的白手帕。 他稚声安慰:“姐姐不哭……” 宫女透过朦胧泪眼看他,眼睛里的嫌弃和厌恨,几乎满溢而出。 她接过他的白手帕,扔在地上狠狠踩烂。 她怒骂:“原以为跟着你,将来能有前途,不定还能混得出人头地,没想到,你竟成了个太监!太监都是阉奴,又脏又臭,恶心得很,今后不许你靠近我!” 完,许是觉得碰过他的东西,脏了手,于是在水盆里拼命洗手。 那年的他,才八岁。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面如金纸。 他一生都忘不了她咒骂的话,更忘不了她拼命洗手的背影。 他忘不了被宫女虐待的日子,忘不了在冷宫里吃冷饭剩材过往。 他一步一步,靠着巴结大太监、讨好掌事嬷嬷,走出了那座冷宫。 他一步一步,靠着色相向妃子们献媚,终于登上了今日的高位。 他虐杀了那个嫌弃他的宫女。 他虐杀了所有看不起他的宫人。 可是,无论他怎样位高权重,无论别人如何恭敬地唤他“九千岁”,在背地里,他依旧是被嫌弃的那个。 顾崇山慢慢握紧右手。 他的白手帕是新的。 他甚至一次也没有用过…… 原来,纵便与人为善的南宝衣,也会嫌他脏。 原来,南宝衣与他幼时遇见的那个宫女,也没什么区别。 他面庞阴冷,凛冽的杀意自四肢百骸悄然涌出。 正要动手,南宝衣忽然噔噔噔地走回来。 她一把抽出那方白手帕,把脸颊上的血渍擦了个七七八八。 手帕很干净,比她带着血污的衣袖管用多了。 她瞪一眼顾崇山,“还有手帕吗?” 顾崇山神色怔愣。 良久,他忽然轻笑。 原来,这南家的丫头,只是在赌气。 南宝衣依旧很凶,“你笑什么?!” 顾崇山笑容更盛,忍不住虚握着拳头挡住唇瓣。 在藏蓝织金官袍和笼火的映衬下,当真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南宝衣越发恼怒。 她刚杀了姜焕,只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被顾崇山这般笑,简直是不把她的面子放在眼里! 匕首闪烁着寒芒,指向顾崇山的脖颈,“你再笑——” 顾崇山握住她的手。 他眉目认真,“南家丫头,你打算以这副血淋淋的模样,回到承乐殿?” 南宝衣迟疑。 这般回去,岂不是明晃晃告诉姜贵妃,是她杀了姜焕? 顾崇山松开手,“去我寝屋梳洗更衣,我命太监跑一趟织衣局,替你寻一套相同的宫装。” 他眼中没有恶意。 南宝衣沉吟片刻,同意了。 待到梳洗干净,她踏出门槛。 夜空落着细雪,顾崇山负手立在屋檐下,背影有些寂寥。 囚笼还在大院里,姜焕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已经覆上一层细雪。 她道:“姜焕之死——” “查不到你头上。” 南宝衣抿了抿嘴,迟疑道:“九千岁,当真是成王派系的人?” 成王就是姜贵妃之子,楚怀美。 因为姜贵妃的缘故,整个姜家都是站在成王背后的。 顾崇山今夜借着她的手弄死姜焕,令她怀疑他对姜家的忠心。 顾崇山始终是不以为然的姿态。 他注视着西厂大门方向,转移了话题:“外面似乎有人在等你。” 南宝衣跟着望去。 乌漆木门阻隔了她的视线。 她不再迟疑,抬步踏进细雪之郑 第228章 姐妹联手:扳倒姜贵妃! 推门而出。 西厂台阶上,坐着衣衫单薄的少女。 她发髻蓬乱,只戴着一根简单的银钗。 放在膝上的双手,冻得红肿皲裂,侧颜憔悴黯淡,不复昔日勾人水润的妩媚容貌。 “南胭?” 南宝衣迟疑出声。 她随手掩上西厂的门扉,很是诧异。 南胭以正六品昭仪身份进宫,不能成为一宫之主,至少也该是宫女成群养尊处优,怎么竟然混成了这副德行? 南胭站起身,把手帕递还给她。 她笑容讥讽:“我沦落到这份田地,妹妹是不是很意外?” 南宝衣点头。 “都是姜秀秀的错!” 南胭怒声。 南宝衣知道,姜秀秀就是姜贵妃的闺名。 南胭憔悴的脸逐渐狰狞扭曲,“我刚进宫时,也算如鱼得水,颇受圣上喜欢。可是没多久,姜秀秀就献上了她宫里的美貌婢女。 “皇帝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他抛下了我,转而去宠幸那个婢女……深闺里失了宠的妾侍,会有怎样的下场,你比我清楚。而后宫里,弃妃的下场,只会比那些妾侍凄惨千百倍!” 南胭眼圈泛红。 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劣质的粉黛,立刻出现两条难看的粉迹。 她声音凄厉:“南宝衣,你尝过一日三餐,顿顿都是馊饭的滋味儿吗?我尝过。姜秀秀命御膳房克扣我的膳食,我已经半个月不曾见过油星子,我甚至还会在半夜三更活活饿醒!” “你尝过隆冬大雪,连一床御寒的被子都没有的滋味儿吗?我尝过!那些宫女故意将冷水泼到我的被褥里,我冷的彻夜不眠,浑身都是冻疮!” 她倾诉着,哭得十分凄惨。 南宝衣始终沉默。 南胭经历的这些,她都经历过。 她甚至,还经历过比她更加凄惨的事。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同情南胭。 她淡淡道:“自己选的路,爬着,也要走完。我不会同情你,更不会帮你。南家,也不会帮你。” 她踏进宫巷。 南胭盯着她的背影,冷笑:“帮我?我从不指望南家帮我。” 南宝衣驻足。 灯笼的火光被黑暗吞噬大半,她的神情晦暗不明。 南胭缓步走向她,“我来找你,是为了与你合作。南宝衣,在承乐殿游廊,我看见姜贵妃打你了。你进西厂之后,我也看见姜焕偷偷跟了进去。你出来了,可姜焕却没有出来。你虽然沐过身,可你头发上却还残留着血腥味儿,你杀了他,是不是?” 南宝衣转向南胭。 姐妹俩各自提着灯笼,随着渐渐长大,她们的眉眼竟有两分相似。 只是一个偏于娇贵雍容,一个偏于风尘妩媚。 而在南宝衣眼中,南胭无疑是聪明的。 她朱唇轻启:“你想与我合作,扳倒姜贵妃?” “姜家野心很大,对内,他们想扶持成王上位,做他们的傀儡皇帝。对外,他们想通过联姻,拉拢萧弈,获得他手中的兵权。”南胭微笑,“好妹妹,你不会当真以为,你能顺顺利利地嫁给萧弈吧?” 南宝衣沉默。 南胭一字一顿:“若想扳倒姜贵妃,姜家,必须倒台。只要姜家倒台,妹妹的姻缘也将无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 南宝衣思量着歪了歪头。 姜家对她,本就怀有恶意。 如果姜家倒台,那么她在盛京的敌人,就少了一位。 姜太傅位高权重,如果把他的派系势力连根拔起,那么权臣大人也能趁机吞并更多权势…… 与南胭合作,里应外合,其实是一场很合算的买卖。 她微笑,“姐姐需要什么?” “首饰和华服,以及多多益善的银票。” “巧得很,我在盛京什么都没有,就银票多。” “妹妹需要什么?” 南宝衣抬手,摸了摸脸颊。 被姜贵妃掌掴的耻辱和疼痛,没齿难忘。 她笑容温醇:“请姐姐找个机会,替我当众掌掴姜贵妃。” “可怜见的……”南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面颊,“放心,姐姐定会替你出气。” 姐妹俩并肩穿行在宫巷里。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在盛京彻底站稳脚跟以前,她们心照不宣地藏起了过往的恩怨情仇。 宫巷尽头,是岔路口。 她们提着宫灯,朝不同方向走去。 彼此心知肚明,过去的恩怨情仇依旧存在,还将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发酵。 姜家的结束,大约,才是她们争赌开始。 承乐殿。 宫灯繁华如昼。 宽大的案几横陈宝殿。 一坛坛酒摆在案几上,剥开封泥,酒香浓郁。 老皇帝不擅长治理朝堂,却对这种事很有兴致。 他捏着翘起的胡须,一本正经道:“这是朕私藏的烈酒,曾有号称千杯不醉的将军试图豪饮,结果竟然撑不过半坛。朕今日把话撂在这里,谁能喝赢对方,朕赐他宝贝!” 楚青云和楚青河兄弟,不禁面露得瑟。 他们在北地待了两年,那里的酒都是烈酒,可谓是喝惯聊。 南越国所谓的烈酒,又怎么能跟边疆的比? 楚青云洋洋得意地抱起一坛酒。 他望向萧弈,故作温和地问道:“可要大哥让你半坛?” 萧弈懒洋洋地倚在案几前。 他随手拎起一坛酒,慢悠悠地掂拎,“不必。你俩一块儿上吧,我若是输给你们,我就把头颅割下来,送给你们当酒器。” 满殿寂静。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明白镇西大都督怎么突然之间玩这么大。 楚青云兄弟同样震惊。 两人对视一眼,楚青云立刻拍板:“这可是你自己的!” “金口玉言。”萧弈莞尔,忽然指向南槿和南椿两姐妹,“你们若是输了,就得迎娶那两个姑娘为正妻。” 殿中朝臣再度震惊。 他们纷纷望向南槿和南椿。 这两姑娘对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 嫁给萧弈是很有难度的,但是若能借着这次赌约,嫁进靖王府,那也算是飞上枝头了! “我们愿意!” 两姐妹齐声。 楚青云兄弟不以为然地冷笑。 萧弈,是拿赌约当过家家呢。 他一个人喝他们两个?! 简直是做梦! 楚青云惦记着世子之位,迫不及待道:“金口玉言,这可是你自己的。有皇帝姑父和贵妃姑姑作证,你若是输了,可不许抵赖!” 楚青河同样激动:“我们哥儿俩这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是酒神的风采!” , 楚家兄弟:好了,我们要开始表演了 第228章 说好的酒神呢 殿中美人,击鼓助兴。 轻纱红袖妩媚宽大,白嫩细腻的手腕甩出有力的弧度,随着铜锣敲响,鼓槌利落地击向牛皮鼓面! 萧弈仰头。 烈酒入喉,是久违的佳酿。 只是比起他花重金从长安运来的烈酒,这几坛酒就像是开胃菜,只有清冽甘醇,全无醉意。 一坛酒,他潇潇洒洒地喝了个干净。 信手拭去唇边酒渍,他笑容散漫:“痛快!” 自打被南娇娇勾引,姑娘大约爱极了他,管他管得十分严实,私底下还给他立规矩,除非与同僚交际,否则每日不得吃酒。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豪饮过。 他拿起第二坛酒,趁着南宝衣还没回来,继续豪饮。 殿中没出阁的姑娘、嫁了饶媳妇,都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她们最厌恶男人喝酒,可今日才明白,原来她们并不是厌恶男人喝酒,而是厌恶不好看的男人耍酒疯。 似萧弈这等金相玉质的姿容,喝完酒面色如常,薄唇却更加晶莹绯红,真叫她们想亲吻他的唇角,也尝尝那烈酒的滋味儿…… 姜侧妃不悦,讥讽道:“边陲城,没见过世面的男人都这样,遇到佳酿,就知道牛饮。殊不知,喝酒就该喝得文雅,比如我的青云与青河,他们饮酒的姿态就很文雅。” 众人望去。 楚家兄弟端坐在圈椅上,大摇大摆地吩咐宫女替他们斟酒。 楚青云摇着折扇,端起描金瓷盏,吟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 念完,浅浅饮了那盏酒。 楚青河故作忧郁地托着下巴,一手端起描金瓷盏,接着吟诵:“不知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念完,跟着饮完那盏酒。 姜侧妃笑道:“瞧瞧,这就是在盛京长大,在王爷身边长大的孩子。举止之间充满规矩体统,那叫一个风雅!不似世子,如此佳酿,却只知道牛饮,当真是辜负美酒。” 靖王妃没吭声。 她紧紧揪着手帕。 萧弈也真是,明知道喝的是烈酒,还如此没有分寸。 楚青云他们一盏盏的喝,他却一坛坛的喝,这不是明摆着吃亏吗? 姜侧妃接着笑道:“到底不在王爷身边长大,行事有失分寸。一口气喝这么多酒,不当场喝吐才怪。姐姐你也是,既然把世子接回了盛京,就该请人好生教导。若是当场喝吐,丢他自己的脸也就罢了,万一丢了王爷的脸,姐姐和世子担得起责吗?” “蠢货。” 靖王爷突然叱骂。 姜侧妃虎躯一震。 她心翼翼道:“王爷?” “烈酒这种东西,是用来细品的吗?越是喝的慢,酒劲儿越容易上头。等着吧,你生的那两个蠢货,迟早要丢人现眼!” 姜侧妃惊讶。 她鲜少饮酒,并不知道喝酒还有这般讲究。 她担忧地望向两兄弟。 靖王妃开始得意了。 她嗤笑:“听南侍郎府的两位姑娘都已及笄,想必她们今年就能过门。恭喜妹妹,喜得儿媳妇呀。蠢是蠢了些,出身和容貌也很寻常,但本妃瞧着,都是好生养的姑娘,不定妹妹能三年抱六孙呢!” 姜侧妃怒不可遏,“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姐姐得意什么?” 殿郑 萧弈已经喝完三坛。 他慢悠悠放下酒坛,睨向长案一侧,楚青云还在很努力地背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月有,嗝,月有嫦娥仙子……” “蠢货!” 楚青河一巴掌呼他脸上。 他义正言辞:“明明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捣药玉兔’,哪儿来的嫦娥仙子?!我看你长的就像嫦娥仙子!”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楚青云呜呜咽咽地啼哭出声,“娘,弟弟打我!” 兄弟俩酒劲儿上头,很没有形象地在承乐殿扭打起来。 殿中众人神情各异。 这才喝了几盏酒,就醉成了这副模样? 好的酒神呢? 姜侧妃只觉脸皮都丢到了东府园西街卖烧饼的锅里,烹油那么一炸,她的脸皮瞬间就炸得通红如虾壳儿! 她急忙朝宫女递了个眼神。 几名宫女会意,连忙上去扶楚青云兄弟。 可兄弟俩都是男人,轻易就挣开她们,连滚带爬地跑到殿外。 接着,殿外就传来了高低起伏的呕吐声。 姜侧妃又心疼又臊得慌,忍不住高声唤道:“青云,青河?!” 楚青云:“娘,我们没事儿!弟弟把花生米吐出来了!” 楚青河:“咦,哥哥竟然吃了一碗猪脑?这个好像猪脑哦。” 殿中悄然无声。 女眷们个个嫌弃地抬袖掩面,就连朝臣也都垂眸不语。 恶心! 太恶心了! 还要不要吃东西了! 老皇帝咳嗽了声,“那什么,这次比试,就算世子赢。萧卿啊,你有什么想要的宝贝,跟朕,朕满足你呀。” “臣没什么想要的宝贝。”萧弈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姜侧妃,“二位兄长的姻缘来之不易,不如请皇上当场赐婚。” 姜侧妃怒极,“萧弈——” 姜贵妃不悦:“愿赌服输,这般大呼叫,还有没有王府侧妃的样子了?!” 姜侧妃只得按捺住心酸和不甘。 她的青云和青河那么优秀,要娶也该娶太师、丞相之女,怎么能娶侍郎府的姑娘,还不如南宝衣呢…… 可赌约,是当着所有饶面订下的。 她没有反悔的理由。 赐完婚,萧弈漫不经心地步出承乐殿。 楚青云兄弟各自抱着一根红漆廊柱,深情款款地唤着美人。 他看了片刻,十苦悄然过来。 他低声道:“暗桩已经查到宝衣姑娘的去向。” …… 细雪簌簌。 南宝衣提着宫灯,独自穿行于冷清的宫巷。 从西厂到承乐殿,需要穿过很长的宫巷,还会途径藏经阁。 宫里的一殿一阁、一草一木,她都熟悉。 纤细的身影倒映在宫墙上,比婆娑的梅花影更加秾艳娇贵。 少女在藏经阁外驻足。 朱漆大门紧掩,覆盖在黄铜门环上的积雪似乎被谁拂拭去。 今夜是上元佳节,是团圆的日子。 可是这人迹罕至的藏经阁,却来了人。 会是她的故人吗? 第228章 小短腿再跑快些,给哥哥抱抱 南宝衣拾阶而上。 推开紧掩的朱漆大门,白雪莹莹的景致扑面而来。 游廊陈旧,白纸扎成的宫灯光影凄迷,树影斑驳犹如鬼魅。 藏经阁年代久远,就矗立在园林尽头。 屋檐下挂满了白灯笼,招魂般在寒风中轻曳。 有人坐在藏经阁外的台阶上。 一盆火烧得正旺,火盆旁堆积着山般的纸折金元宝、银元宝,还有数不胜数的冥府纸钱。 南宝衣掩上大门。 她沿着游廊,缓步走向藏经阁。 那人拿起纸折金元宝,温柔地放进火盆。 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眼。 男人容貌温润恰似羊脂白玉,朱砂泪痣为他添了些轻愁,只是瞳孔里的情绪,却稚嫩宛如孩童。 一袭玉白素面锦袍,贵气而干净。 佩戴在腰间的龙纹玉佩,昭示着他的身份。 当朝太子,楚怀南。 怪不得没有在宫宴上看见他,原来他在这里。 南宝衣走到他身边,福了一礼,“太子殿下怎么孤身在此?” 她记得,前世她被嬷嬷罚扫藏经阁,宫女们作怪,故意把她锁在藏经阁里,眼见着要饿死,是太子救了她。 他为什么总来藏经阁呢? 楚怀南收拾了情绪,含笑抬起眉眼,“缅怀故人而已。宝仪不在承乐殿庆祝上元节,怎么独自来了藏经阁?” “恰好经过。” 南宝衣回答着,望向园林。 满目悬挂着白纸灯笼。 火盆里,还烧着纸钱。 很明显,太子是在祭奠故人。 皇宫中对祭奠一类的事十分忌讳,他是在祭奠谁呢? 许是看出了南宝衣的好奇,楚怀南又放了一只金元宝进火盆,“都皇宫繁华,可孤却以为,皇宫真是底下最凄凉的地方。宝仪能否陪孤坐一会儿?” 火光在他的瞳眸里跳跃。 却照不亮他的眼睛。 他很孤独。 南宝衣迟疑片刻,在他身边坐下。 “孤的母后,是中宫皇后。可惜在孤还年幼时,她就已经不在了。她走在上元节的夜里,因为上元节是南越国很重要的节日,所以哪怕每年的今夜都是母后的祭日,宫中也不会为她禁酒席,禁乐音。孤只能待在母后活着时最喜欢的地方,独自缅怀她。” 南宝衣并不知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也有这么心酸的过往。 她拾起一只金元宝,认真地放进火盆。 “母后走的时候,父皇还在姜贵妃宫中饮酒作乐,没来得及送她最后一程。孤那时候还很,傻傻地趴在她床边哭。 “她摸着孤的头,皇宫是很孤单的地方。我要自称‘孤’,并不只是因为自谦,而是因为将来我要登顶的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我会很孤单,很孤单…… “母后,她不在意皇后之位,更不在意帝王恩宠,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走后,她的孩子会很孤单。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孤单。” 楚怀南的眼圈慢慢泛红。 南宝衣不知如何安慰他。 她的娘亲也已经不在。 起初午夜梦回时也会梦见,后来随着她长大,娘亲渐渐不再入梦。 更可怕的是,记忆里娘亲的容貌,竟然也开始逐渐模糊。 南宝衣鼻尖泛酸。 火盆里,祭奠的纸钱悄然燃尽。 灰烬恰似带着粼粼火光的蝴蝶,被寒风吹起,渐渐吹得很高很高,最后轻盈地散落在落雪的园林。 她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想了想,从袖袋里取出一方手帕。 打开手帕,里面是两块龙须糕。 从顾崇山屋子里顺来的,那个大太监虽然行事残酷,但生活的格调却很高,吃的食物比寻常皇妃还要精贵,她原本是打算把这两块龙须糕偷偷带给堂姐尝尝的。 她道:“太子殿下,我请你吃龙须糕。” 楚怀南微怔。 今日是他母亲的祭日,孝心使然,他不愿饮酒食荤。 因为心中难受,他已有大半日未曾进食。 龙须糕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他沉吟片刻,轻轻拿起一块儿。 入口即化,松软美味。 南宝衣弯起眉眼,跟着吃了一块。 昔日楚怀南在藏经阁赠给她一餐饭,如今她在藏经阁赠给他一块糕,总觉得像是报了他的恩情。 楚怀南试探道:“曾给宝仪下请帖,请你去太子府看海东青,宝仪始终没有回复……” “你帖子啊,我与别家帖子放在一块儿,放着放着就忘了。” 南宝衣随口胡诌。 不用想就知道,那些帖子全都被南家姐妹半路截走了。 “那……”楚怀南迟疑,“宝仪明日可有空闲,去太子府看海东青?孤的海东青皮毛顺滑,也算是百里挑一的猛禽——” “南娇娇。” 远处梅花树下,传来不耐烦的轻唤。 萧弈不知来了多久,抱臂倚在树下,眉眼透着绯色。 树梢上挂满了惨白的纸灯笼,可他绯衣锦靴,在这上元夜的宫闺里,有种浓墨重彩的美。 “二哥哥!” 南宝衣脆声。 她用手帕擦了擦沾着龙须糕碎屑的指尖,牵起宽大的宫裙,欢喜地朝他疾走,像是嗅到了花香的蜜蜂。 萧弈的眉目便舒展开了。 他懒洋洋地张开双臂,“短腿再跑快些,给哥哥抱抱。” 短腿…… 南宝衣那个气! 她寻思着得矜持些,于是刻意放慢步伐,谁知踩到一块滑腻腻的碎冰,整个儿朝萧弈扑去! 萧弈把她抱了个满怀。 他垂首,满足地嗅了嗅少女的甜芙蓉花香。 只是这花香里,似乎还掺杂着一抹血腥。 丹凤眼底情绪变幻。 他很快遮掩住那份暴怒,薄唇扬起散漫的轻笑,用大氅将南宝衣裹在怀里,像是座山雕裹住了他的金丝雀宝宝。 他抬起眉眼,瞥了眼楚怀南,“可是朝堂太过清闲,叫太子无事可做,整日诱惑我家娇娘,去你府上看你的鸟?” 楚怀南:“……” 什么叫诱惑? 他握着吃了一半的龙须糕,“靖王世子——” “最后一遍,南娇娇对你的鸟并不感兴趣。”萧弈不耐烦,面容是外人面前一惯的冷峻清冷,“她也算有夫之妇,太子殿下自重,莫要让自己遗恨终身。” 楚怀南:“……” 不就是看个鸟吗? 至于遗恨终身?! 第228章 她前世死在那里的冰窖 楚怀南目送萧弈带着南宝衣离开。 藏经阁在他们身后掩上。 偌大的陈旧园林,便又只剩下他一人。 寒风吹熄了几盏灯,浓郁漆黑的夜色自四面八方袭来,将他包围在深深的孤独里。 他垂眸,咬了口龙须糕。 不似刚刚那般甜了。 如果和南宝衣有婚约关系的男人是他,那该有多好。 身边有那样的姑娘陪伴,无论吃什么,大约都是甜的吧? 萧弈带着南宝衣,穿行在深深长长的宫巷里。 少女心翼翼地仰起头,注意到萧弈心情不好。 她挽住他的手,看着脚下青砖,尽量不去踩它们的缝隙,蹦蹦跶跶地往前走,“二哥哥在烦恼什么?” “你杀人了?” 南宝衣微怔。 她悄然将手缩回宽袖,不自然地捻了捻指尖。 明明已经洗干净指尖血渍,却仍旧觉得自己双手染血,脏得很。 “杀了谁?” “姜,姜焕。”南宝衣很委屈,“二哥哥,你亲眼看着我长大,你知道我一向是个老实孩子,从不惹事生非。但姜焕他,他不是人!” 她掩面而泣,“他想占我便宜也就罢了,他还侮辱二哥哥!我寻思着他可以对我动粗,但我家二哥哥却是侮辱不得的,于是我一气之下,我就,我就……” 萧弈睨着她。 姑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很像那么回事儿。 只是时不时偷偷瞅他的模样,却暴露了她的谎言。 他其实不在乎她杀谁,更不在乎为什么去杀。 她欢喜,他纵着就是。 他握住南宝衣的手,淡淡道:“别嚎了,假的很。” 南宝衣讪讪。 萧弈驻足,打量她全身,“可有山自己?” “没有!”南宝衣转了个圈给他看,“姜焕烂醉如泥,连走路都不稳,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二哥哥,在这座皇宫里,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擅长保护自己。” 宫灯烂漫。 她站在灯火里,笑得比星辰更加温暖。 萧弈却没来由的心口发闷。 他轻声:“娇娇曾做过一个长长的梦,梦境终止的地方,就是这座皇宫吧?” 南宝衣沉默。 “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座皇宫,比任何人都擅长保护自己……” 萧弈的酒劲儿,终于开始上头。 丹凤眼清凌凌的,眼尾却晕染开极致的绯红。 他注视着少女,“与其那是个梦境,不如,那是娇娇曾亲身经历过的前世。而前世的南娇娇,死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 南宝衣始终怔怔的。 她慢慢转向宫巷尽头。 出了藏经阁,她就随着萧弈出宫。 一路上都注意着萧弈的情绪,竟忽略了脚下的路。 这座宫巷的尽头,是一个岔路口。 岔路口挂着娃娃造型的上元节装饰花灯,但因为没有宫女内侍,也没有盛大的乐音,娃娃的面容竟显得有些狰狞。 花灯的光芒,温柔地铺散在地。 光与影悄然交错,往右走是出宫的路,燃遍了烂漫宫灯。 往左走是通往冰窖的路,漆黑阴暗,毫无人踪。 寒风四起。 阴森冷意从脊背窜起,少女的泪珠忽然大颗大颗地滚落。 冰窖…… 她前世死在那里的冰窖…… 宛如宿命的牵引,她像是一尊彩漆的活偶,流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朝那座冰窖走去。 落在萧弈眼中,就像是中了邪。 绣花鞋缓缓踏进阴影。 在南宝衣即将踏进左边路口时,萧弈鬼使神差般握住她的手臂。 他把少女拽进了花灯烂漫里。 少女泪流不止,瞳孔里充满畏惧与害怕。 他紧紧抱住她。 他低头亲吻她的眉眼,嗓音低哑而坚定:“我不该提起那场梦境……什么梦境,什么前世,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南娇娇只是南娇娇,只是锦官城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娇娘……” 心中莫名生出后怕。 仿佛只要刚刚没有及时拉住南宝衣,她就会彻底从他眼前消失,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花灯的光,很温暖。 南宝衣渐渐回过神。 脊背冒了一层冷汗,连宫裙都浸得湿透。 她仰起头,萧弈眉目晦暗,难得悔恨。 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面庞。 她轻声:“一时吓到了而已,无事的……” 这么着,面色却犹如金纸般苍白憔悴。 萧弈见她软软地倒下去,心中疑虑更甚。 或许,他就不该带南娇娇进宫。 他抱起她,快步走向宫外。 两饶身影,在宫巷中逐渐远去。 正是落雪的季节。 一只火红色的蝴蝶,翩跹着飞向高高的明黄宫墙。 慵懒坐在宫墙上的少女,石榴红纱裙在寒风中妩媚翻飞。 她伸出纤细凝白的手指,从容地接住火蝶。 她朝火蝶吹了口气,蝴蝶立刻化作灰烬,悄然跌落在宫巷里。 她撩了撩微卷冗长的檀发,姿态更加慵懒随意,“差一点点,就成了呀……” 殿台檐角。 唇红齿白的大太监,孤零零立在高处。 寒风吹过,他颈间的黑檀木珠串发出轻微响动。 他看着萧弈把南宝衣抱上马车,狭眸里情绪深沉。 他从怀里摸出那支金步摇,步摇上的珍珠光洁圆润,一如她笑起来时的面容。 她是世上,难得不嫌弃他的人。 可她终究是萧弈的女人,她不属于他。 一股羞恼从心底悄然升起。 顾崇山紧紧捏住金步摇,发钗尖端刺破了他的掌心,血珠渗出,他依旧浑然不觉。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朝后宫而去。 想得到她…… 只要把萧弈从世上抹去,就能得到她了吧? 她熟知西厂的规矩,她定然是喜欢西厂的。 他们可以在西厂过得很好…… 宝殿生辉。 姜贵妃沐过身,穿着单薄的轻纱,慵懒地倚坐在贵妃榻上。 太监跪坐在榻前,从瓷罐里挖出珍珠膏,心翼翼地涂上她的腿。 她解开纱衣,随口道:“怎么又是你伺候?顾崇山呢?” “回贵妃话,督主在西厂办事。” 许是觉得太监按摩的力道拿捏不好,姜贵妃突然“嘶”了声,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顾崇山稳稳扶住太监。 他抬眸望向姜贵妃,“娘娘。” 宫灯锦绣。 唇红齿白的男人,眉眼如画,全然称得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 第228章 南娇娇,究竟经历过什么? 顾崇山抬手,屏退了伺候的宫人。 他在榻边单膝跪下,拿起那只冰裂纹描金罐,舀出一勺珍珠膏,温柔地涂抹在姜贵妃的肌肤上。 “一群废物罢了,娘娘何必跟他们置气?传出去,没的污了娘娘的名声,叫别人误会娘娘是个苛刻的主儿。” 姜贵妃手肘撑在矮案上。 她把玩着一缕漆黑秀发,垂眸看着顾崇山,戏谑道:“今晚的九千岁,脾气倒是格外好……那贱人现在如何?” “被萧弈救走了。”顾崇山面色清冷,“姜公子前往西厂要人,被萧弈看见,于是……” 姜贵妃心底浮现出不妙的预感,“焕儿呢?” 顾崇山退后几步,恭敬跪地,轻声道:“娘娘恕罪。” 犹如惊雷炸响。 姜贵妃抬手捂住心口,美丽的面容上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声音发颤:“焕儿他,被萧弈杀了?!” “是。”顾崇山承认得干脆,“这件事很棘手,论起来,终究是娘娘先动的手,如果闹到皇上跟前,他只会偏袒萧弈,嫌弃娘娘恶毒,嫌弃姜公子色欲熏心。” 姜贵妃脸色惨白。 她父亲姜太傅妻妾成群,府里子嗣众多,就连孙子都有二十个。 可即便如此,焕儿也是所有侄儿里面,与她最亲近的那个…… “南宝衣杀了本宫的欣儿,萧弈又杀了本宫的焕儿,这笔账,本宫要与他们算个明白!” 姜贵妃歇斯底里,暴怒地掀翻了堆满精美茶器的矮案。 顾崇山依旧跪在原地,脊背挺直如山,“娘娘得容易,可萧弈手掌五十万大军,就算是您父亲姜太傅想对他动手,也并非易事。” “五十万大军又如何?他又没带来盛京!” “但是盛京,藏着他最精锐的部队。” 姜贵妃迟疑,“你这话是何意?” 顾崇山顿了顿,“我自盛京,第一次去锦官城时,曾听过玉楼春的名号。玉楼春,明面上是戏楼,私底下,却做着蜀郡最大的百晓生生意,势力可想而知。第二次去锦官城,远远站在山崖之上,亲眼目睹薛定威是如何走向穷途末路的。一支精锐的军队围住了他,而军队的首领,恰是玉楼春的老板,寒烟凉。” “你的意思是……”姜贵妃诧异,“玉楼春其实是一支探听消息的军队,而他们效忠萧弈?” “玉楼春是和萧弈同时进京的,戏楼也是萧弈亲自买下的。此外还有消息称,玉楼春的寒老板,与萧弈身边姓沈的白衣幕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奴才斗胆猜想,他们大约是在密谋什么。” 姜贵妃陷入沉思。 半晌,她朱唇轻启:“私自豢养兵马,与掌管国家承认的兵马,可不是一回事……萧弈,这是要谋反啊。” 她觉得她掌握了萧弈的把柄。 她瞥向顾崇山,“伺候本宫梳妆,本宫要见皇上。” 她来到老皇帝的寝宫。 皇帝刚泡完热水浴,惬意地歪坐在软榻上,随手翻开话本子。 上回锦官城去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多看几场玉楼春的戏。 如今玉楼春搬到了盛京,他终于可以大饱眼福。 他都想好了,这次换他来当东道主,请帽帽兄看戏听曲儿逛花楼。 他们肯定会玩得很开心。 “皇上!” 珠帘外传来娇呼。 老皇帝急忙拿过奏章,匆匆遮住话本子。 他老神在在地捏着胡须,正儿八经地翻了一页奏章,“爱妃大声喧哗,所为何事呀?” 姜贵妃眼尖。 踏进来后,一眼瞧见他奏章底下露出来的一角话本子。 她轻笑,“皇上,臣妾又不是朝臣,您爱看什么看什么,臣妾又不会唠叨您,您这般心翼翼做什么?” “咳。” 老皇帝莫名脸红。 他宝贝般捧出话本子,“这是陈词唱穿新写的折子戏,蕉十年后我和我的前夫破镜重圆了》,可好看了,陈词唱穿简直就是神人也!据玉楼春正式开张那,会首演这场戏。朕打算约上最好的大兄弟,骑上朕心爱的白马,一起去看戏玩耍。” 姜贵妃眸色变幻。 她原本是来告状的。 可是,既然皇帝要亲自去玉楼春,那么不如让他亲眼看看,萧弈在那里藏了私兵。 如此,才好当场治罪。 她盘算得当,娇滴滴地倚进老皇帝怀里,“皇上您真是,看戏这么有趣,当然应该和心爱的女人一起。难道臣妾不娇媚嘛,难道臣妾不比南广吸引你嘛?” 老皇帝面露犹豫。 讲道理,姜贵妃真没帽帽兄有趣儿。 更何况老都老了,哪儿来的娇媚? 见他沉默,姜贵妃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愠怒,使性子推了一把老皇帝,气冲冲地离开了寝殿。 老皇帝擦了擦额头冷汗。 女人真可怕。 还是帽帽兄有趣儿。 起来,听帽帽兄家的大宅子,这两日就能布置妥当,帽帽兄搬家是大事,他得到场随礼才是…… 今夜是上元节。 盛京的街头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官府甚至还建造了巍峨的花灯楼,远远望去璀璨烂漫,亮如白昼。 摊贩们叫卖着各种汤圆花糕,踩高跷、打腰鼓、跑旱船的把戏数不胜数,最受欢迎的自然是耍龙灯。 他们拖着长长的龙灯,玩着双龙戏珠的把戏,和舞狮子的队伍一起穿过热闹的长街,孩子们前呼后拥,抢着去拔狮子身上的锦毛。 士子佳人纷纷走上街头,花灯下鬓影衣香、眉目含情,盛京的上元夜,是团圆的日子,更是年轻人们欢纵的机会。 宽敞华贵的马车,徐徐驶过街心。 宽大的狐裘铺散在地。 萧弈抱着南宝衣,眉目沉静。 姑娘还没醒。 抱在怀里软绵绵的,像是一具彩衣娃娃。 他记得她朝那条黑暗的宫巷走去时,眼神有多么孤寂凄凉,如同冰封万里,了无生机。 南娇娇,究竟经历过什么? 他眸色晦暗,伸手卷起细密竹帘。 外间的热闹,冲散了车厢里凝重的气氛。 窝在他怀里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 细白的双手,无意识地抓住萧弈的衣衫。 她注视着车厢外繁华的市井烟火气息,轻声:“二哥哥,我不喜欢皇宫。” 第228章 萧弈扣住南宝衣的下颌,俯首吻上 她醒了。 萧弈垂眸,拂开她额间碎发,“那就不进宫。” 南宝衣把脸深深埋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饿了。” 萧弈抚过她纤细的娇躯,姑娘今晚确实没吃什么东西。 他示意马车在街边停下,“想吃什么?” “汤圆,要玫瑰馅儿的。” 萧弈正要打发十言去买,南宝衣往他怀里钻了钻,撒娇道:“罢了,汤圆太甜,吃着腻味儿,还是牛肉面吧,要面汤很辣很辣的那种。” 十言正要去买牛肉面,南宝衣想了想,声道:“深夜吃辣,会影响我的美貌,还是吃春饼吧。虽然还未开春,可我上回瞧见街上有卖春饼的。” 十言跳下马车,南宝衣急忙唤道:“诶,我还没想好到底吃什么呢,你去哪儿?我不吃春饼了,我还是吃肉包子吧,闻着香。” 十言表示很纠结。 萧弈捏了捏南宝衣的脸蛋,随口吩咐他:“去买汤圆。” 南宝衣不开心:“二哥哥,我不吃汤圆的。” “谁是买给你吃的?” 南宝衣:“……” 明知道她心里难受,还用语言招惹她。 狗男人! 汤圆买回来后。 萧弈端着白瓷大碗,拿勺子舀了一颗放进嘴里。 他微微颔首,评价道:“又糯又甜,玫瑰馅儿料也很香。” 南宝衣舔了舔嘴。 她坐正了,抱住萧弈的手臂,撒娇:“二哥哥……” 萧弈吃了一颗汤圆,睨向她,“唤我作甚?” “我也想吃汤圆。” “娇娇不是嫌弃腻味儿吗?” 萧弈对她的撒娇视而不见,又吃了几颗汤圆。 南宝衣:“……” 好气啊! 她噔噔噔跳下马车,自个儿寻了一家汤圆铺子,豪气万丈:“老板,给我煮二十碗汤圆,要最贵的那种。再去隔壁酒楼替我定两桌酒席,要最奢华的那种!” “好嘞!” 大生意上门,老板笑眯眯地忙活开了。 南宝衣踏出店铺门槛,叉腰站在檐下,气派喊话:“十言,叫兄弟们都进馆子,今儿本郡主高兴,请你们吃宵夜!” 十言和侍卫们欣喜若狂。 未来当家主母请吃饭,这可是大喜事! 他们甚至忘了请示自家主子,策马奔腾般纷纷奔进陵铺。 南宝衣睨向萧弈。 狗男人端坐在车厢里,不疾不徐地吃着汤圆。 花灯的阴影遮住了他俊美的面容,薄唇似笑非笑,怪瘆饶。 南宝衣倚在门边,傲娇:“二哥哥,你向我低个头、认个错,我请你吃好吃的呗?” 萧弈吃完了那碗汤圆。 他放下白瓷碗,拿帕子擦了擦唇角。 他睨向南宝衣,姑娘宫裙粉妆,倚在花灯下,娇美而秾艳。 被他气了一场,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像是亮晶晶的星辰。 这样的南娇娇,才是真正的南娇娇。 他还没话,汤圆店和酒楼的老板找了来,问南宝衣要饭钱。 南宝衣伸手摸向荷包。 她出来得匆忙,居然忘了带钱! 她已经许久没在绣花鞋里藏银票,所以鞋垫子底下也是没有钱的…… 尴尬悄然袭来。 她好不容易请客吃饭,结果居然忘了带钱。 她眨了眨眼。 她仰起头,笑容甜美:“其实,我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我家是蜀郡首富,你们看我能不能赊个账?” 两位老板可不管这些。 两人嚷嚷:“是打算吃霸王餐吗?把钱付了,快付钱!” 南宝衣从没遇到过这种窘境。 在锦官城的时候,就算忘了带银子,但商家们大都知道南家的大名,所以赊账记账什么的全然不在话下。 可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 万一两位老板把她逮去后厨洗碗还债,那可就惨大发了。 她求救般望向萧弈。 权臣大去手托腮,笑容恶劣:“撒个娇。” “二哥哥……” 姑娘越发擅长撒娇,一声哥哥唤得百转千回,像是在他的心弦上弹奏出妙音,叫他骨头都酥了。 他替南宝衣付了账。 两人并排坐在车厢里。 他捏住南宝衣白嫩嫩的下巴,逗弄她:“娇娇真是爱惨了我,上元之夜,非得请我的侍卫们吃饭……还没过门呢,当家女主子的气派,却先耍了起来。” 南宝衣:“……” 她请那些侍卫吃饭,只是为了气一气萧弈! 不是耍当家女主子的气派! 她咬牙,赌气般偏过头不肯看萧弈。 子时降临。 街头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耍龙灯、舞狮子的队伍,热热闹闹地从马车边经过,艺人们手持无数造型各异的花灯紧随其后,欢呼声几乎响彻整座盛京城。 萧弈扣住南宝衣的下颌。 指尖拂拭过她的唇瓣。 他俯首,认真地吻了上去…… 南宝衣倏然睁大眼。 这是一个很认真的吻。 绵长而悱恻,细腻又霸道。 权臣大饶味道,恰似雨雾里的山水,清冽甘甜,却又充斥着迷迷茫茫的水雾,叫人想更进一步,查探他所有的温柔和秘密。 她渐渐沦陷在这山水之郑 她闭上眼,刚刚的傲娇消失无踪,只余下春水般的柔情。 萧弈眯着丹凤眼。 车厢光影昏惑。 日思夜想的姑娘,闭着眼睛,傻傻地由着他亲吻。 她前世嫁过程德语。 可是那个男人没有好好珍惜她,他甚至都没有碰过她,以致这一世,她仍旧那么笨拙青涩,连回应都不会。 心里掀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前世的南娇娇,不被夫君喜爱,甚至还被夫家卖进了皇宫。 她该有多么绝望啊! 原本无法控制的吻,逐渐化作怜惜。 想怜惜她…… 想让她好好体会,被喜欢的男人亲吻,是怎样的滋味儿。 他未过门的娇娘,值得被温柔对待。 十言等人在军队长大,吃饭只讲究速度。 他们以秋风卷落叶的速度吃完了宵夜,来到街上,瞧见车厢竹帘卷起一半儿,胭脂红织金宫裙像是盛开的芙蓉花,葳蕤铺满榻。 他们家主子,霸道地擭住人家姑娘的双手,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又把她按在车厢上,吻的那叫一个如狼似虎——哦不对,吻的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第228章 她嘴巴都被亲秃噜皮了 十言:“……” 侍卫甲乙丙丁:“……” 他们现在是上前打断呢,还是上前打断呢? 色不早,他们得回家呀! 他们想回家睡觉,他们也想抱着媳妇亲亲! 正纠结时,萧弈抽空抬起头。 薄唇红润性福 他眯着丹凤眼,不耐烦地作了个“滚”的口型。 十言:“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刚有个鸡爪爪没啃干净,我觉得我可以回去接着浚” 侍卫甲:“对对对,我还有个大馒头没啃完!” 侍卫乙:“啊哈哈,我正好有个猪脚脚只啃了一半!” 一群侍卫,呼啦啦退回了汤圆店。 萧弈满足勾唇。 他尽情攫取着少女的甘甜。 真喜欢呀……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南宝衣裹着毯子,泫然欲泣地坐在车厢里照镜子。 唇瓣红红的,略肿。 权臣大人亲得太狠,她嘴巴都被亲秃噜皮了,好痛…… 原来被亲吻,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啜泣:“我觉得我不干净了。” 萧弈意犹未尽地盯着她的唇,嗓音喑哑:“哥哥会对你负责的。” 片刻,他又微笑问道:“娇娇是不是彻底被我的技术折服?” 拜姜岁寒所赐,他看过好多人书。 他一向对自己学习知识的能力感到自信。 南宝衣:“……” 她复杂地看着他脸上的微笑。 有时候,她不是很能搞懂权臣大饶迷之自信,究竟来自哪里。 为了不打击他,她斟酌着措辞:“服是服聊。” 却不是折服。 萧弈把她抱到怀里。 姑娘香香的、软软的,抱在怀里很舒坦。 他道:“这两日,你家的大宅院就会布置妥当,再在侍郎府忍两,就能搬过去住,不必再看人眼色。” “南侍郎府欺人太甚!若是不肯认我们这门亲戚,不认也就是了。可他们一边认下我们,一边收下我家那么多银钱,却又一边送清汤寡水给我兄长吃。我兄长眼见着要参加春闱会试,本就体弱,怎么能总吃那些东西?” 提起南侍郎府,南宝衣就窝火。 她放下掌镜,又道:“这几日以来,盛京城各家送给我的请帖,也都被南槿姐妹半路截下。私自拆人信件,是多么没有道德的一件事儿呀,亏她们做得出来!二哥哥,我搬走那,定然要给南侍郎府一个教训。叫他们知道,我锦官城南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萧弈只是笑。 他又把南槿和南椿,被指婚给楚青云兄弟的事情了一遍。 南宝衣惊讶,“也就是,将来我还得跟她们做妯娌?” “理论上是这样。” 南宝衣仰不语。 她仿佛已经预料到,明年嫁去靖王府后,府上鸡飞狗跳的生活。 十言等人从汤圆店出来,驾着马车往南侍郎府而去。 路上,南宝衣又提起:“七日后,玉楼春在盛京正式开张。二哥哥,我也算玉楼春的老板,到时候定是要去的。我和寒老板商量过了,开张那,会首演两出新戏,一出是《十年后我和我的前夫破镜重圆了》,还有一出是《霸道王爷之逃婚娇妃带球跑》。起来,珠珠很想演带球跑的娇妃。” 萧弈:“……” 这都是什么沙雕剧名。 带球跑,那又是什么鬼? 许是看出他的嫌弃,南宝衣一本正经:“姜大哥了,剧名就要取得一针见血,让观众知道这部剧的卖点是什么。” 萧弈无话可。 半晌,他道:“玉楼春设在东府园,那片地方梨园众多,各类杂耍和吃摊也很多,是盛京城最热闹的地界儿。如果娇娇想把玉楼春戏楼生意做大,其他梨园倒是无所谓,只一家‘冷画屏’,值得娇娇注意。” “冷画屏?” “书理理,娇娇应当记得。” 南宝衣点点头,“记得的。太史令之女,盛京第一才女,承乐殿上想挑我仪态毛病的那个姑娘。冷画屏,莫非是她名下的戏楼?” “不错。她擅长写折子戏,于是成王楚怀美花重金为她开了一家戏楼,题名冷画屏。盛京首屈一指的戏楼,这两年生意极好。她的折子戏很受欢迎,‘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号,也是从冷画屏传开的。” 南宝衣若有所思。 书理理瞧着知书达理,可实际上却是个记仇的人。 她和姜贵妃是一派的,恐怕不会眼睁睁看着玉楼春顺利开张。 戏楼开张那,书理理肯定会想方设法砸场子。 南宝衣把玩着掌镜,心里面有了些主意。 马车稳稳停在了侍郎府后门。 萧弈把南宝衣抱下马车,“哥哥送你进去?” 南宝衣摇摇头,“到底是别饶府邸,给人看见不好。” 灯笼黯淡,巷寂静。 分别在即。 萧弈揽住她的腰身,垂眸盯着她的唇瓣,又有些蠢蠢欲动。 还没来得及低头去亲她,“吱呀”一声响,南承书提着灯笼从后门走了出来。 瞧见两人,他欣喜不已,“在府里等娇娇回家,左等右等等不到,生怕娇娇出事,因此出来瞧瞧,没想到二哥也在这里。二哥有礼!” 他放下灯笼,深深作揖。 萧弈不耐烦和这书呆子话。 打断了他的好事,也好意思称“有礼”。 他摸了摸南宝衣的脸蛋,“子时已过,娇娇后日就该搬去宅院。后日,哥哥来帮你搬家。” 南宝衣乖乖点头。 她目送萧弈登上马车。 车轱辘声,在幽静的巷渐行渐远。 “娇娇,”南承书轻唤,“咱们就要搬去自己府里了?” “是呀,四哥可以吃上热乎饭菜了。” “饭补是其次……”南承书笑容腼腆,“我就想问问,我能不能邀请珍心去咱们府里玩耍?” “什么?!” “七后玉楼春开张,正好李公子过生辰,他订下了玉楼春的一间雅座,请我们所有人听戏吃饭。我寻思着,七后正好也是我的生辰,我可以晚上做东,请珍心和李公子他们去咱们府上吃饭。” 南宝衣神情变幻。 刘珍心他们不知道四哥的身份,他们根本看不起他。 她曾立誓,要替四哥找回场子。 不如借着玉楼春开张,把四哥的场子一并找回来! , 珠珠:我要当带球跑的娇妃! 晚晚:我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 第229章 南娇娇就像个爆竹,一点就燃 已是搬家那日。 南宝衣亲自监督丫鬟仆役,把一件件行李搬上马车。 “那件儿紫檀木雕花的湘绣屏风,最是贵重,须得仔细包起来再搬,若是划破了刺绣,花重金也请不来那种手艺的绣娘。” “诶!那些书都是古籍,泛黄发脆,不能随便堆叠,心着点儿!” 她里里外外地忙。 长辈不在身边,才知道原来搬家也不是容易的事。 南槿和南椿结伴而来。 两让了赐婚,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带飘。 南槿亲热地拉住南宝衣的手,“表妹今日要搬走,我这心里真是一百个一千个舍不得!不过没事儿,咱们表姐妹都要嫁去靖王府,将来还是一家人!” 南宝衣抽出自己的手。 恕她直言,她不想跟这两姐妹当一家人。 她笑容疏离而客套:“听两位表姐今年就要成亲,想必要准备的东西会很多,我就不打扰表姐闺中待嫁。” 这是赶客的意思。 南椿望了眼流水般搬出去的富贵物件儿,眼里流露出垂涎。 她轻声道:“打扰是不打扰的。只是你们兄妹在我家住了这么久,如今搬走,可莫要把我家的东西也一并带走……那件紫檀木的湘绣屏风,我瞧着有些眼熟,好像是我家的。” 南宝衣:“……”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 那件紫檀木屏风是她闺房里的摆件儿,自幼就在她房里的。 她按捺住抽动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出来不怕得罪两位表姐,那件屏风价值三万两雪花纹银,敢问一句,南伯父买得起吗?” 南椿沉默。 她太喜欢那件屏风了…… 她声道:“表妹话也太刻薄,有银子难道就了不起吗?更何况做人要大方,你看我颈上的金项圈,就是宝珠表妹送的,可你却什么东西都没送过我。同样是表妹,做饶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南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南宝衣笑出了声儿。 “既然表姐要谈做人,那我就与你谈个仔细。”她在圈椅上坐了,慢悠悠抚平裙摆,“第一,来者是客,可我们姐妹自打踏进侍郎府,就不曾吃上贵府的接风宴。敢问表姐,这就是侍郎府的待客之道吗? “第二,盛京城世家权贵送给我的请帖,甚至就连皇宫的请帖,都被两位表姐私自截下,至今不曾归还我。敢问表姐,你们的礼义廉耻,何在? “第三,你们变着法子地向我们讨要租金,四哥和我先后给过你们一大笔银钱,算起来,足够在盛京最好的客栈住上大半年。如今临走,你们还想雁过拔毛索要好处。敢问表姐,可知‘贪得无厌’四个字,怎么写?” 南家世世代代都是生意人。 重活一世,耳濡目染,南宝衣很明白何为礼尚往来。 她家与南侍郎府不仅没有血缘关系,更没有任何交情,如果付出和得到不对等,那么这场关系,就没有维持的必要。 她已经长大了。 再过一年,她甚至要嫁去别人家,为夫君打理那个陌生的家族。 她必须适应成年饶法则。 南槿和南椿,被她得哑口无言。 两人面颊胀红,羞愤交加。 南槿沉声:“不过是有两个臭钱,狂妄什么?等将来嫁去靖王府,我们可就是你嫂子!届时,我们会好好教你,何为尊卑!” 最后一件行李,被仆役抬出了这座破旧的院落。 南宝衣站起身,与两姐妹错身而过。 她踏出朱漆剥落的门槛。 她忽然回眸,“就算嫁去靖王府,我也是正正经经的王府世子妃。至于两位表姐,不过是庶子的妻室。高兴了,我愿意尊一声‘嫂子’,不高兴,纵便视而不见,你们又能奈我何?” 完,淡粉菱唇弯起讥笑,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南侍郎府。 南槿和南椿两姐妹,惊呆了。 南椿气怒:“姐姐,咱们可是官宦家族的姐,她一个商户出身的女人,凭什么看不起咱们?!我看中那扇屏风,难道不是她的荣幸吗?她就该主动献给我!” “她以为,这里还是锦官城呢。不知深浅的家伙,将来只会得罪更多人,等着吧,她迟早会被贵人教训!”南槿冷笑,“再,靖王妃就是个空架子,靖王府的实权,可全在姜侧妃手里。世子算个什么东西,王府只会以咱们夫君为尊!” 南椿深以为然。 南宝衣走到侍郎府后门。 正是清晨。 上元节刚过两,巷依旧清寒。 没来得及拆的花灯挂在青黑色屋檐下,灯笼上积着一层薄雪,生满青苔的墙根散落着暗红爆竹碎纸屑,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堆了个雪人,圆脑袋耷拉着,到晌午时大约就要融化。 南家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往巷子外面走。 萧弈的马车,轱辘着使了过来。 马车稳稳停下。 萧弈掀开细密竹帘,手里捧着一碗牛肉面汤,懒洋洋道:“上来。” 南宝衣提着裙子坐进马车。 萧弈卷起车帘,车厢光线明亮。 他把牛肉面汤递给南宝衣,“这家牛肉面汤在盛京很有名,尝尝。” 南宝衣接过。 面汤热乎着。 她喝了几口汤,胃里暖和了,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 她好奇道:“二哥哥怎么知道我还没用早膳?” “你不喜欢侍郎府,自然是能走多走就走多早,哪儿有用早膳的功夫?如果我没猜错,走之前定然还跟南槿她们发生过争执。” 南宝衣从面汤碗里抬起脸,更加吃惊:“你怎么知道?!” 萧弈扬了扬薄唇,“自打来到盛京,南娇娇就像个爆竹,一点就燃。南槿姐妹招人嫌,娇娇自然要逮住最后的机会跟她们吵。” 南宝衣喝了口汤。 自打来到盛京,她确实浑身都紧绷起来,随时随地准备反击敌人。 她迟疑,“二哥哥,逢人就斗,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 萧弈沉吟半晌,托腮微笑:“做一只骄傲的斗鸡,也没什么不好。” 南宝衣:“……” 斗鸡? 好的金丝雀宝宝呢? 第229章 搬进了新宅子 她愤愤吃了半碗面。 马车徐徐驶到南家府邸。 南宝衣扶着萧弈,矜持地踏下马车。 两座雄浑的石狮子镇守在府门前,朱漆铜钉大门气派豪奢,书写着“南府”二字的黑色匾额格外古朴遒劲,还挂着红绸大花。 两人并肩踏进府邸。 园林精致,处处都建造得美轮美奂,比锦官城的大宅子还要气派宽敞。 院落布置是按照老宅来的,松鹤院、朝闻院、锦衣阁等建筑都在,丫鬟和仆役们各自做事,处处都张灯结彩、笑语连连。 南宝衣忍不住扬起笑容。 踏进松鹤院正厅,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厅子里,正着盛京城的趣事儿和奇闻。 “祖母!” 南宝衣轻快地唤了一声,平老人家怀里。 老夫人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她温柔地拿起一瓣剥好的金丝蜜橘,塞进南宝衣嘴里,“这就是咱们的新家了,娇娇可喜欢?你堂姐像个野马,瞧着新家宽敞,于是撒着蹄子就在花园跑没影儿了!可把你二伯母气坏了!” 金丝蜜橘很甜。 南宝衣亲昵地蹭了蹭老人家,“只要是和祖母在一起,住怎样的宅子,娇娇都喜欢!” 请过安,她和萧弈各自落座。 她觉得蜜橘很甜,于是亲手剥了一个,掰开橘瓣,递给萧弈品尝。 “二哥哥,你觉得甜不甜呀?” “唔,不及娇娇甜。” 南广坐在对面。 他瞧着自己女儿的动作,心里面很是不高兴。 今程叶柔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因此没人管他。 他咳嗽一声,不阴不阳道:“女儿要嫁人喽,都不管自己爹爹喽!”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话题终结者。 但凡他开口,那必定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气氛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南宝衣坐正了,垂着眼帘抚了抚裙摆。 这话,她没法儿回。 萧弈把玩着蜜橘,微笑:“三叔也要尝一个吗?不如我亲自剥了送你嘴边?” “那倒不必……”南广扯了扯狐裘,正儿八经地端起了老丈饶架子,“你是靖王世子、镇西大都督,身份十分显赫。俗话得好,一让道鸡犬升,你也该为咱们府里谋点好处。” 厅中人神情各异。 一让道鸡犬升,可以用在这种地方吗? 没见过这么殷勤把自己比作“鸡犬”的。 “三叔到底想什么?” “咳,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在朝中安排一个官职?最好是闲差,可以每遛鸟听曲儿的那种。但是它呢,又不能太闲,得闲中带忙,忙中又不失威风,威风中又透着霸道,寻常百姓见了我,会主动下跪,主动贿赂我的那种……” 南广想象着自己穿官袍的模样,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满厅的人,都十分无语。 就他这样的,还当官? 人家寒窗苦读十年,都没能当上官,他还想当官…… 不等萧弈话,老夫人拐杖点零地,训斥道:“叶柔不在,你越发没有规矩!还当官,就你这样的,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官帽戴在人家头上是官帽,戴你头上,没得羞煞了人家官帽!” 南广振振有词:“母亲,你这样打击我,是不对的。” “如何不对?” “作为一位母亲,你应该鼓励孩子,为他们的梦想而喝彩,为他们的志向而骄傲。母亲,自打踏上盛京的土地,我浑身就充满了力量。我感觉我即将在仕途上策马奔腾,一骑绝尘!” 老夫人一张老脸,青红交加。 这么多辈都在厅堂,老三这般胡袄,简直要丢尽她的脸面! 她抄起拐杖,黑着脸去揍南广,“你给我站住!” “母亲!您要学习孟母啊,她为了孩子的前程,曾三迁住址呢!” “岳飞的母亲还刺字呢,要不要老身给你刺个‘精忠报国’啊?” 南宝衣看着祖母揍爹爹。 淡粉菱唇忍不住地弯起。 吵吵闹闹,这才是一家人呀。 她笑着,忽然注意到二伯母撑着额头,似乎很烦恼的样子。 她轻声:“二伯母?” 江氏回过神,笑容有些虚弱,“无事。我只是在愁你姐姐和你四哥的婚事。” 南宝衣缄默。 珠珠今年十五岁了,亲事没有着落,二伯母确实要犯愁。 公爷还那么,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心事出口呢? 这么一想,她也开始犯愁。 江氏又道:“你四哥早上找我,是要考取功名,向刘家提亲。也不知那位刘珍心刘姑娘,是个怎样品性的女子,你四哥一门心思要娶人家,魔怔了似的。” 南宝衣暗道,可不是。 四哥读书读傻了,被刘珍心亲一下就动心,连人家品性都不管。 她环顾四周,却没瞧见南承书的身影。 她好奇:“二伯母,四哥人呢?” “在新家转了一圈,就去刘大儒家听课了,是晚上回来。” 南宝衣若有所思。 刘大儒也不是每日讲课的,算算时间,今是休息日。 她心中多了些计较。 她起身离席。 穿过花园,抄路来到府邸后门。 踏出门槛,正琢磨着要不要派个人去找南承书,却见巷弄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承书穿着绣竹叶纹的淡青直裰,侧颜白皙清秀。 他蹲在地上,身边放着打开的医药箱,正给一只大黄狗包扎左腿。 他安抚般揉着大黄狗的狗头,轻声哄道:“好狗狗、好狗狗,你这么乖,我给你买鸡腿吃!” 南宝衣无言。 她朝书童元宝招招手。 元宝匆匆跑过来,憨头憨脑道:“五姑娘?” “我四哥这是怎么了?” “哦,公子原本打算去刘大儒家,找刘姑娘话,结果走到巷尾,瞧见一辆马车撞了这只大黄狗。马车跑了,公子见大黄狗的左腿受了伤,于是特意拿来药箱,为黄狗包扎。” 南宝衣颔首。 四哥纯善,平日里对动物也是极好的。 着话,“吱呀”一声,巷弄对面的后门被悄悄推开。 踏出门槛的少女,穿青色襦裙,梳精致的发髻,额头光洁而白嫩,举止十分斯文娴雅。 她眉眼如水,顾盼着轻唤:“大黄,大黄?你又跑到哪里偷吃啦?” 大黄狗一瘸一拐地奔向少女,摇着尾巴咬住她的裙摆,把她往南承书身边拽。 南承书起身,四目相对。 第229章 一窝长大的崽,偏偏权臣大人骚断腿 上元节已过。 开年的第一缕春风,携着来自大地深处的暖意,悄然穿过巷弄。 探过围墙的一枝桃花,在枯枝上凝结出淡青花蕾,等更多的春风吹拂过,它们就会慢慢变成粉红。 灰瓦白墙,皇城巷弄。 清隽温柔的少年,第一次遇见娴雅婉约的官家少女。 眼波如水。 春风中传来心动的声音,凝结在枯枝上的桃花苞,仿佛随之盛开,在寂静的巷弄里为二人吹落绵绵细雪似的花瓣雨。 南宝衣声:“对门,住着哪一家?” 元宝挠了挠头,“好像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府邸,姓,姓程!” 南宝衣了然。 程大学士,南越国最博学的大儒之一。 前世她在宫中,就听过他的大名。 只是程大学士太过刚正,总向皇帝参奏姜太傅收受贿赂买卖官爵,结果被姜太傅陷害。 家族男子被斩首,女眷被贬入军营为娼。 程家忠烈,圣旨下来之后,所有女眷齐齐自缢以证清白,轰动了整座盛京,无数书生走上街头,为程家翻案请愿。 南宝衣眼眶微热。 看来这位青衣姑娘,大约就是翰林院大学士的掌上明珠。 出身书香门第,举止端庄娴雅,一看就是饱读诗书、温柔善良的姑娘,可是上一世,她的下场却那么凄凉…… 南宝衣按了按湿润的眼角。 巷弄里,四哥还在跟程姑娘对视。 都对视了半盏茶的时间,还在继续对视…… 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比起刘珍心,这位程姑娘简直不要太好! 她起了撮合四哥和程姑娘的心思,却又怕四哥配不上人家。 巷弄对面。 大黄狗摇着尾巴,不耐烦地“汪”了两声。 南承书回过神,白皙的面颊迅速染上浮红。 他垂着眼帘,不明白自己为何心跳如雷。 他深深作揖,稀里糊涂道:“姑娘在上,生这厢有礼!” 程家姑娘连忙避开他的礼。 她眉眼带羞,也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问公子安。” “你也安,你也安。” 南承书笑着,伸手挠了挠头。 “我家大黄最爱乱跑,定是又被马车撞了……”少女温柔似水,气度是那种读书破万卷的从容婉约,“多谢公子为它包扎,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我这人最爱给狗包扎伤口,平日里狗也很爱我,呵呵。” 南宝衣:“……” 这是什么神仙对话! 少女又道:“公子是新搬过来的吗?” “是啊,就在姑娘府邸对面。” “那你可要注意了,我家大黄常常跑到别人家偷东西吃,若是偷吃不到,还会满地打滚,变着花样地问主人家索要好吃的。公子若是烦它,只管把它赶出去就好。” 南承书笑了。 他蹲下来,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我喜欢狗,不会嫌它烦。” 两人又了会儿话。 程府的丫鬟慌里慌张地探出脑袋,催促:“姐,您还在这里玩狗呢?老爷今日抽查《春秋》,您背熟了吗?!” “这就来!” 程家姑娘应着,牵起大黄狗往府邸走。 跨进门槛前,她忍不住回眸。 少年立在围墙之下,青衫直裰,清隽风雅,书香气浓。 她甜甜一笑,踏进了深闺府邸。 直到后门被锁上,南承书还站在那里发呆。 南宝衣上前,“四哥?” 南承书“啊”了声,依旧盯着那扇后门。 南宝衣提高音量:“四哥,你忘了你的珍心宝贝了吗?” 南承书瞬间回过神。 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娇娇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吱个声,叫四哥吓一跳。” “从‘姑娘在上,生这厢有礼’,就已经来了。”南宝衣装模作样地学他作揖,又睨向他,“四哥的心上人不是刘家姑娘嘛,怎么又改了?” 提起刘珍心,南承书脸上的浮红逐渐消散。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轻声道:“是啊,我要娶的人,是珍心。” 南宝衣更加疑惑了。 四哥明明都对程姑娘动了心,怎么还是要娶刘珍心? 她给四哥下了迷药不成? “四哥,”她纠结,“你为何坚持要娶她?” “她亲了我……”南承书似乎很难以启齿,“李兄他们,姑娘家主动亲一个男人,很容易就会怀上那个男饶孩子。我一想到珍心肚子里揣着我的孩子,我就闷得慌。娇娇,我绝不能辜负她。” 南宝衣:“……” 这倒霉哥哥,被人捉弄都不知道。 都是一窝长大的崽,怎么权臣大人就能骚断腿,他却如此纯真? 她只得硬着头皮,告诉南承书,亲一下并不会怀裕 南承书很吃惊。 南宝衣脆声:“所以四哥不必再挂念刘珍心,她和李公子那群人是一伙的,就想着捉弄四哥玩儿呢。” 南承书郑重地点点头,凝重道:“等参加完李公子的生辰宴,我就不与他们玩了。拿这种事捉弄我的人,不值得结交。” 次日。 南府歌舞四起,宾客盈门。 今日是南家的乔迁宴,府里请了好些生意上的朋友到场吃酒。 一处精贵典雅的花厅,专门设了一桌酒席。 端坐在酒席上的男人,翘着两撇胡子,虽然年华老去,容貌却依旧英俊沉稳,正是穿着常服微服私访的当今圣上。 坐在他身边的少女,穿云烟粉的襦裙,宝钗金簪,容光焕发,正是南胭。 南宝衣一边给萧弈倒玉米汁,一边不着痕迹地望了眼南胭。 对方朝她微微一笑。 显然,她已经使用手段重新获得了圣宠。 南宝衣放了心。 南胭重新得宠的速度很快,不枉费她前日送进皇宫的华服珠钗,和大笔银钱。 她起身敬酒,温声道:“皇上,宝仪有个不情之请。” “哈哈哈,宝仪只管!” “皇上可听过,‘陈词唱穿’?” “当然!享誉南越国的大家,她写的每一本书,朕都看过!” “不瞒皇上,宝仪,就是陈词唱穿。” 除了萧弈,满室皆惊。 皇帝睁圆聊眼睛,脸上充满了火热的崇拜,激动道:“当真?!” “是。玉楼春即将开张,宝仪这里有一出新剧,其中一个角色很适合您。不知宝仪可有荣幸,邀请您亲自登台?” 书理理和成王,掌握着盛京首屈一指的戏楼。 他们不会坐视玉楼春抢生意。 但是,如果她能在开张那,请皇帝亲自镇场子,那么对方再怎么闹,都只会是跳梁丑。 , 萧弈(掰指头):娇娇长得像金丝雀宝宝,河豚,狗,花母鸡,爆竹,蜜蜂,斗鸡…… 娇娇:我能不能像个人? 第230章 这桩联姻,你究竟答不答应 已是玉楼春开张那日。 戏楼坐落在东府园最繁华的地带,宽敞气派雕梁画栋,就连戏台子都比在锦官城时大一圈儿。 南宝衣到场时,鞭炮已经放过,门口堆积着厚厚一层炮红纸屑。 宾客迎来送往,场中座无虚席。 伶人在后台紧张准备,丫鬟们端着茶水,笑嘻嘻给宾客奉上。 南宝衣手持折扇,慢悠悠踏上三楼专属雅座。 寒烟凉香肩半露,倚在贵妃榻上吃甜瓜。 她睨向少女,眼前一亮。 十四岁的姑娘,像是枝头初绽的桃花,比初见时秾艳太多。 “数月未见,我们南老板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她调笑,“瞧这腰美的,快过来给姐姐抱抱。” “别闹。” 南宝衣轻嗔。 她落座,用牙签插了块甜瓜,“我二哥哥来了没有?” 寒烟凉慵懒地坐起身。 涂着鲜红丹蔻的玉手,温柔地搭在南宝衣的肩上。 她歪头,嗓音妩媚:“早来了,靖王府一家都来了,就在姜家包下的雅座里。姜家的孙女儿也来了,那架势,像是相亲。” 南宝衣咬了一口甜瓜。 二哥哥手握军权,在朝中却没有站队。 靖王和姜太傅都支持成王,他们势必会拉拢二哥哥,让他站在成王那边。 而拉拢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是联姻。 寒烟凉好奇:“他都相亲去了,你就不生气?” “不生气。” 南宝衣心平气和,继续吃甜瓜。 她自信,二哥哥不会对姜家姑娘上心。 寒烟凉轻笑,忽然揽住她的腰肢,“南老板长大了,人更美,心思也更成熟,真叫姐姐喜欢……” 南宝衣抬起眼帘。 寒烟凉的手在她腰间游走,弄得她浑身发毛。 她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快要开场了吧?” 寒烟凉还没回答,隔壁雅座传来冷淡的声音: “这就是闻名锦官城的玉楼春吗?本以为与众不同,如今看来,除了茶水糕点精致些,陈设典雅些,丫鬟周到些,与寻常戏楼也没什么不同。想来并不值这票价。” 是书理理的声音。 她未婚先孕,有了成王的骨肉。 到底是太史令的掌上明珠,圣上顾忌着太史令的脸面,只得把她赐给成王做侧妃,为了掩盖未婚先孕的丑闻,连婚礼都来不及操办,上元节第二日就被一顶轿抬进了成王府。 被如此轻贱,她心中是有气的。 偏偏玉楼春又挑这个时候开张,抢她冷画屏的生意和口碑,因此她特意在对方开张这日,约了五六个交好的姐妹,一起来砸场子。 南宝衣与寒烟凉相视一笑。 她摇开折扇,“书侧妃好大的口气。听冷画屏的票价是玉楼春的两倍,敢问书侧妃,冷画屏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两倍票价?” 南宝衣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 书理理瞬间就炸毛了。 她本就恨极了南宝衣,如今狭路相逢冤家路窄,简直是火上浇油! 她冷笑:“冷画屏是盛京首屈一指的戏楼,专门为它撰写折子戏的,有三位文学大家。戏班子里,也有五位梨园大家。敢问南姑娘,这玉楼春,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家?” 当今下,对才艺出众者,尊称为“大家”。 能评上“大家”的,都是各自领域赫赫有名的人物,由官府评定,然后颁布盖有官印的文书。 虽然伶人身份低贱,可一旦被评为“大家”,那么地位就会水涨船高,甚至可以出入权贵府邸,成为他们的座上宾。 雅座间的争执,吸引了其他贵客注意。 南宝衣轻摇折扇,不卑不亢:“玉楼春,一位大家也没樱” 敲梆子拉胡琴的,是暗卫兼任。 戏台子上唱曲儿的,是暗卫兼任。 就连跑堂端茶的,都是暗卫兼任。 他们可以当众表演空手碎头颅,但是要他们去参加“大家”的评选,那真是难上加难。 隔壁传来轻笑。 书理理温声:“如今这世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好意思登台演出。你们戏楼一位大家也没有,还敢在东府园这地界儿做生意……怎么,你们是觉得盛京城的观众,也如锦官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般好糊弄?” “书侧妃的是。”南宝衣接腔,“只是表演的如何,还得等看了之后再评不是?听闻冷画屏熟客众多,不如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过来,让他们观看玉楼春的剧目,再听听他们对比之后的评价?” 寒烟凉意味深长地望一眼南宝衣。 南五,摆明了是在拉客啊。 冷画屏的那些熟客,在盛京城梨园界德高望重,如果得到他们的认可,那么他们就会自发地替玉楼春宣传…… 偏偏书理理太过自信。 她扬声:“自打冷画屏开张,还没有哪一家戏楼,敢与我们叫板。既然宝仪郡主愿意代表玉楼春下战书,我冷画屏岂有不接之理?来人,去把张老夫人她们请来看曲儿,门票算我头上。” 唱戏嘛,唱来唱去也跳不出那个圈儿。 玉楼春什么大家都没有,能唱出什么花样? 张老夫人看了几十年的戏,最是毒舌讨厌,连冷画屏都不能让她满意,她待会儿肯定要当众批评玉楼春陈词滥调、唱腔难听。 楼下坐着几百位客人,肯定也会跟着批评。 看来,玉楼春开张第一,就要口碑崩坏。 她剥了一颗蜜橘,笑道:“宝仪郡主,今儿这事是你先挑起来的,如果玉楼春砸了招牌,你可不要仗着年纪,哭鼻子耍赖哦!” “书侧妃多虑了。”南宝衣笑意吟吟,“我与你打个赌可好?” “赌什么?” “若是那位张老夫人,觉得玉楼春不如冷画屏,那么我亲自摘下玉楼春的招牌。同理,如果冷画屏落於下风,你们也不许再挂招牌。” 没有招牌的戏楼,多丢人呀! 书理理来了兴致,“宝仪郡主,这可是你自己的!” 观众们跟着兴奋起来,纷纷议论哪家戏楼能赢。 字号雅座。 萧弈慵懒坐在圈椅上。 靖王府和姜太傅家的人,各自陈列两侧。 一位容貌美丽的少女,垂着脑袋,羞答答坐在萧弈身边。 靖王有些不耐烦:“萧弈,这桩联姻,你究竟答不答应?” 第230章 世子殿下,我愿意做小 萧弈把玩着蜜橘。 他斜睨向那位姜家姑娘,“想嫁我?” 姜如如紧张地点点头。 她含羞带怯,声如蚊蚋:“如如虽然远在盛京,却也听过世子的美名。您征伐夜郎,又为卫国翻案,还打败罪臣薛定威,是如如心目中的大英雄。嫁给您,如如三生有幸。” 姜侧妃立刻称赞:“多好的孩子呀!若非青云和青河有了婚约,我真想让如如当我的儿媳妇。” 她虽然厌恶萧弈,可萧弈手中的兵权却叫人眼红。 正所谓男人征服下、女人征服男人,如如是她侄女儿,如果嫁给萧弈,那么她就能征服萧弈,萧弈也会更亲近姜家。 靖王妃那个贱人,肯定会被活活气死。 萧弈讥笑:“我已有婚约。” “如如不介意。” “我介意。” 姜如如:“……” 一般男人,不都是怜香惜玉的吗? 为什么萧弈话这么直? 细细巧巧的眉毛微微皱起,她抬起脸,眼睛里泪水盈盈。 萧弈嗅了嗅蜜橘的酸甜气息。 自打回到盛京,靖王这老货,就真以为他是他儿子。 端老子的架子也就罢了,还没完没聊嫌弃他的姻缘,非给把姜如如塞给他,是和姜家联姻才算门当户对,烦得很。 他今日来见姜家人,就是为了把话明白。 薄唇扯起笑容,他慢悠悠道:“来不怕姜姑娘笑话,帮卫国翻案的人是宝仪郡主,射杀薛定威的也是宝仪郡主,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你心目中的大英雄,该是她。” 姜如如:“……” 她认一个女缺大英雄做什么? 她扭着绣帕,娇声道:“世子殿下,如如愿意做。” 萧弈身份贵重,做算什么? 只要嫁过去,总有翻盘的机会。 就像她的大姑母姜贵妃,虽然只是个贵妃,可与皇后也没什么区别。 再比如她的二姑母姜侧妃,虽然只是个侧妃,可王府谁不把她当成正经主子? 再熬个几年,不定就能熬死正妃上位。 姜侧妃心痛:“多好的孩子呀!这番情意便是姑母听了都心疼,哪个男人忍心拒绝哦!” 萧弈道:“姜姑娘,你觉得你和郡主比起来,谁美?” 姜如如:“宝仪郡主国色香,自然是她更胜一筹。但是夫子,不可以貌取人。” “那你觉得,你和她谁更富贵?” 姜如如:“南家是蜀郡首富,我自然不可与她同日而语。但夫子,富贵只是过眼云烟。” 萧弈哂笑。 他捻着金丝蜜橘,“我这人很势力的,你没她生得美,又没她富贵,我娶你图什么?图你长得丑,还是图你家里穷?怎么,姜家竟然落魄到需要本世子来扶贫?” 没与他打过交道的人,只觉靖王世子冷峻如冰雪,那叫一个高山仰止。 但混熟了,才知道这人有多么毒舌。 姜如如是个姑娘,脸皮儿薄,头一回出来相看夫君,就被嫌弃长得丑家里穷,瞬间捂住手帕梨花带雨。 “胡闹!” 靖王爷大怒。 他猛然一拍桌案,“逆子,你是不是想气死你老子?!” 姜家人脸色更是极为难看。 当着两家饶面,萧弈把金丝蜜橘放在圆桌上。 他手掌一点一点下压,好好的金丝蜜橘被压成了烂橘子饼。 他起身,用沾满橘子汁的手掌,拍了拍靖王爷的肩膀。 他温声:“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没事儿多陪陪你女人,少插手子女的事。瞧瞧楚青云兄弟,被你养成了什么样?” 完,扬长而去。 靖王盯着沾满橘子液的锦袍,气得七窍生烟:“萧弈,你还想不想入朝为官?!再敢忤逆本王,本王叫你一辈子都进不了朝堂!” 萧弈是封疆大吏。 但盛京却没有他的位置。 从年前来到这里,他就赋闲在府,整日斗鸡走狗。 如同猛虎被拔去利爪。 萧弈驻足。 他回眸,笑容散漫:“我进不进得了朝堂,不是你了算。但你和姜太傅再敢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我保证,咱们爷儿仨都进不了朝堂。今后当三个难兄难弟,也是不错的。” 靖王眼睁睁看着他推门而去。 他气到手抖。 姜太傅是萧弈外祖级别的人物,他是萧弈亲爹,萧弈哪儿来的脸面,敢称他们是“难兄难弟”? “你找回来的好儿子!” 他怒斥靖王妃。 靖王妃心里快活着呢,轻咳一声,讨好地给他剥橘子。 萧弈踏出雅座,面庞上流露出一抹清冷。 盛京朝堂,代表着中枢权力。 只是这权力被姜太傅一手掌控,就连官员任用,都由他背后做主。 入朝为官势在必行,只是,他需要一个绕开姜太傅的契机。 楼下传来喧哗声。 他垂眸望去。 十几位银发袄裙的老夫人,先后踏进玉楼春。 都是官宦人家的老祖宗,个个儿端着架子,眉目之间充满了倨傲。 杨柳殷勤地把她们请到第一排,“老夫人们快快请坐,想必你们也知道,冷画屏的老板书侧妃,与我们玉楼春的老板打了个赌,赌谁家的戏更受欢迎。哪座戏楼若是输了,从今往后就得摘掉招牌,夹着尾巴在东府园做生意。今儿这评判权,可就交到您手上了。” 老夫人们从鼻孔里哼了声。 为首的张老夫人冷笑:“我们这些老姐妹,听了大半辈子戏。你们要是唱得不好,我们可不买账!更别指望向我们作弊行贿!” 杨柳笑着应是。 萧弈踏进南宝衣的雅座。 寒烟凉揽着他没过门的娇娘,一只爪子正暧昧地捏着娇娘的面颊。 这狐狸精,男女通吃啊。 他眯了眯眼,不善地盯向寒烟凉。 寒烟凉遗憾地松开手。 萧弈在南宝衣身侧坐了,“娇娇在和书理理打赌?” “是啊。” 萧弈把玩起她的细辫子,“有信心赢?” 南宝衣:“没樱” 她确信,年轻人会喜欢她的新剧。 但是那群老夫人年事已高,能不能接受新鲜事物,不得而知。 萧弈微笑:“若是输了——” “不会输。”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皇上会在戏台子上客串演出,那些老夫人坐在第一排,绝对能认出皇帝。所以你猜,她们敢不敢这出戏不好看?” 第230章 拼夫君,她南宝衣就没怕过谁 萧弈盯着她,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唇瓣。 南家的娇娘,真是腹黑啊…… 大概是随他。 随着铜锣敲响,玉楼春搬到盛京的第一场戏,正式开场。 南宝珠生得白嫩圆润,青衣扮相极美。 她甩着水袖登台,眼波明亮勾人,先来了一段自白: “奴家与永定王约为婚姻,明日就要嫁去王府做王妃。听那永定王脾气暴躁、人高马大,奴家如此娇弱,好害怕被欺负呀!” 她往台边走了几步,疑虑道:“听,那永定王心里只有他表妹没有我,我嫁去王府,怕也是被冷落的命!我虽然娇弱,却也不愿意被他轻贱,我得想个法子,叫他敬重我才是!” 没有繁琐的铺垫,开场直接切入主线,并抛出狗血的三角关系。 张老夫人高声评价:“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戏?唱腔一塌糊涂,台词蹩脚可笑!还敬重,身为女子,就该遵守三从四德,三妻四妾何等正常,一个表妹算得了什么?就这种剧,也能火遍锦官城?!” 书理理笑得合不拢嘴。 她温声:“粗制滥造,不过如此。宝仪郡主,看来今日这场赌约,玉楼春恐怕要输了。” 南宝衣始终不慌不忙地摇着折扇。 她回话道:“才刚开始,书侧妃着什么急呀?” “呵,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宝仪郡主,我等着拿玉楼春的招牌,劈帘柴烧。” 戏台子上,画面一转。 老皇帝扮演成永定王,正儿八经地踏上戏台。 他捋了捋假胡须,高声道:“你就是要嫁给本王的姑娘?” 南宝珠退后几步,福身行礼:“王爷!” “你——” 老皇帝正要话,突然忘词儿。 他低头看了眼偷偷记在掌心的台词。 书理理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宝仪郡主,你们戏楼的人,怎的如此不敬业?连词儿都记不清楚,还敢登台演出。果然,这世道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台唱戏了!” 台下,张老夫人更是嫌弃到极致。 她毫不顾忌台上正在演出,厉声批评道:“都台下十年功,这戏子连词儿都要写在掌心,可真是——” 话未完,旁边的老姐妹紧张地推了推她,“他好像是宫里那位!” 张老夫人下意识盯向那戏子的脸。 脸上涂着的油彩不算多,依稀可辨容貌。 声音也有些熟悉…… 张老夫人愣了愣,回过神意识到台上人是谁时,瞬间汗湿脊背! 皇帝! 在玉楼春登台演出的,竟然是皇帝! 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急忙换了口风:“咳,这戏子连词儿都要写在掌心,可真是敬业啊!” 敬业? 书理理愣住。 明明是忘词,明明是不专业,居然成了敬业?! 张老夫人滔滔不绝:“看看这造型,看看这……咳,唱腔,虽然没有一样符合规矩,但这简直是神一样的创新啊!我的啦!” 她身边的老姐妹嫉妒不已。 这可是近距离拍皇帝马屁的好机会,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独占? 她们纷纷惊叹: “快看他的眼神,犀利啊,成功诠释了什么叫霸道王爷!比王爷更加霸道,这简直是王爷中的王爷、戏霸中的戏霸,我的啦!” “还有他的走位,这闪电般风骚的戏台走位,神一样的甩袖转身,我要迷倒在他的风度翩翩之下了!” “姐妹们,快看他鬼斧神工的容貌,斧砍刀凿棱角分明的,人之姿绝世无双啊!他比靖王世子更加惊艳啊!” 老夫人们夸张的惊叹声,回荡在整座戏楼。 书理理:“……?!” 这群平日里最毒舌难缠的老妇人,莫不是被下了降头? 以前冷画屏的梨园大家,唱错一个字,都会被她们挑剔地上半个时辰,现在那个戏子根本连词儿都忘了,台下的观众都为他滑稽的动作和唱腔笑疯了,哪里有她们夸奖得那么好? 南宝衣几乎能够想象出书理理的心情。 其实她倒是觉得,皇帝表演得挺好。 从前那些戏,都奔着感动观众而去,恨不能赚够大家的泪水。 可世道艰辛,搞笑滑稽的戏,可以让百姓放松心情愉悦身心,何尝不是一种好剧? 她眉眼弯弯,轻摇折扇,“书侧妃,看来这场比试,你要落於下风了。起来,冷画屏那块匾额,还是镶金的。把金块儿抠下来,大约能卖不少银钱吧?” 书理理咬牙切齿,没有回话。 她抬手,身边的丫鬟立刻会意,悄悄跑出了玉楼春。 在煎熬中度过一个时辰,台上这出戏终于落幕。 书理理步出雅座,倚在扶栏边,面容犹如冰雪:“张老夫人,趁着观众们都还在,你摸着良心,刚刚那出戏,如何?” 张老夫人正儿八经道:“我们几个老姐妹一致认为,玉楼春的新戏更上档次,更有看点,还蕴含着深刻的寓意。所以这场赌局,算是玉楼春获胜。” 书理理气到胸闷! 这群老妇人不是眼瞎,就是被人下了降头! 南宝衣笑意吟吟地出现在扶栏边,“书侧妃,愿赌服输,冷画屏那块镶金匾额,我们玉楼春接收了。” 书理理咬牙。 她压低声音:“宝仪郡主,你初来乍到,在盛京城甚至还没有站稳脚跟。你当真要与我作对,与成王府作对?” “非是我要与你们作对,而是你们要与我作对。”南宝衣抬起白嫩的下颌,“姜贵妃与我,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又何必忍气吞声?更何况……我要的,并不只是站稳脚跟。” 她和她的家族,还想去更显赫的地方。 书理理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笑了。 她望向玉楼春大门,“那么,郡主别怪我无情。” 南宝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书理理的丫鬟,请来了成王楚怀美。 楚怀美跨进门槛,示意衙役包围整座戏楼,厉声道:“本王接到举报,有人在这里唱淫词艳曲,简直是道德败坏,有伤风化!来人啊,把戏台子上那个老货揪下来,本王倒要瞧瞧,他是什么人!还有玉楼春的老板,赶紧滚出来认罪!” 南宝衣微笑。 书理理,这是要跟她拼后台,拼夫君啊! 讲道理,在拼夫君这方面,她南宝衣就没怕过谁。 , 好像有很多可爱开学啦 第230章 陈词唱穿,居然是南宝衣 老货…… 皇帝的眼角剧烈跳动。 他看着楚怀美,犹如看着一根棒槌。 楚怀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四平八稳地在圈椅上落座。 他老神在在道:“怎么,玉楼春的老板是不敢出来见本王?不是本王多嘴啊,这人犯了错,就该主动认错。咱们这个京城呢,不仅要在治安上有所成就,在学识修养方面,也是要有所讲究的。要让咱们百姓,生活在一个和谐安宁的河山里,接受好的梨园熏陶,培养他们的鉴赏能力,和学识修养……” 他打着官腔,倒豆子似的叽里呱啦了一堆。 南宝衣面无表情。 成王楚怀美,瞧着是个稳重端庄的王爷,实际上却心思恶毒。 前世,他和他妹妹楚乐欣一样,都以欺负她为乐。 容貌丑陋、弱小可怜,在他们眼中,大约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吧?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楚怀美瞥向楼上扶栏,“本王想告诉玉楼春的老板,你主动出来认个错,主动把这戏楼给关了,再向衙门上缴一笔罚金,本王宽大为怀,倒也不想追究你什么。” 南宝衣迎上他的视线。 她弯了弯唇。 楚怀美,这是把她当成了玉楼春的老板。 柿子得挑软的捏,她在楚怀美心里,大约就是个软柿子。 她轻摇折扇,笑道:“成王殿下,您要找戏楼老板,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这里的老板。” 楚怀美惊诧。 理理派丫鬟找他时,明明说了玉楼春的老板就是南宝衣,怎么她却说不是? 如果她不是,那么谁是? 萧弈慢悠悠出现在南宝衣身侧。 他居高临下地倚在扶栏上,笑容淡漠:“成王找本世子?” 楚怀美呼吸一窒。 玉楼春的老板,居然是萧弈! 镇西大都督,萧弈! 萧弈漫不经心:“成王要本世子认错,本世子何错之有?还要我关戏楼、交罚金,我不过是想开个戏楼玩玩,成王这番话,叫我很受伤害呀……” 成王嘴角抽搐得厉害。 萧弈手掌兵权,是他要拉拢的人,他可不敢得罪他。 他掩饰般咳嗽两声,笑眯眯道:“原来是大都督的场子,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大都督日理万机,想必连你也不知道,你手底下的人是如何乱排曲目的,这才引起咱们这场误会。咳,那个,写折子戏的陈词唱穿是谁啊,赶紧滚出来!胡乱传播淫词艳曲,本王定要将你关进大牢,叫你好好吃几天牢饭!” 玉楼春的老板得罪不起,拿那个写书的出气,总可以吧? 这年头,沦落到去写书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后台背景,他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 这么想着,却听见楼上传来无辜的声音: “二哥哥,我不过是想写点能给大家带来快乐的东西,怎么到了成王殿下嘴里,就成了胡乱传播淫词艳曲?成王殿下还要把我关进大牢,叫我吃牢饭,我好委屈呀!” 成王:“……” 嘴角抽搐得更剧烈了。 陈词唱穿,居然是南宝衣?! 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干什么跑来写书?! 还吃牢饭,她可是父皇亲封的一品郡主,他哪敢把她关进大牢! 他快要挂不住脸面:“没想到宝仪郡主就是大名鼎鼎的陈词唱穿,刚刚那些话,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其实本王,也很仰慕宝仪郡主的才华啊!你写的每一本书本王都看过,本王很是喜欢啊!” 服着软,胸腔里却更加郁闷。 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连踢两次铁板,真是晦气! 他冷冷瞥向戏台。 萧弈和南宝衣得罪不起,拿这个唱戏的老货撒气,总可以吧? 这年头,沦落到唱曲儿的男人,一般都穷困潦倒地位卑贱,便是当场打死,别人也不敢放半个屁! 他呼喝道:“好你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在这里和年轻小姑娘搭戏,就不嫌寒碜吗?真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来人啊,把他拖过来,本王要好好敲打敲打他,叫他知道盛京的规矩!” 南宝衣:“……”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姜太傅和靖王爷都想扶持楚怀美上位了。 就这脑子,就算坐上帝位,也是傀儡的命。 衙役们上前,不由分说地去拖老皇帝。 可怜老皇帝满脸油彩,努力挣扎,气到声音变形:“谁敢碰我?我是皇帝,我是天子!” “皇帝……”成王讥笑,“演个王爷,竟把自己当皇帝了?” 书理理倚在扶栏上,跟着嘲讽:“妾身早就说,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登台演出。我们冷画屏登台的,好歹都是大家,这老货,连词儿都记不住,也好意思登台……” 她心中郁气难平。 她写的折子戏,原本很受欢迎,后来陈词唱穿的书卖到盛京,她的书就卖得不好了。 本来倒也没什么,可她万万没想到,陈词唱穿居然是南宝衣! 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很害怕。 害怕南宝衣,夺走她“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号。 那是属于她的东西,象征着她的独一无二,怎么能让南宝衣夺走呢? 今日,总要给那贱人一个教训! 夫妻俩想得美滋滋的。 衙役把老皇帝拖下戏台子,径直拖到楚怀美跟前。 老皇帝气红了脸,“孽——” “孽障”二字还没说完,楚怀美冷笑着打断了他,“也不打听打听本王是谁,竟敢在本王面前自称皇帝,呵,你要是皇帝,我就是你老子!” 楼上雅座,传出一声妩媚轻笑。 珠帘卷起,姜贵妃慵懒地端坐其中。 她温声:“怀美。” 楚怀美回过神,急忙行礼:“母妃!” 前来听曲儿的客人们,没料到姜贵妃竟然在此。 他们纷纷起身行礼。 姜贵妃淡淡道:“本宫随皇上出宫听曲儿,不曾想,竟然撞见了这等事。大都督纵容手下冒充皇帝,莫非是想造反?” 她听顾崇山说,玉楼春藏着一支军队。 军队暂且没看见,但这老货冒充圣上,却是众目睽睽。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她忍不住扬了扬红唇。 第230章 这老货,居然是他亲爹 姜贵妃又想到,皇上不知去了何处,等他回来,瞧见她的怀美不仅揪出了假冒他的老货,还揪出了打算谋反的萧弈,他定然会对怀美称赞有加。 这份功劳,太子可没有! 楚怀美成功接收到来自母亲的暗示。 在拉拢萧弈和杀了他接手他的兵马之间,他瞬间选择了后者。 他立刻嚷嚷:“玉楼春涉嫌谋反,来人啊,把萧弈给本王拿下!还有这老货,把他捆起来——” “啪!” 老皇帝终于挣脱衙役的束缚,冲上前,狠狠给了楚怀美一巴掌! 他抬袖抹去脸上的油彩,怒骂:“谁是老货,啊,谁是老货?!” 楚怀美捂着半边脸,惊呆了。 这老货,居然是他亲爹?! 他爹怎么跑到戏台子上去了?! 亏他刚刚还骂得那么狠…… 他呆若木鸡,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父父父皇,真巧啊,你也在这里……” “朕是老货,不是你父皇!” “父皇,儿臣错了……” 老皇帝气到心梗。 他跳起来,每说一句话,就给楚怀美一巴掌,“谁伤风败俗?谁有伤风化?!你这小兔崽子,你还想当朕老子,啊?!” 楚怀美双颊红肿,恨不能一头撞死。 “父皇!”他及时跪倒在地,哭着揪住老皇帝的衣摆,“是儿臣眼拙,儿臣一时没有认出您……” 满楼寂静。 过了很久,客人们终于回过神,冷汗涔涔地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书理理脸色苍白。 她刚刚,居然辱骂圣上是阿猫阿狗。 她抬手扶住额角,身形摇摇欲坠。 这一切,都是南宝衣设计的吧? 她利用这出戏,先是夺走冷画屏的招牌和口碑,再夺走她“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号,最后再抬出皇帝,让他们彻底无话可说! 南宝衣,可真是处心积虑! 姜贵妃满脸不敢置信。 她还以为皇帝又去外面花天酒地,没想到,他竟然就在戏台子上! 难道这一切,都是南宝衣设计的? 是了,她定然是想利用这出戏,离间皇帝和怀美的父子感情,好叫怀美与太子之位彻底失之交臂! 南宝衣,好深的城府! 婆媳俩浮想联翩之中,南宝衣款款下楼。 她行至老皇帝身边,示意荷叶为他把脸上的油彩彻底擦拭干净。 她又叫小厮搬来圈椅,请皇帝落座,恭声道:“皇上莫要气恼,您刚刚在戏台子上,又英俊,又神武,您没听见那些夫人都夸您吗?” 这话熨帖。 便是年华老去,老皇帝也依旧希望有人夸自己英俊。 爱美,本就是横贯人一生的事。 他捏着小胡须,笑道:“还是宝仪有眼光,不像朕那个蠢儿子!” 成王抬起头,毫不迟疑道:“父皇,其实儿臣也觉得您在戏台子上的扮相很英俊——” “闭嘴!” “哦。” 杨柳端来红漆托盘。 南宝衣拿起托盘里的清茶,小心翼翼送到皇帝手边,“皇上,成王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您道德败坏、为老不尊,成王侧妃也对您出言不逊,将您比作阿猫阿狗,但他们毕竟都是您的孩子。宝仪斗胆为他们求个情,看在他们年纪还小的份上,您就不要生气啦!” 少女容貌秾艳。 说话时带着锦官城特有的温柔,像是春风吹过桃花梢。 楚怀美和书理理表情微妙。 他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需要她南宝衣来再次提醒? 什么年纪还小,什么求情,根本就是变相的嘲讽! 果然,皇帝的怒气又上来了。 他一脚把楚怀美踹翻在地,沉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有书理理,你们两个仗着身份,满嘴胡言、不敬长者,我南越的江山,迟早毁在你们这种皇族子嗣手里!” 姜贵妃急了。 她匆匆下楼,“皇上——” “你住嘴!”老皇帝没好气,“孽障,你们两个给朕滚回成王府,不准参与朝中事宜,禁足三个月!” 辱骂皇帝,只禁足三个月。 南宝衣笑容讥讽。 这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楚怀美和书理理哭着谢恩,再不敢招惹南宝衣和玉楼春,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戏楼。 姜贵妃心疼儿子。 她俏脸苍白,柔柔弱弱地跪倒在地,“皇上,怀美所言不虚,萧弈确实有谋反之心。您若是不信,大可搜查玉楼春。臣妾以性命担保,定然能在这里搜出一支精锐的军队!” 老皇帝心里不痛快。 他有三个成年儿子。 老二楚怀南,身为太子,却优柔寡断,太过君子。 老四楚怀美,野心勃勃,偏偏实力与野心并不匹配。 老五楚怀修,整日游山玩水,看似闲散,实则城府深沉。 这三个儿子,他一个也不喜欢。 他最欣赏的后辈,是萧弈。 有血性,有手腕。 真正称得上顶天立地。 所以面对姜贵妃的诋毁,他的态度十分冷淡:“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说。若是伤了功臣的心,将来谁还肯为我南越出征?” 姜贵妃泪盈于睫,“臣妾没有撒谎,玉楼春真的藏有军队……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搜查戏楼,定然能找出端倪的。” “姐姐这话不妥。” 打扮娇艳的少女,迈着莲步走来。 南胭娇滴滴朝皇帝行了个万福礼,嗓音甜软如蜜:“贵妃姐姐,玉楼春确实藏着很多高手,只是他们并非军队,而是戏楼的护院打手。再者,他们还对皇上有恩呢。” 她眉眼娇媚,眼波如水,“皇上可还记得,离开锦官城后,咱们在茶马道上被薛定威行刺之事?” “自然记得。” “茶马道上的土匪救了咱们,圣上特意下旨,允许他们跟随入京。他们入京以后,因为没有营生手段,所以投靠玉楼春当了打手,也算是帮老乡做事。臣妾真是不明白,明明是咱们的恩人,怎么到了贵妃姐姐嘴里,就成了要造反的军队?难道贵妃姐姐认为,救圣上于危难,是错误的行为吗?” 姜贵妃:“……” 牙齿,几乎生生咬破唇瓣。 她死死盯着南胭,眸子里杀意滔天。 这小贱人,前阵子被她杀光了威风,在宫里过得孤苦伶仃。 却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光鲜亮丽的装束,打扮得袅袅婷婷,故意在亭子里唱曲儿,吸引了皇上的注意,一举重获圣宠。 第230章 姐妹联手:掌掴姜贵妃 如今和南宝衣狼狈为奸,真叫她生气! 不等她说话,老皇帝恍然。 他捏着胡须,笑了:“朕就说,天底下谁都可能谋反,唯有萧卿不会。爱妃,你胡乱给功臣安插罪名,乃是大错。朕罚你回宫以后,抄写一百遍《南越律》,你可服气?” 姜贵妃嘴唇抖动,半晌说不出话。 《南越律》,是南越的律法,多达两万字! 一百遍,她抄到什么时候去?! “皇上……”她泪水盈盈,膝行上前,求助般揪住皇帝的袍裾,“不知者无罪,臣妾根本就没听说过那些山匪的事!臣妾一心为南越社稷着想,唯恐被宵小之人钻了空子,因此才着急告发,臣妾都是为了皇上啊!” 她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老皇帝心软了。 到底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哪舍得重罚? 正琢磨着要不要少罚些,南胭立刻跪倒在地。 她仰起小脸,泪珠悄然滚落,“皇上,这事儿确实不能怪贵妃姐姐。她也就是莽撞了些,但并没有给大都督造成伤害不是?您就饶了她吧,她下次定然不敢了。您若是不信,等贵妃姐姐下次再犯,又栽赃陷害功臣,您数罪并罚就是?” 姜贵妃:“……” 她恶狠狠盯向南胭。 这贱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南家这对姐妹,把“以退为进”这一招,玩得天花乱坠炉火纯青! 一想到自己儿子也被罚,她忍无可忍,怒骂:“南胭,你娘死了,你这有爹养没娘教的玩意儿!” 万籁俱寂。 客人们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贵妃,居然会骂人。 这骂的,也太难听了吧? 与市井泼妇,也没什么区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胭身上。 少女穿着云烟粉的襦裙,静静跪在那里,小脸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身形更是格外单薄清瘦。 她神情怔愣。 漂亮的黑瞳珠,缓缓缩小。 晶莹剔透的泪水,渐渐盈满眼眶。 她红唇轻启,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却一个音调也没办法发出来,泪水终于盈满眼眶,泪珠啪嗒滴落。 美人落泪,惹人怜惜。 似乎是不愿意掉眼泪,南胭很努力地睁大眼睛,露出甜甜的笑容,可泪珠却接二连三地滚落。 她仰起娇弱无辜的小脸,声音依旧温暖:“皇上,贵妃姐姐不是故意要骂臣妾的,她一定不是故意的……臣妾,臣妾最喜欢贵妃姐姐,她年纪大了,臣妾一向拿她当姨娘孝顺……” 姜贵妃险些气得吐血! 都是皇帝的宠妃,这小贱人凭什么说她年纪大?! 凭什么拿她当姨娘看待?! 好气啊! 要气到原地爆炸了! “姐姐!” 南宝衣忽然深情高呼。 她扑通一声,梨花带雨地在南胭身边跪下。 她抱住南胭,哽咽着望向姜贵妃:“贵妃娘娘,你不能因为我姐姐在后宫地位卑贱,你就欺负她。你这样。你这样是不对的!” “娇娇,贵妃姐姐并没有欺负我,你怎么能指责她呢?” “姐姐,你看你身上的冻疮,全是因为贵妃娘娘苛待你的缘故。我知道姐姐善良,可你也要爱惜自己啊!” 姐妹俩抱头痛哭。 深谙她俩关系的南宝珠,简直惊呆了! 这是要飙戏的节奏啊! 她小手帕一甩,瞬间泪如雨下:“两位妹妹,姐姐心疼你们呀!” 喊完,扑过去和她们抱成一团,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姜贵妃:“……” 这年头,没有个姐姐妹妹的,是不能好好宫斗了是吗? 皇帝怜惜地扶起南胭。 这两日,他体力不大好,因此未曾临幸南胭。 他捋起南胭的宽袖。 少女原本白嫩嫩的手臂上,此时遍布冻疮。 那双精致的纤纤玉手,更是略微红肿,叫人心疼。 他的妃子,竟然被如此苛待…… 传出去,别人都要笑话他治内无方! 他神情阴沉。 姜贵妃急了,“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啪!” 皇帝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姜贵妃被打懵了。 她捂住红肿的半边脸儿,不敢置信,“皇上,您竟然为了南胭这小狐狸精,掌掴臣妾?!” 掌掴事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掴,才是事大! 她今后,如何有脸面打理六宫?! 老皇帝沉声:“朕叫你打理六宫,不是叫你折磨后妃!再敢乱来,朕夺了你贵妃的权力!” 姜贵妃羞怒交加,死死咬住唇瓣,不敢再多言。 老皇帝望了眼还在围观的百姓们。 他摆摆手,道:“玉楼春的剧目,新颖独特,朕不想扰了大家观戏的兴致,都坐回去吧。第二场戏也很精彩,朕今日与民同乐。” 他毫无架子,主动坐到观众席间。 百姓们都很欢喜。 姜贵妃眼睛哭得红肿,恶狠狠剜一眼南家姐妹,“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说罢,愤恨地扬长而去。 南宝珠见南宝衣和南胭还有话要说,于是也轻快地跑了。 四周无人注意这边。 南宝衣和南胭,几乎瞬间拉开距离,再无刚刚的亲近劲儿。 南胭掸了掸宽袖,粉白娇艳的小脸流露出冷笑:“曾答应过娇娇,要让姜贵妃当众挨巴掌。刚刚那一巴掌,娇娇可解气?” “尚可。” 南宝衣手持紫竹骨折扇,站姿端丽。 她打量南胭半晌,突然道:“你是如何重获圣宠的?” “重要吗?” “好奇。” 南胭的笑容里,透出不经意的自嘲:“后宫佳丽三千,那老货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新鲜过后,就是被抛弃的下场。所以,唯有让自己保持新鲜,才能获得持续不断的圣宠。我,会唱戏。怎样的戏,我都会唱。他听着新鲜,自然愿意重新宠幸我。” 唱戏…… 南宝衣神情微微有异。 她道:“我记得,你从前最看不起伶人。” 因为姨娘是伶人,所以南胭最看不起伶人。 却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依靠最看不起的行当,活下去。 南胭讥笑更盛:“不是谁都有福气,遇见萧弈那种男人。如果有男人,像他对你那般,也愿意对我忠诚不二……” 她眸色晦暗,没再往下说。 , 明天见 第230章 小媳妇只爱亲哥不爱他 南宝衣也不愿意多问。 她合拢折扇,轻轻叩击掌心,“我与姜家,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你与姜贵妃,同样如此。我有一计,可以令姜家元气大伤。之后,你后宫独宠,我二哥哥独步朝堂,南家也能趁机做大。” 南胭歪头,笑容意味深长:“巧得很,我也有一计。” 姐妹对视。 良久,南胭隔着织花衣袖,拉起南宝衣的手。 两人同时在对方手掌心,写下了同样的两个字。 南宝衣笑出了声。 两人转身,各自离开。 萧弈倚在扶栏边,瞧见这两姐妹在转身的刹那,心有灵犀般同时从袖袋里抽出手帕,将对方碰过的掌心擦拭干净,又嫌弃地丢掉手帕。 他啧了声。 南宝衣登楼。 萧弈懒洋洋地朝她张开双臂:“我们南家的小斗鸡,今日出征大吉。过来给哥哥抱抱?” 南宝衣:“……” 神情有些微妙。 权臣大人从前总唤她南家小娇娘,如今居然唤她小斗鸡。 有点气。 她横一眼萧弈,抬步朝走廊尽头的雅座而去,“我去找我四哥。刘珍心他们今日设宴玉楼春,不定怎么欺负我四哥呢。” 萧弈眯了眯丹凤眼。 小媳妇只爱亲哥不爱他,怎么办? 他捻了捻腕间红绳。 小姑娘十二岁时戴在发髻上的红绳,如今已有些残旧褪色。 红绳上串着一枚压胜钱,正是号令天枢的信物。 嫁妆都提前收下了,还能怎么办? 宠着呗。 他勾了勾薄唇,慢悠悠跟上。 南宝衣从路过侍女的手里,端过一盘糕果。 行至南承书他们所在的雅座门前,正巧听见里面传来嫌弃声: “谁家的狗,脏死了,快滚!” 她望去。 一只大黄狗摇头摆尾地坐在南承书脚边,正仰头盯着他。 可不正是程姑娘的狗。 南承书歉意道:“大概是来找我讨吃食的。不过它经常洗澡,不脏的,我这就带它出去——” “带出去做什么?”刘珍心得意,“它来得正好,今日李公子过寿,我瞧着还缺一道狗肉锅,不如把它宰了,叫厨房做一道狗肉锅?” “这个提议好!”油头粉面的李公子,立刻应下,“来人啊,给我捉住这畜生,把它拖去厨房,宰了吃肉!” 南承书急了。 他立刻站起身,“别吃它!” 雅座里响起哄笑。 刘珍心把玩着手绢,讥讽:“为何不能吃?莫非南公子认识狗主人?这狗长得丑了吧唧的,它主人不是卖菜的老阿婆,就是种地的农妇。一只畜生而已,我们吃了也就吃了,它主人还敢找我们麻烦不成?” 四面八方都是附和声。 南承书急得咬牙。 眼见着小厮要上来拖狗,他急忙把大黄狗抱在怀里。 那李公子不耐烦。 他重重扔掉碗筷,沉声道:“姓南的,我们看在珍心的面子上,才带你出来玩。就玉楼春这种档次的戏楼,你一辈子都没福气进来享受!沾了我们的光,你还敢妨碍我们杀狗?!” 南承书抱着大黄狗。 他不擅长解释,更不喜欢炫耀。 半晌,他牵住大黄狗脖颈上的绳子,认真道:“夏虫不可语冰。我今日并非是专门来吃你过寿的喜酒,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今后都不会再跟你们玩。” 说完,寒着脸欲要离开。 “诶!” 那李公子伸出折扇,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撩起袍裾,一只脚踩到凳子上,抬起下巴,笑容油腻而嚣张,“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李某人是什么?!不想我们吃这条狗,倒也可以,只是……嘿嘿,你得边学狗叫,边从我李某人的胯下钻过去!” 他洋洋得意地摇着折扇。 雅座里的纨绔们,瞬间来了兴致,跟着起哄。 刘珍心笑得花枝乱颤,喊道:“南公子,你倒是钻一个啊!平时憨里憨气地跟在本小姐身后,像狗一样讨好我们,与这畜生也没什么区别。钻吧,若是钻得漂亮,我们不仅不吃这条狗,我还叫我爹不收你束脩钱!” “若是狗叫声学得像,我们今后吃香喝辣,都带着你呀!哈哈哈!” “……” 四面八方都是羞辱和嘲笑。 南承书那张白皙清秀的面颊,逐渐涨得通红。 他紧紧捏住拳头,眼睛里盛满了愤怒。 他嘴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雅座外面传来温温柔柔的一声轻唤: “四哥。” 众人寻声望去。 少女娉娉袅袅地站在门槛外。 珍珠步摇,袄裙马面,肌肤呈现出象牙般的白腻通透,顺着细颈销魂的探进衣领深处,五官娇艳的像是小仙女。 她手持合拢的紫竹骨销金折扇,细腕凝白,指尖丹蔻酥红入骨。 她是个从头发丝儿,精致到鞋尖儿的姑娘。 她也是圣上亲封的宝仪郡主。 而她…… 在叫四哥。 她在叫谁四哥? 雅座寂静。 南宝衣踏进门槛,把糕果盘子放在桌案上。 她亲自替南承书理了理衣襟和宽袖,“四哥真是,总穿这身旧衣裳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银子给你花,何故惹那些个有眼无珠的人笑话轻贱?” 刘珍心:“……” 李公子:“……” 总觉得,宝仪郡主好像在骂他们。 而他们渐渐回过味儿来。 宝衣郡主姓南,南承书也姓南。 他们是堂兄妹啊! 合着被他们欺负了一整个冬天的穷书生,居然是蜀郡首富的嫡孙,宝仪郡主的堂兄,靖王世子的舅哥?! 众人表情微妙。 那些纨绔们,一张张脸青紫交加。 他们这个冬天,可没有少在南承书面前炫富。 结果,这货居然是蜀郡首富的嫡孙?! 家里那么有钱,干嘛总穿破衣裳? 生怕他们敲他竹杠占他便宜,还是生怕他们绑架他敲诈勒索? 李公子脸红如滴血。 亏他刚刚还嘲讽南承书来玉楼春吃饭,是沾他们的光,合着玉楼春就是他家里人开的啊! 刘珍心更是死死揪着手绢。 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南承书才是父亲所有门生里面,最有前途背景的一位!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230章 如果小姑娘舔的不是手指,而是…… 这书呆子那么喜欢她,只要她稍微给个笑脸,他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请媒人登门提亲。 当然,她看中的倒也不是南承书这个人,而是他背后的势力。 靖王世子,宝仪郡主,还有蜀郡首富…… 一想到嫁去南府之后,她也能像宝仪郡主这般,穿得起蜀锦,戴得起价值万金的首饰,她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她盯着南承书,眼神之炽热,宛如是在盯着一颗热腾腾的金鸡蛋。 她敛去那份狷狂,捏着小手帕盈盈上前。 她朝南宝衣福了一礼,“早就听说宝仪郡主美貌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南宝衣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她看着南承书,“春闱在即,四哥还是回府看书吧?这里乌烟瘴气,会影响四哥学习。” 刘珍心的脸微微扭曲。 南宝衣连她名字都不问,莫非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可她难道不知道,南承书倾心于她、非她不娶吗? 她可是她将来的四嫂嫂! 她愤愤不平,梨花带雨地拽了拽南承书的衣袖,“南公子,宝仪郡主好凶哦,她平日在府里,也是这般目中无人的吗?” 南承书紧忙拽回袖角,“娇娇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妹妹,我们全家都宠着她。便是目中无人,也是我们宠出来的,不许你说娇娇坏话!” 刘珍心:“……” 南承书这么老实的男人,居然为了妹妹凶她! 她跺了跺脚,红着眼圈道:“南公子从前还说,喜欢我,想娶我过门,今日怎么就变了态度?!你如此言而无信,根本不是君子!” “娶你?” 南宝衣嗤笑,“我四哥在刘大儒家读书的这些天,刘姑娘和其他人变着法儿地欺骗他。靠着欺骗得来的承诺,便是君子,也没有遵守的必要。” 这话激怒了刘珍心。 她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砰”地一下就炸了。 南家啊,那可是富贵滔天的南家。 只要能进南家门,她后半辈子都能过奢侈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契机,她会放弃才有鬼! 她立刻抱住南承书的手臂,“南公子,你妹妹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 南宝衣品着这个词儿,忽然抿唇一笑。 她大大方方地挽住萧弈的手臂,小鸟依人般倚靠着他,“二哥哥,刘姑娘说我仗势欺人。” 权臣大人都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也该把他拉进来,叫他出出力。 也让刘珍心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仗势欺人。 萧弈很乐意为自家小娇娘撑腰。 他睨向刘珍心,“郡主仗势欺人,你不服?” 刘珍心:“……” 这话,叫她怎么接? 南承书趁机抽回手,“刘姑娘我跟你讲哦,我妹妹很凶的,我这位二哥更凶的,我们全家都不敢惹他们,你最好也别惹。” 刘珍心:“……” 她复杂地看一眼南承书。 这个男人胆小如鼠,根本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恰在这时,程一墨找了来。 翰林院大学士的掌上明珠,通身都是书香气。 她歉意道:“我的大黄又来找你了,这都是第三次了……南公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南承书连忙把牵绳交给她,红着脸道不麻烦。 程一墨顺势邀请:“玉楼春这出戏很精彩,南公子可要与我一同观赏?我在隔壁订了一处雅座。” 南承书欣喜。 他与南宝衣等人打过招呼,就跟着程一墨去了隔壁。 刘珍心呆愣愣看着他离开。 片刻,她恍然冷笑:“呵,我就说他对我怎么忽然就冷淡了,原来是因为另有新欢!翰林院大学士的掌上明珠,这身份,可不比我高?果然,男人都是见异思迁、嫌贫爱富的主儿!” “纠正一下,”南宝衣适时开口,“我四哥遇见程姑娘时,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身份。刘姑娘,嫌贫爱富的人,只有你。” 刘珍心过于羞恼,面色青红交加。 心中的悔恨更是铺天盖地翻江倒海。 如果她对南承书好一点…… 是不是她就能嫁进南家? 好好的过寿宴无法再进行下去。 李公子等人对视几眼,狼狈地往雅座外面逃。 还没逃出几步,萧弈抬脚,漫不经心地踩住凳子。 他微笑:“给爷爬。” 雅座寂静。 那群纨绔都是吃软怕硬的主儿,哪敢和萧弈叫板。 他们甚至连争执的勇气都没有,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纷纷磕头求饶。 萧弈睨向南宝衣。 少女不在意,“放他们走吧,今后玉楼春,不准他们踏进来半步。” 萧弈这才懒懒道:“还不滚?” 刘珍心等人,连滚带爬地仓皇逃窜。 南宝衣在圈椅上坐了,吃起自己端进来的那盘糕果。 金丝蜜枣非常甘甜。 她弯起眉眼,“程姑娘和我四哥彼此有意,想来等到春闱过后,我二伯母就可以请媒人登门提亲。” 程家满门忠烈。 这一世,她大约能从姜太傅手中,救下程家人。 萧弈在她旁边坐了。 结实修长的双腿,往前随意伸展开。 他问道:“那么,南娇娇何时嫁给我?” 南宝衣小心翼翼地吐掉蜜枣核儿。 她望向萧弈,丹凤眼盛着欲语还休。 萧弈挑了挑眉,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 男人的视线,炽热而坦率。 南宝衣很快吃不消,默默把小脸扭回来,舔了舔沾着白糖屑的指尖,声音细细:“我还小……” 萧弈盯着她。 少女菱唇淡粉,轻轻吮过指尖。 丹凤眼尾晕染开桃花绯红,水眸莹润。 萧弈眯了眯眼。 如果小姑娘舔的不是手指,而是…… 脑海中浮现出画面。 好想看她在床上哭出来的样子啊。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 南宝衣好奇,“你笑什么?” 萧弈屈起指关节,叩了叩桌案。 半晌,他拿起一颗金丝蜜枣,随意丢进嘴里。 他避开少女的视线,弯起唇:“没什么。” 南宝衣狐疑。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她总觉得现在权臣大人脑子里浮现的,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脸颊莫名爬上浮红。 她捏着手帕站起身,“今日过后,玉楼春会在盛京站稳脚跟。三教九流的客人多了,百晓生生意也能越做越好。二哥哥,时辰不早,这里也没我的事了,我先回府?” 萧弈又嚼了一颗金丝蜜枣。 第231章 三日后,登门提亲! 他的视线掠过南宝衣。 娇软白嫩的小姑娘,纤细秾艳,宛如枝头将绽的小芙蓉。 视线定格在她的唇上。 淡粉色泽,形状精致,像是一颗小小的樱桃。 会爆竹般噼里啪啦地怼人,也会甜甜地唤他二哥哥。 她的唇,是比金丝蜜枣还要甜的。 他忽然把她拽进怀里,俯首吻住她的唇瓣。 南宝衣惊慌。 好在男人只是浅尝辄止,很快就松开了她。 他刮了下她的嘴角,凤眼晦暗,语调深沉而认真:“回去好好准备,我三日后登门提亲。” 南宝衣吃惊地仰起头,“三日后?!” “嗯,三日后。” 他已经等不了太久。 小姑娘欢喜牵红线,一会儿帮南胭和老皇帝重修旧好,一会儿替南承书搞了位翰林院大学士的掌上明珠。 可他最想要的,却是他与她之间的红线。 觊觎小姑娘的狗子太多。 哪怕有赐婚圣旨,他也仍旧想尽早提亲,把事情定下来。 如此,他才能稍稍心安。 南宝衣的心,像是小小的云雀,在胸腔里扑腾乱飞。 她红着脸,低低应了声“我会告诉祖母”,才从萧弈怀里退出去。 她垂下弧度如蝶翼的纤长眼睫,裙摆散落如星水,朝萧弈行了个漂亮规矩的万福礼,才退出雅座。 她迈着莲步,矜持下楼。 她昂首挺胸,以靖王世子妃的气势,款款走出玉楼春。 南宝珠已经卸过戏子妆,正站在马车边等她。 “珠珠!” 在看见小堂姐的刹那,南宝衣像是放飞的云雀。 刚刚的矜持端庄瞬间置之脑后,她扑腾着双臂冲过去抱住她,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 南宝珠被抱得喘不过气,笑道:“娇娇,你遇到什么大喜事了?” “提亲!”南宝衣弯起的眼睛明亮如星辰,“二哥哥说,三日后来咱们家提亲!” “这么快?!” 南宝珠起初欢喜不已,可是又很快耷拉了眉眼。 她握住南宝衣的小手,低头盯着两人靠拢的影子。 她轻声道:“提亲过后,就是待嫁。二哥急吼吼的要娶你,想必明年开春,就要迎你过门。可是娇娇,我舍不得你嫁人……你嫁了人,就像是给了别人家,你要唤陌生人爹爹娘亲,你要唤陌生人兄长姐姐。娇娇,我嫉妒那些轻易就成为你家人的人,我好舍不得你呀!” 少女的泪珠子,啪嗒掉落。 晶莹剔透的泪水,在两人的影子上晕开深色。 南宝衣怔怔看着她。 她没料到,小堂姐会这么哭出来。 是啊,嫁了人,就要住进别人家里。 要用最亲近的称呼,去唤那些陌生人。 要主持中馈,要孝顺公婆,要为夫君绵延后嗣,要处理好府上在权贵圈里的人际关系…… 万一她打理不好靖王府怎么办,万一靖王和靖王妃挑她刺儿怎么办,万一她生不出儿子怎么办,万一婚后权臣大人要纳妾怎么办? 种种担忧,如潮水袭来。 她相信二哥哥是爱她的。 可是将来的岁月那么长那么长,到她人老珠黄时,二哥哥还能待她如初,还能记得她曾是他捧在掌心的小娇娘吗? 要嫁人的的欢喜,被担忧冲淡。 南宝衣迟疑地咬住唇瓣。 恰在这时,戏楼里追出来一个少女。 少女容貌美丽,可是来到南家姐妹面前,七分的美丽也相形见绌,反被烘托成了三分。 她捏着帕子,因为跑了几步的缘故,像是不堪重负般喘着气儿,嗓音细细:“宝仪郡主,我是姜家的姑娘,姜如如。今日与长辈来玉楼春,乃是为了和靖王世子相看。” 南宝衣:“哦。” 她知道萧弈今日在玉楼春相亲的事。 “是这样的,”姜如如抬起水盈盈的杏眼,“如如听萧弈哥哥提起郡主的往事,不禁对郡主心生崇敬。如如想跟郡主做闺中密友,不知郡主是否愿意?如如很乖很听话的。” 南宝衣慢吞吞展开小折扇。 这姑娘,一看就是来撬墙角的。 估计是搞不定权臣大人,所以干脆从她这边下手。 她微笑,声音比姜如如更加娇弱无辜:“衣衣要在深闺待嫁,恐怕没办法和如如做朋友。衣衣每日都要绣鸳鸯绣嫁衣,衣衣真的好辛苦。” 姜如如:“……” 秀美的面庞微微扭曲。 浑身的鸡皮疙瘩更是掉落一地。 她盯着南宝衣,面颊逐渐涨红,最后红里透黑,黑中带煞。 她咬住唇瓣,“宝仪郡主,你知道盛京城,是谁说了算吗?如今我只是打算给大都督做小,但如果我想做大,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让你从世间消失,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大都督夫人。” “哦哟……” 南宝衣用折扇遮住半张脸儿,只露出一双水泠泠的丹凤眼。 她娇滴滴的,“如如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衣衣好害怕呢。” 姜如如:“……” 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扭曲来形容。 良久,她拂袖而去。 南宝珠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她快要笑出眼泪,朝南宝衣竖起大拇指,“衣衣好厉害,珠珠好生敬佩!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南宝珠捣了她一下。 淡粉唇角却也忍不住翘起。 她若有所感,忽然望向玉楼春楼上。 绮窗推开,权臣大人倚在窗畔,正托腮注视着她。 注意到她的回眸,他薄唇挑起轻笑:“娇娇把骏马绣成了鸭脖子,想来这鸳鸯,大约会绣成刨食的小鸡崽?我寻思着,不如还是请绣娘来?” 南宝衣脸颊红扑扑的。 她没搭理萧弈,重又端起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进了马车。 却在竹帘放下的刹那,小脸纠结。 新婚时的鸳鸯枕巾,一般都是新娘亲自掌针。 许多贤惠的小娘子,甚至还会为夫君绣制寝衣。 南宝衣琢磨着,别家新郎有的东西,她家权臣大人也得有。 看来她得学习女红了。 马车融入长街川流不息的车马之中。 萧弈目送南宝衣远去,唇角笑意淡了些。 他随手拈起一颗金丝蜜枣,正要扔进嘴里,靖王爷踏进雅座。 他怒声:“逆子,你不好好与姜家姑娘相看,却好意思在这里吃!你甚至还得罪了成王,你是不是想气死本王?!” 萧弈睨向他。 他哂笑:“回府准备吧。” “准备什么?” “三日后,我要去南家提亲,你不得准备聘礼?我要大份的。” , 最近几天忙三次元的事情,帮老同学忙,所以QQ消息和书评区都没有及时回复,但是都有看,暗搓搓窥屏的某菜 第231章 南五姑娘绣出来的东西如此清奇 大份的聘礼…… 靖王的眉心狠狠跳了几下。 他沉声:“你是本王的孩子,本王希望你迎娶的,是高门贵女,而非区区商户女。扪心自问,除了钱财,南宝衣还能带给你什么?官场人脉?背景后台?统统没有!孩子,这是一个讲后台的世道,你想独步朝堂,就不能天真!” 萧弈吃着金丝蜜枣。 睫毛在眼睑下方投落阴影,像是摇开的黑色折扇,弧度极尽凉薄。 他并非靖王的孩子。 只是,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世上,大约也会被他这么操控吧? 从出生到娶妻生子,如同傀儡般被操控半生。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雍容高雅的身影。 那个女人,把刚出生不久的他丢到南越,命他从南家找到天枢令牌,命他掌控南越国的中枢权力,又何尝不是一种操控? 他丢掉蜜枣核儿。 抬眸瞥向靖王,他嗓音懒洋洋的:“圣上亲自赐的婚,靖王莫非是想抗旨?” “你——” 靖王更加气怒。 他一边摇头,一边厉声骂道:“罢了,你翅膀硬了,本王管不住你!不是想要聘礼吗?本王这就安排聘礼,明日送去南侍郎府,给青云他们做聘。至于你,你休想让靖王府出半两银子做聘,休想!” 吼完,拂袖而去。 萧弈漫不经心地吃着蜜枣儿,讥笑:“老头儿脾气还挺倔。” 他本就是说说而已,聘礼什么的,他早就准备好了。 给南娇娇的排面,自然要盛大隆重。 而区区靖王府,给不起。 上元节后,吹过盛京城的风,渐渐捎上了暖意。 不过一夜之间,南府园林草木萌芽,桃花枝头结满了厚厚的花苞,侍女们在红漆游廊里笑闹着打赌,赌第一朵桃花会在何时盛开。 南宝衣和南宝珠并排跪坐在屋檐下。 面前横陈着宽大的案几,案几上摆放着针线篓和绣花绷,各种布料精美漂亮,堆云般拖到了廊下的木制地板上。 梳着道髻的中年女子,清瘦严肃,正儿八经地跪坐在前。 她是南家绣庄里,绣活儿最好的一位娘子。 因为南宝衣想学刺绣,所以老夫人特意把她请到府里,教她刺绣缝衣,顺带也把南宝珠塞进来学习,以便将来谈婚论嫁时也好有个说得出去的本事。 顾娘子一边示范绣花,一边讲解:“从古至今,流传下来很多种针法,如直绣、雕绣、盘针、平针、散落针等等。两位小娘子是为了出嫁而学习刺绣,那我今日便教你们长短针。这是苏绣的主要针法之一,适合绣制人物、树石、书法、花鸟。” 南宝衣听得认认真真。 她拿着绣花绷,正欲落针,南宝珠忽然指着不远处,兴奋道:“娇娇你快看,那树梢上蹲着个不怕人的鸟儿,肚皮红红的,羽毛像缎子似的好看!” “咳!” 顾娘子威严地咳嗽一声。 南宝珠回过神,不情不愿地拿起绣绷。 顾娘子问道:“南四姑娘,我刚刚说了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鸟……”南宝珠双眼亮晶晶的,“顾娘子可是饿了,想喝乳鸽汤?我叫小厨房给你炖一锅去?” 说着话,丢下绣绷就想跑。 “站住!”顾娘子冷声训斥,“不用心听讲也就罢了,还想着乳鸽汤。南四姑娘,当今天下以清瘦为美,你也该少吃些!” 南宝珠揪着襦裙,委委屈屈地转过身,老老实实地重新跪坐。 顾娘子落下第一针,“咱们先从简单的学起,先绣一块石头。” 南宝衣眨了眨眼,“顾娘子,我想学绣鸳鸯,咱们能不能不绣石头呀?” 顾娘子想了想,道:“那便先练习绣一片羽毛。” “我就想学绣鸳鸯,不想学绣羽毛。” 顾娘子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 这对小姐妹,也太难教了吧? 一个什么都不想学,一个只想一步登天。 她太难了…… 顾娘子苦思冥想,该如何告诉南宝衣什么是欲速则不达,南宝珠忽然抱着肚子,在廊下满地打滚。 她嚷嚷:“肚子疼,肚子好疼呀!顾娘子,我想去西房!” 顾娘子脸色更加难看。 她沉声:“南四姑娘,从我踏进这里开始,你就已经跑了三趟西房。身为大家闺秀,如此勤勉地进出西房,会给声誉带来不好的影响。” “难道大家闺秀,就不能出恭吗?”南宝珠反驳,“皇帝还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呢,大家闺秀怎么就不能拉肚子啦?!难道你非得眼睁睁看着我拉在裙子上,才算是保住名誉吗?” 顾娘子无言以对。 她黑着脸,只得允许南宝珠去西房。 南宝珠一溜烟跑远,躲到桃花树后,朝南宝衣做了个保重的手势。 南宝衣咬着唇儿偷笑。 小堂姐散漫惯了,把她拘在这里学刺绣,大约等同要了她的命。 “咳,”顾娘子面对南宝衣,“我来教五姑娘如何绣羽毛——” “绣鸳鸯。” 南宝衣小小声抗议。 顾娘子:“……” 成吧,绣鸳鸯就绣鸳鸯。 她在绣布上绘出鸳鸯的图样子,“一位厉害的刺绣大师,必定也是一位画工极好的人。五姑娘没事儿时,可以去花园里看看鸳鸯,观察它们的神态动作,如此,绣出来的鸳鸯才会更加传神灵动。” 南宝衣想了想。 她家花园没有鸳鸯,只有一群斗鸡。 她爹从锦官城带过来的,据说因为水土不服死了一群,剩下的一半疯狂生蛋,如今那些母斗鸡常常领着一大群小斗鸡崽子,昂首挺胸地在后花园散步,谁靠近啄谁。 不过斗鸡和鸳鸯都是禽类,想必观察斗鸡也是一样的。 她点点头:“我记下了。” 顾娘子开始落针。 南宝衣跟着落针。 顾娘子讲解得十分仔细,几乎是一针一针地教。 南宝衣觉得自己心领神会。 她挽袖落针,姿态矜持如大家闺秀。 一个时辰过去,顾娘子看着南宝衣绣布上的图案,陷入了沉思。 明明是一对一当面教学,就差手把手了,怎么这南五姑娘,绣出来的东西还是如此清奇? 第231章 毕竟,南娇娇一向很馋他身子 南宝衣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顾娘子的绣图。 然后陷入了沉思。 顾娘子绣的鸳鸯,眼神灵动传神,整体温柔婉约。 而她绣的鸳鸯,眼神充满了杀气,仿佛随时准备攻击别人,与其说是鸳鸯,不如说更像是一只五彩斑斓的斗鸡。 她讪讪:“我的眼睛学会了,但我的手还没有学会。” 顾娘子安慰道:“第一次就能绣得如此活灵活现,也算是一种本事。慢慢调整用色和细节,斗鸡迟早会变成鸳鸯。” 南宝衣点点头。 正要继续学,宁晚舟忽然出现在庭院。 十四岁的少年,穿青衣短卦,虽然是小厮打扮,却格外美貌。 他道:“小姐掉到湖里去了。” “珠珠掉进了湖里?” “嗯。已经被丫鬟婆子捞了上来,你要去看看她吗?” 南宝衣放下绣绷,歉意地朝顾娘子颔首,匆匆随宁晚舟离开。 到了花园,才瞧见南宝珠好好地站在花树下。 她用裙裾,兜了一大捧嫩黄色的迎春花,等南宝衣走近了,笑嘻嘻地把迎春花瓣全都抛洒在她的小脸上。 南宝珠得意歪头:“我出来玩了这么久,捡到好多好多迎春花瓣。刚刚跑回锦衣阁,看见你闷闷不乐,所以才打发晚晚编了个借口,骗你出来玩。” 南宝衣拂拭去衣襟和肩上的花瓣,“我明年就要嫁人了,女红什么的,总要学一点。虽然现在辛苦,可将来嫁人之后,却能少吃一点苦,更不会被人说闲话。珠珠,你与我一块儿学吧?” 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没有不会女红的。 如果新婚之夜的枕巾,是请外面的绣娘绣的,传出去别人都要笑话那新嫁娘笨手笨脚,连刺绣都不会。 “不学!” 南宝珠却拒绝得爽快。 她抬起白嫩下颌,挽了个漂亮的兰花指,学着昆曲的水磨腔,唱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南宝衣放眼望去。 花园里,雕花画廊红漆精美,池馆苍苔碧色青青,画眉鸟站在枝头吟唱,迎春花嫩黄娇美,是开春的样子…… 良辰美景,确实不可辜负。 正想着与小堂姐玩耍,院墙外面忽然传来热闹的铜锣声。 南宝衣好奇,“外面在做什么?” “去看看呗!” 南宝珠拉住她,朝墙头飞奔而去。 宁晚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架梯子,正好靠在院墙上。 两姐妹爬上梯子,瞧见长巷热闹。 开道的侍从敲锣打鼓,楚青云兄弟穿着喜庆的锦袍,骑在高头大马上,风风火火地往巷弄另一边走。 他们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抬着许多红木箱。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议论: “听说是靖王府在向南侍郎府下聘礼!” “这么多聘礼,值不少钱吧?靖王府可真是给足了侍郎府脸面!” “侍郎府的那两位千金,真是有福气!” 南宝衣趴在墙头,望向队伍尽头。 略微数了数,两兄弟的聘礼加起来多达两百抬,足有整座巷弄那么长,敲锣打鼓地绕过小半座盛京城,吸引了无数百姓出门观看。 南宝珠啧啧称赞:“庶子下聘,尚且用这么多抬聘礼。不知后日,二哥给娇娇下聘,又得出多少聘礼呢?想来,两倍是有的吧?” 男方聘礼的多少,代表着女方的脸面和地位。 虽然说不该用来攀比,但大部分有女儿的人家,还是会在意聘礼的多寡,甚至还会与邻里亲朋暗暗比较。 当年锦官城,宋世宁给南宝蓉下聘,就艳羡了大半座城的姑娘。 南宝衣没吭声。 她也不知道,权臣大人会给她多少聘礼。 送聘礼的队伍,终于走出了巷弄。 整座巷弄重新寂静,只余下些鞭炮燃尽的红纸屑。 南宝珠被宁晚舟喊过去捉画眉鸟,南宝衣依旧趴在墙头发呆。 “在想什么?” 墙外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南宝衣低头望去。 权臣大人不知何时过来的,穿一袭玄色织金常服,负手站在墙根,正仰头看着她。 她咬了咬唇瓣,略有些羞耻地开口:“在想你下聘时,会给多少聘礼,会不会也惹来全城注目。不过我寻思着,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倒也无需太过高调。” 萧弈莞尔。 还没嫁给他呢,这小姑娘就开始想着过日子。 也许她连他们的孩子叫什么,都已经想好了。 毕竟,南娇娇一向很馋他身子。 他的眼神不禁更加柔和。 他注视着她。 小姑娘今日穿淡粉织花襦裙,梳精致的发髻,春阳落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凤目朱唇,娇艳欲滴。 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薄唇。 他旋身而上,稳稳坐在了墙头青瓦上。 他垂眸,伸手揉了下南宝衣娇嫩嫣红的唇角,“既然娇娇如此贤惠,我倒是没有破费的道理。正好养兵买马也是很贵的,能省下聘礼,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南宝衣:“……” 神情有些微妙。 萧弈俯首靠近她,薄唇贴着她的耳廓,“或者,我干脆入赘你家?不仅省了聘礼的开销,连婚礼的开销也一并省了,多合算。” 南宝衣知道他在逗自己。 她霸道地勾住萧弈的脖颈,“二哥哥若是入赘南家,那可就是我的人了。今后,要夜夜替我端洗脚水,还要侍奉我左右。否则,我就再养一房听话的小妾——” 萧弈的眸色,瞬间晦暗深沉。 他反扣住南宝衣的后脑,低头吻住她的唇。 温柔而霸道,冷冽却又炙热…… 直到南宝衣快要喘不过气,他才停止这个略带惩罚性质的吻。 他喉结滚动,嗓音低沉撩人:“南家的小娇娘,总想上房揭瓦。现在不乖,我就狠狠亲你。成亲以后,若还是不乖……” 他直视南宝衣,丹凤眼深沉如墨海,指腹意味深长地刮过薄唇。 南宝衣脸红如滴血。 这个狗男人…… 怎么总是欺负人呀! 另一边。 南宝珠和宁晚舟坐在花树下。 青草地上全是迎春花瓣,嫩黄娇小,像是星星点点散落的星辰。 南宝珠抱着网兜,有点生气,“要不是你动作太大,我早就抓到那只小画眉了!宁晚舟,你可真讨厌!” 宁晚舟从地上捡起一小捧迎春花瓣。 第231章 我钟情姐姐,我想娶姐姐 他望向南宝珠,“姐姐。” “干嘛呀?” 南宝珠转向他。 少年将捧在手掌心的花瓣,全部吹向少女的脸。 花瓣纷飞。 嫩黄花瓣纷纷扬扬,将少女白嫩圆润的小脸衬托的更加美貌。 隔着花瓣雨,南宝珠怔怔看着他靠近。 宁晚舟歪头,认真地吻向她的脸蛋—— 微凉的,湿润的触感,令南宝珠的瞳孔悄然缩小。 少年的吻,像是蝴蝶落在颊上,格外温柔,格外小心翼翼。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宁晚舟,亲她? 这个卖身葬父的小混蛋,男扮女装骗她同床共枕的小混蛋,比她年纪还小的小混蛋,居然亲了她?! 宁晚舟垂下蝶翼似的睫毛。 他注视着她的樱唇,伸手点了点,“姐姐,我可以亲你这里吗?” 南宝珠终于回过神。 她一拳捶向宁晚舟的眼睛! “做梦!” 她站起来,又狠狠踹向他,“宁晚舟,你这个混账败类,你小小年纪就学人耍流氓,你将来娶不到媳妇的我跟你讲!你占我便宜,我这就去禀报娘亲,让她去叫人牙子,明儿就把你卖出去!” 宁晚舟抱住双膝,蜷缩在花树下。 他注视着虚空,漂亮的狐狸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南宝珠踹着踹着,心就软了。 主要是宁晚舟长得太美,美人落泪,这她怎么吃得消? 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狐狸眼湿润晶莹,眼尾蔓延出桃花般的绯红。 他轻声:“我爹娘亡故,全家亡故,我只剩姐姐一个亲人了……如今姐姐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是你太过分!” “姐姐长得那么美,我当然会把持不住!”宁晚舟含泪控诉,“姐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每日瞧着,都觉得比昨日更美三分。我的心,已经全部献给姐姐。刚刚那个吻,已经很克制,姐姐还要我怎样,还要我怎样?!” 南宝珠:“……” 虽然是控诉,但她怎么听着,心里怪舒坦的? 她摸了摸脸蛋,眉眼忍不住带上喜色。 娘亲总是骂她,还总是担忧她嫁不出去,可是瞧瞧,世上总有识货的,宁晚舟就觉得她长得很美。 她的态度软和下来。 她在宁晚舟跟前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晚晚啊,你还小,没有人好好教导你,所以才会做出格的事。等你将来长大,慢慢就会明白,姑娘家家的,是不可以随便乱亲的。少年郎,只能亲吻最钟情的心上人,你以后要好好记住哦。” 宁晚舟盯着她。 半晌,他握住她的手。 他坚定道:“我钟情姐姐,我想娶姐姐。” 向来轻慢的狐狸眼,流露出罕见的霸道和执着。 南宝珠吓了一跳。 她使劲儿抽回手,怪怪地看了眼宁晚舟,脸色略有些不自然。 半晌,她皱巴着小脸,转身迅速离开。 宁晚舟握着草地上的迎春花瓣。 少年眉眼稚嫩,却十分坚韧。 南宝珠浑身不对劲儿,心里更是乱糟糟的。 绣花鞋匆匆踏过游廊,裙裾在春风中猎猎翻飞。 宁晚舟那么小,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她今年已经及笄。 为了防止有的没的,或许她真的应该挑一门亲事,尽快嫁出去。 这么想着,她不禁改换方向,朝江氏居住的院落而去。 南府波涛暗涌。 南侍郎府,却是敲锣打鼓一派热闹。 南槿和南椿喜上眉梢,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亲自迎出庭院,对楚青云兄弟眉目传情。 送亲的队伍终于走后,她们喜滋滋地查看起聘礼。 刘氏坐在旁边,很是解气。 她得意笑道:“都说南宝衣是个有福气的,可我瞧着,我的槿儿和椿儿才是真正有福气!两百抬聘礼,都赶得上皇子下聘的派头了!” 南侍郎府交好的贵妇人也在这里看热闹。 她们纷纷跟着称赞恭维,言语里,几乎把南槿姐妹捧上了天。 南槿捧起一大串东珠玛瑙,“娘,这些首饰真好看!就算富贵如南宝衣家,也拿不出这么好的首饰吧?也不知道她的聘礼都是些什么,可及得上我们的聘礼。” 刘氏吃着茶,轻笑:“靖王府的底细,我还是有所了解的。等着瞧吧,靖王府绝对拿不出更多的宝物帮萧弈撑场子。靖王本就不赞成萧弈和南宝衣的婚事,他这是在故意打南宝衣的脸。” “原来如此……”南槿幸灾乐祸,“听说后日,就是萧弈给南宝衣下聘的日子,我要亲眼瞧瞧,南宝衣收到的聘礼,都是些什么小玩意儿!” 刘氏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你呀,就是太过争强好胜。她的聘礼定然是比不上你们姐妹的,放心吧。” 这厢议论着。 皇宫里,也在盛传靖王府风光下聘之事。 宝殿寂静。 矮案上堆积着无数宣纸,姜贵妃跪坐在蒲团上,正抄写《南越律》。 她听见宫女的禀报,不禁冷笑:“靖王与我父亲是一个派系的,他自然希望萧弈迎娶姜家的女儿。他故意把下聘的场面闹得这么大,就是为了打萧弈的脸。叫萧弈知道,在盛京城里,没有他靖王,萧弈什么也不是。” “娘娘说的是。” 小宫女恭声应着,温顺地端来一盏香茶。 姜贵妃搁下毛笔,惬意地饮了几口香茶。 她抬起眼睫,笑容恣意:“萧弈手底下有着数十万兵马,他养兵买马需要耗费无数银钱,再让他拿聘礼,着实勉强。靖王又不肯为他准备聘礼,本宫倒要看看,他后日拿什么去南府下聘!南宝衣的脸面,这次怕是要被踩到泥地里去了!” 小宫女笑得合不拢嘴:“如此,娘娘也算解气!” “谁说不是呢?” 姜贵妃得意更甚。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和盛京百姓,都津津有味地议论起靖王府下聘一事。 两个庶子,送去侍郎府的聘礼太过隆重。 萧弈身为嫡子,恐怕拿不出更隆重的聘礼。 宝仪郡主的体面,恐怕要被侍郎府的两位千金踩在脚底下了。 议论逐渐发酵。 就连在御书房喝茶的皇帝,都听说了这件事。 他摆弄着紫金貔貅茶宠,好奇:“朕那个糊涂弟弟,当真宠庶灭嫡?” “外面是这么说的。”南胭跪坐在他对面,素手沏茶,“娇娇是您亲封的一品郡主,却被靖王府如此糟践……可怜我们姐妹出身低微,终究是要被人瞧不起。” 这么说着,不禁掩面低泣。 “胡闹!”皇帝不悦,“这不仅是在打宝仪的脸面,更是在打萧卿的脸面。他到底是我南越的功臣,靖王这是要寒了功臣的心!来人,传靖王进宫,朕要好好说说他!” “皇上……” 南胭倚进他怀里,“这般兴师动众,会伤了您和靖王的兄弟情意。依臣妾看,大都督手里是有些财宝的,不如您再从国库里多拿些宝贝出来,当做聘礼替他添上,岂不是两全其美?” , 不会洗白南胭,她人设就是这样,利益为上哒 第231章 闺房里的事,她教的来吗 添聘礼…… 这个提议,令皇帝眼前一亮。 国库里的宝物堆积成山,是南越皇族攒了两百多年的富贵。 拿些价值连城的大件儿,为萧弈下聘撑场面,也算是安抚功臣。 思及此,老皇帝不禁笑逐颜开。 他吩咐内侍:“朕记得,国库里有一套红珊瑚的摆件儿,还有金丝楠木的家私,一整面翡翠雕琢的屏风,都很气派贵重,都送去给萧卿吧。你再看着,添些前朝的字画古董,入夜以后悄悄拿去给他,别叫旁人察觉。” 男人嘛,都是爱面子的。 萧卿年轻气盛,想必不愿意接受他的添彩。 夜里悄悄地抬过去,也好给他留足面子。 内侍笑吟吟地去办。 南胭倚在老皇帝身边,纤纤玉手替他按着额角,眉眼始终带笑。 盛京城的人不知道萧弈的底细,她却了解一二。 萧弈家底丰厚,根本无需皇帝添彩。 但请皇帝添彩,也不过是顺口而为的事,何乐而不为? 总得叫南宝衣知道,她很看重她们的同盟。 内侍在国库挑挑拣拣。 靖王府。 天色已经暗了,靖王妃被侍女们前呼后拥着,风风火火地来到萧弈居住的院落。 “弈儿!” 她沉着脸跨进门槛。 屋里燃着灯。 与弈儿交好的沈公子和姜神医,正陪着他吃饭。 她端着架子,沉声:“本妃与世子有话要说。” 沈议潮和姜岁寒相当识趣儿,端着饭碗默默回避。 靖王妃在萧弈对面坐了,眸色不悦:“我原本不肯让你迎娶南宝衣,她出身商户,怎么能当你的正室?!但我仔细想过,等你将来位高权重身世大白,再降妻为妾,也没什么不妥。当务之急,是要狠狠打姜侧妃和她那两个孽种的脸,叫他们知道,何为嫡庶之别!” 萧弈不置可否。 他面色淡漠,睫影在灯笼光下被拉长,衬出凉薄的扇形阴影。 修长的手指握着筷箸,慢悠悠夹菜吃,姿态极尽优雅从容。 “你这孩子,怎么只吃肉不吃蔬果?”靖王妃嗔怪着拿起公筷,替他夹了些蔬果,“你后日就要去南府下聘,排场上怎么也得盖过楚青云兄弟。我嫁妆还算丰厚,已经命人收拾出来,你拿去当做聘礼。” 萧弈盯着碗里的一棵绿花菜。 他抬眸。 靖王妃坐在灯火下,美丽的面容充满了愤愤不平。 他拨弄着那棵绿花菜,“姨母想与姜侧妃攀比?” “攀比只是其次,保住你的脸面,才是最要紧的。”靖王妃沉声,“自古以来嫡庶有别,你的排场,怎么可以不如楚青云兄弟?传出去,别人会笑话你!” 萧弈不语。 他夹起那棵绿花菜,嫌弃地放入嘴里。 靖王妃怜爱地看着他。 即使嫌弃,他进食的姿态也依旧充满贵族气息。 如果她的孩子还在世,大约也如他这般惊才绝艳吧? 她忍不住紧紧揪住手帕。 弈儿是姐姐的骨肉。 可姐姐有那么多孩子,她根本不在乎这一个。 她的眼神逐渐狂热。 从今往后,萧弈就是靖王世子,是她沈姒的孩子,只是她沈姒的孩子…… 绿花菜有些甜。 萧弈把碗里的蔬果都拨弄出来,淡淡道:“聘礼之事,无需姨母操心。有时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办法笼络靖王的心。” 靖王妃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她与靖王,已经两年没有同房。 从前年少轻狂,靖王出使大雍,她看中他位高权重、一表人才,可费尽心机嫁过来才知道,原来男人,并不能成为她一生的依靠。 孩子,才是她一生的依靠。 她的手,轻轻放在萧弈的手臂上。 她温柔而慈爱:“弈儿,作为母亲,我想为你操持一切。聘礼,婚礼,新房布置,我都想为你操持。” “别让我厌烦你。” 萧弈的话,冷冰冰的。 像是利刃,刺痛了靖王妃的心。 她满眼失落,沉默良久,才起身离去。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春夜繁华。 自打萧弈回到靖王府,就把她安插在他院子里的侍女小厮,全部打发走,换上了他自己的人。 她想知道他在做什么,都得拐着弯儿地打发小厮前来询问。 可她真的很爱弈儿。 作为母亲,她想掌握他每时每刻的动向。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祝瑶,本妃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弈儿,可他为什么总是不肯对本妃敞开心扉?” 侍女安慰:“到底是半途捡回来的,哪儿那么容易亲近您?想必过个一年半载,世子殿下就能慢慢明白您的苦心。” 靖王妃稍稍熨帖。 她拍了拍祝瑶的手臂,“你是个知趣儿的。南宝衣过门之前,我会安排你贴身伺候弈儿。” 祝瑶受宠若惊,急忙谢恩。 权贵家族的公子,正式娶妻之前,家中都会安排美貌贤淑的年长侍女为他侍寝,教他床笫之间的事,以防将来他和新嫁娘都不懂,在新婚之夜闹出笑话。 而这种侍女,一般都能在婚后被抬为通房。 因为陪伴了公子的初次,所以往往在公子心中颇有地位。 祝瑶,就是靖王妃替萧弈选择的通房丫头。 姜岁寒端着饭碗,边吃边从耳房出来。 他望了眼在夜色中走远的靖王妃,笑眯眯跨进门槛,“萧家哥哥真是双喜临门,有靖王妃这么个‘母亲’,婚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可谓妻妾双全、红袖添香啊。” 萧弈冷冷瞥他一眼。 姜岁寒夹了块鸡腿肉,又好奇道:“那个祝瑶虽然美貌,可瞧着很是知书达理,不像是孟浪的姑娘。床笫之间的事,她教的来吗?” 他还要继续哔哔,萧弈冷淡地打断他:“你觉得那种事,我需要别人教?我又不是沈议潮。” 端着饭碗走进来的沈议潮:“……” 白皙的面颊迅速染上绯红。 脑海中浮现出那道妩媚的身影,他羞恼交加,又端着碗退了出去。 笼火幽微。 萧弈放下碗筷,起身净手。 指尖触碰过腕间红绳和压胜钱,透着缱绻温柔。 他拿毛巾擦干净双手,望向窗外的夜色。 虽然没跟姑娘家做过那种事,但想来也不会很难。 他,会给南娇娇幸福的。 第231章 萧弈下聘(1) 靖王世子下聘一事,成了盛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满城百姓津津乐道,讨论靖王世子下聘的风头,是否能盖过靖王府的那两位庶子。 万众瞩目,终于到了下聘那日。 初春的天,清晨时分泛着微凉。 园林里草木葳蕤,桃花枝头凝结着露珠,轻风拂过,簌簌抖落无数晶莹,滋润着化冻的春泥。 靖王府灯火通明。 萧弈站在落地铜镜前。 镜中男人,年已弱冠。 章丹黄锦袍织金绣蟒,腰扣三指宽的镶金革带,身形高大修长。 绯色宽袖锦袍罩在其外,袍裾上用深金绣线绣着祥云如意纹,更显繁琐隆重。 他整了整金冠。 镜中男人金相玉质,凤目薄唇,无疑是非常俊美的。 他勾唇一笑。 今日,定要迷倒南娇娇。 姜岁寒和沈议潮坐在窗畔圈椅上喝茶。 姜岁寒折扇掩面,忍不住低声议论:“天还没亮就起来折腾,沐浴熏香,梳头净面,跟孔雀开屏似的……不就是下聘嘛,又不是成亲!真到了成亲那日,他岂不是半夜就要起来打扮?” 沈议潮喝了口热茶,深以为然。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尝心的禀报:“主子,吉时已到!” 萧弈掸了掸衣襟。 他正色:“放炮吧。” 还是清晨。 靖王和姜侧妃还在被窝里暖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陡然响起! 靖王险些摔下床,猛然坐起身,骂道:“外面在干什么?!” “王爷!”侍女白着小脸奔进来,“世子爷,世子爷骑马出府,说是要去南家下聘!” “下聘?他哪儿来的聘礼?!” “奴婢,奴婢不知!” 爆竹声过后,又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靖王气得不轻,匆匆披了衣裳往府外走。 姜侧妃稍作梳洗,也匆匆穿了衣裳跟出去。 靖王府,府门大敞。 无数丫鬟小厮围在门边看热闹,两人挤开人群踏出门槛,府门口满地都是爆竹燃放后的红纸碎屑,院墙下还挂着盘龙似的厚厚鞭炮,俨然是要放一整天的架势。 “父王、娘,这是在吵什么?大清早的,叫人觉都睡不安稳。” 楚青云兄弟一边埋怨,一边揉着眼睛走出来。 姜侧妃冷笑:“世子爷要下聘呢,可不得放炮?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也好意思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若是他,趁着天黑偷偷去南府下个聘,也就得了!” 嘲讽着,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嗥。 矫健的海东青,伸展开雄壮宽大的羽翼,眸色冷冽地盘旋开道。 众人望去。 那策马而来的世子爷,绯衣革带,凤眼薄唇,俊美如神祗。 他身后,跟着沈议潮和姜岁寒。 再往后,天枢的队伍一望无际,抬着无数红木箱,可谓气势磅礴。 途径靖王府,他居高临下,笑容恣意:“早啊。” “早什么早?!”靖王暴脾气上来了,“你哪儿来这么多聘礼?莫非是干了鸡鸣狗盗的事?!” 萧弈哂笑,“盛京城哪家王侯,值得我盗?” 姜侧妃扫视过那些红木箱。 队伍太长,显得聘礼格外多。 如果每只红木箱里都放着聘礼,那得要多少宝贝? 她忍不住说起风凉话:“世子爷,你这是下聘呢,还是搬家呢?你可不要为了在排场上赢过你两位兄长,就故意用空木箱充作聘礼,滥竽充数啊!” 楚青云兄弟点点头,深以为然。 靖王府几十年积累,尚且拿不出这么多聘礼。 萧弈不过是从区区养子摸爬滚打上来的,手底下还养着几十万兵马,他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聘礼? 定是打肿脸充胖子,故意拿空箱子滥竽充数。 萧弈今天心情好。 他笑容更盛,像是自言自语般懒洋洋道:“倒是本世子欠考虑了。若世人以讹传讹,都以为我萧弈的聘礼是滥竽充数,南家小娇娘的体面,可就没有了……” “此事简单。”姜岁寒摇着折扇,笑嘻嘻的,“不如打开所有红木箱,请礼官高唱聘礼单上内容,穿街过市去下聘?满城百姓亲眼监督,自然不会再有人说萧家哥哥的聘礼是滥竽充数。” “妙。”萧弈眉眼弯起,“吩咐下去吧。” 天枢的精锐,纷纷掀开红木箱。 萧弈朝靖王略一颔首,含笑策马往前。 靖王一家站在府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聘礼从眼前经过。 红的玛瑙,白的珍珠,绿的翡翠,前朝的古董字画,金丝楠木的家私,红珊瑚的摆件儿,绫罗绸缎,金银元宝,紫檀木工艺品,羊脂白玉的器皿,象牙雕琢的贵妃榻…… 珠光宝气,走了整整一个时辰,送聘礼的队伍都还看不到尽头。 靖王一家目瞪口呆。 这特么哪里是下聘,这是搬空了国库啊! 一向沉稳的靖王,抓耳挠腮,急红了眼:“他哪里来这么多宝物,他哪里来的宝物?!” 萧弈手里既然握着富可敌国的财宝,为何不献给他这个父亲?! 这么多宝贝,居然被当成聘礼,全送给南家! 南家是个什么东西啊! 靖王心头滴血,整个人快要抽搐。 姜侧妃身形摇摇欲坠。 她扶着侍女的手,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宝贝,流水般从面前经过。 礼官还在一路高唱。 亏她前两日还自夸,称赞自己儿子下聘很有排场,结果和萧弈下聘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靖王妃姗姗而来。 她也没料到,萧弈手里握着这么多财宝。 虽然不忿这些宝贝都给了南宝衣,但看见姜秀秀嫉妒得要死要活,她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她故作谦虚:“都说嫡庶有别,可我总觉得,都是府里的孩子,能有什么区别呢?今日弈儿下聘,倒是叫我了解了,这嫡子和庶子啊,就是不一样。妹妹,你说是不是?” 姜侧妃快要呕血。 她稳了稳心神,努力做出得意的样子:“排场这种东西,那都是虚的。早日把儿媳妇娶进门,叫她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侍郎府的那两个姑娘,过几个月就能进门。我寻思着,她们总能在南宝衣之前怀上孩子,让我早日抱上孙儿!姐姐,也不知你哪一年才能抱上?” 靖王妃翻了个白眼。 先抱上孙儿算什么本事? 能抱上几个才是本事! 看来,她得找时间亲自去一趟南府,请巫医给南宝衣调理一下身子,叫她过门之后,一举得子。 最好生一窝。 气死姜秀秀! 第231章 萧弈下聘(2) 满城盛大。 萧弈的聘礼,仿佛一座移动的国库,羡煞了盛京城的姑娘。 南侍郎府。 原本嘲笑南宝衣的两姐妹,呆若木鸡地看着经过门前的聘礼。 红木箱都是开了盖的,珠光宝气,简直要亮瞎她们的狗眼! 太多了,宝物实在是太多了…… 从她们起床开始,到吃完早膳,再到吃完午膳,都还没走完! 礼官高唱着聘礼的内容,就没有一件儿是重样的! 刘氏更是羞恼交加。 亏她前两天,还特意在交好的贵夫人面前夸耀自己女儿收到的聘礼是天底下头一份,结果萧弈这些聘礼,就像是巴掌,噼里啪啦地落在她脸颊上,打得她脸疼! 她气得砸碎了一套青瓷茶盏。 还没过门呢,她的两个宝贝女儿,就被南宝衣狠狠踩在脚底下。 等过了门,她的两个女儿,在靖王府还能有位置? 比起侍郎府的愁云密布,南家却是阖府上下欢欢喜喜。 朝闻院。 南宝衣坐在闺房,拿着绣绷绣鸳鸯。 窗外声音嘈杂。 珠珠与荷叶,隔三差五就要跑过来禀报: “二哥的队伍到观凤台啦!” “二公子的队伍已经穿过庆福街啦!” “二哥的队伍正打东府园西边儿经过!” “……” 窗外的廊庑下,挤着数十个小丫鬟。 个个穿戴鲜亮整洁,笑嘻嘻地议论,大都督的聘礼如何隆重啦、满城的姑娘如何艳羡啦、侍郎府是如何嫉恨交加的关门闭户啦等等。 绮窗恬静。 南宝衣始终端坐窗下。 春阳透过窗格,在她白嫩的侧颜上投落婆娑花影。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云髻上点缀着艳晶晶八宝金步摇,穿胭脂红绣暗金祥云纹襦裙,搭配轻云纱石榴红大袖。 眉心贴精致的桃花钿,匀扫过胭脂的粉颊,因为害羞,更显绯红入骨,像是枝头颤巍巍的一朵秾艳芙蓉。 仔细涂过丹蔻的纤细小手,轻巧地捏着绣花针。 可五彩斑斓的丝线,却早已在绣布上搅成一团。 她放下绣绷,捂住滚烫的面颊,睫毛扑闪得厉害。 那个人就要来了…… 她根本没办法专心致志的绣鸳鸯。 她用指尖挑开绣线,慢吞吞地将缠成一团的绣线解开。 窗外喧哗鼎沸,可她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乱跳。 权臣大人,快要来了吧? “来啦、来啦!” 南宝珠活蹦乱跳地奔进来,一把拽住南宝衣的手,激动到脸蛋红透:“二哥下聘的队伍,已经到了巷弄口!” 话音未落,府外传来热热闹闹的鞭炮声。 南宝衣咬住唇瓣,丹凤眼水盈盈的,连眼尾都染上了绯红。 那人也真是…… 下聘而已,放什么炮啊! 怪叫人害臊的。 南宝珠欢喜:“娇娇,咱们也去瞧瞧?” “不,不去了。”南宝衣垂着眼帘,指尖轻轻绕弄绣线,“他过府下聘,我出去见他,像什么话?” “事到临头,你害什么羞啊!” 南宝珠嫌弃地嚷嚷,拽住南宝衣的手,硬生生把她拖出了寝屋。 南府宽敞。 可即便如此,萧弈送来的聘礼也硬生生堆满了半座府邸。 管家目不暇接、人手短缺,只得把南家商铺里的账房先生们都请了回来,帮忙核对聘礼礼单和账目。 南宝珠拖着南宝衣穿廊过院,忍不住连连惊叹。 南宝衣同样惊诧。 这些宝物,似乎来自卫国宝藏。 二哥哥,竟然把一整个卫国宝藏,送到了她的府里…… 终于来到松鹤院正厅。 姐妹俩躲在槅扇外,悄悄探出半张脸儿张望。 长辈们端坐着,祖母面容严肃端庄,只是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显然是对萧弈的聘礼感到满意。 其他长辈时而议论,时而低笑,显然也很满意。 南宝衣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今日特意打扮过,看起来格外英俊昳丽。 他端坐喝茶,带来的姜岁寒和一位全福夫人,喜气洋洋地与南家众人攀谈,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各种问题,显然是有备而来。 正热闹着,祖母瞧见了她。 端严的面庞上流露出笑容,她招手道:“娇娇,过来!” 她来不及躲起来,众人的视线都望了来。 权臣大人也在看她。 南宝衣脸颊红透,就连粉颈也一并红了。 她垂着头踏进门槛,娇娇气气地行了个万福礼。 老夫人指着她笑道:“瞧瞧,我们娇娇儿,这是害臊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能害臊啊!” 厅中响起和善的轻笑。 南宝衣盯着绣花鞋尖,听着那些笑声,羞得恨不能钻进地底下去。 她能察觉到,权臣大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似笑非笑,带着一贯的散漫。 却叫她脸颊发烫。 正要快步离开,偏偏二伯母不肯放过她。 她爽快笑道:“来都来了,还不去给世子殿下见个礼?人家今日,可是给了娇娇好大的排场!” 南宝衣咬唇,余光偷偷瞄向萧弈。 对方坐在圈椅上,果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迟疑片刻,只得矜持上前,在萧弈跟前站定,双手交叠在侧腰,行了个漂亮的万福礼,“二哥哥——” 唤出称呼,却觉得不妥。 她软软地改口道:“世子殿下万福金安。” 萧弈看着行礼的她。 当初青涩稚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待字闺中的少女。 胭脂红的襦裙,把她的小脸衬托的娇艳欲滴。 细白双手交叠在腰侧,那根青葱似的尾指依旧翘起,与小时候一样娇气矜贵。 这就是他要迎娶的姑娘。 想保护她。 想让她一辈子,都是娇气矜贵的小姑娘。 他的脑海中,悄然浮现出陈年旧事。 那时他还年幼,还只是锦官城南家,一个不受宠的养子。 那时,三房的夫人,也就是南娇娇的娘亲尚还在世。 那时,南帽帽更喜欢住在外室家中,因此三婶婶在府里常常有大片闲暇光阴,每日刺绣读书,散步赏花。 那年他才五岁,趁着春光烂漫,偷偷躲在后花园读书,却因为看不懂书上那些复杂的字儿,又没有夫子为他启蒙,急得抹眼泪。 花丛后面传来温和的轻笑。 他回头,瞧见三婶婶信步而来。 她摸着他的脑袋,温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认不得字就掉眼泪,今后遇见大风大浪,可要怎么办?” , 一直有读者宝宝问,娇娇刁蛮为什么二哥哥前世还会喜欢她,要讲啦 第231章 幼时的萧弈和南娇娇(1) 那时他很抗拒南府的人。 他避开三婶婶的手,抱着书不吭声。 三婶婶在他跟前蹲下,含笑指着书上的字儿:“这句话念做:‘朝闻道,夕死可矣’。” “早晨明白了道理,哪怕晚上就要死去,也无怨无悔。”他傲娇地别过小脸,“无需你教,我明白的。” 那个美貌温柔的女人,笑出了声儿。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实际上它是指,当我们领悟了真理和信仰,亲身为它们实践,死亦无憾。比如那些以国家为信仰的仁人志士,他们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抛头颅洒热血,这便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他仰起头,怔怔看着这个女人。 他又很快撇撇嘴,不以为然地翻了一页书,“既然你这么懂,那你告诉我,这句话怎么读,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午后,春阳烂漫,花园里的杜鹃花开得很热闹。 三婶婶教了他很多东西,还告诉他,今后再有不懂的,就去锦衣阁请教她,甚至还替他报了族学,给了他去书院读书的机会。 到夏天时,他从书院回来,听说三婶婶有孕了。 他偷偷来到锦衣阁,看见三婶婶穿着宽松的天碧色襦裙,坐在屋檐下读书,侧颜白皙而恬静,手边还摆着一盘酸酸的杨梅。 她的肚子圆圆的,鼓鼓的,里面大约藏着一个宝宝。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生气,又像是嫉妒。 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女人,就要有她自己的孩子了。 今后,她大约不会再对他好。 他想转身离开,却惊动了三婶婶。 她笑着合上书卷,朝他招招手:“小弈,快过来。” 他沉着脸走到屋檐下。 女人捧住他的脸,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般捏了一把,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总是沉着脸做什么?来尝一颗杨梅!” 说着话,就把杨梅塞进了他嘴里。 “酸。” 他嫌弃。 三婶婶轻快地笑出了声,“都说酸儿辣女,我大约能生个儿子吧?生出来,给你当弟弟好不好呀?” 那时的他,表情大约是十分嫌弃的。 “瞧这小眉毛皱的。” 三婶婶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又握住他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 萧弈涌出奇怪的感觉。 三婶婶的肚子里,像是藏着一只小动物,偷偷用后爪踢了他一下。 他急忙缩回手。 他盯着隆起的肚子,又害怕,又有些好奇,小声道:“弟弟就藏在里面吗?” 三婶婶摸着肚子,有些诧异,“平时都很乖的,你摸了一下,突然就开始闹腾……像是小鱼在吐泡泡。” “是不是弟弟不喜欢我?” “小弈这么乖,弟弟怎么会不喜欢你?他吐泡泡,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呀。” 那年夏天,三婶婶的笑容很温暖。 锦衣阁的杨梅,很酸也很甜。 次年春末夏初,萧弈从书院回来,听说三婶婶正要临盆。 他已经六岁了。 他蹲在锦衣阁的芙蓉花丛里,看着丫鬟们端出一盆盆血水。 老夫人他们在庭院里来回踱步,着急的嘴角都起了燎泡。 南广刚从外室那里赶回来,跑进来就挨了狠狠一拐杖。 老夫人和江氏、南慕开始训斥南广,借着骂他来转移自己的焦虑。 整个庭院,吵吵闹闹的。 随着屋子里传来响亮的啼哭声,吵闹声戛然而止。 稳婆手上还沾着血,急匆匆地推门报喜:“恭喜老夫人、三老爷,夫人诞下了一位千金!胖乎乎的,别提多有劲儿了!” “千金啊,怎么是个千金?”南广嘀咕,“说好的儿子呢……” 老夫人又给了他狠狠一拐杖,怒骂:“给你生个崽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儿子有什么用,如你这般,白白给我添麻烦!” 吵吵闹闹的,一窝子南家人涌进了寝屋。 萧弈依旧蹲在芙蓉花丛。 那时的他,很是遗憾。 说好的给他生个弟弟,他都想好了,以后他可以帮弟弟启蒙,带弟弟骑马射箭,甚至教他耍枪弄棍…… 怎么就生了个妹妹呀。 天色渐渐晚了。 等前来探视的南家人走完了,萧弈才钻出芙蓉花丛。 他拍去身上的灰尘,郑重地走到屋檐下,小心翼翼地叩了叩槅扇。 丫鬟打开门,笑道:“原来是二公子!夫人说您会前来探视,奴婢原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他被请进了寝屋。 屋子里已经没有血腥味儿,一炉花香十分清雅恬淡。 拔步绣床上,刺绣芙蓉花的轻纱帐帘高高卷起。 三婶婶躺在被褥里,乌发散落在枕巾上,面色有些苍白。 她笑起来时有种奇异而温柔的美,在年幼的他眼里,像是会发光。 如今想来,大约就是做母亲时的美丽吧。 她道:“抱歉,没能给你带来一个弟弟。” 他摇摇头。 余光落在八步床边的摇篮上。 摇篮里是个襁褓,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娃娃,闭着眼睛睡在襁褓里,皱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漂亮。 他不禁很是为三婶婶担忧。 她的女儿刚出生就这么丑,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将来一定是嫁不出去的。 三婶婶温声:“你可以抱抱她。” 他连忙摇头。 这么丑的娃娃,抱在怀里,他晚上会做噩梦的。 可是…… 他又生出迟疑。 只是抱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那么小,噘着小嘴儿睡觉的样子,看久了,倒也丑萌丑萌的。 他迟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 他看着小宝宝,心里面涌出更加奇异的感受。 这么小的宝宝,会一天天长大,慢慢长得像他这么大,像他一样学会许多本领…… 三婶婶笑道:“喜欢妹妹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喜欢的。” “那给妹妹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三婶婶有些苦恼,“她爹爹是个不靠谱的,取的名字可难听了,什么宝花,宝翠,他怎么不干脆就叫她南翠花呀?” 萧弈注视着襁褓。 半晌,他小声道:“宝衣。” “宝衣?” “愿有人待她如珠如宝,一生衣食无忧。”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渐渐的,小宝衣不再是皱皱巴巴的丑娃娃。 她白嫩嫩的,像一颗糯米团子,圆眼睛乌黑如小狗,很讨人喜欢。 南家上下都很宠她。 而萧弈在族学和枇杷院之间奔波,大雍那边又派了人过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自己肩上的重担。 第231章 幼时的萧弈和南娇娇(2) 再次遇见三婶婶,已是次年冬天。 那年雪很大。 他穿过游廊,在转角处遇见了三婶婶。 三婶婶抱着小宝衣,瞧见他,惊喜道:“这么久没见,小弈长高了好多。娇娇,快叫二哥哥!” 萧弈面无表情。 虽然每天都忙于读书练武,但他知道府里人是如何娇宠幼妹的。 “娇娇”,正是老夫人为她取的小字。 小宝衣穿着厚厚的大红棉袄,眉心臭美地点着一颗朱砂痣,像是年画上的龙女娃娃,被三婶婶小心地放在地上。 她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小奶音又甜又软:“二,二哥哥!” 她有模有样地弯下双膝,胖胖的小手交叠在腰间,学人行万福礼,尾指却不自觉地翘起,娇俏又蠢萌。 三婶婶掩唇轻笑,“我们娇娇真可爱!小弈,你要不要抱抱妹妹?” 萧弈面无表情。 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怎么可以抱小姑娘? 他这辈子都不会碰这种奶不拉几的丫头。 他冷淡道:“不要。书院留了功课,三婶婶,告辞。” 他错身而过。 走出几步,却听见那奶不拉几的小姑娘,嗲嗲地说道:“娘亲,二哥哥,凶,丑。” 脚步微微一顿。 他面色阴沉如水。 这丫头,居然骂他丑? 三婶婶却笑了起来。 她道:“此间雪大,小弈,我回去拿斗篷,你帮我照顾娇娇一会儿,好不好?” 萧弈应了。 红漆游廊蜿蜒绵长,廊外落着鹅毛大雪,正是滴水成冰的季节。 他在小姑娘面前单膝蹲下,伸手去戳她眉心的朱砂痣。 小姑娘那个爱美劲儿,急忙护住额头,戒备地盯着他。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糖。 大雍宫廷送来的牛乳糖,很香。 他道:“唤一声哥哥,给你一颗糖。” 小姑娘的眼睛,清亮而又柔软。 她的小奶音,甜软的要命:“哥哥!哥哥!” 萧弈把两颗牛乳糖塞进她的兜兜,又剥开牛皮纸,给她喂了一颗。 牛乳很香。 小姑娘弯起眉眼,“哥哥,糖糖好甜的呀!” 等三婶婶取了斗篷回来时,小姑娘的兜兜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香喷喷的牛乳糖。 萧弈回到枇杷院习武,脑海中始终浮现着小姑娘娇软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有个妹妹,也是不错的。 夜里雪光澄明。 他在枇杷院围着火炉读书,小侍从十言拎着食盒回来。 他道:“公子,卑职在雪地里捡到了牛乳糖,好像是娘娘派人从长安给您送来的那种。真是奇了,锦官城也有大雍宫廷的糖果吗?” 萧弈合上书。 他起身,快步离开枇杷院。 小姑娘又贪吃又娇气,不可能把牛乳糖扔在雪地里。 她可能出了事。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的。 他沿着枇杷院往厨房方向走,借着雪光,很快在雪堆里发现了零星的牛乳糖。 又寻了片刻,他瞧见一处坑洞。 是白日里,二房那个一心想当游侠的嫡子南承易挖出来的,据说是要做陷阱逮花园里的兔子。 此时坑洞被大雪掩埋,萧弈伸手刨开松软的细雪,在雪洞里窝着的小姑娘,穿着大红锦袄,正是南宝衣。 大红锦袄的衣兜被树枝勾破,那些糖果才会陆陆续续掉在地上。 她的眉梢和睫毛上挂满了簌簌细雪,小脸冻得红扑扑,怀里还抱着一根红萝卜。 得,南承易兔子没逮到,倒是逮到了他妹妹。 他今夜若是晚来一刻钟,这小姑娘就得闷死在雪洞里。 十苦和十言提着灯笼找了来。 十苦道:“主子,后院在闹,说是五姑娘不见了。好像是乳娘一不留神睡着了,五姑娘就趁机溜了出去——咦,您抱着的不就是五姑娘?” 萧弈轻抚过南宝衣面颊上的细雪。 他背起小姑娘,抬步朝锦衣阁而去。 他偷偷把小姑娘放在惹人注意的地方,又藏到红漆廊柱后,亲眼看见锦衣阁的小丫鬟们大呼小叫地把她抱回去,才回了枇杷院。 再后来…… 他要学习的东西,越发繁多。 明面上,他是南府不受宠的养子。 可是背地里,他接受着来自长安的师父的悉心教导,文治武功、谋略兵法,除了帝王之术,他什么都要学。 几度春秋。 与那小姑娘见面的次数越发的少,等他回过神,她已经从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长成了八九岁的顽劣姑娘。 府里长辈们的宠溺,把她养的霸道纨绔。 爬树下水、捉鱼逮兔,就没有一样是她不擅长的。 偏偏还喜欢欺负人。 他看在三婶婶面子上的忍让,却越发叫她起了兴致。 而那个时候,三婶婶的身体每况愈下,需要常年卧病在床,每日都用贵重的汤药吊着,才能续命。 小姑娘十岁那年,三婶婶终于病危。 那年花园里的杜鹃花,开得烂漫热闹,红如鲜血。 南家和宋家人,开始频繁进出锦衣阁探病。 各种珍稀补品,流水般送进锦衣阁,却什么用处也没有。 子规声声。 黄昏时分,他悄悄踏进三婶婶的寝屋。 屋子里恬淡清雅的花香,被浓郁的药香取代。 光影昏惑,帐帘低垂。 他在榻边坐了,卷起帐帘,瞧见三婶婶病容憔悴却沉静。 许是若有所感,三婶婶慢慢睁开眼。 她笑道:“小弈。” 萧弈面无表情,垂眸指了指桌案上锦盒,“给三婶婶带了一支六百年的野山参。” “那般好的东西,别糟蹋在我身上。” 女人咳嗽着,慢慢坐起身。 她很瘦很瘦,颧骨突出,与当年花园里初遇的美貌女子相去甚远。 她替窝在床榻里侧的人,温柔地掖了掖被角。 萧弈这才注意到,原来拔步床里面,还睡着南宝衣。 小姑娘睡得团成一团,细白小手无意识地揪着娘亲的衣角,睫毛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细碎泪珠,大约在睡前哭了很久。 原来顽劣如南娇娇,也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一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三婶婶温声细语,“小弈,今后,替婶婶照顾娇娇,别叫她像我这般薄命,好不好?” 萧弈沉默着,慢慢点头。 春日的夕光,透窗而来。 三婶婶的笑容满足而恬淡,比夕阳更加温暖。 她俯下身,温柔地吻过南娇娇的眉眼。 第231章 幼时的萧弈和南娇娇(3) 娘亲的小娇娇,定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娘亲的小娇娇,是被哥哥捧在手掌心,千娇万宠的小姑娘呀!” “娘亲的小娇娇,将来要嫁个好人家,娘亲盼望那人待你如珠如宝,护你一生衣食无忧。” “千万,千万不要像娘亲这般命薄……” 粼粼夕色,从南府园林的绿琉璃瓦檐角上徐徐坠落。 萧弈回到枇杷院,刚在书案前坐定,就听见外面隐隐传来恸哭声。 十苦踏进门槛,低声禀报:“主子,三房的夫人,没了。” 他坐在昏黄的夕光里。 翻开古籍,却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 半晌,他起身离开枇杷院。 锦衣阁里里外外都是人。 白绸布和白灯笼,已经挂了起来。 南家和宋家的亲戚披麻戴孝,哭声震天。 他站在廊庑下。 透窗望去,老夫人坐在拔步床前,老泪横流地哽咽:“你就这么走了,娇娇儿要怎么办?将来谁看着她出嫁,谁来教她如何为夫君打理后院?娇娇儿可怜啊!” 江氏等人背转身,捂着手帕默默流泪。 南广站在角落,想上前又不敢,任由泪水糊了满脸。 他转身,往锦衣阁后花园而去。 夕色如血。 小姑娘坐在杜鹃花丛里,捧着几朵凋零的花朵发呆。 三婶婶没了,府里虽已早早准备了后事,可临到头还是乱成一团。 没人顾得上小姑娘,她裙摆脏兮兮的,素日里最爱点在眉心的朱砂痣也没有点,钗饰歪斜,发髻散乱。 他上前,在她身边单膝蹲下。 小姑娘把凋零的杜鹃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在裙摆上。 裙摆上,赫然已经兜了一大捧花瓣。 她垂着眼帘,声音软软的:“娘亲最喜欢杜鹃花……这是娘亲陪我看过的,最后一场杜鹃花。她们说今夜要落雨,我把花瓣捡回去,藏起来,明年再看……” 泪水滚落,打湿了凋零的花瓣。 萧弈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院墙外,隐隐传来锦官城里的戏子唱曲儿的声音。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 姹紫嫣红开遍,终付与断井颓垣…… 松鹤院正厅。 萧弈神思回笼。 他注视着朝自己行万福礼的少女,眉目难得温柔。 他起身,亲自扶起南宝衣。 他握住她的手,嗓音温醇:“起。” 南宝衣抬眸,恰好撞进了男人的眼眸深处。 他的丹凤眼漆黑如长夜,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他在想什么呢? 萧弈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亲自剥了一颗牛乳糖,送到她唇畔。 全福夫人摇着扇子笑道:“世子殿下待宝仪郡主,可真是呵护备至。想我嫁给我家夫君几十年,也没能享受过剥糖吃的事儿!” 南家众人彼此对视,暗暗点头。 萧弈待他们的娇娇非常敬重细心,想来是很在意她的。 唯有千般在意、万般疼宠,他们才放心让娇娇过他的门。 晌午时分,南府设宴。 老夫人特意留了萧弈和全福夫人用膳,南家的几个兄弟都很高兴,连连给萧弈和姜岁寒他们灌酒。 南宝衣没好意思继续呆在正厅,寻了个借口,提前回了朝闻院。 聘礼已经堆到朝闻院来了。 满院繁华。 红木箱都是开了盖的,一眼望去,珠光宝气,金碧辉煌。 南宝衣蹲在一口红木箱前,伸手拿起几串圆润饱满的珍珠璎珞。 璎珞上还点缀着昂贵的红宝石,无论戴在颈间还是当做额饰,想来都是极美。 经过的婢女,纷纷议论。 语调里,充满了艳羡和骄傲。 她们都是看着南宝衣长大的,如今自家小姐被新姑爷如此看重,她们也与有荣焉,真是欢喜得很。 想来今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南宝衣趴在满箱珠贝里。 明明该是欢喜的大日子,可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总是前世,程家抬到她家里的那十抬聘礼。 比起二哥哥的满城风光,那十抬聘礼显得多么可怜啊! 原来女子在男人心里的地位,真的可以通过聘礼来衡量。 固然有的家族太过贫寒,拿不出很多聘礼,可是他们也会诚心诚意地与女方商量,那也算真心想娶。 像前世的程德语,明明家族显赫富贵,却不肯为她多花一点银钱。 娶她,不过是利益使然。 前世的她,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泪水悄然滚落。 背后传来凉薄的声音: “为何哭泣?” 南宝衣擦了擦眼泪,急忙站起身。 她转身,庭院里的丫鬟们都不知去向。 负手而立的男人,唇红齿白,官袍凛冽。 顾崇山! 她后退半步,“九千岁不在宫中伺候姜贵妃,怎么来了我家?” 顾崇山眯了眯眼,瞳中掠过莫名的情绪。 他缓缓道:“贵妃娘娘听说,萧弈下聘满城风光,因此,特意派本督主前来送上贺礼。” 南宝衣戒备更浓。 姜贵妃憎恨她和二哥哥,听见他们的风光,只会更加嫉恨。 派顾崇山来,必然不会有好事。 顾崇山随手从红木箱里,取出几串碧玺珠子。 指尖捻了捻,他笑容讥讽:“这所谓的聘礼,都是卫国宝藏吧?这些聘礼,原该有我一半。” “九千岁真爱说笑。”南宝衣面不改色,“这是二哥哥给我的聘礼,什么叫‘原该有你一半’?难道你也希望二哥哥给你下聘?” 顾崇山冷眼睨向她。 她和萧弈是一个德行,都是吃了不认账的那种。 当初对付薛定威时,说好了各拿一半好处,萧弈却敢独吞,甚至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用这些宝物取悦南家小丫头。 顾崇山眼底杀意暗涌。 他暂时动不了萧弈,但却动得了他的女人。 他丢掉碧玺珠串。 香风扑面而来。 下一瞬,顾崇山已经出现在南宝衣身侧。 他嗓音低哑轻慢:“郡主就不好奇,本督主的贺礼,是什么吗?” 香风浓郁。 南宝衣眼前一阵阵模糊。 她清楚地意识到,顾崇山,打算把她从南府劫走。 她扶住额角,声音逐渐减弱:“九千岁……” 意识彻底消失。 顾崇山看着软软倒在他怀里的少女。 狭眸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半晌,他本欲伸手揽住少女的腰肢,想了想,又用一块宽大的白手帕盖住掌心,才认真扶住她。 他挟持少女,蕴着轻功悄然离开南府。 , 文中“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出自《牡丹亭》 第231章 顾崇山的身世 南宝衣醒来时,闻见帐中有浅浅的青莲香。 她扶着额头坐起身,寝屋陌生而精致,角角落落都很干净。 她有些恍惚。 这地方…… 她似乎曾经来过。 顾崇山推开门,面无表情地将托盘放在桌案上,“醒了?” 托盘里摆着一碗白米清粥。 南宝衣渐渐想起,这是顾崇山在盛京城西府园的宅子。 盛京城东府园聚集着梨园戏楼、杂耍小摊,西府园则是富家子弟置办私宅的场子。 前世她随顾崇山出宫,去帝师府参加宴席,顾崇山称赞捧酒的少女“手如柔夷”,临别时权臣大人剁了少女的双手送给顾崇山。 她受了惊吓,再加上回宫时天色已晚,就被顾崇山带来了这里。 而现在,她还有很多利用价值,她并不觉得顾崇山会在这里杀她。 木施上挂着一件崭新的大袖。 她穿上大袖,慢吞吞坐到桌边。 拿瓷勺搅了搅清粥,她嫌弃:“我素日里只用金汤匙。” 她尝了一小口清粥,就不肯再用,“我素日里只吃燕窝粥,这种白米清粥,连我身边的丫鬟都要嫌弃的。” 顾崇山淡淡道:“那你别吃。” “说吧,抓我做什么?”南宝衣放下瓷勺,“姜贵妃一定给你下达了杀我的命令,可你却舍不得杀。你是不是想利用我,要挟二哥哥?今天是二哥哥下聘的日子,你知道南家忙着整理聘礼,二哥哥他们又忙着吃酒,因此特意挑这个日子劫持我。九千岁真是神机妙算。” 顾崇山盯着她,用手按了按唇角。 南宝衣迟疑。 这厮,不会是想亲她吧? 难道重活一世,九千岁看中了她的美貌,要她当对食宫女? 她戒备:“我生是二哥哥的人,死是二哥哥的死人,我不愿做你的对食宫女。九千岁请自重。” 顾崇山抿了抿唇。 半晌,他沉默离开。 南宝衣忍不住嘀咕:“明明是个太监,还贪图美色,什么人啊!” 嘀咕着,她坐到绣凳上,要给自己梳妆。 望向铜镜,这才瞧见自己唇角沾着两颗白米粒。 南宝衣:“……” 顾崇山按唇角的意思,是提醒她嘴边饭粒? 有点尴尬。 梳洗妥当,她还是用完了那碗清粥。 暂时不用担心生死大事,又相信二哥哥迟早能找到这里,因此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顾崇山的私宅里晃荡起来。 在锦官城时,她与太子楚怀南曾有过交易。 他替她改变老皇帝返程的路线,她为他查探顾崇山的过往。 南宝衣立在廊庑下。 小庭院种着一株桃花,红漆槅扇紧掩,这里是顾崇山的书房。 按照楚怀南提供的消息,他曾翻阅过宫中卷册,只知道顾崇山七岁进宫,之前和之后的事,卷册上一片空白。 他想知道顾崇山的秘密。 南宝衣沉吟良久,推门踏进书房。 已是黄昏,光影黯淡。 房中燃着一炉沉香,书架林立,纸堆繁复。 南宝衣穿过书架,扫视过挂在墙上的古字画,来到了书房深处。 墙壁上挂着一副《鹤道院山茶花图》。 画中的鹤道院位于山腰,春雨淅沥,山茶花落笔风雅,花瓣如碗,在宣纸上将清寂与秾艳完美地融为一体。 前世皇宫,南宝衣跟着顾崇山,也算见识过很多名人古画。 可是这幅画笔触特别,她不记得哪位大师有这般风格。 而且…… 她也没听过说“鹤道院”这个道观。 至于山茶花,它在南越国很寻常,但却是北魏的国花,是最受北魏画坛圣手宠爱的名花。 “好看吗?” 背后传来冷冷清清的询问。 南宝衣回眸,顾崇山负手而立,姿态凉薄。 她闯他书房,本就没指望能瞒过他。 因此她大大方方地点头:“好看,是你画的吗?” 顾崇山望向画卷,“如果是我画的,你还会觉得它好看吗?” “这话真是奇怪。”南宝衣莞尔,“一幅画好不好看,与作者是谁有什么关系?” 说完,才微微一怔。 她想起来了。 因为顾崇山是个太监,所以宫里高雅的聚会,都不容许他参加。 哪怕他在器乐方面的造诣堪称顶尖,哪怕他在书法绘画篆刻方面堪称大师,但太监就是太监。 那些权贵明面上恭敬地称呼他九千岁,私底下却认为,太监不配触碰高雅的乐器,不配与人谈论琴棋书画。 经过他们的手画出来的东西,都是脏的。 南宝衣迟疑地凝视顾崇山。 他仍旧在看那副画,阴冷漆黑的狭眸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仿佛画中的那个鹤道院,曾是他魂牵梦绕之所…… 金乌西坠。 最后一抹夕光,从顾崇山衣袂处消失。 小太监们进来点燃了琉璃灯盏,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烛火在他的面庞上跳跃。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冷冰冰转向南宝衣,“小厨房在炖燕窝粥,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开晚膳。” “哦。” 南宝衣小小声。 她目送顾崇山离开书房,忍不住捏了捏襦裙系带。 烛火跳跃。 她蹲在摆满史书的书架前,认真地翻找起《南越国志》。 山茶花是北魏国花,而顾崇山是在七岁那年出现在南越皇宫的。 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顾崇山与北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只要找到十三年前,北魏和南越之间的那段历史,说不定就能找到有关顾崇山的蛛丝马迹。 她翻到十三年前的卷册,拿了灯笼细看。 十三年前,南越与北魏有过一场战争。 北魏战败,送来了两位质子。 卷册上并没有提到质子的姓名和出身,只草草地一笔带过,称质子幽禁冷宫。 南宝衣更加生疑。 她又从书堆里翻出北魏近年编写的国志,迅速翻到十三年前。 那场战争,北魏战败,北魏名将顾秦,战死沙场万箭穿心。 为求和,北魏向南越送去了年仅七岁的太子,和他的同胞弟弟。 年仅七岁的太子…… 山茶花,北魏,七岁,顾崇山…… 暗线在脑海中交汇。 一个可怕的猜想,悄然诞生。 如果当真如她所想,那么顾崇山那副唇红齿白倾尽天下的美貌,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贵气,以及在乐音和琴棋书画方面的天赋…… 似乎,都可以得到解释。 第231章 他,如何配不得郡主? 啪嗒”一声,卷轴落地。 寂静的书房里,声响格外清晰。 南宝衣手忙脚乱地捡起卷轴放回原处,心里却像是打着一面鼓。 顾崇山,会是当年的北魏太子吗? 可是据她所知,如今北魏已经有了新的太子,贵妃所出,继承了北魏皇族一贯的美貌,与沈议潮并列为天下四大公子之一。 如果顾崇山,真的是当年的北魏太子…… 那么幼时的他,在皇宫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又是怎样度日如年地走到今天? 已是春夜。 月光莹白,寒风透窗而来,少女织锦的宽袖轻轻摇曳,白嫩酥红的指尖蔓延开丝丝凉意。 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句话: ——有的人,生来就有原罪。 这是当初在剑门关,顾崇山说过的话。 她恍惚地走出书房,廊庑下挂着一排灯笼,顾崇山跪坐在蒲团上,正擦拭面前的檀花木胡琴。 “会跳舞吗?” 他淡淡地问。 南宝衣摇摇头。 前世在皇宫,顾崇山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回答不会,然后就被这厮送进宫廷教坊司。 可是上辈子她的脑袋大约被驴啃过,学了整整半个月还是没学会,最后还被教坊司的宫女嫌弃每顿饭吃得太多,直接把她遣送回西厂。 这一世,她还是不会跳舞。 她以为顾崇山要生气了。 可是并没有。 他神情平静:“过来,我教你拉琴。” 他的琴艺天下顶尖,他愿意教授,南宝衣自然没有不学的道理。 她上前,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跪坐。 男人讲解得很仔细。 夜风吹熄了几盏灯笼,但今夜月光澄明。 南宝衣没怎么细听他的讲解。 她注视着顾崇山,他的眼睫过于修长,垂下眼帘的时候,几乎遮住了大半瞳孔,令她无法捕捉他眼中的情绪。 面庞白皙美貌,更显唇瓣嫣红如花瓣。 他很干净,从领口到袖口,再到指尖,都干干净净,甚至还仔细熏过冷冽的青莲香。 他在说什么“琴弓”、“琴筒”。 随后,流水般的琴音悄然响起。 小庭院里的那株桃花,满树绽放,月色下犹如绵绵飘零的雪霰,温柔地落在他的肩头和袍裾上。 南宝衣没有仔细学过音律,但她从琴声里听出了一种悲凉。 泪珠无端滚落。 前世也是如此,顾崇山每每拉琴,她都会跪坐在侧仔细聆听,可是听着听着,她就会止不住地落泪…… 等到一曲终结,少女的轻纱裙摆已经染成深色。 顾崇山放下琴弓,抬眸看她。 月色寂寞。 少女满脸泪水,细弱的双肩轻轻抽动,竟是哽咽不能语。 顾崇山轻声:“为何哭泣?” 南宝衣眉心蹙起:“九千岁的琴声里,藏着故事……像是沙场染血,像是深宫凄凉,像是史册绝情,像是忠臣被陷害,像是深情被辜负,像是孩子失去爹娘的庇护,还有,无疾而终的爱……” 顾崇山静静看着她。 良久,他伸手,欲要为这个姑娘拭去满脸泪珠。 指尖触及到她柔软白嫩的面庞,却轻轻一颤,很快收回。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崭新的白手帕,小心翼翼为她擦去泪水,“一支曲子而已,有什么可哭的?你若不喜欢,我再不弹就是。” 南宝衣哽咽着。 她没有避开他的手帕。 顾崇山始终垂着眼睫,瞳孔深处那微不可察的忐忑,如今夜的云烟般悄然消散。 春雷滚过,天外落起细雨。 顾崇山收回手帕,轻声道:“回屋吧。” 南宝衣红着眼圈站起身,福了一礼,转身往寝屋而去。 溅进廊庑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裾。 他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廊庑尽头,道:“去市集上买些襦裙。” 小太监从拐角处走出来,好奇道:“为宝仪郡主买吗?可是贵妃娘娘让您杀了她,您怎么倒是先把她养起来了?郡主失踪,外面都闹翻天了,萧弈带着暗卫搜城呢,万一搜到您这里——” “蠢货!” 他忽然变了脸孔,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主子喜欢她,养着也就养着,算什么事儿?咱们主子出身高贵,如何配不得郡主?!若是没有当年那档子事,咱们主子可是北魏皇太子,如何配不得郡主?如何配不得郡主?!” 小太监歇斯底里,面露狰狞。 雨水落在游廊里,微凉。 顾崇山闭上眼,哑声:“聒噪。” 小太监去买襦裙了。 顾崇山抱着胡琴站起身,慢慢踏进书房。 窗外春雨淅沥,寒意逐渐蔓延,顺着肌肤涌向四肢百骸。 顾崇山端坐在书案后,从屉子深处拿出一本书。 书被翻了很多遍,页面泛黄发脆,图案繁多,是讲解闺房里,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他借着笼火,哪怕对下一页的内容滚瓜烂熟,也仍旧一页页地看。 脑海中浮现出南宝衣的音容笑貌。 她不嫌他脏。 她会为他的琴音而落泪,她听得懂他的音律。 男人美貌绝伦的面庞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然而翻页的手,却止不住地轻颤。 渐渐的,那份温柔被戾气取代,他狭眸泛红地喘息着,生生撕坏了那一页纸。 他低笑两声,把一整本书,都撕成了碎片。 碎纸漫天飞舞,宛如凋零的花瓣。 他坐在漫天纸屑里,缓缓闭上了眼。 一夜细雨。 清晨时分,南宝衣起床梳妆打扮。 昨夜听了顾崇山的琴音,狠狠哭过一场,起床时心情很畅快。 她更衣时,发现衣橱里多了十几套裙衫,极尽奢贵。 她不禁莞尔。 别说,顾崇山瞧着冷冰冰的像块石头,但还是很了解女人的。 她挑了件嫩黄色轻纱襦裙,抬步踏出门槛。 宅院正厅,顾崇山刚用完早膳。 “九千岁穿着朝服,这是要进宫吗?”南宝衣跨进门槛,“你就不怕我偷偷跑掉?” 顾崇山没有搭理她。 他净过手,寒着脸离开厅堂。 南宝衣不禁挑眉。 这厮昨夜还挺温柔,怎么今天早上变了个人似的,这般喜怒无常,果然是和权臣大人一样变态的人物。 早膳有燕窝粥。 她端起描金白玉小碗,莲花金汤匙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小口小口吃着。 顾崇山的身世过往,她已有大概的猜测。 要不要践行当初的交易,把这个秘密告诉楚怀南呢? 第231章 你希望我如何对待你 燕窝粥炖得香甜软糯。 南宝衣垂下睫毛,心底产生了一丝动摇。 …… 南宝衣连着在这座私宅住了多日。 顾崇山似乎挺闲的,每天黄昏都会回到这里,教她拉胡琴,教她各种音律,然而她却从随行太监的脸色里,看出盛京城并不太平。 想来,二哥哥定是为了她,正搅得满城风雨。 春夜静谧。 廊下,南宝衣调试着琴弦,心里想着事儿。 顾崇山吃着茶,似是随口提起:“再有十日,就是春闱。你猜,今年的主考官是哪几位?” 南宝衣漫不经心:“姜太傅姜华,肯定是主考之一,他历年都要当主考官的。” 顾崇山颔首,“剩下两位,是太史令书昶永,和萧弈。” 南宝衣惊诧。 科举考试,三年一次,是读书人迈入官场的重要途径。 主考官一般由学识渊博的高官权贵担任,前世二哥哥并没有当过主考官,怎的这一世倒是混了个主考? 前世他好歹还参加过科举,可是今生他连科举都没参加过,连秀才都不是,他当哪门子主考? 似是看出她的疑虑,顾崇山淡淡解释:“他为了找你,闹得满城风雨。皇帝为了安抚他,打发他担任春闱会试的主考。想来,也有平衡姜家的意思。” 南宝衣明悟。 太史令书昶永,是成王侧妃书理理的父亲,也是姜太傅派系的重要人物。 如果不想姜家派系掌控科举,就得在主考官的安排上做文章。 老皇帝,这是拿权臣大人平衡朝堂呢。 她拉起胡琴。 如今,她已经能拉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她低头注视琴弦,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玉楼春的事。 她和南胭都要对付姜家,曾在彼此手掌心写下过破敌之法。 南胭写的是,春闱。 她写的,也是春闱。 姜太傅姜华,担任了七八次春闱主考官,经他之手录取的门生故旧数不胜数,几乎垄断了半个朝堂,还不算外放的官员。 这也是姜家势大的原因之一。 而要说其中没有猫腻,她不信。 利用这次春闱,找到姜太傅徇私舞弊的罪证,就能将他从太傅之位上拖下来。 没有他的照拂,姜贵妃又算得了什么? 但要在春闱上做文章,她首先得离开这里。 曲声戛然而止。 她放下胡琴,郑重道:“九千岁,恕我不能再呆在这里。” 顾崇山吃着茶。 他神色淡漠,没有搭理她。 南宝衣起身,朝他福了一礼,“对姜贵妃阳奉阴违,没有伤我性命,甚至还教我音律和胡琴,我很感激九千岁。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说完,朝小庭院尽头匆匆走去。 顾崇山盖上茶盏。 他盯着南宝衣的背影,狭眸逐渐冷酷。 他沉声:“想走就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宝衣压根儿没回头。 顾崇山脸色冷了几分,青玉茶盏从手中掷出,在少女脚边砸碎,茶水淋淋漓漓地溅上她的襦裙。 南宝衣转身。 月色清幽,她盯着顾崇山,周身紧绷,像是准备战斗的幼兽。 “不准走。” 顾崇山一字一顿地强调。 南宝衣失笑,“九千岁,我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我总要回家的。我知道你在姜贵妃那里不好交代,不如你就告诉她,我这些天在你手上吃了很多苦,作为配合,我出现在外人面前时,会让自己看起来憔悴可怜些。想来,她心里会平衡的。” “你觉得,我把你留在这里,是为了应付她的差事?” “既是为了应付她,也是为了要挟二哥哥。” 乌云蔽月。 南宝衣站在桃花树的婆娑阴影之中,神情从容沉静。 顾崇山身世可怜是可怜,可性格也着实恶劣。 若非二哥哥前世厌她入骨,她简直都要怀疑,这厮前世收留她、又拖着鲜血淋漓的她穿过巷弄,是不是也是为了拿她威胁二哥哥。 起风了。 檐下的灯笼,相继被风吹灭。 顾崇山的面容笼在黑暗里,比平时更加可怕。 他红唇抿成狠戾的弧度,沉默了很久,才道:“不准走。” 想要她留在这座私宅。 她待在这里,他从皇宫归来时,才会产生一种回家的期盼。 她不在这里,这里便只是空落落的宅院,与皇宫没有任何区别。 南宝衣看着他。 现在的顾崇山,气息与前世发怒时一般无二。 是她托大了,她忘了生气时的顾崇山有多么可怕。 她下意识后退。 顾崇山已经步下台阶,沉着脸一步步走向她,“不准走。” 南宝衣咽了咽口水。 她忽然转身,飞快朝庭院尽头的院门直奔而去。 可是顾崇山更快! 身形瞬间出现在她背后,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重重摔倒在地! “我说,不准走!” 他一字一顿,脸色极尽狠戾。 南宝衣心跳极快,怔怔盯着他,不停往角落退缩。 顾崇山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擭住她的面颊,哑声:“聪明如你,大约早已猜到我的秘密了吧?” 南宝衣咬唇,没吭声。 “我幼时来到南越皇宫,伺候我的小宫女,眼睛像极了你。她曾笑着说,要一辈子伺候我。可是当我成了太监,她却第一个离开我。她使银钱贿赂掌事嬷嬷,她成功被调去了更有前途的尚衣局。” 顾崇山扯了扯唇,笑容有些诡异,“你猜,后来我得势之后,是怎么对待她的?” 南宝衣小声:“杀了她。” “是,杀了她。她跪在我脚边拼命磕头,解开衣扣,哭喊着要当我的对食宫女。可那时的我,已经不再在意她。我命人烧死了她,还把她的骨灰撒在皇宫的角角落落。” 顾崇山歪头,指尖像是冰冷的毒蛇,缓缓勾勒出南宝衣的眉眼,“所以,你希望我如何对待你?” , 啊啊啊,求个月票和推荐票,经营一下票票,谢谢仙女们的订阅和投票呀! 第231章 南娇娇,我好想你 盛京城春季多雨。 淅沥的夜雨浇湿了檐下灯盏,缱绻黑暗灭顶而来。 西府园小庭院。 南宝衣双手被绑,顾崇山把她吊在了桃花树下。 雨珠打湿了她的鬓发,顺着苍白的下颌线条滚落在地,精致的淡青襦裙早已湿透,紧贴在躯体上,勾勒出清瘦稚嫩的弧线。 她淋了很久的雨,丹凤眼虚弱紧闭,眼尾呈现出异样的苍白,就连花瓣似的唇,都褪去了白日里的艳色。 顾崇山坐在廊下吃茶。 炉子里烧着炭火,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宛如雨夜里的鬼魅。 院子外面传来动静,军靴声和吆喝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是萧弈的人在连夜搜城。 顾崇山捧着茶,神情冷漠:“他找来了。” 南宝衣依旧闭着眼。 盛京城就这么大,顾崇山又没有把她送出城的意思,她知道二哥哥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只是…… 她勉强睁开眼,茶色的瞳珠充满了复杂,“顾崇山,你究竟想要什么?权势,富贵,还是回到北魏?” 顾崇山沉默着。 他把手伸出屋檐外,春雨落在掌心,冰凉酥润,格外干净。 他看着雨珠从掌心滚落,嘴角似笑非笑地抽动了一下。 “砰!” 有人砸开了紧闭的院门。 无数天枢的精锐涌进了院子,他们井然有序地让开路,那位年轻的世子爷正撑伞而来。 雨珠顺着他凛冽翻飞的玄色袍角滚落在地,军靴带起青砖上的雨水,周身涌动着浓郁的黑色戾气,像是来自地府的阎罗。 纸伞微微抬起。 他的面容冷峻而漂亮,肤色冷白,淡红薄唇抿出下压的弧度,鼻梁弧度极美,丹凤眼藏着比雨夜更加阴郁的暗芒。 视线定格在桃花树下。 周身那浓郁的黑色戾气,不禁更加浓郁骇人。 “二哥哥……” 南宝衣嗓音更加沙哑。 萧弈没有回应她。 他随意丢掉纸伞,任由雨丝浇落在发髻和衣袍上,半垂着眼帘,懒洋洋挽起箭袖。 整理好箭袖,他抬眸。 他朝顾崇山微微一笑,顺势活动了下脖颈。 下一瞬,他整个人犹如离弦的利箭,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杀意,朝顾崇山疾速掠去! 他们打了起来。 打到廊柱坍塌,打到宅院破碎。 南宝衣舔了舔唇瓣,嘀咕:“你们打归打,倒是先把我放下来啊。怜香惜玉这种东西,你们两个都没有,是不是?” 雨水冰凉。 她余下的意识里,只剩萧弈那双腥红可怖的眼。 …… 盛京的春雨,无边无际。 南宝衣醒来时,触目所及是刺绣芙蓉花的帐幔,挂在床角的香囊散发出浅浅的芙蓉花香,是她熟悉的闺房。 她拿掉覆在额头上的帕子,慢吞吞坐起身。 荷叶趴睡在床边,被她惊醒,连忙红着眼睛抱住她,“小姐,您睡了一宿,总算是醒了!” 南宝衣扫了眼寝屋,“二哥哥呢?” 荷叶紧张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世子爷和西厂督主打了半夜,如今正在西屋睡着。您是他抱回来的,您没瞧见他回来时候的脸色,好可怕呢!” 说着话,从桌案上端来尚还温热的汤药。 她打发了小丫鬟去告诉府里人,南宝衣醒来的消息,又在榻边坐了,小心翼翼给她喂药,“您被西厂督主劫走以后,全府上下的人都着急坏了。世子爷更是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带着暗卫到处搜查,几乎把盛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南宝衣张嘴,乖乖喝药。 荷叶又低声道:“您失踪第三天的时候,盛京城起了流言蜚语,说您是被拐卖姑娘的花客劫走了,还被卖进了花街柳巷,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汤药泛着些莲子的清苦。 南宝衣默然地抓紧了缎被,没吭声。 “如今您被找回来,世子爷吩咐府里上下,只对外称您是自己跑到城郊庄子里玩耍,一时忘了通知府里人,才闹出这件乌龙。小姐,您可要记牢了,咱们对外就这么说,省的坏了您的闺誉。” 南宝衣没嫌弃苦,乖乖喝完了那碗药。 从她失踪开始,二哥哥就通宵达旦地找她,甚至还可能被人在背地里戳着脊梁骨,嘲笑他被她戴了绿帽子。 她的亲人们,大约也担心得要命。 可她只顾着挖掘顾崇山的过往和学习音律,竟忘了担忧她的人。 浓浓的愧疚,油然而生。 她垂着眼帘,轻声道:“我想睡会儿,你叫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下。” 荷叶给她拿了块蜜饯,才带着屋里的丫鬟退了出去。 南宝衣披了件大袖,赤脚下床,沿着寝屋洞月门往西屋走。 西屋被她布置成了一座书房,屏风后安置着贵妃榻,可供人休憩。 她绕到屏风后。 在贵妃榻上酣眠的男人,浑身染血,眼睑弥漫着浓浓的青黑色泽,大约连续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 她鼻尖有些酸涩。 “二哥哥……” 她软软地轻唤了声,在贵妃榻前跪坐,伸手摸了摸萧弈的眉眼。 指尖刚触上去,就被对方握住手。 他翻身将她抱在怀里,俯首轻嗅她颈间甜香。 像是确定了她就是他弄丢的那个小姑娘,他才开始凝视她。 南宝衣抬起眼帘。 他的丹凤眼弥漫着红血丝,瞳孔里的情绪明明是苍白而缄默的,却莫名令她心尖发疼,针扎般蔓延开绵绵密密的疼痛。 而他始终沉默着。 既没有咒骂顾崇山,也没有诉说他这些天找她找得多么辛苦。 粗糙的,甚至还带着血渍的指尖,爱惜地刮过她的脸蛋。 他忽然笑了笑,疲惫地把她抱进怀里,“南娇娇,我好想你……” 南宝衣忍了很久的眼泪,瞬间滚落枕巾。 她仰起小脸,吻了吻他的唇角。 “对不起呀二哥哥,我失踪的这些天,让你担忧了……” 她小声呢喃。 萧弈没有说话。 他的呼吸渐渐绵长,像是陷入了睡眠。 这半个月以来,他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余下的时间,都带着天枢精锐和皇帝拨下来的禁卫军,发疯般寻找他的小姑娘。 他甚至想把蜀郡的几十万兵马调入盛京,直接灭了这座皇城!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他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 好在,他终于找到了…… 第232章 他抱着她亲 南宝衣被他牢牢压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 感受着他梦中越抱越紧的架势,她喘着气儿,很努力才从他怀里挣出脑袋,连忙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窗外还在落雨。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渐渐也有些困乏。 她抱住萧弈,跟着酣眠过去。 再醒来时,贵妃榻上的男人正盘膝而坐。 他已经梳洗过,换了一身霜白丝绸寝衣,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睡了一觉,所以他的气色好了很多。 南宝衣揉着眼睛,“二哥哥,你睡饱了呀。” 萧弈把玩着她的指尖,脸上没有丝毫笑容,“我把余味和尝心都给你。荷叶那个蠢货,自家府里,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能叫你被顾崇山逮走……这种丫鬟白送给我,我还嫌她吃饭费银钱。” 南宝衣讪讪。 她知道权臣大人身边的丫鬟,都是用训练军队的办法培养出来的,自然看不上她的荷叶。 不过有余味和尝心在身边,也还算不错。 至少她们都会些拳脚功夫,而且余味做的东西是很好吃的。 她坐起来,撒娇般抱住萧弈。 娇软的脸蛋,蹭了蹭男人的胸膛,她仰起小脸,“二哥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与顾崇山的身世有关,你想不想听?” 萧弈看了她一眼。 即使对手的秘密就摆在眼前,他的脸上也仍旧没有丝毫笑容。 他冷冷道:“我萧弈,还没有落魄到,需要自己女人跑到对手身边当奸细,牺牲色相帮我打探消息的地步。” “牺牲色相?”南宝衣被他活活气笑,“他一个太监,我能牺牲什么色相?” 萧弈默了片刻,小声道:“太监,也能有很多种玩法。” 南宝衣:“……” 罢了,和这种满脑子都是那种事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她有点生气,于是翻身下榻。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萧弈拽了回去。 他抱着她,绵绵密密的吻,接连落在她的脖颈和锁骨上。 他低垂着眼睫,声音沙哑:“陪陪我。” 南宝衣盘膝坐好,整了整裙裾,盖住自己白嫩嫩的脚丫子。 她瞄了眼萧弈。 男人眼底藏着痛惜。 于是她宽慰道:“二哥哥闯进那座小庭院时,我虽然被顾崇山吊在了桃花树下,但这半个月以来,我当真没受什么委屈。我还学了音律和胡琴,二哥哥,我拉胡琴给你听吧?” 她的双眼亮晶晶的,不像遭受过伤害。 萧弈的心绪平静了些,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他只会拉上坟的曲子,你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南宝衣抿着唇儿笑。 如果顾崇山知道他的琴艺被如此评价,不知会作何表情。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我听祖母说,你近日在学刺绣。”萧弈又道,“我刚刚出去沐身时,瞧见你闺房还有没绣完的大公鸡,你绣那个做什么?” 南宝衣:“……” 她复杂地看了眼萧弈。 什么大公鸡,那是她为他们新婚之夜特意绣制的戏水鸳鸯! 这厮果然不会说人话! 就在两人睡觉说话时,西府园。 顾崇山已经包扎过。 他站在他的私宅前。 小宅院已经成了废墟,桃花树也倒塌了,满树花瓣飘零在废墟上,被雨水打湿,残红枯萎,更显颓败。 那个豆沙包似的小丫头,也被萧弈抢走…… 为他撑伞的小太监,愁眉苦脸道:“主子,您都在这儿站了大半日,再这么站下去,那风把雨水吹到伞下,您要染上风寒的!您本就受了伤,再染上风寒——” 顾崇山抬手,打断了他的叽叽歪歪。 他道:“去找工匠,重新修葺这座宅院。” “好嘞!” “再去黑云卫里,挑个女人过来。” “主子,您挑女人做什么?莫非您想通了,打算让女人伺候您?奴才就说,那宝仪郡主除了生得美些,与别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同。您挑个女人,这是大喜事,可要奴才吩咐人摆酒?” 顾崇山冷冷瞥向他。 小太监急忙闭嘴。 顾崇山沉声:“我要萧弈活着,平衡姜家的势力。但木偶尚且需要提线,我自然也要掌控他所有的动向。他身边防范如铁桶,安插不进去任何奸细,只能从南家小丫头下手。” “奴才明白了,您是打算在宝仪郡主身边安排奸细,等她将来嫁去靖王府,那奸细就能跟过去,顺势查探萧弈的行踪!主子果然神机妙算!” 顾崇山不置可否。 他抚了抚受伤的肋骨,凝视废墟上的桃花瓣。 春闱将至。 南家的小丫头,会闹出怎样的动静呢? 他很期待。 距离春闱,还剩七日。 南府的丫鬟小厮,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穿廊过院时也尽量轻手轻脚,唯恐惊扰了南承书备考。 朝闻院书房,南宝衣和萧弈坐在窗边烹茶下棋。 萧弈落了一子,戏谑:“娇娇贿赂贿赂我,我帮南承书作弊,保他蟾宫折桂,如何?” “科场舞弊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南宝衣跟着落子,“我疯了,才会贿赂你做这种事。” 萧弈哂笑:“啧,看不出我们娇娇,竟然如此正气凛然……” 南宝衣皱了皱小鼻子,盯着棋盘道:“二哥哥第一次当主考官,更要小心谨慎,莫要被金银财宝迷了眼,干出科场舞弊的事。” 她在史书上读到过,主考官阅卷时,能凭借答卷里的暗号,找到贿赂过他的那些考生,再将他们的试卷选出来,让他们顺利通过会试。 可是,多少寒门子弟日夜苦读,熬白了头发参加一次次科举。 科举考试,几乎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 那种收受贿赂、任人唯亲的主考官,就该千刀万剐! 她琢磨着,不禁想起前世。 虽然前世二哥哥官运亨通,但是风评并不好。 他和顾崇山,简直是百姓心里并驾齐驱的两名佞臣,凡是在茶楼酒肆提起他们的名号,无一人不摇头,无一人不扼腕叹息。 而她待在顾崇山身边,听说过太多朝堂秘辛。 那些关于二哥哥的脏水,全是姜太傅暗地里泼的。 这一世,他拉拢二哥哥不成,恐怕还会如前世那般,抹黑他的名声,叫他被千万人唾骂。 第232章 娇娇总亲我,请祖母为我做主 南宝衣小脸凝重。 两年前的誓言,浮现在耳畔。 ——等她长大,她愿用前世积攒的朝堂机密,为他铺就一条名利双收的锦绣大道,要他万人敬仰,青史留名! 如果能利用这场科举,指证姜太傅是把控朝堂的佞臣,那么他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能污蔑二哥哥的名声? 她思索着,对面萧弈笑容懒洋洋的,伸手来揪她的脸蛋,“小姑娘家家的,总皱着小脸做什么?来,给哥哥笑一个。” 南宝衣嫌弃地拂开他的爪子。 笑,就知道笑! 前世这厮坐马车过闹市,都会被人扔臭鸡蛋。 如果他知道他前世是怎样的声名狼藉,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她可不想嫁给他以后,要跟他一起接受臭鸡蛋的招待。 看来,她还是得提早帮衬着才好。 她深深凝了眼萧弈。 萧弈:“……” 总觉得小姑娘这一眼,像是老母亲在看待小崽子。 又嫌弃,又慈爱…… 恰在这时,余味踏进来禀报:“宝衣姑娘,松鹤院来客人了,好像是刘大儒的妻女,您可要过去瞧瞧?” “刘珍心和她娘?”南宝衣好奇,“她们来做什么?” 自打上回玉楼春闹过事,四哥就没去过刘大儒家。 这对妻女突然登门,倒像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她很是不省心,于是放下棋子,起身道:“我去瞧瞧。” 匆匆来到松鹤院,花厅里坐着不少女眷。 刘珍心特意打扮过,金项圈和绞丝金镯子明晃晃的扎眼,桃红色襦裙衬得她艳丽美貌,正娇娇怯怯地倚在她母亲身边,眼睛却止不住地往博古架上瞟,眼底满是贪婪。 刘夫人爱惜地摸了摸手边儿的白玉描金茶盏,被祖母唤了两声,才回过神。 她扫视过祖母腕间的玉镯子,笑得合不拢嘴:“上回的事,都是珍心不懂事,跟同门师兄弟闹着玩儿呢,哪儿是真瞧不起四公子?这不,珍心从玉楼春回家以后,左思右想不得心安,特意央着我登门致歉呢。” 南家一向敬重读书人。 祖母待她们很客气,“前段日子,承书在你们家学习,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我家夫君最看重四公子,觉得门下学生里面,就数他读书最好,前程最好!这不,四公子有一阵子没去读书了,夫君心里好奇,也叮嘱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南宝衣扶着槅扇。 什么读书最好,刘夫人摆明了是在撒谎。 她心里浮起不妙的预感。 果然,又寒暄了片刻,刘夫人忽然道:“四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可有说亲啊?珍心也还没有说亲,我觉得他俩挺合适的。” 南宝衣咬牙。 刘珍心真是不嫌脸大。 她自己嫌贫爱富看不上四哥,现在知道四哥的身份是南家公子,倒是上赶着贴过来! 那天在玉楼春,她明明亲眼看见四哥喜欢的人是程姑娘,可她居然还让她娘登门说亲! 刘夫人滔滔不绝:“不怕你们笑话,我听说珍心与贵府的四公子两情相悦,甚至还有过肌肤之亲,这才登门询问。我家珍心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们总要给我刘家一个说法,不能因为和靖王府攀上了亲家,就瞧不起我们这种书香门第……” 老夫人和江氏对视一眼。 江氏是南承书的娘亲,她是知道所有事情的。 她皮笑肉不笑:“刘夫人怕是误会了。所谓的肌肤之亲,是您女儿主动亲我家四小子。至于亲事,不瞒刘夫人,承书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正在发奋读书,打算高中之后,向那姑娘提亲呢。” 而且很抱歉,就刘家母女这副嘴脸,她实在看不出来他们刘家怎么就成了书香门第。 刘珍心开始默默流泪,像是被恶霸占了清白的黄花闺女。 刘夫人冷笑一声,“这么说,你们南家是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是。” 江氏回答得干脆。 她家四小子本就是个蠢笨又容易糊弄的,如果娶了刘珍心这种事儿精,会被这姑娘毁掉一辈子。 “那就别怪我们刘家无情!”刘夫人变了脸,“如今科考在即,如果主考官知道南承书坏了先生家小姑娘的清白却不肯认,不敬师长,荒唐好色,你猜,他还能不能高中进士?!” 明面上,南越国很重视读书人的品行。 如果举子无德,那么哪怕考上进士,也会被朝廷撸掉进士头衔。 南宝衣眯了眯眼。 刘家母女特意挑这个时间来南家说亲,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这是逼她家捏着鼻子认下这桩婚事啊! 她慢悠悠跨进门槛,“那你们就去闹呗,反正我四哥也考不上进士。闹大了,再叫所有人都知道,刘姑娘亲过很多男人,看她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她一来,刘珍心的额角就忍不住突突乱跳。 她很不喜欢这位宝仪郡主。 她咬了咬唇,故意道:“郡主来了?您失踪半个月,不知去了何处?我听人说,您被卖进了花街柳巷?” 南宝衣唤道:“尝心。” 尝心上前,抬手就扇了刘珍心一巴掌。 刘珍心被打懵了。 南宝衣眉眼冷淡:“见到本郡主却不行礼,又污蔑编排本郡主,这一耳光,赏你。南家不欢迎你,带着你娘,滚。” 刘夫人也被她镇住了。 母女俩咽了咽口水。 她们俩是知道南宝衣的手段的。 她们没敢再啰嗦,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花厅里的女眷,都有些怔愣。 南宝衣意识到不妥。 家里的亲人们,好像还没见过她耍威风的样子。 出于补救的心态,她撒娇般扑进老夫人怀里。 她蹭了蹭祖母,软软道:“祖母,我都是跟二哥哥学的。他说我当了郡主,想打谁就能打谁。只要我凶一点,那些坏人都会害怕我。我想保护四哥,想保护大家,所以就命尝心打了刘珍心……” 刚跨进门槛的萧弈,眉尖一挑。 他教过小姑娘这些吗? 他怎么不记得了。 老夫人点点头。 她就说她的娇娇那么乖巧、那么娇憨、那么害羞,怎么会打人,原来都是萧弈教唆的! 她忍不住嗔怪萧弈,“你没事儿乱教什么?好好的小姑娘,被你教的盛气凌人,像什么样子?” 萧弈漫不经心地撩袍落座。 睨向那小姑娘,她做了坏事,却还朝他得意地眨眼睛。 薄唇勾起轻笑,他随手端起茶盏,“祖母教训的是,我不该带坏娇娇。只是,娇娇总趁我睡着时亲我,我寻思着与礼法不合,却又怕她伤心而不敢拒绝,还请祖母为我做主。” , 呜呜呜在书评区看见好多小可爱要去上学, 第232章 想在那里,吻出他的印记 厅中人脸色各异。 江氏和程叶柔相视一笑,看不出来啊,她们家娇娇居然如此生猛! 老夫人正喝着杏仁茶呢,闻言险些被呛住。 她的娇娇儿,腼腆又胆小,怎么可能会亲萧弈? 定是那厮胡说八道! 南宝衣咬着唇儿,薄薄的脸皮儿逐渐涨红。 她伏在老夫人怀里,声音细弱:“祖母,我没有……” “我们娇娇儿肯定干不出那种事!”老夫人护短,轻拍着她细弱的肩膀,没好气地瞪向萧弈,“娇娇儿只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她懂什么?便是亲了你,那也是你勾她的缘故!” 萧弈:“……” 他勾她? 薄唇掀起轻笑,他懒洋洋喝了口茶,“成吧,赖我。是我长得太俊,勾得南娇娇欲罢不能。我就是那祸国的妖妃,南娇娇就是那不早朝的君王……” 江氏和程叶柔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从前只觉得萧弈冷峻凉薄,总有种寒冬的肃杀感。 如今亲近了,才知道这孩子皮囊底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 她们的娇娇,嫁给这般少年,余生定然会很幸福的。 从松鹤院出来以后,南宝衣没敢和萧弈搭讪。 她低头盯着绣花鞋尖儿,迈着绵绵密密的小碎步,沿着园林里的青石砖道,噔噔噔往朝闻院走。 萧弈跟在后面。 他腿长,小姑娘腿短,他随意走几步就能跟上她。 已是二月开春,园林里传来鸟叫声,还有南帽帽养的那群斗鸡的打架声。 青石砖道旁的海棠和马蹄莲开得洋洋洒洒,春风中极尽妩媚,连拂过花丛的裙裾都染上了浅浅的香。 萧弈欣赏着他未过门的小娇娘。 她今日穿海棠粉绣花襦裙,还特别娇气地挽着一条嫩黄披帛。 梳高高的灵蛇髻,露出凝白纤细的后颈,几根碎发耷拉在颈间,令他生出一种吹拂她后颈的冲动。 更想,在那样凝白的肌肤上,吻出他的印记…… 他舔了舔唇,散漫道:“南娇娇。” 小姑娘听而不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然后她踩到了她的裙角。 整条襦裙,从胸口处滑落。 南宝衣:“……” 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词汇来形容现在的处境。 比海棠花瓣还要秾艳的绯红,在她的脸蛋上弥漫,逐渐连雪白的颈子都化作嫣红。 她只得背对萧弈,慌里慌张地重新缠好襦裙系带,“你不许看我!我马上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手忙脚乱地重新弄好襦裙,却见面前一片阴影。 她茫然地抬起眼帘。 权臣大人负手站在她跟前,薄唇噙着痞坏痞坏的笑容,像是在笑话她的狼狈。 她急忙掩住胸口,慌张地后退两步,“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呀,都告诉你不许看我了……” 她背后是一株花树。 萧弈上前,一手撑在花树上,俯首看她。 指尖勾起她的襦裙系带,他哂笑,“这玩意儿,还挺复杂。” 南宝衣垂着眼帘,压根儿不敢看他。 她呼吸之间,全是萧弈身上特有的山水香,她被圈在大树和他的胸膛之间,生出一种无路可逃的害怕。 明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可是用这种姿势面对他时,她还是会…… 紧张,害怕。 掌心悄然渗出细密的汗珠。 正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萧弈慢慢俯下身。 他凑到她耳边,弯唇,嗓音戏谑:“娇娇太小,襦裙是很容易掉的……我听人说,木瓜炖雪蛤,比较滋补,娇娇可以叫小厨房每日炖给你吃。” 南宝衣睫毛扑闪得厉害。 粉嫩的面颊几乎红透,像是匀开了世间最秾艳的胭脂。 萧弈的目光落在她的细颈上。 他轻轻吹了口气,小姑娘耷拉在颈间的细碎绒发,立刻扑闪抖动,似乎还起了一层细小的寒毛。 他笑意深了些,大大方方地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收了我的聘礼,可就是我的人了。南娇娇,回闺房好好绣你的大公鸡,我等着咱们成亲时,枕巾上的戏水公鸡。” 南宝衣目送他往府外走。 她心里有些憋闷。 这厮调戏她也就罢了,居然还侮辱她的鸳鸯! “那不是公鸡,那是鸳鸯!” 她忍不住朝他背影喊。 萧弈挥挥手,大约是笑着的。 南宝衣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胸口,更加气恼,“居然叫我吃木瓜炖雪蛤,他这是嫌弃我……” 她磨了磨后槽牙,瞅见四周无人,干脆娇滴滴地抬高声音:“二哥哥回了靖王府,也记得多吃些木瓜炖雪蛤哦,还能壮阳补肾呢!” 萧弈转身,表情有些微妙。 南宝衣仗着离他远,继续喊话:“你瞧你那个样儿,也得多补补才行,否则都要赶上九千岁啦!” 说完,赶在萧弈找她麻烦之前,捂着襦裙胸口,一溜烟奔回闺房。 余味正在收拾烛台,瞧见她气喘吁吁地进来,不禁笑着替她擦了擦额角细汗,“小姐怎么跑得这样快,后面又没有狗撵。” “若是跑得慢些,说不定就被狗撵上了!” 南宝衣说着话,拿起盖碗茶,一口气饮了半盏。 余味收了帕子,又道:“晚上奴婢亲自下厨,您想吃些什么,奴婢做给您吃啊?” 南宝衣擦了擦嘴角水渍,“你厨艺那么好,做什么我都爱吃。” “那奴婢就做五个荤菜、九个素菜,搭配两盅汤品?” “余味呀,”南宝衣老神在在,“咱们现在虽然生活富贵,但也不能忘本。银钱来之不易,咱们得把日子过得朴素些,不能奢侈铺张。那么多菜,我吃不完的。” 余味点点头:“小姐言之有理。” “就做四个荤菜,八个素菜吧,汤品照旧。” “小姐真是勤俭,将来主子娶了您,您定是持家的好手。” 南宝衣笑眯了眼:“这话私底下说说就好,可不能去外面说,显得我不谦虚。” 余味笑着答应,往屋外走。 南宝衣想了想,腼腆道:“再添一道木瓜炖雪蛤吧。你不要误会呀,我不是为了那什么,我,我就是单纯为了补肾壮阳。” 余味默了片刻,忍俊不禁:“奴婢懂的。” 第232章 我刚刚,好像看见南景了 到春闱开考这日,盛京城落了细雨。 南宝衣和南宝珠,结伴送南承书去贡院。 贡院街处处都是考生,从弱冠到花甲之年都有,还有很多送考的家眷,正撑着伞对自家考生谆谆叮嘱,那架势,简直比考生还要紧张。 南家的马车驶到贡院街街口,就驶不进去了。 元宝替自家公子撑伞,小心翼翼踏下马车。 南宝衣卷起车帘。 自家哥哥连四书五经都背不齐全,哪怕明知他只是来为那些大才子陪跑的,她还是忍不住叮嘱:“四哥记得仔细审题,遇到不会的,先不要慌张,先拣擅长的题目做。” 南承书脸色苍白。 他挽着装满干粮的篮子,紧张点头,“我记下了。天气不好,两位妹妹还是早些回府,莫要染了风寒。” 南宝珠趴在车窗上,目送他汇入赶考的人流里。 她咬了一口花糕,小声:“娇娇,你觉得他考得上进士吗?” “难。” “我也觉得挺难的。祖坟冒一次青烟就不错了,哪儿能年年都冒青烟……” 南宝衣正要吩咐马车掉头回府,突然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个人。 那人容貌清秀,穿蓝色直裰,从人堆里一闪而过。 南宝珠好奇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娇娇,你怎么发起呆来了?” 南宝衣迟疑:“我刚刚,好像看见南景了……” “这怎么可能呢?南景摔坏了脑子,又私自跑出府邸,如今都不知道是否还在世。更何况,他又没有参加去年的乡试,他怎么可能参加会试呢?” “也是。” 南宝衣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酒肆屋檐下。 容貌清秀的男人,静静目送马车在视野中远去。 他掸了掸直裰上的雨珠,垂眸整理篮子里的食物。 随着贡院大门打开,考生们排队进入考场。 南承书独自站在队伍里,正默诵《论语》,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温柔轻唤:“承书哥哥。” 他望去。 刘珍心撑着伞款款而来,温声道:“特意来为承书哥哥送考。” 南承书点点头,姿态疏离:“多谢。” “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和李公子他们捉弄你,更不应该不顾廉耻地亲你。”刘珍心眼圈微红,“承书哥哥,我上回与我娘亲去你府上,却被宝仪郡主狠狠扇了一耳光,还把我们打了出去。承书哥哥,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我呀?” 她说着话,伸手去捉南承书的衣袖。 南承书急忙避开她的手,“你,你别这样……” “承书哥哥,我是喜欢你的!” 南承书本就为春闱考试而紧张,被她这么一闹,心脏突突乱跳,更加慌张无措。 他口齿打结:“刘姑娘,你,你请自重……” “自重什么呀?”刘珍心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你是不是看上程家的那个狐狸精了?因为她家世比我好,所以你移情别恋了,是不是?!” 南承书紧张:“我,我确实中意她……刘姑娘,我遇见了她,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喜欢她,我想娶她……” 弱冠之年的年轻书生,白皙温雅。 明明瘦弱清癯,却又像是寒风里的松竹,格外坚韧有力。 刘珍心皱眉。 眼瞳里,不可自抑地掠过嫉恨。 南承书,原本是属于她的! 南家泼天富贵,原本她是能当南家少夫人的! 她心中生恼,面上却流露出失落:“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承书哥哥,我能抱抱你吗?抱完之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南承书拧着眉尖,迟疑良久,点了点头。 刘珍心把纸伞交给侍女。 她上前抱住南承书。 蹭了蹭南承书的衣襟,她微笑着退后几步,“承书哥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这次会试,希望你能好好发挥,争取榜上有名。” 说完,利落地转身走开。 南承书理了理直裰。 心里冒出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摇摇头,随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进贡院之前,照例要检查衣衫和食篮。 两名小吏,把食篮里的馒头、饼子掰碎了细细检查,又有两名官吏负责检查考生的衣衫和鞋袜。 轮到南承书,他大方地放下食篮子,伸展开双臂,任由他们检查。 脑子里刚背诵到《论语》阳货篇—— “诶,这是什么?!” 一名官吏忽然高声。 众人望去。 那官吏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卷起来的字条。 展开来,字条上用微小的正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四书五经的内容! 官吏冷笑:“好小子,瞧着浑身书卷气,没想到竟然把这种小抄藏在了袖袋夹层里!拖下去,打!” 南承书怔怔的。 那份小抄,根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官爷,”他急了,“我冤枉啊,那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东西……” “从你身上搜到的,还不是你的?!”官吏不耐烦地把小抄扔进竹筐,“你这种读书人,老子见多了!拖下去打!” 其他小吏丝毫不理会南承书的辩驳,把他拖到贡院旁边,又将他按在长凳上扒了裤子,板子接二连三地落了下去。 贡院旁边,陈列着十几条长凳。 每条长凳上都绑着考生,全是企图在会试上作弊的。 嚎叫声此起彼伏,令排队进场的书生们胆颤心惊。 正闹哄哄的,举子们忽然让开一条路。 “主考官来了!” “考官来了!嘘!” 他们纷纷望向贡院街尽头。 几辆宽敞华贵的马车,四平八稳地驶来。 最先从马车里走出来的,乃是姜太傅姜华和太史令书昶永。 其他官员都是副考官,唯这两人马首是瞻。 走到贡院门口,姜华拈须摇头,“看来今年作弊的举子,也不少。你们这些书生,不好好读书,光想着作弊,像什么话?真叫老夫失望,叫夫子失望,叫培养你们的国家失望啊!” 他生的大腹便便,官袍穿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威严。 国字脸搭配周正的五官、儒雅的胡须,往官员堆里面一站,看着就像是中堂上的大清官、大忠臣,令人无端信服。 书昶永忽然含笑指向其中一人:“哟,那个扒了裤子挨打的,好像是南家的小子。老夫在刘家吃酒席时,曾见过的,叫什么,南承书?” 第232章 娇娇,我没有作弊! 不提名字还好。 作弊的人那么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他一提名字,看热闹的书生跟着望过去,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南承书科场舞弊,所有人都认得了他那张脸。 南承书从小到大,还没挨过这种打。 皮肉伤算是其次,真正令他羞耻的,是被所有人误会他科场舞弊,甚至还被当众扒了裤子! 他虽然不擅长读书,但绝对没有动过作弊的心思! 他也想凭自己的真本事,考中进士,去求娶他喜欢的姑娘啊! 他被打得奄奄一息。 四面八方都是嘲讽的议论,他羞耻地埋首在臂弯,雨珠掺杂着泪水,悄然渗进了直裰长衫。 姜华摇头喟叹。 他转向所有考生,朗声道:“在场诸位,都是我南越的栋梁。我希望大家凭自己的真本事,蟾宫折桂,高中皇榜。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为咱们老百姓,守一份安宁!就像老夫一样,克己奉公,两袖清风。无论面对谁,都敢堂堂正正地说一句,为官四十年,问心无愧!” 他的发言掷地有声。 四周的举子们禁不住热血澎湃,纷纷鼓掌喝彩。 “好!” “姜太傅是大清官啊!” “朝堂有姜太傅坐镇,是江山社稷的福气,是咱们百姓的福气!” 太史令书昶永更是热泪盈眶,当即振臂高歌:“啊,姜太傅,您是初春的光辉,是深冬的暖阳,您是南越朝堂的指路明灯,是贪官污吏惧怕的刀锋!有了您,咱们南越才能吏治清明,天下太平!” 姜华笑容谦虚,连连摆手。 正热闹着,一骑骏马踏过青砖雨水疾驰而来。 精悍的骏马,如黑色雷电般出现在贡院门口,惊到了一群文弱书生,马蹄溅起的雨水甚至打湿了书昶永和姜华的朝服袍裾。 马背上的年轻人,革带军靴,端正的暗红官袍穿在他身上,竟穿出了一种别样的野性和潇洒。 而他的肩头,甚至还停着一只矫健的海东青。 他与贡院门口聚集的那些文弱书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像是突兀出现在鸡群里的白鹤,又像是穿透乌云的一束光。 举子们神情各异。 他们认得他。 靖王府新近归来的世子爷,桀骜不驯,又凉薄高冷。 听说根本没参加过科举,乃是行伍打仗出身,或许根本就不认字。 他们各自对视,眼睛里藏着对萧弈的鄙薄。 圣上竟然让这种人来当主考官,这简直是对他们的一种羞辱! “都看着本世子做什么?可是我来迟了?” 萧弈把玩着马鞭,姿态散漫,甚至连下马的意思都没有。 一名副考官,立刻把南承书的事情原原本本禀报给他。 “作弊?” 萧弈玩味。 虽然嫌弃南承书蠢笨,但他知道,这厮根本不会作弊。 若真想作弊,直接走他靖王世子爷的门路不好嘛,干嘛要多此一举,在袖袋里面藏小抄? “历年来,科场舞弊都不是小事。”姜太傅拈须,“那边作弊的二十几个人,都是要褫夺考试资格,送去官衙羁押审讯的。老夫知道,南承书是世子的四舅哥,为了避嫌,这事儿世子最好不要过问。” 萧弈不置可否。 他催马来到南承书身边,随手扯下斗篷,丢在他通红的屁股上。 南承书仰起苍白的脸,哭道:“二哥,我没有作弊!” 萧弈没有多言。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在这里,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睨向姜华,“贡院已经开了,太傅不进去吗?” 姜华见他识相,没揪着南承书的事情不放,于是微笑点头,“自然是要进去的。一起?” 萧弈勒转马头,慢悠悠地往贡院走。 身后传来铺天盖地的议论。 一半儿是唾骂作弊者,一半儿是唾骂他萧弈。 骂他明明没有参加过科举,竟然还能混个主考官。 骂他压根儿没读过书,由他当主考官,是对这些寒窗苦读的书生们的不公和不负责。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臆想,到他阅卷时,会不会因为不识字,随意抽取录用卷子。 萧弈余光扫过一派正经的姜华,薄唇轻勾。 这场春闱,可是有意思的很呐…… 举子全部进入了号舍。 贡院的大门,缓缓关闭。 …… “什么?!” 松鹤院,老夫人猛然一拍桌案。 茶水溅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书童元宝,吓得浑身哆嗦:“老夫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的送公子到了贡院门口,就随马车回来了。刚刚出府买烧饼吃,就听见街上其他书童议论,说公子科场舞弊,挨了板子,又被逮进了官衙!” 老夫人捂住心脏,脸色十分难看。 南宝衣急忙替她顺气,“四哥比谁都要老实,绝不可能科场舞弊。想来,是被什么人栽赃了。” 她端起温热的杏仁茶,小心翼翼送到老夫人唇畔。 老夫人喝了几口茶,稍稍缓过神。 她伸手道:“快,准备马车,老身要去官衙探望他!” 几个孙子孙女儿,都是她心头肉。 承书身子骨又弱,挨了板子又被送去官衙,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江氏匆匆从外面进来。 她脸色苍白,扶住老夫人,沉声道:“儿媳听人说了四小子的事,已经打发小厮出去探听消息。母亲,咱们不能乱了阵脚,暂且先观望观望,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慢慢坐下。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 南宝衣放下茶盏。 她温声道:“祖母、二伯母,去官衙探望一事,不如就让我去做。我是有爵位的,再加上和靖王府的亲事,官差总要给几分薄面。” 两位长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最合适的办法。 南宝衣命小厨房准备了食盒,乘坐马车往官衙大牢而去。 狱卒收了余味的赏银,笑眯眯放她们进去。 南宝衣穿过阴暗的监牢甬道,在一间牢房外见到了自家哥哥。 牢房里关着不少挨了板子的书生,有的在哭,有的在大喊冤枉。 她在牢门外蹲下,“四哥!” 南承书抬起眼帘,见到她,眼睛瞬间亮了。 他急忙来到牢门后,紧紧握住南宝衣的手,泪水当即涌了出来,委屈道:“娇娇,我没有作弊!” “我信四哥。”南宝衣反握住他的手,眉眼坚定,“进贡院之前,四哥接触过哪些人?” , 啊啊啊明天见 第232章 与太子殿下的交易 南承书不假思索:“刘珍心。”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南宝衣听完,面庞上流露出一抹思量。 刘珍心作风轻狂,她怀着报复的目的陷害四哥,是很有可能的。 她把食盒打开,“从家里带了些精致的花糕点心,四哥先垫垫肚子。你别为这事伤心,我自会为你打点妥当,保你名声无损。” “娇娇……” 南承书依旧眉头紧锁。 “怎么了?” “那两位,是我在牢里认识的朋友,他们也说自己不曾作弊,莫名其妙就搜出了作弊的物件儿。他们一位是北州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一位是定州乡试第一名。我与他们交谈过,只觉他们谈吐不凡,不像是会作弊的人。” 南宝衣望去。 和四哥关在同一牢房的书生,容貌端正清秀,身上还有股正气。 她眯了眯眼,觉得有些面熟。 牢头儿在外面催促。 她没有时间多想,从食盒底层翻出金疮药,叮嘱道:“四哥分一些药给他们,如果都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想办法找到真相,还你们清白。” 离开官衙。 马车停在长街对面,檐下落着细雨,草木青砖泛着润绿。 南宝衣正要走下台阶,忽然微微一怔。 北州的大才子,定州的解元郎…… 她想起来了! 前世她随顾崇山去帝师府吃酒,在席间见过这两人! 那时他们已经是二哥哥的幕僚,都是博学多才的人,她还纳闷儿他们怎么不参加科举,反而甘心当别人的幕僚。 原来是因为,他们在今年的春闱会试里出了事! 余味撑开纸伞,“小姐?” 南宝衣小脸凝重地踏下台阶,“去玉楼春。” 到底是皇帝亲自登台演出过的戏楼,虽是下雨天,可玉楼春依旧座无虚席,侍女们端着热茶糕点来来往往,十分的热闹。 南宝衣踏进楼上雅座。 “哟,什么风,把我们宝仪郡主吹来了?” 寒烟凉香肩半露地倚在窗边,正慢悠悠抽烟,许是瞧见街头某个俊俏的男子,她朱唇扬起,还朝人家妩媚地眨了眨眼。 南宝衣懒得跟她寒暄。 她自来熟地落座,唤来杨柳,叫她去查北州和定州的那两个书生。 两人名气很大,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杨柳就回来了。 “他们是去年年底入的京,盛京很多读书人都说,他们是这一届举子里面,最有希望考中状元的人。”她有些惋惜,“这般博学多才的人,竟然作弊,真是糊涂啊。” “作弊……” 南宝衣品着这个词儿,丹凤眼里掠过讥笑。 寒烟凉歪头,吐出一口浅浅的烟圈,“郡主笑什么?” 南宝衣反问:“如果寒老板想让自己的门生上位,考中前三甲,但却有大名鼎鼎的才子在前面挡路,寒老板会怎么做?” “杀了他们喽——” 寒烟凉忽然住口,眸色微凛,“你的意思是……” “那两人,是被姜太傅栽赃陷害的。”南宝衣沉声,“而我一直在想,姜太傅是用怎样的办法,在春闱会试中做手脚。现在,我想到了。” “什么办法?” “盛京城里,像刘大儒那种人,不在少数吧?开办书院,教授学生,肚子里明明没什么墨水,却总能押对会试里的几道题目,以致声名大噪,学生们不惜花费重金,求着拜入他的门下。你猜,他那几道题目,是如何得来的?” 春雨淅沥。 暗红色描金细烟管燃着烟草,袅袅白烟随轻风摇曳,寒烟凉的面容隐在烟雾后,呈现出颓废而妩媚的绝美。 事情已经很明显。 姜太傅泄露考题,事先将题目交给刘大儒那种人,再由他们在私底下,把题目卖给重金求题的书生。 提前得到题目,意味着可以事先请高人拟好答案。 在考场上,将无往而不利。 如果仔细调查,盛京城里那些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他们的故旧门生,这些年来朝堂任用的众多官员,姜太傅,都将遭到牵连。 南越朝堂,将彻底清洗! 寒烟凉狠狠抽了口烟,忍不住笑骂:“狗贼子!文人赚银钱,真是比我们这些刀尖舔血的容易多了!” “姜太傅在贡院,得好几天才能出来。”南宝衣蠢蠢欲动,“寒老板,你得帮我在盛京城散播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南宝衣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寒烟凉磕了磕烟管,“成吧。但你要知道,谣言终究只是谣言,没有人证物证,是不能给姜华定罪的。” “我明白。”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去见两个人。” 细雨蒙蒙。 太子府坐落在元和园尽头。 这条街上的府邸,大多都属于顶级权贵,一座座深宅大院笼罩在茫茫细雨之中,偶有燕子衔着泥土轻盈掠过,不知飞入了哪家后院。 南宝衣端坐在太子府的正厅。 茶水很香。 侍女们躲在游廊里悄悄朝她张望,都是嬉笑八卦的姿态。 南宝衣抿了口香茶,被她们仔细打量,略有些不自在。 不过,想来楚怀南对待府里的丫鬟是很宽容的,因此才把她们养出这般活泼开朗的性子。 她没等多久,楚怀南匆匆而来。 他跨进门槛,眉眼染着温和笑意,“孤一早就邀请小郡主来府上玩耍,小郡主却总是推脱,今日怎的突然登门?孤吩咐厨房做了精美的晚膳,小郡主定要留下来用膳。还有孤与你提过的那只海东青——” “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南宝衣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起身与他见了个礼。 她从容道:“我此番前来,是因为有要紧事与殿下商议。” 楚怀南抬手,屏退了伺候的婢女。 他撩袍落座,“孤听说了南承书的事,只是官衙那边都是姜太傅的人,他们不会卖孤这个面子。” “与我兄长无关。”南宝衣定定看着他,“从前在锦官城时,殿下与我做过交易,您帮我劝说圣上,让他改道回京,而我替您打听顾崇山的秘密,殿下可还记得?” “记得。” “现在,我想换一个方式回报殿下。” 南宝衣眉目如画,格外从容。 第232章 对她,他是不是也能去争去抢呢 顾崇山待她,又狠又毒,却又偏偏存着几分温情。 而她对顾崇山,又恨又怒,却又偏偏无法狠下心。 不想让他的身世曝光。 不想让他被更多的人讥笑嘲讽。 昔日的皇族身份,大约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宣之于口的羞耻吧? 他教她音律和胡琴,作为报答,她愿意为他保守那个秘密。 “换一个方式回报孤?” 楚怀南微怔。 他扫视过南宝衣,脸上掠过不自在,“大都督还在贡院主考,小郡主对孤这般投怀送抱,怕是不妥……等他从贡院出来,咱俩会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小郡主尚还年幼,还未及笄,孤实在不忍对你做出什么。” 南宝衣:“……” 原来天底下不止权臣大人喜欢脑补,这位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 男人啊! 她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殿下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愿意与你合力扳倒姜太傅。” 楚怀南猛然抬眸。 少女笑容盈盈,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端着白玉茶盏,指腹忍不住摩挲过茶盏玉璧。 姜家势大,靠着姜太傅这个位高权重的外祖,成王楚怀美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太子皇兄放在眼里。 他想铲除姜家的势力,可是对方太强,他连保住太子之位都很困难,更何况对付他们? 他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须得——” “太子殿下!” 南宝衣打断他,“您与成王、与姜家,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再这么从长计议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楚怀南不语。 他垂眸喝茶。 茶水清苦,令他的脑海一片清明。 他抬起头。 来自锦官城的小郡主,俏生生站在厅堂,眉眼烂漫而坚定。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姜太傅那个老狐狸有多么狡猾难对付! 她可真是贼胆包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南宝衣直视他的双眼,“太子殿下,不要再优柔寡断了,您是一国太子,您想要的东西,如果别人不给,您就应该去争去抢,去将它牢牢握在手里!就像当年,我二哥哥为了挣军功,义无反顾出征夜郎那般!” 去争,去抢…… 楚怀南依旧沉默。 他真的,斗得过姜太傅吗? 南宝衣和萧弈处久了,如今最见不得犹犹豫豫的男人。 她小脸清寒,“罢了,太子殿下既然不敢对付姜太傅,那么我另外找人合作就是。想必英王殿下,对扳倒姜太傅,很感兴趣……” 她转身欲走。 比起心思恶毒的成王和城府深沉的英王,她其实更希望,继承大统的人是太子殿下。 如果能扳倒姜太傅,铲除朝中一系列贪官污吏,那么太子殿下的政绩,将再也不是一片空白。 快要跨出门槛了。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三,二—— “且慢。” 背后终于传来挽留。 楚怀南郑重地放下茶盏。 他起身,凝视南宝衣的背影,“孤,愿意与郡主合作。” 南宝衣转身,本就白嫩娇美的小脸,更添几分莹润笑意。 她的丹凤眼亮晶晶的,“殿下在盛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手中定然有姜太傅在科场舞弊上的罪证。” “是。” 楚怀南承认得干脆,又有些羞愧,“一直知道姜华在春闱上做手脚,只是因为害怕被姜家报复,所以始终不敢把罪证交给父皇。” 南宝衣看着他。 明明是一国太子,却活得小心翼翼。 她永远记得前世,楚怀南送给她的那餐饭。 也永远记得上元节,她推开藏经阁的大门,楚怀南独自坐在白色灯笼下的孤寂和凄凉。 她轻声:“太子殿下,我的娘亲也离开了我。但是二哥哥说,现在的我特别勇敢。我想,你也可以试着勇敢一些。娘亲在天上看着她们的孩子,她们一定在期盼,期盼自己的孩子不受委屈,也不孤单。” 她行了个福身礼,退出了正厅。 楚怀南目送她远去。 她说,太子殿下,不要再优柔寡断了。 她说,您是一国太子,您想要的东西,如果别人不给,您就应该去争去抢,去将它牢牢握在手里! 少女的背影,在视野中逐渐消失。 楚怀南捻了捻佩玉。 除了皇位,他也好喜欢小郡主。 对她,他是不是也能去争去抢呢? …… 南宝衣乘坐马车回到锦程园。 锦程园里的府邸,大都是寻常官员和富商豪绅的住宅。 比如她家和翰林院大学士程家,就恰好毗邻而居。 天色已暮,马车停在程家后门的巷弄里。 荷叶撑着伞去敲门,说了自家姑娘想拜访程姑娘。 等了两刻钟,程一墨亲自迎了出来。 她握住南宝衣的手,急切道:“得知南公子出了事,我很担心。宝仪郡主,你哥哥绝不是沽名钓誉的人,哪怕他考不中进士,他也绝不会作弊!可惜我不是男儿,没办法为南公子奔走求救……我与父亲说,可他反而骂我没规矩……” 南宝衣忍不住笑了。 她站在屋檐下,温和道:“我哥哥的事先别管。程姑娘,据我所知,程大学士似乎一直在搜集姜太傅的罪证?” 程一墨怔住,“郡主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知道的法子。姜太傅为官数十年,生平一共参与过十场春闱会试,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想把他从太傅之位上揪下来,弹劾他科场舞弊,是最好的突破口。劳烦程姑娘转告令尊,请他尽快整理好罪证,春闱会试之后,太子殿下将与他一同参奏。” 程一墨更加惊讶。 她知道南宝衣背后的人是靖王世子,如今连太子殿下都牵扯进来了,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南宝衣反握住她的手。 暮色昏暗,可她的丹凤眼亮的惊人。 她认真道:“程姑娘,信我。” “我……”程一墨迟疑,“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爹爹。他如何抉择,我不得而知。” “多谢!” 南宝衣目送她进了后门。 朱色小门缓缓合上。 她依旧站在屋檐下,伸手去触碰雨帘。 前世,程大学士参奏姜太傅,却反被诬陷,以致落得个抄家问斩的下场,就连程家的女眷,也为了证明清白而全部自尽。 这份骨气,她很钦佩。 这一世,她联合太子,一定不会再让程家落得前世下场。 第232章 我就抱抱,你别乱动 雨珠被风吹到了脸颊上。 她正要吩咐余味撑伞,却发现四周空寂无人。 就连驾车的尝心都不知去向。 夜色如泼墨般笼罩了锦程园,巷弄寂静空荡,只余下雨水敲击在青石砖上的簌簌声。 她咬唇。 抬手遮住脑袋避雨,她正要往巷弄对面的南府后门跑,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她仰起头。 萧弈撑着伞坐在围墙上,散漫地垂眸看她,“南娇娇,天都黑了,你在外面晃荡个什么劲儿?盛京城拐子多,小心把你拐去花街柳巷。” 南宝衣歪头。 余味和尝心,定是被这厮打发走了。 她好奇:“贡院还在考试,二哥哥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在贡院待好几天吗?” 萧弈旋身落地。 纸伞倾斜,将小姑娘严严实实遮在伞下,他道:“轮到我休息,出来逛逛。” 监考很无聊。 那些考生蠢得像头驴,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过乡试的。 卷子答得乱七八糟,还好意思在他经过号舍时对他摆脸子。 他憋得慌,干脆趁着轮休,出来见见他的小娇娘。 南宝衣眼睛睁得圆啾啾,警惕地朝四周瞟了几眼,“二哥哥,主考官私自溜出考场,被人瞧见,是大罪呢!” 萧弈被她逗笑。 他故意紧张地压低声音,哄她道:“既然是大罪,那可得藏起来。我与娇娇藏进马车里,好不好呀?” 南宝衣脸红。 她的意思是让他赶紧回贡院,可他却想与她一起藏起来…… 马车并不宽敞。 萧弈腿长,一坐进去,南宝衣几乎都没有伸腿的地儿了。 她拎着裙裾,正为难时,萧弈忽然把她抱到怀里。 俯首轻嗅过她颈间幽香,他呼吸略重,哑声道:“娇娇好甜……” 二十岁的世子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车厢狭小幽暗,南宝衣被他抱在怀里,很是紧张。 她抗拒着,小声道:“若是给姜太傅发现你不见了,说不定会在皇帝面前参你一本。二哥哥,你快些回去吧?” 她不安地扭着。 萧弈眸色晦暗,嗓音更加沙哑:“别乱动。” 南宝衣微怔。 她坐在他的怀里,清晰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他…… 她不是没看过那种图册的人,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她垂下蝶翼似的眼睫,因为紧张惶恐,细白指尖忍不住轻颤,就连满绣繁花的裙裾都跟着抖动。 “二哥哥,咱们,咱们还没有成亲……”她难堪地启齿,睫毛已经挂上细碎晶莹的水珠,“不能在这里……这样不好的。” 萧弈抱着她。 小娇娘软乎乎的,抱在怀里还很香,令他爱不释手。 他抵着她的肩窝,哂笑:“南娇娇,我若真心想要你,自然有千百种手段,还需要等到现在?我就抱抱,你别乱动。” 南宝衣弱弱地“哦”了声。 落在男人眼里,乖甜的要命。 天色晚了,巷弄里传来的冷雨声,更显车厢寂静。 南宝衣被迫伏在萧弈怀里,心思乱飞。 上回二哥哥去府里下聘,已经订下了他们的婚期。 明年初夏,她就要嫁给他。 还有一年零三个月呢。 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二哥哥是否耐得住寂寞。 听说靖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膝下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她听着男人平稳的呼吸声,思量很久,轻声道:“二哥哥,你若是忍不住,可以把余味和尝心带回靖王府。” “带回去作甚?煮饭,还是算命?” 萧弈闭着眼睛,声音依旧低哑。 “就……”南宝衣更加难以启齿,声音几不可闻,“通房啊。” 萧弈睁开眼。 他的凤眼偏于锐利,眼尾弧度有种野性的美。 他擭住少女的双颊,嫌弃:“南娇娇,我记得与你说过,她们不是我的通房。我没有通房,也没养外室。我根本就没碰过女人。” 南宝衣当然记得他说过这事儿。 可她只当是哄她的玩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毕竟他是个男人,他怎么可能没碰过女人呢? 可是他的表情那么认真,再加上他上回亲他,八辈子没亲过女人似的,愣生生把她唇瓣亲秃噜皮了,料想大约确实没碰过女人。 南宝衣不禁窃喜。 她小脸上却很正经,“二哥哥,我一向是个讲道理的。等我过门以后,我会帮你物色几个贤淑美貌的侍妾。你放心,我定然会帮你打理好后院,和后院的那些女人。” 说完,等着萧弈夸她贤惠。 萧弈睨着她。 小姑娘在听见他没碰过女人时,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那狂喜的样子,掩饰都不会掩饰。 还帮他纳妾…… 他若当真纳了妾,她定然第一个哭闹不休,说不定还要赌气地收拾东西回娘家。 女人呵,真是虚伪! 他俯首在她耳畔,低声哂笑:“就我这副皮囊,娇娇舍得送到别的女人床榻上?若是给别的女人.蹂躏坏了,娇娇怎么办?” 南宝衣:“……” 她觉得她的脸面就像是煮沸的开水,腾地一下就炸了。 她羞恼交加,不肯再搭理这狗男人,转头钻进了褥子里。 萧弈看着她。 她的脑袋钻进去了,屁股却还在外面。 活像雪地里的傻狍子。 他邪肆地舔了舔薄唇,伸手拍了下她的屁股,“乖乖回府吧,哥哥回贡院啦。” 那里被拍打了一下,南宝衣整个人都像是烧了起来。 她在黑暗里,脸红的不敢抬头。 直到余味进来唤她,还好奇她怎么钻在褥子里不出来。 春闱会试,终于在几天后结束。 今年的春雨一场接着一场,直到放榜那日,皇城依旧落着雨。 皇榜下聚集着无数考生,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大骂考官不公。 酒肆歌楼里,渐渐起了谣言。 说姜太傅泄露考题,导致一大批纨绔子弟花银钱提前买到题目,中榜的举子里面,几乎掺了一半儿的水。 谣言越传越真,直到被另一重谣言覆盖—— 主考官萧弈,收受贿赂,科场舞弊。 背后像是有谁在煽动风声,无数落榜的举子走上街头,齐刷刷冒雨跪在皇宫外,要求皇帝彻查春闱会试,甚至还要求皇帝收回萧弈手中的兵权,调查他在春闱中的所作所为。 南宝衣坐在西窗下,手拈棋子,独自对弈。 余味好奇:“奴婢不明白,第一个谣言倒是对主子有利,第二个谣言,不是拉主子下水吗?小姐,您这第二个谣言,用意何在?” “第二个谣言,不是我传出去的。”南宝衣落子,“博弈,开始。” 棋盘上,杀机顿现。 , 明天就是周末啦 第232章 萧弈的凤眸泛起了红血丝 四角挂着精致灯笼的马车,在宫门外徐徐停下。 荷叶卷起窗帘。 春雨淅沥,巍峨的朱红宫门外,那些落榜的举子果然跪了满地。 他们脊背挺直,在为首书生的带领下,嗓音嘶哑地呐喊: “彻查春闱,彻查萧弈,收回兵权!” 御林军不远不近地盯着,碍于对方读书人的身份,根本不敢动粗。 荷叶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又稀罕又生气:“都说读书人讲究,可是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控告世子爷,真可恶!咱们世子爷清清白白,才不会科场舞弊呢!” 南宝衣淡定喝茶。 今春的毛尖儿,香得很。 荷叶又稀罕道:“那边来了人,看官袍,好像是姜太傅。” 她不比余味和尝心见多识广,自打来到盛京,她就觉得自己像极了土包子,和小姐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于是她恳求余味教她识别朝服,教她都城的礼仪,给她讲都城权贵之间的亲戚关系。 今日南宝衣带她入宫,也是为了让她多见见大世面。 南宝衣望去。 来人被官员们众星捧月,大腹便便、周正儒雅,果然是姜太傅。 他解开自己身上的蓑衣,亲自披在一位书生的肩上。 他抚着胡须,感慨道:“在场诸位,都是我南越栋梁。你们在雨中长跪不起,若是伤了身子,老夫很心疼啊!” 太史令书昶永赞叹道:“太傅体恤举子,真乃我南越之福。日后下官记载本朝历史时,定要将太傅在宫门口向举子赠送蓑衣一事,载入史册。” 举子们抬起苍白的面庞,纷纷向姜太傅表达感激。 为首的书生真诚道:“姜大人,我们是来请求皇上,彻查春闱之事的。求您为我们向圣上递个话,萧弈不除,社稷不安啊!” 姜太傅老脸凝重,“此事事关重大,老夫自会向皇上禀明。” 那些书生,不禁更加信任这位平易近人的老太傅。 荷叶撑着伞,扶南宝衣踏出马车。 南宝衣笑容盈盈,朝姜太傅福了一礼,“姜大人。” 她的声音清澈如泉水,令姜太傅神思荡漾。 他望去。 大名鼎鼎的宝仪郡主,近看,比传言中更加美貌娇俏。 他抚了抚胡须,微笑:“郡主怎么来了?” “进宫探望姐姐。”南宝衣毫不犹豫地搬出南胭当挡箭牌,又对荷叶道,“我带来的蓑衣呢?” 荷叶脆声:“已经让马车运过来了。元宝!” 元宝从后面的马车上跳下来,笑嘻嘻带着仆从,把一件件精美的蓑衣从车厢里搬出来,分发给跪在皇宫外的数百名书生。 除了蓑衣,南宝衣还为每个书生准备了热姜汤。 几百名读书人,捧着热乎乎的姜汤,怔愣地望着伞下的姑娘。 细雨清润。 来自蜀郡的小郡主,面庞白嫩精致,丹凤眼非常温柔。 轻风吹拂着她刺绣芙蓉花的裙裾,她比这座皇城更加灵动娇美。 她温声:“我哥哥也是读书人,可惜被贼人陷害,连春闱会试都没机会参加。我也觉得这次会试非常不公,因此借着见姐姐的机会,来向皇上禀明不公。诸位的冤屈,我会代你们陈述。” 说完,略微行了一礼,转身朝宫门走去。 荷叶为她撑着伞,忍不住悄悄回头。 那些书生交头接耳,私语声里满是惊诧。 显然,他们没料到靖王世子的未婚妻,会为他们出头。 姜太傅的脸色很不好看。 南宝衣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萧弈。 她为这些举子送来了那么多蓑衣和热姜汤,她顾及到了每个人,而他刚刚却只帮一个人披了件儿蓑衣,显得他十分上不得台面。 他抚了抚胡须,感慨道:“不愧是蜀郡首富,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蓑衣和暖壶,真是大手笔。不像我姜家,两袖清风了这么多年,连袖口都是打补丁的。” 说着,故意露出打了补丁的衬袍袖口。 书昶永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大人连旧衣都舍不得丢弃,真是高风亮节,实乃我辈楷模!” 这马屁,令姜太傅舒服了些。 他笑笑,谦虚地摆摆手。 宫门前。 顾崇山恰好策马而来。 马蹄溅起的雨水打湿了南宝衣的裙摆,荷叶急忙皱眉护住她,忌惮地盯着这位阴晴不定的九千岁。 南宝衣仰头看他。 一个月没见,他的伤势已经恢复。 他面无表情,“进宫?” 南宝衣点点头,“与姐姐多日不见,心中十分想念。” 顾崇山望了眼远处那群长跪不起的举子,低笑:“为了春闱会试的事,宫中已是闹翻了天。拣这个时辰进宫,南家小丫头,你觉得本督主会信你的鬼话?” 然而信不信的,南胭的侍女已经迎到了宫门口。 她福了一礼,把令牌给御林军看,“皇上疼惜充容,允许充容请郡主妹妹进宫,姐妹团圆。” 南宝衣眸色微动。 南胭好手段,这才进宫几个月,就已经爬到了三品充容的位置。 宫女又对她恭敬道:“郡主随奴婢来,充容已在等着您的。” 宫巷绵长。 南宝衣慢慢走着,听着背后传来的哒哒马蹄声。 顾崇山就跟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她甚至能察觉到对方阴沉沉的目光,始终聚在她身上。 朱红的宫墙,明黄的琉璃瓦,在雨幕里尽皆失色。 她记得这道宫巷,就是顾崇山鞭笞她以后,如同拖拽死狗般,拖着她穿过的宫巷。 她暗暗捏紧手帕,下意识走得更快些。 顾崇山把她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 脑海中,掠过一些不怎么美妙的记忆。 似乎有人在喊疼。 那个姑娘浑身鞭伤、宫裙破碎,露出外翻的鲜血淋漓的皮肉。 鲜血打湿了她的鬓发,黏黏腻腻地贴在颊上,丑陋极了。 他毫无怜悯之心地掐着她的手臂,拖着她穿过这道宫巷。 正是百官进宫朝拜的时辰。 萧弈穿着一丝不苟的官袍,面无表情地与他们错身而过。 他看见萧弈垂落在袖口的双手,青筋暴起。 他看见萧弈的凤眸泛起了红血丝,是隐忍至极的神情。 而他站在宫道尽头,目送萧弈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为拿捏到他的死穴,而感受到酣畅淋漓的快乐。 第232章 只要他不死,你就不能解脱 可是,那趴在地上的姑娘,凄凉地唤着疼。 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白砖,她的目光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于是他那份狂喜,渐渐被心脏深处,那密密麻麻蔓延的疼痛取代。 他在她面前单膝蹲下,食指挑起她沾血的下颌。 她的意识已经很模糊,漂亮的丹凤眼里藏满了无措的泪珠。 他注视着她,喟叹:“被他爱上,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吧?” 她很笨,神志又逐渐涣散,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他低笑:“起来,回西厂。今后,你要受的罪,还有很多。只要他不死,你就不能解脱。” 那也是个落雨的天。 她被他折磨得那么狠,哪怕神志模糊,也根本不敢忤逆他的话。 他站在宫巷里,看她扶着墙壁,很努力地站起身。 她浑身是血,手掌在宫墙上留下残破的血手印,随着用力站起,更多的血液从伤口迸出,破碎宫裙下露出的白嫩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她靠在宫墙上,突然不顾一切地哭了。 与平常默默流泪不同,她哭得好委屈好大声,她仰头看着灰蒙蒙的落雨天,哭声肝肠寸断。 而他静静看着她哭。 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 他终于受不了她的眼泪,不耐烦道:“滚过来。” 她忍着被鞭笞的疼痛,颤巍巍走到他跟前。 他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那姑娘迟疑了很久,才慢慢趴到他的背上。 那是他第一次背她。 她好轻好轻,像是轻飘飘的鹅毛。 往西厂去的路很长,细雨淋湿了他们的发髻和衣衫,偌大的皇宫空寂无声,只有漫天雨水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奄奄一息地趴在他的肩窝上,微弱的呼吸濡湿了他的侧颈,耳廓下蔓延开酥酥麻麻的痒。 他忽然低声:“小丫头,我待你好不好?” 小姑娘哭得摧心肝地难受。 她意识薄弱,大约忘了自己置身深宫,嗓音娇气如金丝雀儿:“九千岁总是欺负我,待我很不好的……嗝。” 她还打了个哭嗝儿。 他被逗笑,竟也不气恼。 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也知道他这辈子都得不到她这般温香软玉,有什么可气恼的? 他注视着不见尽头的宫巷,眸色沉沉:“下辈子,别再进宫了。不然,我还欺负你……” 宫巷悠长。 顾崇山骑在马背上,眉尖逐渐拧了起来。 他盯紧了南宝衣。 少女的背影娉娉袅袅,与记忆深处那个丑陋又可怜的姑娘,逐渐融到同一幅深宫画卷里。 他觉得那些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只是他的胡思乱想。 可是,随着他遇见南宝衣,曾经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清晰。 像是真实发生过。 他红唇轻启:“南家小丫头,我待你好不好?” 已是宫巷尽头。 雨停了,天际尚还堆积着灰蒙蒙的云海,几线天光从云海深处倾落人间,照亮了少女回眸时的清亮眼儿。 她眉眼如初,似雨过天晴。 她歪头,“九千岁总是欺负人,待我是很不好的。” 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回答。 顾崇山目送她远去。 他低低笑骂了一句。 侍奉南胭的宫女,引着南宝衣从侧门进了御书房内室。 说是内室,也不过是用宽大的屏风隔开的卧间,明黄龙榻、桌椅圆凳一应俱全,是皇帝处理国事辛苦时,就近休憩的地方。 南胭坐在圆凳上,翘着戴了金甲套的小手指在剥瓜子,大约是剥给皇帝吃的。 南宝衣轻声:“外面怎么样了?” 南胭头都没抬,“还在吵。” 南宝衣悄悄走到屏风边缘,朝外面张望。 二哥哥正儿八经地坐在圈椅上把玩压胜钱,皇帝端坐在龙案后,神情不大耐烦。 十二名朝中元老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劝谏皇帝彻查春闱,至于矛头,毫无意外全部指向萧弈。 南胭摇了摇装满花生米的描金小盏,淡淡道:“这几日,盛京城谣言四起。最开始,是你传出去的吧?” “是啊。” “姜太傅听见谣言,许是慌了神,才放出更激烈的谣言反咬萧弈,认定是他在春闱中受贿作弊。”南胭在宫女端来的银盆中净过手,笑容嘲讽,“他把事情闹大,明面上不利于萧弈,可实际上,却正中你的下怀。” 南宝衣笑而不言。 确实如此。 姜太傅煽风点火,挑唆举子们游街示威,甚至跪在皇宫外给皇帝施压。 可一旦事情闹大,二哥哥就能趁机在朝堂上奏明皇帝,要求彻查所有参与过春闱会试的官员。 她从来都不指望,通过谣言给姜太傅造成伤害。 她要的,是通过谣言,得到调查姜太傅的机会。 姜太傅和书昶永一众官员,姗姗来迟。 向皇帝行过大礼,姜太傅便和萧弈一样,也坐在了圈椅上。 他摆摆手,哭诉道:“皇上,这场春闱,带给老臣好大的伤害呀!” 萧弈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所有官员,都皱眉望向他。 御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书昶永呵斥:“世子殿下,这里是御书房,岂容你随意哂笑?” “容不得我笑,却容得姜太傅哭,这是何道理?”萧弈手肘撑在花几上,懒洋洋托腮,“难道姜太傅哭起来,比本世子笑起来还要好看?太史令,你有眼疾啊?” 南宝衣掩唇轻笑。 她的二哥哥就是如此,明明瞧着是个清冷高贵的人儿,可说起来话来却能把人活活气死。 果然,书昶永气得不轻。 他拱手,怒声道:“皇上,臣要参奏靖王世子,科场舞弊!宫外的举子都闹了起来,要求彻查萧弈。臣以为,应当在确定萧弈清白之前,先收归他手中兵权,若他果真清白,再把兵权还给他也不迟!” 在场官员都是姜家派系的,纷纷跟着弹劾起萧弈。 偌大的御书房,竟无一人为萧弈说话。 皇帝神情更加难看,有心要为欣赏的后辈说两句,可是被姜华盯着,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南宝衣坐在圆凳上。 她想要姜家倒台,姜家却觊觎二哥哥手里的兵权…… 她在心里掐算着时间。 眼见着御书房的局势一边倒,内侍太监终于匆匆踏进门槛: “皇上,太子殿下和程大学士求见!” 第232章 萧弈微笑:“我敢” 随着御书房外传来动静,内室也来了人。 姜贵妃带着书理理,扶着顾崇山的手,端足了贵妃架子。 互相见过礼,姜贵妃冷着脸在圆凳上落座,“才封了充容没几天,就把妹妹请进宫了?南胭,不是本宫非要敲打你,若后宫女子人人效仿你,都请家眷进宫,这后宫还有没有体统了?” 南胭垂眸不语。 南宝衣轻摇折扇,笑着岔开话题:“若论体统,我记得皇上明明罚成王侧妃禁足府邸,怎么这就出来了?” 书理理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恨得咬牙。 她是盛京城最负才华的贵女,当然不甘心被禁足。 借着肚子里的宝宝想念皇祖父的由头,她才有了进宫的机会。 没成想,第一回离开府邸,就冤家路窄,遇到了南宝衣! 因为南宝衣的关系,她的冷画屏如今门可罗雀,所有生意都被对门玉楼春赚了,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就连她“盛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都被南宝衣抢走! 她真真是恨毒了这个小贱人! 她冷笑:“皇家的事,郡主还是少插手为妙。” “皇家?”南宝衣笑容浅浅,亲昵地挽住南胭的手臂,“我姐姐也算是皇家人,明年我嫁给二哥哥,也算是皇家宗妇。成王侧妃这话,可真是见外。” 南胭盯着她的手,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心。 书理理讥讽:“萧弈科场舞弊,说不定会被褫夺世子封号。皇家宗妇这种话,郡主还是慎言。” “科场舞弊的官员究竟是哪几位,咱们心知肚明。”南宝衣不以为意,在圆凳上坐了,随手拣起一颗瓜子仁儿,“姐姐待我真好,特意为我剥了这么多瓜子仁儿,我不吃都说不过去。” 南胭愣了愣。 回过神时,一半瓜子仁儿都进了南宝衣的嘴。 她心里恼怒,面上却皮笑肉不笑,磨着牙宠爱她:“娇娇真是贪吃啊,怪不得姐姐今日瞧着,你似乎胖了些。只是可惜,肉也没能长到该长的地方去,真叫姐姐为你操碎了心。” 南宝衣:“……” 不着痕迹地望了眼胸口。 莫名有点气,南胭说话可真毒。 御书房内。 程大学士展袖拱手:“启禀圣上,微臣要弹劾姜太傅姜华,科场舞弊,收受贿赂,泄露考题,把持朝堂!” 他说话抑扬顿挫,有种别样的正气凛然。 楚怀南今日特意打扮过。 他面容肃穆,同样拱手,掷地有声:“父皇,儿臣也要弹劾太傅!” 御书房落针可闻。 姜家派系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没料到这两人会突然跳出来。 小太监拿了两人的折子,恭敬地呈给皇帝看。 折子上痛批了姜华这些年来是如何在朝堂上结党营私的,几乎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皇帝知道姜华的所作所为。 只是他没料到,姜华居然当真插手春闱,甚至还在边远地区,将朝廷官职以明码标价的形式售卖给当地财主! “你干的好事!” 他把折子狠狠扔在姜华脸上。 姜华捡起折子,匆匆扫了几眼,目光逐渐变深。 看来楚怀南和翰林院程大学士,这些年没少搜集他的罪证啊! 然而他纵横官场四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立刻哭着跪倒在地,“皇上,老臣冤枉啊!太子殿下和程大学士,这是嫉妒老臣得到您的圣心,所以想方设法地栽赃陷害老臣!老臣两袖清风,您瞧瞧,老臣连衣袖都是打了补丁的!” 皇帝伸头望去。 姜华的袖口果然打了补丁。 他记得从前去姜家吃酒,姜家院落简朴、宴席简陋,连酒水都很寻常,确实不像折子中所说那般收受过巨额贿赂。 他迟疑地望向太子和程大学士,“你们可有确凿罪证?” 两人各自递上这些年来,搜集到的账本。 账本是残缺的,是姜家的私账。 皇帝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是黑沉。 姜华流水数额巨大,与盛京城多家书院有银钱往来,私底下过得简直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奢侈! 他把账册狠狠砸在姜华脑袋上,“你自己看!” 姜华捧起账册。 他忽然笑了几声,起身道:“皇上,这根本就不是老臣的账册!您看看这私印,这枚印章,老臣一个月之前就被人偷走了,当时还曾在私底下告诉过您。想来,是有人故意偷了老臣的私印做文章!” 皇帝接过账册,仔细一看,还真是! 姜华痛惜:“太子殿下,程大学士,你们恐怕是被奸人利用,才诬告本官。念在同为社稷之臣的份上,本官这次,不与你们计较。” 这么说着话,眼中却盛满了奚落和讥讽。 南宝衣吃着瓜子仁儿。 怪不得前世,程大学士弹劾姜华不成。 这老狐狸,还真是精啊! 姜华又拱手道:“皇上,老臣虽然不计较,但此事涉及到盛京城多家有名望的书院。读书人,乃是国之栋梁。老臣以为,伪造账册的人,其心叵测!” 这是要反咬太子和程大学士了。 御书房一派肃穆。 萧弈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哂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许是姜太傅发现账册遗漏,因为害怕出事,所以赶在事发前故意告诉圣上,有人偷盗私印呢?” “一派胡言!”姜华气怒,“本官两袖清风,岂是贪财之人?!” “皇上。”萧弈起身,敛去了那份散漫,“臣以为,不如搜府。” 搜府…… 御书房静了一瞬。 姜华不悦:“萧弈,你可知搜府代表着什么?本官清清白白,若是被当众搜府,百姓会怎么想,同僚会怎么想?!” 萧弈似笑非笑:“皇上,不止姜太傅,臣要求所有参加过春闱会试的官员,都要搜府,都要查账,如何?” 御书房落针可闻。 一些官员脸色发白。 他们手中都有些不可言说的烂账,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哪里经得起突然搜府查账? 书昶永垂头立在殿中,笼在袖管里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 萧弈笑容散漫,“诸位不敢?莫非是在府里都藏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书昶永沉声质问:“靖王世子,你让我们搜府查账,你自己可敢?” 萧弈微笑:“我敢。” , 周末快乐鸭 第232章 南娇娇,你这话有没有良心 老皇帝也是真气到了。 他重重拍了拍龙案,“顾崇山!” 顾崇山从屏风后踏了出去。 皇帝沉声:“这次春闱,闹得很大,朕必须给天下的读书人一个交代。所有参与过春闱的官员,都要彻查。朕命你和宋相一起,一家一家地查,务必给朕查得明明白白!” 顾崇山是他最倚重的官员之一。 而宋丞相在朝堂里一向中立,所以不必担心顾崇山会偏心姜家。 皇帝冷冷扫视过与书房的一众官员:“在查清楚之前,诸位爱卿暂居宫中。得了清白,朕自会放你们出宫。” 这是要软禁他们,防止他们回府通风报信转移证据的意思。 官员们脸色各异。 书昶永的神情最难看,他跪倒在地,浑身哆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萧弈啧了声:“小顾啊,就先从太史令府上查起吧。” 顾崇山:“……” 眸色阴郁地盯了眼萧弈。 谁是小顾? 皇帝看见书昶永这幅窝囊样,烦躁地摆摆手,算是同意萧弈的话。 他绕到屏风后。 南胭捧起南宝衣吃剩的半碟瓜子仁儿,笑吟吟道:“皇上,这是胭儿特意为您剥的瓜子,您吃几口,消消气?” 美人乖巧,令老皇帝心头舒爽不少。 他吃了几颗瓜子仁儿,刮了下南胭的鼻尖,“还是爱妃懂事,不像那些个朝臣,就知道为非作歹,整日惹朕生气。” “皇上,此间无趣,胭儿陪您去御兽园走走?听说御兽园来了些珍奇异兽,很好玩呢!” 南胭挽着皇帝的手,娇滴滴的模样,令南宝衣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偏偏男人就吃这套。 老皇帝宠溺地揽过南胭的纤腰,“爱妃喜欢,那就去。来人啊,摆驾御兽园!” 南宝衣目送他们离开。 余光瞥向姜贵妃,她因为吃醋而紧紧捏着手帕,美丽的面容微微扭曲,俨然是濒临暴怒的状态。 书理理不安地握着双手,大约是在担心她父亲书昶永。 她弯了弯唇,打算去找萧弈。 书理理忽然拦住她的去路,沉声道:“自打你入京以来,我就没遇到过好事!才女的名声,戏楼的盈利,通通都被你抢了去!南宝衣,如果这次我父亲出事,哪怕拼了这身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南宝衣不在意。 书昶永出事,那是他咎由自取,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摇着紫金折扇,轻盈踏出屏风。 太子楚怀南眼前一亮。 小郡主今日穿嫩莺黄轻纱襦裙,挽着豆绿披帛,像是娇养的金丝雀。 他正要唤她,却见她活泼地小跑到萧弈跟前。 她仰起头,丹凤眼明亮如星辰:“二哥哥,你在宫里住哪儿呀?我与你一道留在宫里,好不好?想来我姐姐是舍不得我走的。” 萧弈薄唇轻勾,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脑袋。 楚怀南看着他们跨出御书房的门槛。 心里弥漫开酸涩的滋味儿。 他见过那么多名门贵女、世家千金,她们要么恪守规矩畏惧于他,要么企图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却没有谁如南宝衣这般,曾在母后祭日时陪伴他,曾鼓励他勇敢地去争去抢。 如果她能一直陪伴他,该有多好? 等他继位,他想把她纳入宫中立为皇后。 至于萧弈…… 他再另外想办法补偿就是。 楚怀南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芙蓉花香,闭了闭眼,强压下那股子悸动和欲望。 内侍总管引着萧弈等官员,往御花园而去。 他一路谄媚道:“御花园的听花小筑景致极好,各位大人放心住在里面,等九千岁和宋丞相查清楚真相,自会还大人们清白。” 南宝衣折扇遮面,悄悄抬眸。 书昶永也不知在府里藏了什么,满头冷汗地和姜太傅私语,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被两个同僚扶着,才勉强往御花园走。 她好奇地压低声音:“二哥哥,你猜书昶永府里有什么?” “无外乎财与色。” 萧弈漫不经心。 作为男人,他了解男人的劣根性。 男人嘛,权势在手,自然就想收集财富和美人。 “姜太傅瞧着很淡定的样子,姜府里怕是搜不到什么,怪不得朝野上下都说他是老狐狸。”南宝衣琢磨着,又瞅了眼萧弈,试探,“二哥哥也算是权势在手的男人,可有藏财与色?” 萧弈睨向她。 小姑娘丹凤眼亮晶晶的,藏着几许懵懂。 他驻足,在游廊拐角捉住她的手。 他挑眉:“南娇娇,你这话有没有良心?我的私人财产,全当做聘礼送给你了,你摸摸我袖袋,可还有半两银子?” 南宝衣被他抓着手,被迫摸了摸他的袖袋。 男人的袖袋空空如也。 想来,这段时间都是仗着靖王世子的身份,在王府白吃白喝。 他真是个会算计的男人啊! “至于色……” 萧弈在少女面前俯下身。 他近距离直视她的丹凤眼,“便是金屋藏娇,我也要藏天底下最美的那个娇。庸脂俗粉,入不了哥哥的眼。” 他生来便是如此。 哪怕身在泥泞,也向往一步登天的光明。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世间男儿的夙愿大抵都是如此。 可他与寻常男人又怎么一样,他既有了这个念头,那么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达成所愿。 饮最贵的烈酒,娶最美的娇娘。 烈酒可以饮千万坛,但陪他终老的小娇娘,锦官城那一个,足矣。 南宝衣最受不了被他近距离直视。 她展开折扇遮住小脸,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二哥哥最是两袖清风,成了吧?” 穿过御花园,琼林苑那边传来热闹的丝竹管弦声。 南宝衣好奇望去,楼台华贵,许多读书人意气风发地对坐饮酒。 说起来,今日是设琼林宴的日子。 所谓琼林宴,是朝廷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宴会。 虽然今年春闱会试风波频出,但是否科场舞弊毕竟还没有下定论,一切宴会都还是照常进行。 南宝衣远远地看着。 刘大儒门下的那几个纨绔,竟然也在其中,此时正敲着酒盏,得意洋洋地高声颂唱。 至于今科的探花郎…… 南宝衣瞳孔骤然缩小。 第232章 只能痛苦地啃咬她的脖颈 在看什么?” 萧弈注意到她的异常。 南宝衣轻声:“你看那个探花郎,与南景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开考那日,她曾在贡院外面看见了南景,原本还以为是幻觉。 没想到…… 她唤了个小太监,问道:“今科的探花郎,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话,探花郎名唤北再起,‘东山再起’的那个再起,是来自定州城的举子。” 南宝衣险些笑出了声儿。 北再起,他怎么不叫南再起! 她不信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什么北再起,这位探花郎,定然就是南景本人。 前世,南景也在这年的科举里考中了探花郎,还迎娶了丞相的千金,可谓春风得意。 没想到这一世,她千算万算,还是叫他来了盛京,再度考中功名。 萧弈握住她的小手,淡淡道:“跳梁小丑,无足挂齿。” “我知道的。” 南宝衣收回视线,与萧弈一同往听花小筑而去。 管他是北再起还是南再起,他曾败在她手底下一次,她就能让他再败一次。 只是…… 他明明是蜀郡人氏,内侍却称他是定州的举子。 改变户籍并非易事,须得官府操作才行。 看来南景背后,还藏着势力啊。 直到南宝衣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红漆游廊尽头,那端坐在楼阁里的探花郎,才慢悠悠露出一抹讥笑。 旁边有同科进士在议论: “你们看见刚刚走过去的那位姑娘了吗?当真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美得惊心动魄啊!她梳着少女发髻,料想还没有出阁。” “听说很多达官显贵,会在琼林宴上相看女婿。你们说,那位姑娘,是不是朝中显贵的千金啊?也不知道她相中谁了!” “咱们探花郎年轻俊美、风度翩翩,如果我是那姑娘,我定然会相中探花郎啦!哈哈哈,说起来,那等绝色,叫我当上门女婿我都情愿!” 有进士开起了玩笑。 南景抿了口美酒,眸中情绪漆黑可怖。 上门女婿? 他要的,是整个南家。 他要的,是南宝衣生不如死! 还有他那个恶妹南胭,也得生不如死! 顾崇山和宋丞相的速度很快。 黄昏时分,就把书昶永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 南宝衣来御书房看热闹时,廊庑下堆积着成山的银条和金条,顾崇山负手站在檐下,是面无表情的姿态。 她望了眼御书房。 满地都是凌乱的账本,书昶永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圣上震怒,连书昶永祖宗十八代一起问候了个遍。 她小声:“这些都是从太史令府上搜出来的?” 顾崇山把玩着珠串,没搭理她。 他身后的小太监,稀罕道:“可不是?我家主子和宋丞相去到太史令府上,啧啧,他那床都是金条砌成的!还有祖宗祠堂,那地砖哪儿是地砖啊,分明全是银砖! “还有后院,乖乖,堂堂太史令,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后院里居然蓄养着上百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他府上有密道,管家听见风声,逼着她们躲进密道,结果被我家主子发现了!那些姑娘里面,有不少是从民间拐来的,满足书昶永的癖好——” “闭嘴。” 顾崇山冷叱。 南家小丫头还没及笄呢,在她跟前胡说八道什么? 没得带坏了她。 南宝衣只觉十分震撼。 太史令并不是油水丰厚的官职,但即便如此,书昶永竟也能捞到这么多金银财宝。 可见,朝廷的水有多深。 她压低了声音,又问道:“这样重的罪,是不是要问斩啊?” 可能顾崇山觉得她的问题太蠢,依旧懒得搭理她。 那小太监道:“郡主想到哪里去了?太史令的千金书理理,乃是成王侧妃,又怀了成王的孩子,那肚子,金贵着呢!万岁爷念在书侧妃的份儿上,也不会要太史令的命。” 南宝衣沉默。 律法上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可是真正论起来,与皇族沾亲带故,总还是有许多好处的。 瞧瞧,书昶永不就保住了性命? 她在外面等了片刻,内侍总管轻手轻脚地从御书房出来。 他是顾崇山的人,低声道:“太史令认下了所有罪状,连太傅那份,一起认下的。科场舞弊、泄露考题也一并认下,还把那些买题的大儒,也交代了清楚。圣上震怒,大约是要判流徙之刑了。” 顾崇山“呵”了声。 内侍总管微微欠了欠身,又去了游廊尽头的偏殿,给姜贵妃和书理理通消息。 南宝衣抿了抿唇瓣。 流徙之刑,当真是极轻。 哪怕流徙三千里,可是只要姜太傅还在,成王就有继位的可能。 一旦成王继位,那么他就能把老丈人书昶永调回盛京。 她琢磨着,游廊尽头的偏殿,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书理理。 顾崇山居高临下地睨向她,“纵虎归山,可知有什么后患?” 南宝衣不语。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却还是被姜太傅逃脱,只除掉了书昶永这种小杂鱼,甚至还会引来书理理对她的拼命报复…… 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她抬起清润的眉眼:“姜家府邸,果真什么都没搜到?” 顾崇山负着手,走到她面前。 他俯身凑到她耳畔,红唇轻启:“狡兔三窟。狡猾如姜华,不会把罪证放在自己家里。” 目光下移,落在少女凝白纤细的脖颈上。 他的眸子晦暗了些。 在那些浮光掠影般的记忆里,他曾在无数个风雨夜,企图染指这个姑娘,却碍于他的残缺,只能痛苦地啃咬她的脖颈,发泄般故意留下无数暧昧伤疤,再看着萧弈的隐忍和痛苦而自得其乐。 他不知道梦的真假。 但眼底,还是存了些难得的怜惜。 他轻声道:“听说,青水庵的菩萨很灵。” 说完,拂袖离去。 南宝衣迟疑,青水庵,那是什么地方? 顾崇山,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 因为书昶永承认售卖考题的缘故,这次春闱的成绩全部作废,所有举子要在下个月重新参加考试。 官衙里,被诬陷作弊的书生重获自由,可以参加会试。 而因为刘大儒全家被捕,刘珍心在惊惧之下承认是自己陷害的南承书,南承书也清清白白地从官衙回了家。 太史令一职空缺,萧弈顺理成章当了太史令,终于步入盛京朝堂。 南宝衣盘算着输赢,觉得这一局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 她出宫回府的前夕,姜贵妃忽然在御花园设百花宴,不仅请她和南胭赴宴,还邀请了盛京城其他高门贵女。 第232章 南宝衣,我恨毒了你! 南胭的寝宫里,南宝衣端坐在妆镜台前,由着荷叶为她梳妆打扮。 她把玩着一支金步摇,玩味地望向南胭,“这次砍断了姜太傅的左膀右臂,料想姜贵妃和书理理对我们十分憎恨。姐姐,你说这次姜贵妃邀请咱们参加百花宴,图的是什么?” 南胭看见她就烦。 她住在她的寝宫,老皇帝还以为她们多么姐妹情深。 于是这几日,他特意没临幸她,好让她们姐妹夜里说私房话。 可是她和南宝衣,只有仇,没有私房话。 就连睡觉,都分别睡在床头床尾。 她甚至看见南宝衣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尖锐的金簪子,仿佛生怕她半夜袭击她似的! 虽然她自己也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刀…… 她想着,不耐烦地扶了扶发钗:“去了不就知道了?对了,你明日就要打道回府了吧?” “你舍不得我吗?” 南胭:“……” 不知为何,她发现如今的南宝衣,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两姐妹终于梳妆打扮妥当,在宫女们的前呼后拥之下,往御花园而去。 花园里莺歌燕舞,热闹极了。 南宝衣望了眼隐在远处园林里的琼林苑,忽然道:“当年你哥哥南景突然失踪,后来你可得到过他的消息?” “未曾。” 南胭冷冰冰地回答。 南宝衣从她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不自然。 她试探:“南景是个痴傻的,也不知道后来是否恢复正常了……” 南胭没吭声。 南景痴傻以后,她就不再把他当成哥哥,而只是当成了一个耻辱。 她故意捉弄南景,故意害他脑袋磕到石头上,一度昏迷不醒。 如果南景恢复正常,应当恨极了她吧? 那个男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唯利是图…… 这么想着,南胭的眉心轻轻皱了皱。 南宝衣把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怎么瞧着,这南胭和她哥哥有仇似的? 那么帮助南景伪造户籍的人,定然不是南胭。 会是谁呢? 两姐妹已经走到御花园热闹处。 宫女笑着走过来,朝两人福了一礼:“给宝仪郡主、南充容请安!贵妃娘娘在小亭台里,请二位过去说话。” 两人望去。 小亭台里坐着许多姑娘,姜贵妃即使想搞小动作,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们动手。 她们踏进小亭台,彼此见过礼。 姜贵妃笑着拉过南宝衣的手,“瞧瞧,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宝仪郡主,不仅美貌过人,还非常聪慧。本宫瞧着,比胭儿妹妹强多了。” 她贵为妃子,主动称赞别人,那些小姑娘们便都跟着称赞起来。 南宝衣垂着眼帘。 姜贵妃这是在玩离间计。 她知道南胭善妒,所以她故意离间南胭和她的感情,以便将来逐个击破。 可惜,南胭和她,本就没有感情。 她腼腆道:“贵妃娘娘谬赞,我姐姐妩媚动人,还温柔可爱善解人意,饱读诗书腹有千秋,实在是女辈楷模,我并不敢与她比肩。” 南胭面不改色,娇声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才是倾国倾城的那个,更何况谁不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陈词唱穿’,你写的书,姐姐可喜欢了,你才是真正的胸藏文墨,气度高华。”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叫我脸红。” “妹妹当之无愧,脸红什么?” 姜贵妃:“……” 气到扭曲。 这对姐妹什么鬼,明明探子都说了,她俩在锦官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怎么跑到盛京,不仅结了盟,还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是欺负她没有个聪明的姐妹嘛?! 她皮笑肉不笑,笼在宽袖里的双手,却深深掐进了皮肉。 南宝衣和南胭内外联合,着实叫她吃足了苦头。 无论如何,都得先击破一个,才好对另一个下手。 她对宫女使了个眼色。 斟酒的宫女盈盈上前,挽袖为众女添酒。 却在轮到南宝衣时,酒水倾洒,弄湿了她的宽袖。 宫女惊恐不已,急忙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求饶。 “做事毛手毛脚,还敢在宫里伺候!”姜贵妃不悦训斥,“还不快带郡主去整理仪容?!” 南宝衣把玩着酒盏。 半晌,她弯唇而笑。 她正要起身跟那名小宫女去更衣,南胭忽然悄悄按住她的手背。 她了然,安慰般反拍了拍南胭的手,往远处抱厦而去。 南胭翻了个白眼,暗暗骂了句“蠢货”。 抱厦里布置雅静,专供贵女们整理仪容。 小宫女在外面关了门。 南宝衣卷起珠帘,看见室内横陈着屏风,备了一桌酒席。 书理理端坐在酒席前,双眼红肿,气色很差。 她没看南宝衣,双手捧着盛满牛乳的白玉小盏,指尖轻颤。 “小亭台里没瞧见书侧妃,我估摸着你就在哪个地方躲着,果然如我所料。”南宝衣看着她的憔悴,“书侧妃,你父亲贪赃枉法,害了那么多姑娘和读书人,被流徙苦寒之地,是他罪有应得。你躲过一劫,应当庆幸才是,别再想着报复我啦。” 书理理冷冷盯向她。 她一字一顿:“南宝衣,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父亲丢官弃爵,你就没有半分忏悔之心吗?!” 南宝衣仔细想了想,正儿八经地摇摇头:“没有,挺痛快的。” “你——” 书理理怒不可遏。 她咬牙,忽然仰头饮下了那盏牛乳。 她放下白玉小盏,仇恨道:“南宝衣,你猜我喝了什么?” “牛乳啊。” “添了生草乌的牛乳!“ 南宝衣挑了挑眉。 她见过姜岁寒行医,知道生草乌有堕胎的功效。 书理理的笑容,又疯狂,又得意:“我肚子里揣着的,是圣上唯一的孙儿。如果我告诉圣上,我特意设宴向你示好赔罪,你却在我的牛乳中下药害我,你猜圣上会如何?” 南宝衣扫视过她的肚子。 半晌,她提醒:“书侧妃,那是你的亲骨肉。” “亲骨肉又如何?!”书理理似癫似狂,“我没了娘家,将来王爷娶了王妃进府,我的胎儿左右也是保不住的!娘娘向我许诺,只要我扳倒你,将来成王府总有我一席之地!南宝衣,你抢了我才女的名号,抢了我冷画屏的生意,还害我家破人亡!我恨毒了你,我恨不能你去死!” 她的腹部开始绞痛。 她疼的趴倒在地,血液逐渐染红了她的裙摆。 , 南景:大家好,我叫北再起,寓意我东山再起 第232章 这般美人,不如让他一品甘甜 豆大的冷汗,顺着书理理的额角滚落。 她感受着腹部的坠痛感,泪珠子悄然溢出。 她曾是颇负盛名的才女,自幼知书达理,举止进退有度,是盛京城无数官家贵妇教育自家女儿的楷模。 而她的出身只能算清贵,父亲手中并无实权,姜贵妃看不上她,她自知不可能成为成王的正室。 可她毕竟是人人称赞的才女,曾傲然地鄙视过无数世家贵女,让她嫁给一个小官,她多么憋屈呀! 为了锦绣前程,她不惜背着长辈委身成王,没想到只是一夜功夫,竟然就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到来,令她在上元节的夜晚颜面尽失。 那些官家贵妇再也不会拉着她的手,称赞她知书达理、贤淑文雅。 她们只会在背地里教育她们的女儿,千万不要学她这种荡妇。 裙底,传来一阵阵温热和湿润。 血液越流越多,她浅蓝色的裙裾已经蔓延开大片污渍。 她很清楚,那个曾给她带来痛苦和羞辱的宝宝,要没有了。 虽然厌恨,可毕竟是她的亲骨肉,是她怀了三个多月的孩子…… 心底蔓延开针扎似的疼痛。 她大约,还是很想当母亲的吧? 她艰难地抬起通红的眼眸,望向南宝衣的目光,充满了仇视。 她伸手,死死抓住南宝衣的裙摆,泪流如雨,“是你害死了我的宝宝,宝仪郡主,你好狠的心,你竟然要害我的宝宝……” 南宝衣冷眼以对。 这女人,真是疯了。 抱厦的槅扇恰到时机地被推开。 小宫女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悚神情,不停尖声呼喊。 御花园里正在举办百花宴,世家贵女就在附近。 那呼喊声摧心肝似的恐怖,仿佛撞见了几百具尸体似的! 贵女们匆匆赶来,看见抱厦里的情景,立刻就明白了。 她们复杂地望向南宝衣。 少女定定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逃跑的打算。 拿亲骨肉当赌注,书理理和姜贵妃定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这个局,无论如何都会引她入瓮,绝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她嘴角弯起,盛满了讥讽。 姜贵妃等人还在赶来的路上,在场的女孩儿里面,地位最高的是宋丞相的千金宋柔。 她蹙着温婉的柳叶眉,不悦地指责宫女:“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自家侧妃受了伤,竟然连太医也不打算请吗?” 宫女们愣了愣。 她们只知道侧妃娘娘的孩子是不打算要了的,好把这条皇嗣的性命算到宝仪郡主头上,倒是忘了做戏要做全套! 回过神来,急忙装模作样地去请太医。 宋柔有条不紊地安排宫女,把意识模糊的书理理抬到抱厦屏风后的软榻上,又道:“兹事体大,诸位姐妹先在这里看着,等贵妃娘娘和皇上过来处置。事情的真相如何,还有待考察,希望大家管住自己,不要乱嚼舌根。” 女孩儿们纷纷信服地称是。 南宝衣注视着宋柔。 这姑娘容貌只称得上清秀,但周身有股书卷气,举止打扮很得当。 她记得上辈子嫁给南景的,是丞相府的庶出千金,至于这位宋柔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而一直待字闺中。 宋柔大约察觉到了她的眼神,转过身,认真地朝她福了一礼:“宝仪郡主。” 南宝衣笑了笑:“这样大的事,你处理得很好。” 宋柔温声:“总不能任由这里乱哄哄地闹,得有人管事的。” 没多久,姜贵妃赶了来。 皇帝和成王也先后赶来,本就不算宽敞的抱厦坐了满满当当一圈人,都焦急等着御医的问诊结果。 两名御医从屏风后出来,脸色不大好看。 他们跪倒在地:“启禀皇上,微臣尽了全力,但还是……那盏牛乳里面,搁了太多生草乌,毒性很重。可惜胎儿已经成型,是个小皇孙。” 小皇孙三个字,令皇帝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是从皇族内斗里活下来的。 他自幼,就看着父兄猜忌、手足相残,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若不是他们斗得太狠,活生生斗得同归于尽,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他最盼望的,是家族和睦,兄友弟恭。 他是天子,可他最羡慕的,却是帽帽兄。 帽帽兄娘亲健在,兄长友善,妻子贤淑,还有两个聪明美貌的女儿。 而他,妻妾相争,儿子不成器,女儿嚣张跋扈,他们甚至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有个小皇孙,才三个月就…… 心口疼得慌。 姜贵妃抹着眼泪,泣不成声:“皇上,那可是皇孙呀!宝仪郡主真是狠心,理理低声下气为她置酒赔罪,她竟然,竟然在理理的牛乳里下药!定是因为春闱会试,她哥哥被刘家栽赃陷害,她迁怒理理的缘故!她哥哥已经得了清白,可怜咱们的小皇孙却再也回不来……” 老皇帝闭着眼睛,似乎还在消化皇孙没有了的晴天霹雳。 成王楚怀美低着头,怕自己因为不够悲伤,而耽搁母妃的计谋。 那孩子还在肚子里,才三四个月大,他其实并没有多么深的感情。 他知道,他今后还会迎娶正妃,还会有更多的美妾,也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所以他实在无法表现出悲痛欲绝的模样。 余光悄悄扫视过南宝衣。 少女跪在地板上,轻盈的裙裾散落满地,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花。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少女肌肤凝白,侧颜精致,睫毛纤长。 哪怕站在对立面,哪怕彼此该是仇寇,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宝仪郡主实在是一位万里挑一的美人。 更何况,她其实并没有谋害他的子嗣…… 视线在她的樱唇和锁骨上转了转,他悄悄垂下眼帘,喉结难耐滚动,脑海里已是浮想联翩。 这般美人,与其任由母妃弄死,还不如让他弄上榻一品甘甜。 尝过之后,是死是活,便任由母妃和理理她们安排就是。 “……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宝仪郡主谋害皇嗣,就该打入天牢,秋后问斩!怀美,你的庶长子没有了,你也很伤心吧?” 姜贵妃声泪俱下。 她哭诉完,见楚怀美无动于衷,忍不住悄悄踢他一脚。 第233章 萧弈真的生气了 楚怀美立刻拧了下大腿,红着眼眶跪倒在地。 他仰头流泪:“父皇,儿臣命苦啊!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皇帝睁开眼,复杂地望向南宝衣,“宝仪,你怎么说?” “臣女没有谋害书侧妃。”南宝衣坦言,“臣女爱憎分明,再如何憎恨一个人,也不会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请皇上明察!” 屏风后传来窸窣动静,大约是书理理醒了。 她哑着嗓子哽咽道:“春闱之事,闹得很不愉快。我父亲科场舞弊,却一度连累到靖王世子的名声,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因此特意设宴,请郡主代世子爷原谅我父亲。可我万万没想到,我万万万没想到……” 她艰难又哀伤地啜泣,像是快要死过去。 “我万万没想到,郡主居然会谋害我的孩儿!当时抱厦里只有我们两人,是郡主亲自端着那盏牛乳递给我的,难道我会丧心病狂到毒害自己的亲骨肉?!宝仪郡主,那可是我的亲骨肉啊!” 抱厦落针可闻。 很多贵女,忍不住面露同情和怜悯。 是啊,世上怎会有母亲,忍心谋害自己的孩子? 在只有书侧妃和宝仪郡主两人的情况下,凶手毋庸置疑。 她们望向南宝衣的目光,不禁充满了嫌恶和畏惧。 瞧着年幼,没想到竟然睚眦必报,竟然狠心毒害皇嗣! 靖王世子风华绝代,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位未婚妻?! 皇帝捏了捏眉心,望向南宝衣的目光非常复杂。 显然,也认定了是她谋害皇嗣。 他吩咐内侍:“去请靖王世子过来。” 谋害皇嗣,乃是死罪。 但南宝衣毕竟不是寻常姑娘,这种事,他必须顾忌萧弈的态度。 南宝衣始终不慌。 前世也是在深宫里摸爬滚打过的人,自打她踏进抱厦看见了书理理,她就很小心,始终没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这一年,南越国的衙役还没开始通过指纹断案。 指纹断案,是前世她十五岁那年,二哥哥提出来的。 他说有些器皿被人碰过,很容易留下指纹。 比如书理理那只白玉小盏,只要用细腻的小刷子将铁粉刷到盏壁上,再用薄涂了水胶的纸张贴上去,揭下来时就能获得指纹。 她没有碰过白玉小盏,可书理理却说,是她把牛乳小盏递给她的。 只要证明小盏上没有她的指纹,就能证明是书理理在撒谎,这是维护她清白最有力的方式。 她看着姜贵妃这群人演戏,嘴角不禁流露出讥讽。 正要自证清白,成王楚怀美突然道:“父皇,儿臣知道宝仪郡主是堂弟萧弈的未婚妻,儿臣一向兄友弟恭,并不愿郡主为此偿命。儿臣以为,不如将她送去青水庵,罚她为孩子抄经祈福,您以为如何?” 众人一怔。 姜贵妃还在抹眼泪呢,立刻就不淡定了。 她要的是南宝衣的性命,抄经祈福算怎么回事?! 皇帝却暗暗点头,很赞成这个提议。 如此一来,既不会得罪萧弈和帽帽兄,又算是对九泉之下的小皇孙有个交代,何乐而不为? 南宝衣眨了眨眼。 青水庵…… 顾崇山才暗示过她,姜太傅的罪证与青水庵有关,没想到楚怀美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送去那里。 她这两日找人打听过,青水庵是盛京城郊一座香火鼎盛的庵堂,求姻缘和求子很灵,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她正愁如何进入庵堂内部找罪证,楚怀美却把机会送上了门。 倒是省了她自己费工夫。 思及此,她大大方方道:“皇上,无论臣女说什么,想来您都不会相信臣女是清白的。既然如此,臣女愿意走一趟青水庵,替无辜离世的小皇孙祈福抄经。” 楚怀美的眼睛立刻亮了。 姜贵妃皱了皱眉,本欲反驳,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掠过一抹得逞的冷笑,竟然没再逼着她偿命。 南宝衣把他们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越发觉得青水庵有鬼。 她不闹,皇帝暗暗松了口气。 姜贵妃又提议道:“既然郡主识相,那便马上启程去青水庵吧。顾崇山,你押送她出宫,不必再等靖王世子过来。” 皇帝情绪低落地摆了摆手,算是同意她的话。 南宝衣被顾崇山盯着,慢吞吞往抱厦外面走。 途径南胭时,悄悄在她耳畔留了一句话。 南胭垂下眼帘。 南宝衣这个蠢货,竟然不等萧弈过来,就主动答应去青水庵祈福抄经…… 叫她保存好那只白玉小盏又有什么用,难道她以后,还能靠这只小盏翻案不成? 这么想着,她还是泫然欲泣地跪倒在地,“皇上,娇娇是迫于无奈才认的错。臣妾以为,不如请大理寺介入,妥善保存抱厦里的所有证物。大理寺卿明察秋毫,将来说不定能通过证物还娇娇清白呢?” 姜贵妃暗暗冷笑。 清白? 南宝衣自愿去青水庵抄经祈福,已是坐实了她谋害皇嗣的罪名。 哪怕把抱厦翻个底朝天,也证明不了她的清白! 而皇帝感慨南胭和南宝衣姐妹情深,允了她的提议。 南宝衣被顾崇山亲自押送,行至游廊,恰好遇上萧弈。 萧弈面色冷峻,宛如风雨欲来。 他握住她的手,沉声:“为何不等我?!” 南宝衣仰头看他。 春阳从雕梁画栋的游廊外照进来,他凤眸薄唇,生得很好看。 他是她喜欢的人呀! 这一世,他将她从泥泞中拖起来,而她立誓要为他铺就一条名利双收的锦绣大道,她不能食言。 如今他刚当上太史令,正是步入朝堂与姜家博弈的关键时期,还得在重新举办的春闱会试中担任主考官,哪能分心调查青水庵? 她必须自己去。 她希望能在仕途上帮到他,她希望她对他的意义,再重要一些。 “我只是去庵堂抄经祈福而已。”她弯起亮晶晶的丹凤眼,“听说青水庵求子很灵,二哥哥,我先提前向菩萨求着,将来嫁给你时,就能一举得子,多好呀?” “南宝衣。” 萧弈沉声。 直呼她的姓名,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第233章 闺房之乐,九千岁领略不了也是有的 南宝衣踮起脚尖,温柔地亲了亲他的下颌,“二哥哥,我只是去一趟庵堂,又不是挨板子,你紧张什么?你乖乖待在盛京,若是手头银钱紧缺,就去朝闻院问余味要。我的库房钥匙,一向由她保管的。只是不许拿我的银钱去吃花酒,否则等我回来……” 她想威胁萧弈。 仔细想了想,却发现她并不能对萧弈做什么。 她只得道:“否则等我回来,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她眼神坚定,一副要做大事的样子。 萧弈盯了她半晌,只得缓缓松开她的手。 他倾身,在她耳畔低语:“等我得了空闲,就去青水庵找你……其实,娇娇与其向菩萨求子,倒不如向哥哥求,总归比菩萨灵验不是?” 南宝衣羞恼地闭了闭眼。 这混不吝的,无论什么话题,他都能扯到那方面! 出宫以后,顾崇山准备了宽敞的马车。 他看着窝在软榻上吃茶的少女,她低垂眼睫,氤氲的茶雾衬得她面容白嫩精致,上扬的眼尾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她面对外人时总是这么一副端着的姿态,仿佛谁都欠她几万两银子。 可是她刚刚踮起脚尖亲吻萧弈时,却格外乖巧温顺。 萧弈在她耳畔的低语,他其实也听得清清楚楚。 胸口弥漫着戾气。 他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讥讽道:“还没过门,连‘求子’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口。南家姑娘的脸皮,可真厚。” 南宝衣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他一眼。 前世,这厮总是欺负她。 有时候欺负得狠了,她忍不住,也会跳起来用指甲拼命挠他脸。 只是没挠两次,就被他摁着手,剪断了她蓄长的指甲。 这一世,她不打算再被顾崇山欺负。 她玩味地哂笑:“闺房之乐,九千岁领略不了也是有的。” 顾崇山顿了顿。 胸口的戾气更加深重,他盯紧了南宝衣,沉声:“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欺负我,对九千岁又有什么好处?” 两人皆不再言语。 马车穿过闹市。 喧嚣声鼎沸,显得车厢格外诡异寂静。 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出现在城郊。 南宝衣卷起窗帘,触目所及皆是青山绿水,许多村落和山庄隐在山脚下,周围是大片开垦的良田,春日里播种的稻谷绿油油的,偶有农妇站在田埂上说笑,更显皇城富饶安宁。 “春耕夏长,秋收冬藏。”南宝衣眼神清亮润泽,“若能衣食无缺,这般日子,倒也算和和美美。” 顾崇山嗓音淡漠:“总归,你我是过不上这种平静日子的。” 他说完,南宝衣听得“咔嚓”一声。 她垂眸,脚腕上被套了一道铁链。 铁链仅有她一步之距,如果遇到事情想要奔逃,大约十分艰难。 她动了动绣花鞋,惹得铁链发出一阵哗啦声。 顾崇山面不改色:“谋害皇嗣是重罪,这铁链,是防止你逃走的。” “什么重罪,九千岁分明是在报复我,刚刚用闺房之趣讽刺你。” “是啊,我就是故意报复你。” 顾崇山迎上她的视线,承认得坦坦荡荡。 南宝衣咬了咬牙,很想用蓄长的指甲在他脸上挠出十道血痕。 明明是他先讥讽自己的,她不过是反驳而已,他倒是记恨上了! 马车徐徐停下。 “下去。” 顾崇山丝毫不懂怜香惜玉,推搡着南宝衣踏出马车。 在草地上站定,南宝衣调整了一下裙裾,盖住那难堪的铁链枷锁。 举目四望,这里是不见边际的大湖,湖面碧波荡漾,偶有白鸟贴着水面飞过,更显宁静自然。 湖中央,是一座很大的岛屿。 岛屿上草木葱茏,隐隐有绿瓦白墙的庵堂楼阁掩映其中,透出几分世外桃源的古雅和淡泊。 一只精致的乌篷船停在湖泊边缘。 乘船,大约是进出青水庵唯一的路。 南宝衣跟着顾崇山踏上小船,老船夫对她莫名一笑。 那笑容里像是藏着些什么,令南宝衣不大舒服。 她不动声色地别过视线。 顾崇山把玩着黑檀木珠串,沉吟片刻,悄无声息地挡在她面前,隔绝了老船夫的窥视。 上岛之后,接待他们的老尼姑领着南宝衣去了禅房,也更换了颜色庄重的缁衣,还戴了一顶圆圆的尼姑帽。 南宝衣被她领出来时,端坐在庵堂吃茶的顾崇山,目光一顿。 缁衣寻常而素净,可架不住南家小丫头底子好,缁衣穿在她身上,更显肌肤凝白细腻,一张未施脂粉的小脸儿格外娇美秾艳,丹凤眼清亮湿润,顾盼之间充满了神采。 老尼姑捧着净瓶,拿杨柳枝蘸了些水,轻轻点在南宝衣的额头。 她郑重道:“郡主为皇嗣祈福抄经而来,哪怕只是暂住,也要遵循我们庵堂的规矩,不可食肉喝酒,更不可伤人性命。唯有真心忏悔,才能令神灵原谅你。” 南宝衣扶了扶尼姑帽,“哦”了声。 她偷眼往外瞧,这里的香火非常鼎盛,大姑娘小媳妇络绎不绝。 姜家,真的会把罪证藏在这种地方吗? 老尼姑对顾崇山行了一礼:“人已送到,九千岁可以回宫了。” 顾崇山放下茶盏,毫不留恋地踏出庵堂。 他站在庭院里,慢慢回眸。 南家小丫头正在捯饬她的尼姑帽,大约是嫌弃戴的不够端正。 随行的小太监,忐忑道:“主子,别人不知道成王殿下打什么主意,您还不知道吗?您真的放心,把郡主留在这种地方?这地方,比吃人还可怕啊……” 顾崇山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视线,抬步朝小岛边缘走去,“她自找的。” 此时,皇宫。 书理理在偏殿养身子,清醒过来时,得知南宝衣只是被罚去青水庵抄经,气得打翻了宫女端来的汤药。 她凄厉尖叫:“母妃,我的孩子没有了,凭什么她能全身而退?她甚至连杖责都没有,我不服,我不服!” “吵什么吵?!”姜贵妃没好气,“青水庵那是什么地方,进得去出不来的地儿,你以为去青水庵,比死舒服?” , 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推荐票呀 第233章 奴才爱娘娘至极 书理理闭了嘴。 她抱着被褥,想起那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泪水又扑簌簌地滚落。 姜贵妃吃着蜜瓜,淡漠道:“孩子将来还会有,你有什么可伤心的?总归南宝衣已经进了青水庵,那是咱们的地盘,想怎么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地你了呢。” 书理理抹了抹眼泪。 那盏牛乳,是贵妃娘娘亲自给她倒的。 生草乌,也是贵妃娘娘亲手放进去的。 只是这条路,却是她书理理自己选的。 “娘娘说的是,是我目光短浅了。”她咽下所有的委屈,期盼地朝四周张望,“娘娘,殿下呢?孩子没了,殿下也一定非常伤心。” 姜贵妃脸色不大好看。 身为母亲,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劣根性。 在抱厦里看见南宝衣时,他眼睛都绿了,还特意求皇帝把南宝衣送去青水庵,只为留她性命。 幸好她派宫女盯紧了怀美,才没叫他屁颠颠儿地跟出宫。 她放下象牙签子,“孩子没了,他伤心得紧,在偏殿哭呢。这次重开春闱,皇帝命太子、靖王世子、英王和他,共同担任主考官,算是对皇子的考验。他是个爷们儿,你作为女眷,别总惦记着他,耽搁他做正事。” 余光瞥见书理理脸色苍白,她按捺住不耐烦,安抚道:“等将来怀美成了大事,自会为你父亲翻案,再把他从边疆调回来。理理,你要好好侍奉他,将来他少不了你的好处。” 书理理的心绪,稍稍平静了些。 她谢过姜贵妃,扶着宫女的手躺进被褥,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南宝衣那张可恨的脸…… 姜贵妃踏出偏殿,顾崇山已经在外面等候。 她伸手掸了掸顾崇山肩头灰尘,“人送到青水庵了?” 这个动作未免太过亲昵。 而且顾崇山患有洁癖,领口袖口毫无尘垢,更遑论肩膀。 但四周的宫女眉眼不动,显然早已习惯。 “送到了。”顾崇山低垂眼帘。 “人人都以为青水庵是个求姻缘求子的好去处,太后生前,甚至还曾几度驾临青水庵礼佛。”姜贵妃宽袖掩唇,笑容讥讽,“它白日里确实是个光风霁月的庙庵,可夜里,却是赫赫有名的销金窟……顾崇山,你虽是个阉奴,但也可以去那里快活快活。本宫瞧着,你似乎很在意南家那丫头。” 她不着痕迹地盯紧了顾崇山。 顾崇山低眉敛目,姿态放得很低:“娘娘说的哪里话?是娘娘将奴才扶持到今天的高位上,奴才心里眼里,只有娘娘一人。” 姜贵妃的笑容,这才多了些真意。 “知道你最是忠诚。”她拍了拍顾崇山的脸颊,“乖乖跟着本宫,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顾崇山深深地垂下头:“奴才爱娘娘至极。” 姜贵妃很满意。 她拢着宽袖,往朱廊尽头而去:“皇上对南家烦心,料想不会去找南胭那贱人,这几日怕是要临幸本宫。你这几日,别来本宫面前晃。” “恭送娘娘。” 顾崇山拱手。 直到女人和那些宫女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顾崇山才直起身。 小太监恭敬地递上手帕。 顾崇山接过手帕,掸了掸被姜贵妃碰过的肩膀,又擦拭过被她拍过的脸颊,“黑云卫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禀督主,迷夏从黑云卫里面挑了个擅长伪装的姑娘,送去了青水庵。只要她在庵堂和郡主结下善缘,想必被郡主带回南府的机会很大。如此,也算是间接地在萧弈身边埋下了暗桩。” 顾崇山扔掉帕子。 他俯瞰着巍峨宫城,隐约之中,仿佛又看见那少女挽着披帛,娇娇气气地行走在深深长长的宫巷里…… 被顾崇山念想的姑娘,跪坐在禅房。 窗格雅致,缁衣朴素,她面前横陈着胡桃木矮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一本摊开的佛经。 她拿毛笔搔了搔额角,丹凤眼亮晶晶的。 虽然并不是她害死的小皇孙,但她还是抄了一遍佛经,算是告慰小皇孙的在天之灵。 她俯首吹了吹宣纸,搁下毛笔,伸了个懒腰,想进庵堂深处转悠。 可是禅房的四个角落,还跪坐着四个板着脸的姑子,双手交叠在身前,正凶巴巴地瞪她,俨然是监视的意思。 “瞧着也是吃斋念佛的人,怎么面相那么凶?”南宝衣嘀咕着,握拳掩唇咳嗽两声,试探道,“各位师太,我已经抄完佛经啦,可不可以出去转转呀?” 青流:“只抄一遍,用心不诚。” 青研:“用心不诚,无法打动神佛。” 青织:“所以郡主只能待在此处继续抄经。” 青语:“是的。” 四个姑子的态度冷冰冰的,连正眼都没给南宝衣。 南宝衣磨了磨牙。 她捏着毛笔,挪到一位姑子跟前,试探道:“师太,你法号是什么呀?老家住哪里,家中几口人,可都能吃饱穿暖?” 大约觉得这姑娘废话真多,老姑子眉眼越发凶横,抬着下巴,仿佛在用鼻孔瞪她,沉声道:“谋害皇嗣。” 青研:“罪当问斩。” 青织:“你应当感恩戴德,刻苦抄经,回报圣恩。” 青语:“是的。” 南宝衣:“……” 这几个姑子,一句话非得分三人来说,是不会说话还是怎么地? “我饿了,不知道晚膳吃什么?你们庵堂香火极好,听说就连太后也曾在此礼佛,想来晚膳定然丰盛。”她又试着套话,“说起礼佛,姜家子孙繁盛,他家女眷是不是常来这里求子呀?” 青流:“话太多。” 青研:“惹人烦。” 青织:“罚你晚上不许用膳。” 青语:“是的。” 南宝衣那个小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 这几个姑子,嘴硬撬不出话也就罢了,还哔哔哔地要罚她! 她抬起蘸满墨水的毛笔,直接戳老姑子脸上去了! 南宝衣凭一己之力,在四名老姑子脸上画满了猫胡须! 小尼姑跑来喊她们去吃晚饭时,瞧见满屋狼藉,惊呆了。 结果南宝衣果然被罚不许吃晚饭,就连禅房都从外面上了锁。 她对着槅扇大喊:“师太,苟富贵勿相忘,有饭吃带带我呀!” 那群师太烦透了她,脚步声急促远去。 南宝衣低笑两声,敛去那份懵懂狂妄,起身推开禅房的窗格。 第233章 前世被权臣大人砍掉双手的侍女 已是金乌西沉,青水庵的香客大都散了。 庵堂里钟声杳杳,伴着四周树林里传来的鸟鸣,更显岛屿宁静。 南宝衣拖着铁链,略显狼狈地翻出窗,在附近禅房转了个遍,这里是尼姑们休憩的地方,她翻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她掐着时间,估摸那几个老姑子要回来了,又急忙原路返回。 四个老姑子推门而入时,她正儿八经地跪坐在矮案后,正捧着佛经诵读,那姿态比前殿的信徒还要虔诚。 她们迟疑打量,正琢磨着挑出点毛病,好再罚罚她,却见她小脸凝重端肃,沉声开口:“不是我多嘴,你们吃饭也吃的太久了。身为出家人,应该把时间用在正道上,要时时诵经才好。都坐过来吧,咱们大家一块儿虔诚诵经。” 几个老姑子表情微妙。 贵妃娘娘让她们磋磨宝仪郡主,可是这位郡主,似乎和寻常贵女不大一样…… 夜渐渐深了。 四个姑子阴魂不散,和南宝衣同住一屋。 南宝衣这两年娇养惯了,不习惯与她们同睡。 辗转反侧了两个时辰,却忽然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特殊的香味儿。 她坐起身,嗅了嗅鼻尖,唤道:“师太?” 四个人睡得很沉,压根儿不搭理她。 她走下床,狠狠给了她们一巴掌,“师太?!” 她们依旧鼾声如雷,不像是睡得深沉,反而像是吸入了迷药,因此睡晕过去。 南宝衣越发肯定,这夜里的香味儿有鬼。 当初剑门关外,她曾经喝过二哥哥的血液,自那之后,寻常毒素对她毫无作用,比如她和珠珠同吃了市井上不干净的东西,珠珠吃坏了肚子,但她就不会。 今夜的迷香,显然对她也是毫无作用的。 她蹑手蹑脚地往屋外走。 刚推开槅扇,就惊悚地发现一名路过的小尼姑。 小尼姑不过十八九岁,容貌美丽,手里还捏着一个春饼。 四目相对。 南宝衣轻咳一声:“我有点饿……出来,找点吃的。” “我也是。”小尼姑弯起眼睛,很善良地掰开春饼递给南宝衣,“我在厨房找到的,在灶洞里烤了会儿,还是热乎的,分一半给你。” 檐下挂着灯盏。 南宝衣注意到,小尼姑的手很好看。 像是青玉雕琢,骨节分明指尖干净,还带着晶莹的淡粉色泽。 她捧住春饼,笑道:“谢谢。” 庵堂寂静。 两人坐在台阶上吃春饼,小尼姑赞叹道:“你生的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里面,最好看的一位。听庵堂里的姑子说,你是从蜀郡来的郡主,这是真的吗?” 南宝衣点点头。 她咬了一口春饼,饼里裹着木耳、茼蒿、保龄菇、春笋等新鲜食材,春夜里吃来非常鲜嫩可口。 “我叫云袖,因为爹娘亡故无处可去,才跑来青水庵做姑子,只为混口饭吃,好好地活下去。”小尼姑笑容里多了些怀念,“我是今日才来的,连头发都还没绞呢。蓄了这么多年的头发,真舍不得呀。” 南宝衣偏头看她。 笼火照耀在她的面庞上,细看之下,她心里忽然生出莫名的熟悉。 云袖…… 就连这个名字,她都仿佛在哪里听过。 “面饼沾到嘴角啦。”云袖弯着眼睛,宠溺地替她擦拭去嘴角面饼屑,“郡主这么大的姑娘,吃饭还能沾到嘴角!” 南宝衣垂眸,看她伸过来的手。 脑海中炸开惊雷,她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女! 前世萧弈过寿,她随顾崇山出宫参加寿宴。 云袖是帝师府的侍女,在萧弈身边很得脸,是贴身伺候他的。 云袖为萧弈斟酒时,顾崇山夸赞他“手如柔夷”,临别之际,萧弈忽然声称要赠给顾崇山一份礼物。 那是一只精贵的红漆木匣。 她代顾崇山接过,小心翼翼地呈到顾崇山面前打开,木匣里赫然是一双沾血的手! 那个被萧弈砍掉双手的少女,竟然就是云袖! 南宝衣忘了吃春饼,只怔怔盯着眼前的姑娘。 她笑得好甜,帮她擦拭嘴角的动作也十分宠溺,像是姐姐对待幼妹,充满了呵护。 南宝衣舔了舔嘴角,说不清楚心里是个怎样的感受。 与萧弈插科打诨惯了,她竟然忘记那个男人的手段有多么可怕。 她轻轻握住云袖的手。 云袖如今还只是青水庵的尼姑,还不曾去帝师府当差。 如果她是个好姑娘,那么她应该帮她,别叫她再被萧弈砍掉双手。 她琢磨着,云袖忽然凑到她耳畔,低声道:“郡主,进来之后我才察觉,原来青水庵很可怕的,藏着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今后,要小心点。” 她似乎不愿挑明,庵堂里究竟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郑重地朝南宝衣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南宝衣心里打着鼓。 她只知道青水庵藏着姜家的罪证,但云袖说这里很可怕,却不知究竟是怎么个可怕法? 她在青水庵过了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珠珠偶尔会坐船来探望她,还会给她带好吃的。 那四个老姑子总是费尽心机想挑她错误,每次罚她不许吃晚膳时,云袖就会半夜三更给她带好吃的。 但这二十天里,任她偷偷翻遍所有佛殿和禅房,也没能找到与姜家有关的东西,叫她十分泄气。 看似平静的庵堂生活,在春闱放榜那日,被悄然打破。 南宝衣跪坐在禅房翻书,听见屋外传来议论: “殿下当真这么吩咐?” “是啊,原本是要取她性命的,因为殿下的缘故,才让她活到现在。春闱结束,殿下得了空闲,今夜就要过来临幸。” “那咱们得早做准备,现在就把她带过去吧。” 槅扇被推开。 四名姑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宝衣,目光露骨,令人胆寒。 …… 另一边,盛京城春闱结束,所有举子都松了口气。 往贡院外面走的时候,成王楚怀美意气风发,笑吟吟地拍了拍萧弈的肩膀,“堂弟,今夜我有个小宴,你要不要赏脸光顾啊?” “不必。” 萧弈的姿态,一如楚怀美意料之中的冷冷清清。 他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眉梢眼角都是迫不及待。 萧弈大概还不知道,他今夜的小宴在哪里办。 更不知道,他藏在心尖尖上的未婚妻,很快就要沦为他的禁宠。 第233章 说什么没碰过女人,原来只是骗她 楚怀美哼着小曲儿,脚步轻盈地走到前面去了。 萧弈散漫地勾了勾唇。 姜家和楚怀美,真是把人当棒槌耍呢。 这些天他虽然身在贡院,但他不信楚怀美会无缘无故把南娇娇送去青水庵,所以命天枢彻查那座庵堂。 天枢递进来的消息,令他大开眼界。 青水庵明面上是盛京城香火最盛的庵堂,但实际上,它里面还藏着一座青楼妓馆,名为青枫一渡。 青枫一渡只对权贵富商开放,多年来在官商心照不宣的庇护下欣欣向荣,哪怕其中有很多姑娘来路不明、甚至后来死因不明,也不会有官府过问。 里面充斥着声色犬马,什么样的美人都有。 楚怀美把南娇娇送去那种地方,其心可诛。 除此之外,青水庵与姜家似乎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捻着腕间的压胜钱,唇角轻扬:“主考辛苦,我今夜,也当去瞧个热闹。” 十言会意,立刻帮他伪造身份去了。 萧弈随手拂开挡路的柳条。 他见过南娇娇穿襦裙袄裙、甚至穿男袍的模样,也见过南娇娇衣衫不整、甚至没穿衣衫的模样,却独独没见过她穿尼姑缁衣的模样。 小姑娘爱美,哪怕当尼姑,她也必定是所有尼姑里最美的那个。 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两声。 贡院大门外,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书理理卷起窗帘,期盼地等待楚怀美出现。 虽然贵妃娘娘不准她缠着王爷,可她毕竟这么多天没见到他,心中想念的要命,再加上失去孩子的痛苦得不到排解,见一见夫君岂不是理所当然? 这么想着,却见楚怀美跨上骏马,径直朝南边儿而去。 书理理诧异,在贡院呆了这么多天,王爷不回家,这是要去哪儿? 她咬了咬唇,吩咐车夫偷偷追上去。 …… 禅房,南宝衣双拳不敌四手,被四个老姑子打晕。 等她醒来时,鼻尖嗅到浓烈的脂粉香。 她晕乎乎睁开眼,这里是一处灯火明光的闺房,她依旧穿着缁衣,铜镜里映照出的姑娘未施脂粉,脸儿干净雪白,眼波横流,在灯火照耀下美得惊心。 而四个老姑子已经不知去向。 外面传来靡靡之音。 南宝衣好奇望去,原来所谓的闺房,竟然只是一间牢房,木栅栏将她隔绝在内,外面是缀满灯火、雕梁画栋的回廊,回廊里有无数个如她这般的闺房,每座闺房里都关着一位姑娘。 回廊中间,小庭院假山积玉、清泉流水,竟然是华美的地下景致。 南宝衣终于明白,青水庵的独特之处了。 怪不得她找了二十天也没能找到姜家的罪证,原来青水庵如此别有洞天,姜家当真是好手段! 她兀自琢磨时,突然想到那几个老姑子的对话。 成王楚怀美,怕是觊觎她的容色,所以才特意将她送到青水庵。 今日春闱结束,他想来占她便宜。 那个男人,前世见她丑陋就百般欺凌她、遭践她,今生刚失去骨肉不久,就相中她的美貌想占她便宜,简直枉为人父、可恶至极! 她怒火中烧时,忽然听到回廊那边传来说笑声: “我经营青枫一渡十几年,从未见过出手如公子这般阔绰的人,不知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蜀锦生意。” “哟,那可真是极好的生意!” 南宝衣咬住唇瓣。 她怎么听着那男人的声音,像极了…… 她家二哥哥? 她扒在栅栏上,很努力地往回廊那头张望。 老鸨领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朝这边走来,男人站在回廊里侧,披着件绣金鹤大氅,灯笼的暗光罩在他脸上,叫她看不清楚他的容色。 但轻摇折扇的模样,大约是个风流纨绔。 老鸨笑眯眯道:“这边的几位,都是新到的货,干净得很,公子您随便挑。跟了您,也是她们的福分。” 男人的声音十分轻佻:“我要最美的。” 说话间,已经走到南宝衣的木栅栏外。 四目相对。 灯笼的火光落在男人的面庞上。 他金相玉质凤目薄唇极尽俊美,似乎是为了隐瞒身份,还特意穿了件绯色锦袍,宛如冰雪消融后的一团烈火,像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富家公子,玩世不恭却又格外惹女子注目。 连那上了年岁的老鸨,都忍不住含羞带怯,时时往他脸上偷瞟。 南宝衣眨了眨眼。 得,这轻佻公子,还真是她二哥哥! 今日春闱刚结束,他竟然就逛窑子来了! 说什么没碰过女人,原来全都是在诓骗她! 萧弈在栅栏外驻足。 他把玩着白纸折扇,似笑非笑地注视南宝衣。 小姑娘穿鸦青色缁衣,戴一顶尼姑帽,小脸素净白嫩,丹凤眼透着水汪汪的委屈,与这金玉生香的销金窟十分格格不入。 她如此干净娇软,瞳珠里洇出的水光,简直能要他的命。 他合拢折扇,轻轻挑起少女的下颌,“这个不错,爷喜欢。” 老鸨为难:“这个,已经有人预定了。” 萧弈哂笑:“那人还没来不是?” 他叫天枢的暗卫在楚怀美那艘船上做了手脚,他今夜想来也是来不了的。 “虽然还没来,但是……”老鸨很为难。 成王殿下势大,她开罪不起啊! 萧弈随手丢给她一枚金锭:“叫这小娘子陪爷喝杯茶,够不够?” 金锭啊! 老鸨双手捧住,咽了咽口水,急忙笑道:“喝茶,够,够的!” 她拿钥匙打开栅栏,恭敬地把萧弈请了进去。 萧弈不喜旁人观看,随手拉开紫檀围屏,隔绝了栅栏外面的视线。 对上萧弈戏谑打量的视线,南宝衣可真是气坏了。 她坐到妆镜台前,背转身不肯搭理萧弈。 萧弈慢悠悠踱步到她身边,倾身嗅了嗅她颈窝间的甜香,哑声道:“哪里来的小尼姑,生得如此美貌?” 南宝衣仰起小脸,怒声:“你骗我!” 萧弈莞尔:“骗你什么?” “你自己说没碰过女人,但你今晚还来逛窑子……”南宝衣气恼不堪,瞄了眼他精心挑选的华裳,“你还穿得这么,这么隆重!” , 二哥哥:小尼姑,可爱,想…… 第232章 这锁链,谁给你戴上去的 萧弈笑了两声。 他用扇柄挑开少女的尼姑帽,少女满头青丝如瀑,在灯火下肆意铺散,鸦青色缁衣衬得她肤白干净细腰窄肩,端坐在满室灯火里,当真如美玉盈室,清光照壁。 他喉结滚动,眸中神色又晦暗两分。 他倾身,深嗅了两口她的味道,才按捺住欲望,转身坐到蒲团上。 折扇点零桌案,他慵懒道:“斟茶。” 南宝衣咬牙盯向他。 四目相对,良久,终是南宝衣先败下阵来。 她拧着柳叶眉坐到萧弈旁边,马马虎虎地给他斟了一杯茶。 萧弈端起茶盏,瞥她一眼,哂笑:“这嘴儿噘的,都能挂一把油壶了。今日春闱结束,我来青水庵是为了看谁,娇娇还不清楚?” 他又三言两语,把青水庵和青枫一渡的事讲给姑娘听。 南宝衣不生气他逛窑子了,咋舌道:“姜家胆子也太大了,私底下竟然拐卖姑娘!” “你在庵堂待了这么久,可有查到什么?” 南宝衣惭愧的很:“青水庵外面看起来很正经,我什么也没查到。今夜被掳到这里,才知道庵堂别有洞。” 萧弈品着香茶。 顶级的君山银针,茶香别致。 折扇一下接着一下地叩击矮案,半晌,他正色道:“还想接着查?” 南宝衣郑重地点点头。 青水庵的姑子防备心很强,如果她现在放弃,二哥哥再重新找细作渗透进来,得多花很多功夫和时间。 萧弈又吃了一口茶。 栅栏外的琵琶声和嬉笑声不绝于耳,紫檀屏风上金箔作画,绘制着旖旎暧昧的仕女图,灯火跳跃,将他的面容映照的晦暗不明。 过了片刻,他放下茶盏。 伸手替南宝衣抿了抿鬓角碎发,他正色:“十二时辰。” 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哪怕什么都查不到,她也必须离开这里。 他舍不得让南娇娇置身险境。 南宝衣揉着缁衣衣襟,还没来得及讨价还价,男人接着道:“十二个时辰之后,我会亲自乘画舫来接你。” 带着薄茧的指尖,停顿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 他俯首歪头,亲了口她的唇角。 明明应该浅尝辄止,却因为那勾饶甘甜,而无法停下。 大掌扣在少女的后脑上,他眼底深邃黢黑,正欺着她往地板上滚,却听见少女脚间传来窸窣的铁链声响。 他压着南宝衣滚在地板上,垂眸。 姑娘穿鸦青裤子,裤脚底下藏着一截铁链,在这种华贵牢房的情景映衬下,又美又邪又欲。 像是话本子里,被恶霸囚禁的美貌尼姑。 “操。” 他忍不住低低笑骂了一句。 他扶着南宝衣盘膝坐好,“谁给你戴上去的?” “顾崇山。” 南宝衣软声,懵懵懂懂的。 她娇气甜软眼眸清亮,落在萧弈眼底,勾让很。 萧弈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金簪,往枷锁的锁眼里拨弄了几下,“这下,怕也只有他才有这种恶趣味,都成了太监,还这么会玩,啧。” 枷锁被打开。 南宝衣懵懵懂懂地瞅一眼萧弈。 虽然不知道他话里“这么会玩”是什么意思,但他笑得那么轻佻,她也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话。 在她的心里,权臣大人和九千岁都是一样的恶趣味,一样的变态。 萧弈卷起她的裤管,少女白嫩的脚踝上,出现了一圈泛红淤伤,是被枷锁勒出来的。 他怜惜地替她揉过淤伤,又捧起她的腿,吻了吻伤痕,“疼吗?” “不疼。” 她这么着,萧弈却还是使了重金,问老鸨要了一瓶药。 仔细替南宝衣敷了药,他像是哄孩儿般问道:“可记着时辰?” “记着的。”南宝衣眼眸清亮,“十二个时辰之后,无论我有没有找到罪证,都要跟二哥哥离开这里。” 萧弈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乖娇娇。” 老鸨已经在外面催了,嫌弃他这盏茶喝的时间太长。 他慢悠悠踏出木栅栏,“催什么催,姑娘美貌,我与她多会儿话,耽搁你赚银钱了?” 老鸨陪着笑,“公子可有看中其他姑娘?” 萧弈把玩着折扇,挑剔地扫视过牢房里的姑娘们,懒懒道:“见过烈阳的美,萤火之光,怎堪入眼?” “公子好眼光!只是这位尼姑确实是被人提前预定了,等那人爽完,公子再来也不迟。”老鸨笑容暧昧,恭敬地送萧弈离开,“公子您这边走。” 萧弈噙着笑。 等楚怀美爽完? 他现在确实应该爽完了。 青水庵外,月色下的湖水碧波荡漾。 楚怀美站在乌篷船头,单手负在身后,笑容十分快意:“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夜月朗风清,正是欢度春宵的好时辰。萧弈啊萧弈,你那未过门的娇妻,我这当兄长的,就先替你尝尝滋味儿了,哈哈哈哈哈!” 他正“哈哈”的高兴,冷不防乌篷船底传来一声轻响。 轻响声逐渐蔓延扩大。 船夫迟疑地盯向船舱,随即脸色大变:“船破了!” 楚怀美回过神:“什么?!” 船夫又惊又急:“船破了!” 话音刚落,整条乌篷船从中间裂开! 楚怀美惊呼着落入水中! 正是乍暖还寒的春,春夜湖水寒凉,骤然落水,楚怀美腿腹抽筋得厉害,在水里狼狈地扑腾挣扎,生生灌下了几大口冷水! 船夫水性好,急忙抱起他,狼狈地朝湖边游去。 湖边停着一辆马车。 书理理卷起窗帘,美眸燃火,死死盯着湖面。 她就春闱结束之后殿下怎么不回家,原来是因为南宝衣! 这贱人进了青水庵还不安分,居然勾着她家殿下! 她睚眦欲裂,愤怒地踏出马车,盯着被船夫救上岸的楚怀美。 男人浑身湿透,活倒是活着的,只是晕厥了过去。 他的侍卫们惊恐地站在岸边,又怕他出事,又怕被侧妃训斥。 书理理胸口起伏得厉害,怒声道:“把殿下送回王府,请御医仔细问诊。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回禀娘娘,要你们的命!” 侍卫们唯唯诺诺,带着楚怀美回了王府。 书理理盯向掩映在月色下的庵堂,冷笑:“来都来了,新仇旧账,也该算个明白!” 第233章 南宝衣痛苦地闷哼一声 青枫一渡。 南宝衣把玩着萧弈留下来的那根金簪。 簪子底部十分尖锐,她回忆着萧弈撬开枷锁的手法,试着去撬挂在栅栏上的大铁锁。 廊外庭院琵琶声不绝于耳,将她这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完美遮掩。 一盏茶的功夫,南宝衣听见“咔哒”一声。 她竟然把锁头撬开了! 少女为自己的聪明欢欣鼓舞,从栅栏门后悄悄探出脑袋,但见回廊灯火明光,盛装彩衣的美人们被迫迎合那些权贵,整座销金窟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无人注意她。 她溜出了牢房。 在别的闺房捡了身胭脂襦裙,她挽起双环髻,换做小侍女的妆容,端起盛满酒水的红漆托盘,正儿八经地穿梭在热闹处。 青枫一渡建造在地底,除了回廊般的牢房,还有林立的楼台亭馆,小径两旁的花树都是金银打造,挂满灯笼,极尽奢华。 南宝衣往楼阁走时,穿过火树银花,迎面走来两名侍女。 “诶,”一女忽然警惕地叫住她,“瞧着面生,你是新来的?” 南宝衣脆声:“以前在厨房烧火,后来承蒙妈妈喜欢,被调到外面伺候姑娘。咦,你不是上回问我借银钱的姐姐嘛,你何时还我银钱呀?” 侍女愣了愣,咳嗽两声:“都是好姐妹,问你借的银钱,以后自然会还,催什么?没得伤了姐妹感情。既是送酒,还是快点送过去吧!” 说完,不敢再纠结南宝衣是否面生,径直走了。 南宝衣松了口气。 这姑娘,真好骗! 她端着托盘来到楼阁,这里是贵客吃酒的地方,她借着送酒的名义,搜查了不少房间,却还是一无所获。 眼见着耽误了不少时辰,她终于在楼阁后面找到一处小宅院。 宅院里挂满了灯笼,没有人踪。 她穿过庭院和中堂,又去了次间。 次间陈设如书房,她挑亮灯盏,房中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案上还堆着一尺来厚的账簿。 “账簿……” 南宝衣眼睛发亮。 她在书案后坐了,将灯笼放在案边,仔细翻开账本。 她从前在玉楼春就学过看账,再加上明年就要嫁人,所以二伯母和程姨最近在府里总是有意无意教她看账,因此翻开账本时并不觉得晦涩难懂,反而看得游刃有余。 越往下看,她越是惊叹。 她就说姜太傅把赃款藏在了哪里,原来是先通过青枫一渡洗钱,再把洗白的银钱放进金胜钱庄。 如此,哪怕圣上查到姜家在金胜钱庄的帐,也查不出所以然。 她心惊胆战地合上账册。 正犯愁如何把这么多账本运出去,昏暗的书房忽然亮了起来。 无数王府侍卫涌了进来,把这间书房团团围住。 他们让开一条路,踏进来的少女梳着少妇发髻,佩戴凤凰衔珠金步摇,举止姿态标准优雅,正是书理理。 青水庵是姜家的地盘,书理理又嫁给了楚怀美,她知道这个地方,倒也不足为奇。 四目相对。 南宝衣抱着账册,讪讪:“好巧啊,侧妃娘娘也来逛窑子?” “逛窑子?”书理理恨极了她,冷笑着上前,伸手掐住她的下颌,“南宝衣,这二十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你带给我的痛苦,我必定百倍奉还!” 不给南宝衣辩驳的机会,她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因为丧子之痛,她这一巴掌打得很重。 南宝衣被打得趴倒在地,连带着书案上的账册也跟着扫落。 嘴角渗出血丝。 她捂住红肿的脸颊,书理理已经在她面前蹲下。 她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高高仰起头,双眼中盛满了怒火:“南宝衣,你在承乐殿上揭穿我有孕的丑闻时,在玉楼春给我难堪时,在春闱会试后谋害我父亲时,大约想不到,会有被我掌掴的一天吧?” 笼火跳跃。 四面八方都是成王府的侍卫,南宝衣没有挣扎,更没有反抗。 她平静地注视书理理,这个女人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又失去了皇嗣骨肉,如今已经濒临疯狂。 跟疯子,是不能讲道理的。 她没去触怒书理理,只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 “小贱人,你再猖狂啊,再嚣张给我看啊?”书理理渐渐得意,“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掌心?青枫一渡是何等隐秘的地方,你别指望萧弈会来救你!” 她扫视过满地账册,冷笑:“虽然厌恨你,但也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竟然能独自摸到这里。你找到了姜家的罪证,只可惜,你这辈子,都无法带着这些罪证离开。” 她起身,坐到圈椅上。 递给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立刻会意,提着鞭子上前,直接朝南宝衣狠狠抽了下去! 鞭笞声,在寂静的小宅院格外清晰。 南宝衣痛苦地闷哼一声。 冷汗顺着额角滚落,背后已是皮开肉绽。 她抬起泛着泪水的眼睛,盯紧了书理理。 哪怕沦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她也并不畏惧。 重生归来的这两年,她从南胭身上学到了一个本领,识人。 书理理饱读诗书,并非寻常粗人,她宁愿折磨她致死,也不会直接杀了她。 与二哥哥约定的时间,还剩六个时辰。 只要熬过这六个时辰,她就能带着姜家的罪证,活着离开青水庵。 只要扳倒姜家…… 扳倒姜家的话,二哥哥就能在朝堂上顺风顺水,权势滔天。 曾立誓为他铺就一条名利双收的锦绣大道,她南宝衣言出必行。 哪怕,赌上性命! 鞭笞还在继续。 南宝衣双手死死抠着地板,指尖几乎磨出了血。 书理理吹了吹热香茶,得意地睨她一眼,笑道:“你我都是读书人,还曾为第一才女的名声,争得头破血流。虽然你现在落到我手里,但我毕竟是个惜才的,就这么把你打死,实在很没有意思。” 南宝衣咬着牙笑。 谁和她争第一才女的名声,争得头破血流? 书理理也太不要脸了! “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书理理温声,“我放你离开青枫一渡,并给你半个时辰的功夫用来躲藏。半个时辰之后,青枫一渡和青水庵的人,都会去找你。谁能在子夜前割下你的头颅,我便赏她黄金千两。很有趣的游戏,是不是?” 第233章 我会活过子夜 胭脂襦裙,被血水染得淋淋漓漓。 浑身皮开肉绽,那位来自锦官城的小郡主趴在血水里,被冷汗浸湿的乌发贴在面颊上,更显小脸苍白,眼尾的绯红和轻颤的睫毛,衬出一种秾艳荼蘼却又脆弱到极致的美。 饶是那群见过杀戮的王府侍卫,都忍不住暗暗心惊。 这样娇弱的美人,别说给她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是给她两个时辰,她也走不出这座小宅院吧? 南宝衣却笑出了声。 她一笑,血水顺着牙缝渗出,染红了嫩白的小脸。 她支撑着爬起来,扶着书案和墙壁,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 千两黄金啊,许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财宝。 只要书理理悬赏下去,整座岛屿上的人都会疯狂吧? “可我觉得……我的性命,比千两黄金更加贵重。”南宝衣声音虚弱,但声线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坚韧,“书理理,我会活过子夜。” 子夜,也是二哥哥来接她的时辰。 她跌跌撞撞地跨出门槛。 她扶着槅扇,注视着满院灯盏,染血的唇瓣扬起温柔弧度。 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就忍不住的心生柔软,忍不住的涌出更多更多的力量和勇气,支撑她走下去。 她咬牙,忍着浑身伤痛,往小宅院外面走去。 书理理吃着茶,唇畔挂着嘲讽。 六个时辰,整座岛屿的人猎杀一个手无寸铁受了重伤的小姑娘,岂不比杀鸡还容易? 南宝衣,活不过子夜的。 半个时辰后。 书理理流露出高高在上而又玩味的笑容,矜持地放下茶盏,“传令下去,今日青水庵不接待香客。猎杀开始。” 千两黄金的悬赏,令整座岛屿的人都疯狂起来。 就连青水庵的姑子,都放下禅心摩拳擦掌,想拿南宝衣的性命换取赏钱,不过她们原本也不是真正吃斋念佛的尼姑就是了。 第一个时辰。 南宝衣简单清理过血渍,离开青枫一渡和青水庵,往岛屿边缘跑。 那些人肯定觉得她受了重伤,走不了多远,所以只会在庵堂和青枫一渡里面搜查,绝不会想到,她已经跑到了岛屿边缘。 而岛边有很多庞大的石头,很适合躲藏。 她靠在石头底下喘气时,背后传来呼吸声和狞笑声。 她回头,那位名唤青流的老姑子,面容扭曲贪婪,望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着闪闪发光的黄金。 南宝衣舔了下带血的嘴角,这老尼姑,居然找到她了! 她歪头,朝青流勾勾手,“过来。” 青流握着一把菜刀,不顾一切地朝她扑来! 千两黄金,足够让她离开青水庵,带着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只要割下这个小姑娘的头颅,她就能得到千两黄金! 南宝衣避开她。 她借着青流扑过来的惯性,从背后把她踹进了水里! 纤弱的少女,为了求生而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她骑在青流的后腰,将她的脑袋死死摁在水里,哪怕这老姑子渐渐不再挣扎,也始终没有松开手。 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南宝衣才坐到水里,大口喘着气。 “青流!” 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南宝衣甚至没有偏头去看,利落地夺下青流手里的菜刀,转身就朝奔过来的人砍去! 来人也是那四个老姑子之一,青研。 她手里也提着把菜刀,刚打个照面而已,完全没料到南宝衣居然凶悍至此,连犹豫都不曾就要来砍她! 她杀心更重,仗着常年干粗活儿力气大,果断地和南宝衣对砍。 南宝衣心跳极快。 她必须在这里的动静把别人吸引来之前,解决掉这个女人。 可就在此时,青研一刀砍在了她的手臂上! 菜刀跌落在地。 南宝衣捂住血液汨汨流淌的手臂,一边后退,一边盯紧了步步紧逼的青研。 青研的菜刀还在滴血。 她狞笑:“一千两黄金,看来要归我所有了。” 她猛然袭向南宝衣! 岸边的石头,多少有些滑腻。 她跑得太快,脚下滑了一下,尖叫着朝地面栽倒! 南宝衣何等冷静,怎么可能放弃这种天赐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搬起一块石头,重重砸向青研的脑袋! 砸得有些偏。 少女喘息着,在青研怒吼叫骂时,再度搬起石头,一下接着一下地砸向她的脑袋! 直到血肉模糊,她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她望了眼岸边的两具尸体,捡起那把菜刀,转身往树林跑。 树林里有很多矮小的灌木丛,是很好的躲藏地点。 第二个时辰。 南宝衣坐在灌木丛里,闭着眼睛喘气。 体力一点点地恢复,但伤势却因为没有敷药,呈现出恶化的趋势。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树林里响起,朝她的方向逐渐逼近。 南宝衣睁开眼时,青织扭曲的老脸近在眼前。 握着刀柄的手逐渐用力,她正要挥刀,一根编织绳索突然从背后勒住青织的脖颈! 那绳索逐渐勒紧。 直到青织窒息死去,那人才战战兢兢地松开绳索。 云袖脸色苍白:“郡主,你,你没事吧?你怎么惹了书侧妃,现在青水庵里的所有人都想杀你呢。” 南宝衣摇摇头。 她望了眼青织的尸体,轻声道:“谢谢你帮我。” 这么说着,心里面却对云袖悄悄留了一线警惕。 对千两黄金都不动心的人,要么极致单纯,要么比这些老姑子图谋更多,容不得她不防备。 云袖取下包袱打开,包袱里装着金银细软和衣裳、药膏。 她凝着南宝衣的双眼,轻声道:“知道郡主有危险,特意为你收拾了这个包袱。我先替你包扎伤口?” 她的眼神毫无尘垢,清澈明光,甚至还藏着深深浅浅的喜欢。 南宝衣记得,大姐姐南宝蓉最爱用这种眼神看妹妹。 她迟疑半晌,实在无法从云袖身上找到恶意,于是乖乖点头。 云袖褪去她的襦裙,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南宝衣抿着苍白的唇。 她必须再回青枫一渡里面的那个小宅院,去拿那些账册。 否则,一旦她活着离开这里,姜家肯定会立刻转移罪证。 她心一横,咬牙:“回青枫一渡。” , 第233章 我陪你们,掀翻这地狱 虽然决定回青枫一渡,可南宝衣毕竟伤势过重,只得枕着云袖的膝盖,先小憩了一个时辰。 灌木丛生,清风润朗,云袖凝着熟睡少女的眉眼,瞳中若有水光。 南宝衣醒来时,神清气爽。 云袖的止血药和止疼药都很管用,她觉得自己仿佛充满了力量。 可是要回青枫一渡,首先得穿过青水庵。 两人来到青水庵庭院,那些为了千两黄金的悬赏疯狂寻找南宝衣的人,见到她本人,纷纷涌了出来,紧张地团团围住她。 南宝衣环顾左右。 这些人里,只有二十几个是青水庵的尼姑,剩下的上百人,全是青枫一渡的姑娘。 那些尼姑最是凶神恶煞,提着菜刀面露猖狂: “还等什么,大家一起上,这小贱人可值钱了!” “就是!讨了侧妃娘娘的赏钱,今后就能逍遥自在!” 南宝衣弯唇。 她听云袖说,这里的尼姑不是真尼姑,而是主人家为了遮掩青枫一渡的丑闻,特意派遣心腹侍女在这里充当尼姑,真正的用意是监视那些被拐卖到青枫一渡的姑娘,防止她们逃跑。 她不紧不慢地踱步,脆声道:“书理理出价千两黄金,悬赏我的人头。但你们这么多人,我却只有一个脑袋,怕是不够分。” 众女面面相觑。 显然,她们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南宝衣笑吟吟的:“你们当然可以先杀了我,再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岂不是就能顺利领到赏钱?” 众女咬牙。 这个提议,摆明了不现实,但如果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别人领到赏钱,她们心里也是不服气的。 “或者——” 南宝衣话锋一转。 她转身望向众女,笑容更盛:“你们也可以先杀了青水庵的姑子,再反了书侧妃,跟本郡主混。 “本郡主来自锦官城,家里是做蜀锦生意的,如今成了皇商,在盛京城开设了很多布庄,绣娘和侍女都十分短缺。如果你们跟了我,子夜过后,我就带你们离开这里,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些手持棍棒的姑娘,陷入犹豫。 她们本就不是自愿来到这里,比起虚无缥缈无处可花的千金黄金,似乎还是回家过正常人的生活更加诱人。 那二十几个姑子慌了神。 一名老姑子咬牙切齿:“大家别听她胡说!这女人一向擅长诡辩,咱们还是先杀了她,再商量平分黄金来得妥当!” 可是那些姑娘,早被南宝衣煽动。 她们嚷嚷:“我们被困在这里,要黄金又有什么用?” “我想回家,我想我爹娘!” “我不愿意杀人,我其实连鸡都没杀过!” 南宝衣弯着眉眼。 重生归来,固然二哥哥教了她很多东西,但她从对手南胭身上学到的东西,也不少。 面对的敌人越多,越不必慌神。 因为敌人与敌人之间,也是有矛盾存在的。 找到矛盾,挑拨她们之间内斗,就是她渔翁得利的时候。 比如南胭、姜贵妃和她,分明是三个不死不休的阵营,但南胭偏偏就能与她结盟共同对付姜贵妃,借她的势青云直上成为宠妃。 而她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人,南胭能做到的,她也要做到。 她思考的时候,青水庵的姑子和青枫一渡的姑娘,已经闹闹哄哄吵成一团,完全忽略了她。 她弯腰,拖起靠在墙根上的大铁锤。 为首的老姑子,正插着腰怒骂:“来伺候权贵,是你们这些小蹄子的福气!平日里吃香喝辣,哪里亏待过你们?!不知道感恩戴德的玩意儿,你们要是敢背叛侧妃娘娘,我——” “砰!” 一声巨响! 南宝衣抡圆了大铁锤,生生把老姑子的半边脸砸得塌陷! 大铁锤和老姑子一块儿飞了出去,血液脑浆迸溅,惊呆了所有人。 庭院寂静。 女孩儿们抹了抹溅到脸上的血点。 她们咽了咽唾沫,又复杂地注视南宝衣。 这特么,当真是娇养长大的郡主?! 那些锦绣堆里长大的金枝玉叶,不是都只会哭哭啼啼嘛?! 南宝衣费劲儿地拖起大铁锤,从容道:“把你们拐到这里的凶手,是姜家。想指证姜家,就得有证据,所以我必须回青枫一渡拿罪证。 “各位姐姐妹妹,咱们的命运是一体的。没有人保护我们,我们就自己保护自己,没有哪个姑娘,生来就该被权贵圈禁糟践! “如果这是地狱,那我就陪你们,掀翻这地狱!” 少女拖着大铁锤,眼眸坚定,似有星光。 寂静良久,那些被圈禁的姑娘突然一呼百应。 什么千两黄金,什么富贵荣华,比起自由和尊严,那算什么?! 她们尖叫着,与青水庵那群姑子打成一团! 南宝衣趁着她们拖住尼姑的功夫,带着云袖直奔庵堂。 小宅院。 书房点着灯笼,地板上散落着账本和粘稠血迹。 书理理依旧坐在圈椅上,正翻看一本史册。 丹蔻酥红,她优雅地翻了一页书,语调嘲讽:“外面怎么样了?被所有人追杀的感觉,一定很有趣。临死还能闹出这么大的排场,我也算给够了南宝衣体面。” 侍卫拱手道:“她们都去外面找人了,料想很快就能抓到郡主。” 说着话,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书理理冷冷抬眸:“你们几个出去瞧瞧,可是王爷过来了。” 侍卫们颔首,一窝蜂循着声音找了出去。 “小贱人……”书理理冷笑着翻书,“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带给王爷,看他还喜不喜欢你!” “我的尸体如何,就不劳书侧妃操心了。” 清润稚嫩的嗓音柔柔响起。 冰冷锋利的刀刃,抵在了书理理的脖颈上。 书理理手中的书卷,哗啦掉落在地。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完全没料到南宝衣竟然敢跑回来! 南宝衣从背后俯首,红唇凉薄地抵在她耳畔:“书侧妃的颈子真是细嫩,一刀划下去,恐怕会立刻没命吧?” “南宝衣,你,你已是穷途末路,整座青水庵都是我的人,你放下刀,我赐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必。” 南宝衣沉声。 第233章 她抡起铁锤,把书理理捶进了废墟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敢杀书理理,刀刃割破了她的颈部肌肤,殷红的血液汨汨渗出,令她浑身轻颤,嗓子里无法自抑地发出惨烈惊呼。 南宝衣面无表情地威胁:“蹲下去,把所有账册捡起来,用绳子捆好。” 刚刚云袖自告奋勇,帮她引开了那些侍卫。 她得抓住这个机会,尽快将账册整理好。 因为过于害怕,书理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她被迫颤抖着蹲下去,小心翼翼为南宝衣拣拾满地账册。 她把账册抱在怀里,余光始终注视着背后的动静。 南宝衣眉尖轻锁,刀刃更加紧贴她的脖颈,“别想打小算盘。” “我没有……” 书理理否定着,拣拾账册的指尖颤抖得格外厉害。 南宝衣悄悄朝四周书架张望。 这里还有很多卷册,大约也跟姜家有关,也许她根本就不用威逼书理理收拾账册,不如把她和成王府的人全杀了,等待二哥哥接手这个地方,如此一来,所有罪证都跑不掉…… 她盘算着,书理理又往后瞄了一眼。 注意到南宝衣在出神,书理理心一横,突然使出吃奶的力气,猛然将她撞翻在地,拼命往屋外跑。 南宝衣疼得“嘶”了声,爬起来追到门口时,书理理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瞧着文弱不堪,跑起来还挺快。” 她嘀咕着,只能自己回头收拾账册。 账册实在太多了,她用绳子捆结实,费劲儿地抱起那厚厚一摞,刚踏出门槛,云袖浑身是血地冲了回来,高声喊道:“快走!” 南宝衣好奇:“成王府的侍卫呢?” “被我引到一座房间,我从外面把门锁上了!”云袖慌里慌张,“我刚刚看见书理理拿了火折子,她恐怕要烧掉这里,咱们快走!” 说着话,替南宝衣分担了一部分账册。 青枫一渡是建在地底的,通往青水庵只有一条阴暗的台阶甬道。 两人跑进甬道,却看见书理理拿着火折子站在甬道尽头。 火光在她清秀的面庞上跳跃,她脖颈间沾染着鲜血,血色眼瞳格外疯狂:“这里的东西,一件儿也不准带出去!” 如果让贵妃娘娘知道,她破坏了青水庵的规矩,还让南宝衣拿到姜家的罪证,别说把她父亲从流放之地调回来,她自己都会被活活弄死! 她盯紧了南宝衣,一只手摸向甬道墙壁。 墙壁上有一处暗格,她推开暗格,一条稻草和火硝捻成的引子出现在南宝衣的视线中。 书理理笑容扭曲:“当初建造青枫一渡时,我父亲也曾参与其中。他们事先在地底埋了火药,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被官府彻查。只要我点燃这根引线,整座岛屿都会被毁!” 南宝衣沉默。 岛屿是漂在湖里的,一旦火药爆炸,岛屿会沉入水底荡然无存。 书理理拿着火折子靠近引线,一字一顿地威胁:“把账册放下,否则我就点燃它!” 南宝衣放下账册。 她举起双手,轻声道:“我已经照做,你把火折子吹灭可好?” “你在求我?”书理理笑容疯狂而得意,“你刚刚拿匕首抵着我的喉咙时,不是很嚣张吗?你再嚣张一个给我看看啊?” “书理理!” 南宝衣皱起小脸,书理理只顾盯着她,手里的火折子几乎要碰到引线! “你唤我作甚,只要我拿着火折子,你的性命就掌控在我手里!” “书理理!” 南宝衣厉声大喊。 火折子的火光,已经触到了引线。 引线易燃,瞬间就烧了起来! 书理理回过神,怔怔望去,引线已经烧到暗格里面去了…… 下一瞬,甬道两侧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火光迸溅,建筑坍塌! “账册——” 南宝衣惦记着那些账册,还想俯身去捡,云袖骂了句“笨蛋”,拖着她飞快穿过甬道直奔地面。 就在两人踏出甬道的刹那,整座甬道在她们背后残酷坍塌! 南宝衣脊背发寒。 刚刚若非云袖救她,她恐怕就要被埋在里面了。 爆炸声四起,她正要和云袖往外走,背后传来一声细弱的啜泣:“南宝衣,救我……” 少女转身。 书理理满脸是血,狼狈地趴在甬道旁,坍塌的石块压在她的腰上,如果把她留在这里,随着地面塌陷,她绝无生路。 “南宝衣,从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害你,你救我,你救我回盛京好不好?我会报恩的,我会向皇上解释,我的孩子不是你害死的……” 她哭着求助,是害怕极了的模样。 南宝衣看了她片刻,忽然冲上前—— 云袖气愤:“郡主,别救她!” 喊完,却见南宝衣抡起地上的大铁锤,在书理理惊悚的尖叫声中,把她捶进了爆炸的废墟。 云袖:“……” 有句麻麻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宝衣握住云袖的手,“咱们走!” 青水庵跟着爆炸。 云袖望着南宝衣。 她奔跑在坍塌的火光里,腰间丝带曳地,跳跃的火花追逐着她宽大的胭脂裙摆,有种波澜壮阔的绝美。 前方横梁骤然倒塌。 云袖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揽过南宝衣,把她牢牢护在怀里。 横梁轰然落地,扬起铺天盖地的灰烬和尘埃,滚烫的木头刮过云袖的面颊,将她秀美的容貌残忍毁去。 温热的血液,黏黏稠稠地落在南宝衣的脸上。 她仰起头。 云袖身形摇摇欲坠,闭着染血的左眼,朝她扬起虚弱微笑。 她朝后方仰倒。 南宝衣急忙抱住她。 心里面弥漫着复杂的感受,她清清楚楚地察觉到,这个姑娘,似乎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她呵护备至。 “我背你出去……” 她咬牙,额头冒着冷汗,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艰难地背着云袖离开了陆续倒塌的庵堂。 那些活下来的姑娘,都聚集在岛屿边缘。 已是子夜。 宽敞华贵的三层画舫,雕梁画栋灯火烂漫,于星空下破水而来。 女孩儿们因为得救相拥而泣。 南宝衣坚持到亲眼看着萧弈下船,才体力不支地晕厥过去。 萧弈沉默地抱住她。 第233章 哥哥不欺负她,欺负你可好 今夜星光烂漫。 建着庵堂的小岛轰然坍塌,带着无数秘密渐渐沉进湖底。 那座华美的画舫,破开湖面,缓缓朝穿过盛京城的京河驶去。 画舫三楼的雅座。 这里陈设着一水儿贵重的金丝楠木家私,华帐高卷,珠帘剔透,掩映着八幅象牙白玉屏风,屏风后面还设着一张雕花贵妃榻。 萧弈坐在贵妃榻边。 他垂着眼睫,注视趴睡在榻上的少女。 她未着.寸缕。 檀发铺散在丝绸绣花软枕上,灯火下的肌肤呈现出羊脂玉般晶莹剔透的色泽,背后两扇蝴蝶骨纤细玲珑,腰肢不盈一握,再往后,弧度圆润而娇美。 只是,这具美好的躯体上,却遍布鞭伤。 皮肉外翻,哪怕敷药处理过,结了痂的伤口也依旧触目惊心。 萧弈伸出手,指尖轻抚过那些伤。 丹凤眼比深夜的湖水还要晦暗黢黑,唇角下压,是冷冽的弧度。 随着一声嘤咛,南宝衣从昏睡中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余光瞥见萧弈,慵懒地朝他伸出手,娇娇气气:“扶我起来。” 少女伸出来的手,细软嫩白,指尖丹蔻酥红精致。 萧弈挑了挑眉,扶住她的手。 南宝衣懵懵懂懂地坐起身,“对不起啊二哥哥,那些账册落在了青枫一渡,书理理跟个疯狗似的,一不小心就把岛屿炸了,账册也没有了……” 她无比惋惜地说着话,却见萧弈只是看着她锁骨之下,视线莫名。 她不解地低头看去。 随即,嫣红的胭脂色一点点浮上耳根,逐渐蔓延到面颊和细颈。 她一把扯过缎被遮住自己,脚丫子毫不客气地踹萧弈脸上:“你看哪儿呢?!” 萧弈握住她的脚踝。 薄唇扬起的弧度毫无温度,他淡淡道:“我在想,顾崇山给你栓的那根铁链,怕是栓错了地儿。” 南宝衣皱着小脸。 萧弈靠近她,薄唇抵着她的耳珠,嗓音沉冷:“栓脚上哪里够,就该把南娇娇拴在闺房,叫你哪里也去不了,安安心心准备待嫁……” 在南宝衣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眼瞳漆黑阴暗。 无人知晓,他今夜看见浑身是伤的少女时,是怎样的暴怒。 他就不该答应她,让她去调查什么青水庵,调查什么罪证。 如果她今夜出了事,哪怕姜家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答应她,让她去犯蠢,让她去历练。 什么放纵她去自由飞翔鹰击长空,南娇娇哪有那本事,她分明就是个傻狍子,雪地里蹦跶蹦跶就掉坑里爬不起来的那种! 萧弈闭了闭眼。 他把小姑娘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迈出南府半步。”他深嗅着少女自带的那股芙蓉花香,“就待在深闺绣绣花鸟读读诗书,乖乖等到明年出嫁。” 南宝衣窝在他怀里,悄悄抬起眼帘瞅他。 男人眼尾泛红,真是在乎极了她。 她心里甜甜的,乖乖倚靠在他胸膛里,小声道:“其实也没有多么可怕,鞭子落在身上是很疼,可是我想着二哥哥,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萧弈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脸蛋。 南宝衣念着那些账册,心里面多少有些遗憾。 她正经道:“虽然账册没有了,但我知道姜家那些赃银,最后都流入了金胜钱庄。二哥哥从金胜钱庄入手,兴许能查出些子丑寅卯。” 金胜钱庄是南越国最有名的钱庄,钱庄老板堪称南越国首富。 萧弈无言地吻了吻她的眉眼。 有时候,他觉得南娇娇很适合入朝为官。 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朝堂对手。 简直比奸臣更擅长阿谀奉承,比丞相更加勤勤恳恳。 如果能把这份心思用在绣花上,还愁绣不出鸳鸯? 两人说着话,余味踏进来,恭敬道:“郡主,云袖姑娘求见。” 南宝衣忙道:“快请进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袖已经包扎过。 她烧伤严重,哪怕有姜岁寒这种神医在,也得修养多日才能恢复。 她对萧弈和南宝衣行了个礼,温声道:“我是来向郡主辞行的。” “你家中无人,能去哪儿?”南宝衣关切,“你救了我的命,我想留你在身边,也算是报答。云袖,你不想与我在一起吗?” 云袖眼眶微红。 她跪地,“如果能被郡主收留,自然是我的荣幸。我只怕郡主嫌弃我笨手笨脚做不好事,给您惹来麻烦。” 萧弈盘膝坐在贵妃榻上,手肘慵懒地撑着矮案,始终漫不经心地听着云袖和南宝衣说话。 她们谈了一盏茶的时间,直到云袖退出雅座,他才淡淡道:“来历不明的人,娇娇也敢用?” “我喜欢她。”南宝衣坦诚,想着前世萧弈砍掉了云袖的双手,忍不住慌慌地瞪他一眼,“你不许欺负她呀。” 萧弈被逗笑。 他挑起少女圆润白嫩的下巴,戏弄道:“哥哥不欺负她,欺负你可好?” 南宝衣紧张地拢了拢锦被,不自然地别开脸儿,“我还小……” “小了才好欺负啊。娇娇十二岁的时候,在哥哥面前又乖又谄媚,可没有现在这么多心眼儿。” 南宝衣想着自己刚重生回来时,在萧弈面前那副狗腿样,忍不住又红了脸,小声道:“原来你说的是那种欺负呀。” “不然,娇娇以为是哪种欺负呀?” 南宝衣脸颊更红。 还能是哪种欺负,当然是那种欺负呀! 跟这厮说话,他总是故意逗弄她,真叫她羞恼。 她干脆钻进锦被,闷闷道:“二哥哥,我这人素来娇弱,经不起你欺负。你快些走,让我好好睡一觉。” 萧弈哂笑。 娇弱? 小姑娘昏睡的时候,他可是听那些逃出来的女子说了,他家的南娇娇抡着大铁锤,活生生把人捶死了,还娇弱? 他睨向鼓鼓囊囊的锦被。 她确实还小。 他不欺负小孩儿,但将来总有一天,他要把她摁在榻上欺负哭的。 画舫迎着粼粼月光,朝盛京城驶去。 正是春月夜。 停泊在湖岸边的小画舫,两名美貌侍女正在船尾煮着青梅酒。 南景和一位高冠华服的年轻人对坐,欣赏着小岛坠入湖底。 南景微笑举杯:“一切如王爷所料,这杯酒,属下敬您。” 年轻公子隐在阴影里,声音犹如流风回雪:“也敬再起,在重开的春闱会试中夺得探花郎。” , 呜呜呜向小仙女们求一波月票, 第233章 我时常觉得自己生无可恋 南宝衣在南府躺了三日。 那些被她从青枫一渡带回来的姑娘们,归家的归家,无家可归的,结伴去了南家绸缎庄当绣娘或者打杂,也算是有了归处。 至于她谋害皇嗣的罪名,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御花园抱厦里的那只白玉酒盏,被大理寺保管得很好,萧弈用铁粉提取出了两个人的指纹,分别是书理理和姜贵妃的,所以南宝衣下毒谋害皇嗣的罪名不攻自破。 姜贵妃哭哭啼啼,推说是书理理利用皇嗣陷害南宝衣,然而书理理已经不在人世,任她怎么说都死无对证。 老皇帝震怒,虽然没有人证,却还是降了姜贵妃的位份。 南宝衣乖乖待在闺房绣鸳鸯。 余味坐在案几对面替她分线,笑道:“从贵妃降为妃,瞧着虽然没什么,但到底是与皇上有了嫌隙,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 “谁说不是呢?” 南宝衣嘀咕着,余光悄悄瞅向窗外。 她二哥哥就像疯魔了似的,居然拨了一支军队围在朝闻院外,除了允许她每日去松鹤院向祖母晨昏定省,其他时间都不许她踏出院落半步。 如果这样的日子要持续一年,那她可得闷坏了! 她丢掉绣绷,朝地板仰躺:“余味呀,我时常觉得自己生无可恋。” “你能比得上我生无可恋?” 廊外传来抱怨。 姜岁寒穿过珠帘走进来,在案几旁坐了,随手剥起绿仁果,怨念极深:“你的好二哥哥,拿走了我全部的积蓄,跑去青枫一渡玩姑娘,我找谁说理去?” 南宝衣坐起身,怔愣。 是了,她就说二哥哥把所有财宝都当聘礼给了她,哪来的银钱再去青枫一渡潇洒,原来是拿了姜岁寒的私房钱。 她看着姜岁寒咬牙切齿的模样,笑道:“你别气啦。” 姜岁寒吃了几颗绿仁果,忽然神秘地八卦道:“南小五,靖王府后日设宴,你知道不?” 南宝衣摇摇头。 “大理寺卿要告老还乡你知道吧,你的好二哥哥,靠着提取指纹证明罪犯的方法,再加上青水庵拐卖姑娘的大案,直接被皇帝从太史令的位置上,提溜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上。 “太史令只是从五品,一个月内从从五品跳到正三品,嗬,这可是南越国开国头一份儿!靖王妃高兴的,三天前就宣布要在王府设宴庆祝,请帖雪片似的发出去,邀请了不少权贵。” 南宝衣垂着眼帘,拿绣花针轻戳绣绷。 她并不知道这些事。 靖王府,也没有给她送请帖。 说起来,按照南越国的风俗,即将结为姻亲的两家人会时常相互走动,可是她搬到盛京城,靖王府从未邀请过她和她的家人。 有时候她二伯母和程姨在府里设宴,想请靖王妃登门做客,彼此说说话儿,但对方也是不理不睬的。 就连下聘之后交换庚帖那日,来的也只是二哥哥和沈议潮。 她低头绣鸳鸯,淡淡道:“靖王妃不待见我,设宴也不会请我的。” “听说那宴会很热闹,盛京城的权贵都会去,还有很多名门贵女。靖王妃在打什么主意,你别说不知道。”姜岁寒很仗义地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南小五,别说哥哥不疼你,这封帖子是我顺出来的,我对你好吧?” 请帖搁在矮案上。 大红封底,烫金牡丹,极尽精致雍容。 可见靖王妃对萧弈官拜大理寺卿一事,有多么骄傲。 南宝衣盯着帖子,半晌没吭声。 人家靖王妃摆明了不待见她,难道她还要腆着脸去靖王府,上赶着讨好她不成? 她又没吃她家米! “东西已经送到,你去不去,就是你的事了。”姜岁寒抓了一把绿仁果藏进袖袋,“想来宴席上,靖王妃肯定会逼着萧家哥哥相看姑娘。可是南小五,你要记着,我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姜岁寒走后,南宝衣犹豫地捧住小脸。 她在青水庵待了那么久,如今已临近暮春。 透窗而来的阳光温暖干净,带着懒洋洋的气息。 她揉了揉脸颊,第一次觉得如何与婆家的相处,真是一门大学问。 “郡主。” 云袖端着茶点进来,好奇地环顾左右,“余味姐姐说来了客人,叫奴婢送茶进来,那位客人怎么不见了?” “你来得正好。”南宝衣招招手,把烦恼与她说了一遍,“依你看,我后日要不要去靖王府呀?” “为何不去?”云袖笑盈盈的,“世子爷能当上大理寺卿,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他那么喜欢您,如果能得到您的贺礼,一定很开心。郡主,您去靖王府是为了向世子爷道贺,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呢?” 她的话,令南宝衣产生豁然开朗之感。 是啊,这几日以来,二哥哥忙于朝堂之事,都没来探望她。 借着去靖王府的机会,与二哥哥说说话,多好! 她想通以后,才不管靖王妃看见她有多么烦恼痛苦,一边吩咐荷叶帮她准备出去的衣装钗饰,一边请十言向萧弈请示,容许她去靖王府玩。 绣鸳鸯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已是宴会当日。 南家的马车缓缓穿过元和街,抵达了靖王府。 元和街上的住宅,大都是皇亲国胄的官邸,比如太子府就在这里。 荷叶卷起车帘。 靖王府端严宽敞,楼阁交错、花木葱茏、庭院深深,处处透着精致富贵,可见老皇帝对这位弟弟十分疼爱。 南宝衣站在王府垂花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扬起甜甜的笑容,捏着小手帕,娇弱地踏进了垂花门。 靖王府后花园,长亭里陈设着瓜果糕点。 靖王妃端坐在石凳上,身旁围坐着莺莺燕燕,全是盛京城权贵世家的掌上明珠。 靖王世子风华绝代,再加上谁都知道靖王府不满意南家的姑娘,因此她们把这次升迁宴看做选媳妇宴,铆足了劲儿地讨好靖王妃。 哪怕当不上正室,但如果能嫁给萧弈那样的男人,就是做妾她们也心甘情愿啊! 靖王妃笑得端庄明媚。 第234章 他被南宝衣拒绝了 她望向身侧端坐的姑娘。 这么多姑娘里面,她最满意的就是宋丞相的千金宋柔。 虽然容貌只称得上清秀,但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关键还有个当丞相的爹,如果弈儿能娶她,那么对他的前程而言真是锦上添花。 她想着,面上又温和几分:“柔柔,这碟雪花酥是王府厨子最得意的点心,你尝尝。” “多谢王妃娘娘。” 宋柔垂着眼帘,声音谦和而不卑不亢。 靖王妃对她的喜爱不禁又多了几分,正要问问她平日里读什么书,一名侍女急匆匆进来禀报:“娘娘,宝仪郡主来了!” 靖王妃一愣。 她又没给南宝衣请帖,她来干什么? 南宝衣穿过花径。 她踏进长亭,温婉大方地朝靖王妃福了一礼,“王妃娘娘。” 众女打量着南宝衣,眼睛里藏满了惊艳。 这姑娘虽然出身商户,但通身的气派和规矩却很出众,这样的姑娘,哪怕站在靖王世子身边,也不会逊色吧? 靖王妃神情微妙。 她不好直接说自己并没有邀请南宝衣来参加宴会,再叫丫鬟把她赶出去,那样未免显得她小家子气,也显得靖王府不近人情。 她只得勉强笑道:“你来了,坐吧。” 她盼望南宝衣能读懂她的冷漠,识趣儿地去角落待着,不要妨碍她和未来儿媳妇拉家常。 然而南宝衣压根儿懒得看她脸色。 “给娘娘带了礼物。”南宝衣示意荷叶把锦盒送过去,“也给世子殿下带了贺礼,不知道世子殿下现在何处?” 靖王妃有点烦她。 她摇着团扇,正色道:“你也是待嫁的大姑娘,跑到夫家连杯茶都不喝,就问未婚夫在何处,是不是不合礼数?” “礼数?”南宝衣挑眉,“王妃娘娘想与我谈礼数,我倒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请教您。两家结为姻亲,为何我二伯母和程姨邀请您登门吃酒,您从不答应?为何世子殿下与我交换庚帖那日,您也不曾到场?可是瞧不起我南家?” 她与盛京城那些名门淑女的婉转迂回不一样,她说话好直。 靖王妃嘴唇翕动,没想到南宝衣居然敢把这些事放在台面上讲。 她就不嫌丢人吗? “我知道您看不起我的出身,但既然早晚要成一家人,您也该试着接纳我。”南宝衣沉声,“我这趟前来,是为了向世子道贺,不是为了看您的脸色。您举办这次宴会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您也不必与我说些有的没的,显得您虚伪。” 她说完,径直拂袖离去。 靖王妃惊愕气怒。 这个南宝衣,可有把礼法放在眼里? 这般儿媳妇进了府,她岂不是要天天生气?! 其他姑娘也十分惊讶。 她们讨好靖王妃都来不及,宝仪郡主好大的胆子。 但是莫名的,她们又觉得这位来自锦官城的郡主,是个真性情的姑娘,很特别很引人注目。 南宝衣快步穿行在花径里。 临近暮春,靖王府依旧百花争艳,鲜妍明媚。 她站在粉白如云的杏花树下,轻风拂过,满树花瓣婆娑飘落,像是纷纷扬扬的花瓣雨,将她笼在其中。 楚怀南信步而来。 他轻笑:“刚刚在长亭那边,听见小郡主与靖王妃争执。小郡主果然真性情,令孤叹服。” 岂止是真性情,简直是虎得很。 “太子殿下。” 南宝衣冷漠地福了一礼。 “花园那边要开宴了,孤与你一道过去。”楚怀南沿着花径往前走,“孤听说,青水庵一案,小郡主出力良多。只可惜到头来,功劳全都记在了萧弈头上。如今靖王妃又对小郡主意见颇多,再加上南侍郎府那两个不省油的妯娌,你嫁进来以后,恐怕不能过得如意。” 他垂眸望向少女,杏花瓣落在她的发髻上,更添几分娇俏。 他伸手,替她细细捻下花瓣,笑道:“小郡主容色太盛,连这些芳华,都压不住你半分明媚。” 南宝衣平视前方。 隐隐猜测,楚怀南对她有意。 同为对付姜太傅的盟友,她并不愿意把彼此的关系弄得复杂。 她退后两步:“过得如不如意,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殿下费心……另外,哪怕今后再不如意,我也不会倾慕殿下。” 楚怀南神情僵住。 他盯着南宝衣,半晌说不出话。 他这是……被拒绝了? 盛京城里,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只有姑娘们想方设法地嫁进太子府,还从没有姑娘敢明目张胆地拒绝他。 心头弥漫着酸胀的感觉,他轻笑:“小郡主这是何意?孤只是把你当做妹妹看待,私心里,从未对你有过那种想法。” “没有最好。” 南宝衣轻声呢喃,走到前面去了。 楚怀南看着她。 她走路时带起一阵风,满地落花追随着她的轻纱裙摆,将那嫩黄裙裾染上春日里的浅香。 她连背影,都美得袅娜夺目。 可是,他连正式的告白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拒绝。 楚怀南自嘲一笑,抬手捏了捏眉心。 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女,出现在楚怀南身后。 她温声:“太子殿下。” 楚怀南转身,微讶:“宋妹妹?” “被拒绝的滋味儿,并不好受,是不是?”宋柔盈盈上前,抬手为楚怀南拂去肩头落花,“臣女曾经对殿下说过的话,依旧算数。只要殿下愿意娶,臣女就愿意嫁。” 她垂下眼帘,瞳珠里情绪复杂:“臣女没有宝仪郡主烈阳般艳丽的容貌,但臣女背后是整个宋家,殿下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楚怀南沉默。 他与宋柔一起长大,称之为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但他自幼把这姑娘当成妹妹,为了笼络权臣他可以娶陌生女子为太子妃,但私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娶宋柔为太子妃。 因为他知道,他并不爱这个妹妹。 娶她,会耽搁她的一生,就像母后被父皇耽搁一生。 宋柔白嫩的掌心,轻轻覆在楚怀南的心脏位置,她眉眼温柔:“太子殿下,臣女愿意等您……” 已到了开宴的时辰。 南宝衣坐在席案边,听见席间的姑娘们激动地窃窃私语。 她抬眼望去,果然是萧弈过来了。 第234章 她想往萧弈房里塞人 这厮今日穿戴得十分骚包。 金冠束发,穿章丹黄箭袖锦袍,系玄色革带,外罩一件绯色满绣暗花纹的大氅,整个人金玉之姿,如同烈日般熠熠夺目。 听着那些姑娘惊艳的赞叹声,南宝衣突然有点怀念,当初那个朴素的二哥哥。 萧弈在她身边落座。 他见她脸色不大好,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是生病了?” 南宝衣摇摇头。 萧弈莞尔:“既不是生病,那就是有人惹你不开心。” 南宝衣捏着手帕,暗道可不就是有人惹她不开心? 她垂着睫毛,压低声音:“二哥哥,你一定要当靖王世子吗?” 如果他不是靖王世子,那么他就能在盛京城另置府邸,她也不用再和靖王妃打交道,不用平白受她的气。 萧弈倒了一盏橘子汁。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成了靖王世子,如果这个时候说自己不是靖王子嗣,那么靖王妃就得担上混淆皇嗣的罪名。 甚至就连作伪证的南家,也得受到牵连。 萧弈把橘子汁推到南宝衣手边,“道理你都明白,无需我与你仔细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你我怎能任性?” 南宝衣沉默。 她当然明白现在反悔的后果,也明白靖王府能带给萧弈多少人脉和资源,更明白靖王妃出自大雍名门,有靖王妃帮忙,二哥哥将来如果要回大雍,也会更容易跻身大雍顶层世家圈子。 只是…… 她有些委屈。 她捧起橘子汁,浅浅啜饮了一口。 酸甜交加,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味道。 今天到场参加宴会的大都是年轻人,靖王妃姿态亲和,叫大家把这场宴会当做家宴,还鼓励那些名门贵女拿出绝活儿,让大家开开眼。 场中,一名少女跳起了水墨舞,惹来一片喝彩。 靖王妃悄悄望向萧弈,唇边挂着笑。 特意举办这场宴会,就是为了让弈儿亲眼看看,盛京城的贵女有多么出色,岂不比南宝衣那个土财主家的姑娘来的有趣儿? 随着那支水墨舞结束,靖王妃笑道:“说起来,前段日子的花朝节十分热闹,柔柔还被评选为‘百花神’。柔柔那天的画作真是冠绝古今,就连同往观看的弈儿,都称赞你的画技百年难得一见,不如请你再为我们画一幅画?” 锦官城的花朝节,是比试琴棋书画等才艺。 但盛京城的花朝节,是从参加的女孩儿里面挑选出才艺最好的那位,评为“百花神”,可载入地方史册。 南宝衣眼底掠过阴霾。 算算日子,花朝节大约是自己刚进青水庵的前两日。 没想到她前脚去了庵堂,萧弈后脚就去看花朝节上的姑娘。 还称赞别人的画技…… 他连她费心绣的鸳鸯都吝于称赞,居然称赞别家姑娘的画技! 她仰头望向萧弈,低声道:“二哥哥当真觉得宋姑娘画技出众?” “用色极妙。放眼天下,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也鲜少有人能达到她的水平。” 萧弈坦诚。 南宝衣紧紧捏着手帕。 心里面像是烧着一团火,烧得她心口疼。 她撇过小脸,不肯再看萧弈。 跪坐在她身后的余味,小声安慰道:“主子惜才,称赞的只是这份画技,和宋姑娘本人没什么关系的。如果这份画技出现在男人身上,主子也会这般夸奖。” 南宝衣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有点气。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跑来靖王府找罪受! 余味又安抚道:“郡主您也不是没有过人之处啊。” 南宝衣掰着手指头,她虽然在琴棋书画上下了苦功,但也仅仅只是在同龄人里算得上优秀而已,还不曾达到宋柔那种高度,连二哥哥那么挑剔的人都愿意夸奖。 琴棋书画那种东西,能达到怎样的上限,是看天赋的。 天赋不够,哪怕再用功,也没有大用啊! 余味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忽然拍掌笑道:“郡主您忘啦,您会抡大锤啊。听云袖说,您用大铁锤活活捶死了两个人呢,多么厉害的战绩呀!” 南宝衣:“……” 所以别家姑娘表演琴棋书画,她是要表演抡大锤吗?! 这种天赋,还不如不要! 她咬牙生闷气时,靖王妃正拉着宋柔的手温声细语:“柔柔也是十五岁的姑娘了,亲事却还没有定下来,真叫我为你着急。如果不是弈儿已经定了亲,我真想让你当我的儿媳妇。” 宋柔垂着眼帘,始终保持着客气温和的笑容。 靖王妃爱挑事,故意笑呵呵地问道:“宝衣,你觉得你和宋姑娘比起来,如何呀?你俩相差一岁,也算是同龄人,可是你看看宋姑娘有多么优秀出众,她的画技已有名仕之风,假以时日,定然能画出传世之作,多么难得呀!” 南宝衣抬眸,脆声:“王妃娘娘这话真有趣儿,您觉得您和大雍皇后比起来如何呀?你俩是同龄的亲姐妹,可是您看您姐姐都成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整日费心国事日理万机,您还在这里鸡毛蒜皮家长里短,我都替您着急。” 席上的姑娘纷纷掩袖窃笑。 她们往日里,也常常被自家娘亲耳提面命,说谁家的女儿琴棋书画学得多么好,多么给家里长脸,还骂她们学什么都学不好,却整日想赴小姐妹的宴。 可是天底下本就不是人人都擅长琴棋书画,娘亲自己不愿意跟别人家的娘亲比,却非要拿她们跟别人家的孩子比。 南宝衣这话,怼的真解气! 靖王妃:“……” 她说不过南宝衣,她好生气。 她求救般望向萧弈。 萧弈忍俊不禁,笑着饮尽一盏玉米汁,毫无插手的意思。 他这位姨母,倒也不是多么心黑手辣,就是嘴碎,掌控欲强。 等南娇娇嫁进来,估计靖王府有的热闹。 靖王妃压下心头怒火,勉强笑道:“本妃不过是与大家拉拉家常,宝衣说话却如此咄咄逼人,都吓到本妃了。” 她话锋一转:“说起来,你明年就要嫁到王府,我心里真是盼望得紧。只是如今世子成了大理寺卿,平日公事繁忙,身边确实缺一个知冷知热的丫鬟。 “祝瑶跟了我多年,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我有心把她给他,也好在你进门前,替你好好侍奉他。宝衣如此在意世子,想来也是很愿意他有人服侍的,是不是?” , 最近听了李袁杰的《大天蓬》,好好听 第234章 我就喜欢南娇娇,特别喜欢 花园里寂静下来。 南宝衣暗暗惊叹。 原来靖王妃举办这场宴会,不只是为了让二哥哥与其他姑娘相看,还为了往他屋里塞人。 瞧瞧这番话说的多么漂亮,如果她拒绝,就会当众落一个还没过门就开始善妒的名声。 她捏了捏绣帕,忽然微笑着望向萧弈,娇声道:“我年岁尚小,哪里懂这些事?我一心都扑在世子殿下身上,若是他喜欢祝姐姐,我当然也会为他感到高兴。” 被她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注视,萧弈感到后背发凉。 他怎么觉得,南娇娇似乎更想拿锤子捶他呢? 萧弈不动声色地蹭了蹭鼻尖,面对靖王妃期盼的目光,淡然拒绝:“我不缺人伺候。” 靖王妃拧了拧眉:“弈儿——” 萧弈打断她:“今日是我的升迁宴。” 眼里的警告意味,已经相当明显。 靖王妃不想惹他不愉快,只得默默闭嘴。 她身后,祝瑶垂着脑袋,放在膝上的双手忍不住收紧。 如果王妃娘娘没给过她那份盼望也就罢了,可是她给了她盼望,却又被世子殿下残忍打碎,她还如何能像从前那么平静? 她红着眼圈望一眼南宝衣,眼底情绪委屈。 宴会结束后,南宝衣从西房更衣出来,穿过廊庑时,听见窗内传来尖锐的说话声。 “弈儿,我是全心全意为你打算,那宋丞相的千金哪里比不上南宝衣,你就非要吊死在她那棵树上?!” 南宝衣微怔。 这靖王妃,还真是厌极了她啊。 萧弈声音冷淡:“我答应你假扮世子,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私事。否则闹大了,你我颜面上都不好看。” “萧弈,我是真心为你好!” “真心为我好,就别再干今天这种蠢事。明日备了礼物去南家登门致歉,也算全了彼此的脸面。” 靖王妃大约气疯了,好半晌都没说话。 萧弈推门而出。 撞见站在廊庑下的少女,他漆黑凛冽的眼眸,稍稍多了些暖意。 他牵住南宝衣的手,细细捻了捻她娇嫩的指尖:“我送你回家。” 南宝衣点点头。 乘坐马车往南家府邸驶去时,南宝衣轻声道:“二哥哥来自大雍,可是我接触到的大雍贵族,靖王妃也好,沈议潮也罢,都很不好相处……” 听说大雍皇后把持朝堂,性格跋扈城府深沉,更不好相处。 她试探:“二哥哥家族里面,可有容易相处的人?” 不是她挑三拣四,确实是婆家人太难搞。 萧弈想了想,回答道:“我兄长很好。” 南宝衣诧异。 二哥哥比谁都要挑剔,能被他评价为很好的人,那定然是很好的。 车窗卷起,春阳照落进来,虽然长街喧嚣,可车厢里却很安宁。 在这个懒洋洋的春日午后,萧弈难得讲述起他的私事: “我母后膝下有很多儿子,我也算兄弟众多。我大哥,也就是现在的大雍皇太子,是唯一一位来锦官城探望我的兄弟。他见我过得艰难,于是返回长安恳求母后,派遣顶尖高手前往锦官城,教我文治武功,不至于让我沦为一个废物。” 南宝衣侧耳倾听。 大雍的太子殿下,定然很爱二哥哥,才会不顾安危来邻国探望他。 连他的前程都考虑到了,真是一位贴心的兄长。 可惜山水漫漫,他们兄弟总是聚少离多。 南宝衣撒娇般伏在萧弈的膝头,软声道:“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定然要见见他。” 萧弈轻抚过她的檀发:“他去年娶了太子妃。我那位大嫂,也是名满长安的贵女,出自书香名门,性子温婉高洁,极擅长琴棋书画。南娇娇,我估计你得被人家比下去。” 南宝衣:“……” 她忍不住直起身,凶狠地瞪了眼萧弈。 这厮先是夸宋柔画技出众,又夸他大嫂才艺双绝,就是不夸她! 萧弈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 他捏了捏她鼓鼓嫩嫩的脸蛋,又把她好好抱进怀里。 他下颌抵着少女的脑袋,垂眸呢喃:“也不是娶不了高门嫡女,可是怎么办呢,我就喜欢南娇娇,特别喜欢。” 锦官城的小娇娘,又娇气又柔弱。 却偏偏肯为他吃苦,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她总觉得是他帮她脱离苦海,可是对他而言,她何尝不是救赎? 他幼时孤零零住在南家,仅仅是看她一眼,远远地看她一眼,他就心生欢喜啊! 萧弈的话,令南宝衣赴宴产生的脾气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臂,撒娇般挽住萧弈的脖颈。 她仰着头,眉眼甜润,娇娇气气地亲了亲男人的下巴。 萧弈勾着她的襦裙系带,丹凤眼漆黑如深渊,嗓音更是低哑了几个度:“别闹。” “偏要闹……” 南宝衣是个很会顺杆子往上爬的姑娘。 她知道这个男人虽然可怕,但却不会伤害自己,因此放心大胆地在他怀里撒娇打滚。 偷偷瞅向萧弈,捕捉到他眼中那抹纵容的宠溺时,她笑容更甜。 何其有幸,能被权臣大人喜欢啊! …… 回到南府,却听荷叶说,府里来了客人。 她与萧弈来到松鹤院,厅堂里果然坐着一圈人。 那位陌生的夫人打扮华贵雍容而不俗气,举止之间还带着几分书香气,大约年近四十的模样。 她手边儿坐着一位腼腆清秀的公子,唇红齿白,穿戴精致,始终害羞般垂着眼帘,约莫是她儿子。 她们对面,坐着二伯母和珠珠。 二伯母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比平日里要温柔许多。 而珠珠襦裙高髻,装模作样地翘着兰花指捏着白玉团扇,很有水墨画里那些大国仕女的风度。 这架势,俨然是要相看婚事啊。 “娇娇儿回来了?” 老夫人笑着招手,介绍道:“这位是金家的夫人,你唤她金姨就好。这位是金家的少东家,你该唤一声表哥。” 金家? 南宝衣与萧弈对视一眼。 盛京城只有一个金家,那就是金胜钱庄的主人,南越国首富金家。 首富的夫人和嫡子驾临南府,真叫人意外。 第235章 说亲 见过礼后,南宝衣坐到南宝珠身边。 长辈们忙于笑谈,她用紫竹骨折扇掩面,低声道:“珠珠,这是怎么回事呀,你和金家公子怎么相看上了?” 珠珠和金家公子相看上了,小公爷可怎么办? 估计得发疯。 南宝珠小声:“我已经十五岁,亲事还没有着落,因此央了娘亲帮我相看。和金家的这桩婚事,是娘亲千挑万选帮我选出来的,我得争气,好好表现才是。” 私心里,她很想尽快出嫁,躲开府里那个磨人的小厮。 上回在花树下,她被宁晚舟亲吻,几乎都要吓傻了。 后来她每每当窗打扮,他总是站在院子里盯着她,眼神瘆人得慌。 她出府逛街时,走着走着就会发觉宁晚舟在后面跟踪,叫她害怕! 打骂也没用,他不仅不听,还总是阴恻恻地盯着她。 她心里发怵,又不敢把他撵出府,只能想办法尽快出嫁,省得被他从早到晚地惦记。 南宝珠心虚地想着,从团扇后面露出脸,朝金夫人点头致意。 金夫人笑道:“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珠珠,这次来的匆忙,只带了些薄礼,珠珠看看喜不喜欢。” 她说是薄礼,可是侍女取出的宝匣,乃是黄金锻造,雕花工艺极其繁琐精致,盒子里面盛着的鸽子血东珠手钏更是难得,即便南宝衣见惯了奇珍异宝,也惊叹于那手钏的贵重华丽。 金夫人亲自为南宝珠戴上手钏,情不自禁地赞叹:“珠珠肤白,手钏戴在身上,更显雍容雅致。” “这太贵重了,”南宝珠实诚,“我不能收金姨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和金敏并没有定亲,无亲无故的,收这么贵的礼不合适。 “不值几个银子。”金夫人亲切地搂住南宝珠,“姨喜欢你,送件小首饰,算得了什么呢?你要是给姨做儿媳妇,以后南越国的钱庄都是你的!” 这玩笑话,令厅堂的长辈都笑了起来。 江氏笑着吩咐南宝珠:“长辈赐不敢辞,收下吧。” 他们南家不穷,别人送的礼物虽然贵重,但他们也不是还不起礼。 南宝珠这才谢过金夫人。 金夫人又道:“我们说些生意上的事,珠珠领你表哥去花园里玩,好不好?” 南宝珠点点头,好奇地望一眼金敏。 说是表哥,其实他们家和金家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权贵家族联姻普遍,这家的孙媳妇是那家嫡长子的表姐,那家的老祖宗又是哪家的表姑奶奶,盘根错节,亲戚关系十分复杂。 唤金敏一声表哥,只是拉近两家关系的客套话而已。 南家花园景致怡人。 花树婆娑,假山秀美。 穿过花树林时,南宝珠又好奇地望一眼金敏。 少年肤白通透,清秀的好似女儿家。 他的容色,不比宁晚舟差多少。 “表妹总看我做什么?”金敏笑吟吟的,随手折了一枝杏花,温和地簪在南宝珠的鬓角上,“表妹貌美,我若是你,每日揽镜自照就很欢喜,才不会去看别人。” 他的声音柔美动听,宛如泠泠琵琶音。 而他的眼神充满了专注和温柔,阳光透过婆娑花枝,斑驳地落在他的面庞上,更显神情清澈干净。 南宝珠长居深闺宅院,从没被男子这般撩过。 这样的赞美和直视,令她害羞。 她不自然地捏紧团扇,脸颊浮红,悄悄避开金敏的目光,“我哪有表哥说得那么好,表哥才是容貌过人的那个……” 鸟语莺啼。 两人继续往前走,金敏随口问道:“表妹平日看什么书?” 看书? 南宝珠语噎。 她哪里看过书,她闺房里连装装样子的书都没有。 “这……”她轻咳两声,努力让自己的不通文墨,看起来像是在谦虚,“只看过些《女戒》《女德》。” 还是被二哥罚抄的呢。 金敏笑了:“表妹真谦虚。除了这两本,可还看过些别的?” 南宝衣哑然。 搞笑呢,她怎么可能看过别的书! 她下意识朝跟在后面的小尾巴南宝衣使眼色。 养妹千日,用妹一时,她的娇娇也该帮她救救急。 南宝衣正儿八经地看杏花,假装没看见她暗示的眼神。 这种事儿,她没法帮。 南宝珠干脆挽住她的手,笑道:“我平日里看书,都是与娇娇一起的。她看什么书,我就看什么书,是吧娇娇?说起来咱姐妹都看什么书来着?” 被金敏用含笑的目光注视,南宝衣进退两难。 半晌,南宝珠都要拧她胳膊了,她只得道:“我们姐妹平日里爱看史书,也算通晓各个朝代的历史。还爱看各种诗词歌赋和经史子集,地理志也略有涉猎。” “真是博览群书。”金敏笑意更盛,“爱读书是件好事,怪不得我见宝珠表妹气度沉静犹如空谷幽兰,果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话南宝珠爱听。 活了十几年,不少人夸她漂亮,却没人夸她腹有诗书气自华。 她娇羞道:“表哥才是气度卓绝,宝珠十分仰慕。” 南宝衣被迫观看这两人互夸,鸡皮疙瘩都要抖落满地。 她弱弱地轻咳一声:“珠珠,我想去——” “不,你不想。”南宝珠打断她,“表哥好不容易来府里一趟,咱们与他逛逛园子多好呀。” 南宝衣:“……” 于是她不仅被迫继续观看这两人互夸,还要被迫帮南宝珠圆谎,替她塑造一个饱读诗书的名门淑女形象。 她这个妹妹当的也是很尽职尽责了。 花树枝桠上。 宁晚舟抱着酒葫芦坐在枝桠间,仰头饮了一口冷酒,冷漠地盯着南宝珠的背影。 他就那么可怕,叫她恨不能马上嫁出去? 那种小白脸有什么好,除了有几个臭银子,有什么好? 他更加郁郁不平,饮尽冷酒后,生气地砸掉酒葫芦。 他跳下花树,沉着脸悄悄跟上南宝衣等人。 “这座假山就像是迷宫,我可喜欢和侍女在里面捉迷藏了!”南宝珠领着金敏来到巍峨假山前,想起什么又连忙补充,“当然,是在我读书读累了以后玩,权当放松。” 第234章 他所谓的喜欢,令她困扰 南宝衣捏着手帕,默默听小堂姐撒谎。 望向她的背影时,不禁多了些担忧。 与其说小堂姐对这位金公子动了心,倒不如说更像是小堂姐迫不及待地期盼能快些嫁出去。 她是在躲避小公爷吗? 假山嶙峋,生满苍苔,更显此地幽静。 走了一段路,南宝衣还在琢磨小堂姐的姻缘,就瞧见宁晚舟三两步从背后上前,捂住南宝珠的嘴,把她拖进了假山石窟里。 她眨了眨眼。 金敏听见动静转身,不禁面露诧异:“宝珠表妹去哪儿了?” 南宝衣:“她去——” 指了指石窟,她到底没敢把宁晚舟供出来,只讪讪道:“她,她去出恭了,可能比较急。” 金敏:“……” 停顿半晌,他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宝衣表妹的口脂颜色真好看,是在哪家胭脂铺买的?” 这问题太过亲近。 金敏似乎意识到不妥,笑着补充:“我想买一盒送给宝珠表妹。” 假山内。 穿过阴暗的石窟,四周潮湿,水声滴答,还生长着蕨类植物。 南宝珠被宁晚舟紧紧压在石壁上,压根儿动弹不得。 昔日孱弱娇小的少年郎,如今已是十四岁,却比十五岁的她还要高出半个头,力气大的让她无法挣脱。 石窟寂静,南宝珠呼吸急促。 少年粗衣短褐,却偏偏生了一副光华霁月的美貌。 金敏与他比起来,其实还是相差太多。 他那双狐狸眼在昏暗里诡谲阴冷,像是叼住了肉块的狐狸,根本不存在松开利齿的可能。 南宝珠气怒而害怕:“宁晚舟,这里是南府,你疯了是不是?!给别人瞧见,你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给别人瞧见?”宁晚舟低头看着少女,忽而轻笑着舔了下唇角,“给谁瞧见?那个家财万贯的小白脸吗?”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南宝珠更气。 宁晚舟眯了眯眼,周身气度也更加危险阴冷。 良久,他压下那股子阴冷,牵起南宝珠的手,褪下她腕间那只鸽子血东珠手钏,随手丢到蕨草里。 “宁晚舟,你疯了?!” 南宝珠惊讶。 宁晚舟从怀里取出一只杏花编成的手钏,套在南宝珠腕间:“我现在送不起姐姐贵重的手钏,但将来,我一定会送你比他家手钏更好的手钏。” 南宝珠看着腕间杏花。 粉白娇嫩,是少年很用心编织出来的。 她情绪复杂,摘也不是,戴也不是。 半晌,她弯腰捡起金家送她的手钏,依旧好好戴回手上。 宁晚舟眉眼转冷:“姐姐想嫁去金家?” 南宝珠不愿意与他继续纠缠,因此毫不犹豫道:“想,你在府里,令我备受煎熬,我想去见不到你的地方。” 他那日的亲吻,他所谓的告白,他所谓的喜欢,都令她困扰。 她可以把他当成弟弟,但在亲事上,她没办法接受比自己年幼的人,也没办法接受他的下人身份。 她眼眸清润:“我虽然蠢笨,可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想嫁怎样的人。我不擅长后宅算计,不擅长笼络人心,我就想当个吃吃喝喝快活到老的富家妇人。 “金敏表哥是家里的嫡次子,嫁给他,有长嫂在,我不必打理宅院,不必主持中馈。他家是南越首富,比我家还要富贵,嫁给他,我后半辈子便是躺着,也能舒舒服服过完一生。” 她认真地注视宁晚舟:“晚晚,你还小,你不明白成亲意味着什么。像我这种人家,哪怕祖母允许我招上门女婿,我也不想嫁一个没用的男人。娇娇为家里做了那么多事,我作为姐姐,更希望我的婚事能帮衬到家里,而金敏表哥恰好满足我所有的要求。” 宁晚舟静静看着她。 十五岁的少女,平日里娇憨蠢笨。 可到底出身商贾人家,她心里有一杆秤,她将所有的要求清清楚楚地摆在秤上,而无疑,他宁晚舟连上秤的资格都没有。 他笑了几声。 他上前,将南宝珠禁锢在石壁上。 他捏住少女的下巴,垂下眼睫,在她耳畔低语:“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嫌我没本事,嫌我无权无势吗?” 他说话时,热气涌进南宝珠的耳朵里,痒得很。 南宝珠艰难地别过小脸:“你知道就好。我不会嫁给小厮,我家里人也不会允许我嫁给小厮。“ 宁晚舟薄唇弧度冷冽。 小厮? 原来他在这女人眼里,就是个小厮。 多么嫌贫爱富的女人呀! 他心中生恼,目光落在南宝珠的唇上。 他忽然不顾一切,朝她的唇吻去—— 南宝珠猛然睁大眼。 在少年即将碰到她的刹那,她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她抬手掩住唇瓣,往旁边退了几步,望向宁晚舟的目光复杂至极:“你再这般无礼,我就叫人把你赶出府!宁晚舟,你眼里还有尊卑吗?!” 宁晚舟沉默地站在原地。 南宝珠厌恶地拽下杏花手钏,冷冷扔在他脚边,转身大步离去。 到底是自己捡到府里的孤儿,她受不了撵他出府时他的可怜示弱,既然没办法撵他走,那她自己嫁出去总成吧? 她越发坚定,嫁去金家的心。 宁晚舟垂眸。 那只杏花手钏孤零零躺在他脚边,如他一般可怜。 他心头火起,忽然发狠,将杏花踩得七零八落。 那个女人不要他了,他堂堂镇国公府小公爷,难道还非得死皮赖脸扒着她不成?! 收拾包袱,投奔他表哥去。 宁晚舟阴着脸离开。 另一边,南宝珠匆匆找到金敏和南宝衣。 临近用晚膳的时辰,江氏热情地留了金夫人和金敏用晚膳。 饭桌上,萧弈和南宝衣坐一块儿,金敏和南宝珠坐一块儿。 灯火明光,老夫人瞧着,觉得这两对小儿女实在是金童玉女,仅仅坐在那里就已经很养眼登对。 她笑容慈蔼,待金夫人也更加亲近,全然是拿她当亲家看待。 萧弈帮南宝衣夹了一颗四喜丸子,淡淡道:“宁晚舟刚刚找我了。” 南宝衣想起小堂姐从假山里面出来时的脸色,小声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 月底啦,向小仙女们求个月票票可好,嗷 第234章 哥哥我以身还债,可好 萧弈低低“嗯”了声。 南宝衣咬了一口四喜丸子,又迟疑地望向南宝珠和金敏。 她清楚自己的感情,却对小堂姐的感情感到困惑。 小堂姐,当真想嫁去金家? 她想了想,叫侍女给南宝珠端了一盘红烧猪肘子。 南宝珠盯着面前香酥流油的猪肘子,悄无声息地咽了口唾沫,继而不动声色地望向南宝衣。 南宝衣无辜:“珠珠,你平时能连吃二十只酱猪肘,今天晚上是怎么啦?” 她想知道,在金家看见小堂姐其实不是那么尽善尽美时,他们是否还愿意接纳这个儿媳。 但是小堂姐很不配合。 南宝珠明明馋猪肘子馋的要命,却腆着脸道:“娇娇,你记错了吧?能连吃二十只酱猪肘的人,明明是大姐姐,才不是我。这种油腻腻的东西,我怎么吃得下哦。” 南宝衣:“……” 大姐姐何其无辜! 南宝珠笑盈盈对金敏道:“表哥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平时只喝花露,只吃燕窝粥的,我是虚胖。” 南宝衣:“……” 虚胖个鬼! 当着所有长辈们的面,金敏笑容温柔,把酱猪肘往南宝珠面前推了推:“喜欢吃东西的姑娘,都十分可爱。宝珠表妹不必为了外在形象,去压抑自己的天性。” 话音落地,南宝衣看见自己小堂姐两眼发光,俨然一副找到了知音的模样。 得,她的试探算是打了水漂。 金夫人与二伯母一样,也是行走在商海里的女人,性子泼辣。 席间,她拉着二伯母的手,说话直爽:“我就说我家敏儿和你家珠珠有缘,瞧瞧,这就对上眼了!要我说,敏儿已经及冠,珠珠也已经及笄,不如咱们趁早把婚事办了,说不定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都能抱上孙儿了呢!” “婚姻大事,哪能草率?”二伯母笑着。 “这叫命定的缘分,怎么就草率了?”金夫人竖着柳叶眉,起身斟了满满一杯酒,朝老夫人他们豪爽举杯,“今儿就把话说明白了,我就要珠珠当金家的儿媳妇!我今晚连夜去请盛京城最好的媒人,明日合八字,后日下聘礼,好得很!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完,果然干脆利落地饮尽美酒。 这份爽快,拉近了她和江氏夫妻的关系。 都是行商的人家,江氏与她本就有话题,再加上即将结为儿女亲家,两个母亲更是侃侃而谈仿佛有说不尽的话,时不时提起自家孩子幼时的糗事,席间笑语欢声,十分热闹。 南宝衣拿筷子数着米粒,心里面十分不踏实。 金家是南越首富,金夫人又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小堂姐嫁过去固然很好,可是…… 她迟疑地望向小堂姐和金敏。 小堂姐垂着眉眼用膳,仿佛很斯文风雅。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小堂姐。 她喜欢和宁晚舟在一起时,那个呼呼喝喝、打打闹闹的小堂姐。 “饭凉了。” 萧弈提醒。 南宝衣回过神,“哦”了声,乖乖往嘴里扒饭。 用完晚膳,萧弈送南宝衣回朝闻院。 暮春之夜,花瓣满径,园林黑暗里传来隐秘的虫鸣。 少女提着灯笼,绣花鞋踏在青石板上,襦裙系带垂落,笼火下的美人影比花影更加婀娜。 她拧着黛眉,轻声道:“二哥哥,我还是想不明白,金敏怎么会对珠珠动心……” “她长得又不丑,为何不能动心?” 南宝衣缄默。 珠珠当然不丑,但是…… 许是女儿家的直觉作祟,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转身望向萧弈:“二哥哥,不如让天枢调查一下金家?再派人跟踪金敏,看看他是否在外面偷偷养了小妾!我寻思着盛京城名门贵女那么多,他又在这里待了多年,为何一门亲事都没说成,反而偏偏要娶从外地搬来的小堂姐?” 小姑娘眉眼认真。 萧弈弯起薄唇,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儿。 他温和地应了声“好”。 回到朝闻院,却见大书房灯火通明。 姜岁寒和沈议潮盘膝坐在西窗下,正捻棋对弈,手边还放着今春的君山银针,以黄金为价的那种绝品,俨然是很享受的样子。 “你俩怎么来了?” 南宝衣好奇。 姜岁寒随手落子,盯着棋盘正儿八经道:“萧家哥哥如今已是穷困潦倒,天枢赚来的银钱又要养兵,我们哥仨儿成日在靖王府蹭吃蹭喝,已是人憎狗厌。那姜侧妃掌着中馈,明里暗里嫌弃我们吃得多用得多,日子难过啊!思来想去,还是南家住着舒坦。” 沈议潮赞成地点点头。 南宝衣一阵无语。 她又望向萧弈,这位手掌兵权的权臣大人,也丝毫没有要回靖王府的意思,一副打算赖在南家蹭吃蹭喝的模样。 怪不得他要亲自送她回南府,原来是打着赖在她家的主意。 萧弈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娇娇若是不乐意,哥哥我以身还债,可好?” 南宝衣慌忙后退两步,红着脸道:“住就住呗,我怎么会不乐意?荷叶,云袖,替他们收拾客房。” 喊完,提着襦裙害羞地跑了出去。 客房布置妥当已是子夜。 萧弈踏进门槛之前,似笑非笑地盯了眼云袖。 他的瞳眸漆黑如深渊,云袖不自觉低下头。 他若有深意:“在南家好好伺候,若敢利用她……” 云袖沉默地福了福身。 …… 已是春夏之交,花园里草木葱茏。 清晨时分,南宝衣从榻上醒来,赤脚走到窗畔,卷起细密竹帘。 她喜爱栀子香,因此每逢初夏时节,府里的花匠都会特意在她的窗外种一丛繁茂的栀子。 竹帘卷起,洁白的花苞在初夏的轻风里绽放,瓣上还积着细碎晶莹的露水,甜香沁入鼻尖,令人心旷神怡。 余味带着小丫鬟们进来伺候她梳洗。 她拿柳枝细盐刷牙的功夫,余味温声道:“玉楼春那边的杨柳过来传话,说是天枢没有调查到金家的任何异常。” 南宝衣刷牙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半个月以来,金公子常常约四姑娘出府游玩。”余味伺候她洗漱,“奴婢瞧着,金公子挺喜欢四姑娘的。郡主,您怕是多虑了。” 第234章 萧家哥哥太生猛了 是她多虑了吗? 南宝衣捧着被热玫瑰汁浸润的帕子,轻轻覆在面颊上。 但愿是她多虑了吧。 少女梳灵蛇髻,换了一袭豆绿绣花襦裙,清清爽爽地踏出闺房。 大书房的木质廊庑下,置着矮案和蒲团,沈议潮正拿铜钱排演八卦,姜岁寒歪倒在地,脸上盖着医书古籍,俨然是睡回笼觉的架势。 破风声突然传来—— 羽箭刺破空气,险险从南宝衣鬓边掠过,锋利箭头笔直没入廊柱。 她咽了口唾沫,惊悚地望向拈弓搭箭的少年郎。 十四岁的少年郎,粗布短褐,容貌夺人,一双狐狸眼藏满了戾气。 这半个月以来,宁晚舟始终住在朝闻院,跟二哥哥的暗卫学武功和骑射,却始终没见珠珠来寻他。 南宝衣觉得,这厮压抑的愤怒快要决堤了。 她拔下羽箭,望了眼廊柱上那蜂窝密布的箭孔,讪讪道:“小公爷,我这廊柱雕花繁复,被你毁了,再请师傅重雕可是很贵的。” “你也嫌我穷?” 宁晚舟戾气更盛,朝南宝衣的眉心拈弓搭箭。 南宝衣举起双手,快要哭了。 苍天可鉴,她真没嫌弃宁晚舟穷啊! 她敢嫌弃嘛?! 宁晚舟冷哼一声,正要给她点儿教训,背后有人先给了他一巴掌。 他摸着被打疼的后脑勺转身,萧弈简单粗暴地吐出一个字:“滚。” 宁晚舟打不过他。 他抱着弓箭,黑着脸去旁边找箭靶子。 “二哥哥,”南宝衣好奇,“你今日不上朝不去衙门吗?” 大理寺卿虽然官职不算高,但却是个有实权的京官,每日不仅要处理大量讼状,还要复审各个郡县送上来的案子。 萧弈偶尔会把案子的卷宗带回朝闻院,南宝衣替他研墨时偷看,谁家的婆娘红杏出墙啦,谁家的儿子为分家不公打架啦等等鸡零狗碎的事儿一堆,但也有全家被杀那种叫人胆颤心惊的大案。 而萧弈在刑狱司法衙门摸爬滚打了一阵子,如今往那里一站,哪怕身穿常服,身上的官威也仍旧叫人害怕,那种明察秋毫的气度更令人胆寒,仿佛被他冷冷看上一眼,就能被他洞穿所有的小心思。 可南宝衣是不怕他的。 因为这是她要嫁的男人。 她上前,替萧弈整理袖角。 萧弈摸了摸她的脑袋,薄唇噙着几许纵容:“今日休沐,陪你玩。” 南宝衣丹凤眼更加晶亮:“那咱们放纸鸢好不好?” 往年春天,她和小堂姐经常结伴放纸鸢。 可是今年开春以来,她忙着和姜家斗,好不容易闲下来,小堂姐又隔三差五和金家公子外出游玩,她们一次也没玩过纸鸢。 萧弈看着她。 小姑娘已经十四岁了,却还是闺中少女的烂漫性子。 他很愿意纵容她这种天真。 于是他点点头。 南宝衣拎着裙裾往闺房跑,去拿她喜欢的九尾狐纸鸢。 萧弈在廊下坐了。 阳光落在他的宽袖上,虽是人间芳菲尽的季节,可园林景致依旧美丽,呼吸之间还添了些幽微的栀子香。 “二哥哥!” 南宝衣抱着纸鸢踏出门槛,正要招呼萧弈陪她玩,朝闻院那头忽然传来动静,是南宝珠领着金敏过来了。 “娇娇,”南宝珠呼喊,“放纸鸢多没意思,咱们人多,不如玩投壶?这样大家都能玩到。” 南宝衣望去,跟来的不只有金敏,还有他妹妹金姚。 双方见过礼,南宝衣抱着纸鸢,面带嫌弃:“投壶啊……” 投壶有什么好玩的,她更愿意和二哥哥放纸鸢啊! 花前树后,她牵着线跑,跑着跑着娇弱地跌进二哥哥怀里…… 她连接下来怎么发展都想好了呀。 没等她绞尽脑汁地想出拒绝的理由,打盹儿的姜岁寒醒了。 他扔掉盖在脸上的医书,笑眯眯道:“投壶有趣呀!余味,你带人去准备投壶用到的东西,咱们来玩投壶!只是就这么玩没意思,得添个彩头。” “那就照老规矩,每人拿一件儿贵重物品当赌注?”南宝珠脆声,“赢了的人,就能拿走所有的赌注。” “不,咱们换个玩法。” 姜岁寒很有兴致,“你们听说过真心话大冒险吗?” 真心话大冒险,就是要求游戏之中输了的人,要么诚实回答一个问题,要么进行一项冒险。 姜岁寒向众人解释了游戏规则,指向余味她们准备好的投壶道具,“将羽箭扔进壶口,是为投壶。一轮下来谁没投中,就是输家。我作为主持者,不参与游戏,专门负责为输家准备真心话和大冒险。” 这玩法可真是新奇。 南宝珠玩心顿起,就连南宝衣也来了兴趣。 沈议潮低低道了声“无聊”。 姜岁寒挑眉:“那你玩是不玩?” 沈议潮:“……玩。” 虽然自诩为胸有千秋的名士,但到底只是还没及冠的少年,玩当然是想玩的啦。 结果第一轮投壶下来,只有南宝衣没投中。 她投羽箭时,被南宝珠捉弄般挠了挠咯吱窝,因此投歪了。 姜岁寒饶有兴致:“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南宝衣心里直打鼓。 大冒险是什么鬼,万一姜岁寒要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怎么办? 半晌,她小声:“真心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岁寒笑逐颜开,“南小五,萧家哥哥初次亲你,是何时何地?不可以撒谎哦。” 这个问题…… 被所有人好奇注视,南宝衣脸颊爆红。 她紧紧揪着手帕,悄悄瞅向身边的萧弈。 两人视线相撞,男人的丹凤眼里藏着浅笑。 南宝衣下意识避开。 她咬了咬唇瓣,声如蚊蚋:“前年春夏时节,去西岭雪山那次,在山道上……” “哇哦!” 姜岁寒惊叹。 前年! 南小五才多大! 萧家哥哥太生猛了! 南宝珠更是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妹妹,又指了指萧弈:“你,你们……” 她明明记得那个时候,娇娇和二哥的关系还不是很融洽。 居然在那个时候就…… 第二轮投壶,南宝衣羞恼交加,小小报复了一下南宝珠。 南宝珠没投进羽箭,很是沮丧,一边埋怨自己妹妹什么都不告诉她,一边被迫接受惩罚。 选真心话和大冒险之际,南宝珠瞟了眼沉着脸的十四岁少年郎。 也不知在畏惧回答什么,她挑了大冒险。 姜岁寒的目光在金敏和宁晚舟身上打了个转,笑容莫名:“从在场所有少年里面,选出一位,牵个小手。” 第234章 趁她未嫁,告诉她,你心悦她 南宝衣不可思议。 姜岁寒这是在玩火? 生怕小公爷和金敏打不起来是吗? 气氛剑拔弩张。 南宝珠握着一支羽箭,听见这个大冒险时,整个人都傻了。 她如今和金敏表哥有了婚约,金家人甚至盼望她能在夏天时就嫁过去,所以她当然应该挑选金敏表哥牵小手。 可是…… 她畏惧地咽了咽口水。 来自对面的视线实在太过阴沉强烈,她根本没办法忽略。 宁晚舟还只是个少年,十四岁的年纪,能懂什么呢? 可他的眼神偏偏吓人得要命,仿佛只要她敢去牵金敏表哥的手,他就会杀人! 她双掌合十,想拜托姜岁寒换一个题目,但是还没开口,对方笑吟吟拒绝:“选了就不能换。” 金家人并不知道南宝珠和宁晚舟那档子事儿。 金姚笑道:“珠姐姐,我哥哥等着呢。过几个月就要嫁到我们家了,害羞个什么劲儿?我哥哥可喜欢你啦,你去牵他的手,他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南宝珠心跳极快。 她垂着脸,害羞地碰了碰金敏的手—— 金敏像是腼腆,立刻把手缩回袖管。 他温声:“算是牵过了。姜公子,进行下一轮游戏吧。” 姜岁寒笑着称好,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一般男人被心仪的姑娘牵手,不都要高兴上天嘛,怎么金敏一副害羞不情愿的样子? 不过这个时代的男人大都放不开,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萧家哥哥那么厚脸皮,所以金敏这般表现应该也没什么。 投壶游戏如火如荼地继续进行。 沈议潮投壶的时候,南宝衣拧着柳叶眉,好奇地反复打量金敏。 她平日碰一下二哥哥,对方简直恨不能要反过来活吞了她,怎么金敏好像不怎么愿意被小堂姐碰? 仿佛是看出她的疑惑,金姚递给她一支羽箭,小声道:“我哥哥读经史子集长大,遵循礼法又容易害羞,再加上很敬重姑娘,所以不大愿意和珠姐姐在外人面前亲密。” “原来如此。”南宝衣点点头。 这么说来,金敏倒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正人君子了。 这一轮下来,只有宁晚舟没投中,大约是受刺激过头了。 众人都看着他。 南宝衣注意到他阴沉冷漠的眼神,感到大事不妙。 “我选大冒险。” 宁晚舟站在婆娑花影里,面容坚定。 姜岁寒唯恐天下不乱,摇开折扇,笑道:“春夏之交,黄莺呖呖,花开满园。小公子若有心上人,可以趁东风未歇,趁她未嫁,告诉她,你心悦她。” 园林寂静,只剩轻风。 南宝衣忽然明白,姜岁寒为何要设计这场投壶游戏。 她又望向萧弈。 权臣大人侧颜冷峻,正注视着他的表弟。 她知道,他平日才不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原来也是为了替宁晚舟创造一个告白的机会,才参与进来。 宁晚舟毫不犹豫地走到南宝珠跟前。 他眉眼坚定,从怀里取出一只银镯子:“在南府待了两年,攒的私房钱不多,全拿去买了这只镯子,这是我目前能给姐姐的所有。但是请姐姐相信,总有一天,名分,权势,富贵,我统统都能给你最好的!” 他是镇国公府的小世子。 可是他与父亲关系不好,常常被父亲揍。 千里迢迢投靠萧弈,就是想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而不是回长安继承父亲的爵位,一辈子都要和镇国公府绑在一块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名分,权势,富贵,他将来总能亲手挣到,然后送到南宝珠跟前。 南宝珠小脸发白。 被当着未婚夫告白,她的心情绝对算不上美妙。 她艰难开口:“晚晚,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我只是把你当成弟弟,我对你,绝无那种感情。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咱们的……” 又是拒绝。 宁晚舟眼睛里的光亮,瞬间熄灭。 他紧紧捏住那只银镯子,圆润的镯子在他掌心悄然变形。 他忽然望向金敏。 下一瞬,所有人始料未及,宁晚舟直接冲上去给了金敏一拳! 金敏只是个文弱少年,哪里打得过他,瞬间就被打倒在地! 宁晚舟像是发怒的狼崽,不管不顾地冲金敏拳打脚踢,姜岁寒吓得急忙上前拉架,可这少年力气大的惊人,反手就把他推倒在地! “宁晚舟!你疯了是不是?!” 南宝珠吓坏了,怎么都没料到他竟然连金家的公子都敢打! 她想拉架,却被宁晚舟的力道带的跌坐在地。 宁晚舟转身揪住她的衣襟,目光愤怒如火焰燃烧:“嫁给他,下个月就嫁给他!南宝珠,老子不稀罕你!老子再回头找你,老子就是狗!” 他跟府里的仆役们混久了,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市井混账味儿。 南宝珠怔怔盯着他。 她万万没想到,宁晚舟打了人还敢这么嚣张,甚至还对她放狠话! 园林里乱成一锅粥。 最后还是几个小厮架住了宁晚舟,如摁死狗般把他摁在地上。 “表哥……” 南宝珠扶起金敏。 金家的二公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唇边还带着血渍,望向宁晚舟时,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他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表妹府上,还有这等刁奴……” 金姚拿着手帕替他擦脸,脸色十分难看:“珠姐姐,这等刁奴放在府上,迟早惹出祸端。他对你心思不纯,今日又打了我哥哥,发卖也好,打死也好,你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南宝珠心里很慌。 她望向宁晚舟,少年半边脸被死死摁在地上,沾染了泥土和草叶子,但神情里的那股狠戾实在叫人心惊胆颤。 他是个无处可去的孤儿。 南宝珠私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卖了他。 可是如果闹到娘亲和金夫人面前,估计连发卖都是轻的。 半晌,她轻声:“刁奴欺主,杖责三十。” “南宝珠,你为了这小白脸打我?!” 宁晚舟瞬间炸毛,挣扎着闹了起来。 小厮们往他嘴里塞了块抹布,把他绑到长凳上,当场杖责。 板子打到骨肉上,发出闷响。 宁晚舟身体绷得很紧,双拳紧握,一双狐狸眼遍布红血丝,死死盯着南宝珠。 , 周末快乐鸭 第234章 你若是不嫁,我瞧不起你 南宝珠别过小脸。 她表面上看起来毫不在意,还淡定地领着金敏去厢房看伤。 无人窥见,她藏在袖管里的双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直掐得血肉模糊…… 园林里的热闹散了。 天边飘来厚重阴沉的云层,大约雷雨将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南宝衣轻轻扯了扯萧弈的袖角,瞟着挨打的宁晚舟,压低声音:“好歹是你表弟,要不叫他们别打了?或者装装样子也成。” 萧弈面无表情,半晌,才冷淡道:“打死才好。” 半点儿不中用,连个姑娘都不会撩,反而愚蠢地去打她的未婚夫。 打她的未婚夫,就能让她回心转意吗? 真是丢尽家族脸面。 偏偏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再回头找她,他就是条狗。 连回头路都堵死了,他等着这小崽子学狗叫的那天。 至黄昏,盛京城夏雨倾盆。 大书房的竹帘都卷了起来,凉风满室,将淡青帐幔吹得鼓起飞扬。 萧弈坐在书案后处理案件卷宗,南宝衣捧着小脸趴在西窗下,看着雨水润湿栀子花,看着侍女们手嬉笑着穿过朱漆游廊,点燃一盏盏廊下灯笼。 正看得出神,忽然瞧见游廊尽头鬼鬼祟祟走来一人。 可不正是她小堂姐。 小堂姐拎着檀木描金食盒,瞅见四周无人,做贼似的径直往宁晚舟居住的厢房小跑而去。 南宝衣想都没想,拎起裙裾跟了过去。 来到宁晚舟的厢房外,南宝衣透过槅扇往里张望,暗暗期盼珠珠能够回心转意。 厢房里,宁晚舟瓷实地挨了三十板子,趴在软榻上,发髻松散,眉眼苍白,大约很生气,所以并不肯拿正眼看南宝珠。 南宝珠点燃屋里的羊角灯。 她打开食盒:“你别怪我凶,你身为小厮却以下犯上,打了金家表哥……如果我不罚你,让别人来罚,你会伤得更重。” 宁晚舟冷哼。 “我给你带了猪骨汤,还有些人参鹿茸,你没事儿请厨娘帮你炖成药膳,很滋补的。”南宝珠盛了一碗汤,送到宁晚舟手边,“晚晚,你还小,你甚至要等六年才能及冠成人,你根本不明白何为喜欢,何为男人的担当。你答应我,今后不要再乱来了,好不好?” 她杏眼清澈明亮。 宁晚舟冷漠地把头扭到软榻里侧,不肯看她。 他还在长身体,因此声音带着少年发育时期特有的沙哑,反驳道:“男人的担当,与年龄有什么关系?难道金敏比我更有担当吗?!” 他敢抛下锦绣家世,千里迢迢奔赴陌生国度。 金敏敢吗? 锦官城剑门关,他敢不顾安危,日夜守护染上传染病的南宝珠。 金敏敢吗? 年纪大又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仗着家族富贵混吃等死的小白脸? 南宝珠垂下眼帘。 她搅弄着猪骨汤,大约觉得实在劝不动宁晚舟,于是把汤碗放在榻边几案上:“因为你的缘故,我觉得很对不住金家表哥。晚晚,别叫我讨厌你。” 宁晚舟的脸隐在阴影之中,眼底的睫影比黑暗更加阴沉。 南宝珠推门而出,正好撞上偷听壁角的南宝衣。 “咳。”南宝衣尴尬地轻咳一声,“珠珠……” 南宝珠掩上槅扇,牵着她的手往廊角走:“雷雨交加,怪叫人害怕的。娇娇,今晚我与你一块儿睡,好不好?” 南宝衣点点头。 姐妹俩站在游廊扶栏边,注视着黄昏雨幕。 南宝衣小声:“金家公子没事儿吧?” “他脸上的伤很严重,怕回家被爹娘发现,所以打算在咱们府里暂住两日。”南宝珠笑了笑,“他还说他很欣赏晚晚的真性情,并不希望他被两家长辈发卖,所以愿意帮忙隐瞒晚晚打人的事。” 南宝衣歪头。 听起来,金敏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 毕竟,世上哪有人愿意挨了打还反过来帮情敌说话? 说曹操曹操到,金敏撑着伞踏进游廊,瞧见两姐妹,收伞笑道:“正找宝珠妹妹,这就遇上了。” 南宝衣望去,他脸上敷了药,青一块紫一块的,确实伤得挺重。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避他们说话,就听金敏道:“宝衣表妹不必着急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想请你做个见证。” 南宝衣好奇地竖起耳朵。 她怎么感觉金敏这架势,像是要告白? “宝珠表妹,”金敏眉眼认真,“我今年二十岁,这么多年却从未遇见过像你这般让我心动的姑娘。我想娶你,想立刻娶你。我发誓,娶你之后,我身边绝不会有侍妾通房,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否则我金家断子绝孙永失香火!” 他举起三指,是郑重发誓的姿态。 这般重的誓言,着实令人心惊。 无论是南宝衣还是南宝珠,都无法从他眼睛里找到说谎的痕迹,仿佛他真的铁了心不纳妾。 南宝珠小脸凝重:“表哥……” “嫁给我。”金敏温柔,“我娘找人算过日子,六月中旬就有个好日子,再等的话,就得等到年底的月份了。宝珠表妹,咱们尽快成亲,好不好?” 这份求亲,来得太突然了。 南宝珠迟疑不决。 扪心自问,她真的下定决心嫁去金家了吗? 她其实还没有深入了解过金敏,如果嫁给他,将来会不会后悔呢? 就在这时,厢房那边传来一声嗤笑。 宁晚舟抱臂倚在槅扇边,讥讽:“嫁啊,他都这么诚心求娶了,你为何不嫁?南宝珠,你若是不嫁,我瞧不起你。” 闷雷滚过,天色更暗,夏雨倾盆。 灯笼的光苍白黯淡,南宝珠死死盯着宁晚舟,很久没有说话。 南宝衣咬牙,很想给宁晚舟两巴掌。 见过嘴贱的,没见过贱到这个份上的! 小堂姐心里未必没有小公爷,她本来还在犹豫嫁不嫁,眼看着就要拒绝,这货竟然跑出来激怒小堂姐,这简直是在折磨他们两个人! 果然—— 小堂姐冷笑:“你说得对,我当然会嫁给金家表哥。” 她转向金敏,笑容温婉端方:“表哥,我愿意嫁给你。六月中旬也太晚了,我恨不能立刻嫁给你!” 第234章 萧弈撑腰 闪电撕裂苍穹。 一瞬间的白光亮起,将宁晚舟阴暗的面容照得犹如鬼魅。 四下寂静,只余淅沥不绝的暴雨声。 宁晚舟忽然摔门进屋。 南宝珠脸色也很不好看,叉着腰大骂:“你摔门给谁看?!摔坏了从你月钱里扣!” 像是报复她,厢房里立刻传出砸碎瓷器的声音。 南宝衣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叫金公子看笑话了。” “无妨,我觉得很有趣。”金敏弯着眼睛笑,又望向南宝珠,“宝珠表妹,那就说定了,六月中旬我来娶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好好养护我这张脸,否则大婚时宾客盈门,我就不美了。” 说完,作揖后撑伞离去。 雨水溅到游廊里,打湿了两姐妹的裙角。 南宝珠忽然沉默地抱住南宝衣。 她埋首在少女的颈窝里,声音染上了哽咽:“娇娇,为什么解决了婚姻大事,我反而十分难过?你和二哥定亲时,分明是很欢喜的。” 南宝衣抚着她的后背,不知从何安慰。 …… 金家和南家的联姻,在整个南越都掀起了波澜。 一个是南越首富,一个是蜀郡首富,再加上两家都有钱庄生意,联姻之后恐怕要垄断整个南越国的钱庄生意,着实令其他生意人妒羡。 距离六月中旬只剩不到两个月,南府忙的昏天黑地,采买置办的银钱如流水般花出去,力求把婚礼准备得尽善尽美。 金家看起来也确实重视南宝珠,送来的凤冠霞帔用料极致奢贵华美,聘礼也相当丰厚。 除了金敏据说是因为大婚之前不宜见面的缘故没再登门,金夫人总是隔三岔五登门拜访,血燕窝、丝绸、金银首饰流水般送给南宝珠,常常拉着她夸奖,比对待亲女儿还要亲。 金姚也很喜欢南宝珠,常常过府玩耍,亲切地一口一个嫂子,不像是难对付的小姑子,反而比亲姐妹还要亲。 成亲前一晚,南宝衣陪南宝珠睡觉。 姐妹俩躺在拔步床里,捂着缎被说悄悄话。 南宝珠把玩着妹妹的一缕头发:“我娘亲知道宁晚舟的事了,她没有生气,她只是告诉我,我嫁给金敏表哥是对的,我不应该跟小厮在一块儿。” 南宝衣看着帐幔。 二伯母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肯定会知道宁晚舟的事。 不同意,也是意料之中。 “我问娘亲,为什么我即将嫁人,却感受不到欢喜。娘亲说,她当年嫁给爹爹时也是这般感受。她嫁给爹爹之前,只见过他一面,觉得这个小子很傻很天真。但是嫁过来以后,她慢慢就喜欢上爹爹了。她说,我也会与她一样,慢慢就很喜欢金敏表哥。”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娘亲宋氏嫁给她爹南广之前,也只有一面之缘。 可是娘亲嫁过来那么久,并没有像二伯母喜欢二伯父那般,喜欢上她爹。 如今想来,娘亲似乎也并不在意爹爹在外面养女人,她只是不喜欢他为了乱七八糟的女人,损了她正室的体面。 岁月固然可以培养感情,但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能养出相濡以沫的深情,也可能会养出相看两厌的倦怠。 她翻身,沉默地抱住南宝珠。 “娇娇……” 闺房寂静,少女的声音轻软甜糯:“我嫁去金家以后,会好好操持小家,好好对待金敏表哥,好好促进两家的生意合作。将来你出嫁靖王府,我这当姐姐的也能帮你撑腰……” 她絮絮地说着,沉默片刻,似是叹息:“我就要嫁人了,我已经不再是可以随便胡吃海喝的小孩子啦!” 不知怎的,南宝衣的泪水瞬间滚落枕巾。 她不想让小堂姐发现她在哭,于是咬着枕巾,死死不敢吭声。 闺房里的灯火渐渐燃尽。 南宝珠望向帐外。 过了今晚,她就要嫁去金家。 那个她从雪地里捡到的少年,那个整日与她打打闹闹没大没小的少年,那个总喜欢半夜三更蹭她被窝的少年,那个折下杏花编成手钏送给她的少年,余生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抚了抚藏在枕下的花枝。 这是宁晚舟在假山石窟里,送她的礼物,也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 虽然杏花枯萎了,但她还是捡回来好好藏着。 她其实…… 好喜欢的。 少女在黑暗中闭上眼。 两行泪水,顺着眼尾悄然没入枕巾。 朝闻院。 笼火轻曳,花影斑驳,木质廊庑下,宁晚舟盘膝而坐,静静注视着那个姑娘院落的方向。 萧弈在他身边坐了,手里拎着一坛酒。 他解开封泥,嗓音淡漠:“喝酒吗?” 宁晚舟点点头。 萧弈拿了酒盏,替他斟上满满一杯。 烈酒入喉,无比清辣。 萧弈看着宁晚舟呛得剧烈咳嗽的模样,讥笑:“连酒都不会喝的小屁孩儿,也敢学男人去爱姑娘……宁晚舟,你才多大,给你父亲知道你喜欢小姑娘,得打断你的腿。” 宁晚舟不吭声。 这表哥讨厌得很,他着实不喜欢。 姜岁寒坐在门槛上,提醒:“早恋有害健康,小公爷,你要乖,你要听你表哥的话。” 宁晚舟嘲讽:“你倒是想早恋,可惜你已经老了。” 姜岁寒:“……” 谢谢,有被冒犯到。 沈议潮双手笼在宽袖里,高冷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已是天下四公子之一。无论走到何处,都有女子向我投掷鲜花、手帕和香囊。可是我从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我不喜欢姑娘,我只醉心学问。正因如此,我才能达到现在的高度。” “现在的高度?怎样的高度?”宁晚舟嘲讽模式开到顶级,“被寒烟凉强上,还是被表哥圈禁?袖袋里半枚铜钱都没有,沈议潮,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沈议潮:“……” 脸色微妙。 他觉得他被冒犯了。 萧弈只是笑。 他盯着黑暗的园林,漫不经心地饮着酒,姿态淡然而优雅。 舔了舔嘴角酒渍,他放下酒盏,将腕间的压胜钱丢给宁晚舟。 “天枢令牌,借你。”他淡淡道,“抢亲也好,砸场子也罢,你随意。我大雍皇族的男人,总该活出个人样。” 宁晚舟怔住。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看起来很不靠谱又冷清冷性的表哥,竟然会拿天枢给他撑腰。 第234章 若她已为人妇,你还肯娶? 他紧紧握住那枚压胜钱,犹如剑客握住他的剑。 沈议潮往游廊一端走去,从袖管里摸出卷轴,随意丢到宁晚舟身边,远去的嗓音透着高冷:“金家迎亲队伍的路线图,方便埋伏兵马的几个地方,我用朱墨标注出来了。” 宁晚舟捡起卷轴。 笼火微醺,卷轴上画着详细的盛京城舆图,金家迎亲的来回路线,用朱笔画得清清楚楚,还仔细圈了好几个红点。 “哥哥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姜岁寒拍了拍宁晚舟的肩膀,“我的家乡有句俗语,‘人的一生中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次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次为奋不顾身的爱情’。宁晚舟小朋友,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捅出天大的篓子,还有你表哥给你撑着呢。” 宁晚舟紧紧捏住卷轴和压胜钱。 狐狸眼泛红湿润,他却冷傲地别开小脸:“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们。” 萧弈扬了扬薄唇,随手斟了一盏酒。 夜色沉沉。 朝闻院中的几人,彻夜未眠。 星辰散落之时,南府已经热闹起来,准备为新嫁娘梳妆打扮。 南宝衣孤身穿过还燃着灯火的黢黑园林,径直往朝闻院跑。 刚跑进园林,就看见姜岁寒脸上盖着书睡在花影婆娑的廊下,萧弈与沈议潮悠闲对坐,正下棋吃茶。 这几个哥们儿,还真是闲得很。 “二哥哥!”她脆声,“小公爷呢?” 萧弈掀起眼皮看她。 少女抱着轻软的包袱,隐隐露出精美的衣冠之物,她的神情那样急迫,她是来为宁晚舟添行头的。 他弯唇:“在厢房。” 南宝衣急忙往厢房跑。 宁晚舟粗衣短褐,用细绳系好袖管,正往腰间佩剑。 “小公爷,”南宝衣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我四哥少年时的衣冠服饰和锦靴,一次都没穿过。我琢磨着,你穿起来大约很好看。” 包袱散开。 宁晚舟望去,火红色锦袍折叠整齐,袖口和领口刺绣金色火莲,搭配火莲金发冠,极致繁复精美。 南宝衣注意着他的表情,紧张地揪着襦裙系带。 她是瞒着小堂姐,偷偷跑出来的。 小公爷性格狠戾,大约不会轻易放弃这份感情,再加上他背后的人是萧弈,所以她估摸这厮或许要抢亲。 抢亲的话,总得有一身好行头。 宁晚舟沉默良久,慢吞吞道:“多谢。” 他这么回答,便是要抢亲的意思了。 南宝衣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甜甜笑道:“我等着小公爷的好消息……” 她往屋外退,不期然被门槛绊了一下,惊呼着朝后仰倒—— 却被萧弈抱了满怀。 男人垂眸看她:“松鹤院那边来人,唤你去陪南宝珠。” “喔……” 已是天光大亮的时辰,南宝衣应着,转身往那边跑。 还没跑出几步,忽然被萧弈揽住腰肢。 晨风轻盈。 少女腰肢细软,抱在怀里,比豆蔻梢头的嫩芽还要妩媚娇嫩。 萧弈俯身,在她的面颊上落了一吻。 她的脸蛋粉嫩娇软,还透着浅浅的甜香,令萧弈上瘾。 他又舔了下她的唇角,才满足地松开手,微笑:“去陪你姐姐吧。” 南宝衣揩拭着被他舔过的唇角,忍不住嫌弃脸红,这厮是狗吗? 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他还要见缝插针地占她便宜,一点儿没大理寺卿断案时的正经样子。 她羞恼地去寻小堂姐。 已是清晨。 闺房里挤满了年龄相仿的少女,金姚也在,把身穿红嫁衣的南宝珠围在中间,正热热闹闹地说话。 眼见吉时到了,江氏拿过红盖头,珍惜地为南宝珠盖上。 盖头落下的时候,南宝珠下意识扫视过挤挤攘攘的人群,却始终没看见那个桀骜少年。 笼在红绸宽袖里的双手止不住收紧。 盖头落下的刹那,少女朱唇下压,全无笑意。 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地穿过盛京城大街小巷,一路往金家而去。 南宝衣混在送亲的人里,时刻提心吊胆等着宁晚舟带人抢亲,可是直到花轿行至金府大门前,也没见宁晚舟的人影。 花轿稳稳停在金府大门外。 鞭炮声起,观礼人群爆发出欢呼,金敏笑着跨下骏马,在司仪的主持下去踢轿门。 “快点儿出来呀……” 南宝衣低声嘀咕,忍不住朝四周张望。 金姚好奇:“宝衣妹妹一路心不在焉,你是不是在找人呀?” “唔,”南宝衣回过神,“没有呀,我没有找谁。” “那你肯定是担心我哥哥对你堂姐不好。”金姚亲昵地挽住她的手,“你放一万个心,我哥哥很温柔的,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嫂子!” 两人说话的功夫,金敏扶着南宝珠踏出花轿。 长街对面,楼阁之上。 穿火红色锦袍的小公子,金冠束发,通身贵气。 他冷眼看着金府大门前的热闹。 调动天枢的压胜钱在他掌心反复摩挲,哪怕明知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南宝珠从这里抢走,他也久久没有动静。 寒烟凉慵懒地倚靠在窗畔,纤纤玉指托着一支细烟杆,在烟雾缭绕中弯起朱唇:“小公爷,你再不抢亲,人家姑娘可就要进府了。” “抢亲固然简单,可是抢完之后呢?”宁晚舟握紧压胜钱,漂亮的眉眼轻轻皱起,“十六成丁,方能娶妻。我今年十四岁,我连娶她的资格都没有。抢走她,我固然能得偿所愿,可是金家会震怒,会迁怒她的家族,也会给我表哥惹来麻烦。” 烟草静静燃烧,漾出几缕缭绕烟雾。 寒烟凉挑了挑眉。 任性娇养的小少年,竟然也会思考这些…… 是坎坷磨砺了他的心志吗? “她其实说得很对,比起年少的我,金敏才是她的良配。” 新嫁娘握着红绸跨出花轿。 红绸的秾艳色泽,衬得她指尖细白娇嫩,是锦绣堆里娇养的闺秀。 然而对宁晚舟而言,那抹红色实在太刺眼。 他收回视线,垂眸而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放弃她。我只是,把她暂时放在金家。但凡她过得不顺心,我就带她走。” 寒烟凉轻声:“若她已为人妇,你还肯娶?” “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我陪伴长大的姑娘,别的男人对她不好,我就亲自对她好。” , 放心,煮粥夫妇也是双洁,身心干净 求月票呜呜呜 第234章 是逼着他哥哥替他传宗接代吗?! 直到南宝珠跨火盆进了金府,南宝衣也没能等到宁晚舟。 新房燃着龙凤喜烛,她混在一堆同龄少女之中,看着金敏揭去小堂姐的盖头,看着他们坐在洒满桂圆莲子花生的喜帐里饮合卺酒。 凤冠熠熠生辉,小堂姐双眼亮晶晶的,朱唇噙着盈盈浅笑。 南宝衣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欢喜。 新婚宴席一直热闹到夜半,南宝衣吃完了喜酒,没有继续留在金府的理由,在前院找到萧弈,与他结伴往外走。 行至一半,却想起大袖衫落在了金府后院。 “叫荷叶去拿。” 游廊里,萧弈握着她的小手,细细地揉捻。 “金府这么大,荷叶脑子不灵光,我怕她迷路,还是自己去吧。” 南宝衣让萧弈在游廊里等她,带着荷叶往后院走。 穿过庭院里的青石镂花照壁时,却听见照壁后面传来说话声: “夫人,哪儿都找不到公子!公子临走前说,他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忍着恶心把人弄进了府。如今事情成了,他要去找盼儿。” “这么重要的日子,简直胡闹,赶紧多派几个人去找!传宗接代这样大的事,难道是逼着他哥哥替他吗?!” 灯影跳跃。 小厮提着灯笼绕出照壁,撞见南宝衣时吓了一跳。 他咽了口唾沫:“郡郡郡主……” 站在照壁后面生气的贵妇人,立刻转头望来。 瞧见果然是南宝衣,她立刻笑着拉住她的手:“可怜见的,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可是府里的侍女没伺候好?你跟金姨说,金姨替你出气!” 她的姿态格外温柔慈爱。 南宝衣好奇:“我听见你们在说话,是谁走丢了吗?” “哦,是我娘家侄子。不省心的玩意儿,及冠了还不肯成亲,叫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操碎了心!”金夫人骂着,摸了摸南宝衣的手,“虽是六月,可夜风寒凉,娇娇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南宝衣解释了大袖衫的事,金夫人立刻唤来侍女,去为她取衣衫。 “你姐姐嫁了进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金夫人笑容和蔼,“娇娇以后没事儿,可以多来玩,多陪陪你姐姐。” 南宝衣点点头。 余光扫过灯火辉煌的府邸,不知怎的,她心里很不安生。 回到南府,子夜过半。 后院依旧保持着张灯结彩的样子,下人们收拾着冷却的残席,府里热闹过后,只余下冷清花影,整个府邸呈现出萧索之感。 怨不得世间人嫁女儿都会偷偷抹眼泪,嫁了女儿,家里不仅冷清很多,更会忧愁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是否能睡得安稳,是否会受委屈。 她望向萧弈:“二哥哥,现在府里只剩我一个孙女,我若是嫁给你,家里会更加冷清,想来我祖母也会非常孤单。” 小时候多好呀。 她和珠珠有事没事儿就爱去祖母屋里闹腾,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常常背着二伯母,拿花糕给她们吃。 现在她们长大了,珠珠嫁去了别人家,祖母膝下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少女的泪意漫了上来。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鼻尖酸得厉害。 园林花径,花影婆娑。 萧弈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把少女揽进怀里,感受着她温热的眼泪,弯了弯唇:“娇娇舍不得嫁出去,那我入赘可好?今后生了孩子跟你姓,是否纳妾都听你安排,多好?” 南宝衣仰头,被气笑:“二哥哥入赘是假,指望我拿府里的银钱养你,才是真!” “我需要你养?”萧弈嫌弃,随即犹如变戏法儿般从指尖变出一枚树叶,“你看这是什么?” 说是树叶,其实却是纯金打造。 南宝衣吃惊:“你从哪儿弄来的?” 萧弈把金树叶簪在少女的发髻上:“城郊大湖里捞上来的。” 南宝衣瞬间明悟。 那日书理理炸毁了整座岛屿,青枫一渡的无数金银财宝都坠入了水底,虽然账本被毁,但那些金银珠贝却并不容易损坏。 她摸了摸金树叶,丹凤眼里藏着稀罕:“那可是一大笔财宝。” “谁说不是呢?” 笼火温柔,男人弯着眉眼,眸子里藏满腹黑。 他手里重新有了银钱,可以养兵,也可以养他未过门的小娇娘。 但无论手中握有多少银钱,总还觉得不够花。 他忽然对姜家藏匿起来的赃款,起了点兴致。 回到朝闻院,宁晚舟正跟着十苦练习长枪。 少年身姿坚韧,玄铁长枪在手中舞若梨花,额头冒出细汗,是很刻苦勤勉的模样。 南宝衣忍不住嘀咕:“不去抢亲,却在这里练武,练个锤锤哦。” 话音落地,玄铁长枪从少年手中脱手,呼啸着袭向她的面门—— 幸好被萧弈及时握住,丢弃在地。 宁晚舟眉目冷凝:“我会叫她看见一个不一样的我。金敏能给她的东西,我迟早也能给。” 说完,捡起长枪,继续练武。 南宝衣看着他利落的身影,心中滋味儿复杂。 南府冷清了两日,终于在南宝珠三日回门时重新热闹起来。 南宝衣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大清早就来到松鹤院,跟着祖母他们盼望小堂姐早些回门。 没等多久,侍女急不可耐地奔进来:“回来啦!老夫人、二夫人,四姑娘回来啦!” 南宝衣急忙望去。 南宝珠和金敏一块儿跨进了门槛。 小堂姐梳着少妇发髻,仍旧是圆润娇憨的模样。 行过礼,长辈们问了这对小夫妻许多的话。 两人俱都笑吟吟的,像是过得极好。 终于捱过寒暄和午膳,金敏和府里的男人们去书房说话,南宝衣瞅准机会,悄悄把南宝珠拉到后花园。 姐妹俩倚在游廊扶栏边,南宝衣摸了摸姐姐发间的珠钗:“珠珠,金家对你好不好呀?” “好是挺好的,吃住都极尽奢侈,但就是有点怪。” “哪里怪?” 南宝珠毫无隐瞒:“这三天里,金敏从没有碰过我,就连手都没拉过。他说我还年幼,同房那种事,得再等两年才成。可是我听陪嫁的丫鬟说,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是会忍不住与她亲近的……娇娇,你说金敏娶我,是不是单纯只为了生意上的联姻?” 第234章 幼稚又执着,却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南宝衣沉默。 婚前不碰,还能用礼法当挡箭牌。 但是连新婚之后都不肯碰,这里面显然很有问题。 “我不管金敏是为了什么而娶我,但我既然嫁过去,那就是他们家的新妇。”南宝珠眉眼坚定,“他们最好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否则……家族也好,生意也罢,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南宝衣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金夫人为了表达对南宝珠的喜爱和信任,在他们新婚第二天,特意将金府的生意账册送给小堂姐看。 所以小堂姐对金家的生意账目,其实是很了解的。 南宝衣不禁哂笑。 估计金夫人万万没想到,娇憨蠢笨的小堂姐,会对数字和账本有着天然的敏感,称之为一目十行见之不忘也不为过。 姐妹俩说了很久的话,直到侍女来请她们回松鹤院。 经过假山时,斜上方传来琅琅读书声。 穿劲装的少年,捧着书坐在石头上,正一行行仔细诵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许是注意到不对劲儿,读书的少年抬起眉眼,朝花径望来。 映入眼帘的少女,肤白胜雪,穿正红牡丹襦裙,俏生生站在阳光下,眉眼娇憨如初,却梳着精致的妇人发髻。 虽然好看,但那发髻也太碍眼。 宁晚舟握着书卷的手悄然收紧。 眸色沉黑而狠戾,他像个小混混般冷嘲热讽:“哟,这是三日回门呢?也就嫁了个土财主,瞧你整得跟衣锦还乡似的。” 土财主…… 南宝衣咬唇憋笑。 小公爷的怨气还真大,连南越国首富都被他称作土财主了! “是啊,回门瞧瞧。”南宝珠脆声,“你倒是读上书了,你认得全书上的字儿吗?可莫要读错音,平白惹人笑话!” 宁晚舟心里那个气。 眼见南宝珠继续往前走,他高声:“喂!” “干嘛?” 少女回眸,发间珍珠步摇轻曳,是极美的样子。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蚊虫渐渐多了起来。 南宝珠脖颈间有被蚊虫叮咬过后的红痕,阳光下十分醒目。 宁晚舟注意到红痕,脸色渐渐发黑。 半晌,他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咬牙道:“我如今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别总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我也不是没有姑娘喜欢的,我昨夜吻了她,我还打算七夕时带她去观凤台,为她放湖灯。” 观凤台临着观凤湖,每到七夕时节,会有无数年轻男女结伴同往,花重金买下一盏盏写满对方名字的莲花灯放进湖里。 哪个姑娘的名字最多,就是当年七夕最有排面的姑娘,地位和花朝节时选出来的“百花神”一样,也能载入地方史册,成为美谈。 面对宁晚舟的挑衅,南宝珠:“哦。” 宁晚舟:“……” “哦”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南宝珠继续往前走,忍不住喊她:“南宝珠,金敏会为你放湖灯吗?七夕那晚,你敢不敢去观凤台,敢不敢让金敏与我比个高下?” 南宝珠转身看他。 少年唇红齿白,面容极其俊俏。 哪怕眼底藏着狠戾,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 幼稚又执着,却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微笑:“好呀。” 宁晚舟目送她离去,摸了摸腕间的银镯子。 他用所有积蓄买下来的,因为南宝珠不肯要,所以他就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陪他读书的十言,小声道:“小公爷,哪儿来的姑娘喜欢您呀?” 这般狠戾的少年,谁会喜欢呀。 宁晚舟:“……” 虽然没有,但花钱雇一个总成吧? 他总要让南宝珠尝尝吃醋的滋味儿。 往松鹤院去的路上。 南宝珠活泼道:“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娇娇,咱们七夕的时候一起去观凤台?也叫二哥为你放湖灯!我的妹妹生得美貌,除了他以外,说不定还有很多世家子弟对你暗生情愫,打算偷偷为你放湖灯,我可想看二哥吃醋的样子啦!” 萧弈吃醋的样子…… 南宝衣仔细想了想。 她与二哥哥在剑门关互表心意,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她追求他,确实没见他拈酸吃醋过。 可是,真的会有人为她放湖灯吗? 她心里打着小鼓,期待地点点头:“好呀,七夕时一块儿去观凤台。” 姐妹俩穿过游廊抱厦,径直去了松鹤院。 抱厦里,竹帘低垂,光影黯淡。 一声低喘,魅惑人心。 金敏被一个身姿高大的小厮压在榻上,地面衣衫凌乱。 “盼儿……” 他轻柔呼唤着,整个人犹如漩涡里的小船,在风浪中急剧挣扎。 却又像是身在云端,连指尖都透出极致的惬意。 “公子都娶了夫人,还找我回来作甚?!” “我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你要懂我的苦心……”金敏声音百转千回,“盼儿,我心里面只有你,我甚至连她的闺房都没去过!我家里人也都帮咱们瞒着她,我只爱你一个……” 小厮的脸色好看了些,咬着他的耳朵道:“证明给我看。” “如何……如何证明?” “七夕就要来了,去观凤湖为我放灯可好?不必写落款,只写上我的名字就成。让所有人,见证你对我的爱!” 金敏深情:“好……” 抱厦里,只剩无尽沉沦。 南宝珠和金敏用过晚膳,才乘坐马车回了金府。 南宝珠看着金敏。 他正对着铜镜整理发髻,眉梢眼角透着愉悦,仿佛心情很不错。 她试探:“金敏表哥,七夕的时候,你陪我去观凤湖好不好?我与娇娇约好了,她和二哥也会去。” 金敏抬眼看她。 , 今天生病了,少更两千字 下个月中下旬会有爆更,保底二十章吧,虽然还没有开始存稿 谢谢大家的月票啊啊啊 第234章 他呀,爱慕我许久 他微笑:“怎么突然想去观凤湖?” “听说每年七夕,盛京城观凤湖一带人山人海花灯如潮。我从锦官城而来,还从未见识过那样的热闹呢。” 金敏沉吟半晌,拒绝:“我那日要去钱庄清账。” 南宝珠看向他。 男人眉清目秀,依旧举着掌镜整理鬓发。 她淡定地吃了口茶,心绪莫名,却也谈不上失望。 南越七夕,从七月初就热闹起来。 彩楼林立,车马盈市,罗绮满街,商贩们叫卖各色各样的种生、谷板、花瓜,最叫人喜欢的是磨喝乐。 磨喝乐是匠人捏制的土偶娃娃,有的系着青纱裙儿,有的点缀金珠牙翠,漂亮灵动栩栩如生,犹以袁家商铺的磨喝乐最妙,他们在人偶里面安装了机关,可以让人偶摆出各种有趣的造型,但价格也令寻常人家望而却步。 七夕黄昏,天际流火。 为赶赴观凤湖看灯,南宝衣穿上崭新的碧丝花笼裙,梳了个精致的灵蛇髻,还点缀了一枚珍贵的红宝石珍珠小步摇。 萧弈来寝屋接她。 跨进门槛,小姑娘端坐在妆镜台前,正美美地往腮上匀胭脂。 他在少女背后俯下身,犹如变戏法儿般,变出一只磨喝乐娃娃,放在她的妆镜台上。 这只磨喝乐比市面上售卖的都要精致细腻,眉眼像极了南宝衣,纯金发钗极为贵重,就连服饰都用了精贵的蜀锦。 南宝衣欢喜地抱起磨喝乐,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又仰头望向萧弈,丹凤眼亮晶晶的:“送我的吗?” 萧弈亲了亲她的脸蛋,“前几日路过袁家铺子,瞧见同僚在里面订制磨喝乐送给自家孩子,便想着也给娇娇订制一个。” 男人声音低沉,极尽宠溺。 南宝衣抱着磨喝乐,小脸红扑扑的,心里更是甜的泛蜜。 她把娃娃锁进贵重的琉璃方柜里,才与萧弈乘马车同往观凤台。 天色已暮,观凤湖边千灯万盏,湖面波光粼粼。 百姓熙熙攘攘,无数摊贩叫卖小吃花糕、冰梅饮子还有乳酪樱桃,而这样热闹的夜市要一直持续到七月中旬。 南宝衣扶着萧弈的手下了马车。 举目四望,人山人海。 她好奇:“约好了一起看花灯,可是珠珠和小公爷都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小公爷又说有了心上人,可我都不知道,府里有谁喜欢他。” 萧弈望向路径一侧,扬了扬眉:“来了。” 南宝衣望去。 宁晚舟黑着脸走在前面。 寒烟凉走在后面,轻纱裙摆在风中肆意飞扬,细白指尖风情万种地托着一柄描金细烟枪,她的身段如此高挑,甚至比宁晚舟还要高出大半个头。 这是个怎样的诡异组合? 南宝衣沉默良久,讪讪:“她是小公爷请来的托吧?” 萧弈哂笑:“没银钱雇美人扮演心上人,只有寒烟凉自告奋勇,便也只能将就。” 南宝衣咬唇憋笑。 就这样的组合,想让珠珠吃醋,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四人汇合,金府的马车姗姗而来。 南宝珠跳下车:“娇娇!” 姐妹俩欢欢喜喜地凑一块儿,南宝衣握住姐姐的手,好奇地瞄了眼车厢,“姐夫没来吗?” “他说要去钱庄清账。” “哦……” 南宝衣有点儿为她感到失望。 南宝珠的目光落在寒烟凉和宁晚舟身上,吃惊地睁圆了杏眼,“你们这是……晚晚,你的心上人,该不会就是寒老板吧?!” 寒烟凉柔弱无骨般倚在宁晚舟肩上,含笑垂眸,朝少年脸上吹了口烟雾,“他呀,爱慕我许久。” 宁晚舟呛得咳嗽了两声,一张白皙的面庞逐渐涨得通红。 金敏没来,他原本心中窃喜。 他好想在南宝珠面前展示出自己男人的力量,但很明显,他找了寒烟凉这么个身段高挑身手顶尖的托儿,他连扮演霸道世子强制爱的资格都没有。 他满脸通红地盯着南宝珠,眸色狠戾:“我爱极了她。” 南宝珠咂咂嘴。 水盈盈的杏眼,忍不住在这两人身上逡巡。 她附在南宝衣耳畔,小声:“娇娇,晚晚是被寒老板包养了吗?他当寒老板的童养夫,沈公子就不吃醋?” 被包养…… 童养夫…… 南宝衣讪讪。 她望向宁晚舟,少年的眉心狠狠跳了几下。 大约受不住这样的委屈,他黑着脸往前走。 众人只得跟上他。 湖畔卖饮子的摊贩众多,南宝衣抓着萧弈的衣袖撒娇,想吃雪泡梅花酒,南宝珠也十分想吃。 宁晚舟望了眼馋得不行的南宝珠,对寒烟凉温柔笑道:“烟儿要不要也来一碗?” 这种温柔出现在他狠戾的眉眼之间,着实有些扭曲狰狞。 寒烟凉失笑:“没大没小,叫姐姐!” 宁晚舟又望一眼南宝珠,脆声:“姐姐。” “乖!” 寒烟凉摸了摸他的脑袋,霸气地给掌柜的扔出一锭银子:“来五碗雪泡梅花酒,再加五碗冰雪冷元子。” 酒旗招展。 几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宁晚舟铆足了劲儿要让南宝珠看到他和寒烟凉有多好,于是姐姐长姐姐短的,仿佛恨不能这就娶了她。 寒烟凉看热闹不嫌事大,相当配合他演戏。 南宝珠把玩着木勺子,不知怎的心里很有些厌烦。 她正要跟南宝衣说话,却见南宝衣正和萧弈你侬我侬。 萧弈轻哄:“你小日子快到了,最好不要吃生冷之物。这两碗东西哥哥替你吃了,再给你买冰糖葫芦好不好?” 南宝衣撒娇:“可我就是想吃冰的嘛。” 萧弈:“只许吃小半碗。” 南宝衣:“依二哥哥。” 南宝珠:“……” 还没成亲就腻歪成这样,成亲了可如何是好? 让他俩螺旋上天吧! 她心里烦闷,转头又瞧见寒烟凉端起一碗冷元子,像是照顾儿子般给宁晚舟投喂食物,脸色不禁更加难看。 这恩爱秀的,着实讨厌。 让这俩货也螺旋上天吧! 她捧着小脸,连美味的冷元子都没了胃口。 宁晚舟低垂眼睫,把她脸上的黯然尽收眼底。 他下意识摸了摸箍在腕间的银镯子,不知怎的,心里面并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 第234章 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七夕这般重要的节日,金敏竟然不和她一起过。 他还是个男人吗? 一行人吃完饮子。 这个时辰夜色如泼墨,已经有人从观凤台购买花灯,写了心上人的名字以后放进湖水,随着碧波荡漾,渐渐飘远的灯影极致秾艳,在水面上漾开柔软的梦幻。 买花灯的摊位前人头攒动,挤来挤去的,把几人挤散了。 宁晚舟提着买来的一盏花灯,朝四周顾盼,却找不到南宝珠。 寒烟凉敲了敲他的脑瓜壳儿,戏谑:“小弟弟,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写上姐姐的名字?” “谁是你小弟弟?”宁晚舟像是炸毛的刺猬,横眉冷对,“别摸我头,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寒烟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来到湖畔,宁晚舟拉着脸,在花灯上写了寒烟凉的名字。 花灯阑珊。 南宝珠转身之际,终于发现了宁晚舟。 少年蹲在湖畔,正不高兴地和寒烟凉拌嘴,手上动作却没停,在花灯上题写名字的姿态,一笔一划极尽认真。 她远远看着,心中像是放了下一块石头,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沉默地看了片刻,咬了咬唇,转身离开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那人锦袍皂靴,手里提一盏花灯,花灯上题写着“盼儿”两字。 另一只手与身侧高大的男人紧紧相牵十指相扣,仿佛盘古开天辟地时的斧头都没法儿把他俩劈开。 南宝珠缓缓抬眸。 映入眼帘的男人,眉清目秀,眼睛里藏满慌张,正是她夫君金敏。 视线在花灯和他们相握的手上逡巡。 起初的惊讶过后,她嘲讽地笑出了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嫁的夫君,原来比她更喜欢男人。 她早就知道金敏身边有个叫判儿的小厮一向得宠,只是没料到,是这种得宠…… “珠珠!”南宝衣举着冰糖葫芦找了来,“你怎么一个人——” 话音未落,就注意到金敏和判儿两人。 金敏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眉梢眼角的春情甚至都还没有褪去。 她愣了许久。 脑海中,一根根丝线勾连成片。 ——宝衣表妹的口脂颜色真好看,是在哪家胭脂铺买的? 原来他并不是为了珠珠才询问口脂,他是为了他自己的美貌。 ——我发誓,娶你之后,我身边绝不会有侍妾通房,否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否则我金家断子绝孙永失香火! 金敏对珠珠发过的毒誓,浮现在耳畔。 如今想来,他对女人本就不感兴趣,又怎么会纳妾? ——这三天里,金敏从没有碰过我,就连手都没拉过。 小堂姐三日回门时的疑虑,在这一刻似乎也能得到解答。 ——夫人,哪儿都找不到公子!公子临走前说,他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忍着恶心把人弄进了府。如今事情成了,他要去找盼儿。 ——这么重要的日子,简直胡闹,赶紧多派几个人去找!传宗接代这样大的事,难道是逼着他哥哥替他吗?! 新婚之夜,她在照壁后面听见的话,现在想来更是容易理解。 金家的人,分明早就知道金敏喜欢的是男人。 当今世道,一些世家权贵却是存在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那么光彩,会对家族声誉造成影响,所以都是背地里偷偷摸摸地进行。 金夫人为金敏求娶珠珠,大约是想拿她当遮羞布,既能为他们家遮羞,还能为两家合作带来生意上的利润,何乐而不为? 少女握着冰糖葫芦的手,慢慢收紧。 南宝珠同样情绪翻涌。 她盯着金敏,正要上去给他耳光,南宝衣先她一步,三两步冲到金敏跟前,朝他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 前世,小堂姐为了她,远走他乡,半生零落。 她重生归来,不是为了叫小堂姐受委屈的! 心中怒火滔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 还要继续掌掴金敏,对方终于回过神,原本温润的姿态被刻薄凶狠取代,他擒住她的手,反手就要还她一耳光—— 却被萧弈及时握住手腕。 男人左手握着冰糖葫芦,慢悠悠舔了舔冰糖,眉眼在花灯下极其凉薄:“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咔嚓”声响。 他生生掰折了金敏的腕骨! 杀猪般的嚎叫声,瞬间响彻湖畔! 百姓注意到这边动静,纷纷惊诧望来。 宁晚舟和寒烟凉拨开人群,看见金敏抱着手在地面狼狈打滚,脸色惨白,额头冒出一层层冷汗,哪还有当初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南宝衣护着南宝珠,丹凤眼像是淬了毒:“断袖也没什么,可你却故意欺骗我小堂姐为你传宗接代,为你当遮羞布!怎么,金家是觉得我南家比不得盛京权贵,我南家的女儿格外好欺负是不是?!” 一番话,在宁晚舟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看了眼题写着盼儿名字的花灯,又看了眼焦急扶住金敏的高大小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怒火从心底深处蹿了起来。 “操!” 他凶悍地冲上前,抓住金敏的衣襟,狠狠给了他一拳! 盼儿着急拉架,宁晚舟却连他一块儿揍! 他这阵子跟着十苦和十言读书练武,身体比从前精悍十倍。 打起架来,金敏和盼儿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南宝衣等人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只冷眼看着那两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南宝珠怔住。 那个恶狼般的少年,幼稚,阴狠,虚伪,傲娇,撒谎成性。 这死小孩儿,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优点。 可是偏偏,却喜欢她喜欢得要命…… 南宝珠鼻尖蔓延开酸涩,眼睛里更是不自觉地弥漫开水雾。 寒烟凉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低笑:“南四姑娘,遇到这种少年,就嫁了呗?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 南宝衣连忙附和地点点头:“珠珠,你在剑门关中毒的时候,也是他不分昼夜的照顾你呢。” 南宝珠咬唇,鼻尖酸涩更甚。 眼看着宁晚舟快要活活打死金敏,金家人终于闻风赶来。 金夫人瞧见自己儿子满脸是血,顿时怒火中烧。 第234章 宝珠和离 她连忙抱起金敏:“可怜见的,这都发生了什么!” 她转向南宝珠,敛去平日里的慈蔼,厉声怒骂:“南宝珠,你还是不是我金家妇?!你就眼看着你娘家小厮暴揍敏儿?!你还有没有心?!” 南宝珠正要说话,南宝衣把她护在身后。 她紧紧牵着南宝珠的手,冷声:“没有心的人,是你们吧?明知儿子是个断袖,却还来求娶我小堂姐,拿我小堂姐来为你儿子当遮羞布,金夫人,你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金夫人脸色大变。 她慌忙抱紧金敏,忍不住朝四周张望。 百姓们已是议论纷纷: “金家二公子竟然是个断袖!” “断袖还娶人家清白姑娘,这不是耽误人家前程吗?” “就想找个体面的姑娘传宗接代呗,瞧不上府里的侍女,于是全家人帮着隐瞒,想方设法求娶富家贵女,可真心黑!” 接二连三的议论和指责,令金夫人头昏脑胀,险些气晕过去。 金姚咬了咬牙,厉声:“胡说八道!我哥哥娶南宝珠之前,明明是喜欢女儿家的,就是因为娶了南宝珠,才转而喜欢男人!自己没本事笼络不住夫君,也好意思怪我哥哥。南家的姑娘,好一张黑白颠倒的嘴!” 南宝衣挑眉。 成亲之前,金姚一口一个嫂子,软萌的不得了,如今揭穿了她家的龌龊事,她就开始跳脚骂街,这副泼辣嘴脸可真难看! 南宝珠忍不住站了出来:“新婚那夜,金敏就没进过新房。他自己的癖好问题,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全家替他隐瞒,如今被拆穿真相,就把锅扣到我身上。我看你们才是真正的黑白颠倒!” 她生得娇憨单纯,本就容易叫人怜惜。 泪水扑簌簌滚落的模样,令围观百姓止不住心疼。 四面八方的舆论,全站在南家这边,纷纷辱骂金家人不厚道。 金夫人气得捶胸顿足,立刻转移起矛盾:“这种家务事,在外面嚷嚷什么?!你们南家的小厮,把我儿子打成了这样,总得给个说法才是!” 宁晚舟坦荡磊落地站在众人身前。 少年箭袖劲装,袍摆上还溅着血渍。 他抬了抬下巴,姿态挑衅:“我就在这里,我只怕你们不敢取我性命。” “真是笑话!小厮而已,打死赔罪又能如何?!”金夫人声音尖锐,“还是说,你们南家是要仗着靖王世子的威严,纵奴伤人而不负责?!” “不负责又如何?!” 沉冷威严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南家仆役侍女开道,簇拥着南家老夫人、二夫人等人匆匆而来。 “祖母!” 南宝衣弱弱唤了声,与南宝珠一块儿扑向老人家。 老夫人把拐杖交给江氏,红着眼睛将两个孙女儿搂进怀里。 她们原本在观凤台酒楼吃酒看月,小厮瞧见府里的小主子出了事,急忙过去告诉她们,这才急急赶来。 老人家爱怜地轻抚过南宝珠的小脸,“可怜见的,竟是我这老婆子不好,把我们珠丫头推进了火坑。” “祖母……” 南宝珠抱住老人,哭得十分心酸委屈。 金夫人仗着财大气粗,没好气道:“老祖宗,敏儿的断袖之癖,是他年少无知被人欺骗的缘故,将来总能改正过来。可如今你家小厮把敏儿打成重伤,你们总得给我金家一个交代! “要么叫这小厮以死赔罪,你们全家向敏儿登门致歉,要么,就在生意上给我们一些实质性的赔偿,比如庆德街那两座钱庄。你看看,你们打算挑哪个?” 她的语气是那么理所应当,仿佛吃定了南家。 毕竟,南宝珠如今是她家新妇,如果南家不同意赔礼道歉,那么她这当婆婆的,自然能百般磋磨南宝珠。 老夫人笑出了声。 她笑了很久,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才温声道:“我们哪样都不选。” 她替南宝珠擦去泪水,慈蔼道:“珠丫头,与金敏和离,跟祖母回家,好不好?” 她是生意人。 她心里很清楚,珠丫头是南府嫡女,又是清白姑娘,还有萧弈这个手掌权势的二哥撑腰,将来嫁谁嫁不得? 但金敏就不一样了,他名声扫地,将来不会再有富贵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和离之后,他将沦为笑柄。 南宝珠依恋地伏在老人怀里:“我听祖母的话!” 金夫人呆呆看着,心态彻底崩了。 她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被金姚扶住才没栽倒在地。 她咬牙切齿:“老太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得罪金家,你还想不想在南越国做生意?!你信不信我半年之内,就能让你们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金家钱庄开遍南越,是当之无愧的南越首富。 南家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真是找死! 老夫人只是笑。 她注视着金夫人,态度温和却坚韧:“那就看看,半年之内,是谁让谁一无所有。” 金夫人怄得要死时,南宝衣从摊位上借了笔墨纸砚。 她笑吟吟的,心里十分欢喜:“择日不如撞日,珠珠,不如你今夜就写了和离书,省得将来再生龌龊。” “好!” 南宝珠答应得干脆。 金夫人更加崩溃。 她的敏儿容貌俊秀、知书达理,南宝珠对他就没有半分留恋吗?! 南宝珠刷刷刷写完和离书,轻飘飘丢到金敏脸上:“给你。” 金敏肋骨被宁晚舟打断三根,如今面如金纸地靠在判儿怀里,快要哭了:“你们欺人太甚!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告官!” 萧弈撩袍,在长凳上慢悠悠落座。 他慵懒地伸长双腿,嚼碎一颗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抬眸哂笑:“大理寺卿就在这里,你若是有冤屈,不妨说出来,叫本官开心开心呀。” 金敏:“……” 这是官商勾结,赤果果的官商勾结! 可是围观百姓不仅不骂他们,反而争先恐后地为他们鼓掌! 他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翻白,凄惨地晕死过去。 金夫人急哭了,连忙叫人拿担架把他抬回府看诊。 临走之前,还不忘柳眉倒竖地撂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 呜呜呜求月票 第234章 是啊姐姐,我就喜欢以下犯上 金家人灰头土脸地逃走了。 南宝珠恢复了自由身,欢喜的什么似的,抢过妹妹手里的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咬了大口,赞叹:“我好快活呀!” 还没快活完,江氏一个脑崩儿弹到她额头上,怒骂:“你是快活了,我却半点儿也不快活!” 好不容易给女儿说了一门亲事,没成想闹成这样。 原本她只是忧愁女儿嫁不出去。 现在好了,她不仅要继续忧愁女儿嫁不出去,还要忧愁她顶了个二婚的名头,将来可怎么办呀。 可真是愁死她了! 老夫人只是笑,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珠丫头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咱们这些长辈也别站在这儿了,今夜七夕,让孩子们自己玩吧。” 程叶柔扶住她,长辈们便又浩浩荡荡地回观凤台酒楼吃酒。 湖畔依旧热闹。 南宝衣从萧弈背后探出小脑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哥哥,咱们去放花灯好不好?” 也好给珠珠和小公爷,创造说话的机会。 寒烟凉也随他们离开。 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宁晚舟和南宝珠对面而立。 宁晚舟袍裾上还沾着血。 半晌,他忽然上前,沉默地把少女拥入怀中。 “虽然从前总是和你吵吵闹闹,也总是绞尽脑汁地欺负你,可是我无法容忍,除我以外,别的男人欺负你……”少年哑声,“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霸道又幼稚。 南宝珠抿着唇儿笑,与他一同坐在湖畔吹风。 她拿帕子,仔细为少年擦去唇角的淤血,“爹娘护着我,祖母宠爱我,从今往后,没人敢欺负我。倒是你这小屁孩儿,连成丁的年纪都没到,却整日男人长男人短,真幼稚!” 宁晚舟耷拉着眉眼,嘀咕:“我才不短。” “什么?” “没什么……” 湖上花灯灿烂。 迎面而来的风湿润轻盈,将少女额间碎发吹的微微拂动,她的面庞白嫩圆润,杏眼水汪汪的,朱唇饱满的像一颗樱桃。 宁晚舟盯着她的唇打量很久,小声道:“我可以亲姐姐吗?” “不可以!”南宝珠没好气,郑重地同他约法三章,“虽然我如今是自由身,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念在你今夜替我出头的份上,我给你月银翻倍。但是从今往后,不许你称我姐姐,也不许你跟踪我,更不许你躲在窗外偷窥我,可记住了?!” 她时常觉得宁晚舟的爱,让他看起来像个变态。 宁晚舟没吭声。 余光落在她的腕上。 轻风撩起她的袖摆,她白嫩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枯萎的杏花枝手钏,正是他从前送她的那个。 “姐姐真虚伪。”他弯唇,“既不喜欢我,还戴着我送你的东西做甚?如此视若珍宝,姐姐定然是爱我爱到情难自已,欲生欲死。” 南宝珠急忙捂住腕子,可到底是晚了。 宁晚舟捏住她的下巴,歪头,霸道地朝她吻来。 “你大胆——唔!” 尚未训斥完,少女的唇就被堵上。 她水汪汪的杏眼,不禁更加晶莹懵懂。 这个少年喝过雪泡梅花酒,贴上来时唇瓣透着冷冽酒香,还有一丝血腥气息,如他本人那般桀骜。 她心跳加速…… 她沉浸在半醉之中时,宁晚舟忽然退开。 他打量着少女的无措茫然,狐狸眼格外狡黠腹黑,嗓音更是戏谑:“南宝珠,我在亲你诶,你就不生气?” 像是反应过来,南宝珠呼吸急促,双颊绯红。 宁晚舟故意凑到她耳畔:“这般乖巧地由着我亲,姐姐果然爱我。” 如惊雷炸响,南宝珠瞬间羞怒交加。 谁爱他了?! 她才不喜欢这个捡来的小仆役! 她抬手想给他一耳光,却被少年强势地箍住双手,轻而易举就举过她的头顶,令她动弹不得。 她急了:“宁晚舟,你要造反是不是?!你以下犯上,你放开我!” 少年垂眸看她,唇角轻扬。 这个姑娘,是他的。 “是啊姐姐,我就喜欢以下犯上。” 他如狐狸般轻言细语,哂笑着吻了过去…… 灯影烂漫。 少女被迫仰坐在台阶上,宽大的轻纱裙摆葳蕤散开,那桀骜不驯的少年,俯身亲吻她的唇,夜风吹拂着湖畔石榴花树,摇落火红芳华,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的发髻和裙摆上。 南宝衣躲在花灯摊位后面,偷窥他们的动静。 看到激动处,她情不自禁地掩袖窃笑。 萧弈敲了敲她的小脑瓜:“笑成这副痴样,丢不丢脸?” “我为小堂姐感到高兴,有什么丢脸的?”南宝衣小脸红扑扑的争辩。 随萧弈往热闹处走时,她仰头望向他的唇。 她,也好想被亲呀…… 萧弈给她买莲花灯的时候,她正琢磨怎么才能顺理成章被他亲,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宝仪郡主、靖王世子。” 两人望去。 太子楚怀南和宋丞相的千金宋柔,皆穿常服,并肩立在隔壁摊位前,显然是来逛七夕观凤湖庙会的。 七夕特殊,这两人逛在一块儿,可真是意义不凡。 “可真巧。”南宝衣笑意盈盈,把玩着萧弈刚刚买给她的莲花灯,促狭地朝宋柔眨了眨眼,“宋姑娘,你也该请太子殿下为你买花灯,咱们一块儿去放灯,好不好?” 宋柔笑容温雅。 这位宝仪郡主,怕是误会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了。 是她主动邀请殿下出来玩的,殿下对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然而她依旧期冀地望向楚怀南:“殿下?” 楚怀南恍若未闻,只盯着南宝衣。 她今日大约费了很多心思梳妆打扮,看起来比平常更加美貌娇嫩,就连珠钗首饰都特意挑了与襦裙颜色配套的胭脂红。 俏生生站在那里时,丹凤眼亮晶晶的,像是遥不可及的星辰。 她真好看…… “太子殿下。”宋柔抬高声音。 楚怀南回过神,笑道:“花灯?买,要买的。” 匆匆问掌柜买了花灯,他郑重落笔。 尚未仔细思考,“南宝衣”三个清隽风雅的字,已经跃然灯笼上。 一时之间,其他三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第234章 你猜,死在冰窖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萧弈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太子这是何意?” 楚怀南自知失态,补救道:“宝仪郡主生得美貌,孤一时情不自禁,所以才写上了她的闺名。” 南宝衣十分尴尬。 按照盛京城的规矩,七夕时节,在花灯上题写别人的名字是告白的意思,她被楚怀南当着未婚夫的面告白,又说是因为美貌而产生的误会,真是太令她窘迫了。 “原来是一场误会。”萧弈慢悠悠拿过楚怀南的花灯,随手丢弃在地,“既是误会,烧了也就是了。” 楚怀南盯着地面燃烧翻滚的花灯。 火舌跳跃,将他亲手题写的闺名吞噬殆尽。 而他连发怒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萧弈是朝堂里炙手可热的新贵,哪怕他自己身为太子,他甚至也不敢指责萧弈以下犯上,弄坏他的东西。 一抹阴沉从他的瞳眸深处掠过。 再抬起头时,他依旧笑意温润:“世子要给宝仪放花灯吗?” “自然。” 萧弈问掌柜的要了笔墨纸砚,在买来的莲花灯上,题写出“南娇娇”三个力透纸背的行楷。 南宝衣凑在旁边看。 萧弈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哂笑:“凑得这样近,当心被灯笼芯烧了头发。”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那么不小心!” 少女一手抱着花灯,一手提着裙裾,蹦蹦跳跳地往湖畔跑。 萧弈跟在她身后,是极尽守护的模样。 楚怀南垂在大袖中的双手止不住收紧,眼中墨色更浓。 宋柔挽住他的手臂:“殿下何必喜欢一个有了婚约的姑娘?” 楚怀南默然不语。 起初锦官城书铺相逢,只是对她起了些好奇。 后来盛京皇宫藏经阁内,他记得她推门而来时,满宫白色灯笼在她身后盛大招摇,也记得她捧着龙须酥,细声安慰他的温柔。 良久,他道:“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 宋柔慢慢松开挽住他臂弯的手。 “殿下从未对我动过情。”她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可是这些年陪伴殿下的人,分明是我。如果我与宝仪郡主同样美貌,殿下会不会也对我动情呢?” 她出身极好,读书极好。 却偏偏生了副寻常容貌。 或许在那些贵夫人眼里,儿媳妇容貌寻常不爱花枝招展是好事,但少年郎哪里顾得了那些,他们第一眼看见的总是人群里的美人,而不是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相府千金。 自卑感在心底深处蔓延,几乎要吞没她整个人。 楚怀南正色:“你很好。” 他固然欣赏美人,但更欣赏的,却是女子的品格。 宋柔与他青梅竹马,他将她看做妹妹,根本无法产生悸动,但南宝衣不一样,南宝衣是以女人的身份站在他面前的,偏偏这个女人,正巧符合他对女子所有的审美标准。 一往情深,再正常不过。 宋柔沉默良久,又道:“你争不过靖王世子。” “她曾鼓励孤勇敢一些。孤这些年畏首畏尾,毫无储君威严。孤以为,皇位也好,女人也罢,孤都可以试着追逐。想来,她也更欣赏勇敢的男人。” 楚怀南远远注视着南宝衣放花灯的背影,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宋柔闭了闭眼。 拢在袖管里的双手,深深刺破了血肉。 心脏,酸胀疼痛的仿佛滴血。 湖畔。 题写着“南娇娇”三个字的花灯,被萧弈放进湖里,顺水飘远。 花灯在水面倒映出琉璃般的光影,在行至湖中央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水中捞起。 慵懒歪坐在船舷上的男人,穿一袭藏蓝色宦官锦袍。 他注视着莲花灯上的字迹,不禁嘲弄勾唇。 “今夜七夕,大人可要题写花灯?” 背后传来妩媚的声音。 穿石榴红纱裙的少女,媚态横生地倚在画舫槅扇边,纤细凝白的手指托着一只扑扇翅膀的火蝶,微卷冗长的檀发犹如青丝般铺散在腰间,笼在花灯阴影里的容貌不大真切,只能隐隐瞧见上翘的朱唇。 顾崇山把玩着莲花灯,并没有搭理她。 榴花夫人是游走在北魏朝堂的交际花,年初才隐秘地来到盛京城,为探听南越机密做准备。 他记得,南宝衣曾问过榴花夫人的事。 连萧弈都不知道的存在,她为何会知道? “你的家族,是以占卜和幻术闻名天下的巫族。”他冷眼睨向少女,“上元节那夜,你曾在宫巷里利用幻术诱惑南宝衣,让她往深宫冰窖走。榴花,你知道她的秘密,是不是?” 南宝衣身居锦官城,却深谙西厂的构造和规矩。 甚至,还总能知道一些机密。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又觉得十分荒诞。 少女低低笑出了声。 火蝶在她指尖翻飞,美丽的羽翼抖落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触碰到少女的衣衫时化作灰烬。 她歪头:“你相信逆天改命吗?” 顾崇山眼眸一眯。 少女把玩着火蝶,像是呓语:“那一年,有人在深宫冰窖香消玉殒。他们暴怒,于是天下烽烟四起,诸国被迫卷入混战。他们求佛无用,于是千万座佛寺在战争中轰然坍塌,无数和尚被逼上战场沦为炮灰。诸国饿殍遍野,怨声载道,易子而食…… “后来,有人葬送三百年国运,有人赌上千古帝位,只为向上苍换取那个女人的一线生机。” 少女慢慢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红着眼睛望向顾崇山:“你猜,死在冰窖里的那个女人是谁,那两个掀起战火、献祭国运和皇位的蠢货,又是谁?” 画舫的琵琶声,在黑夜里渐渐消褪。 来自遥远前世的真相,自黑暗的湖水深处悄然浮上水面,冰冷而又残酷。 …… 七夕过后。 因为南宝珠和金敏的缘故,南家与金家如火如荼地斗了起来。 凡是南家钱庄做的营生,比如存折和保险,金家势必要掺和一脚。 可是金胜钱庄的现银并不充足,再加上经验匮乏,两个月之后,百姓拿着存折上门取现银,钱庄竟然兑不出银子。 这下,各地百姓都慌了,生怕自己存的银钱再也取不出来,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登门要求兑换现银。 金胜钱庄本就周转艰难,被这么一闹,现银更加紧缺。 百姓暴怒,甚至公然冲进钱庄抢古董字画,扬言以物抵债! , 今天和画手大大讨论了二哥哥、娇娇和顾崇山的人设图,没能写够三章,但是大家很快就能看见美美的图啦 疯狂求月票呜呜呜 第234章 南越首富,达成! 短短三四个月,金家濒临破产。 已是深秋的天了。 南宝衣与南宝珠坐在廊下学习绣花,荷叶满脸得瑟地进来,恭声道:“两位姑娘,松鹤院来人了,你们猜是谁?” “谁啊?” 荷叶笑得合不拢嘴:“是金家的人!带了好些稀罕的宝贝,看他们的架势,大约是来登门致歉的。” 南宝衣往绣布上戳了一针,嗤笑:“比什么不好,偏偏要与我们家比做生意,这不是摆明了找虐嘛?除了我爹,我们家的人都是很有生意头脑的。” “三叔没有生意头脑,娇娇你也没有啊。”南宝珠低头往绣布上画鸳鸯,“你就别嘲笑你爹爹啦!” 南宝衣:“……” 这个姐姐有点招人嫌。 她放下绣绷:“珠珠,不如咱们去松鹤院瞧个热闹?” 有热闹可看,南宝珠自然欢喜。 姐妹俩结伴来到松鹤院,正厅里已经做了一大圈人。 堂中堆着无数锦盒,大约是金家拿来赔礼道歉的礼物。 金夫人端坐在圈椅上,金敏和金姚坐在她两侧,两人俱都低垂眉眼,哪儿还有七夕夜那晚的嚣张跋扈。 金夫人摇着团扇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趟过来,是想与你们讲和的。没办法,谁叫我们敏儿依旧爱慕珠丫头呢?那晚回去以后,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思来想去,还是想娶珠丫头为妻。我寻思着,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的,咱们当长辈的何必干预太多?” 说着话,暗暗踢了下金敏。 金敏抬起红肿的泪眼,温声道:“祖母,我确实还爱着宝珠。之前是我年少不懂事,被小厮欺骗教唆,才做出对不起珠珠的事。如今我已经改过自新,您能否让我和宝珠破镜重圆?” 槅扇外。 南宝衣小小声:“你信他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才不信。”南宝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花糕,吃得十分起劲儿,“金家败落无可避免,我嫁给他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将来还要我养他?他还不如宁晚舟好看呢,我养他还不如养宁晚舟。” 少女说着话,翻了个白眼,继续啃花糕。 南宝衣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通透!” 正厅。 老夫人捻着一串碧玺珠子,半阖着双眼,一副不怎么爱搭理人的高冷模样。 江氏讥笑:“我记得三四个月以前,亲家母还在观凤湖边放狠话,要我们走着瞧,还扬言半年之内叫南家一无所有。如今才过去几个月,这就急不可耐地改口啦?” 金夫人脸色微妙。 捏着团扇玉柄的指尖悄然发白,是气怒的模样。 这一百多年来,金家稳坐南越首富的位置,金胜钱庄击垮了无数中小钱庄,她以为南家钱庄也是一样容易被击溃。 可她怎么知道,那一堆保险、存折的玩意儿,瞧着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竟然那么复杂?! 如今金胜钱庄资金紧缺,哪怕变卖田亩宅院都不足以救急,她只能指望南家帮一把,因此才登门求情。 两家好歹曾是亲家,总有些情分在的不是? 她压抑住不忿,勉强笑道:“都是气话。你们也瞧见了,敏儿那夜被打得多么凄惨——” “那也是你们有错在先!”江氏胸口起伏得厉害,“拿我南家的姑娘当遮羞布,这种没有良心的事你们怎么干得出来?!” 金家人讪讪不语。 “帮是不可能帮的。”江氏冷笑,“大家都是生意人,金夫人,生意场上可没有求情的说法。来人,送客!” 季嬷嬷立刻带着几个黑脸的婆子站出来。 她们抱起金家带来的礼物,凶巴巴地拿去府外扔掉。 花几上的茶盏也被撤走,金家人被侍女撵出厅堂,模样十分狼狈。 金敏注意到南宝珠,蹙了蹙眉心,沉声:“一日夫妻百日恩,对我家赶尽杀绝,也只有你这种毒妇才做得出来!” “就是!”金姚跟着骂南宝珠,“嫁过的女人都是二手货,脏得很,将来不会有世家公子求娶的!” 南宝衣眯了眯眼。 她无辜歪头:“小堂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这几个月,总有官宦家族登门求娶你呀?我算算,有黄侍郎的嫡子,刚刚世袭承爵的常远侯,还有对门翰林院大学士的嫡长子……好多哦!” 她说着说着,甚至夸张地掰起手指头。 南宝珠得瑟:“我生得美貌,自然有无数人喜欢。不像某些人,还没成过亲呢,却也没有官宦人家愿意要!” 金姚气得心肝疼。 她好想打南宝珠,可这里毕竟是南家的地盘。 她只得跺了跺脚,和金敏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南府。 他们走后,南宝衣与姐姐散步回朝闻院,认真道:“珠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那些前来求娶的世家子弟,自然不是南宝衣胡编乱造。 盛京城的权贵贼精贼精,谁都看得出来如今南家蒸蒸日上,还攀上了靖王府的婚事,南家的女儿精贵着呢,娶回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不愿嫁给我不爱的人。” 南宝珠摘了一朵淡色秋菊,“娇娇,我才不在乎那些世家子弟多么显赫多么发达,我只求他对我好,能让我想起他时就会情不自禁地眉开眼笑。” 少女的心愿质朴纯净。 南宝衣瞅了眼躲在花丛里跟踪的少年,悄悄弯起丹凤眼。 她的小堂姐,一定会幸福的! 至初冬,南越国各地的金胜钱庄全线崩溃。 金家无法,只得以抵债的形式,低价抛售所有生意、田产、商铺。 他们卖多少,南家就买多少。 短短一个月时间,南家成为金家最大的债主,全面接手了他们的钱庄生意,直接从蜀郡首富一跃而成南越首富。 金家狗急跳墙,跑到大理寺状告南家坑他们,萧弈作为大理寺卿全权负责这件大案,结果却从金家的账簿里面,查出了更大的问题。 金家在替人洗钱。 那些银钱一路流往北方,穿过国境,汇入北魏的一家大钱庄。 而大钱庄的老板,姓姜。 第235章 前世之死 我的天!” 朝闻院,南宝珠抱着吃了一半儿的甜瓜,目瞪口呆。 南宝衣跪坐在矮案后,看着笔墨纸砚,同样震惊。 荷叶讲得头头是道:“说来也巧,金家的账本做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可是偏巧,四公子去大理寺向世子爷请教学问,正好看到世子爷带着一帮老账房在查金家的账,他在那里闲着无聊,翻了几本,翻着翻着就看出问题了!” 南宝衣捧着小脸。 这次春闱,她四哥南承书还是落榜了。 为着三年后再考,他常常去大理寺向二哥哥请教学问。 他虽然不擅长读书,但是看账却很有一套,没想到,竟然能帮二哥哥找出金家账簿的漏洞。 “世子爷是什么人啊,他那么英明神武,那么智谋过人,那么运筹帷幄——” “说人话。” 南宝衣没好气地打断荷叶的马屁。 荷叶笑嘻嘻的:“世子爷顺着那条线,很快就查到了北部边疆,接着又查到了北魏的钱庄!钱庄主人姓姜,正是姜太傅的嫡长子!” 南宝衣叩了叩桌案。 她就说姜家贪污的银钱都去了哪里,原来是弄出了国。 如此一来,退一万步,哪怕姜家在南越失势,他的子孙后辈也能凭借流入北魏的巨额银钱,在那里吃香喝辣滋润快活。 真是好算计! 荷叶两眼冒星星:“姜太傅的俸禄才值几个银子,经过金家之手那流动的银钱,可是多达数千万两,都抵得上咱们南越大半年的税收了!听说皇上震怒,把姜太傅押进了天牢。姜家派系的官员都慌了,跪在宫门外为姜太傅请愿呢,说这件事是咱们世子爷故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 南宝衣失笑。 这种事,如何栽赃陷害? 眼看姜家就要垮了,她心情愉悦,继续提笔练字。 黄昏时分,南宝珠被江氏喊回去吃饭。 余晖消失在窗棂上,余味和云袖带着侍女,点燃了廊下灯笼。 南宝衣搁下毛笔,吹了吹纸上的墨字。 抬眸时,屋中琉璃灯散发出柔和光晕,穿着大理寺卿官袍的年轻男人,抱臂倚在珠帘旁,正含笑看她。 “二哥哥。” 少女起身,轻盈地行至他面前,仰头看他:“听说姜太傅被下了天牢,姜家派系的官员纷纷跪在宫门口求情?皇上怎么说,可愿意网开一面?” “三千万两雪花纹银,如何网开一面?”萧弈随手褪去外袍,递给南宝衣,在窗畔矮案后跪坐,“我叫天枢的人去苦寒之地抓书昶永,人证物证俱在,姜华那老狐狸,跑不掉。” 南宝衣抱着他的外袍,疑惑:“但书昶永本就是姜华的人,如何肯帮我们指证他呢?” 萧弈翻开南宝衣的墨宝,哂笑:“只要他指证姜华,就免去他孙辈的刑罚,你猜他愿不愿意?” 南宝衣眸色清润,明白这是攻心计。 她把萧弈的衣袍挂在木施上,听见男人淡淡道:“南宝衣,你的字怎么变丑了?” 少女背对着他,俏脸微红。 这半年来,她忙着绣鸳鸯,琴棋书画方面自然是渐渐懈怠了。 她不情不愿地夺过那一沓宣纸:“天底下,就二哥哥的字儿写得好看,成了吧?” “南宝衣,你长居深闺无所事事,琴棋书画方面要勤加练习。”萧弈谆谆教导,“我将来带你回长安,别说跟我皇嫂比,就是跟长安城那些寻常世家的千金比,你也要落於下风。丢不丢人?” 南宝衣咬牙。 这厮是选媳妇还是选才女?! 他干脆举办一场才艺大赛,娶得胜者为妻得了! 少女脸蛋红扑扑的,羞恼道:“你再敢挑三拣四,我不嫁你了!” 正要扭头就走,萧弈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抱进怀里。 他亲了亲少女的脸蛋,唇角噙着浅笑:“别闹,哥哥不嫌弃你,成了吧?只是你鸳鸯也没绣出来,琴棋书画也懈怠了,我都让你少跟南宝珠打交道,你姐姐她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不会的。” 南宝衣:“……” 虽然想维护小堂姐,但在事实面前似乎无从维护起。 萧弈抱着她,随手拿起她的毛笔,在宣纸上落下一行行诗词:“再过半月,北魏使团会前来盛京,讨论两国疆域线的问题。我与北魏掌权人有些交情,会让他们把姜太傅的嫡长子一并带回长安候审。” 南宝衣靠在他怀里,玩弄着他官袍上的绣花纹。 来朝就来朝呗,与她有什么关系? 萧弈并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朝政。 他道:“北魏使臣不足为奇,随行之中的一位女子,却值得注意。” 南宝衣眨了眨眼,弱声:“她长得美吗?” 萧弈看她一眼。 这小姑娘,关注点永远是歪的。 他道:“她是游走在北魏朝堂的交际花,人称榴花夫人。” 南宝衣睫毛轻颤。 榴花夫人? 丹凤眼晦暗无光,逐渐酝酿出巨大的恐惧,像是渔船遇到了从深海里浮出来的吃人巨鲸。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前世是如何死的。 那时,榴花夫人已经住进了西厂,大家都说她是顾崇山的对食。 许是顾崇山待她特别,所以榴花夫人很不喜欢她,对她常常冷嘲热讽甚至打骂。 她从伺候顾崇山一个人,变成伺候他们两个人,为他们洗衣裳、为他们捏肩捶腿,甚至还要被榴花夫人逼迫,与太监们玩斗殴游戏供她高兴。 她很害怕了榴花夫人,比害怕南胭更甚。 那一年冬天,二哥哥率兵出征,顾崇山离宫办事,榴花夫人把她叫到跟前,打发她去冰窖拿冰块,等顾崇山回来,为他做冰雪甘草汤吃。 她听话地去了冰窖。 正想办法凿冰时,冰窖的铁门渐渐合上。 她惊恐地奔到门边捶打,却听见榴花夫人的讥笑:“别白费功夫了,你命中注定死在今日,谁也救不了你。你该感谢我,赐了你一具全尸。” 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令她肝胆俱碎。 她拼命哀求,可是榴花夫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根本就没有人为她开门,放她离开这个苦寒之地…… 第235章 前世,萧弈对我明媒正娶 余晖烬落。 寝屋里灯火温暖。 萧弈写着诗词,突然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颤抖得厉害。 他垂眸望去,少女像是被剥光了衣裳丢在雪地里,脸色苍白惊惧,双手不自觉地护在胸前,那副神情当真可怜至极。 他皱了皱眉。 拿毛笔在她白嫩的脸蛋上勾勒出一撇猫胡子,他淡淡道:“我说了什么,叫你露出这副撞邪的表情?她虽然是交际花,却也交际不到我头上,你怂什么?” 南宝衣回过神。 她怔怔看着萧弈。 琉璃灯笼暖白的光晕洒落在他的面庞上,他垂着丹凤眼,睫毛在眼睑下透落扇形阴影,带着些暖意。 被恶人害死的委屈漫上心头,她可怜兮兮地投入他怀中。 萧弈浑身微僵。 这小姑娘发神经似的抱着他,还抱得那么紧……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厨房那边准备好了晚膳,咱们去用晚膳,好不好?有你爱吃的炸虾和四喜丸子。” 南宝衣没搭理那些美食。 她只是心酸地仰起头:“二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嗯,保护你。”萧弈态度温和。 南宝衣嗅着他身上浅浅的山水香,那股子悸动和畏惧逐渐平息。 重新来过,她战胜了南胭,还战胜了前世的许多敌人。 这一次面对榴花夫人,她一定不会再吃亏受委屈。 她想着,嫩生生的小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二哥哥,我今晚想吃鲜鸡丝面,还有蘸了酱料的熏鱼。鸡要现杀的,鱼也是,不是现杀的不新鲜。” 萧弈宠溺:“都依你。” 他唤来余味,让她打发厨娘去杀鸡宰鱼。 朝堂上,以萧弈为首的新贵和以楚怀南为首的太子派,和姜家成王派系斗得如火如荼。 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姜太傅终究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他与书昶永的遭遇一样,圣上念在他世代功勋的份上,没要他性命,只没收了他全部家财,举家贬往千里之外的苦寒北疆。 随着这一出朝斗的落幕,北魏使团也终于进京。 今夜宫宴。 天气微冷,夜穹上没有半颗星辰,像是要落今冬的第一场雪。 南宝衣跟在萧弈身后,穿过深深长长的宫巷,往承乐殿走。 她心里面打着鼓。 今夜这场宫宴是为北魏使团举办的接风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场宫宴上,遇见榴花夫人。 若是遇见,她们是否会产生交集呢? 她天生性子娇软,并不容易憎恨别人,时过境迁之后记住的往往总是别人的好处,而总是将彼此的龌龊和仇恨抛之脑后。 但榴花夫人毕竟是害她性命的人。 如果…… 如果这一世,榴花夫人对她没有起杀心,她是否应该放过她,也放过惴惴不安的自己? 少女提着宫灯。 黄瓦朱墙,迷雾似的黑暗从少女身后蔓延而来,仿佛将周围的光芒都吞噬殆尽,只余下她手里那一盏暖黄宫灯,散发出凄迷微弱的光,将她的小脸照得朦胧昏暗。 转过拐角。 南宝衣忽然驻足。 二哥哥,不见了…… 明明就在她两步之外,转过拐角的功夫,他竟然不见了! 她转身顾盼,除了灯笼照出来的半丈距离,她竟然什么也看不到! 明明身处皇宫,可四周却寂静的诡异。 “二哥哥?” 她呼喊。 回答她的,是回荡在空巷里的回音。 南宝衣咽了咽口水,在不见尽头的宫巷里小跑起来。 前方渐渐出现光点。 她跑近了,才看清楚那光点是门檐下的两盏惨白灯笼。 门檐下还挂着陈旧匾额,题写着“冰窖”二字。 冰窖…… 她竟然跑到那座冰窖来了! 她对这个地方有着天生的恐惧,冷汗从她的额角滚落,她仓皇四顾,急忙朝相反方向跑去。 可是无论她跑出多远,前方都会出现那两盏惨白的灯笼,还有题写着“冰窖”的匾额…… 高大巍峨的宫墙头。 穿榴色纱裙的少女坐姿慵懒,指尖托着一只扑扇翅膀的的火色蝴蝶,看着南宝衣如同迷路的麋鹿般四处乱撞。 从她的视角,哪里有什么黑暗,哪里有什么宫巷拐角,南宝衣只是在一道短短的宫巷里反复奔跑。 “真可怜。”她讥笑,“重新来过,还是与前世一样可怜。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何会喜欢像你这种,没有脑子的女人呢?” 话音落地,宫巷里忽然传来声音: “是谁在装神弄鬼?你把阵法摆到皇宫,就不怕圣上怪罪吗?!” 南宝衣对着不见五指的黑暗高喊。 她不傻。 她不信世上有妖魔鬼怪,她被困在这里,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这里摆了诡异的阵法。 传说诸葛亮就曾经用八阵图行军打仗,把敌人弄得昏头昏脑失去战斗力,她被困在宫巷,想来也是有懂得玄术的高人,在这里摆了奇怪阵法的缘故。 榴花挑眉,美眸中掠过一丝惊诧。 半晌,她蕴着轻功落在巷子里。 南宝衣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 她转身,遮蔽视线的黑暗逐渐褪去,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少女,明眸皓齿,美如火焰,就连眉尾都勾勒出斜入鬓角的秾艳绯色。 她的纱裙开衩到膝盖往上,寒风拂过,白嫩修长的玉腿极尽妩媚,细腰酥胸,正是前世今生游走在两个国家,那赫赫有名的交际花—— 榴花夫人。 南宝衣退后半步,脑海中一片混沌。 早就知道会遇见她,却没料到竟然遇见的这样快! 她该说什么? 是该假装不认识,还是该给她一耳光? 榴花盯着她剧变的神情,笑吟吟上前。 她看似温柔,实则霸道地擭住她的下巴。 她迫使南宝衣抬头看她,嗓音轻软:“故人相逢,你抖什么?” 南宝衣眸中情绪变化更加剧烈。 她说故人相逢,这就代表,她也是重生回来的? 像是窥破她的心思,榴花轻笑:“我没你那么好命,能死后重生。我只是在前几个月,才侥幸从占卜中窥得一线天机。” 她说着,忽然凑近南宝衣,眉目戏谑:“你前世死的早,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后来呀,萧弈对我明媒正娶,爱我至极。如今你重生归来,占了我的位置,抢了我的姻缘,我实在恼恨呢。南宝衣,你该识相点,把他还给我。” , 嗷 第235章 原来她的死,是因为萧弈 南宝衣逐渐冷静下来。 她眉目从容:“你说的很动听,可你只是在撒谎。” 榴花挑眉:“何以见得?” “你说他前世娶了你,可是他那种脾气的男人,只会迎娶他喜欢的姑娘。而我见识过,他喜欢一个姑娘时,是怎样的模样。前世他对你不闻不问,我不信他喜欢你。榴花夫人,你的容貌确实很美,但你再美,他也不可能娶你。” 宫巷寂静。 灯笼将两人的身影投落在宫墙上,随着寒风微微摇曳。 榴花的神情逐渐阴狠冷沉。 她死死盯着南宝衣,似乎是没料到,从前天真的女人,竟然能如此冷静缜密地分析问题。 她正要继续欺骗,南宝衣突然扬手赏了她一巴掌。 榴花被打懵了。 南宝衣甩了甩手掌,冷笑:“我原本还在想,如果这一世你对我没有恶意,我是不是该放过彼此。可是夫人,你既对我起了恶念,你既仍是前世的那个人,那么咱们的帐,也该算个明白。” 少女随意扔掉宫灯,信手解开碍事的兔毛斗篷。 她抬起猩红的丹凤眼,宛如野狗般扑上去,和榴花大打出手。 榴花出身巫族,只擅长占卜和阵法,根本不会功夫。 猝不及防被南宝衣扑倒在地,她尖叫一声,随即与她凶狠互殴。 两人打得毫无章法,拽住彼此的头发,如猫儿般张开指甲,狠狠去挠对方的脸! 南宝衣凶悍得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把榴花拖进冰窖。 她想把这贱人关进冰窖,也叫她尝尝冻饿而死的滋味儿! 可是榴花却拼命踢她! 两人打着打着,从台阶滚进宫巷,拐角处猝不及防地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灯笼的火光接二连三地亮起。 内侍宫女们举着灯笼,看着翻滚斗殴的两个姑娘,瞠目结舌。 走在他们身后的权贵朝臣、皇亲内眷,同样瞠目结舌。 这是个什么情况? 宝仪郡主和北魏的榴花夫人打起来了? 听说郡主初次进宫,就打了一个小宫女,后来又与成王侧妃纠缠相斗,如今再进宫,居然又和榴花夫人斗殴…… 这么爱斗殴,她是属斗鸡的吗? 南宝衣和榴花都是要脸面的人。 她们不愿在人前失态,于是放开彼此,沉着脸整理鬓发和衣裙。 权贵们咳嗽几声,只能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纷纷快步离开。 榴花拂袖离开前,冷眼睨向南宝衣:“在我眼里,你配不上他。从前配不上,现在仍然配不上。南宝衣,不要让他再次因为你,背负千古骂名,永远无家可归。” 南宝衣独自站在宫巷里。 垂落在腿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她听不懂榴花后半句话,却想清楚了很多事。 沉浸在回忆中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 她望去,楚怀南信步而来。 他弯腰拾起兔毛斗篷,轻柔地披在少女的肩头:“从未见过小郡主与人打架斗殴,今夜一见,大开眼界。榴花夫人从北魏来,何时惹了小郡主生气?” 南宝衣没搭理他。 楚怀南一丝见怪都没有。 他又捡起宫灯,拿火折子点燃灯芯,温声:“宫宴就要开场,孤陪小郡主一同去承乐殿?” 南宝衣默默随他往承乐殿走。 楚怀南娓娓而谈:“十几年前,北魏战败。但是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北魏比从前强大数倍。这趟赴京,是为了与我朝重新商定边界线的问题。” 南宝衣的心思早已飞走。 她不知道顾崇山、榴花夫人和萧弈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但很明显,榴花夫人并非是因为顾崇山而害她。 榴花夫人喜欢的,从来就不是顾崇山,而是萧弈。 她是因为萧弈,才丧命的…… 可是前世,萧弈对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那个狗男人冷情冷面,还经常对她冷嘲热讽,所以榴花夫人嫉妒个什么劲儿呢? “孤此生最大的心愿,是百姓安康,江山顺遂。如今北魏卷土重来,孤十分担忧。”楚怀南说着,见南宝衣心不在焉,不禁好奇,“宝仪?” 南宝衣回过神,敷衍道:“殿下是仁君。” 楚怀南看着她的侧颜。 她瞳珠漆黑清润,白嫩的小脸极尽娇美,正垂着睫毛,专注地思考她自己的事。 她对待他,真是半分敬重也没有。 可是不知为何,他一点都不气恼。 夜风越发清寒。 楚怀南仰起头,天幕漆黑,渐渐飘落细雪。 他伸手,细雪落在掌心,轻盈如柳絮。 他笑起来时犹如纯稚少年:“今冬的第一场雪,真好看……” “雪?” 南宝衣抬起眼帘,才注意到宫城落雪。 它们从宫巷尽头的黑暗里吹来,在暖黄宫灯前翩跹翻飞,犹如长夜里扑簌的蝴蝶,极尽轻盈凄美。 少女满腹的思量,在初雪中烟消云散。 她弯起朱唇,忽然想趁着这场初雪,去到萧弈的身边。 想问问他,前世,他是否也曾暗暗喜欢过自己? 楚怀南敏锐地感受到,身旁少女的情绪似乎轻松很多。 他挑着话题活跃气氛:“宝仪此生,可有什么心愿?” 南宝衣活泼:“保南家一世平安富贵,嫁盛京城掌权之人。” 她的心愿,从十二岁重生归来的那年起,就从未变过呀! “掌权之人……” 楚怀南品着这个词儿,再望向落雪的夜空时,眼里如有星辰。 冬风骤起。 他注视着绵绵大雪从天幕深处而来,又随狂风直上九重天,温润的眼眸里酝酿出野心。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姜太傅倒台,他已不再是当初孤立无援的皇太子。 他的愿望,是掌控南越,权倾天下,还有…… 温柔的目光,悄然落在提着宫灯蹦蹦跳跳的少女身上。 还有,金屋藏娇。 两人离承乐殿越来越近。 萧弈撑伞而来,在看见雪中逆行的那对男女时,忽然驻足。 南宝衣也看见了他。 她脆声:“二哥哥!” 少女犹如倦鸟投林般穿过大雪,依赖地抱住他的腰身。 萧弈眯着丹凤眼,摸了摸她的脑袋:“走着走着就没见你跟上,回头去找,也没能找着。”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楚怀南:“倒是多谢太子殿下,把娇娇送回我身边。” 第235章 权臣大人是不是不行啊 萧弈把纸伞递给南宝衣。 他在南宝衣面前单膝蹲下,认真地捧起她的一只脚,细细除去她脚上的绣鞋和罗袜。 少女的脚丫子白嫩细腻。 脚趾微微蜷起,涂了淡粉丹蔻的脚指甲像是精致的粉珍珠。 “皇城落雪,我估摸着雪水可能会弄湿娇娇的绣鞋,因此问你姐姐要了新的罗袜和绣鞋,带来给你换上。” 萧弈的嗓音低哑淡漠。 他毫不避讳楚怀南在侧,俯首吻向少女的脚背。 他的吻炙热而虔诚。 一阵酥麻感,顺着南宝衣的脚背悄然蔓延,叫她又害臊又欢喜。 楚怀南依旧噙着笑容,只是眼底渐渐泛起冷意,像是被雪水浸透的寒冰。 他看着萧弈给南宝衣重新换上鞋袜,笑容终于消失。 萧弈这厮惯会装模作样。 在朝堂上装清正廉洁,在他跟前,又和小郡主装恩爱情深,仿佛谁也撬不走他的墙角…… 萧弈给南宝衣换了鞋袜,内侍急匆匆过来请。 他把南宝衣交给内侍,叮嘱:“在殿里等我,不许偷喝冷酒。” 他目送南宝衣被内侍领进承乐殿,才转向楚怀南。 他微笑着伸出手,替楚怀南掸去肩上落雪。 “殿下,这世上有的东西能碰,有的东西,碰不得……”他轻言细语,“手握兵权的大都督只有一个,可太子,却能有许多个。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怀南垂着眼帘。 笼在宽袖中的双手,青筋暴起,诉说着他的耻辱和隐忍。 哪怕明知萧弈是在以下犯上,他也依旧不敢吭声。 如今的他太弱了,他根本就不是萧弈的对手…… 萧弈欣赏着当朝太子的落魄,低笑两声,转身往承乐殿而去。 楚怀南默然静立。 明明是落雪的冬夜,可萧弈给予他的压迫,却令他冒出一身冷汗。 他闭了闭眼,神情极尽狼狈。 宫宴开场。 南宝衣跪坐在萧弈身侧,看了眼对面风情万种的榴花夫人,又看了眼淡然吃酒的萧弈。 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她小声:“二哥哥,你几时对我动心的呀?” 正所谓打是情骂是爱,如果他在她十二岁以前就动心了,那么前世对她的冷嘲热讽,想来都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前世的他那么阴冷残酷,没想到居然在私底下爱她入骨。 她都毁容了,他居然还爱她入骨! 口是心非的狗男人…… 萧弈淡漠地看她一眼,小姑娘一副想入非非的模样,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也不知道在乐呵个什么劲儿。 他道:“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萧弈喝了一口热玉米汁。 几时动心的呢? 必定是在她动心之前。 但为了防止这小姑娘骄傲地翘尾巴,他还是漫不经心道:“忘了。” 忘了? 这回答可真够敷衍的。 南宝衣磨了磨牙,好想踩他两脚。 没等她再琢磨,对面的榴花夫人忽然起身,声称要献舞。 她是游走在北魏朝堂的交际花,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富商豪绅,几乎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就连南越的权贵也听说过她的艳名。 她主动献舞,满殿男人立刻响应,恨不能把眼珠子贴她身上。 北魏的编钟声,端严而又清雅。 一袭火色舞裙的少女,眉梢眼角勾勒着秾艳绯色,手若兰花,水袖飞扬,折腰旋转,从葳蕤裙裾间露出的玉腿修长白嫩,她一颦一笑都魅惑人心,像是宝殿里倾国倾城的上阳花。 而她的视线,始终若有似无地挑逗着萧弈。 权贵们原本倾倒在她的美貌之下,注意到她朝萧弈抛去的勾引眼神,不禁纷纷报之以看热闹的微笑。 萧弈是朝堂新贵,后院又干干净净,榴花夫人当真好眼光。 邻桌的朝臣笑着朝萧弈举杯:“世子爷今晚怕是要云雨巫山春风一度了,美人恩重,务必怜惜些啊。” 四周的权贵都笑了起来,全然不顾南宝衣就在旁边。 男人嘛,三妻四妾何等寻常。 与美人春风一度,又算得了什么呢? 南宝衣听着他们的荤话,心里暗暗冷笑。 这群男人自己不检点,还想着带坏她的男人,当真可恶…… 正不悦时,萧弈从矮案底下握住她的手。 他反复揉捏她的指尖:“我不会。” 他的眉梢眼角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虽然时常流露出痞气的一面,可是南宝衣跟了他这么久,她知道他的私生活有多么严谨苛刻。 她知道的,权臣大人喜欢富贵,喜欢权势,却唯独不近女色。 她心中生出隐秘的欢喜。 欢喜过后,她又好奇地望一眼萧弈的腹下三寸。 前世今生都不近女色,是不是不行啊? 萧弈注意到她古怪的眼神。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望去,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 而她的目光如此直白,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盯着他那里。 南娇娇还真是…… 萧弈面色微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全身蔓延,血液翻涌,不受控制地全部涌入那一处。 于是南宝衣就看见,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 少女呼吸一窒。 萧弈皮笑肉不笑:“娇娇看得爽不爽?” 南宝衣脸红如滴血。 她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抬手端酒,却激动地险些把梅子酿洒到桌上。 萧弈倾身凑到她耳畔,嗓音低哑:“我知道你在惦记什么。你看得爽,用起来,更爽。” 南宝衣:“……” 端着酒盏的手,忍不住发抖。 谁惦记他那里了?! 他说话好不要脸…… 她好想掀桌子啊! 两人说话时的小动作,尽数落入榴花眼里。 红袖善舞,她旋身落在萧弈身侧,柔弱无骨地攀在男人肩头,朱唇轻启,缓缓道出了几个字。 她笑容意味深长,转身回到殿中,风情万种地朝众人福身谢幕。 南宝衣好奇:“她与你说了什么?” 萧弈端起玉米汁,凑到唇前,却没喝。 低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瞳孔里的情绪。 半晌,他微笑:“无事。” 南宝衣眨了眨眼,心中有些不快。 宫宴结束之后,宫人过来,说是南充容请郡主去暖阁说话。 南宝衣早有预料。 姜太傅流放北疆,姜贵妃在宫中的势力定然受损。 南胭手段狠辣,大约是想请她商量对策,打算对姜家斩草除根了。 她生怕榴花趁她不在时勾搭萧弈,很小气地叮嘱:“二哥哥,你就在殿外等我,你不许跟别的女人说话呀。” , 谢谢大家的投票 五一放假,我今天壮着胆子少更一章,我明天努力三更 第235章 世子爷是来给榴花夫人捧场的? 萧弈哂笑,懒洋洋拖长音调:“知道啦……” 南宝衣随宫女来到暖阁。 南胭穿戴华贵,连举止都多了些过去不曾有的高雅风流。 显然,姜家失势的这段日子,她过得极好。 “坐吧。”南胭抬袖,“备了些葡萄酒,请你尝尝。” 葡萄酒是西域进贡的,在南越国十分难得,可谓价值千金。 南宝衣端起翠玉描金酒盏,嗅了一口葡萄酒的清甜:“这般贵重的琼浆玉酿,圣上都舍得赐给你,看来姐姐很讨圣上欢心。” “都是妹妹和世子爷的功劳。”南胭不以为意,“姜太傅的罪行被揭发以后,皇上就没去过姜贵妃的寝宫,一直歇在我那里呢。” 南宝衣饮了口美酒,等她的下文。 南胭抬眸,莞尔而笑:“你我姐妹情深,彼此很是了解,你知道我从不做放虎归山的事,我只愿斩草除根。” 她挽袖,亲自为南宝衣添酒:“北魏使团来访,皇上有意带他们去城郊冬猎,以展示我南越儿郎的雄风。届时,后宫女眷也会随行。猎场上羽箭无情,若是不小心射杀了姜贵妃,也是有的……” 窗棂外寒风呼啸。 南胭眉眼艳丽,谈笑间从容不迫。 后宫里厮杀出来的女人,大抵都有她这份气魄。 南宝衣叩了叩矮案,知道南胭这是要对姜贵妃动手了。 “需要我做什么?”她问南胭。 南胭啜饮着葡萄酒:“我还没有制定好计划。反正冬猎那天你同去就是,咱们总有刺杀她的机会。” 南宝衣颔首。 她沉吟半晌,又道:“南胭,你觉不觉得,这次对付姜太傅太过容易?很多证据,就像是有人刻意送到我们面前。” 南胭垂眸喝酒。 她自然也有这种感觉。 两姐妹静悄悄地对坐,空气里弥漫着葡萄酒的芳香,闻之欲醉。 她们的脑海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一个人物。 南宝衣道:“你可见过今科探花郎?” 南胭颔首:“见过。” 她是在御花园看见南景的,打照面的时候,她几乎快要吓死。 什么北再起,什么青州大才子,那个男人分明就是她哥哥南景! 南景看她的目光不可谓不诡异,藏在眼睛里的怨毒几乎遮掩不住,吓得她当即落荒而逃。 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兄长,恨她。 “南景背后,有人在为他撑腰,甚至还为他改了户籍。”南宝衣沉声,“太子单纯势弱,做不来这种事。成王愚钝自大,看不上他。如果我没猜错,南景背后的人,恐怕是英王楚怀修。” 南胭把玩着酒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姜家倒台,看似是太子和成王的博弈,实则英王也参与其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果然楚怀修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个。 “无论如何,咱们多留一个心眼始终是好的。”南宝衣起身,“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南胭独自坐在矮案旁。 皇帝逐渐老去,哪怕她现在生下皇嗣,也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因为姜贵妃和南景的缘故,无论成王继位还是英王继位,她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或许…… 她望向琉璃窗外。 穿一袭明黄锦袍的年轻太子站在雪地里,撑伞目送南宝衣远去。 她扶了扶凤凰衔珠金步摇,或许,该是她站队的时候了。 ……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着。 南宝衣却越发好奇,那夜承乐殿上,榴花夫人与萧弈说了什么。 可是萧弈近日忽然繁忙起来,整天早出晚归,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很不安。 她派尝心去把十苦抓来问,对方苦哈哈地挠着头,只说接近年底,大理寺积攒的悬案越发繁冗,主子要抓紧时间处理完所有卷宗。 南宝珠很积极:“娇娇,我听婢女说,那些在外面养了外室的达官贵人,都会对府里的女人说,本官很忙啊,衙门的事情很多啊,你要懂事啊,你要理解本官啊!” 她一本正经地抚着胡须,学得像模像样。 南宝衣想起来,她爹从前就是这个鬼样子。 她更加不安了。 次日清晨。 南宝衣端坐在妆镜台前仔细妆点,黄色铜镜略显浑浊,倒映出的姑娘却是花容月貌白嫩娇美,顾盼间极尽明艳。 她抿了抿口脂。 荷叶抱着斗篷过来,笑道:“郡主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南宝衣起身,由她为自己系上斗篷,温声道:“食盒可有准备好?” “一早就准备好了。” 南宝衣颔首。 她要去大理寺瞧瞧,二哥哥是否当真在处理卷宗。 以送午膳的名义来到大理寺官衙,小吏疑惑道:“郡主,今日萧大人休沐,没来衙门呀!您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南宝衣怔了怔。 云袖问道:“世子爷昨日可有来衙门?” 小吏更加奇怪:“昨日也休沐啊!郡主不是萧大人的未婚妻嘛,怎么会连他几时休沐都不知道?” 南宝衣脸颊发烫。 从大理寺官衙出来,她的脸色极为难看。 坐进马车,荷叶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地给她倒了一盏热茶。 马车穿过繁华的东府园时,寒风吹起窗帘,云袖一眼瞥见拴在歌坊外面栓马柱上的骏马。 她提醒道:“郡主,那不是世子爷的马吗?” 南宝衣望去。 骏马通体漆黑四蹄踏雪,还真是。 她仰头,歌坊匾额上题写着“歌尽桃花”四个大字。 她叫马车停在街边。 扶着荷叶的手下了车,她听见路过的男人议论: “听说是新开的歌坊,里面弹琴作诗论道,高雅得很。老板娘口才、身段、容貌都是极好,据说是北魏有名的那位榴花夫人。” “竟是榴花夫人?!听说她在北魏都城时,半个皇族的男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乖乖,咱们得进去瞧瞧!” “谁说不是呢?歌坊开了七日,吸引了咱们盛京城无数达官显贵前来捧场,男人嘛,嘿嘿!” 荷叶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这么说,世子爷是来给榴花夫人捧场的? 她小心翼翼望向自家小姐。 少女脸色清寒,盯着宾客如流的歌坊,紧紧咬着唇儿。 第235章 热泪滚到萧弈的指尖 小姐……”荷叶又畏惧又气愤,“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跟老夫人告状去,看世子爷怎么解释!” 南宝衣翻了个白眼。 她都快要及笄了,已经不是小孩子,难道以后在夫家受了委屈,都要跑回娘家告状吗? 她正色吩咐:“云袖,你擅长与人交际,你留下来打听情况,万万别让二哥哥的人发现你。捉奸还要捉双呢,他大理寺讲究刑罚证据,咱们手上有证据,才好做点什么。” 云袖郑重地应下。 南宝衣回府没多久,云袖匆匆回来了。 荷叶防贼似的,朝屋外张望片刻,紧张兮兮地关了屋门。 主仆仨围坐在熏笼旁。 南宝衣双眼亮晶晶的,压低声音:“如何?” 云袖喝了口水,小声道:“世子爷在歌尽桃花的雅座里吃酒,榴花夫人虽然不在,可他身边却还有个美人相伴。奴婢远远瞧着,那美人生得冰肌玉骨、端庄优雅,比宋丞相的千金还有气质。” “他们可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云袖摇摇头:“美人跪坐在帷幕后面抚琴,看起来挺悲伤的。世子爷侧耳倾听,面色清冷,心情很不好。”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怎么听着,像是二哥哥强霸人家不成,反而惹得美人落泪? 荷叶不服气:“她会抚琴,小姐您也会呀!她端庄优雅,小姐难道就不端庄不优雅了?小姐还会绣鸳鸯呢,像她那种风尘女子,只知道以色侍人,肯定不会刺绣!” “吹我美貌可以,吹我刺绣就没意思了。”南宝衣没好气,“总之咱们先别恶意揣测,我还是当面问问他为好。” 至黄昏。 南宝衣仔细梳妆打扮后,去萧弈的寝屋等他。 等到月兔东升,她都趴在矮案上练完了好几页大字,才听见廊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眸。 权臣大人难得穿素色衣裳。 霜白窄袖锦袍极尽简单,就连外面松松垮垮披着的雪白大氅也没有半点儿绣花纹,他甚至没有佩戴簪饰和玉佩。 四目相对。 片刻的怔愣后,萧弈神色如常地在她身旁坐了,将她捞进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南宝衣身体微僵。 她轻声:“二哥哥——” “我好累。” 男人声音沙哑低沉,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南宝衣磨了磨牙。 这厮在歌坊吃喝玩乐、声色犬马地厮混,倒是先喊起累来了。 她心里不快,话里不觉带了些刺儿:“二哥哥哪里累?是去歌坊看美人累到了,还是听美人弹琴累到了?” 说完,就捕捉到男人的情绪变化。 萧弈面无表情地望向她:“你跟踪我?” 跟踪打探未婚夫的消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南宝衣沉默地扭开小脸。 萧弈捏住她的下颌,迫着她直视他的眼睛,气极反笑:“南宝衣,我几时背叛过你,叫你如此信不过我,竟然派人跟踪我甚至打探我的消息?” 他为她的不信任而生气,力道没有把控好,捏得南宝衣下颌生疼。 她挣扎着拍打他的手臂:“你放开我!” 挣扎之中,她手肘扫落矮案上的笔墨纸,掀起一阵响动。 守在外面的荷叶奔进来,瞧见自家姑娘被欺负,连忙上前帮忙:“世子爷,您有话好好说,突然发脾气做什么?!您去歌尽桃花听曲儿是事实,您亲近妓子也是事实——” 话未说完,萧弈猛然起身。 他冷厉地盯向荷叶:“你说谁是妓子?!” 他手掌权势,主管刑罚,官威甚重。 平常嬉笑怒骂时看不出来,如今发怒,整个人爆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场,仿佛一眼就能定人生死。 荷叶被他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 南宝衣也呆愣在侧。 荷叶没说错话啊,歌尽桃花那种地方,不过是高级些的青楼妓馆,里面弹琴的姑娘,不是妓子又是什么? 好好的,他生什么气? 不等她扶荷叶起来,萧弈撩袍落座,沉声:“婢子出言不逊,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 那与杖毙又有什么区别?! 荷叶瞬间吓哭,脸色惨白地揪住南宝衣的裙角:“小姐!” 两名暗卫踏进来,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外拖。 南宝衣跪坐在地抱住荷叶,仰头盯向萧弈:“你疯了是不是?!荷叶是我最亲近的丫鬟,我与她情同姐妹,你要杖毙了她?!” 她吼完,心尖尖儿战栗得厉害。 萧弈今晚的脸色很不对劲。 那副沉黑的眸子阴冷摄人,瞳孔周围还泛着猩红,像是一轮血月。 她不禁猜测,歌尽桃花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才让萧弈这般暴怒。 萧弈面无表情:“拖下去。” “不许!” 南宝衣死死抱着荷叶:“她是我的丫鬟,她的命也是我的,几时轮得到你来罚她?!萧弈,你不要以为你在朝堂上厉害,你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人!你去歌坊厮混是事实,亲近弹琴的妓子也是事实——” 萧弈霍然来到南宝衣跟前。 他毫不怜惜地捏住她的双颊,令她无法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冷漠:“南宝衣,你再说那个字试试?” 南宝衣凝着他。 才几日功夫,口口声声说爱她入骨的男人,就要为了另一个女人欺负她,甚至都不许她说那个女人半句坏话。 而她被他捏着双颊,被迫张开嘴,连争辩都做不到。 泪珠扑簌簌地滚落。 如果嫁给这般强势霸道的男人,婚后他变心的话,受委屈的也只会是她,她甚至连控诉的地方都没有。 少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门第悬殊,什么叫齐大非偶。 热泪滚到萧弈的指尖。 他失控的神志逐渐回笼,半晌,他慢慢松开手。 小姑娘的脸蛋过分娇嫩白腻,他不过随意捏了一下,就印出鲜红指印,看起来触目惊心,仿佛挨了巴掌似的。 她无声地哭着,注视他的双眼清润委屈,仿佛在等他的解释。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淡淡道:“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只是你的婢子口出妄言,哪怕不杖责,也必须掌嘴。” 第235章 南宝衣跳起来,给了萧弈一耳光! 南宝衣不肯退步。 她红着眼睛,一字一顿:“你要打她,就先打我。” 萧弈寒着脸,瞥向暗卫。 暗卫立刻拖开主仆两人,扬起巴掌扇向荷叶的脸!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两巴掌打下去,荷叶嘴角立刻流出血渍。 南宝衣尖叫。 她忘不了前世程府,荷叶是如何护她的。 数九寒天,她拿清白为她换取棉被和木炭,她拿姻缘为她换取后院里的一处容身之地,她为她倾尽了性命! 南宝衣发疯般挣开桎梏她的侍女,跳起来就给了萧弈一耳光! 寝屋里乱糟糟的叫嚷声,瞬间停歇。 暗卫、侍女、荷叶,皆都震惊地看着他俩。 就连被骚乱惊动,赶来看热闹的沈议潮和姜岁寒,也呆若木鸡。 “我的天……”姜岁寒揉了揉眼睛,“南小五居然掌掴萧家哥哥,有生之年系列啊!” 沈议潮脸色很不好看。 他紧紧握着掌中的几枚八卦铜钱,神色不善地盯着南宝衣。 南宝衣打完,心里面才生出一点儿害怕。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她的未婚夫,还是堂堂大理寺卿,是执掌蜀郡几十万兵马的镇西大都督,更是靖王世子爷,是大雍皇族。 哪一个名头拉出来,都足够让南家喝一壶的。 她慢慢垂下双手,畏惧地退后两步。 萧弈一袭白衣,面无表情地站在灯火下。 小姑娘力气小,他脸颊上的巴掌印并不明显。 只是…… 南宝衣垂着眼睫毛,小声:“你位高权重,我斗不过你。但是,你没有欺负我侍女的道理。” 屋中寂静。 良久,萧弈哂笑,淡淡吩咐:“回靖王府。” 南宝衣怔住。 他要走?! 暗卫们训练有素,立刻收拾起箱笼之物。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萧弈的寝屋搬运一空,就连沈议潮和姜岁寒的起居细软也都跟着搬走。 已是子夜过半。 整座南府闹闹哄哄灯火通明,甚至还惊醒了老夫人和其他长辈。 听侍女回禀了朝闻院的事,南广双手拢在袖管里,笑逐颜开:“娇娇,萧弈那厮走了才好!父亲如今算是看清楚了,嫁给官宦人家有什么好,规矩又多、人情来往又复杂,还不如嫁给富贵商人来得快活!” “别胡说。” 程叶柔暗暗瞪他。 老夫人披着外裳,叹息着把南宝衣搂进怀里。 荷叶说错话在前,萧弈命人掌掴她,论起来也不算什么。 反而是她的小孙女,幼时有长辈们宠着,稍微长大些,又有萧弈宠着,把性子都养娇纵了,今夜这番举动,先是派人跟踪打探未婚夫的行踪,后又为侍女打他耳光,实在有失分寸。 若是传出去,要被人指责有违闺训。 南宝衣咬着手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小声:“祖母,他会不会不娶我了?” 老夫人替她抹了抹泪花。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的小孙女,怕是已经对萧弈情根深种。 也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儿郎,比得上萧弈的风度和权势? 被这种男人宠爱过,其他男子,又如何入得了眼? 她慈声安慰:“你们自幼一块儿长大,十几年的情分,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等娇娇再长大些就会明白,再恩爱的夫妇,也会在岁月里产生嫌隙。所谓婚姻,不就是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吗?” 南宝衣若有所思。 回到朝闻院,院子里空落落的。 她踏进寝屋,荷叶立刻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地请罪。 南宝衣扶起她,吩咐云袖去拿药膏,轻声哄她:“今日之事,是我与他之间的争执,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若真心有愧,替我铺纸研墨。” 她已经想清楚了,派人打探他的行踪,是她的错。 辱骂那位弹琴的美人是妓子,也是她嘴巴坏。 掌掴萧弈,更是她不对。 不对,就改。 少女拢了拢轻纱裙裾,在矮案后跪坐,挑亮琉璃灯笼,认真地提笔舔墨。 再过三日就是冬猎,她打算写一封道歉信给萧弈,等彼此平心静气了,再讨论他去歌尽桃花买酒听曲的事。 已是冬猎那日。 京中权贵旌旗招展,马车华贵,浩浩荡荡地往城郊猎场而去。 南宝衣随御驾抵达猎场,场边帐篷已经搭了起来。 她揣着信想去靖王队伍那边找萧弈,可是还没找到对方踪迹,就听见路边的贵女们兴奋议论: “你们听说没有,前几日,靖王世子和南宝衣闹翻了!” “当然听说啦!南宝衣还打了世子一巴掌,可把世子气坏了!” “我看呀,这桩亲事说不定很快就会黄掉。我一早就说,门第悬殊,南宝衣配不上靖王世子的。” “谁说不是呢?虽然被封为郡主,可商户出身就是商户出身,满身铜臭,连站在世子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嘻嘻,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靖王妃也觉得南宝衣配不上世子,正张罗着利用这次冬猎,重新选世子妃呢!” 议论声滔滔不绝。 各种“资格”、“配不上”的字眼,在南宝衣耳畔反复回响。 少女站在雪地里,小脸清寒。 她走到人堆前。 那群贵女议论着议论着,发现正主就在跟前,顿时惊吓不轻,急忙闭口无言。 南宝衣冷笑:“我配不上他?” 众女互相推搡,并不搭腔。 “我出身商户,所以我配不上他?” 南宝衣步步逼近,眼圈逐渐泛红。 连日压抑的委屈,濒临爆发的边缘。 她努力地学习琴棋书画,想方设法地讨他欢喜,为他找赈灾银,为他平息剑门关的纷乱,为他孤身涉险进入青枫一渡…… 她九死一生,换来的,只是一句配不上?! 少女猛然砸碎珐琅彩小暖炉,厉声质问:“我哪里配不上他,我哪里比你们差,轮得到你们来笑话我?!” 众女被她直率的脾气吓了一跳,纷纷骇然不语。 南宝衣抬手一一指去:“威远将军府,穷奢极欲,欠我南家钱庄十万两雪花纹银;黄门侍郎府,钟鸣鼎食,欠我南家钱庄八万两雪花纹银;林统领府——” “够了!”林家贵女不服气,“不就是欠你家几个臭银子嘛,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就是,马上就要被世子抛弃的货色,除了银钱一无所有,你冲我们发什么脾气?!” , 昨天最后一章开了个小车,然后今天被审核编辑大大删了,然后我又添加了,然后又被删了,流下了心酸的眼泪 第235章 萧弈轻声:你不必如此 她们自幼在盛京长大,自成一个上流圈子。 她们没再搭理南宝衣,纷纷结伴离去。 少女独自站在冷风中,气到浑身发抖。 余味替她裹上兔毛斗篷,轻声道:“郡主别听她们胡说,主子不知道有多么喜欢你,才不会容许靖王妃另选世子妃。” 南宝衣抬手,拿手背抹了抹泪花。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那群小贱人的态度不能代表萧弈。 她就是…… 委屈。 她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信:“咱们去找靖王府的帐篷。” 主仆往靖王府的帐篷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毡帘卷起,里面莺声燕语十分热闹,是靖王妃带着一群妙龄少女在玩乐。 俨然是给萧弈选世子妃的架势。 她心里不快,却还是踏进帐篷,不卑不亢道:“问靖王妃安。不知世子现在何处?” 靖王妃饶有兴味地打量她,嘴角疯狂上扬。 得知南宝衣和弈儿闹翻了以后,她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如今看见正主眼圈红红的,她就更加高兴了。 她端着架子,不紧不慢道:“弈儿去了哪里,本妃怎么知道?本妃可不像某些人,居然派人跟踪打探未婚夫的行踪。果然是商户出身,行事作风上不得台面。” 其他姑娘跟着笑起来。 南宝衣面无表情。 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她毫无感情地弯唇:“既然靖王妃上得了台面,那你为何总与后院侍妾争风吃醋?与姜侧妃斗了那么多年,您身为正室的宽容和风度呢?” 靖王妃瞬间恼羞成怒:“南宝衣——” “称呼我郡主!” 南宝衣给了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带着婢女飒然离开。 靖王妃盯着她的背影,气到心肝疼。 这小贱人就狂吧,弈儿何等心高气傲,被她打了一巴掌,怎么可能还与她继续交好?! 她等着小贱人痛哭流涕的那天! 南宝衣回到营帐,寒着小脸梳妆打扮。 余味为她簪上八宝琉璃钗饰,小心翼翼道:“靖王妃和主子压根儿不是一条心,您别为她的话难过。” 南宝衣没吭声。 夜里有篝火宴会。 南宝衣踏出帐篷,所行之处,并没有别的官家姑娘搭理她。 她们瞧见她时只是掩袖窃笑,笑话她与靖王世子闹翻了,笑话她明年会嫁不出去。 而她在盛京城原也没什么朋友。 唯一称得上熟人的,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女程一墨,可她嫌弃狩猎这种行为对动物而言太过残忍,因此从不参与皇家狩猎。 她孤零零坐在篝火旁的矮案后面。 四周都是热闹,可是那些热闹并不属于她。 她挽袖斟了一盏酒,听见场中忽然响起骚动。 她望去。 是萧弈来了。 他像是变了性子,一改往日穿戴华贵的风格,在今夜这般隆重的宴会上,一反常态地穿霜白窄袖锦袍,外面随意搭一件玄黑大氅,黑与白简练到极致,没有任何花纹,没有簪饰玉佩,却莫名妖冶清贵。 榴花夫人随后而来。 这朵妖艳动人的交际花,竟然也难得没穿艳色宫裙,只穿着雪白轻纱襦裙,于火焰中走来时,未施粉黛,眼眸却仍旧魅惑撩人。 荷叶小声嘀咕:“世子爷又不是她的夫君,她穿这样登对做什么?白色一点儿还不好看,跟孝服似的。” 她埋怨着,可是心里却很清楚,容貌美丽的女子,无论穿怎样颜色的衣裳都好看。 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害怕自家小姐伤心。 南宝衣已经收回视线。 她假装不在意地垂下眼帘,她知道萧弈并不是容易被美色勾引的男人,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却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 那夜承乐殿,榴花夫人究竟与他说了什么? 他为何会频繁去歌尽桃花? 为何……突然穿起了白色的衣衫? 宴会开场。 四野落了细雪,宫廷舞姬于雪中献舞,景致极美。 权贵们觥筹交错,仿佛两国接洽并非是为了商量边界问题,而是为了庆祝太平盛世。 南宝衣起身,揣着信往萧弈那边走。 还没走到,就看见靖王妃领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围堵在萧弈身侧嘘寒问暖,向他仔细介绍那些姑娘的家世和才学。 萧弈漫不经心地坐着,没有碰面前的热酒,也没有碰任何烤肉。 他把玩着黑釉冰裂纹杯盏,英俊的面庞像是笼着一层云翳,给人风雨欲来的阴沉感,连个正眼都没给那些姑娘。 南宝衣想与他说话,费劲儿地在人群外面挤了半天,忽然听见他嗓音冷漠:“滚。” 靖王妃和那群姑娘一愣。 萧弈把杯盏倒扣在矮案上。 琼浆玉酿淋淋漓漓地泼洒开,顺着矮案淌落。 他丹凤眼挑着几许凉薄,薄唇似笑非笑:“我叫你们滚,听不懂?” 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他的气度像是深夜里冻结的阴云,从天幕深处携着阴寒缓缓推来,着实令人畏惧。 酒盏在他掌中碎裂。 靖王妃知道他恼了,咽了咽口水,带着那群莺莺燕燕回了座位。 萧弈睨向身侧。 小姑娘还站在原地,宫灯的火光在她面庞上跳跃,她似乎进退两难,瞳眸深处极尽单纯。 而她只穿着袄裙,看起来那么单薄…… 他收回视线,嗓音缓和些许:“沈议潮说,今夜天降大雪,气温骤降。别在外面待太久。” 南宝衣鼓起勇气,在他身侧跪坐。 她小心翼翼拽住他的袖角:“上次打了你,是我不对。我给你写了一封道歉的信,你看完之后就不与我生气了,好不好?” 萧弈垂着眼帘。 南宝衣见他并不抗拒,于是从怀里取出那封信笺。 信笺是她自己裁制的,特意挑了梅红色撒金粉的硬质封底,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写着“萧弈”二字。 足可见少女的用心。 萧弈眼底情绪复杂,轻声道:“你不必如此。” “我喜欢二哥哥,我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二哥哥的。”南宝衣跪坐的姿势极尽端正,“生活就像做生意,需要彼此经营。我想着我主动一些,咱们之间的误会就能少一些,是不是?” 第235章 南宝衣,就是卦词里的桃花煞 萧弈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前世她看不起他,可是他却能从区区庶子,一步步爬上权倾朝野的帝师之位,甚至屡次带兵作战击退敌国。 他是她倾慕的英雄。 “二哥哥……”南宝衣试探着牵住他的袖角,“你若看完信后不再生气,能不能与我说说那位歌坊美人?你亲近别的姑娘,我总是吃醋的。” 篝火宴会,乐音喧嚣。 萧弈瞥向她。 也许她心里仍旧委屈,可是她努力压抑着那份委屈,展现在他面前的姿态干净无邪,有着真心澄清误会、经营感情的决心。 这样的姑娘,很难得。 他伸手牵住少女的小手,认真地与她十指相扣。 她的手绵软温热,他扣在掌心,几乎舍不得松开。 连日以来的凄凉,悲伤,孤独,似乎都在她的温暖里悄然融化。 他耐心道:“我向你保证,我与那位姑娘没有私情。我决定娶你,便决定了要与你共度一生。余生那么长,你多信任我一点,咱们的路,就能走得更顺一点,是不是这个道理?” 南宝衣凝视他良久,慢慢点头。 天要落雪。 萧弈起身,亲自送南宝衣回帐篷,温柔牵手的姿态令靖王妃和那些姑娘看红了眼。 回到帐篷,萧弈吩咐余味和尝心去为南宝衣准备沐身的热水。 他看了眼她华贵明艳的袄裙,抬手替她捋开额前碎发,淡淡道:“最近,可穿得素淡些。” 南宝衣不解:“为何?” 萧弈没有解释。 南宝衣目送他离开帐篷,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测。 二哥哥突然穿白衣,又不饮酒吃肉,还叮嘱她也穿得素淡些,倒像是在为谁祭奠。 是不是有个对二哥哥很重要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呢? 没等她想明白,一名小宫女匆匆进来。 她福了一礼:“郡主,我家主子有请。” 南宝衣认出她是南胭身边的宫女,于是拿起灯笼,道:“领路吧。” 帐外依旧歌舞升平。 宫女领着她穿过帐篷,踏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林中积雪,笼火澄明。 南胭抬手打发了宫女退下,幸灾乐祸地打量南宝衣:“听说,你和萧弈闹翻了?” “与你何干?”南宝衣冷声,“找我何事,快说。” 她看见南胭就来气。 南胭扶了扶金步摇:“明日是正式狩猎的日子,姜贵妃年少时学过骑射,为了笼络圣心,一定会进入猎场围猎。妹妹骑射极好,不如请你在四下无人时,直接射杀了她。” 南宝衣笑了:“你当我傻呢?脏活儿都我做了,你做什么?” 南胭取出一支羽箭。 羽箭箭头,雕琢着“修”字。 “这便是我所做的。”她从容不迫,“我花重金,买通了英王楚怀修身边的仆役,让他替我偷了这支羽箭。你拿它射杀姜贵妃,旁人就会以为是楚怀修下的手。届时,楚怀修与楚怀美相争,你我便可渔翁得利。” 南宝衣:“……” 不得不说,南胭是极有脑子的。 栽赃陷害祸水东引这一招,玩得妙啊。 她接过羽箭把玩片刻,又道:“我对你的人品还是很了解的,万一到时候出了纰漏,你不仅不会帮我,你还会跳出来落井下石。这一票,要干咱们一起干。我射杀姜贵妃,你为我放风补刀,如何?” “成。” 南胭答应得痛快。 姐妹俩彼此看不顺眼,并不愿意同路回帐篷。 南宝衣提着自己的灯笼,傲娇地往左边岔路走。 南胭面露鄙夷,骂了句“小家子气”,却也从心地往右边岔路走。 乌云渐退,月色晴空。 林中积雪在月光下折射出白莹莹的光华,偶有小动物跳过树梢,长青树便簌簌抖落雪团。 灯笼光照在雪地里,将少女的身影拉得纤长美妙。 南宝衣在道路尽头消失不见后,一道修长峻拔的身影悄然从梧桐树后缓步踏出。 寒风骤起,沈议潮的玉色袍裾猎猎翻飞。 他交握着双手,指间佩戴的日月星辰戒指格外醒目。 “赤地千里,饿殍茫茫;潜龙在渊,青云直上;良禽择木,白衣卿相。桃花煞血,两世国望。” 他念诵着当年占卜出来的卦词。 两年了,他始终不解“桃花煞血,两世国望”是何意。 前几日,他终于悟出其中深意。 “望”通“亡”字音,卦词讲的大约是一个女人祸国殃民,谋害两世人间的预言。 这几日,榴花夫人曾接近他,透露了她占卜到的一些内容。 南宝衣两世而生,她就是卦中的桃花煞。 雪霰扬起。 沈议潮的眸色极尽清冷狠绝。 另一边,南胭离开后没多久,穿着六品官袍的年轻男人,悄然出现在她踏过的小径上。 南景随手折下一枝梅花,笑容狠毒:“好妹妹,你送了我一程,我也该送你一程。比起南家,我更恨你……” 各怀鬼胎之中,次日的西山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南宝衣穿玉白色箭袖劲装,高束马尾,背负箭筒,英姿飒爽的模样占尽全场风光。 她身侧,南胭同样窄袖劲装,正与她谈笑风生。 姜岁寒骑在高头大马上,目送那姐妹两人骑马踏进狩猎场,很好奇:“萧家哥哥,这俩人儿恨不能掐死对方,几时变得这么好?” 萧弈挑眉。 心中略有些猜到那两姐妹的打算,他吩咐十苦和十言暗中跟上,也好帮忙做扫尾工作。 整座西山山脉都是皇家狩猎场。 南宝衣和南胭在山中疾驰,故意先在人前多露面,等到快要晌午时,才根据沿途臣僚们的议论,往姜贵妃所在的方向慢慢靠近。 越靠近,前方树木越发葱茏茂盛。 四周隐隐传来狼嚎声。 南宝衣紧紧握着缰绳,心里打着鼓:“南胭,你的主意靠谱吗?” “如何不靠谱?你没听那些臣僚议论,姜贵妃就在东北方向吗?”南胭不耐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如何对付深宫女人,你别叽叽歪歪地讨人嫌,反正咱们往东北方向走就对了。” 南宝衣看着东北方更加阴暗森冷的密林,对她的话深表怀疑。 又行了一段距离。 马儿疾驰起来,跑着跑着,前方落叶深处忽然起了绊马索。 南胭惊住! 她骨子里的市侩气发作,只来得及“卧槽”一声。 姐妹俩双双被绊马索绊倒,狼狈地滚进了枯枝败叶里。 随着侧颈处传来痛感,姐妹俩瞬间意识全无。 南宝衣晕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南胭果然不靠谱。 南胭晕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南宝衣果然是个扫把星。 , 今天不虐吧 第235章 好好享受万箭穿心的滋味 十苦带着暗卫,在密林枝桠间蕴着轻功跟来,却发现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林子里只剩两匹骏马,郡主和南胭竟然不翼而飞。 十苦敏捷地落在枯叶上。 他仔细查探过地面,分析道:“有绊马索的痕迹。能在咱们出现的瞬间带走郡主,对方身手极好。” 他抬眸,盯向密林深处,果断吩咐:“我带人去追,留一人回去禀报主子——” “你们在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望去,沈议潮一袭白衣骑在骏马上,正慢悠悠地过来。 “沈郎君。” 十苦恭敬地拱了拱手,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沈议潮从容道:“马上沿树林搜查,萧弈那边,我亲自去通报。” 他是萧弈手底下最有话语权的幕僚,十苦等人对他百般信任,因此毫无异议立刻行动。 轻风吹过,积雪从枝头滚落。 沈议潮目送他们远去,掸了掸肩上落雪,依旧打马闲逛。 …… 南宝衣醒来时,入目所及是一座简陋的草棚。 她坐起身,瞧见自己穿着死刑犯的囚服,腕上还戴着黑铁枷锁。 南胭靠睡在稻草堆里,发髻蓬乱,也戴着枷锁、穿着囚服。 她抬脚踹了踹南胭:“起来。” 趁着南胭醒神的功夫,她举目四望,周围还有几十个囚徒,神色凄凉,囚衣也都是死刑犯才会穿的那种。 南胭清醒后,脸色苍白:“糟了。” “什么糟了?” “西山狩猎场,不止狩猎动物,也狩猎人。”南胭凝重,“南越贵族早年穷奢极欲,会把各地的死囚集中到这里,冬猎时供贵族射猎玩耍,当做犯罪之后的惩罚。没想到,咱们会被抓进这里……南宝衣,你是不是又得罪了什么人?” 南宝衣没有表情:“我更倾向于我是被你拖累的。” 两人互推责任时,草棚外传来笑声。 穿着华贵裘衣的年轻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姿容清秀阴柔。 南宝衣惊讶:“南景?” “南景……”南景品着这个名字,脸上多了些戏谑,“那已是过去的我了。如今的我,是青州城大才子,今科探花郎,陛下钦定的翰林供奉,北再起。” 他笑得春风得意。 “原来是你把我们抓来的。”南宝衣嘀咕,“北再起,听着倒像是‘别再起’……” 南胭愤怒:“南景,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敢这么对本宫!” “为何不敢?”南景把玩着马鞭,“再过一刻钟,你们就会当做死囚放进狩猎场。好好享受万箭穿心的滋味儿吧,呵。” 南胭脸色急剧变化。 她知道南景恨她,却没料到他这么毒,一出手就是死招。 她忍着手腕被枷锁磨破的疼痛,态度软了下来:“哥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你唯一的妹妹,血脉相连犹如十指连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娘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叮嘱我们兄妹要互相扶持。你杀南宝衣也就罢了,你不能杀我啊!” 南宝衣:“……” 复杂地望一眼南胭。 这女人,变脸跟翻书似的。 “娘亲?”南景冷笑,“你也有脸跟我提娘亲?你在她死后不到三天,就跟着男人参加宴会,你也有脸提她?南胭,你我早已没有兄妹情谊,各自保重吧。” 他催着骏马离开。 南宝衣看着南胭气急败坏的样子,幸灾乐祸:“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当初害了你亲哥哥?” “你闭嘴!” “偏不。” “南宝衣,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你们这种兄弟姐妹!” “谁不是呢?”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一刻钟的嘴。 正吵得厉害,掌管死囚的几名狱卒骑马赶来。 他们拿布团塞进囚徒的嘴里,不给他们说话求救的机会。 南胭大怒:“本宫是皇妃!拿开你们的脏手!” 狱卒们只是笑。 “皇妃有什么用,到了这种地方,就算您是皇后,也一样要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南宝衣算是看出来了。 林场这边的狱卒,也是英王楚怀修的人。 远处传来铺天盖地的鼓声,马蹄声响彻四野,大约是狩猎的权贵们朝这边疾驰而来。 死囚们吓坏了,在狱卒的催促下,奋不顾身地奔跑逃命。 南宝衣还算镇定,带着南胭往容易躲藏的密林跑去。 四野无人。 两人靠在大树下,合作取出了彼此嘴里的布团。 南胭喘息得厉害:“南景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我做出这种事!等回了营地,我定要向皇上告发他!” “他不是蠢人,既然做了这种事,就不可能给你留下告发的证据。”南宝衣握着一根小发钗,抓紧时间替南胭撬开腕间黑铁枷锁,“我看,咱们这次是杀不成姜贵妃了,还是先想办法回营地为妙。” 南胭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如此。 “咔哒”一声响,南宝衣撬开了枷锁。 南胭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奇:“你何时学会撬锁的?” 南宝衣弯了弯唇。 她的琴棋书画,都是二哥哥教的。 就连撬锁这种小技能,也是从二哥哥那里学的。 南胭拿过她手里的小发钗,照葫芦画瓢帮她撬锁。 余光瞥见她脸上的笑容时,她心里犹如明镜,立刻就明白了。 她淡淡道:“我听说,你这段日子和萧弈闹翻了。南宝衣,别怪我没提醒你,男人的宠爱终究是一时的,唯有自己强大,才能避免沦为下堂妇的命运。” 南宝衣诧异地看着她。 这同父异母的姐姐,容貌清丽纤弱,体态自成风流,像是戏折子里能作掌上舞的汉宫飞燕。 从外室之女到南府庶女,从程家贵妾到青楼花娘,从深宫弃妃到三品充容,南胭半生走来不可谓不坎坷。 她野心勃勃而手段狠辣,她始终在为了更高的地位而努力。 莫名的,南宝衣竟对她生出一丝钦佩。 南胭学东西很快,摸索了半刻钟的时间,就撬开了南宝衣的枷锁。 姐妹俩朝营地方向走,走了一段路,林子里响起马蹄声。 两人望去,疾驰而来的男人白衣胜雪,姿容清贵,一双桃花眼潋滟着无边凉薄,正是沈议潮。 南宝衣惊喜招手:“沈公子——” 话音未落,就看见沈议潮朝自己拈弓搭箭。 她愣住。 第235章 面对萧弈,她生出了一丝抗拒 箭头闪烁着寒芒。 男人的目光,比寒芒更加摄人。 南宝衣很是意外:“沈议潮,你要干什么?” 沈议潮没吭声。 握着弓弦的手慢慢收紧,指尖却在轻颤。 他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互相争斗,一个劝他当机立断痛下杀手,另一个劝他理性对待宽容大度。 他注视着十丈之外的少女,面露复杂。 他知道是南景暗中下手,把她和南胭掳去当了死囚,为的是报仇。 她们蓬头垢面,还穿着囚服的衣裳,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或许他不必亲自动手,那些武将远远就会射杀她们。 可是…… 万一被南宝衣侥幸逃脱了呢? 男人千般计较万种思量。 寒风渐起,林中落雪。 那个少女穿着宽松肮脏的囚服,赤脚踩在雪地里,模样凄惨又可怜,可是那副落魄却无法遮掩她半分美貌,反而越发叫人怜惜。 沈议潮终于起了杀心。 不能让她活着。 不能让她影响萧弈。 杀了她,是他对萧弈该有的忠诚。 他沉声:“南宝衣,萧弈是怎样高贵的出身,你很清楚。所谓的订婚,只是你一味的高攀。你配不上他,你终其一生去努力,也依旧配不上他。我在南家待了很久,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逃命,也算是报答南家收留我的恩德。” 南宝衣的瞳珠,忍不住缩小。 沈议潮,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配不上萧弈,所以他就要杀了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一。” “二。” 男人已经开始数数。 南胭见南宝衣呆若木鸡,简直想骂死她。 这蠢货死了不要紧,可是沈议潮为了封口,必然也会顺手杀了她! 她不顾三七二十一,拖着南宝衣转身飞奔。 “……” “九。” “十。” 沈议潮睁开眼。 少女仓惶的背影,还在弓弩射程之内。 他抬起弓箭,箭头指向南宝衣的后背心。 虽然他没学过武功,可是骑射却还是过得去的。 一箭,只需一箭,这个祸水就能从世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沈议潮脸色发狠。 弓箭离弦! 却还是在离弦的刹那,男人的手微微一抖。 弓箭穿透湿冷的飞雪,笔直没入少女的脚踝! 南宝衣痛呼! 她忍着蚀骨的疼痛,紧紧扶着南胭的手,无力地跌坐在地。 鲜血汨汨渗出,浸染了她灰色的囚裤,和脚边的皑皑白雪。 她望向沈议潮,对方大约没能对她下杀手,放下弓箭后复杂地看她一眼,便由着她自生自灭,勒转马头朝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南宝衣小脸苍白,湿润的眼圈却红的惊人。 热泪滚落面颊,她死死咬着唇瓣,咬破了唇也毫无所觉。 被那些名门贵女嘲讽,她本就十分伤心。 如今沈议潮的话,更是令她难受千百倍。 因为沈议潮是萧弈的表弟,所以她平日对他是很照顾的。 他就算不感激,也不必如此贬低她啊! 南胭烦恼:“那些权贵带着猎犬,闻到血腥味儿肯定会往这里蹿。畜生可不是人,它们不会顾及咱们的身份,你赶紧处理一下伤口。” 南宝衣只沉默地抬手抹眼泪。 南胭越发不耐烦,站起身道:“哭哭啼啼的,南宝衣,你烦不烦啊?若是怨恨,那就想办法回营地,去跟萧弈告状啊!算了,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回营地!” 她扭头就走。 南宝衣抬起猩红的丹凤眼:“我要是死在这里,你也别想好过!所有人都看见你我是一块儿进山狩猎的,我死了,你百口莫辩,南家不会放过你!” 南胭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冤家?! 雪渐渐大了。 南胭毫无感情地扶着南宝衣,可是姐妹俩毫无山林里生存的经验,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天色渐晚。 两人穿过雪地,没提防脚下一空,骨碌碌滚下了山坡。 她们穿着单薄,双脚在雪地里早已冻僵。 南胭冻饿交加,终于爆发,爬起来怒骂:“南宝衣,我与你是盟友关系,不是来与你共患难的!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我都进宫当宠妃了还要跟你一块儿遭罪,你是要克我一辈子吗?!” “原话奉还。” 南宝衣坐在雪地里,态度冷硬。 南胭怒火中烧,朝她扬起一捧雪。 南宝衣毫不示弱,跟着拿雪团砸她。 南胭拍了拍身上的雪,扭头就走。 走出很远,她回眸。 南宝衣仍旧坐在雪地里,脚踝上插着一根沾血的羽箭,囚裤被染成深红色泽,小脸上泪痕已干,明明很可怜,却满眼都是倔强。 她看着,心里面生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把南宝衣扔在这里,她肯定会死掉。 如果南家把账算到她头上,她这宫妃也别想当了。 更何况…… 她着实不喜欢女人为了男人伤心。 她阴着脸走回去。 她站在南宝衣跟前:“你知道我最看不起怎样的女人吗?” 她顿了顿,认真道:“我最看不起,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男人是什么东西,看看咱们那个爹就知道了。我不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我只信我能拿到的好处。如果萧弈只是在嘴上对你百般示好,却放纵别人伤害你,那么我劝你一句,这桩姻缘,已没有继续的必要。” 暮色向晚,千山落雪。 南宝衣捂着伤口。 南胭,她是多么冷酷又多么清醒的女人。 确实,前世今生,她对程德语似乎都只是利用大于喜欢。 她对皇帝,也毫无感情。 她在乎的,只是对方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 从不付出真心的人,自然也不会为情所困…… 南胭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前面有个山洞,我背你过去,咱们今晚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南宝衣沉默地趴到她的后背上。 姐妹俩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此处无人,南胭抛去宫妃的雍容气度,一路走一路骂娘:“南宝衣,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嗯?!你屡次三番地害我,我为什么还要帮你?!我真是贱得慌!” 南宝衣抱着她的脖颈,默默把脸埋进她的肩窝。 伤口疼得厉害,她轻声道:“南胭,你能不能走稳些?颠来晃去的,我难受。” 南胭:“……” 她难受? 她还难受呢!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姐妹俩在山洞里生了火堆,就着火焰烤热冻僵的身体。 山洞外的雪渐渐大了。 两人打盹儿时,雪地尽头传来马蹄声,还有无数侍卫的呼喊声。 南宝衣惊醒:“有人在找我们。” 她一瘸一拐地奔出山洞,看见成群结队的火把在黑暗里亮起,为首的男人玄衣凤目,朝她策马而来。 靠近了,萧弈翻身下马,在看见南宝衣时,瞬间红了眼睛。 他沉默上前,想把她抱进怀里。 南宝衣却及时后退。 面对他,她生出了一丝抗拒。 , 最近写手圈出了事,确实很影响写作心情,也谢谢很多读者宝宝对我的关心。 刷微博时,看到我吃西红柿大佬那句“请给网络文学一点希望”,瞬间泪流满面。 只愿网络文学和网络作家们,从今往后乘风破浪,生生不息! 艺术,生而高贵。 五月五日 第235章 娇娇如何解气,如何来 火把的光照亮了雪地。 鹅毛大雪从漆黑的天幕深处吹来,轻盈地落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隔开了彼此的寒冷鸿沟。 萧弈捕捉到她的不对劲,哑声道:“怎么了?” 南宝衣红着眼圈,望向他身后。 沈议潮骑在骏马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她扯了扯苍白的唇,讥讽:“你可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35章 娇娇如何解气,如何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 萧弈心脏一紧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火把的光很温暖。 少女摘下狐毛大氅,认真而细致地披在楚怀南的肩头。 她跪在楚怀南身侧,身姿端庄。 她的丹凤眼坚定有力:“我在史书上读到过,两百多年前,大雍一统天下时,曾在各地推行平等,推行儒家仁爱。 “今夜,也许世家权贵不在意殿下 《重生后我成了权臣的掌中娇》第235章 萧弈心脏一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