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星海仙冢》 卷一、烈阳卷 第一回(上)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 第一回(上)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定婚约 晴空万里,蔚蓝无云,知了隐藏在枝丫阴凉间慵懒抱怨着盛夏的炎热。 鸣雷帝国苍云郡都留邺城,一座九进九出的浩大府邸坐北朝南,中门挂匾“武侯府”,白墙红瓦、檐牙高琢。 府邸正主帝国武侯石勤连长年坐镇帝国西疆边境,拒守契夷,三秋难归一回。 府中江桃院是侯爵夫人祝娴兰的居所,院落中假山池塘、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石勤连这一次从西疆大营赶回,正是因为此时江桃院寝房中正有婴孩出生。 奇也怪哉未闻呱呱哭声,武侯石勤连平抱婴孩,与其大眼瞪小眼。 接生婆子拘谨提醒着如若婴孩状况有异,务必要轻拍其背,使其啼哭。 石勤连摇头摆了摆手。 方才生产完的祝娴兰躺在花梨木床塌上,贴身女婢拧干温热绸巾,轻柔擦拭掉祝娴兰额间汗水。 向来不太懂得温柔浪漫的石勤连自始至终没有向夫人说道什么窝心话语,大概对于这对夫妇而言,一眼对视足矣,无须多说什么。 祝娴兰疑惑看向抱着孩子发愣的丈夫,若有所觉的石勤连转过头,将孩子递还到祝娴兰怀中,祝娴兰面容疲惫,眉眼间却盈满馨然笑意。 “我总觉得,这小子看我很不爽。”石勤连闷声嘀咕。 祝娴兰愕然,而后嘴角扯了扯,噗哧一下轻笑出声。 在祝娴兰极力争取下,否定掉石勤连诸如二狗、全蛋、铁柱之类的起名。 “念远,石念远。” 疲态尽显的祝娴兰小心翼翼抱着小念远,间或凑近额头亲昵摩挲,一声一声温柔轻唤。 “石念远?” 石念远下意识学着耳中奇怪音节念了一遍,所表现在石勤连与祝娴兰夫妇二人眼前的,即是新生婴孩一句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呢喃。 “连哥,念远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祝娴兰轻柔的在石念远湿哒哒头发与皱巴巴脸蛋上抚摸着。 石念远听着夫妇二人你来我往,自己却半个音节都听不懂的对话,眼珠子转悠,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屋中结构摆设,房屋与家具都是木制,古色古香。 穿越? 古代? 这什么几把语种? 叽哩呱啦什么鬼? 石念远只觉得荒诞不经,不可理喻。 这具幼小身体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太听从意识使唤,石念远废了好大功夫才将一只手稍微抬起,看着眼前细嫩婴孩手臂,石念远直想骂娘。 娘? 重新将视线投向祝娴兰,石念远根本没有心情赞叹眼前女人好看面庞,只是看着女人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暗自庆幸好歹没有错投猪胎。 另外就是,实在难以将其与母亲身份对上号。 卧槽! 为毛莫名其妙好想哭? 生物本能? 祝娴兰轻轻晃抖着儿子不停哐哄,可是小念远就是啼哭不止。退至一旁的接生婆子躬身唤了声夫人,祝娴兰将求助目光朝接生婆子抛去。 “夫人,少爷这般哭闹,必是想要喝奶了。” 石念远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哇哇啼哭,余光看到那应当是自己父亲的健壮男人领着一众下人离了房,然后这应当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就面颊娇红的转过身,生涩掀起宽松睡袍。 妈的,老子有原则,有底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闭上双眼的石念远嘴唇感受到一阵温软触感。 老子是俯仰无愧真男人!该看得看、该摸得摸、该吃得吃,可正因为老子是男人,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妥协! 石念远尚在天人交战时,一股身不由己的挫败感从喉间一直涌到心头,满心复杂中忽觉困意阵阵袭来,在无可奈何迷糊睡去前,脑袋里冒出最后一个念头。 真香…… 李书图站在武侯府中门外两头衔珠怒面的石狮子前半眯着眼,手中煞有其事端着一柄吊锤。 “左!对!再左一点!” 李书图指挥着两名年轻劲装府卫立梯子、挂灯笼、贴红纸,总觉得这俩憨货怎么都贴不正,调整来调整去,眼睛都快看成了斗鸡眼,这位不惑之年的武侯府瘸腿大管家才终于勉强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书图拖着一条瘸腿踏进中门,朝府内走去,九进九出的武侯府,大管家李瘸子已经来来回回巡视了三遍,看到不顺眼的,都会上前亲自督导。 既然中门大开,不是有贵客远来,自是有大事喜事。 娘的!现在的年轻人办事忒不牢实,想当年老子跟着大人在马背上奋勇杀敌时,一场仗打下来,少说也割得下三颗契夷蛮子脑袋!这群憨货,怎么连这点简单活计都不让老子省心,要是耽误了少爷满月礼布置,老子让你们全都吃不了,并且兜不走! 李瘸子嘀嘀咕咕,路过中厅书房时,朝里远远望了一眼。 大人这次回来将满一月,心情每天都是格外好,连走路都愈发虎虎生风。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人而立之年才喜得贵子,这在帝国可是晚育得很咯,瘸子我小儿子都有十六咯。 李瘸子嘴角噙笑,自己何尝不为大人感到高兴? 鸣国帝国武侯石勤连手握八万兵权,长年镇守帝国西疆,封土苍云郡却地处帝国西南,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石字军旗下八万军马十之八九都驻扎在西疆大营,按照帝国军部法令,武侯石勤连在封土苍云郡中只允许驻扎三千石字军甲士。 留邺城西郊,有一片砍去树木除去草皮后平整出来的宽阔校场,校场边缘有一汪人工小湖,湖水引自绕留邺城九曲而过的游溪河,校场以木桩栅栏圈围,遍布高台哨岗,隶属石字军的三千鱼龙营甲士就驻扎在此,平时都在校场中演武操练,今日的鱼龙营驻地进行过一番简单布置,气氛比起往常庄严肃穆,多出了一股子喜庆味道。 营地大门处正走来一排光膀武奴,场中甲士不管是正在技击格斗、游弩射靶的,还是正在练习马术、负重疾跑的,大多都余光悄然瞟向这群精壮武奴,准确来说,是瞟向武奴抱在怀中的一只只酒香四溢的桃木桶。 军中男儿多好酒,帐中又不可随意酗酒,平日里可是嘴馋得紧。 但是今个儿不一样,托新出生刚满月大少爷的福,上头放下话来,今个儿只要喝不死,就可以往死里喝。 当然,那拿鞭子抽起人来伤可见骨的狗日营长刘山校尉那句“要是哪个兔崽子明天醉酒起不来,老子亲自伺候你醒酒”可没铁头娃敢当成耳旁风。 军号突然响起,三千鱼龙营甲士从校场各处于极短时间内在中帐前整齐列队,那十数武奴直隶武侯府而非石字军鱼龙营甲士,但是在听到军号后,同样在三千甲士旁边列队站直。 脸上有一道丑陋疤痕的鱼龙营长刘山校尉站在三千甲士前,手握一柄罕见长武九节鞭,踏上中帐前一桩高台,朝十数武奴看了一眼。 “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 刘山的视线在武奴队尾那明显年轻许多的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后重新落回鱼龙营三千甲。 “一二三连,游弩轻骑武装。” “是!” “四五六连,冲锋重骑武装。” “是!” “七八九连,佩刀白刃武装。” “是!” “十连,赶紧帮武奴一起把酒桶全部搬进老子帐里藏好!” “是!” 一句一令,校场忙而不乱的热闹着。刘山这才将目光转向身后那一瘸一拐走近的老友。 “还算有模有样。”李瘸子乐呵称赞道。 “鱼龙营中本就有一成老兵油子,新兵蛋/子有样学样快得很,就是真拉到了西疆,才能看出卵蛋到底硬不硬。刚才在武奴队伍里看到小李子,有十六了吧?”刘山询问。 李瘸子目光瞧向正将桃木酒桶往中帐里面搬的小儿子,点了点头:“刚满不久。” 刘山与李瘸子一同走进中帐,刘山换上了一套军仪礼服,端着一把不论长度、宽度还是剑柄装饰都十分夸张的仪仗刀,啐了一口。 “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李瘸子,到底是谁要过来?你确定大人的命令是只需要我一个人穿仪仗礼服?”李瘸子因为老友屡纠不改的称呼爆了一句粗口:“都说了别叫老子瘸子!你娘的,问七问八的跟个婆娘一样,瘸子我有可能错传大人命令吗?” 说来也怪,李书图一直自称瘸子,却不喜欢别人这般唤他。 在与李瘸子一同往外行去时,刀疤脸校尉刻意放缓了脚步,李瘸子不回答,刘山也不追问。 地面震动,已经站在营地校场大门处的李瘸子回过头看向中帐方向,轻骑重骑都已经武装完成,踏马列队在先一步集结完毕的佩刀甲士后方。 “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陆。”李瘸子轻声说道。 刘山粗眉皱起,似乎正在回忆什么往事,最终化作鼻子一声冷哼:“哼……怪不得。解气!就不该给那狗屁将军什么面子。” 李瘸子不置可否。 鱼龙营十连甲士在帮武奴搬好酒桶后,赤手空拳排到队列最末。 等得不久,校场前方道路上有两辆马车先后驶来,停在营地大门前。 卷一、烈阳卷 第一回(中)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 第一回(中)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定婚约 石勤连从当先一辆马车走下,后头马车上则走下一名白衫文士,手端一纸江南折扇,扇面白洁不题字画,车夫是一名身穿轻甲、面覆银胄的剑侍,像书生多过将军的慕容陆笑意吟吟朝前走来,剑侍隔着几个身位紧随其后。 在走到石勤连身旁时,慕容陆一手直接朝石勤连肩膀搂来。 看到那身形比大人矮上半头的定远大将军搂住大人的肩膀向下压,李瘸子嘴角不自然扯了扯。 刘山也因为这个没品的下马威轻嘁了一声。 按帝国官爵职位,侯爵隶正二品,大将军与公爵平起平坐,隶正一品,都是帝国军方绝对高层的掌权者。 可是眼前两位军方重量级大佬一个强行勾肩搭背一个被迫满脸怨气,实在毫无威严可言。 而且那位声名远播的定远大将军,怎的笑得那么淫/荡? “阿连,最近我新搞到一批江南州良心好书,特别是其中一部,是那个在江南州七郡小有名气的罗姓胖士子牵头撰写的,叫什么《珠炎雪》。啧……那情节可真是扣人心弦、跌宕起伏、前凸后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黄书? 石勤连不着痕迹的掩过眼底一抹奇异神色。 石勤连与慕容陆已经走近,李瘸子听到慕容陆皮/条客一般的推销话语,特别是那几个形容词还念得一字一顿、意味深长,一边念叨还一边朝大人耸眉毛,心中愕然之余,还狠狠呸了一口。 这种禁书,怎能放任其荼毒百姓?瘸子我刚正不阿,向来视为民除害为己任,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回头得想办法弄一本来,仔细研究一番。 慕容陆终于在走到李瘸子与刘山身前时将手收回,神情收敛。 刘山身着军仪礼服行举剑礼,李瘸子同样敬着军礼。 刘山身形笔直如同标枪,朗声道:“大人,鱼龙营三千甲列队完毕,请指示!” “这位是镇守帝国北境,将楼兰拒于北门天关外不得寸进的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麾下大雪骁骑于内声名远播鸣雷,于外令楼兰闻风丧胆。既然慕容大将军大驾光临鱼龙营,没有不让大将军指导一番的道理。刘山,让鱼龙营好好操练操练。”石勤连话语虽褒奖,语调却淡漠。 “是!鱼龙营恭迎定远大将军检阅指导!” “慕容将军,十分抱歉,军务繁重,必须处理,无法陪同,敬请原谅。这位是鱼龙营长刘山,将军有事直接使唤刘山便是。” 石勤连说完,也不管慕容陆如何答复,扭头走回马车,车夫驾着马车逐渐驶离。 望向列队在百丈远处的鱼龙营三千甲,慕容陆剑眉紧蹙。 上级将领视察营级驻地,依军方礼仪,需设仪仗连迎接。 慕容陆眯眼看着孤伶伶身着仪仗礼服的刘山,再瞥了眼刘山身旁的便装瘸子,悄声冷哼。 一个月来,石念远无奈接受了尚未无法完全控制这具幼儿躯体的现实,认命似的该哭哭、该闹闹,该吃奶吃奶、该尿床尿床。 每当自己在夜里哭闹时,祝娴兰都会挥退前来跪伏听命的女婢,亲自耐心诓哄,彻夜不得好眠,白天又还要打理府中内务,一个月来时常因为睡眠不足而令眼晴密布血丝。 尽管理智上依然难以接受,祝娴兰还是在石念远心中逐渐与母亲身份重合。原本因为穿越这无法理喻的现象而颓丧迷茫的心绪,也因为祝娴兰而在逐渐改变。 大概母爱就是这般没有道理的东西? 一个月来,睡觉占去了石念远绝大多数的时间,清醒时候,大学英语四级擦边飘过的石念远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刻苦揣摩学习异世语言。 当然,因为生理限制,真要让石念远说,出口的只会是吱吱唔唔的无意义音节。 不过“爸”“妈”这两个称呼,不止在地球上世界各地大同小异,居然在异世界里都是差不多的发音。 无聊至极的石念远在心中感慨了一番,然后就情不自禁想起了对应这两个称呼的另外两个人。 若是用前世今生来形容石念远这番诡异魂穿,不知什么缘故,前世的事情石念远记得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常识性、知识性的部分还好,细节性、经历性的部分就如同雾里看花了。 前世父母的样貌似乎依然铭刻在灵魂深处,可是不管怎么努力的回忆细想,都没法在心中勾勒出具体样子。 一股子绝望涌上石念远心头。 妈了个巴子的,人就不能闲,一闲就容易多想,一多想就容易想不通。按照前世网络上三流穿越的烂俗套路,老子到底是不小心掉下了悬崖,还是在见义勇为时被无良司机开车撞死,才他娘的穿越过来的? 祝娴兰正走在院落中池塘边青石板上,背带里的石念远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祝娴兰在女婢帮助下,不算熟稔的解开背带,将小念远抱到怀中,一边轻摇诓哄,一边轻轻拍着小念远的背,心疼与焦急都写在脸上。 “怎么突然哭得那么厉害……”祝娴兰焦急之中灵光一闪,就近坐到廊檐美人靠上,柔声唱起一支苍云郡民间歌谣。 宝贝宝贝别害怕…… 永远有妈妈…… 慕容陆站在中帐前方高台上望着校场中央正在冲锋的重骑甲士,朝刘山笑道:“帝上将诸侯封地与镇守区域隔开,帝国法令禁止诸侯在封地驻扎过多甲士,这倒不是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作着文士打扮,气质与行为都不太符合帝国军界一方巨擘形象的定远大将军语调轻缓,揣着那柄无字折扇双手负后继续说道:“武侯府中所藏机要自然是比不得西疆中帐,可是山上野兔窝子里,哪有不藏草的道理?更何况是主窝老巢,刘校尉,你说是不?鱼龙营甲士大部分明显是新卒,纵然都是些资质不错的年轻小伙子,但这里可是苍云郡都留邺城,不满配百战悍卒,要真遇上什么意外情况,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仔子能顶什么卵用?是该说你们武侯近些年里将苍云郡治理得安稳太平,所以有所松懈,还是说另有凭恃?” 慕容陆顿了顿,接下来一句话诛心至极。 “比如说,另藏私军之类的?” 帝国皇室严控军权,权外养兵,无异于欺君谋逆。 刘山牙关紧咬,强行忍住说话冲动。 缄默之中,一片乌云飘至校场上方,仲夏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轰雷,暴雨骤然而降,鱼龙营骑兵马蹄溅起泥浆,完成了最后一次冲锋演练。 因为雨水倾盆,整齐列队在中帐前方的鱼龙营甲士盔甲表面水雾蒙蒙。 慕容陆双手轻拍两下:“不错不错,不愧是武侯麾下鱼龙营,有气势,有样子。” 鱼龙营甲士只晓得执行刘山的命令演武操练,并不晓得这名不着军装、不露身份的白衫文士来者何人,只猜测是某位军方上级。 得此一言夸赞,被刘山打击嘲笑惯了的鱼龙营新卒大都心下欢喜,然而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卒则多眉头斜翘。 有气势有样子,言外之意就是中看不中用? 刘山沉眉看着下边那群脑袋瓜子不太好用的小王八羔子,眼神危险。 又一声惊雷响过,慕容陆笑道:“雷响雨骤,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士卒听令——解散!” 刘山握着九节鞭的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致使指节发白,心中却冷笑不已。 欺我石字军儿郎当真痴傻?将未令,兵不动。哪怕你亮出那狗屁定远大将军的身份,在老子的地头上,说话就有老子放屁管用了? 三千甲士岿然不动。 一直静立在旁的剑侍,覆面银胄下,一双狭长眼眸将此间暗流激涌尽收眼底。 夜幕初降。 今日留邺城从中午开始,陆续有各式各样的马车驶过中轴主道,精简豪奢不一而足。留邺城作为苍云郡都,城中巨贾繁多,其中喜好奢华者不在少数,故而真正引起留邺百姓注意的,其实在于多辆马车都拥簇着骑甲护卒,那些护航骑甲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一看便知不是地方护卒所能拥有,定是隶属于帝国军方的正规军甲士。 远观到武侯府张灯结彩,近一个月来武侯大人喜得贵子的消息坐实。 自从石勤连进爵武侯封地苍云,郡内百姓的日子实打实日趋向好,身在郡都留邺的百姓更是对此感受深刻。 于是乎,先是城中几位巨贾牵头,然后一些商会酒家纷纷附议,最终汇集成一波数十人,在暮色四合时不请自去,携礼拜访武侯府。 李瘸子在请示自家大人后,到账房唤来毛三毛财神接待这群商贾,眼神有些不好使的矮胖毛财神总需要眯起眼才能看清物事,这无疑让他那双狭长眸子显得更加细窄了。 深得石勤连器重,独掌武侯府财政大权的毛财神眯眼迎向一众华服商贾,在与李瘸子错身而过时互相点头致意。 李瘸子虽然出身行伍,可已经担任武侯府大管家多年,早练就了一手察言观色的好功夫。看着那群表面上热络,心底却将各自盘算打得叮当响的商贾,李瘸子想到了一些被毛财神用银子砸平的难事,嘀咕了一句:“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依老子看,有钱都他娘能让磨推鬼!” 卷一、烈阳卷 第一回(下)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 第一回(下)石念远魂穿降异世 慕容陆亲至定婚约 晚宴如期举行,令到场苍云郡各方官员大为意外的,是有一名白衫文士反客为主,占去了宴厅主座。 在石勤连郑重介绍过后,一众在官场沉浮里修炼多年的老小狐狸心下了然之余,还在推杯换盏中发现定远大将军总在酒桌礼仪这等小处刻意打压武侯,言语更是含沙射影。 毕竟是在武侯封地苍云郡,慕容陆这般作派让宴礼主桌上气氛沉闷无比,而且那定远大将军竟然不合规矩的让剑侍佩剑参宴,还落座在主桌次席。 一些苍云郡嫡系官员对比石勤连还要官高一品的慕容陆已经丝毫不掩厌恶面色,甚至连敬上一杯酒的场面功夫都欠奉。自然,也有官员内心活络,虽然当着武侯与同僚的面不好直接上前跪舔,但是在宴后,怕是少不得一番密信私约。 另外一桌上,毛财神老神在在的接受留邺商贾齐敬:“毛某幸得诸君抬爱,可武侯府自有规矩,诸君所携厚礼毛某可不敢擅自收下,免得惹了大人不喜。不若明日置换成同等价值的粮油米面,到城南分发给百姓,诸君意下如何?” 道分两极,阴阳共在,纵是富贵郡都所在,同样有人难解温饱。留邺城城南,即是一片贫民安置地。毛财神提出这番提议后,收获的自然是商贾一片诸如“善”“武侯爱民如子”之类的应答。 其实除去宴礼主桌气氛怪异,其余所在,不管是武侯府还是鱼龙营,大都其乐融融,酒饱饭足。 江桃院堂屋同样摆了一桌丰盛餐食,与侯爵夫人祝娴兰同桌而坐的,是平日里负责贴身服侍夫人起居的府中一等女婢。 除此之外,祝娴兰左手边次席,一个腼腆少年一身武奴服饰并不干净整洁,裸露手臂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肤色,额间鬓角因为汗水蒸干而残留白色秽渍。 尚在帮忙打理宴礼的李青云被祝娴兰吩咐大丫鬟从后厨中急忙拉来,由于一开始的婉拒,李青云被大丫鬟毫不嫌弃满手炭黑的直接牵起拖行,这不经让李青云脸红到了耳根子,几次提出想要先去清洗收拾一番,都在大丫鬟紧牵着手轻嘟起嘴的拒绝下无奈告罢。是时,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李青云在感动害羞之余,或许还存了些未知心思,终是不忍挣脱。 如坐针毡的李青云生怕自己一身灰尘弄脏了座下紫檀雕花椅,故而仅将不到一半的屁股搁置在椅上,多是靠两腿支撑起身体重量,又担心自己身上汗臭熏到夫人与几位姐姐,便努力大口吸气小口出气,想着如此这般就能将怪味全都吸进自己肺里,脸色不由涨红。 祝娴兰端筷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放到少年碗中,李瘸子的小儿子在谢过夫人后,比黄花大闺女还要矜持的咬了一小口,可这红烧肉不仅选料精良,还焖得入味可口,李青云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将红烧肉整块塞进嘴里大肆咀嚼一番的欲望。藏不住心情的腼腆少年嚼着分量不过瘾的美味吃食愁眉苦脸,逗得四名丫鬟掩嘴轻笑。 祝娴兰将怀中石念远递给右手边大丫鬟抱着,轻唤了声“小李子”,而后伸出手为半转过身来的李青云理好凌乱衣领,再用素白衣袖抹去李青云脸上污秽,最后将其往椅后推了推。 “小李子,都是一家人,别那么拘束,放开了吃。” 宴席渐散,李瘸子站在中门前送完宾客。转身回头准备继续监督下人收拾狼藉杯盘。一头衔珠石狮的阴影里,竟然诡异走出一人,李瘸子吓了一跳,借着府门上高悬的大红灯笼光亮,看清了眼前那身熟悉的夜行黑衣,这才放松下来:“是你啊。” “大人叫你去书房。”黑衣人声调沙哑,听不出年纪。 李瘸子郑重点点头,拖着瘸腿朝书房尽量快步行去。 李瘸子走进武侯府那间没有大人命令无人敢靠近的书房,熟门熟路走到书架前,扭动一只天青色瓷瓶,书架在机杼声响中缓缓转动,露出一道一人堪过的缝隙,李瘸子斜身挪进。 密室里摆设简单,正墙上是一幅大型鸣雷帝国地理图,正中一张矮桌,无凳,几架陈列柜,角落里四散着高矮胖瘦不一的酒坛。 桌边蒲团上,有两人相对而座,桌上一烛火、一壶酒、三盏杯,旁边地板上有人昏迷横躺,不是那银甲剑侍是谁? 若有所悟的李瘸子朝地上剑侍狠狠啐了一口,而后向坐在蒲团上的两人行了一礼,军礼。 “想吐就吐呗。”慕容陆端起酒盅饮了一口,轻笑出声调侃,表情比起白日,多出许多真诚意味。 李瘸子摇了摇头。 “坐。”石勤连推过一个蒲团,李瘸子没有矫情,由于腿瘸,不算轻松的坐下后,嘴上急喊着大人使不得,手上连忙接过石勤连手中正要为自己斟酒的酒壶,先为石勤连与慕容陆斟满,然后才往自己盏里倒上一盅。 慕容陆朝李瘸子递出一张熟宣,上面写有几个李瘸子熟悉的官员名字。 “想讨好我,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慕容陆轻声笑道。 李瘸子接过后仔细看了看,在心底过了几遍,确认记住后将熟宣递到火烛上烧成灰烬,然后转头一边以询问眼神看向自家大人,一边做了个以手割侯的手势。 石勤连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沉浮宦海,本就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反复者众,忠义者寡,逐利者众,守职者寡。我不讨厌在岗位上善谋私利,却也实打实作出功绩的权才,也不讨厌力争上游,善易木换栖的能才,更不讨厌老实本分,在其位谋其事,不站队不朋党的贤才,当然,尽不会作忠才任用。” 李瘸子点头称是。 慕容陆从怀中掏出一只黝黑瓷瓶,推到李瘸子桌前,再朝李瘸子举起酒杯,李瘸子一手撑底一手持杯,杯壁低三寸与慕容陆碰上,二人尽皆一饮而尽,李瘸子收起瓷瓶:“多谢大将军。” “阴雨天还疼得厉害?”慕容陆指了指李瘸子那条瘸腿。 李瘸子咧嘴一笑,捏了捏那条因为眼前定远大将军而落下残疾的瘸腿,依然没有什么触感:“也就那么的,比起那些把命都丢在夕怜山的哥兄老弟,瘸子我算是福大命大咯。” 李瘸子极其讲究的旁听二人谈话,一些当作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一些暗自认真记下,还不忘抓住机会自饮自酌着自家大人珍藏的陈年好酒。 慕容陆指了指瘫软在旁的银甲剑侍,再朝天花板作势一指:“虽然与那位关系颇远,不过的确是一位皇叔。” 不多时,慕容陆觉察到李瘸子目露精芒欲言又止,好奇道:“李副将,有话但说无妨。” 李瘸子嘿嘿笑道:“大将军,瘸子我早不是大人副将了。就是……今天您初到校场时所说的那本书,咳……瘸子我当年入伍初心,就是要为民除害、匡扶正义,这般烂俗禁书,岂能任其流传!正所谓克敌先知敌,所以瘸子我想要一探究竟,嘿嘿……”李瘸子双手直搓,满脸兴奋。 不料慕容陆竟然也露出一副得遇知己的兴奋模样,本就只有三人在坐,硬是一副鬼鬼祟祟作派,从身旁行囊里摸出一本书卷,书卷比平常书物的尺寸要来得小,其上小字细若蝇头。 慕容陆耸着眉朝李瘸子递去,李瘸子眉开眼笑接过,随意翻动几页,看到配图,目绽奇光。石勤连一脚将满脸猥琐表情的李瘸子踢得滚地几圈,砰一下撞在暗门上:“药也拿了,书也得了,该听的也听完了,还不滚蛋。” 知言知趣的李瘸子嘿嘿傻笑,一边起身走出,一边顺手带上暗门。 “可惜了,脑袋灵光,有勇有谋,若非残废,可为将才。”慕容陆轻叹了声。 石勤连没有搭腔,再次斟满两盅酒,语气郑重说道:“你亲自抽身到苍云来,不会只为了念远满月。” 慕容陆手指一下一下轻扣桌面,缓缓开口:“帝国三世而治,北毗楼兰、南邻蛮荒、西接契夷、东望高弥。当今天子生性多疑、陷于守成、不兴捭阖。南方十万大山蛮荒部族治略特殊,暂且不提,于北、于西,鸣雷本就交恶楼兰、契夷两国,边境上势同水火,于东,高弥多次示好尽皆无果后,逐渐与鸣雷断绝往来。帝国而今当真如置孤岛,闭关锁国、经贸不通。虽然帝国治土广袤肥沃,近年来也是风调雨顺,故而百姓尚可自给自足,但是这份平静安稳时刻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一旦平衡打破,帝国将陷于四面楚歌之境。” 石勤连起身走到那幅帝国地理图前,静默不言,目光游移,最终落于帝都玄阳。 翌日天未破晓,江桃院中,慕容陆怀抱石念远,笑容满面。石勤连、祝娴兰夫妇携手在旁,自从嫁给石勤连后,再无闺中密友的祝娴兰递出一只亲绣香囊,让慕容陆转赠其妻,那位远在洛原郡的故友,定远将军府夫人唐曼蓝。 慕容陆逗弄着怀中石念远,抬首望了眼天边鱼肚白,月未落,日初升,已经是离别时刻。 慕容陆取出一枚汉青阴阳龙凤纹玉佩,一分为二将龙纹半枚为石念远戴上:“小念远,乖女婿。生在王侯将相家,自有福祸荣辱。而今暗潮汹涌、时局动荡,你成长的过程必多坎坷波折,定要健康平安。” 阴影中,一身夜行黑衣的影杀声音沙哑传出:“大人,那剑侍已朝江桃院走来。” 慕容陆将石念远交还到祝娴兰怀中,轻声朝石勤连与祝娴兰说道:“此去一为别,不知重逢几经年,保重。” “保重。”石勤连曲伸一臂握拳,慕容陆微笑出拳一对。 慕容陆返身走进屋中,随手挑了屋中一只镌刻名家字画的古董瓷瓶,在银甲剑侍出现在门外的瞬间,狠狠朝石勤连祝娴兰夫妇脚下砸碎,怒声留下一句“不识抬举”后头也不回,拂袖离去,行至门口时,定远大将军背朝武侯,抬手抽出剑侍佩剑,另一手搂起衣尾,一剑斩断。 不日后,一则小道消息甚嚣尘上,据说是苍云郡武侯府喂马下人碰巧得见,在先帝时代攘外安内立下滔天功勋,却因为加官进爵厚此薄彼,从此分道扬镳的帝国双子星,如今的定远大将军慕容陆与武侯石勤连矛盾激化,割袍断义。 这则消息在一个月后,洛原郡一道禁止郡属商贾与苍云郡商贾再有往来的郡令得以侧面证实。 那名传出小道消息的马夫而今正跛着脚,走在鱼龙营校场上,身后跟着一位腼腆少年。 刘山手握九节鞭,朝空处一抽一打,抬眼望向李瘸子:“想好了?” 李瘸子回头看了眼小儿子坚定眼神,回过身来点头说道:“跨下有鸟,顶天立地。‘男儿自当横吴钩,马踏契夷二十州’。” 刘山听着老战友轻声念着其战死西疆的长子在那黄沙大漠写就的诗句,脸上疤痕耸动,瞧着渗人,汉子虎目泛红洒然大笑,而后突然顿止,厉声喝喊:“李青云!” 少年昴首挺胸,直立如枪:“到!” “编入鱼龙营十连。” “是!” 天边云霞红透,仿佛火烧,黄昏时分,人影自长,完成一天训练的石字军鱼龙营甲士照例跑到那汪人工小湖边赤裸跳入,不知是谁,突然用蹩脚跑调却中气十足的噪音唱起一支军中歪歌,一人唱,人人和。 石字军,石家郎,石旗甲士鸟粗长。 石字兵,石家将,死后必有石家葬。 饮敌血,开敌膛,马革裹尸又何妨。 先考死,长兄亡,遗儿还入石家墙。 一骑高大枣红汗血骏马踏蹄而至,马上甲士胄铠上遍布锐器划痕,手中斜提一杆猩红长枪,枪刃上血槽深长,狰狞可怖。 这一骑在湖边高扬前蹄急停而止,湖中正在使唤新卒搓背的刀疤脸校尉一瞬站直,管不得裆下物件摇摇晃晃,刘山厉声虎喝:“敬礼!” 小湖不大,容不下三千甲士。 而在此时,不管是湖边卸甲光膀的,还是湖中赤身裸体的兵卒,尽皆立正站直,一丝不苟齐敬军礼,场面本该滑稽荒诞,却因为令行禁止而自生一股肃穆气氛。 甲士翻身下马,将名枪“血煞”倒插在地,脱去覆面胄、身上铠,再褪去内衬衣物,赤裸上身,露出一身刀枪箭戟伤疤,纵是悍勇老卒,也都心头震撼,特别是其中一道丑陋虬疤状若蜈蚣,从左胸延伸至右腰,触目惊心。 得是如何百战之身,才收获这一身铁血荣耀? 武侯嘴角勾起,从左到右扫视过三千石字军甲士,放声大笑。 “是鱼是龙,老子在西疆大营等着!” 言罢,穿衣覆甲,绝尘而去。 直至视线中再无那一骑烟尘,刘山才喝声“礼毕”。 因为武侯常年驻守西疆大营,鱼龙营年轻新卒还未曾得谋其面,有年少新卒用手肘拐了拐身旁老卒,目中尽是崇拜敬服神色:“老哥,这是西疆哪位将领,男儿当如此啊!我一定要好好训练,到了西疆前线,当他的兵!” 刘山恰好听到这句言语,转头朝那新卒笑了笑,那新卒毛骨悚然,狗日刘校尉拿鞭子抽人时都是这么笑的。 刘山在水中踏前两步,新卒强忍着不往后退。 没料想,一向暴躁的刘山大手在少年新卒头上轻柔拍了拍:“小子,想当武侯的兵,有志向,好好干,老子看好你!” 第一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二回(上)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 第二回(上)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饮妖兽 武侯府大少爷石念远自幼活泼好动、特立独行,总喜欢神秘兮兮的捣腾一些奇怪物事,还经常闹得动静颇大。 武侯府上下老幼皆知,大少爷闹出这些动静,李瘸子与毛财神二人是首要帮凶。原因无它,财可通神,大少爷经常捣鼓的那些奇异物件,大多数是托毛财神打理找寻,而李瘸子更是经常亲身参与其中。 究其源头,还得往回追溯七年。 在大少爷七岁那年,新年将至时分,据说在大少爷多次强烈要求下,夫人终于同意大少爷与之分院而居,独得林深一院。 当晚,刚搬进林深院的大少爷就悄摸将瘸腿大管家拉到林深院,一瘸子一孩子在枫树底下席雪而坐,神秘兮兮的摆弄着什么,就在更夫方敲过三更时,从林深院传出一声轰然巨响,府卫武奴大受惊动,全府上下鸡飞狗跳。 凛冬大雪夜,祝娴兰披裹着鹅绒睡袍,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板就从江桃院火急火燎跑到林深院,然后就看到一众府卫武奴、女婢下人围在林深院外一边朝内窥视一边面面相觑。 祝娴兰沿着众人让开的道路冲进院里,闻着院中怪异味道,看着一瘸子一孩子在雪地中毛发焦立、满脸灰黑,一仰倒一伏趴,二人前方还有一个直透积雪再陷泥地的焦黑土坑,立马炸毛。 那刻,一向宠溺大少爷至极的夫人当即冲进屋内抄起一部书籍珍本走出,拎起大少爷就朝其屁股一顿抽打,硬生生在大少爷嗷嗷惨叫中将珍本打成满地细碎纸屑。祝娴兰打烂一本还嫌不够,再进屋找来一卷孤本竹简走出,李瘸子大惊失色,跪伏在地同时为大少爷与那卷孤本求情,夫人扬起手许久,最终扔下竹简赤脚踩烂,踏雪离去。 账房中,毛财神回忆起当年趣事,仍然禁不住笑起。放下手中卷宗,接过石念远递出的一张图卷,眼睛越发不太好使的毛财神将眼睛凑得很近,仔细端详图卷上复杂绘图。 “毛三,这东西精度要求蛮高,要好好挑选一下工匠。”石念远身材随父,比起十四岁同龄少年,高出半头不止,相貌依母,特别是那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毛财神放下图卷,揉了揉眼睛。自从七年前大少爷第一次向其索要物件,七年来所提要求是一次比一次稀奇古怪,所幸止于奇异不常见,却也不是什么太难搞到的玩意儿。 “少爷尽管放心。”毛财神眯眼乐呵笑答。 石念远点点头,想到另外一事,从衣袋中掏出一只银制汤匙递给毛财神,再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图卷,几步跨到墙边,将墙上一幅精裱字画随手扯丢脚边,再将羊皮图卷往上一挂一展。毛财神手头下意识把玩着汤匙好奇看着大少爷,毫不在意地上那幅价值千金的画作。 “毛三,你站起来,面朝我这边,用汤匙挡住左眼,对,用右眼看,这个,能看到开口朝向吗?别使劲眯眼,就正常看。” 毛财神依言遮住左眼,看着大少爷指着羊皮图卷上一枚古怪符号,观其开口,朝上指了指。虽然不知道石念远用意,毛财神还是依照石念远的要求左指右指上指下指,直到最后实在看不清晰,无奈摇头。 “换另一只眼睛。” 总算为毛财神测完视力,石念远扯过一根花梨木椅凳,半蹲半踩毫无坐相的与毛财神相对而坐,随手抽了张上等熟宣,再从毛财神那只心爱笔筒中取出一只硬毫,提笔写写划划,根据毛财神的视力测算透镜凸度。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少爷鬼画符的毛财神一如既往的没有多想多问。 石念远从身上专门定制得荷包格外多的锦缎口袋里头掏出尺规,认真绘制出两枚镜片、一架半覆式镜框,以及二者拼接的完整眼镜图像,并详细标明上尺寸。 仔细检查几遍后十分满意的倒递向毛财神,然后一边指点一边交代。 “毛三,和刚才那东西一样,这玩意儿也要讲究挑剔。你看这里,这两片,要在留邺城找到透光度最好的耀晶,利用融凝工法一次成型,记得嘱咐工匠一定要精确按照尺寸弧度制作模具,模壁必须打磨圆润。融凝时务必保证纯度,别掺进乱七八糟的杂质影响透光。至于这支架,尽量用轻质材料做就好。另外,两片耀晶出模后,不管是拼接还是保存运送,切不可磨损刮花。” 毛财神一一点头应承,然后两臂交叉右手托着腮眯眼直勾勾看着大少爷。 “毛三,你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晚雪楼清倌,你这眼神,我渗得慌。”石念远嘀咕说道。 “武侯府上下大多只知道少爷性情跳脱,行为古怪,却不知少爷三岁识字,五岁读史,如今不过十四岁光景,六艺出类拔萃,更涉猎诸般奇门,可谓天资旷世。”毛财神抚了抚近两年才兴蓄起的山羊胡须,笑意盈盈。 “得,可别舔了。要是让苍云郡中那些豪商巨贾知道毛财神这样拍一个小毛孩马屁,还不得七窍生烟。”石念远摊摊手续道:“老规矩,东西做好后直接让李书图交到我手上。” “是,少爷。”毛财神收起两张图卷,目送石念远离去。而后才走到墙边,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张从上到下从大到小画着一枚枚形状相似方向不同的鬼画符羊皮画卷,细心收起,走到陈列柜旁抽出随身钥匙打开一扇柜门,折好放入其中,里面不是石念远从小到大送来的各式纸卷是什么? 毛财神笑意盈盈的重新将柜门锁好,大概除了李瘸子,再无人这般深刻知晓无妻无后的毛财神有多么疼爱这个直呼其名的大少爷。 刘山半躺在校场正门旁的哨岗顶棚,歪头看向校场中远处一幕,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老卒连长正在训骂新兵蛋/子。刘山感慨了一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就看到从校场外走来一人,随即起身跳下哨岗。 “来了。”刘山没有行礼。依照大少爷吩咐,刘山从来没有在鱼龙营驻地中以少爷来称呼石念远。 “嗯。在毛三那呆了会儿,就来得晚了些。新甲送过来没?” “在帐里放着了。” 石念远点头嗯了一声,径直朝鱼龙营驻地军帐所在走去,掀帘走进其中一座普通军帐。 鱼龙营四卒一帐,正值夏日,一股以汗臭为主各种发酵怪味混杂的味道随着热流铺面袭来,石念远面无异色恬然笑了笑,走到自己床边,换上那套轻甲,原地活动了一番,十分满意,这两年个头窜得飞快,前一套甲胄已经穿不合身,束手束脚的十分妨碍训练。 石念远望向校场,鱼龙营甲士正在负重疾跑,在烟尘弥漫左右搜寻,终于看到一连队伍,石念远跑过去大喊一声。 “报告!” 带队老卒连长扭头看到是石念远,应了声:“归队。” 石念远汇入一连队伍当中,鱼龙营一连士卒都熟悉这个比一般新卒还要年幼两三岁的“小石头”。 小石头在两年前开始入营参训,不过并没有鱼龙营军籍,也不是每日都来。 据小石头自己所说,他是武侯府中一个年老门房管事的远亲,老门房是西疆老卒,年轻时曾与鱼龙营长刘山校尉同过营,并肩宰过契夷蛮子,立过一些战功。老门房在两年前征得府中大人同意,为小石头讨要了一个武奴身份。 不说老门房确实略掌一番权柄,就凭老门房多年来待人接物真诚友善,武侯府中人大都会给老门房几分薄面,故而武奴队长对小石头多有照顾,每日分到手头的活计不多。加上老门房与鱼龙营长刘山的关系,所以小石头一旦有空,就会到鱼龙营来参训,偶尔还会住在营中。 起初时,大多数出身草莽的鱼龙营一连士卒都认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关系户小子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对之并不如何待见。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发现小石头不来则已,只要来到鱼龙营参训,就会真正尽心尽力。 开始一段时间,许多训练科目小石头并不能按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过小石头总会在收队休息后,返回校场自己把训练量做完补满。并且在小石头不回武侯府武奴住处而是住在鱼龙营中时,相处起来也没有傲慢骄纵脾气,还经常偷带一些吃食酒水进营一起偷食偷饮,于是乎,小石头就如此这般的在一连中逐渐吃香混开。 一连长带跑两圈后收到刘山命令,到中帐开会去了。连长前脚刚走,一连队伍里头就有一小块开始热络起来。 石念远身边一个少年新卒兴奋询问道:“小石头,今天有没有带好东西过来?上回那瓶杏花老米酒,真丫又辣又香,可惜一伙人分下来,每人就得一口。”少年新卒咂吧着嘴回味无穷。 石念远嘿嘿一笑:“老叔的酒坛见底,操作起来容易被发现,所以这次没有酒了。不过,我顺了老叔一本江南小人书出来。” 卷一、烈阳卷 第二回(中)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 第二回(中)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饮妖兽 少年不屑一笑道:“那玩意儿有卵意思?上次好不容易跟老张借来他藏在枕头里当成宝贝疙瘩的那本看了下,我本就不识字,就是冲着配画去的,结果那些配画更是没鸟看头,小时候在村里下河洗澡玩闹,男男女女不都这样不穿衣服,有甚稀奇?” 前排一名老卒早就将耳朵伸得长长,听到石念远二人交谈言语,顾不得是否会被连长发现训斥,一边跑一边转扭过头道:“小石头!这书可一定要先借给老哥我啊!鱼蛋,你个小屁孩懂个球,那句话咋讲来着?书中自有美娇娘!” “老张,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石念远纠正道。 “哎哟,管他娘是什么!总之,你要是第一个借给老哥我,我就再给你讲一个关于咱武侯大人的往事。” 石念远笑着应下。 被唤作鱼蛋,真名余淡的黝黑少年新卒再次不屑嘁声道:“张牛皮,老不羞的,编故事谁不会?就你上次说的那什么,十四年前你在鱼龙营参训,见过武侯大人一身伤疤?呸,真他娘能吹!” “小兔崽子,吹你大爷,日你个仙人板板的,你懂个鸭儿!”老卒左右瞟了瞟,没瞟到那总在旁边偷瞄的狗日校尉,奔跑中回转过身,用佩刀刀柄狠敲了余淡脑袋一个板栗。 苍云郡都留邺城地处覆雨大陆西南,地势并不平缓,留邺城四围,皆是起伏山峦。 苍山青翠,西郊外百里山间阡陌小道中,阳光透过茂密树林,散落凌碎光影,非是农忙季节,道上行客稀少。 老道士身着一袭老旧道袍,手抚拂尘悠哉游哉,步伐点踏似缓实急,悠长一呼一息间,倏然一里而过。道门兴黄紫,这老道士一身道袍仅有领口袖口稍做金黄装饰,更无贵紫加身,不像是从香火鼎盛的道观中走出。 老道士在一处山坳驻足,前方一道小瀑悬挂而下,抬头看向陡峭瀑壁上一株黄果橘树,佛尘一扬一卷一收,一枚野橘就到了手上,老道士剥皮掰下一瓣放入口中,酸得一个激灵。 微风吹拂,老道士如霜两鬓随风扬起,几下兔起鹃落,来到瀑布下方。长年流瀑冲坠出一汪清澈泉池,老道士捧起一捧清凉泉水在脸上扑了扑,舒泰畅然。 老道士席地一坐,大袖中飞出八片龟甲,八片龟甲竟然不坠地面,飞悬半空,沉浮游移。 在这次下山前,老道士早已了去俗世恩怨,隐世数十年,一心求道,直至近日静坐时,忽觉虚无开合,天地间有莫名一炁动荡,老道士心中若有感召,拾起那副数十年未曾触碰的奇门龟甲,与六位师兄弟在天山费心劳力布设四九斋醮窥天而卜,终得一句“西南结善缘,烈阳难可免”卦辞,于是自天山绝巅烈阳观下山而来。 “巽木,是在留邺?”老道士呢喃几声,龟甲一一飞回袖中,沿着山溪流向,朝东南踏溪而掠。 “老毛,少爷呢?”李瘸子拖着瘸腿来到府中账房,百无聊赖端起毛财神那只心爱琉璃笔筒把玩,毛财神一急眼,连忙一把抢回。 “我说李瘸子,你能不能没事别手痒痒。少爷这几日都在鱼龙营。”毛财神抢回笔筒后,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轻轻放回原位,斜眼嫌弃看向李瘸子,不放心的打开脚边抽箱,将笔筒收了进去。 “至于吗?一颗破石头?”李瘸子毫不示弱,同样斜眼鄙视回去。 毛财神一吹胡子,重新拉开抽箱取出笔筒,一手平端一手指点的朝李瘸子急眼说道:“南海琉璃!上宛城雕刻大家欧阳奇得意大作,整块琉璃未经切割拼接,直接雕成这副麒麟绕柱戏珠的模样,看到这几根细若游丝的麒麟胡须了没?琉璃这等坚脆材质,偏生没有雕断,你知道这其中花费多少心力,需要多少功夫吗?看到台柱上这颗瑜珠了没?设计巧妙,利用视觉光影,仿佛悬浮半空,哼,你这糙汉子怎懂这等高雅之物!” “得得得,你们读书人最高雅,两头畜生顶个球,中间柱子还是中空的,依老子看,就是读书顶个球用。” 李瘸子扣着鼻屎,趁毛财神不注意,往中空台柱筒心里一弹,然后在毛财神炸毛之前一瘸一拐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扬手慵懒道:“我去找少爷了。” 李瘸子走到门槛处,想起一事,脚步一顿回转过身:“对了,老毛,我是不是有本书落在你这里了?前几天还在看的,今天想看时死活找不着了。” 毛财神一脸鄙夷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读书顶个球用吗?” 李瘸子没有接茬毛财神的嘲讽,认真比划说道:“那不一样,是一部锡纸书封的,大概这么大小,书名挺长,在封面侧面都写有,叫做《论狭窄山涧水流湍急时的持久作战》,如果是落在你这里,见着了记得还我。” 李瘸子这才又转身离去,摇头念念叨叨道:“哪儿去了到底,才刚看到将军将敌人控制住,于两极峰上将其狠狠揉捏,却被敌人返身一口咬住,还未来得及提枪策马,明明就快要到呼应书名的精彩部分了,真他娘的……” 鱼龙营驻地,一座座军帐中间围出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几座凉棚,凉棚下锅碗瓢盆、灶台柴火一应俱全,鱼龙营伙食就是在凉棚下半露天烹制。 正值饭点,鱼龙营甲士都在排队盛饭或者四散在旁刨食,李瘸子到鱼龙营找刘山时从不避讳,一些老卒又晓得李瘸子身份,故而三千鱼龙营甲士认得这位武侯府瘸腿大管家的不说许多,却也不会少。 李瘸子一路走来,时有鱼龙营士卒驻足朝其大声问好,不知是否是李瘸子授过意,问好士卒都称其为“班长”,这是鸣雷帝国行伍之间对不知军衔上级将领的敬称,李瘸子对此都会一一微笑回应。 李瘸子很容易就找着正坐在一堆实木上吃饭的刘山,毕竟刀疤脸校尉身周三丈根本没有士卒敢呆,实在是太好找不过。 “离营了?去哪了?”李瘸子疑惑问道。 刘山摇头表示不知,左右环视一番,将一连长唤了过来,一连长放下碗筷跑过来敬着军礼大喊报告,刘山询问之下,一连长回头再招来一名黝黑少年,余淡忐忑朝着刘山敬着军礼。 两年前石念远初至鱼龙营参训,在其自行挑选了一座有空余床位的营帐后,帐中几人的来历底细李瘸子都重新仔细调查过,这黝黑少年李瘸子记得。 “你是余淡吧?你知道……小石头上哪去了吗?”李瘸子不着痕迹的掩饰过话中一顿。 拿少爷的话来说,至于鱼龙营会不会发现其武侯府大少爷的身份,没必要刻意遮掩,只是更没必要特别显摆,顺其自然就好。 黝黑少年士卒歪着脖子好奇问道:“班长,你咋晓得我是鱼蛋?”余淡自觉聪明机灵,看李瘸子与刘山校尉同坐在实木上,可不就是平起平坐了?叫班长铁定错不了。 李瘸子笑答:“小石头跟我说过你,还说过张牛皮张逵、疯狗邹风。” 余淡眼睛一亮:“班长,你就是小石头的那位门房老叔?在咱帐头,大伙儿可听小石头讲过关于你们的不少趣事儿呢!” 李瘸子看着兴奋少年,将话头转回:“小石头也常跟我讲起你们,我找小石头有事,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鱼蛋先是摇摇头,而后眼睛一亮说道:“上午训练结束时,我拉小石头一起来吃饭,但他说有事要走,我就把他送到校场大门,然后看到他往西边走了。因为回城是往东,所以就多问了一句,不过小石头只是笑了笑没回答我。” 李瘸子点了点头,起身离去:“谢了,小鱼蛋。” 鱼蛋看到李瘸子走路跛脚,向刘山再敬一礼告别,就赶忙跑去搀扶。 “班长,我扶你一程。” 李瘸子摆手拂开余淡笑道:“许多年了,习惯了。小鱼蛋,你还真是跟小石头说的一样热心肠。” “我家老头子说过,只要在石字军旗下呆过一天,这一辈子就都是石家卒子,真到需要的时候,丢掉锄头镰刀,照样提得了军刀上得了战马砍得了契夷蛮子。” “哦?你爹也是石字军老卒?” “嗯,我从小就听老头子念叨,记得清楚得很,他是石字旗下游弩军夜狼营的游弩手斥候。” 李瘸子一愣,随后笑呵呵说道:“夜狼营啊,在西疆可是座叫得十分响亮的营帐呢,在契夷曾有一役,千骑卷平岗,破敌三千余,都被写进兵书里头啦。” “真的?有那么厉害?”黝黑少年眼睛发亮:“老头子也总说夜狼营多么多么了不起,我还以为他自吹自捧呢。” 李瘸子看向小鱼蛋认真说道:“不吹牛不吹牛,能进夜狼营的可都是游弩好手,能在夜狼营当斥候,就更是了不得咯,你爹以前肯定是个割过不少蛮子脑袋的悍勇游弩兵。” “看来误会老头子了,哈哈!等轮了探亲假,就拿俸银给老头子买些好酒。对了,班长,你对夜狼营那么了解,你以前也是夜狼营的?” “我?哈哈,不是不是!不过我恰巧认得如今的夜狼营长李青云。我跟你讲,这李青云就是从鱼龙营中走出的,三年训期满后,在大比中摘得头筹,到西疆后就是进的夜狼营,九年时间,就凭借军功当上营长啦。一年前上边安排他到游弩军当副将,他硬是不去,说是夜狼营好,都是冲杀在最前线,每天都能喝到蛮子血,畅快舒服得很呢。” 黝黑少年士看着老门房满脸骄傲自豪,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想,小鱼蛋心中如今活络着的,是一个自幼深埋,如今更是灼灼燃烧的坚定信念。 “班长,你说,我能进夜狼营吗?虽然总说老头子吹牛,可我从小立志参军,就是想着能进到老头子曾经的部队去。”正值十七岁的黝黑少年士卒有些不自信,却又满怀期待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李瘸子笑容和煦:“你看,快到校场大门了,虽然瘸子我走得慢,可是瘸子我不管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总能走得到。” 余淡感觉似乎从李瘸子的话中品出一些道理,不过理不太清明晰头绪,只是点头嘿嘿傻笑。 “到了。没记错你是两年前同小石头一起入营的吧?这兵当得够早的啊。好好练,好好学,从军三年就有参加大比的资格,要是明年大比你成绩够格,我给你写封推荐信给李营长,推荐你去夜狼营,咋样?” 少年立正站直,郑重敬了一个军礼。 卷一、烈阳卷 第二回(下)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 第二回(下)老道士卜卦下天山 大少爷割血饮妖兽 黄昏时分,西郊游溪河边,石念远双手后抱成枕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右腿搭上左腿,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远望天边夕阳,叮咚涌水声中,少年显得恬静安逸。 天色晴好,暮色四合时很容易出现日月同天的景象,石念远转头凝视天空双月,其中较大的那颗“玄度”在视觉感观上,让犹记地球月相的石念远觉得这个占去偌大一片天幕,其上环形山肉眼可辨的家伙实在是大得惊悚。 幼时在能开口说话后石念远曾向李瘸子惊叹提起,只不过李瘸子只觉得少爷这个想法实在莫名其妙,玄度本来就是这样,本来就该是这样,不是吗? 石念远再看向双月中较小的那颗“玄烛”,长年观察下,玄烛一直毕恭毕敬围绕玄度公转,怎么看都是玄度的卫星而不是一对双子星,还有那九颗看上去比玄度小比玄烛大,在这个世界被称作“元始九曜”的玩意儿,十四年看来看去,怎么看都是所处星球的卫星。 妈的,束缚住那么多卫星,卫星还有卫星,屁股下这家伙铁定大得没边……物质告诉时空如何弯曲,时空告诉物质怎样运动,重力会引起时空的翘曲,这里的时间流速应该是要比地球要慢的,就是不知道慢多少…… 一手从脑后抽出,放到眼前翻转看了看,石念远再次感慨摇了摇头。 不止时间感,空间感同样没办法与前世对比出的差异。试想如果身边一切与自己本身同时等比缩放,是根本觉察不出有任何改变的。 石念远心绪天马行空。 自己现在这副体形放到前世地球上,会不会比奥特曼还要高大威猛,又或者视蚂蚁如同磅礴巨兽? 安排毛三制作卡文迪许扭称,其实就算以这个世界的物理定义顺利测算出星球引力常数,因为空间感不可信,尺寸定义同样不统一,所以根本无法与前世进行对照,而且在今生所有研读过的地理图志中,从未发现过有关星球半径的测量记载,妈的连称颗破球都称不了! 并且一直以来,验证物理规律最终所得结论,总是似是而非…… 一直以来的这些作为,大概都只是蝶梦庄周的自我安慰罢了。 按照地球定义,一牛是一千克米每平方秒,一秒是铯一三三原子在基态下的两个超精细能级之间跃迁所对应的辐射的九十一亿九千二百六十三万一千七百七十个周期的时间,一米是光在真空中二亿九千九百七十九万二千四百五十八分之一秒内的行程,一千克是普朗克常量为零点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六六二焦耳秒时的质量。 娘的,其实也简单!假设在这个宇宙相对论同样成立,光速等同于前世,老子就只需要在绝对零度下的零磁场的环境中,可以找芝麻绿豆一样找到静态铯原子,然后凭借老子这双钛合金狗眼观察原子能级跃迁,再捕捉辐射电磁波,将其周期时间乘以九十一亿九千二百六十三万一千七百七十,就能准确知道地球一秒的精确时长,其它物理量也就都可以一一与前世对应上了嘛! 呵呵了个哒,喵他娘的咪…… 石念远捡起手边一块石子扔出,看着那条抛物线不禁感慨:“不过牛顿果然牛逼至极,三大定律同样统治着这个时空的宏观运动。而且两个时空的生物性状与物理现象也太相似了,总觉得存在着什么联系……” “人生真他娘的寂寞如雪。”石念远鲤鱼打挺弹跳起身,拍拍屁股灰尘,抛开脑中复杂念头。 “嗯?” 石念远站起看向游溪河上游,清澈溪水中一团鲜红晕染飘流而来,待得稍近,看到是一头半大小兽,浑身伤口遍布,多处伤口依然在不停流血。长毛浸水,一半紧贴身躯一半漂浮水面,虽然几乎被鲜血染透,依然能分辨出小兽原本白色毛发,随波逐流的小兽撞到一颗露出水面的石头,虚弱无比的呜咽了一声。 “还活着?” 石念远跳下河中,在湍急水流中站定,捞起小兽抱在手上,小兽身躯颤抖不止,石念远虽然已经尽量注意,可还是触碰到了小兽伤口,小兽痛苦的微弱呻吟着。 石念远看到小兽双眼奋力睁开一线,在与自己对视一眼后再次沉沉闭去,不知是否小兽目中那丝无助与孤独触动了心底某处,武侯府大少爷叹息一声:“救活的话就当狗养起来。” 石念远抱着小兽,往东疾跑而去。待得背影快要消失在溪边小道上时,一名手抚拂尘的老道士不知何时站立在石念远方才所躺大石上,八枚龟甲再出。经过一番占卜,老道士朝石念远离去的方向看去,不太确定的喃喃自语:“卦辞所指,是这孩子?”冥冥中,有混沌一炁自龟甲上蒸腾而起,消失天地。 “四九斋醮的气运加持用尽了……” 从小道疾跑不远就到了驿道之上,石念远身前远方有一骑不急不徐而来,在看到石念远后,李瘸子一拉缰绳,拍马加速赶至。 “少爷,瘸子我可找着您了!”李瘸子勒马下地,瘸腿下马不便,颇费了一番功夫。可李瘸子方从这一侧下马,就看到大少爷已经从另一侧翻身骑到马上,单手牵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渐远话语。 “李书图,我有急事,你慢慢走回来,有事回府再……”后面的话语被马蹄声掩盖,李瘸子一张老脸形同苦瓜,愣在原地,大大深呼吸一口,可怜的跛脚瘸子在夕阳下踩着影子,一瘸一拐往回走去。 “少爷,您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奴才?奴才是毒师,鸩人的,又不是郎中,管救人。何况这还不是个人,是只狐狸。”武侯府地下二层其中一室,一个鹰钩鼻子、尖嘴猴腮的瘦高男子看着躺在身前桌台上的小兽,再看了眼被急匆匆跑来的大少爷一下全撂到地上的瓶瓶灌灌,苦着脸抱怨。 “少啰嗦,好郎中不一定会用毒,但是玩毒玩得转的贱人,医术都不会差。”石念远拉了根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姚松,别磨叽,赶紧救。” “救,救救救……”身为武侯府豢养鹰犬的毒师手指在小兽身上摸摸点点:“啧啧,血都快流干了还没死,这小畜生是还真是命硬。” 石念远看着姚松一边掏出瓶瓶灌灌,一边掏出刀钳镊针,然后一刀割开小兽背部一处伤口,小兽虚弱的痛苦呻吟。石念远看着姚松如同虐杀一般的手段,没有多话,术业有专攻,门外汉对别人擅长领域指指点点,除了贻笑大方,再无别用。 “少爷,那什么,救是救得活,不过代价不小呀!比如这瓶药水,是用生长在阴冷蛇窟里的七步花果实碾磨榨取,两斤果子也就能提炼这么丁点,奴才可是心疼得很呢。”姚松一边将一只透明瓶子中泛着幽绿光泽的药剂洒上小兽伤口,一边说着心疼,一边毫无半分心疼模样,只可怜那小兽在药剂洒上时终于哀嚎一声晕死了过去。 “救活了我的狗,下个月经费,毛三会双倍给你。”正在随手翻看一部毒经的石念远抬头瞥了姚松一眼。 姚松点头哈腰笑容满面:“用不着用不着,少爷吩咐,奴才只知尽力做好,可不敢有讨要好处的心思。不过既然少爷发话,奴才只好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嘿嘿。不过少爷,这是狐狸,不是狗。” “你管那么多?” 姚松看着石念远重新低下头去,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与庆幸交杂的神色,这名小主所表现而出的心性城府,都与年纪相差悬殊。武侯府早晚是石念远的,就算爵位世袭降至伯爵,侍奉这样的主子,可比侍奉之前那个只知道让自己配制房中药的主子要来得如履薄冰。 武侯府前两骑奔行而至,李瘸子在武侯府前勒马,其后一名鱼龙营老卒赶忙下马搀扶。 “谢了,要不是遇上你们巡逻经过,以瘸子我这腿脚,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回来。” “大人,您言重了。”鱼龙营老卒连长搀扶着李瘸子下马后,目送其入府才上马离去。 李瘸子走到账房,一脸苦相。 “老毛,少爷呢?” 毛财神看着李瘸子面相,抿嘴偷笑,朝下方指了指:“找姚松去了。” “姚松?在三年前那场鸩杀变刺杀的危局中,反被少爷保下一命的毒师?” 毛财神点了点头,李瘸子走进账房侧厢,打开床板,顿了顿,最终没有沿梯级走下,重新关上地道暗门,回到毛财神会客茶几旁一张藤椅上,仰躺而憩。 “留邺城竟然覆盖着那么大一座阵法灵禁?” 老道士在留邺城外伸出手轻轻触碰,一道灵光如波纹般荡漾开。 “不是防护阵法或者迷幻阵法……”老道士感受着灵禁灵力流动,一道储藏在阵法中的意念传达而至。 “原来如此……”老道士了悟,摇了摇头:“贫道无意冒犯,奈何必须前往。” 老道士站在武侯府门前,抬首看着匾上“武侯府”三字,在拾阶而上时被守门府卫拦下,老道士拱手自报家门:“贫道天山烈阳观赵前子,欲求拜见府邸主人。” 武侯府地下,姚松为小兽处理完伤口上好药,包扎上最后一条绷带:“少爷,这畜生已经死不掉了,真不知道怎么弄的,被锐物割裂多处内脏不说,竟然还身中尸毒。想要完全康复过来,还得调养一段时间。药奴才已经开好,不过尚差一味药引,少爷吩咐下人寻来药引,按照药方给这畜生按时服用即可。” “需要什么药引?” “因为这畜生身中尸毒,所以需要纯阳元精作为药引。”姚松双手环抱回答。 “啥?”石念远不解。 “就是阳关不破,纯阳男子的精/液。”姚松双手一摊。 石念远皱眉:“没有替代品?” “处男血效果差些,不过将就能用。” 石念远从座位上站起身,走上前几步,不敢随意触碰姚松桌上那些刀盘器具,从袖中抽出袖剑,伸出一指作势划开,抬头问道:“需要多少?” 姚松先是一愣,继而促狭盯着石念远,最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不是吧少爷?以您这等身份地位,居然还没破身?将种官宦子弟,哪个不是十岁不到就在丫鬟女婢身上得尝人事,一泄千里了,少爷您……哈哈哈哈——” “姚松,你再笑一声,老子就一刀捅死你。”石念远眼眼眯起,阴冷看向叛降毒师。 姚松忍得辛苦,一张脸涨红再涨青,终于深呼吸一口忍住笑意,端出一只小瓶:“每次这样一瓶就够了。” 石念远割破手指,鲜血沿瓶口滴入,就在这时,方才昏睡过去的小兽幽然醒转,鼻子耸动嗅了嗅,再微睁开一双迷茫眸子,突然就朝着石念远手指一口咬了上去。 “畜生找死!”姚松瞳孔一缩,扬起手臂一拳朝着小兽头颅招呼过去,石念远另一手伸出阻拦,姚松急忙止住拳势,不解望向身前小主。 “没事的,既然没死,那就是我的狗了。”石念远手指剧痛,小兽两枚獠长牙齿刺破手指几乎要从另一侧透出。 姚松看着武侯府大少爷额间冷汗涔涔,分明痛极,嘴角却噙着淡然笑意,后背有冷汗渗出。 桃松下意识朝着本就阴暗的地下室角落那更加阴暗的地方看去,似乎下一刻就会从那里走出一袭夜行黑衣。姚松有一瞬恍惚,自己畏惧的,仅是那个名唤影杀的黑衣侍卫吗? 小狐狸溜圆眼睛从浑浊逐渐变作清明,抬首看向石念远,赶忙松口,前肢想要费力撑起身躯,不过无功而返,看着石念远那只在自己松口后血流不止的手指,小狐狸伸出滑腻舌头不停舔舐,但根本不见止血,不由焦急呜咽起来。 “姚松,这药引必须和着药一起喂?先喝血再喂药有没有问题?”石念远开口问道。 “这无所谓。” 石念远看着小狐狸不时舔舐手指伤口,不时呜咽,不时抬头无辜看向自己的焦急模样,心中好气又好笑。轻抱起在姚松医治过程中顺便清洗干净的雪白小狐狸,退回身后座位坐下,将小兽放在腿上。 “纯血阳药引,金贵得很,赶紧喝,别浪费晓得不?”石念远念念叨叨,在小狐狸不解与其对视时,手指猝不及防朝小兽嘴中一塞。 “嗷呜……” 第二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三回(上)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 第三回(上)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赴列阳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拾级而上,武侯府地下密室共分两层,甬道两侧多以夜明珠照明,间或有为检测通风而设置的油木火盆。就在石念远一手朝上撑开床板就要从地道中走出时,被李瘸子那张凑得极近的马脸吓了一跳。 “李书图,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石念远一边走出地道一边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情来着?” 李瘸子两眼泪汪汪道:“少爷,可算逮着您了。瘸子我不容易啊!” 石念远心中默算时间,估摸着李瘸子这会儿应该才刚从西郊走回,心下略有欠意,正准备开口道声辛苦,毛财神就从隔壁堂屋走近,扶着门框说道:“李瘸子,你手底下大门房都在门口坐立难安等半天了。” “这不是没办法嘛。那烈阳观老道士想见府邸主人,大人远在西疆,还不是只有等少爷忙完?” “老道士?烈阳观?”石念远有些意外。 鸣雷帝国当今帝师正是一位道门仙长,故而鸣雷帝国道教兴盛,黄老地位尊崇。 在江湖市井中不知从何时开始,氤氲而生一群群穿着黄紫道袍的假牛鼻子,成天在街头巷尾乱晃,嘴上念叨着欲结善缘,实则变着法子套骗钱财。 有趣的是,做这个行当的一个个都眼光毒辣牙尖嘴利,一般都是对着温饱不愁囊中鼓足的人家下手,一簧两舌胡诌乱道却偏能将人说得通体舒泰心旷神怡,心甘情愿掏银子,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群人还特别懂得克己知足,不成文规矩般一次只取十数铜板,顶了天就半两碎银。结果这一来二去,一些落魄书生失意士子反而经常主动找上这群人,花上那么一点小钱,听这群假道士讲好话。 石念远对烈阳观有所了解,知道其坐落于鸣雷帝国沙溪郡烈阳山麓,是鸣雷帝国黄老教派当之无愧的执牛耳者,在坊间更被奉传为仙道圣地,据说常年有传道仙长在大陆各处游历讲学、散播仙缘,不过石大少爷还真没有遇到过这些所谓传道仙长,反而经常见到一些穿着道袍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故而关于仙缘一说,权当作坊间夸大其词的传说。 按照石念远的说法,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武侠风。 “李书图,帮我抱一下我的狗。门房,带路。”石念远将小狐狸递给李瘸子,不料在李瘸子伸过手来时,小狐狸紧紧抓住石念远,溜圆眼睛满是委屈。 石念远摇摇头,自己抱着小狐狸随门房走去,李书图一瘸一拐跟在后方。 “李书图,你可真是狗不理……”石念远揶揄道。 烈阳观毕竟是鸣国帝国道教祖庭,那些冒充道士的江湖骗子平日里还真不敢拿烈阳观来当幌子。 故而自称来自烈阳观的老道士赵前子的到访在门房层级递进通报到李瘸子耳朵里后,李瘸子郑重其事的亲自领着老道士到客厢静坐休息,备好茶水、糕点、水果好生伺候着。 老道士已经等过三盏茶光景,女婢此时从屋侧茶桌上再次提端着茶壶走上前去斟茶。 石念远正好在此时走进屋中,从女婢手头接过茶壶,走到老道士身前,提着茶壶一倾一顿,三点壶口,往老道士杯中斟茶七分。 “道长久等了,恰巧府中事务繁忙,未曾及时出迎,望道长见谅则个。”石念远右手并指轻点桌面请茶,而后正襟端坐在老道士对面。 “小居士言重了。”老道士眉慈目善,始终面带和煦笑容,黑白相间长发以一条方巾盘束,雪折双鬓从耳侧垂下,一袭天青道袍褪色老旧,不过尤其整齐洁净,袖口、领口、饰条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老道士仙风道骨,言谈举止自然而然有着一番出尘气度,此时站起身来,挽袖作揖:“贫道天山烈阳观赵前子。” “赵道长。”石念远起身抱拳回礼:“晚辈武侯府石念远,赵道长德高望重,如此多礼,折煞晚辈了。” 石念远观赵前子风采气度,不像是那些江湖骗子。 二人重新落座,乖巧女婢再端来一只斟茶置盏的绿釉茶杯,放置在石念远身前桌面。 石念远端起茶杯,挥退了女婢,开门见山道:“晚辈闻听门房所言,道长意欲拜访家父武侯,可家父远在西疆大营,并不在府中,道长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非也非也,贫道并不是要拜见武侯。此番前来,其实正是想与小居士结个善缘。” 石念远将口中茶水忍得十分艰辛,才没有失礼喷出。 老道士看着面前少年怪异眼神,干咳两声缓解尴尬。虽然已经隐世数十年不出,老道士依然是知晓那门自从鸣雷立国道教复兴开始就在坊间应运而生的江湖骗术,不巧这句“结个善缘”普遍被认为是其灵魂精髓所在,赶忙差开话题。 “小居士年纪虽幼,却气度非凡,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不知小居士可曾了解过,道之所谓?” 石念远前世对玄学不喜不恶,无视前半句更像客套的话语,石念远随口回答:“道,自然也,自然即是道。” 老道士眼睛一亮:“善。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衍,草木无人种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皆循于道,此即为道。不知小居士信道否?” “信。”石念远不想折老道士的面子。 “大善。道乃万物之源,变化之本。其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老道士话语悠然。 石念远心中腹诽不停,这种一开始就创造出一个无限的概念,之后不管是正是反是阴是阳是螺子是马都能往里头塞,反正塞不满,总之道都是对的,如果发现道不对,那一定是你的问题而不是道的问题。 这种道,怎么求?超弦理论为什么寸步难行来着? 反正老子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信道是信道,这没骗人,不过此道非彼道,老子信的是唯物有限论。日月无人燃而自明那是恒星核聚变电磁辐射与行星反射恒星光。星辰无人列而自序,不管是用牛顿万有引力定律还是爱因斯坦相对论来解释,都要比这些虚无飘渺毫无根基的论调靠谱。禽兽无人造而自生,草木无人种而自生,那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天演论。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那是大气流动与重力牵引。 石念远想到这里忽然一愣,至于穿越这种事情……观察者位置决定可观测宇宙范围平行宇宙?暴胀平行宇宙?多世界诠释?弦论额外维平行宇宙?算了……想不通事情就先别想…… 老道士自顾自继续说道:“道知你我之所不知,道明你我之所不明。比如你从哪里来,最终会到哪里去,一切皆在道中。” 石念远眼神迷蒙游离,手中茶杯一颤差点坠落。 赵前子看向石念远端茶右手,食指因为小狐狸咬伤而绑着绷带,于是关心询问道:“小居士,是否身体抱恙有所不适?” “赵道长,我是从哪里来的?”石念远目光迷离,答非所问,呢喃开口。 赵前子愕然,没有料到石念远突然会有这样一问。想到那句十字卦辞,再经过游溪河边以龟甲确认,老道士心中作出决定,真诚开口道:“小居士,虽然贫道不知你为何有此一问,不过既然贫道欲结善缘,便尝试认真一答。” 老道士站起身来,从旁边桌台上拾起拂尘,身形飘忽间已然站在院中。 石念远瞳孔一缩。 喵他娘的咪!老子一直以为这世界顶多算是江湖武侠风,可看这老牛鼻子的架式,难道其实是玄幻仙侠风? 更不科学了好吗? 赵前子呈金鸡独立站姿,右脚尖点立在院落假山之上,宽袖一挥,八枚龟甲再次飞出,老道士头发道袍尽皆无风自动,假山下池水涟漪阵阵,八枚龟甲在上下翻飞间不断加速,划动出奇异轨迹,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肉眼难辨。 占卜本就是窥天之举,越是对世界影响深远的因果,越是想要详尽的窥探,占卜难度就越大,越是需要占卜者付出巨大代价。 从卦辞来讲,详尽程度一般止于“利往”“复吉”“贞吉”“攸吝”等,故而在天山之上,为了得到那十字卦辞,烈阳观包括赵前子在内的七位长老都付出了自身海量气运。 在游溪河旁的占卜已然耗尽龟甲中四九斋醮加持其上的残留气运,赵前子本来想着石念远所提诡问,无非指向其生父生母,此乃已成事实之曾经,已成定局之必然。赵前子以天心感知,石念远骨龄不过十四,以老道士超凡境修为,占卜窥查十四年前的寻常往事,并且还是在明知石念远是武侯石勤连独子的前提下,这番占卜按理来说几乎不会让气运有所损耗。 在赵前子料想中,卦相必然指向石勤连夫妇,这番占卜更多只为“西南结善缘”,否则,气运本就如同枯泽的赵前子定然不会再做窥天之举。 赵前子擅长奇门遁甲术数,此法公认为黄老道家最高级别秘术,为奇门、六壬、太乙三绝秘式之首。奇有三,门有八,赵前子八枚龟甲一一对应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 龟甲沉浮翻飞间,朱红运行轨迹勾勒出一幅奇门阵图,如一张朱砂墨宣悬挂虚空,凝聚不散摆动飘摇,赵前子抱元守一,手中拂尘飘然一卷一扬,八枚龟甲散发荧光从极速运行渐变迟缓,眼看就要沉稳落宫,卦位将定,卦相即显。 不料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卷一、烈阳卷 第三回(中)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 第三回(中)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赴列阳 八枚龟甲突然失控,原本龟甲色若棕榈,运行中散发白色荧光拖曳朱红尾迹,而此时此刻,所指开、休、生三枚龟甲光泽尽敛,跌坠池塘,所指杜、景二枚龟甲轰然炸裂碎成齑粉,惊、伤两枚龟甲溢散出漆黑如墨的鬼气,而那枚指向极凶死门的龟甲,纹路上更泛起阴冷绿芒,四盏幽冥鬼火在上下左右四方凭空燃起,渗人可怖,周遭温度急剧下降,明明是三伏天气,远处石念远却感觉如坠冰窟。 “赵道长……”石念远看着眼前诡异情景,担忧出声,朝前踏了一步。 “勿近!”赵前子一手持拂尘,一手掐印诀,四张符印从袖中射向东西南北四方,一道封印灵禁瞬间封锁林深院。老道士如临大敌,紧盯那枚死门龟甲。 尚且黄昏时分,院中却已然漆黑如夜,本就温度骤降的院落此时再刮起阵阵阴风,有鬼哭声凄凄惨惨响起,四盏鬼火幻化成四只半透明阴魂,围绕赵前子腾挪飞旋。 江桃院中,端着十字绣穿针引线的祝娴兰针刺入指,站立起身。 “这是……四鬼索魂。卦相不显,就已招来天谴?”老道士呢喃自语,来不及思考个中缘由,身畔四只阴魂正在逐渐靠拢聚合,老道士一边挥扬拂尘,暂缓阴魂水乳/交融的态势,一边转头朝石念远直接了当急促开口:“小居士,贫道在天山上解得‘西南善结缘,烈阳难可免’十字卦辞,卦向所指为你。若是贫道为你窥得天机一角,你可愿在将来烈阳山麓有难时援手以助?” 四只阴魂已然汇合聚拢,化作一道庞然骷髅头虚影,朝老道士张口而噬。 石念远脑中混沌,无数念头汹涌而至。 骷髅头虚影逐渐凝实,空洞双目中幽冥命火渐烧渐旺,一道墨绿幽芒倏然从骷髅头口中射中,老道士扬臂隔挡,被幽芒击中曲池穴,体内灵力骤然狂暴,喉口甜热,一口鲜血喷出,染红前襟。 “小居士!”老道士厉喝一声,焦急催促。 “好!力之所逮,在所不辞!”石念远不是扭捏性子,更看得出场中紧急境况。 “好!好!好!”赵前子连呼三声好字,心中做出决意。老道士一咬舌尖,朝拂尘张口吐出一道命元精血,隐匿在气海丹田最深处的先天一炁调运而出。 老道士凝神闭目,周身散发明黄金光,脑后道环显化,如同天官降世,骷髅头口中连射出三道幽芒,在接触老道士周身金光时都悄然消弥。赵前子双目睁开,眼框中金光充盈,不见眼瞳,一手倒持拂尘,一手平举掌心朝上虚握。 “三光者——日、月、星。”老道士声若晨钟渺远,脚踏七星,步步扶摇,一步一生莲!莲池之上,涌现三光异相,先天一炁毫无保留祭出,那股属于超凡境强者的磅礴命元如河川倒灌,尽数涌入三光异相。 所谓奇门,三奇八门。 一旁骷髅头不断吞噬而来,间或将幽芒电射攻击向赵前子,老道士周身护体金光明灭动荡,一双灿金眸子凝视骷髅头。 “我辈修士,总妄图一生顺应天道,趋吉避凶、得证长生。” 赵前子灌注三光异相的先天一炁流势渐缓,命元所剩无几,老道士洒然轻笑,调动体内灵力,继续强行将残余先天一炁压榨而出。 “怎何奈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有漏皆苦。贫道不过俗子凡夫,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日、月、星异相终于臻达圆满,绽放璀璨神光。 “三才者——天、地、人!”赵前子声如暮鼓深沉,骷髅头再次电射而出两道连环幽芒,一道破去老道士护体金光,一道直射而入胸口大穴膻中,老道士目耳口鼻七窍溢血,右手两指并拢,以先天一炁化形而成两柄飞剑,朝骷髅头疾射而出,直接斩灭骷髅双眼命元鬼火。 道门指玄,叩指断长生! “成!”老道士一手指天,一手撑地,大喝一声。 三光异相明灭闪烁交相辉映,日上升化为天,月沉降幻为地,星变形显为人,卦相终显。那人形光影面朝赵前子嘴唇翕合,无声而语。 而后,场中一切异相,不管是那三光三才,还是那莲池鬼影,尽皆烟消云散,阳光重新照入院落,温度再度回升,恍若梦境初醒。老道士从空中坠落,掉入池塘,一直被一股无形力场束缚保护的石念远终于得以行动,极速跳入池塘将赵前子捞起。 院落外,被封印灵禁一直阻隔的众人蜂拥涌入。祝娴兰一马当先,在池塘边与将老道士搭肩而扶的石念远直直对视。 “妈,我先救人,事了后再到江桃院向你说明来龙去脉。”石念远心绪不宁,面无表情。 祝娴兰凝视着儿子面容,满腹话语吞回肚中,点了点头。 姚松忐忑望向石念远,看到大少爷阴冷面容,字斟句酌说道:“这牛鼻子老道看似伤重,实则受损五脏六腑都在柱香时间内极速自愈,生命体征根本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石念远直勾勾盯住姚松双目,姚松不敢卖关子,继续说道:“这牛鼻子老道显然是位深不可测的武道高手,肉体经过内力长年蕴养,早生神异。”姚松把探着老道士脉相,努力探寻着老道士那羚羊挂角的“内力”运转:“脉相中正平和,沉稳悠长,即使处在深度昏迷状态,内力仍然自主循环,周天往复,实在是没有昏睡不醒的道理。” 姚松说到这里,陷入沉思,而石念远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丝阴沉冷笑。 赵前子明显是在针对石念远的问题进行占卜时出现意外,石念远纵然对奇门术数再是一知半解,结合当时诡谲异状与老道士言语,大概猜得出明显付出惨重代价的老道士最终完成了三奇占卜,卦相得显,那么,卦辞对于石念远的意义不言而喻。 “姚松,三年前我借你一条命,不是为了在用得到你的时候听你废话。”一丝阴冷杀机在厢房中缭绕闪没。 在武侯府大管家李瘸子心目中,少爷早慧仿佛打娘胎与生俱来。与自幼行事风格怪异跳脱,予常人以顽皮孩童印象的少爷一同经历良多的李瘸子知道,在少爷嬉笑胡闹表相下,埋藏着怎样一座与年纪相去甚远的深沉城府。 李瘸子记得很清楚,在三年前鸩杀不成变刺杀的那场危局中,石念远冷眼抱袖静立桌旁,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一个又一个府卫武奴拼死,最终撑到黑衣影杀赶至。终于风雨清宁后,石念远从脚边捡起一条仍然握紧佩刀的武奴断臂,掰开断臂手指取出那柄武侯府制式佩刀,将断臂放到断气主人胸膛上,清冷走到唯一活口毒师姚松面前,持刀稳稳对准毒师心口,半晌后,收刀敛臂:“李书图,统计战损,安恤殉府武奴府卫家眷。影杀,你直隶武侯,我无权使唤,能否请你亲自扣押此人到武侯府地下密室,我要亲自审问。” 李瘸子担扰自家少爷安危,执意陪同审问,于是在武侯府地下密室中,目睹石念远慢条慢理钝刀剃肉,插针指缝,终于在石念远生火炖铅时让那名毒师服软,道出幕后主使。 就是从那一次过后,李瘸子再不认为少爷直呼自己姓名只是孩童顽劣心性,再不仅将少爷当作武侯独子,而是当作必将世袭武侯执掌兵权,翻云覆雨生杀予夺的苍云郡伯,老奴终将侍新主。 似乎永远云淡风清的少爷,实在少有这样将激烈情绪毫不掩饰表露而出的时候,李瘸子略带犹豫的伸出手,往侧坐床沿的石念远肩上轻搭了一下。 石念远侧瞥一眼瘸腿大管家,不作言语。 继魂穿之后,在今天再次三观崩塌的石念远心乱如麻,深呼吸一口,极力调整心绪。 “是不该迁怒你,退下去。”摆手挥退如蒙大赦的姚松,石念远缓闭双目,重新整理各项认知。 “以那位居士的修为眼界,确实无法查知贫道之所以六识尽在却无法清醒,是因为先天一炁亏空,寿元耗尽。小居士方才戾气重了。” 石念远一愣,朝床上赵前子看去,老道士睁开双眼,双手撑床半扶起身,石念远伸手搀扶。 “道长……”石念远愧声轻唤。 “小居士不必介怀,卦相终显,卦辞得解,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老道士依旧慈眉善目道:“贫道在占卜时引来四鬼索魂天谴,聆听这等天机,沾染个中因果,祸福难知。正所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赵前子说到这里,李瘸子干脆利落起身离开房间,而后赵前子微笑看向房中阴影处,黑衣影杀现出身形躬身作揖:“前辈,少爷。” 石念远点点头,对于黑衣影杀突然出现,并无太多意外。影杀一直不出郡都留邺地界,不过行踪飘乎不定。虽然之前赵前子在意外出现时设下防护灵禁,但是最终动静实在闹得太大,会客厢房已经塌成废墟,影杀赶来实属正常。 “这位居士隐匿身形的法门,可是蛮荒蛊咒?既然出生巫蛊术法盛行的苗疆十万大山,更当懂得其中取舍。” 黑衣影杀抱拳再次隐没在阴影之中。 卷一、烈阳卷 第三回(下)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 第三回(下)赵前子折寿窥天机 石念远决心赴列阳 “纳兰爷爷,前面就是苍云郡都?”少女身着雪白露脐短袖,黑色齐臀短裙,与苍云郡衣着风格大为迥异,金发扎起高高马尾,赤着双脚,英气十足。少女从马车中掀起幕帘走出,在驾车坐/台边缘笔直站立,踮起双脚手搭凉棚遮挡夕阳,远眺前方一座城池轮廓,朝驾车马夫询问。 车夫虽然被少女唤作爷爷,但是丝毫不见龙钟老态,反而正值壮年模样,干练寸发朝上扬起,发色与少女一般,是在苍云郡难得一见的灿金色,纵然是驾车坐姿,依旧不难看出其挺拔身材,身后斜背一只硕大漆黑木匣。 “大小姐聪慧,再前行十余里,就是帝国武侯封地,苍云郡都城留邺。”车夫笑意盈盈回答。 幕帘再度被人从内掀开,另一名天蓝色长发披肩,身着与发色一致的天蓝连衣长裙的少女怯生生探出头,这名除去发色更为罕见,面相容貌与大小姐一般无二的少女在轻唤了一声“纳兰爷爷喝水”后,朝车夫递过去一只水囊。 长途乘车远行,纵然马车内座铺设着上品软絮,少女依然感到臀股酸痛。 “纳兰爷爷,霜儿看到前面不远有一家驿馆。赶了一整天路,霜儿躲在车里都已经头昏眼花,纳兰爷爷在车外晒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既然已经离留邺城不远,不如到驿馆休憩一会儿,在天黑前赶到留邺打尖住店即可,好不好?” 纳兰左尘接过水囊打开饮下一口,牵引缰绳驾车朝驿馆驶去:“承蒙二小姐体贴关照。” 自称霜儿的二小姐脸上一红,正想要说些什么,大小姐就已经伸出一只手,将其脑袋一把按回幕帘之中:“明明就是自己想要休息,还假装关心纳兰爷爷,小丫头片子!” 帘中传来委屈话语:“才不是这样……” “凭纳兰爷爷的修为,再恶劣的天气都影响不到爷爷分毫,分明就是你这小丫头片子矫情,还耍小心思!” “才没有!再说了,姐姐不就比霜儿早出生那么一小会儿!要是霜儿是小丫头片子,那姐姐也是!” 大小姐返身冲进马车,一阵嬉闹声从幕帘中传出。 纳兰左尘放声大笑,看这一对并蒂双莲姐妹花扮嘴打闹,实在是旅途中一大趣事。 三人已经赶路一个半月,其中一半时间自旭阑郡都江北城启程,乘楼船取道嘉川水路,在合陵渡口登岸,再换乘陆路马车,经东塘关口进入苍云郡境内。一半时间自东塘关一路往西北而行,途经苍云郡榕桦、潼河、泉里三县,直抵郡都留邺城。 纳兰左尘心中默算路程,从留邺取道茶马走廊,花费半月左右时间到达九十九道拐,再折转剪云径,最多再花一个月斜穿沙溪郡,就可以抵达烈阳山麓了。 “小居士所提疑问,贫道已然不顾天谴阻碍全力占卜,更不惜几乎耗尽命元,可惜……仅得四字毫无头尾的卦辞。”林深院厢房中,老道士摇头无奈说道。 石念远压下心中对卦辞的强烈求知欲望,复杂问道:“命元耗损有挽救的方法吗?道长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赵前子抚眉咧嘴笑道:“小居士骨龄虽幼,却有一番不俗养气功夫,难能可贵。贫道本以为经过此番损耗,顶多可以再苟延残喘数日,而今内视探查,残余先天一炁外加回光返照,兴许还能再活三年。” 老道士看着石念远愧疚表情,不等石念远接话,继续说道:“三光圆满,三才显化,天机一角浮现之时,贫道于虚无飘渺中窥见一桩雄伟异象,根据奇门文献记载,应当是九龙贯天穹。” “九龙贯天穹?” “荒古传说,祖龙飞升仙界前,诞下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九子,镇守神州大地九方地脉泉池,共同执掌世间灵力循环,避免生灵过度采伐天地而导致灵脉枯竭,末世降临。” 三观急待重塑的石念远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暂时只能将老道士话语先行死记硬背下来,留待日后缓慢消化。 “九龙贯天穹,道儒两家皆存记载,是在上古时代,由天皇伏羲首先提出。” 石念远愣住,打断老道士:“道长,天皇什么?” “天皇伏羲。”老道士下意识重复一遍,而后开口继续说道:“在这块覆雨大陆上,修士阶级自成体系,许多仙道典故,并不传入凡俗耳中,小居士再如何博闻强识,由于阶级眼界,不知仙道三皇五帝,也是在情理之中。” 石念远神色复杂,沉默不言。 老道士继续说道:“九龙贯天穹,是天皇伏羲预言之异象,自天、地、人三皇崛起,战遍天下的上古时代至今,从未得到印证显现。天皇伏羲曾言,祖龙作为覆雨大陆自荒古时代至今近万年来唯一的证道生灵,很可能在飞升仙界前探知到某种天地隐秘,故而留下九子后手,等待覆雨大陆下一位证道生灵现世,九龙贯天穹,重塑天地法。” 石念远根本理不清凌乱头绪。 “按照天皇伏羲预言,如果九龙贯天穹异象现世,必然是有生灵证道羽仙,故而九龙贯天穹异象在岁月轮回更替中,逐渐被推崇为仙道极象,为仙道修士一生所求。除去这番异象,卦辞仅得四字。” 石念远直愣愣盯住老道士,两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掌心而不自知,甚至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颤抖。 赵前子在遭受四鬼索魂天谴时,就已经明白眼前少年来历非凡,心中自然有着几番惊人猜测,不过活了双耄耋年纪,做了两古稀老好人,修了重甲子自然道法的老道士,最终只是平静说出那几乎耗尽其超凡境悠长寿元才解卦得来的四字卦辞:“来路可追。” “妈,事情就是这样。赵道长燃烧寿元强行窥探天机,如今大约只剩下三年可活。我打算听从赵道长建议,随同其前往烈阳山麓修习仙道。”石念远在江桃院堂屋中老老实实站在祝娴兰面前,除去自己所提的那个问题,其余事项巨细靡遗的一五一十向祝娴兰告知。 “妈,我知道这些事情听上去太过匪夷所思……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还难以接受。我一直以为坊间关于仙道的传言只是故弄玄虚,武学一道同样因为爸的关系,从来没有涉足。妈……关于那个引来天谴的问题,你能不问吗……” 祝娴兰自始至终没有打断,默默听完石念远陈述,最终轻叹口气。 早已习惯被祝娴兰唠叨训斥的石念远心虚抬头看向母亲,只见祝娴兰朝自己招了招手。 石念远走上前几步,祝娴兰伸出手抚向石念远脑袋,只是伸到一半,不知为何转而拍在石念远肩头。 “念远。”祝娴兰温柔浅笑轻唤一声,顿了良久,才继续轻缓出声说道:“十四年来,能陪伴在你身边,亲眼看着你一点一滴成长,比起你那长年驻守西疆的爸,妈要幸福太多。” “念远,你很不一样。”祝娴兰话语中夹带着不加掩饰的复杂难明。 “这些年来,你的所做作为妈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一句早慧就能形容。你心思玲珑,为了不让妈多虑,从来没对妈刻意隐瞒什么,可越是这样,妈就越是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担忧。” “母子连心,妈能感觉得到你心中始终有一个结,这心结让你对妈、对爸、对家,始终存在一丝隔阂。”祝娴兰眉眼有一瞬黯然,复又温柔笑起。 “不过无论如何,妈都一直为你感到骄傲自豪,这一点,你爸也是一样。不然也不会直接将武侯府印交由你保管使用,允许你随意调用武侯府任何资源。” 祝娴兰平伸一臂,纤长五指上缭绕起荧弱灵光,石念远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你爸为了不让你知晓仙道,付出了许多代价,甚至凡俗武道都严令禁止你涉足,其中自然有着苦衷与思虑……”祝娴兰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深沉凝重,最终似乎终于做出某种取舍,渐变坚定,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放下了什么,还是拿起了什么。 祝娴兰目光如水看着石念远:“念远,仙踪飘忽罕留迹,问道渺茫路难寻,既然已经决定,就努力去放手一搏吧。就是出门在外,一定保重身体,江湖险恶,须得处处留心,妈在家里等你平安回来。” 石念远捕捉到祝娴兰神情变化,暗自留心,不过没有多问。 石念远双手轻柔握起祝娴兰右手,按到自己脑袋上,再用力向下压了压,嘻笑道:“妈,你放心,念远知道轻重的。况且,还没那么快动身,这几天念远都会陪着你的。” 石念远从江桃院中走出时,李瘸子已经端着两只锦盒,在院门处等侯良久,石念远有些不好意思道:“李书图,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来着?” 从中午开始找寻少爷,一直到现在已经夜深才终于能说事的瘸腿大管家掏出两只锦盒,可怜巴巴说道:“少爷,您安排毛三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江桃院中,老道士悄无声息静立在堂屋门槛外。 祝娴兰似乎早就感知到老道士到来,眉眼不抬,平静开口:“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赵前子先是躬身一揖,而后郑重开口说道:“夫人强行封禁灵力,危险。” 祝娴兰端起桌上十字绣,凑近夜明珠穿针引线:“妇道人家,不明道长所言何意。” 赵前子取出一张符箓,开口说道:“烈阳观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这张符箓名唤遮灵,想必对夫人有所帮助。” 祝娴兰终于抬起螓首,起身走到赵前子跟前,两人隔着门槛,一在门外,一在门内,静立良久,祝娴兰最终接过符箓:“多谢道长。” “夫人是不是担心,令公子是……”老道士在送出符箓后提出一问,不知是否在避讳什么,老道士在关键处传音入密。 祝娴兰不言不语。 “三奇占卜时,贫道有过相同猜测,不过似是而非,夫人不必太过担忧。”老道士说道。 “承道长吉言。”祝娴兰轻声叹息。 第三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四回(上)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 第四回(上)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祝娴兰 翌晨。 从来不要女婢服侍起居的石念远与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满身绷带的雪白小狐狸尚蜷缩在床尾酣睡,在石念远穿戴完毕朝之看去时,小爪子正无意识抬起抹脸。 石念远伸着懒腰从卧室走到堂屋,看到老道士不知何时早已盘膝在竹藤椅上打坐。 “道长早。” 石念远朝老道士打过招呼,走到院中进行过一番简单洗漱后,折返堂屋打开桌上锦盒,毫不避讳的捣鼓起卡文迪许扭秤。 正在闭目养神的老道士睁开眼睛,看着石念远关掉窗帘,架设扭秤与刻度尺,再将由夜明珠与曜晶制作而成的准直光源固定在陈列柜上。 石念远关上窗帘,看到曦微晨光还是从门上栅格间透进屋中,走回卧室抱来一床深色床单,踩到凳椅上,勾挂床单进行遮挡。 老道士一手轻挥,一道以灵力构筑的无形幕帘瞬间遮蔽外界光源,石念远回身朝老道士竖起大拇指,随即掏出游标卡尺测量小球尺寸,按部就班进行实验,老道士本来不明就里,但是随着石念远实验进行,老道士逐渐摸到一些门道,由衷赞叹道:“小居士竟然在研究元力,而且思路方法称得上是匠心独具。” 石念远记录下光线偏移尺寸,实验重复三次采集数据,而后在纸上计算星球引力常数。 “可惜……”老道士闪亮眼眸恢复平静。 “道长,可惜什么?”石念远随手将算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 “世间万物并非只受元力影响。”老道士指着扭秤说道。 石念远当然知道,重力,在覆雨大陆上称为元力,只是四大基本力其中之一,并且作用效果最弱。 老道士保持着一手点指扭秤的姿势,扭秤忽然大幅度摆动起来,老道士继续说道:“灵力充盈天地各处,如潮汐涨落,浮云聚散,飘渺不定,循环往复,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万物轮转,小居士此番研究,由于灵力影响,注定无法探究到元力本质。” 石念远一愣,而后忽然跑到老道士面前一把抱住老道士激动的前后摇晃。 “灵力?原来是这样!原来是控制变量没有做好,怪不得……原来不是四大基本力……之前怎么没有往这方面想呢?”石念远魔怔一般呢喃自语。 怪不得一直以来验证物理规律时,实验数据总有异常波动,实验总结与本质规律总是隔了一道遮眼迷雾,而此时此刻,这道迷雾终于破开一条裂缝。 “道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道不是不可知不可求,只是知见障从中作祟!哈哈哈——”石念远神神叨叨放声大笑。 在赵前子天心感知下,原本流动至石念远周身就悄然转向流走的游离天地灵力,开始围绕石念远成漩涡状环绕。 老道士愕然呢喃:“旋照了?” 石念远朝老道士郑重深揖一礼,而后走到桌旁揣起桌上另外一只锦盒。 “接下来几日,还请道长好生休息,有什要求尽管提。毕竟即将离家远行,且让我多陪陪我妈,再处理好一些府中杂务,就动身与你一道前往烈阳山麓。” 石念远哼着歪歌,蹦跳离去。 石念远方才走出林深院,就看到祝娴兰迎面走来:“妈,你找我?我还说先去找毛三,然后就到江桃院去找你来着。” 祝娴兰看着石念远,略微错愕后展颜笑道:“什么事情那么开心?” “嘿嘿。”心情大好的石念远傻笑不停,伸手搂住祝娴兰吧唧一口亲在母亲脸颊。 祝娴兰微笑询问道:“难道是道长已经开始传授你仙家道法了?” “那倒没有,不过承蒙道长醍醐金言,我弄明白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祝娴兰宠溺的捏了捏石念远的脸颊,柔声说道:“你要去找毛三就先去,妈回江桃院等你。” “好。”石念远嘻笑离去。 祝娴兰目送石念远转过廊角,轻移莲步走进林深院。 “念远旋照,是道长手笔?”祝娴兰走到门前,如同上次会面一般,与赵前子隔着门槛一里一外对视。 老道士摇了摇头说道:“贫道同样十分惊讶,仔细回想,贫道方才都只是向小居士提及灵力,未曾想小居士竟然瞬间旋照了。” 祝娴兰沉默片刻,朝老道士递出一把银色同心锁:“道长馈赠遮灵符,有道是投桃报李,还请道长收下。念远此去烈阳,劳烦道长多加关照了。” 老道士紧盯银锁眼神诧异:“夫人,贫道已无几年阳寿,无须暴殄此等天物。小居士是烈阳山麓的贵人,烈阳山麓必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还请夫人放心。” 老道士顿了顿续道:“虽知不敬,不过贫道确实好奇夫人身份与仙道修为了。” 石念远走到武侯府账房时,李瘸子不出意料,四仰八叉躺在账房摇椅中,毕竟在毛财神的茶几上,时常可以品尝到天南地北各种珍奇吃食、奇瓜果异。 “少爷。”毛财神与李瘸子同时起身。 石念远摆摆手,略过李瘸子,笑嘻嘻来到毛财神面前,将锦盒朝毛财神桌上一放一推。 毛财神疑惑接过,打开后看到正是几日前少爷吩咐自己找人制作的古怪玩意儿。 “我帮你戴上试试。”石念远一边说,一边直接踩上桌去,从锦盒中取出眼镜帮毛财神戴好。 毛财神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眩晕不适,身体轻晃。 “别那么没用行不行?好好感受一下。”石念远返身坐回椅中,翘高二郎腿,笑看着毛财神。 毛财神轻咦一声,两手将眼镜小心翼翼取下再戴上,而后嘴角一咧兴奋道:“少爷,您太神了!哎哟!” 毛财神离开坐椅正要走上两步,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石念远赶忙起身搀扶,不过已经太迟,毛财神只来得及在摔到地面前一手赶紧摘下眼镜护在怀中,另外一手下意识抓寻固定,不料一下子正好抓在那只心爱的琉璃麒麟笔筒上。 笔筒咣当一声摔到地上,好歹算是质量不错,没有七零八碎,仅是瑜珠脱落,骨碌碌滚进桌脚,麒麟长须断掉几根。 李瘸子目瞪口呆,虽然平日里针对这只琉璃麒麟笔筒没少与毛财神互相嘲讽,但是李瘸子知道这只笔筒是毛财神平日里最为喜爱的玩物。 不料毛财神管都没管,站起身来仔细端详着眼镜,翻来覆去好几遍,确认没有磕碰到后,才终于长呼出一口气,重新为自己生涩戴上。 “老奴多谢少爷!”毛财神走到石念远身前,深鞠一躬。毛财神老腰方弯,就被石念远伸手阻拦:“别别别!毛三,你可别拜我,我怕折寿,你喜欢就好。呃……你这琉璃麒麟……” 石念远看着地上笔筒,脸上赧然。熟料毛三直接一脚将其踢进桌底:“不妨事,不妨事!” 李瘸子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捡起掉到地上的下巴,走上前去打量着戴上那个古怪饰物的毛财神道:“毛三,你看清自己刚才踢的是啥玩意儿不?” “看清看清,看清得很!”毛财神咧嘴傻笑,激动跑出房门,左看右看,近看远看,啧啧称奇。 “少爷,这宝贝唤作什么?”毛财神终于过完眼瘾,从门外返回屋中,摘下眼镜捧在掌心,朝石念远询问道。 “眼镜。”石念远挠头应道。 “啥宝贝?给瘸子我瞧瞧。”李瘸子伸过手来抢夺,毛财神一把将眼镜护在胸口,先是后退三步远离李瘸子重新将眼镜戴上,而后弯腰从桌底捡出被自己一脚踢得多处残缺的琉璃笔筒,塞进李瘸子手中:“瘸子,你说得对,读书顶个球用,这破东西送你了。” 李瘸子翻着白眼,随手将笔筒放到桌上,酸溜溜说道:“不就是收了少爷一个礼物吗?瞧你那狗卵得瑟模样。” “李书图,别酸了。就是一个矫正视力的小玩意儿,毛三戴上可以看清远物,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石念远好笑说道。 石念远摘下茶几上一枚朱果塞进口中,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过几天,我会离开武侯府赶赴烈阳山麓,为期三年。”李瘸子与毛财神听罢齐齐一愣。 “在离开前,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石念远两腿交叉盘坐,两只手肘撑膝,手指交叉托住下巴。 李瘸子与毛财神走到石念远跟前并排肃然站直。 “毛三,往后三年,其一,在全郡范围不遗余力推广粮草司新育稻种,务必在两年内做到全郡普及,从而提高苍云郡粮稻产量,趁势在第三年降低百姓粮税,保持原本征收粮稻总量不变即可。其二,下调郡属官员基础俸禄,继续推动业绩俸禄与商贾管控两项制度改革;上调官员俸税与商贾财税,为了避免官员商贾反弹激烈,针对县令及以上官员、跨县级别的商贾财团,在保持军工司工艺垄断的前提下,适度放权军火走私生意,分出羹汤,遇到胃口太大的,必要时出动鱼龙营隐部杀鸡儆猴。提税所得款项全部投入鱼龙营军费,特别是鱼龙营隐部军费。其三,之前与你一同探讨过的,依托武侯府私下成立运营的建商钱庄,早日将竞彩售卖提上日程。” “是,少爷。”毛财神躬身应答。 “李书图,武侯府下属六司交接断层现象积重,新老更替必须尽快着手操办,提拔青年俊杰分配到粮草、军工、交运、授业、刑律、监察六司。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不羞,是时候回家抱孙子颐养天年了。另外,武侯府虽然豢养有不少江湖鹰犬,但是缺乏愚忠死士。” 石念远闭目沉吟少顷,继续开口:“死士组定名‘百鬼’,至于死士来源,可以多留意城南贫民区,一旦发现无家可归难以生存的幼/童,无论男女,收养至武侯府,编入百鬼,这件事由且只由你亲自操办。” “是,少爷。”李书图面色阴沉,语调沉重。 石念远叹息一声,补充说道:“百鬼招募,告知得失,自行决择。” 石念远掏出一枚令牌,朝李书图抛去:“见令如见武侯。转告影杀,如果有一天要离开留邺,地下密室二层,全部处死,不留活口。” “是,少爷。”李瘸子语气森然。 “武侯将令……”毛财神呢喃。 “三年前我不是差点在晚雪楼噶屁着凉吗?我爸知道后,派小李子加急送来的,据说跑死了六匹马,不过正是那次,小李子拐跑了武侯府大丫鬟不是?”石念远一边解释一边朝李瘸子怂怂眉。 “此外,就是我妈。我有一些不详的预感……这次去烈阳山麓,我会带走那只剑羽鹰,往后三年,凭此保持联系。一旦发现我妈有什么异常,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它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事情了,都听明白了?” “是,少爷。”李瘸子与毛财神齐声应答。 石念远起身拍拍手,再拍拍屁股:“那你们忙,我去陪我妈了。” 快要跨出门槛时,石念远回转过头:“李书图,你那条腿的肌肉并没有完全萎缩,证明血液循环功能还在,没有知觉不能控制,问题多半出在神经上,不要放弃,继续坚持每日用药水浸泡疗养,我会想办法的。” 石念远说完,径直出门。 卷一、烈阳卷 第四回(中)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 第四回(中)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祝娴兰 祝娴兰平日里深居简出,不管需要什么东西,都有下人购买置办,所以甚少在留邺城抛头露面。 留邺城西区繁华街道上,石念远献宝似的朝祝娴兰递过一张纯金卡片。 “建商钱庄?”祝娴兰接过金卡,卡片正面是一座钱庄印画,阳刻“建商钱庄”四字。祝娴兰翻转卡片,卡片背面正中,阴刻着石念远的签名,右下角还有两行字迹。 “建商钱庄专属购物卡,编号零零一……念远,这是什么?”祝娴兰开口询问道。 “前两年留邺城不是新开了一家建商钱庄吗?为了同其它几家老字号钱庄竞争,建商钱庄花费不小代价与城内许多商贾建立起合作关系,这卡是多项业务之一,凭卡在合作商铺购物,先透支、后还款,刷脸支付,不止拥有优先购买权,什么商品折扣、感恩回馈,通通不在话下。怎么样,厉害吧?”石念远嘿嘿笑答,拉着祝娴兰走进中一间衣服首饰商铺。 “刷……刷脸支付?”祝娴兰懵懂不解。 “哎呀!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虽然刷脸技术比较落后,目前还处在肉眼识别阶段。不过好在卡片发行不多,好像序列才编到五,所以够用,够用,嘿嘿。” 祝娴兰慧眼一转,轻笑道:“原来是你开的。” 石念远嘿嘿一笑。 商铺占地面积不小,分上下两层,门外站着四名迎宾女侍,母子二人在女侍躬身欢迎中迈步走进店门。 商铺格局设计讲究,进门处是一间茶水等候区,再往里走才是一座座陈列着琳琅商品的货柜展台。路过茶水区时,祝娴兰目光在一名静坐其中正在饮茶的金发壮硕汉子身上定格片许。 “妈,怎么了?”在前方牵着祝娴兰的石念远感受到母亲停步,回头询问。 “没事。”祝娴兰笑答,随石念远一同朝里走去。 …… “许久不出府,没想到如今的首饰样式那么丰富。” 石念远左右手各提着好几只手袋,开心看着母亲在前方展台旁与商铺柜员相谈甚欢,不时取出首饰试戴或者取下衣服到试衣间试穿,脸上不时展露笑颜。 至于留邺城里各类衣服首饰打破传统设计,五花八门百花竞艳,自然与石念远与毛财神脱不开干系。 “购物果然是女人的天性,一旦开始,根本停不下来。”石念远掂量着手上重量,认真感慨。 如果那名静坐在茶水等候间,无聊等待大小姐二小姐良久良久的金发壮汉听到石念远这句话,一定会点头称是不已。 “不是吧……那么夸张……” 石念远正好走到展台廊道十字路口,瞪大眼睛侧移两步。商铺中展台与展台之间的距离已经算是宽敞,可此时在石念远前方,一座由色彩缤纷的手袋礼盒堆积而成的小山几乎占去整条廊道,踉跄挪移。 “姐姐,是不是买得太多了……一点儿……”另一名身穿天蓝连衣长裙的少女手上挎着一只小巧手袋跟在小山后方,看着前面或抱或挎或背,甚至脑袋上都顶着几只手袋,娇小身躯几乎被完全遮盖的姐姐,抚额扼腕。 “在旭阑郡,根本找不到这些漂亮款式好不好?留邺可真是好地方。哎呀,右边右边!要滑下来了,快快快,霜儿!扶一下扶一下!” 石念远伸出手,将正巧路过身前,摇摇欲坠的礼盒扶正。 “哎?哟妈耶——” 少女下意识扭头,结果突然轰然一声摔倒,手袋礼盒散落一地,从小山中挣扎而出的少女翘起嘴,看向一脸无辜站在一旁的石念远。 近处几名商铺女侍连忙走过来帮忙捡拾搀扶。 少女气鼓鼓的走到石念远跟前,两手叉腰,上身前倾,美目溜圆直瞪石念远。 感受到少女凌厉目光,石念远往旁边挪了两步,少女扭头转身继续狠瞪。 不想沾惹是非,石念远再挪两步。 少女气得直咬牙,纤手抬起直指着石念远鼻子娇声叱道:“你为什么要绊我?” 石念远翻着白眼后退两步,对少女不加理会,抬头看向天花板。 “干嘛不说话!”少女朝前逼近。 之前少女携带无数礼盒手袋小山一般艰难挪移,本就引人注目,摔倒在地动静不小,再加上如今两句厉声责问,想不遭人围观都难。 石念远将手上礼袋放到身旁展台,指了指少女刚才摔倒的地方,散落满地的手袋礼盒已经在商铺女侍与少女霜儿的收拾下重新整理好,漏出一道高出地面半尺的门槛。 少女脸色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我不管!反正就是因为你,我才分心没看清楚路。” 石念远无奈,摊手撇嘴说道:“讲点道理好不好?驴拉粪都不敢超载到那地步,我可是好心帮忙扶了一把,你自己不成器绊到门槛狗吃屎,怪我咯?” 少女听着石念远话语中轻挑俚语,不停羞怒跳脚。 “姐姐。”少女霜儿走上前来,拉住姐姐的小手说道:“好啦,出门前爹爹不是再三交代,在外不要惹事生非吗?何况礼盒中都填塞着软絮,霜儿已经一一检查过了,都没有摔坏。” “我差点摔坏了好不好?”少女扭脸冷哼一声。 “念远,怎么了?”祝娴兰终于从围观人群外艰难走进,看到石念远站在人群注目焦点,上前柔声询问。 “哇……这位夫人好漂亮。”少女看到高挽云鬓,身着素雅长裙款步走来的祝娴兰,与妹妹低声交耳。 石念远提起放在展台上的手袋:“没事,走了妈。” 听到石念远称呼,少女先是一怔,而后眼神中闪烁起狡黠光芒,突然一下坐倒在地,呜哇一声说哭就哭。 “夫人可要为雪儿做主呐!雪儿与妹妹从旭阑远道而来苍云郡游玩,本来还在感叹郡都留邺果然人杰地灵、繁华锦绣,怎知就在刚才,遇到一个无赖,故意打翻雪儿的东西不说,还将雪儿绊倒在地,呜呜……” 自称雪儿的少女大滴眼泪断线珍珠一般漱漱下落,委屈巴巴指向石念远。 “……” 石念远看着祝娴兰一边与少女霜儿一起柔声安慰少女雪儿,一边嗔视向自己,无奈揉了揉太阳穴,赶紧挤开人群逃出,长呼一口气。 结果等待半晌,不仅没有等到祝娴兰走出,还到听人群里传出一声声喝彩,石念远好不容易重新挤开人群走回场中,就见到商铺老掌柜那张笑意盈盈的老脸,这老家伙因为经常跑去武侯府账房跪舔毛财神,所以石念远与其打过几次照面。 石念远方将在身前鞠躬行礼遮挡视线的老掌柜扯向一旁,就看到前方数名商铺女侍列着队伍,提端着大小不一的礼盒手袋。 少女雪儿从试衣间中换好一套紫色广袖长裙走出,裙摆飘飞,俏皮可爱中不失典雅高贵,再次惹得周遭顾客一阵惊艳喝彩。 重新走回试衣间换回原本短袖短裙,少女雪儿一边蹦蹦跳跳跑的过去挽住祝娴兰,一边朝女侍吩咐道:“包起来包起来!” 石念远目瞪口呆的看着祝娴兰左手挽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三女一起朝二楼走去,交谈声还清晰传来。 “夫人眼光真好!这套广袖流仙裙姐姐穿上果然合身漂亮。” “霜儿,你觉得我为夫人挑选的耳环怎么样?” “设计十分独特,一日一月,一金一银,银嵌翡、金镶玉,很漂亮,戴在夫人身上更漂亮了。” “乖闺女儿,嘴可真甜。” “夫人,楼上还有好多新奇款式,要不是一次带不了太多,我刚才都不舍得下楼。现在好了,掌柜好心安排那么多姐姐帮忙,这下可以好好买个痛快了!” “没问题。我家念远害你摔倒,我给你作主,今天不管你买多少,都从念远零花钱里面扣。乖闺女儿,你是不知道,我家念远虽然调皮捣蛋,但是从小擅长赚钱,零花钱特别多。” “啊哈哈——那雪儿就不跟夫人客气了!” 石念远不知道祝娴兰与这对外地姐妹花怎么就突然打成一片,更无语的是商铺中一众顾客竟然紧随三人其后,蜂拥上楼,少数滞留在一楼的顾客,都对三人之前试过的衣服首饰摩拳擦掌。 老掌柜乐呵呵靠近石念远:“石大少爷,老朽这里今个儿可真是吹了富贵东风,有幸得夫人与大少爷同时大驾光临。” “别废话,先说好,五折。”石念远伸出手比划着,想了想继续补充道:“广告费,十万白银。” “好说!好说!” 马脸老掌柜老脸笑出花来,本来豪奢商品就是低成本、高售价,今天一次卖出那么多不说,之后只需要大肆宣传一番武侯府夫人与大少爷今天大驾光临,留邺城无数富绅千金还不疯狂涌来?得抓紧时间在武侯夫人购买的同款商品标价后面添上一个,不……两个零。 想到这里,老掌柜赶紧再安排几名女侍赶紧到二楼去帮衬。 石念远叹了口气,走到茶水间,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大小姐性情率直,公子不要见怪。” 石念远循声望去,金发壮硕汉子推过一盏凉茶,石念远伸手接过,看着男子脚边高高堆起的礼盒手袋,举杯作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干了。” 壮硕汉子竟然认真仔细的品味了一番石念远所吟诗句:“公子好才气,那么以茶代酒,干!” 石念远与壮硕汉子等得百无聊赖,好不容易才等到祝娴兰与两名少女走下楼来,身后鱼贯跟随着十多名商铺女侍。 石念远头大如斗,看着一众商铺女侍一边向茶水间其他客人陪笑道歉,一边用一件件礼盒手袋将休息室角落逐渐堆满。 石念远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祝娴兰又被两名少女拉着重新走上楼去,看着母亲欢喜笑颜,石念远最终忍住话语,勾手招来一名商铺伙计,掏出一枚随身印鉴道:“劳驾,到武侯府跑一趟,跟府卫说一下,安排两辆马车过来,他们看到这个东西,会照办的。” 伙计听到武侯府三个字时,就是浑身一阵激灵,接过印鉴连忙点头称是,而后大踏步出门,疾跑中不忘抽空探查印鉴底部,看到“石念远”三个字,伙计火烧屁股一般更是跑得飞快。 马脸老掌柜安排商铺伙计帮忙将礼盒手袋小山搬上马车时,已经日上三竿。 “老朽恭送武侯夫人、石大少爷,诚盼夫人与大少爷再次光临。”老掌柜拿着一张石念远盖好印鉴签好姓名的建商钱庄支票鞠躬送别,笑逐颜开。 卷一、烈阳卷 第四回(下)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 第四回(下)商铺里初遇并蒂花 武侯府拜别祝娴兰 与祝娴兰一见如故、其乐融融的姐妹二人与祝娴兰一道登上了头一辆马车,第二、第三辆马车车厢中塞满无数手袋礼盒,石念远愁眉苦脸,与壮硕汉子挤在最后一辆原本属于壮硕汉子一行的马车坐/台上。 “不曾想公子就是武侯府世子石大少爷,失敬。”壮硕汉子一边驱车一边说道。 “你知道了我,我不知道你,还莫名其妙花掉那么大一笔钱,亏大发了。”石念远手持汤匙舀了一勺从商铺门前小贩摊位上随手拿了几碗的冰镇绿豆汤送进口中,至于账,自然有那钵满盆盈的老掌柜去结。 壮硕大汉哈哈大笑道:“老夫旭阑郡纳兰左尘,见过武侯府石大少爷。” “得,见过狗屁,别瞎讲究。来一份?”石念远递过一碗冰镇绿豆汤,纳兰左尘接过后一口饮尽,先是畅快道了句舒服,而后疑惑开口询问道:“炎炎盛夏,不知留邺城商贾如何寻来冰块?方才老夫看到那小贩招牌上的标价,一碗冰镇绿豆汤才卖一两碎银。在旭阑郡,夏日取冰,都是头年寒冬制冰存于冰窑,待到来年夏日再行取出切割售卖,巴掌大小一块就得卖上二三十两纹银了。” 石念远咕噜噜咽下最后一口绿豆汤,一边嚼着清凉绿豆子,一边含糊说道:“硝石知道不?苍云郡粮草司每年夏天都会批发优质硝石。硝石遇水吸热,用大小盆分别盛水,小盆置放在大盆中,只要往大盆中投放硝石,小盆里的水就会凝结成冰。苍云郡军工司按照这原理,专门开发出一种叫做冰箱的玩意儿,专门制冰,一两银五块冰。” 石念远心中还补充了一句,高纯硝酸钾效果更佳,正所谓学好数理化,走遍异界都不怕,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老夫涨眼界了,武侯果真不同凡响。”纳兰左尘不吝赞美。 西区街市本来就距离武侯府不远,几句话功夫,三辆马车就已经驶到府门。 “纳兰左尘,你家小姐是谁家千金,方便说不?”石念远跳下马车,看着前面样貌气质俱佳的姐妹二人左右牵挽着祝娴兰走进武侯府,好奇询问。 纳兰左尘听到石念远直呼自己姓名,不禁一愣。 石念远没有收到回应,朝侧上方瞥视一眼站直时如同铁塔一般高大的壮硕汉子,后者脸上神情古怪。 石念远努嘴说道:“怎么?起名字不就是拿来给人叫的,不然拿来干卵?” “哈哈哈,石大少爷所言极是。”纳兰左尘洒脱一笑,与石念远一同步入府中:“我家两位小姐,是旭阑郡伯流风梁的掌上明珠。” 等侯在大门处的大管家李瘸子看到有客人到来,朝主客行过礼后,径直去往后厨安排加烹饭菜了。 武侯府红木铺就的穿堂走廊上,石念远身前不远处挽着祝娴兰手臂边走边笑的大小姐停步返身,对着石念远笑道:“本女侠大人有大量,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再生你气啦。认识一下,旭阑郡流风雪。” 流风雪大方伸出手,石念远翻着白眼意思一握:“石念远。” 喵了个咪的,花了老子十几万两雪花白银不说,居然还厚着脸皮跑到老子家里混吃混喝…… 流风雪一把拽过妹妹:“这小丫头片子是我妹妹流风霜。你别这样苦着脸嘛!要不我把妹妹许配给你,一笑泯恩仇?” “姐姐……”流风霜脸颊绯红,娇嗔一句。 石念远眼观鼻,鼻观心,不去接茬。 走进江桃院堂屋,女婢在征得祝娴兰同意后开始安排上菜。 就在流风霜一边向祝娴兰表示叨扰感谢,一边请祝娴兰先行落座时,流风雪已经一屁股坐在主座邻位上。 石念远跑到林深院邀请来老道士,豁达老道士像是完全忘记了命元亏空这回事儿。欢喜答应之余,还向石念远讨要了几杯今天迷恋上的武侯府秘制冰镇梅子汤。 纳兰左尘在老道士与石念远跨过门槛走进屋中后,目光就在老道士身上转悠打量。 老道士坦然自报家门:“贫道天山烈阳观赵前子,不知居士高姓大名?” 纳兰左尘瞳孔一缩,起身郑重作揖:“晚辈旭阑郡纳兰左尘,见过赵长老。” 流风霜见状,起身朝老道士施了个万福:“旭阑郡流风霜,见过赵长老。” 就连大大咧咧的流风雪都恭敬起身行礼:“旭阑郡流风雪,见过赵长老。” 赵前子微笑摆手。 石念远捕捉到三人称呼老道士为长老,手肘向着老道士拐了拐:“道长,江湖地位看起来不错啊,为什么我没听说过你?” 老道士笑着朝石念远解释道:“小居士身在凡俗,不了解修界之事实属正常,不过贫道隐世不出多年,以纳兰居士近百骨龄,能认得贫道,想必与其师承有关。若是贫道没有走眼,纳兰居士这只符箓剑匣正是名鞘‘藏锋’,内里想必正是许凡那柄双手大剑‘风痕’。” 纳兰左尘恭敬应答道:“赵长老慧眼,家师正是许凡。家师曾多次向晚辈提及烈阳观诸位长老尊号,不掩佩服敬仰。” 赵前子与石念远邻椅而坐:“许居士近来可好?” 纳兰左尘重新坐回椅凳:“家师自从将风痕传予晚辈,已闭死关参悟超凡迷障整整十年。” 赵前子感慨道:“超凡迷障诚难堪破,贫道枉比许居士早二十年破境超凡,可加上隐世三十年,半百年月都不曾得悟通黎境半分门道,实在惭愧。可惜贫道此生,想来无缘大道了。” 纳兰左尘心中震惊于老道士最后言语,但却不敢多问。 倒是石念远大为惊奇道:“啥玩意?纳兰左尘快一百岁了?道长,那你几岁?” “贫道已枉度一百七十载春秋。” “卧槽……” “念远,今天妈与雪霜闺女儿聊了许多,无巧不成书,雪霜闺女儿这次远行目的地正巧也是烈阳山麓。既然同路,不如结伴同行,路上彼此之间也能多一份照应。”祝娴兰微笑开口说道。 石念远还没来得及回话,流风雪就拍着胸脯说道:“本女侠会罩着你的。” 石念远嘀咕着:“罩?那也得有,一马平川的小丫头片子。” “啊?什么?你大点儿声。”流风雪开口询问,与石念远邻椅而坐的老道士好心答道:“小居士说——” “说一路多多仰仗流风女侠关照!”石念远赶紧抢过话头,还有模有样起身抱拳,满心江湖梦的大小姐满意点头,转头向祝娴兰嘻笑说道:“夫人请放心,江湖儿女最重一个义字,今天本女侠与夫人一见如故,得蒙夫人青睐有加、贴心招待,本女侠往后一定会对令公子多加关心照顾的。” 祝娴兰轻笑出声:“妾身代念远谢过流风女侠。” 不料流风雪被祝娴兰一本正经的话语说得面色羞红,一头埋进祝娴兰怀中。 宴席间推杯换盏,宾主尽欢,石念远与纳兰左尘酒过三旬,微熏半醉,恰巧迷糊听到雪霜姐妹与祝娴兰谈论到留邺城各种稀罕物事。 石念远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论及留邺稀罕玩意儿,还得数本公子的林深院珍藏最为丰富。二位流风女侠,本公子有一样神奇棍棒,一经使用,就会发热发烫,喷射出好东西,不知二位女侠可有兴趣前往一观?” 纳兰左尘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虎目圆睁,赶紧制止:“石大少爷,恐怕不妥!” 连老道士都愕然扯了扯嘴角。 “龌龊!纳兰左尘,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比李书图还要龌龊!还有你,道长,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没想到你也是这样庸俗的人!比李书图还要庸俗!”石念远指点着纳兰左尘与赵前子骂骂咧咧,端在末席上躺枪的瘸腿大管家一脸无辜。 “好呀好呀!我要看我要看!”流风雪好奇不已,被席间欢快气氛影响,本就落落大方的大小姐离开椅凳,拉起石念远就往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流风霜招手喊道:“霜儿,走啦走啦!一起去瞧瞧新鲜!” “姐姐你们慢点……”流风霜起身朝祝娴兰施礼告别,提起裙摆追去。 “大小姐!二小姐!万万不可啊!”纳兰左尘脸色苍白,赶紧起身跟出房门。 祝娴兰掩嘴轻笑:“纵然道长功参超凡,不过想必没有见识过这般凡俗稀罕玩物,不如一道前去一观?” 老道士点点头,与祝娴兰一前一后往林深院走去。 路过账房时,石念远折进屋中拉上正戴着眼镜整理手扎的毛财神。 正值盛夏,夜空中大月玄度更显磅礴恢弘,恰逢小月玄烛半绕出玄度阴侧,呈现半弦月相。林深院中流萤飘逸,蝉鸣蛙唱,石念远哼着歪歌,先是从卧室里抱出来一只雪白小狐狸,再打开仓库房门,从仓库中搬出大小长短不一的近百根圆筒,招呼来李瘸子毛财神一起固定安放。 雪霜姐妹一蹲一站,好奇旁观。 石念远掏出几枚火折子招手喊道:“二位流风女侠,过来过来。妈,一起?” 祝娴兰微笑摇头,石念远转头看向池塘边将剑匣枕在屁股下当成板凳坐的纳兰左尘,后者同样微笑摆手。 反倒是老道士童心大起,凑上前来。 石念远递给李瘸子毛财神雪霜姐妹与老道士一人一枚火折子,不料老道士伸出五指,每只手指指尖上方都燃起一朵小小火焰,随着夜风摇曳。 “这样放烟花,是没有灵魂的!”石念远狠瞪了老道士一眼,狠吹几口气想要将火焰吹灭,结果火光摇曳,偏生不熄,老道士微笑抖手,火焰散去,接过石念远递送火折。 盛夏锦年,漫天烟火。 老道士负手抬头,平静观赏着烟花一瞬绽放,刹那凋零。纳兰左尘虎目柔和看着雪霜姐妹,流风雪正情不自禁拉住石念远衣袖惊呼赞叹,流风霜抱着雪白小狐狸,眼眸如同院中池塘,波光粼粼倒映璀璨烟火。李瘸子与毛财神相视一笑。祝娴兰悄然抹去眼角一滴溢出泪水。 …… 是夜,江桃院中。 “阴差阳错,念远终究还是接触仙道,这些年来,为了不让念远接触仙道修士,辛苦你了。”月色朦胧,祝娴兰在院中石亭凭栏静立,轻声开口。 “影杀无能,根本没能发现那老道士入城,请夫人降罪。”黑衣影杀从亭柱阴影里现身而出,曲膝半跪。 “不怪你。你与赵前子虽然同为超凡境修士,但是起品与合品之间,还是相差太多了。” “可是纳尘左尘……”影杀愧疚低头。 “赵前子招引天谴,致使灵禁受损,所以你才没能通过探灵阵法发现纳兰左尘,无须自责。” 石亭下池塘水面波光粼粼,祝娴兰轻声叹息:“一味逃避,也许可以给念远一世无忧安好。但是,太自私了……” 祝娴兰拈指捋理在夜风中凌乱飘飞的发鬓,丹凤眼眸里盈满笑意:“梨落可以自私,祝娴兰可以自私,但是念远的娘亲不能自私,不是吗?” 影杀沉默不敢言。 三天恬静日子,石念远领着祝娴兰,祝娴兰牵着雪霜姐妹,中间坠着瘸腿大管家,最后吊着一老道士一壮汉,众人一同将留邺城内以及周边景点都游玩了个遍。 第五日,众人吃过石念远亲自下厨烹制的午饭,武侯府大少爷就背上一只行囊,端着一个关着那只剑羽鹰的鸟笼,抱着一只小狐狸,动身赶赴烈阳山麓,武侯府门前,祝娴兰为石念远理齐领口:“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妈等你回家。” 石念远用力点头,而后在众目睽睽下曲膝跪地一拜:“妈,保重身体,等我回家。” 雪霜姐妹极其不舍的与祝娴兰相拥道别,几日前购买的大堆衣裳首饰,最终精心挑选了几样最喜爱的带走。 “夫人,可千万要帮雪儿保管好,等雪儿在烈阳院修习仙道期满归来,再行取走。只要夫人帮雪儿保管好,到时候雪儿就正式将妹妹许配给石念远,嘻嘻。” 几日里多次被流风雪说要许配给石念远的流风霜狠掐姐姐腰枝,不依娇嗔。熟料祝娴兰竟然一本正经说道:“多谢雪儿闺女,不过,我家念远其实已有婚约了。” 石念远与流风雪同时瞪大眼睛:“什么?” 祝娴兰指了指石念远胸口,那里从石念远满月开始,就一直佩戴着半枚汉青龙纹玉佩。 “念远,那女孩戴着另外半枚凤纹玉佩,等到时机成熟,你自然就会知晓。” 纳兰左尘驾驶马车渐行渐远,老道士静坐车厢内,闭目养神,五心向天,流风雪不停八卦追问石念远关于婚约的事情,石念远头大如斗,努力回想着在自己还没有掌握异世语言的十四年前,那中年白衫文士到底说了什么话。 马车即将转过巷口时,石念远钻出车厢,爬到马车顶,朝着武侯府方向挥手大喊:“妈!李书图!毛三!等我回来!” 第四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五回(上)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 第五回(上)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悟灵知 鸣雷帝国茶马走廊,东起苍云郡都留邺,一路朝西北沿伸,途经蜀岭、沙溪、西凉三郡,最终抵达漠北郡。 茶马走廊起源于民间茶马互市的传统。 漠北高寒,居民在生活中需要摄入足量脂肪抵御严寒,故尔多以糌粑、酥油、牛羊肉奶等作为主食,受气候土壤影响,在漠北蔬菜生长不易,偏生糌粑食性燥热,导致残余脂肪在体内不易分解,正巧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可防止燥热,于是漠北居民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创造出喝酥油茶的生活习惯,奈何漠北不产茶。而在蜀岭以南,不管是民间商贾还是帝国军队,都需要大量良马,马驹供不应求,于是,同盛产良驹的漠北置换所需,交易互补,茶马互市应运而生。久而久之,漠北良马、毛皮、药材等与蜀岭以南生产的茶叶、布匹、器皿等开始在帝国西南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鸣雷帝国开国皇帝即位后,动用军队将山间古道进行扩修,终成商路“茶马走廊”。 所谓人性,大多趋吉避凶,自私自利。江湖中尽传出些行侠仗义,英雄救美的佳话,实则世情淡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路见不平绕道而行。 茶马走廊近年来由于苍云郡各行各业迅猛发展而更显繁荣,往来马帮车队如同江河游鱼。留邺城边界,一线天峡谷细长窄小,一辆马车停在路旁,十八名甲士环绕拥簇,其中四名甲士手中长枪直指马下四名武夫,一名白发老者跪在马车前,不断以头抢地,马车不停摇晃抖动,靡靡之声伴随男声痛骂断续从车内传出。 十八甲士凶神恶煞浑身戾气,肩甲上那一枚双剑交叉,上方一朵沐浴雷电的郁金香徽记,毫无疑问是鸣雷帝国正规军肩章。路过马帮商旅纷纷侧目,慑于甲士威严,不敢逗留近处,远远驻足旁观。 茶马走廊虽然经过帝国扩修,但是依然存在诸多险恶之处,更有不少剪径草寇,对于普通马帮商旅而言,在这条商道上跑生意,都是拿命换财的活计,更何况自古民不与官斗,没有半分理由去多管闲事,弱肉强食,这是再简单明了不过的道理了。 白发老者跪在马车前,在一声声“公子恕罪”的呼喊中不停磕头,额间渗血。甲士头目拉动马匹缰绳,来到老者跟前,笑容淫亵玩味。 “老头,我家少爷宠幸你家小姐,是你家小姐几世修来的福分没错,不过我家公子向来乐善好施,你也没必要如此感激涕零。” 老者身躯不住颤抖,老泪纵横,听着车内不断传出的动静声响,万念俱灰,抬起头死死盯住甲士头目。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样看过我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从来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一会儿我就送你去见他们,想必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甲士头目提端长枪,挑起老者下巴,锋锐枪头将老者脖颈下巴划开一道伤口,血流如注。 甲士头目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动作,随行护卫马帮的四名武夫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一枪捣烂胸膛,横尸路旁,围观人群中大多数看到闹出人命,不敢多呆,扬鞭赶马,远离是非,残余未走的马帮商旅行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者有之,面红耳赤兴奋莫名者竟然亦有之。 甲士头目驱马踏烂一名死不瞑目的武夫头颅,戏谑道:“不信你看。” “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在留邺边境肆意妄为,苍天有眼,武侯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老者目眦欲裂,血水泪水混杂而落。 听到武侯名号,甲士头目略有迟疑,不过很快大笑开口:“可惜了,老头,苍天有眼无嘴。”甲士头目作了个手势,一众甲士策马提枪,朝围观路人奔袭而去。 惨叫哀嚎声不断响起,寻常马帮商旅纵然雇佣有武夫镖师护卫,又如何揽得正规军甲士长缨。不过片刻,围观路人远近横尸,受惊马匹四散奔逃,商品货物在一线天峡谷凌乱散布。 “老规矩,追杀十里,不留活口。”甲士头目舔了舔嘴唇,手中长枪血槽不停朝地面滴血,做惯清理善后工作的十八甲士分列两队,各朝一方,就要策马奔袭灭口。 异变突生,一辆马车从远处疾弛而近,拉车骏马在一地死尸前方长声嘶鸣急停,前蹄高扬而起,所拉马车由于惯性继续朝前猛冲,眼看就要将车夫与骏马一齐碾压而过,不料那高大金发壮硕车夫在马车坐/台上长身站起,右脚猛然朝下一踏,马车如同千斤坠般骤然急停,有一物从车中飞出,在空中翻滚几圈,落进一地死尸里。 马车中,老道士与流风霜靠坐在软絮坐椅中,流风雪与石念远席坐在马车地板上,纳兰左尘驾车技巧娴熟,加上马车外表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在避震等细节处下了不少功夫,在高速行驶中依然四平八稳。 流风雪直勾勾看着正在抱着雪白小狐狸喂药的石念远,目光在石大少爷包裹着绷带的手指上滞留。 “为什么你的狐狸,每天都要喝血?”流风雪好奇不解问道。 “我也不想每天放血的,既心疼还肉疼。不过没有办法,我的狗受了伤,必须喝药调养,不巧药引正好是血。”石念远无奈回答道。 “纯阳血。”闭目养神的老道士睁眼补充了一句。 “闭嘴,老牛鼻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石念远、老道士、雪霜姐妹以及纳兰左尘西出留邺城后,走走歇歇已经半个多月,随着众人之间彼此逐渐熟悉,石念远已经丝毫不给老道士任何面子。 起初时,流风雪还经常批评石念远,诸如不敬长辈,不懂礼数,没大没小此类,结果石念远非旦屡教不改,反而变本加厉,经常与纳兰左尘勾肩搭背聊起一些流风雪根本听不懂的诡异话题,也没注意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石念远对赵前子的称呼就变成了老牛鼻子。 真不知道纳兰爷爷与赵长老是怎么想的,居然可以毫不在意。这也就算了,勉强能归结为高人自有风度,长辈不与晚辈计较。可是居然连霜儿都时常在自己与这无赖斗嘴时帮着这无赖打圆场…… 流风雪越想越气,一脚朝着石念远屁股踢去。 大概是一路上经常被踢,培养出了应激反应,石念远大小腿肌肉猛然发力,一蹬之下屁股急忙向侧旁腾挪躲闪,一脚踢空的流风雪崴到脚踝,娇声叱道:“你为什么又要躲?” 石念远将小狐狸放到流风霜身旁软絮坐垫上,心有余悸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躲?流风大小姐,这一路上你都偷袭我屁股多少次了?要不是本公子身手灵敏,早就菊花残满腚伤了好吗?” 流风雪脸色潮红,一下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指着石念远的鼻子娇声叱道:“你你你!不准再说那什么花!哎哟……”结果站立太快崴脚吃痛,流风雪面朝下背朝上摔向马车地板。 流风雪双手下意识交叉护在胸前,石念远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躲开时,流风雪两只手肘已经猛砸在其肋骨上。 “次奥……”石念远惨叫一声,看到流风雪并不起身,继续抱怨道:“大小姐,你能不能赶快起来?压在老子身上很舒服吗?” 流风雪依然保持着姿势不变,狠声威胁道:“你答应我不准再说那什么花,再大喊一声流风女侠饶命,我就起来。” 石念远丝毫不给面子的一把将流风雪推向一旁,坐起身来揉着肋骨翻着白眼问道:“不说菊花,难道说屁/眼?” “你……无耻,下流,不要脸!”流风雪忍着脚踝疼痛,搭着扶手坐到窗边软垫上,两只赤脚抬上坐椅,抱膝埋头,肩头上下轻微耸动。 哈? 哭了? 石念远扭头求助看向流风霜,结果流风霜与其视线一触,直接扭向一旁,石念远无奈,在马车地板上手脚并用爬近流风雪,盘膝坐在流风雪身前地板上。 “大小姐?”石念远从下往上歪头探看,看不到流风雪表情。 ——努力克制抽泣的急促呼吸。 “流风雪?”石念远心中有些许愧疚,是不是逗弄得过分了些…… ——断续几声呜咽。 “流风女侠?” 怦! 在石念远视线中,一只少女脚丫由小变大,径直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一脚吃实,石念远直接在马车地板上翻滚两圈,脑袋猛一下撞击在对面坐椅扶手上。 “哈哈哈!跟本女侠斗,你还嫩了点。”流风雪眼角确实带着泪痕,可是无论石念远怎么看,都像是笑出来的。 “小丫头片子,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老子跟你拼了!”石念远爬起身,凶神恶煞朝流风雪走去,流风雪眼神满是阴谋得逞的狡黠笑意,与石念远大胆对视,同时仗着窈窕身材挤到老道士身后软声撒娇:“赵长老救雪儿。” “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石念远摩拳擦掌步步逼近,不料马车突然几下剧烈颠簸,骤然疾停,老道士双眼倏然睁开,一手后抱抓紧流风雪,另一手拾起拂尘朝前挥扬卷住流风霜与小狐狸,可怜石大少爷,因为马车急停的惯性直直飞出马车幕帘,再从纳兰左尘头顶上空翻几圈,最终落到车前道路中央。 心中不停骂娘的石念远骤觉落处软绵,疼痛感没有预料中来得那么强烈,手上不知沾到什么,触感黏/腻,空气中血腥味极重,石念远察知异常后鲤鱼打挺起身,快速打量四周,眉头皱起。 卷一、烈阳卷 第五回(中)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 第五回(中)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悟灵知 “石念远你没事吧?”流风雪神情焦急的追出马车,却在看到前方场景时怔然愣神。 “姐姐。”紧随其后的流风霜掀开马车幕帘,只一眼就扶着坐/台扶手干呕。 “霜儿……”流风雪将妹妹扶回马车,复重新走出。 石念远右手拇指食指搓了搓,脑浆与血液混合的糊状物尚且温热。目光快速扫过周围,横尸三十六具,手中长枪依然在朝下滴血的甲士十八名。 石念远抬头看着踏马而近的甲士,目光在甲士肩章上停留。 石念远转身与目中凶光满盈,剑闸已经横抱在怀的纳兰左尘对视一眼,而后退到纳兰左尘身边,伸手在一腔热血正义的壮硕汉子大腿上轻拍一下:“留邺境内,我来处理。” 说罢返身走进车厢,从窗口放飞剑羽鹰。 一声极其痛苦的女声闷哼从十八甲士后方马车中传来,一名女子从车内被如同扔垃圾一般丢出,女子身上遍布淤青划痕。跪伏在马车前的白发老者踉跄爬过去,褪下身上衣裳披盖在女子身上,老泪纵横,呜咽哀嚎,反而是那女子不吭一声,牙关咬破嘴唇,两股抽搐,眼神空洞。 “呸!死鱼一样的东西,真他娘的扫兴。”马车上走下一名骂咧不止的华服公子哥儿。 那公子哥儿提拉着裤子走近,在走到老者与女子旁边时,朝二人吐了一口浓痰,紧跟着一脚踢去,老者伏身为女子挡住了浓痰与脚踢。 “敢挡?阿大!”公子哥儿呼喝一声,却没有收到回应,抬眼看去,只见甲士头目正与一名金发壮硕大汉遥遥对峙,大汉前方,一名少年眯着丹凤眼眸静立。 公子哥儿转头朝就近一名甲士问道:“还没收拾干净?” 石念远嘴角咧起冷笑,鼓掌三下开口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私领甲士,强抢民女,好一副将种子弟潇洒作派。” 公子哥儿在遍地尸体中择路向前,朝石念远走近,经过甲士头目身旁时,甲士头目郑重出言提醒道:“少爷,那金发汉子不简单,勿再向前。” 公子哥儿闻言停步,淡漠看着石念远道:“你难道不知道,多管闲事,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呀。”石念远伸手指向道旁崖底,在那里,一具尸体横躺在一座石碑旁边,石碑这一侧刻着“蜀岭”二字,而另一侧,石念远知道,刻着“苍云”。 “要是你在远一点的地方办你的好事,我管不了,也懒得管。”石念远摊手,轻踏右脚,无奈说道:“可是不巧,这里,是苍云北界,是留邺边境。” 一声娇叱声响起:“什么叫懒得管?这种人……这种人……”流风雪走到纳兰左尘身侧,指着一地死尸,再指了指前方老者与少女,眼眶通红恨声道:“死一万次都不够!” 公子哥儿望向流风雪,目露精光。 “本少爷其实心怀慈悲,宅心仁厚,无意多造杀孽,你们只要将这小妞儿双手献上,本少爷可以考虑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 纳兰左尘蒲扇大手搭上流风雪的肩膀,将已经拔出腰间长剑,调运灵力意欲前冲的大小姐向身后拉了拉。 藏锋剑匣内,名剑风痕感受到主人杀意,在剑闸内颤动低鸣。 “哦呵?还有这等好事儿?”石念远双手互搓,左右看了看,以眼神示意着满地死尸说道:“可是这都死了一地了,再多几具尸体,似乎也不会多到哪里去的样子,我能信你?” “自然能信。本少爷何等身份,岂会食言?本少爷可是蜀岭……”公子哥儿侃侃话语被甲士头目厉声打断:“少爷!” “原来是蜀岭郡的将种子弟,久仰久仰。”石念远顿了顿:“按照帝国法令,就算是在郡属边境,也只允许地方护卒驻守,在郡都驻扎的正规军甲士未受帝国军部调令,不可擅离郡都范围,私调军队,可是欺君谋逆的重罪呐。”石念远挑眉说道。 公子哥儿眯起眼,重新认真打量起石念远。 石念远口中啧啧不停,继续说道:“帝国正规军甲士左右肩章,左章为帝国郁金香图腾,右章为所属军旗徽记,私摘甲徽,可是要上军部法庭的违律事件,不得了,不得了!这位蜀岭将种少爷,你这胆子可真是够肥的啊。” 公子哥儿眼神渐冷,漠然开口:“原来你不是普通贱民……本来只要将那小妞儿献上,本少爷就乐得息事宁人的,实在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你怎么也不懂呢?阿大!” 十八甲士列起冲锋阵形,甲士头目只等公子哥儿一声令下,就会瞬间发起冲锋。 “哎!等等!等等——”石念远赶忙摆手说道:“要不再打个商量?我保证你一定感兴趣!像这小妞儿这种姿色的,马车里头还有一个。同花异蕊,并蒂双莲,了解一下?”石念远耸眉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猥琐表情:“只要你饶我一条小命,我就将双生莲恭敬奉上,至于后头这傻大个儿,你随便杀,杀几次都可以的!而我,则一定会保守秘密,嘿嘿……”石念远贱笑搓手,始终前视,未曾转身,只在提到纳兰左尘时右手抬起,拇指朝后指了指。 纳兰左尘额头上青筋暴起,要不是凭借卓绝感知,察觉到地面异状,说不得要先一剑将石念远斩成两半再说。 公子哥儿目中精光闪烁:“你很上道,如果你知道的东西少一点,兴许我真的会放过你。”公子哥儿顿了顿:“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说到底,你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杀掉你与那黄毛马夫后,本少爷想要的东西,自己采摘就好了。本少爷一直坚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公子哥儿说完,不再理会石念远,目光灼灼看向流风雪与马车幕帘:“阿大,动手!” 公子哥儿转身回撤,甲士头目长枪高扬,一众甲士牵扯缰绳紧盯着甲士头目所持长枪,长枪挥下那刻,就是十八骑冲锋之时。 “这就难搞了。”石念远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按理说用不了那么久的,怎么还没到呢?” 就在此时,天际传来一声嘹亮鹰啼,地面开始震动,石念远后方数里处,烟尘飞扬,烟尘前方,一道漆黑浪潮汹涌而来。 出身军旅,对这种动静再熟悉不过的甲士头目脸色剧变。 “撤!”甲士头目一声令下,长枪斜挎,调转马头扬鞭撤离,路过公子哥身旁时将其一把抄起。 马匹从静止到极速奔袭,是需要一段时间逐渐加速的,而那道漆黑浪潮却早已经冲锋到极速,并在一里外有序变阵,一分为二。 石念远朝地上白发老者与受害少女看去,纳兰左尘了然,身形闪动间将二人转移到石念远跟前。 两百甲分阵两列,纵马奔袭而过,当先一骑面庞上一道疤痕从左眼斜贯至右嘴角,石念远略感意外的同时,做了一个手势。 刀疤脸校尉刘山望着前方不远处距离不断缩短的十八骑,手中长枪旋出一轮枪花,两百甲明白枪花意指,齐声厉喝,声震一线天峡谷:“生擒贼首!” 两百甲轰隆掠过,流风雪一下子朝石念远扑了过去,掐起石念远的脖子前后猛烈摇晃着:“石念远,你刚才什么意思?” “哎哟,大小姐,停停停!我这不是拖延时间吗?疼疼疼……”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白发老者跪伏到石念远跟前磕头拜谢。 流风雪扭头看向老者,松开了掐住石念远脖颈的双手,乖巧扶起老者。 “大小姐,回车上拿件衣服下来。”石念远看着披覆老者外套,胴/体多处暴露,双目空洞如死的受害少女平静开口。 “哦……”流风雪听闻石念远语气,下意识选择了听从。 “苍天有眼,武侯庇佑……”老者涕泪横流,接过流风雪递过来的衣物,流风霜与流风雪一起走出车厢,安静旁观,眼神复杂,沉眉不语。 老者苦声道:“小姐,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流风雪看着并不配合穿衣的受害少女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身上淤青处处、划痕道道,不忍撇转过头。 老者无奈,只得整理衣物将少女胴/体尽量遮掩。 不多时,马蹄声复起,两百甲归来,刘山将那公子哥儿朝地上随意扔下,被麻绳绑缚的公子哥儿滚地两圈,手脚不自然扭曲,明显已经被卸去关节,公子哥儿狠毒看向石念远:“你到底是谁?” 石念远没有搭理,目光朝刘山投去:“汇报。” 刘山翻身下马,敬着军礼朗声道:“报告!鱼龙营隐部今日拉练演习时遭遇匪徒十八,乔装帝国甲士,我部依照帝国法令,已将十八匪徒就地毙杀,并解救人质一名。” 石念远点点头,这才慢悠悠走到那名“被解救的人质”身前,蹲下身来,抽出袖剑挑起公子哥儿的下巴,将公子哥儿的头脸扭向界碑方向:“我都说过了,在苍云境内,我没办法呀。至于我到底是谁,如你所见……”石念远朝两百肃穆列阵的甲士努努嘴,继续说道:“自然与你一样,同是将种子弟咯。” 公子哥儿望着两百悍勇轻骑,面色悚然:“私调军队,你这是欺君谋逆!而且这个数量……” 公子哥儿瞳孔骤缩:“你是苍云郡武侯独子,痴傻少爷石念远……” “哟,不笨嘛。这都能被你猜到了?不过李书图的炒作功夫真是不赖,痴傻少爷这名头,竟然都传到蜀岭去了。” “本少爷……” “本你大爷!”石念远反手喂了公子哥儿一个大嘴巴子。 公子哥儿呸出一口血痰:“本……我是蜀岭郡耿阳子爵府世子耿旭,方才我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了,放我走,大家日子都好过。” “那可不行,大家都知道私调军队是欺君谋逆的重罪,要是前脚刚放你走,后脚你就把我参上帝国军部,我这日子还怎么好过?”石念远为难说道。 耿旭冷笑一声:“天高皇帝远,乌鸦不笑猪黑。你不说,我不说,你我自然相安无事,今日种种,我自然会烂在心底。” 石念远用袖剑拍着耿旭脸颊:“你这么有恃无恐,到底是在依仗什么?” 嘹亮鹰啼声再次从天际传来,石念远平举右臂,剑羽鹰狂猛俯冲而至,停憩在石念远右臂上,锋锐鹰爪直接抓破衣物,并在石念远右臂上划开六道血痕。 纳兰左尘目光一凝,侧转过头看向石念远在鹰隼降落时几乎没有颤动的右臂,暗露欣赏神色。 而在剑羽鹰停憩到石念远手臂上之前,双爪扔下一只死亡信鸽,骨碌碌滚了几圈,恰好滚到耿旭跟前。 “依仗这玩意儿吗?”石念远轻声补充道。 耿旭终于面色剧变,青紫交杂。 卷一、烈阳卷 第五回(下)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 第五回(下)茶马走廊路遇不平 马车内里妙悟灵知 “你饶了我!放我一条贱命!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给你女人!石大少爷……” 石念远站起身来,一脚踩在耿旭脸上,将其喋喋不休的话语踩回腹中。 “先不说我缺不缺这些东西……其实你我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比如说,我也认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石念远嘴角勾起一道弧度:“你说,到底有没有阴曹地府这地方?我以前一直是不相信这些不科学的鬼怪传说的,不过最近几天,信念动摇得厉害,不知道一直以来直接或间接死在你手中的那些亡魂,会不会身化厉鬼在那等着你?” 石念远抬脚转身离去,从旁边刘山鞘中抽出佩剑,走到受害少女身旁,将长剑随手丢在少女身前,而后走回刘山身边。 少女终于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石念远的背影,犹豫拾起长剑,颤抖着朝自己脖子伸去,白发老者赶紧一把抓住少女右手,摇头不语。 “借你剑,不是让你自己抹脖子,这老头说得不错,活着就挺好的,无非当作被鬼压了一次。现在在场看清你容貌的,尸体不会开口,鱼龙营隐部二百甲不会多嘴,我与我的同伴对你的身份更是根本就不感兴趣。耿旭所领十八甲士尽殁,你只要再把这货一剑做掉,以后这事除了这老头,也就你自己知道,你需要的,无非就是时间而已,没必要一副哀漠大于心死的模样,再说了,既然有机会,不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居然想着抹自己脖子,脑袋秀逗了?” 少女沉默片刻,一边缓缓站起身来,一边将披搭在身上的衣服穿起,提着长剑朝耿旭走近。 石念远转过身拉起流风雪,将其与流风霜一同推进马车中:“别当好奇宝宝了,不会是什么好看画面的。” 话虽这样说,石念远在将雪霜姐妹推进马车后,返身回折,再次走到刘山身边,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注视场中。 “少爷,一线天峡谷两端出口,都已经安排甲士守卫,暂时封锁一线天。”刘山低声道。 “刘山,你怎么在这边?”石念远问道。 “少爷,臣下恰巧到鱼龙营隐部筹备大考事宜。”离开鱼龙营驻地,刀疤脸校尉自觉以臣下自称。 “你这阵仗也搞得忒大了点儿吧?有必要调动二百甲那么夸张吗?上头又不是瞎子,二百甲边境疾弛,可不好圆过去。” “臣下有罪。” 石念远摆摆手:“回去立刻向李瘸子据实汇报,马上着手善后事宜。” “是,少爷。” 受害少女握剑手法生涩,想必今生还是第一次持剑。 人性中善恶并存,大多数人平日中以善抑恶,所做所为都会扪问道德本心,坚守行为底线,喜做善事,乐积善德,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好人,然而好人一旦因为某种原因,释放出内心一直压抑的恶,将会如何? 少女起先颤巍巍不知道如何下手,在胡乱几剑划破耿旭脸颊,听着被卸去手脚关节,绑缚在地无法动弹的耿旭几声痛苦呻吟后,少女颤抖的手越来越稳,在耿旭身上挑割出一道又一道伤口。 少女一边报复,一边竟然诡异大笑起来,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恍如索命女鬼一般。 少女几下割划撕扯,脱去耿旭长裤,朝着一样物事桀声一笑,高举长剑。 “不要,不可以……唔……咕……”少女捡起一块石头塞进了耿旭口中。 石念远叹息一声,在少女再次高举长剑,朝耿旭跨下物事剁去时,伸出手握住了少女手腕,少女一怔,抬眼看向石念远,眼神从狠厉转为迷茫。 石念远轻声开口道:“想好了?一旦抛弃人性,再想拾捡回来,就不容易了。” 少女持剑右手顿在半空,良久,长剑脱手落地,在被施暴时始终一声不吭的贞烈女子终于伏地痛哭起来,其声悲怆,白发老者默然走近,陪伴在侧。 少女并没有哭得太久就重新拾起长剑,一剑捅进了耿旭心口。 石念远沉默看完,出声唤道:“刘山。” “到!”刀疤脸校尉笔直站立。 “清理现场,收队归营,解除封锁。” “是!” 少女走到刘山身前跪伏,双手递还刘山佩剑。 石念远走回马车,一屁股坐上坐/台:“久等了。纳兰左尘,我们走吧。” 纳兰左尘点点头,策马驱车前行。不料那少女追赶着马车,小跑到马车前方跪伏。 “民女苍云郡泉里县柳紫苏,无以报公子借剑大恩,然而大仇未尽雪……”少女声音清脆好听,但是语气极度哀漠。 纳兰左尘勒马停车,看向武侯府大少爷。 “之前还有一人姓田,紫苏只能联想到蜀岭郡伯姓氏,请公子指点迷津。” 石念远看着少女那双满盈仇恨的眼睛,缓慢开口道:“别得寸进尺了,同是将种子弟,说到底我与耿旭区别也不大,不杀你灭口,只是因为你连让我灭口的价值都没有。”顿了顿,石念远继续说道:“任何一个想要杀人的人,都要随时做好被杀的准备。想好了就到留邺城武侯府,找一个叫李书图的瘸子,加入百鬼。” 马车绕过跪伏在地的少女,悠然远去,离开苍云郡属境。 纳兰左尘牵着马绳,向坐在身边逗弄剑羽鹰的石念远说道:“私调军队,你不怕我们泄密?” 石念远将剑羽鹰放到肩头:“什么私调军队?” 纳兰左尘嘴角勾起,不言不语,扬起一鞭。 接下来几日时光平静无波。 马车里,石念远正在梳理摆弄小狐狸雪白绒毛,忽然两手捏住其上下颚合手一按,正在美滋滋吐舌享受的小狐狸呜咽闷哼一声,朝石念远张牙舞爪,石念远顺势将一枚药丸塞进小狐狸口中,小狐狸双眼幽怨作势要吐,石念远一手提住小狐狸后颈,捏住嘴巴就要开始摇摇乐,半个多月来饱受摧残的小狐狸识相的努力吞咽下去,也不知道姚松配制的药丸配方里都是些什么药材,每次吃完小狐狸都会昏昏欲睡。朝石念远怀中拱了拱,小狐狸寻着一个舒适的位置舒服嵌在石念远怀里,唯余马蹄声与车轮声。 百无聊赖中,石念远拾起脚边一本前几日老道士送出的书籍,往熟睡中小狐狸脑袋上一架,翻开研读。 游离在马车内里的天地灵力丝丝缕缕,在石念远身畔如同漩涡一般环绕。 石念远挠头嘀咕道:“写得那么玄乎,一点儿都不通俗易懂。灵知境、尘微境、凝元境、超凡境……除了超凡境拥有着明显特征,前三重境界的划分实在是笼统,一点儿层次美都没有。” “要我说,灵力作为五大基本力之一,唔……‘五’暂时打上问号,可以设计实验,归纳灵力本征式,根据灵力本征式,在希尔伯特空间中明确包含灵力储量在内的诸多因素与修为境界的映射关系,定义域与值域一一对应,那样才具有美感不是?” 石念远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硬毫,在书页上写写画画,口中继续念叨着另外三人听得一头雾水的话语:“设计实验……在宏观运动中,物体受灵力与重力协同作用,可以依托卡文迪许扭秤,控制重力变量,固定灵力作用方向,再通过调整灵力作用大小,测量偏移长度,就可以求出灵力本征式,不过话说回来,灵力也没个基本单位……他娘的,而且……调整灵力作用大小……” 石念远翻开书本其中一页,指着其中一行字转头朝老道士问道:“老牛鼻子,这一段关于灵识感知与灵力操控的叙述,根本就是不知所谓嘛,有没有通俗易懂一些的读本?” 石念远眼睛发亮续道:“比如什么《从零开始学修仙》《六十天轻松凝元境》《五年超凡三年模拟》之类的!” 老道士面色怪异,石念远也没指望老道士能给出什么答复,继续翻看书本自言自语:“这段批注倒是不错……灵溪子?你朋友?”石念远抬头看了老道士一眼,不过根本没管老道士有没有答复,继续看向批注念叨道:“旋照之后灵识开启,就像是人族突然长出了尾巴,由于并非天生具有尾巴,所以需要努力去感知到尾巴的存在,再尝试去操控尾巴……尾巴?” 石念远盯着怀中小狐狸毛绒长尾,伸出手捏了捏,小狐狸在沉睡中感到不适,哼哼着挪动身体。 “应激!是说最近心里经常有一阵阵莫名其妙的悸动,还以为是三观崩塌,出现了心理问题来着。这么说的话,那天在庭院中的感受,其实除去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之外,还存在另外一种我从未意识到其存在的第七识……而这第七识就是……” 石念远双目闭起,深呼吸三下,沉心静气,有意识控制着六识尽量沉寂,老道士笑意盈盈,拂尘轻扬,在石念远周身游离旋绕的天地灵力愈发浓郁有序。 “就是……灵识……” 石念远猛然睁开眼睛,而后怔怔看着身前三双目光炯炯的眼神,摊手傻笑道:“嘿嘿,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流风霜掩嘴轻笑,流风雪嘴角扯得厉害。 “笨死你算了!灵力很难感知到吗?”流风雪一拳裹胁着浅淡灵光,直奔石念远面门袭来,此情此景在石念远眼中与祝娴兰指间萦绕荧弱灵光的画面交叠重合,心中若有所感,竟然呆愣不避,始料未及的流风雪拳势已老,根本收拳不及,只能尽力折转拳头方向,老道士好整以暇看着眼前滑稽一幕,并不打算顺手化解。 流风雪一拳扎实打在石念远右眼,石念远仰倒在地,脑袋“呯”一下砸在马车地板,动静不小,连睡梦中的小狐狸都被这一下震醒。 半爬起身的石念远顶着熊猫眼嘿嘿傻笑。 “霜……霜儿……我把他打傻了?”流风雪语气错愕的呢喃着。 石念远伸出右手朝上虚握,几不可查的一缕微弱灵力在其手上凝聚。 老道士眯眼笑起:“没打傻,大小姐天赋异禀,一拳将念远小子打入灵知境了。” “哎哟!娘嘞,好痛!”似乎是反射弧终于完成任务,石念远终于后知后觉,趴在马车地板上捂住左眼,嗷嗷怪叫中,左眼幽怨看着流风雪。 第五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六回(上)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 第六回(上)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烈阳麓 木子涛背着一只竹制篮篓,拄着一根青翠竹杖走在茶马走廊九十九道拐上。 九十九道拐是茶马走廊途中一段小有名气的上山石径,所在山峰峥嵘陡峭,鸣雷帝国在扩建茶马走廊时,新建石径盘山而上,取代了原本羊肠小道,由于石径盘绕折拐多次而得名。 九十九道拐石径道路细窄,边缘以石墩锁链拦护,一匹满载驼马就可以轻易占去路宽十之八九,并且相隔数“拐”才会设置有一处用作往来错行的稍宽平台。 险峻石径蜿蜒向上,的确别有一番奇姿。 拦护锁链长年经受风雨侵蚀,锈迹斑斑。仔细观察下可见锁环与锁环之间磨损严重,到底还剩下多少实际防护作用,犹未可知。 在刀削斧刻的岩壁上,刻着许多文人骚客所题诗文。木子涛驻足在一首诗文前细品良久,将篮篓放下,取出纸笔将诗文与作者一起誊写下来。 “得享福泽犹怨险,谁怜当年筑路魂……”木子涛蹲在篮篓旁边呢喃着诗文尾联,将纸笔重新放进篮篓。 这种极具民俗风格的篮篓常见于苍云郡潼河县,木子涛从潼河县下辖一座名为桃源村的偏远村庄一路行来,因为家境贫寒,盘缠有限,除去在苍云郡属主要驿道上舍得乘坐近几年兴起的官府客车,其余路程木子涛大多是靠着两只脚走过来的,低头看了一眼又快要磨破的芒鞋,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来背起篮篓继续沿九十九道拐向上攀登。 天色已经不早,故而九十九道拐上没有马帮商旅,只见零星行客,显得有些冷清。 山脚蜀岭郡官驿前,石念远嫌弃看着纳兰左尘揶揄道:“不就是一匹良驹外加一辆马车吗?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爬完九十九道拐,折道剪云径,马车可不好使,全得靠脚走。每天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知道不?” 骤然感受到一股凛冽杀气的石念远连忙将流风雪一把抱过,挡在自己与纳兰左尘中间。 “纳兰左尘这什么情况?”石念远戚戚然扭头询问流风霜。 二小姐一边看向嘴角不断抽搐,蒲扇大手搭上漆黑剑匣的金发壮硕汉子,一边小声答道:“纳兰爷爷今年正好九十九高寿。” 石念远回想起刚才那句“每天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面容表情极其精彩,舔着脸从流风雪肩头探出头,朝纳兰左尘傻笑道:“嘿嘿……纳兰左尘,那什么……你长得那么年轻,很容易让人忘掉你的真实年龄。” 流风雪被石念远突然抱过,此刻挣脱回转过身,头颅低垂致使流海遮住眼睛,看不见表情,石念远只听到流风雪声音清冷传出:“小子,你知道刚才你的狗爪子放在老娘什么地方上吗?” 伴随着话语声,流风雪缓慢抬起头来,石念远仿佛看到一对闪烁血色幽芒的可怕眼神,比起杀气溢散的纳兰左尘还要惊悚恐怖,石大少爷扯着嗓子鬼叫了一句“风紧,扯呼!”一溜烟朝九十九道拐石径跑去,跑路前还不忘一手提起脚边鸟笼,一手揪起雪白小狐狸脖颈。 老道士负手悠然走到纳兰左尘身边。 “你觉得此子如何?”赵前子抚须开口问道。 “赵长老。”赵前子前来搭话,纳兰左尘先是抱拳作揖,而后看着石念远在前边跑,流风雪在后边追的少年少女背影,斟酌说道:“年纪不大,城府却深,令人揣摩不透。而且天资卓越,初见时尚且肉眼凡胎,隔日已然旋照,不足一月妙悟灵知,正式踏足仙道。不过这样的修炼天赋,加之平日里那些怪异言谈举止,实在像是……” 触及禁忌,纳兰左尘闭口不言。 “流风女侠!姑奶奶!哎哟,疼疼疼!轻点儿!我是真不知道刚才碰到您什么地方了,我保证!”石念远并指举起右手,向紧紧揪住自己左耳的流风雪认怂求饶,流风雪直勾勾盯着石念远眼睛,看到石念远右眼因为自己几日前凶猛一拳留下的黑眼圈,既好气又好笑,刚想大发慈悲放过石念远。 不料石念远嘀咕补上一句:“再说了,你那里一马平川,毫无起伏,半点手感都没有,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你——”流风雪一脸愕然,目光下意识朝胸口一瞥,而后“啊”一声抓狂尖叫:“我要杀了你!” 流风雪揪紧石念远左耳歇斯底里左拉右扯,石念远吃痛之下只好随着流风雪施力方向摇头晃脑,阵阵哀嚎求饶声中,流风雪终于停下拉扯,不过依然保持着紧揪石念远左耳的姿势,因为情绪激动而浑身颤抖的流风雪,左手握起拳头,朝石念远那只完好左眼狠狠揍去。 一行四人爬完九十九道拐时,暮色渐浓。 赵前子与纳兰左尘都是境界高深的仙道修士,这点山路自然是走得悠哉游哉,不费吹灰之力,雪霜姐妹自幼接触仙道,身具尘微境修为,同样攀登得举重若轻。 只可怜石念远石大少爷,虽然已经初入灵知境,却根本不懂得任何灵力运用法门,全凭身体素质一路硬撑,加上流风雪故意放快步伐节奏,石念远追赶得极其吃力,好在受益于两年来在鱼龙营经受的体能训练,勉强能跟上众人脚步。 夕阳西斜,前方两叉路口,木子涛背负篮篓站在路牌下方,手中提端一幅地理图志,思虑良久,终于做出决定,朝左边幽深曲径转身。 本就经历长途跋涉,再攀登完九十九道拐,木子涛双腿已经酸软万分,持起斜插在地的竹杖,一拄一步踏上剪云径。 “小哥,你东西掉了!”木子涛听到声音,回转过身。 石念远捡起地上纸张,纸张上誊写了一首诗文,每联诗句下方都批注着小字。 石念远几步走上前,将纸张朝木子涛递过。 “多谢公子。”木子涛从石念远手中接过纸张,折叠好后塞进篮篓内行囊中,注意到石念远双眼状若猫熊,木子涛错愕凝视,察觉不妥后赶忙移开视线,转身继续拄杖前行。 “小哥,剪云径三十里曲径通幽,不逢驿馆村落,天色将晚,我看小哥你体力消耗严重,天黑前肯定走不完剪云径到达剑阁,不如沿茶马走廊继续前行,不足三里就会遇到蜀岭郡驿馆,在那里休息一晚再赶路不迟。”石念远回想着纸张上木子涛对那首誊写诗文,特别是对诗文尾联的感想评价,对其心生善感,故而出言提醒。 木子涛打量过石念远衣着气度,再回看自己一身粗布麻衣,声音中透着自惭形秽说道:“多谢公子好心提醒,在下出身乡野,习惯了餐风宿露,席天枕地,今夜已经打算好在月半湾扎营露宿。” “哦?那倒是巧了,我们也是,不如一道同行?”石念远嵌在一对黑眼圈里的丹凤眸子眼神一亮,出言邀约。 木子涛低垂眼睑,一路行来,遭到所谓富贵人家白眼无数,特别在经过郡都留邺时,更是撞着霉运,因为潼河县民俗服饰与篮篓风格奇特,在街道上被一名纨绔子弟拦路嘲弄不说,还挨了那纨绔子弟随行家丁几拳胖揍。 “不,不用了……在下行动迟缓,万万不可延误了公子行程。” 石念远看着木子涛衣着服饰与背上篮篓,微笑道:“看小哥衣着服饰,是从苍云郡潼河县一路行来的吗?我是从留邺过来的,如今我们身在蜀岭,算得上老乡见老乡了。” 石念远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九十九道拐石径上,我也看到了那首诗文。‘得享福泽犹怨险,谁怜当年筑路魂’,小哥那句‘身在福中须知福,知恩知足天地宽’的感悟写得着实深刻。” 流风雪与流风霜并排走近,木子涛看到虽然尚且年幼,却已经初步展现出闭月羞花姿态的雪霜姐妹,呆愣当场。雪霜姐妹来自旭阑郡,衣着风格相比苍云郡更为大胆前卫,更加凸显青春靓丽,木子涛不敢直视姐妹二人,羞涩中面颊通红,连声音语调都细弱下去:“公子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 “小哥,你脸皮也太薄了吧?只是与女孩子同行而已,至于那么害羞吗……”石念远看着木子涛埋头拄仗,几次差点拌到石头,无力吐槽。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脸皮厚比城墙?”流风雪无情嘲讽。 流风霜抱着小狐狸掩嘴轻笑,老道士与纳兰左尘始终吊在三人身后十丈开外的位置。 …… “在……在下木子涛,如石公子所料,正是苍云郡潼河人士。”木子涛在石念远与雪霜姐妹先后自我介绍后自报家门说道。 傍晚夜风吹拂,曲径两旁树影婆娑,初秋晚风已经夹带丝缕寒意,天空飘起迷蒙细雨。 流风霜返身回头问纳兰左尘要来四把雨伞,结果在快步重新跟上前方三人时,就听到石念远且行且吟。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直垂首的木子涛听完诗句,抬起头来目露精光,赶忙从篮篓中取出纸笔记录:“这首诗是石公子即兴所题吗?石公子倚马七纸,心胸旷达,在下佩服。” “呃……不是我写的。”石念远赧然挠头,老脸一红。 “不是公子所题?可是在下虽然家境贫寒,但是一直省吃俭用购书读书,自诩熟读古今诗文,此诗这般文笔意境,实在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看来是在下自以为是,坐井观天了……”木子涛表情失落,偏生石念远不知如何解释。 “还请公子告知此诗作者,在下誊写诗文,向来都会注明作者,除非实在不可考。” “苏轼。”石念远以地球汉语念出。 “好奇特的名字……”木子涛以鸣雷帝国谐音文字注写在纸张上,石念远好心为其添上下阙,木子涛接过笔纸后再添注一行“得自烈阳山麓之行,剪云径路遇留邺城石念远公子所吟”。 “木子涛,你也是要去往烈阳山麓?”石念远看着木子涛批注文字讶意道。 卷一、烈阳卷 第六回(中)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 第六回(中)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烈阳麓 剪云径地处苍云、蜀岭、沙溪三郡交界地带,名义上隶属于蜀岭郡,走势并不是一路向上,三十里曲径通幽,下一山上一山,搭接沙溪郡边防军镇剑阁。 剪云径半途,两山交汇山谷处,一条无名溪河长年叮咚流淌,不管是寒冬腊月大雪封山时节,还是酷暑炎夏干旱枯水光景,都从来不会因为结冰或干涸而断流,溪河在山谷处转过一道大弯,形同月牙,月牙两岸河床平坦宽阔,经鹅卵石地带过渡后邻接一片青翠绿地,羁旅行客都喜欢在此扎营露宿,久而久之,得名“月半湾”。 月半湾绿地上,石头搭设成的简易灶台,篝火燃烧后的残留灰烬,扎营搭帐的锚接木桩随处可见。 傍晚时刚下过一阵迷蒙细雨,不曾想入夜月光依然皎洁,玄度玄烛重叠占据广袤天幕,已到初秋时节,玄度遮挡住玄烛的面积越来越小,再过不久,玄烛就会完全从玄度背面绕出,双月皆满,月轮相切,这般月相将会持续数日,而后直至来年春分再现重月圆,玄烛都会显现在玄度之前。 在月半湾远离道路的上游绿地上,众人选定扎营地点,石念远爬上一株榕木锚挂睡袋,心思却始终关注着纳兰左尘,在傍晚忽然下雨,流风霜问纳兰左尘要雨伞时石念远就已经留心在意,注重细节的石念远清楚记得,在九十九道拐山脚蜀岭郡官驿,将车马低价售出后,纳兰左尘唯独留下剑匣藏锋,再没其它行李。 果然,纳兰左尘变戏法一般取出三顶精致帐篷,在看到木子涛那顶多处补丁的老旧小帐后,再次凭空变出一顶,大方递向木子涛。 “空间技术?须弥纳芥子?这不科学……首先能想到的原理就是空间褶皱,可是重力影响空间翘曲,按理说这种能够引发空间重叠的玩意一旦出现,肯定会疯狂吞噬周围一切才对……灵力?灵力那么好用?原理是什么?他娘的……”石念远摇头叹息不已。 流风雪走到石念远锚挂睡袋的大榕树下,抬起头朝石念远喊道:“纳兰爷爷还有不少帐篷,本女侠在留邺城答应了夫人,要一路上罩着你。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本女侠大发慈悲,向纳兰爷爷讨来一顶,快收好睡袋下来搭帐篷,与大家睡在一起方便照应,免得你偏居一隅,到半夜了怕黑怕狼怕老虎。” 石念远没有收回睡袋,从树上爬下,指着自己一对熊猫眼说道:“还是不了,我比较怕你。” “切,爱要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流风雪嘟着嘴转身走回,石念远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是……是的……仙长,在下正是要赶赴烈阳山麓烈阳院,参加烈阳试炼……”木子涛放下四处拾捡而来的柴火,站直身回答纳兰左尘。 “你这小子,简直比二小姐还要腼腆害羞。既然你能得到烈阳院接引玉简,必然是千里挑一的优秀后生,自信大方一些。” “能得到烈阳使赠予接引玉简,实乃在下万幸……”见识过纳兰左尘仙家手段的木子涛得其夸赞,倍感紧张局促。不知如何继续接茬的腼腆少年蹲下身,将拾来木柴搭立聚拢,取出随身火石点火,奈何傍晚一场初秋雨,柴火湿润,不易点燃。 老道士从帐篷中走出,走到木子涛旁边上挑选一块石头随意坐下,曲指一弹,指间一道火焰落进柴堆,篝火立时燃起。 “赵道长。”木子涛起身朝老道士鞠躬作揖,恰好看到前后走近的石念远流风雪,继续抱拳招呼道:“石公子,大小姐。” “哎哟,别那么客气。”石念远左右扯开木子涛抱拳双手,从旁边寻到一块平整石头搬来坐下,随手捡起一根柴火往火堆里一丢,朝老道士问道:“老牛鼻子,那什么烈阳使,接引玉简,烈阳试炼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石念远,你好歹也是武侯府大少爷,怎么孤陋寡闻至此,实在出乎本女侠意料。”流风雪一脚将石念远踢开,鸠占鹊巢坐在石念远挑寻得来的平整石头上继续说道:“天山烈阳观作为鸣雷帝国道门祖庭,依托烈阳院为载体传承修仙道法,是覆雨大陆六大仙道传承圣地之一,占据覆雨大陆九处洞天福地之一的烈阳山麓。与此关系类似,九处洞天福地分属六大仙道传承圣地。各圣地为了保持新鲜血液注入,都安排有门人弟子在凡俗各处寻找具有仙道根骨的少年少女,接引进圣地修习仙道,而烈阳院负责这一事项的门人弟子,称为烈阳使,烈阳使在讲学传道过程中,遇到适合人选时会赠予接引玉简,拥有接引玉简,就有资格参加每三年举行一次的烈阳试炼,通过试炼就可以正式进入烈阳院修习仙道。” 石念远举起一只手,一副求知好学模样:“提问。” “问。”流风雪看着石念远难得的谦虚求知,老神在在挥手示意。 “武道与仙道,武者与修士,有什么联系与区别?” 流风雪皱起秀眉露出为难神色,纳兰左尘接过话头解释道:“武者就是修士。修士仙道境界由低到高分灵知、尘微、凝元、超凡、通黎、晓幽、大乘七境,每境由低到高又分起、承、转、合四品。武者所谓武道,大多是武者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不完整的仙道传承演变而来,由低到高分九到一品,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残缺的仙道传承经过武者多年实践演化,变得更加具有普适性,即使是未曾旋照的肉眼凡胎都能够学习修炼,但是由于传承残缺,致使武者成就受限,一般来说,武者的修为不会超过凝元,也就是武道境界中所谓的一品武者,只有极少数武道天才可以踏足超凡,武者称此境为地仙,但这也就到头了,武者的修为绝对不可能凌驾于超凡境之上。” “理由?” 纳兰左尘与老道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超凡迷障。” “超凡迷障?” “修士自诩修习仙道,总以高人一等的姿态面对修习武道的武者,其实超凡境以下,修士未必强得过武者,超凡境超凡之所谓,正在于此。至于超凡迷障……”纳兰左尘说到这里,神色黯淡下去。 老道士捡起一根木柴搭进火堆中,平静开口道:“超凡迷障是超凡境修士在冲击通黎境过程中必须面对的一道天堑,这道天堑横亘在飘渺仙道途中,阻拦住无数修士前行脚步。古往今来多少天资旷世的奇才,不足而立就已晋身超凡,然而穷其一生,耗尽超凡境五百载悠长寿元,都无法堪破超凡迷障,最终遗憾坐化。至于武者修为无法凌驾于超凡境之上的原因,在于武者所修习的武道,根本连这道天堑都无法触及,道途已断,更为可悲。” “道长,超凡迷障具体到底是什么?”石念远眉头紧皱,虚心求教中居然用起敬称。 “念远小子,你方才旋照不久,过早探究超凡迷障,于你无益。”老道士微笑续道:“仙道飘渺,修士对道的理解不同,走出来的路自然也不尽相同,许多东西,需要你自己去经历感悟。” 石念远点点头,思虑片刻,继续提问道:“旋照不属于仙道境界吗?” 木子涛欲言又止,老道士慈眉善目鼓励道:“木子小居士,你来说。” 木子涛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道:“烈阳使在讲学传道时提到过,旋照特指一种状态,旋照状态外在表现为游离天地灵力环绕生命体呈旋涡状流动,内涵体现在生命体灵识开启。因为处于旋照状态下的生命体其实已经开启灵识,只是不会使用,一旦学会凭借灵识感知灵力,就可算作灵知境修士,所以旋照与灵知,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故而二者选其一,以更进一步的灵知境作为第一重仙道境界。” 抱着雪白小狐狸的流风霜温声补充道:“石公子,霜儿小时候问过爹爹同样的问题,爹爹在向霜儿解释时还曾提起,旋照又称作启灵,作‘开启灵根’之意,能自主旋照开启灵识的,称‘先天启灵’,无法自行旋照,借助外力开启灵识的,称‘后天启灵’,先天后天两种启灵途径,或者说两种不同旋照方式一旦发生,所开启的灵识并无优劣之别。顺带一提,‘后天启灵’最常见借取的外力,就是六大仙道圣地中的‘启灵丹’。” “对了,覆雨大陆共有九处洞天福地,却只有六大仙道传承圣地?”石念远沿着流风霜的话题方向继续提出疑问。 流风雪捡起一根木枝,一边在地上画着示意图,一边向石念远解释道:“六大仙道传承圣地,除去我们正在前往的烈阳山麓烈阳院,另外五处分别是东川轮镜泽、北原熠煌寺、西渊葬情宫,南荒问剑冢以及冤魂海枉死城。其中北漠熠煌寺占据熠煌窟福地,南荒问剑冢占据万剑崖福地,冤魂海枉死城占据枉死屿福地,而另外两处传承圣地,东川轮镜泽独占轮回瀑和离镜湖两处福地,西渊葬情宫独占葬花谷与忘情池两处福地。” 石念远等了片许没有听到下文,扳着指头疑惑说道:“熠煌窟、万剑崖、枉死屿、轮回瀑、离镜湖、葬花谷、忘情池,加上烈阳山麓,统共才八个,还剩下最后一处福地在哪里?” 卷一、烈阳卷 第六回(下)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 第六回(下)初秋雨扎营月半湾 重月圆终抵烈阳麓 流风雪语气不太确定说道:“通天塔,传说中的第九福地,超然于六大圣地之上的至高圣地,没有人知道通天塔具体所在……” 纳兰左尘继续说道:“每隔百年左右时间,通天塔就会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在覆雨大陆不定地点显化而出,通天使会设局甄选覆雨大陆当代绝世天才,前往通天塔修习仙道。每一次通天塔现世,都会在大陆上掀起腥风血雨。上一次通天塔现世……” 纳兰左尘眼神中露出复杂回忆神色呢喃道:“已经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纳兰左尘伸出右手,晃动着手腕上空间腕环继续说道:“关于通天塔真实所在可能性最大的猜测,就是以某种通天彻地之能,将整座通天塔隐匿在某处虚空之中。如果猜测为真,那处虚空必须十分稳定,并且充盈着天地灵力,允许修士存续……实在无法想象,那是何等神迹……” 石念远震惊之余,心中掠过一道灵感,奈何一闪即逝,抓之不住。 咕……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流风雪倏然一愣,石念远揶揄斜眼看去。 “看什么看!赶了一天路,本女侠饿了不行吗?”流风雪面色绯红,狠瞪了石念远一眼,而后晃着纳兰左尘手臂撒娇道:“纳兰爷爷,不要光顾着晒月亮了,赶紧取干粮吃饭了啦——” 石念远瞳孔骤然一缩,听到流风雪话语,方才那道灵感再次在脑海中萦绕,迷离朦胧若隐若现,仿佛只隔着一层窗纸。 石念远目光灼灼凝视流风雪,两手激动搭在流风雪肩膀上:“大小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又不是在跟你说话,再不把你狗爪子拿开,本女侠就……就……”流风雪气急瞪眼,凶狠出声,可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石念远眼神清澈明亮,怔然改口说道:“我说……取干粮吃饭……” 咕…… 流风雪肚子再次不争气发出抗议,惹得大小姐面庞滚烫通红。 “上一句,上一句!”流风雪纳闷不已,一边回忆一边不耐烦说道:“不要光顾着晒月亮……” 武侯府大少爷莫名其妙激动不已,习惯性如同在府中遇到什么高兴事情时对祝娴兰、李瘸子或毛财神所做的那样,吧唧一口亲吻在流风雪面颊上。 “嘿嘿——嘿嘿嘿……”石念远桀桀低笑。 月亮,月亮! 终于抓住那道灵感,石念远心情舒畅,仰起头望着天空硕大玄度,重力引发空间翘曲,通天塔……通天……嘿嘿嘿…… “哈哈哈——”石念远站起身来,得意放声大笑。 可能性很大,老子果然是天才,理工男掌握世间真理! 不过石念远这样的放浪形骸的魔性笑声,并且发生在这样冒昧唐突的动作之后,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实在是别有一翻滋味。 “啊——” 一声饱含愤怒诧谔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惊飞了周围树枝上呜噜低鸣的一群夜枭,紧接着一声极其响亮的耳光声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先后响起。 老道士目光平静,不过倘若细看,不难发现老牛鼻子嘴角勾翘,眉稍抖动,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纳兰左尘虎目圆睁,名剑风痕破匣而出,壮硕大汉手持风痕,剑锋直指石念远:“狗日的猥琐小子,老夫一剑宰了你!” 流风霜瞠目结舌,甚至连被其抱在怀中的小狐狸都目瞪口呆,木子涛眼睛差点瞪出眼眶,不由自主伸出大拇指。 石念远直接被流风雪一耳光扇得仰倒而去,滚地两圈,晕头转向中好不容易找回平衡,双手撑地半坐起来。 流风雪拔出腰间佩剑,杀气腾腾迈步逼近。 石念远半撑起身,视线重新聚焦时,就被流风雪佩剑锋芒晃到眼睛。石念远小心翼翼扭转头颅,锋锐剑尖悬在距离额头不足三寸的地方轻微颤抖。 玄度玄烛明亮皎洁,持剑少女脸上,几滴残留口水在月光映照下格外明显突兀,怒发冲冠的少女胸口剧烈起伏,而在石念远由下而上的视线中,大小姐一双亭亭玉腿比佩剑锋芒更加晃眼。 咕噜…… 石念远咽下一口唾沫,尝试着开口解释:“大……大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实在觉得吃亏,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 呯—— 流风雪终究没有一剑朝前刺去,抬起一脚直朝石念远面门招呼过去,石念远根本不敢起心躲避,准备硬挨。 不知道该说是石念远的幸运,还是流风雪的不幸,怒急攻心的大小姐脚踢到一半,脚下石头晃荡,大小姐重心不稳,朝旁摔倒。 “大小姐放心!小石头保护你!” 石念远只觉得人生果然起伏无定,能免去面门灾祸肯定是平日里行善积德,善有善报,正发愁该怎样去解释补救,老天就送来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石念远预判着流风雪倒地位置连滚带爬:“我做肉垫贼溜!嗷呜——唔……” 一声比不久前更加惨绝人寰的哀嚎从石念远口中发出,再瞬间戛然停止。 流风雪手持佩剑,失足摔倒时根本无瑕他顾,不料佩剑正好刺进身下石念远手臂,石念远剧痛之下动作姿势与计划出现偏差。于是乎大小姐倒在石肉垫身上时,两人面容相对,两双同样绝望的眼神愕然对视,狠撞到了一起。 至于阻断石念远哀嚎的原因…… 唔……这丫头的唇……好温软……不过……为毛自己这一世的初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交出去了…… 流风霜樱桃小嘴张得差点脱臼,手上不由自主用力,将怀中小狐狸抱得生疼,嗷呜闷哼。 木子涛还来不及捡起掉落在地的下巴,就感受到身旁纳兰仙长身上透发出冰寒刺骨的杀气,木子涛喉结上下动一动,心虚看着纳兰仙长手中狰狞大剑,默然为石公子祈祷。 老道士终于忍耐不住,抚须看着石念远与流风雪,霜鬓抖动畅快笑道:“了不得了不得,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哈哈哈——” “赵道长,在下记得,这句诗文似乎是一浪更比一浪强。”木子涛壮着胆子纠正道。 老道士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开怀过了,听到木子涛话语,老道士奋力收敛表情,一本正经解释道:“木子小居士有所不知,此乃引申表述,后一个‘浪’字在诗文中,是名词作状语的用法,形容浪头精勇猛进,汹涌强悍,相较于‘强’字,在意境上无疑更胜一筹。” 木子涛呆愣点头,十分受教般取出纸笔记录。 “你说是吗,纳兰居士?”老道士揶揄看向纳兰左尘,纳兰左尘额头青筋抖动,一句“老牛鼻子”堵在喉头不敢出口。 …… 剪云径月半湾无名溪河边,四顶帐篷中间,一堆篝火轻灵跃动,木子涛篮篓中除了羁旅必备的常见干粮,还有一些潼河县特色吃食,害羞少年大方取出与众人分享。 流风雪埋头狠咬一口潼河县特色麻饼,拿着一根枯枝一下一下狠戳身前泥地,石念远坐在木子涛与老道士中间,流着口水缩头缩脑看着众人进食,十分后悔之前因为流风雪说过干粮的问题不用操心而没有进行补给。 木子涛悄悄从身后伸手朝石念远递去一块桂花糕,不料“叭”的一声,流风雪手中木枝戳断,一对杀意炽烈的眼神朝二人瞪来,石念远与木子涛同时心头一跳。 “我……我去抓条鱼……”石念远心虚站起,朝无名溪河走去,木子涛保持着一手后背的动作,心虚看向在旁趴伏的雪白小狐狸,顺势将桂花糕捧到小狐狸嘴边,小狐狸却没给木子涛面子,起身跟随石念远而去。 …… 烈阳山麓地处鸣雷帝国沙溪郡西北,却不受制于鸣国帝国,作为仙道传承圣地,烈阳山麓独立于鸣雷帝国九州三十六郡之外,而烈阳山麓除去安排烈阳使在大陆各处讲学传道,为圣地补充新鲜血液外,概不插足帝国事务,其余五大仙道圣地不外如是,几乎不去理会霸权纷争,超然物外。 石念远一行穿越剪云径到达沙溪郡军镇剑阁后,从剑阁沿山林小道一路向北,直抵沙溪郡都汉橦城。 在汉橦城,石念远买下四匹黄鬃马、两辆马车,而后驱车沿沙溪郡驿道赶卦沙溪郡西北。 木子涛十分震惊于石念远与纳兰左尘在谈论购置车马时那如同购买大白菜一般毫不在意的语气神情,更震惊于结账时纳兰左尘直接转身离开,留下石念远骂骂咧咧从随身行囊里掏出一张空白银票一只硬豪,写上数字盖上印鉴签上名字后就交付给车马铺老板。 在木子涛讶然旁观,觉得车马铺老板肯定不认这张明显不是帝国官方,同样不是几大民间巨头钱庄的银票。然而车马铺老板在仔细检查过银票特殊材质,反复察辨过银票上钱庄大印,终于确定银票为真后两眼放光揣进胸口,点头哈腰一步一句“公子慢走”“今后常来”的将石念远送出铺子。 木子涛事后虚心求教,石念远是这般解释的:“是苍云郡建商钱庄的银票,建商钱庄这两年为了树立信誉,在苍云周边各郡发展业务时都给予商家许多好处,比如这张银票在兑换白银时,建商钱庄会按一定比例代付商税。” 沿沙溪郡官驿一路朝西北而去的路途中,时光匆匆而过,纳兰左尘驾驶一辆马车载着雪霜姐妹,石念远驾驶一辆马车载着老道士与木子涛。 初始几天,每当马车行至坦途,木子涛都好奇的向石念远请教如何驱马架车,想来是因为木子涛在乡村老家有过丰富的耕牛经历,触类旁通,只经过石念远几次教导指点,木子涛就基本掌握了驾车技巧,石念远乐得清闲,放心大胆的将车夫活计丢给木子涛,既免去日晒雨淋不说,还能与老道士在马车里吹牛打屁,请教修行。 从留邺出发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光景,石念远心中对流风雪流风霜姐妹俩的评价次第抬高,原本以为是两朵温室中的娇嫩花朵,结果一路行来,样貌近乎一致,性格却极端迥异的姐妹二人都表现出了极强的自立。 路途中除去打尖住店不说,多次露宿山林,二女从来没有抱怨过一星半点。每次扎营露宿,流风霜都会抱着盆装着换下衣物去寻找水源清洗晾晒,流风雪更是出乎意料的娴熟掌握着饮马刷毛、削蹄换铁的行伍本事。 石念远常在清晨收营时看到姐妹二人眉眼平静的往身上被蚊虫叮咬的地方涂抹药膏。 石念远心中不吝赞叹一句不愧是旭阑郡流风伯爵的掌上明珠,虎父无犬女。 驿道上,前方马车缓缓停下,流风霜摇摇晃晃走下马车,走到路边一手扶树木,一手捂额头,脸色苍白。 后方马车上,石念远与木子涛并排坐在马车驾驶坐/台上,看着在路旁晕车难受的二小姐目露同情之色。 石念远平抱举起终于吃完调养药疗程,不用再每天割血喂服的小狐狸,与其溜圆眼眸对视笑道:“等到了烈阳山麓,第一封信寄回家,一定要记得安排李书图让姚松配合粮草司,早点把晕车药搞出来,市场肯定相当不错。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茬,都搞起客运生意了,居然没配套搞晕车药,失算失算。” “石公子,结伴多日,在下一直有一事好奇,想问又怕冒昧失礼。”木子涛扭头说道。 “有话直说,憋着多难受。” “石公子是苍云郡官宦子弟?” 石念远笑答:“不错,本少爷正是苍云郡都留邺城的纨绔官二代。” 木子涛轻笑道:“石公子说笑了,在下有此一问,是因为在下对苍云官府十分感激敬服。武侯治下,郡顺民安,与周边各郡相比,苍云官府对穷苦百姓格外关怀有加,特别是近几年来,颁布多项惠民政令。譬如公子方才所说,新兴官方客运,修建驿道桥接偏远村镇,官方客车收费低廉,让买不起车马的穷苦百姓也可以乘车出行。这次出行前在下已经认真想过,如果不能通过烈阳试炼,回到潼河后就去赴考从政,当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 石念远笑了笑,而后轻拍一下木子涛肩膀道:“纳兰左尘不是说过,能得到烈阳使馈赠接引玉简,证明天资聪颖,千里挑一吗?自信点。” 木子涛腼腆说道:“也不是没有信心,在下只是觉得,尽人事,安天命即可。能去追求飘渺仙道固然三生有幸,但能将一世凡俗日子过得充实圆满,同样可以无怨无悔。” “兴许那个长年镇守西疆的男人与你有着类似的想法。”石念远思绪飘忽。 …… 日升月落夏虫寂,料峭秋风荏苒来。 这一晚,玄烛终于完全从玄度背面绕出,月轮相切,重月双圆,皎洁月华下,山峦叠嶂前,一座山峰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云宵,剑刃上四字笔走龙蛇,透发出强烈剑意。 两辆马车前后转过山坳,石念远站在马车坐/台上凝望着远方剑峰,凝望着剑峰上庞然四字,恍惚中仿佛看到千万柄绝世青锋铺天盖地,吟鸣呼啸,争辉皓月。 ——烈阳山麓。 第六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七回(上)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 第七回(上)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童赠酒 老道士营帐中,石念远盘膝与其相对而坐,中间小桌上一盏烛火摇曳。 石念远手中剥好一枚山橘,朝老道士丢了过去。 老道士接过,掰下一瓣送入口中,一如既往慈眉善目笑着。 “老牛鼻子,都不剩多少日子可活了,还笑得那么平静,你不怕死?”石念远再从桌上捡起一枚山橘剥开,整个朝嘴里一丢,结果酸得浑身激灵,立马呸呸吐出。 “怕,如何不怕?生而为人,总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纵然贫道早已了结凡俗因果,一心求道,然而唯有生者,可闻大道,众生芸芸,谁不怕死?”老道士端着山橘揶揄看着酸得面容扭曲的石念远。 石念远端起桌上竹筒,饮下一口清水,幽怨看着老道士道:“那总不能嘻皮笑脸等死吧?有没有什么办法?” “愁眉苦脸一日,笑逐颜开同样一日,何苦来哉?” “少扯鸡汤,说重点,有没有解决办法?”石念远摆手说道。 “有,并且不少。其一,天地孕妙药,妙手炼灵丹。在丹药炼制一道上,六圣地中葬情宫独领风骚,若是能寻找到凝聚日月精华的妙药,就可以炼制出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其二,灵宝夺造化,通灵护真主。覆雨大陆流传灵宝不计其数,总体可以分为先天孕育与后天锻造两类,不论是先天灵宝还是后天灵宝,其中卓绝者,都拥有着颠倒阴阳,逆转乾坤的通天威能。其三,舍身弃本道,离魂瞒生死。修士相对凡夫可以说千里挑一,可覆雨大陆何其庞大,仅鸣雷帝国九州三十六郡,人口就数以几十亿计,诞生修士不计其数,无数修炼功法灿如星河、齐争共鸣,其中不乏为求长生而另避蹊径的邪门外道,比如六圣地之一的枉死城,主修功法《九劫化魔诀》,就是一部向死而生的奇诡修炼法门。其四,若是能堪破超凡迷障晋身通黎境,自然能得到天地大道认可,得以补充先天命元,从而增加寿命。” 石念远揉着太阳穴:“说了那么多,实际怎么操作?” 老道士端起竹筒作邀饮状说道:“贫道宁死不愿转修外道邪法,而不管是灵丹妙药还是绝世灵宝,尽皆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贫道只能时刻潜心参悟大道,争取在坐化前堪破超凡迷障了。” 老道士说完,学着石念远方才样子将剩余半枚山桔一下投入口中。 石念远啐了一口道:“潜心参悟大道?我只看到你每天故作高深,实则浑噩度日,明面上闭目凝神、冥思苦想,私底下根本就是在偷懒睡觉、混吃等死。” 看着老道士依旧微笑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石念远无奈起身,拍拍屁股拉开幕帘走出营帐,一只飞蛾趁着石念远张帘间隙,偷钻进帐中。 老道士平静看着飞蛾飞近,围绕着烛火兜转了几圈,而后一头扎进摇曳火光中。 营帐外,玄度玄烛双月重圆,月光格外皎洁明亮,如水月华披洒在九州大地。篝火旁,木子涛正在添整木柴,柴火上正在烧烤着两只山雉与几条河鱼。 “给我留只鸡腿。”石念远走到木子涛身边,拍了一下木子涛的肩膀。 “好的,石公子。”木子涛一边应答一边从篮篓里取出佐料洒上,山雉河鱼渗出油脂滴进柴火,引得火光不停跃动,一阵香气弥漫而出。 石念远左右眺望一圈,远处剑峰依旧震撼,烈阳山麓四字在月色下依旧清晰可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洞天福地的关系,越是靠近烈阳山麓,山水越是钟灵秀美。 远处清澈见底的小溪河中,流风雪赤脚坐在溪河中央一块半露水面的石头上,两只雪白脚丫半没水中交替踢着水。石念远毫不生分的从木子涛篮篓中翻找出两张潼河麻饼,在木子涛眼前晃当两下以示感谢后,就朝着流风雪走过去。 “哟,大小姐好兴致。”石念远站在溪河边畔挥手招呼。 低垂着头的流风雪看到石念远水中倒影,一只脚丫从水中奋力踢起,水花朝石念远溅射而去。 “大小姐,你在这样玩之前,要不要先考虑一下从我的视角是否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石念远摊手说道。 流风雪一怔,随后面色羞红,捡起身旁一枚石子,扬手就要朝石念远掷去,石念远都已经摆好躲闪防御架式,不料流风雪神色黯淡,扬起柔荑放下,石子从手中滑落滚进溪河中。 石念远脱下鞋袜,下河朝流风雪走去,河水清浅,方没膝盖,清秋的溪水凉意颇重。 月光被石念远遮挡,流风雪抬起头来,看到石念远伸手递过一张潼河麻饼。 “你怎么了?”流风雪没有接过麻饼,但却伸头张嘴咬下一口,石念远无奈摇头,在流风雪身旁坐下,石头不大,坐不舒服的石念远用手肘拐了拐流风雪:“挪挪。” 流风雪剐了石念远一眼,朝旁边挪动些许,而后继续用脚丫在水中轻柔踢打,不作应答。 “流风女侠,你这是什么了?”石念远啃起另外一张麻饼,边吃边说,话语咕哝。 “在旭阑郡,每年两次的重月圆,都是一家团圆的节日。”流风雪柔声开口。 “想家啦?”石念远再咬下一口麻饼,嚼嚼出声:“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不巧不成书,不瞒你说,在我的故乡,有着相似的节日与习俗。” “苍云郡也过重月圆?”流风霜歪头看向石念远。 石念远露出回忆神色,目光柔和说道:“在我的故乡不叫重月圆,叫作月夕。月夕时,人们祭月、赏月、拜月,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赏桂花、饮桂酒、吃月饼……” “月饼?”流风雪伸手将石念远手中麻饼拿过。 “呃?”石念远看着流风雪拿走自己吃掉一半的麻饼咬下。 “怎么了?”流风雪再次歪头询问。 “没什么……”石念远忌惮于大小姐的凶残暴力,不敢点破。 “月饼?和麻饼差不多吗?”流风雪嚼着麻饼问道。 “月饼当然好吃多了!”石念远大手一挥:“虽然木子涛家乡的特色麻饼确实味道不错,不过在月饼面前,哼哼,就是个弟弟。” “切。”流风雪翻着白眼表示不信,而后话锋一转,开口问道:“石念远,你为什么要修仙?” “被老牛鼻子坑蒙拐骗来的呗。”石念远舔着手指上麻饼残沫,随口应道。 “骗人,咦……你好恶心。”流风雪嫌弃说道。 “这叫节约粮食,粒粒皆辛苦知道吗?旭阑郡伯府大郡主,哪里懂得民间疾苦。”石念远弯腰在溪水中洗着手调侃道。 “走开,武侯府大少爷,话大不怕闪舌头。本女侠再不懂也比你懂。”流风雪嘟起嘴甩着头不满道。 流风雪捡起一块扁平石子,朝河面用力一掷,石子点水弹跳数下,沉入河底。 “小时候每年重月圆,娘亲都会带着我和霜儿到伯爵府最高的地方去赏月,永远忙得见不到人影的父亲,重月圆时也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在娘亲我们身边,而我们娘仨一年到头,也许就只能见到父亲这两次。” “所以那时,我总期待着一年两度的重月圆,七岁那年重月圆,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赏月时,我突发其想,玄度玄烛上有没有人;他们会不会如同我们在看着他们一样,也在看着我们;他们是不是也正在一家团聚着享受天伦之乐;从玄度玄烛上看起源星会是什么样子,与我们在起源星上看玄度玄烛有什么不一样。然后,我就问了娘亲。” “伯爵夫人是怎么回答你的?”石念远顺着流风雪话头询问,不过立马续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跟你说了一些神话故事?”石念远脸色怪异并且莫名兴奋说道:“比如什么嫦娥、玉兔、吴刚之类的!” 流风雪听着一连串陌生名词,错愕摇头道:“娘亲说,她也很好奇,与我一样从小就好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娘亲不知道的事情。” 流风雪站起身来,望向夜空伸出手,虚握着玄度玄烛说道:“所以我就想,自己有一天能够带上娘亲,带上父亲,带上霜儿到玄度玄烛上面去看看。父亲那时候笑着告诉我,或许大乘境修士能够做到。” 流风雪顿了顿:“第二天,父亲极为难得的没有消失不见,并且带来了纳兰爷爷,我和霜儿正式接触仙道,再后来,纳兰爷爷将我和霜儿带到了凤鸣山。不久,我和霜儿双双悟得灵知,那时候,不知仙道飘渺,不懂天高地厚的我,总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够修炼到大乘境,很快就能够带着一家人到玄度玄烛上面去玩了。” 流风雪收回手臂,头颅低垂:“一年后,从凤鸣山回到江北城,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娘亲我已经灵知境合品,离大乘境更近了,但是……” 凛冽秋风寒。 流风雪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轻,轻到石念远方一听清,就被夜风吹散无踪:“娘亲死了。” 卷一、烈阳卷 第七回(中)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 第七回(中)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童赠酒 流风雪眼眶通红,嘴角却努力噙着笑,少女倔强得让人心疼:“不过我还是想到玄度玄烛上面去,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风景,然后到娘亲墓前讲给她听。” “到时候要是不嫌麻烦,把我捎上。”石念远站起身来,面朝流风雪,语调如月光般温柔。 少年满头青丝随着夜风轻扬,丹凤眸子盈满月光,嘴唇弯起一道轻浅弧度。 流风雪看得有些痴了,时间流淌得凝滞缓慢。 不知到底是过了一瞬还是一刻,流风雪扑哧一笑,一拳打在石念远胸口道:“那你可得好好修炼,不然以后本女侠堪破超凡迷障,破通黎,踏晓幽,直晋大乘了,你还是一个凝元境小修士,本女侠说出去都会觉得丢人。” 石念远斜眼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什么修为境界关你屁事,你丢什么人?” 流风雪叉腰嘟嘴,皱眉恶狠狠道:“本女侠答应过侯爵夫人今后会罩着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自然是本女侠的小弟了,还不快点拜码头……啊——” 话说一半,流风雪忽然蹲下身,蜷腿跪坐在石头上。 石念远一惊,连忙警惕的一边四下观察一边急忙问道:“怎么了?” 流风雪扁着嘴苦着脸:“没……没事……” “石公子!大小姐!鸡鱼都烤熟了!快过来吃咯——”远处,木子涛在帐篷前遥遥招手呼喊。 “叫你呢!还不快点儿过去!”流风雪不安扭动着身子催促道。 石念远疑惑看着行为怪异的流风雪:“是叫我们。” “叫你去你就去!霜儿不是带着小狐狸去洗澡了吗?我等霜儿不行吗?你快点走!”流风雪伸手将石念远扭转过身,再用力推了推。 石念远重新转回身,朝溪河上游方向指了指。 芦苇丛后方,流风霜天蓝长发湿润,一手抱着同样湿漉漉的雪白小狐狸,一手斜挎着盛装洗净衣物的瓷盆,正从小道走向营帐。 再看营帐这边,平日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可是每当木子涛展现厨艺,必定都会舔脸前来凑桌分食的老道士,正与纳兰左尘一前一后坐到篝火旁。 石念远蹲下身看向流风霜面庞,平日里总是怒目圆睁与石念远凶狠对视的流风霜扭转过头,委屈说道:“石念远,你快点走好不好,你先走……” “大小姐,讲真的,其实,你蛮可爱的。”石念远猜到个中原由,眼睛眯成月牙,右臂轻抖,袖剑射出。 石念远把玩着袖剑在指尖上旋转几圈,而后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道斜长伤口,鲜血流出,再脱下月白风衣,露出护身内甲。 石念远将风衣揉成一团在手臂伤口上随意涂抹一番,白衣沾血,而后朝流风雪一丢,有意无意,沾血白衣正好搭在流风雪露脐柳腰上,遮盖住劲装短裙与白皙大腿。 “走啦。” 流风雪呆愣看着石念远一举一动。 重月双圆,月华皎洁。少年转过身躬起腰,双手后伸,少女面颊通红,神情复杂,拾起风衣围裹蜂腰,然后扭捏站起,趴到少年背上。溪水叮咚,触感清凉,少年踏着稳健步子走向营账。 “大小姐,上次在月半湾,手臂几乎被你拿剑戳穿,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今天居然又挨一剑,我觉得我这个小弟当得还蛮难的,你这码头着实不好拜啊。”石念远背着流风雪轻声笑道。 将头深埋在石念远背上的流风雪听到这句话,张口就朝着石念远肩头狠咬一口。 “嘶——”已经走近营帐,石念远忍住痛呼,猛抽一口凉气。 流风霜小跑上前,目光在血迹斑斑的风衣上停留,焦急问道:“姐姐,公子,这是怎么了?” 流风雪不仅不回答,反而将脑袋再次埋深,身体也下意识下沉,环抱在石念远脖颈前的双手勒得石念远一阵呼吸困难。 石念远将流风雪向上托了托:“大小姐不小心在河里摔倒,被尖利石头划伤了腿。”石念远不去理会几对神色不一的视线,直奔流风雪与流风霜的营账,流风霜亦步亦趋跟在二人身旁,到了营帐门口,小跑几步拉开幕帘。 营帐中,石念远放下流风雪,留下一句“衣服记得洗好还我”后就转身离开。 “嗯……”流风霜声如蚊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传到石念远耳中。 翌晨。 元始九曜之一的长庚星独悬天际,曦光启明。 收营启程,牵马挂车时,流风雪走到木子涛身边低语几句,木子涛唯喏走向前面一辆马车言说几句,纳兰左尘朝流风雪望来,见到流风雪点头,壮硕汉子躬身钻进马车,将驾驶坐/台给木子涛留出。 流风雪走上后面一辆马车坐/台。 换着一身天青色风衣的石念远收拾完行装走向马车时,看到流风雪坐在坐/台,还以为自己认错了马车,确认无误后方才踏上。 “昨天……谢谢……” 石念远背脊发麻,掉落一地鸡皮疙瘩吐槽道:“大小姐,拜托你还是凶恶些吧。本来你和二小姐就长得一模一样,我可是全凭你一身杀气,才能辨认清楚的。” 流风雪飞起一脚将石念远踢下马车,一抖缰绳,马蹄踢踏悠然前行。 “如你所愿——”流风雪声音从前方马车处传回。 石念远摇头一笑,快步跟上。 昨天行到山坳时已经是夜晚,而今在白天朝前远望,剑峰在连绵青翠山峦前方突兀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剑峰色泽铁青,其上几乎不覆植被,唯有几株傲骨青松咬崖而生,剑峰后方则迷雾笼罩。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剑峰就在眼前,石念远一行从晨光曦微一直策马疾驰到晌午时分,才终于行到剑峰山脚,几条驿路在此交汇。 在此处抬头仰望,已经无法看到尚在云雾之上的剑尖。剑刃本窄,却也如同一道宽阔城墙横亘前方,直观昭示着剑峰磅礴雄伟。 “噫吁嚱——危乎高哉!云霞尽在山低处,绝顶去天不盈尺。”木子涛仰头感慨赞叹。 就在此时,一辆豪奢马车从另一条驿路驶来,停在石念远众人马车旁,车夫起身拉开幕帘,一名温雅少年从中走出。 少年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腰悬长剑,当真仪表逸群,风度翩翩。 少年看到前方众人,踏步走近:“不才蜀岭田浩天,不知诸位可是要前去烈阳圣地参加试炼的?”田浩天面带春风,浅揖一礼。 石念远与纳兰左尘无声交换过一道眼神,石念远踏前一步,微笑抱拳回礼:“久仰蜀岭郡伯府大少爷美名,如今得见,果然玉树临风,温文俊逸。” 田浩天因为被石念远一言道破身份而略感错愕,微顿之后摇头摆手轻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再显赫的家世身份,都是得乘父母祖宗阴蔽,挂齿羞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位公子仪表逸群,气宇不凡,斗胆请教高姓大名。” “石念远,苍云留邺人士。”石念远眯眼轻笑。 “竟然是武侯府大少爷,田某失敬。”田浩天不掩惊容,抱拳深揖,宽松袖袍恰到好处遮掩住那对窥瞥着雪霜姐妹的惊艳眼神。 “古人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坊间传言实在有失。”田浩天再次抬起头时,目中精芒一闪而没,直视石念远,石念远毫不在意与其平静对视。 “石大少爷,今日剑峰相遇,实乃三生幸事。奈何田某事急,就此先行一步。诸位,来日方长,今后在烈阳山麓,请多指教。”田浩天说罢,与车夫先后踏上马车,策马驶离。 木子涛走上前来赞叹道:“石公子,你们将门子弟果然都是潇洒俊逸,文质彬彬。田公子行态举止谦和有礼,接物待人进退有度,令人敬服。” “呸。”一直不发一言的纳兰左尘狠啐一口:“他们这些官家少爷,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是?”石念远摊手白眼。 …… 马车在云缠雾绕中缓慢前行,田浩天斜靠在马车幕帘处把玩着一枚玉质尾戒:“有意思,两个月前耿旭在一线天峡谷失踪,今天武侯府大少爷石念远出现在烈阳山麓剑峰山脚。算算行程,似乎恰好对得上?” “少爷,您是怀疑耿旭失踪与石念远有关?”车夫一边驾车一边回应道。 田浩天“嗯”了一声:“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太巧了。耿旭与十八甲士无声无息消失,连消息都没能传递出来,不是遭遇凝元境修士或者一品武者全力袭杀,就是遭遇精悍骑兵围剿。真是可惜了,耿旭可是一条不可多得的好狗。” “少爷是担心耿旭已将少爷供出,所以先行撤离?” 田浩天将尾戒套进小指:“谈不上。苍云蜀岭两郡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且不说耿旭向来赤胆忠心、口风严实,即便石念远真的知道一些什么,那又如何?”田浩天毫不在意说道:“就算耿旭当真死于石念远之手,我都不打算去向他讨要说法,难道他会去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马帮婊子与我交恶?若是这样,那么这个武侯府大少爷,不过尔尔。” 田浩天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你刚才说那个金发壮汉是旭阑剑狂纳兰左尘,那么那对双胞胎姐妹,就应该是旭阑大小郡主流风雪流风霜咯?” “是的,少爷。属下浸淫剑道多年,即便错认纳尘左尘,也万不会错认名鞘‘藏锋’,剑匣之中,定然纳兰左尘传承自许凡的那柄名剑‘风痕’。” 田浩天眼睛眯起,瞳孔骤缩,仿佛一尾毒蛇:“流风雪、流风霜……秦墨,你与纳兰左尘相比,如何?” 秦墨认真思考后答道:“纳兰左尘晋身凝元境多年,一境起、承、转、合四品,纳兰左尘想必早已跻身合品,灵力稳固,战技娴熟,更持有名剑风痕。属下不过凝元承品,如果正常比斗,属下在百招之内就会不敌落败。” 田浩天细品秦墨措辞,嘴角噙笑。 “武侯府大少爷石念远,坊间传言其自幼痴傻疯癫,经常在武侯府中闹出天大动静,搞得鸡飞狗跳,留邺城名医三天两头的往武侯府里面跑。今日得见,可有半分痴傻模样?”田浩天面露回忆神色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那双眼神……帝国九州三十六郡,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田浩天咧嘴诡异一笑:“苍云与旭阑……啧,有意思。” 卷一、烈阳卷 第七回(下)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 第七回(下)溪河上流风雪娇羞 天山顶小道童赠酒 剑峰底部有一条拱形隧道,隧道内漆黑如墨,好在路径笔直、距离不长。两辆马车借着火把光亮,不过盏茶时间就已经从另一侧驶出。 方出隧道,石念远就看到前方大雾弥天,能见度不足十丈,马车前行速度迟缓。 因为窗外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什么山水景物,石念远放下窗帘收回目光问道:“老牛鼻子,还有多远?” “不远,穿过云雾迷阵,就是烈阳山麓天山接引坪了。” “云雾迷阵?什么说法?”石念远隔着厢壁朝马车外指了指问道。 “仙道六圣地都在各自福地外围布设有类似灵禁,其中以迷阵幻阵居多,当然,也有杀阵绝阵,目的是阻止凝元境以下生灵误入。” 老道士指了指帘幕外正在驾车的木子涛继续说道:“而传道使信物,就烈阳山麓而言,就是那枚接引玉简,其实是一件结构简单的炼器灵宝,内刻灵禁可以让持有者免受迷阵影响。” 不多时,漫天迷雾消失,视野倏忽开阔。 目光所及是一座空灵幽谷,空中祥云朵朵,灵鸟掠空啼鸣,四围古木参天,灵猿攀跃嗷啸。仙花馥郁、异草芬芳,不知名走兽出没其间,恍如东虚瑶界。 山谷中央,一座白玉高坛壮阔矗立。白玉坛通体晶莹,共分三层,每层外缘以汉白玉石栏板栏柱围护,栏板上刻印着奇花异蕊、虫鱼鸟兽,栏柱顶雕刻着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嘲风石像,白玉坛四面均有阶梯连接坛顶,每层阶梯均分九级。 坛顶已经站着几批来客,一名身着月白制服的少年看到石念远众人,从阶梯下方走到众人跟前。 “诸位,请随我来。” 少年先是引导众人停车束马,而后带领众人沿着台阶登上白玉坛顶,少年指着坛顶北端一座大型日晷说道:“待到未时,灵舟就会前来接引,诸位且在此等侯片刻。另外,接引灵舟只允许拥有接引玉简的道友乘坐,非是持简参加烈阳试炼的道友,已经可以就此告别,准备返程。” 木子涛看向日晷说道:“距离未时还有三刻。” 石念远正在看着白玉坛顶中央一幅朱红图纹法阵,少年就正好解释道:“中央法阵是灵舟停泊法阵,灵舟未至时处于防护状态无法踏入,诸位稍加注意即可。” 少年说完,重新走回坛下岗位,等待下一批来客。 “大小姐,二小姐,既然只能送到此处,恕老夫无法继续陪同二位前往天山了,希望大小姐二小姐在天山上保重身体,万事留心。” 纳兰左尘从空间腕环里取出两枚接引玉简,一一递送到雪霜姐妹手中,再取出两只鼓胀行囊,分别放到雪霜姐妹身前。 “你,跟我过来一下。”纳兰左尘指着石念远说道。 石念远一头雾水,随同纳兰左尘走向稍远处。 也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木子涛只看到纳兰左尘一边说一边挥手扬拳,石念远起先还张牙舞爪似乎在据理力争,随后名剑风痕出匣,金发壮汉挥舞风痕在空中虚斩一剑,剑风吹得石念远头发凌乱,石念远立马变得唯唯喏喏,不住点头哈腰,而后纳兰左尘满面春风,石念远沮丧颓然走回。 不多时,一阵尖锐空气呼啸声由远及近传来。 白玉坛顶上几批来客中有人指着一方天空喊道:“在那里,灵舟!” 石念远仰头看着一架梭型飞行器从烈阳山麓深处天空高速接近,周身环绕着锥状云雾。 石念远眼睛眯起:“音障……” 灵舟逐渐在天空中减速,锥状云雾消失,飞到白玉坛正上方时,居然静止悬停,而后极速垂直下降。 石念远眯眼望着梭型飞行器:“没有螺旋浆或者喷气口,不是依靠机械动力,感受不到重力变化,排除反重力装置的可能性,灵力……可以十分容易的就做到动势能转换吗?” 梭形飞行器,或者说灵舟平稳降落在白玉坛中央停泊法阵上,法阵上方灵光流转,呈现出一层倒扣碗状护罩,明灭闪烁几次后消失。 梭型灵舟材质不明,通体银色,形若一只飞行甲壳类昆虫。灵舟侧面打开一道仓门,一位青年道士从中走下,第一时间看到了正对仓门站立的老道士,面容神情明显一震。 老道士嘴唇无声翕合,青年道士视线转落在石念远身上,随后环视周围铿锵出声道:“请诸位居士手持接引玉简,排队依次登舟。” “赵长老,大小姐,二小姐,木子小兄弟,小兔崽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纳兰左尘抱拳告别。 老道士微笑点头致意。 “纳兰爷爷,返程平安。”流风雪纵身一跃,跳到壮硕汉子怀中,在纳兰左尘满脸胡茬上亲吻了一口。 “纳兰爷爷,霜儿会很想念你。麻烦爷爷帮忙转告父亲,霜儿也很想念他。”流风霜扯着纳兰左尘衣袖,恋恋不舍。 “纳兰仙长,多谢仙长一路上对在下的关照指导,后会有期。”木子涛认真躬身行礼。 “赶紧走,依老卖老,仗势欺人。”石念远翻着白眼,左手抱着小狐狸,右手作出竖起中指,作着极不雅观的市井手势。 纳兰左尘大笑几声,转身踏步离去。 白玉坛顶告别幕幕,一众少年少女手持接引玉简,站在仓门外依次排队,经青年道士检查确认后方可登乘灵舟,没有接引玉简的石念远拉住激动前冲的流风雪,一起排在了队伍末尾。 辣鸡……居然是人工检票。 石念远一边腹诽,一边扭头瞥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道士。 没想到第一次在异界坐飞机就逃票,还是被航空公司老员工带着逃票…… 轮到流风雪与流风霜“检票”时,紧随其后的石念远已经可以凭借灵识感知到有一股灵力在青年道士与接引玉简间缠绕流转。 雪霜姐妹登舟后,没有接引玉简的石念远站在青年道士前尴尬耸肩,在青年道士微笑点头示意,石念远肩挎行囊,一手提鸟笼一手抱狐狸登上灵舟。 “三师叔祖。”青年道士朝老道士躬身行礼。 “静阳,上山后给这小子找一枚接引玉简。” “是,三师叔祖。” 一踏进灵舟仓门,石念远就感知到仓壁各处一道道轨迹复杂的灵力脉流。灵舟座椅分成五排四列,排与列间距离宽阔、不显拥挤,石念远下意识抬头。 居然没有行李架…… “诸位居士,欢迎乘坐烈阳山麓丁丑灵舟,请尽快寻找座位坐好,并将行李放置在座位前方。”青年道士走上灵舟,朗声开口。 石念远看到木子涛招手,走过去在旁边位置坐下,卸下行囊,与关着剑羽鹰的鸟笼一起搁置脚边, 石念远一坐上座椅就感知到一阵灵力波动从座椅传来,而后屁股明显向下一沉,一股力量将自己束缚在座椅上,尝试用力起身无果,不过并不妨碍其它动作,石念远用脚踢了踢行囊,发现行囊同样被牢固束缚在原地。 灵力安全带?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 灵舟内这一群前来参加烈阳试炼的少年少女,几乎无人拥有过乘坐灵舟的经历,无不在窃窃私语相互讨论。 一阵轻微超重感传来,灵舟上升。 “还真是平稳啊……”石念远感叹着看向身旁与其余众人一样兴奋莫名木子涛,再扭头看向在侧前方并排而坐的雪霜姐妹,流风雪正巧也向石念远看来,目光灼灼,伸手朝上方指了指。 石念远摇了摇头。 大小姐估计正在心里打着乘坐灵舟直接飞上玄度玄烛的如意算盘,不过从刚才在白玉坛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灵舟速度都没能突破音障,要达到起源星第一宇宙速度,悬。 灵舟坐仓内并没有设置窗户,完全封闭,除了起飞时的轻微超重感,现在根本感觉不出灵舟的行进状态。 石念远低头看了一眼脚边剑羽鹰,担心其能否寻路飞回留邺城。 石念远的忧虑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盏茶时间,伴随着一阵失重感,灵舟降落,而后来自座椅的灵力束缚解除,仓门开启。 “诸位居士,欢迎来到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青年道士面带戏谑笑容。 石念远提着走出仓门时,手中鸟笼一下子掉落在地,小狐狸也是紧紧抓咬住其手臂才幸免于难。 “卧……卧槽……天山……居然……真的在天上……”石念远呢喃自语。 一众少年少女无不震撼万分。 壮阔云海一望无际,云蒸霞蔚仿佛海浪潮汐,七十二座山峰顶平下尖、状似陀螺,大小不同、高低不一的悬浮于云海之上。 七十二悬峰之间以一对对磅礴锁链相互桥接,偶见成对锁链中间有人凌虚踏空,细看方知,原来每一对锁链中央都有灵光明灭不定、流转不息,隐约呈现出如同桥面一般的灵禁承托。 七十二悬峰中,有的林立璇霄丹阙,有的遍布琪花瑶草,而在悬浮于最高处的天山绝巅上,一高二矮三座朱红高楼呈三足鼎立状傲然耸峙,三道半透明七彩灵瀑分别从三座高楼所在飞流直下,以三条不同路径流经高低纵横布设巧妙的所有悬峰,由于灵瀑所致,随处可见长虹卧波。 接引峰位于七十二悬峰中层,在众人所处的宽阔汉白玉石广场上,一排排形态各异的灵舟停泊在各自法阵中,稍远处的广场外,琼楼玉宇星罗棋布,恍如天街。 “不可思议……”石念远从未想象过如此仙家光景。 仙山琼阁,琳琅天上。 流风雪戳了戳石念远,双目迷茫,呆愣怔然问道:“是……是在做梦吗?” 石念远面容表情与流风雪如出一辙,机械掐了下脸颊后答道:“是的……不疼……” 流风雪一把拍掉石念远狗爪子,伸手在石念远面庞上狠狠一掐:“你掐的是我!” …… 青年道士十分满意于一众少年少女的震撼反应,轻咳一声吸引注意后再次朗声道:“诸位居士大可在接引峰及其邻接悬峰尽情游玩观赏,天山七十二悬峰自成玄妙大阵,无须担心会掉下山去。不过酉时一刻,务必准时回到这里集合。” “走走走!一起去那边看看!”流风雪激动的左右拉起身旁石念远流风霜,对着木子涛说道。 不料老道士也在此时开口:“念远小子,你跟我来。” 流风雪率真任性,却不会无理取闹,闻言放开石念远衣袖,扯过木子涛:“本女侠带着霜儿与木子涛采点去也。” 石念远跟在老道士身后一边聊一边走。 走到山峰边缘链桥前方时,老道士平静踏上,如履平地走在前方。石念远心虚看了一眼下方无尽云海,先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试探两下,而后才提心吊胆踏上。 一阵哭嚎声音传来,原来在不远处另一座链桥上,今日来客中的另一批少年少女正在玩闹,似乎是其中一人十分畏高,却被伙伴强行拖上了链桥。 说来倒是与地球上那些玻璃栈道异曲同工…… 石念远一边想,一边低着头,看着脚边灵光涟漪,尝试着轻跳两下,涟漪果然更大了些,石念远壮起胆子试探着朝链桥边缘靠近,不料距离锁链尚有三尺时,就感受到一股斥力阻挡。 “老牛鼻子,感觉这链桥灵禁防护力软绵绵的,如果我全力朝外跑会怎么样?”石念远几步追赶上走在前方的老道士,好奇问道。 “试试?”老道士扭头笑道:“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平日里纵然没有全面运转,也不是超凡境以下的修士就能够破解破坏的。” 石念远知道老道士所言非虚,不过还是想想都觉得背脊发麻,没有专门尝试。 二人即将走完链桥,石念远指向上方天际,三道灵瀑源头所在的七十二悬峰绝巅,方才老道士已经告诉石念远绝巅之上即是烈阳观所在,石念远开口问道:“以我目测,少说也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走到那里,酉时一刻的集合我不去了?” 老道士没有答话,拂尘指了指前方链桥尽头一座碑文。 “洗鹤峰?” 石念远疑惑回望链桥另一头,的确是没有类似碑文而不是被自己忽视。 老道士解释道:“自下而上则有,自上而下则无。” 相较于方才接引峰数十里方圆,洗鹤峰无疑要小上许多,与接引峰如同玉宇天街一般的建筑布置也不一样,洗鹤峰边缘镶嵌着一圈汉白玉石走道,中央是一片青翠沼泽,沼泽中,一群仙鹤正在嬉闹玩乐。 老道士方一站上走道,那群仙鹤就齐齐飞掠而来。 “老三,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当先一头仙鹤体型相较其余同类庞大许多,更与其余仙鹤高声啼鸣不同,这头仙鹤竟然以灵力震荡空气,拟出人声。 老道士点头指了指身旁目瞪口呆的石念远。 仙鹤飞上走道停在二人身前,灵光流转间,庞大身躯逐渐缩小变形,化作一位白发白眉,身披黑白双色长袍,头戴朱红玉冠的红面老者。 “卦辞所指,就是这位小友?”老者看着石念远问道。 石念远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瞪出,伸手颤抖指着老者:“这这这……卧槽……” 老道士叹息一声道:“念远小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至于震惊成这样吗?你这样用手直指鹤前辈,很没有礼貌的。” “无妨。每次天山上新至小友,见到老夫口吐人言,多半都是这般反应,更何况见到老夫化形人身?说实话,老夫其实甚为受用,哈哈!”老者抚须畅快大笑。 “嗯?”老者迈步走近,忽然眉头深皱,而后怒发冲冠,白发白眉无风自扬厉声喝道:“老三!为何你的先天命元亏空至此!是谁干的!” “鹤兄,到摘星楼慢慢说。”老道士面容平静。 老者在灵光涌动间重新化作庞大仙鹤,趴伏在地:“走!” 老道士一下腾跃跨坐到仙鹤宽背,仙鹤朝石念远转过头。 “我可以吗?”石念远有些忐忑。 仙鹤心中焦急于赵前子命元亏空之事,直接一口叼起石念远朝天上扔去,而后震翅起飞,将石念远稳稳接落在背。 一声嘹亮鹤唳,仙鹤依凭自身强大修为,主动沟通七十二悬峰灵禁,直接在洗鹤峰上方打开一道裂口,扶摇直上天山绝巅。 由于没有灵禁护持,外界罡风烈烈,空气稀薄,石念远正感觉呼吸困难,一道灵光就从仙鹤巨翅上亮起,朝石念转流转而来,石念远顿觉轻松。 “多谢鹤前辈。” 石念远从鹤背上俯观天山七十二悬峰,更觉震撼无比。 仙鹤旋绕灵瀑,穿越彩虹,不过片刻,就已经飞跃数十座悬峰,直抵天山绝巅烈阳观。 仙鹤停落在烈阳观中心望星台上,重新化作人形,走到望星台中央大钟前,晃动钟杵撞击三下,钟声雄浑悠长。 第三声钟响尚未弥散,六道身影已经从烈阳观各处兔起鹘落极速掠至,高矮胖瘦不一,神态气质各异,身上道袍青紫相间,尊崇尽显。 老道士在留下一句“念远小子稍候片刻”之后,就与仙鹤老者以及其他六位烈阳观长老一起走进了最高那座挂匾摘星的朱红高楼,石念远等得无聊,就在观中四处转悠。 偌大一座烈阳观,逛了半天居然没有看到半个活人。 石念远盘膝坐到一株菩提树下,双手托腮望着前方不远处那口不断涌出半透明七彩灵光的灵泉怔怔出神。 “道友在想什么?” 石念远从发呆中醒转,循声抬头,看到一名小道童手持扫帚从旁走来,小道童身上道袍不止又大又长极不合身,而且比赵前子那身还要寒酸老旧。 “小道长好,我就是无聊发呆,没想什么。”石念远顿了顿嘀咕道:“我还以为烈阳观除了那七个老牛……七位长老外,就没有活人了呢。” 小道童将扫帚往地上随意一丢,大剌剌坐到石念远身旁,再神秘兮兮的从宽大道袍中掏出两只葫芦,朝石念远递过去一只抱怨说道:“可不是,七个老牛鼻子,却占着那么大一座烈阳观,打扫起来特别废劲。这不,难得那七个老牛鼻子都到摘星楼去了,贫道才偷得这半刻闲暇。” 小道童打开手中葫芦木塞咕噜噜深饮一口,而后砸巴着嘴叹然长呼出一口气:“呼……舒服——” 石念远愕然看着口无遮拦的小道童,举起手中葫芦晃荡两下问道:“小道长,这是……” “贫道自酿的灵酒,那七个老牛鼻子白活那么一大把年纪,酿酒功夫比起贫道来,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平日里都十分觊觎贫道这宝贝灵酒哩!”小童道举起手中葫芦自夸道。 石念远看着有趣小道童,轻笑出声道:“小道长这么称呼七位长老,不怕被听到受罚?” “怕?怕个卵。再说了,你不是也这样叫的吗?”小道童斜眼鄙夷道。 石念远哈哈大笑,拉开葫芦木塞闻了闻,却没有闻到酒香,不由心生小道童王婆卖瓜的嫌疑,可是余光看到小道童双眼明亮满目期待,石念远摇摇头,举起葫芦饮下一口。 果然没什么味道…… “小道长,你这葫芦里装的……”石念远白眼道:“确定不是水?” 小道童满脸讶异道:“怎么可能!贫道这酒可是很香很醇很容易喝醉的!是不是道友你喝得太快没品出味来?要不再喝一口试试?” 石念远看着手中半大葫芦,仰起头一口饮尽后鄙夷道:“切,就这个淡出鸟来的玩意儿,还喝醉?唔……” 石念远骤觉天旋地转,意识变得朦胧模糊,一股浓烈灼热感从丹田处升腾而起,循着十二经脉传遍周身上下七百二十穴窍,在完全昏迷过去前,石念远模糊看到小道童戏谑笑容。 小道童将昏迷在地的石念远随手提起,一把丢进灵泉当中:“都说了,贫道这酒可是很容易喝醉的。” 第七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八回(上)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 第八回(上)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狸辞别 天山七十二悬峰绝巅,烈阳观赵前子寝房。 石念远悠然醒转时,仍然觉得头昏脑胀,下意识伸手揉向太阳穴,不料惊觉状况有异,自己竟然蹲坐在一只浴桶当中,背靠桶壁,桶中温水恰好漫到下巴,不至于影响呼吸。 已经换着一袭高贵青紫道袍的老道士盘膝坐在前方竹床上,手中正在把玩着不知什么精致小件。 “念远小子,你醒来了?”老道士抬起头招呼道。 石念远意识逐渐清醒,扶着桶沿站立起身,却忽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凉飕飕的,错愕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竟然只穿了一条打底/裤衩,瞬间蹲坐回浴桶,溅起一大朵水花。 石念远惊愕喝道:“老牛鼻子你变态啊!老子的衣服呢?还有,为什么老子会在这里?” 老道士指了指浴桶旁边地板。 地板上,一件风衣被不明黏稠液体完全浸湿,其上满是乳白或乌黑的恶心秽渍,几乎看不出原本天青颜色。 老道士指向桌面,桌面上石念远的行囊旁边堆放着一大堆杂物:“贫道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在一件衣服里头塞下这么多东西,而且……” 老道士看着石念远躲进水中,只有半个脑袋露出水面的滑稽模样,继续揶揄道:“你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在你昏迷过去的一个时辰里,贫道已经帮你擦洗过三次身体,换过三桶浴水,要不是贫道怜鸟心切,都懒得从你的行囊里翻找出裤头来给你穿上。” 老道士拿起桌上一套月白制服,走到浴桶旁边,将制服挂在桶旁立架上,再从立架挂勾上取下一张布巾丢在石念远头上说道:“是自己擦,还是让贫道好人做到底,再帮你一把?” 石念远扯下头上布巾,瞟了一眼地上风衣,面无表情走出浴桶,一手拎布巾遮住裆部,一手朝房门方向指了指。 “你刚才说的,老子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相信,想想都好猥琐好吗?现在老子要换衣服了,谢绝观鸟!” 老道士面带戏谑笑容走出房间。 石念远擦干身体,换上老道士挂在木架上的月白劲装制服,走到桌前对着铜镜看了看,上衣左胸处纹绣着“烈阳院”三个字,应该是烈阳院制服无疑。 石念远从桌上行囊旁边堆放的众多杂物里寻出那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戴上脖颈,再拾起袖剑藏进袖口。烈阳院制服毕竟不像自己的衣服那样里里外外增缝了许多衣袋,其余杂物只好一股脑全部塞进行囊。 石念远走到那件满是恶心秽渍的风衣旁蹲下身,伸出手抹了抹,再凑到鼻尖闻了闻。 “生理毒素?”石念远疑惑自问,房门在这时被人从外推开。 “人体五脏对应天地五行,纯阳主火对应心,阳中少阴主金对应肺,纯阴主水对应肾,阴中少阳主木对应肝,调和阴阳主土对应脾。五行互相生,肝生心即木生火,如肝藏血以济心,心生脾即火生土,如心之阳气可以问脾;脾生肺即土生金,如脾运化水谷之精气可以益肺;肺生肾即金生水,如肺气清肃则津气下行以资肾;肾生肝即水生木,如肾藏精以滋肝之阴血。” 小道童悠哉游哉走进房间,一边背负双手绕着石念远走动一边摇光晃脑继续说道:“五行互相克,肺金清肃下降,可抑肝木阳之上亢,即金克木;肝木之条达,可疏脾土之壅滞,即木克土;脾土之运化,可防肾水之泛滥,即土克水;肾水之上济,可制心火之亢烈,即水克火;心火之阳热,可制肺金之清肃太过,即火克金……” “去你大爷的,罗里吧嗦些什么鬼!”石念远实在忍受不了小童道念经一般的话语,直接飞起一脚朝小道童踢去,跟在小道童后面的老道士瞠目结舌看着小道童被石念远踢了个后空翻,趴倒在地。 “快说,你到底给老子喝了什么玩意?”石念远冲上前一把揪起小道童领口,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那狗屁灵酒,老子……老子都被这老牛鼻子看光摸光了!”石念远另一手直指老道士,口水不停喷在小道童脸上。 小道童擦去脸上灰尘与口水,也不生气:“道友此言差矣。其实呢,道友不止被赵老三看光了……还被贫道看光了。” 石念远听着面容扭曲,嘴角不自然抽搐,声音冰冷:“好看吗?” 小道童明显一怔,而后摇头叹惜:“可惜道友不是女子……” 石念远噎愣当场。 小道童拍开石念远揪住衣领的手,像模像样理了理那身极不合身的寒酸道袍继续说道:“五行失调,五脏生毒,长期淤积体内,气血不畅,经脉不通,贫道可是好心帮道友排毒,喏——效果挺不错的。” 小道童指着地上风衣续道:“道友现在难道不觉得通体舒泰,更加容光焕发了吗?” “焕发你个大西瓜!”石念远委屈垂下头颅,呢喃道:“老子本来好好的一个纯洁追风少年,结果被无良老道士坑蒙拐骗来到烈阳山麓,半路上被人设计夺去初吻不说,如今更是被一个老不羞和一个小猥琐看光了身子,玷污了清白……” 石念远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胸口那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深情款款满面愧疚,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声说道:“媳妇儿,我对不起你,我不干净了……” 小道童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大滴汗珠,朝前几步坐到桌前椅凳上,赵前子亦步亦趋,石念远发现老道士始终落后于小道童半个身位,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小道童话语中对老道士的称呼,心中惊讶万分。 “道友方才醉得太快,贫道都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小道童端起桌上茶壶,壶中空空,扭头朝赵前子不满道:“杵在这里干什么?倒茶去!” 老道士端起桌上茶壶走出房门,石念远目瞪口呆。 小道童重新将头转朝石念远,再次挂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嘻笑表情:“贫道玄涯,天山烈阳观掌教。” …… 瀑流峰上邻接引峰,大小与洗鹤峰相近,其上山丘起伏,围成一座青翠山谷,山谷中央有一道百尺瀑布,瀑布下方是一汪澄澈湖水,七彩灵瀑同样从上方飞流直下,同样落在湖中,双瀑交融,以致于湖上灵雾缭绕,虚实相生,真幻相融。 “小狐狸,你别跑那么快了啦……”瀑流谷草坪上,流风霜提起裙摆,追赶着在前方撒丫子狂奔的雪白小狐狸。 “嗯?” 瀑流湖畔,一名青秀少年双手后撑半躺在草坪上,嘴上叼着一根灵草惬意嚼着草根。 青秀少年若有所觉,转身看向蹦跳跑近的雪白小狐狸。 小狐狸在青秀少年身前站定,蹲坐在草坪上,小爪子抹脸,俏皮可爱无比。 青秀少年朝小狐狸伸出手想要将之抱起,不料小狐狸闪身躲开,而后左右歪着脑袋,溜圆眼睛看向青秀少年。 “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开灵了。”青秀少年面带歉意笑道。 小狐狸原地转圈,呜咽几声。 “帮你传话?”青秀少年抬头看向赤着双足从远处跑近的流风霜,低头问道:“向她吗?” 小狐狸摇了摇脑袋。 流风霜终于跑到青秀少年与小狐狸跟前,伸手抱起小狐狸,亲昵抚摸着小狐狸毛绒耳朵委屈道:“要是把你弄丢了,霜儿估计要被石公子打死的……” 小狐狸在流风霜怀里拱了拱,呜咽几声,用小舌头舔了舔流风霜手背。 青秀少年笑意盈盈道:“道友,她说,要是那个……混账敢打你,她就帮你咬死他。” 流风霜樱口小嘴微张,看向怀中小狐狸迟疑道:“她?说?” 青秀少年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小狐狸似乎相当满意青秀少年的翻译,同样点啄着小脑袋。 “这……”流风霜有些反应不过来,错愕问道:“公子,小狐狸已经开灵了?不对……你能听懂小狐狸说话?” 青秀少年“嗯”了一声,抱拳说道:“道友,在下杨七凌,来自南荒十万大山,武炼杨家。” 流风霜大眼睛眨巴几下,一副呆萌表情,明显不明白杨七凌话语意指,只当作是寻常自我介绍。 “鸣雷帝国旭阑郡流风霜……”流风霜有些羞涩说道:“杨公子,霜儿还要去找姐姐了,下次见。” “等一下——”杨七凌指着回过头来的流风霜怀中小爪子不断晃动的小狐狸道:“她说,让那个混账,带着她来找我。”小狐狸歪着头,黑珍珠一般的眼瞳滴溜溜转动。 杨七凌对着小狐狸笑道:“我?我都有空的,今晚?可以,要不我一会直接去找你们好了?” 流风霜看着杨七凌与小狐狸你来我往的商量交谈愕然不已。 杨七凌抬起头对流风霜说道:“原来你们刚到天山,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到的,刚在潜龙峰收拾安顿好,换了制服出来闲逛。”杨七凌指向自己身上那套月白劲装左胸,其上纹绣着“烈阳院”三字。 …… 石念远指着左胸上“烈阳院”三字对着玄涯摇头抱怨道:“掌教,讲真的,你们这校服设计得真心丑。” “校服?道友是说烈阳院制服吗?其实贫道也觉得挺丑的,特别是女子制服。要贫道说,风格就该往鸣国帝国旭阑郡那边靠,布料能省则省才对,把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包裹得那么严实算怎么回事,简直是明珠蒙尘……唉……贫道其实与宁真子提过多次了,结果那货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硬是不听。”玄涯摇头叹息。 石念远鄙夷看着玄涯道:“要不是老牛鼻子亲口承认你是烈阳观掌教,我是真的不信,就你这卵样……唉……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对你这个关于制服用料的猥琐想法,我只想说,讲得真他娘对!”石念远举起茶杯作势邀饮。 玄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翘起二郎腿不满道:“贫道这卵样怎么了?逍遥自在,肆意快活!”玄涯顿了顿,语气转淡,一丝不甘无奈恍如实质一般溢散在空气中。 “不像那七个老牛鼻子,修了一两百年仙道,结果全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大道逍遥,你看他们七个师兄弟逍遥吗?为了保持这个破道观气运不减,不惜设立四九斋醮,耗去自身海量气运。特别是赵前子这憨货,为了回答你什么狗屁问题,先天命元几近干涸,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噶屁着凉卵蛋朝天了。” 石念远内心复杂、头颅低垂低声道:“抱歉……” 卷一、烈阳卷 第八回(中)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 第八回(中)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狸辞别 玄涯朝身旁赵前子伸出手,赵前子将之前把玩的那个精致小件递给玄涯,玄涯手中灵光涌动,一闪而没,而后曲指弹起,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向石念远,石念远伸手接下,原来是一枚墨黑尾戒。 “空间灵宝,须弥戒。”玄涯平静说道:“赵前子求了我好久,我才十分不情愿的答应送给你的。在你喝下灵泉源髓昏迷过去后,赵前子就跟我讨要过去,一直捣鼓到现在,也不晓得到底放了些什么玩意儿在里面,你以后自己慢慢看吧。他的烙印我已抹去,灵识探入,自然知道怎么认主使用,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石念远点点头,而后看向站在玄涯身后的老道士,老道士面带笑容道:“念远小子,仙道境界不够,抹除灵宝烙印很容易触发灵宝自我保护的灵禁,导致灵宝自毁,贫道知道你对一切未知都充满好奇,但是在没有足够境界前,不要乱来。” 石念远一句“谢谢”涌到喉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重新咽回心底。 “差不多了,走吧。”玄涯起身朝门外走去,赵前子紧随其后,石念远不明所以跟在最后。 天山绝巅烈阳观后院,是一片石塔碑林。院门外,玄涯面容肃穆,推门走进。 后院中,除了赵前子外的六位烈阳观长老都已经静立其中。玄涯走进时,六位长老齐声躬身行礼:“师尊。” “嗯。”玄涯点点头,走到碑林中间,对着中央高大石塔一丝不苟鞠躬三下,而后走到六老所在处,沉默看着一座新立石碑。 玄涯接过大长老宁真子递过来的锦盒,转头朝石念远问道:“赵前子一生无徒无后,如今新立衣冠冢,都没个晚辈拜礼,你可愿意执晚辈礼?” 石念远与老道士一眼对视,一老一小,眼神尽皆复杂难明,石念远沉默迈步,走到那座新立石碑前。 烈阳观赵前子之灵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碑文,不刻身份,不铭生平。 “跪。”玄涯子声音平静如同一口千年古井。 石念远凝视着石碑文字,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 ——“非也非也,贫道并不是要拜见武侯。此番前来,其实正是想与小居士结个善缘。” ——“小居士,是否身体抱恙有所不适?” ——“我辈修士,总妄图一生顺应天道,趋吉避凶、得证长生。怎何奈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有漏皆苦。贫道不过俗子凡夫,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没打傻,大小姐天赋异禀,一拳将念远小子打入灵知境了。” ——“了不得了不得,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哈哈哈——” ——“怕,如何不怕?生而为人,总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纵然贫道早已了结凡俗因果,一心求道,然而唯有生者,可闻大道,众生芸芸,谁不怕死?” ——“你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在你昏迷过去的一个时辰里,贫道已经帮你擦洗过三次身体,换过三桶浴水,要不是贫道怜鸟心切,都懒得从你的行囊里翻找出裤头来给你穿上。” 与老道士有关的回忆,似乎总是一张慈眉善目,并且由于总是在微笑而令满脸皱纹愈发明显的面庞。 石念远嘴角噙笑,摇了摇头,曲膝跪地。 “开盒,持衣。”玄涯将手中锦盒交到石念远手中,石念远打开一看,原来是老道士一路行来时穿在身上的那件补丁道袍。 石念远将锦盒放到地上,伸手取出道袍,双手捧持。 玄涯挥手间,一柄青锋已然在手,其他六位烈阳观长老皆从腰间抽出佩剑。 玄涯闭上眼抚过石碑上赵前子三字,再睁眼时,一道强绝灵压以玄涯为中心朝四围猛然扩散。 玄涯手掐剑诀,持剑舞起。 “志心皈命礼,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七宝芳骞林,九色莲花座,万真环拱内。百亿瑞光中,玉清灵宝尊,应化玄元始。” 玄涯一边舞剑,一边吟唱。一句一剑,在虚空中连点九下,剑尖点指处,九枚依照元始九曜星位分布的灵珠仿佛星辰一般缓缓旋绕,凝聚不散。 一道灵芒流转,将九枚灵珠勾连成阵,玄涯朝着碑林中央石塔曲指一弹,灵阵旋转放大,朝石塔覆盖而去。 玄涯收剑,竖举胸前:“浩劫垂慈济,大千甘露门。开——” 一道低沉轰鸣声响起,石塔朝侧旁挪移而去,露出塔底一条漆黑秘道。 “衣冠归盒入墓。”玄涯晃手间,手中长剑消失不见。石念远将道袍放回锦盒,理顺卷起一角,合盖后端起锦盒起身走到石碑后方,将锦盒放入新挖墓坑当中,双手捧起墓坑旁边新鲜泥土,一抔一抔覆掩。 玄涯安静站在石念远身后,其余六老竖剑在胸,齐声吟唱。 “妙道真身,紫金瑞相,随机赴感,誓愿无力。” “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渡众生。” “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卦感。” “太乙救苦天尊——” 随着六老高呼一声整齐道号,石念远站起身,回头看向平静无比的老道士。 老道士走到石念远跟前,想到祝娴兰心中担忧,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伸出手抚了抚石念远脑袋轻声说道:“念远小子,仙道飘渺,寻仙问道,务必始终坚守本心。” 老道士走到玄涯身前,跪伏在地,一拜到底:“不孝弟子赵前,拜谢师尊多年教导。” 老道士起身朝着六老弯腰深揖:“宁真师兄、华元师兄,云青师弟、谷泉师弟、南文师弟、灵溪师弟,恕贫道无法再与诸位师兄弟一同守护天山烈阳观了。” 老道士迈步朝着石塔秘道走去。 “三师弟!” “赵前师弟!” “三师兄!” “赵前师兄!” 六老面容悲戚,一一出声。 老道士一直走到秘道入口才转身回首,依然慈眉善目,依旧笑容满面:“唯有生者,可闻大道,贫道也不想死。师尊,诸位师兄弟,念远小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后会……” 石念远第一次看到老道士眉眼中写上落寞。 “后会有期!老牛鼻子!”石念远挥手朝着老道士高声喊道:“你把我坑到烈阳山麓来,要是以后我发现你骗我,那不得找你讨要说法去?” 老道士复又笑起,朝石念远点了点头,而后目光从玄涯开始,一一看过宁真子、华元子、云青子、谷泉子、南文子、灵溪子六名师兄弟,最后不舍环视了一圈烈阳院。 “后会有期。”老道士转身坦然走向漆黑秘道,随着老道士进入,石塔灵光闪烁,在轰鸣声中复合关闭。 玄涯与天山六老依次走出院门。 石念远跟在后方,在离开后院前,回望衣冠冢石碑,沉默不语。 院外,玄涯手放唇间,吹了一声响哨,一只庞大仙鹤从空中飞来,落在众人身前。 “道友,酉时到了,鹤羽会将你送回洗鹤峰。希望你能不负赵前子所愿,在我烈阳山麓潜心求道。当你凭借自身实力再次踏上天山绝巅之时,就是你我再次相见之际。这六个憨货与赵前子一样,都对贫道毕恭毕敬,贫道实在觉得少了许多与人言欢的乐趣,别让贫道等太久。” 石念远收敛起平日嬉闹姿态,郑重向着玄涯与天山六老抱拳深揖一礼:“掌教,诸位长老,晚辈告辞。” …… 接引峰白玉广场上,一众少年少女三五成群,等待酉时一刻的到来。 时至下午,夕阳将七十二悬峰下方云海尽染绯红,云海映照下,天山七十二悬峰尽皆笼罩在暖色夕光中。 “石公子怎么还没回来,集合时间快到了。”木子涛站在雪霜姐妹旁边面露焦急神色。 “石念远跟赵长老在一起,别瞎操心了。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流风雪嘴上说着不操心,眼睛却不时望向四周,寻找着石念远的身影。 “石公子来了,在那里。”流风霜抱着小狐狸,握着小狐狸一只小爪子指向连接洗鹤峰的链桥,石念远穿着烈阳山麓月白制服迎面走来。 流风雪眯眼开心笑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嘛,不用瞎操心的。” “大小姐,操心什么?”石念远已经走到近前,出声问道。 “木子涛和霜儿都在担心,你是不是从哪里掉下山去了。”流风雪背起小手眼睛斜视上方说道。 石念远发现在场人数远多于中午刚乘灵舟停泊到接引峰时的集合人数,疑惑道:“这人数……” 木子涛出言解释道:“在下已经了解过了,灵舟每日早上辰时、巳时各接引一次,午时一刻集合一次,每日下午未时、申时各接引一次,酉时一刻再集合一次,因为灵舟在申时又接引来一批人,所以人数比我们到来时要多。” 酉时一刻,青年道士静阳看着身前排队站好的一众少年少女,满意点头。 “诸位小居士都知道,烈阳山麓作为仙道六大圣地之一,每隔三年都会安排一批烈阳使外出游历讲学传道,每批烈阳使会在大陆各处统共赠出一千枚接引玉简,理论上讲,每次烈阳试炼会有一千人参与,通过者,将正式吸纳进入烈阳院修习仙道。贫道静阳……” 静阳向一众少年少女说明着烈阳试炼的相关信息以及初到天山的报到安排与注意事项。 “集合解散后,诸位道友到接引峰大殿报到登记,领取烈阳令与烈阳院制服,然后根据烈阳令到潜龙峰寻找各自居所。总之,从现在开始到九九重阳这段时间里,烈阳观每天都安排有清、静二辈的弟子讲学传道,重阳日时,正式开启烈阳试炼。” 集合解散后,石念远正因为没有接引玉简去领取烈阳令而发愁,静阳就找上了石念远,递来一枚接引玉简。 “道友,能被三师叔祖亲自推荐,贫道羡煞。”静阳真诚说道。 “多谢静阳前辈。”石念远想到老道士,情绪不高,接过接引玉简后,石念远众人就提着行囊前往接引峰大殿,排队领取烈阳令。 烈阳令是一块三指大小的玉质令牌,正面刻绘着接引峰及其邻接悬峰的分布示意图,背面刻绘着一个数字。 石念远在领取烈阳令时本来还在想怎么解释身上烈阳院制服,不过负责发放烈阳令与制服的道士根本没有多问。 潜龙峰处在接引峰下层,就在石念远众人循着示意图往潜龙峰走去,踏上连接两峰的链桥时,杨七凌已经站在桥头。 看到石念远众人走来,杨七凌主动上前与流风霜打过招呼,在看到流风雪时,着实因为二女相貌吃了一惊。 “这位是杨七凌杨公子……”流风霜讲述了与杨七凌相遇的前因后果,在与石念远众人互相介绍认识过后,杨七凌就接过流风霜行李帮忙搬扛,流风雪看在眼里,抢过石念远手中鸟笼,将手头硕大行囊换了过去。 …… “它?叫你?约我?”石念远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肩膀上抓住自己头发保持平衡的小狐狸,疑惑问道。 卷一、烈阳卷 第八回(下)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 第八回(下)天山巅老道士立冢 瀑流谷小狐狸辞别 “你不知道这位女士已经开灵?”杨七凌错愕反问道。 “女士?开灵?开什么灵?”石念远伸手提起小狐狸脖子,端到眼前与其溜圆眼睛对视。 “难怪她会叫你混帐……”杨七凌扼腕道:“就算你是她的主人,这样对待一位女士也实在太粗鲁了。” 石念远将小狐狸放回肩膀,毫不温柔的揉捏着小狐狸脑袋,再在小狐狸毛绒耳朵上揪了揪。 杨七凌哑然道:“妖兽大多数没有先天灵智,但都会本能的吐纳天地灵力,在高等级妖兽的血脉中更是铭刻有高深的吐纳法门,妖兽吸收到足够多的天地灵力,在灵力滋养之下,若得天地眷顾,就可以同时开启灵智与灵识,成为灵兽,称为开灵。说来与人族旋照、启灵相似,不过比起人族旋照启灵,妖兽开灵要困难得多。” 杨七凌看着石念远尴尬道:“对于狐族灵兽来说,耳朵与尾巴都是极其敏感的身体部位,你这样……实在是不太尊重……” 小狐狸像模像样点着头。 石念远近来遭受多次三观重塑,已经具有了不错的抵抗力,听到杨七凌对妖兽灵兽的描述,想起了洗鹤峰上那只被玄涯称作鹤羽的仙鹤。 听着杨七凌关于狐族灵兽的说法,石念远故意一把抓住小狐狸的毛绒尾巴将其倒提起来,小狐狸挣扎着嗷嗷乱叫。 “尊重?这傻狗还好意思叫我混账?老子为了这条傻狗放血放了大半个月,容易吗?”石念远再次将小狐狸凑到眼前嘀咕道:“原来不是通晓人性,而是真的具有灵智啊。怪不得一路上流风霜抱得,纳兰左尘抱不得……” 小狐狸奋力挣扎,小爪子肆意挥动,奈何石念远将距离拿捏得死死的,小狐狸小爪子在石念远鼻子前方数寸上下抓挠,却怎么都抓挠不到。 流风雪与流风霜显然早已对妖兽开灵有所耳闻,并没有显露出太大惊讶,流风雪在听到杨七凌说小狐狸已经开灵后,就突然觉得石念远对待小狐狸的确有些过于欺负,从旁边悄然伸出手,将石念远脑袋朝前一推,想要帮小狐狸一把,熟料石念远脑袋确实往前一顿,不过小狐狸却反应极其迅速的将尖锐利爪收回,并没有划伤石念远。 石念远斜眼看向流风雪得瑟道:“万物皆有灵,知道不?我的狗,我欺负得,别人欺负不得,我对它好,它对我好,会忍心伤害我吗?” 流风霜看着石念远与小狐狸玩闹,掩嘴轻笑,而后突然想到一事,出声询问道:“杨公子,早上霜儿就想问了,关于妖兽灵兽,霜儿倒是有过耳闻,并且据说灵兽修炼到高深境界后,可以口吐人言,甚至化作人形。只是,为什么在灵兽还未能说话时,你就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呢?” 杨七凌再次自我介绍道:“在下杨七凌,来自南荒十万大山,武炼杨家。” 石念远与流风雪如同流风霜之前一般不明其意,反倒是木子涛从篮篓中取出一本书籍,翻开其中一页说道:“南荒十万大山奇人异士无数,各种稀奇术法层出不穷,其中以巫蛊术最为闻名,但其实在南荒境内,有着南荒八绝技的说法,巫蛊术仅是其中一项,排行第四,排在巫蛊术之前的,正是武炼一脉,驭兽术。” “可以啊!木子涛。”石念远刮目赞道,木子涛脸颊一红续道:“都是书上写的,武炼一脉所负驭兽奇术,传承驭兽绝技的武炼族人,掌握着名叫‘诸语’的异能,可以与妖兽灵兽对话。” “那么不科学?原理是什么?”石念远好奇问道。 “你是猪吗?都说了是绝技、异能了,你还问。”流风雪白眼道。 “其实也没什么的,所谓‘诸语’也只是外界传言而已。妖族因为种类繁多,除去自身种属的兽语,更有一门妖族统一语,妖族语自成一系,与人族自然逻辑语言完全不同,是通过震荡妖元产生波动来传递想要表达的信息,武炼一脉只是掌握妖族统一语而已。” 通过震荡波传递信息……类似于无线电那样的机械语言吗…… 石念远心思转动。 “妖元又是什么?”石念远一边思考,一边问出口道。 “妖元也是灵力,妖族特有的灵力。人族仙道修士修炼到凝元境时,会在丹田凝结元丹,妖族天生就具有与之相似的妖丹,灵力通过妖丹转化,在就会在形式上产生与天地灵力同源异构的变化,称作妖元,妖元溢出体外,就是修士所谓的妖气,其实与人族所谓灵压在本质上是同一样东西。”杨七凌答道。 众人一边聊一边走,不知不觉已到潜龙峰。 杨七凌走在队伍最前方:“烈阳院在仙道六大圣地当中比较特殊,与其余圣地一旦入门不得叛离不同,烈阳使招募而来的学子在烈阳院仅有三年学期,三年期满后,烈阳院并不会将学子强留圣地,可以选择成为烈阳观门人弟子继续求道,也可以选择自行离去。嗯……你们令牌上的数字是多少?” “七二三到七二六。”石念远在四人领取烈阳令时就已经记清了数字。 杨七凌点头道:“看来这一届学子快要到齐了。” 众人前方是一道宽阔山谷,山谷两旁,是绵连千里如同镜像的两道壮阔山崖,山崖呈阶梯状分作三层,每层上都是极具烈阳山麓风格特色的汉白玉石走道,走道上每隔一丈距离就有一道白玉石门,每隔十丈就有一道阶梯连接上下各层,而每隔三十丈,两面崖壁第二层之间都会有一道白玉拱桥连接两面山崖。 走在山谷中,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身着烈阳制服的学子。 “烈阳令单数住在左,双数住在右。数字越靠后,就住在山谷越深处。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据说在烈阳试炼过后,通过者都会迁居跃龙峰。”杨七凌与几个路过学子点头打过招呼,应该是相互相识。 石念远看着将手中烈阳令,朝流风霜递过去道:“二小姐,我和木子涛互为单双,我们换一下,你和大小姐才能住到同一边,方便照应。” “不行!”流风雪听到石念远话语,出声制止道。 石念远愣然看向流风雪,流风雪悄脸一红,而后嘟哝说道:“霜儿已经不是小丫头片子了,能照顾好自己,我都答应过夫人要罩着你了,自然要住在你隔壁。” 木子涛一本正经解释道:“大小姐,你看白玉石门上刻印的数字,左边一、三、五为第一列,七、九、十一为第二列,右边二、四、六为第一列,六、十、十二为第二列,按照这样分布,相邻单数或相邻双数并不是互为隔壁,而是位于同一列的上下相邻层。” 石念远在心中算过一道最基础的等差数列公式,补充道:“七二三、七二四在第二层,七二五、七二六在第三层。” 流风雪扳起手指头似乎在算数,实则脑中一片浆糊:“那……那现在到底是怎样住的嘛……” 木子涛回答道:“石公子手持七二三,在下手持七二四,大小姐手持七二五,二小姐手持七二六,大小姐和二小姐分别住在石公子与在下的楼上。” “那……那不就正好吗?不换不换!” 杨七凌眼含深意看向石念远与流风霜,一副知道了什么的模样。 “大小姐……”杨七凌学着众人称呼流风雪说道:“其实,因为我是今天早上到的,手中烈阳令,碰巧正是七一七。”杨七凌一边说,一边从口袋中取出烈阳令握在手里。 “那关本女侠什么事?”对算术实在不在行的大小姐闷声嘀咕。 木子涛轻咳一声道:“大小姐,七一七正好住在石公子隔壁……” 流风雪一把抢过杨七凌手中烈阳令,再将自己的递了过去。 …… 夜幕降临时,众人终于安顿完毕,身处烈阳山麓,天幕上玄度玄烛更显硕大无朋,仿佛触手可及一般,月光照耀下,夜晚不显漆黑。 分明已是秋日,瀑流谷中仍有漫天流莹,月光下半透明七彩灵瀑在湖面氤氲出奇幻雾气,地面有许多灵草,在夜晚散发出幽荧微光。 石念远与杨七凌并肩坐在瀑流谷草坪上。 “我以前一直不涉仙道,对许多仙道常识都不了解。覆雨大陆上,人族对妖族的态度是怎么样的?”石念远开口问道。 杨七凌依旧叼着一根灵草嚼着草根,仰躺在草坪上答道:“得看是谁,覆雨大陆众生芸芸,就数人族个体差异最大,数人心最难以揣摩。” 石念远一下一下轻戳逗弄着怀中小狐狸:“那些诸如人妖殊途、妖族食人之类的伦调是怎么回事?” 杨七凌哑然道:“你是鸣雷帝国江南州士子的话本故事看多了吧?”杨七凌吐出已经嚼得无味的草根,在草坪上重新扯下一根放进口中续道:“人吃妖还差不多。普通妖兽只有开灵成为灵兽,才可以算作妖族,妖族一般隐世而居,极其罕见,而妖丹对于武者修士来说,是可以提高修为的大补之物,故而有许多武者修士,专门猎杀妖族,攫取妖丹。” “照你这么说,妖族对人族,应该十分痛恨?”石念远学着杨七凌扯下一根灵草,放到口中嚼巴。 “洗鹤峰,知道吧?”杨七凌不答反问。 “知道。”石念远点了点头。 “洗鹤峰上的灵兽仙鹤,其实也都是妖兽开灵的妖族,烈阳山麓几代掌教都拥有各自的妖族灵宠,故而对妖族爱护有加,极其反感猎杀妖族的行为,门规中严令禁止猎取妖丹,门人弟子发现猎杀妖兽者,可杀之。作为鸣雷帝国境内的仙道传承圣地,烈阳山麓门人弟子遍布九州,震慑着那些小门小派与流浪散修,所以鸣雷帝国境内,修士猎杀灵兽的情况相对少见,这也是我从南荒不远万里来烈阳山麓求道,而不去南荒问剑冢的原因。” “我还以为人妖不两立,见面就会杀红眼来着……”石念远思绪翻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曾经。 “据族中祭司所说,以前确实是这样的,不过近千年来,由于烈阳山麓介入,鸣雷帝国境内妖族,对人类的态度已经大为转变,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妖族就喜欢人族,毕竟贪婪乃人之本性,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趴在石念远大腿上的小狐狸嗷嗷叫着被石念远揪起脖子,石念远仰躺到草坪上,将小狐狸放到胸口:“也是,我遇到这家伙时,就是浑身是伤,估计是遭遇猎杀了吧。对了,你把我约来,到底是要说什么来着。”石念远扭头问道。 “不是我,是她。”杨七凌扶地坐起,朝小狐狸问道:“聊得兴起差点忘了正事,你想让我帮你传达什么?” 小狐狸在石念远怀中坐立,溜圆眼睛不停转动,哼声呜咽。 “她说,她要离开一阵子。”杨七凌翻译道。 石念远一下坐立起身,小狐狸直接被从胸口滑落到大腿:“离开?去哪里?” 杨七凌看着小狐狸感知着其妖元震荡答道:“回家。她说她已经离家半年了,遭遇意外被你救起以后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家人肯定很担心她。” 石念远轻柔抱起小狐狸:“你的家在哪里,现在是在天山七十二悬峰,下山可不方便。” 小狐狸小爪子揉着脸蛋,歪头看着石念远。 “恰巧就在烈阳山麓中,她希望你能把她送到接引坪。”杨七凌帮忙答道。 “嗯……我知道了……”石念远重新躺回草坪,看着天幕上硕大玄度玄烛,小狐狸爬到石念远胸膛,舔舐/着石念远脸蛋。 “哎哟,别别别,别舔了,全是口水,我又不是舍不得你。”石念远口中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推开小狐狸。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杨七凌突然说道。 “嗯?” “作为武炼一脉的族人,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灵宠伙伴。嗯?有人来了。” 杨七凌与石念远先后起身,石念远将小狐狸提放到肩膀。 “是他?”石念远低声道。 “你朋友?”杨七凌看着前方月下翩翩佳公子问道。 石念远摇了摇头。 田浩天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从远处走近。 “石大少爷?可真是巧了,田某正在与二位故友散步悠游,欣赏天山夜色,不料在这瀑流峰又遇到了石大少爷,看来田某与石大少爷缘份不浅。” 随着田浩天走到近处,小狐狸突然异常的嘶吼低鸣,从石念远肩头跳下,龇牙咧嘴,毛发张立,由于背对石念远与杨七凌,瞳孔由黑转红,泛起血芒。 杨七凌也瞬间眉头皱起,面容急剧转冷。 感受到气氛骤变的石念远右手缩进袖口握住袖剑,低声问道:“怎么了?” 杨七凌咬牙低声愤然道:“妖元……这个家伙,刚吞噬过妖丹……” 田浩天走到石念远身前十步处停下,看着前方眼神凶厉的杨七凌道:“石大少爷这位朋友,似乎对田某不甚待见?” 田浩天身后一少年附耳向其提醒了什么,田浩天低头看向地上小狐狸,目光定格在小狐狸身上。 石念远揪起小狐狸放回肩膀,看到小狐狸眼瞳异状,将心中疑虑先放在心底,正准备开口,不料杨七凌已经向前踏出一步,阴冷出声:“烈阳山麓门人弟子,遇猎取妖丹者,可杀之。” 田浩天身后两个少年一左一右上前,将田浩天护在身后,田浩天眯起眼睛:“这位朋友,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其一,在场五人可没有任何一人是烈阳山麓门人弟子。其二,田某这妖丹可是花重金买来的,你哪只眼睛看到田某猎杀灵兽了?” “你……”杨七凌一时语噎。 “他说的也没错,走吧。”石念远拍了拍杨七凌手臂,将肩上小狐狸抱到怀中,朝接引峰方向走去。 在与田浩天错身而过时,二人视线有一瞬交汇。 “三年之后,再轮帝国十年大朝。届时,帝国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悉数携子嗣进帝都玄阳面圣,议定世袭。你没有一点想法?”田浩天没有转身,与石念远相背而对。 石念远停下脚步,沉默片许:“兴趣不大。” 石念远手上轻拍,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小狐狸:“你从哪里得到妖丹,和我没关系。不过,有事没事不要乱瞟别人的狗,免得引起误会。” 田浩天平静看着石念远与杨七凌踏上链桥,抚着手上玉质尾戒:“石念远旁边那个人,查一下。” 潜龙峰山谷。 “为什么就这样算了?”一路沉默的杨七凌开口问道。 “不然呢?杀了他?”石念远反问。 “至少要给他一顿教训!”杨七凌皱眉。 石念远平静道:“之前,猎取妖丹这种事,在我的认知之外,但是在留邺,苍云郡明令禁止的一些生意,我也一直安排着毛三在做,那些藏在黑暗中的脏事,也有着其存在的道理。踏足仙道之后,一些以前想不到的思考盲点开始展露出来。”叹了一口气,石念远续道:“想要教训别人,至少要有相应的实力吧?就算我初入灵知,也能轻易感知得到田浩天灵力比你浑厚,修为在你之上,何况对方不止田浩天一人。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我料定他不敢动我,是因为我身后的武侯府,而你呢?” “人生天地间,但求跟随本心、俯仰无愧,石大少爷,您这番论调讳莫高深,恕在下无法理解,不敢苟同。”杨七凌冷漠说完,大步甩开石念远。 石念远摇头抚摸着怀中小狐狸:“至刚易折,我只是让他猥琐发育,前期别浪,又没让他一辈子当龟孙,至于吗?” 小狐狸转着溜圆眼睛,没有杨七凌在,石念远没办法得知小狐狸说了什么。 “你的眼睛没事吧?” 小狐狸摆了摆头。 石念远走到自己寝室前,将房卡……烈阳令在白玉石门中央灵禁上一扫,灵光闪烁中白玉石门应声而开,房屋虽然建在山崖,屋内却没有阴暗潮湿之感,天花板上,灵禁散发着柔和光亮,石念远坐到床上,取下小指上须弥戒,灵识探入。 第八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九回(上)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 第九回(上)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明道心 棠梨叶落,鸿雁南飞。一夜秋雨淅沥,留邺城街道两旁枫叶红透。 清晨,寒烟迷蒙,远山覆霜。林深院石亭中,李瘸子伸出手在嘴巴前哈了口白气,再合掌搓了搓。 “今天又那么早就来等了?”毛财神戴着眼镜,走到老友身边,递过一壶桂子酒。 李瘸子接过饮下一口,砸巴着嘴道:“这是瘸子我份内之事,倒是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来多管闲事。” 毛财神推了推眼镜,避重就轻揶揄道:“老骨头?五十步莫笑百步,这都还没下雪,你就冷成这鸟样。” 李瘸子再饮下一大口桂子酒,脸上一阵潮红:“以前在军营里,寒冬大雪天,一样赤得了膀子,那时一壶酒可舍不得这样喝,实在冷得受不了,才会吝啬呡上一小口。他娘的,想不服老也不行咯……” 李瘸子向亭中一只空鸟笼水杯食槽里添水加食,毛财神看在眼里,出声说道:“少爷前去烈阳山麓,到今天恰好三个月了。” “是啊。”李瘸子点了点头,望向西北说道:“算算行程,那只剑羽鹰也该是时候飞回来了。” “也许那等仙家圣地别有玄机,不可以常理度之?”毛财神走上前,与李瘸子并排说道。 “瘸子我也曾是二品武者,对烈阳山麓这等仙家圣地,倒也了解一二。不过在瘸子我心里,就没有少爷办不到的事情。”李瘸子转过身,双手插进兜中,迈步走出石亭。 祝娴兰正好在此时从院门外走进,身后跟着一个新面孔丫鬟。 “夫人。”李瘸子与毛财神齐齐躬身行礼。 祝娴兰摆了摆手,指向西北天空,祝娴兰所指天际,一只长喙尖利如刀,翎羽乌黑锃亮的鹰隼朝武侯府林深院俯冲而来,停落在石亭美人靠上。 李瘸子走上前,看到剑羽鹰脖颈上绑缚着一枚玲珑玉简,略感奇怪,而后从鹰隼利爪上摘下信筒,呈递给祝娴兰。 祝娴兰扯掉束绳,从信筒内倒出三份卷成细柱的书信,看了看笺签,拿走其中一份,而后将剩余两份交还到李瘸子手上。 “紫苏,你一入府我就将你抢到身边,一个月来也教了你不少东西,跟李书图回百鬼参训吧,以后每月月底来找我两天就行了。”祝娴兰扭头说道。 “是,夫人。”柳紫苏走到李书图身前,曲膝半跪:“百鬼柳紫苏,请求归队参训。” …… 最近分到姚松手上的事情特别多,可是姚松连半句怨言都不敢有。 三个月前,少爷刚离开武侯府几天,那一身黑衣的杀神就提着圆月弯刀走下武侯府地下秘室,将二层屠得一只耗子都不剩,搞得地下秘室里血腥味浓得呛鼻,到现在都还没有散尽。 一想到少爷在离开前让自己与几个同僚从地下二层搬到一层,自己当时还不太情愿,姚松就惊得一背冷汗。 这还不算完,隔天,那跛脚瘸子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个怪模怪样的人,带着几个屁大孩子走下二层。 姚松好奇之下,征得了李瘸子首肯,跟着走下去一探究竟,结果就看到那几个怪模怪样的家伙教着那几个屁大孩子玩起了尸体解剖,认穴识窍。 那跛脚瘸子居然还叫老子去指导,老子是毒师,又不是仵作!妈的,真他娘憋屈。 不过形势比人强,虽然那瘸子说那个狗日的黑衣杀神已经离开留邺,可鬼知道那身黑衣会不会突然从阴影里冒出来? 姚松抬头看了眼身前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粮草司新人,想到自己在粮草司忙完,晚上还要去地下二层解剖那些已经散发恶臭的尸体,就不由得一阵头大。 好在还有一下午空闲时间,可以去晚雪楼呵护一下失足少女。 姚松难得提起一丝兴致,却忽然想到另外一茬事,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妈的,百鬼,百他娘!莫名其妙就让老子加入这劳什子狗屁死士组织,死他王八个蛋士!真到了小命垂危的时候,老子第一个脚底抹油,风紧扯乎! 桃松刚走出粮草司,就烦躁的伸出手在眼睛上搭了个帐篷,秋日的夕阳不暖不热不刺眼,不过习惯于长年呆在黑暗之中的毒师还是十分讨厌光亮。 前方有女子款步走来,姚松看着少女挺拔胸脯,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正想上去深入交流一番,熟料那清秀婉约的小娘子已经径直朝自己走来,并且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姚毒师兴趣全失。 “百鬼柳紫苏,特来请姚毒师归队指导。” “小婊子你脑袋秀逗啦?那百什么玩意儿,是能随便挂在嘴边的吗?” …… 鸣雷帝国西疆荒凉贫瘠。时至深秋,北风卷地,飞沙走石。楼兰西疆大营,名枪“血煞”直直插立在中帐主座旁。 帝国武侯石勤连手持一封密信,沉默不语。 影杀是在中帐会议开到半途时闯入的,黑衣尽染黄沙,跪伏在军帐中央。 朱红灵光在石勤连持信手上一闪而没,密信开始燃烧自焚。 第一次坐进西疆大营中帐的游弩军夜狼营长李青云坐在营帐副座末席上,呼吸因为营帐中长久的缄默而变得有些沉重。 沙盘对面副座首席上坐着一名覆胄老将,老将精神矍铄、目光沉凝,发现李青云略显局促后,朝其鼓励点了点头,李青云深呼吸一口,向这名曾与父亲李书图在西疆合称“左麟右李”的石字军副将许麟投去感激眼神。 “李青云。”武侯沉声开口。 “到!”李青云站立高声答到,身形笔直如同主座旁那柄绝世名枪。 “领八百夜狼营游骑,加急行军,在贺兰山阙劫掠契夷辎重。” “是!” 石勤连捻落手中纸烬:“葬花谷外,增设二十精锐斥候,时刻关注西渊葬情宫动向。” “是!” …… 九九重阳日,天山七十二悬峰。 潜龙峰整座山体都笼罩在灵禁大阵中,灵光流转不定,符箓明灭闪烁。烈阳观四长老云青子居高临下,端坐于祥云之上,手指不断掐动印诀,操控法阵。 …… 石念远盘膝坐在一尾小舟船头,随波逐流。 两岸无数翠竹巨大得诡异,目光所及,一片竹叶就堪比身下小舟大小,更不用说那些擎天立柱一般的竹干,无数参天翠竹遮天蔽日,致使周遭环境幽寂昏暗。 石念远伸手摸向尾指,其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套着须弥戒。已经在天山上听了半个多月说学传道,恶补了各类仙道常识的石念远再不是对仙道一无所知,对现下状况已然有所猜测。 石念远低头看向水中倒影,手指一下一下轻敲船沿自语道:“这种时候掏不出一个陀螺出来转一下,实在是不应景。话说烈阳试炼以这种方式开启,也太没有仪式感了,都没有一个正职领导讲话,然后好几个副职领导接连啰嗦半天的常规流程吗?” …… 流风雪驻足站在一株庞然樱木下,半仰起娇好面容,空中无数斑斓蝴蝶飞舞,微风拂过,散落漫天樱花雨,花瓣与蝴蝶共同翩迁。 流风雪伸手接下一片樱花瓣,花瓣入手即逝。 眺望远方,一座覆雪高峰直插天迹,比之烈阳山麓剑峰更加雄奇壮阔,流风雪面容平静,沿着脚下碎石小径向前走去。 …… 田浩天走进一片宫殿群,地面上烟云翻涌,恍如玉宇天宫。 院落中柳树下有一石桌,田浩天从石桌上端起茶盘,半揭去茶盘上茶杯瓷盖,浅饮了一口无味茶水,摇了摇头,踏上走廊,沿着走廊迂回而行。 扭头看向旁边池塘,池塘上方,水流奇异悬空而流,数尾金银龙鱼浮游半空,互相嬉戏玩闹,田浩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小舟随着水流驶到一座简陋小码头,石念远跳上码头岸板,回身看到小舟逐渐扭曲,消逝无踪。 昏暗中忽然亮起一道光潮,一群流荧飞至,环绕着石念远飞行两圈,而后朝前缓缓飞离。 石念远踏步跟上,不紧不慢走了不到半刻,就遇到一条七折八拐的奇异虹练,流荧沿着虹练飞舞,石念远试探着踩上半透明虹练,果然如同天山七十二悬峰上的链桥一般,有脚踏实地之感。 虹练环绕着一株株庞然翠竹蜿蜒向上,石念远掀开一片伸展到虹桥上来,如同幕帘一般的竹叶,继续随流荧着前行。 …… 木子涛沿着驿道行走,行道树是在苍云郡都留邺常见的梧桐木。古怪之处在于,梧桐枝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却不见烧毁树木,枝丫间还时常看到有神异金乌栖停。 木子涛若有所觉回头看去,八匹异兽足踏云朵,背生四翼,拉着一台辇车从天际驶下,拉车独角异兽威武神俊,鼻息间夹带雷鸣电光,异兽辇车在木子涛身前停下,木子涛略一斟酌,登上辇车,八匹异兽再次足踏云朵拉着辇车驶上天际。 …… 石念远走到虹练尽头,踏上前方一座悬空八卦灵台,灵台呈半透明状,虚实不定。石念远回头朝下方望去,是那片参天翠竹林,灵台前方,迷离云雾次第散开,一股苍凉远古的洪荒灵压扑面而来,一株比参天翠竹还要高大无数倍的紫竹几乎占据所有视线,当真拄地立天,硕大玄度玄烛,都只如同盆碗一般,挂在紫竹顶梢。 石念远看向双手,一张一握,手掌上纹理不甚明晰。 “为什么心里没有震撼念头?高等级的幻术抑制了神经元的情绪传递?就像在做梦时不管出现怎样匪夷所思的场景都觉得无比自然,甚至很难发现是在做梦一样?”石念远喃喃自语,重新抬头望向紫竹,脚下八卦灵台凭虚御风,极速朝紫竹飞近,灵台周围出现一道道空间裂缝,光怪陆离。 卷一、烈阳卷 第九回(中)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 第九回(中)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明道心 流风雪走得不快,不过两旁景物却如同水波涟漪一般在不断扭曲中极速倒退,不多时,已经站在雪峰山脚。 流风雪看向前方一块破碎石碑,石碑后方,一道险峻小径,一条攀援链索,盘山而上。石碑上是四个流风雪根本不认识的斑驳古字,不过在看到石碑的一瞬间,流风雪口中已经莫名呢喃念出:“仙道飘渺……” …… 流风霜小心翼翼走在残垣断壁中,置身地似乎是一处刚经历大战的残酷战场,地表到处裂开幽深缝隙,不管是远方城墙还是近处房屋,都燃烧着奇异黑色火焰,在黑色火焰灼烧下,色呈天青的不明材质地表不断溶解成浆液,而后流入地表裂隙中,一副末世景象。 流风霜行走半晌,一直未见人迹,此时忽然感受到裙摆被拉扯,回身望向地面,凭空出现的类人形生物蜷曲在地,六条手臂断去五条,残余一条手臂前端不是手指,而是如同弯刀一般的骨刺,正是这骨刺勾住了流风霜的裙摆。 不着片缕的类人形生物浑身墨绿皮肤,周身覆着与蟾蜍体表类似的疙瘩水泡,并且大部分疙瘩水泡已经破裂,滴淌着恶心脓血,此外,几处将这怪物前后贯穿通透的伤口触目惊心,不停流出靛蓝血液。 怪物脑袋呈倒锥形,圆形独眼嵌在倒锥形脑袋中央,眼眶中红、黄、蓝三枚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瞳孔紧紧瞪视着流风霜。 流风霜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惊悚于这怪物的诡异模样,这怪物三枚瞳孔中传达出的无尽悲痛怨恨已经恍如实质一般影响着流风霜。 …… 穹顶天色呈现出诡异绯红,挂在紫竹顶梢的玄烛玄度辉光黯淡,八卦灵台将石念远载到紫竹中段半空,而后在虚空中扭曲消散,石念远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环绕紫竹飘浮。 视线中,无数流荧从四面八方如同江河奔腾、百川归海一般汹涌而来,在紫竹附近汇聚成一股股光潮,如同流星曳尾一般。每一只荧虫都倔强的绽放着卑微生命里最璀璨的微弱荧光,义无返顾朝紫竹飞去。 恍惚间,石念远化身成为其中一只荧虫,汇入其中一股光潮。随着光潮越来越接近紫竹,那股洪荒灵压愈发浓郁,越来越多的荧虫脱离光潮朝外逃逸。 石念远感觉每一次振翅,都在经受着撕裂肉身破碎灵魂的无尽痛苦,绝大部分荧虫在半途中就已经放弃回头或力竭坠落,光明终归黑暗。 更有一声一声悠长沉重的大道天音在石念远灵魂深处炸响,心跳不由自主律动共振,无数荧虫的悲凉心意冲击着石念远的意识,那是无数求道者在大道面前感受到自身卑微若尘的凄楚喟叹。 “仙道飘渺……” ……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潜龙峰。 烈阳观四长老云青子已经由坐改站,面容惨白,身上黄紫道袍无风自动,上下翻飞,手上印诀变化莫测,勾勒出一道道符箓,不断从指尖激射到灵禁上,笼罩潜龙峰的灵禁变得更加复杂难明。 另一道同样身着黄紫道袍的身影掠至云青子身旁,烈阳观五长老谷泉子手中凭空出现一架古琴,盘膝坐而抚琴,铿锵琴音响起,柔和绿色灵光从谷泉子古琴上弥漫而出,与云青子灵光符箓相辅相成,云青子脸色稍缓。 潜龙峰山崖上,原本近千堵散发着璀璨光华的白玉石门正在不断熄灭。 “四师兄,九黎幻阵怎么如此不稳定?”谷泉子手抚琴弦,出声询问。 “九黎壶异常活跃,不知是否贫道错觉,似乎沉睡器灵都有觉醒迹象。”云青子手中不停,沉声开口。 小道童模样的天山烈阳观掌教玄涯负手静立摘星楼顶,凝眉掐指。而后剑随意动,御剑而飞,直奔潜龙峰而去。 …… 漫天飞雪,罡风凛冽。 流风雪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攥住索链,朝上望,雪峰绝巅目不可及,朝下瞰,云雾漂浮悬崖万丈。 一路攀援上来,不断有各类似真似幻的身影在流风雪前后山径上幻化而出,同样在攀登雪峰。那些身影或因体力不支,或遭罡风吹落,或突然发疯癫狂,流风雪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身影坠落山崖。 幻境中原本不甚清晰的身体触感随着不断攀登而逐渐真切。罡风如刀,在流风雪身上划出密麻伤口,流风雪嘴唇已经冻得乌紫,贝齿紧咬,手上借力,抬起赤足,艰难再迈出一步。 …… 田浩天踏步走进了一间顶圆地方的宽阔大殿,在站上大殿中央高台的一瞬间,一面面水镜在房间各处凭空显化而出,或悬挂墙壁,或平铺地面,或漂浮半空。 每一面水镜中都幻化出人形身影,而后上演起一幕幕关于修士成长的不同情境,或是境界低微时遭遇强者杀人夺宝,或是割断尘世牵绊长闭死关终不得寸进遗憾坐化,或是与其他修士兵戎相争饮恨落败,或是不抵天劫身死道消…… 每一幕情境定格,水镜中的孩童、青年、壮年、老者,无不一一幻化成田浩天的模样,朝之凝视叹息。 “仙道飘渺……” 田浩天嘴角始终夹带着浅淡讥讽笑意,看过一面又一面水镜。 当看过百十面水镜,田浩天似乎是看倦了,闭上双目沉吟道:“从田某踏足仙道的那一天起,就从来不知道何谓胆怯,凭这些千篇一律的失败者幻相,根本动摇不了田某道心!” 田浩天再睁开眼时,神光湛然。 …… 流风霜愣然间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那怪物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只体型较之要小上许多的同类怪物,小怪物六条手臂齐全,此时正伸出其中一条,手臂前端长着一张嘴,小怪物手臂抚到大怪物身上各处伤口,从嘴里伸出舌头一边不停舔舐,一边发出呜咽声。 大怪物三枚瞳孔转动,戒备的看着流风霜,而后放开了勾住流风霜裙摆的骨刺,奋力挪动着已经明显蜷曲变形的身体,挡在流风霜与小怪物之间。 “小心!” 一声厉喝声从流风霜身后响起,一道人影高速掠至,手中长剑果决狠厉的将大怪物眼睛刺透,并将其整颗倒锥形脑袋钉在地上,大怪物抽搐两下之后再无声息,彻底死绝,小怪物浑身皮肤从墨绿变作潮红,再次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啸叫。 “道友,你没事吧?”那道人影面庞如同隐在云雾之中,看不真切,一边出声一边看了一眼无恙的流风霜,而后从地上拔出长剑,朝小怪物刺去。 流风霜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以第一人称视角参与一场剧本已定的舞台剧,身形自主闪动,挡在人影身前,颤声道:“已经够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道人影拂开流风霜,挑剑前刺。 流风霜看到自己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长剑,闪身向前,格挡开人影挑刺:“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他还是个孩子。”流风霜看了看周围断壁残垣,复杂道:“别忘了,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我们才是入侵者。” 那道人影话语淡漠:“母星寿尽,至尊好不容易寻到这颗可供修士生存的星球,必须斩尽原住民,完全支配。” 流风霜腰间剧痛,转身回头,看到那小怪物三色眼瞳统一变作血红,六条手臂中骨刺那条竟然无视自己周身防护灵力,从后腰深深刺进身体。 流风霜闷哼一声,旋脚将小怪物踢飞。 那道人影继续淡漠道:“看到了吗?修士不应该拥有可笑的同情心。我辈修士,自以为超凡脱俗,相比肉眼凡胎,更能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殊不知仍然只是在那张名为命运的大网里苟且挣扎。” 流风霜“看到”自己倒提长剑,一步一步朝小怪物走去,长剑冷冽剑锋直指小怪物怨恨独眼,那道人影看到流风霜动作,收剑归鞘,轻声叹息。 “仙道飘渺……” …… 石念远处在一种混沌难明的状态中,既感觉自己化成了光潮当中的一只荧虫,又似乎超然物外,旁观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无数荧虫飞蛾扑火一般冲撞向紫色巨竹。 那些如同潮水一般奔涌冲击在意识深处的心意也越来越繁冗复杂,有已经站在大道面前只余一步却终不得入的不甘,有得窥大道一角欣慰方生却发现前方已经无路可走的凄凉,有穷尽毕生心力却发现所求大道根本就是谬误的绝望。 “妄参大道,蚍蜉撼树,是这个意思吗?”石念远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 而后语调孤独的自语道:“我来自另一个地方……” 沉默良久,石念远才继续呢喃道:“在我的故乡,无数理论被提出、被验证,再被否定、被推翻,而后重新构建起新的理论框架。” “我很清楚,在可观测宇宙范围内,一颗星球,一个人,是有多么的卑微渺小;我很清楚,所谓的道,只是生命体意识强加的一个形而上的概念,我们甚至连意识产生的原由都搞不明白;我很清楚,所谓道,所谓真理,也许依然在无限遥远的地方。” 石念远感觉自己的状态一直在人身与荧虫之间不断变化,此时正好化作人身。轻伸出手,几只荧虫落在指尖,石念远眼眸深邃,低语道:“你们知道吗?在我的故乡,有伟大的先行者统一了科研语言,奠定了大道根基,虽然这个根基一直飘摇欲坠,甚至出现过多次崩塌,但是我们仍然努力的去认识这个世界,前仆后继,无怨无悔。有许多伟大的前辈,早早的就提出了超越他们所处时代的科研理论,却因为现实条件受限,未待验证就抱憾终生溘然长逝,可是无数后人,站在先辈们的肩膀上验证了那些理论的正确,或者修正了那些理论的错误。当然,我是说在现有理论构架之中,毕竟谁也说不准在什么时候,那些我们自以为已经验证的真理就会变成谬误……”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其实除去那句来路可追,我踏足仙道,又何尝不是想要将这大道上下求索。在这个世界,仙道境界越高,就能拥有越多的先天命元,活得更加长久,甚至到达传说中长生久视的境界,你们知道,这对于一个求道者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吗?” 石念远咧嘴轻笑道:“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仙道飘渺就退缩放弃呢?” 手上荧虫重新振翅,汇入光潮,石念远也再次化身成为其中一只荧虫,义无返顾飞向紫竹。 卷一、烈阳卷 第九回(下)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 第九回(下)重阳日烈阳启试炼 九黎阵幻境明道心 木子涛坐在辇车上,凝神看着窗外的奇异风景,周围漆黑如墨,更远处,是一道道璀璨星河。 时感极其错乱,不知道辇车到底行驶了多久,终于,在一颗蔚蓝色星球上方停下。木子涛看着那颗蔚蓝色星球,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一幅幅模糊画面,那是一个高度发达的仙道文明,几乎到了全民修仙的地步,木子涛看到如同天山七十二悬峰般漂浮半空,却更加庞大繁华的天空之城,看到深埋海底,珠光宝气的成群宫殿,看到无数修士御剑而飞、破浪而游,看到无数身体如同山脉般巨大的磅礴异兽。 木子涛有这样一种感觉,在不知道多么久远的洪荒时代,就曾有这样一尊大能,脚踏异兽辇车,站在这个地方,从这个角度睥睨世间。 那些强大的人族修士、妖族灵兽,以及更多稀奇古怪的种族,大肆吞吐着天地灵力,而后忽然有一天,因为修士炼化了过多的天地灵力,那本该无穷无尽的天地灵力竟然已经供不应求,天地灵力失衡,仙道文明在极尽繁华时骤然衰竭,难以想象的天灾降世,大地裂变,海洋翻腾,天空之城坠落,海底宫殿倾塌,天地灵力紊乱暴虐。 直到万族修士再也无法从天地间榨取到游离灵力,为了生存,众生开始互相残杀,先是种族相争,再到手足相残,文明殒落,一副地狱景象。 某一刻,仿佛回光返照,那颗原本美丽的天蓝色星球从核心处喷发出极尽恐怖的灵潮,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士大能,在这样的天灾之下,同样如同蝼蚁一般死去。 最终,整颗星球在无尽星空中爆炸,散作无尽齑粉。 木子涛感觉到一声极尽无奈的叹息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传来,又似乎是自己化身成了那尊睥睨世间的大能,仰首长叹。 “仙道飘渺……” …… 暴风雪不停肆虐,痛觉不断刺激着流风雪的身心,雪山攀援至此,已经连呼吸都仿佛有一把把锐利刀锋在划割肺腔,山径已经窄得只能容下单脚站立,死死攥握住索链的双手同样严重冻伤。 暴风雪还在持续加剧,流风雪看到前方模糊人影回过头来,绝望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放开双手,面露解脱神色,朝下方坠落。 流风雪低头看着已经无法动弹的双手,皮肤表层组织已经在低温与风暴的双重侵袭下龟裂,露出鲜红纤维组织。 暴风呼啸中,一声轻“噗”声显得微不足道,流风雪手上血管爆裂开来,而后连锁反应一般,浑身上下血管一一炸开,鲜血还来不及流淌,就已经冻结成冰,那双好看的眼睛同样因为血液渗透而变作通红,甚至有血泪不断流出再迅速凝结成冰。 流风雪不是不能理解跳下去那个人影的心情。 的确,放弃比坚持要来得容易太多…… 流风雪奋力抬起赤足,想要再进一步,可是血管炸裂开来后,脚底与山径冻结在一起,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再也没有可以移动的部位,浓烈的眩晕感与疲惫感袭来,在这座山脚刻印着仙道飘渺石碑的雪山半途,根本看不清前路,不知到底爬到了哪里,离山顶还有多远,回头,同样绝望得看不清来路。 不过流风雪知道,自己每登高一寸,距离天穹之上的玄度玄烛,就接近一寸。 流风雪想起了那张在自己答应如果有一天将登双月,顺带稍上他后温柔笑起的少年侧脸。 明明知道是幻境,可是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觉,还真是真切呢……那个无赖也在雪峰某处奋力攀登吗?他肯定也不会放弃的吧? 流风雪忽然想到了什么,想要笑一笑,可是面部已经作不出一点动作。 噗……指不定那个无赖会翻着白眼一边说着“他娘的,幻境里头拼什么命,老子不玩了!”一边眼神坚定的向上攀登吧。 一声仿佛布帛撕裂的声响,一只冻得青紫变形的赤足缓慢抬起,一层血肉粘连在山径上,血肉扯裂。 再踏一步! 而这一步,仿佛到达了某个临界,罡风异变,竟然将流风雪的身体逐渐割裂侵蚀。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流风雪似乎看到暴风雪稍微吹散了云雾,玄度玄烛双月重月。 …… 水镜大殿中,无数水镜朝站在大殿中央的田浩天涌来,一面一面打入其身体,一瞬间,恍如经历了无数种不同仙道人生的田浩天头痛欲裂,滚倒在地面容扭曲,龇牙咧嘴呻吟不止。 水镜中一场场仙道人生酝酿的无助、后悔、绝望、不甘等等负面情绪不住侵蚀着田浩天的意识,可是明明在歇斯底里的痛呼挣扎,田浩天仍然狞笑出声:“桀桀……田某的人生,由田某自己决定,就算失败,那也是属于田某自己的失败,呵……这些无聊……的东西!啊——” 无数水镜一同绽放灵光,本来纷至沓来的水镜几乎同时齐齐电射进田浩天身体,田浩天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后,终于昏迷过去。 …… 木子涛静立在虚空之中,身周有无数陨石飘荡,一股深红色光潮弥漫从视线尽头弥漫开来,木子涛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那尊古老大能知道。 “灭世绯潮……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步入灭亡……” 一股久远苍凉的绝望瞬间占据木子涛整个心扉,就算在幻境之中,意识与神经元情绪传导受到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阵眼神器九黎壶压制到极限,这股心境也远非木子涛可以承受。 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木子涛狠狠呸了一口,意识消逝前,终于吼出一句:“往彼娘之!因为会死,所以就不活了?” …… 流风霜身不由已的剑指那个浑身变作艳红的小怪物,小怪物身上的疙瘩水泡正在膨胀。 “快!杀了他!”身后人影着急出言,流风霜心头也涌上一股念头,这种怪物一旦变作红色,所有疙瘩水泡膨胀到极致,就会引发威力惊人的自爆。 流风霜的自我意识不停挣扎,终于在剑尖即将扎进小怪物眼眶中去时,瞬间停滞。 流风霜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剑势已老,却强行止剑收招,灵力倒涌,在经脉中不住翻腾冲击,经脉立时受损,流风霜吐出一口鲜红血液,喷洒在小怪物锥形脑袋上。 那小怪物本来怨恨与惊惧交加的眼神中,突然盈上一股迷惑,几经挣扎,复又坚定,骨刀手臂与另一条如同螺旋钻头一般的手臂一从侧腹,一从大腿没入流风霜身体中,其余两对手臂紧紧抱住了流风霜蜂腰与大腿。小怪物身形比流风霜要略矮一头,大眼正好凑在流风霜胸口仰头与之对视,皮肤表面的疙瘩水泡膨胀到临界,一股高温从小怪物身上传来,如同烙铁一般灼烧着流风霜的娇嫩皮肤。 “该死!这种魔物一旦开始自爆,根本没有停止的先例!”那道人影啐骂一声,架起遁光高速逃离。 流风霜伸出手温柔擦拭去自己喷吐在小怪物倒锥形脑袋上的血迹:“对不起啊,霜儿不是故意的。” 小怪物明显不懂得人族语,但是似乎对情绪感应十分敏锐,倒锥形脑袋旋转数圈,像是时钟的指针。 流风霜眼眸眯起,忍着剧痛,努力笑得温柔一些,也不想自己与小怪物根本没有相同的生理构造,分属于不同的文明,小怪物根本不能理解这一副表情的意义。 吡吡声不停响起,流风霜衣裙烧焦,皮肤处处灼痛,灵力还在体内肆虐,再次感觉到喉头一甜,不想将血喷吐到小怪物身上,强忍之后朝侧旁吐去,因为呛到鲜血而不住咳嗽。 小怪物三只血色瞳孔不住旋转,传达出疑惑与焦虑。 流风霜倾身轻柔将小怪物抱住,话语轻柔:“霜儿也不知道,这副场景是某种预示,还是某段历史,不过这并不是霜儿的本意与选择。” 流风霜脑袋贴住小怪物倒锥形脑袋,所以没有看到小怪物三枚瞳孔重新从血色恢复成黄、蓝、红三原色。 流风霜闷哼一声,原来是小怪物将刺进流风霜身体的两条手臂拔出。小怪物的体温快速下降,肤色从艳红变回墨绿,而后流风霜感受到从伤口处传来一阵舒适温热。 流风霜轻轻放开小怪物,垂首看到那条长着嘴巴的手正贴在自己伤口上,一股与灵力似是而非的力量涌动,伤口以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忽然之间,身体控制权再次易主,流风霜倒旋右手长剑,就要刺向小怪物后心。 流风霜左手猛然推开小怪物,在小怪物不解目光中,流风霜左手并成指刀,朝自己心口戳/入。 整个幻境世界开始扭曲破碎、分崩离析。 流风霜感受着真实无比的痛苦,意识逐渐从身体抽离,仍然努力噙着笑说道:“霜儿的仙道,由霜儿自己来走。小家伙,如果有一天,霜儿遇上了你的同族,一定会保护他们。” …… 紫竹前,石念远化身的荧虫被那股洪荒灵压侵蚀,身体逐渐解离成尘埃粉尘,甚至分子原子。 偏生意识还没有完全湮灭,真实感受着这份痛楚,石念远心中不停怒骂。 如果哪款虚拟现实网游把痛觉引擎做得那么真实,老子一定要去把运营商大楼给炸掉,他娘的!要通关这个幻境副本,还必须得死上一次?狗/娘养的策划,怕不是脑壳有包!不就是要证明求道之心,或者说科研精神吗?有必要搞得这样花里胡哨吗?干…… 化身荧虫的翅膀正在解离,石念远却仍旧在咄咄怒骂中奋力振翅。 纵然石念远嘴巴再硬,终究还是抵抗不住此般洪荒伟力,以及那些无穷无尽冲击着意识的繁冗意念。 光潮黯淡,紫竹扭曲,世界崩解。 潜龙峰上,九黎幻阵已经转由玄涯亲自主持,笼罩整座潜龙峰的灵禁在明灭闪烁中,有一只造型古怪的巨大壶状虚相显化,从天山绝巅烈阳观上流下的三条七彩灵瀑直接偏离原本轨道,通通朝潜龙峰灵禁涌入。 以玄涯的境界修为,额角竟然出现细密汗珠,小道童手掐印诀,海量灵力汹涌,吃力操控着九黎幻阵,呢喃自语。 “圣器复苏,新世代到来,通天塔即将现世……” 第九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回(上)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 第十回(上)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百草谷 笼罩住整座潜龙峰的九黎幻阵,灵禁光芒逐渐黯淡消逝,天山烈阳观六位长老全部凌空悬浮在掌教玄涯身后,之前主持幻阵的云青子与抚琴辅助的谷泉子双双盘膝打坐,调息灵力。 玄涯看着潜龙峰两面山崖上所剩无多的明亮白玉石门,平静说道:“通过者果然不多,九黎壶器灵沉寂近百年再次复苏,幻境演化程度极高,好在之前老四老五极力操控,将幻境感观压制得极低,希望那些没有通过的小家伙在苏醒过来之后不要心持尽溃才好。” 烈阳观大长老宁真子目露惋惜神色担忧道:“就算没有心持尽溃,是否能够重塑尚且两说。”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以这一次九黎幻阵的演化程度,那些通过幻境考验的小家伙在心持上的获益,甚至对未来堪破超凡迷障都会极其有利。”玄涯平静续道:“宁真子,安排静、无两辈弟子分别负责通过与未通过幻境考验的学子,按照惯例,通过者迁居跃龙峰,分配洞府,未通过者可以选择自行离去,也可以选择留在天山,迁居青岚峰,成为外事弟子,至于那些心持尽溃的,赠予启灵丹补偿,遣送下山。” “是,师尊。”宁真子抱拳称是,语气依然因为惜才而显得遗憾不已。 心持尽溃,就会从此无缘仙道,师尊吩咐赠送启灵丹,其实并不是让那些心持尽溃的学子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给他们一个让其亲近之人能够有机会启灵从而踏足仙道的机会而已。 “宁真子,我知道你向来惜才,不过仙道飘渺,不外如是,烈阳山麓不欠谁的。”玄涯说罢,架起遁光,御剑离去。 …… 石念远感觉脑袋如同灌满铅水一般,沉重无比。 “他娘的,连续熬九天九夜都没有那么胀痛。”石念远狠揉太阳穴,摇晃着脑袋扶床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捞过水杯,一口饮尽杯中灵果汁液,深呼吸数次,才感觉逐渐好受一些。 石念远感觉有些气短胸闷,踉跄走到门边取出插在凹槽内的烈阳令,白玉石门应声而开,趴到白玉栏杆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舒服伸了一个懒腰。 “哦?” 石念远看到潜龙峰上方,烈阳观六位长老悬浮半空。回想起在幻境最后时刻肉身崩解,意识遭受剧烈冲击的真切感观,狠狠啐了一口。 “呸,一群吃瓜老牛鼻子!” 空中,烈阳观六位长老同样发现了走出房屋的石念远,面面相觑。 “是他?”二长老华元子与赵前子私交最好,首先认出了在天山绝巅有过一面之缘的石念远。 “此子苏醒得好快,好强悍的精神力!”诲人不倦,嗜才如命的大长老宁真子眼睛一亮赞叹道。 “大师兄,不止他,还有她。”善抚瑶琴的谷泉子望向石念远对面山崖,意有所指出声说道。 石念远低下头时,看到对面山崖不远处,同样有人走出房门,那是一名高挑芊发少女,以石念远目测,少女比自己都还要高。 鸣雷帝国境内,发色以漆黑为主,不过在东南部分州郡,还是比较常见灿金发色,比如纳兰左尘与流风雪,如同流风霜那样的天蓝发色,在帝国境内已经极其罕见,更惶论对面少女那一头芊绿长发。 不过,在前世经受过各种各样杀马特造型辣眼睛洗礼的石念远,倒也从来没有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 芊发少女凭栏而立,二人表情各不相同,遥遥对视。 纵然已经恶补过许多仙道常识,可是论及对幻术一道的理解,石念远相较于对面芊发少女,可谓判若云泥。 故而,当石念远恨恨指向天空,露出一副遇到患难同胞的同仇敌忾表情时,芊发少女根本不理会石念远手指动作,凝眉沉目直勾勾盯住石念远。 脸上粘了什么脏东西? 石大少爷无辜的伸手在脸上抹了抹。 芊发少女没有走接连两面山崖的白玉石桥,直接跃上对面栏杆,修长无比的双腿肌肉绷紧,呈现出如同雌豹一般矫健优美的线条,而后纵身一跃,再在白玉石桥上借力一点,最终稳稳落足于石念远这边的栏杆上。 “卧槽!”好歹境界已经提升到灵知境承品的石念远,完全没有感知到灵力波动,芊发少女是完全凭借肌肉力量与身体协调两下跃过了十数丈距离。 芊发少女在栏杆上快速奔跑,在接近石念远时跳下栏杆,几步走近。 芊发少女皮肤偏小麦色,面容普通,表情呆滞。 石念远泄气的仰视着走到身前的芊发少女。 他娘的……居然高出不止一个头…… “你不是人?”芊发少女说话的语调十分奇怪,并不是鸣雷帝国常见口音。 “你他娘的才不是人嘞!”石念远听到芊发少女莫明其妙的话语,直接回怼了过去,随后看了眼两面山崖之间的距离,小声嘀咕道:“跟蚂蚱似的……” 芊发少女对石念远的糙词哩语明显不解,面露认真思索神色,好不容易才抓住关键主谓宾,大致理解了石念远话语所表达的意思。 “是,我,不是。”芊发少女指着自己,先点点头再摇摇头。 因为芊发少女的措辞与口音都比较怪异,石念远着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开口问道:“妖族?” 芊发少女再次摇了摇头:“妮莉艾露,我的名字,你的?” 石念远额角滴落一大滴汗珠:“石念远。” 妮莉艾露点了点头,再次跳上栏杆,即将一跃离去前,回头疑惑问了一句:“蚂蚱,是什么?” “没,没什么……”石念远满头黑线的摆了摆手。 妮莉艾露跃回对面山崖,打开一间白玉石门走进。 “奇怪的人……不对……奇怪的……的……算了……” 石念远上下左右观察了一番对面山崖,看到绝大多数房间的白玉石门都黯淡无光,只有极少数白玉石门散发辉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未关房门与隔壁流风雪房门,再看向对面木子涛与流风霜房门,展露笑颜。 石念远走上白玉石桥上,坐上栏杆,一边无意识摆着腿,一边努力回想先前幻境经历。 不能完全回忆起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切……很零碎……很模糊……就像在梦醒时分,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时还能回忆起部分梦中场景,完全清醒过来后就快速遗忘一样…… 一直过去许久,除去那个名叫妮莉艾露的奇怪家伙,石念远再也没有看到两侧山崖有人走出,不知道是根本没有醒来,还是说已经醒来但却没有出门。 石念远心头忽然一动,沿着楼梯走上第三层,嘴角噙笑的站在一道散发辉光的白玉石门前,不料白玉石门灵禁闪烁,即将打开,石念远见状转身离去。 杨七凌看到正准备转过楼梯口的石念远背影,开口出声道:“不聊会儿?” “找台阶下。”石念远回头留下一个戏谑笑容,挥手离去。 “呀,大小姐,你醒来啦。”石念远回到二楼时,看到流风雪站在自己房门前。 流风雪二话不说,狠狠朝石念远一拳挥去。石念远接住并不如何使劲的拳头,幽怨看着流风雪:“又怎么了?” “你在幻境里欺负我!”流风雪嘟着嘴不满说道。 石念远一阵无语:“这也能怪我?” “不怪你难道还怪我?”流风雪抽手闷哼了一声,越想越气,再次一拳挥来。 石念远灵识感知到这一拳与上一拳不同,出拳认真不说,更已经灌注灵力。 “大小姐,停停停!是我错了,都怪我还不行吗?我怎么欺负你了?我道歉……”石念远摆手求饶。 流风雪愤愤收回拳头:“你……咦……” 流风雪脑海中关于幻境的记忆正在快速消失,露出疑惑表情,有过经验的石念远揶揄道:“大小姐,你想揍我,直说!银子给到位,只要揍不死,随便怎么揍!可是你贵为帝国旭阑郡大郡主,可不能欲加之罪,血口喷人是不是?” 流风雪紧握拳头跳脚不已:“我不管,反正我就记着我很疼,又记着你,肯定是你欺负我了!” “哦?二小姐也醒过来了。”石念远余光瞟到对面三层走出房门的流风霜,赶紧叉开话题,朝流风霜挥了挥手。 …… 潜龙峰上,一众参与烈阳试炼的学子渐次清醒过来。 当最后一位通过九黎幻阵考验的学子清醒过来时,白玉石门上代表通过试炼的荧光尽数熄灭,以静阳为首的烈阳观静字辈弟子来到潜龙峰带走了通过试炼的六十九名学子,先是到接引峰大殿换取烈阳令,而后连续走过洗鹤、百花两座悬峰。 在进入百花峰时,没有了之前存在的灵禁阻力。 感知到从新烈阳令上传来灵力波动,石念远掏出新烈阳令重新打量,新烈阳令在材质与样式上与之前那枚一般无二,不过正面刻绘的图案变成了跃龙峰与其邻接悬峰的示意图。 看来,烈阳令相当于某种分等级通行证。之前的烈阳令,允许持有者在接引峰及其邻接的洗鹤、瀑流、青岚、潜龙四座悬峰活动,而新烈阳令解锁了跃龙峰及其邻接的百花、棋墨、赤炼四峰,同时向下兼容……这样看来,允许通过剑峰后面云雾迷阵的接引玉简,与烈阳令应该是属于同一类型的炼器灵宝,甚至可能就是烈阳令的低配版本。 石念远一边思考,一边翻转烈阳令,新烈阳令的背面由之前的数字变成了天干地支序列:“不过……不太对劲……” “石公子,你也发现了吗?”木子涛接茬道。 石念远点了点头:“通过烈阳试炼的一共有六十九人,多出九人……” “什么多出九人?”流风雪不解问道。 木子涛回答道:“是这样的,大小姐,天干有十,地支有十二,干支相配,总共有六十种组合。” 杨七凌同样不解问道:“怎么会只有六十种?按照你所说的,天干有十,地支有十二,明明可以配出一百二十种组合。” 石念远摇头解释道:“干支均分阴阳,阳干配阳支,阴干配阴支,所以只有一半,六十种。”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回(中)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 第十回(中)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百草谷 石念远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走过连接百花峰与跃龙峰的链桥,就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丘,山丘前分了三条不同道路,沿着道路极目远眺,可以看见跃龙峰上阡陌相通,星罗棋布着一座座大小不一,风格迥异的洞府院落。 静阳停下脚步,开口说明道:“跃龙峰设有大洞府十座,烈阳令天干为甲者,单人入住,占六座,天干为乙者,二人入住,占三座,天干为丙者,三人入住,占两座;设有小洞府六座,天干为丁、戊、己者,三人入住。大、小洞府均配备有修炼静室,静室内布设有聚灵法阵,法阵效果以甲子为最优,己亥为最次,同样,可使用时间以甲子为最长,己亥为最短,使用方法刻录在静室墙壁上。天干为庚、辛、壬、癸者,不设地支配对,没有对应洞府,入住相应集体宿舍。现在,甲、乙、丙三区学子,跟我来。” 学子人群中走出十八人,跟随着静阳与大部队分道扬镳走向左道,石念远注意到分属丁、戊、己的十八人,同样离开大部队由另一名道士带领走向右道,剩余人群则沿着中道继续向前。 单人间、双人间、三人间、集体公寓……还分享不同权利,既然制度那么完善,应该会设有优胜劣汰的奖惩机制。 石念远一边思虑,一边打量身旁众人,高挑芊发少女妮莉艾露走在队伍前方,正巧回过头来与石念远对视了一眼。杨七凌、木子涛分别以丁丑、丁卯的干支序列往右道走去,流风雪、流风霜倒是都在甲区队伍里。 “这一次干支序列的认定,是以在烈阳试炼中从九黎幻境里苏醒过来的顺序作为标准的。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烈阳院每个月都会进行月测,月测排名影响学分积累,学分可以用于兑换灵石、书籍、聚灵法阵使用时间等各项资源。而每半年,烈阳院会按照总累积学分排名重新分配洞府,所以想要保持甚至提高能享受的权益,能获取的资源,必须时刻努力提升,追求卓越。另外,在跃龙峰中央大殿前,立有干支榜石碑,干支榜上除了以灵禁实时显化干支序列排位,还是一条获得额外学分的有效途径,具体的可以到中央大殿去问询。” “静阳先生,烈阳院学期共有三年,可是您刚才说的是‘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那么第三年呢?”有学子出声问道。 “问得好。”静阳解答道:“在第三年,大多数学子将会不在烈阳山麓内,比如,部分学子会担任烈阳使,游历大陆各处赠出下一届学子的接引玉简,部分学子会肩负使命,前往一些上古秘境探索磨砺等等。” 在静阳的带领下,一众学子陆续经过一座座洞府,洞府门外石碑上刻着相应干支,队伍人数因为逐渐有学子进入各自洞府而越来越少,流风雪与流风霜刚好分在同一座乙丑洞府中。 在石念远与雪霜姐妹道过别之后,队伍已经只剩甲区六人。妮莉艾露自然在列,而田浩天竟然同样分属甲字天干。 石念远抬头看向石碑上“甲子”刻字,与静阳道过别后走进洞府当中,进入大门时,感受到从烈阳令上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石念远这座洞府比其余洞府都要来得大,走进门中,庭院里是孤伶伶一株菩提树,菩提树下有一张方形石桌,两张对坐石凳,桌面上刻有十九道纵横棋盘,棋盘边缘两只石盂内各盛有黑白棋子。 走进中厅,悬有一匾“道心通明”,匾下一幅嘲风傲啸图。石念远在洞府中四处游逛,熟悉环境,西厢是一座白玉石砌房屋。 走进白玉石屋,原来正是静阳所说的修炼静室。正墙上刻着聚灵阵开启说明。 “原来如此……” 石念远取出袖剑割开手指,将血液滴在烈阳令上,烈阳令灵禁光芒闪烁,正式认主。 石念远将灵识探入烈阳令中,发现一大篇文字说明,还有一个记录学分的数字。 “为了不让学子共享烈阳令,某些功能在滴血认主后才能使用,比如开启聚灵法阵,而且开启聚灵法阵同样消耗学分,并且需要灵石驱动,灵石需要用学分兑换……不过……” 石念远在尾指须弥戒上一搓,手中凭空多出一枚散发荧光的圆润灵石。 “也不知道老牛鼻子怎么样了……” 石念远走到东厢,东厢是一间藏书阁,书架上覆盖灵禁,书籍上都标注有说明,借阅不同书籍所花费的学分各不相同。 烈阳令上传来灵力波动,有人正在洞府外触摸石碑,相当于敲门,石念远以灵识操控烈阳令开启洞府灵禁。 “木子涛不在这一区域,估计是大小姐二小姐。”石念远一边往洞府门外走一边如是想,不料来者另有其人。 …… 田浩天坐在屋中,抚着玉质扳指,眼睛眯起,看向石念远与妮莉艾露的洞府方向:“了不起,田某是因为对烈阳试炼有所了解,并且明心戒拥有正身清心的效能,才能从九黎幻境中快速醒来,那两个怪物。” 两个少年恭敬站在田浩天前方,正是之前田浩天与石念远在瀑流峰相遇时跟在其身旁的二人。 “田少天资绝世,修为高强,那二人想必是持有比田少的明心戒还要针对幻境破解的灵宝,才侥幸占去了甲子、甲寅席位。”其中一名少年说道。 “桂北所言极是,定是侥幸。”另一名少年附和道。 田浩天摇了摇头:“桂北,方安,你二人不论是眼界能力,还是马屁功夫,比起耿阳,着实是差了不少啊……” 桂北与方安惶恐不安。 田浩天没有深究,话锋一转问道:“上次让你们调查的那人,如何了?” 桂北回答道:“杨七凌,出身南荒十万大山武炼杨家,掌握南荒八绝技之一的驭兽术,修为尘微境承品,之前与石念远并没有过交集,应该是在天山之上初识。” “这个武炼土著,与你二人同在丁区是吧?” “是的,田少。” 田浩天没有针对杨七凌再多说什么,从明心戒中取出两枚灵石与两枚妖丹,分别交到桂北、方安手中:“丁区修炼静室中的聚灵法阵,可使用时长较短,修炼时多上点心,别浪费了时间与灵石。另外,烈阳山麓毕竟偏喜妖族,吸纳妖丹时别太张扬了。” “是!谢田少!”桂北、方安二人眼睛发亮,接过灵石与妖丹躬身道谢,看到田浩天摆手,转身走出了洞府。 “如果是借助灵宝,倒也还好。可若是那个苍云郡痴傻大少爷,是凭真本事占去甲子首席的呢?”田浩天自言自语,斟上一杯灵果汁液,一饮而尽。 …… 妮莉艾露朝石念远递过一个卷轴,石念远不明所以接过来打开。 “学分任务?百草禁地?伴生兽?接取限制?”石念远一边看着卷轴上的任务说明,一边抬头瞟向妮莉艾露。 “上面可是人族文字,你看不明白?还要问我?”妮莉艾露说完,还补了一句不是人族语的话。 石念远看完卷轴内容,将卷轴丢回妮莉艾露。 任务要求是乘坐灵舟前往烈阳山麓当中一座名叫百草禁地的山谷,寻找一味名叫首阳参的灵药,灵药伴生兽拥有尘微境转品左右的境界,故而仅允许甲区学子接取,任务可以共享给五人,顺利完成后均分二十学分。 石念远翻着白眼道:“不是看不明白,我只是好奇,你从哪里搞来的这玩意儿?还有,你最后说的那句鸟语是什么意思?” “说你的脑袋还不如蚂蚱。”妮莉艾露面无表情。 “蚂蚱这梗还过不去了……”石念远嘀咕续道:“错过了讲学传道怎么办?” 妮莉艾露再丢过来一个卷轴:“抽出两天时间,不难。” 石念远接住打开一看,原来是针对甲区学子的传道课程安排。 “你这奇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 他娘的,明明大家都才刚建号下烈阳山麓副本,你却像是有攻略一样。 石念远悄声吐槽,不料妮莉艾露的耳朵似乎格外灵光,如同上次一样听到了石念远的话。 “这里到中央大殿又不远,在干支榜上接个任务花不了多少时间,至于传道课程安排,是我在上山时宁真子给的。”妮莉艾露无所谓回答道。 “只有你这个比蚂蚱还能跳的怪物才会觉得不远好吧?”石念远吐槽到一半,品出妮莉艾露话中深意斜眼鄙夷道:“你在还没开始烈阳试炼前就内定甲区了吗?靠,你个关系户!怪不得早上在潜龙峰时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同等境界下,人族的精神力一般不会凌驾于我族之上,更何况,你才灵知境,而我,半步凝元。要说内定,我反倒比较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被扯入九黎幻境之中。”妮莉艾露冷漠回答。 “还有,再强调一次,我,不是人。”妮莉艾露指着自己补充道。 “……” …… 干支榜是一座白玉石方形长碑,立在跃龙峰中央大殿前方,干支榜左侧以灵禁光芒浮现出跃龙峰学子干支序列,右侧分成几块不同区域,其上公示着不同等级的学分任务。 杨七凌和木子涛并排站在干支榜前,木子涛看向高挂甲子首位的石念远名字,赞叹道:“石公子真是厉害啊……” 杨七凌沉默点了点头道,用从大殿内领取来的空白卷轴往碑上一按,对应任务随即拓印到卷轴上,而干支榜上灵禁光芒一阵流转,浮现出一条全新的任务信息,木子涛同样掏出空白卷轴,正准备在干支榜上挑选一条任务拓印承接下来。 杨七凌将手中卷轴向木子涛展开说道:“别接了,一起吧。” “百草禁地,浇……浇水?”木子涛有些愕然于任务内容。 “百草禁地,烈阳山麓药园,之所以称之为禁地,是因为百草禁地中许多天地灵药已经初具灵性,高等级修士自然溢散的灵压很容易伤害到灵药,破坏药性。所以一般都安排尘微境及以下的烈阳山麓门人弟子前去照料灵药,不过人手不是很够。”杨七凌指着任务卷轴上的说明继续说道:“任务要求浇灌三十亩,一个人估计够呛的,所以……” “没问题,杨公子,在下愿意与你同去。”木子涛欣然答应道。 桂北与方安在二人身后不远处互相对视一眼,目露异色。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回(下)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 第十回(下)定干支迁居跃龙峰 应邀约寻药百草谷 烈阳山麓作为六大仙道传承圣地九大洞天福地之一,神异之处当然不止天山七十二悬峰,还拥有多处秘境,而要到这些地方去,一般都是在接引峰申请乘坐灵舟前往。 石念远跟在妮莉艾露身后走进接引峰灵舟殿,准备申请灵舟前往百草禁地,上前接待二人的是一个同样身着月白色烈阳院制服的高壮胖子。 “没想到烈阳试炼刚一结束就有活儿干了,我原以为今天会在灵舟殿里无所事事的呆上一整天呢。”高壮胖子自带话痨属性的,看到二人走进殿里,前方妮莉艾露还握着任务卷轴,亲切主动上前说道:“还记得三年前,师兄我刚经历完九黎幻境时,那叫一个头昏脑涨浑身不适,撑到在跃龙峰找着宿舍,躺了足足一整天才恢复正常。话说这个学妹,你可真是高啊,发色也真是奇怪。那什么,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是在赞赏,对,赞赏。对了,你们是哪个区的?在你们来到天山之前,师兄我就住在丁区,还不错吧?我看咱们那么有缘,会不会是同区的呢?就算不是也没关系,以后师兄我会多罩着你们的。那什么,你们是要去哪里来着?来,把你们的任务卷轴给我。” “百草禁地。”妮莉艾露说着将卷轴递过。 胖子一边打开卷轴查看一边说道:“百草禁地啊,你们是要去浇水还是除草?师兄我跟你们讲啊,百草禁地里头那些灵药可都娇贵得很,在那里驻守的弟子要求还特别多,不管是要去给灵田浇水还是除草,都必须要先经过一番教导培训……哈?”胖子看到任务等级,被肥肉挤得很小的眼睛用力一瞪,再用肥腻大手搓了搓。 “把……把你们烈阳令……拿过来登记一下。”胖子话语变得有些结巴。 石念远将烈阳令递给妮莉艾露,妮莉艾露将两枚烈阳令一并递给胖子。 胖子看着两枚烈阳令背面干字序列,额角冒出一滴汗水:“甲子、甲寅……” “好了……二位,请跟我来。” 石念远与妮莉艾露随着胖子走到白玉广场,先后踏上一只小型灵舟,话痨胖子在看到二人干支序列后一直沉默。 反倒是石念远在接过胖子递回的烈阳令,开口问道:“师兄,往届学子,留在烈阳山麓的多吗?” “还蛮多的……”胖子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在青岚峰上就住着许多往届弟子,大多数身份是烈阳院外事弟子,也有部分现在直接隶属烈阳观,主要负责一些与山下凡俗之间的外事交往,以及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的基本维护……与你们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同,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数天资不高,所以在学期满后,依然想要留在山上继续听先生讲学传道……另外,烈阳山麓各处秘境,主要驻守力量也是往届弟子。刚才……”胖子肉嘟嘟脸蛋一红:“有些倚老卖老了,二位道友千万别介意,我修炼了三年,也才修到尘微境转品,指不定还比不上你们……毕竟我们那一届的甲子榜首,是以凝元境起品修为入学的。” 石念远嘴巴朝妮莉艾露努了努:“也不尽然,前面那个电线杆一样的家伙,拿她自己的话来说,半步凝元,严谨来讲应该算是尘微境合品大圆满这样子?修为的确很高,不过我嘛,灵知境承品。” 胖子满脸不可思议与不信的表情:“不可能!甲子序列,干支榜首,怎么可能才灵知境,还是承品!” 石念远两手一摊。 …… 桂北与方安在干支榜前等得不久,就再次看到榜上灵禁流转,更新出一项去百草禁地给灵田除草的任务,方安走上前将任务拓印下来。 夜幕降临时分,杨七凌洞府附近,桂北离开走回方安的洞府。 “灵舟现在已经停运,那武炼土著今天是不会去百草禁地了。”桂北对方安说道。 “总之,那武炼土著冒犯田少,天山之内禁止争斗的要求,在百草禁地中可不顶用,可得好好教训他一番。”方安冷笑应道。 “灵田附近驻守着往届弟子,动静太大还是会有人来管的,你打算怎么动手?”桂北问道。 “用幻术引他远离灵田不就好了,经历过烈阳试炼九黎幻境,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幻术水平明显提升,也有许多想要印证的想法。”方安眼眸中闪过狠厉神色。 “那明日一早,我到你洞府来,一起行动。现在我就先回洞府激发聚灵法阵,吸纳妖丹了。”桂北一边说一边正要转身离去。 “别急啊,你可知,武炼杨家一族身负驭兽异术,血脉异禀,经过武炼杨家族人血液浸泡的妖丹,在吸取时可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方安舔唇说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仅仅是因为那土著冒犯田少想要教训他呢。” “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 流风雪托着下巴气鼓鼓的坐在流风霜房间里:“你说那无赖到底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流风霜倒了一杯灵果汁液递给流风雪:“姐姐,石公子可是武侯府大少爷,没那么容易走丢的。” “肯定是跟那个洋葱头私奔了!心里没点数,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吗?霜儿你说对不对?”流风雪一口饮尽灵果汁液,恨恨咬牙。 “洋……洋葱头?”流风霜愕然道。 “就是今天走在队伍前边,跟那无赖眉来眼去的那个女的,头发绿油油的,不就像颗洋葱头?而且……长那么高干什么?哼!那个不要脸的无赖,看到个女的就使劲往上凑,霜儿你说,那女的黑不拉几的,又不漂亮,真是没品味,气死本女侠了!”流风雪握起拳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姐姐,你是不是……”流风霜看着流风雪气愤表情,向流风雪杯中斟满果汁,试探问道:“喜欢石公子?” “本女侠会喜欢他?要不是答应了夫人要照顾他,本女侠才懒得管他呢!当小弟的悄悄跑出去,也不跟大姐头知会一声,哼……”流风雪扭头闷哼。 不知道在脑海里想象到什么画面,流风雪气得两脚直跺地面:“如果那无赖真是跟那洋葱头私奔了,我诅咒他喝水噎死!” “咳咳……”石念远莫名其妙呛到一口水,咳了几声,继续在溪河中将几只竹筒盛满,放回须弥戒,而后走回篝火旁朝妮莉艾露扔过一只竹筒:“给。妮……妮莉艾露,你这名字也太拗口了。” “有吗?”妮莉艾露接过竹筒,饮了一口。 石念远坐到篝火前,接过妮莉艾露递来的一份干粮抱怨道:“要是木子涛在就好了,那小子烤肉可香了。你急急忙忙拉我出来,我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一声。” 妮莉艾露抬眼朝石念远瞟了一眼:“首阳参已经通灵,大部分时间以灵体显化,不具实象,不早点来早点找,怎么早点抓到?是你担心会错过传道课程的,不是我。” 石念远翻着白眼,取出袖剑擦拭保养,不经意抬头间,看到妮莉艾露眼睛,支支吾吾道:“你……你的眼睛?没事吧?” 妮莉艾露抬头看向天空双月,平静说道:“我族到了夜晚都会这样。” 石念远惊讶看着妮莉艾露眼白处泛起幽冷光芒,左右眼瞳一变作紫,一变作蓝,一头芊绿长发由直变卷,露出两只尖长耳朵,手臂、大腿、蜂腰等处裸露在外的黝黑皮肤,浮现出诡异朱红图纹,那副一直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孔,皮肤不自然卷起。 妮莉艾露伸手扯去易容面皮:“吓到你了吗?” 石念远看着妮莉艾露面庞上如同彼岸花一般的血红图纹,摇了摇头:“比那副死鱼脸好看。” “人族不是最排外,最见不得与自己不同的异族的吗?”妮莉艾露的异变还在持续,“扑啦”一声,一双覆盖黑色羽毛的翅膀从背部展开,一条长尾倏然扫出,一股怪异灵压溢散而出。 石念远看得有些愣神,眨巴了两下眼睛后说道:“你是说种族歧视啊?我其实还好啦,不久前刚听过一个论调,说是人族是个性差异性最大的种族来着。” “奇怪的人类……”妮莉艾露了摇摇头。 “奇怪的……的……”石念远翻着白眼,发现怼不太回去。 “暗夜精灵。”妮莉艾露妖异脸庞上彼岸花纹路流过一道灵光,嘴角扯了一下。 “你刚才那表情算是笑了?”石念远好奇问道。 妮莉艾露摇了摇头:“我族与人族的肢体语言并不共通,面部表情对我族来说意义不大。走吧,双月初上,灵药都会回归本源状态吸收月精,现在正是寻找首阳参的好时候。” “卷轴上范围给得那么大,怎么找?”石念远摊开任务卷轴,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好大一个圈问道。 “我族亲近自然,自有感应法门,你跟着我就行。”石念远从妮莉艾露怪异的人族语口音中听出了嫌弃。 “我说,你既然拥有半步凝元的实力,又拥有着寻找灵药的天赋能力,拉上我到底有什么意义?”石念远看着振翅悬浮的妮莉艾露不解问道。 “就想要看一下,精神力在我之上的灵知境人族,到底是什么样子。” “有结论了?” “目前看来,和一只蚂蚱没有区别。” “喂!这梗过不去了是吧?”妮莉艾露振翅幅度并不大,更没有太大动静,显得格外轻灵,石念远三两下踩熄了篝火,快速追赶上去。 第十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一回(上)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 第十一回(上)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设诱杀局 石念远顶着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躺在草地上,向已经变回白天模样的妮莉艾露抱怨道:“你昨晚不是吹牛说什么你族亲近自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吗?结果折腾了一整夜,周围几座山都逛了个遍,首阳参在哪里?” 妮莉艾露嫌弃道:“你也太没用了,好歹也是灵知境修士,才一晚上就不行了。” “卧槽,你注意一下言辞好不好?什么叫才一晚上就不行了?很容易引起误会的!”石念远半坐而起,从须弥戒中掏出一只竹筒,打开软塞喝了一口水,再两手朝外扑腾比划着继续抱怨道:“再说了,你用飞的,我用走的,能一样吗?而且你还哪里难走往哪里飞,还好我在鱼龙营练过两年。”石念远一边抱怨,一边摘掉衣服上的粘巴草。 “还是怪你没用,谁知道你竟然一点灵力运用法门都不会。”妮莉艾露从空间耳环里摸出一张假面往脸庞覆去,石念远也正是因为妮莉艾露首先展露空间灵宝,掏出干粮分给自己,才没有在其面前刻意隐藏须弥戒。 “你为什么一定要戴上那玩意儿,不觉得闷得慌吗?”石念远忽起玩心,将从衣服上摘下来的一把粘巴草朝妮莉艾露掷去。 “这不用你管。”灵光闪动,一面灵力屏障在妮莉艾露身前出现,挡住了那把粘巴草:“你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似乎是你们人族幼崽的天性吧?你虽然还在成长期,不算成年个体,可也已经脱离幼崽期了吧?”妮莉艾露不解问道。 石念远扯着嘴角,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妮莉艾露继续说道:“人族是个体差异性最大的种族,我赞同这个观点。精灵古书记载,在一万年前的荒古时代,龙族为万族共主,祖龙统治覆雨大陆持续两千年,直到八千年前,祖龙飞升仙界,龙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全族隐没,百族争鸣的上古时代正式拉开序幕,人族亦是在上古时代现世,时至如今,人族明明天生弱小,却发展得不仅数量庞大,而且强者如云,占据了覆雨大陆绝大部分土地,其余族类大多偏居一隅。人族排外,几乎是其余所有族类的共识。你以为所有的人族都与你一样?” 石念远起身拍了拍屁股泥土,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消化着妮莉艾露的话语,其中谈到的祖龙,石念远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妮莉艾露伸出右手,五指伸展,一道灵芒萦绕其上,挥手间,在石念远尚未来得及反应时,灵芒就扩散成一道朱红灵幕笼罩过来。 “你干什么?”石念远凝眉不解,心中升起危机感。 “别那么紧张。”妮莉艾露说着,往石念远眉心处指了指。在石念远疑惑不解时,妮莉艾露掏出一面铜镜,将镜面转向石念远。 “这是……”石念远在铜镜里看到,朱红灵幕笼罩下,自己眉心处,一道狐狸图案若隐若现。 “血契魂印。有修为强绝的妖族,你也看到了,很明显,狐妖,在你身上烙下了血契魂印。”妮莉艾露挥手撤去灵幕,收回铜镜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妖丹对于修士的功用吧?” 石念远点了点头。 “虽然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大妖在你一个灵知境人族身上烙下血契魂印,但是这无疑侧面证明了你没有种族成见。”妮莉艾露顿了顿:“至少很轻。所以,我才没有在你面前刻意隐藏暗夜精灵的身份。” 石念远仅与一只狐妖有过交集。 “你能告诉我,血契魂印……是什么吗?”石念远郑重问道。 “修为强绝的大妖才能施展的秘术,以血为契,以魂为印,沟通天地,大道见证,与魂印宿主产生特殊联系,依托血契魂印,可以衍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法术神通。顺带一提,人族同样掌握有一门与血契魂印功能相似却又本质不同的法术,称作御灵魂印,一般是人族强加于妖族身上,从而达到对妖族单方面绝对掌控的目的。” “你所说的,修为强绝的大妖……具体指什么境界?” “至少已经堪破超凡迷障,功参通黎。” 石念远低头沉默不言。 …… 接引峰灵舟殿内,一个高壮胖子领着六名学子前往白玉广场,准备乘坐灵舟前往百草禁地。 “这两天接百草禁地任务的师弟师妹还蛮多的,师兄我昨天下午才刚把你们这一届的甲子榜首与甲寅榜眼送过去呢。”胖子一边走一边唠叨着。 说到此处,胖子突然感知到一股凛冽杀气,不由得浑身一颤,将目光投向那个金发披肩的漂亮师妹:“这位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师兄我说你,作为年轻人,可一定要多加锻炼养气功夫,特别是女孩子,万万不能仗着如今青春年少就胡乱生气,要知道时光弹指一挥,匆匆而逝,生气多了将来特别容易出老,真的!你看师兄我,那叫一个心宽体胖,肌肤如婴儿般水嫩。” 胖子双手托起满脸油腻肥肉,展示着“如婴儿般水嫩”的肥腻脸蛋。 走在后方的流风霜掩嘴一笑。 搏得美人欢颜,胖子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走到流风霜旁边:“这位师妹,师兄我姓徐名月半,是不是个很有诗意的名字?敢问师妹芳名呀?” 正好从旁边经过的徐月半同僚听到这句话语,斜眼鄙夷道:“徐胖,你能要点脸不?” “是徐月半,不是徐胖,你大爷的!”徐月半竖起中指骂完同僚,重新回过头来,嘿嘿笑道:“师兄我这是虚胖,虚胖而已,想要减下来很轻松的!” 流风霜还没来得及回应,流风雪就狠狠捏住什么东西,咬牙切齿道:“徐胖师兄,你刚才说,我们这一届的甲子、甲寅,在昨天下午一起到百草禁地去了,是吧?” 徐月半看着凶神恶煞,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流风雪,一时间也没意识到去纠正错误称呼,怔然翻开昨日的记录:“甲子、甲寅,没错啊……” “大……大小姐……”木子涛小心翼翼喊道。 “干什么!”流风雪扭过头不耐应答。 木子涛委屈巴巴的看向被流风雪捏住的手臂,流风雪闷哼一声甩开手,木子涛无辜揉按着手臂淤青。 桂北与方安跟在众人后方,一直沉默不言。 徐月半走进驾驶仓,驾驶灵舟朝百草禁地飞去。 …… 石念远站在山巅上,端着任务卷轴仔细看着地图,比照着周围地形说道:“越来越远离灵田了,地图上标记出来的范围基本上找过了一遍,别说首阳参了……” 石念远指着地图上对应现在所处位置的地方继续说道:“在进入这一带之后,地上除了杂草,根本连一株草药都看不到嘛。” “这证明首阳参就在附近了。”从半空飞下来的妮莉艾露并没有完全化作暗夜精灵本貌,单独伸展出羽翼,降落到石念远跟前继续说道:“首阳参灵性已生,能够显化成灵体,为了保证本源植株能够吸收到充足养分,抑制了周围其余药草的生长。” 石念远环视四周长满针叶阔叶林的山峦:“首阳参灵体?长什么样?怎么找?” 妮莉艾露丢过来一枚玉简,石念远不明所以接过。 “一道简单锢灵术,用以禁锢灵体,你不是精神力很强吗?赶紧学。” 石念远将灵识探入玉简,发现根本不认识玉简记录的那些扭曲文字:“这是暗夜精灵一族的文字?我又看不懂,怎么学?” “不是有图解吗?”妮莉艾露不耐烦道:“快点学,法术神通这些东西,又不是必须了解原理才能施展,按照图解运转灵力都不会吗?你个蚂蚱。” 石念远额角流下一滴汗珠,妮莉艾露说的这个道理倒也不难理解。 黑箱理论,就像在前世地球上,并不是必须要知道汽车上所有零件的构造组成、功能作用、运转方式才能驾驶汽车,并不是必须要理解冯诺依曼结构、掌握编程语言、明白运作原理才能使用电脑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吧?万一什么地方弄错了,走火入魔什么的怎么办?”石念远翻着白眼。 妮莉艾露学着石念远翻起白眼:“就是一道最基本的法术,你别那么啰嗦行不行?” 石念远擦去额角汗珠,尝试按照图解运转灵力,果然如同妮莉艾露所说,锢灵术只需要操控三道灵力按照特定路线运转就能够使出,石念远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就能够使用出来了。 他娘的,第一次点技能就点得毫无安全保障,连技能说明都看不懂…… 三道灵芒在石念远手上萦绕,随着石念远以灵识操控灵力按照既定路线运转,三道灵芒化作三道彩练,朝前方空处绑缚。 “为什么要我学这玩意儿?你会不就行了?”石念远将玉简递回妮莉艾露,不解问道。 “刚才说过,这一带没有其它药草生长,是因为受到首阳参抑制,你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吗?” “怎么做到的?” “伴生兽。灵药吸收天地精华,诞生灵性之后会寻找某种生灵,建立合作关系,灵药定期凝炼出部分精华渡给生灵,换取生灵的守护,因为守护生灵大多数时候都是兽类,故而称作伴生兽。因为灵药的介入,伴生兽会直接跳过开灵阶段,在不生灵智的情况下逐渐提升境界,并将守护灵药当作本能。还有另一种说法,称二者为一者,灵药如同意识,伴生兽如同身躯,是一种合二为一的生命模式。” “原来伴生兽是这个意思。” 妮莉艾露的人族语本来就说得一般,那么复杂的一段解释,着实是令一人一精灵都头大不已。 石念远心思活络,立刻联想到了关键所在,出言问道:“你的意思是,由你牵制伴生兽,我来抓灵药咯?” “我不介意跟你交换一下。”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一回(中)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 第十一回(中)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设诱杀局 徐月半操纵灵舟在百草禁地一处空地降落。 空地附近,有一片吊脚木楼,徐月半打开灵舟仓门当先走下灵舟,指着那片吊脚木楼说道:“负责照料灵田的弟子就住在那里。” 徐月半指向周围一望无际的灵田说道:“百草禁地覆盖着一座大型灵禁,一则起到防护作用,限制凝元境以上修士进入,避免灵压溢散影响灵药生长,二则根据不同灵药的生长环境需求调控不同灵田区域的温度湿度。” 灵田里有不少身穿月白制服的学子正在照料灵药,徐月胖继续说道:“不管是灌溉还是除草,与你们想象的也许都不太一样。仙道六圣地各有所长,东川轮镜泽以幻术遐迩,北漠熠煌寺以炼体驰名,西渊葬情宫以刺杀昭著,南荒问剑冢以剑道称尊,冤魂海枉死城以妖邪贯耳,而我们烈阳院,正是以灵禁称最。你们到木楼中厅找到相关弟子,递交任务卷轴,经过一番学习过后,按照要求操控法阵即可。” …… “照你所说,六大仙道圣地各有所长,你既然擅长幻术,为什么不去东川轮镜泽,反而大老远跑到中原来参加烈阳试炼?”石念远与妮莉艾露走在林间,继续搜寻首阳参。 “仙道六圣地虽然立派根基不同,但也都在全面发展。并且在门户之见上,烈阳山麓最为淡薄,在种族观念上,烈阳观当代掌教玄涯主张各族平等,这很难得,况且,玄涯掌教与族中先知是旧识,先知好奇为什么人族能凭借先天弱小之身,跻身大陆主宰,所以我才会到人族最集中的中原来。” “留学?师夷长技以自强?噗……一下子觉得你肩负着好崇高的使命的样子,那你有什么收获了没?” 妮莉艾露摇了摇头:“我看到得最多的,是人族的排外、贪婪与自私。” 一道模糊光影从林间闪过,妮莉艾露骤然闪身追去:“出现了!” “身法好快……看来得赶紧学习各类灵力使用技巧了。”石念远现在只能简单的将灵力附着在脚上,稍微起到一些辅助与保护的作用而已。 光影与妮莉艾露在几息间消失在密林中,石念远根本追不上施展开身法的妮莉艾露,好在可以循着草木痕迹跟上。 “尼玛,那首阳参灵体跑得那么快,怎么抓……” 石念远在密林中穿梭,过不多时,前方传来一声虎啸,两股灵压先后弥漫而至。 “这道灵压……是妮莉艾露,半步凝元果然好强……这……这是……”感知到后一股灵压更为沉重强大,石念远眉头紧皱,抽出袖剑斩断拦路藤蔓,加快步伐赶去。 轰—— 前方树木被倒飞而回的妮莉艾露拦腰撞断,石念远上前扶起妮莉艾露,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伴生兽,凝元境,快学。”妮莉艾露匆匆将一枚玉简留下,而后再次前冲,奔袭过程中,身体不断异化,完全显露出暗夜精灵本貌。 又一声虎啸伴随着刚猛灵压汹涌而至,罡风四起,四周树木不住摇晃,石念远透过密林枝丫空隙,看到妮莉艾露正挥剑朝一头吊睛白额、金黄皮毛的剑齿虎挑去。 由于密林茂盛,妮莉艾露并不能利用双翼获取空中优势,不过双翼上的黑色羽毛似乎十分坚固锋锐,可以看到精灵少女不时利用双翼进行攻击与防御,交击出金石之声。 石念远一边将灵识探入玉简,一边时刻关注战局。 那头剑齿虎伴生兽虽然不会使用战技,仅仅是遵循妖兽本能在战斗,但毕竟拥有凝元境修为,那些最原始的扑咬、爪击、尾鞭都变得威力不凡,妮莉艾露并不占据上风,首阳参灵体如同一团人形模糊光影,远远飘在剑齿虎后方。 玉简中依然是暗夜精灵族文字,石念远只能将心思凝聚在图解上。 这法术……应该也是一道锢灵术,不过比之前那道要高深太多,居然要求同时操控三十六道灵力,并且每道灵力的路线轨迹各不相同,太复杂了……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学会…… 妮莉艾露横剑格档住虎爪,不料剑齿虎挥击势大力沉,林间地势复杂,妮莉艾露一脚踩空,下盘不稳,连接倒退好几步,剑齿虎形同一把把骨刀拼接而成的长尾趁着妮莉艾露身形摇晃露出破绽,割裂空气呼啸扫来。 危急中,妮莉艾露蜂腰急扭,堪堪避过头部要害,被虎尾骨刀割裂手臂,顺势滚地起身,弹腿后撤,再次与剑齿虎凝视对峙,双方都在酝酿下一波攻势。 妮莉艾露目光紧盯剑齿虎,并不回头:“快点学,然后找机会抓捕首阳参灵体,只要禁锢住灵体,就能控制住伴生兽。” 石念远皱起眉头,本来的计划是如果伴生兽实力不强,妮莉艾露直接将伴生兽痛扁一顿后,二人悠哉游哉抓捕首阳参灵体即可,纵使伴生兽具有一定实力,由妮莉艾露牵制住伴生兽,自己趁机抓捕首阳参灵体,用妮莉艾露的话来说,没有伴生兽阻挠干扰,用锢灵术抓灵药灵体也就猫抓耗子的难度。 百草禁地灵田外,上年份的野生灵药都记录在案,这株首阳参按理说不应该拥有超过尘微境转品的伴生兽才对,结果这头剑齿虎竟然意外的拥有凝元境起品的修为,妮莉艾露在战斗中明显处于下风,石念远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大摇大摆的上去抓捕首阳参灵体,那头吊睛白额金毛大猫会视而不见。 石念远紧了紧手中玉简。 也就是说,突破口在于这道更高等级的锢灵术…… 石念远尝试着按照图解运转灵力。 不行……与之前完全不同,之前那道锢灵术,灵力路线简单,一心三用操控三道灵力并不算难,可如今数量增至三十六道不说,路线轨道更是无比复杂。一心三十六用根本做不到……除非……三十六条灵力路线遵循同一规律…… 妮莉艾露被剑齿虎长尾扫中腰腹,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血迹:“一刻!一刻钟内如果你不能学会锢灵术,我们就从天空逃离。” 一声悠长狼嚎响起,密林深处,一头浑身通红似火的巨狼快速奔袭而来,挡在首阳参灵体前,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哼鸣,凝视战局。 感受着火狼与剑齿虎一样溢散出凝元境起品的灵压,妮莉艾露与石念远瞬时瞳孔收缩。 “撤!”妮莉艾露果断做出决定,运转身法快速回撤,一把抓起石念远,双翼不断晃动,撞断枝丫往树上爬去,准备从空中逃离。 虎啸与狼嚎同时响起,在石念远的视线中,两头伴生兽周身上下同时灵光流转,而后两兽竟然诡异的融为一体,化作一颗虎头一颗狼头的双头虎狼怪物,虎狼怪物躯体上金黄、朱红毛发交错成道道条纹,三条骨刀长尾摇来晃去,而更令石念远感到绝望的是,那虎狼怪物的灵压还在不断拔高,在一声怪啸中,背部伸展开一对膜状肉翼。 “妮莉艾露,我们似乎,跑不了了……” …… 杨七凌早踏仙道,拥有尘微境修为,没花多少功夫就学会了操控灵禁灌溉灵田,故而在任务效率上要比木子涛快得多,三十亩灌溉任务均分,杨七凌早早完成了属于自己的部分,帮木子涛搬来几桶灵泉,倒进木子涛所操控灵禁法阵的阵眼。 “需要帮忙吗?”杨七凌看着木子涛正在操控法阵,将阵眼中的灵泉引导到灵田里去,出声问道。 木子涛小心翼翼的引导法阵运转,完成一次灌溉流程后才抽出空来回答道:“多谢杨公子帮忙搬运灵泉,在下在操控法阵过程中受益良多,如果杨公子不赶时间,在下想要自己完成剩下的部分。” 杨七凌点了点头,并不做作的去强行插手:“还真是方便呢……我还以为要一瓢一瓢的浇呢,那我去木屋驻地等你。” “多谢杨公子。”木子涛微笑回应,而后全神贯注的继续操控灵禁法阵。 修为不在杨七凌之下的流风雪、流风霜更早一步完成了灌溉任务,驻守弟子在确认无误后,将二人带到木屋驻地中厅,走到摆放在中央的一件棱柱状灵宝前,向二人索要了任务卷轴与烈阳令,将两枚烈阳令插进一侧凹槽里,再掏出自己的烈阳令插进另外一侧凹槽,而后投入任务卷轴,棱柱灵宝一阵灵光流转,驻守弟子重新将烈阳令拔出递给二人。 “学分各加一。” “多谢师兄。”流风雪与流风霜分别接过烈阳令,齐声道谢。 “师兄,我想问一下,昨天到百草禁地来的甲子、甲寅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见到踪影?”流风雪开口问道。 驻守学子看流风雪漂亮可爱,所提问题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翻开档案查看一番后回答道:“甲子、甲寅接取的任务等级较高,并不在灵田内执行,百草禁地除了人工种植的灵药外,还生长有许多野生灵药,他们到禁地深处寻药去了。” “往哪边走了?”流风雪连忙追问。 驻守弟子品出流风雪话中意味,郑重道:“师妹,禁地深处有许多灵药灵性已生,拥有伴生兽守护,任务既然限制甲区学子领取,自然有它的道理,没有任务卷轴,是不允许离开灵田防护灵禁范围的。” “哦……”流风雪垂头丧气,拉上妹妹走出门去。 “咦?杨七凌跑哪里去了?”流风雪左右看了看,木子涛还在远处操控灵禁,可杨七凌却已经不在原处,如果完成任务,应当就会过来木屋驻地提交确认的。 灵田边缘处,方安抿唇轻笑:“已经到灵田边缘了,没有任务卷轴,灵禁阻挡,无法离开灵田范围,下手要快,免得招来外人。” 桂北挥动了一下手中长剑,点了点头。 杨七凌放缓了脚步:“明明沿田埂走了半天了,结果回到了原地……” 杨七凌看着不远处的木子涛,呼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走得稍近后,灵识延伸而去,果然空空如也,并没有感知到木子涛的灵压。 “幻术……那两个人……果然没有认错,在瀑流峰上我就忍过一次了。想要引蛇出洞?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杨七凌抽出腰悬长刀,目光转冷。 …… “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你武炼土著,倒是有几分胆量!”方安戏谑出声。 杨七凌辨别声音方位,扭头转身,看向身前空处:“摆弄光影的低级幻术,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杨七凌灵识延伸,锁定住前方二人。 “的确,我只是改变了一下光线的方向,并不是多么高级的东西,不过,能达到目的就行。天心未开,灵识感知总比不得眼睛实看。” 杨七凌侧身躲过桂北一剑,回刀斩击。 “而尘微境修士,又能保持多长时间的灵识延伸呢?”方安手掐印诀,灵力运转。 在杨七凌视线中,画面支离破碎,一股眩晕感袭来,干脆闭紧了双眼,不去看那些错乱光影,集中精神在灵识感知上:“无聊的把戏。” 杨七凌一刀挥退桂北,以灵识感知着方安的方位,身法运转,骤然转向,一刀横扫佯攻,再斜提长刀斩击,感知到这刀将会斩实,嘴角噙上冷笑。 不料,手中竟然未传来击中实物之感,反而从左胸处传来冰冷触感,杨七凌惊惧中强提灵力集中到心脏要害进行防护,同时脚下发力,朝旁闪躲。 “稍微高级一些的把戏,我也会呀。”方安依然站在远处,掐动印诀,悠然出声。 杨七凌左胸处被刺入寸许,原以为只是怄气比斗,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留情,意图击杀自己。 桂北一剑未尽功,再次欺身而上。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一回(下)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 第十一回(下)善新友勇战困绝境 恶同窗狠设诱杀局 密林中,妮莉艾露拖着石念远快速穿行,原本二人尝试从天空撤离,无奈那头虎狼怪物飞行速度极快,更何况妮莉艾露身上带伤不说,还拖着石念远,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降落密林,借助地形且战且退,后方,虎狼怪物不断撞倒树木,距离在不断拉近。 “这不正常,我们已经放弃首阳参,伴生兽没道理紧追不放啊……”妮莉艾露猛然下腰让过一截树枝,石念远来不及反应,直接用脸将树枝撞断。 “先别管正不正常了,快想办法,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石念远根本没有精力去在意被树枝打脸。 “把你丢下的话,我一个人应该可以跑掉。”妮莉艾露认真想了想后说道。 “卧槽!拔屌无情很可耻的,风紧扯呼这种事,当然是要与同伴不离不弃的啊喂!” “人族都是以这样胡言乱语的方式来抑制内心恐惧的吗?你的心率是正常状态的两倍还多。” 树林渐稀,虎狼怪物骤然加速,妮莉艾露将石念远朝前奋力一掷,从空间耳环中取出一把长弓,转身射出一支箭矢,不过在疾行状态下朝反方向射箭,即便箭矢附着灵力,仍然显得软绵无力。 石念远重重摔在地上,吐去口中黑泥,回头观望战局。 妮莉艾露身上纹路散发灵芒,灵压如同浪潮,时涨时落,不时触碰到凝元境临界,然而两头伴生兽合体后,战力持续拔高,远不止凝元境起品,妮莉艾露陷入了苦战,战场对面,首阳参灵体姗姗来迟,与石念远一般与战场保持一定距离旁观。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冷静……不能坐以待毙…… 石念远握紧玉简,灵识再度探入。 妮莉艾露躲过虎狼怪物一计尾鞭,顺势一脚蹬在虎头上,借力反跳,在半空中再次抽出长弓射出箭矢。 箭矢……矢……对了,矢量……希尔伯特空间…… 三维空间中某个质点在某一时刻的状态,可以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用三个变量来表示,三个变量分别代表这一时刻这个点在长、宽、高三个维度上的投影,同理,三维空间中的三十六个质点,一共需要一百零八个变量来表示,拓展到希尔伯特空间当中去,三维空间中三十六个质点的运动状态,等价于一百零八维空间中一个质点的运动状态……如果用一个函数来涵盖这个系统,那么函数图像就是三十六道灵力遵循同一规律的运动轨迹!不能被维度吓到,在数学领域,描绘一百零八维空间中的一个质点,远比描绘三维空间中的三十六个质点构成的系统要来得简单…… 虎狼怪物三条长尾上的锋锐骨刀突然有数片脱离,电射向妮莉艾露,妮莉艾露本来可以闪躲避过,却忽然看到其中一片骨刀径直朝石念远射去,而石念远居然正在走神,妮莉艾露猛一振翅,挡在骨刀与石念远的连线中间,双翼收拢,硬挨骨刀,锋锐骨刀裹携着至少凝元境承品的灵力,瞬间将妮莉艾露羽翼洞穿。妮莉艾露闷哼一声,羽翼上流出鲜血。 灵力运转以周天为单位,故而存在周期……周期内,三十六道灵力路线可积,存在第一类间断点并且有限,极值数目有限,满足狄利克雷条件,可以使用傅里叶展开来简化…… 石念远动了,沿战局外围绕道,逐渐靠近首阳参灵体。在接近十丈时,虎狼怪物立刻注意到石念远,遥遥射出一枚骨刀,妮莉艾露身上已经多处受伤,左肩与右腹两处更是伤可见骨,注意到石念远的动作,妮莉艾露加快攻击频率牵制虎狼怪物。 那头伴生兽认为我与首阳参灵体的安全距离是十丈,再接近的话,不排除伴生兽直接放弃妮莉艾露,硬挨她的攻击也要优先解决掉我的可能性。我现在是灵知境承品,距离转品还有一段距离,灵力离体范围极限在五丈左右。另外,以这道法术需要的灵力消耗量,不管成功与否,我都只有一次机会……成功率太低了……优先级远远比不上趁着这个暗夜精灵与伴生兽打斗,风紧扯呼……不过风紧扯呼这种事,是要与同伴不离不弃的啊…… 设法术发动的右手为原点……式子好复杂……虽然因为穿越的关系,今生的计算能力远高于前世,再上旋照诞生灵识后,思维明显变得更加敏捷,可还是没办法支持心算一百零八维希尔伯特空间…… 石念远从须弥戒中寻找纸笔,正好看到赵前子留下的符箓。 刚才都没想到这些玩意儿,这三张好像是风紧扯呼符…… “妮莉艾露!”石念远呼喝一声,以灵力裹携一张疾风符掷向妮莉艾露:“疾风符,可以临时增加速度,我需要一点时间,如果实在撑不住了,激发符箓逃。” 石念远左手同样捏紧一张疾风符,时刻做好捏碎准备,多了一重保险,心思宁静了不少,趴在地上快速演算。 这里……这项因式可以约去…… 妮莉艾露一边闪避虎狼怪物的攻击,一边用尾巴卷下疾风符。双头虎狼怪物的狼头嘴巴大张,灵力在嘴里凝聚,同时三条骨刀长尾射出数十道骨刀,封锁住妮莉艾露上下左右各方,同时,狼头口中灵力飞弹急射而来。 “该死!” 不知不觉间,虎狼怪物、妮莉艾露与石念远,竟然处在了同一条直线上,来不急多想,妮莉艾露尾巴绞碎疾风符,一阵银白灵光流转,笼罩妮莉艾露全身,妮莉艾露感受着符箓灵力加持,快速回身疾掠,一把抱起趴在地上的石念远,脚下发力横向右移,双翼收拢防御,由于要救石念远,折转路线拉长,已经不能完全避开攻击,狼头射出的灵力飞弹直接将妮莉艾露左翼轰穿一个大空洞,密集骨刀大概因为数量的关系,威力分散,没有刚才那般刚猛,十数骨刀插在妮莉艾露羽翼上,未能贯穿。 石念远被妮莉艾露羽翼笼覆,贴紧抱住,感受着对方鼻息,与遭受骨刀冲击的一下下身体颤动,石念远直直盯紧妮莉艾露的眼睛快速说道:“只有一次机会,不管成不成功,逃。” “逃得掉早逃了。” 战场周围,树木大多被妮莉艾露与虎狼怪物交战毁坏,已经有大片区域允许展翼,妮莉艾露纵身一跃,振翅抱着石念远飞向虎狼怪物,半途时,将石念远朝首阳参灵体方向猛力一掷,而后周身上下图纹流转着妖异血芒,完全撤去周身防御,将所剩无多的灵力全部汇集到长剑之上,直直朝虎狼怪物刺去。 石念远在落地瞬间捏碎疾风符,快速靠近首阳参,果不其然,首阳参灵体虽然在躲避,但是还是与伴生兽保持着一定距离,石念远与首阳参灵体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就是现在!” 石念远按照计算得出的结果调运灵力,在一百零八维空间中的函数图像投影到三维空间当中,三十六道灵芒形如彩练,在空中勾勒出复杂轨迹,朝首阳参灵体漫射过去,一道牢笼虚影显化而出。灵力如同溃堤大坝汹涌流走,远超目前石念远如今经脉的承受能力,经脉断裂的疼痛让石念远忍不住呻吟,咬牙坚持着打起十二分精神操控锢灵术。 虎狼怪物两个头颅同时发出震怒咆哮,三条长尾上的骨刀再无保留,全部同时激射向妮莉艾露,狼头口中再次凝聚灵力,亮起灵芒,对准石念远。 妮莉艾露神情冷寂,不躲不避,一道道骨刀没入甚至贯穿双翼与身体,长剑直取那颗狼头。 “轰!”狼头口中灵力飞弹偏离原本轨道,从石念远身后不远处射过,轰碎树木无数。 双头虎狼怪物的狼头被妮莉艾露长剑刺透,耷拉一旁,可妮莉艾露也已经重伤力竭,虎狼怪物挥爪直接将妮莉艾露打得陷进泥土中,完好虎头张开血盆大口,朝趴伏在地的妮莉艾露一口咬来。 经脉不断碎裂,石念远喷出一口鲜红血液,狼头激射而出的灵力飞弹从身旁不远处射过,裹携起猛烈罡风,石念远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灵光极不稳定。 只能按照函数运转灵力,做不到随心所欲的操控锢灵术,不能移动! 石念远再次压榨丹田灵力,调运集中到右足,狠狠朝地下贯入,身后的一颗松木被虎狼怪物灵力飞弹击断,径直倒向石念远。 虎狼怪物虎头已经咬住妮莉艾露脖颈,利齿贯穿了妮莉艾露麦色肌肤。 伴随着极其痛苦的撕扯感,妮莉艾露感受到意识正在模糊。 要死了吗……真是不值啊……明明一开始可以跑掉的……那个蚂蚱…… 妮莉艾露想要看一看石念远到底怎么样了,却已经无能为力,深沉的疲惫与眩晕袭来,晕死过去。 …… 杨七凌身上已经有多处剑伤,睁开眼,依然是零碎的画面,灵识感知又时常被方安以虚拟灵压骗过。 其实交手至今,杨七凌已经逐渐能分辨出方安拟化出来的灵压与真实灵压的区别,不过以尘微境修士的精神力,灵识并不支持长时间离体延伸,精神已经十分疲惫。 桂北招架住杨七凌力度不大的一刀,顺势回剑斜刺,杨七凌不闪不避,感受着长剑动向,故意以右腹硬接,二人贴身,长刀没有运转空间,杨七凌干脆一手弃刀,沿长剑方向紧抓住桂北持剑右手控制住桂北,趁着其一气已老,新气未回的间隙,另一手握拳,直击桂北胸膛,桂北弃剑倒飞而回,抚胸半跪。 “真狠啊。”桂北擦去嘴角溢血站起。 “可惜了,居然连驭兽术都没有见识到,看来你这武炼土著还没有找到灵宠啊。”方安走向前,看着半坐在地,担心流血不止而不敢拔出腹中长剑的杨七凌。 “你对驭兽术似乎有所误解。”杨七凌冷声笑了笑,嘴角流出几缕血迹。 视线中,景物一阵如同水面涟漪一般的晃动,显露出实景,同样,显露出前方桂北、方安二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安灵力运转受制,光影幻术自破。 “驭兽之驭,明何意否?人亦可为兽,比如你二人,不是吗?”杨七凌撑地站起。 “还没发现吗?我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一个刀客啊。”杨七凌手掐印诀,附近十丈方圆,遍布淡金色灵力丝线。 桂北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方安走去,一把掐住了方安脖颈。方安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几乎完全受制,灵力如同泥沼,难以调运。 “差不多得了。”忽然有声音从旁响起。 “田……田少……”从方安的视线角度,刚好看到从杨七凌身后缓步走近的翩翩佳公子,惊喜喊道。 “闭嘴,丢人现眼。”田浩天身法展开,一瞬出现在桂北、方安二人身前,一脚朝二人踢去,同时也踢断了杨七凌布下的灵力丝线。 “是你……”杨七凌眼睛眯起,直视田浩天。 “田某手下滋事,田某已经教训过了,不知公子还想怎样?”田浩天转过身来,平静看向杨七凌。 杨七凌手掐印诀,再续断丝。田浩天轻叹了一声,尘微境转品灵压全面爆发,碾碎了杨七凌延伸过来的灵力。 “你的修为本就不如我,更何况现在这副状态?田某与公子无怨无仇,公子别做过了。”田浩天平静看向杨七凌,而后若有所感,看向身后来路。 流风雪与流风霜一前一后高速掠至,护在杨七凌身前。 田浩天抱拳作揖:“蜀岭田浩天,见过旭阑大小郡主。” 流风雪看了眼杨七凌身上伤痕与还插在腰腹间的长剑:“蜀岭郡果然气量非凡,尽了好一手同窗情谊。” 木子涛因为修为原因,姗姗来迟。 “田某手下不知轻重,方才田某已经教训过他们二人了。”田浩天转头道:“还不快道歉?” 桂北与方安依言毫无诚意说了声“对不起”。 田浩天朝杨七凌走近,流风雪握住手中长剑,蛾眉凝起:“怎么?没打够?” 田浩天没有再走近,从明心戒中取出绷带与药膏丢到地上:“田某手下伤到大小郡主好友,实在抱歉,田某回去后一定严加管教,还请大小郡主莫要记恨在心。” 流风霜捡起绷带药膏,嗅了嗅,再从天蓝长发上取下银簪试了试,而后交到木子涛手中:“能用。” 木子涛点点头,转朝杨七凌道:“杨公子,忍忍。”说罢,一把拔出长剑,为杨七凌处理伤口。 流风雪提起长剑甩向田浩天:“都是帝国诸侯子嗣,许多事,你知我知,没必要装得道貌岸然的,恶心。” 田浩天接过长剑:“大郡主所言极是。那田某就先告辞了。”转身将长剑递向身后桂北:“走。” 田浩天三人离开后,木子涛也为杨七凌包扎好了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不过回到跃龙峰后,还需要到医疗殿仔细处理一下。”木子涛扭头看向田浩天三人离去的方向:“那个田公子的言行,其实是真的好到没办法挑剔……” 流风霜摇了摇头,流风雪看向百草禁地深处,面露担忧。 第十一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二回(上)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 第十二回(上)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奈坠断崖 营帐中,妮莉艾露感觉无比口干舌燥,迷蒙睁开眼,浑身上下都传来阵痛。 “别乱动。” 石念远正好一瘸一拐的端着竹筒掀开幕帘从帐外走进,放下竹筒俯身蹲在软垫旁,将满身绑满绷带的妮莉艾露扶坐起来,再拿起竹筒递过。 妮莉艾露眉头皱起,右手因为之前与伴生兽战斗时最后那一剑,现在完全没有知觉,左手同样因为肩胛与手臂都被伴生兽骨刀贯穿而无法抬起。 石念远将竹筒送到妮莉艾露嘴边,妮莉艾露没有矫情,让石念远喂下几口清水。 “你终于醒了,昨天真是有够险的,还好幸运值爆表我跟你讲。” 石念远接回竹筒收回须弥戒,看到妮莉艾露坐得辛苦,在须弥戒中取出两个枕头,放到精灵少女背后叠起,不过少女身形实在高挑,枕头高度尚嫌不够,石念远翻找半天也没再找到新的,拿出一个被自己枕得泛黄的尴尬摞上去。轻轻将妮莉艾露扶靠上枕头,再顺手理了理妮莉艾露耷拉在地的羽翼。 石念远指了指自己头上空处:“有没有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光环?” 妮莉艾露自然跟不上石念远的思维脑洞,不解摇了摇头,未想扯到颈部伤口,连忙停下动作。 “龙傲天光环没看到?” 妮莉艾露声音有些沙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只看到好大一个包。” 石念远由于妮莉艾露不能接梗而感到毫无吐槽体验,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头上大包:“感觉都被砸得脑震荡了,不过还好没有当场被砸晕过去,不然咱俩现在肯定全都噶屁着凉了。蓝条短真是硬伤,果然不管什么地方,男人都不能短,还好那头屌毛伴生兽的尾兽玉没有九喇嘛那么夸张……” 妮莉艾露不理解石念远神神叨叨的吐槽,喉头一痒,一阵剧烈咳嗽,石念远伸手轻拍着精灵少女背部:“你还是先别说话了,那头屌毛差点直接咬断你的颈动脉。” 妮莉艾露眨了眨眼,将身体嵌进枕头里,发呆看向营帐幕顶。 “来,啊——吃萝卜。”石念远用袖剑切下一块东西喂到妮莉艾露口中,妮莉艾露没有拒绝的资本和理由。 感觉到嘴里一阵精纯灵力温和散开,妮莉艾露眼珠转向石念远。 “用锢灵术禁锢住首阳参灵体后,伴生兽消散,灵体变回本源植株长进土里,当时我经脉碎裂不少,好不容易爬过去,就拔出来这一堆萝卜。当时感知到这些萝卜灵力充盈,我就直接挑了个小的吃了,再捣烂一个喂给你吃了。”石念远朝营帐角落指了指,妮莉艾露余光瞥见那堆被石念远随意丢在地上的“萝卜”。 “效果还不错,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后,我就背着你走了一段,不是我种族歧视啊,你本来就长得高,特别不好背,这对翅膀还碍事得不行……找到合适的地方扎下营后,我就帮你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说到这里,石念远老脸一红:“咳……有必要说明一下,事态特殊,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我可没有乱看!嗯……也没有乱摸!唔……更没有故意不给你穿衣服!毕竟,你全身上下都是伤口,都包成木乃伊了,穿不穿也差不了多少了,嘿……嘿嘿……” 妮莉艾露瞟了一眼自己满身绷带,不敢大声说话免得扯到脖颈伤口,轻声道:“你脸红什么?先说一下,我族与人族观念不同,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石念远嘴角扯动,不自然的表情蔓延到整张脸,再切下一块“萝卜”喂给妮莉艾露,怔然道:“总觉得你对人族观念的理解,存在那么一点儿偏差……” 石念远走到营帐角落端起那堆“萝卜”,重新坐回妮莉艾露身边,扯下一个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土,咔哧咬下一口:“你还别说,本来只是拿这萝卜治伤,没想到味道还蛮不错的。” 石念远在一堆“萝卜”中翻找出一个状若人形,个头特别大的问道:“首阳参就是这个吧?” 妮莉艾露轻微摆了摆头。 “不会吧?他娘的,咱俩命都差点陪上,结果找错了?”石念远吞下一口“萝卜”,难以置信道。 “你正在吃的就是首阳参,至于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 “哈?”石念远怔怔看着手中的首阳参,咔哧再咬一口:“嚼嚼……反正有那么多,随便挑一个……嚼嚼……去交任务,剩下的咱们就平分了,嚼嚼……平常当萝卜吃吃。” 妮莉艾露没有接茬,低头回想之前战斗带来的领悟。 石念远坐到营帐另一侧的软垫上,语气忽然认真起来:“还是说,将这明显不正常的情况据实汇报?” 妮莉艾露无所谓道:“随你。” 石念远点了点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别急着回去了,先休养一两天再说吧。呃……对了,灵药塞进空间灵宝会不会影响保质期来着?” …… 跃龙峰中央大殿,静阳站在流风霜面前,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大小姐:“流风道友,你冷静一点,贫道查过了,他们的任务是寻找灵药。灵药在诞生灵性后,可以化作灵体,位置并不固定,一般都会选择一片灵气浓郁,养分充足的地方呆上一段时间,吸收一段时间后再换一处,并不好找,所以时间花得久一点也是正常的。” 石念远在迁居跃龙峰后一声不吭的突然消失,流风雪在第二天到百草禁地做学分任务时,碰巧得知石念远与甲寅学子在头一天就去了百草禁地,结果在百草禁地没看到人不说,现在又过去了三天,人还是没有回来。 因为担忧焦急,流风雪这几天根本没有睡好,眼袋有些重。 “什么冷静一点!静阳先生,石念远都失踪五天了,烈阳院要对学子的人身安全负责的吧?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流风道友不必担心,他们的任务唯一风险就是灵药伴生兽,百草禁地里所有上年份的灵药都记录在案,不会有超过尘微境的伴生兽存在的,甲区学子一般都具有尘微境修为,面对同一大境界的伴生兽,就算无法战胜完成任务,逃跑也绰绰有余了。” “石念远不一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排在甲子,不过他才灵知境啊。” 静阳一愣,这才想起这一届学子的甲子榜首是赵长老亲自带上天山的怪胎,以灵知境修为跻身甲子序列。 静阳向大殿驻守弟子要来记录册,指着上面一个名字说道:“石道友的情况的确比较特殊……不过甲寅的月舞道友可是尘微境合品大圆满,不会有问题的。” 流风雪一把扯过手册:“妮莉艾露·月舞?什么奇怪的名字。” 流风雪端着一张空白卷轴皱眉道:“我不管,你给我一个可以走出百草禁地灵田到外面去的任务,我要去找石念远!” 静阳朝殿外干支榜指了指说道:“流风道友,烈阳山麓各处禁地、秘境,都是不允许随意踏足的,任务卷轴是其中一种通行凭证,不过任务卷轴都是用空白卷轴从干支榜上拓印的,而干支榜是云青子长老的灵宝,也就是说,所有任务都是由云青子长老来统筹发布,道友这个要求,贫道也无能为力。” 静阳作为烈阳观静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总体负责甲、乙、丙三区的教学任务,经过快一周的接触,其实是比较喜欢流风雪的,作为先生对优秀学子的喜欢,不然也不会被流风雪在课程结束后从传道殿教舍拉到中央大殿来。 看着少女泫然欲泣的焦急表情,静阳头疼不已。 “哟,大小姐,你也在这,那么巧呐。”正在此时,石念远扶着妮莉艾露出现在中央大殿门口。 流风雪扭过头,先是眉梢一喜,待看清石念远牵着妮莉艾露一条手臂搭在肩膀,另一手还搂住妮莉艾露的纤腰搀扶走近,面色徒然转厉,三步并两步冲到二人身前,蛾眉紧蹙瞪向妮莉艾露。 妮莉艾露不明所以的低头看着气势汹汹的人族少女,流风雪嘟起嘴努力垫了垫脚,发现还是矮过对方一截,闷哼一声后转头朝石念远吼道:“你干嘛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不见?你知不知道我……我们很担心你?还有,你……你……” 流风雪看向搭在石念远肩膀上被石念远拉住的妮莉艾露手臂,再看向石念远搂住妮莉艾露蜂腰的爪子,气愤不已的一拳揍向石念远。 妮莉艾露错愕道:“别……” 一拳在胸口击实,其实流风雪并不怎么用力,石念远却闷哼一声朝后倒去,妮莉艾露一阵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殿中驻守弟子沉声道:“大殿内禁止喧哗打闹。” 流风雪小嘴惊讶微张,赶紧上前扶起石念远焦急道:“石念远,你……”想到驻守弟子的提示,压低声音继续道:“你怎么了?” “等我交了任务,回去慢慢说?”石念远在流风雪搀扶下起身,朝静阳作了一揖:“静阳先生。” 静阳点了点头,以静阳的眼界与灵识探知,很容易看出二人受伤不轻。 石念远再扶起妮莉艾露一起走到驻守弟子桌前,从须弥戒中挑了一个半大不小的“萝卜”,与任务卷轴一起递了过去。 驻守弟子检查过后,点了点头,向二人索要烈阳令,在灵宝上为二人记录学分。 “这位师兄,有件事情我要汇报一下。”石念远接过驻守弟子递回的烈阳令,出声说道。 驻守弟子看到任务卷轴等级与二人的烈阳令上干支序列,在言语上相比平时要客气不少:“师弟请讲。” “任务卷轴上说,首阳参伴生兽境界预估在尘微境转品上下,可是我们遇到的伴生兽,有凝元境起品的境界。总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伴生兽的修为境界意外提高了,我们差点交代在那里,我觉得这情况很不正常,所以汇报给师兄。” “怪不得这株首阳参比预想中要大上不少。我知道了,我会据实上报的。” 听到驻守弟子这句话,石念远心中一疼。 妈的,应该挑个小点儿的…… 比起驻守弟子,静阳更能明白石念远所说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开口郑重问道:“石道友,你确定那伴生兽,有凝元境起品的境界?” 石念远露出回忆之色一阵后怕。 娘嘞,何止起品,妮莉艾露说在那两头伴生兽合体后,至少是凝元境承品往上。 “是的,静阳先生。”石念远点了点头。 静阳转头朝那驻守弟子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不用管了。贫道会汇报给大师叔祖,由大师叔祖定夺。” 傍晚,石念远洞府堂屋中,摆了一桌由木子涛掌勺的丰盛餐食,与石念远交好的伙伴都围座在桌旁。 “总之,我们在寻找灵药时遭遇了凝元境伴生兽,咕噜咕噜……这汤炖得不错,然后妮莉艾露乒乒乓乓的和那畜生乱打一气,不过毕竟境界有差,呼呼……这豆腐好烫,身受重伤,还好本公子凭借聪明才智抓到了首阳参,救下她一条小命,啧啧……木子涛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嚼嚼……你说这烈阳院还挺抠的,买食材都要花学分,花钱还不行。” “你能不能吃完再说话?”流风雪嫌弃道。 “大小姐,学校食堂永远比不上开小灶,懂不懂?”石念远饮了一口灵果汁液,砸巴着嘴:“可惜没酒。” “还有,为什么这个洋葱头会穿着你的衣服?”流风雪指向妮莉艾露。 “她的衣服在战斗中烂掉了嘛,实战又不像江南州士子的连环画本那样,明明打得天昏地暗,还能发型不乱,衣服不脏不破。” “她自己没有衣服吗?凭什么要穿你的!而且为什么是这一件?”流风雪伸出筷子抢下石念远正要夹起的回锅肉,石念远白了一眼,换一片去夹,却被流风雪再次抢走。 “我族衣着风格与人族大相径庭,蚂蚱说我那样穿太‘杀马特’了,回天山肯定比穿男装还要引人围观,我明天就去接引峰领一件新制服。”妮莉艾露右手还是不能动,并不擅使左手的精灵少女艰难夹起一匹青菜。 “闭嘴!洋葱头!本女侠没问你!”流风雪鼓眼瞪向妮莉艾露。 “这件衣服怎么了?”石念远放弃了回锅肉,夹了一坨土豆不解问道。 流风霜看着姐姐额头青筋直跳,小声提醒道:“石公子……这件衣服……就是上次姐姐那个……然后……你让她洗的那件……” 石念远正要说什么,妮莉艾露突然开口说道:“你们人族的雌性好像不太擅长向有交/配意愿的雄性表达爱意的样子,不过对意向配偶的占有欲倒是出乎意料的强烈。” 饭桌上突然落针可闻的沉默,几息后,杨七凌不顾形象的捶桌大笑,结果扯到腰腹伤口,一阵面容扭曲,眼睛都飙出眼泪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笑的。 “霜儿别拦着我!” 流风霜努力将流风雪按在座位上,木子涛忍得满面鼓胀通红,却因为坐在流风雪身边而不敢笑出声来。 “咳咳……对了,杨七凌这是怎么回事?干嘛用绷带这样绑着腰?肾虚吗?”石念远赶紧叉开话题。 杨七凌从盘子里夹了一片腰花放到石念远碗里:“不管怎么看,都是你比较虚。” 木子涛顺了顺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早告诉过你前期猥琐发育,别浪,非不听。一切没有实力的装逼都是傻狗行为,懂?”石念远摇头叹道。 “难道他们还真敢杀了我?”杨七凌说到这里,想到那险险避过的刺心一剑,忽然沉默下去。 “杨七凌,别小看鸣雷帝国诸侯子嗣啊。”石念远认真平静的说了一句,杨七凌先后看向在桌上流风雪、流风霜,最后目光停在石念远身上。 “那个田浩天,不简单。”流风雪认真道:“烈阳试炼结束不到一周,他已经与甲区另外两名学子走得极近,在其余各区里,人缘口碑也都极好。拿木子涛的话来说,他在言行上真的挑不出半点毛病。要不是知道一线天峡谷那件事,我对他都不会生出恶感,甚至很乐意与他交好,不过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人才会让我觉得格外恶心。” “一线天?什么事?”木子涛好奇问道。 流风雪义愤填膺正要诉说,石念远唤了声“大小姐”,然后摇了摇头。 流风雪同样生长在王侯将相家,想到关键处,没有继续说下去,夹了一片藕,恨恨嚼碎吞下。 “木子公子,石公子与姐姐不跟你说,是对你好。总之,要多留心那个人,保持距离。”流风霜担心木子涛多想,善意解释道。 木子涛郑重点了点头。 饭后,流风霜乖巧的承下了刷碗打扫的活计,其余众人聚在院中,木子涛与杨七凌都懂得棋盘纵横,坐在菩提树下对弈,棋局正在焦灼,杨七凌举着一枚黑子迟迟未落。 忽然,一股尘微境合品的灵压在庭院中汹涌溢散,院里刮起一股罡风,将木子涛与杨七凌身前棋子尽数吹飞,菩提树上菩提子同样掉落满地。 继而,在尘微境合品修为出力之下,轰隆一声炸响,地面震动,烟尘四起,流风霜穿着围裙大惊失色的跑出来,木子涛与杨七凌怔怔看向院中。 石念远看着院中地面被流风雪一拳轰出来的好大一个深坑一阵后怕,冷汗涔涔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妮莉艾露站在稍远处,歪头沉思到底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出了问题,引起这个人族雌性那么大反应。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二回(中)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 第十二回(中)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奈坠断崖 “大……大小姐……” “石!念!远!”流风雪一字一顿,咬得极狠:“为什么这个洋葱头会叫你帮她换药?她自己没手吗?” 妮莉艾露挠挠头,然后呆萌呆萌的将身上那件石念远的白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满身绷带,不解道:“还是不太能理解人族的思维……这也需要理由?我伤处较多,并且行动不便,这算不算理由?喏,不信你看——” 木子涛双手捂眼,却漏出两道缝隙,捅了捅做着相同动作的杨七凌,吃吃道:“好……好雄伟的……绷带……” “非礼勿视!你个读书人!”杨七凌愤然骂道,然后将指间缝隙朝外扩了扩。 “我在来中原之前做过许多功课,倒是知道在人族文化里,两性之间展露某些表皮组织,比如哺乳器什么的,可以理解为交/配信号,不过蚂蚱帮我换药时我浑身上下都被他看遍了,也没有感受到他的交/配欲望来着。我当时就在想,这样的交/配信号应该只在人族两性之间才具有意义,与其他族类发生这样的行为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嗯……先知说得对,精灵古书里对人族的记载也不尽是对的,果然还是要实际融入到人族社会中,才能真正学习理解人族文化。”妮莉艾露歪着头,手指顶着下巴呈深思状。 木子涛与杨七凌面面相觑,前者认真说道:“在下早就跟你说过,石公子很厉害的,你还不信,看吧……” 杨七凌怔怔点了点头:“高……高手……” 随着妮莉艾露自言自语,流风雪仿佛一座逐渐沸腾的火山,而后终于爆发。 翌日,烈阳院执律使来到甲子洞府,扣罚了石念远两个学分,并且要求不知为何拄起两根拐仗的石念远在一天内将院中坑洞与倾塌院墙修复。 之后的一个月日子,石念远过得平静无波,无非是与陌生同窗打上一些照面,到传道殿教舍听听讲学传道,接取一些简单学分任务,通过学分借阅一些书籍,利用修炼室修炼之类的。 跃龙峰传道殿其中一间教舍,讲台上烈阳观无字辈的先生正在讲授一些灵力运用技巧,石念远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走神,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虽然拥有调控温度的功能,不过并不是所有悬峰都会开启这项功能。 跃龙峰就没有,而此时,窗外飘雪了。 一个月来,承蒙老道士赵前子的馈赠,石念远不缺灵石,洞府中的修炼室被良好利用起来,修为已经提升到灵知境转品,灵力总量与精纯度都得到了一定进步。 讲台上先生正在讲授的东西,石念远并不是很喜欢,其实大多数课程石念远都有些厌恶情绪,因为除去一些最基本的常识,稍微深入一点就开始讲得悬而又悬,石念远甚至觉得都没有暗夜精灵族的法术玉简来得实在。 “各位道友,一定要将这些基础掌握好,正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只有将基础融会贯通,今后在接受法术真意时,才能根据真意悟出法术运用。” 石念远撇了撇嘴,人族在仙道中的传法手段,一般是前人将所谓的法术真意刻录进玉简当中,后人通过接受法术真意来领悟法术施展。 “越是高深的法术,越是不可能立于文字,故而以神念真意代代相传。” 大概由于灵力存在,科技树的发展方向存在差别?明明拥有灵识,可以更好的观察现象用以总结本质规律,明明拥有更长久的寿元来探索天地奥妙,却也正是因为拥有这些,反而忽略掉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石念远如是想道。 “例如灵溪子长老的水云剑法,若水无定形,云无恒迹,变化莫测,所以根本无法用文字叙述,唯有通过真意传承去领悟剑法无穷变化的奥妙。” 石念远转着笔,在纸上写下七个公式,上面三个是牛顿力学三大定律,下面四个是麦克斯韦方程组。 牛顿三大定律描绘了宏观物体在低速状态下的运动,大到天体星辰,小到沙粒尘埃,无不毕恭毕敬的遵守着这样的规则,麦克斯韦方程组直指电磁力本质,一切电磁场中的电荷电流无不包涵其中,一道剑法再复杂,复杂得过这些?剑法中的一切剑招,都处在三维空间之中,管你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都能在欧几里得经典空间中绘制出相应的函数图象,而函数图相必然对应着映射函数,仙道理论发展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落后啊…… 石念远将笔搁在鼻子下翘起嘴夹着。 果然还是历史课最有意思……不过,荒古、上古、近古三代,万余年仙道发展,居然还是停留在独自摸索的阶段,群策群力才是正道啊喂。三个臭皮匠尚且能顶一个诸葛亮,一个人天份再高,顶得过合族大力?想想那些高阶修士一个闭关几十上百年,真是蹉跎光阴……在地球上,各种前研理论几月一小变,几年一大变,甚至像罗素提出“理发师悖论”引发数学危机,量子力学提出动摇经典物理学那样的事情更是出现过不少,稍微脱离前沿研究几年就会被时代淘汰掉的好不好?联想到这个世界,大概相当于一个修士闭关百年参悟剑道,出关时却发现他所参悟的剑道早就被其他人完全解析并且升华改进好多次了……越发觉得统一数学语言,奠定研究基础,让研究者们能够交流共享研究成果,以同样的科学语言去合力探索未知真理的艾克萨·牛顿牛逼轰轰了呢。 钟声响起,台上先生离去。木子涛端着笔记走到石念远桌旁提了几个不太清楚的问题,不过石念远刚才也没有怎么注意听讲,尴尬摇了摇头,木子涛又求助向前桌的流风霜,二小姐仔细认真的为木子涛讲解了一遍。 “靠……你有毒啊你?”石念远正在看着窗外飘雪,被突然冒出的一颗脑袋吓了一跳,芊发覆雪,精灵少女依旧覆盖着人皮假面,不过眼神倒是越来越生动,妮莉艾露扬起右手,将一颗雪球呼在石念远门面。 石念远擦去脸上雪,翻着白眼吐槽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行为是人族幼崽才具有的吗?” “可是很有趣呀,大家都在这样玩。”妮莉艾露指了指远处,没有课程安排的学子都在雪地里嬉闹。 毕竟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啊……我老人家好像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啊…… 有人从妮莉艾露身后搂住了妮莉艾露,将妮莉艾露的头向下压了压。 “洋葱头,战略趴伏!”流风雪眼睛里满是狡黠,与妮莉艾露一起躲下窗沿。 石念远视线中,一颗比脑袋还要大的雪球迎面袭来,远处,杨七凌身边躺了一把铲子,保持着扔出雪球的架式桀声怪笑。 雪球直接砸进教室,没来得及调运灵力防御的石念远直接被砸得仰倒在课桌下,满头满脸雪花。前方木子涛与流风霜回过头来,正好看到窗外流风雪趴在妮莉艾露背上比了一个胜利手势。 都是小孩子……都是小孩子……我忍……个屁啊! 石念远扭头面朝流风雪与木子涛,神情冷寂,眼神认真:“二位道友,可愿并肩一战?” 未等二人回答,石念远就已经翻身出窗,运起刚学不久的基础身法,在雪地上胡乱捏了一个雪球,朝杨七凌掷去,并且为了提升威力,附着上些许灵力。 当性格不同于石念远跳脱随性的流风霜与木子涛从大门走出来时,就看到石念远被杨七凌控制住,妮莉艾露正在拉开石念远后颈衣领,流风霜端着一只装满雪花的桶,全部倒了进去,而后三人分三个不同方向做鸟兽散。 “真好啊——”木子涛轻声道。 “嗯嗯……”流风霜浅笑附和。 碰!碰! 两颗雪球从后方偷袭,分别砸在二人后脑。 石念远抖掉衣中雪花,走到二人身边:“别感慨了行不行?抄家伙干啊!” 六人分成两头,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石念远一颗雪球砸到一个无辜人士。 静阳抹去脸上雪迹,哭笑不得的看着身旁六人。 “静阳先生,来授课呀?呃……一起玩不?”石念远将手中一颗雪球朝前一递。 静阳扯着嘴摇了摇头:“不了,贫道是来找甲区几个学子的。” 在石念远与妮莉艾露疑惑的表情中,静阳递出一张拓印好的任务卷轴:“有兴趣吗?” 待得众人凑近,静阳继续说道:“贫道看你们几个经常聚在一起,还需要另外一张任务卷轴吗?” 石念远与妮莉艾露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真要去,共享即可,不过,我需要与小伙伴们先商量一下。” 静阳点点头:“那贫道就去找另外几个甲区学子了。” “死无赖,心里在偷笑吧,啊?甲区学子专属任务,又有和洋葱头独处的机会了。”流风雪酸溜溜的说道。 石念远耸了耸肩,将卷轴递给流风雪。 流风雪接过来看了看卷轴内容“不是灵禁覆盖区别,危险性不小呀。” “所以我说要先商量一下啊。”石念远掸掉还在衣服上沾着的雪花:“不知道为什么,直觉这事与上一次伴生兽修为意外提升有联系。” 石念远从流风雪手中拿回卷轴,朝外展开说道:“怎么样,小伙伴们?可供十人共享的探查任务,保底一百学分,最终结算由跃龙峰中央大殿评估为准,并且只要有甲区学子带队就行,并不要求必须是甲区学子才能参加,特别是还没有什么硬性要求,随时可以风紧扯乎,干一波?” 木子涛侧着头,尴尬道:“石公子……那个……你拿反了……” 石念远干咳两声,倒转卷轴,杨七凌凑近观看说道:“望北崖出现开灵妖兽,调查原因?妖兽开灵虽然艰难,也毕竟妖兽数量基数庞大,开灵并不是什么太过罕见的事情……”杨七凌继续往下读时,讶意道:“嗯?这个数量……” “这是名副其实的事出无常必有妖呐!”石念远想到前世地球上的谚语,沉浸在自己无聊的梗里哈哈大笑。 覆雨大陆存在妖族是常识,并不像石念远前世地球上那样,妖怪都存在于志怪里,所以并没有诞生这样一句谚语,流风雪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石念远:“你哪里来的这些奇怪俚语,这些日子的课程没有好好听讲吗?灵力充盈天地,不说妖兽了,哪怕是顽石草木,只要吸收了足够多的天地灵气,都是有几率开灵化妖的吧?” 石念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嘿嘿傻笑了两声。 “我去。”杨七凌郑重道,毕竟出生武炼杨家一脉,身负驭兽绝技,杨七凌对妖族一向抱持十分在意的态度。 “我也去,偏不让你跟洋葱头独处。”流风雪斜着眼鼓起腮帮一副得意模样。 “姐姐去,霜儿当然也会去。”流风霜柔声道。 “在下……”木子涛还没表明态度,石念远就两手一拍道:“全票通过!” 妮莉艾露拍了拍石念远的肩膀,石念远疑惑扭头。 “我有说过我要去吗?”妮莉艾露捋了捋芊绿长发:“上次跟你一起去百草禁地受的伤才刚痊愈,跟你在一起总感觉没什么好事情,我不去。” 石念远脸色苦下来:“任务要求必须有甲区学子带队,你不去怎么行?一百学分呢,浪费是可耻的。” “你不就是甲区学子吗?还是甲子榜首。” 石念远对自己能力的认知还是比较到位的,特别是在百草禁地第一次看到修士战斗后,对自己这点微末修为实在是没有信心,妮莉艾露半步凝元的战力,可是对风紧扯乎的一大保障。 “你可是我患难与共的好姬友啊!”石念远打出人情牌。 “不去。” “三颗上品灵石。”石念远比出三只手指,开始贿赂。 “我多得是。” “半棵萝卜?”石念远心疼试探道。 “一棵。” “不行,就半棵。”石念远脑袋使劲摇动。 “一颗。” 石念远抬起头盯着精灵少女的狡黠眼神怪叫道:“靠!你到底是来学习人族文化的,还是来学大小姐抬杠的?” 躺枪的流风雪一愣,捅了捅妮莉艾露,拉过精灵少女附耳说了些什么。 “你还剩下三棵?那我要两棵。”妮莉艾露比出两只手指头。 “停停停!一棵时我答应了!” 妮莉艾露摆摆手:“两棵。” “好的!成交!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石念远生怕妮莉艾露再次提价,赶紧绷出一个笑脸,委屈眨巴了两下眼睛。 流风雪与妮莉艾露默契的合掌一击。 …… 望北崖是烈阳山麓北部一处深渊断崖,因曾经有烈阳山麓前辈在此北望无尽云海,堪破超凡迷障而得名,而广义上的望北崖,是包括断崖在内近百里方圆的一片连绵山峦,由于并不是拥有特殊用途的秘境,自然没有灵禁覆盖。 拿石念远的话来说,不是安全区地图。 由于海拔比天山低上许多,望北崖山河已秋,却还谈不上冬意,梧桐叶黄,枫红似火。 一行众人在密林间穿行。 流风雪不解看向石念远:“无赖,你跑就跑,为什么要把手向后甩起来?” “哦吼吼——这种地形,这种环境,不用火影跑,缺了好多感觉的。” “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流风雪抚额叹息。 进入望北崖范围后,为了提高效率,众人决定分组分头探查,沿三条不同线路前行,最终在望北崖会师。 石念远本着大腿给抱,下面给草……呸!实力互补,相互照应的原则,舔着脸要跟妮莉艾露一组,不过石念远还没来得及跑过去抱大腿,木子涛就被流风雪一脚踢到了妮莉艾露身边。最终,妮莉艾露与木子涛,流风雪与石念远,流风霜与杨七凌各成一组。 石念远与流风雪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觉得霜儿和杨七凌会最先有所发现,毕竟杨七凌出生武炼,对妖元十分敏感,还通晓妖族语。”石念远说道。 “你和霜儿有那么熟吗?叫得那么亲昵。”流风雪斜眼看了过来。 “这不都老朋友了嘛。” “也没听你叫我雪儿啊。” 石念远起了一背鸡皮疙瘩:“大小姐,别开玩笑,就你这性子……雪儿?咦……不搭不塔。” “我这性子……特别不好么……”本在嬉闹,流风雪语调徒然转低,像是在自言在语,又像是在询问石念远。 石念远一愣,看向低垂着头的大小姐,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赶紧伸出手将流风雪拉了拉,让过前方一株古木:“看路。” “哦……”少女心思总是天马行空,想到石念远与妮莉艾露的相处模式,再与自己对比,心不在焉的大小姐也不知将什么往事联想到了一起,一手下意识在胸前搭了搭,若有所悟的蚊声呢喃:“果然喜欢大的么……” “大小姐,你在嘀咕什……”石念远话说到一半,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闷哼一声,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额间一阵滚烫。 “石念远!你没事吧?这是……”流风雪停步回身,疾掠回石念远身边,从石念远捂住额头的指缝间看到一枚古怪印记。 这阵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石念远坐在湿/软落叶上,眉头紧皱,心中一阵莫名悸动,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雪白小狐狸。 “没事……”石念远在流风雪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下意识朝望北崖所在方向望去。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二回(下)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 第十二回(下)木子涛舍身挡飞剑 石念远无奈坠断崖 流风霜与杨七凌隐匿在一株古木枝干上,低头看向地面一汪小湖。 湖边,一群麋鹿正在饮水,几头成年哨鹿分站四周警戒,待得所有麋鹿饮毕,一头犄角峥嵘的麋鹿啼鸣一声,带领鹿群离开。 二人安静旁观,直至鹿群消失在密林间,才从枝干上纵身跃下。 “那头麋鹿首领已经开灵,不过妖气微弱,应该刚开灵不久。”杨七凌走到湖边蹲下身,伸手舀起一捧湖水:“总之,不管是空气中,还是水源里,越靠近望北崖,天地灵力就越发浓郁了。” …… “灵力游离于天地之间,往复循环,生生不息,汇聚现象除去修士破境、聚灵法阵等人为原因,最常见的情况一般是灵药诞生,亦或先天灵宝出世。如若田某幸得,定不会让二位空手而归,必会再做补偿。”以田浩天为首的一行人同样在密林中穿梭,朝望北崖方向疾行,除去桂北、方安外,还有两名甲区学子。 “田少客气了,先前田少所赠之物,已是此行报酬。” “黄兄所言极是。” 两名甲区少年一前一后附和,队伍前方,桂北与方安停下脚步。 窸窣声响动,前方密林中走出两人。 石念远看着对面六人,其中还有四个熟悉面孔。 田浩天抬眼看过来,悠然开口道:“石大少爷,流风大郡主,又见面了。” “田大少爷,别来无恙。”石念远丹凤眸子眨了眨。 桂北与方安拔出刀剑,那两名甲区学子感受场间气氛,同样将兵刃拿到手中。 “放肆,面对武侯府大少爷与旭阑郡大郡主,一点礼数都不懂么?”田浩天上前几步斥责道,而后转向石念远与流风雪浅作一揖:“实在抱歉,田某故友不懂礼数,唐突二位了,真是一点都不懂事,论及礼数,万不如田某一位耿姓故友。” 田浩天眯起前朝石念远深深看来。 石念远与对方平静对视:“田大少爷过虑了,望北崖毕竟不是山麓秘境,不说危机四伏,可也暗藏杀机,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石大少爷所言极是,田某那耿姓故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粗枝大叶,本该一同来到烈阳山麓求仙问道,结果途中突然没了消息,恍如人间蒸发一般,大概就是不懂得谨小慎微,惹了杀身祸事。唉……”田浩天惋惜神情不似作假。 石念远从对方眼神深处捕捉到一抹嗜血杀意,灵识暗中探入须弥戒,确认最后一枚疾风符的位置。 “那还真是遗憾呢。”石念远看着对方除田浩天外的四人轻移脚步,逐渐逼进,伸手拉住了流风雪:“我的朋友还在前面等我,就不陪田大少爷闲聊了。” 田浩天眯起眼:“请便。” 石念远拉着流风雪离开,再次消失在密林间,田浩天望着二人离去方向,沉默不语。 桂北走上前来,面露疑色:“田少,为什么……” 田浩天摆了摆手,没有让桂北继续说下去。 …… 行进中,石念远凝眉沉思。 在仙道境界中,灵知境灵识开启,令仙道修士与肉眼凡胎产生本质区别,由此可以感知到天地灵力,并且可以利用灵识简单操控灵力,一境四品区别不大,主要都是在被动接受天地灵力洗炼。而到了尘微境,体内灵力开始自主循环,尘微境修炼主要就是确定修行功法,主动干涉体内灵力循环路径与周天运转方式,从而沉淀灵力积累,许多战技也在尘微境初露锋芒。 论及修士斗战能力,当然与仙道境界呈直接正相关,毕竟境界越高,体内灵力质越高、量越大,然而,真正决定斗战胜负结果的却不仅是修为境界,只要不是对战双方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以至于一力可破万法,那么修士心法、战技、灵宝等都是影响斗战结果的重要因素,扩展了说,更包罗战斗经验、心态、所处环境等一系列复杂博弈。 心法要到尘微境时才能确定,目前看来,除了烈阳山麓心法,并没有其他选择余地。在灵宝方面,虽然拥有一枚空间灵宝须弥戒,但是并不增加斗战能力。而在战技方面,目前只掌握暗夜精灵族一简单、一复杂两道锢灵术,适应面窄,此外,就只有烈阳院所授连战技都还称不上的基础剑法。 田浩天刚才明显对自己萌生杀机,如果不是忌惮大小姐在身边,田浩天很可能会直接出手…… 在石念远不停思虑间,远方一道耀眼灵光从望北崖上升起,直冲天际,一闪而没。石念远与流风雪对视一眼,再次提高速度向望北崖赶去,除去探查那道灵光,更多的其实是想要与同伴赶紧汇合。 望北崖是一处不算宽广的平台。内侧,石壁上有以剑气刻下的四字——“剑本凡铁”,纵然经过多年风吹雨蚀,字迹依旧清晰,想必是当初那位在望北崖堪破超凡迷障的烈阳观前辈所留。外侧,云雾缭绕,崖高不见底。 妮莉艾露与木子涛站在石壁前,依稀还能从字迹中感受到凛冽剑意。 “嗯?”妮莉艾露扭转过头,看向从密林中走出的两人。 “杨公子,二小姐!”木子涛朝二人招了招手。 杨七凌与流风霜微笑走近,流风霜左右看了看问道:“姐姐与公子还没到么?” 木子涛点了点头,而后四人互相交流各自所得。 不多时,密林中再次传来声响,四人回头看去,来者却不是石念远与流风雪。 杨七凌冷眼看向田浩天与桂北、方安,再扫过那二名甲区学子,轻声冷笑。 田浩天众人走向望北崖平台,方安毫不避讳的斜眼瞥视杨七凌,比划了一个以手割喉的挑衅手势:“看什么看?武炼土著。” “人见到稀奇古怪的东西,总是好奇的。这一路调查妖兽开灵,我见到粪便都会认真细看上一番的。”武炼少年不是隐忍的性子,高昂着头颅回应。 田浩天看向宠辱不惊的芊发高挑少女,挺翘鼻梁耸了耸,仿佛能远远从对面黝黑少女身上嗅到一股子危险味道。 少顷,另外一侧密林中,石念远与流风雪缓缓走出。 “姐姐,公子……”流风霜迎了上去,眉梢盈笑。 石念远打量四周环境,还未来得及与同伴打招呼,在看向田浩天时,恰好看到田浩天手上玉质扳指忽然闪动灵光,同时,田浩天猛然看向望北崖内侧石壁。 场间剑意倏起,恍惚中,石壁上“剑本凡铁”四字仿佛扭曲变形,一道剑光从四字上乍现,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离得近,众人都可以看到那道灵光中内蕴一柄锋锐利器,灵光消散后,那柄利器坠落向远处。 田浩天率先有所动作,调运灵力朝利器坠落方向疾掠而去,身后四人同样运转身法追随而去。 妮莉艾露与石念远对视了一眼,而后伸展开羽翼,悬浮半空:“你,别凑热闹。” 说罢,振翅朝利器坠落方向飞去。 杨七凌眉头紧皱,以询问目光扫过同伴说道:“机缘难遇。” 石念远摇了摇头:“狗命要紧。” 木子涛赞成的点点头道:“在下也不想蹚这趟浑水。” 流风雪面露挣扎神色,石念远用手肘拐了拐大小姐:“想去就去,注意安全。” 流风雪深深看着石念远,最终点了点头:“你也小心。” 说罢,同样运转身法向远处掠去。 流风霜歉意的向石念远浅欠一身:“公子……我……要去看着姐姐。” 石念远点点头,认真道:“来路上发生过一些事,多小心田浩天。” 流风霜脸上飞逝过一抹红云,轻嗯一声,追随流风雪而去,石念远看着流风霜离去的背影,丹凤眸子轻轻眯起:“二小姐的身法,比大小姐快得多啊……” 说罢转身面朝木子涛:“我们要多努力了。” 石念远与木子涛走到望北崖内侧石壁上,看着“剑本凡铁”四字,开始一些有的没的闲聊。 “石公子,你怎么理解这四字?”木子涛问道。 石念远心头掠过前世地球上冷兵器画面,而后画风急速转变,最终定格成一把狙击步枪,扯了扯嘴角:“大概就是说剑就是废铁,终归会被时代淘汰的意思?” “是吗?”木子涛歪着头疑问道:“在下倒是不这么想。” “哦?”石念远来了兴致:“说说看?”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剑本凡铁,想必是指剑无心,人却有心,剑无意,人却有意,剑法之利重在人,而不在剑。” 啪——啪——啪—— 三声掌声响起,石念远瞳孔骤缩,回身看去。 田浩天赫然去而复返,此时竟无声无息出现在二人身后。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一阵风起,田浩天鹤氅飘飞,翩然走近:“故而,身外之物,田某向来抱持得之为幸,不得为命的态度。比起那不知道什么品阶的灵宝死物,田某果然还是更在意石大少爷。” 田浩天毫不掩饰惊人杀意,随着一步步走近,尘微境合品的灵压溢散,朝石念远与木子涛二人笼罩而来。 “田某是真心不想与石大少爷交恶的,可怜朝来冷雨晚来风。真是可惜啊……不管是从苍云与蜀岭的立场,还是从个人立场,似乎田某终归会与石大少爷走上敌对之势。” 须弥尾戒轻闪灵光,一柄长剑出现在石念远右手,同时左手紧握住最后一枚疾风符。 “那枚墨色戒指果然是空间灵宝,痴傻少爷石念远……嘿……”田浩天手中同样出现佩剑:“你那双眸子太平静了,从剑峰下第一眼看到你,否定掉你痴傻少爷的名头之后,田某一刻都不相信,你仅有灵知境修为,武侯独子,怎么可能不踏仙道?” 田浩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灵压全面爆发:“还要隐藏多久呢?石,大,少,爷?” 石念远有苦说不出,田浩天尘微境合品修为,足足高过石念远一个大境界还多,那股灵压沉重得让石念远呼吸都极为困难。 “还要藏吗?”田浩天说到这里,身形骤然消失,石念远只模糊捕捉到残影晃动,田浩天已侵至身前,一剑斜斩而来,石念远只来得及仓促间竖剑格档,而田浩天附着在佩剑上的刚猛灵力,直接将石念远震退数步。 眼睛看不清他的行动…… “石公子!”木子涛惊呼出声。 田浩天淡漠瞥了木子涛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死物,扭过头再次看向石念远:“田某向来信奉杀鸡须用牛刀,石大少爷,再藏,会死。” 石念远心念电转。 根本没有与他对敌的资本,在刚才那道灵光冲天而起的瞬间,他就已经想到了调虎离山吗……疾风符只剩一枚,而且就算不考虑木子涛,符箓效力期间,也不可能摆脱田浩天逃离…… 田浩天再次欺身而近,不过似乎心存忌惮,出手都留有回旋余地。 “看不起田某么……”田浩天轻叹,一剑斜挑佯攻,一脚踢向石念远心口。 石念远连田浩天的动作都无法准确捕捉,刀剑入肉,再一声砰然闷响,石念远倒飞丈许,左肩被划开长长剑伤,肋骨大部分断裂,喷吐出一口鲜血。 “真的只有灵知境……”田浩天略感错愕,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格外搞笑的事情,先是轻声笑起,而后笑声渐高,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真是讽刺啊……先帝时代,石勤连以超凡境修为,一人一枪闯进田字军中帐,辱我田家先辈。如今他的独子,竟然是个方踏仙道,刚入灵知的废物?哈哈哈哈——痴傻少爷,原来实至名归。”田浩天走到石念远身前,朝石念远面门一脚踩下,而后想到一事,以脚尖勾起石念远下巴。 “耿旭,是你杀的?”田浩天居高临下俯视着石念远,轻声开口。 “是。”石念远眼神平静,并不否认。 “我讨厌你那双平静的眼睛。”田浩天话语淡漠,重重一脚踢在石念远身上,石念远在地上翻滚两圈,胸间一阵灼热疼痛,肩膀上伤口持续出血,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已经袭来。 “哎哟,唐突了唐突了……”田浩天踏步走近,语调夸张,而后再次转为淡漠:“田某只是确认一下心中猜测,这并不是杀你的理由。田某折转,只是做出了要想杀你,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的判断。田某心中将你看得很高,实在没想到,你果真是一个灵知境废物。” 田浩天右手一翻,手中多出一柄锋锐飞剑,曲手一挥,飞剑直逼石念远心口射来:“石大少爷,永别了。” 该死…… 石念远捏碎手中疾风符,调转灵力,猛然朝旁闪避,不过距离如此之近,且在重伤之下,石念远只能避开心口要害,飞剑插入小腹。 石念远的身体开始不自然抽搐。 刹那间,许多思绪纷涌上石念远心头。 远处山林,树木倾塌,爆发轰然巨响,妮莉艾露的身形在空中显露,而后朝望北崖极速飞回。 田浩天瞥了一眼远处天际的妮莉艾露,心中叹息一声,三柄飞剑再次出现在手中,甩手一挥,三柄飞剑呈三角之势朝石念远电射而去。 噗——噗——噗—— 三声近似一声的沉闷声响,飞剑贯进血肉。 石念远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木子涛竟然合身挡在了石念远身前,裹携尘微境合品灵力的飞剑后续威能显露,在伤口处砰然炸裂,木子涛后背血肉翻卷,面朝石念远嘴角溢血,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笑容,伏倒在石念远身上。 石念远抬起头,奋力从因为田浩天灵力入侵导致极度紊乱的体内灵力中压榨出一丝可用灵力,目光再次与田浩天视线交接,同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高速飞近的妮莉艾露。 田浩天嘴角轻勾,泛起森冷笑意,手中长剑已经裹携狂猛罡风直刺而来。 来不及了…… 只一瞬间,石念远就做出决断。 “我们都要活下去。” 石念远轻声说着,利用好不容易运起的灵力,双手将木子涛朝旁边用力一推,自己则借助反作用力朝断崖坠去。 “不要——” 不远处密林间,流风雪身上带伤,披荆斩棘急掠而回,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远远传近。 似乎不能陪你登月了呢,大小姐…… 视线被山崖遮挡的前一秒,石念远看到妮莉艾露将要赶至,而田浩天则隐遁进密林之中。 本就身受重伤,强行压榨灵力的后遗症也在此时爆发,雪上加霜之下,坠落断崖的石念远意识逐渐消散。 第十二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三回(上)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 第十三回(上)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毒胜蛇蝎 妮莉艾露振翅从悬崖下飞上来,落在望北崖平台,面对众人不同目光,摇了摇头。 流风雪冲过去紧紧抓住暗夜精灵少女双臂:“你再去看看,再去找找看……” 妮莉艾露挣脱流风雪的钳制:“崖壁陡峭光滑,除去零星几棵横生松木,几乎没有落脚点,继续往下,更连松木都没有了。以我的能力,探查五里已是极限,然而从那里向下看,依旧深不见底。这望北崖,远不是一处山崖那么简单,更像是一座深渊。” “洋葱头……你再找找……”流风雪眼眶一红:“再去找一次……我求求你……” 妮莉艾露面覆假皮,看不太出表情神色:“三次了。”妮莉艾露说完,走向内侧石壁。木子涛昏迷不醒,杨七凌正在为其处理包扎后背伤口,芊发高挑少女递过去一棵首阳参。 “姐姐——”流风霜惊呼一声,伸出左手拉住向断崖跑去的流风雪。 “霜儿,我要去找他……我答应过夫人会照顾他的……”流风雪声音带着哭腔,流风霜眼睑低垂,摇了摇头。 “田……浩……天……”流风雪狠咬牙关,一字一顿硌出三字,然后甩开流风霜,倒提长剑朝田浩天隐遁方向掠去。 一道高挑身影拦在流风雪身前,芊色长发在风中凌乱飘飞:“你冷静一点。” “杀人偿命……”流风雪声音低沉,抬起头,通红双目与暗夜精灵少女直勾勾对视:“让开。” “拖着这副浑身是伤的身体,去送死?你连那个姓黄的都打不过,要不是你妹妹,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妮莉艾露语调清冷。 流风雪回头看向妹妹,流风霜右臂耷拉在旁,随着走路摇摇摆摆。 流风雪忽觉双腿无力,跪坐在地,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流风霜安静走近,伸出左手搂住流风雪,轻声安慰,这一对性格迥异的并蒂双莲,似乎在这一分钟互换了角色。 “田浩天既然已经动手,肯定不会不了了之。有这个无聊时间,还不如赶紧调息灵力,恢复伤势。”妮莉艾露走到姐妹二人身边,再次掏出两棵首阳参。 “这两棵是……”流风雪愣然接过,努力控制住情绪,张口咬下。 …… 很温暖……很舒服…… 如同生命最初,在羊水中浸泡一般,暖洋洋的…… 可是……也很疼……浑身上下都在疼…… 没有色彩,没有方位,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懵懂,而且寂静无声…… …… 仙荷居。 荷叶在水波中缓慢沉浮,荷叶极其巨大宽广,宽广到叶上有山水,山水隐人家。 一朵荷花从远处飘来,花瓣绽开,中央花蕊处站有一名女子,月白长裙飘飘,乌黑长发垂落,发尾几乎触碰到足下花蕊。 荷上人家竹门打开,跑出来一个梳着羊角辫子的小女孩,唇红齿白,瓷娃娃一般,小女孩嬉笑跑向那朵荷花。 “若湖姐姐,你回来啦——”瓷娃娃在荷叶边缘纵身一跳,竟然跳过丈许距离,一双小巧赤足轻巧落到花蕊上,荷花莲舟轻轻上下浮沉。 被唤作若湖的女子伸手将小女孩抱起,巧笑倩兮,轻刮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子:“调皮鬼。” “咦?”稚童咬着一根手指,好奇看向足下花蕊,花蕊上,躺着一个陌生面孔少年。 小女孩小嘴微张,一手捂嘴,一手指向男子,抬起头压低声音讶意道:“若湖姐姐……你怎么把一个人妖带进水月洞天里了?” “嘘——”若湖朝小女孩比了一个噤声手势。 莲舟已经接触到荷叶,小女孩当先跳下,若湖随之迈步走出,而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周身亮起灵光,形同一枚茧,流动灵光包裹着少年飘浮起来。 “噗……阿瑛,你尾巴露出来了。”若湖掩嘴轻笑。 在前方顺拐而行的小女孩阿瑛惊讶回过头来:“啊?”小手赶忙捞过雪白尾巴,认真道:“若湖姐姐,阿瑛不是因为姐姐把人妖带进水月洞天,然后紧张得露出尾巴来的。” 若湖桃花眼眸轻眯笑道:“好好好,不是不是。” 竹屋并不立于沉浮荷叶,而是悬浮在荷叶上方数尺,稚童走到门前时,回转过身,大眼睛无辜眨巴,担忧道:“若湖姐姐……真的没关系吗?” “只要阿瑛帮姐姐保密,不告诉别人不就好啦?”若湖揉了揉阿瑛小脑袋瓜。 阿瑛嘟起嘴,委屈巴巴道:“阿瑛当然会帮若湖姐姐保密!可是阿瑛弄了好久才把辫子弄漂亮的,都被若湖姐姐弄乱了……” 一大一小两女走进屋中,门上歪歪斜斜写着“仙荷居”三字,当然,不是鸣雷大陆人族语。 屋中摆设与人族同样大相径庭,若湖将那人族少年安放到一枚大莲蓬上,其上每一粒莲子都有拳头大小,在少年躺上去后,周身茧状灵光并没有熄灭,一枚枚黝黑莲子升腾起的乳白雾气,围绕灵光茧萦绕。 若湖朝阿瑛招了招手:“阿瑛,过来姐姐给你扎辫子——” 阿瑛听到若湖这句话,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跑近,若湖拉着阿瑛走到梳妆台前,歪头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金发少女身影,柔声道:“姐姐就给你梳一个丸子马尾辫看看漂不漂亮,嘻……” 阿瑛看着镜面:“若湖姐姐,再过几天,就是孤天祭了,我听茯苓婆婆说,这一次会有夜狼族的客人来。” 若湖翘起嘴巴:“是啊,麻烦死了。” …… 仙荷居庭院,梳好辫子的阿瑛单立一足点踏在沉浮荷叶上,若湖取出一支横笛吹起,笛声袅袅,阿瑛随着笛声起舞,娇小身躯不时弯折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幅度,若湖不时停下吹奏,纠正阿瑛舞步。 一舞跳罢,阿瑛嘟嘴抱怨道:“每一支舞都好难学,阿瑛什么时候才能跳得像若湖姐姐一样好呀?” “阿瑛可是瞳狐族最天才的舞者,姐姐像你那么小的时候,可比你差多啦。”若湖掏出一张丝巾,为阿瑛擦去额间汗珠,忽然间动作一顿:“阿瑛,姐姐今天有点儿不舒服,就不教阿瑛新舞了,这几天准备孤天祭,水月洞天到处都在布置,阿瑛不去到处看看?” 阿瑛又怎懂得什么委婉逐客?听到若湖姐姐不舒服,立刻紧张道:“啊?若湖姐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是刚才出门时受伤了吗?” “阿瑛别担心,姐姐没有受伤,就是有点累,想一个人安静休息一会儿。” “那好吧……阿瑛去看看孤天祭布置有没有需要阿瑛帮忙的地方,若湖姐姐好好休息……咦?若湖姐姐,你尾巴怎么漏出来啦?” 若湖抱起阿瑛,走到荷叶边缘放进荷花里,摆手道:“哪有?是阿瑛跳舞太累看错了啦。” 阿瑛咬起手指,怀疑道:“是吗?”纯洁无瑕的瓷娃娃心里藏不了太多心思,再次叮嘱姐姐好好休息后,就带着三分遗憾三分不解四分担忧离开了。 空气如同水波涌动,若湖前一秒还在荷叶边缘,下一秒已经出现在竹屋中,走到少年身前。挥手撤去灵力光茧,一手半扶起少年,灵力幻化成刀,划开另一手手指,一滴金色血液流出,小心翼翼滴进少年嘴里。 …… 漆黑的世界照进一束光,石念远一直游离涣散的朦胧意识终于开始聚集。 指头不自主的抽搐两下,石念远悠然睁开眼睛,突然的光亮有些晃眼,几下眨巴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娇好面容,其实这副面孔并不是那种令人为之惊叹的绝色,不过五官异常精致,而且与雪霜姐妹那种因为年龄原因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同,眼前女人更像是一朵完全绽放的睡莲。 “吖,醒啦。”若湖眯起桃花眼,浅笑倩兮。 石念远懵懂看了过来,眼睛还未能聚焦:“呃……”想要说话,却感觉喉咙干涩不已。 若湖本想为石念远拿点喝的,不知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看着手指尖残留的一滴金色血液,目光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采,手指头朝石念远嘴巴里倏然一塞。 “火狐圣血,金贵得很,赶紧喝!” “唔……咳咳……” 口中乍被塞进异物,石念远忍不住干咳,看到眼前出现一个杯子一样的盛水器皿,下意识伸手接过饮尽,这才从半梦半醒的懵懂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伸手摸向胸腹,并没有那道被田浩天飞剑刺穿再爆裂开来的伤口。 石念远看着跪坐在旁,一身素白长裙,黑色长发拖曳到身下莲蓬的女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左右打量了一番,仙荷居完全不同于人族风格的家居摆设让石念远感觉到无比新奇。 “你在找什么?”若湖不解问道。 “奈何桥……”石念远一边收拾脑中混沌思绪,一边嘀咕道:“刚才那碗孟婆汤过期了?” 若湖根本摸不着头脑,递过去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我还以为你在找这个呢。” “嗯?”石念远朝胸口摸了摸,玉佩确实没有戴在身上,可是…… “这是我的?怎么不太一样了……”石念远看着这半枚汉青龙纹玉佩,样子款式倒没变,就是多出了许多复杂难明的图纹。 “你这个护主灵宝平时都在吸收宿主灵力,符纹并不显化,因为最近激发了护主功能才显化出来的。”若湖解释道。 “哦,谢谢……”石念远接过玉佩,想要站起身来,浑身上下却十分乏力,没法办到,索性大喇喇仰头一躺,安静看着竹屋天花板,也许说是天花板也不太准确,竹屋顶上并无遮蔽,除去一些骨架,更多的是不停流转的半透明灵光。 若湖看着石念远,疑惑问道:“你不好奇我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好奇。”石念远平淡回答。 若湖歪起头,溜圆眼睛灵动转悠:“为什么?” 看到若湖这副表情,额间还传来温热感觉,石念远更加确定心中猜测:“本来还想吐槽阴曹地府和孟婆的画风,不过那碗孟婆汤那么水,又没看到奈何桥,而且在神话故事里,孟婆那货并没有喜欢拿手指头戳人嘴巴的怪癖,再加上……”石念远伸出手捏了捏若湖屁股后头一条毛绒尾巴:“好久不见,小狐狸。” 若湖一愣,不知为何,脸颊飞起两片红霞,头上黑发间,突然冒出两只雪白尖耳。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三回(中)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 第十三回(中)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毒胜蛇蝎 阿瑛刚在若湖的指导下跳完一支舞,小脸泛起健康的腮红。在刚才跳舞时,阿瑛就因为不时好奇看向坐在不远处托腮旁观的石念远而被若湖几次出声训斥。 只要若湖在水月洞天,阿瑛每天都会到仙荷居来向若湖学跳舞。 今天在刚来到仙荷居时,阿瑛就看到了那个在昨天被若湖姐姐带到水月洞天里来的人妖,慑于在阿瑛眼中什么都好,就是在教自己跳舞时实在过于严厉的若湖姐姐积威,等终于跳完舞,这才敢上前搭讪询问。 “大哥哥,我叫阿瑛,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瑛有一双澄澈无瑕的眼睛,踮起脚尖站在石念远身前,却又不敢靠得太近:“茯苓婆婆说,人妖几乎都是坏人,可是,大哥哥是若湖姐姐带来的,阿瑛看大哥哥不像是坏人。” 石念远心里对“人妖”这个称呼实在是适应不能,若湖解释说,在妖族眼里,人族也是妖族的分支,并且是生而开灵化形的天眷妖族,唤作“人妖”。而人族向来不将自己当作妖族看待,也是妖族不喜人类的一大原由。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而后忽然举起两只手虚握成爪状,作势朝前一扑,嘴里还故意“吼吼”两声,阿瑛被石念远突然的动作与声音吓了一惊,反应过来之后嘻笑出声,壮起胆子想要再靠近一些。 若湖走近,不满瞥了石念远一眼:“干嘛要吓小孩子?” 石念远仰起头,看了一眼若湖别在腰间的长笛,悠然道:“我是这个小丫头遇到的第一个人族吧?对她太好,万一让她以为人族都像我这样善良可亲,以后吃亏怎么办?” 若湖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小鬼大的阿瑛就嫌弃道:“大哥哥不是阿瑛见到的第一个人妖唷,阿瑛也曾出过水月洞天,不然怎么会说人妖语呀?大哥哥好笨——而且,阿瑛才不是小家伙呢,谁好谁坏,阿瑛心里清楚得很。”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想了想,朝若湖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大小姐她们大概都以为我死了。” “水月洞天正在准备孤天祭,洞天出入口都有人把守,我昨天感应到你接近后想要出去都没得出去,后来通过血契魂印感知到你性命垂危,废了好大功夫才偷溜出去,还好赶上了。” “哦……”石念远托着腮帮发呆,若湖却突然扔过来一套衣服。 石念远不解查看,却发现是一套女装,惊悚道:“什么意思?” 若湖笑道:“带你去见识见识水月洞天与孤天祭。” “卧槽!我的意思是这套女装是什么意思?”石念远举着那套死亡芭比粉长裙,眼睛都快瞪出眼眶来。 “嗯……我族男性的审美可与人族不同,化形时都喜欢将原来的脑袋保留下来……”若湖正在解释,阿瑛突然从身后拍了拍石念远的肩膀,石念远回过头去,突然看到一个雪白狐狸脑袋,吓得不轻。 “喏,就是阿瑛现在这种人身狐狸头的样子。”若湖掩嘴轻笑:“考虑到给你弄个假头比较麻烦,好在我族女性没有这种审美,都是朝完整化形在努力的,所以,把你扮成女的要容易很多呀。之后随便给你弄点妖气,只要你跟着我不要乱跑,很容易糊弄过去的。” “老子不去!老子对什么水月洞天和孤天祭根本不感兴趣!你就是打死我!死外边!我也绝对不会穿女装的!” …… “大哥哥,你好漂亮唷……”阿瑛捂着小嘴,惊叹看向从房间里换好衣服走出的石念远。 若湖上下打量了一番,本来石念远就才十四岁光景,脸部棱角轮廓不算尖锐,又因为苍云郡风俗留有长发,仅是换上女装就已经有了七分女子模样,不过若湖并不满意,将石念远推回房间梳妆台前坐下,画眉毛,点胭脂,盖水粉。 石念远看着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镜子里头的自己,心如死灰。阿瑛鼓着掌兴奋拿起眉笔,在石念远眼睛下方点上一颗泪痣,双手环抱,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小鬼大的小狐妖突然想到一事,转头朝若湖说道:“若湖姐姐,在水月洞天里,完整化形会不会太招摇了?” 若湖一想确实如此,翻找来一对手套给石念远戴上,石念远兀自看着这对狐爪模样的手套发愣,阿瑛举一反三,眼睛一亮,从梳妆台抽屉里掏出一对狐耳发簪别到石念远头上,再认真梳理头发盖住发箍,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石念远看着镜中的兽耳狐爪娘,大滴冷汗从额角流下:“我说……你们不是本来就是狐狸吗……为毛还会有这种东西……” 阿瑛开心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够够自主控制化形,许多伙伴都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对不满意的地方用首饰来装扮弥补呀,所以大家真的很羡慕人妖,先天拥有天眷之体。” “……”石念远十分无语,在逐渐了解一些妖族文化后,石念远对于几乎所有妖族都想要化作人形这件事,是十分不解的,毕竟人体并不是完美的体型姿态。 按照天演论,生物的进化向来只是追求适应、够用,而不是完美、无瑕,比如人族膝盖,骨骼结构实在演化得过于复杂,因为直立行走,膝盖承担极大负重,根据奥卡姆剃刀原理,膝盖大可不必那么复杂,就可以甚至更好的承担负重、履行功能,膝盖骨骼演化得那么复杂,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受伤似的…… “嗯……差不多了,嘻嘻……”若湖十分满意于石念远现在的扮相,一手掐出几个印诀,石念远额间滚烫,血契魂印显化而出,石念远感知到一阵妖元流转,笼罩自身,而后自己竟然在溢散妖气。 阿瑛瞪着石念远额间印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 石念远跟着若湖与阿瑛乘上仙荷居叶边莲舟,沉浮驶离。 仙荷居周围笼罩迷雾,穹顶上是无尽斑斓的光影,随着莲舟驶远,石念远好奇的看向四周,一张张巨大宽广的荷叶上,山水环境各有千秋,各式居所不一而足,不时看到许多女性狐妖各自忙碌,也看到与足下所乘类似的莲舟在水面游移。 石念远注意到那些狐妖在看向这只莲舟时,都会停下手中动作,弯腰做出一个奇怪手势,好奇问道:“为什么看到的都是女孩,而且那种像鞠躬一样的动作是?” 阿瑛答道:“因为仙荷里都是女孩子在住了啦。至于‘面和’礼,当然是因为大家都喜欢若湖姐姐呀!” 石念远点了点头,虽然两族文化不同,但在石念远直觉中,这种类似深鞠一躬的动作可分明传达出来一份敬重,联系到这一片被阿瑛称作“仙荷里”,而若湖住处名为“仙荷居”,且周围迷雾笼罩,灵力浓郁,明显与众不同…… “小狐狸,你在你们这儿是不是混得还蛮开的?”石念远出声问道。 若湖嘟起嘴瞪向石念远:“你怎么总是没个正形,说话像个痞子无赖似的……” “自信点,别用像,就是的。”石念远摆摆手,自从确定若湖就是雪白小狐狸,石念远那是相当有身为铲屎官的地位自觉,也不想如果妮莉艾露对若湖的修为境界推测为真,若湖是真的能毫不费力的用眼神瞪死自己。 …… 垂髫男童约莫四五岁年纪,白白净净,惹人怜爱,明亮大眼总喜欢眯起傻笑。 当然要笑了! 男童出生在一个富足家庭,自己生下来就是少爷,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爹爹手握重权,执掌一方,娘亲温柔贤惠,善良体贴。 当然,男童最喜欢的,还是自己那个剑眉星目的哥哥,打从会走路开始,男童就喜欢追在哥哥屁股后面,让哥哥教自己读书认字,骑马射箭。 在哥哥的影响下,男童十分喜欢读书。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了许多书的男童,知道了什么是“幸福”,知道了“幸福”需要好好去“珍惜”,还知道了为什么哥哥不叫娘亲是“娘亲”。虽然其他人都很在意的样子,不过男童觉得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哥哥是最疼爱自己的哥哥,是自己最喜欢的哥哥。 庶出?那算什么狗屁? 男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最被珍惜的弟弟,他希望能永远这样开开心心、简简单单的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男童跟着哥哥在外游玩时遭遇刺杀,劫后余生的男童才突然明白,原来“伯爵府少爷”除了可以享受那些寻常百姓几辈子甚至几十辈子都修不来的荣华富贵,还要面对那些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杀手,随时可能会从暗处刺出的剑刃。 后来,男童知道了原来哥哥在哄自己睡觉后总是出门,是去安葬那些因为暗中保护兄弟俩而牺牲的暗哨,是去赐那些泄露了兄弟俩行踪的背叛者一杯毒酒,是去苦练剑法,提升实力。 男童一年一岁长大,哥哥开始教他修习仙道,教他如何用剑即稳且准还快的刺进背叛者的要害,教他如何做一个高贵威严、生杀予夺的伯爵府少爷。 男童,不对,此时的男童已经成长为少年了。少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不笑了,像是失去了这个能力,总是沉着眉,低垂着眼睑,总是对自己认真说道:“小天,除了自己,你谁也不能信。要想不再害怕任何人,就要成为那个最可怕的。” 男童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不理解为什么爹爹会把自己叫到书房,让自己“不要离田浩那么近”。 不久后,蜀岭郡伯爵府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庶出叛逆揭旗而反,蜀岭郡伯田怀仁被那个叛逆囚禁于地底水牢。 那一晚,双月凄清,少年那个最疼爱自己,自己也最喜欢的哥哥眉眼却比双月还要清冷,就是那双自己觉得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剑眉星目,冷若冰霜的看着自己,当然,还有一柄抵在自己心口的长剑,还有那一句自己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 “除了自己,你谁也不能信。要想不再害怕任何人,就要成为那个最可怕的。” 少年的记忆有些朦胧,不确定是不是记错了。那个刚强倔强的哥哥,不!那个天杀的庶出叛逆当时居然在流泪,那是少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剑眉星目的叛逆流泪。 剑入心口,少年刺死了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长,用着他教给自己的手法。少年成了终结伯爵府叛乱的英雄。 那时的少年初入灵知,并不知道灵知境按理说是根本没有一丝可能反杀凝元境的。 少年从地底水牢中救出了爹爹,他记得,当他斩断地下水牢锁链的那一刻,爹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欣慰,不过让少年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是,他觉得面前这个生养自己的男人很陌生,觉得那个老怀欣慰的笑容很恶心。 他总觉得,这个名叫田怀仁的蜀岭郡伯爵随时可能会掏出一柄长剑,像那个庶出叛逆田浩一样指向他田天的心口。 那一天,田天正式接过蜀岭郡伯爵府印。 是夜,田天独上郡都绵江东山,东山绝巅,田天举起那柄田浩自幼佩戴,也最终毙于剑下的“泉吟”,仰天长啸: “世间人皆不可信,而可信者——唯我!世间物皆不可恃,而可恃者——唯斯!” 翌日,蜀岭郡伯爵府大堂,老伯爵退居椅侧,少年田天执伯爵府印落坐于大堂主座,宣称自己将永不忘背叛之恨,将那庶出叛逆的名加至自己姓名中央,冷声宣告伯爵府如若再出叛逆,诛连九族,晾尸城头。 至于少年有没有存着其他想法,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田浩天从睡梦中惊醒,满身冷汗,感觉到“泉吟”依然在手,这才心中稍安。 轻叹一口气,田浩天撤去明心戒警示灵禁,看了一眼睡在山洞外侧的四人,身形一闪而逝。 山洞外,想来是因为时至初冬,密林幽寂,万籁无声,双月凄清一如当年,田浩天仰望玄度玄烛,久久不语。 P.S.1.本作中除人族外,还会出现其他多种族类,故而在涉及此方面时,措辞会有一些语义引歧的地方,蜉蝣希望读者可以根据语境,发扬领会精神。比如将诸如“好人”“坏人”“有人”等中的“人”理解为广义上的生灵,将“人族”理解为固有名词,权当在覆雨大陆上,“人”与“人族”的发音并没有什么联系。比如,阿瑛因为从小被灌输的理念,认为人族是妖族的分支,其所谓“人妖”即作“‘人族’的妖”(类比“狐妖”“猴妖”“猪妖”)理解。 P.S.2.感谢您垂阅支持《星海仙冢》,本作在纵横首发,蜉蝣希望且恳请您能通过纵横,尊重版权,支持正版,支持纵横,蜉蝣拜谢!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三回(下)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 第十三回(下)感妖兽澄澈比清泉 叹人心恶毒胜蛇蝎 莲舟离开仙荷里范围后,茫茫水域中出现一座岛屿,莲舟停靠上岛屿码头,石念远随着若湖与阿瑛踏上岸板后,若湖挥了挥手,莲舟由大变小,飞进若湖袖中。 岛屿边缘地势平缓,入目处木居连绵成片,石念远也终于看到了男性狐妖,果然如同阿瑛所说,几乎都是顶着一个或红、或灰、或白的狐狸脑袋。 阿瑛蹦蹦跳跳走在最前,若湖恬静前行居于中央,石念远东张西望跟在最后,所遇狐妖都会对若湖行“面和”礼,大多数狐妖还会好奇看向石念远,并报以微笑。 瞳狐妖族除了震荡妖元的妖族统一语外,还有自己的语言。偶有狐妖问起石念远,若湖都以瞳狐妖族语告知,石念远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一众狐妖心中虽然略感好奇为何在水月洞天土生土长的若湖圣女会有一个从未见过的远房亲戚,不过天性善良纯粹的瞳狐妖族,竟然从没有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石念远方自感慨这群狐狸精真是一个个都天然呆,三人已穿越这一片住宅区域,前方群峦叠嶂,不远处有一个朱红牌坊。 “仙狐洞……”石念远抬头看向牌匾轻声呢喃。 经过牌坊时,眼前光影画面一阵莫测变幻,再不是群山景象。 “卧槽……” 熔岩洞窟十分宽阔,穹顶却很低矮,地面上遍布沟壑岩池,池中岩浆翻涌,一条蜿蜒小路避让开岩池向洞窟深处延伸,岩池中不时喷薄出一道道岩浆浪潮,冲上半空再坠回池里,洞窟内被岩浆映照成火红色调,空中飞舞着许多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赤红蝴蝶,蝶翼翩跹,丝毫不惧怕高温岩浆。 面对着眼前突然改变的景象,感受着扑面热浪,石念远用灵识认真感知,分辨是否幻相。 “都是真的,跟紧了,不然触动仙狐洞灵禁掉进岩池里去,我可不救你。”若湖轻笑着跟上在前边小路上蹦蹦跳跳的阿瑛。 石念远观察到若湖都是踩踏在阿瑛踩过的脚步上前行,不敢造次,认真观察着若湖脚步小心翼翼跟在后方。 随着深入洞窟,阿瑛的步伐更加诡谲,为了配合脚步,身体不时躬起惊人幅度,仿佛在跳一支奇异的舞蹈。 若湖突然伸出手,拉了一下石念远。石念远身前,一股岩浆涌过,灼热感瞬间飙升,石念远赶忙运起灵力,形成防护,缓解炙热,看来这条小路应该受到灵禁保护,隔绝开绝大部分高温。 穿越熔岩洞窟,阿瑛推开一道石门,三人前后踏进。 门后是一座相似洞窟,不过不再是火热岩浆。 一根根硕大冰棱或自地面隆起,或自穹顶吊下,目光所及,尽是冰晶,半透明冰蝶飞舞其间,因为处在小路之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寒冷。 石念远回望身后门外翻滚岩浆,震惊不已。没想到仅一门之隔,环境竟然差别至此。 回转过身,大小冰棱中都映照出三人身影。 石念远好奇问道:“这些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造就的?” 洞窟空旷,石念远声音不大,却也产生了回声,在洞窟内悠然回荡。 若湖笑答道:“除了冰火幽径以及附属灵禁,冰火洞窟与大部分灵禁都是天然存在的。” “神工鬼斧……灵禁也可以天然形成吗?”石念远赞叹一声,再不解追问。 若湖耐心答道:“当然。所谓灵禁,就是通过布置法阵,致使灵力按照某种规律流转,以至于达到某种法术功效。世间存在许多灵力流转特殊的地方,自生灵禁不是什么罕见事情,而且,灵禁法阵最初就是师法自然创立出来的。” “到啦!”阿瑛雀跃的再次推开一道石门。 石门后无冰无火,从环境上来说,终于像是一个正常山洞。山壁上有无数岩石突起,大小不一,无数盏烛火遍布岩壁,映照出岩壁上的壁画以及同样立在烛火后方的无数牌碑。 “这些是……” “灵位。”阿瑛语气虔诚:“仙狐洞冰火墓室,是为瞳狐族牺牲的英雄们的长眠之地。有瞳狐族先辈,也有外族英雄。那一片——”阿瑛指向一侧山壁,那里有一小片区域牌碑偏居一隅,数量不多:“都是为瞳狐族牺牲的人妖前辈。” 阿瑛走到冰火墓室角落水池边,往搁置在池边的水盆里舀上几瓢水,再扯下挂在石架上的毛巾一边浣洗一边说道:“茯苓婆婆虽然不是很喜欢人妖,不过也不是仇视所有人妖。茯苓婆婆说,人妖再阴险狡诈,再自私自利,可是只要人家对你好,你就要懂得念人家的好。” 石念远沉默,学着阿瑛拿起一张毛巾搓洗拧干,跟阿英一起擦拭牌碑。 牌碑上的文字石念远并不认识,不过心里感想甚多。 人生天地间,若不能证得长生,早晚一抔黄土。有些人能留下痕迹,被后人怀念祭奠,而更多的,则始终默默无闻,不知在哪个角落安静死去,再在世间最后一个记得自己的人也辞世或忘记自己时,完完全全消逝,仿佛从未来到这世间走过一遭。 石念远看着这些牌碑只刻姓名,未铭生平,感慨问道:“阿瑛,这些人对瞳狐族做过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呀!”未料想瓷娃娃竟然了然于胸,如数家珍般一五一十述说起正在擦拭牌位的往昔曾经,还指了指牌碑近旁的壁画。 “在瞳狐族,每一任圣女,同时也是冰火墓室的守墓人,不管是哪个灵位哪位英雄,都会好好记着,世世相传,代代铭记。”阿瑛语调虔诚。 石念远环视一周,看向洞窟内可说无数的牌位,震惊道:“每一个,都记得住吗?” 阿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冰火墓室共有牌位一万二千三百零六枚,是瞳狐一族传承八千年所留,能在冰火墓室长眠的先辈,无一不是于水深火热中拯救瞳狐一族的大英雄。” 石念远沉默,内心被瞳狐妖族的文化所震撼。 于石念远而言,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不足四十年,八千年对于石念远来说,实在是过于漫长,漫长到虚幻。 “这里应该是瞳狐族的重地吧?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石念远问出了心中疑惑。 阿瑛扭头看向在远处忙碌的若湖,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大哥哥拥有若湖姐姐的血契魂印,就不是外人呀。”说罢,阿瑛指向人族那小片牌碑续道:“长眠在这里的人妖前辈,无一不拥有圣女血契魂印。” 石念远脊背突然一寒,指向远处若湖鬼叫道:“靠!老子把你当成老子亲爱的狗,你却想着把老子供起来!” 若湖身影一闪,狠狠一个板粟弹在石念远额头,语气略微生气斥道:“英雄长眠之地,别大呼小叫的。” “哦……” 阿瑛掩嘴偷笑,石念远傻乎乎挠了挠头。 …… 帝国九州三十六郡,幅员辽阔。北域气候严寒,洛原郡边境,北门天关,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北门天关南三十里,漠河村。 一支百人骑卒小队从村头雪地上奔袭而过,马蹄踏雪溅三尺。战马在雪地中疾驰如飞,慕容军旗猎猎飘扬,骑卒铠甲银白如雪,毫无疑问,骑卒小队隶属于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麾下大雪骁骑。 骑卒队伍当先一甲徒然勒马,扛旗甲士停马挥旗,行云流水,百名骑卒在风雪中整齐停下,除去几声稍重马匹响鼻,竟无一声嘶鸣响起。 “伍长?”扛旗甲士恭敬向当先一甲询问,其声粗犷。 当先一甲小队伍长在身形上比扛旗甲士瘦弱许多,摆了摆手:“静静,原地休息,我到镇里看看。”伍长出声,竟然是名女子,被唤作静静的粗犷扛旗甲士立旗拄地,大喝道:“原地休息!” 伍长摘下头盔挂到马鞍上,短发齐肩,英姿飒爽,调转马头朝漠河村行去,两名副官策马跟随。 北域严寒,由于气候原因,居民脸颊上多有被称作“北域红”的斑块。 村口,几个孩童正在雪中嬉闹,孩童家大人则围坐在近旁不知谁家屋檐下烧起火堆闲话家常。 托定远大将军的福,北门天关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那座矗立在天险龙腾山脉之上的雄关,庇护着帝国北域,楼兰寸近不得,关内百姓未殃战火。 漠河村靠近北门天关,自然见多了那支百战精锐大雪骁骑,看到有骑甲进村,赶紧唤了几声自家孩童,恭敬站立。 慕容姗看着前方歪歪斜斜站在屋檐下的百姓,那几个孩童脸蛋通红的躲在自家大人身后,一边朝手上呵气暖手,一边好奇的歪头偷看。 “凛冬已至,地井中的食物可够过冬?” 北域居民对慕容军,特别是大雪骁骑敬畏有加,几个大人互相看了看,都自觉自个儿是乡野村夫,没什么文化,怕回答不好军爷问题,最终推出来一个年老长者。 小老头恭谨作了个揖说道:“回大人的话,今年秋收时,漠河村收成不错,大伙儿基本都存够了过冬吃食,村里几家猎户还常将从山里打来的野味平价贩给大伙儿。前几日,更有军爷送来衣被,托大将军的福,漠河村衣食无忧。” 小老头说完,感激的深鞠一躬,身后几个大人按着自家孩子的脑袋,跟着鞠躬行礼。 慕容姗点了点头,听到村头动静,扭头看去。 村口处,几名猎户身裹兽皮,背长弓,负箭囊,扁担上挂着雪雉山鼠等各色野味,也挂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捕猎铁夹,随着猎户走路而碰得叮当作响。 慕容姗扭头看去时,那几名猎户正向着不远处的大雪骁骑小队歪歪斜斜敬着半吊子军礼。 看到村口自己家屋檐下有大雪骁骑甲士正在和几个邻里交谈着什么,猎户头子回头瞪了一个少年猎户一眼,扯下两只雪雉递过去说道:“崽,给军爷送去!” 少年接过雪雉,忐忑走向那名英气十足的军爷:“大……大人……” 少年站在慕容姗马旁,慕容姗座下骏马高大威武,在寒冷空气中喷出道道白雾,鬃毛柔顺,皮肤薄浅,几乎可见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景象,纵然在这般寒冷天气,还是因为长途奔袭而致身上潮湿起汗,视之如同流血一般。 猎户少年家里养有马,少年也爱马,知道身前这一骑的血统是何等名贵。爱马的猎户少年看向马蹄上极具大雪骁骑特色的蹄铁,从缝隙中可见马蹄干净爽利,必是日常精心精削保养所致。爱马之人见骏马遇良主,心中舒畅,紧张感稍退,说话也利索了一些:“大人,爹和我都是村里的猎户,这两只雪雉想孝敬给大人下酒。” 慕容姗没有直接回答猎户少年,居高临下,看出少年对马匹的喜爱,轻笑道:“摸摸?” 猎户少年先是一愣,继而立刻反应过来,试探伸出手抚向骏马脖颈,然后艳羡搓了搓手中温热马汗。 慕容姗看了眼猎户少年手指老茧,目光再移向其身负长弓,指了指长弓,出声问道:“能开几斗?” 少年猎户拿起长弓,神色中不自觉涌上骄傲:“八斗。” 慕容姗笑了笑,抄起鞍上长枪,平挑起一只雪雉:“拉弓。” 少年猎户依言从箭囊中抄起一箭,跨步搭弓,弓弦满月。 慕容姗猛然一枪挑起,将雪雉朝空中甩去,精湛枪术在将雪雉挑起时还割断了雪雉的缚脚藤条,雪雉在空中扑腾开翅膀,朝远处飞离。 少年猎户目露精芒,长弓稳定斜移,未经多长时间瞄准,一声弓弦绷鸣,长箭射出,正中雪雉,少年并不停下手中动作,再开一弓,第二箭再次命中正在掉落的雪雉。 慕容姗身后两个副官对视了一眼,不掩欣赏。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姗微笑问道。 “萧然。”猎户少年神色中有六分骄傲,四分羞赧。 慕容姗舞了一个枪花,重新将长枪挂上马鞍:“想到慕容军中来吗?” 萧然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自家老子,再回转过头来用力点了点。 …… 北门天关以北,有一小片鸣雷帝国与楼兰都懒得管理的混乱地带,两国探子在此摩擦频繁,甚至不时会有小规模的正面冲突。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环境多么艰苦,总会有人守着不愿离去,哪怕是在这等兵荒马乱之地。 酒馆不大,卖的酒更不是什么好酒,更奇怪的是附近除了一个草寇匪窝,人毛都再见不着一根。不知道酒馆为何会建在此,而且在这鸟都不愿意来拉屎的破地方,钱也根本没得地方花,故而酒馆只做以物换酒的生意。 酒馆掌柜的小老头瘦弱干枯,双眼翻白不见眼珠,明显一个老瞎子,也不知在这鬼地方是如何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夜,撑过一场又一场战乱的。 酒馆来了一个客人,小老头照例在什么酒卖什么酒,端出来一小坛青稞和一个缺口酒碗放到断了一只脚,用一个酒坛帮着撑稳的客桌上,说着那句长年不变的话语:“老头子没甚好命,要钱无用,客官赏点其它事物,吃食衣物不错,能有其它更好。” 那作白衫文士打扮的客人揭开泥封,倒到缺口酒碗中,慢条斯理饮了口,啧了一声后说道:“老人家,今年这酒可比往年更清淡了。” 目盲老头听到白衫文士的声音,佝偻身躯轻轻一震:“是六子啊,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咯。”目盲老头摇头叹道:“这兵荒马乱的地儿,生意可是越来越不好做了,要不是附近大当家的偏好老头子一口酒,老头子早干不下去咯。”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喝骂声,一个大嗓门狠吼了一句脏话,压下吵闹,然后闷着粗嗓门喊道:“这鸟天气可真他娘的冷哩,老头儿!赶紧热几壶酒来!” 正说着,几个五大三粗的草寇汉子就推开门走进,大喇喇坐到白衫文士隔壁桌上。 目盲老头不满道:“大当家的,你动作小点儿行不?老头子这几件吃饭家伙真经不住你几次折腾了。” “啰里八嗦个什么劲儿,就算你里这收费稀奇古怪,老子也没哪次少付了酒钱!”大嗓门大当家的摆了摆手,然后一脚踢向身旁一个汉子:“没看到那面墙漏风了吗?快他妈的去补上!” 那汉子骂骂咧咧离坐起身。 大当家的像是没有看到隔壁桌的白衫文士,啐着口水恨声骂道:“楼兰最近可真他娘的乱,那些个吃人血馒头发战争横财的狗/卵子,生意跑得越来越不勤了,害得老子生意都差上许多。听说源头是北边王庭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死了一个大官头头,王庭跟他娘疯了一样把蒙鹿城翻了个底朝天,凶手没抓着不说,莫名其妙撵了一大股难民流落到南方来,本来楼兰南北两边就互相看不对眼,这烂摊子他娘的能要?那群难民就再被赶到这块没人愿管的鸟地儿,现在那群饿得跟瘦驴似的玩意儿都他娘的易子而食了。呸!想想都晦气。老头儿!老头儿——你他娘的能快点上酒不?” 目盲老头骂骂咧咧的端来几壶酒,居然还舍得附了一小碟酸菜:“大当家的,别跟催命一样,老头子又不是你,啥事儿都那么快。” 与大当家同行的几个汉子闷声低笑。 “呸!瞎几把说,你们再笑一个试试?是老子提不动刀了?”大当家的一边骂,一边将几坛酒朝几个弟兄面前推去,伸手在小碟子里抓了一把酸菜放到嘴里嚼巴。 大当家的身形魁梧,半大酒坛在其手中像个稍大酒盅一般,吞下酸菜,咕噜咕噜几大口饮尽,大当家的似乎心情格外不错,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像是突然看到那隔壁桌的白衫文士,不爽道:“看你妈啊?” 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酒坛就朝那白衫文士掷去。 白衫文士始终保持儒雅微笑,轻描淡写的接住酒坛,轻放到桌旁。 “壮士息怒。”白衫文士温言道。 “息你妈!”想必大当家的看到白衫文士化解酒坛的功夫,心生忌惮,怕是真人不露相的练家子高手,也不管几个弟兄有没有喝到几口酒,大声骂道:“杵在这里等死吗?走了走了!他娘的!”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来时一样,吵吵闹闹骂骂冽冽的离去,依稀还能听到那个被派去缝补墙洞的汉子在嗷嗷怪叫抱怨一口酒都没喝到。 白衫文士不着痕迹的从大当家的掷过来的酒坛子底取下密信,收入袖中。 再在桌上留了一个布袋,而后空气扭曲,悄然消失。 若被人得见,还不得惊叹这等手段,莫不是天上仙人? 目盲老头缓慢来到桌前,伸出手试探着打开白衫文士留下的布袋,手中抚摸着那颗人头脸部轮廓,目盲老头一边大笑到咳嗽不止,一边老泪纵横,嘴唇无声翕合。 无能老臣多谢慕容大将军…… 第十三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四回(上)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 第十四回(上)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古晓尘微 水月洞天,仙荷居。 石念远这些天不止被迫男扮女装,还被若湖逼着跟阿瑛一起学跳舞。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以铲屎官的身份严辞拒绝,却在若湖瞪起眼溢散开迫人灵压后无奈秒怂。 也曾再次向若湖提起想要离开水月洞天,重返烈阳山麓,却被若湖再次以等孤天祭结束再说为理由拒绝。 巨大荷叶上,几座假山嶙峋,假山前,石念远气喘吁吁,摊坐在地,实在是若湖传授的舞步太过诡谲,许多动作极度扭曲,完全不是正常人体能够轻易做出来的。 石念远揉着老腰,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阿瑛,实在是佩服瓷娃娃的精力,当然,还有那未知却绝对高于自己的仙道境界。 石念远在学跳舞时能够感知到,天地灵力会因为舞步而汇聚,似乎这些舞蹈是瞳狐妖族特有的某种修炼手段。 而瞳狐妖族近期筹备的孤天祭,以石念远的理解,大概就是祭奠逝去亡灵,歌唱美好生活,祈求美好未来的祭祀仪式,各式各样的稀奇植物、珍贵矿物被瞳狐妖族布置在水月洞天各处,着实让石念远大开眼界。 在观察瞳狐妖族社会模式的过程中,石念远并没有发现太过明显的阶级制度,一问若湖才得知,原来在这些天,瞳狐妖族高层都因为某件重要事情聚集到了某处神秘所在。 明天就是孤天祭了,届时,圣典之上,这些天未见的瞳狐族高层都会出席。 阿瑛一边哼着歌谣,一边为石念远挑选准备圣典礼服。 石念远捏了捏挂在衣架上的礼服胸前两团绵花,幽怨道:“这玩意儿能不能摘掉?又不是没有平胸的女性狐妖,至于多此一举吗?” “追求完美是烙印在瞳狐族灵魂深处的本能。”在旁忙碌的若湖如是回答。 阿瑛用力点头附和,换上了两团更大的绵花。 若湖停了停手中活计,朝石念远看过来正色道:“明天我们要去拜见茯苓婆婆,到时候你不要隐瞒人族身份,在婆婆面前瞒不过去的。” “哦……”石念远躺到莲蓬上,愣愣看向镂空屋顶,以及更上方洞天穹顶上错乱光影。 若湖以为石念远心存担忧,续道:“因为血契魂印存在,婆婆不会为难你的。” 见石念远毫无反应,若湖扭头看去,见石念远正在发呆。叠好礼服,若湖轻移莲步走过去跪坐在莲蓬前,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石念远怔了一下,转过头朝若湖抱歉笑了笑,丹凤眸子里有三分深邃,七分迷茫,复望向光影错乱的水月洞天穹顶:“我在想……自从那天在留邺西郊捡到你开始,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石念远抬起右手,五指间萦绕起灵光,眉尖轻皱,眼角浅垂,视线投进若湖清澈双眼:“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会在留邺城安心做我的纨绔官二代,没什么大梦想,没什么大本事,反正那个远在西疆的男人足够优秀,我完全可以一世游手好闲,仗着武侯府大少爷的身份,享受够人间风月,然后,为了能消除掉一事无成的罪恶感,花点心思为苍云郡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帮上那个男人最好,不能帮上他也别给他添什么麻烦,再然后,就是哄好我妈,少被她唠叨。此外,似乎就只有把李书图的腿治好,再给毛三找个婆娘这两个念想了……” 石念远手上灵光消散,朝上方虚握,语调幽然:“其实,看着你,看着水月洞天,看着这个奇妙的世界,我许多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出神……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梦,而我,本不该属于这里……” 若湖温柔握住了石念远伸出的手,然后,石念远就觉得胸膛压上了一份恰到好处的重量,温香软玉。 “因为血契魂印,我能感受到你的寂寞……有些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你说……不过,我会陪着你的。” 石念远感到额间发烫,鼻尖被若湖的发丝触碰,伴随着好闻的香味,还有些痒痒。 石念远舍不得抬手去搓一下,心间似乎参杂进另外一份心意,一丝不可言状的安心与一缕莫名来由的了悟同时涌来,石念远轻声问道:“其实以你的境界,那天根本不需要我多事的,对不对?你在我身上烙下血契魂印,并不是因为我救了你,对不对?” “嗯……”若湖抬起头,嫣然一笑,轻声应答的气息轻吐在石念远面庞。四目相对,鼻息可闻,像是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交集。 一道充满好奇的目光穿插进来,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上睫毛弯弯,阿瑛含着手指,小脑袋同时抵住石念远与若湖的脸好奇嘟哝问道:“若湖姐姐,大哥哥,你们在偷偷玩什么呀?” …… 李瘸子走在留邺城南街道上,不喜奢逸的跛脚武侯府大管家裹着一件老旧军袭,双手插袖,身后跟着一个婉约娇俏的配剑侍女。 留邺城硕果仅存的地痞流氓都集中在这一片了,看到侍女娇好容貌,倒是起心上前调戏两句,可是看到侍女配剑,心头多了几分忌惮,能在留邺城配剑出行的,就算是用作装饰的文剑,都是有那么一点家世身份的硬茬,呈一时口舌手脚之快事小,就怕秋后算账时,那些家丁下手没点轻重,屁股一旦被打开了花,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是少不的。 更重要的是,侍女前边那个穿着老旧军袭的跛脚瘸子,不是什么生面孔,在道上混的,可不得讲点规矩? 几个地痞舔着脸小跑上前去,为首的搓着手,主动接过李瘸子手中腊肉和酒壶,一边带路一边亲热道:“老李,又来看隔壁老王了?哎哟——这寒冬大雪天的,小的帮你提着!” “滚远点,他娘的,皮子又痒了是不?”李瘸子笑骂着丢过去一枚碎银。 地痞头子耸着眉把银子收进荷包,也不依言离开,像模像样的提着腊肉和酒壶,直到把李瘸子领到一个打铁铺子前,这才将腊肉和酒壶递还,点头哈腰离开。 听着铁铺里间叮当作响的打铁声,李瘸子推开柴门走近,柳紫苏紧随其后,乖巧把门带上。 “老王!”李瘸子吆喝着走进里间。 一个赤裸上身,满脸胡茬的汉子放下手中打铁锤,扯过毛巾擦了擦脸上汗水:“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兔崽子那么不懂规矩,门都不敲就跑进老子这来了。” 王姓汉子熟稔接过腊肉和酒壶,嗡声续道:“你说你,东西来就行了,人来干嘛?不谢不谢——” 李瘸子面对老王的调侃,挖了挖鼻屎想要弹过去,可惜挖了半天没挖出来,就着柳紫苏推过来的椅子坐下,李瘸子说道:“老王,有件小事,想麻烦你跑一趟。” “那可稀奇,在这留邺城,还有哪儿是你李瘸子去不了的地儿?”老王拿出两只酒杯满上,将其中一杯递给李瘸子,作邀饮状端了端酒杯。 李瘸子将酒杯端在手里:“瘸子我腿脚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浅饮一口后续道:“有件东西,想麻烦你送到北门天关去。” 噗—— 胡茬汉子将含在嘴里细品的美酒一下子喷出,洒在烧得通红的锅炉上,再立刻蒸成白汽。 “你他娘的管这叫小事?”胡茬汉子骂咧看向笑脸相对的李瘸子:“大人的命令?” 李瘸子摇了摇头:“夫人的。” 李瘸子递过去一枚锦盒:“务必保证亲手交给定远大将军。另外,带上这丫头。”李瘸子眼睛朝柳紫苏瞥了瞥:“夫人考虑周到,怕你一路北上,途中无聊,特意送给你一个好学生,希望你能教她点刀剑功夫什么的。” …… 水月洞天,瞳狐族,孤天祭。 水月洞天里,白天与黑夜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区别,虽然比不上白天亮如白昼,但是洞天穹顶在夜晚依然散发荧荧光明,像是外界的重月圆光景,月华尽情披洒大地。 湖心岛中央空地,男女老少狐妖各自忙碌,燃起一堆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又一口不明材质的大锅,有的像果实外壳,有的像植物花苞,炖煮着石念远不认识也根本提不起心思去尝试一下的食物。 女性狐妖都身着圣典礼服,想来因为若湖是瞳狐族圣女的关系,礼服格外华贵典雅。 石念远推了推头上狐耳装饰,脸上不见幽怨,反而带着几分兴奋,也不知道是否在偷偷享受着女装带来的变态快感。 尼玛!瞳狐族女性相貌都在水准以上,目光所及全是半兽娘,太刺激了…… 有狐妖端拿果盘从旁路过,石念远顺手在果盘里拿了一枚灵果,赶紧咬下一口,掩饰掉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广场正中央最大的那堆篝火并不是生在地上,一座三层高台,篝火烧在最上层,中间一层或坐或站着许多狐妖,这些狐妖或吹或拉或弹或敲着稀奇古怪的乐器,高台底层旁边,一众狐妖牵着手跳着舞,齐唱着古老歌谣。 看到圣女走近,先是一阵雀跃欢呼,再是一句石念远听不懂的话语。 阿瑛乖巧解释道:“除去震荡妖元的妖族统一语,几乎每一支妖族都拥有自己的语言,大家在叫姐姐去跳舞。” 若湖笑了笑,说了一句什么,众妖再次一阵欢呼,然后齐声呼喊起一个名字,石念远听着类似阿瑛名字发音的呼喊,再看向瓷娃娃飞上红霞的脸蛋,跟着众妖一起呼喊起来。 阿瑛在若湖鼓励的眼神中,调运灵力,脚尖朝地面点踏,直接朝篝火那层高台轻盈飘去。 阿瑛站在高台第三层朝第二层说了几句,高台二层的众妖重新演奏起一曲歌谣。 咚——咚—— 两声沉闷连续的鼓点,阿瑛连续做出两个反差鲜明的定格动作。 筝弦骤动,恍若金戈铁马,畜势待发,大钟声再响,一股苍凉悲壮之意荡漾开来,随后各式乐器交响共鸣。 阿瑛围绕着中央篝火起舞,舞步全然不是娇媚婉约风格,其势大开大合,苍劲有力,阿瑛娇小身躯竟迸发出了波澜壮阔的意气。 “这支舞,是对牺牲先辈的礼赞。”若湖轻声解说道。 悲壮情绪随着乐器交响与阿瑛舞蹈愈演愈烈,场间众妖,包括若湖在内,都开始哼唱起赞歌,从小声浅吟 ,逐渐到整齐洪亮。 石念远情不自禁的被这一幕触动,阿瑛正好舞到篝火对面,火光映照出瓷娃娃舞姿剪影。透过火光,石念远仿佛能看到了一片苍凉的战场,铁马冰河,剑戟交击,为荣耀故,不死不休。 灵识受到刺激,石念远愣了一下。 这不只是音乐与舞蹈的力量……灵力,还可以这样运用? 在石念远灵识感知中,众妖身上都溢散出一股妖元,一缕缕妖元汇聚到高台篝火上方不住共鸣,甚至构筑出法术。 这种感觉,类似疾风符,是加持类法术…… 一曲舞罢,阿瑛站立在篝火前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祈辞,众妖虔诚附和。石念远看到有一些狐妖甚至眼含泪水,跟随阿瑛同念祈辞。 “英魂不灭,庇佑瞳狐。”若湖眉眼温柔,向石念远温言解释。石念远双手合十,轻轻用人族语跟着祈祷了一遍。 阿瑛以“面和”礼谢幕,跃下台来。 “若湖姐姐……”阿瑛轻轻拉住了若湖的裙摆。 “阿瑛真棒。”若湖拭去阿瑛眼角一滴眼泪,转头朝石念远续道:“妖族与人族不同,同族之间几乎不会有争执,可以说万众一心。” 石念远觉得若湖在思考分析问题时,似乎总会站在人族的角度想一想。侧头想了想,石念远说道:“人族确实自私自利,内斗激烈,可是人族的确也因为内斗战争而在飞速进步,人族在上古时代百族争鸣中崛起,并不排除这一天性的助推。” “是啊……”若湖语气感慨复杂,眸光如水:“阿瑛曾问我,为什么每一任圣女都要学那么多舞,为什么每一个战士,都要不断提升修为,要是没有战士,不就没有战争了吗?” 石念远叹了口气:“你怎么回答的?” 瞳狐圣女勾起兰花指捋掉一楼凌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是告诉阿瑛,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世人谋生者,不可使其葬于人心。” P.S.本作在纵横首发,蜉蝣诚挚呼吁诸位读者树立版权意识,尊重劳动成果,通过纵横/纵横APP本作。拜谢您对蜉蝣、对《星海仙冢》、对纵横的大力支持!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四回(中)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 第十四回(中)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古晓尘微 一股庞然灵识降临。 若湖拉了拉石念远:“世间太多事,光想是想不明白的。走,我带你去拜见茯苓婆婆……嗯?” “怎么了?”石念远看到若湖表情,疑惑问道。 “茯苓婆婆说,让你单独去见她……”若湖同样十分不解。 “我要去哪里见……”石念远问到一半,只觉得眼前画面破裂成碎片,光影完全扭曲,一如水月洞天穹顶。同时,一股强大撕扯力袭来,身躯仿佛不住下坠,恍惚又像不断上升,继而空间感完全错乱,上下左右四方已经无法准确定义。血管中血液涌起不自然的潮汐,极度不适,仿佛浑身上下的血管随时会爆裂开来。 这种体感石念远并没有体验过,不过石念远却偏偏猜到了理由——庞大的重力引发了时空的翘曲。 由于重力存在,所以正常情况下,不管生物处在什么环境,总能分清何处是“下”,进而塑造出空间感,而当在“下”以外的方位突然出现更为强大的重力源时,你所认定的常识里的“下”,还会具有意义吗? 不适感没有持续太久,石念远从极度不适中逐渐好转,撑地坐起,摆了摆头,想要完全摆脱眩晕。随着体内血液潮汐平复,由于充血导致尽是血红光晕的视线开始清明。 一头庞大的雪白狐狸躺卧前方,石念远乍一下看到巨狐,特别是在看到那一对大如车盖的血红双瞳时,吓得浑身一阵激灵。 一股奇异灵压若隐若现,仅不经意间流出一缕,就让石念远万分惊惧,冷汗涔涔。 这股灵压赋予石念远的感觉,不是量的压迫,而是质的抑遏,是在不同层级生灵之间,在下等生灵面对上等生灵时本能产生的畏惧感与臣服欲。那是在无尽岁月更替中,在上等生灵前面,没有畏惧感与臣服欲的下等生灵尽皆被天演淘汰后,刻在幸存者血液中,骨子里,甚至灵魂深处的天性。 石念远大大深呼吸一口,调整情绪,站起身来深揖一礼:“晚辈石念远,拜见茯苓前辈。” 茯苓看着石念远装扮,不由扼碗。 “抬起头来。”茯苓并没有发出声音,回响在石念远灵识深处的也不是人族语,可是石念远就是明白了茯苓想要表达的意思。 石念远缓慢抬起头,目光在触及茯苓视线时下意识避开,落到茯苓交叠搭在一起的前臂上。 茯苓看向石念远眉心,无声叹息。沉默良久,灵光流转间,白狐化作一名身穿华裳,头戴凤冠的雍容贵妇,半倚在一座装饰华丽的榻椅上,以人族语轻声开口道:“你很弱小。老身原以为,承载若湖这孩子血契魂印的,再不济也该有通黎境界。” 石念远不知如何作答,选择了保持沉默。 “夜狼族圣子摩迦罗倾慕若湖以久,恰逢本族孤天祭,摩迦罗携重礼造访水月洞天,其中一些灵宝灵药,连老身都不免意动。”茯苓目光倏然凝聚,朝石念远凌厉投来。 虽然视线根本未与茯苓交接,石念远还在是一瞬间脊背发寒,一种作为猎物被强大猎杀者盯上的惊悸从心脏处喷涌,再迅速流遍全身。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向若湖提亲。老身一直挺喜欢摩迦罗那孩子,更曾口头答应过,将若湖许配给他。可是,若湖这次外出归来,已经祭炼血契魂印。”茯苓继续缓缓开口。 之前那股奇异灵压不再若隐若现,一丝一缕凝实朝石念远侵袭而来,石念远浑身不由自主开始颤动,双腿酥软无力,直想跪伏在地。 石念远眉头一皱,极力想要控制住身体异状,心念一转,想要调运灵力,却发现平日里如指臂使的灵力蜷缩在丹田深处,一丝一毫都无法调运。 石念远在不住颤抖中将袖剑滑出,右手持剑顺势朝大腿用力扎入,疼痛感剧烈刺激感观神经。 石念远趁着痛觉暂时压过本能恐惧,将已经弯出一些弧度的双腿再次立直。 “你知道血契魂印对于妖族的意义么?你知不知道,血契魂印一旦祭炼,根本无法抹去,除非宿主死亡。若仅限于此,老身也不会因为若湖在你身上烙下血契魂印而火冒三丈,一掌将你拍死即可,麻烦的是,妖族可以通过血契魂印将命元与宿主共享。你且说说,到底老身应该如何给摩迦罗,给夜狼族一个交待?”茯苓语气逐渐凌厉,问出最后一句时,竟然瞬间出现在石念远跟前。 灵压,因灵力高度凝聚而生,不同修士会具有不同灵压,而越是境界高深的修士,灵压中越是会带有功法气意与独特韵味。 茯苓灵压中,明显展露出重力气韵,当然,在覆雨大陆,重力称为元力。 如此近距离下,石念远无法抵御茯苓灵压沉重压迫,趴伏在地,尽管茯苓仅将灵压溢散出丝丝缕缕。 “以你这卑微到尘土之下的境界,如果将来若湖遇险,你如何护她?” 石念远脸颊感受着地面冰冷温度,心头苦笑。 不久前刚在望北崖扑街,现在又扑街……以这老狐狸那以重力影响时空的手段,想捏死我估计不比眨巴一下眼睛麻烦,现在这样,算是更年期妇女因为地里白菜被猪拱了,偏生还拿猪还有没办法,所以怄气泄愤?娘的,怎么把自己比成猪了……皮肉之苦是逃不掉了,不过小命应该没有危险,好男不跟女斗,扑街怎么了?扑哇扑哇的也就习惯了……至于境界低微,老子创号十四年才走出新手村开始练级,没等级能怪老子? 随着茯苓溢散灵压不断压迫,石念远难受得吡牙咧嘴,忽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模糊画面,一株无尽庞大的紫色巨竹顶天立地,玄度玄烛仿佛挂在顶梢,无尽荧虫化作一条条光河,朝紫色巨竹义无反顾流去。 那是一股苍凉远古的灵压…… 脑袋胀痛无比,在茯苓灵压压迫下始终坚持一声不吭的石念远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呻吟,蜷缩抱头挣扎。 茯苓看到石念远状态,眼底露出失望。 这样就承受不住了吗…… 就在此时,石念远胸口龙纹玉佩忽然亮起灵光,灵光如同水波涟漪一般涤荡至石念远全身,茯苓灵压被阻挡在外,石念远骤觉轻松。 “嗯?”茯苓眨了眨眼,运起一股柔和力量将石念远托起。 石念远重新站起身来,龙纹玉佩从衣内飘出,上下沉浮飘动。 “你与北漠熠煌寺,有何关系?”茯苓身形一动,重新躺回榻椅,开口问道。 茯苓撤回灵力,玉佩坠下,石念远感受到不再受茯苓灵压压迫,先将龙纹玉佩收回衣内,而后拱手道:“前辈,晚辈与熠煌寺并无关系,这枚玉佩是晚辈幼时一位长辈所赠。” 在茯苓天心意识感知下,石念远周身灵力流转尽现眼底,灵力流转毫无规律,没有半分功法气意,并且身体还未经受灵力完全洗炼,依然存在旋照现象,明显方踏仙道不久。 茯苓摇了摇头:“别让若湖失望。”说罢,挥了挥手,重力再度引发空间翘曲,将石念远送出了天狐宫。 茯苓摊开手,手心躺着一串金玉菩提,摇头笑了笑:“留给阿瑛好了。” 石念远再次出现在湖心岛广场,若湖扶住因为体内血液潮汐而引发眩晕的石念远。 石念远恢复过来,朝若湖恬淡笑了笑。 “茯苓婆婆没有为难你吧?”若湖目露担忧,忐忑问道。 “没有。”石念远苦笑一下,续道:“茯苓前辈担心你跟着我会受委屈。” 若湖一愣,嗔了一眼石念远:“什么叫跟着你……” 石念远眨了眨巴眼睛:“你喜欢那个摩迦罗么?” “呃?”若湖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石念远看到阿瑛正在场间跑动玩耍,此时正朝这边跑过来,蹲下身招了招手。阿瑛看到后笑嘻嘻冲到石念远怀中,石念远用手揉了揉瓷娃娃脑袋:“阿瑛,大哥哥请教你一个问题。” “哈?”小孩子谁不希望别人把自己当作大人,甚至向自己请教?阿瑛眼睛一亮:“好呀好呀,大哥哥你问!” “妖族祭炼血契魂印的意义是什么?有没有以身相许的意思?”石念远指了指自己额头。 阿瑛下意识看向石念远此时并未显化血契魂印的眉心,鼓起小嘴,扑闪大眼睛露出疑惑神色,苦苦思索“以身相许”的意思,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装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回答道:“祭炼血契魂印,可以说是一个妖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血契魂印宿主,一定是他特别、特别、特别——重要的人!是一生一世都想要陪他在一起的人!但是……”阿瑛小手朝外使劲张开,比划出“特别”的意义,似乎在瓷娃娃心底,将手伸到最外,直到再伸不动,就是最重要的意思。瓷娃娃忽然脸色潮红:“但是以身相许……阿瑛还小,也不太清楚……” 石念远额角滴下一大颗滴珠:“阿瑛,以身相许是指把全部的情感身心奉献给心爱的男子,不是特指身子的。” “啊?”阿瑛脸红到了耳根子:“这样子喔……” 呯—— “哎哟!”石念远捂着头,幽怨看向握着拳头的若湖。 “能不能正经一点?乱跟孩子说些什么啊……”若湖一双桃花眼嗔怪看着石念远。 石念远嘿嘿傻笑:“阿瑛,去帮大哥哥和你若湖姐姐拿点水果来。” “嗯!”阿瑛蹦蹦跳跳离去。 石念远站起身来,收敛了玩闹语气,平静道:“其实我这人自私得很,做不来什么成人之美的好事。” 石念远深深朝若湖双眼看去:“茯苓前辈说得没错,我很弱……不过我跟你讲,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三流穿越话本的男一号呢!嘿嘿——”石念远眼底流过无奈:“虽然连田浩天那货似乎都比我更像男主角来着,要颜值有颜值,有实力有实力,装逼有一套,小弟屯一窝。再看我,除了扑街还是扑街,他娘的。” 若湖沉默以对,石念远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状态,摊了摊手:“在大小姐面前吐槽,好歹还能得到一句‘你又在说什么胡话’的回应。小狐狸,跟你吐槽真是毫无体验的说。” ……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绝巅,摘星楼。 凛冽寒风中,灵溪子坐在屋檐上擦拭配剑,感知到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灵压,灵溪子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来浅揖一礼:“大师兄。” 宁真子摆了摆手,坐到先前灵溪子所坐旁边。灵溪子跟着重新坐下,继续低头擦拭配剑。 “那几个小家伙这两天把静阳闹得够呛。”宁真子抚着长须,看了一眼小师弟手中配剑,续道:“静阳征得我同意,把那几个小家伙放到思过崖冷静去了。小师弟,你确定三师弟带上山那孩子无恙?” “没问题的,望北崖底渊,是水月洞天所在。石念远坠落山崖时,我曾隐匿气息追去,就在要追上时,妖元爆发,有大妖以强绝妖力撕裂空间,以类似相宇穿游的手段将石念远救走。”灵溪子用手划了划剑锋,满意的收剑归鞘。 “真是群不省心的孩子,倒是那个田浩天,归来后态度诚恳,任凭那几个小家伙怎么闹,都是不理不睬,老老实实聆听传道,修行武技。” “此子心性,不适我烈阳山麓。” 宁真子叹息一声:“有教无类。” 灵溪子朝跃龙峰方向望去:“总之,仙道飘渺,遍布荆棘,烈阳山麓能护他们一时,也护不了他们一世,该经历的早晚要经历,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每一个修士,终归得自己踏出自己的道来。” “人之初,性本善。”宁真子如是说。 “性相近,习相远。”灵溪子如是答。 宁真子笑了笑:“你的水云剑法善利万物而不争,你的性子却非黑即白,真不太像。” 灵溪子摇了摇头:“不争不代表没有立场,水可绕石而流,亦能滴水石穿。藏鞘,则光华尽敛,出鞘,须锋芒毕露。” 剑未动,一股凛冽剑意却氤氲而生。 卷一、烈阳卷 第十四回(下)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 第十四回(下)孤天祭悲歌缅逝者 悼荒坟怀古晓尘微 水月洞天湖心岛广场上,狐妖聚集得越来越多,离圣典正式开始已经不远。 若湖被茯苓传唤去了天狐宫,阿瑛牵着石念远四处游逛,孤天祭作为瞳狐妖族六年一度的盛大节日,确实热闹非凡,走在路上摩肩接踵,各式各样娱乐、竞技、歌舞活动层出不穷。 石念远与阿瑛在一间凉棚坐下,一名狐狸头狐妖端来两杯绿色的黏稠浆露和一盘看上去蛋白质十足的虫子。 石念远拗不过阿瑛软磨硬泡,两只手指捏起一只肥嘟嘟且还在不停耸动身体的虫子,遮掩在高衣领内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额角流出冷汗。 石念远歪了歪头,看到阿瑛大眼睛扑闪扑闪,充满期待与鼓励,以慷慨赴死的心态把虫子放进嘴里,也不敢咀嚼,咕咚一声吞下肚子,噎到以后,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接过阿瑛递来的绿色浆露,猛灌下一大口之后,石念远的脸色立刻向浆露靠齐,胃里翻江捣海,一下子趴到凉棚栅栏上呕吐不已。 阿瑛吓了一跳,赶紧为石念远捶背顺气,那名狐妖也焦急不已的叽里呱啦的在说些什么。石念远从须弥戒中掏出清水饮下,脸色苍白的转过头来,抱歉看向狐狸头狐妖。 阿瑛以瞳狐妖族语言向那名狐妖解释过之后,看着地上秽/物实在觉得丢人,拉着石念远连忙跑路。 “大哥哥……你没事吧?”阿瑛歉意问道。 石念远苦着脸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儿对不住那位大哥。” “他也很自责,以为是自己的手艺退步了。” 石念远想了想,问道:“阿瑛,瞳狐族没有货币?去这种类似小酒肆的地方不用付钱?” “不用哎,水月洞天里的一切,都是共属于大家的。”阿瑛解释道。 “喔……公有制经济……”石念远轻声呢喃。 水月洞天穹顶天幕,光影变幻,流转成一幅巨大图腾,仙音袅袅,从穹顶传下,众狐妖尽皆停下手中活计,朝湖心岛广场汇集。 “大哥哥!快点儿快点儿——圣典要开始了!”阿瑛拉着石念远,轻盈绕开众狐妖,回返中央广场。 广场上,众狐妖自发整齐站成排,阿瑛带着石念远随意找了一支队伍站到后方,过不多时,越来越多的狐妖就将石念远与阿瑛围在了队伍中间。 高台三层中央,篝火熊熊燃烧,石念远观察到众妖的目光都集中在篝火上。果不其然,一股庞然灵压从篝火处沿伸开来,笼罩整座湖心岛,巨大白狐虚影若隐若现,虚空扭曲,虎影中,茯苓以人形显化,站在篝火前方。 瞳狐妖族子民齐行面和礼,齐声唱颂。茯苓身边,虚空再次扭曲,若影的身形显化,众妖再颂一句。 “大家在赞颂女王与圣女。”阿瑛以灵力凝聚声线,向石念远传音入密。 周围行完面和礼的众妖都安静注视茯苓与若湖,湖心岛中央广场落针可闻,石念远还未掌握传音入密的手段,无意破坏这等庄严神圣的氛围,保持安静不作应答。 高台上,茯苓开口说话,以灵力增幅声波,声音不大,却仿佛响在耳边。无奈石念远根本听不懂瞳狐妖族语,逐渐感觉无聊。 不多时,几个男女狐妖振奋的上台,若湖为其戴上类似锦带的东西,再接受了茯苓的洗礼。石念远有一种年会表彰优秀员工的感觉。 茯苓在众妖赞颂中身形隐没在虚空之中,身处高台二层的狐妖重新演奏起音乐,而若湖则在高台三层开始起舞。 虽然在仙荷居,石念远没少见到若湖教阿瑛跳舞,可现在才是第一次真正看到若湖跳舞。 在石念远的审美中,妮莉艾露身形过于高挑,流风雪、流风霜又还未长开,阿瑛则完全是一个孩子,而若湖近乎无可挑剔。 高台上,若湖鬓发插雀翎,粉面笼面纱,赤足套银钏,长袖飘飘,裙摆飞扬,时而蹁跹如蝴蝶飞舞,时而婀娜似柳条摇曳,轻步时像燕子伏巢,疾转时如鹊鸟夜惊。 石念远轻声呢喃:“真美啊……曹八斗之所谓洛神,也不过如此吧……” 石念远感觉额头发烫,而后,若湖身上荡漾开一股灵压,朝四面八方笼覆而去,各色灵光从若湖指尖划出,再扩散弥散开来,与穹顶天幕光影遥相响应。 圣女之舞,岂同凡响? 石念远只觉得通体舒泰,体内灵力流转格外顺畅,灵识清明,对天地灵力的感知更加敏锐。周围众妖像是早就知道会如此,主动运转体内妖元,炼化天地灵力,融入自身循环。 “大哥哥,这是若湖姐姐的盈灵之舞,接下来姐姐会继续沟通水月洞天灵禁大阵,抓住机会,运转周天。”阿瑛的声音响在耳旁。 就算阿瑛不说,石念远也已经感知到了周身活跃不已的天地灵力,仿佛欢呼着、雀跃着涌入己身,洗炼肉体。 水月洞天天地灵力通通朝若湖所在聚汇,再经若湖盈灵之舞,构筑出法术神奇效果。若湖每一次举手投足,都有灵光显现,逐渐,整个湖心岛广场上,灵光如同无尽流荧纷飞流转,甚至穹顶天幕上的灵光都被若湖引下,灵力尤其浓郁。 石念远心中一动,望北崖附近妖兽大量开灵,想必与水月洞天孤天祭脱不开干系。 石念远望着若湖,心中逐渐清明,不再多想如此这般,学着身边众妖,盘膝而坐,专心致志运转灵力周天。 高台上,若湖天心感知到石念远状态,展眉一笑,一手拂起,一道精纯天地灵力从天幕引下,凝汇成河,朝石念远所在引去。 一股石念远熟悉的感受袭来,那是在天山七十二悬峰绝巅,饮下玄涯所赠的灵泉源髓的感觉,但此时却更加温和如风,更加源源不绝,灵河中夹带的若湖灵压,让石念远熟悉而安心。 灵河并不是一股脑汇入石念远体内灵力循环,毕竟以石念远如今修为境界,要是真的突然灌入那么多灵力,经脉只会被瞬间撑爆。 灵河被若湖不断凝聚,如同一条彩练般,围绕石念远旋转不止。石念远体内灵力运转速度逐渐加快,很快就超过了石念远平常运转速度的极限,但是这种变化并没有停止,就在经脉快要承受不住时,灵河中就会分出一缕,侵入石念远身体,由外而内的护持住经脉。按理说,异种灵力入侵,会与本身灵力冲突,许多武技的灵力运转就是基于这一原理来提升威力。 但是两股并非同源的灵力就是那样顺理成章的水乳/交融,在经脉内奔腾的灵力速度逐渐快到连石念远自己的灵识都无法精准捕捉轨迹,并且灵河中的灵力在护持经脉的过程中逐渐汇入体脉内,除去灵力运转速度,总量也在不断增加。 天狐宫内,茯苓收回天心意识,摇了摇头:“凭借血契魂印,调用水月洞天精纯灵力来为那小子洗炼经脉,若湖这孩子,也太偏心了……” “并且懂得揠苗助长的忌讳,念远小子的境界被牢牢锁在灵知境合品大圆满。”小道童翘起二郎腿,咕噜咕噜饮下一杯绿色黏稠浆露:“呃……还是那么难喝。不过,你家小狐妖对灵力的控制,精准与细腻都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若非亲眼若见,实在难以置信。这等天赋,上次通天塔现世,她居然没被拐走?” “通天使只接引超凡境以下修士。”茯苓语调平静。 玄涯手中盏掉落在地,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在八十多年前,你家小狐狸就勘破超凡迷障了?可是……如今的境界的确是通黎境起品没错,是贫道年纪大了,天心意识感应出错了?” 茯苓望向玄涯:“你座下那个面瘫孩子,不一样将境界强压在超凡境合品大圆满?” …… 运转完最后一个周天,石念远从入定中醒转时,发现若湖正蹲在前方看着自己。 “感觉怎么样?”若湖轻声问道。 “旋照现象消失,灵知境引天地灵力洗炼己身的修行已经完成……”石念远以灵识内视,经脉中,灵力徐徐流转,渐成灵轨回路,自丹田而出,流经七经八脉后再流回丹田,这翻景象,标志着:“合品大圆满了。” “那就好。”若湖桃花眼轻眯,笑得恬然。 石念远回头看向阿瑛,瓷娃娃正凝神闭目,不知外事。 若湖轻拍了拍石念远,做了一个禁声手势,而后抓住石念远肩膀,脚尖轻点,一跃而起,飘飞掠过盘坐在地修行的一众狐妖,落至人群外。 石念远感知着灵力流转与自身受力,出声问道:“倚仗灵力,动能与势能……”话没说一半,石念远自己先哑然失笑,将后半句“可以做到轻易的转换吗”咽回肚子里,这个世界的人能听懂这句话才有鬼了,于是换了一种说法重新问道:“这种短暂滞空……呃……算了……什么境界能飞啊?” 若湖“噗哧”一声笑答道:“这种短暂滞空的能力,修士称作瞬转,凡俗武者称作轻功,只要对灵力的操控足够出色,凝元境起品就能做到,至于飞,超凡境,肉眼凡胎蜕变,超凡脱俗之后。” 石念远回想起烈阳试炼那天,在跃龙峰看到的那群漂浮天际的老牛鼻子,点了点头。 “小狐狸,我们要去哪里?”若湖一点一踏,快速疾掠,石念远不由好奇问道。 “孤天祭是祭奠亡者的节日,日月更替,岁月轮转,到如今已经发展出丰富多样的习俗。不过有两个地方,千万年来,时任圣女都是必须要去的。”若湖耐心解释道:“一个是仙狐洞冰火墓室,而另一个,就是现在要去的地方。” “要去的地方?” 不多时,若湖将石念远带到一处山谷,山谷无花无草无木,目光所及满是或大或小的石头,奇怪的是,明明不是河床河摊,那些石头却分明是鹅卵石模样。 若湖放开石念远,轻轻迈开步沉默走在前方。也不知是否因为血契魂印的关系,石念远感觉自己心里升上一股浓郁的悲伤。 “这些……都是妖丹……”若湖声音很轻。 石念远一惊,这漫山遍野除了石头还是石头,地上更不知道铺了多厚一层,得有多少? “这个山谷,没有名字,这些妖丹,也没有名字。”若湖转过头来,浅浅笑了笑,两行清泪却不听话的流出。 石念远走上前。 比女子还要矮上一些的少年伸出手为女子拭去眼泪的画面略嫌滑稽。 一将功成万骨枯,万将功成,枯骨几何? 史书有人提笔,英雄有人铭记,荒冢野坟,有谁留意? 历史如同巨大的车轮,碾着鲜血与白骨徐徐前进,史书里一笔带过的字句里,埋葬了多少孤魂野鬼的哀嚎?岁月中辉煌闪耀的荣光下,衍生出多少漆黑可怖的阴影? 在天地伟力与无情岁月面前,人也好,妖也罢,何其卑微若尘? 石念远感到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捏揉,一触一触的揪疼。 女子眼泪流个不停,少年露出不耐神色,将手搭在女子肩头朝下按了按,女子不明所以,微微躬低了身子。少年将手伸到女子脑后,重重一下将女子脑袋拉近,唇印上泪,再咽进胃里,亦或心里? 眼泪是什么味道的? 若湖怔怔的看着面露邪邪笑容的石念远,头上突然冒出两只毛茸茸狐耳,一条雪白尾巴扫出,焦虑的左右摇动。 就在此时,石念远身上,一股天地灵力波动开来,体内灵力完整构筑起回路,破境尘微。 第十四回 完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五回(上)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 第十五回(上)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死里逃生 水月洞天,天狐宫。 三只葫芦飘飞至茯苓身前,茯苓挥袖收下:“多谢玄涯道友。” 玄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理了理那身过于宽大的道袍:“茯苓道友客气了,瞳狐族孤天祭,圣女盈灵之舞配合水月洞天灵禁,能激发许多孩子的修炼天赋,灵泉源髓正巧适合配合使用。祝愿瞳狐族妖丁兴旺,天才辈出。” 茯苓笑道:“孤天祭三年一届,于你我而言,不过转瞬,有劳玄涯道友专程来访了。” 玄涯挥了挥袖:“水月洞天与烈阳观邻居近万年,何需如此客气!” 玄涯手一挥,配剑从袖中飞出,玄涯负手踏上配剑,抱拳道:“茯苓道友,那贫道就此告辞。” 茯苓从椅榻上站起身来,略一欠身:“道友慢走……这是!” 茯苓瞳孔骤缩,双眼瞬间弥上血色,灵压由于主人情绪乍然变化,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境界较之茯苓略低一筹的玄涯正觉不解,一股玄妙的灵力波动就被其天心捕捉。 玄涯失声惊喝:“怎会?” 两股强绝天心同时朝一个方向笼罩而去,玄涯与茯苓所在,两处空间先后以不同手段出现翘曲。 …… 水月洞天,无名山谷。 因为灵力流失殆尽而变得如同鹅卵石一般的无穷无尽妖丹上,若湖一边哼唱着古老歌谣徐徐前行,一边将花瓣洒向天空,石念远安静的跟在若湖身后。 在瞳狐妖族文化中,死去的灵魂不希望再受到在世亲属、后辈的打扰,祭奠亡灵这件事,向来是独属于圣女的职责。 拿阿瑛的话来讲:“那个世界一定很美好!不然,为什么爹、娘、大家去了以后,就不再回来了呢?” 花瓣摘自水月洞天独有的粼花,是瞳狐妖族孩子们在穹顶天幕第一缕晨曦洒下时采摘,一花采一瓣,粘着露水的花瓣,带着孩子们想跟逝去先辈述说的话语,而孩子们都坚信,圣女一定会将花瓣送达冥界,飘落到逝去先辈手中。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进入水月洞天以来,石念远倒也习惯了光影错乱的穹顶洒下辉光照亮洞天,光暗随着时辰变化,仿佛白天黑夜。 但是…… 上方穹顶,庞然灵力汇聚,凝化成灵河,漆黑云雾无中生有。 乌云聚拢处,一个庞大云雾漩涡逐渐生成,徐徐旋转,整个水月洞天的灵力都被漩涡吸引,游离灵力先是一丝、一缕,再成一溪、一河,朝漩涡不停汹涌流去。 随着不断吸纳灵力,乌云变得越发厚重,漩涡越转越大,抽取游离灵力越快越猛。一股苍凉渺远的灵压从漩涡处传来,笼覆整座水月洞天,水月洞天灵禁大阵颤动不止,运转紊乱。 若湖满脸凝重,仰视穹顶。 “你小心。” 留下匆忙一语,若湖灵压猛然溢散,先前散落在地面的粼花花瓣被灵压引动的罡风吹起,纷飞天际。若湖衣裙飞扬,飘飘兮如羽化而登仙,朝上方穹顶疾掠。 乌云漩涡上,一道闪电乍然显现,如同银蛇乱舞,灵力开始狂暴,所释灵压不住擢升,如同江海倒灌。 天际之上,漩涡之下,若湖凌空点踏,足生莲华,广袖挥拂,沟通水月洞天灵禁大阵,引导灵力流转,稳定紊乱态势。 虚空中空间扭曲,茯苓身形显化而出。不远处,一道遁光时隐时现,出现在茯苓身旁,半透明遁光消散,玄涯静立虚空,脚下配剑飞回手中,与茯苓一起凝重看向云雾漩涡。 银色电蛇不断涌现,在云雾漩涡上肆意奔流,忽而,沉闷雷声从漩涡中轰隆隆酝酿,漩涡在几息间扩展倍余,旋转速度骤然加快。 “劫雷?” “荒谬!” 玄涯与茯苓两大强者同时惊怒开口。 茯苓天心流转,向若湖传达意念:“赶快离开劫云范围!” 黑云中,沉闷轰隆声不住响起,如同一头磅礴巨兽在颤动喉头。 由于漩涡出现,上方穹顶天幕被狂暴灵力割开道道裂痕,而若湖正在做的,就是沟通整座水月洞天灵禁,引导灵力运转,修补灵禁损坏,阻碍裂痕扩大。 感知到茯苓意念,若湖顿了一瞬,天心感知中,漩涡上方的裂痕还在不断扩展。摇了摇头,若湖继续激发体内灵力共鸣天地灵力,以水月洞天灵禁为辅,抗衡漩涡吸力,意图平复狂暴灵力。 水月洞天隐藏于望北崖底渊,实则以灵禁另辟洞天,漩涡上方灵禁出现那么严重的裂痕,若果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并且受到黑云影响,若湖在此操控灵禁修补裂纹就已经非常不易,要是离开到更远处,必然力有不逮。 “那孩子想必是在担心灵禁碎裂,诱生灵墟。”烈阳山麓在仙道六圣地中以灵禁称最,水月洞天即是在远古时代烈阳山麓先辈帮助水月洞天先祖开辟,故而能够玄涯一语中的,道出若湖心中忧虑。 “胡闹!”同是勘破超凡迷障,诞生天心意识之大修,茯苓与若湖是直接以天心意识沟通的:“不知劫云出现原因,不知诱发劫云对象,不知劫云威能等级!闯入劫云范围,你不要命了?” 若湖不做回答,竭力共鸣天地灵力,竟然当真减缓了一丝漩涡吸力,穹顶裂痕止住扩张,甚至有些微闭合态势。 “一己之力,还妄想憾动天道规则?劫云威能内敛是因为正在孕育劫雷,速速撤离!”茯苓已经语带怒意。 玄涯手一甩,长剑飞到脚下,朝石念远所在疾掠,想要在劫雷酝酿完毕前将石念远带离劫雷范围。 熟料,低沉回荡在劫云内部的雷声猛然炸响,一道粗大电蛇从漩涡中心射下,击在玄涯前方必经之路上。 “这……怎会?”玄涯心中疑云重重,折转前行路线,不料又是一道电蛇射下,这一下轰击离玄涯更近,警告意味更浓。抬眼望向劫云,电蛇狂舞仿佛快到某个临界,玄涯不想以身试法,撤离劫云范围。 茯苓眉头紧皱,调动体内灵力共鸣天地灵力,庞大重力从无尽空间褶皱中产生,空间翘曲,就要隔空将若湖攫取出来。 若湖可不像石念远那样境界低微,直接被茯苓攫去。 若湖天心感知到空间变化,抱歉望了一眼茯苓,灵力鼓荡,抵抗住茯苓攫取之力,继续修补灵禁裂缝,同时灵力在体内体外同时构筑出复杂回路,勾连着石念远与自己的灵压融入水月洞天庞大灵禁。 玄涯震惊道:“好聪明的做法!那小狐妖对灵禁的理解竟然如此之高,对灵力的操控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当真只有通黎境界吗?” 劫云漩涡徒然震荡了一下,一道粗大无比的劫雷从漩涡上劈下,与劈落在玄涯身前以示警告的电蛇完全不同,劫雷如龙,蜿蜒坠落,耀眼银光夹带升腾缭绕的黑雾,而劫雷轰击的目标赫然是——石念远! 石念远保持着仰头遥望若湖的姿势,眼神呆滞,毫无焦距,对劫雷猛然落下浑然不觉。 若湖目眦欲裂的看向石念远所在,电光消弥,尘埃落定,那处地面空空如也。若湖眉心处显化出与石念远额上一模一样的血契魂印,面容上错愕与庆幸交杂,劫云竟然在落下一道劫雷轰击向石念远后就徐徐消逝,若湖暂放心事,全心全意投入到修补灵禁当中。 玄涯与茯苓面面相觑。 茯苓疑惑道:“不是劫云?” 玄涯眉头紧紧皱起,忐忑不安道:“泉眼……” …… 石念远满身冷汗,骤然惊醒,方才在脑海中出现的那幅画面实在过于震撼,那只硕大的如同漩涡一般的眼睛实在是让石念远万分惊悚。好不容易将心绪平复后,石念远茫然看向四周,弥天大雾笼罩,视线不及十丈,地面上是一块一块错落倾斜铺设的扇形白玉石板,石念远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铺设地砖,每一块地砖都统一朝一方倾斜翘起导致地面根本不平整。 “小狐狸——”石念远唤了一声若湖,当然没有收到回应。 石念远站起身时,斜翘起来的白玉石板挂到礼服裙摆,无奈笑了笑,将这些天被迫穿上的圣典女装脱下来丢进须弥戒中,再取出一袭青衫套上。 “这什么鬼地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换地图,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石念远念念叨叨,灵识延伸散开。石念远在踏上仙路后,先是在天山绝巅得玄涯赠饮灵泉源髓,后又在跃龙峰洞府修炼室利用老道士留下的灵石勤加修炼,在被若湖带进水月洞天后,每天在若湖的教导下与阿瑛共同跳舞修行,又在孤天祭圣典上承蒙若湖盈灵之舞恩惠,终于在无名山谷破境尘微,灵识离体距离增加。 石念远尝试了一番,灵识朝单一方向的沿伸极限有三十丈左右,视线以外,灵识以内的迷雾中,除去同样铺设古怪的白玉石板外空无一物。而且石念远还发现,这鬼地方寂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乞丐老爷爷,拿着一堆秘籍问我,要不要学一式从天而降的掌法……”石念远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迈步前进,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嘀咕,以这种方式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走了柱香时间,石念远停下站定,右脚朝右迈出两步,距离不多不少,正好三尺。 “左右脚步幅不等,可别原地转圈子……”石念远一边念叨一边保持灵识外放,然而,周围还是无尽迷雾与白玉石板,毫无参照物,毫无差别的环境,让石念远感觉仿佛依然停在原地。 “呼……”周围绝对无声的寂静,让石念远十分不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呼出。 耳朵作为人体的声纳器官,在可接收声波范围内,只要接收声波分贝不高,甚至只需声音类型不复杂,比如夏夜虫鸣声、屋檐滴水声,人在不去特别注意时甚至会有根本听不到的错觉,“安静”这种感受其实并没有特别苛刻的标准。但是,在这个寂静得诡异的地方,石念远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脉搏声,不仅如此,踏足仙道之后,六识受天地灵力洗炼强化,细听之下,石念远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器官蠕动的声响。 “真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体验……”石念远轻叹一声,灵力加持到双腿,运起身法,提高速度开始疾掠。 一柱香后,石念远停下步伐,盘膝而坐,调息回气,收回离体灵识的同时揉了揉太阳穴,休憩片刻,石念远自言自语道:“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你的感觉会欺骗你,你的灵识会欺骗你,但是,数学不会……” 石念远将体内灵力再次调运到双脚,预设灵力运转轨迹,以灵力扯动双脚,如同扯线木偶般迈步前行。 这种怪异的赶路方式,走在这样由于地砖铺设古怪而凹凸不平的地面,不管是对灵力的消耗还是对灵识的压力都不小,不过半柱香时间,石念远就被迫停下。 石念远有些气喘,从须弥戒中掏了杯清水饮下,看着一成不变的弥天大雾与古怪地砖,将竹筒朝地上一砸,咒骂道:“妈的……这到底什么屌卵地方?” P.S.三更!拜谢书友o、豪掷2w纵横币!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五回(中)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 第十五回(中)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死里逃生 “嗯?”石念远感受到地面有一瞬轻微震动,自从踏足仙道,六识强化,更诞生灵识,这种未踏仙道前常有的错觉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宅男三大错觉,手机震动,有人敲门,女神爱我……”石念远以为是这里寂静得诡异的环境让自己产生了久违的错觉,摇头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梗自嘲。 然而,就在一下瞬,天摇地动,那些古怪的白玉石板诡异的一张一翕。石念远错愕不已,第一时间伏身紧紧抱住一片白玉石板。 一股苍凉远古的灵压从每一道白玉石板下方涌出,灵压不带恶意,故而只有精神层面而没有物理层面的压迫感,这股灵压仿佛无穷无尽,灵压鼓荡之下,弥天大雾翻涌升腾。石念远感知到一股玄奇灵力将自己包裹,自己仿佛住进了一枚泡泡当中。而后,这灵力泡泡带着自己飞离地面。 石念远在满面惊容中越飞越高,而弥天大雾也被那股苍凉远古的灵压吹散,随着逐渐升高,俯首看向下方的石念远嘴巴逐渐张大,估计塞进一两颗鸡蛋也没有问题。 “这这这……这他妈的……”石念远声音结巴,已经被灵力泡泡带着上升到高处的石念远,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白玉石板铺设的那么诡异了…… “鳞……鳞片……草……草他娘……”雾气逐渐升腾消散,露出了石念远刚才所站立的“大地”。一只应当隶属于爬行动物的满是鳞片的利爪在云雾中显现出来。 与云雾消散的速度一样,灵力泡泡的速度也逐渐加快。石念远按照自己身形与“白玉石板”对比,那只鳞爪已经不下千里大小。 敢问何种生灵,才拥有这般大小的鳞爪? 石念远震憾得无以复加,当那枚大如山岳的头颅出现在石念远眼前时,石念远双腿酥软,呼吸凝滞,一手颤巍巍指着前方,口中发出呃呃啊啊的呻吟。 云雾散去,一颗大如山岳的头颅出现在石念远正前方,其形似鳄,口角却有两须飘荡,头顶更生峥嵘犄角,颀长脖颈下方,依然笼罩在无边无际的迷雾当中,无法看清。 “了……搂……龙……” 龙兽一双奇异眼眸盯着石念远,其双瞳如同漆黑云雾漩涡,摄人心魄,电蛇时隐时现,石念远只看一眼,就仿佛从中看到了星河生灭,骤然头痛欲裂,浑身体力不由自主的在经脉中冲击回荡,气血翻涌,“噗”一下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石念远赶紧移开目光,看向其颀长脖颈上白玉一般的鳞片。 “吾名,嘲风。”一道声音在石念远识海中响起,与茯苓用天心意识与自己交谈的方式似是而非。 …… “十八般武器九短九长,刀剑同为九短之一。刀开单刃,攻击以劈砍等为主,霸烈刚猛,招式幅度大,攻击威力强,相应,防御稍弱。剑开双刃,攻击以刺撩为主,灵动迅捷,相较于刀招大开大合,剑招则诡谲多变。”粗犷汉子大喇喇坐在篝火前烤着野雉,嘴上说个不停,眼睛直勾勾盯着烤野雉:“刀剑何为九短之首,历来各执一词。在老夫看来,刃为砍削,本须刚强,剑开双刃,身必薄之,同等重量的刀剑,刀因厚脊薄刃而威力占优。” 粗犷汉子在烤鸡上洒上香料,继续念叨着:“然,剑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生而为杀。草……”粗犷汉子手中穿着野雉的棍棒被火烤断,烤鸡掉进灰中,咒骂一声赶紧拾起,撕下一块尝了尝,油渍粘到大胡子上:“喂!小娘皮!来,陪老夫先吃点东西。” 手持宽背砍刀,正朝榕木上一下一下练习砍斩的柳紫苏闻言答道:“师父先吃,紫苏还差二十一下。” “爱吃不吃!谁他娘是你师父。”王虎扯下一片鸡肋一只难腿放到一旁,从行囊中掏了一个酒袋,揭盖饮下。 柳紫苏一丝不苟砍完百下,这才走到篝火前,王虎撇了眼柳紫苏虎口水泡,指了指篝火旁为柳紫苏留的雉肉。 “多谢师父。”柳紫苏拾起鸡腿,吃相小家碧玉。 “他娘的,都说了多少遍了,别叫老夫师父。你这样叫,老夫还怎么拉得下脸皮去看你那挺翘胸脯?”王虎狠咬了一口鸡肉,再喝下一大口闷酒。 柳紫苏身材瘦小,提着那柄宽背砍了百下,自然香汗淋漓,胸襟处浸了汗水,紧黏在高耸胸脯上。听到王虎所言,柳紫苏笑道:“李大人说,紫苏一路上唯师父之命是从。师父若真想看,紫苏将衣服脱掉便是。” “呸——真不知道李瘸子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莫名其妙。”王虎朝柳紫苏丢过来一个酒袋:“喝酒!” 柳紫苏只要沾上一点儿酒,脸上就会泛起红晕,在火光跳动映照中,更显楚楚可怜,王虎朝火堆中投了一根木柴:“你们现在有几个人?” 柳紫苏当然知道王虎在问百鬼,得李瘸子授过意,柳紫苏并未隐瞒:“二十六。” “哦。” 粗犷汉子望向北方,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王虎顿了顿:“大少爷如何?” 柳紫苏回想起那个在一线天峡谷将长剑掷在自己身前的翩翩少年,摇了摇头:“紫苏不敢妄加评论。” “嘁……”王虎闷头再饮下一口酒:“老夫花费十年方铸一剑,总要了解一下剑主配不配得上。” “配得上!”柳紫苏用力点了点头。 王虎自觉无趣,嫌弃摆手道:“跟你这个被洗脑干净的死士聊这些有屁意思。” …… “此地——为覆雨大陆祖龙所设九子泉眼之一。”随着嘲风话语,石念远目光所及处,所有迷雾尽皆消散。 嘲风磅礴身躯完全显露,颀长脖颈下,是如同狮虎一般的兽躯,背生双翼,有四足,足下为蹄,蹄旁有鳍,其尾长于躯干。 嘲风悬浮于虚空之上,其下可以说是一方世界,无尽山峦、江河湖海无所不包,不过却没有什么生灵活动迹象,更为玄奇的是,这方世界仅有黑白两色,形同一幅无垠的立体水墨。 “生灵攫取天地游离灵力修炼,可称修士,修士修炼,是将己身融入天地之循环,窃取天地之呼吸,故而修士实为窃天之贼。” “天地灵力随天地呼吸生生不息,然,修士愈众,修为愈高,窃之愈速,过度采伐,必将竭之。八千年前,祖龙证道,探知到天地生灭隐秘,为避免修士过度采伐天地,导致末世降临,故令在荒古时代睥睨当世之龙族阖族隐没,并着手布设九子泉眼。” “历时八千年,九子泉眼终成,分设覆雨大陆九方,镇压天地灵力,抑制覆雨大陆生灵修炼速度。八千年间,人族自百族争鸣中脱颖而出,三皇五帝与祖龙达成共识,联手创设通天塔,人族逐渐占据九子泉眼次元界门,渐成仙道传承圣地。” 石念远听着嘲风话语,眉头紧皱,其说法与先前听老道士赵前子提起的不尽相同。 “两千年前,祖龙无法继续抗衡天地规则,被天地规则强行吸进仙路,九子因联手协助祖龙滞留现世终遭天遣重创,被迫陷入沉睡,唯留一缕残魂,等待苏醒契机。” “九子泉眼……封印松动……创世圣器……通天塔……三皇五帝……终焉之寂……”石念远凝神细听至此处,嘲风的语话突然断续起来,巨大身影突然模糊闪烁。 “马……马赛克?”石念远愣声呢喃。 包裹住石念远的灵力气泡出现裂痕,灵光忽明忽灭,带着石念远快速向那水墨世界坠落。 石念远运气不错,或者说这一缕嘲风残魂还算靠谱,灵力泡泡布满裂纹的将石念远送到水墨世界地面上时才终于不支碎裂。 石念远站在一处山腰,踩在水墨世界地面,如同踩在天山七十二悬峰链桥之上,地面会荡开灵力涟漪,石念远俯身细看,再将灵识延伸。 “灵禁……”石念远走到旁边不知名水墨树旁抚了抚,再到树旁一颗大石上摸了摸:“都是灵禁……” 石念远眺望无尽水墨世界,胆战心惊。 “那嘲风全息影像好歹说一下怎么离开这里……”石念远摇了摇头,沿着水墨勾画的山间小路迈步前行。 不多时,石念远遇到一股山泉,走近想要将手伸进泉水中试探一番,手指将入水时,眨了眨巴眼睛,缩回手指,取出袖剑探入,水墨泉水当真如同真正泉水一般,绕开袖剑而流,石念远将灵识沿伸而出。 “精纯无比的灵力……能感觉得出比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瀑精纯不知几何,但是……有些奇怪……”石念远心头一动,从须弥戒中寻出一个储灵葫芦,放进泉水中盛取。 “盛不上来……”石念远在脑中权衡一番,还是不敢尝试炼化这奇怪灵力,看到泉水边上凌星散布几枚水墨小石子,石念远拾起一枚,托在手心仔细观察。 “嗯?”水墨石子在手心不过几息就忽然消失不见,重新出现在原本位置。 石念远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前行。 “听那嘲风全息影像的话语,这里应该就是九子泉眼之一,九子 忆 泉眼是为镇压天地灵力而设,应该不是那种杀机重重的地方才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噶屁着凉,可连个收尸的没有……那坑爹嘲风居然说着说着突然雪花马赛克……呃,他爹是祖龙,听他刚才的话,怎么看也是爹坑儿子多一种……”石念远一边念念叨叨,一边考虑该怎么离开。 “嘲风倒是提到过次元界门的概念……既然是门,总得有进有出吧?问题是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有多广袤,那次元界门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嘲风既然把我放到这里来,希望是意有所指而不是顺手……” 石念远沿着水墨山路爬上一座山峰,山巅上,一株古松临崖而生。石念远走到古松下极目远眺,前方一条大江汹涌奔流。 石念远对灵禁一知半解,对绘画倒还有所涉猎:“墨色盈灵,气韵深动。不过对于水墨画作而言,境过实而意嫌缺。” 石念远突然一个趔趄,一边以手抱树,一边赶忙调运灵力到双脚稳住身形,地面忽然轻微震荡。 “卧槽!又来!这次又是什么?”石念远左右打量,邻近一座更高山峰上,山巅墨色晕染开来,传出轰隆隆响声,水墨蒸气升腾,继而,一股艳红岩浆猛然冲出,这一抹鲜艳颜色在这尽是黑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 浓郁无比的灵力铺面袭来,石念远双目惊惧的看着那座山峰,沉闷轰隆远远传来,而后,怦然一声炸响,那响声让石念远已经得蒙灵力洗炼强化的双耳都暂时失聪,脑袋嗡嗡作响着一屁股坐到地上。那座山峰顶上一节直接如同泼墨般朝四面八方溅射,伴随着一朵水墨蘑菇云,一股更加汹涌的艳红岩浆爆发而出。 “火山……爆发?” 石念远看到身旁古松墨色如同浸水一般逐渐模糊,徒然间,右脚忽然有踩空之感,石念远赶紧侧闪一步,瞪大双目看向方才站立之处,本来水墨世界中的一笔一画一草一木,细看之下是极其复杂精致的灵禁图纹,而今那些图纹竟然如同活过来一般不断扭曲,方才站立处更是有一道裂痕,裂痕内空洞漆黑,不知通向何方,而那些不断扭曲的灵禁图纹,正在不断翻飞穿绕,将裂痕缝合。 石念远看着周围景物都有模糊态势,其余各处同样隐现大小不一的裂痕,往远离火山的一侧看去,水墨相对稳定。 石念远骤然激发周身灵力,爆发出能够拥有的最快速度,一边跑一边咒骂:“草……草你娘……” P.S.蜉蝣这两天发现,有一些默默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的书友。比如蜉蝣活捉到的“这是真实存在的吗”书友,是一个2020年1月19日才加入纵横,时长却已经12时+的书虫,一周来,每天都会给蜉蝣投上一张推荐票,真的十分感谢!蜉蝣希望您能继续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支持纵横!如果您看到这里,可以的话,蜉蝣希望能与您有更多的交流与互动。蜉蝣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一些不评论、不互动,只是安静看书的书友,如果侥幸有,蜉蝣希望您能在纵横,或通过纵横APP《星海仙冢》,纵横旗下的诸多优秀作品,也希望您能继续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多与蜉蝣互动,多给蜉蝣一些批评,一些鼓励!蜉蝣拜谢!今日还有一更。 卷一、烈阳卷 第十五回(下)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 第十五回(下)嘲风泉眼惊逢异变 血契魂印死里逃生 天山七十二悬峰,因为飘浮于云层之上,夜晚的月光格外皎洁,几缕月光透过窗扉,照进房中。桌前,流风雪以手托腮,双目无神。 流风霜乖巧递上一杯热水:“姐姐别担心了,静阳先生再三保证过,公子没事儿的。” 流风雪端起杯子,想到白日里田浩天那副装傻充愣、故作无辜的嘴脸,手上一用力,杯子破碎,水洒在木桌上。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赌,但是天山境内禁止学子打斗,你再去找田浩天,肯定又会被遣送到思过崖软禁的,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安心等公子便好。”流风霜重新为流风雪端来一杯热水。 流风雪与流风霜的烈阳令双双传来灵波,流风霜看流风雪一副不打算理睬的模样,灵识探入烈阳令,打开了洞府大门灵禁。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木子涛的声音传进屋中:“大小姐、二小姐,木子涛前来拜访。” 门仅虚掩,流风霜答应了一句:“木子公子请进”。 木子涛身穿烈阳院制服,向推过椅子的流风霜道了声谢,坐下后说道:“石公子失踪一月,错过月试,已经失去甲子序列。白天时干支榜序列重排,月舞姑娘却拒绝补位移居甲子洞府,和甲区其余学子大闹了一场。” “洋葱头还算有点良心。”流风雪正赤脚夹起一片片茶杯碎片,理作一堆:“后来呢?” “跃龙峰洞府分配毕竟遵循烈阳山麓律则,后来静阳先生出面劝说月舞姑娘,月舞姑娘最终搬进了甲子洞府。” 流风雪听到这里,轻“嘁”了声。木子涛则继续说道:“不过,事情还没完,月舞姑娘当即向除去苏泉外的所有甲区学子,包括田浩天、黄存信、墨广清、以及从乙区新进补位上来的欧阳志毅发起挑战。由于是高序列挑战低序列,学子拥有拒绝权,起初那群甲区学子都不接受挑战,谁知月舞姑娘竟然要求一次挑战四人。最后,除去田浩天没有出战,月舞姑娘在拭剑峰以一敌三取得完胜,半步凝元果然强横……” 流风霜向木子涛递过去一杯水:“木子公子,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多谢。”木子涛接过水杯:“承蒙二小姐关心,月舞姑娘之前将那大萝卜……元阳参上交烈阳山麓,换来一副华元子长老门下弟子炼制的丹药赠予在下,在下已无大碍。” “木子涛。”流风雪唤了一声。 “嗯?大小姐——”木子涛将目光转向流风雪。 流风雪问道:“你不恨田浩天?你可是差点命丧他手。刚才看你提起他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木子涛摇了摇头再点了点头,微笑道:“恨必然是恨的,可是石公子说过,前期要苟,猥琐发育……虽然措辞怪怪的,不过理是那么个理,其实,在下觉得,石公子才是一向风轻云淡。” …… “草你妹啊!老子才刚出新手村,至于安排这种地狱级别的副本地图吗?老子草……” 风清云淡的石念远正在撒丫子狂奔,咒骂到一半,前方突兀出现一道空间裂痕,无意中用上了这些日子若湖传授的舞蹈动作,身体诡异的弯折躲过裂痕,脚下不停继续疾掠,还不忘补全那句没有骂完的俚语:“你妹!” 石念远身后,火山持续喷涌出岩浆一般的灵潮,那灵潮竟然在虚空中如同岩浆水流一般流淌,所过之处,灵禁不稳,空间裂缝不断涌现,再在灵禁的作用下修复。 在水墨世界,似乎看不出威力如何,顶多是产生如同墨迹晕染或者墨汁溅洒的景象,可是已经衣衫褴褛的石念远可是清楚得很,只要碰到手指头大小的裂缝,那处衣物就被撕扯得稀烂,因为衣不避体而裸露的肌肤上,更是可见道道血痕,像划痕,却又不是,触碰到裂缝的部位直接消失不见,留下裂缝大小的伤口。 也算是积累了一定经验的石念远感知到前方那微弱之极的灵力波动,惊悚万分的就地一滚,一道尺余空间裂缝在石念远上方。 “还好……稍大一些的裂缝产生前都会产生那种灵波,嗯?”石念远突然踉跄,左腿小腿一股疼痛传来,一道细小空间裂缝竟然好巧不巧刚好在石念远体内出现,石念远调运灵力,封堵住小腿内裂开血管。 “你娘的,这种无视一切的攻击手段像是给萌新准备的吗?”石念远一边咒骂,一边眉头紧紧皱起,灵力消耗剧烈,体内残存灵力不多,灵识压力也致使脑袋涨痛不已。 …… 水月洞天,仙荷居。 若湖在院中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溢散灵压如浪潮涨落。阿瑛小手握拳,紧张旁观。茯苓与玄涯站在阿瑛身后,沉默不语。 若湖眉心处,如同朱砂印记般的血契魂印艳红得仿佛正在滴血,额头鬓角尽是细密汗珠。 良久,若湖骤然睁开双眼,双瞳赤红,从盘坐中一跃而起,手中出现一支碧玉长笛,放到嘴边呜咽奏起的同时翩翩起舞,游离天地灵力受到牵引,开始共鸣,道道朱红灵光在若湖举手投足间时隐时现。 茯苓长袖一挥,自穹顶天幕上扯下一道灵光,朝若湖引去。 “婆婆,这是若湖私事,动用水月洞天灵禁恐怕不妥。”若湖以天心传达意念。 “无妨。”茯苓看若湖并不沟通水月洞天灵禁,续道:“你修复水月洞天灵禁有功,老身准许你用。” “多谢婆婆。”若湖深吸一口气,沟通水月洞天灵禁,穹顶错乱光影汇集向仙荷居,海量灵力涌至。 先前无名山谷莫名出现劫雷,引发水月洞天灵禁紊乱,狂暴灵力致使灵禁产生裂痕,若湖以身犯险,不愿离开劫雷范围,坚持修复灵禁,已然消耗大量尽力,返回仙荷居一边调息,一边以血契魂印感知石念远所在,方才忽有一缕回馈,若湖来不及等状态恢复,就再次以舞蹈共鸣天地灵力,强催血契魂印伴生神通。 玄涯散开天心,时刻关注场中灵力流转,若湖凭借血契魂印正在催动的神通毫无疑问的正在穿梭空间,凝眉问道:“妖族凭借血契魂印,都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不然。老身同样没想到,若湖这孩子已经可以做到这一步,同时也疑惑那个灵知境的小家伙凭什么能让若能觉得值得。”茯苓是妖族绝顶大修,相较于玄涯,无疑更加了解血契魂印,更能感知并理解若湖正在做的事。 以血为契,以魂为引。若湖眉心处,血契魂印愈发艳红,流转妖艳灵光。属于若湖的天心意识,正在借助血契魂印,朝宿主所在处极力延伸,时空褶皱中,天心时常被时隐时现的灵墟撕扯吞没。 那种如同灵魂被撕扯下一块的痛苦让若湖更加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更是溢出一缕血迹。 …… 石念远视线有些朦胧,体内灵力已然见底,灵识一直保持外放,注意那危险至极的空间裂痕,脑袋同样肿/涨无比。 原以为远离那座喷发赤红灵力的火山,情况就会好转,怎料水墨世界仿佛地震了一般,所见山川墨迹晕染,所见江河浪潮翻腾。 石念远回头瞟了一眼依然在肆意喷薄的火山,火红灵力如同河流,在虚空中飘浮朝四面八方奔涌,天空一条条鲜红灵河,蒸腾起朱色云雾。 “再能射也不是这么射的吧……”石念远一路奔逃,毫无调息回气的间隙,灵识感知也逐渐迟钝。双目骤然一瞪,对前方将要出现的空间裂痕反应迟了半拍,双腿肌肉也已经超负荷运转,灵力调运更是一滞。 前方,一道尺余空间裂痕显现。 躲不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石念远识海中飞速构建起平面直角坐标系,避开心脏与脊柱。 无声无息间,两蓬血雾分别从石念远前胸与后背同时炸开,右侧五根肋骨从中间如同被利刃切割,整齐断开,右肺叶被贯穿。 石念远扑倒在地,咳出大口大口鲜血,残存灵力立刻调运到伤口处,续接主血管。 石念远趴伏在地,撑起身仰躺过来,天空上,火红灵河已经越过自己流向更远处,朱色云雾笼覆苍穹。 想要吐槽两句,却因为肺叶受损,再咳了两口血出来。 要是没那么要命,说实话还挺漂亮的…… 一颗并不大的如同流星一般的东西在火山口上出现,散发着无比耀眼的光芒,拖曳着长长尾迹,朝石念远所在方向疾掠而来。 这又是什么要命的新鲜玩意?卧槽……朝老子来了! 石念远努力压榨体内灵力,丹田气海却已如枯泽。本能的爬了两步,却又苦笑着停下。 绝望中,眉心突然发烫。 …… 若湖凌空虚踏,灵力毫无保留祭出,九朵朱红莲华围绕若湖翻飞流转,勾连成阵,水月洞天灵力朝若湖疯狂汇聚,穹顶天幕光芒敛去,天色暗下,显得九朵莲华欲发明丽出尘。若湖后方,白狐本貌虚相显化,白狐虚相双瞳同样变作赤红,长尾摇摆,竟非一条。九条雪白长尾成扇形分布,分别引过九曲莲华。若湖本体双目同时流下血泪。 若湖左足踮起,脚尖点踏,右足脚尖顶在左膝旁,躬身如月牙,双手各掐印诀。身后白狐本体虚相眉心,同样显化出血契魂印,虚相身后,灵光勾连出一幅庞大血契魂印。 若湖眉心,本体虚相眉心,虚相背后三枚血契魂印同时绽放朱红耀眼灵芒,一声娇喝:“开——” …… 嘲风泉眼,水墨世界。 石念远趴伏在地。滚烫眉心处,传来若湖那股能令自己无比安心的灵压。 天际,那道流星朝石念远径直坠落,同时,一股石念远曾经感受过的感觉袭来。 空间翘曲,血液出现潮汐现象。疲惫不堪的灵识再次捕捉到那种玄奇波动,石念远寸步难移,眼睁睁看着一道空间裂痕在眼前不足一尺处出现,并朝自己的头颅迅速沿伸,下一刹那,那颗流星携带着无比耀眼的亮光出现在眼前,石念远瞬间失去了视觉。 “小狐狸……”石念远呻吟呢喃了一句,就淹没在了无尽亮光之中。 第十五回 完 P.S.二更。拜谢书友吴筱洋豪掷2w纵横币!感谢诸位书友的点击、收藏、推荐票! 卷一、烈阳卷 第十六回(上)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 第十六回(上)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水月洞天,天狐宫。 茯苓半倚榻上。按理说,晓幽境大妖,基本不会那么产生头疼这种感受,可是茯苓半蹙眉头,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怎么看都是头疼不已的样子。 玄涯坐在桌旁椅上,假装喝着绿色黏稠浆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殿中央,半跪着一名妖异男子,这男子身形修长,却并不壮硕魁梧,反而因为身高的关系,乍看之下觉得十分瘦弱,实则肌肉线条分明,凹凸有致,极富力感。上身披兽皮,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覆盖灰黑毛发,左手是修长五指,右手却是兽爪,锐利指甲如同尖刀一般。 男子亚麻色凌乱短发上,两只灰黑尖耳一耸一耸,表露出主人内心的焦虑。 妖元震荡中,男子以妖族统一语说道:“女王大人不让我见若湖,我就在这长跪不起。” 烈阳观与水月洞天邻居数千年,再加上玄涯本身就与鹤妖鹤羽相交莫逆,自然能听得懂妖族统一语。 “老身说过,若湖身受重伤,陷入昏迷,现在正在老身的天狐莲上修养,不能见你,你先离开吧。”茯苓以妖语统一语回应。 “那我就在这等若湖醒来!”男子话语坚决。 “放肆!还没有谁敢在天狐宫里违逆老身!”茯苓蛾眉紧蹙,几息后,神情舒缓下来一些:“摩迦罗,你担心若湖,老身能够理解。这样,你暂且在水月洞天中多住一段时间,待得若湖醒来,老身就叫她前去找你。” 摩迦罗眼中露出挣扎神色,沉默片许,担忧道:“女王大人……您能否告诉我,若湖她到底怎么了?今天水月洞天好几次灵力失衡紊乱,若湖受伤,是不是与此有关?我带来的灵药里,有好几株上千年份的疗伤灵药,我……” 茯苓灵压溢散,盖过了摩迦罗的妖元震荡:“不是常见伤痛,勿再多言,退下去吧。” 妖族统一语以震荡妖元的方式形成交流,相较于人族的逻辑语言,妖族语的语义更加明确,情绪更加直接。摩迦罗从茯苓的灵压中感知到了茯苓不耐的情绪,不敢再违逆,告退离去。 待得摩迦罗离开天狐宫大殿,玄涯才开口说道:“茯苓道友,没想到这次孤天祭,居然会遇到这些事情。也不知念远小子到底去到了何处,是不是与泉眼有关。还请茯苓道友将念远小子交给贫道,由贫道将其带回烈阳山麓调养,以求尽早复原,一问因果。” 茯苓摇了摇头:“老身倒是知道你座下华元子擅长炼丹,而且那孩子毕竟属于人族,交给你肯定比在老身这里恢复得要快,不过,若湖与那孩子如今气机灵压经由血契魂印相互牵引,处在一种玄妙莫明的状态中,也许这是他们二人的造化。” 玄涯稍一权衡,点了点头,取出一枚玉简递向茯苓:“念远小子已晓尘微,到了确定功法的时候,烦请茯苓道友将此简转交念远小子。贫道就此先行告辞,如果念远小子所遇与泉眼有关,此事即非同小可,待得念远小子醒来,麻烦茯苓道友让其尽快返回烈阳山麓。” 茯苓郑重点了点头,而后玄涯挥袖,长剑飞出,使出相宇穿游御剑离去。 …… 帝国北域,洛原郡都,与安城。 “青海长云龙腾山,孤城遥望北门关。老夫有二十年没见到与安城如此雄伟的城墙了。”大雪纷飞,王虎却依然穿着那件打铁汗衫,站在与安城南城门前,仰视那块“不落与安”额匾:“小娘皮,你可知这匾是何人所题?” 柳紫苏裹着厚厚棉袄,戴着一顶北域袭帽,脸上冻得通红,小手伸到嘴前不边呵气:“紫苏不知。” “从来诗剑最风流,何须赋词强说愁。此匾正是帝国六大将军之首辛剑诗所题。”王虎朗声笑答。 “师父看上去大老粗一个,没想到胡子里还藏了那么多风流意气。”柳紫苏将袭帽护耳朝下拉了拉,娇声夸赞道。 粗犷汉子大胡子遮掩下的老脸一红,半天才憋出一句:“少拍马屁,谁他娘是你师父!” 城门处有许多商旅行人在进出,挑着蔬菜瓜果的菜农、拉着袋装货物的马车、抱着冰糖葫芦的小贩……不少行人都将视线投向这个在纷扬大雪中仅穿汗衫,操着明显南方口音在大声喧哗的粗犷汉子。 进了城门,柳紫苏将腰间剑拔出三寸,疑惑问道:“师父,为什么与安城进城不查通关文碟?甚至不管佩戴刀剑?” 王虎正在前方拉住一个小贩,买下一串冰糖葫芦,递向柳紫苏:“小娘皮,送你,尝尝。”抖搂了一下腰间厚背大砍刀,王虎续道:“不落与安自然有不落与安的骄傲,身为帝国边关重城,洛原郡都,大雪骁骑的戈矛,可不是什么宵小都敢面对的。”说罢,指了指前方街巷一队巡逻经过的甲士。 柳紫苏欣然接过冰糖葫芦,舔了几口后,轻盈追上前面小贩,再买了一串回来:“多谢师父,紫苏也送你。” “老子才不吃呢。”王虎摆摆手,大踏步走在前边,柳紫苏赶紧跟上,走到王虎旁边扯了扯粗犷汉子的衣角,满脸委屈。 王虎无奈呼了一口长气,接过冰糖葫芦三下两下全部吃掉,然后赶紧从行囊中掏出水袋大饮几口,惹得柳紫苏一阵娇笑。 王虎当先走进一家酒肆,挑了个靠近锅炉的位置坐下:“与安城作为帝国最北的一座城池,定远大将军慕容陆封地郡都,与其余诸侯封地有所不同,帝国军部并不限制与安城驻守兵甲的数量。” 酒肆小二搭着一张抹布迎了上来,王虎没去看菜单,直接点了几个菜肴,再要了一壶与安老窖。 “师父曾在北域呆过许久?”柳紫苏将行囊放到桌旁,看王虎熟稔点菜的模样,坐到王虎对面问道。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从来到与安城,就不由自主时常陷入回忆的粗犷汉子,坐在位置上四下打量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北域酒肆、居民穿着,听着北域居民交谈口音,伸出手放到北域独有的锅炉上取暖,根本懒得去纠正柳紫苏对自己屡教不改的称呼,不过也没有细说下去的苗头。 就在王虎与柳紫苏等待小二上酒上菜时,酒肆门口处走进来五个腰跨长刀的汉子,身上衣裳也略显单薄,从扮相上看去,倒是与王虎有六七分相似。 与安城并无明令禁止持刀配剑出行,然而刀剑这种东西造价不低,连一些不入流的武者都没有一把像样武器,更别提平头百姓了。故而,在与安城持刀配剑出行的,多半是有那么一点身家本事的练家子。 这一点在苍云郡又有所不同,相较于民风彪悍粗犷的北域,地处中原的苍云郡,在持刀配剑上,有了更多的律令与讲究,民与士各有区分,文剑与武剑各不相同。到了那远离战事、纸醉金迷的江南州七郡,享尽繁华安稳的风流士子们更是倒腾出许多规矩,细处甚至到了剑身尺寸几许意指怎般风流,剑柄何种款式映衬何等身份,剑穗怎样编挽代表何种寓意等等。 看向那五个正好挑在邻桌坐下的汉子,曾经从军,对军旅气息再是敏感不过的王虎从那五人身上嗅到了百战悍卒独有的肃杀血腥气味。 “静静,难得轮休,咱哥五个儿就你官最大,俸银最多,不多说,这顿算你的。”那五个汉子落坐后,其中一个汉子向五人中最为魁梧的汉子如此说道。 被唤作静静的汉子畅快笑了笑:“没问题。” 王虎看着那五个汉子爽朗大笑,互相开着玩笑,心中涌上昔年吹角连营的画面,咧笑傻笑。 不合时宜的话语声响起:“噗——静静?一个大男人,居然起了个娘们的名字。” 阴阳怪气还偏要提高声调的声音一下子将附近几桌食客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刚才发话让静静请客的汉子大眼一瞪,挽起袖子就要起身,却被静静拉回了座位。 “哟?还想动手?”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伴着一声在北域听来十分稀奇的折扇收拢声。 王虎与柳紫苏抬眼看去,一名身穿锦袭的男子从雅座上站起,腰悬文剑,又佩玉坠,手握折扇一下一下轻打在另一手掌心:“别以为本公子看不出来,你们无非就是护城甲士,本公子就算借你们十个胆子,你们敢动本公子一根寒毛吗?自个儿犯贱,叫了个娘们的名字,还不让人说了?你们说,对不对?”那锦裘男子说到这里,挑眉咧嘴,朝同桌一众男女对视了一圈,随即面露讥讽,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刷”的一声打开折扇,轻扇了两下。 虽然酒肆中几座锅炉驱散了严寒,可也远远没到温暖如春的地步,更不用说催人发热。 “附庸风雅,不伦不类。”五个汉子中另一个较为瘦高的嗤笑了一声。 柳紫苏静观那群锦袭男女,看到冲突渐起,面色倒是各有不同,讥笑附和者有之,面露不安者有之,沉眉不语者亦有之。 “你——”那锦袭男子沉声愠怒,随即又快速转变了脸色,重新挂上一副讥讽笑容:“有的附总比没得附要好,你们那一身汗臭,都熏到本公子,熏到在坐的各位宾客了。” 本就年轻气盛,受这锦袭男子一激,几个士卒一阵骚动,板凳划拉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嘈杂噪音。 “坐下!”静静闷声一喝,几个汉子瞪着大眼,不甘的看向那锦袭男子,重新安静坐好。 小二这时将王虎与柳紫苏的饭菜与酒壶端了上来,看到又来了一批客人,自是又端饭端菜一般端起笑脸迎了上去。 “几位爷,需要些什么吃喝?”一边说,一边指向大堂柜台,柜台后方挂了几块木板,木板上标示了菜品与酒水的价格。 静静挠了挠头,魁梧壮硕的汉子笑得有些难为情:“小哥,来五壶与安老窖,菜品的话……随便上几个就行。” 小二常年在酒肆中跑动,什么食客没见过,不认字的客人多了去了,小二将肩上抹布一甩,在本就不脏的桌上作势擦了擦:“好嘞!五位爷!我看几位都是身强力壮的好汉,直接上一头烤全羊,再搭配一些下酒菜品,您看如何?” “好,好。嘿嘿——”静静感激的看向小二。 “啧!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在街边巷尾随便解决一下不行?非要到酒肆里来丢人现眼,这里的饭菜酒水可不便宜,看你们那寒酸样,打肿了脸充胖子,何必呢?” 男子一边说,一边抚了抚腰间玉佩,而后取下,递到同桌一名颇有姿色却风尘味十足的女子面前:“洁妹,这块玉佩虽不是极品,只值不到万两白银,但也是百里挑一的暖玉,今天为兄居然见识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莽夫取名叫静静那么有趣的事儿,心情大好,此玉就赠与你了,还望洁妹莫要嫌弃。” “玉再暖,也暖不过南哥——”风尘味十足的女子软着声撒着娇,从锦袭公子手中接过玉佩,一边说一边将嘴送到男子耳边,咬耳私语。 锦袭男子哈哈大笑:“那是必须!本公子策马提枪,纵情驰骋,何曾让洁妹失望过?”锦袭男子故意将策马提枪、纵情驰骋两词咬得极重,一边说,还一边瞥向那五个汉子:“不像那些粗鄙下等人,这一生都只能低贱卑微,骑劣马,喝劣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了山沟臭水里头了。” “静静!你别拦着我!”瘦高汉子猛一下站起身来,手握成拳,咯咯作响,双目直瞪锦袭男子:“管好你的贱嘴,别到处喷粪。再啰嗦一句,老子把你舌头拔下来。” “哟?”锦袭男子拉长语调又哟了一声:“说你是狗,你还呔起来了?军部律令本公子可是熟得很,来来来!本公子就站在这里,你来拔呀!略——”锦裘脑子故意伸出舌头,手上还做了一个粗鄙的挑衅动作。 瘦高汉子猛一下朝那锦袭公子冲去,一手提起锦袭男子衣领,膝盖“呯”一声撞在桌上,靠近桌边的两盘菜倾倒,洒在锦袭男子长袍下摆与绵靴上头。 “猴子!回来!”静静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冷厉。 “静静!”瘦高汉子的声音十分不甘。 “老子说回来!”静静喝了一句。 瘦高汉一愤恨的一甩手,重新坐回了原位。 锦袭男子同样坐回座位上,掩去眼底一抹惊惧,收拢折扇指向五人:“身为甲士,竟然袭击贵族!你们这是违律!是犯罪!在场的父老乡亲可都看见了!可要给本宫子作证!是这几个当兵的惹事生非!本公子这就将你们几个参上军部!”锦袭男子说到这里,转身朝几个围站在桌旁的小厮模样的几人吼道:“快!去把南城门巡守请来,我在这里守着他们!” 那小厮应了一声,就往酒肆门外跑去。静静突然起身,拦在了小厮面前。 锦袭男子厉喝道:“怎么?还要继续袭击平民不成?” “这位公子,非常抱歉,是我与我的几个兄弟违律,有错在先,恳请公子就此揭过。对不起——”静静朝那锦袭男子躬身道歉,被拦住的小厮也将询问目光投向了自家公子。 同行的四个汉子看着静静所为,扭转过头,奋力咽下闷气。 “哦呵?”锦袭公子在雅座上居高临下看着静静的低下姿态,更加有恃无恐:“道歉?也行!本公子大人有大量。” 锦袭男子抬起一只脚搭到雅座围拦上,绵靴上满是倾翻的菜品与油渍:“先帮本公子清理干净。” “是,公子。”静静一步一步缓缓走近。 “静静!” “不可!” “凭什么!” 那瘦高汉子更是冲上来拉住了静静的手臂:“是我惹的祸,我自己来。” “别谦让了,一起来吧。”锦袭男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两只脚都翘上围栏。 经过两方这么一闹,酒肆中的宾客几乎都将视线投向了这边。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站起身,佝偻着走上前来劝说道:“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没有士卒戍守边疆,为国杀敌,我们哪里来的安宁日子?” 锦袭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妇人,衣着干净整洁,却也普通廉价,不由冷笑道:“老东西,你算哪根葱?”说罢直接抬起围栏上的一脚踢在老妪腹部,老妪朝后仰倒,被瘦高汉子扶住:“老人家,您没事吧?你他妈是人吗?老人家都踢!” 老妇人捂着腹摇了摇头,有这老妪开了头,酒肆里就着此间事纷纷议论了起来。 那锦袭男子听着众人都在为那五个士卒说话,大喝了一声:“闭嘴!”环视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贵族身影,男子朗声道:“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这与安城典狱司执守的公子!这些当兵的,以为老子见得少了?呸!老子求他去戍守边疆,求他去保家卫国了?多他妈少他妈一个有什么区别?这些当兵的贱命又不值钱!谁他妈要是再嚼舌头,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本来一腔正气,义愤填膺的出头鸟,也都瑟瑟缩回了脖子。 王虎饮了一大口酒,看向那满脸得色的锦袭男子,就要站起身来。柳紫苏却轻轻拉了拉王虎,手指指向了酒肆门口。 卷一、烈阳卷 第十六回(中)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 第十六回(中)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锦袭男子昴着头,斜眼朝下瞥视着静静与瘦高汉子:“来吧——帮本公子清理干净,本公子就不将你们参上去。如若不然,袭伤贵族,按帝国军部律令,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静静俯身的动作很慢,最终蹲跪在了锦袭男子脚前,扯下身上汗衫,就要当作抹布去为锦袭男子清理秽渍。 瘦高男子将老妪扶稳后,猛一下蹲身,再次握住了静静的手腕:“我来。” “什么你来我来的,你们一人一只!”锦袭男子不耐烦的道:“本公子这靴子可金贵得很,别用你那脏臭衣裳来擦。来——” 锦袭男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四仰八叉的坐在椅上的锦袭男子仰头朝同桌看了一眼,神情炫耀。 “用舌头舔掉。”锦袭公子戏谑续道。 静静一直稳定的动作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怎么?你这瘦猴手下得罪了我,本公子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还是说,你想让你这手下被本公子送到典狱司去,好好复习一下军部律令?” 静静仰起头,铜铃大眼中满是血丝:“他不是我的手下,他是我兄弟。” 锦袭男子有一瞬错愕,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叫着娘们名字的卑贱士卒在意的点居然是这个:“爱谁谁!赶紧的,快舔干净!” 另外三个汉子早已经站到了静静与瘦高男子身后,虎目圆睁,直喘粗气。 “静静!” “草!老子忍不了了!” “凭什么!” 感受到身后兄弟们的动作,静静再次沉声喝道:“立正!”听到身后动静变小,静静才续道:“他说得没错,我们主动向贵族动手,的确违律。猴子,舔。” 瘦高男子头垂得极低,一言不发,跟着静静的动作一起俯身伸头。 锦袭男子好整以瑕的盯着两个汉子跪伏在自己面前,朝自己的绵靴舔去。 嗡——呯—— 一柄银枪骤然从大门处飞来,猛然插进锦袭男子双脚与两个汉子脑袋之前半尺不到的缝隙,枪头穿透酒肆木制地板,再完全没入岩石地基中,碎木块四散,细木屑纷飞,枪身震动,发出一阵嗡嗡响声。 锦袭男子终于注意到从门外走进的那袭银甲。 “大雪骁骑听令——”身覆银甲的女子声音干净利落,平静清冷。 五个汉子本能一般,在一瞬间站立得笔直,如同那柄深插地面的银枪。 女子脚步声极轻,却在酒肆中响得无比清晰,一下一下仿佛踩在酒肆食客的心跳节拍之上。 那杆银枪本已静止,却随着女子走近,再次嗡鸣震动起来。 女子平伸一手,嗡鸣震动的银枪骤然飞回,枪柄被女子猛一下握住,下一瞬,一点寒芒灿若流星,银甲女子单手握枪尾,银枪锋锐枪尖稳稳点在锦袭男子眉心。 “好膂力!”王虎不由暗赞一声。 锦袭男子后知后觉的惊惧朝后倒去,那袭银甲平静点踏在雅座围栏上,斜侧着身,手肘挽住枪杆,没有向那一众锦袭男女投去一眼。 “提刀,列队。” 五名汉子冲回桌旁,拾起长刀,再飞快奔到女子身前列队站直,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因为激动而在抽搐颤动。 “你……你……你是何人?”锦袭男子在同伴与身后小厮的搀扶下站起:“帝国军律不懂吗?来人!去!立刻把巡守大人请来!” “军律?”银甲女子笑了笑:“凭你,也有资格提军律?” 锦袭男子其中一名同伴低声提醒道:“公子……是大雪骁骑……” 银甲女子终于朝那群锦袭男子投去目光,语调淡漠:“趁我还没记住你的脸,滚蛋。” “我告诉你!别以为隶属大雪骁骑就了不起!被派到前线去,还不是因为没权没势,卑微低贱!本公爷可是与安城典狱司执守的儿子!与你们这些贱命不值一提的士卒不同,家父可是掌有实权,可参政议的!”还没从那一枪的惊惧中回过神来的锦袭男子吼得歇斯底里,不难听出色厉内荏。 “典狱司?”银甲女子露出思索表情。 锦袭男子看到女子神态,甩开挽扶住自己的伙伴与下人:“快跟本公子道歉!看你是这群当兵的头目吧?我要你亲自帮我清理干净!”锦袭男子抬起一脚,踩在雅座围栏上。 “静静。”女子轻唤了声。 “到!”粗犷壮硕的汉子喝声应答。 “帮帮他,砍下来。” “是!”静静话音未落,手中大刀已经斩下。 开玩笑!先不提一吐胸中闷气,伍长发令,就是要老子怼掉自己的老二,老子都不带眨巴一下眼睛的!至于军律?去他娘的吧!伍长就是老子的军律! 锦袭公子一条腿从膝盖下方应声而断,杀猪般的惨叫声充盈酒肆,银甲女子叹了口气:“聒噪。” 被静静唤作猴子的瘦高汉子十分懂事的冲上去一正一反喂了锦袭男子两个大嘴巴子,再捡起桌下一个包子堵住了男子的嘴巴。 “不想失血过多而死,就赶紧去找郎中。不杀你,是因为慕容旗下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守护你这渣滓。” 锦袭公子被疼痛淹没,哀嚎不止,根本无力回答,同桌几名男女脸色煞白,一众食客噤若寒蝉。 银甲女子望向门外纷扬大雪,轻声沉吟:“万古山河不见血,奈何,草木皆腥。”回转过头看向那桌锦袭男女续道:“你们若有什么意见,慕容军大雪骁骑,落雪营七连伍长慕容姗,随时恭候大驾。”慕容姗收枪于背,走向柜台,掏了一锭金子放上:“掌柜的,在贵地撒野,实在抱歉,这是酒钱与赔偿。另外,掌柜的尽管放心,毋庸担忧会有人来寻你酒肆的麻烦。” 慕容姗说罢,转望向五个士卒汉子:“随我去典狱司,领罪!” “是!”五名汉子齐声大喝,随慕容姗走出酒肆。 至于那群紧随其后扛着锦袭男子去就医的贵族,已经无人在意。 “好——”先是王虎一阵喝彩,随即酒肆中叫好声不断,议论纷纷。王虎朗声大笑,将与安老窖一口饮尽:“小娘皮,走!看热闹去。” …… “你醒了。” 天狐宫侧厢,一朵紫色莲台上,一层灵光笼罩下,石念远悠然醒转,看到茯苓身穿华贵长裙站在前方,想到了在水墨世界里生死一瞬时感受到的空间翘曲, “茯苓前辈,是您救了我?”石念远想要起身道谢,感受到胸肺扯痛的同时,还感受到一股柔和灵力将阻止了自己的动作。 “若湖救了你。” 石念远随着茯苓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雪白小狐狸正在自己身后昏睡。感知到小狐狸混乱的灵压波动,石念远无比心疼的将小狐狸抱到怀中,抬头担忧问道:“茯苓前辈,若湖她……” “性命无碍。” “那就好……”石念远轻柔抚摸着小狐狸。 “半月前,玄涯说待你醒来,就转告你尽快返回烈阳山麓。”茯苓目光朝小狐狸投去:“可是若湖现在离不开你,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毕竟不管是以血契魂印相隔次元壁垒寻你,还是干涉时空法则,对于通黎境起品来说,都太过勉强了。” 石念远品着茯苓的话,疑惑道:“我昏睡了半月?玄涯掌教来过?” 茯苓点了点头:“横竖你的身体状态也不算完好。”茯铃一挥袖,以灵力渡过去一枚灵简:“这是玄涯让我转交给你的烈阳山麓功法,这些日子,你不如好好研究一番。” 石念远道谢一声,接过玉简放入须弥戒中。 “玄涯猜测孤天祭那天的变故,与嘲风泉眼有关。而若湖相隔次元壁垒寻到你,大大增加了这个猜测的可能性。烈阳山麓奉命驻守嘲风泉眼次元界门,你回去后,他必会询问你相关情况。”茯苓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考虑到底该不该说,最终叹了一口气:“老身不问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去到了什么地方,那里是不是嘲风泉眼,有没有在那里得到什么东西……既然你拥有若湖血契魂印,与若湖性命相连,老身就把你与若湖一样看作孩子。而对于玄涯来说,你只是他烈阳观的一名普通弟子,哪怕你在那劳什子干支榜上位居甲子序列,依然只是一名弟子而已。你能听懂吗?”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缓缓站起身来,朝茯苓深鞠一躬。 “若湖的伤势已经稳定,没有醒过来是因为天心受损、魂魄受创,恢复需要时间,可能几天,可能几月……也可能很久很久……”茯苓顿了顿:“你把她带回仙荷居吧,与阿瑛一起好好照顾她。” “嗯……”石念远听到茯苓那句若湖可能需要很久才会醒来,复杂应道。 修士随着境界提升,寿元会不断增加,石念远知道茯苓所谓的很久很久,一定是真的很久很久。 “摩迦罗那孩子会去找你。作为修士,作为男人,有些事,总归是要面对的。那孩子虽然有通黎境界,不过你与若湖性命相连,他不会对你怎样的。”茯苓挥手撤去了莲台灵光。 “去吧。出了天狐宫,一直朝前走,就到湖心岛广场了,我叫阿瑛在那里等你。”茯苓似乎有些疲惫,摆了摆手。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走向天狐宫大门,走到门前时,两扇石门轰隆对开,穹顶天幕散发出微弱荧光,正是夜晚模样。在石念远将要踏出天狐宫时,茯苓溢散开灵压,那股初见茯苓时的惊惧感受再次盈来,说是威胁,灵压中却又多了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味道,一道意念以天心传达,在石念远识海浮上:“别辜负若湖。” …… 石念远一走出天狐宫大门,就看到一阶一阶凌空悬浮的阶梯蜿蜒向下,已经见识过不少灵禁的石念远抱着小狐狸平静迈步。 走完天梯回头看去,天狐宫悬浮半空,材质形似琉璃,各色灵光时隐时现的流转。 天梯尽头,临接着一片紫藤罗花架,盛放的紫藤萝如同一条条紫色瀑布,石念远折了一枝,别在怀中小狐狸脑袋上。 穿过紫藤罗,空气如同涟漪般一阵波动,眼前景象变幻。石念远歪头看向远处“仙狐洞”朱红牌坊,知道往那边去是冰火墓室。 石念远走到湖心岛广场时,阿瑛正好焦急的从远处跑近,看到石念远怀中抱着的雪白小狐狸,瓷娃娃眼睛一红,鼻子一耸,眼泪断线珍珠一般大颗大颗掉落下来。 “茯苓前辈说,若湖休养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了。”石念远轻声说道。 “嗯……阿瑛听婆婆说了……呜……大哥哥,若湖姐姐对你那么好,你却总让若湖姐姐受伤……呜……” 石念远不知道如何回答阿瑛哽咽的话语,沉默的走向湖心岛码头。石念远完全以人族姿态在行走,湖心岛上的狐妖不时投来好奇或者艳羡的目光,毕竟在妖族看来,人族的身体是天眷之体,能够在境界不高时就完整化形成天眷之体的妖族并不多,要么就是族中天才,要么就是绝顶大妖。 感受着那些目光,石念远突然有些怀念狐耳装饰、狐爪手套,甚至那件粉色圣典女装礼服,孤天祭已过,若湖重伤未醒,无人再在阿瑛揣着两团绵花活蹦乱跳的欢声笑语中为自己研脂画眉。 不过,想来是因为血契魂印的关系,自己如今不用若湖施法,就已经在自主溢散妖气,同时石念远还能感知到有一缕缕玄奇灵压细若游丝,将自己与若湖彼此勾连。 大概这就是茯苓所说的,若湖现在离不开我的原因吧。 石念远视线低垂,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若湖身上,一边想,一边一下一下轻抚着雪白小狐狸。 直到余光看到前方出现一双大长腿,拦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并且毫无避让的意思。 石念远抬起头来。 臂覆毛皮,右手为爪,头生双耳的高挑男子以并不熟练的人族语开口说道:“人妖石念远,是吗?我叫摩迦罗,夜狼妖族圣子,想跟你谈一谈。” P.S.忍不住想要絮叨几句,蜉蝣在写这一章时,着实憋屈无比,直到码出“大雪骁骑听令”六字,才终于一扫胸口积郁,大呼过瘾!蜉蝣特别希望,也能给您带去类似的感受。感谢您通过纵横/纵横APP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 卷一、烈阳卷 第十六回(下)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 第十六回(下)与安城慕容姗掷枪 湖心岛摩迦罗尝酒 摩迦罗将灵压收敛得很彻底,至少以石念远尘微境起品的灵识没有感知到拥有通黎境修为的夜狼族圣子有一丝妖元溢散。 湖心岛码头,以粼花为主的各种花朵肆意盛放,如同蓝宝石雕琢而成的半透明蝴蝶树连绵成片,姹紫嫣红点缀在幽蓝树海之中。喜欢美丽事物的瞳狐妖族沿岛缘搭设了许多可供休憩的长椅、秋千,时值傍晚,不少成年狐妖闲坐在椅凳上,一边交谈一边看向在不远处玩闹的幼/童,一些幼/童甚至根本没有化形的征兆,完全还是狐狸模样,一蹦一跳的捕捉蝴蝶,追逐流荧,在穹顶天幕荧辉映照下,一切都显得格外恬静安宁。 石念远抱着小狐狸蜷坐在爬满藤蔓的半球状秋千里,一荡一摇,摩迦罗横坐在秋千旁边的长椅上,目光看向一涨一落的水域浪潮,头顶上两只灰黑尖耳一耸一耸,似乎是在认真听那哗啦哗啦的起伏潮声。 良久,夜狼族圣子以不甚熟练的人族语打破了沉默:“我第一次见到若湖时,我和你现在一样,只有尘微境,而在那时,若湖就已经超凡脱俗了。” “那一年,恰逢父王千年寿辰,夜狼族大摆寿宴,广邀宾客。瞳狐族与夜狼族世代交好,所以,瞳狐族茯苓女王带队前来,携礼祝寿。”摩迦罗似乎并不擅长诉说,顿了良才,似乎是在整理思路,而后才再次开口续道:“夜狼族所在,与瞳狐族水月洞天不同,魔兽森林盘踞多族,以包括我夜狼族在内的三股势力为首。夜狼族坐拥沉溪原地域,与昼虎、石犀两族呈三足鼎力的姿态相互对峙,三族表面上相安无事,其实,暗地里为了争夺资源,各种摩擦冲突不断。” 摩迦罗抬起右手狼爪,上下翻了翻,目光从远处收回,投在狼爪前锋利如刀的指甲上:“狼妖有一点与其他妖族不同,狼妖会将未开灵的狼兽当作族人看待。在夜狼族,我们称那些未开灵的族人为兽亲。”摩迦罗再次望向水月洞天苍茫水域:“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为了生存,夜狼族不得不以血祭洗礼来引导幼年族人化形,然而洗礼并不安全,有不小的可能会让幼年族人退化成兽亲……” …… 一年两度的重月圆,是夜狼妖族幼年族人接受血祭洗礼的神圣日子,就算是夜狼王千年大寿也要为血祭洗礼让路。 无尽月华为魔兽森林披上了一张神秘的银纱。 沉溪原中,夜狼族人都聚集在夜狼堡里,成年族人安静围在祭坛四周,幼年族人肃穆站在祭坛之上。 祭坛中央,有一口方形祭鼎,在狈祭司的指挥下,各种妖兽被成年狼妖一头一头的屠宰,并将血液放入鼎中。 等祭鼎里盛满了鲜血后,狈祭司挥舞着法杖,围绕着祭鼎开始吟唱,一边吟唱,还一边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祭鼎上,繁杂的灵禁图纹亮起,鼎中的温热血液逐渐沸腾了起来。祭鼎三足底部都开有连接着鼎肚的孔洞,此刻,灵禁打开,血液从孔洞中流出,再沿着祭坛上的浅沟流淌开去,从祭坛里流出的血液,逐渐在祭坛上勾勒出一座血色法阵。 以血液勾画的阵纹散发出时隐时现的妖异灵芒,随着狈祭司的吟唱,灵芒越来越稳定,最终,所有阵纹都灼灼亮起,生成一束血色光芒,射向天际。 游离天地灵力被吸引,朝法阵汇聚而来,更有两束仿佛是从玄度玄烛引来的月光照射在法阵上。 祭坛上,一道红、两道白三道光芒交相辉映,笼罩住每一个站在祭台上的幼年狼妖。 祭坛上,摩迦罗四肢正在颤抖,因为激动,也因为紧张。沐浴在三道光芒里,摩迦罗感觉体内妖血正在加速流动,并且越来越汹涌滚烫。灰黑小狼心中生出一鼓嗜血冲动,情不自禁的抬头望月,仰天长啸。 夜狼堡中,幼狼稚嫩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无尽的疼痛淹没了摩迦罗,那是身体各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破碎并重组所产生的,歇斯底里的疼痛。 狈祭司一丝不苟的主持着血祭洗礼,夜狼王站在夜狼堡前,凝重的关注着祭坛。夜狼族的每个族人,都有一次享受洗礼的机会,但是洗礼的结果,却是因人而异的。 有人会因为接受洗礼而顺利的产生不同程度的化形,从而更加接近天眷之体,为今后的修行铺平很长的一段道路,同样,也有人会在洗礼中丧失灵智,退化为兽亲。 夜狼王其实知道,揠苗助长并不是什么好办法,毕竟,妖族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早晚都会逐渐化形,虽然同样存在危险性,却比这种催熟手段要安全太多。只不过,狼妖修炼天赋低下,想要在魔兽森林里立足,就必须拥有足够强悍的实力。 摩迦罗与一众幼年狼妖一样,在接受洗礼前,就已经在祭司的教导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是,当沐浴在三道光芒下,忍受着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嗜血杀意逐渐将理智淹没,摩迦罗才知道,所谓洗礼的深意。 洗去槽粕,留存精华。 夜狼王的目光定格在摩迦罗身上,那是他的幼子。 继承了优良血统的摩迦罗,化形的进度很快,除去头、手臂、小腿、尾巴,身上大部分都已经化作天眷之体。而现在,摩迦罗的头部正在化形,只是,夜狼王的天心已经捕捉到了摩迦罗渐趋混乱的灵智。 摩迦罗的双眼因为嗜血杀意而充血,遍布血丝,眼瞳通红,如果不能保持灵台清明,坚持过去,灵智就会消散,化形也会重归于零,退化成没有灵智的兽亲。 茯苓站在夜狼王身侧,感受到身后少女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侧过头去时,茯苓对上了若湖澄澈无瑕的双眼,其中有一半担忧,一半询问。 茯苓叹了口气,与夜狼王交谈了两句。 夜狼王看向雪白尖耳一耸一耸,毛绒长尾焦虑摇摆的少女,征战一生,浑身不时散发凛冽杀意的夜狼王,在妖元震荡中,竟然露出一缕哀求:“瞳狐圣女,拜托你了。” 茯苓抚了抚若湖的脑袋,纤长手指捏了捏若湖一只雪白尖耳:“各族修行之道不同,虽有相似,却非相通,别太勉强。” 若湖桃花眼眯起,开心笑着点了点头。 一曲惊鸿舞,盈灵启众生。 摩迦罗清醒过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祭鼎上方的虚空之中,玄度玄烛那皎洁无比的月光,完全沦为了少女出尘舞姿的陪衬。 …… “那次洗礼结束时,奇迹一般的,没有任何人退化成兽亲。在随后的夜狼堡寿宴上,初化天眷之体的我还没有适应全新的身体,坐在我身边的若湖教了我很多。” 秋千上的石念远不知道该怎么回话,闭目想了想,停止了摇摆,从须弥戒中掏出一个葫芦朝摩迦罗丢了过去,摩迦罗下意识接住了葫芦,揭开盖子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泯了一小口壶中物。 “这是什么?很难喝……” 石念远再掏了一个葫芦出来,揭开盖子作势邀饮,没有经过酒文化熏陶的夜狼族圣子,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石念远自饮了口:“酒。在人族,许多人开心时会喝,难过时会喝,不开心不难过时,也会喝。” 摩迦罗凝眉不解,再浅浅喝下一口,感受着那股经由喉咙直抵胃部的辛辣,摇了摇头道:“不明白,不好喝。” “喝着喝着,就好喝了。”石念远笑了笑,从须弥戒里再拿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壶壶出来:“在天山上,酒不好弄,这些还是我上次麻烦徐月半师兄贿赂青岚峰外事弟子偷带上山来的。” 石念远再次抬手作邀饮状:“在人族,朋友在一起喝酒时,就会这样互相邀请,然后碰一碰杯,再一起喝下去。” “朋友?碰杯?”摩迦罗轻声呢喃,而后,是良久的沉默,潮起潮落声仿佛突然变大了不少。 一阵夜风袭来,吹拂得花丛树海一阵摇曳,一瓣粼花飘到石念远秋千中,一片蝴蝶树叶飘至摩迦罗椅凳旁。 “你喜欢若湖么?” “你喜欢若湖么?” 两人异口同声,再同时沉默。 “你刚才说,你们人妖在难过时,会喝这个……酒?”摩迦罗终于将头转向石念远,在看到石念远怀中若湖时,立刻将头垂下,看向手中葫芦,灰黑尖耳耷拉在凌乱发间:“是不是因为喝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对也不对……”石念远挠了挠头:“各中滋味,百转千回,须得醉过,方知酒浓。” 须得爱过,方知情重。 “醉?是什么?你说的话很难懂,我听得并不是很明白。” “酒喝多了,总会醉的,哪怕酒不醉人,人也会无通自师的学会自醉的。人一旦醉了酒,想得通的事也许就想不通了,想不通的事也许也就想通了。” “醉了酒?不是醉了人吗?”摩迦罗的声音很轻:“你们人妖的语言总是怪怪的……”摩迦罗仰头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没有运起点滴灵力的摩迦罗,脸上涌上一阵潮红,认真的感受着那股辛辣滋味。 “能再给我一个酒么?”摩迦罗眼神躲闪,还是没有直视石念远。 石念远再丢过去一个酒壶:“酒不说个,像这样的叫壶,刚才那样的,叫葫芦。”石念远指了指身旁:“这种叫瓶、这种叫坛……主要是看用什么东西来装,你要是分不清,用杯也挺好的。” “一杯酒。”摩迦罗轻声呢喃,然后揭去了壶盖,学着刚才石念远的模样抬起手作邀。 石念远一愣,将手中葫芦一举,与摩迦罗共饮了一口。 “我怕我不能保护若湖,一直以来都在争分夺秒的刻苦修炼。”摩迦罗再喝了一大口他觉得很不好喝的酒:“只要心里有纵死也想要去好好守护的东西,就真的舍不得浪费任何一点努力变强的时间。” 石念远沉默的点了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摩迦罗的视线一直是投向别处,轻“嗯”了一声。 当啷啷——啷啷—— 摩迦罗放下了空酒壶,酒壶在地上原地转了好几圈,就在酒壶快要倾倒时,摩迦罗伸出右手狼爪,将酒壶扶住了。 不管什么东西,就算从没有真正拿起,好像都挺难放下的。 石念远一手抱着小狐狸跳下秋千,另一手一拂袖,几道灵力丝线从手指指尖沿伸出来,捆缚住一地大小酒坛酒瓶,走到了长椅旁,在摩迦罗身边坐下,将小狐狸放到了膝盖上。 “我原以为,你见到我后,会先胖揍我一顿的。”石念远递过去一个酒瓶,摩迦罗没有拒绝。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料到你只有尘微境,更没料到你有她的血契魂印。”摩迦罗顿了顿:“她一定喜欢极了你,我伤害你,她会难过。” 摩迦罗一边说,一边视线游移闪烁,似乎很想要好好看看小狐狸,却总在余光一瞥到小狐狸时就马上转开了。 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石念远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她?” “看她这样子,心疼。”摩迦罗顿了顿,再喝了一口酒:“看你抱着她,心疼。” 石念远轻唤了一声:“摩迦罗。” 突然被喊了名字的摩迦罗愣了一下,第一次抬头看向石念远的眼睛。 “你哭了。”石念远轻声道。 “原来人妖管这叫哭,格利在夜狼族,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摩迦罗歪过头,擦了擦眼睛。 石念远抬起酒瓶,朝摩迦罗手中酒壶碰了一下:“格利,是这么说吗?不丢人的。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石念远放下酒瓶,将若湖轻轻抱起递过:“你……要抱抱她吗?” 夜狼族圣子浑身一震,怔然放下酒壶,一手一爪缓慢抬起,但是抬到一半,又放下了,捡起酒壶咕哝咕哝直接饮尽。 无师自通的摩迦罗长长啧了一声,突然正视着石念远,正视着抱着小狐狸的石念远,展眉笑了笑:“你没骗我,酒这东西,喝着喝着,就好喝了。” 浊酒初尝人易醉…… 耷拉着耳朵的夜狼族圣子站起身来,通黎境大妖竟然站得十分踉跄。 “血契魂印伴生有许多神通,以后,她肯定会教给你一些,但是有一些,我想,她是不会教给你的,这个给你——”摩迦罗向石念远递过来一枚兽骨:“算我请求你,务必学会。” 石念远接过来,灵识探了进去,一阵或长或短的妖元震荡传来。 “妖族统一语,你早晚会懂的。另外……这些酒,能送给我么?”摩迦罗指了指石念远脚边所剩无多的酒坛。 石念远点了点头:“嗯,可以。我会尽早学会的。” “虽然我们邀过酒,碰过杯,但我不认为我们是朋友。”摩迦罗转过身,留下一个瘦高寂寥的背影:“照顾好她。如若不然——” 一股强大的灵压猛然溢散却又极速收敛,罡风没有吹起昏睡在石念远膝上的雪白小狐狸一根绒毛。 “不然……” 几滴水珠突然落在摩迦罗脚旁,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与若湖性命相连,我又能怎样? “我走了。” 语音未落,夜狼族圣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穹顶天幕荧光黯淡,湖心岛缘夜风送寒。 莫道男儿心如铁,君不见,遍野粼花,尽是离人眼中血。 第十七回 完 P.S.1.在准备上传这一章时,蜉蝣才突然发现今天是情人节,也不知道这一章的内容是该说扫兴,亦或者,应景?蜉蝣在进行这一章的核稿时,特别心疼摩迦罗,爱情这东西,两个人遇见的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可是,认识一个人,从来都怕太晚,怕他受过伤,流过泪,怕他曾在深夜里心如刀绞,痛到彻夜失眠,怕他心里住着一个依然深爱,却已经再无可能的人,不是嫉妒,只是觉得时间那么残忍的磨掉了他的真心,他得多疼呢?扯远了,总之,祝愿每一位读者,愿你有人共温酒,愿你有人同热粥,如果你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也请相信,那个最好的他,一定也与你一样,每天都在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奔跑,保持着干净的圈子,期待着与你相遇的那一刻,情人节快乐——感谢您支持蜉蝣、支持《星海仙冢》、支持正版、支持纵横。 P.S.2.蜉蝣在纵横APP《星海仙冢》圈子里发帖上传了摩迦罗本体的图片,诸位读者如果感兴趣,大可移步一观,如果你蜉蝣上传的图片不太符合你心中摩迦罗本体的样子,大可在帖子里贴上你所中意的图片(图片使用请注意是否存在版权问题),蜉蝣期待能与你有更多的交流与互动。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七回(上)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第十七回(上)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剑自西来 北域,雪原,晴空万里。 当然,阳光并没有为银装素裹的大地送来多少温暖,驿道旁,雪松林松枝上的积雪掉落,松枝得以重新昴起头颅,吮吸阳光。 大雪纷扬了许多日,连驿道上都积起了厚重雪花。一队整齐武装银甲的骑队缓缓向北门天关前进。 王虎眯着眼闲适的躺在辎重马车上,窝在一堆麻袋里头,两脚搭起,一翘一翘。 王虎回想起半月前在与安城酒肆中巧遇大雪骁骑,见识到那位姓氏耐人寻......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七回(上)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七回(中)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第十七回(中)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剑自西来 半个月过去,若湖依然没有醒来。 这些日子里,阿瑛每天都会在穹顶天幕洒下晨曦时来到仙荷居,再在辉光荧荧时乘坐莲舟离去。 而石念远,每天不是在给小狐狸做宠物全身按摩,就是在研究玄涯留下来的功法玉简,当然,也在坚持每天花上一定的时间向阿瑛学习妖族语。 不过,宠物按摩对通黎境大妖有没有效果尚且两说,后头两件事都让石念远头大如斗。 随着不断深入了解尘微境修行,研究灵力......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七回(中)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七回(下)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第十七回(下)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剑自西来 水月洞天,湖心岛紫藤萝花架。 石念远屁颠屁颠的在紫色藤萝流苏中穿梭,嘴里怪腔怪调的唱着一首在鱼龙营里十分流行的歪歌,兴致高昴的石大少爷甚至主动从若湖的梳妆台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粉色狐耳发箍戴在了头上。 “哒啦啦,我是你爸爸!哒啦啦,你个蠢狗大几把!哒啦啦,等仗打完了,回家去把婆娘大奶子抓呀抓!哎哟卧槽——”石念远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被石念远抱在怀中的小狐狸实在......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七回(下)离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阳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八回(上)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第十八回(上)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金蝉脱壳 石念远在密林间高速疾驰。 修为提升到尘微境,近日来更是没少研究玄涯留下来的功法玉简,初步雕琢体内灵力回路,石念远的速度与耐力都得到长足进步,并且得益于若湖传授的瞳狐妖族舞蹈,不知不觉间,在身法方面同样有不小的提升。 石念远在一汪清泉前停下,一边从须弥戒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盛装泉水补给,一边朝正在伸舌饮水的雪白小狐狸说道:“我这次逃学,一逃就是一个多月,也......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八回(上)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八回(中)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第十八回(中)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金蝉脱壳 孙启云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念远,然后开口说道:“师兄,你跟我来。”说着就回头走进仓门,石念远不明所以的跟了进去。 这艘灵舟似乎是以货运为主,仓门宽大不说,仓内也仅有紧贴两侧仓壁的两排拥挤座骑,中央留出了一片宽敞区域,上面摆放着一辆辆手推木车与一只只方形木箱。 石念远不露痕迹的摩挲了一下须弥戒,须弥戒中虽然仅有三尺三寸见方的空间,却已经足够石念远存放很多东......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八回(中)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八回(下)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第十八回(下)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金蝉脱壳 石念远头顶,雪白小狐狸动了动,若湖的声音在石念远识海中响起:“过分信任灵识,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废话!”石念远想也不想就应道。 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你的鼻子会欺骗你,你的感觉会欺骗你,你的灵识,也会欺骗你,唯有数学不会! 众人将目光投向突然蹦出一句没头没脑话语的石念远,石念远尴尬讪笑道:“没事,没事,嘴瓢了。” 若湖在石念远识海中扑哧一笑......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八回(下)陷暗杀者调虎离山 救将军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九回(上)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第十九回(上)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下寸心酸 谢军霆在典狱司意识到凶手可能调虎离山,火急火燎的赶回城主府时,正好在巷口看到头戴雪白狐袭帽的烈阳山麓外事弟子以灵力蒸干衣物,有些踉跄的走进了府堂,巷弄中,慕容姗站在一具黑字死尸前,凝眉打量。 谢军霆走到慕容姗旁边,看向仰倒在地上的黑衣死尸,死者衣物多处烧毁焦糊,裸/露出被严重烧伤灼坏的皮肤,手中依然紧握一柄极其细长的锋锐短剑不放。 一队骑卒从巷口踏蹄赶至......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九回(上)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九回(中)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第十九回(中)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下寸心酸 “贫道原以为要等到你有能力亲自踏上天山巅顶,我们才会再次见面的。”小道童玄涯与石念远并排坐在菩提树下,与上次一样,石念远与玄涯的会面依然没有显得多么正式。玄涯接过石念远递过来的酒壶,打开之后扬了扬:“欢迎回家,念远小子。” “别叫得那么亲热,你可是天山烈阳观掌教,能不能有点逼格?”石念远应邀饮了一口。 玄涯不置可否,随手拾起掉落在地上一枚菩提子把玩:“先......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九回(中)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十九回(下)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第十九回(下)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下寸心酸 不得不说,木子涛与流风霜的厨艺确属上乘,加上食材新鲜丰富,以及石念远平安归来所带来的喜悦,篝火旁的众人都逐渐打开话匣,推杯换盏,不时畅笑。 流风雪早想问石念远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不过席上除去故友,还有初次见面慕容姗与并不熟悉的苏泉。流风雪与一众故友一样,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对了,那个拭剑峰挑战是怎么一回事?我可没有妮莉艾露那么生猛,万一每天都有......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十九回(下)慕容姗花前俏面炽 流风雪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上)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第二十回(上)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流风霜收拾完狼藉杯盘,运起身法,脚尖点踏在院落假山上,几下瞬转登顶,再纵身一跃,轻盈落到了屋顶。 “是你啊,辛苦了,我还说晚点儿再自己收拾呢。”石念远以手枕头,躺在以琉璃瓦片铺就的倾斜房顶上,翘起二郎腿一下一下悬踢,甲子洞府的琉璃瓦片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荧光,小狐狸安静的躺在石念远胸口上,不时发出轻微鼾声。 席尽人散,院落中,虫鸣蛙唱的声音更显清晰可闻,夜......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上)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第二十回(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甲子洞府。 石念远送走了前来拜访的孙启云、余文泽、以及一个上次同行关圃城但没记住名字的女外事弟子。 从关圃城回到烈阳山麓后,石大少爷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就差感叹“大学生活好”了。不管石念远带回来的嘲风泉眼情报是真的值两千学分,还是小道童玄涯开了后门,总之,回来至今已经一个多月,石大少爷根本没再为了学分苦恼过,也没再去光顾......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下)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第二十回(下)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拭剑峰毗邻百花峰,石念远虽然经过百花峰时远远看过多次,不过这还是石念远第一次到拭剑峰上来。 天山上爱凑热闹的学子不在少数,百花峰通往拭剑峰的链桥上,大群学子摩肩接踵,链桥上灵禁光芒明灭闪烁。 石念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灵禁突然失控损坏,那群学子通通掉下天山去的情景,不由哑然失笑。 大概就像在前世学生时代,夏天时抬头看向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吊扇,总是不由自......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下)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第二十回(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马入苍云 天山七十二悬峰,拭剑峰,白玉擂台。 “石大少爷,别来无恙。”田浩天明心戒上灵光一闪而没,佩剑“泉吟”已然在手。 石念远点了点头,右手一晃,手中同样出现一柄长剑:“还不错,每天撸狗撩妹,滋润得很。” “请石大少爷赐教。”田浩说一语说罢,以瞬转身法快速欺上。 石念远灵识运转开来,捕捉田浩天手、脚以及泉吟剑运动轨迹。 “不客气。”石念远勾起嘴角,抬起右手,竖提长剑格...... 《星海仙冢》卷一、烈阳卷 第二十回(续)新旧仇霸刀斩宵小 往来恩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回(上)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 第二十一回(上)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中百鬼夜行 鸣雷帝国,苍云郡,留邺城。 破晓黎明,东方天际呈现鱼肚白青,元始九曜散发曦微晨光。 留邺昨夜下过雪,不似北域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留邺的雪更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俏美人儿,远山青松遥半绿,巷旁青竹近琼枝。 铺了浅浅一层白雪的街道上,行客寥若晨 星,未经人践踏的雪地纯净无瑕,连那两排土狗脚印都是不染尘埃,一如行道两旁肆意绽放的傲骨梅花。 城南,一家包子铺已...... 《星海仙冢》第二十一回(上)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回(中)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 第二十一回(中)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中百鬼夜行 石念远时隔半年,重回故里,虽然时间不长,但也颇有感慨,面带欣然笑意的从灵舟仓门台阶走下:“影杀,你直隶武侯,从不拜我,这是在玩哪一出?” 影杀直接以天心意识向石念远识海传达意念。 石念远眉头一皱,沉默片许,出声道:“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先带朋友在留邺城四处逛逛,晚点儿再回府,你去忙你的。” 隐杀身形模糊,逐渐隐没。 石念远如今已经不是凡夫俗子,多少看出了...... 《星海仙冢》第二十一回(中)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一回(下)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 第二十一回(下)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中百鬼夜行 苍云郡,留邺城,武侯府。 浩大府邸九进九出,江桃院分明在后方,可是石念远还未踏进中门,就扯开嗓子大叫道:“妈!我回来了!” 影杀从衔珠怒面的石狮子阴影里现出身形来道:“少爷,夫人还未归。” “还没回来?去哪儿了那么一整天……”石念远吩咐李瘸子安排一众伙伴到主宴厅休息,自己则向账房跑去。 在看到毛财神时,石念远一愣,半年没见,毛财神居然气色更佳,身上更有旋照...... 《星海仙冢》第二十一回(下)留邺城南王虎赠剑 林深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二回(上)鹧鸪铺偶遇葬情使 晚雪楼 第二十二回(上)鹧鸪铺偶遇葬情使晚雪楼强截传令书 月黑风高杀人夜。 留邺城昨夜的雪下得很大,昨夜的血流得很多。 近些年从留邺城军工司流出来的烟花爆竹,一到年节时候就卖得十分不错,许多商家不管原本是做什么生意的,大都会递交申请办下一份烟花爆竹售卖许可,从军工司进货,摆在商铺里销售。 西区繁华街市。 主要售卖奢华衣物饰品的鹧鸪金楼马脸老掌柜向来起早,老掌柜这个习惯让商铺里的柜员、女侍、小厮都头疼不已,毕竟寒冬大雪天的,谁不想在被窝里多赖几盏茶时间?可是老掌柜总是早早的到铺监工,根本偷不得懒。 快要走到商铺的马脸老掌柜的脸色不是很好,平常到来,小厮都已经将烟花爆竹整齐摆放到了商铺门前以供售卖,今天商铺门前却空空如也。 马脸老掌柜一推开店门,就喝声大骂道:“你们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把炮杖摆出去?” 正在擦洗柜台的当班小厮赶紧迎上来解释道:“掌柜的,早就摆出去了,只是在您老还没来时就已经脱销了……” “脱销了?虽然今天是小年夜,也不至于卖得那么好吧?”马脸老掌柜满脸怀疑。 “小的可不敢骗您老,今个儿一大早,许多人就在门口排队守着了,弟兄们搬出去一箱就卖出去一箱。”马脸老掌柜看向平日里堆放烟花爆竹的空荡角落,半信半疑,复走出门去,来到对街刚开的一家建商钱庄分店。 马脸老掌柜知道这家建商钱庄为了推广业务,搞了一个存钱赠烟花的宣传把式,近日来与是每天都会在门口摆满烟花爆竹的。 “钱老板,钱老板——”马脸老掌柜唤了两声,正在整理台账的钱庄老板停下手中活计,抬头看来。 “哟,是马掌柜呐,这一大清早的,马掌柜是要存银还是取银?或者兑换银票?”这家建商钱庄分店的老板姓钱,是一个矮瘦汉子。 “钱老板,那个……鄙人姓李,不姓马……”马脸老掌柜摸了摸已经爬上许多皱纹的长长马脸无力解释道。 “咳,不知马……李掌柜有何贵干?”钱老板尴尬问道。 “这两天贵庄不是办了个存钱赠烟花的活动吗?我看今天贵庄门前未摆出烟花爆竹来,这活动是到期截止了?”马脸老掌柜问道。 钱老板一边继续忙碌手中活计,一边回答马脸老掌柜道:“马掌柜的今天是来得晚了些,没见到就在刚才不久,好大一堆人蜂拥到贵铺店门前,将烟花爆竹一抢而空的盛景。抢完了贵铺的,还非要来让我卖,我解释了好几遍,本庄是存钱赠烟花,概不售卖,结果根本没用,一群人按双倍价钱丢下银两铜钱,扛着烟花爆竹就火急火燎的往城东跑,据说是有什么大热闹。” 马脸老掌柜叹了一口气,没再去纠正称呼,道了声谢。忽而好奇心起,起意回到鹧鸪金楼商铺唤上当班小厮备好车马过去城东看看,不料恰巧看到一辆公辇驶来,车夫还在大声吆喝着:“西区建商钱庄站到了!” 马脸老掌柜掏出一枚碎银递向随车的收银女子,对正在为难翻找零钱退还的收银女子说了声“不必找了”,就近踏上了一节车厢,没想到一大清早的,车厢上就有许多人了,话题正是城东那边的热闹。 留邺城东城门,守城士卒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不让百姓过于靠近城门。城门处,整齐立起三十座木制支架,每座支架上都挂有一幅巨大纸张,每张纸上都以血写就一个名字,纸张前,不是挂了两条断臂,就是挂了一颗人头,甚至有几座支架上还挂有男性私/处。 这一副想来必会引起百姓恐慌的血腥场景,守城士卒却不敢撤去,毕竟,昨夜东城门守城士卒千夫标长,接见了一位从西郊鱼龙营来的刀疤脸校尉,提醒了不到日上三竿,不可撤去支架。 而令这名千夫标长有些不解的是,这副惨绝人寰的景象不旦没在百姓中引起恐慌,反而一大清早的,百姓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而然自发买来无数烟花爆竹,在东城门前毫不间断的燃放了一个多时辰了。 担心因为人员聚集而发生推攘踩踏事故的千夫标长,只能不断增加士卒用以维持百姓秩序,并拦住一些激动冲近的百姓,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中,还夹杂有不少撕心裂肺的,诸如“苍天有眼”、“武侯庇佑”、“善恶有报”之类的呼喊。 马脸老掌柜看向城门前的一座座支架,正所谓官商不分家,支架上边的不少官员名字,马脸老掌柜都不陌生,而除去生意以外,那些官员私底下干的一些龌龊事,马脸老掌柜也有所耳闻。 满脸戚戚然中,马脸老掌柜心中也不乏快慰,上一个从九品知事没了,自然会冒出来下一个从九品知事。当官的总喜欢送礼,送贵礼,而提到奢华礼品,老子鹧鸪金楼的招牌在留邺城可是响当当的,只要在老子的鹧鸪金楼里掏银钱,老子管你是哪个妈生的? 马脸老掌柜看到了一个平日里胃口颇大,经常仗势压价的官员名字,心头舒畅,而后自觉此处不宜久留,在满耳爆竹声、百姓呼喊声、士卒厉喝中悄然退去,在退去时,还听到了一个必定会在留邺城传开的新词——百鬼夜行。 …… 林深院中,石念远沉默听完了柳紫苏针对百鬼的伤亡报告,点了点头,摆手挥退了柳紫苏。 “你性格里的凉薄一面,还挺冷血的。”慕容姗走上前来与石念远并排,开口说道。 “不然呢?”石念远两手一摊道:“你起那么早,是武侯府的床不够舒服?” “在军中习惯了早起睡晚的作息。再说了,修士本来就不需要睡多久,大小姐二小姐还不是早就起来了?”顿了顿,慕容姗续道:“昨天听你说夫人抱恙,大小姐二小姐早早去了膳房,据大小姐所说,是要亲自熬粥,到江桃院去看望武侯夫人。” 石念远与慕容姗一同走出了林深院,一路往主宴厅走去,石念远笑道:“按理说你不是我妈的儿媳妇么?你在天山上还说你妈让你带东西给我妈来着,你怎么不去?” 慕容姗同样笑了笑道:“我不会做照顾人的活,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徒增尴尬。你昨天说的,对付西渊葬情宫,有什么想法了吗?” 石念远摇了摇头道:“随口一说,葬情宫偌大一个仙道圣地,我一个小小尘微境修士,能有什么想法?” 慕容姗看到石念远头上未戴雪白狐袭帽,问道:“小狐狸呢?” “一夜都在陪我妈呢,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是男人,男人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我不想让若湖为我付出那么多。”顿了顿,石念远失笑道:“其实我也没资格说这句话,她为我做的,我已经很难还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石念远突然说道:“你对仙道圣地了解得多么?北域靠近北漠熠煌寺,并且——”石念远抚了抚胸口:“据说这个就是来自北漠熠煌寺。” 慕容姗摇了摇头:“我对北漠熠煌寺,从未有所了解。” “烈阳观玄涯掌教曾这样……”石念远学着当时玄涯的动作,指了指上方天际续道:“告诉我烈阳山麓奉命如何如何的……烈阳山麓作为传承万古的仙道圣地,却仅有玄涯以及天山七老能算作现存巅顶战力,这显然是不科学的。昨天杨七凌他们跟我说这说那的,我权当作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心性,可是你年长几岁,并且在北域战场上看过的、经历过的事情明显有许多,你瞎凑什么热闹?” 慕容姗抿唇笑道:“按理说你不是我慕容家的赘婿吗?” 石念远白眼一翻,啐道:“呸!老子最烦这个词了。” 二人走得轻快,不多时已到前院,慕容姗见石念远并不转向去前主宴厅,反而径直朝中门行去,不由问道:“要去哪里?” 石念远戏谑应道:“青楼。” 石念远与慕容姗出了武侯府,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了公辇站台,石念远看向新建起来的站台牌坊,啧啧道:“那么多路车都途经晚雪楼,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二人等得不久,就付了钱乘上了公辇,往西区繁华街市而去。 今天是小年夜,如今天已大亮,公辇车厢上两侧的位置早被坐满,石念远习惯性的拉住了从车厢顶悬挂下来的把手,面露难解怀念神色。 车厢上人群晃动,石念远不时随着人群前后左右的摇摆,胸口不时撞在两团酥软上。 慕容姗话语有些清冷,聚声成线传入石念远耳中:“这点晃动,至于让尘微境修士站立不稳吗?” 石念远半眯着眼悄然享受,猥琐笑答:“情怀,情怀……” 慕容姗本想将身体转过一些角度避开石念远,可车厢里挤得不可开交,慕容姗冷哼一声,不做应答。 “聪明,与其让别人占了便宜,倒不如让未婚夫吃点豆腐。”石念远嬉笑道。 留邺城西区繁华街市,风月场所不少,其中大多都是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才会亮起楼外红灯笼,以示营业,白天,一般都是昨夜恩客从青楼后门偷偷溜走的趣味时光。 晚雪楼作为留邺城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流出了许多才子佳人的缱绻佳话。至于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会到这楼里来的,又有谁会在意? 风触绣帘,风铃轻响。 在留邺城,谁不晓得晚雪楼? 敢进晚雪楼的恩客,谁不晓得晚雪楼的规矩? 故而,当石念远敲起晚雪楼紧闭的朱门,等不多时,就有一个眉眼中满是倦意,衣衫半敞的娇蛾打开了一道门缝。 敢在白天敲响晚雪楼朱门的,不是嫌命长,自然是别有身份。 石念远递出一枚令牌,那娇蛾接过看了看,满脸倦意顿时消散,满面惊惧的将朱门打开,恭敬将石念远与慕容姗迎了进来,待得二人踏进,再重新关好朱门,随后一路朝后院小跑过去。 慕容姗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翻晚雪楼,厅堂的天花板很高,想来是打通了原本一二楼之间的地板隔断,高高天花板上,悬垂下松枝一般的灯架,灯架上各式花灯盏盏不同,道道绣有精致刺绣的彩练连接左右,既展彩云渡繁星的气魄,又露柔红烧烛欢的旖旎。目光所及,木饰都是血衫红木,厅堂四角各有一座巨大香炉,香雾在厅堂缭绕。 由于是早晨,并没有见到任何恩客,厅堂中除去石念远与慕容姗,再无外人,石念远领着慕容姗轻车熟路的从屋内旋转楼梯走上楼,走到三楼后,径直向天字厢房走去。 推开门,天字厢房宽敞无比,中央是凹下数尺的四方琼台,琼台边缘以白玉雕刻有不同兽首,这些兽首神态统一,都呈张颚动作,口中持续吐出香雾,琼台外围,一圈半透明的丝绸幕帘将琼台遮掩,依稀得见其中摆放的各式乐器。 “晚雪楼天字厢房,只许清倌入,不准娼妓出。琼台一曲,可值万金,再看周围这些台座,随便一张椅凳,都不下百两黄金。”石念远指了指四面墙壁上沿伸出来的,如同树屋一般的雅间:“那些琼楼,更是有钱都不一定进得去。”石念远带着慕容姗来到了琼台正前方,这里是一处明显高贵雅致得多的台座。 石念远走到一张椅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舒服的嵌进软絮中:“啧……这种地方呆得久了,实在是能让人再也不想去触碰外边尘世万般烦恼。” 慕容姗端坐到另一把椅塌上:“你很熟悉?而且照你刚才的说法,为什么那么重要的地方,居然会无人把守,任凭你这样随意踏足。”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道:“不守规矩的都被扔到游溪河喂鱼了,自然没人敢触霉头。至于我为什么那么熟悉,自己的店自己凭什么不熟悉?” 天字厢房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妩媚美妇,美妇来到石念远身前,半跪行礼:“少爷。” 石念远点了点头道:“近期水准以上的情报拿出来看看。” 红裙美妇从胸口取出一沓绢巾,石念远叹了口气,一边斜眼瞥了一下慕容姗,一边接过绢巾吐槽道:“红妆,你的情报总是带有奶香味的。” 美妇眉目含情,娇嗔了石念远一眼。 慕容姗一直目光平静,沉默旁观。 石念远看着绢巾上蝇头小字,啧然道:“动作还挺快,连百鬼夜行的情报都有了。” 被石念远唤作红妆的红裙美妇点头道:“晚雪楼身为少爷直属情报司,自然不能拿钱不办事。”红妆顿了顿,声音腻如蜜糖般续道:“男人在床上,总是会说出许多平常不会说出来的话,昨晚死去的官员里,总有一些恩客的友敌,昨天半夜里就来偷腥庆贺的人,可属实不少,少爷好手笔。” 石念远摆了摆手:“我也没刻意掩饰,知道是我做的不难,别以这种方式炫耀你办事得力。” 美妇心头一颤:“红妆不敢。” 两名素衫青倌一端茶、一端酒,摆到了石念远身前桌上,看到红裙美妇一直跪伏在地,不敢多看多语,连猜一下那华裳公子是谁都不敢,赶忙惶恐退去。 石念远翻完绢巾,端起酒喝了一口:“最近多注意外来者方面的情报。”丹凤眸子半眯,石念远续道:“特别是从契夷方向过来的。” 美妇一双柔夷悄然爬到石念远一只脚上,轻声道:“红妆省得了。” 石念远抬起脚,用脚尖勾起美妇满面痴色的脂粉脸蛋,将其转向慕容姗:“还有,你勾引男人时,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别人未婚妻的感受?” 红裙美妇眼瞳一缩,满面痴色变作惊容,惶恐跪向慕容姗:“不知少夫人驾到,恳望少夫人海涵。” 慕容姗依然面无表情。 没有看到想要的情报,石念远站起身来,朝慕容姗招呼道:“走吧,回了。” 说罢当先朝外走去,慕容姗沉默跟上,在快要走出天字厢房时,石念远的声音清冷传回:“老板娘,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自然一生富贵。有些事,意思一下可以,逾了界,就不美了。” 石念远与慕容姗走下楼梯时,慕容姗开口问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你是嫌脏?” 石念远摇头笑道:“你去餐馆吃饭,那些筷子勺子还不是万人尝,不都也在用吗?只是我今天来,是主子,不是嫖客。” 一直面无表情的慕容姗终于轻轻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也会以嫖客的身份来?” 石念远停下脚步,转过头,丹凤眸子盈满戏谑笑意:“你说呢?” 出了晚雪楼,慕容姗一直沉默的跟在石念远身后,直到石念远在鹧鸪金楼前突然停下。 “昨天吃饭时我早早离席,答应那个大胡子为剑起名的事都搞忘了。人家一把剑撸了二十年,我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分,想着挑一束剑穗缠上,再想一个好听名字,去问他喜不喜欢。”天青色长剑出现在石念远手中,石念远看向慕容姗,续道:“你那杆银枪的枪缨好像也烂成破尿布了,挑束新的?” 慕容姗一愣,没想到石念远还注意到了这样的微末细节,点了点头道:“却之不恭。” 第二十二回(中)鹧鸪铺偶遇葬情使 晚雪楼 第二十二回(中)鹧鸪铺偶遇葬情使晚雪楼强截传令书 石念远与慕容姗方一走进鹧鸪金楼,石念远就看到了正在商铺茶水休息间藤椅上小憩的马脸老掌柜,走近微笑招呼道:“李掌柜的,好久不见。” 马脸老掌柜一愣,自己“马掌柜”的称呼在留邺城声名远扬,许多人明明知道自己其实姓李,也会跟风趣称自己为“马掌柜”,一口叫出“李掌柜”的人反而不多。 马脸老掌柜拿下覆在脸上的“留邺日报”,看到站在身前微笑的石念远,一把老骨头极其敏捷的蹦起来,那张标志性的马脸挂上一副长长的笑容应道:“哎哟喂!石大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欢迎欢迎——”马脸老掌柜看向内间,朝最近的一个女侍勾手唤道:“小花——小花!去,赶紧把我珍藏的江南州余杭雨前龙井拿出来!” 石念远看着老掌柜长长马脸,摆手嫌弃道:“得了得了,李掌柜的,茶就不必泡了,看你那副心疼劲儿,我怕一会儿你为了挣回茶钱,在价钱上给我下绊子。” “石大少爷说笑了,借老巧十个胆子,老朽都不敢给石大少爷下绊子!来来来,石大少爷需要些什么?老巧亲自带石大少爷挑选!”人老成精的马脸老掌柜说到这里,瞥了一眼石念远身旁英气十足的长腿帅妞,朝石念远抛过去一个男人之间的暧昧眼神:“别看老巧已经肤如树皮,貌似老眼昏花,实则浸淫此道多年,什么样的人该搭配什么样的衣服首饰,那是门儿清!” 石念远扭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慕容姗,应道:“李掌柜,直接带我去挑剑穗和枪缨。” “石大少爷好眼光!要说刀枪剑戟,老朽这没有,不过这刀环剑穗、枪缨戟练,整个留邺都没有哪家敢说比老朽这儿的货品更加丰富多彩!来来来,二位,这边请——” …… 留邺城的天空正在飘雪。 雪并不大,身在松柏院的李瘸子却感觉实在是太冷了。说实话,几十年来,李瘸子呆在毛财神账房的时间,远比呆在自己的松柏院要来得多。 松柏院很宽阔,甚至比石念远的林深院还要宽阔,可是,那么宽阔的院落,除去在寒冬大雪中仍然傲然苍翠的满院松柏与一株光秃秃的琵琶树,剩下的尽是孤独。 武侯府瘸腿大管家其实是一个挺害怕孤独的人。 一生中总会遇到许多这样的时候,明明你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马乱兵荒了,可是在旁人看来,你只是比平常安静沉默了一点而已,没人会觉得奇怪,更没人会主动关心你。 即便真的有人来关心了,你往往又会发现,有些事,是不能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是不必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是根本没办法用言语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是即使告诉了别人,别人也理解不了的,这个世间,真的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 这些时候,最先赶来的,就是孤独,而与孤独的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李瘸子有些艰难的躬身捡起火钳,往火炉里添了几根麻梨木钢炭,再挪了挪椅凳想要靠近火炉一些,发现挪不动之后,李瘸子苦笑一声,正想要起身到椅凳后面去推一推,却已经已经有人从身后将李瘸子的椅凳朝前推了尺许。 来人从旁边端过来一根凳子,坐到了李瘸子对面。 “是你啊……谢谢。看来瘸子我不得不服老咯,完全没有听到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李瘸子将手中书本放到了一旁茶几上,再从茶几上端过茶壶,放到火炉旁煨热。 “毛大人说得没错,您总说读书顶个球用,其实最喜欢读书了。”来人将一双素手凑近,与李瘸子一起在火炉上取暖,这双素手的左右虎口都有新生的茧。 李瘸子笑了笑道:“大都是些江南州话本,还是带春宫的那种。” 来人瞥了一眼李瘸子放在茶几上翻了近半的书卷,由于踏足仙道,六识增强,来人看到书页上是一首诗,作者姓李,有一句“男儿自当横吴钩,马踏契夷二十州”。视线及远,屋中有几座花梨木书柜,其上书本摆放整齐,还有许多书签插在书籍之间。 柳紫苏收回目光,柔声道:“紫苏的爹娘去得早,是家叔将紫苏拉扯大的,小时候,家叔也常让紫苏看书,说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说读书是易事,思索是难事,两者缺一,便会无用处。” 火炉里,李瘸子新添的麻梨木钢炭着了火,将下方烧老的红炭压碎,震起一阵烟尘火灰,柳紫苏用手扇了扇飞扬烟尘,乖巧的拿起火钳,将火炉里的炭火整了整,续道:“那时,紫苏读书,读不懂就算了,难得懂一点儿的,还总是读了又忘。” 李瘸子目光盯在通红炭火上,仿佛在看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忘了好,许多事,忘了要比记得好,读书本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 柳紫苏歪起头,听李瘸子续道:“不过篮子倒会在一次一次打水的过程中洗去泥垢,越来越干净。瘸子我以前是真的不爱读书,连儿子求我读他的诗,我都懒得看上一眼,直到后来,会写诗的儿子死在了西疆,我才开始学认字,学读书。” 李瘸子笑得很平静:“他曾说,不读书不足以了解人生,可是后来,瘸子我读的书慢慢多了,发现儿子说得不太对,如果不了解人生,是根本读不懂书的。他呀,毕竟太年轻,可惜咯,瘸子我没机会跟他在读书上面掰扯掰扯。” 柳紫苏端起煨暖的茶,为李瘸子倒了一杯,想了想,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端起茶杯的李瘸子忽然想给柳紫苏讲一讲自己曾经以冰雪沐浴,以烈酒取暖的军中往事。一股冷风不合时宜的瑟瑟窜进屋中,吹得李瘸子手中茶杯都有些晃动,李瘸子饮了一口热茶,紧了紧身上军袭,将想说的话与茶水一起饮下了腹中。 已经散发出迟暮老气武侯府瘸腿大管家朝西边望了望:“以前少爷小时候,瘸子我还抱过不少次哩。那天在包子铺,老张说你是我孙女儿来着,说得瘸子我特他娘的想当爷爷。” 柳紫苏站起身,一边走向窗户将窗扉关小,一边甜甜说道:“阿公,天冷,窗户开得太大,漏风得紧。” 李瘸子一愣,继而傻笑起来,满脸沟壑更深了些。 ……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拭剑峰。 平日里,拭剑峰基本无人问津,灵禁不启。 少年已经独自坐在白玉擂台上很久了,大雪染白了少年满头青丝,少年将佩剑泉吟横放在膝上,闭目冥想,剑眉星目的少年正在想,从前的从前,那个人是不是也曾这样以心问剑。 感知到身后灵压,田浩天缓缓睁开双眼。 苏泉在雪上迈步,布履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你来做什么?”田浩天站起身来,灵力鼓荡,震落了身上积雪,也震落了安宁心境。 “拭剑峰是你家的?别人不许来?”苏泉走到田浩天身前三丈站定:“天山之上严禁私斗,就算这里是拭剑峰白玉擂台,至于开启警戒灵禁么?” 田浩天收起泉吟,错身从苏泉身边走过:“你管不着。” 苏泉没有回转过身,背对田浩天平静说道:“破镜并非无法重圆,有兴趣吗?” 田浩天停下脚步:“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苏泉笑了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说话的方式都是拐弯抹角,闪烁其词,每字每句都微妙复杂,无时无刻不废尽心机,而另一部分人总是在徒劳无功的严加防范,到最后,发现不得不随波逐流。” 泉吟剑发出清越剑吟声,田浩天轻声道:“弱者,才会随波逐流。” 苏泉伸出手,接住几片落雪:“无论强弱,人都是贪婪的。” 田浩天讥讽笑道:“苏泉,人心的确会长草,有人会选择拔草,也有人会如同田某这般,自认荒草已经尽覆心野。然而最恶心的,就是你这种人,骗自己天地间根本没有草,然后把一切归于人心的贪婪。你这种人,不配与田某为伍。” 田浩天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 …… 江桃院中,若湖、流风雪、流风霜与祝娴兰一道围在堂屋火炉前,其实,由于众女都身具仙道修为,并没有感觉到多冷。 祝娴兰的脸色较之昨日要略好一些,沉吟道:“修士窃天地呼吸,欲求以身合道,与道常在。一旦踏足仙道,便会沾染大道气运,所以一心欲求大道的修士,在行走凡尘时都会克己自律,尽量不以仙家道法干涉凡俗事务。特别是屠戮凡人,十分容易引下天遣,身死道消。”说到这里,祝娴兰心疼的看向忙碌了一夜,完善遮灵法阵的若湖,拉起若湖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以你境界,如何不懂得那些法度会折损气运?” 若湖一双桃花眼眨了眨,浅浅笑起,没有回答,如瀑银发上,多了一根朴素发簪。 流风雪拾起火钳,翻了翻埋在火灰里焖烧的红薯:“夫人,雪儿听臭无……石念远讲,赵长老气运干涸,命元几尽,如今正在天山绝巅闭死关,想要勘破超凡迷障。照夫人所说,折损气运,会致使仙路更加崎岖难行,也不知道赵长老如今怎么样了……”流风雪与祝娴兰方才刚聊过初识趣事,如今听到祝娴兰正好提起仙道气运一说,想起了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祝娴兰手一翻,手心出现一把银色同心锁:“赵长老仙风道骨,心性已经有返璞归真的意韵,当初也没有收下命元锁,想必对勘破超凡迷障还是有几分把握的。”顿了顿,祝娴兰续道:“气运之说由来深远,到底如何作用却始终难以窥知。” 祝娴兰看向若湖眉心,突然想问一问石念远那个向赵前子提出,引发四鬼索魂天遣,却没有告诉自己的问题。 沉默片许,摇了摇头,最终没有问出。 妮莉艾露推开门,脸上沾了不少炭黑,手提一桶麻梨木钢炭走进屋来,往火炉里投了几根,烟尘火灰扬起。流风霜赶紧运转灵力,拂去尘烟,再拾起火钳将精灵少女胡乱投放的木炭整了整,然后走到窗前微推开了些窗户:“小时候,娘常跟霜儿讲,烤炭火时可不能把门窗关得太紧,会醉炭的。” …… 石念远与慕容姗在马脸老掌柜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饰物专柜前,石念远随手指了指挂在壁橱上的一束剑穗与几束枪缨:“剑穗直接给我,枪缨打包起来。” 石念远将手袋朝慕容姗一递,慕容姗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谢。” 马脸老掌柜没想到石念远那么随意草率,悄然瞟向旁边英气长腿帅妞,见其也并无意见的样子,心下嘀咕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买东西都不精挑细选的女子。 石念远随手写了一张建商钱庄空白支票递给马脸老掌柜,再掏出那张编号零零一的建商钱庄专属购物卡晃了晃:“五折,有没有问题?” 马脸老掌柜接过支票,看到上面银锭三百两整的字样,收进衣袖,大笑道了句:“自然没有。” 慕容姗看了一眼手袋:“这几束枪缨,足够三五口的普通百姓家一年口粮了。” 石念远笑道:“上面缝了那么精致的绣纹呢,一针一线都得花钱,养的可不止三五口人,经济这码子事儿,复杂得很,三句两句说不清楚。” 慕容姗点了点头,与石念远一同向门口走去。 忽然间,二人同时顿足,将目光转回。 鹧鸪金楼里间楼梯处,走下来两名面带薄纱的年轻女子,衣着风格与中原极其迥异。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眯,轻声呢喃道:“西域……” 修士体内灵力时刻都在按照回路流转,如果没有刻意压制,总会不由自主的溢散丝缕灵压,那两名薄纱女子同样向石念远与慕容姗看来,经过身旁时,朝二人以并不正宗的中原作揖礼拱了拱手,石念远与慕容姗回敬了一礼。 待那两名西域女子走出了鹧鸪金楼大门,石念远与慕容姗对视了一眼,先后沉默跟上。 “凝元境,转品往上。”慕容姗凝声成线说道。 “西域风格的服饰装扮,就不知道是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巧就是西渊葬情宫弟子。”石念远以相同手段回应道。 “你与西渊葬情宫到底有什么恩怨?”慕容姗加快步幅,跟上石念远渐急的脚步问道。 “暂时没有,还没有确定葬情宫的意图。不过按照墨菲定律,我总觉得自己与葬情宫不会有什么美好交集。”石念远说道。 “墨菲定律是什么?”慕容姗不解问道。 看到前方人群中两名西域女子突然运起瞬转身法,石念远眉头一皱,调运灵力同样以瞬转身法疾掠跟上,解释道:“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那两名西域女子一路往留邺城东行去,石念远与慕容姗跟踪在后,游溪河梧桐大道上,那两名女子在一颗枯叶完全落尽的梧桐树旁停下身形,双双回转过身来。 “西渊葬情宫葬情使游历传道,途经此地。” “不知二位道友一路紧跟,意欲何为?” 二女并不掩饰西域特有口音,一前一后开口。 石念远与慕容姗迈步走近。 石念远揖了一礼道:“苍云郡是鸣雷帝国武侯封地,武侯镇守西疆,拒守契夷,见到二位身穿西域服装,不才正巧在留邺任职,自然警惕二位是否是契夷探子。” “六大仙道圣地概不袖手世俗事务,葬情宫更在契夷以西,西域极西之渊,西域西渊,不可一概而论。” “我们姐妹二人身为葬情使,在大陆四处游历传道,寻找拥有仙道机缘的凡人赠出葬情令。” 两名西域女子一前一后交替出言,其中一名取出了一枚令牌,朝石念远掷来,见石念远接过查看,出声问道:“公子可放心了?” 石念远灵识探入手上令牌,的确是与烈阳山麓接引玉简相似的灵宝,石念远将令牌掷回道:“不才虽然没有见过西渊葬情宫的葬情令,不过倒是见过烈阳山麓的烈阳令,想来不会有错。” 另一名女子出声道:“公子,修界自有规矩,六大仙道圣地弟子更是注重自身气运,不会随意沾染凡俗气运,公子大可不必担心。” 接过葬情令的女子续道:“还请公子不要再跟踪我们姐妹二人。” 石念远抱拳一礼:“是不才唐突了。” 目送两名西域女子渐行渐远,石念远正想该怎么继续跟上,树影中,影杀现出身形:“少爷。” 想要睡觉来枕头! 石念远勾起嘴角:“麻烦你了。” 那袭黑衣再次隐没在树影之中:“影杀领命。” 作者有话说:昨天,有粉丝为《星海仙冢》发放订阅红包,粉丝榜上多出来许多订阅记录,万分感谢!不过,大家大可不必通过发放红包的方式来支持蜉蝣,蜉蝣真正希望在粉丝榜看到的,还是真正在看书、在订阅、在捧场的读者——比如前几天一章一章追上来的“张卤蛋”,昨晚一章一章追上来的“书友56985532”、“飞天汉子”,今天一章一章追上来的“书友58318656”。通过抢红包多出来的粉丝记录,反而会让蜉蝣没办法很好的发现这些真正的读者。如果您喜欢《星海仙冢》的故事,恳望您可以通过捧场投月票、投推荐票,将《星海仙冢》推荐给好友,多与蜉蝣进行评论互动等方式进行支持——拥有真正的读者,是蜉蝣身为作者最大的幸福,蜉蝣拜谢! 第二十二回(下)鹧鸪铺偶遇葬情使 晚雪楼 第二十二回(下)鹧鸪铺偶遇葬情使晚雪楼强截传令书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拭剑峰。 大雪纷飞。 连接拭剑峰与百花峰的灵禁链桥上,田浩天凝眉停步,转身看向以瞬转身法追赶上来的苏泉。 苏泉朝田浩天扔过一枚真意传承玉简:“田大少爷,你曾好奇百越剑池却邪剑诀。” 见田浩天伸手将玉简接住,苏泉扬眉继续说道:“那时不给你,是因为你不是甲子榜首。这一枚,与我送给石念远的一模一样。” 田浩天抬眼看向苏泉:“之前,你说田某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怎么,你想要的东西,如今田某又给得了了?” 苏泉抿唇半勾嘴角:“你不好奇他为何在短短时间内,就从灵知境极速提升到了尘微境?你不好奇他仅仅凭借与你手中一模一样的却邪剑诀基础招式真意传承,就能在与你的比斗中展露出百越剑池绝学抵天三剑的意蕴?你不好奇他以尘微境起品修为,就能将尘微境合品的你击败?你不好奇他那些精妙绝伦的操灵手法?这种将灵力运用得超乎技近乎道的仙道天赋,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他很可能是——谪——仙?” 苏泉最后两字一字一顿,咬得极重,将赵前子、祝娴兰以及纳兰左尘先前对石念远的某种禁忌猜测一口道出。 田浩天眼皮不着痕迹的跳了跳,苏泉见田浩天似乎意动,走近了几步,继续说道:“传说谪仙不止拥有宿慧,对天地灵力有近乎本能的卓绝操控,先天一炁中更孕有……”苏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挂上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田大少爷,我也是甲区弟子,那次探查妖兽开灵的任务,我也能接,望北崖的事情,我都看在了眼里。你说,如果有下一次,我作为他的朋友,会离他很近,而离得近,剑就会递得快。” 田浩天冷笑了一声:“苏泉,你让田某感到恶心。” 苏泉继续向前踏了两步,可田浩天还不等苏泉开口,手腕一抖,泉吟剑发出嘹亮剑吟,斩碎那枚真意传承玉简的同时,锋鏠直指向苏泉:“离得近,剑就会递得快。田某方才说了,你这种人,不配与田某为伍。” 苏泉双手摊开,以示未持兵器:“田大少爷,我与你们不一样。道家说,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说生命不分贵贱——可是你们生来就被叫做少爷,而我,生来只能垂头看向地面,每一次抬头,看到的尽是肮脏嘴脸。你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我需要废尽所有心机,需要承担丢掉性命的风险,我的仙道,是从一具具尸体堆砌的血路中踏出来的。成为百越剑池剑冠魁首之后,我逐渐拥有了本该拥有的一切,金钱、女人、名声……如今,我已经不求金银,不求女色,不求名利,一心只求无上仙道,田大少爷,不知道我是否逐渐赶上了你们这些少爷的格调?” “本该?格调?”田浩天不屑嘁声冷笑道:“你在田某眼里,不过跳梁小丑。你那些自以为是的论调,如同朝菌说晦朔,蟪蛄谈春秋,可笑至极。” 苏泉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谈不拢了?敌人的敌人,难道不是朋友吗?” 罡风骤起,鹅毛大雪徒然逆扬天际,一道剑光如水,绕过泉吟剑,直取田浩天面门。 田浩天面无表情,泉吟剑上瞬间爬满道道电蛇,侧身避过苏泉剑招,泉吟剑斜撩苏泉心口,抵天三剑不愧为南荒问剑冢都不吝称赞的守招,苏泉手中剑光收敛,格档住了田浩天的泉吟剑。 田浩天泛起冷笑,雷电锐利唳鸣声响起,电蛇纷纷涌向苏泉手中长剑,苏泉瞳孔一缩,一道灵力网快速构筑,电蛇却根本不管不顾,直接穿透灵网,击在苏泉持剑右臂,苏泉吃痛撤招,后跳三步拉开距离。 田浩天身周,漫天风雪一旦近身,都化作水雾,田浩天溢散灵压徒然一增,水雾凝聚,如同小型雷云一般,电蛇狂舞,电光将田浩天的身影映照得时明时暗:“敌人?你是在说你?你配吗?” …… 留邺城南。 打铁声叮当声从深巷中传来。 包子铺前,张老汉已经将屋中两副小桌椅摆到了店铺门口,其中一副桌椅上有人围坐,与李瘸子并不生分的三五地痞正在吃着蒸饺喝着米粥。 石念远指向包子铺前老旧旌旗招牌笑道:“那家包子铺是老字号了,味道挺不错的,尝尝?” 慕容姗点了点头,这位英姿飒爽的慕容军大雪晓骑落雪营七连前任伍长似乎从来不会刻意要求或拒绝什么。 近几年来,留邺城大力发展城南经济,致力解决贫困问题,吃得起大白包子,喝得起浓香米粥的人逐渐变多,不过,吃不起的依然更多,在许多人家缺了耳朵、破了孔洞的黑锅鼎罐里头,一年到头炖煮的都是城郊的野菜草藤,至于过年,多炖几根。 张老汉每天都会送出一些包子饺子油条豆浆什么的,以张老汉自己的话来说,生而为人多行善积德,以后去阴曹地府做了鬼,才不会被油煎拔舌。 张老汉送吃食看人,一辈子生活在留邺城南,从流落街头乞讨,到用积蓄开了这间包子铺,张老汉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别的地方张老汉不敢说,但是在留邺城南出没的,张老汉自负从来没看走过眼。 张老汉的免费吃食只送穷人,准确点说,穷人中的穷人。 因为这件事,张老汉没少与婆娘吵嘴。 各种各样骗吃骗喝的,将张老汉的善意当作理所当然的,诟病张老汉免费赠送的吃食不干净的,当天免费吃食送完了,说张老汉故作噱头讲话不算数的……世人千面,万般滋味,张老汉见得太多太多——好在,知恩图报的人也不少,暖了张老汉的心,让张老汉一直坚持了下来。 瞧向正在啃免费蒸饺的三五地痞,张老汉欣慰心道:连流氓吃了我老张头的包子,都开始浪子回头,常做好事了。 石念远与慕容姗走近时,正好看到一老一少站在包子铺前。 那少的身穿脏得看不见原本颜色的衣服,污垢所致,衣服上有一块一块僵硬的布褛,脸上尽是秽渍。 “城南扫街人。”石念远向慕容姗解释道。 那老的裹了一件同样脏兮兮的破烂绵袄,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上皱纹满布,似乎那少的只要一放开扶住他的手,他就会趴到地上。 “老板,你这里是不是只要够穷,就能免费吃包子?”那少的满脸倔强,语调不算友善,眼神中还有将占便宜的得逞神色。 张老汉放下手中擀面杖,目光先看了看那少年,再转到满脸纠结复杂的老者,眉头皱了皱道:“坐吧。”说罢揭开蒸笼盖,露出满笼白胖包子。 老者听到张老汉答应,将被少年扶住的一手奋力的朝后一摆:“老板,其实我们……” 张老汉隔着腾腾蒸气抬眼看了过来,那少年一边与老者拉扯,一边面朝张老汉挂上讨好笑容,法令纹勾得弯弯,挤掉了脸上一块不知是何物的污秽。 将老者扶到小桌旁坐下的少年满脸责备神情,压低声音咒骂道:“爸,你干啥呀?差点露馅了知道吗?” “可我们有钱……”老者嘴唇干裂,与嘴旁皱纹连到一起,像极了皱巴巴的包子封口。 张老汉用大碗盛了一碗吃食出来,包子蒸饺都有一些,另一手提了两竹筒温热豆浆,放到了这对老少桌上。 少年赶紧起身,脸上换了一副面孔,舔脸笑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张老汉笑了笑:“饿坏了吧?赶紧吃吧,不要钱。”说罢看到老少身后锦衣华服的石念远与慕容姗,问道:“二位客官,来点包子吗?不过……我这店小,倒是没有桌椅了……” 就在这时,那老者一摔筷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比脸还皱的手上有许多冻裂的烂皮。老者从袖中取了一张层叠包起的破布慢慢展开:“老板,我们有钱……我们付钱,我们让座……” 少年腾一下站起,朝老者凶恶骂道:“爸,你疯了!这是你救命的钱!” 老者一怒,满脸失望的喝道:“住嘴!我从小教你,咱穷可以,但不能偷,不能抢,不能骗!” 石念远与慕容姗沉默看着这一对像爷孙多过像父子的老少,旁边那三五地痞,受李瘸子提点,要多照顾点包子铺,这时也已经站起身看了过来。 张老汉听到动静,转头朝那三五痞子道了句:“没事。”说罢转过头来叹了口气,朝老少二人不太耐烦的说道:“打住吧——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少年以手抱胸,头一歪,嘴巴翘起:“不就是几个包子吗?”也不知道是对老者说的,还是对张老汉说的。 “你……你啊!”老者痛心疾首,拿着包钱破布的那只手一下一下点指少年,另一手捂住心口,一下踉跄。石念远伸手扶住了老者,老者抱以一个感激眼神,而后摇摇欲坠的走向风雪之中。 那少年大口喘着粗气,看向老者离去的背影,突然猛一下坐回板凳,大口大口的朝嘴里塞包子,灌豆浆。 张老汉眉头一皱:“为什么不去追?” 少年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倔强:“我不能饿着!” 旁边三五地痞的头目猛一下冲过来,提起少年的衣领:“你他娘的……”没什么文化,只觉得就是看不过眼的地痞另一手直接握起拳头,狠狠一下朝少年因为嚼巴满口包子而鼓起的腮帮。 少年被打得朝一旁趄趔,摔倒在雪地里,却没吐出一星半点吃食,并赶紧手脚并用的爬回来,捡起桌上碗里一个包子继续往嘴里塞,因为吃得太急,这大雪天里,少年额头都冒出了一些细密汗珠。 石念远伸手抓住了想再冲上去狠揍少年一顿解气的地痞头子,地痞头子看石念远二人穿着,收手舔脸,悻悻做罢。 那少年埋头吃着包子,声音哽咽传出:“肾衰竭,郎中说要换肾,我是他儿子,换我的肾多半能活。”少年灌了一大口豆浆,将噎住的包子咽下,胎起头来时,清明眼泪在肮脏脸庞画出两条干净无比的泪痕:“我不能饿着!” 场间沉默。 石念远心中沉思,以目前的凡俗医疗水平,无法进行精确的肾/源匹配,尿毒症完全是凭运气来治的病,就算是有钱进行换肾手术,也得看是不是会出现排异反应,而血脉至亲,匹配的几率自然是要高得多的。 石念远从须弥戒中掏出纸笔,写下一段话,签上名后再掏出印章盖上,拍了拍少年肩膀:“拿上这个,到武侯府找一个叫姚松的人,他会帮你。不过,最终是成是败,尽归天命。” 少年一怔,接过纸条,并不认字的少年根本看不懂纸条上面写了些什么。不过,绝境里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希望的,不是吗? 少年咚一下跪在地上,拨开身前地上雪,响响磕了三个头。 少年已随老者走远,那三五地痞也已散去。 石念远啃着包子,朝桌对面的慕容姗咕哝道:“我们听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观点,不是事实,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一个视角,不是真相。” 慕容姗按照石念远的说法,将油条切成一段一段的,在豆浆碗里泡了泡,果然比空吃要好吃许多,没有接茬石念远的咕哝,慕容姗笑道:“豆浆和油条,还挺配的。这家老板很温柔,那个少年很温柔,你也很温柔。” 石念远呛到豆浆,翻了一个白眼:“我?温柔?” 慕容姗点了点头:“一个人在经历了很多苦难之后,决定让身边的人不再经历这样的时刻,就是温柔。”慕容姗星眸映照落雪,目光定格在石念远向来难看的吃相上:“我喜欢上你了。” “哈?”嘴里咬着一个包子,手上掏出王虎所赠的天青色长剑正在绑剑穗的石念远,脑袋上冒出巨大问号。 …… 武侯府,江桃院。 流风雪以火钳夹出埋在火灰里的红薯,放到炉架上轻抖了两下灰,再用手指戳了戳,感觉红薯已经熟软,露出笑容拾了起来。 拾起一半的红薯掉到地上,流风雪连忙将手放到嘴前吹了吹,再赶紧捏了捏冰凉耳朵。 低头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捏住红薯重新捡起来的流风雪尴尬抬眼偷瞄了一圈,见众人都在各自说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一股小小失落。 流风雪一绺一绺剥开烧熟的红薯,剥开一绺沾灰的薯皮,还不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冒着热气的金黄薯瓤,剥得差不多时,还留了一点薯尖皮方便捏拿,流风雪将红薯朝祝娴兰一递道:“夫人,吃红薯啦!超甜的!” 祝娴兰笑了笑,没有客气,道了声谢,接过来的同时看到流风雪因为舔薯瓤而变作花猫的脸蛋,扑哧一笑。 有时候,欣然接受别人的善意,远比推来阻去的客气拒绝来得令人暖心。 祝娴兰与若湖似有所觉,朝房门看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石念远自得的话语从门外传来:“那大胡子刚才那么激动,一定是特别满意我给剑起的名字。” 慕容姗无可奈何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没有提刀砍你,已经十分给你面子了。” 石念远推开了门,夸张呼道:“怎么可能?明明是因为满意而激动,‘王虎好剑’,多么霸气的名字,还不忘记给铸剑师打广告。哎?都在呢。” 石念远笑眯眯的把手中两个袋子朝几案上一放:“烤饼、米粉、皮蛋粥,鸭脖、猪耳、叫花鸡,来来来,都尝尝。卧槽?烤红薯!” 石念远眼睛一亮,朝已经烤熟,放在炉架上保温的红薯冲过去,冲到一半,突然大叫一声:“影杀!人吓人吓死人的!”炉架旁的阴影中,影杀的身影显化出来,以天心向石念远传达了一道意念。 “晚雪楼?”石念远一愣,勾起嘴角呢喃道:“小年夜适合上青楼么?” 流风雪一愣,还没来得及批评石念远,石念远已经夺门而出,一道灵光流转,头上多了一顶雪白狐袭绒帽。 血契魂印神妙无穷,石念远感知到若湖的状态,心疼道:“安心当帽子,今天的事儿不准你出手。” …… 苏泉浑身麻痹,嘴角溢出血迹,不解看向田浩天插在自己胸口处的泉吟剑:“你……你怎么做到的……” “想取田某性命,想窃明心戒,想夺泉吟?你,不够格。”田浩天将泉吟剑从苏泉胸口拔出,周身上下不断乱舞的电蛇逐渐消散:“摒弃金银铜臭,克服造作虚荣,淡泊功名利禄,当然格调甚高,但是,你不配。你心里那些肮脏的渴望像是隐藏在死尸里的蛆虫一样恶心,因为你够不着,触不到,于是用一副虚伪的皮囊来遮盖,这种强行云淡风轻,可笑得像你现在的失败,那根本不是什么格调,软弱无能罢了。” 田浩天将目光看向从远处高速赶来的执律使,一脚将苏泉踢远,趁势将泉吟剑从苏泉胸口中拔出。 斜指地面的泉吟剑不停朝下滴血,似乎是嫌弃剑身沾染了脏东西,田浩天鼓荡灵力,本已消散的雷光电蛇重新出现在剑身上,一阵耀目电光过后,剑身上血迹蒸发雾化,重新露出泉吟银亮剑刃。 …… 晚雪楼作为石念远直属情报司,却不单为石念远服务,石大少爷深知情报的价值,同时信任美妇红妆的能力,除去少数情报独属内部,其余情报都会待价而沽。 既然是情报司,在情报传递一块自然有其方式渠道。 快递行业由于管理难度,还没有被石念远与毛三真正建立起来,百姓的信件先前是传统驿送的模式,如今官方客运兴起,倒也逐渐接手,不过信件能不能送到,完全两说,更不用说寄收物件。 故而,一些重要信件,自然是通过高价私渠寄送,而需要使用到这一项服务的人,都知道在留邺城,晚雪楼顶养有近千鹰隼,这些信鹰比起另外一些私渠的信鸽,飞行速度更快,续航时间更长,发生意外更少,至于其中最容易出现的意外,与晚雪楼专门训练鹰隼捕食信鸽不无干系。 晚雪楼顶,与普通房屋覆盖倾斜瓦片不同,以巧妙匠心引导排水,建成了一座平台,平台中央有一间小屋,名唤玲珑阁,玲珑阁四周,分布有六座木亭,木亭下并非住人,而是住鹰。 熬鹰是红妆除了勾引男人之外难得的兴趣。 虽然仅有三品武者境界,修为仅相当于仙道中尘微境转品,可红妆毫不畏惧那两名站在身后,修为不明却明显高过自己的西域女子。 “距离那么远,费用自然是要收得贵一点儿。我这里飞往沙溪郡的鹰隼,也就那么两三只。”红妆往前方鹰圈食巢里抖了抖食料,再往水杯里添上了水。 两名西域女子以西域方言交谈了几句,而后其中一名开口道:“我们要你保证,不会窥看我们的信件。” 红妆头都没扭回来,拾起一支逗鹰棍,从饵桶里捏起一只虫子,夹在逗鹰棍头,朝前递送,鹰圈并不是封闭的,一只近处鹰隼振翅飞过来,一下将早子啄走:“内业自有规矩,不信何必找我?还有,如果鹰隼不幸失联,我心疼还来不及,可没有时间跟你们扯信件丢失的皮。” 两名西域女子对视了一眼,递出一封以密腊封好的信件,红妆接过以后,平伸一臂,方才吃下虫子的鹰隼飞过来落到红妆手臂,感受到鹰爪力度,红妆啧了一声:“比一些肾虚的男人有力多了。”说罢,将信封卷好,塞进鹰隼爪上信筒,另一手朝二女平伸:“二十两黄金,或者二百两银票,一枚合品灵石倒也将就。” 红妆满脸笑意的接过其中一女递过的锦袋,掂了掂重量,也不打开确认,停有鹰隼的手臂一振,鹰隼发出一声鹰啼,朝天际飞去。 石念远站在晚雪楼下,剑羽鹰站在石念远肩头,手搭凉棚仰望天际,看到有鹰隼从晚雪楼顶飞出,石念远笑了笑,一边喃喃自语:“红妆又得找我赔钱了。”一边手臂一振,远比晚雪楼顶上的鹰隼要雄健的剑羽鹰发出嘹亮鹰啼,同风而起。 作者有话说:拜谢书友“飞天汉子”豪掷1w纵横币!不多表态,尽在书中。 第二十三回(上)贺兰阙新副将大胜 武侯府 第二十三回(上)贺兰阙新副将大胜武侯府老管家长辞 鸣雷帝国,西疆边境。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西疆的雪来得早,不似北域“天涯霜雪霁寒宵”,不似中原“千树万树梨花开”——在西疆黄沙大漠,雪,无非是无尽泥泞,没有纯净的大雪遮掩,战争的残忍来得更加直截了当。 如果说江南州是一名明眸皓齿、傅粉施朱,扭起屁股走动时还带起阵阵香风的婀娜娇蛾;中原是一名螓首蛾眉、顾盼生姿,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小家碧玉;北域是一名亭亭玉立、冰清玉洁,掩饰下清冷凉薄,实际上绵里藏针的蛇蝎美人——那么西疆边境,就是一名烟熏火燎、膀大腰圆,一动一静间,从脸庞上、皮肤中、指缝里泥沙俱下,甚至夹带渗人血污的蓬头疯妪。 不似江南州士子话本所述,西疆并没有流浪远来的落魄剑客,没有一间流传出凄美故事的泥墙客栈,没有一壶名叫醉生梦死的风尘烈酒,只有随便舀起一捧就有可能捞到枯骨的无尽黄沙,随便看到一株就有可能饮过人血的零星灌木。 西疆的雪去得也快,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漫漫黄沙里顽强生长的牛舌,已经趁着化雪萌发新芽。 敢与命运抗争的生灵都是可敬的。 哪怕彼此敌对。 贺兰山阙,浑身欲血的李青云一戟斩下了敌将首级,敌军尽殁,李青云将画戟插在身旁,双手合十。 似在为不屈死战到生命终末的敌将轻声祈祷的李青云,其实正在啐声嘀咕道:“是条汉子!做了鬼雄,就赶紧带部下小鬼一起投胎去,莫来挨老子!” 曾经的腼腆少年一把拔起沉重画戟,舞出一道浑圆弧线,扛到箭头,转身沉声发令:“清扫战场。” 西疆大营,中帐。 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的老将许麟长身站起,走到主座侧前方,拉开手中军旨:“石字军游弩军团夜狼营长李青云接旨——” 老将许麟对面,右副座首席中,从贺兰山阙刚一回到西疆大营就受令匆忙赶来中帐,都还没来得及脱去血渍尽凝的甲胄的李青云笔直站起身来,比起主座上武侯石勤连身旁沉敛的名枪“血煞”,青丝飘扬、意气风发的青年已经更像自己身后那柄戟练张扬的无名画戟。 李青云沉目凝眉,走向中帐主座,在主座前半跪行礼。 老将许麟朗声道:“经石字军研究决定,擢升游弩军团夜狼营长李青云为石字军右副统帅,掌石字旗下长枪军团雁喙营、豹头营,大戟军团虎贲营、狮吼营,斧骑军团犀角营、蛇吻营,刀车军团鳄咬营、熊扑营,游弩军团夜狼营、夜枭营十营兵权!请接兵权虎符——” 李青云举高双手,接下军旨与虎符:“谢武侯——守我鸣雷疆土寸地不失,护我石字军旗万世不倒!” 主座上,石勤连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朝李青云点了点头:“李副将。” 老将许麟扶起了李青云,一拳重重打在李青云胸口上,胸甲发出沉闷声响,老将许麟畅快大笑道:“李副将!李副将!李副将!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又能喊出这个称呼了!” 西疆大营中帐,石字军主要将领、谋士齐贺,石字军旗下空悬多年的右副统帅一职终于后继有人,石字军“左麟右李”再次完整。 会散,石字军高层将领、谋士次第离去,唯独剩下石勤连与李青云。 石勤连不再满脸严肃,拍了拍李青云的肩膀,欣慰笑道:“小李子,你带上洛怡丫头,一起回趟家,然后让她在武侯府好好养胎。你也不用急着赶回来,在留邺多陪瘸子喝几天酒,挑个好时机告诉他,他要当爷爷了。”石勤连说到这里,脑海里想象李瘸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不知道瘸子知道后得有多高兴!” “大人,我……新掌九营,我想……先花上一段时间……”石字军新任右副统帅在面对主帅武侯时,仍然十分局促。 石勤连的声音沉了下去,打断道:“怎么?兵权大了,翅膀硬了,敢抗命了?” 李青云徒然一跪:“臣下不敢。” 石念远揉了揉太阳穴,一脚将李青云踢出了营账:“叫你去你就去,你他娘的。” …… 不知为何,今年的留邺城越是靠近年关,雪就下得越是大了。 小年夜半,大雪簌簌。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 第二天清早,许多睡眠少、起得早的老人都纷纷感叹,留邺城已经十余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武侯治下,郡顺民安,朱门不敢狗肉臭,路亦鲜见冻死骨,人们大多满怀希望,企盼瑞雪兆丰年。 白雪皑皑,城内街巷覆雪尺半,道旁树枝承雪重压,垂弯变形,而那些不懂曲伸道理的骄木青竹,在昨天夜里就被大雪压断了不知多少,屋檐下挂满长短不一的冰棱,九曲而过的游溪河,水流平缓处甚至结了一半河道的冰。 留邺城交运司不得不主动与各政部协商,将责任细化分包,层级明确。放到留邺城百姓的眼里,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扫街人的数量一下子翻了两倍还不止,为了保障道路畅通,扫街人忙碌的扫雪、运雪、融雪,不少覆甲守城士卒也被安排出来帮忙。 苦了那些从未见识过如此大雪的孩童,哭着闹着,四处哀求不要清理满城雪花,一些正在清扫自家瓦上积雪的大人被孩童拉扯胡闹得烦了,就揪起孩童喂了一顿扫帚,再教育了一番大雪压屋塌的道理。 留邺城四围,千山暮雪,入眼尽白。 武侯府大管家李瘸子走出自己的松柏院,使不上劲的瘸腿在雪地里划拉开长长一道曲折痕迹。 李瘸子走到一名正在一棵杜仲树下猛摇树干的少年武奴身旁,停步开口说道:“轻一点,把积雪摇落就行,摇太重把树子摇坏了,等到开春,冒不出芽来。” 少年武奴回头看到瘸腿大管家,诚惶诚恐的点头称是。 重新迈开步子的李瘸子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没有吼那少年武奴一顿。 瘸子我这牛脾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好起来了…… 李瘸子摇了摇头,紧了紧军袭,继续在武侯府巡视。 占地近七十亩,九进九出的浩大府邸,李瘸子拖着瘸腿,一日少则三两次,多则八九次,不经意间,一走就是二十年了。 走过一道拱形院门,李瘸子眉尾挑了挑,吃力的躬下身来,将地上挪了位的痰盂盒推回墙边摆正,再拾起地上拌棍搅了搅盂灰。 戴了一顶雪白狐袭绒帽的石念远提着一只火盆走近,李瘸子赶忙站起身来,正立唤了声:“少爷。” 石念远走到李瘸子身前,看着李瘸子佝偻的背,轻声道:“李书图,你这大管家也没点大管家的样子,这些小事,自然会有下人去做的。” 李瘸子挠了挠头,吃吃笑了笑道:“总觉得那些憨憨做啥也不让瘸子我放心。” 这副画面在武侯府并不少见。 一瘸子一孩子无数次并排在武侯府里四处游逛,看到不顺眼的,一瘸子一孩子一唱一和、一逗一捧,将府中人骂得劈头盖脸。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孩子越来越高,瘸子越来越矮,喝骂的劲头越来越弱,游逛的速度越来越慢。 石念远忽然意识到,李书图老了。 李瘸子感受到了从石念远提着的火盆里传来的温度,觉得温暖了许多:“少爷,您的朋友都离去了?” 石念远摇头笑道:“倒没有,慕容姗没有跟着一起去旭阑江北,现在应该正在江桃院里头。”石念远伸手将雪白小狐狸抱到怀中道:“还有她,若湖。” 看着李瘸子佝偻的幅度,石念远曲腿蹲低了一些。 李瘸子眯眼笑起,想要伸出手去逗弄一下雪白小狐狸,却又想起了什么,将手收了回来,讪笑两声,乐呵道:“若湖你好呀……比半年前精神多了,那时候你奄奄一息的,还不愿给瘸子我抱抱。” 一阵灵光流转,素白长裙,银发如瀑的女子出现在二人身前,能感受到李瘸子在石念远心目中的地位,若湖欠身施了一个万福:“李叔叔好。” 李瘸子着实被此情此景吓了一大跳,虽然曾经从军时,拥有二品武者的武道境界,也听说过许多仙道奇闻异事,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怪诞的场面。 已过天命之年的瘸腿老管家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欣然道:“闺女儿长得真俊俏,就是头发比瘸子的还要白些。” 其实若湖的满头银发并不是如雪般的纯白。 石念远又发现,李瘸子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混沌了。 三人在武侯府中缓步悠游,李瘸子今天似乎特别爱说,说一砖一瓦,说一草一木。 李瘸子说,这座九进九出的浩大府邸,他闭着眼睛都能轻松走遍。 李瘸子说,那道院墙新掉了漆,一会儿他就去叫武奴修补。 李瘸子说,那块地砖新裂了痕,一会儿他就去叫府卫更换。 李瘸子说,他和少爷曾一起在那棵大榕树下埋过一条误食了鼠药死去的护院土狗。 李瘸子说,他和少爷曾一起在那道池塘里悄摸投下二人自己捣鼓出来的闹鱼草,毒死了新买来的一池龙鱼。 李瘸子说,他和少爷曾一起在那座院墙下偷偷挖坑拉屎,用残枝杂草盖上后,骗毛三过来踩,结果自己也踩进去了。 李瘸子说,他和少爷曾一起在双月重圆时爬上了那棵老皂荚树,树冠枝丫上,少爷曾这样问他:“李书图,你发现了吗?玄度可真他娘的大得吓人!” 路过林深院时,李瘸子指着院中那棵光秃秃的大枫树,说曾经也是在快要过年的光景,少爷第一天与夫人分院而居,三更半夜的时候,他和少爷曾一起在树下捣鼓烟花爆竹,结果一声巨响,炸得他和少爷满脸漆黑,炸得武侯府上下鸡飞狗跳,少爷还得了夫人一顿好打。 “那是瘸子我第一次看到夫人打少爷,可真是急坏了,一个劲的跪地求情!”李瘸子满眼都是回忆神色,然后尴尬笑道:“夫人当时赤脚踩烂的那卷珍本,瘸子我后来尝试修复,可是缺了许多块,修不完整了。” 李瘸子再指了指院中石亭,剑羽鹰正站在亭中鹰棍上。李瘸子笑道:“少爷去烈阳山麓寻仙问道以后,我和毛三就时常跑来林深院,天天盼着那只黑毛鸡飞回来。” 路过帐房时,李瘸子一如既往的走过去推开房门,口中喊道:“毛三!你瘸爸爸看你来了!” 房中并没有毛财神的身影,李瘸子看向侧厢,那里有一铺床,床板下,是一条秘道,秘道里有百鬼,估计还有已踏仙道的毛财神。 李瘸子无声叹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着往昔趣事,也不知道是说给若湖听的,还是说给石念远一起回忆的,亦或是说给自己听的。 若湖听得很仔细,不时扑哧轻笑,不时歪起头好奇问:“李叔叔,后来呢?” 石念远难得的没有插科打诨,以往与李瘸子一起游逛时,二人都是有说有笑。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石念远好几次想要说一个荤段子,然后和李瘸子一起猥琐大笑,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 黄沙大漠,一辆石字军制式马车。 车厢里,李青云的妻子洛怡挽住李青云的手臂紧紧依偎。 李青云身穿常服,微笑道:“还记得三年前,为了将武侯将令加急送给少爷,我一个人快马赶回苍云留邺,足足跑死了六匹马。那一次,壮起胆把你带回了西疆大营,一晃就是三年了。边疆生活条件差,军营里除去一些过来探视的家属,你都没能接触到什么人。洛怡,辛苦你了。” 洛怡摇了摇头,一手轻抚小腹:“能跟你在一起就好,怎么都好,一点儿都不辛苦。你每次出征,我都在向上天祈求,求你凯旋得胜,求你平安归来。” 李青云掀起车窗帘幕,看了眼无尽大漠:“三年未归,不知道爹的身体可还好。” 洛怡嗔怪道:“每年都有年假可休,可我每次劝你,你总是说好儿郎戍守边疆,为民造福,无国则无家,非要留在西疆大营……这次要不是因为大人,我都觉得你肯定会让我一个人回去了……” 李青云傻笑了几声。 洛怡托腮凝视柔声道:“曾经,你还是武奴时,我还是大丫鬟时,你就是用这样干净好看的笑,害我再也没办法忘记你了。” 李青云面带歉意的拉开洛怡挽住自己的手,起身从车厢地板的大行囊中取出一只方形大锦盒,打开之后小心翼翼的整理起来。 洛怡看向锦盒里胡乱堆叠的徽章与卷轴,打趣笑道:“你平时不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功勋的吗?怎么?背着部下,悄悄自得了?” 李青云将一枚军功章端起来,吹了吹灰尘,再用袖子擦了擦,傻笑道:“理一理,给爹看。” 洛怡掏出手绢,帮丈夫一起整理收拾:“你这模样,就像是做了什么好事的小孩,准备去大人那里邀功换糖来吃。” 洛怡没听到李青云回答,抬头看到丈夫正对着一枚老旧军功章发愣,便问道:“青云,怎么了?” 李青云放下那枚属于故去大哥的一等功军功章,摇了摇头:“没什么……” …… 武侯府,正厅府堂。 武侯长年镇守西疆,武侯府堂其实极少开堂。 可今天,府堂两侧,各有两排鱼龙营甲士笔直如枪,佩刀肃穆静立。 有少年穿身侯爵世子蟒袍,端坐于高台主座之中,少年身前几案上,置了一枚玺状武侯府印。 堂中,武侯府直属六司执守,留邺城各政部首脑,按尊卑次序整齐站立。 石念远平静开口道:“正常程序走完了,说一点其它事情。平日,我直接放权给武侯府直属六司,几乎不插手留邺城政务。隶属朝廷的各政部,近些年来与六司合作得也算比较愉快。” “我也不绕弯子,这些天奏折上说得最多的就是百鬼夜行之事,这档子事不难查,顺藤摸瓜,很容易就知道是我做的。于是,有一些官员秘送奏折,批评我只清洗了七品以下的官员,指责我放过了不少漏网之鱼,怂恿我继续向上清洗。”石念远将“批评”、“指责”、“怂恿”三个词着重咬了咬,续道:“既然胆子那么肥,现在不需要我点名吧?” 堂中一众隶属朝廷的官员里,跪伏下数人。 石念远瞟了一眼几名跪下的官员:“我那天心情不好,想要杀人,于是随便挑了一些运气不好的,杀了也就杀了。你们几个谏言说,要继续往上杀,要赶紧找人补缺,还列了一大堆名单上来。我想问,你们能不能保证,在你们递上来的名单里,没有任何一个贪心亡命之徒?” 石念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直到落针可闻的府堂中,缄默气氛让部分官员开始喘不过气,石念远才续道:“百鬼夜行,杀掉了一些肥鸭子。在场的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必演什么聊斋,你们会不知道,新上来的,可都是饿着肚子的瘦鸭子?” 石念远嘴角勾起,续道:“朝廷官员,在各郡任职时遵守各郡俸禄规定,我自己降的官员俸禄,我自己清楚得很。别的地方不说,在苍云郡当官,也就是个饿不死的营生,想吃肥,怎么肥?还不是只有食民而肥。” 石念远冷笑了一声:“我且再问一问,照你们呈上来的说法,是要我继续乱杀一气,你们好蒸人血馒头?还是要我火急火燎的弄一群饿狼来补缺,然后我再拿你们的脑袋去向苍云留邺百姓交待?” 跪伏的几人以头点地:“世子殿下恕罪!” “我不管你们是真正诚心为民,还是假公济私,想要提拔亲故。总之,空出来的位置,六司自然会妥善安排,不需你们多事。”顿了顿,石念远淡漠道:“这里不是帝都玄阳,是苍云留邺。” 石念远丹凤眸子眯起,点了一个名字:“何史恩。” 隶属朝廷的官员最前排,一个腰大膀圆的官员浑身一颤,立马下跪:“臣在。” 石念远语调清冷:“那些不要钱一样的奏折里,就数你的名字提得最多,混得不怎么样嘛。” 何史恩以额触地,不敢言语,石念远续道:“你别紧张,毛三这人别的地方不怎么样,算账倒是一把好手,你吃进肚子里去的肥油,我多少有点底。你确实连魂魄都是黑的,唯独心尖上一点点血还是红的,可贵的是,这一点,你为民。” 何史恩浑身一震,拜得更低,几近五体投地。 石念远朗声道:“何史恩听赏——” 石念远这一句话,不止让何史恩心头巨颤。府堂下方左右,分属武侯府嫡系与朝廷委派,嫡系官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朝廷一众官员却心头发怵。 难道这过分年轻的掌权世子要杀鸡儆猴了? 石念远朗声续道:“赏黄金千两、粮稻千斤、锦缎万匹。” 何史恩紧张忐忑中,听到石念远话语已停并无后续,控制住声音不去颤抖:“谢世子殿下封赏……” “今年雪大,我觉得,城南应该不会有百姓饿死或冻死的,何史恩,你觉得呢?” 听到石念远这句话,担心石念远可能会赏毒酒赐死的何史恩,紧绷欲断的心弦终于一松,帝国律令有言,地方诸侯无权掌握朝廷委派官员的生死,但实际情况如何,宦海沉浮,心里没数的,爬不到何史恩他们这样的位置。 何史恩五体投地:“世子殿下英明,自然是不会有的!” 石念远看着何史恩点了点头,再看了看先前跪下后一直不敢起来的官员道:“都起来吧,地上冷,大过年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退堂。”离座前,石念远朝今天被拉来站岗的鱼龙营一甲点了点头覆面胄盔掩盖下,余淡面色无比复杂。 第二十三回(中)贺兰阙新副将大胜 武侯府 第二十三回(中)贺兰阙新副将大胜武侯府老管家长辞 当石念远从武侯府正厅府堂后门掀开幕帘走出,来到庭院中时,银发如瀑的若湖迎了上来,头顶两只雪白尖耳动了动,疑惑问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不必演什么聊斋……具体是什么意思?” “嗯……”石念远怔了一下,解释道:“在帝国江南州七郡,有一名蒲姓先生,他的书房名唤‘聊斋’,他在聊斋里写了许多作品,其中最出名的一部,叫做《聊斋志异》,俗名《鬼狐传》,然后……千年的狐狸就是说,狐狸非常狡……聪明,千年的狐狸更是聪明,能够看破虚妄背后的真实,不容易被逢场作戏给骗到。” 若湖忽然将脸凑近石念远,桃花眼睁得溜圆,认真问道:“你刚才是想要说狡猾吧?” 石念远把头当成了波浪鼓一个劲儿狠摇道:“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说狐狸狡猾,狐狸敲可爱,我敲爱的!” “狐狸……敲?”若湖水灵桃花眼中盈上不解,握起粉拳,在石念远胸口敲打了一下:“这样吗?” 若湖并没有使出多大力气,石念远却径直朝远处飞去,从石念远身后跟出来的李瘸子和毛财神,目瞪口呆的看向远处院墙上凹下去的人形坑洞,以及坑洞下方倒裁葱一般插进雪地,只余两条长腿一耸一动的石念远。 李瘸子和毛财神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的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继而勾肩搭背,故作大笑的聊起了晚雪楼的清倌,渐行渐远。 …… 林深院中,堂屋桌前,石念远正盯着一张纸发呆,硬毫以嘴唇翘住。 慕容姗手中端着一杯水果冰沙走进屋来,瞟了一眼石念远面前纸张。 石念远看到慕容姗走近坐下,将纸张向其一推:“那天在楼雪楼截下来的葬花宫传令书,没想到会那么顺利,这是拓本,不过信件加密,上面这些鬼画符我完全看不懂。” 慕容姗看都没看一眼就将纸张推了回去,端起勺子舀了一口冰沙放到嘴中:“我更不懂,我就擅长带兵打仗。” 石念远重新扯出一张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嘀咕念叨不停:“不像恺撒密码,也不像朱高密码,栅栏解密也试过了,根本屌毛头绪都找不到……我妈多半会解,不过她又肯定不会告诉我……”石念远放下纸笔,揉了揉太阳穴:“脑壳疼……” 慕容姗看了一眼石念远头顶,没见到那顶雪白狐袭帽子,岔开话题问道:“若湖呢?” “变成小狐狸在雪地里浪呢,她似乎特别喜欢玩雪的样子。”石念远收起拓印密信,随口问道:“你刚才跑哪里去了?” 慕容姗举了举手中冰沙:“逛街,买东西。大小姐说,女孩子就要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我在学。” 石念远瞥了一眼门外,鹅毛大雪还在簌簌落下,再看向慕容姗手中冰沙,不由感到喉间一冷:“女孩子不是应该多喝热水吗?” 完全不懂得石念远这些莫名奇妙的梗,慕容姗眨巴眨巴眼睛,认真问道:“是吗?” 石念远摆了摆手:“不是,其实像你这样挺好。要是大小姐在,刚才开堂时指不定非得要去凑热闹,凑完热闹肯定又要来跟我讲一大堆与人为善的大道理。” “自己的男人忙于事业,女人不是应该乖乖呆在一旁边,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去知道吗?”慕容姗一翻手,手中出现了一本书,翻开插有书签的那一页,慕容姗指着书本上的字句念道:“刚才那是第三十七条的内容,我正好看到这里,下面一条是……为妻准则第三十八条,如果道听途说你的男人进了青楼,请务必相信他是进去办正事,而不是去嫖。” 听着慕容姗的话语,石念远一愣,一句“卧槽”脱口而出,再续道:“这他娘的是啥子书?渣男洗白心经?” 慕容姗疑惑的歪起头道:“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不过昨天我们去晚雪楼,你的确是在办正事没错啊。” 石念远白眼翻得老大:“办正事?拜托……那是因为你跟着我,青楼这种地方,要是我自己一个人去,肯定就是去办更正更正的事了。” 慕容姗点了点头道:“那更有没问题了,你听啊……”慕容姗指着书上字迹继续念道:“为妻准则第三十九条,如果亲眼目睹你的男人进了青楼,就更不能去打扰他,请务必相信他一定是去办更正更正的事了,绝对不是去嫖。” 石念远下巴掉到了桌案上,捡回来好不容易装回去之后,嘴角抽搐,眼皮跳动:“还他娘的有这种脑残书籍?作者叫什么?洪世贤?” 慕容姗合上书看了一眼封面:“不是,作者姓何,何书桓。” “娘嘞,这种奇奇怪怪的书都有人写,更他娘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人看,真是没谁了……”石念远一边念叨一边长身站起,伸了一个腰懒道:“解不出密信,懒得研究了,我去陪我家小狐狸玩雪了,你要不要一起?” 慕容姗怔了怔,朝前边翻了几页,指着其上一条念道:“为妻准则第一十三条,当你的男人在你面前坦坦荡荡的提出要去找其他女人,是因为他信任你,所以,你也要信任他,请务必给他一定的自由空间与时间。” 石念远已经无力吐槽,高高竖起拇指:“渣男是真他娘的牛批……” 石念远踏出房门时,看到慕容姗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扭头问道:“你不是不去吗?” 慕容姗看傻子一般鄙夷的看了石念远一眼:“尽信书不如无书。” “……” 雪白小狐狸站在雪地里,一身雪白绒毛倒是与白雪挺相配。当石念远走到院中时,正好看到大枫树下,小狐狸在雪中翻了两个滚,悠然站起,然后左右扭了扭脑袋,继而忽然高高跃起,头下脚上的一头扎进雪地里。 石念远满头黑线的走上前去,握住小狐狸的雪白毛绒尾巴,一把将小狐狸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抱到怀中轻轻拍去身上雪花,吐槽道:“你这算是……天性?” 小狐狸撒着娇,伸出舌头舔向石念远的脸蛋,石念远笑道:“噗……我又没笑你幼稚,你害羞个什么劲儿。走吧,去找李瘸子,把洗髓丹送给他。” …… 松柏院中,李瘸子在桌前铺开一张熟宣,软毫醮墨,先落了三字——推荐书。 待到年后,鱼龙营大比就会开始着手操办,李瘸子突然想到了曾经答应过鱼龙营中与少爷同帐的黝黑少年,如果他在大比中取得好成绩,就推荐他去西疆游弩军夜狼营。今天刘山既然安排他到武侯府来站开堂岗,成绩想来是不差的。 李瘸子笑了笑,再落了三字抬头——兔崽子,骤觉不妥,李瘸子将三字划去,重新写了三字——李营长。 “他娘的,这样也不好,太给兔崽子脸了!”李瘸子正在咒骂嘀咕时,门被人从外推开。 进武侯府大管家的房门而从来不敲门的,除去毛三,就只有石念远了。 李瘸子站起身来唤了一声“少爷”,在石念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后才重新坐回椅中,端起软毫继续写。 石念远大喇喇的来到李瘸子面前,瞅了一眼李瘸子身前宣纸道:“李书图,这种公文抬头,你该写‘石字军游弩军团夜狼营’的。”顿了顿,石念远续问道:“鱼龙营里有你欣赏的后生?” 李瘸子点了点头,笑答道:“是与少爷同帐的余淡。”。 石念远跟着点了点头,继而翻手掏出一只锦盒,乐呵道:“李书图,这是我给你找来医腿的药,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李瘸子二十年来已经试过太多药石,听到了石念远的话语,欣然笑了笑,却也没抱太多希望:“老奴多谢少爷。” 石念远看到李瘸子的神情,鼓励道:“这可是仙家丹药,本是与启灵丹配合使用,以求激发旋照,从而启灵的,让凡人踏上仙道的,据说对于这些陈年旧疾挺有效果,你有时间试一试,服用方法在盒中附有说明。” 在石念远说到“启灵丹”时,李瘸子双眼不着痕迹的亮了一下,只不过石念远只当是李瘸子听到是仙家丹药,生出来些许希望,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李瘸子看向跟着石念远走进屋中后就一声不吭的慕容姗,感慨道:“慕容郡主,您的眉目与大将军着实像极,还有身上这股子军旅气,让瘸子我觉得很亲切。” 并不知晓李瘸子的残疾是由于慕容陆而留下,慕容姗抱以一笑,真切道:“李大管家,祝你早日痊愈。” 李瘸子再看了眼正在石念远怀中与石念远逗乐的雪白小狐狸,忽然开口道:“喜欢这回事,应该是从喜欢里得到力量和快乐,而不是花光了力量和快乐去喜欢。情书不易书情,表白切忌白表,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努力去追上一追,光靠嘴皮子是没用的。” 石念远愣了愣:“李书图,虽然你喜欢悄摸看书,但是说话从来不文艺的啊……” 李瘸子老脸一红,抬眼望向院中那株孤伶伶、光秃秃的枇杷树,见枝丫上又覆了新雪,跛着脚,出了门,吹着风,进了雪。 走到枇杷树旁的李瘸子轻柔的拂掉了枇杷树枝丫上的积雪,乍看到朝西的一枝竟然在这初春未至的寒冬大雪天中冒了一点新绿,瘸腿的武侯府大管家鼻子一酸,在雪中久久驻立。 二十载旧事尽蒙尘,年复年冬雪笑孤身。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 春去夏至,秋过冬来,待到一年中最喜之夏至,艳阳晴好,可亭亭如盖,远似昔年伊人撑伞,各得半身萌凉,再赠半生哀伤。 ……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在桥边稚童手牵手跑调唱起的童谣声中,大雪纷飞,除夕夜至。 留邺城四处张灯结彩,百姓欢欢喜喜过大年。 武侯府中其乐融融,不管是府卫、武奴,还是女婢、伙夫,今天都穿上了府上新发的大红衣裳,并在林深院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府中人脸上都盈满笑意。 往年时,这项活动是由夫人主持的,今年不知为何换作了少爷。 在石念远的强烈要求以及威逼利诱下,若湖与慕容姗都穿上了喜庆的大红袍,石亭前,数张长桌拼接,桌上摆满了红包。 石念远笑意盈盈,见李瘸子与毛财神装完了所有红包,手作喇叭状朝院门吆喝了一声:“过年好——姑娘们!开财门!” 站在院门旁边若湖与慕容姗打开了院门,当先向长桌走去,在门外排队的府中人乍一看到二女,骤觉惊艳万分,想要多看几眼,又怕犯了规矩,前边跟在二女身后不时偷瞄舍不得超过去,后边的不知道前边队伍为什么不动了,一心想早点进到院中领到过年红包,推推攘攘,好不热闹。 “少爷新年好!恭喜发财!” “少爷好福气!二位少夫人真漂亮!” …… 石念远坐在椅凳上,半眯着眼,一概受用。 府中人说一句,身穿大红袍,化身散财童子的若湖与慕容姗就赠出一个红包。 至于红包里装的,自然都是建商钱庄的银票。 女婢从屋中端来热茶,乖巧的倒上三盅摆在石念远、李瘸子与毛财神面前,石念远端起茶杯,邀上李瘸子与毛财神共饮。 …… 除夕夜,留邺城满城烟火,武侯府欢声笑语。 在石念远的安排下,团圆饭摆到了江桃院屋堂,主座上自然是武府夫人祝娴兰,左右次座,被若湖与慕容姗占去,坐在李瘸子与毛财神中间的石念远左右环视了一圈,餐桌上认识的还有鱼龙营长刀疤脸校尉刘山,城南铁匠大胡子王虎,百鬼毒师姚松、马帮遗女柳紫苏,以及武侯府四名一等女婢、两名武奴队长、两名府卫头领,其他一些生面孔,石念远根本不认识。 直到一边接受敬酒听其自介,一边听李瘸子与毛财神在旁说明,才知道那些人是几名建商钱庄分店的老板,几名武侯府直属六司中一些坚守岗位的嫡系高官什么的。 当然,轮到他们向石念远敬酒时,完全敞开了喝的石大少爷早已醉眼朦胧。 在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中,一切都显得美好而安宁。 面色通红,靠在椅上的石念远在咕哝念叨着“李书三、毛图,再喝……”中沉沉醉去。 …… 林深院中,若湖满脸无奈的帮石念远解发带,脱去外衣、鞋袜,再打来热水,在水盆上拧干了热毛巾,帮不知道正在迷糊念叨着什么的石念远擦脸擦手,再换了一张毛巾擦脚,最后拉过被子为石念远细心盖上。 倚在石念远卧室房门,一直沉默看着若湖动作的慕容姗出声道:“我最近看了许多书,这两天刚看过一句,说是每一个男子都会遇上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银发如瀑并插着一根朴素发簪的若湖扭头看了过来:“前路混沌,同他走过,才是人间。至于红玫瑰白月光什么的,我没想过。” 慕容姗看向若湖发间那根先前属于祝娴兰的发簪,口中说道:“旭阑流风大郡主似乎也喜欢他。” 若湖目光一直落在石念远耸动的长长睫毛上,平静答道:“是啊。” 慕容姗走上前了几步问道:“你也是?” 若湖用力的点了点头:“我自谓半个活人,见山如荒谷,见海如静水,见花见草,也如死气升腾,我一向认为,天下万物都毫无生机,终步入白骨凋落的那一天。唯独见了他,荒谷附色,静水奔腾,花草皆尽新生,万物都上了色,也还了魂。让我觉得求仙问道,得证长生,似乎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慕容姗皱了皱眉:“如果他以后不是选你呢?” 若湖笑了笑,眉心隐现朱砂一般的印记:“他有他的山海,有他的重重山影,有他的万里波涛。如果到了那一天,风给他,沙漠给他,天空也给他。是无拘无束的风,会下大雨的沙漠,和铺满星辰的天空。万物给他,请他自由。” …… 松柏院。 李瘸子撑了一把油纸伞,拖着瘸腿走到枇杷树前,点燃了几张熟宣,夜风凛冽,李瘸子挪动身子,尽量挡住寒风。 火光中,李瘸子没有挡住的风吹开了卷成一团的宣纸一角,得见“与妻书第一千三百二十一”,李瘸子伸手扯回宣纸,再得见“雪中又撑伞,而你不再至。” 许是相思一纸真,何堪笔落寄无人。 徒留白鬓听迟暮,怎奈丹心付雪纷。 这一夜,枕边摆了两只未启锦盒的武侯府大管家睡得很香。 只因经一场大梦,梦里见满眼山花如翡,见昔年故人撑伞,喜不自胜。 翌日,天未破晓,武侯府贴出讣告,石字军前任左副统帅,武侯府大管家李书图,与世长辞。 第二十三回(下)贺兰阙新副将大胜 武侯府 第二十三回(下)贺兰阙新副将大胜武侯府老管家长辞 鸣雷帝国历从嘉十八年,大年初一。苍云郡都,留邺城,雪霁初晴。 黎明时分,天空尚且鱼肚时,武侯府一众府卫武奴就在石念远的吩咐下拆除了所有灯笼,撕掉了所有年红。地上融了一半的积雪被裹了黑泥的鞋履来回踩踏,显得泥泞肮脏。 李书图的灵堂设在松柏院中,院落里已经搭支起座座伞棚。依照苍云郡风俗,李书图没有直接入殓。未依苍云郡风俗,李书图未更逝者寿衣。 松柏院满院松柏,孤伶伶那棵枇杷树旁,架起了一张木床,木床上没有铺绵絮,更没有垫床单。李书图平躺在床板上,脑下以纸钱为枕,面上以纸钱为覆,身上是一件崭新的石字军常服。 夜里,更夫敲响二更钟时,女婢一如既往的去为李书图屋中壁炉添加柴火,李书图睡眠向来浅,每次这个时候都会醒来,每次都会乐此不疲惫的调戏女婢两句,可这一次,李书图没有声息。早已习惯了瘸腿大管家善意玩笑的女婢壮起胆走到李书图床前,却发现李书图已经死去。 当那名女婢与李书图手下大门房一起敲响了石念远的房门汇报时,石念远撞烂了林深院的木墙。 石念远已经沉默的站在枇杷树下、李书图旁很久很久了,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更不说话。 李书图所躺木床床尾,地上摆了一口双层青花瓷火盆,上层插有长短不一的燃香,下层烧有即将成烬的纸钱。 银发如瀑的若湖走到火盆前毫不做作的跪下,从旁边堆了满地的香纸中拿起一沓纸钱,认真的数了三张出来,伸手递到残焰上点燃,三张又三张,若湖烧完了手中纸钱,再取了三柱香在焰上点燃,手捧香,拜了三下,郑重的将燃香插在火盆二层,重新走回石念远身边,继续安安静静的站立。 一众武奴在松柏院中沉默的继续驾设棚伞,布置灵堂,仅裹了一件睡衣的毛财神从院门外火急火燎的跑近,李书图这位曾经臻身武道陆地神仙境界,为踏仙道自断全身所有经脉,如今终于踏上仙道,并且已经身具灵知境合品修为的故友进院之后,竟然一连摔了两跤,手脚并用的,来到了李书图尸体所躺的木床边上。 毛财神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朝覆住李书图面庞的纸钱上伸去,越伸越慢,越伸越抖。仿佛这个小小的动作用尽了浑身气力,毛财神将那覆面纸钱拿下,看到李书图已经泛白的面孔后,双腿一软,跪倒在旁,眼眶通红中猛一仰面,不敢眨一下眼睛。 天色渐明,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松柏院李书图灵堂。 在姚松与柳紫苏的带领下,百鬼尽至,俯身齐跪。 刀疤脸校尉刘山携鱼龙营十连连长,身穿石字军常服,齐敬军礼。 城南铁匠大胡子王虎翻出衣柜底下的老旧军袭穿上,一壶酒尽洒地面,一壶酒仰头饮尽。 石念远自始至终一动不动,除了偶尔眨一下眼睛外,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点。 武侯府外,那一对衔珠怒面的石狮子前,摆了一口巨大方形香鼎,有许多留邺城百姓自发的换掉了为迎新年而穿上的大红衣裳,前来烧香祭奠。 城南那一群地痞流氓正站在巨大香炉前,手持燃香,稀稀拉拉的鞠了三躬。 地痞头目听到手下一边祭奠一边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回身吼了一声,继而转回头来,低声道了一句:“老李,一路走好。” 一连三日,石念远不眠不休,不动分毫,一直守在李书图灵前,期间,慕容姗曾拿来一张毛毯为石念远披上,毛财神在守灵中离开几次,端来吃食酒水,摆到石念远跟前。 银发如瀑的若湖始终一声不吭的站在石念远身后,没有为石念远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毛毯,没有管石念远脚旁早已经凉透的吃食与被寒风吹倒的酒瓶,只有在那口双层火盆上的香快燃尽时,与石念远一样如同泥塑木雕的若湖才会动一下,去烧上一沓纸钱,续上三柱燃香。 三日来,留邺城连续晴天,冰雪尽融。 主街大道上,有一辆石字军制式马车正在缓缓驶向城北武侯府。 三年未归,近乡情怯,李青云在车厢里有些坐立难安。 “洛怡,我的衣领没翻吧?”李青云再一次理了理石字军常服衣领,不放心的向妻子洛怡询问。 洛怡莞尔道:“没有没有!整齐得很,我的李营……不对,我的李副将夫君!进了城之后你都问了多少遍了!” 李青云再次整理起挂在常服左胸上的一排排军功章问道:“军章呢?齐了没有?有没有挂歪的?” 洛怡掩嘴扑哧一笑:“没歪没歪,正得不能再正了!” 李青云嘿嘿笑道:“听许副将说,爹以前在担任左副统帅时,是最见不得新卒邋遢的。” 时值大年初四,留邺城四处依然盈满浓浓年味,李青云语调略带遗憾的感慨道:“前几天大雪封山,车马难行,不然可以早几天赶到,还能赶上过年。”李青云说到这里,俯下身跪坐在车厢地板上,将脸耳贴到妻子洛怡的小腹:“洛怡,跋山涉水,奔波劳累,辛苦你和孩子了。” 洛怡伸出手,抚着李青云的脸庞,柔声道:“不辛苦……” 李青云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孩子一路上没有踢你吧?” 洛怡一怔,而后无奈笑道:“傻夫君……这才怀了几个月?怎么可能就会踢我了……” “啊?这样吗?”李青云挠了挠头,傻笑续道:“等一会儿到了武侯府,我们就请爹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洛怡满眼温柔,点了点头。 留邺城街道上,有许多孩童正在追逐玩闹,不时丢出一枚爆竹,几息后怦然炸响,好在是拉车战马受过训练,除去偶尔嘶鸣几声,没有过于受惊。 李青云感慨道:“在我小时候,可没有这些东西可玩,近些年来,苍云郡的变化可真大。” 洛怡点头应道:“武侯大人雄才伟略,苍云自然郡顺民安。” 李青云摇了摇头,笑着向妻子解释道:“大人镇守西疆,回留邺的次数比我还少,这番四海升平的盛景,其实出自少爷之手,爹在其中应该也扮演了重要角色。” 李青云说到这里,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未等李青云掀帘观看、出声询问,自西疆一路行来,为李青云担任车夫的夜狼营扛旗卒已经冲进了车厢里,虎目泛红,跪地不起。 “怎么回事?”李青云凝眉沉声问道。 扛旗卒几次开口又咽下,在李青云快要不耐时,扛旗卒声音颤抖不已说道:“请大人节哀……” 李青云听罢先是一怔,继而猛一下撇开挡在前方的扛旗卒冲了出去。 李青云站在武侯府中门前,看到巨大方形四足香鼎内满是香灰与燃香残棍,看到中门旁边院墙上那幅扎眼至极的黄纸讣告。 李青云步履沉重,一步一步走到讣告前,目光紧紧的盯在了“李书图”三字上。 …… 已经泥塑木雕一般连续站了三天三夜的石念远,忽然若有所觉,生硬的转头看向松柏院门,瞳孔放大,启唇时,干裂的嘴唇已经黏到一起,牙齿从死咬了三天的内唇中扯出,带起血肉与口水,声音干哑:“李……李书图……” 坐在旁边守灵的毛财神、刘山与柳紫苏同时一怔,一齐抬眼看向院门。 李青云大步跑近,一把掀去李书图的覆面纸钱,握住李书图的手想要抬起,奈何尸骨已寒,手足僵硬,哪里抬得起来? 李青云曲腿一跪,牙齿咬破了舌尖:“不孝子李青云,拜见父亲……” 看着李青云与李书图七分相似的面孔,三天三夜都面无表情的石念远眼眶徒然一红,视线骤然模糊,泪水大滴滑落:“李青云,对不起……” 是夜,月华皎洁。 石念远站在李书图堂屋书架前,随手翻看一本本藏书,无意翻到一本李书图的读书手扎,不时笑起,不时咒骂。 而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石念远“哦?”了一声,脑海里浮现出在沙溪郡关圃城中,慕容姗与秦墨对战的场景来。 似是看腻了,石念远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守在灵前的李青云与陪伴在旁的其妻洛怡,择道走出松柏院,来到武侯府中那棵高大的老皂荚树旁,并不运转灵力,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窝在树冠一处枝丫中,仰头看向玄度玄烛。 雪白小狐狸从头顶跳到石念远怀中,用力拱了拱,石念远笑了笑,爱怜的抚摸着小狐狸浑圆脑袋,不时捏捏雪白尖耳,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树下忽然有动静传来。 慕容姗以瞬转身法几下跃上,轻盈站在另外一枝上。 “节哀。”慕容姗轻声说道。 石念远没有看向慕容姗,手指勾起,在雪白小狐狸脖颈上挠动,平静说道:“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我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维护武侯府世子良好形象罢了。” 石念远高高举起小狐狸,看着小狐狸手脚乱挠的可爱模式,微笑续道:“仙道飘渺,所谓的长生久视,谁他娘知道是真是假?毕竟从荒古时代至今,万载岁月,唯独传说祖龙证道,飞升仙界。” 慕容姗分不清石念远所说是真是假,沉默不言。 石念远扭头看向慕容姗,丹凤眸子平静如深潭:“你我其实相识不久,就算先辈定有婚约,也不是你留在我家过年的理由吧?” “洛原郡山遥路远,没有灵舟赶路,来回时间不够。”慕容姗答道。 “以凝元境修士的脚力,抄抄山水近道,辅以官道奔马,多少还是能在家里呆几天的。”石念远说道。 慕容姗眉头凝了凝,问道:“你在在赶我走?” 石念远亲昵的刮了一下小狐狸的鼻子,答道:“没,武侯府有的吃,有的穿,有的睡,你住多久都没问题,怕你无聊而已。” 沉默片许,石念远翻手从须弥戒中拿出那张拓下葬情宫传令书的纸张,声音清冷:“你明明看得懂上面的意思,为什么不告诉我?” 慕容姗一怔,话语有些结巴:“你……你怎么知道我看得懂……” “李书图说的。”石念远话语幽然:“针对这封密信,常用的解密手段我都轮流试过了一遍,结果根本研究不出什么有意义的文字信息。然而,刚才我在李书图的读书手扎里,竟然翻到了相似的文字,原来这些不是文字,而是拼图。虽然李书图没有详写解密方法,不过,画了一柄歪歪扭扭的扇子。于是,我在识海建模,将密信的内容拓到扇面,多次尝试改变扇骨结构与拓画大小之后,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顿了顿,石念远续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在关圃城里,秦墨曾说,你那柄扇子,是叫‘无字秋风’?你说巧不巧?我正好就看到这篇手扎,而模拟出来的扇骨大小偏偏那么接近你那柄扇子。” 石念远说罢,长身站起,调运灵力,直接抱着小狐狸从树冠上一跃而下,迈步走回松柏院。 殡葬队伍不知何时已经进场,依照苍云郡风俗,正在李书图灵前敲锣打鼓,吹笙超度。 石念远走到李青云跟前,看了一眼陪在身旁的洛怡,出声道:“李青云,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李青云点了点头,起身跟上了朝堂屋走去的石念远。 屋中,石念远拾起床头两枚锦盒,递向李青云道:“这里是一枚启灵丹与一枚洗髓丹,分别是我妈和我送给李书图的,他还没来得及用……”石念远灵识沿伸开来感知确认了一番,续道:“你身上有接近尘微境合品的灵压波动,这种灵压我见识过,你现在应该是二品武者吧?” 李青云语调低落答道:“是的,少爷。” 石念远看向李青云道:“武者未修至一品,真元还没有与经脉完全融合,散功容易,如果你想,可以尝试散去武道修为,利用这两枚丹药踏足仙道。” 李青云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道:“多谢少爷,我如今擢升石字军左副统帅,凭借这一身武道修为,能在战场上保住更多弟兄的性命,万不可散去。更何况,我本就无意踏足仙道。” 顿了顿,李青云继续道:“当今天子即位当日,于帝都玄阳皇城之上,朗声长歌——凡国遇大事,男必在祀与戎,泯躯祭国。即燹骨成丘,溢血江河,亦不可辱国之土,丧国之疆。士披肝沥胆,将寄身刀锋,帅槊血满袖,王利刃辉光。不分老幼尊卑,不分先后贵贱,必同心竭力,倾黄河之水,决东海之波,征契夷之地,剿高弥之穴,讨楼兰之寇,伐蛮夷之戮,遂苍海横流,而立身无愧,任尸覆边野,唯精魂可依!我这一生,只想精忠报国,戍卫边疆,陪伴洛怡,无悔一世,并不想修什么仙道,求什么长生。” 石念远安静听完,点了点头,却还是将两枚锦盒朝前一递:“留给洛怡肚里的孩子吧。”说罢,石念远突然想到李书图曾在不经意间提起想要抱孙子的事情,石念远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生遗憾,谁说得清? 前一日白天还有说有笑,夜晚还推杯换盏,谁知那是最后一面? …… 林深院。 卧室里,桌案前,石念远根据截下的葬情宫密信,拼绘出一幅地图,地图正是苍云郡示意,而详细重点所在,指向潼河县。 石念远呢喃自语道:“潼河……木子涛家那里……” 银发如瀑的若湖从堂屋中端来一杯水,递向石念远:“你要去?” 石念远点了点头:“自然是要的,总得搞清楚葬情宫到底想要做什么,总不能让我妈天天躲在江桃院里咳血。” 若湖桃花眸子一凝,心中挣扎了一番,出言道:“我不能陪你去了,我要留下来,帮姨娘主持遮灵法阵,你自己要多小心……嗯?”天心感知到异状,若湖一怔:“姨娘怎么从江桃院出来了。” 松柏院,祝娴兰半蹲在地,为李书图烧了一沓纸钱,续了一柱燃香:“李副将,一路走好。” 天心有感,祝娴兰抬眼望向院门,石念远正顶着雪白狐袭绒帽跑近。 “妈……”石念远唤了一声:“若湖说,你最好不要从遮灵法阵中出来的。” 祝娴兰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心中有数,故人辞世,我今天才来道别,已是不妥。” 倏然间,一股玄奥灵压在虚空中波动开来,祝娴兰面色徒然一变,若湖管不得众目睽睽,以灵力激发耀眼灵光,借在场凡人一瞬致盲,直接化作人形,扶住祝娴兰直接朝江桃院疾掠。 石念远运起瞬转身法,紧随其后。 四日后,石念远撵走了装模作样卜了一卦后,提议将李书图葬到城外公墓的殡葬道士,与李青云一道盖上最后一抔土,将李书图葬在了松柏院枇杷树下。 留邺西郊,鱼龙营驻地。 结束了一天训练的张逵张牛皮、疯狗邹风、鱼蛋余淡回到营帐中时,见到了一袭青衫的石念远。 三人一愣之下,半跪拜礼,石念远满脸无奈中并无心思再多说什么,将李书图为余淡写的推荐书交到余淡手上后,悄然离去。 翌日,孤身出城的石念远遇上了在城门处等待良久的柳紫苏,两骑绝尘,朝苍云郡潼河县赶去。 第二十四回(上)桃江池觅影飞蓬草 乔王寺 第二十四回(上)桃江池觅影飞蓬草乔王寺暗询天命石 从留邺去往潼河,需取道东南,途经泉里而至。 泉里城一间客栈前,在院门外候客的小二熟稔的牵过一黑一白两匹骏马,拉往院旁马厩拴绳。 还没等石念远与柳紫苏走完庭院,候客小二就已经捆好了马绳,大步流星的跑到石念远与柳紫苏跟前,点头哈腰的将二人请进店门。 在石念远与柳紫苏跨过门槛时,候客小二手呈喇叭,朝里边大声吆喝了一句:“两位客官——请嘞!”自己则未跨门槛,再次回到院门外迎客去了。 石念远笑了笑道:“这家客栈的老板挺会做生意的,配套停车场外加泊车服务员,提升了不少逼格。”说罢,左右打量了一番,正值饭点,宾客满堂,另外一名小二正朝二人小跑赶来,续道:“生意兴隆,不无道理。” 柳紫苏听着石念远的念叨,倒是可以从语境中理解石念远对马厩与候客小二的措辞,附和道:“少爷所言极是。” “二位客官,里边请!”赶上来的店小二一甩肩头抹布,弯腰摆臂,看上去这套/动作还经过一番练习,有模有样。 石念远与柳紫苏在小二的引领下,坐到了一张空桌旁。石念远朝柳紫苏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就知道少爷所言极是少爷所言极是。” 柳紫苏认真想了想,郑重点头道:“少爷所言极是。” …… 从泉里县继续往南,就是拥有“暖玉之乡”美誉的榕桦县,西出榕华县东塘关,即至旭阑郡合陵县,再从合陵大渡口乘船,可沿嘉川水路直抵旭阑郡都江北城。 江北城,伯爵府。 旭阑郡伯流风梁常驻封地郡都江北,按理不似定远大将军慕容陆之于洛原与安,武侯石勤连之于苍云留邺,常年镇守边疆,不镇府邸。 可是,旭阑伯爵府中人还是极少得见流风梁,加上在原配夫人早逝以后,流风梁一直没有再娶,再加上旭阑伯爵府大管家“旭阑剑狂”纳兰左尘痴迷剑道,并与流风梁忘年深交,并不在意繁文缛节,致使旭阑伯爵府纵然在年节时分,同样显得冷冷清清。 今年要不是大小郡主从仙道圣地烈阳山麓回家过年,想必都不会贴上一纸年红。 旭阑郡相比苍云郡更为靠南,与纸醉金迷的江南州仅有一条淮河相隔,故而气候温暖许多,在去年腊月月初落过几场不成器的雪米子以后,天气就一直阴晴不定,无雨无雪。 与回到伯爵府以后每天帮助纳兰左尘打理府中内务的流风霜不同,流风雪总是像现在这样躺在院中吊床上,无聊的摇来晃去。 双目无神的流风雪自言自语嘀咕道:“还是臭无赖家好玩,热热闹闹的。洋葱头他们走了以后,本女侠无聊得都快长蘑菇了……” 流风雪叹了一口气,从吊床上一跃而起,抽出腰间佩剑,在院中舞了起来。 旭阑郡伯府依山而建,大体分作三层,并以栈道相连。 一套剑法舞罢,流风雪更觉无聊,漫无目的逛了半天,不知不觉踏上栈道,朝山上攀登,不料在上到第二层时,被静立在楼梯顶的纳兰左尘拦住了去路。 “大小姐。”纳兰左尘唤了一声。 “咦?纳兰爷爷!”流风雪一喜,续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去闭关参悟剑道啦?”说罢,跑上去纵身一跃,挂到了铁塔一般的壮硕汉子身上。 纳兰左尘将流风雪放回地上,无奈叹道:“大小姐,您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再这样撒娇,老夫这张老脸可要挂不住了。” 流风雪嬉笑道:“我才不管呢,再怎么大姑娘也要纳兰爷爷抱抱的。” 纳兰左尘大笑两声道:“走,大小姐已经凝元在即,纵然已经在烈阳山麓寻仙问道,不过,老夫在凝结元丹时的一些经验,多少还是值得借鉴的。” 流风雪看了一眼山顶,沉吟道:“纳兰爷爷,我突然想去柳然亭坐坐。” 纳兰左尘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受命看守在此的壮硕汉子说道:“今天大人会回府吃饭,如今正在亭旁道观里头等一位贵客,老夫受命在此把守,不管是谁,都是不可靠近的。” 旭阑郡伯流风梁信奉道教,故而在府邸山顶上建了一座道观,供奉东极青华大帝,即太乙救苦天尊。 “寂寂至无踪,虚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谁测此幽遐。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罗。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山顶道观中,流风梁口中低吟道家《太乙救苦护身妙经》。 空间荡漾起波纹,一名脸覆半面寒铁面具的男子凭空显化出身形。 流风梁一怔,转过身来,跪地朝那半张铁面深深一拜,恭敬唤了一声尊号。 “免礼。”不像那张寒光幽冷的半张铁面,来人的声音温和,语调轻柔,予人春风拂面之感。 “您……怎么亲自来了?”流风梁恭谨站起,却依然保持腰身微躬的姿势。 半张铁面并不回答,自顾说道:“前几日,在苍云,特别是在留邺,见识到许多新奇东西,原以为石勤连仅擅长行军布阵,未料在内政上也有这般能耐。” 流风梁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武侯全心全意投在西疆边境,苍云郡内政,实为武侯府直属六司把持。” 半张铁面的语气从未泛起一星半点波澜,听到流风梁话语,直接问出关键所在:“站在六司背后的人是谁,拒受诰命夫人加封的祝娴兰?” 流风梁心念飞转,做出斟酌取舍道:“不是,是武侯府世子,石念远。” 那半张铁面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流风梁,眼眸中如隐星河,流风梁在接触到那一对眼神的瞬间就将头颅垂低,却还是感觉连灵魂都被洞穿,暗自庆幸没有说谎。 “英雄出少年,两年半后,帝国十年大朝,以留邺城现状见微知著,武侯世子世袭罔替的概率不小。”半张铁面说道。 流风梁不敢接话,保持沉默。 二人沉默了几息,半张铁面再次开口道:“石字军前左副统帅李书图骤逝。”半张铁面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再次沉默,许久许久,才再次开口续道:“夕怜山一役,生还者不足一手之数,具体战况无从考究。这次亲自来,就是想问你,当初的帝国双子星,如今关系到底如何?” 来人一直平静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随之涤荡开来的一缕气势,让流风梁的身体情不自禁颤了颤,斟酌了半晌还没有组织好语言进行说明,半张铁面也不急,沉稳一如帝都玄阳巍峨皇城。 白龙即便鱼服,同样盖世无双。 半张铁面幽然道:“别忘了,令妻致使伤,是一道贯穿心口的枪刺。” …… 石念远正在与柳紫苏聊起烈阳山麓,刨了一口饭,咕哝道:“你知道吗?在烈阳山麓上,书籍都是收费的,坑爹得要死,要我说,知识这种东西,就应该公之于众,广惠于民。” 柳紫苏难得没说“少爷所言极是”,反而沉吟道:“可是,按照少爷所说,每本书籍前边部分都能免费,想要继续后边,才需要收费。如此说来,必然是书籍有可圈可点之处,引人入胜,才会有人愿意付那个……学分。” 石念远嘴里的饭还没吞下,就又塞了一块红烧肉进去,声音显得更加模糊:“其实我也知道,烈阳山麓既然以学分作为功能货币,自然需要各种消耗渠道,用以调控货币价值,从而让学子自愿充当劳动力,多做学分任务,同时还能激励学子认真听道,提高月试成绩。不过,书籍既然人人都能花费学分借阅出来,总有一些人誊抄下来搞盗版,然后以更低的价格售卖,甚至还有学子免费赠阅,也不知道那些人图什么屌毛。虽然烈阳律令禁止这些行为,但是根本没有办法管到每一位学子。你说,明明有免费盗版可以看,凭什么要去看收费的,对吧?” 柳紫苏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听刚才少爷所说,有些多书籍并非先贤所著,而是往届甚至当届学子所写,有人以两个学分兑换一本书籍的权,作者才能分到一个学分,若是都去看那种……盗版书?是这么说的吗?不是不尊重劳动成果吗,更是捣乱市场平衡,破坏竞争规则吗?” 石念远“嘁”了一声道:“拥有版权意识的人少之又少,许多人甚至在看盗版而不自知,坑道友不坑贫道,反正老子是能不付钱就不付钱!” 一向“少爷所言极是”的柳紫苏闷头吃饭,沉默不言,石念远好笑的看向这名百鬼成员,柔声道:“紫苏呐——” 柳紫苏抬起头将疑惑目光投向自家少爷。 石念远嘿嘿笑道:“借你之口说出一些心里话,心情爽得很!小二!上酒!” …… 潼河县地势多山,除去潼河城还算平坦,下属乡镇大多依山而起,楼房多吊脚而建,建筑风格偏向地无三尺平的旭阑郡。 桃源村,阡陌相通,鸡犬相闻,百十农户木屋点坠在山水之间。 一间木屋前,身穿极具潼河县民俗风格衣裳的木子涛一刀划破了土鸡喉咙,捏住鸡头正在朝盐碗中放血。 一名质朴妇人从柴房中提了一烧壶开水与一只木盆走了出来,放到了木子涛旁边。 木子涛将土鸡往盆里一丢,开水淋上泡上少顷,就麻溜的剃起了鸡毛。 鸡毛还没剃好一半,就有人走到了木子涛身前,影子挡住了夕阳。 木子涛一愣,踏足仙道,六识敏锐,来人有二,木子涛却是在二人走在身前时才发现,或者这么说更加恰当,是这两名作西域装扮的女子刻意让木子涛发现,木子涛才终于发现的。 木子涛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看向二女。 “道友别紧张。” “我们姐妹并无恶意。” 面挂薄纱的两名西域女子似乎培养了多年默契,说话各自一句,互相交替。 “我们姐妹只是想问个路。” “感知到道友灵压,既见修士,就不去询问凡人了。” 木子涛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不知道二位姑娘想去何处?” 两名西域女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女子开口说道:“不知这村子附近,可有什么道观?或者道观遗址?” 木子涛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有。” 鸣雷帝国道教兴盛,道观并不少见。不过像桃源村这种需要途经山穷水复之后才能到达的偏僻村庄,村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每月、每年关心的,都是田地里的庄稼,最多再加上一些邻里八卦,木子涛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桃源村周围有什么道观。 那名质朴妇人再次提着一盆萝卜菜走了出来,看到两名女子,着实吃了一惊,毕竟桃源村向来少有外人进来。 以潼河方言与木子涛交流几句之后,质朴妇人忍不住再看了几眼两名奇装异服的女子。 木子涛转向两名西域女子说道:“在下刚才问过家母,家母也说桃源村附近没有道观,不过,倒是有一尊菩萨……” “菩萨?” “北漠佛教?” 两名西域女子交替出言,木子涛摇了摇头解释道:“非也,与佛教无关,在这样的小山村里,人们说的菩萨更接近于……神明,类似山神那种。” 两名女子眼睛一亮齐声问道:“那尊菩萨在何处?” 木子涛转头再与母亲以潼河方言交谈了几句,答道:“家母也不知道那尊菩萨具体所在,说是故老相传……”木子涛伸出一手指向一方:“那尊菩萨就在那边的大山里,世代保佑桃源村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不过近几代,村民信仰逐渐淡薄,已经不知道具体所在了。” 二女再次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多谢道友。” 说罢,其中一女朝木子涛递出一枚转品灵石,而后朝木子涛所指方的向施展开瞬转身法,疾掠而离。 木子手搭凉棚远望二女背影,赞叹道:“好快的身法,比月舞姑娘还要快。” …… 夜晚,山林之间,一股清泉叮咚流淌,石念远在篝火前烧烤着一只野雉,闻着糊味,摇头叹道:“还是木子涛手艺好。”说罢,翻手取出一幅手绘地图摊开续道:“记得木子涛说过他家在桃源村……这幅地图在这一块明显详细,指不定不用特意去找就能遇上了。” 石念远看向正在不远处一下一下练习挥刀的柳紫苏,叹了口气道:“刚才就应该让她来烤的,非要装逼当一个体贴下属的好少爷,真他娘的……” 石念远再次翻手取出一块兽骨,灵识探入。 这块兽骨是在水月洞天时,夜狼族圣子摩迦罗所赠。 一有时间就向若湖讨教妖族统一语的石念远已经能连蒙带猜的看懂许多兽骨里的记载。 当柳紫苏练完刀,香汗淋漓的走过来坐下时,石念远收起了兽骨,撕开烤得外糊里生的野雉,递过去一只鸡腿,尴尬讪笑道:“放开吃,别客气。” 柳紫苏倒是面无异色,吃得挺香的模样。 石念远满手油腻,指了指地图说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起,再加快点速度,晌午时大概就能够赶到桃源村,到时候介绍一个小哥哥给你认识。” “好的,少爷。”柳紫苏答道。 石念远从须弥戒中拿了一壶酒出来,朝柳紫苏问道:“你要不要?” 柳紫苏点了点头:“少爷给的,紫苏都要。” 石念远“嘁”了一声不屑道:“那天在留邺城南,王虎赠剑,送你灵石你就推推攘攘的。对了,你是怎么踏上仙道的?” “那一次从一线天峡谷来到武侯府后,我找到了李大人……”柳紫苏说到这里,眉目一黯,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加入百鬼后,夫人让我跟在夫人身边一段时间,在夫人的传道指导下,我旋照了,再后来,夫人教我如何炼化天地灵力来修行。” “哦……”石念远端起酒抬了抬手。 仅一杯酒下肚,柳紫苏就俏面泛红,甚至脖子、锁骨都通红一片,石念远笑道:“你缺少酒精酶。”说罢,掏了一瓶灵果汁液丢了过去:“来,喝点酸的。” 柳紫苏接过灵果汁液喝了一口,酸得浑身发抖:“师父说,上脸,代表能喝……” “师父?王虎吗?”石念远看到喝了水月洞天酸到掉牙的灵果汁液,浑身发颤的柳紫苏,嘴角勾起偷笑,听到柳紫苏的话语,一股子为人师表的欲望涌上心头,搓起手兴奋道:“非也非也!来来来,让本少爷给你好好讲讲酯化反应!” 作者有话说:郑重申明——《星海仙冢》目前在“纵横APP”独家连载,其它任何网络站点都属于盗版,希望读者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通过“纵横小学APP”《星海仙冢》,蜉蝣拜谢。 第二十四回(中)桃江池觅影飞蓬草 乔王寺 第二十四回(中)桃江池觅影飞蓬草乔王寺暗询天命石 旭阑郡,伯爵府,无名道观。 那半张铁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流风梁天心意识弥漫开去,向在山腰处的纳兰左尘与流风雪传递了一道意念。 不到盏茶时间,流风雪跑进道观中,欣喜唤道:“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流风梁转过身来,看向流风雪,目光复杂道:“雪儿,你是不是与苍云郡武侯府世子石念远走得挺近?” 流风雪一愣,猜不透父亲怎么会知道了这个消息,俏面飞上两朵红霞,糯声道:“也……也不是特别近……臭无赖……唔……石念远是纳兰爷爷送霜儿我们去烈阳山麓时,在留邺城阴差阳错认识的,我们是……是好朋友……” 道观供台上,太乙救苦天尊面露慈悲,流风梁的话语却如同一块寒冰灌进了流风雪的肚子里。 “你娘亲的死,或许与武侯石勤连有关。” 流风雪眼睛徒然一瞪,下意识扭头看向无名道观外不远处的柳然亭,娘亲就葬在亭边桃林里。 流风雪头颅垂低,刘海挡住了眼神:“爹……我要去苍云,现在就出发。” ……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甲辰洞府。 田浩天在洞府修炼室里头盘膝静坐,却没有开启聚灵法阵进行修炼,泉吟剑横躺在腿上。 曾经,有一名剑眉星目的少年教过田浩天,问剑,问心。 田浩天自语道:“……后来,我不再假装自己拥有很多朋友,而是安心的沉浸在孤单之中,以真正的我开始了独自的求索,有时候,我也会因为寂寞而难以忍受空虚的折磨,但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田浩天端起泉吟,掏出一张绢帕轻轻擦拭:“我以利益换取了许多表面朋友,并时刻防备着背后随时可能冒出来的剑。” 田浩天细心擦拭完泉吟每一寸剑刃后,在自己手上割开一道口子,血液循剑身流下,再悄然消失,泉吟竟然在饮血:“近些日子,泉吟饮了一些恶心的血……” 顿了顿,田浩天好笑道:“我以我赤裸之身,做为人界所可接受的最败伦德行的底线,在我之上,从黑暗到光亮,人欲纵横,色相驰骋,在我之下,除了深渊,还有深渊。而深渊里头的那些玩意儿,我不承认他们是人。” 田浩天摇了摇头道:“说来矫情,昨晚,我梦见了暮年的自己,佝偻着背,衣衫褴褛,走在一条去往地狱的泥泞路上,一生的罪恶一点一滴的清晰浮现。童年的美好,少年的乖戾,如今的孤傲,都变作利刃,变作冰锥,割破时光,再贯穿我的身体,一生仙途淬凝为尘,风吹即散。”田浩天自嘲笑道:“还是道心不够坚定,当在梦中看到往来光景尽是虚无,前后无路,那种在梦中会被无限放大的绝望差点令我崩溃,还好,梦断于一场落花,醒了过来……” 田浩天感知到烈阳令灵力波动,打开了洞府防护灵禁的同时,收起泉吟剑,走出了修炼室。 桂北与方安见到田浩天从修炼室里走出来,几步踏上前去:“田少……” 田浩天看到二人脸上的复杂神色,眉头一凝:“不是才给过你们二人灵石?怎么,用完了?” 桂北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是的,田少,我们得到消息……”说到这里,桂北与方安对视了一眼,由方安继续说道:“秦墨先生死在了关圃城中……” …… 时至正午,山腰坳口,一棵大枫树底下,有几名行客正在树底石凳上歇脚,所谓石凳,其实就是几颗比较规整的大石头,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搬到了这里,经年累月,已被行人磨蹭得平顺光滑。 石念远听着行客以潼河方言交谈,谈论的大多是一些农家琐事,以及一会儿到潼河城赶集的打算安排。 一个身前摆了一担白米的妇人正说道:“上场天我到潼河赶集,看到官府发了告示,说是从今年元宵起,降下一半粮税。这不,本来需要上税的大米,可以拿去集市上卖掉换钱,给狗蛋买件新衣裳。” 旁边一个汉子抓起妇人箩筐里的大米摸了摸道:“狗蛋他娘,你这米也太细颗了,去年没去粮草司领新谷种?” 妇人摇头道:“这不是不知道那新谷种到底结不结米吗?”说罢,艳羡的看向汉子的箩筐,一头是大粒大粒的白米,一头是一桶米酒。 那汉子正打开桶盖,偷喝了一口笑道:“结!结得很,不仅结得好,酿的酒还香,在家里婆娘管得紧,不咋让喝,只有在赶场天挑去潼河卖时可以多偷喝几口。” 妇人不满道:“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骗自家婆娘,我男人挑酒来卖前,我都是过了秤的,散场回来,少了一枚铜板都不行。” 汉子大笑道:“我又不是憨憨。”说罢,在大米里摸了摸,摸出两颗秤坨来,一手提起一颗道:“这颗对婆娘用,这颗对客人用。” 妇人脸色不满神色道:“收场回去我就告诉你婆娘去。还有,铁根他爹,你这两颗秤坨,可千万别拿不足两的来做生意,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生意做不实诚可得折寿哩!” 汉子色厉内荏道:“怎么可能!那必须是用足两的来做生意好吗?呸呸呸!什么折寿不折寿的,狗蛋他娘,说话吉利些!” 二人离去后,一旁的石念远笑道:“对于这些乡民来说,快乐和烦恼都来得很简单,真好。” 柳紫苏好奇问道:“那少爷的快乐和烦恼呢?” 石念远捡起一根枯枝在手头把玩说道:“我?纨绔官二代能有什么屌毛烦恼,要啥有啥,每天都快乐得欲仙欲死的。”顿了顿,石念远续道:“关于烦恼,前两天看李书图的读书手扎,倒发现有一句写得蛮好的——” 石念远以枯枝在地上写了一“撇”,口中说道:“心有一隅,茅厕大的烦恼就只能挤在一隅中,心有四方天地,武侯府那么大的烦恼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石念远再写了一“捺”,口中续道:“若不撇开终为苦,各能捺住即成名。” 扔掉枯枝,擦去地上“人”字,石念远拍了拍手,再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走吧。嗯?” …… 桃源村北,群山之间,密林深处。 一名七八岁左右的孩童手握一把柴刀,循着一条不能算作路的小径穿梭,遇到拦路的荆棘树木,就熟练的挥手一刀砍下。 好不容易钻出“狗洞”,前方是一处凹陷进去的山壁,山壁底下,有一块形状普通的石头,石头前插有几根绑缚祭祀纸吊的竹篾。 那孩童在石头前虔诚跪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小团用树叶包住的糯米,孩童将糯米摆到了石头前,双手合十说道:“山神,我又来看你了,希望你能保佑爹爹,让他早点好起来,过年时,我又看到娘亲在爹爹床前偷偷哭了……” 孩童说完,一丝不苟的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拿起柴刀去清理石头旁边新生出来的灌木杂草。 做完了这些事,孩童再次回到石头前跪下说道:“山神,那我回家了,还有一打柴要扛回去,陪你太久回家晚了,娘亲又得骂我了。” 孩童沿着那条从茅草与树木间砍出来的“狗洞”爬了回去。 身穿西域服饰的木香与丁香在石头前显化出身形,看向那块形状普通的石头。 木香灵识延伸而出,感知了一番后说道:“没有感知到灵体。” 丁香目光从石头上收回说道:“继续找,飞蓬草可是炼制葬情丹的几味主要灵药之一。” 木香语气有些复杂的问道:“姐姐,如果飞蓬草灵体真的已经化身山鬼,我们还抓么?” 丁香淡漠的看了一眼木香道:“我们已经不是凡夫俗子,而是仙道修士。所谓山鬼,无非就是草木开灵所化灵体,只要境界能够将其压制,自然要抓,一株飞蓬草,你知道值上多少功劳么?” 木香眉眼低垂道:“可是姐姐……我们小时候,也受过山鬼的恩惠……” 丁香皱起眉头道:“木香,踏足仙道数十年了,你怎么还总是提起那些凡尘往事?”说罢,运起瞬转身法,钻进密林,继续寻觅可能存在的飞蓬草灵体。 二人离开以后,那颗石头上流转起荧荧灵光,一道两尺余高,状若人形的灵体显化而出,追寻那孩童而去。 慕色四合,天色渐暗。 山遥路陡,孩童小小的肩膀上扛了一大挑木柴,那些木柴随便拿出来一根立直,都比孩童要高。 孩童忽然一脚踩滑,肩上木柴掉落,人朝前摔去,就在孩童快要撞到山路里侧的岩石时,孩子感觉似乎有人扶了自己一把,身形得以稳住。 孩童睁着大眼睛,转身回头,朝那块石头所在的方向看去,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你,山神……” 未踏仙道、未诞灵识的农家孩童毕竟是肉眼凡胎,看不到身前那道小小的模糊光影,看不到正有一缕缕玄奇的灵力游丝连接着二者。 …… 星辰漫天时,石念远与柳紫苏来到一处几条山路交叉的路口。 石念远看向对面山坡,坡上零零散散的十来户人家已经亮起烛光。 修士六识经过天地灵力滋养强化,并与灵识产生联系,纵使在这样的漆黑夜色下,石念远还是清楚看到了对面村庄里漫山遍野的桃树,停下步子说道:“桃源村,果然名副其实,等开了春,就是一副十里桃林尽绽的美丽景象了。” 柳紫苏的仙道境界不如石念远,一路以瞬转身法追赶自家少爷,累得有些气喘:“少……少爷所言极是。” 另外一条山路上远来窸窣声响,石念远扭头看去,见一个半大孩童挑了老大一捆柴,正在摸黑走近。 水生见到远处两道人影,以为是村里人,稍加快点些步子,准备与村民一起回家,结果来到近处时,才发现是两副陌生面孔。 水生多看了几眼少年与女子身上一看就知道十分名贵的锦缎,就没再理,择路朝山下继续走去。 天都那么黑了,下完这匹坡,还要再上半匹坡才能到家,肯定又得挨娘亲的骂了。 水生忽然听到一声好听的男声以不甚纯正的潼河口音唤道:“小孩,你是桃源村民吗?” 水生回头见那名少年丹凤眸子轻眯,挂了一副随和亲近的笑容,点头答道:“是的……哥哥姐姐,你们是……谁家的远房亲戚?” 石念远三两步走近后笑道:“不是,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就是住在这桃源村,我是来找他玩的。嗯……他叫木子涛,你认识吗?” 水生心头本来还有一丝防备,听到了木子涛的名字之后,纯朴的孩童展颜笑道:“桃源村就十六户人家,大伙儿都是认识的,木子哥哥家就在我家上头。” 石念远伸手提起了水生肩头的木柴问道:“哥哥帮你扛柴,你带哥哥去木子涛家,可以吗?” 由于水生个子矮小,石念远轻轻松松的就将木柴提走,水生都没来得及拒绝,害羞道:“那咋好意思呢?我自己可以的!” 柳紫苏从后方走了上来,从石念远肩头接过木柴道:“少爷,我来。” 石念远没有矫情,顺势递了过去。不料水生却急了:“哥哥!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干活!”说罢,转头面朝柳紫苏手足无措道:“姐姐,让我自己来!” 柳紫苏已经是灵知境合品修士,一挑柴的重量对于柳紫苏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柳紫苏轻盈的以一手将整挑木柴上下轻松举了举道:“姐姐很厉害的唷。” 水生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看上去若不禁风的柳紫苏居然仅用一只手就能轻松的将那挑木柴举上举下。 石念远笑道:“带路吧,天色可不早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水生。”水生笑答,因为脸上有些脏,显得眼睛特别明亮,牙齿特别洁白。 这条山路,小水生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只借漫天星辰的微弱荧光,就走得熟稔轻快。 本来还担心这两名穿着好看衣裳的哥哥姐姐因为不熟路跟不上,结果二人亦步亦趋,水生不由好奇问道:“哥哥,你们是武者吗?” 石念远眨了眨眼,点头道:“嗯,没错。” 水生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哥哥,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武者?如果我也像姐姐那么厉害,以后就可以好好保护娘亲了。” 石念远笑道:“潼河城就有不少武馆呀。”顿了顿,石念远续道:“不过呢,光学武是不行的,慧不配力,如同德不配位,嗯……就是说呢,如果不学知识,不懂道理,就不能好好驾驭住强大的力量。” 水生用力点了点头应道:“木子哥哥也这么说过,一直以来,木子哥哥都在教村里的大伙儿读书认字,直到半年前,木子哥哥突然离开了桃源村,在那以后就没人教我们读书认字了。”水生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我有在努力攒钱,娘亲说,只要我自己能存到足够的钱,就允许我去镇里念学塾。狗蛋的爹娘就不让他去,总是骂他,不让他读书,说是读书没有用,好好学种地,以后才能养活自己,讨到婆娘。” 水生并不生分,自从打开了话匣子,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还没等石念远说什么,水生又继续说道:“我觉得那是不对的,我也要像木子哥哥那样,会认字,会读书,以后就能像木子哥哥一样,走出村子,去看山外面的世界。” 石念远笑道:“没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挺好的。” 水生听到石念远这一句话,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木子哥哥教过这一句,还送了我一支笔,不过,我还不会画字。” 石念远轻声一笑,没有刻意去纠正朴质孩童的措辞。 一路上,水生与石念远说了很多,下完了这座山,正在过河时,水生突然问道:“哥哥,你相信有神仙吗?” 要是换作未踏仙道以前,石念远一定脱口而出一句“有尼玛币!” 可是自从踏上仙道,在凡夫俗子眼里,仙道修士不就是神仙了?石念远点头答道:“嗯,其实除去武者之外,这个世界上还有仙道修士,修炼到高深处,就可以飞来飞去,如同神仙一般了。” 水生在溪上垫石上轻盈的一蹦一跳,转过头来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仙人,仙人我听说过的啦,是说神仙喔!嗯……比如山神!” 石念远自嘲一笑,知见障真是可怕的东西:“原来小水生知道仙人呀!” “当然啦!木子哥哥离开时就说过,他是去寻仙问道呢。”水生再次问道:“哥哥相信有神仙吗,不是去寻仙问道的人,而是那种……那种……就是山神那样的神仙……” 水生踏过最后一块垫石,跳到了对岸上继续努力解释道:“就是那种,人们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只要诚心供奉,就会保佑人们,庇护人们的神仙!” 听到水生的措辞,石念远脑海中浮现出在烈阳山麓百草谷见过的灵药灵体,对于六识未与灵识共联的凡人来说,可不就是看不见摸不着? “有吧……”石念远答道。 第二十四回(下)桃江池觅影飞蓬草 乔王寺 第二十四回(下)桃江池觅影飞蓬草 乔王寺暗询天命石 苍云郡,潼河县,桃源村。 村里的土狗吠得很凶。 三人方一走进村子,孩童水生就非要将木柴接过来自己扛,到了自家院前,往地上一放,就领着石念远与柳紫苏往木子涛家走去。 水生“嘁嘁”几声撵跑了木子涛家一边叫唤一边害怕后退的大黄狗,大声唤道:“木子哥哥——木子哥哥——” “是水生吗?”木子涛在屋里答应了一声,提着一盏煤油马灯走出了柴门。 院里桃树旁,石念远微笑挥了挥手,招呼道:“哟,木子涛,过年好呀!” “石……石公子?”木子涛惊讶不已道:“你怎么来了?” 石念远嘿嘿笑道:“碰巧路过,正好来拜年。” 木子涛哪里会相信石念远能从留邺碰巧路过到潼河县偏僻乡村来? 看到石念远身边的柳紫苏,木子涛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柳紫苏将问询目光投向石念远,石念远摆了摆手道:“木子涛,他曾救过我的命,没那么多规矩,实话实说就好。” 柳紫苏娇躯一震,恭敬的欠身一礼道:“百鬼柳紫苏,见过木子公子。” 木子涛没有太过在意百鬼到底是什么意思:“石公子,柳姑娘,你们还没吃过晚饭吧?快进屋,在下给你们做吃的。”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不爽道:“你总是在上在下的,客气得一逼……”石念远看向木子涛家木屋,两眼放光道:“好久没享受到你做的吃食了,你家厨房是哪间?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存货!” “厨房里都是些残羹冷炙,哪能用来招待客人?石公子快先进屋稍等,在下这就去做点新鲜的。”木子涛当先朝堂屋柴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招呼道:“水生,来——进家一起吃点儿。” 孩童水生为难道:“木子哥哥,我刚从坡上回到村里,还没进家呢……娘亲肯定好担心我了,我要先回趟家,然后再问问娘亲让不让我来……” 木子涛笑道:“那你先回家报声平安,然后问问婶婶,来我家的话,婶婶应该不会拒绝的。” 听到木子涛如此一说,水生眼睛一亮,“嗯”了一声,一溜烟跑掉了。 木子涛转朝石念远问道:“是水生将石公子与柳姑娘领来的?” 石念远点了点头道:“在对面山上遇到了。” 木子涛推开堂屋木门道:“石公子,柳姑娘,你们先进屋坐。”看到屋中除去一根蜡烛散发星点火光外,再无光源,木子涛这才后知后觉的一怔,羞赧道:“乡下都是这般……用不上夜明珠来照明……委屈石公子与柳姑娘了……” 石念远懒得理会木子涛,看向坐在蜡烛前,一只手中拿着一只千层底,另一只手中捏着绣针,听到开门动静后将目光投来的妇人,踏进屋去嬉笑道:“姨娘好!我是木子涛的同窗,我叫石念远。” “好,好,快坐,快坐。”妇人放下手中活计,就要站起身来迎接,石念远赶紧过去握住妇人的手臂,不想让妇人起身的同时自己蹲下身来道:“姨娘,你是在做千层底吗?木子涛可真有福气。” 木子涛的娘亲纯真质朴,听到石念远这样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一个劲的笑道:“对,对。” 石念远摆头向柳紫苏说道:“你跟木子涛去厨房,看冷饭冷菜够的话,热一热就赶紧端上来,黑灯瞎火的,搞个屁的新鲜菜,有得吃就行!”忽然想到旁边还有长辈,怕话中俚语惹了长辈不喜,石念远尴尬的扭回头来,结果发现妇人面无异色,只是开心的笑。 一辈子都生活在桃源村里的妇人,打木子涛小时候起,就无比支持木子涛所做的一切决定,木子涛说想买书,每一次自己那在潼河城打长工的丈夫回家,都叮嘱其在外要好生省钱,才能多给木子涛买书。自己在家中,白天辛勤耕种,豆子熟了挑豆子去卖,萝卜熟了挑萝卜去卖,桃子熟了挑桃子去卖,每年秋天稻谷熟了,酿了酒挑去卖,晚上通宵达旦的织鞋垫,做千层底去卖,总之,只字不识胸无点墨的质朴夫妻俩,在这样偏僻的山村,偏生以两双糙巴巴的手,养出了一个知书达礼的成器孩子。 木子涛拗不过柳紫苏,将今天煮的鸡汤热了热,再重新淘米煮了一锅饭。 在木子涛与柳紫苏分工,一人端炉灶,一人端锅子来到堂屋中时,木子涛就看到石公子与娘亲在开心的聊起自己的往昔趣事,心头不禁一暖。 “哎!对了!姨娘,聊得开心,都忘了这茬儿。”石念远装模作样的转过身,在口袋里掏了半天,结果掏出来一只硕大夜明珠,房间骤然一亮的同时,还把朴质妇人吓了一跳。 将铁锅摞到炉灶上的柳紫苏叹了一口气道:“少爷……装样子能不能装得像一点……这颗夜明珠比我的脑袋都大了……口袋怎么可能装得下……” 石念远嘿嘿傻笑了两声,将夜明珠往神龛下的方桌上随意一放,顺势吹熄了蜡烛道:“姨娘,这个灯泡送给你。” “灯泡……”妇人呢喃一声,像刚才猜“同窗”的意思一样努力猜测这个名词的意思。 “谢谢你,石公子……”木子涛从旁再端过来两根板凳,诚声道谢。 正在这时,孩童水生兴奋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木子哥哥!我娘亲果然同意了!”说到这里,水生已经推开了堂屋柴门,见到房中明亮无比,先是“哇”了一声,继而乖巧的唤了一声“婶婶”,再唤了“哥哥姐姐”,而后接过木子涛递过来的凳子坐下:“谢谢木子哥哥。” 这一顿饭石念远吃得闲适舒服,一如木子涛的娘亲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口感也算不上多好,可是从口中入喉,再一路到胃里后,醇香逐渐回返,是远离尘嚣的安宁味道。 席间,木子涛的娘亲欣喜,说了许多木子涛儿时趣事,孩童水生说了许多山神显灵的经历,席至半途,质朴的妇人就悄然离开,去打扫收拾房间,换上干净的垫单被套去了。 孩童水生的娘亲上来唤了几声,水生也抱着一颗石念远赠送的夜明珠欣喜回了家。 木子涛这时才再次问起石念远远道而来的目的,听了石念远讲述,向石念远提起了今天有两名西域女子到来之事。 …… 翌日,石念远、木子涛与柳紫苏根据昨夜水生关于山神位置的诉说,朝大山里寻去。 找到了水生用柴刀砍出来的荆棘小道后,自然而然找到了那处山壁,看到了那块形状普通的石头。 石念远伸出手比了个狗窝大小说道:“我原以为水生所谓的山神,至少该有一座小庙,再不济,也应该有一座石像……” 木子涛笑道:“在乡下,每到二月二龙抬头,还保有祭桥、祭井、祭石的传统,不过这尊山神,连在下都没有听说过,还是昨天问过娘亲之后才得知,据说,这尊山神十分灵验,往年,村民常来祈丰、祈子、祈平安,不过近些年来,苍云大力发展农村经济,驿道修到了镇上,百姓日子不再极度贫苦,村民不再挨冷受冻,故而逐渐不再进山来拜这尊山神了。” 改革开放致使封建迷信消逝么?不过……在这个世界,倒不能说是封建迷信了,如果所谓的山神真的是某种灵体,倒是真的能够在凡夫俗子完全无法觉察的情况下做到许多事情……不过,为什么要“显灵”呢?理由是什么? 石念远正在心中思虑,不料,远处山涧中,发出一声轰然爆响,有灵压远远传来。三人对视一眼,就要运起瞬转身法朝动静发生处疾掠。 已经迈开步伐的石念远徒然一顿说道:“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柳紫苏作为百鬼成员,对石念远的话自然唯命是从,木子涛心中对石念远也是向来信任,甚至曾经在望北崖舍身救下石念远,故而,二人都点了点头,先行朝山涧掠去。 待得二人消失在密林间,石念远才转身回头,走向那块石头,或者说,那尊山神。 灵光流转,矮小人形光影显化在石念远身前。灵体的灵压在灵知境不稳定的上下波动,显得十分虚弱,微弱的灵力以妖族统一语的措辞方式进行震荡,由于灵力过于微弱,石念远对妖族统一语又还是一个半吊子,理解得极其困难。 妖族统一语是通过震荡妖元进行信息传递的,像这道灵体这样微弱的灵力震荡,大概就像是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既小声模糊,还断续结巴。 “飞蓬……恩主……山鬼……伴生……人妖……杀……恩主……救我!” 前边那一堆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内容令石念远皱眉不已,不过最后那句灵力震荡强烈许多的“救我”,石念远倒是听得清楚明白。 石念远鼓荡灵力,以妖族统一语问道:“你是因为感知到了我身上的微弱妖气,所以才现身的?” “是……恩主……” 石念远自言自语道:“奇奇怪怪的……恩主是什么屌毛称呼……妖族里某种关系?” 轰—— 远处山涧中,再处传来一声轰隆声响,细听之下还有水声。 以妖元震荡频率区分各种不同语意的妖族统一语属于机械语言,相较于人语逻辑语言,情绪传递更为直接。 石念远感受到了灵体的惊惶失措与无尽恳求:“救我!”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不答应,也不拒绝,调运灵力,朝远处山涧疾掠而去。 木子涛与柳紫苏来到山涧处时,就看到了前方的一汪小湖。 小湖对岸,两名身穿西域服饰的女子正在湖边与一头半人高的云纹豹猫激斗,二女双双溢散凝元境灵压,云纹豹猫身上已经有多道剑伤,脖颈间发出低沉哼鸣。 感知到有修士到来,二女与云纹豹猫暂时分开,相隔三丈余远互相对峙。 丁香眼神紧盯云纹豹猫,并不看向木子涛与柳紫苏,清冷道:“西渊葬情宫寻药至此,还请两位道友不要插手葬情宫之事。” 木香以余光瞥视一眼,认出了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木子涛:“葬情宫不会蛮不讲理,事后必然会酌情补偿二位。” 说罢,两柄长剑泛起如水剑光,二女再次向云纹豹猫欺身疾掠,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二人的剑术配合无间,云纹豹猫已经身受重伤,行动受制,这一次攻防,以利爪堪堪格档住了丁香主攻的剑刺,却对木香的斜撩分身无力,身上再添一道剑痕。 丁香趁势再起一剑,由静至动,眨眼即成,剑光银亮,剑势如蛇,在旁观战的柳紫苏瞳孔一缩,竟然认出了这式剑招! 银蛇剑。 一道身影从密林间掠出,来人手持一柄天青色长剑,以百越剑池却邪剑诀抵天三剑的格档手法将丁香这一计斜撩拂向旁侧,随即一手抱住云纹豹猫,朝后撤远。 修士记忆力强,丁香秀眉一凝,认出了眼前在留邺城见过一面的少年:“抵天三剑……你不是留邺官员,是百越剑池弟子……” 柳紫苏看到自家少爷出手,瞬转身法运起,一步步点踏在小湖上,掠到了湖对岸,站在了石念远身旁,左右腰各有一刀一剑的柳紫苏将厚背大刀取出朝旁一扔,长剑出鞘,斜提在手。 石念远丹凤眸子平静看向二女,话语却委屈巴巴道:“小喵喵那么可爱,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小喵喵?” 丁香看到那头飞蓬草伴生兽云纹豹猫躲在石念远身后,一副早已相识的模样,不由问道:“这株飞蓬草,是你药宠?” 石念远不知道药宠是什么意思,心中思虑一番后,并不回答,反而掏出烈阳令丢向二女:“我的确是留邺官员,并且是烈阳山麓弟子,不是百越剑池门人。” 木香接过烈阳令,翻到背面,看到“甲子”二字,秀眉一凝,将烈阳令递向丁香。 修士惜命,可不像江南州士子话本里头那样,一见面就不问三七二十一的,乒乒乓乓乱打一气。 “西渊葬情宫葬情使丁香,见过烈阳院甲子道友。” “西渊葬情宫葬情使木香,见过烈阳院甲子道友。” 二女抱拳揖了一礼,齐声道。 石念远抱拳回了一礼道:“烈阳院石念远,见过葬情宫丁香、木香两位道友。” 丁香踏前一步,郑重道:“石道友,仙道六圣地各自散播仙缘,引领凡夫俗子踏上仙道,向来互不侵犯,我们姐妹二人对烈阳山麓略有了解,晓得道友身为甲子序列,地位尊崇,前途不可限量,不过,飞蓬草于我葬情宫而言,别有重要用途,说不得要请道友割爱了。” 所谓药宠,即是灵药诞生灵性后,除去伴生兽,一些灵智较高的灵药灵体还会与修士订下约定,以定期渡送精华为酬,换取修士庇护,对于修士而言,若非确实需要那味灵药,这种细水长流的互惠方式显然比杀鸡取卵来得更好。 二女说话间,凝元境灵压涓涓溢散,显然,在客气话语之外,同样含有警告。 云纹豹猫鼓荡起妖元道:“飞蓬已经化身山鬼,不是纯粹灵药,戮神会折损气运,请恩主告诉人妖。” “戮神?”石念远呢喃自语了一句,相比于那虚弱灵体,这头伴生兽云纹豹猫明显的状态要好得多,连“说话”都流利不少,将好奇与疑惑先压在心底,石念远帮忙翻译道:“它说,它已经化身山鬼,让我告诉你们,杀它会折损气运。” 丁香显然更为擅长与人交流,自嘲笑道:“石道友,仙道飘渺,于我们姐妹而言,气运之说太过遥远飘渺,以飞蓬草换取灵石、功法、灵宝,才是我们姐妹求索仙道的正途。” 而木香身上忽然萦绕上浓烈杀气:“姐姐,他懂妖族语。” 突然反应过来的丁香手中长剑忽然指向石念远,仔细感知下,石念远身上溢散出来的灵压的确夹带几不可查的丝缕妖气,声音变得无比淡漠:“你与妖族有染?还是说,你是半妖杂碎?” 石念远愣了愣,种族歧视? 心头还在思考为什么飞蓬草的伴生兽仅有尘微境合品的境界,灵体的灵智却远超烈阳山麓百草谷的首阳参灵体,而且居然还懂得妖族语,还在想那道灵压在灵知境起品与承品之间波动,明显虚弱不已的灵体,为什么与其伴生兽的状态差距如此之大,两道如水剑光就已经朝自己疾掠而来。 叹了一口气,石念远体内灵力回路中,灵力开始加速流转,特别是从气海丹田处沿伸出来的数轴状回路,内中灵力更是汹涌奔腾,灵识捕捉推演二女招式,以抵天三剑进行防御。 柳紫苏自知自己境界低微,正面作战不仅帮不上忙,甚至还会拖累少爷,在旁紧盯战局,灵力凝聚向手中长剑,准备伺机而动。 二女剑招不仅出招速度极快,轨迹更是诡谲叵测,时常从难以预料的角度袭进,石念远感慨二女不愧是以刺杀弛名的西渊葬情宫弟子的同时,依然保持防守态势,由于做不到滴水不漏,短短时间内,手臂上已经多了几道剑伤。 “老子就搞不懂了,这只喵咪纯粹是妖你们都没那么恨,老子身上带点妖气就跟老子捅了你们亲娘一样?”石念远闪避开一计上挑,且战且退吐槽道。 “灵、妖异类!” “岂能混为一谈!” 不料,二女听到石念远这句话,加强攻势,剑招更为刁钻致命。 同一时刻,苍云郡合陵渡口,乔王寺。 乔王寺其实是一座河神庙,嘉川河的河神庙,说是寺庙,其实与北漠佛教还是无关,在鸣雷帝国境内民间,许多庙宇都是供奉如同孩童水生所说的“神仙”这一类民间传说中,庇佑世人的神祇。 乔王寺金碧辉煌,香火鼎盛。 相传,在春秋乱世时代,旭阑郡尚属南燕国土,当时,南燕国君为了发展国内经济,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将嘉川河中几处浅摊挖深,几处窄谷扩宽,几处曲道改直,结果触怒河神,向来平静的嘉川掀起几十丈高的巨浪,吞噬无数生命,不信鬼神的南燕国君一怒之下,可以说是穷尽国力,在河底埋葬了无数枯骨后,终将河道改成,可是嘉川改道以后,下水船只河难频繁,十有九沉,直至后来南燕被鸣雷铁骑踏破国门,帝师宇文洛亲至,与一头黑蛟缠斗三天三夜,终于达成协议,鸣雷再耗无穷人力物力,在嘉川河道两旁种满黄橘果树,并在合陵渡口建乔王寺,供奉一尊蛟龙,嘉川才复归平静。 乔王寺蛟龙渡金铜像前,有一颗七色石子,唤作天命石。 据说,凡人可向天命石询问无定命数,只要心诚,就会有所回应。 从江北城赶回苍云郡的流风雪排了很长的队,才终于来到了蛟龙像与天命石前,按照寺中解签老人的指点,虔诚祭拜,而后伸出一只纤手,抚向了天命石。 第二十五回(上)剑舞银蛇祸根暗埋 潼河学 第二十五回(上)剑舞银蛇祸根暗埋 潼河学塾仙凡深思 乔王寺中,蛟像前方,流风雪灵识感知到七色天命石上有一缕玄奇灵压波动开来。 常年守在乔王寺里的解签老人满头凌乱白发,声音如同老旧风箱一般难听,一手颤巍巍的朝流风雪递过来一盒签桶道:“孩子,河神感召,天命石回应,不如抽上一签。” 流风雪眨了眨眼睛,双手接过签桶,而后不知所措道:“老人家,该怎么做……我不会……” 解签老人的声音虽然难听,语气却十分和蔼:“心中念着想问的事情,轻轻摇动签桶,精诚所至,竹签自出。” 流风雪依言闭上了双眼,河风窜进乔王寺里,吹拂起流风雪齐肩金发,少女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在玄度玄烛双月皎洁月光映照下,温柔笑起的好看侧脸,手中一下一下晃动签桶。 来回数次,一枚竹签从签桶中掉落出来,流风雪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将求助目光投向解签老人。 解签老人颤巍巍伸出枯槁右手道:“来,孩子,把你的竹签给我。” 流风雪先将手里签桶放到地上,再拾起了掉落出来的竹签,递向解签老人。 解签老人接过竹签后,佝偻走向乔王寺侧旁的桌案,口中道:“孩子,跟我来。” 老眼昏花的解签老人坐到了桌案后方,两手捏着流风雪抽出来的竹签,朝前远远伸出,身体再略微后倾,这才看清了签文。解签老人从抽屉里取出来一本残破不堪的羊皮纸书籍放到盯紧面,食指沾了沾舌头口水,翻动书页。 解签老人翻书的动作很慢,流风雪心中有些紧张,有些忐忑。 流风雪知道,仙道飘渺,各种各样的法术神通广复繁杂,占卜数术确有其事。不过在以前,流风雪是并不怎么相信这些的,毕竟,生命里遇到的每一道路口,前进方向的决择都是自己所做,一环扣着一环,串联成整个独一无二的人生。 不过今天,在渡口处远远看到香火鼎盛的乔王寺,流风雪心事繁乱,不知不觉就排到了队伍后方。 该怎么说呢? 人们总喜欢将心中一些或是犹豫不决,或是难与人言的事情,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询问天意,也不知是真的有天意指引,还是在问出的刹那,心中生出的那份最真挚的期许就给出了答案。 解签老人似乎是快要翻寻到对应签文,书页翻动得更加慢了,每翻一页,还以手作比,一列一列的搜寻。 终于找到对应签文,解签老人抬眼看向流风雪,口中说道:“孩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你问事,此事难成,若你问人,与之缘薄。” 不安等待的流风雪一怔,眼神黯淡下去,头颅低垂,道了声谢后,沉默的走出了乔王寺。 踏出寺门时,流风雪看向嘉川,看向大渡口上人来船来,自嘲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不能相信这些东西,拿臭无赖的话来讲,一点儿都不科学嘛……”说罢,嘴角努力勾出一个浅淡笑容。 独自走向乘船渡口的少女,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 石念远再调灵力,天青长剑的剑刃上开始旋绕起风刃,一直被动防御的石念远终于挥斩出第一刀攻招,逼退二女,口中问道:“二位与妖族曾有过节?” “人妖不两立!” “见妖必屠之!” 丁香与木香先后发出一声娇叱,再次欺身而上。 石念远眉头一凝,本来就是以尘微境承品对战两名凝元境起品高手,更是一直被动防御,要不是看二女剑招并不是一心取命,估计早已风紧扯乎。 “人有好坏之分,妖有善恶之别,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们修道都修到狗身上去了?”石念远不爽道。 “妖邪屠我部族,此仇不共戴天!”木香一剑斜撩向石念远小腹。 “妖族淫邪,尽数当斩!”丁香一剑刺往石念远右胸。 感受到二女攻势变猛,两柄长剑配合无间,交替攻袭,石念远手中天青长剑上风刃流转速度加快,风刃变得更薄更锐,边缘处更隐现电蛇。 石念远一计斜斩荡出一道耀眼剑光,沉声道:“二位道友,当真要以命相搏?” “先将你擒下!” “再做拷问!” 二女攻势虽然加强,却还没有朝石念远要害上招呼,而已经偷得盏茶闲瑕,抓紧调息回气的云纹豹猫徒然从侧方加入战局,四腿如风,速度奇快,于石念远与丁香、木香二女正在纠缠的间隙,利爪向木香侧腰抓去,布帛撕裂声中,木香侧腰多出三道爪痕。 同一时间,一道如同银蛇一般的剑光从木香后背袭来,在旁边伺机而动,隐匿气息、骤然发难的柳苏紫以银蛇剑法偷袭得手,长剑刺入木香背心,不过毕竟柳紫苏与木香境界相差太大,长剑刺入不深。丁香灵压猛然荡开,将柳紫苏震退。 由于感知到柳紫苏那一式银蛇剑法的灵压与剑意,丁香与木香同时后撤,拉开距离,几人一兽呈三角之势站立对峙。 “银蛇剑法……” “葬情宫武学……” 方才柳苏紫所使,是远超身为葬情使的二女所能掌握的葬情宫高深暗杀秘技。 场间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丁香上下仔细打量起柳紫苏,质问道:“你是何人?” 木香同样凝视柳紫苏,冷声续问道:“为何会使我葬情宫暗杀秘技?” 石念远没有花费多少心思就猜到了,柳紫苏所使的葬情宫武学,绝对是母亲祝娴兰所授。而且,很明显,对面这一对葬情使姐妹花,并不知道这种高层秘辛,不然,想必会第一时间联想到梨落叛逃这件大事。 “很稀奇?老子还会百越剑池却邪剑嘞!”石念远咕哝道。 木香激动的踏前一步,娇声喝道:“胡说!武技的确可以通过揣摩使出几分架式,可这女人使的,分明就是如假包换的银蛇剑法!而那隐匿身形的法门与剑招潜藏的剑意,无疑是我葬情宫武技,并且是必须进入过忘情池后才有资格学习的高深暗杀秘技!” 石念远有一瞬动了杀意。 祝娴兰叛逃出葬情宫,隐姓埋名,躲避葬情宫追杀。近日里因为圣器神农鼎器灵复办,很有可能已经被葬情宫得知祝娴兰所在的粗略方位,如果丁香、木香二人将柳紫苏掌握葬情宫武学的事情上报,葬情宫即刻会将搜索范围缩小到苍云郡来。 如今双方的冲突无非两点——其一,灵药飞蓬草;其二,二女对妖族近乎执念的憎恶。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道:“二位,我对飞蓬草所谓山鬼之说,其实模棱两可,不过,飞蓬草灵体如今虚弱不堪,药性两说,而二位对妖族虽然憎恶,在斗战中却没有对我狠下死手,我也无意与西渊葬情宫作对,不知道可有和解之法?” 丁香心念电转,事情发展已经超乎预想,那个女人掌握葬情宫暗杀秘技,身上灵压却没有葬情宫功法意韵,更没有那独一无二的诅咒灵压,此事蹊跷异常。 “石道友,这株飞蓬草虽然重要,可是伴生兽仅有尘微境合品,想来本源植株年份稍缺,如今重要之事,已不在灵药。”顿了顿,丁香续道:“若你二人可以与我们姐妹回一趟西渊葬情宫,解释清楚她为何会使我葬情宫武学,自然皆大欢喜。” 石念远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丁香、木香二女皆伸出左手抹过右手长剑,本来灵光流转的长剑光华逐渐消逝,二女自身灵压同样逐渐收敛,身形开始模糊,两股杀意缭绕升起。 石念远心头盈上浓烈危机感,天青长剑摆开架式。 柳紫苏感知到二女身上杀机,作为百鬼死士,柳紫苏虽然只有灵知境合品境界,却依然闪身来到石念远跟前,准备死战。 木子涛虽然同样具有灵知境合品境界,却根本还不会什么武技,斗战能力低下,不过,见双方越发剑拔弩张,选择了运起瞬转身法,来到石念远身边,表明立场。 云纹豹猫同样伏低了身子,一对竖立瞳孔近乎变作两道竖线,死死盯住丁香、木香二女。 石念远丹凤眸子眯起,幽然道:“为了一些莫名奇妙的理由,真的要在这里死战?纵然二位双双身具凝元境修为,不过看灵压强度,都在起品境界,鹿死谁手,并不好说。” 密林间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嗡—— 一声锐物破空声响传来,一柄银枪从密林间飞出,枪头高速旋转,猛然插在对战场中,下一刻,一道玉腿修长,英姿飒爽的身影单足点踏在枪尾,凝元境转品灵压源源不绝溢散开来,一道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凝向丁香、木香二女,与丁香、木香身上缭绕升腾的冰凉杀意不同,来人身上展露出来的气势,一股在尸山血海、铁血杀戮中凝聚出来的无畏意蕴。 慕容姗清冷开口道:“北域洛原,大雪骁骑,慕容姗。”言罢,翻手取出‘无字秋风’折扇,朝二女一掷:“我的人会使葬情宫武学,很稀奇?” 丁香接过‘无字秋风’,细细打量了一番,看那樱唇微张的惊讶模样,显然认得这柄出自葬情宫的灵宝,二女同时单膝跪地行礼,齐声道:“葬情使丁(木)香,参见客卿大人。” “今日之事,由我接手,你二人将此间事烂于腹中,自行离去。”慕容姗淡漠道。 “是!”丁香、木香齐声称是,木香上前,将‘无字秋风’双手恭敬递还。 见二女遁入密林,灵识感知到二女灵压不断远离,慕容姗这才从直插在地的银枪枪尾跃下,将银枪一把拔出,倒背在后,转身面朝石念远道:“我家老头子是葬情宫客卿,所以我懂得葬情宫密信。不告诉你,是因为那晚你曾说,你要对付西渊葬情宫。” 石念远关注的点显然不在这上面,鬼叫道:“卧槽!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么放她们走了?她们要是不听你的,把今天的事向葬情宫高层提起,那怎么办?” “葬情使地位低下,你明后年也可以成为烈阳使,你觉得区区传道使,有资格见到圣地高层?”慕容姗反问道。 石念远怪叫道:“卧槽!你这么一说,老子更担心了好吗?老子都和烈阳观玄涯掌教吹牛打屁两次了!” 慕容姗斜提长枪走近,没有接石念远的话,反而清泠问道:“你那天是在怀疑我什么?把我晾在武侯府不管是什么意思?”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干咳了两声,转向云纹豹猫,震荡灵力问道:“山鬼、恩主什么的,和我说道说道?” 三人一兽在密林间缓行,木子涛、柳紫苏与慕容姗不懂妖族语,柳紫苏安静的跟在石念远身后,木子涛与慕容姗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闲聊。 而石念远则以自己那半吊子妖族统一语询问了许多心头疑惑。 原来,灵,同样算作一族,其身虚幻,没有实体,为了修炼,通常会选择依附外物,最常见的灵族,即是灵性诞生,拥有伴生兽的灵药,二者将生命形式合而为一,而鬼魂、怨灵的确真实存在,并且同属灵族分支。 而这株飞蓬草,则属于灵族中的特殊分支——祇。衹支灵族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其由普通灵族进化而来,修炼重心侧重于信仰之力。 原本,这株飞蓬草只是普通的灵药灵族,灵智低下,后来,有妖族将其点化,教其隐匿法门,授其妖族统一语,引导其依附在桃源村以及附近村落信仰为山神的山石上,教其通过吸收村民信仰之力进化为衹支灵族,其由于近些年来百姓信仰逐渐淡薄,信仰之力减少,故而灵体显得虚弱不堪。 不过,这株飞蓬草倒是并不后悔,用它自己的话来说——灵智提升,可以思考很多很多事情,生命变得充实与有趣。 矮小的人形模糊光影出现在三人一兽前方,飘乎飞来,骑到云纹豹猫伴生兽身上。 山涧那汪小湖,原来是这株飞蓬草所谓的恩主,即那名将其引导向衹支灵族进化的妖族开辟而出,取名为桃江池。飞蓬草说,它的恩主曾在桃江池坐而悟道,陪伴了它数年岁月,而它在这数年里,化身山鬼,常庇佑到附近山里来的信徒,或是驱赶野兽,或是指引道路,或是救下不小心摔下山去的村民。 而它的恩主开辟桃江池,是为了在桃江池底布设灵禁法阵,让它的灵体与本体在进入桃江池时,得以隐匿,修为在它的恩主之下的修士都无法发现。 近几日,它在显化出灵体时想要帮助村民信徒时,被那两名葬情使发现,故而引来祸事,而石念远身上溢散出来的微弱妖气,让飞蓬草倍感亲切,所以现身向石念远求助。 近些年来,它的信徒中就属孩童水生最为虔诚,经常来祭拜。当众人走到那处山壁时,飞蓬草灵体化作本源植株,渡出一滴灵药精华,请求石念远用在水生的父亲身上。 “水生的父亲几年前在山中砍柴时不慎摔倒,基本身体机能尚在,却丧失了认知能力与活动能力,我想帮他。”飞蓬草如是说。 植物人…… 石念远心中暗道,从须弥戒中拿出一只专门盛装灵药汁液的葫芦,接下了灵药精华。 “那两个葬情使不知道会不会去而复返,你多小心。”离去前,石念远说道。 “飞蓬多谢恩主。”灵体灵光一闪一灭,云纹豹猫蹭了蹭石念远的腿,双双鼓荡灵力与妖元,情感真挚。 石念远想了想,应道:“刚才我与那个女的才说过,人有好坏之分,妖同样有善恶之别。不同的人族你见了许多,应该有所感触,不过,妖妖也不尽是善类,你自己多小心。” 飞蓬草有些不解,疑惑道:“可是,飞蓬遇到过好几名恩主,都帮过飞蓬。” 石念远沉默了片刻,不再多做解释:“总之,保重。” “恩主放心,飞蓬擅长隐匿神通,并且那位恩主开辟桃江池,布下灵禁,一般人是找不到飞蓬的。”飞蓬草应道。 石念远想了想,从须弥戒里所剩不多的灵石中掏了一枚合品灵石出来,递向云纹豹猫,展颜笑道:“谢谢你庇佑苍云百姓,山鬼。” 在回去的路上,木子涛感触格外多:“没想到所谓神祇,是这样的生命模式。我一直以为二月二时的祭奠只是传统文化,其中内涵应当是子虚乌有的。” 石念远心里有事,没空回应,头疼于柳紫苏展露葬情宫武学,然后慕容姗突然出现,草率解决。 不过,也不能直接把那对姐妹花搞死吧? 石念远发现,修界的事,与凡界其实也没什么太多不同,都是一样麻烦。 于是,石大少爷突然觉得像田浩天那样,杀伐果断,想捅死自己就动手捅死自己,好像还活得蛮潇洒的…… 第二十五回(中)剑舞银蛇祸根暗埋 潼河学 第二十五回(中)剑舞银蛇祸根暗埋潼河学塾仙凡深思 苍云郡,潼河县府,潼河城。 潼河县其实不小,不过,由于所在地域山势崎岖,群峦叠嶂。受限于地形,下属乡镇规模尽皆不大,沿清水江星罗棋布,相隔还甚远。 从经济上来讲,潼河县县府潼河城在苍云郡下辖各县县府中排名靠后,居民多以农业、畜牧业作为主要产业,不过,受惠于近些年伴随官方客运同时兴起的旅游业,潼河城的经济发展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城中多了不少酒家、商铺、学塾,提供了许多新兴就业岗位。 桃李学塾是潼河城中最大最好的学塾。 在前些年建设桃李学塾时,木子德从桃源村来潼河城赶集,碰巧遇到学塾工地正在招工,木子德想着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土木工匠的技术手艺,不过多少有些傻力气,便去工头那里应聘,工头见木子德一副老实巴焦的模样,虽然瘦小,却也精干,就让木子德试做两天。 没想到,木子德干起活来雄得嗷嗷叫,分到手头的活计干完了,还尽揽些苦活脏活累活来干,一众工友对于这种好人,先不管心里怎么想怎么看,至少在表面上都是喜欢的。毕竟呼喝一声,哼几句累,木子德都会愿意帮忙。 也不知是不是傻人有傻福,工头正好是学塾院长的舅佬,平常来督工时,把一众民工自认为藏得很好的小九九都看在了眼里,暗中对木子德多有照顾,在学塾竣工时,还向院长舅佬如此这般提上了一嘴。 学塾开业后,院长竟然将木子德留了下来,给了一个伙夫的活计,每天为一众学子烧火做饭,说清闲倒也不是清闲到哪里去,却也是一份酬劳过得去的稳定长工。 学塾长工,对于木子德以及学塾施工时的一众工友而言,那可是一个体面营生咯。于是,回想起木子德在学塾施工时不求回报的热心帮忙,一众工友都觉得那是木子德心机深沉,故意表现。 看看人家现在,得了个稳定长工活计,若不是早有预谋算计,还能作何解释?呸!还真以为世上好人那么多,原来都他娘的是套路! 木子德今年过年没有回家,原因简单,过年那几天留守学塾,一天可以多领一份工钱哩。 今天,桃李学塾已经开学,拿学塾院长的话来讲:“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年假放得太长,学子难以收心。” 这些道理木子德不太懂,不过膳房的米缸见了底,自己的工钱也拖了两个月还没发,学塾早日开学,早日把一众学子的学费收上来,倒是好事一件。 膳房里,木子德一边砍柴,一边与今天清早时就回到学塾,现在正在淘米的帮厨小姑娘聊道:“阿秀,你爹娘今年回家过年了吗?唉……也不知道我家涛子今年回没回家过年。” 那小姑娘身上衣服老旧,洗得多处泛白,补丁不少,不过整齐干净,看着就清爽舒服。 “当然啦!爹娘从留邺回来,给我带了好些礼物呢。木子叔,等过些天启叔回来上工了,你就请假回家一趟呗。”唤作阿秀的小姑娘踩上板凳,将淘好的大米倒进灶台黑锅上那口看上去能装得下自己的大蒸子里。而后,心里想到了什么,打趣笑道:“不然,你家涛子又去寻仙去了,可不是又得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了?” 木子德总是吹牛自己家儿子如何成器,受了来自仙家圣地的传法道长青眼,寻仙问道去了,在膳房里上工的一众老少耳朵都听起了茧子,不过,木子德为人忠厚,踏实勤恳,唯独吹了这一个牛皮,倒是成为了茶余饭后聊起木子德时难得的话题。 木子德拿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再捡起一根木柴,一边砍,一边笑道:“也是,也是,得去看看!不然我家涛子又得寻仙去了。” 阿秀扑哧一笑,早就已经习惯了木子叔这一个常开的玩笑。 木子德知道阿秀依然不信自己,不过,憨厚的汉子只是跟着傻笑乐呵,见阿秀将米都淘好了,走过去打开灶门,放了几匹柴进去,再拉扯了几下风箱。 “阿秀,说来我家涛子与你差不多大,叔看你踏实勤快,中意得很,等有机会,叔安排你跟我家涛子认识一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家涛子都十六了!”木子德看向去到水池前洗菜的阿秀笑道。 阿秀脸一红,嗔了一句:“木子叔……” 木子德嘿嘿傻笑了两声,继续劈柴。 阿秀洗着菜,耳朵竖得老高,听着从远处传来的读书声,脸上弥上羡慕与向往道:“木子叔,我再干完这一年,就存够了学费,也要报名读书认字。” 木子德笑着点头道:“好,好,读书好,虽然叔也说不上哪里好,不过,我家涛子也爱读书,我的工钱,有好多都是给他买书了。” 阿秀艳羡道:“木子叔你可真好,我爹娘总说,女孩子读个屁的书,找个好人家嫁了,不比什么都强?气死我了……” 木子德早为人父,怎不晓得天下父母心,当即便道:“读书要读,嫁人也得嫁,不是叔夸我家涛子,我家涛子长相依他娘,可俊俏着哩!” “木子叔!”早与木子德熟识的阿秀小脸通红,转过身来朝木子德弹了一下手中水珠表达心中嗔怪。 …… 俊俏得很的木子涛正与石念远、柳紫苏、慕容姗走在山间小路上。 昨天夜里,在去孩童水生家将飞蓬草精华赠予水生父亲治病的路上,石念远就郁闷无比的念叨着“女人误事”,抱怨着“白来一趟啥情报没捞着还漏出去一个情报”。 在水生家里,石念远以灵力作引,将飞蓬草精华渡入了水生父亲体内,虽然水生父亲没有即刻醒来,面色却红润了不少。得见石念远手中灵光,水生娘亲口中唤着“多谢仙人”就要拉着水生下跪感谢,多亏了木子涛眼疾手快,赶紧扶住多年邻居。 石念远在交待完是山神托他帮忙之后,水生娘亲赶紧去蒸了糯米饭,再到兔圈里逮来一只大白兔子当即宰了,说是明天清早炖熟后就让水生带路前去一起祭拜山神。 今天一大清早,在吃过木子涛的娘亲自制的海芋粉当作早餐以后,石念远就向木子涛提出告别,说是要回留邺了。 木子涛想了想,在与娘亲商量过之后,决定与石念远众人同行,到潼河去看望在桃李学塾里做长工的父亲。 出门前,四人还真看到了水生娘俩正在提着糯米饭与兔子准备前往山神石。 四人都是仙道修士,山路走得轻松写意,不多时就来到了镇上,时间尚早,又不是赶集日子,镇上唯一一辆官方客运马车上没几个人,众人反正不急,交了钱上了马车,悠哉悠哉的往潼河城驶去。 …… 潼河城,桃李学塾。 膳房中,木子德与阿秀看向房门,中年胖子主厨走了进来,肩上还扛着一腿猪肉/道:“老德,搭把手。” “好嘞!”木子德应了一声,帮中年胖子主厨将猪肉卸到灶台旁边大砧板上。 “刚才我又看见那个二世主在欺负学子了,唉,仗着老子有点权势,被留邺城的学塾开除转到这儿之后,搞得桃李学塾一片乌烟瘴气……”胖子主厨摇头叹了一声,从刀架上取出砍刀来砍肉。 阿秀洗完了蔬菜,接茬道:“不知道学塾里的先生为什么总是不管上一管。” 胖子主厨郑重道:“老德、阿秀,你们俩虽然年纪差得大,不过在心善这一点儿上真是一模一样,别嫌我多嘴,能躲着那二世主就躲着那二世主,这世道呐,远比咱们这膳房复杂多咯。”胖子主厨刀法娴熟精准,两刀就将猪蹄卸下,递向阿秀。 阿秀默契的接过猪蹄,到旁边小炉上烧毛,木子德顺手将火钳递了过去。 胖子主厨一边砍肉,一边续道:“我手里头的刀呐,砍肉剔骨,杀畜见血。可是呐,这世道上最可怕的,还是那些个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咱们平头老百姓,就图个温饱安稳,可别去惹到不该惹的人事。” 木子德点了点头道:“老哥讲得合。” 阿秀面带疑色,听不太懂。 …… 膳房对面,一间教舍中。 “我要的是猴面人!你跟我买个猪面人回来!你是傻子吗?”苟楠磊飞扬跋扈,扯起另一名跪伏在地的少年的头发,往课桌上狠狠一撞。 脑袋撞在课桌上的少年不敢哼痛,强行挂上满脸讨好神色道:“苟少,去得晚了,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了……” 苟楠磊拉扯少年头发,将少年的脸转朝上方,然后将手中猴子形状的面人往少年脸上用力一糊:“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苟少,叫磊少!” 面人的面粉与蜂密沾到少年脸上,面人的棍子戳伤了少年的脸颊,流下血迹,少年眼中泪水打转道:“磊少,对不起,磊少……” 看到少年脸上的血水,苟楠磊觉得晦气无比,心头烦躁,再次将少年的头往课桌上狠狠一撞道:“对不起?潼河卖面人的地方那么多,你就是懒得帮我跑腿,是吧?” 少年吃痛,加上心中无比委屈,泪水再狠不住,哗哗的往下流,苟楠磊甩了少年一个嘴巴,不爽道:“爱哭鬼!哭什么哭?不准哭!” 少年哪里忍得住汹涌泪水? 苟楠磊一下一下狠抽少年的脸颊,抽一下骂一句:“哭你妈!不准器!你再哭!” 无助的少年余光看到一个个都趴伏在课桌上,看不到此间场景,也听不到此间耳光声的同窗,心寒却又理解。 谁让这苟楠磊是城主的儿子呢…… 上课钟声响起,少年听在耳里,像是听到天籁琼音,心里涌上一阵庆幸。 衣冠楚楚的教书先生走进了教室,在其余尽皆在座位上埋头的学子衬托下,教舍后方的苟楠磊二人显得无比显眼,可是那先生的目光一触到苟楠磊,就像是触了电一般赶紧转开,几步走到讲桌前,若无其事的朗声说道:“现在上课,大家翻开书本……” 苟楠磊的声音比先生的声音还大:“傻逼玩意,上课了又能怎么样?”说罢,将少年脑袋一推,再抬起脚踢了几下倚在课桌腿上的少年,这才吊儿郎当的走回了自己坐位。 有这个世界上呀,总有许多瞎子和聋子…… 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怪他们。 …… “不错呀,学塾长工,这可是一份安稳活计了。”潼河城街道上,石念远嘴里咬下一口面人笑道。 木子涛脸上盈上幸福知足的笑意道:“爹对我好,工钱除了补贴家用,就是给我买书了。” 石念远一愣道:“原来你不是只会说在下啊,说‘我’不是挺好的嘛。” 木子涛脸上一红。 柳紫苏与慕容姗都是不怎么主动说话的性子,都沉默的跟在石念远与木子涛后头。 木子涛指向前方不远处道:“桃李学塾就在那里了,是目前潼河城最大最好的学塾,在去烈阳山麓前,我常去蹭课听。院长人好,知道我是爹的儿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桃李学塾门前,守门的汉子见是木子涛,微笑招呼道:“涛子,好久不见了,又来看望你爹啦?” “是的,大叔。这是我几个朋友,我们能一起进去吗?”木子涛问道。 守门汉子见石念远、柳紫苏、慕容姗三人都是一身上等锦缎,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涛子现在成器了,交的朋友都不一样了!” 木子涛笑了笑,没作应答,领着石念远几人进了学塾,熟门熟路的往膳房走去,石念远与木子涛的年纪与学塾学子相差不大,桃李学塾也没有统一制服,倒是如同学子一般。不过稍微年长一些,正值青春年华的柳紫苏与慕容姗倒是吸引了不少学子的眼球。 正值午饭饭点,膳房窗口前,学子排成了几列。 修士六识强化,众人很轻松的就看到膳房里有两个汉子和一个少女正在忙碌,特别是那少女,不停接过学子的饭碗,盛了饭菜之后又递回来,忙得不可开交。 桃李学塾里的学子,会到膳房就餐的,一般都是家庭稍为贫苦,或者家住较远的学子,家庭富足的,都喜欢到外边菜馆去吃,家住潼河的,要么从家里打包来饭菜,要么直接回家吃了。 故而,在吃饭时,也是近段日子以来桃李学塾的普通学子比较清静的时光。自从去年腊月,城主家公子那二世主到来以后,经常这个教舍那个教舍的惹事生非,实在是令一众学子烦不胜烦。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那二世主居然从教舍里屁颠屁颠的走到膳房这边来了,在场学子都有意的避开了这二世主。 苟楠磊也乐得这些蠢货好狗不挡道。 苟楠磊的想法没那么复杂,山珍海味吃腻了,换点口味不是很正常? 一脚踢开了前边挡路的一个学子,苟楠磊直接插到一列队伍最前,敲了敲窗台吼道:“喂!打份饭!” 阿秀看到这个二世主,一下子犯了难,学子到膳房吃饭,都是自备碗筷的。 苟楠磊皱眉喝道:“没听见吗?打份饭!” 膳房里头,中年胖子主厨见是这二世主,赶紧拿起自己的碗筷打了一份饭菜,递向守在窗边的阿秀。 阿秀感激的看了一眼胖子主厨,端着饭菜看向苟楠磊问道:“同学,你的餐券呢?” 苟楠磊夸张的嗤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阴阳怪气大声道:“餐券?这小婊子在问我要餐券哎?”也不管根本没人搭理自己,苟楠磊回过头面朝阿秀,高傲嘁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快拿来!” 阿秀为难不已,自己的职责摆在这在,一张餐券一份饭菜,违了规可是要挨扣工钱的,而苟楠磊对自己的称呼,也让阿秀面色涨红。 “同学,没有餐券,我不能给你饭,这是学塾的规定,而且……而且……”阿秀凝起眉,鼓足勇气续道:“我不是小婊子!你不许这样叫我,这是不尊重!” “哈哈哈哈——”苟楠磊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餐券?尊重?小婊子——知道这桃李学塾背后的老板是谁吗?你他妈的,快把饭给老子!” 苟楠磊将手伸进窗口,一把抢过了阿秀手中的饭菜,结果用力过猛,一下子全都泼洒到了自己身上。 本来因为苟楠磊到来而安静下来的一众学子更加沉默了。 滚烫猪蹄汤洒在身上,苟楠磊日妈操娘的嗷嗷怪叫了几声,而后一下冲到膳房门前,一脚踢开了膳房木门,再冲上前去一把揪起了阿秀的衣领。 木子德正要出声,中年胖子主厨却赶紧拉了拉木子德的手臂,在木子德看过来时,脸上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木子德心中一寒,正要说些什么,主厨胖子却先开口了:“大少爷,是阿秀不懂事,胖子我给你多挑几块好肉,大少爷别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苟楠磊冷笑一声,扭头看向胖子主厨:“韩胖子,你他娘的多什么嘴?别你娘的忘了你这主厨是怎么当上的!还不是当狗从我爹那里舔来的?” 苟楠磊说罢,朝阿秀吐了一口口水,继而眼睛看向大炉灶上那锅热汤,心头一动,嘴上勾起诡异笑容。 阿秀身材瘦小,苟楠磊很轻松的就将阿秀拖到了锅边,另一手端起大勺舀了一碗汤,就要往正在徒劳挣扎的阿秀脸上淋去。 一只手有力的握住了苟楠磊的手臂:“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苟楠磊看向木子涛,眼睛眯起:“生面孔嘛!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土狗?” 木子德看到木子涛,激动道:“涛子,你来了。” 木子涛笑答道:“嗯,爹。” 苟楠磊看了看木子德,又看了看木子涛,冷笑道:“我还以为是平常夹好尾巴藏得好的土狗,原来是卑贱奴才的生的杂种啊。” 木子涛眉头一凝,沉声道:“公子,凡论职务,不分高低贵贱,凭借双手挣得的干净银子,何来卑贱之说?” 少年赤子之心,倒是没有过于在意苟楠磊对自己的辱骂。 苟楠磊将阿秀一推,中年胖子主厨赶紧将阿秀扶住。 “狗生的杂种还他娘说教起主子来了?”苟楠磊走到木子涛身前,手上一甩,就是一道耳光朝木子涛脸颊扇去。 木子涛可是灵知境合品修士,纵然在修士当中稍嫌弱小,可是对付区区凡人,还不是游刃有余? 木子涛一下捏住了苟楠磊的手腕,稍一用力,沉声道:“公子请自重,泥菩萨尚且有几分火气,勿再侮辱家父。” 苟楠磊手腕吃痛,用力回扯,木子涛并无意伤他,顺势放了手,结果苟楠磊一下踉跄,屁股咬在地上一根火柴上,哀嚎半天后,放声大笑道:“能打是吧?今天就让老子教教你,能打屁用都没有!” “院长来了。” “院长来了!” 窗外学子的声音传进膳房,木子涛与苟楠磊都是心头一动。 木子涛当然是认为那心善的院长会主持公道,而苟楠磊想的是,得好好教教这个狗杂种,在潼河县,老子才是公道! 第二十五回(下)剑舞银蛇祸根暗埋 潼河学 第二十五回(下)剑舞银蛇祸根暗埋潼河学塾仙凡深思 苟楠磊想要将木子涛揪出去,不过刚才被木子涛握住的手腕和咬到木柴的屁股还在作痛,苟楠磊退而求其次,走到胖子主厨与阿秀身前,一把将阿秀的衣领再次揪起,往外一扯。 胖子主厨扶挽住阿秀的手应势一松。 明明可以稳稳握刀,在杀几百斤的大猪时,都不怕因为大猪挣扎而戳歪的有力手臂,抵挡不住二世主少年力度不大的一下拉扯。 阿秀被苟楠磊拖行到膳房门旁,临出门前,苟楠磊朝木子涛勾了勾手道:“狗杂种,滚出来,老子要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舔鞋求饶的样子。” 一直沉默站在房门外的石念远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让开了飞扬跋扈的二世主少年,眼睛看向膳房内神色忐忑的木子德,朝柳紫苏附耳说了几句。 在场围观的一众学子紧紧盯住苟楠磊与阿秀,那踮脚伸脖的模样仿佛一群待宰的圈养鸭子,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柳紫苏的悄然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一道目光的注意。 当无人敢反抗暴权时,所有人都会变成瞎子、聋子、哑巴,而当出现了一个敢于反抗暴权的人,瞎子就看得见了,聋子就听得到了,哑巴也会说话了。 看有人正在重蹈他们的覆辙,看有人正在走向注定的失败。听有人正在发出不屈的呐喊,听有人即将卑微的求饶。说有人正在身为蚍蜉而撼树,说有人不信命运的安排。 慕容姗见石念远双手环抱,好整以瑕的冷眼旁观,不由询问道:“你不打算插手?” 石念远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情,经历一下不是坏事。” “你不是想当英雄吗?”苟楠磊冷笑着,一下发狠撕扯阿秀的衣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料子,更洗得多处泛白变薄的粗布麻衣在丝帛撕裂声中应声而烂。 “啊——”露出内衫的阿秀发出一声惊叫,因为疼痛,也因为羞耻。 苟楠磊看向木子涛耻笑道:“英雄,你能怎么样?不过是一条狗奴才生的狗杂种,做什么大侠梦呢?” 一众学子有同样发出惊呼的,有倒吸一口凉气的,甚至还有感到变态刺激的。 是啊,只要受害者不是自己,能有什么感同身受? “住手吧。”木子声强忍愤怒,话语低沉,终于不再继续称呼“公子”。 桃李学塾膳房院落里的学子为行色匆匆的院长让开了一条道路。 木子涛看向来到身旁,一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干焦急,却没有作声,更没有作为的院长,不解道:“周院长,你看不到吗?” “呃……同,同学们,吃饭呢?唔……赶紧吃,吃完了早点儿回教舍看书。”那被木子涛认定为善良好人的院长干笑了两声说道。 “哈哈哈哈——”苟楠磊笑破了音,两指手指捏起阿秀的脸,将其转向木子涛:“啧啧!看看!这位英雄是不是好帅?嗯?”阿秀双手环抱在胸前,挡住在薄衫里若隐若现的红肚兜,没有回答苟楠磊,苟楠磊一阵不爽,一下一下猛晃阿秀:“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木子涛大口喘着粗气:“我叫你住手。” 苟楠磊两手从身后环抱住阿秀脖颈,两手扯住了阿秀内衫衣领,面朝木子涛冷笑道:“没听见院长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看书不好吗?狗杂种。” 刷—— “啊——” “哇喔……” 再是一声布帛扯裂声,阿秀惊叫着蹲下身去,扯紧破烂薄衫,抱住膝盖护住春光,委屈哭泣,木子涛几步上前,一把推开苟楠磊,脱下外套披在阿秀身上。 因为被木子涛推开,重新站稳的苟楠磊正在日妈操娘的指着木子涛大骂。 听着身旁一众学子发出的怪异惊叹与议论纷纷,看着正在歪头看向别处的周院长,木子涛终于再忍不住,体内灵力受到情绪波动影响,自主流转开来,右手紧握成拳,朝那张丑陋扭曲的脸上猛然打去,裹胁了灵力的拳头直接将苟楠磊的脸打到变形,两颗牙齿从嘴里喷出,整个人朝后飞出丈远。 一众学子这时反而鸦雀无声了,而那位善良的,让一众学子赶紧吃饭,好回教舍看书的院长发出一声惊呼,朝木子涛吼道:“你在干什么?”继而朝左右大声喊道:“快!快!快去叫郎中!” 趴伏在地的苟楠磊倒也硬气,哀嚎了几声之后,就以手撑地站起身来,吐了一口血沫,满脸怨毒道:“狗杂种,老子今天就要你死……” …… 潼河城主苟祖方在四名精壮府卫的陪同下走进桃李学塾,来到教舍与膳房中间的院落时,就看到儿子苟楠磊坐在廊台上,郎中正在处理苟楠磊的伤,院落中央,在一众学子的围观下,一个少年站立如枪,沉默不言,院长正手拿木柴,一下一下抽打在少年屁股上。 似乎是看到城主苟祖方到来,周院长手中加了更多力道,手中木柴极给面子的应声而断。 周院长将手中残木往地上一丢恨道:“真是罪过!罪过呐——竟然将这样的人放进学塾里来!没教养的东西!真不知道是谁家逆子!我一定要召告潼河城所有学塾,绝不收此子入学!” 周院长说完,有意无意的往旁边挪了挪,挡在了正站在膳房门前不知措的木子德身前。 “磊儿,你没事吧?”苟祖方走到苟楠磊身边,看向儿子高高肿起的左脸与身前一摊夹带血丝的口水问道。 苟楠磊怨恨开口,话语漏风:“爹,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说罢,看向周院长,冷笑道:“周扒皮,你不要装模作样了,我知道这狗杂种是那狗奴才生的。” 留有两瞥胡子的苟祖方一步步走向膳房门前,上位之人,自有气势,一把扯开了周院长,面朝木子德开口问道:“是你的儿子,打了我的儿子?” 木子德忐忑不安的点了点头应道:“是……”苟祖方点了点头,转头面朝周院长问道:“周院长,告诉我,这伙夫之后会怎么处理?” 周院长眉头紧皱,斟酌道:“桃李学塾会马上按规定将木子德辞退……”低垂着头,不时抬眼偷望苟祖方的周院长见苟祖方不动声色,续道:“我……我还会以故意伤害的罪名控诉木子德、木子涛父子,将他们提送官府审问……” 苟祖方再次点了点头。 看到苟祖方动作神态,四名府卫两两一组,分别上前反揪起木子德与木子涛的双手。 苟祖方一边上下打量着木子德与木子涛,一边说道:“周院长,你我还是有那么一点交情的,我也不想让你难做。既然这伙夫曾经是你的人,我会酌情从轻发落的。” 周院长躬身哈腰答道:“多……多谢城主……”说完,碰了碰身旁木子德,小声道:“还不快感谢城主恩德。” 木子德如今已经满脑懵懂,听到周院长的话语,学着周院长的模样躬声道:“多谢城主……多谢城主……” “嗯……”苟祖方用鼻子应了一声,顿了顿,续道:“不过……” 话还没说完,身后苟楠磊就大声喊道:“爹!你搞没搞错?从轻?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说从轻?” “住嘴!”苟祖方回过头来瞪了一眼苟楠磊。 苟楠磊强咽下到了喉头的话语,扭头闷声轻哼。 自家儿子什么德性,苟祖方会不知道?宦海沉浮,所行公事,不都得讲究一个过场? 苟祖方继续朝木子德说道:“不过,我身为潼河父母官,我儿子也是潼河居民,被打成这样,我总得给他一个说法。”苟祖方一边将目光从木子德转向木子涛,一边续问道:“木子德、木子涛……你们说,是也不是?” 木子涛一声不吭,身姿挺拔如同咬定青山的岩松。 木子德一介质朴乡民,哪里见识过苟祖方这种久居上位者的迫人气势,惶恐道:“是……是的……城主大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如周院长所说,将你们父子二人以故意伤害罪名控诉,提送官府审问的。”苟祖方沉声道。 木子德身体颤抖,两手紧紧捏住衣角,额头手心全是汗水。 苟祖方看着颤抖不已的木子德,沉吟片刻后才续道:“不过,毕竟是小孩子家家的矛盾,闹到府堂去,也不至于。” 木子德听到事情有所转机,感激的颤声道:“多谢城主大人……多谢城主大人……” 苟祖方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我都身为当事人家长,不如私下和解,你看如何?” 木子德如蒙大赦,一个劲的点头道:“多谢城主大人……多谢城主大人……我们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苟祖方看向木子涛道:“不过,自己犯下的错误要自己去承担,你跪在我儿子面前,磕个头道个歉,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连鸣雷帝国庙堂礼仪中的半跪礼都只是单膝点地,更何况是磕头? 木子涛浑身一震。 木子德同样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忐忑出声道:“城主大人……这……” “嗯?”苟祖方眉头一凝。 四名府卫手上用力,将木子德与木子涛的双手扭得更凶了。 苟祖方沉声道:“你我皆为人父,我儿子在求学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打,你应该懂得,我心里真不好受,我提出的,是最好的和解办法。”顿了顿,苟祖方转向木子涛问道:“你说是吗?” 木子涛眼睑低垂:“我认为,如果犯了错,就要受到处罚,这是我爹从小教给我的道理。” 木子德表情复杂的脸上一怔,继而变得更加复杂了。 “这就对了。”苟祖方说完,扭头朝木子德轻声道:“你是一个好父亲,教子有方。” 木子涛昂起了头颅,傲然续道:“但是我爹也教过我——人,要活得有信念。见到有人遭受欺凌,同窗视而不见也就罢了,院长居然也视而不见……” “狗杂种!我什么时候欺凌谁了!你别血口喷人!”苟楠磊大吼一句打断了木子涛。 木子涛轻笑道:“你看,我都还没说是谁。”顿了顿,木子涛环视了一周桃李学塾的围观学子,朗声续道:“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说过许多次让他住手,他都不听话,他这般作派,把同窗学子置于何处?把先生院长置于何处?把道德理法置于何处?” 木子涛一句一句高声质问,不过说到这里,语气一缓,续道:“城主大人,对不起,毕竟是我先动手打了人,的确有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不过,我是不会向他道歉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对不起他,更不会向他下跪,这就是我的信念!我以前,现在,以后,都想要这样俯仰无愧的活着!” 苟祖方眯起眼睛看向木子涛,拍了拍手道:“果然少年——事情变得头疼了呢……”继而,声音淡漠续道:“就算我把你们提送府堂,依照帝国律法,将你们以故意伤害罪名关进大牢,你也不愿意跪下磕头道歉?” 木子德听到这里,出声说道:“城主大人,我家涛子只是一个不懂世故的黄毛孩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苟祖方抚了抚八字须:“哦?说得好,要不,你替他下跪磕头?” 木子涛听到父亲与苟祖方两句言语,浑身一颤,不解的扭头望向父亲。 劳累了大半辈子,终于有了一份体面的稳定长工,没想到在今天莫名其妙的失去,并即将与儿子一起被关进大牢的老父亲突然不再颤抖,不再唯唯喏喏,被岁月压弯的腰杆重新挺直,被世道压低的头颅重新昂起,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大笑续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真他娘的帅气!是老子的种!” 说罢,木子德眼睛一红,语调突然哽咽:“涛子说,会坚守自己的信念,会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作为父亲,我很欣慰……我也有我的信念,城主大人,你要把我们关进大牢,那就关吧,我们都不会跪的。” 木子涛的泪水没有忍住。 苟祖方怒极反笑,大喝了三声:“好!好!好!”继而,眉头凝起,冷声道:“我成全你们的傲骨!带走!” 慕容姗学着石念远双手抱胸,撇头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石大少爷问道:“你真不管?” 石念远笑道:“管啊,怎么不管?不过世间事,可不是用拳头就能解决好的。”石念远看向教舍廊道正在走进的柳紫苏,努努嘴道:“喏,来了。” 一声嗡闷声音从廊道传来:“苟城主好气魄!”一个魁梧汉子随柳紫苏走进院落,来到苟祖方旁:“未经监察司允许,擅自逮捕民众,苟城主,胡某见识了。” 苟祖方暗自心惊,不明白为什么六司里掌握实际兵权的监察司一把手会突然到来,忐忑拱手招呼道:“胡执守……您来了……”说罢赶紧朝那四名府卫喝道:“还不赶快放开!” 按理来说权职尚在城主之下的监察司执守理都不理什么狗屁城主,左右打望,终于在角落里见到了双手抱胸的石念远,大步流星,单膝跪地,沉声恭敬道:“潼河城监察司执守胡润超,拜见大少爷。” 气场强大,一来就将苟祖方压下去的胡润超这番举动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目光。 大少爷?什么大少爷?能让这名就算驻职留邺的朝廷官员前来潼河视察时都不甩一点面子,从不在意从不接见的监察司执守跪拜? 苟祖方思来想去,脑海中浮现出留邺城北那座九进九出的浩大府邸,无尽惊惧中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木子德、木子涛父子,再偷瞄了一眼那名正在摆手让胡润超起身的少年,看穿着打扮,应该不会有所关联才对…… 石念远朝木子德与木子涛父子努了努嘴道:“据说这里有一件故意伤人的案子,你接手处理一下,把真相查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行了。” “臣下领命。”胡润超沉声应答。 “你忙,我去六司驻地逛逛,顺便叫授业司在律则里加几条律令。”石念远双手插袖,吹起口哨,吊儿郎当的模样比方才的苟楠磊,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离开院落前,石念远回头朝木子涛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柳紫苏与慕容姗双双跟上了石念远,石念远想了想道:“紫苏,你回去提醒那监察司执守一下,唔……主要是让他下手注意一下轻重,别直接把城主搞废了,也没必要换掉,教育乖了就好。”石念远恰好看到墙壁上一幅字画,指着其上字迹说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嘛!” 柳紫苏转身回返后,石念远看向慕容姗,平静道:“你说,仙道这东西,是不是还挺莫名其妙的?初识木子涛时,他的性格是根本玩不来暴力的。我总觉得,不管是谁,在踏足仙道以后,似乎都越来越喜欢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慕容姗斜瞥了石念远一眼:“我从来都以拳头来解决问题。” “哎哟,你懂个屁哦!我们可是诸侯子嗣,就算再嚣张再纨绔,只要没把天捅破,总有无数人排着队争着抢着为我们擦屁股。”顿了顿,石念远续道:“木子涛能守在这里一时,还能守在这里一世?等他离开了,他的老爸会有什么下场,他的家庭会有什么下场?” 石念远啐了一口道:“仙、凡,两个阶级的思维模式拥有本质区别,却依然都逃不过七情六欲,恩怨情仇。讲道理,我突然觉得,仙道这个玩意儿,许多人越是修,越是悟,越是不像个人了。” 回去交待完胡润超,快步追赶上来的柳紫苏刚好听到石念远的话语,并听到石念远继续絮叨道:“上古时代,三皇现世,率领人族在百族乱世中崛起,成为覆雨大陆主宰,而在此之前无尽久远的蛮古时代,人族不知道花费了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才进化出灵智,并凭借那星点灵智,播下了文明的火种,指引人族披荆斩棘,发展壮大至今,可是自荒古时代龙族现世,仙道兴起,三皇定乱,八千年来,人族在文明发展的征途上,前进了几步?” 石念远悠悠然长叹了一口气。 在柳苏紫的眼里,自家少爷的气质忽然变得空灵渺远,回过眸来时,那一对自己不怎么敢看,却总是偷看,还不管怎么偷看都看不够的丹凤眸子里如隐无尽星辰,语调不同于平日里的不恭嬉闹。 “生为而人,当有别于兽,当一切事情都只会用爪牙去处理,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与兽何异?苍茫宇宙何其广袤无垠,纵然是传说中的羽仙祖龙,对于无尽星海来说,还不是如蜉蝣之于天地,一粟之于沧海。如果仙道修到后头,就会变得只会用拳头去解决问题,怎配称之为仙?即使证道,无非是一头不死之兽。” 柳紫苏心中像是有一层薄纸被戳破,一道天地灵力波动荡开,破境尘微。 于宇宙,于文明,于仙道,于尘世,芸芸众人,卑微若尘,唯有天道恒在,规则长存,往复循环,轮回不休。 作者有话说:现实生活中,我们难免遭遇波折坎坷,如无名少年,如少女阿秀,如木子德、木子涛父子……然而,我们大多不像石念远,有权、有势、有背景、有主角光环,也不像木子涛,拥有石念远这样的挚友。里出现的美好,是我们的憧憬,里映射的现实,是真实的我们。许多人在最悲伤的时候,会突然消失一阵子,在那段时间里,降临了一场暴雨,独行者以心剑奋力斩碎漫天乌云,然后再现万里晴空。真正的悲伤,是不会昭然皆知的,没有人会知道你若无其事的背后,藏着多少兵荒马乱的翻涌,如果你也正经历着最难熬的日子,请务必加油!已经逝去的李瘸子曾说:“天总会亮的。”希望我们都不会倒在天亮前的最后一秒。随手点赞,让我知道,你在读《星海仙冢》,蜉蝣拜谢诸位读者! 第二十六回(上)遭遇超凡命悬一线 突生变 第二十六回(上)遭遇超凡命悬一线突生变故祸福相依 北域,洛原郡,北门天关以北,混乱边境。 那一间孤伶伶的小酒馆又来了客人,瞎眼老掌柜盛来一壶酒,照常说道:“老头子没甚好命,要钱无用,客官赏点其它事物,吃食衣物不错,能有其它更好。” 坐在缺腿木桌旁的是一名青年,青年不修边幅,长发披散,胡茬许久没理,遮盖住大半年轻英俊脸庞,一柄刀杆长度与刀刃尺寸都十分惊人的陌刀倚搭在小酒馆摇摇欲坠的梁柱上,好在酒馆老掌柜双目尽瞎,不然还不得担心陌刀一不小心就将梁柱给压塌了。 “老板,能送一碟盐菜下酒不?”青年开口笑问道。 “不送不送!你酒钱都还没付呢!老头子愿意先上酒,完全是因为刚才听到你放刀的声响,那么沉重的兵器,老头子听得出是慕容军大雪骁骑的陌刀。”瞎眼老掌柜以手插袖,坐到板凳上靠着墙打起了盹。 青年揭开酒封豪饮了口劣质黄酒,自顾说道:“楼兰入侵,慕容军四处征召抵御外敌的勇士,一座边陲村庄里,村民听到消息,纷纷闭门不出,唯恐被强行发配到前线,只有一位青年踊跃报名。” 青年说到这里,看向昏昏欲睡的瞎眼老掌柜,隐在凌乱刘海下的双眸竟然是重瞳。瞎眼老掌柜听到这里,假寐闭上的眼皮跳了跳。 青年继续说道:“勇士临走时,村民赞不绝口,十里相送。时年,战事频繁,楼兰与鸣雷边境水火不融,青年从军以后,奋勇杀敌,立功不断,军职步步高升。擢升五百夫标长时,领命率五百骑孤军深入,焚敌辎重,断敌粮道,为慕容军与楼兰军在尼斯格巴日大役的重要关口捅上致命一刀。楼兰对青年恨之入骨,扬言要将他挫骨扬灰。不料,青年凭借地利与谋略一次次转被动为主动,在一次次伏击战中以少胜多。五百骑从楼兰深处转返北门天关时,仅余六名步甲,诛敌千余,青年更割下楼兰王帐下如日中天的年轻将领蒙根都拉克项上头颅。” 瞎眼老掌柜不知何时,两只看不见的眼睛瞪大,露出双眸里无珠的浑浊眼白。 青年再豪饮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定远大将军慕容陆擢升青年为大雪骁骑狂风营营长,听闻青年已然婚配,却无子嗣,命令青年回乡探妻,赶紧生子,可是当青年凯旋归村时,村民因为害怕楼兰对青年的报复会殃及村落,齐刷刷的站在村口,诚心诚意的央求他——不要回来。青年心灰意冷,带上其妻共赴北门天关。” 瞎眼老掌柜缓慢站起身来,枯槁身躯迸发出金戈铁马的凛然气势,沉声问道:“小子,你是谁?” 青年晃了晃空荡酒壶,笑道:“老板,再来一壶。” 瞎眼老掌柜沉默的走回后厨端来一壶酒,还端了一碟盐菜。 青年直接伸手抓起盐菜送到嘴中,揭开酒封再饮一大口,过瘾的“啧”过一声后,继续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一年后,楼兰军三百骑偷渡龙腾山脉,那座边陲村落遭了殃,警示峰火燃至北门天关的第一时间,青年领大雪骁骑狂风营五百甲,三百里连夜奔袭,赶至村落时,村民已十不存一,青年率军屠尽楼兰骑兵后,跪在村落中央放声大哭,不料,捡回性命的村民不旦不感恩于青年,反而质问责骂他为何不早点赶来。”青年以袖擦了擦嘴边酒珠,笑而续道:“偏偏就是这样冷漠至极,令人心寒不已的苍生,青年戎马半生,誓死守护。北门天关里,有一个男孩听说了青年的故事,有一次,趁中帐会散,男孩跑上前去拉住青年,问他,这样的苍生,这样的百姓,为什么还要拼死去守护。” 青年仰头咕噜噜再次饮尽了壶中酒,身上同样迸发出铁血气势,直勾勾看向瞎眼老掌柜道:“姜营长,你当时告诉我——因为穿上军装,覆上甲胄的时候,心中杂念尽去,唯留慕容军旗,唯留家国苍生。” 瞎眼老掌柜无声的再到后厨拿来两壶酒,与青年用力一碰之后仰头倾倒,二人默契的直饮未停,直至酒空,有许多酒水洒到了二人脸的庞上,衣衫上,地板上。 在此处挂着酒馆旌旗,实则贩卖情报的瞎眼老掌柜单膝点地,沉声道:“慕容军狂风营老卒姜适瀚,参见左副统帅。” 这一日,北门天关外,混乱边境上的无名小酒馆关了门,歇了业,一名双目皆盲,身穿粗布麻衣的战士,领了秘命只身北上。 一日为卒,终生为战。 …… 石念远众人出潼河城时,多了一辆马车,拿石大少爷的话来讲:“在六司驻地逛完,他们非要把这辆马车送给我,正所谓盛情难却,我不勉为其难的收下,对得起潼河城六司的热情吗?” 慕容姗平静怼道:“明明是你把人家撵下了车,强抢来的。”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石念远倚靠在车厢坐垫上,两臂摆在靠背,翘起了二郎腿。 慕容姗目光投向车厢幕帘,帘外,木子涛正在驾驶马车。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没有说过话,你不是他的挚友么?不去开解一下?”慕容姗问道。 石念远白眼道:“开解个屁,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道理,如果不是在自己经历过之后自己悟出来,谁告诉你都没用。所谓兄弟,就是在他遇到困难时让他知道有你在就行,矫情那么多干卵?” 随着马车行驶,幕帘被风吹开了一角,木子涛的背影腰身微躬。 “他现在看上去很忧郁。”慕容姗道。 石念远瞟了一眼,无所谓道:“多大点事儿,少年嘛,为题新词还强说愁呢,忧郁一点提了不少气质逼格。”顿了顿,石念远续道:“在清水中放一颗糖,不会太甜,但放一勺醋,就会很酸。捡到钱不会太高兴,丢了钱却会懊恼不堪。人不会因为一件事情高兴一整年,却会因为一个创伤郁郁终生。痛苦给人的刺激总是远远大于快乐的。人不都是在一次次痛苦中成长起来的吗?” 慕容姗品了品,点头道:“说得挺好。” “是李书图说的,后面还有一句,不过太矫情了。”石念远笑了笑。 ——所以人们宁可不得到,也不愿再失去,逐渐的变得不悲不喜。 石念远在心头补全了李瘸子的读书笔记,口开续道:“木子涛可是读书人,未踏仙道前,他是立志要当一位父母官的,看到潼河城父母官这么个鸟德性,心生失落很正常,不过总不会因为这么屁大点儿事,就动摇了心中信念吧?喂——木子涛,是吧?” 木子涛回过头来,脸上扯出来一个难看笑容道:“石公子说笑了。” 石念远悠然道:“水的清澈,并非因为它不含杂质,而是在于懂得沉淀,心的通透,不是因为没有杂念,而是在于明白取舍,心乱了,心湖被无休止的欲望搅得太过浑浊,就成了那副傻逼模样,你别担心叔叔,六司会处理好的。” 木子涛心中淌过暖流,诚挚道:“多谢石公子。” 石念远“嘁”了一声。 随着远离城郭,驿道逐渐变窄,潼河县地势起伏,山路盘绕。山腰上,丁香、二香两名葬情使拘谨的站在一名身穿墨绿衣裳的女子身后,那袭墨绿衣裳正在望向从山脚下缓缓驶来的马车。 “你们说,那女子使的是银蛇剑?”墨绿衣裳问道。 “是的,夏枯大人。”丁香答道。 “你们说,那女子掌握葬情宫暗杀秘技?”夏枯眯起眼,目光不离马车再次问道。 “错不了,夏枯大人。”木香答道。 “你们说,另外一个凝元境女子持有慕容陆的客卿信物‘无字秋风’?”夏枯继续发问。 “我们姐妹都经手校验过。” “的确是‘无字秋风’没错。” 丁香与木香交替回答道。 夏枯嘴角荡开笑容:“有意思,鸣雷帝国定远大将军慕容陆手中的‘无字秋风’,为何会出现在一名年轻女子手中?更有意思的是,灵知境修士掌握我葬情宫暗杀秘技,而圣器神农鼎的感应灵波,同样指向鸣雷帝国中原。”顿了顿,夏枯突然歇斯底里的放声大笑起来,引得丁香与木香二女一阵头皮发麻,脊背渗汗。 夏枯眼神里盈上迷离,继而转作怨恨,语调冷如腊月寒风:“梨落大人,当叛徒的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一股超凡境灵压从夏枯身上荡开,夏枯轻灵一跃,继而凌虚踏空,朝山路上那辆马车飞去。 一袭墨绿衣裳从天而降,落在木子涛驾驶的马车前,木子涛“吁”了一声勒缰停下马车,车厢内的石念远、柳紫苏与慕容姗三人感知到外边强大灵压,都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嗯?没有灵知境女子?”夏枯的天心意识在四人身上一扫而过,疑惑自问。 路途不远,从山腰处以瞬转身法高速疾掠追赶上来的丁香、木香已经站到夏枯身后。 夏枯看向石念远四人,出声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灵知境合品女子呢?” 石念远看到丁香、木香,再听到那身穿墨绿衣裳的女子询问柳紫苏,就知道大事不妙。 丁香指向柳紫苏说道:“就是她,一日不见,居然已经突破到尘微境起品了……” 夏枯天心意识肆意的窥探着石念远众人的灵压,特别是柳紫苏,不过,夏枯并没有在柳紫苏的灵压上发现葬情宫功法痕迹。 夏枯扭头转向慕容姗问道:“无字秋风,你与慕容陆是什么关系?” 慕容姗已经感觉到来者不善,在心里快速斟酌一番过后,出声答道:“他是我爹。” 夏枯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慕容懿的妹妹。”说罢,脸色转冷:“你昨天说,你旁边那个女的会用葬情宫暗杀秘技,与你有关,噗——还真是说得出口。” 四人均来不及反应,夏枯的身形已经出现在柳紫苏跟前,一手挑起柳紫苏的下巴,淡漠问道:“你与梨落那个叛徒是什么关系?” 柳紫苏被夏枯的天心意识牢牢锁定,在超凡境灵定向压制下,柳紫苏感到沉重不堪,不过,眼神中没有半点畏惧,冷声道:“我不认识什么梨落。” “是吗?”夏枯放开柳紫苏,转过身去背朝四人:“来,使出银蛇剑让我见识见识。” 石念远与慕容姗对视一眼,刹那间,天青长剑与银枪同时出现在二人手中,天青长剑上风刃缠绕,偶现细小电蛇,直刺夏枯后颈,银枪灵芒流转,枪挑夏枯头颅,流紫苏腰间长剑灵压内敛,如同灵蛇骤吻,直取夏枯后心。 “果然……” 夏枯并未回转过身,一柄剑从肩膀处反身后背,准确无误的挡住了天青剑刃,头颅朝旁徒然一避,枪尖擦过夏枯鬓发,另一手绕过蜂腰,食指中指夹住了银蛇剑光。 超凡境灵压全面爆发,将三人震开几步,夏枯这才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柳紫苏道:“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开口说出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石念远知道柳紫苏嘴里一直含着一粒出自姚松之手的药丸,冷声道:“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时,别自作聪明。” 刚装逼说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他娘的……似乎快要被啪啪打脸了…… 石念远走到了柳紫苏身前开口道:“前辈,我们都是烈阳山麓弟子,仙道六圣地历来互不侵犯,恳望前辈不要为难我们。” 夏枯看了一眼石念远,促狭道:“小家伙,你对仙道六圣地了解多少?葬情宫叛徒梨落出逃二十余年,如今终于有一丝线索,你是觉得葬情宫没有清理门户的资格?” “晚辈不敢。”石念远头颅微低道。 石念远正在心底思量,刚才这名女子叫柳紫苏使银蛇剑时,慕容姗与自己也同时出了手,这名女子对这件事情只字未提、气量尚在,应该不是大奸大恶、不讲道理的人才对。 石念远正在心念电转寻找说法时,走到跟前的夏枯扭头转朝慕容姗道:“既然你是慕容陆次女,多少了解一些葬情宫与客卿之间的关系,看在你的先辈的面子上,我不深究你昨日撒谎一事。不过……” 顿了顿,夏枯续道:“刚才你们对我出手,如果不略施惩戒,你们还道我夏枯没有脾气了?” 两道灵光射向石念远与慕容姗,闪避不及的二人被灵光分别击中肩头与手臂,慕容姗还好,凝元境修为护持下,并无大恙,石念远左肩却已经脱臼,右手搭上左肩,一声不吭的续上肩骨,额头隐现细密汗珠。 夏枯伸手钳制住柳紫苏的手腕道:“小妮子,跟我走一趟。” 柳紫苏手腕诡异的弯折,竟然如同泥鳅一般从夏枯手上滑脱,后撤几步拉远距离。 夏枯没有立即追上,看向柳紫苏的目光清冷,语调是石念远理解不了的复杂:“那个叛徒竟然教了你那么多……” 石念远在心中不断评估双方战力,超凡境修士超凡脱俗,天心顿开,更可凭虚御空,不过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超凡境修士斗战,石念远只能根据在关圃城时以法术“麒麟”引动天雷的威力,联系慕容姗所说不及超凡境修士出力的评论来推测超凡境战力。 以石念远对灵力操控的了解,引发那种程度的电流,不可能没有一点“引导时间”和“技能冷却”,而夏枯刚才随手发出的灵力飞弹,威力不过在凝元境上下。 考虑到这人刻意留手的可能性,乘上修正系数……且战且退存在可能性……不过…… 石念远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的丁香、木香二女。 再算上那两个葬情使,我方木子涛甚至不算战力,其余三人纵然拼死,也不一定能将那婊子拖下水,而且超凡境修士可以凌虚踏空,真想走时还不知道拦不拦得住……没问过若湖超凡境修士飞行能不能带人,要是那婊子把柳紫苏一下子带起飞走了,还不是他娘的看马喝水——凉了个凉。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算来算去,脑海中唯留四字——风紧扯乎。 石念远凝声成线,分别朝木子涛、慕容姗与柳紫苏延伸:“撤。” 夏枯看了石念远一眼,嘴角勾起冷笑,天心意识笼罩全场,这一点基本操灵手段,实在太过小儿科。 夏枯身形倏然模糊,疾掠向柳紫苏,柳紫苏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体内灵力在初成的回路中汹涌流转,手中长剑光华收敛,内蕴杀意,一计斜挑。 慕容姗同样荡开灵压,银芒乍现,从侧翼阻击夏枯,石念远手中从另一侧疾掠欺上,口中喝道:“木子涛,先撤!” 木子涛面露挣扎神色。 在望北崖时还能帮得上石公子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无法插手石公子的战斗了的? 木子涛咬了咬牙,马鞭一挥,驾车驶离。 夏枯目标只在柳紫苏,管都不管木子涛,丁香与木香同样站在原地,不去理会。 夏枯以剑将慕容姗的银枪抹歪,再次徒手挡住柳紫苏的银蛇剑法,三面夹击之下,重心稍倾,本欲抬起踢向石念远的腿鞭受制,调运灵力凝成护盾挡住天青长剑,不料,天青长剑在接触护盾前徒然转向,虽然强变老招威力减弱,却从护盾边缘溜进,风刃割开绿衫一道口子,留下尺长剑伤。 超凡境灵压全面爆开,将三人朝后震退,夏枯以手抹了抹侧腹血迹,冷声道:“给脸不要脸……当诛……” 第二十六回(中)遭遇超凡命悬一线 突生变 第二十六回(中)遭遇超凡命悬一线突生变故祸福相依 石念远在方踏仙道不久,尚未能够熟练使用灵识时,在望北崖平台上无法看清田浩天的动作。 到了如今,精神力本来就较之同级修士更加强大的石念远不仅仙道境界提升,灵识同样迅猛成长,可是在夏枯身形骤然加快之后,高速运转的灵识辅以天生六识,也仅能勉强捕捉到夏枯的动作。 夏枯身形变幻不定,时而徒然转向,时而贴地滑铲,动如脱兔,没有一瞬保持站定,在闪转腾挪当中,不断以银蛇剑法藏剑、出剑。 石念远、柳紫苏与慕容姗三人已然使出浑身解数,却根本没有一招击实,不是被夏枯闪避开去,就是被夏枯以手中剑拂歪抹斜,而三人之中修为最低的柳紫苏,已然挨了数剑,负伤颇重,要不是夏枯想将柳紫苏带走拷问,想必柳紫苏已然身死。 慕容姗手中银枪与石念远手中天青长剑在一次次攻防中逐渐找到配合切入点,从毫无章法的各自攻防逐渐展现出一些默契。夏枯以一计腿鞭将银枪踢歪以后,手中剑缠上了石念远天青长剑,石念远只觉得手中剑被吸住并带离,不想弃剑的石念远随剑而上,在夏枯将注意力转向银枪时,以一计膝撞袭向夏枯下盘,不过,灵心意识笼罩全局的夏枯依然及时抬腿与石念远对撞一计,灵力差距之下,反倒是石念远被震退。 夏枯再出一剑逼退慕容姗,冷声道:“我会的都是杀人的技艺,你们不是蠢货,看得出我留了手。小鬼们,我只想带走那小妮子,处理我葬情宫内务。当真以为烈阳山麓弟子的身份会让我有所忌惮吗?” 夏枯说完,石念远瞳孔猛然睁大,远处夏枯身影还未消逝,自己右胸已被长剑刺进。 在石念远调运灵力进行止血时,就看到慕容姗同样无法避开夏枯诡谲剑招,持枪右臂被夏枯手中细剑刺透。 石念远心念一动,朝柳紫苏所在之处疾掠而去,同时压榨出在气海丹田处储存的灵力,除去加持天青长剑外,更覆盖到右臂,依循在烈阳山麓甲子洞府中通过无处次试错得出来的方法,强化右臂中分子、原子之间的强相互作用力。 石念远所料不差,果不其然,在石念远还未赶到时,夏枯的身形已经出现在柳紫苏身前,瞥眼看到石念远的斜撩剑招,夏枯舍柳紫苏而取石念远,手中剑出现残影,就要以对付慕容姗同样的方式刺穿石念远的右臂。 “嗯?”感受到阻力,夏枯稍愣了一下,不过,在超凡境灵力的加持下,夏枯手中剑还是继续刺进了石念远的手臂,而那一瞬的迟滞,石念远已经抓住,左手一翻,手中出现袖剑,袖剑剑刃边缘,风刃骤然显现而出,一剑尽功,反而将夏枯的右臂划开一道伤口。 夏枯冷哼一声,刺入石念远右臂的长剑一搅一扯,再有一道灵力循剑刃灌入石念远右臂。 一声轻“噗”声响,夏枯灌入石念远手臂中的灵力炸开,直接将石念远手臂中的经脉绞断,石念远右手骤然失去知觉,手掌握不住天青长剑,在一声当啷声中坠落地面。 石念远这时才感受到,夏枯的确留手甚多。 怎么办?不可能在超凡境手下全身而退……将柳紫苏当作弃子?既然她身在百鬼,必然是不会透露出什么消息给夏枯的……嗯? 石念远尚在思量,灵识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夏枯的持剑之手抽搐一颤。 原来如此…… 石念远左手沿伸开出灵力,将地上天青长剑召回,收入须弥戒中,再一把拉住柳紫苏,并转头朝柳紫苏喝道:“撤!” 慕容姗一枪荡开夏枯的剑拂,朝后跃远,转身追赶石念远与柳紫苏,在三人遁入林间后,夏枯忽然以手捂嘴,喷吐出一口鲜血。 丁香、木香二人一惊,赶忙上前问道:“夏枯大人,您……” 夏枯摆了摆手:“竟然被那小子看出来了……他竟然知晓葬情宫诅咒?”夏枯沉思片许,阴森道:“话说回来,那小子的模样,特别是那双丹凤眸子,还真是像极了那个叛徒……” 上一炉葬情丹因为神农鼎变故未成,存丹稀缺,本来想再拖几天再服用的…… 夏枯从空间灵宝中掏出一枚葬情丹服下,当场盘坐调息灵力,口中吩咐道:“追。” 林间,石念远拖着柳紫苏全力疾掠,见慕容姗追赶了上来。口中说道:“那个夏枯,她不是留手,而是没办法。” 慕容姗凝眉问道:“什么意思?” 石念远再次压榨出丹田气海的灵力,奔袭速度再次提升些许:“超凡境强者不应该那么弱,虽然她口中说是留手,其实是不得不将灵力用在了其它地方,所以导致出招威力不足。” “什么地方?”慕容姗追问道。 “压制诅咒。”石念远道出了真相:“那两枚灵力飞弹看似随手而发,实际上极度凝实,她应该已经蓄力良久,意在震慑你我,而开战以来,她一直作出一副留手的慈悲模样,实际上是根本没办法全力战斗。没有命令那两个葬情使出手,也是一样的道理。”后方山林有动静与声响传来,石念远眉头一凝。 “少爷,把我放下吧,死士,就是用来赴死的。”一直沉默的柳紫苏忽然口说道。 石念远凝眉摇了摇头道:“都说了你不要自作聪明,从你在那两个葬情使面前使出银蛇剑法开始,就已经暴露出了一道最关键的信息情报,慕容姗因为与葬情宫有所关联,放走那两名葬情使,那时我就在担心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会遇上进入过忘情池,知道那件事的葬情宫高层……”后方传来树木断裂,枝叶扑飞的声响,更有灵压远远传来:“嗯?灵压碰撞?这个灵压的意韵……” 感知到熟悉的灵压,石念远心头一颤,放开了柳紫苏,留下一句:“走。”然后猛然转身朝后疾掠。 就在柳紫苏正要调头跟上石念远时,慕容姗淡漠道:“服从,是作为属下最重要的素质,该为天性,就是因为你有太多的思想,才惹出了祸事,现在还要违背他的命令?” “可是少爷他……”柳紫苏正要辩解,慕容姗银枪已然指向柳紫苏,话语清冷:“他有他的想法与选择,我不允许因为你的胡闹再惹出其它变数,你的自作主张很可能会把他害死,再迈一步,我会杀你……” 见柳紫苏没有再前进,慕容姗语气稍缓,续道:“你该清楚,刚才要不是我和他,你已经死了。听他的,我们走。” …… 烈阳山麓,望北崖平台以西百里,密林之间。 密林上空,空间波动,荡开涟漪一般的波纹,虚空之中,一袭黑袍显化出身形,凌空踏虚。这黑袍人不仅身体躯干,连脑袋都笼罩在连衣黑帽之中,帽沿还压得很低,更有道道漆黑雾气在面庞处弥漫,看不清真容,黑袍人右手竖握一柄长武,长武顶端从上到下从大到小分布三道血红色狰狞弯刃,形同镰刀。 黑袍人发出狞笑,其声若锐物划拉金属,刺耳难听。 一身黑袍伸展开来,袍中人展开了双臂,本来完全笼罩在宽大黑袍内的双手伸出,左手有骨无肉,右手有肉覆鳞,诡异莫名。 那怪异镰刀兵器上灵光流转,飘浮到黑袍人前方,一道道血红色灵力丝线从三道镰刀弯刃上沿伸出来,逐渐勾勒出一幅灵禁阵图,这灵禁阵图迎风而涨,随着尺寸不断变大,灵力丝线不仅没有变细,反而愈发粗壮凝实。 不多时,灵禁阵图已然大如山丘,两道同心圆套作外框,内部阵纹复杂难明,隐约勾勒成某种兽状图腾。一股股漆黑死气从黑袍人袖间漾出,黑袍人口吐不明语言,覆鳞右手弹射出道道幽芒,射向灵禁阵图。 天地色变,四围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股股阴风凭空出现,呜咽如同鬼哭,黑袍猎猎飘飞。天地间游离电荷受到影响,电势差出现,道道电蛇显现,在黑袍人桀桀怪笑声中,灵禁阵纹开始闪烁,整幅灵禁法阵开始运转,灵禁法阵中心,亮起了一点耀眼光芒,引动空间震颤扭曲,旋绕成一道如同星云的次元界门。 一道遁光从天山方向如流星般电射而来,玄涯满面凝重,脚下长剑迎风而涨,骤然加速飞到身前,玄涯左手掐剑诀,右手朝身前巨剑猛力一推,巨剑向黑袍人疾射而去,黑袍人抬起了头,面部黑雾缭绕,唯有应该是眼睛的部位燃烧着两盏幽绿冥火。 黑袍人白骨左手朝玄涯伸出虚握,一道白骨巨手虚相凭空显化,正面对上了玄涯的灵宝巨剑,灵爆声轰隆炸响,恍如惊雷,僵持中,白骨巨手虚相五指一握,巨剑爆成光屑,分崩离析。 白骨虚相几下隐现,同样消逝,远处,六道遁光先后赶至,宁真子、华元子、云青子、谷泉子、南文子、灵溪子,除去赵前子之外的天山六老全部现身,灵溪子一荡手中流云古剑,无定无形的剑光朝灵禁法阵图纹掠去,黑袍人身形虚化,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挡在剑光之前,覆鳞右手一招,处在灵禁阵图中心的弯刃镰刀长武已然在手,一晃之下,顶端三道血红弯刃撕裂空气,将灵溪子挥出剑光直接击散,得此间隙,天山六老与玄涯已成七星之位凌虚踏空。 黑袍人凭借更上层楼的天心意识,可以如同茯苓一般,无需语言相通,直接传达意念。 黑袍人面朝玄涯与天山六老,一道莫名奇妙的意念传出:“潜龙何必与蛟蟒为伍?” 七星北斗剑阵已成,玄涯占据阵眼位置,左手变幻莫测,右手接住在对攻中飞回的佩剑本体,朝前点指,道道长剑虚影出现在佩剑上下左右各方,吸纳剑阵灵力,迎风猛涨,一一朝黑袍人电射刺去。 黑袍人凛然不惧,手中镰刀舞出道道血芒刀光,一一迎向剑影,桀声怪笑中,黑袍人白骨左手平伸,骨节诡异弯折,嗒嗒作响,结出法印,一道大印虚相在黑袍人身后显化。 “镇——”在黑袍人锐利刺耳的厉喝声中,大印虚相朝玄涯与天山六老镇去,善抚瑶琴的谷泉子在阵中弹出高亢琴声,绿色灵力彩练勾连七星方位,善使灵禁的云青子不断固化七星北斗剑阵,原本保持剑阵星位不动的其余五人得以解放,各显神通,攻向黑袍人。 场间灵力大肆碰撞,灵力场紊乱,玄涯不敢轻易干涉时空法则,使用相宇穿游遁术,虚空之上无处借力,只能凭借调运灵力转换动势能,身法受限。 黑袍人看向径直飞来的玄涯,不屑冷哼,长武镰刀猛然一挥,三条血芒附着漆黑死气袭向玄涯,玄涯拂剑招架,灵力碰撞时,一股吸蚀劲道从血芒与死气中涌出,在化解了玄涯攻势后,仍有余力,击中玄涯护体灵盾。 黑袍人扭头看向从侧翼攻来的灵溪子,眼睛处两盏幽绿冥火跃动,似是忌惮,白骨左手再次嗒嗒结印,大印虚相再次显化,镇压向灵溪子。 灵溪子眉眼平静,不闪不避,以身合剑,手中古剑流云朴实无华,不闪灵芒,却在与大印虚接触时发生强烈灵爆,如水如云,无孔不入,水云剑法施展开来,灵溪子右手上如引一袖青龙。 当—— 流云剑与长武镰刀实打实碰撞在一起,一声金铁交鸣声在灵力碰撞的增幅下荡开,接触处空间有一瞬扭曲,黑袍人身后的巨大灵禁阵图受到牵连,运转一滞。 黑袍人天心意识捕捉到阵心处的次元界门尚未稳定,鲸吸一口游离灵力,增强体内灵力与天地灵力的共鸣,黑袍身体处膨胀如圆球,灵溪子眉头一凝,闪身急撤回七星北斗剑阵所在,护在云青子与谷泉子身前,同样选择这样行动的还有玄涯,小道童在七星北斗剑阵前步步生莲,莲花虚相凝而不散,落至七星北斗剑阵七处星位,手中剑不断挥拂,聚成剑网。 随着膨胀的黑袍猛然收缩,一道幽绿灵柱从黑袍人模糊不清的脸庞处射出,直击在玄涯的防御剑网上,相持不下,宁真子、华元子与南文子不擅斗战,不敢轻易朝黑袍人近身,只是在远处射出指芒剑气,均被黑袍人轻描淡写的化解,收效甚微。 玄涯身边,灵溪子一荡古剑流云,一阵剑气从剑刃上溢散开来,如同水波一般的剑气渗透防御剑网,沿幽绿灵柱旋绕流转,一绞之下,幽绿灵柱一阵紊乱震颤,玄涯趁此良机,荡起一道剑光射向黑袍人。 黑袍人覆鳞右手竟将长武镰刀脱手,镰刀无人掌而自旋,挡住玄涯剑光。 黑袍人覆鳞右手竟然骤然涨大数倍,其上并非五指,而是四爪,黑袍人并四爪成掌,一道掌印虚相从黑袍人覆鳞右手上显化,印向玄涯与灵溪子,二人为了保护主持剑阵的云青子与谷泉子,不闪不避,同时鼓荡灵力进行防御。 玄涯已经知晓掌印上的漆黑死气具有吸蚀灵力的奇效,可是没有料到的是,在接触到掌印的一瞬间,一缕洪荒气息从掌印上弥漫而出,下等生灵面对上等生灵时的恐惧天性在玄涯与天山六老心头蔓延开来,猝不及防之下,灵力运转都是一滞,掌印击破了玄涯与灵溪子的护身灵盾,在身体上击实,二人朝后震飞。 仙道境界在通黎境合品的玄涯尚好,并无大碍,可是灵溪子的仙道境界仅在超凡境合品大圆满,五脏受震,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吐而出。 玄涯凝眉望向黑袍人那只覆鳞右手,沉声阴冷道:“龙族残肢……你是何人?” “桀桀桀……”黑袍人怪笑声中,一道幽绿灵柱射向宁真子,长武镰刀自主攻向华元子,覆鳞右手再起掌式袭向南文子,玄涯怒目圆睁,朝南文子疾掠。 灵溪子凝重看向黑袍人,天心意识感知到其身后灵禁法阵即将完成,次元界门即将稳定,天心意识向黑袍人传达意念道:“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滚。” “作茧自缚,能耐我何?”黑袍人以天心意识回应。 灵溪子不再以天心意识继续交谈,口吐两字:“无知。” 灵溪子手持古剑流云,踏前几步,天地灵力波动次第荡开,一步入通黎,两步踏晓幽,刹那间,天地色变,本就被黑袍人搞得晦暗阴森的天色变得如同黑夜一般沉重,苍穹之上劫云聚笼,第三步,灵溪子递出一剑,这一剑平平无奇,更无丝缕剑气,反而是一阵浓郁云雾笼罩向黑袍人。 云雾里,黑袍人发出一声锐利的痛苦哀鸣声,继而云雾快速消散,明明灵溪子尚在远处,这一瞬间,却已然静立在黑袍人身前,古剑流云刺透了黑袍人眉心,直插识海。 “颠因倒果……你……”黑袍人惊惧万分,遮蔽住面孔的鬼气流转蒸腾,有一瞬露出部分真容,一只外凸圆眼,眼色如墨,瞳孔竖立。 黑袍人朝后撤去,流云古剑带出黑血,次元界门尚未稳定,黑袍人却已经一头朝内扎去。 “糟糕!” “不好!” 灵溪子与玄涯同时发出惊呼,却已经阻挡不及,随着那柄镰刀长武被次元界门吸入,次元界门关闭,庞大的灵禁阵纹逐渐消散。 灵溪子强封灵压,境界跌落超凡境合品大圆满,竟以瞒天之术令苍穹劫云消散。 轰隆隆—— 沉闷震响如雷,大地不住颤动,一场波及鸣雷帝国沙溪、蜀岭、西凉、漠北、苍云数郡的地震由此引发。 作者有话说:本作《星海仙冢》在纵横独家连载,恳请诸位读者通过纵横旗下“纵横APP”购买并本作,树立版权意识,支持正版。《星海仙冢》每章平均5000字,平均收费不到2角人民币,且作者还需要与平台五五分成,收入折半。每天心血被盗版网站一秒劫走,实属心痛,诚望诸位读者不吝此金,蜉蝣拜谢! 第二十六回(下)遭遇超凡命悬一线 突生变 第二十六回(下)遭遇超凡命悬一线 突生变故祸福相依 流风雪凝目沉眉,手中剑招堂皇大气,与石念远偏重剑技、剑招不同,流风雪更重剑意、剑道。不过,虽然流风雪的剑法出自剑道名家,一招一式间意蕴十足,但是毕竟欠缺实战经验,为了阻挡住丁香、木香前进步伐,短短时间内,流风雪身上就已经有多处负了重伤。 在潼河县桃源村山林间的桃江池边,石念远以尘微境起品修为就可以与丁香、木香二女周旋良久,而流风雪以尘微境合品修为却快速走向落败,这并不代表流风雪斗战能力低下,原因在于在桃江池时,对战双方都没有死斗意向,并且石念远还亮出了烈出山麓本届烈阳院学子甲子序列的身份,令丁香、木香二女投鼠忌器,而现在,丁香、木香二女受命于夏枯,被要求务必追赶拦截石念远众人逃离,活捉柳紫苏。 流风雪半道中途突然杀出来,一声不吭的阻挡在前进路线上,双方自然直接进入死斗。 丁香、木香二女本来就双双身具凝元境起品修为,加上多年培养起来的默契,攻守交换配合无间,流风雪迅速不敌,实在正常不过。 丁香正在正面压制流风雪,将流风霜步步逼迫,趁二人缠斗不休,木香迅速绕至流风雪后方,葬情宫本来就擅长暗杀手段,纵然如今不是以暗攻明,拥有的许多收敛灵压手段同样可以收获奇效,纵然以二女的仙道境界还不能完全避过流风雪的灵识窥探,不过修士斗战,胜负生死,一瞬足矣。 当流风雪感知到身后木香欺近时,木香手中长剑已经快要刺进流风雪后心,而流风雪正在与丁香正面缠斗,脱不开身,从旁看去就好像是流风雪自己要退后,将后心往木香手中长剑上撞去一般。 木香心头微动恻隐,将直刺向流风雪心脏的剑刃偏转半尺。 正好在这时从林间冲出来的石念远目眦欲裂,震怒大喝道:“敢尔!” 天青长剑边缘旋绕锋锐风刃,风刃如舌长长伸出,石念远不再藏拙,灵压全面爆发,毫无保留的鼓荡起体内灵力,瞳狐妖族舞蹈配合瞬转身法。震怒之下,本来无法激发出完整电蛇的雷法强行凝聚游离电荷,提升自身电势,一道电蟒经由天青长剑击穿空气,流向木香,风刃在切进木香右臂三寸后,被木香护体灵力挡住。 由于石念远全力冲刺,虽然一剑未尽全功,却也将木香震退。 石念远腰身骤然发力,强行回转过身,左手楼住流风雪柳腰,二人一起摔向侧旁地面,躲过正面丁香一剑撩刺。 石念远抱着流风雪,正摔滚向木香方向,灵识探知配合余光瞥视,石念远脊背猛力一震,大小腿肌肉紧绷,再骤然踢向地面,折转拉远与已经站起身来的木香的距离。 流风雪面色苍白,抹去嘴角血痕:“为什么不走?” 石念远放开流风雪柳腰,站到流风雪身前招架住再次袭来的丁香手中长剑:“办不到。” 流风雪心头无比复杂,看向前方少年背影。 因为父亲所言秘事,流风雪一路马不停蹄的从旭阑赶回苍云,除了在合陵渡口稍微浪费一点儿时间到乔王寺求签与取道嘉川水路到达东塘关依赖于船只外,毫不吝啬自身灵力的日夜奔袭赶路。 不料,出了潼河城后,就看到有修士从山腰飞下,两波修士激斗的灵压传近时,依然辨别出了拥有凝元境修为的慕容姗的灵压,加速赶至后,正好远远看到石念远牵起柳紫苏,与慕容姗一道遁入密林,不足十息时间,两名修士紧随其后朝石念远三人追去,流风雪便从山脚直切密林,在半途拦截这两名作西域装扮的女修。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流风雪在拼死拦截两名女修时,才有空想起这个问题。 石念远在前方以一敌二,同样不再留手的丁香、木香二女剑法全面施为,石念远吃了一剑之后被一脚震退。 流风雪伸手扶住了石念远。 爹说,可能就是武侯石勤连杀死了自己的娘亲…… 流风雪双手颤抖,扶住石念远的手臂想要放开,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将石念远扯过,避让开木香一剑斜斩。 噗…… 剑刃入肉的轻响声中,丁香一剑再次刺进流风雪后背,流风雪一口温热血液喷吐到石念远脸上。 石念远瞳孔骤缩,经脉中灵力奔涌达到临界,天青长剑裹胁风刃电蛇斜斩,正在撤剑的丁香闪避不及,被天青长剑划开左胸到右腹,裂开一道缝隙的衣裳下,血迹渐染,风光旖旎。 上佳的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机会,石念远却想都不想,转身抱起流风雪,遁入密林。后方不远处,已经服用葬情丹压制下诅咒之力的夏枯疾速飞行而来。 夏枯不再需要花费灵力压制诅咒之力,感知到身后那股超凡境强绝灵压逐渐迫近,石念远眉心微烫,血契魂印若隐若现。 石念远心头忽然浮上两张面容—— 银发如瀑的若湖面露两难:“我不能陪你去了,我要留下来,帮姨娘主持遮灵法阵……” 泪水无声掉落的摩迦罗软声恳求:“算我请求你,务必学会。” 石念远长吸一口气,运转起在摩迦罗处获得的兽骨里记载的血契魂印神通,暂时切断了血契魂印建立在自己与若湖之间的冥冥联系。 一边保持高速遁逃,石念远一边翻找须弥戒,老道士赵前子的馈赠,灵石接近告罄,三张疾风符已经用光,除去一些书籍之外,再无可用之物。 感知到后方超凡境灵压已经不足五丈,石念远深呼吸一口,灵力运转,手中蓄力,就要将怀中流风雪朝前方掷去。可是,怀中流风雪背心上明明已经止住流血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 感知到石念远灵力流动,猜测到石念远心中意图,流风雪不再以残余灵力镇压伤势,背心两道深深剑伤不断流血的流风雪压榨气海丹田,从石念远怀中跃出,金发飘逸,眼眸中一半复杂,一半坚决,气海丹田最深处,先天一炁被流风行以秘法强行压榨出来,天地灵力波动开来,流风雪燃烧寿元,强行突破至凝元境起品修为。 由于老道士赵前子曾在武侯府耗尽命元窥天而卜,石念远对先天一炁并不陌生,厉声喝骂道:“你疯了?” 流风雪回眸一笑,披肩金发伴随破境灵压带起的罡风凌乱飘飞,苍白面庞上盈满温柔与不舍。 流风雪剑技学自旭阑剑狂纳兰左尘,纳兰左尘师从大剑师许凡,提升至凝元境起品之后,流风雪灵压中/功法气意愈发凝实,加持在长剑上的荧荧灵光色泽变作灿金。 霜儿说,他以为我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以为是小姑娘家家情窦初开来着……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懂…… 流风雪只留给石念远一道背影,没让石念远看到满面遗憾。 “半亩清池一剑开,波光剑影共徘徊——” 流风雪长吟一声,一道金色剑气先发而去,继而整个人高跃而起,朝从半空飞近的夏枯逆斩一剑。 “笨女人!”石念远咒骂一声,曾在孤天祭时被若湖以盈灵之舞拓展的经脉都已经承受不住石念远全力鼓荡引发的灵力狂潮,尽数出现裂纹。 一道风刃剑光裹胁电蛇同样朝天际涤荡开去。 超凡境起品修为虽然已经可以凭虚御空,可是并不代表可以自由翱翔,因为没有借力之处,纯粹依靠天心意识操控灵力进行动势能转换,而流风雪经由地面借力,迸发蕴含死志的舍命一剑,直接将横剑格档的夏枯逼停。 夏枯身处无处借力的半空,闪转腾挪自然没有那么迅捷,流风雪来势汹汹,如果尽全力,夏枯还是能够避开,不过,那样一来,无疑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无法继续招架后方那一道剑光。 不再受到诅咒影响,可以激发出全部修为的夏枯冷哼一声,手中剑一拂一撩,荡开两袖银蛇,银蛇剑法在超凡境强者全力施为之下,剑气锋锐凌厉,第一道剑气割开金色剑气后尚存余力,再与石念远荡出的风刃剑光相撞,竟然还未消弭。而第二道银蛇,正以催枯拉朽的气势迫近。 石念远在荡出风刃剑光后,立刻以雷法强化全身,在双腿奋力一蹬之下,地面向下凹陷尺许,自己则借助反作用力腾上半空,拦腰抱住流风雪朝旁闪避。 夏枯激发的两道剑气,先发一道残余劲力斩在流风雪前胸,割开一道长长剑伤,扯出小股鲜血,后发一道完整银蛇斩在石念远背堂,满蕴超凡境强绝灵力的剑蛇直接划割开石念远的护身灵力,再破坏经过加持强化的身躯,炸开大蓬血雨。 先是一前一后出击的石念远与流风霜同时摔到地上,双双呕血。 落地前,流风雪被石念远抱在怀中,自己首当其冲的重砸在地面。 “我做肉垫贼溜……” 流风雪忽然想起少年曾经话语,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脸庞,流风雪想要说话,开口时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吐出的血液中夹带些许内脏碎屑。 “为……为什么不走……”流风雪本就伤重,这一道剑气更是直接斩在前胸,五脏受损,声音虚弱嘶哑:“现……现在……都走不了了……”流风雪眼眶一红,不知是因为石念远没有“抓住机会”逃离,还是因为石念远“没有”抓住机会逃离。 石念远伸手抚了抚流风雪的漂亮脸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背堂遭受超凡境起品完整出力下的一击剑斩,纵然已经调运起所有灵力形成护盾进行防御,并且尽己所能的强化身体强度,可是尘微境修士所能做到的程度,在超凡境强者面前,属实不够看。 石念远放开了怀中流风雪,强撑着站起身来,回身面朝已经落到地面的夏枯。 在石念远转过身去时,流风雪看到了石念远背堂那道血肉翻卷、血流不止的伤口,本来忍在眼眶里的眼泪汹涌而出,想要起身站到少年身旁,与其并肩,不过,身受重伤,灵力枯竭,失血造成的眩晕感已经越来越强烈,体内灵力紊乱,不断冲击经脉,连再次以秘法强提先天一炁都做不到了。 在与丁香、木香二女殊死搏斗中每一次中剑负伤都强忍剧痛,最多也就是闷哼一声的流风雪在此时此刻,看着少年挡在自己身前摇摇欲坠的背影,随着喉头再次一甜,呕血同时发出一声无助呻吟。 石念远以天青长剑拄地,强自站立,其实丹田气海中根本已经不剩点滴灵力,灵力回路倒是还残存丝缕,不过周身上下经脉俱殒,可以说如今除了站起身来,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了。夏枯一步步走近,冷声道:“小鬼,你与梨落是什么关系?” 石念远嘴角扯起笑容,竖起了中指:“干你卵事?” 夏枯秀眉一蹙,下意识就要将手中长剑挥斩下来,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收起长剑,一脚踢在石念远的小腹,夏枯这一下并未附着灵力,不过对于如今的石念远来说已经足够致命,石念远被踢得朝后倒飞,趴伏到流风雪身边,气血翻涌。 感觉到手被握住,石念远看向流风雪。 少女正凝眸深深看向少年,似乎是想要将少年的模样深深刺青在心底。 “念远……”少女轻唤了一声,从未被少女这么唤过的少年怔了一下。 流风雪笑了笑,虚弱道:“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爱的。” 石念远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一声清亮剑吟,夏枯手中长剑点指在石念远额头。 感受到冰冷触感的同时,石念远眉心流下一缕血迹。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与梨落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叛徒这么多年来躲在哪里?”夏枯声音淡漠清冷。 石念远昴起头,任夏枯手中长剑剑刃继续刺入眉心一寸,反而引得夏枯将直抵在石念远额头的长剑撤回几分,石念远丹凤眸子平静无比,冷笑道:“八婆,你废话真多。” “你!”夏枯面露愠怒,继而摇了摇头,再次摆出剑刺架式道:“算了,没必要与将死之人一争口舌,丁香木香在追另外两个,你既然不愿说,那就去死吧。” 就在此时,大地忽然轰隆隆震颤起来,天地灵力骤然紊乱,众人皆惊。 天地伟力愈演愈烈,天空之上,血色灵力凝聚如雾,不断弥漫,天穹在短短时间内变作赤红,石念远仰头望天,震惊莫名,这种血色灵力,石念远并不陌生,虽然不如在嘲风泉眼里,水墨世界中看到的那样,浓郁到如同血河流淌一般,但是弥天笼罩的血色灵雾所传来的灵压,与水墨世界中的灵力血河同源无疑。 地震强烈,地面四处不断变形,或是隆起,或是凹陷,或是扯出裂缝,由于天地灵力骤然紊乱,夏枯使不出凌空踏虚的手段,瞬转身法急运,几下兔起鹃落撤远。 一道巨大裂缝好死不死的,正好朝石念远与流风雪蔓延过来,同样趴伏在地,已经无力再动分毫的石念远反握紧流风雪的手,同时抬头朝正在撤远的夏枯嘶声厉喝道:“老子草你娘的八婆婊子!” 而后回转过头来,朝流风雪展颜笑道:“嘿嘿……打不过……最后骂一句过一过干瘾……” 流风雪扑哧一笑,看了一眼在轰隆巨响声中蔓延到近处的巨大裂缝,用出全身所有力气,一把抱住了石念远,仰头将朱唇印了上去。 由于地面不断震颤,石念远的嘴唇不断被流风雪贝齿狠咬,二人本就满嘴血腥,如今更觉黏/腻。 比上一个吻甜得多…… 石念远如是想。 在石念远的舌头也被流风雪咬得生疼时,地震引发的那道巨大裂缝沿伸到了二人身下,紧抱在一起的二人朝裂缝中坠落下去。 石念远胸口一烫,那半纹龙纹玉佩护身灵宝开始自主运转,激发出防护灵禁,一道球形光罩将二人护在其中,大大小小的落石不断击打在护罩上,护罩灵光明灭闪烁。 不过,已经感知到命元不断流失,意识开始模糊的石念远知道,这一道护罩是有是无,已无两样。 石念远突然想跟流风雪说点什么,手上使力朝外轻推,脑袋后仰想要中断这一个缠绵香吻,可是,流风雪死死的抱住石念远,一条软舌拼命吮吸,仿佛不将石念远吻到窒息就绝不罢休。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地震强度还在加剧,裂隙发展并不规律,而今,两边土石开始朝内挤压,半枚龙纹玉佩护身灵宝激发的护罩怎堪此等巨力? 一声脆响声中,灵力护盾光罩炸成灵屑散开。 眼看两边土石就要将二人压成肉泥,正在此时,石念远在从水月洞天回到外界时,在望北崖离奇获得,一直在气海丹田处沉寂的古怪断剑突然震颤起来。 一股洪荒远古的气意从断剑上传出,半截剑刃上无数裂纹里,竟然溢散出与天空上血红灵雾状若同源的灵力,并沿石念远破损经脉沿伸到外界,接替龙纹玉佩护罩继续护持石念远与流风雪。 石念远一愣,尚未料及会有这般变化,不料,断剑的异变还未停止,如同初次见到断剑时那种无比耀目的光芒显现,若从地面看去,石念远与流风雪坠落的裂缝里,突然闪亮起灿若星辰的辉光,辉光范围不大,仅是一道细小光束,却是极度凝实,直射天际,甚至在漫天血色灵雾中洞穿一道孔洞。 重力开始不自然变化,体内血液出现潮汐现象,身上本来就有多处伤口的石念远与流风雪在这一刻,所有伤口都再次迸出蓬蓬血雨,二人身躯染尽鲜红,意识先后失去,再无知觉。 断剑射向天际的光束似乎是终于感知到了某种同源气意,石念远与流风雪所在所在之处,空间出现涟漪波纹,一道次元界门显化而出,将石念远与流风雪双双吸入,而后,断剑再次沉寂,半截剑刃顶端,几片碎片散做灵雾,消逝不见。 第二十七回(上)地底溶洞相依为命 忘清池 第二十七回(上)地底溶洞相依为命忘清池前诅咒缠身 滴嗒…… 滴嗒…… 滴嗒…… 一滴一滴水珠落地的声响,在阴暗封闭的寂静洞穴/里被放大许多,水珠滴落的频率并不高。 好几息光景,从洞穴穹顶倒悬而下的钟乳石柱才会滴落下一滴水珠,故而,洞穴地面比较朝湿,却没有积起水洼,更枉论聚成水池。 石念远与流风雪正双双昏睡在漆黑洞穴中央。 流风雪紧闭的眼皮跳动了几下,手指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继而,浑身剧烈疼痛阵阵袭来,流风雪悠悠醒转。可是,由于失血过多,流风雪感觉脑袋如同灌了铅水一样沉重。 仙道修士六识强化,瞳孔感光度提升,比起肉眼凡胎见明不见暗,在黑暗环境中视物不算太难,不过,也仅可见模糊景相,与在光线充足的环境中无法相提并论。 由于失血过多,身体贫血,流风雪眼睑、面庞、口/唇,甚至全身皮肤都苍白无比,同时,因为血氧缺失,血压骤降,流风雪感到四肢厥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从久昏初醒的迷糊中逐渐清醒,流风雪当即心头一震。 “念……呃……”想要呼唤石念远的名字,可是身体在失去大量血液的同时,水分同样过分流失,口干舌燥无比的流风雪嗓子干哑,呼唤变作喉间干枯呻吟。 浑身乏力的流风雪,想要起身寻找石念远,可是身体并不听从意识使唤,重伤之下,灵力与灵识双双沉寂,流风雪只好以眼睛左右环视,看到石念远昏睡在自己身后,奋力挪动身躯爬近,一手爬上石念远脖颈动脉,感受到虽然微弱但却在一下一下颤动的脉搏,流风雪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下。 四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周边环境,只能看出来这里是一处封闭的幽深洞穴,洞顶悬下许多钟乳石柱,地面长有许多钟乳石笋。 滴嗒……滴嗒…… 流风雪朝正在缓慢滴落水珠的钟乳石柱下方爬去,好不容易爬至后,从俯趴变作仰躺,平日里简单无比的动作让流风雪无比痛苦,毕竟身上最重的两道剑伤都在后背处,流风雪感觉额间与浑身上下寒热温凉不定,想来尽是冷汗,实则仅是错觉,由于身体脱水严重,流风雪根本流不出一滴汗水来。 一滴…… 一滴…… 流风雪想用嘴接住从钟乳石柱上滴落的水珠,可是,洞穴/里有微弱的风在拂动,并不是每一滴水珠都能滴进流风雪嘴里。 流风雪接了很久很久……久到下颚脱臼,久到好多次差点忍不住再次昏厥过去,全凭心中执念坚持了下来。 终于接到了半口水,流风雪舍不得喝下,鼓着腮帮子,极力克制无比想要将水咽下的本能,一寸一寸爬回石念远所在。 所幸石念远本来就是仰躺在地,不然,流风雪现在可没有力气扶动石念远。 流风雪右手在地面缓慢挪动,抬手这个动作同样变成奢侈,流风雪借由石念远的脸颊,缓慢借力将手挪上石念远的唇,手指撑开石念远那与自己一样干燥龟裂的嘴唇。 流风雪将唇印了上去,缓缓渡过清水,七分担忧,三分难为情,流风雪用舌头顶开了石念远的牙齿。 仰身接水,奋力爬近,害羞喂服,再爬到钟乳石柱下,张开脱臼下颚以嘴接水…… 这样的动作,流风雪重复了很多很多次,期间,几次昏迷了过去,醒过来后再继续如此循环。 幽深洞穴中,此间无日月。 流风雪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过去了多久,喂了石念远多少水,总之,就如此这般的一次次机械重复,直到石念远苍白的脸色稍见好转,流风雪这才仰躺到钟乳石柱下,饮下了第一滴清水。 石念远气海丹田处,安静悬浮的断剑显得更加灰暗了,满布裂纹剑刃如同高度风化的沉积岩一般,仿佛一触之下,就会化作灰尘飘散。 石念远其实处在清醒状态,灵识感知得到流风雪的动静,身体感受得到流风雪的动作,可是,意识却仿佛被断剑强行困锁,无法去操控身体。 一缕血红灵力忽然从断剑上溢出,沿石念远经脉流转到四肢百骸,修复破损经脉。 当血红灵力流转至脑部,一道封印脆如纸糊,即刻消散,一段记忆完全解封——那是一株擎天紫竹,无数流莹汇成道道光河,义无反顾撞向紫竹…… 石念远突然感到头痛欲裂,灵识混乱,口中发出痛苦呻吟,正在接饮水珠的流风雪一惊,奋力朝石念远爬近。 “念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流风雪声嘶力竭。 本就虚弱无比,听到石念远的呻吟声,不管不顾的奋力爬近的流风雪再也抵挡不住阵阵袭上的眩晕与疲惫,脑袋趴伏在石念远胸膛,沉沉昏睡了过去。 …… 苍云郡,留邺城,武侯府。 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还未从过年的喜庆当中回过神来的留邺百姓猝不及防,大量房屋坍塌,死伤惨重,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 武侯府大管家李书图骤逝,直属六司一时无首,祝娴兰又不得不蛰居江桃院,无法主持留邺城与武侯府内务,导致留邺城对这场天灾应对得手忙脚乱,好在李青云尚未返回西疆大营,临危受命,手持石念远留下的武侯府印,暂摄六司总执守一职,这才逐渐稳住混乱局面,理顺救灾相关事宜。 鱼龙营驻地处在留邺城西郊,平坦宽阔,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除去让战马受惊,四散奔逃掉不少,士卒虽有伤者,却无亡故。来不及追回逃逸战马,刘山不用等候命令,主动领鱼龙营三千甲进城,协助李青云,配合护城士卒四处救援。 武侯府浩大府邸由于紧急启动防护灵禁,更有精于灵禁的若湖主持法阵,除去几座柴棚马厩倒塌,并无大碍。 江桃院中,祝娴兰与若湖正在院中仰首望天,天际上,血红灵雾在地震停息后已经逐渐减淡,却还未完全消散无踪。 “怎么可能!”若湖眉心血契魂印突然显化,感知到石念远所在位置,若湖失声惊呼。 祝娴兰一惊,看向若湖眉心血契魂印,担忧无比。是什么事情,让通黎境大妖失色至此? “好孩子!怎么了?”祝娴兰连忙问道。 银发如瀑的若湖头顶上冒出来两只雪白尖耳,不安的耸动着:“念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 祝娴兰秀眉一蹙,凝重问道:“念远在哪里?” 若湖扭头望向西方,不太确定道:“西方,几乎远在万里之外……并且那处地域拥有灵禁遮掩,血契魂印传回的感知十分微弱……” “怎么可能!”祝娴兰同样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呼,根据若湖所说,沉吟呢喃道:“西方……万里……西渊……葬情宫……” 若湖不掩满面忧色:“那么遥远的距离……除去仙道六圣地的古传送阵,基本不做它想。可是……通天塔尚未现世,古传送阵怎么会开启?” 祝娴兰心头震惊于若湖竟然如此了解仙道六圣地与传说中的第九福地通天塔,不过,基于某个理由,对血契魂印无比了解的祝娴兰知道,若不是石念远遇到危及生命的险情,血契魂印是不会主动传回感知。 想到石念远因为未知原因,极有可能正处在西渊葬情宫,祝娴兰不由心跳加速,担忧问道:“念远遇到什么事情了?” 若湖眼睑低垂,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感知太模糊了……” 在望北崖底水月洞天之中,若湖能相隔次元搜寻到石念远并强行攫回,其一,是因为若湖那时借助了水月洞天整座灵禁大阵之力,其二,也是更加重要的原因,石念远在无名山谷时由于那古怪劫雷穿梭次元,相当于那古怪劫雷是在无名山谷开启了次元界门。 次元界门,其实就是将两处相邻的空间褶皱暂时挤压重叠,将邻近异空间互相连接,比如水月洞天与外界。 空间存在的方式,如同胡乱堆叠在一起的羊皮卷,故而会存在如同水月洞天望月台那样,与外界空间近乎重叠的空间褶皱,这也是在望月台可以看到外界月相的原因。 而嘲风泉眼,则是与外界相隔水月洞天褶皱的另外一处空间褶皱。通黎境修士可以初步干涉空间法则,故而若湖可以花费巨大代价将石念远从嘲风泉眼强行攫回水月洞天。 而像现在这样,若湖与石念远相距近万里,并且同在稳定无比的空间之中。除非若湖可以强行折叠覆雨大陆存在的空间,形成灵墟通道,打通次元界门,才可以用近似的方法将石念远攫回。 若湖努力通过血契魂应感知石念远的状态,虽然感知模糊,但是能确定石念远命元紧锁,没有性命之忧,若湖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姨娘,别太担心了……念远没事的……” 祝娴兰听得出来,若湖同样是在安慰她自己。 没有仙道圣地古传送阵,从鸣雷帝国苍云郡到达帝国西疆,再穿越辽阔西域到达西渊葬情宫,哪怕是乘坐灵舟极速飞行,都需要近乎一日光景才能赶至,更何况,仙道六圣地因为特殊原因,严令禁止散修拥有私人灵舟。 二女相顾无言,思绪都飘到了石念远身上。 …… 嘲风泉眼,水墨世界。 天际,血红灵河汹涌奔腾,地面,数座火山狂猛喷薄,血红灵力岩浆肆意奔流,在岩浆侵蚀下,水墨世界到处墨迹晕染,水墨灵禁根本修复不过来。 黑袍人手握镰刀长武,悬浮在半空,桀声大笑。 仙道六圣地。 各圣地掌握的创世圣器同时震颤,圣器巨大虚相同时显化而出——中原烈阳山麓的九黎壶,西渊葬情宫的神农鼎,东川轮镜泽的昆仑镜,北漠熠煌寺的伏羲琴,南荒问剑冢的崆峒印,冤魂海枉死城的东皇钟,原本沉寂或者仅仅初步复苏的器灵在同一时间完全觉醒,有血色灵力从圣器本体上溢散出来,圣器虚相上,灵纹流转血光,同时朝天际射出血色灵力光束。 整个世界的灵力浓度提升,众多凡夫俗子突然旋照,众多超凡境以下的仙道修士境界突然提升,靠近烈阳山麓的修士,甚至有境界直接拔升一品的情况。 …… 在丹田气海上悬浮的断剑一直将石念远的意识强锁在丹田气海中,虽然六识与灵识俱在,感知外界无碍,却无法控制身体。 脑袋仿佛被千万虫蚁啃咬的极度痛苦终于平复,石念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如同风箱一般。 断剑终于沉寂,那种血红灵力不再溢散,石念远睁开了眼睛,流风雪还趴伏在自己的胸膛上昏睡。 石念远经过血红灵力自主调养,经脉已经恢复大半,不过后背那道血肉翻卷的伤口还在传来剧痛,石念远以手撑地半坐起来,灵识探入须弥戒,想要取出储存清水喂给流风雪,可是突然发现,体内灵力回路中散布稀疏血红灵力丝线,仿佛珠网一般束缚住原本灵力流动,没有灵力启动须弥戒灵禁,无法开启空间灵宝。 石念远眉头紧皱,轻柔的将流风雪的脑袋移开,蹲起身来时忽然感到身体一阵虚弱,差点再次栽倒。 石念远苦笑一身,踏足仙道,特别是在破境尘微之后,体内灵力回路自动运转,无意中对身体有加持效果,如今体内灵力尽锁,身体与凡夫俗子无二,一时间实在不甚习惯。 石念远一手扶起流风雪,小心翼翼的不去碰到流风雪后背两道剑刺伤口,一手从流风雪大小腿连接处的股骨外踝穿过,抱起了流风雪。 由于躬身使力,背堂那道可怖剑伤撕裂,石念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少女苍白如纸的脸颊,干燥龟裂的嘴唇,以及身上多道伤口,特别是与夏枯对战的最后时刻,夏枯荡出两袖银蛇的先发一道在其前胸划开的剑伤,从左胸直达右腹。 那道银蛇剑光若不是被流风雪强榨先天一炁,破境凝元的舍命一击,与自己不顾经脉俱损荡出的风刃剑光抵消掉不少,这道剑伤再深一些,估计已经划破心脏。 而自己背膛遭受完整一击,如今回想,正是胸口龙纹玉佩自主激发,形成灵盾挡住了大半威能,这才没有毙命当场。 石念远暗呼庆幸,将流风雪抱到滴水的钟乳石柱下方,调整好位置,以手撑开流风雪的嘴唇,让水珠滴进流风霜嘴里。 灵识受制于体内灵力回路禁锢,可沿伸范围大大缩减,不过,配合眼睛视觉,已经足够细细窥探这处洞穴。 洞穴极小,四面封闭,好在从洞穴有风从穹顶岩缝中吹进,空气虽然不甚新鲜,满是苔藓霉味与泥土腥味,好歹尚算充足,没有窒息感觉。 同样,这也代表此处洞穴不是完全密闭,而是与外界连通。由于无法打开须弥戒,食物无法取出,而什么时候体内灵力回路恢复运转尚且两说,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仙道修士相比凡夫俗子虽然机体新陈代谢效率高、速率慢,不容易饿死,可是问过阿瑛多久可以饿死超凡境修士的石念远可不想以身试法,试验尘微境修士可以多久饿死。 由于洞穴微风,从倒悬钟乳石柱上滴下的水珠时常滴到流风雪脸颊上,石念远伸手沾取水珠,抹在流风雪干燥龟裂的嘴唇,扯起嘴角笑了笑。 “小姑娘家家,如狼似虎的……夺了初吻还不够,这一次咬得那么凶,搞得我嘴皮子和舌条现在都还在疼……” 石念远一边抱着流风雪接饮水珠,一边思绪飘飞,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怀中有所动静,石念远回过神来,低头看去,怀中流风雪缓慢睁开的眼睛赶紧闭上,假装未醒。 少年笑了笑,也不点破。 时光如同钟乳石柱水珠一般,一滴一滴缓慢流淌,再坠落到少女脸颊上溅开,少女觉得脸蛋与心尖尖一样酥痒。少年修长手指轻触在脸蛋,就像是触到了心底。 流风雪嘴角自然而然勾起,在石念远再次将水珠抹到嘴唇时,张口将石念远的手指咬住了。 石念远笑了笑:“不装了?” 流风雪笑了笑:“不装了。” 流风雪脑袋轻扭,朝石念远怀里拱了拱,披肩金发柔顺丝滑,从石念远指尖一溜而下,石念远忽觉有趣,拈起一缕把玩。 “念远……”流风雪轻唤了一声。 “嗯?”石念远应道。 “我……我……”流风雪苍白脸色泛上微红,鼓起勇气续道:“比身材,我比不上洋葱头,比脸蛋,我比不上小狐狸,比英气,我比不上慕容姐姐,而且她们的仙道境界都比我要高,比我更能帮助到你……可是,如果比爱你,我一定不输她们!我……我知道,小狐狸为你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可是,可是……” 流风雪仰起头,在这样阴暗的洞穴/里,眼睛竟然如同星辰,闪闪发亮:“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懂的!” 石念远心头一揪,丹凤眸子眼睑低垂,轻抚上流风雪的脸庞,欲言又止,最终嘴角勾起,露出一张温柔笑颜。 “嗯……” 第二十七回(中)地底溶洞相依为命 忘清池 第二十七回(中)地底溶洞相依为命忘清池前诅咒缠身 石念远体内灵力回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从悬浮在气海丹田上的断剑溢出的血红灵力丝网束缚,无法使用。 无独有偶,流风雪因为在先前与夏枯的战斗中使用出强行压榨先天一炁,通过燃烧命元来获得临时境界提升的秘法,如今后遗症爆发,同样无法使用灵力。 纵然仙道修士的肉身经受天地灵力淬炼,在本质上强化不少,不过,体内灵力不能运转,无法炼化天地游离灵力为己用,没有周天循环的灵力回路干涉机体新陈代谢,单从肉身来讲,与凡夫俗子差别其实不大。故而,随着时光流逝,饥饿成为石念远与流风雪面临的重大问题。 洞穴封闭昏暗,不见日月星辰,时感朦胧模糊。 到底已经过去了两天,三天,还是更多……石念远与流风雪二人都说不上来。 毕竟,二人身体状况都不好。 石念远体内,束缚住灵力回路的血红灵力丝网不时发生躁动,将浑身经脉绞得剧痛,昏迷过去好几次。 流风雪同样昏迷过去好几次,不过,与被血红灵力修复过经脉的石念远不同,石念远虽然无法调运灵力,可是灵力回路中并不是空空如也,相应的,机体新陈代谢并没有那么快,简单来说,比起流风雪,石念远没那么容易饿。 而流风雪在身受重伤、灵力回路枯竭、燃命秘法反噬等多重因素影响下,身体状况甚至不如一个正常凡人,因为疲惫过度昏睡过去几次,不过这一次,流风雪是饿晕的…… 如今,石念远行动已经无碍,正在四处走动,仔细观察溶洞。而流风雪,正睡在洞穴边缘比较干燥的角落。 溶洞穹顶岩缝里吹来一股阴冷寒风,处在睡梦中的流风雪身体蜷成一团。石念远走了过去,褪下身上长衫为流风雪披盖上去。少女身躯娇小,少年长衫宽大,轻轻松松就将少女完全遮盖,还余下来不少。石念远俯下身,将衣衫边角夹塞进流风雪身下,而后继续四处细察溶洞。 这座洞穴没有半点人工雕琢的痕迹,完全是天然形成,通过钟乳石柱与石笋的长度高度推算,溶洞存在极为久远。 “溶洞是可溶性岩石因喀斯特作用所形成的地下空间,是石灰岩地区地下水长期溶蚀的结果……”石念远想到这里,抬头看向洞穴穹顶,既然有风从岩缝中灌入洞穴,岩缝必然直通外界,喀斯特地貌岩石硬度不高,想要出去最笨不过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沿岩缝打出一条通道。 石念远再次尝试调运灵力,可是体内灵力回路中,那些血红灵力丝线虽然细若游丝,却是劲性十足,如同树根,如同珠网,牢牢禁锢住自身灵力流转。 试得太多次,谈不上失望,石念远俯身趴到地上,再用耳朵紧贴地面,并没有听到水流声,这座溶洞周边要么是没有地下河,即使有,也处在枯水期。 石念远轻呼出一口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二人唯一水源就是从最长那根钟乳石柱滴下的水珠,不过,石念远还是庆幸不在地下河附近。脾气比女人还要怪异的地下河,突然涌出多少水都是正常,石念远与流风雪可没有腮。 想到这里,石念远将目光移到从洞顶悬下的最长那根钟乳石柱,水珠还在一直滴下,钟乳石柱下方,自己用袖剑凿出来的洞因为沉积岩渗水性实在太好,并没有积起水来以供饮用。 虽然饮水极度困难,不过好歹有得喝,可是没有吃食,实在是燃眉之急。 石念远看了一眼右手尾指上的须弥戒,长声叹了一口气。 “嗯?” 听到窸窣动静,石念远转身向流风雪所在的方向看去,流风雪旁边,一条四足蜥蜴正在沿洞底爬行。 石念远在鱼龙营参训时,可是生吃过不少蛇鼠蟑螂,看到那二指大小的蜥蜴,顿时两眼放光。 蜥蜴天性警觉,此时竟然停下脚步,伏低身子歪起脑袋看向石念远。 石念远蹑手蹑脚的走近,那只蜥蜴脑袋左歪右扭,在石念远走近到不足六尺时,朝旁边飞快的跑开一段距离,而后再次回身看向石念远。 石念远目光紧紧盯住那只蜥蜴,袖剑从袖里滑出,手指捏住剑柄,手臂朝胸口弯折。在那只蜥蜴再次转身跑远时,石念远挥臂一甩,腕劲骤发,将蜥蜴钉刺在地,沉积岩地面软脆,袖剑完全将蜥蜴刺穿,只余剑柄。 “嘿嘿……”石念远两手互搓,走过去拔出袖剑捏起蜥蜴,三下五除二的将蜥蜴开了肚剐了皮,扯出肠子放到鼻下闻了闻,嫌弃无比的丢到一边。 石念远走到流风雪跟前,蹲坐下来晃了晃流风雪:“大小姐,有吃的了。” 悠悠醒转过来的流风雪还在迷糊时,石念远就已经将手中一块蜥蜴肉喂进了流风雪嘴里。 嘴里突然传来冰凉触感,一股浓重腥味同时弥漫开来,流风雪下意识就要吐掉。 “别浪费。”石念远轻声说道:“我们现在都不能使用灵力,你更是伤重,我们现在连凭借肉身力量,挖一条地道走出去都做不到,一直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流风雪腮帮鼓起,将口中异物尽量往齿前送,那股腥味实在是让人恶心想吐,大小姐眼里满是委屈。 石念远看了一眼少女前襟,流风雪因为被夏枯一剑斜斩在胸口,衣衫破损,伤口伴随春光半露。 没有想象中那么平的说…… 石念远“咕噜”咽了一口口水,鬼扯道:“是我刚才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地龙,据说……可以丰胸。” 流风雪眼睛都已经盈上泪光了,口中那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腥味实在太重,并且……并且……居然还在动! 听到石念远的话语,看到石念远的目光,流风雪连忙将滑落下来的石念远衣衫拉上去挡住胸前春光,嗔了石念远一眼,而后不敢咀嚼口中异物,咕噜一声打馄咽了下去。 流风雪先是难受的干呕了一下,然后脸颊微红,不敢直视石念远,眼睑低垂看向别处,羞涩问道:“什么地龙?真的……真的……能那个吗?” 石念远觉得流风雪这一副模样实在可爱有趣,目露狡黠,明知故问道:“能哪个?” “就是……就是……”流风雪两手伸到鼻尖,食指一下一下触碰分离,扭扭捏捏了好半天,才声如蚊蚋续道:“丰……丰胸……” 石念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次将一段蜥蜴肉塞进了流风雪嘴里,当然,在塞进去之前都是紧握在手心,不让流风雪看见。 石念远盯住流风雪,满脸认真道:“嗯嗯!效果超级棒!”说罢,见流风雪再次努力将肉囫囵咽下,再次塞了一块进去。 流风雪这下是真的流出眼泪来了,石念远伸出手,拭去流风雪两道泪痕,无奈道:“我知道很难吃……不过不吃不行的,吃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出去。”顿了顿:“樱桃变木瓜哟!” 流风雪抽了抽鼻子,忍住眼泪,一半娇羞一半委屈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到石念远将手里最后一块蜥蜴肉丢进自己嘴里,终于看到那恶心的肉块,流风脸杏眼圆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住石念远一连干呕了好几下。 流风雪脸色铁青,心中却知道石念远说得对,不吃东西是不行的,极力控制住将胃里东西吐出来的欲望。 良久,缓过劲来的流风雪向石念远问道:“念远……那个什么地龙……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好腥好臭……” 石念远嘴里正在嚼巴,嘴角溢出一股蜥蜴血,再次引得流风雪一阵反胃。 “咳……”石念远让开身子,露出丢在身后的蜥蜴皮与全是屎的肠道,伸手指了指道:“蜥蜴。” 流风雪面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苍白,艰难的站起身来,将石念远的长衫帮石念远披上,而后一步步挪向滴水的钟乳石柱。 走了两步,流风雪低头看了一眼前襟,回身再看了地上恶心蜥蜴皮与肠道,沙哑问道:“真的有……那个效果?” 石念远可不敢说实话:“大概……有的……” 流风雪闭上眼,做了长长一个深呼吸,却又被呼出的腥臭气息熏得一阵头晕反胃,而后安静的仰头接水喝。 在这样阴暗封闭的环境里,时间仿佛凝滞,除去偶尔的交谈,更多的时间,二人都在沉默,或是静坐调息,或是接饮水滴,或是沉沉睡去。当然,石念远没放过任何一只蛇鼠蜥蜴。 时光不知快慢,无声流逝。 石念远最近时常因为体内血红灵力丝网躁动而滚倒在地,痛苦呻吟。流风雪每次都会紧抱石念远,了解石念远心性的大小姐每次都会心疼万分的想—— 是怎样的痛苦,能让念远这样呻吟出声…… 要是能帮念远分担就好了…… …… 不知又过了几天,石念远与流风雪共同披覆石念远的长衫,沉默的倚靠岩壁,紧紧依偎在洞穴角落,并没有什么太过旖旎的理由,这座溶洞里本来就阴冷潮湿,如今应该是入了夜,从洞穴穹顶漏进来的风,吹得人实在寒冷。 流风雪忽然动了动,不安的扭了扭动身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石念远睁开眼,看向身侧流风雪,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流风雪强忍尿意,“我”了半天,实在是说不出口,委屈巴巴的看向石念远问道:“念远……你怎么不睡觉?” 因为流风雪扭动身子,二人共同披覆的长衫滑落下来,石念远一边将长衫扯上流风雪肩头盖住,一边应道:“仙道修士对睡眠的需求本来就不大,即使如今体内灵力回路禁锢不流,经过天地灵力淬练的身体还是不容易困……”顿了顿,石念远续道:“再说了,这几天睡得那么多,更不困了……”石念远叹了口气,再次续道:“大概是几天吧……” “你……你睡一会儿好不好……”流风雪歪过头,楚楚可怜的看着石念远。 石念远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然感受到依偎在一起的流风雪打了个战,忽然想到关键所在的石念远点了点头,张了一个懒口说道:“啊……睡,我好困的……” 石念远闭上了眼睛,重新靠到岩壁上,不过,手却朝洞穴一角指了指:“风一般往那边吹。” 流风雪兀自不解石念远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石念远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右臂一抖,袖剑在手,将披覆长衫割下一块递朝流风雪:“喏,如果需要的话。”说罢,将长衫往头上一罩。 流风雪下意识将布匹接了过来,脸颊红透,愣然呢喃道:“念……念远……你……我……” 流风雪话到一半,石念远已经发出轻微鼾声,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流风雪起身走向角落时,心跳得很快,本来身体还在发冷,如今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无比滚烫,特别是在褪掉下裳,蹲到石念远所指的角落里后…… 少女目光不移少年,忽然看到少年翻身,心差点跳出了嗓子眼,见石念远是翻转过身去面朝另一侧,这才略微安心。 可是,可是……明明没喝多少水……为什么……那么多……那么急…… 听着潺潺水声,流风雪感觉脸蛋已经烧起来了,努力忍住,想要把动静控制得小一点,可是人有三急,如何控制得住?那道水流根本不听话,反而一下一下猛滋出去,声音更加奇怪了…… 再然后,这些天里强自吞下的各种生肉奋起反抗,流风雪肚里忽然翻腾起来。 噗啦啦—— 石念远再也忍不住,先是轻“噗”一声,继而双肩抖动,憋笑憋得满面胀/红,再然后放声哈哈大笑,眼泪都飙了出来,背朝流风雪,右手成拳使劲捶打山壁。 “啊——” 一声夹杂尴尬、羞涩与气愤的尖叫声在封闭溶洞里引得回声不绝。 当流风雪恨不得将脑袋垂进胸膛,重新走回石念远身边坐下时,石念远一边回转过身,一边扯下罩住头脸的衣衫,干咳了两声道:“那个……刚才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是你在……埋屎?” “啊——不准说不准说!”本来还因为重伤虚弱,行动不便的流风雪一把掐住了石念远的脖颈,本来还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石念远被流风雪猛烈的前摇后晃,突然感到窒息,面色从潮红变作铁青,赶紧伸出双手拉住流风雪的手。 终于看到石念远状况不对,流风雪赶忙放开了掐紧石念远脖颈的双手。 石念远一下趴伏在地,猛烈咳嗽。 “念远……你……你没事吧……”流风雪一下一下拍打石念远的背,焦急问道。 石念远好半天才顺过气来,深呼吸一口道:“大小姐……我差点因为一泡屎被你掐死了……” “不准说!再说雪儿再也不理你了!”流风雪面色绯红,糯声撒娇。 “好好好,不说不说。”石念远笑了笑,续道:“你难道没发现,你刚才用了灵力?” “哎?”流风雪一怔,伸出右手,手指上萦绕起荧荧灵光:“真的哎!能用了!” 洞穴环流风带来一股味道,石念远以手捂住了口鼻,支吾道:“大小姐……你没埋好屎……停停停!再掐真会死的!” 石念远与流风雪拉扯打闹了半天,终于分开后,石念远郑重道:“好好调息,好好炼化天地灵力,你知道的,我体内灵力回路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束缚住了,还得靠你把我带出去呢。”说到这里,石念远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挠挠头笑了笑补唤一声:“大姐头。” 流风雪嘟起嘴抱怨道:“大姐头不好听。” 少年向来心思细腻,怎会不知少女情愫,怎会没有发现这些天里流风雪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流风大郡主?”石念远试探道。 “不要!再换一个!”流风雪当然不依。 “流风女侠!”石念远双手一抱拳。 “不行不行!”流风雪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石念远沉吟片刻,眼睛一亮:“埋屎雪!” “不准说这个了啦!你……你还不是趁我睡着时悄悄……悄悄……哼!”流风雪脸上飞上红云,摆头一嗔。 石念远一怔,恍然道:“是说为什么在拉屎时总感觉怪怪的,你居然装睡偷窥……” “才……才没有!”流风雪自然而然牵起了石念远的手,将头埋进石念远怀中。 人心不是铁做的…… 少年伸手轻抚少女柔顺灿金头发,在耳边轻声唤了一声。 “雪儿……”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新较晚,十分抱歉。白天时忙得团团转,终于闲下来打开纵横,着实吓得不轻。拜谢盟主“小瑶璇”、盟主“o、”、盟主“唯爱若湖”、盟主“书友58246920”、盟主“人生不止苟且还有诗与远方”以及所有在双倍月票活动中捧场支持《星海仙冢》的读者! 第二十七回(下)地底溶洞相依为命 忘清池 第二十七回(下)地底溶洞相依为命 忘清池前诅咒缠身 轰—— 一处山腰,一声轰隆炸响,土石纷飞。 流风雪情不自禁的眯了眯杏眼,久处阴暗地下溶洞,如今终于重见天日,纵然清晨光线不强,还是让流风雪感到了刺眼不适。 石念远弯腰躬背,伸吐舌头,死狗一般跟在流风雪后头走了出来。怪不得石大少爷疲惫不堪,流风雪在前头挖石打洞,石念远在后头刨运土石,无法调运灵力,纯粹依靠肉体力量,加上挨饿多天,要多累有多累。没办法,由于无法调运体内灵力,沉积岩再软,再好挖,也不如以灵力轰过去来得方便快捷,这样分工无可厚非。 石念远抖了抖手头一张原本是锦缎长衫,如今在经历过当垫褥、当披氅、甚至割下部分当厕纸,最后再搬运了那么多趟土渣的可怜破布,啧声赞了一句:“留邺出品,必属精品。”而后朝地上随手一丢。 流风雪看到石念远动作,赶紧将地上破布捡了起来,不满道:“为什么要丢掉?” 石念远翻了一个白眼道:“怎么?喜欢上它擦屎时的舒爽,舍不得了?” “咦……你好恶心……”流风雪撅起脸白了石念远一眼,而后用力抖了抖泥渣,将肮脏破布细心叠了起来。 重见天日,心情舒畅,石念远顺着流风雪的话题打趣道:“这怎么恶心了?再美丽的事物,也会暗藏丑陋一面,再高雅的女神,也是会擤鼻涕、会放屁、会拉屎的好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流风雪俏脸一红,心中甜蜜,轻声嗔了一句:“贫嘴……反正不能丢掉。” 石念远摊了摊手,朝前走了几步,望向前方山谷。 地下溶洞暗无天日,不见星光,不知道时间具体过去了多久,不过石念远估摸着顶多五天八天的样子,尚在正月,可是入眼处,一道溪流蜿蜒,无尽起伏花海,桃林百里,蝴蝶飞舞,虫鸣鸟叫,一副阳春景象。 清风悠然拂来,桃瓣漫天纷飞。 “好美啊……”流风雪伸出手接住一枚花瓣,情不自禁赞叹道。 石念远回想先前地震时惊魂一刻,那时重力剧变,体内血液出现潮汐现象,对空间传送已经不陌生的石念远疑惑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尚在正月光景,可是看这无尽桃林……江南州都还没有入春吧?江南州以南……喵他娘个咪!难道我们被莫名其妙的传送到临仙州来了?或者……南荒十万大山?” 流风雪翻了一个白眼,指了指天际道:“不要那么傻好不好?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跑那么远?那么晴朗的天气,苍穹却不见元始九曜,还不时闪过灵光,这里明显处在一座巨大灵禁当中。” 石念远一愣,仰起头看向不时闪过璀璨光影的天幕,呢喃道:“对吼……”不过,话音还未落,石念远以手搭棚极目远眺,怪叫续道:“卧槽!不对啊!哪来那么大的灵禁?你看这一山连一山,山外还有山,看都看球不到边,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都没那么大!还全他娘的是桃花,这他娘什么古怪地方……嗯?” 石大少爷吐槽到这里,忽然一怔,回想起在烈阳山麓天山跃龙峰上听传道课程时,静阳曾详细介绍过的仙道六圣地与从属九大福地。 因为石念远的话语同样突然反应过来的流雪风震惊万分,与石念远愣然对视,良久,流风雪声音干哑,断续呢喃道:“百里桃林,无一杂木……错不了……西渊葬情宫……两大福地之一……葬花谷……那……那么远?” 石念远紧皱眉头,内视己身,气海丹田处,断剑安静悬浮,体内灵力回路依然被血红灵力丝网束缚。 从鸣雷帝国苍云郡到西域极西的西渊,近乎万里之遥……这次空间传送无疑是由于这柄断剑,到底什么来头…… 石念远一边沉吟,一边迈步向前,朝山下溪流走去。 溪河边,流风雪以手捧水作饮,看向直接趴到地上将头埋进河水里的石念远,怎么看怎么可爱,不过,嘴上嫌弃道:“念远,有点形象好不好……” 石念远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下水,如同得饮绝世佳酿一般啧然“啊”了一声,感慨道:“形象有什么用,这些日子接那钟乳石柱滴下来的水珠,下巴都给老子接脱臼了还没得半口,还那么臭青苔……”石念远再次把脑袋埋到水里猛喝几口,起身时扭头朝流风雪笑道:“水果然是生命之源。” “噗……”流风雪看石念远脸上脏兮兮的,凌乱长发尾端浸水,左右耷拉,不由发笑,而后看向清澈溪河,从水中倒影看到自己相差不多,赶紧捧起清水认真的洗了把脸。 流风雪伸手朝后,解开高马尾辫,晃了晃头,拈起披散到肩头,已经开始拧成股绺的灿金长发,左右环视一周,见都是无尽桃林,没有半分人影,便朝石念远害羞道:“念远……我想洗澡……” 正在两眼放光看向溪河里肥美花链鱼的石念远怔然扭过头来,丹凤眸子眨巴两下,眼里神光更甚,搓了搓手,朝溪河作势一请:“我准备好了,哎哟——” 流风雪面颊绯红,收回打在石念远胸口的粉拳:“无赖!” “嘁,看看又不会怀孕。”石念远起身摆了摆手,朝溪河下游走去。 “念远!”流风雪见石念远转身离开,赶紧唤了一声。 “啊?”石念远回过身来时,脸上一凉。 流风雪两手勾握,脸上滚烫无比,垂头看向脚下:“念远……别……别生气……以后……以后……” 石念远“噗嗤”笑出声来,伸出手在流风雪脑袋上抚了抚:“傻。”说罢,转身朝下游走去,右臂展高挥舞,并不回头,声音传回:“洗好了沿河流走下来。” “嗯!”流风雪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这样石念远可能听不到,赶紧大声补唤一句:“好——” 流风雪洗完澡,洗了洗衣服,以灵力蒸干之后,沿溪河下游走了不到半里,就看到石念远正赤裸上身,仅穿裤头,坐在一堆篝火前,火架上烤有几条河鱼。 “念远!”流风雪小跑了过去,坐在明显是石念远准备的一颗石头上,嫌弃石头摆得不好,朝石念远挪近了些,脸红嗔道:“羞羞脸。” 石念远指了指旁边桃树上正在晾晒的贴身软甲与长裤:“洗了,晒一会。” 流风雪伸手扯了扯前襟破损衣衫,遮好裸露春光。 石念远打趣道:“挡什么挡,我又不偷看的。” “……”流风雪不知道咕哝了一声什么,继而好奇问道:“你怎么点燃火的?” “钻木呗。”石念远叹了口气:“还好地上有一些干桃枝,要不然现砍生树,铁定点不着。” 流风雪握起石念远还在通红的手心,吹了吹:“辛苦啦。” 石念远笑了笑,捡了旁边一根桃枝丢掉火堆,这根桃枝比较湿润,带起一阵浓烟。石念远嫌弃道:“看吧,你擦屎不干净,烟都往你那里飘。” 流风雪幽怨的看着石念远,想要躲开些,又舍不得,小手朝石念远一扇一扇:“你看你看,是你……唔……擦不干净!嘻嘻。”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拿袖剑挑了一条烤鱼,见熟好了,柔声道:“半点盐料没有,肯定还是腥的,不过毕竟是熟食了……”说罢,连棍带鱼递给流风雪。 流风雪眉梢眼角全是喜意,接过来咬了一口:“啊——呼呼呼……烫烫烫……” “慢点儿。”石念远笑道。 没有半点盐料的烤鱼,石念远与流风雪都吃得津津有味。大小姐郑而重之的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吃地龙了。 安顿好委屈多日的五脏庙,流风雪帮忙将石念远的衣衫蒸干,石念远扑灭了火焰,沿溪河下游一路行去。 百里桃林花香弥漫,花瓣纷飞,恍惚如梦。 流风雪不时发出银铃笑声,这边跑跑,那边逛逛。 石念远朝驻足在一枝斜垂桃花旁凑近浅闻的流风雪问道:“既然喜欢,不摘一朵?” 流风雪摇了摇头,蹦蹦跳跳继续前行:“喜欢,会想要摘下来,爱,就舍不得了。” 石念远一怔:“人小鬼大……” 流风雪转回身,走返到石念远身前,认真道:“不小。” 石念远认真道:“小。” 流风雪嘟起嘴鼓起杏眼,挺了挺胸脯:“不小!” 石念远干咳两声,双手搭上流风雪肩膀将其反转过去,向前推着走:“十四岁,还不小?” 流风雪故意用力后靠,身体倾斜着向前迈步,口中浅吟低唱:“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石念远一边推着流风雪,一边问道:“怎么不唱了?” 流风雪忽然玩心一起,朝前一溜,石念远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流风雪在前方转回身来,两脚分站,柳腰微曲,娇臀翘起,左手插腰,右手放到脸上,食指划拉下眼皮做了一个鬼脸,伸出舌头“略”了一声:“本姑娘忘词了不行么?” 说罢,再次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本来在唱词的流风雪变作了哼曲,“嗯嗯”个不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 二人走了许久,许是百里桃林景色实在秀美,也不觉得无聊。 前方流风雪突然顿了一下,立身停住,伸手拦住石念远,凝眉道:“灵禁。” 石念远如今灵识勉强可以沿伸离体,自然不如流风雪感知敏锐,范围宽广。 “什么类型?感知、遮蔽、迷幻、防护、还是……空间?”石念远问道。 流风雪在灵禁一道天赋不高,纵然在烈阳山麓天山上用功学习,不过收效甚微,无奈摇头道:“不清楚。” 石念远想了想,埋头继续朝前方走去。 流风雪追了上去道:“再走就要接触灵禁了。” 石念远无奈道:“如果这里真是葬情宫葬花谷,我们要寻路出去,早晚会遇上葬情宫门人子弟,不如坦荡一点。” 流风雪点了点头:“听你的。” 没走多远,石念远就感知到一股灵压波动,撞上了灵禁,眼前景物骤变。 石念远与流风雪同时发出惊叹。 石念远是因为震骇于眼前景象,望向前方远处那株参天巨树,树冠可谓遮天蔽日,有花无叶,粉红花朵纷纷扬扬,不时流转荧荧灵光,无数斑斓蝴蝶飞舞。 石念远结巴呢喃道:“好……好他娘的大……可是……不像桃花啊……” 流风雪面色复杂,在与夏枯的战斗中使出压榨先天一炁的燃命秘法时,脑海里有画面浮现。 “不是桃花,是樱花……这颗树,我见过……”流风雪沉声道。 石念远一愣,不由问道:“见过?你曾到过西渊葬情宫?” 流风雪摇了摇头:“烈阳试炼。”说罢,极目朝四处远眺,想找到那座高攀入云的雪山,不过,并没有看到。 石念远了然的点了点头,眨了眨巴眼睛:“你的意思是,在九黎幻境里的场景,其实在现实中有所对应……” 流风雪不确定道:“不太一样,不过,在九黎幻境里,我的确见过这颗庞然樱树。” 二人前方,空间如同水波一般荡开涟漪,石念远已经见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下意识将流风雪往身后一护。 前方有人影显化,来人是一名女子,身穿具有明显西域风格的淡粉典雅长裙,脸覆半透明雪白面纱,手指上戴有尖长指套,指套上点缀有流光荧荧的深紫宝石。 石念远心头一颤,在空间波纹产生的瞬间,体内灵力回路中血红灵力丝网骤然收敛,蜷缩进断剑之中。 来人上下打量石念远与流风雪,眉头紧锁,问了一句话。 见石念远与流风雪满脸迷茫,大眼瞪小眼,粉裙女子以鸣雷帝国语再次发问:“你们是谁?为什么会从葬花谷中走出来?怎么进去的?” 石念远闻声不解,刚才二人走过来,灵禁并不阻挡,想来不是防护灵禁,很轻松的就走过来了。尝试后退一步,这才发现阻力巨大,如隔墩墙。 类似二极管那种单面放行的灵禁么…… 能够干涉空间法则的仙道修士,起码通黎境打底,石念远不认为自己编造谎言能够骗过粉裙女子。 前世在地球上念小学时,没有完成作业的孩子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解释在老师眼中算什么? 石念远拱手一礼解释道:“前辈,我们是烈阳山麓弟子,适逢烈阳院学子年假,我们正在家中过年,可是前几日,突然发生地震,天空弥漫血红灵雾,我们一不小心掉进地震引发的裂缝里,后来,浑身不适,失去意识,醒来时就处在一座阴暗溶洞中,我们养好伤,沿石缝打出通道走出来时,就发现身在万里桃林葬花谷了。” 石念远话中半真半假,从烈阳山麓望北崖以西冒出的血红灵雾虽然没有蔓延到西渊葬情宫那么夸张,不过,七日前,葬情宫圣器神农鼎器灵突然复苏,虚相显化,朝天际射出一道血色灵力光束,良久方息,器归重归半沉寂状态。对石念远的解释虽然仍有怀疑,却也信了七分。 粉裙女子天心骤然朝二人笼覆,而后突然瞳孔骤缩,面朝石念远呢喃道:“这股妖元……你是……” 石念远一怔,由于身上被若湖烙下血契魂印,在使用灵力时,会溢散出微弱到几不可查的妖气,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在没有调运灵力时被人看出。 见对方态度尚算友善,语气也不像仇视妖族,石念远想了想,体力灵力运转,眉心显化出朱红印记,解释道:“前辈,晚辈身具妖族血契魂印,故而会溢散丝缕妖气。” 感知到石念远灵力波动的流风雪一愣,而后嘴角扬起开心笑意。 石念远没料想到,这句话让那粉裙女子眼中惊讶更盛,轻声呢喃道:“狐族……竟然不是蝶族……” 石念远这下可真搞不清楚状况了。 正在此时,有四道身影从庞然樱木处疾掠而来,石念远从来者速度判断,仙道境界应该都在凝元境以上。 赶来四人都是女子,穿着与夏枯款式相似,不过颜色不是墨绿,而是月白。 四名女子分立四方,站围成弧状将石念远与流风圈围,并拔出鞘中长剑指朝二人。 粉裙女子冷声道:“退下。” 四名女子闻声,不解的收起长剑,退至粉裙女子身后。 粉裙女子看向石念远,话语平淡道:“随我来。”说罢,转过身子迈开步伐,口中冷声道:“你们什么也没看见。” 那四名女子抱拳躬身,齐声道:“是,绯樱大人。” 石念远看向刚才说话时眼神完全不像话语那样平静的绯樱背影,与流风雪对视一眼,运起瞬转身法跟上。 许是考虑二人境界,绯樱保持着二人刚好能跟上的速度。 庞然樱木下,绯樱驻足,等了几息,石念远与流风雪赶到身后时,继续朝那巨大树干走去,一阵灵禁波动荡出,绯樱身形消失。 像望月台图画那样的空间灵禁…… 石念远心中暗道,而后转朝流风雪道:“走。” 一阵短暂的光影错乱与头晕目眩,石念远与流风雪出现在一间木屋中,木屋狭窄,样式普通,摆设简单朴素,石念远朝窗户看出去,发现这座木屋原来是建在树冠巨大枝丫上。 绯樱正站在前方,此时回转过头来,柔声开口道:“你娘亲还好吗?” 石念远心头剧颤,这句话放在平时仅是一句问候,可是在西渊葬情宫就不一样了。 见石念远不回答,绯樱摘下覆脸面纱,目光如水,怀念神色如同涟漪波动:“梨落还好吗?或者该说……祝娴兰?” 作者有话说:拜谢盟主“@小瑶璇”、盟主“@骚不骚看身高”;纵横作者“@陈奀”(佳作《一剑画天》)、纵横作者“@顾髣唯”(佳作《乱唐诡医》)、纵横作者“@西江清月”(佳作《诗剑飘香》)及其盟主粉丝“@书友58383956”;异父异母亲姐“@聂雨桐”;好兄弟“@30天没只能修改一次”、“@蓝石头70”以及所有在双倍月票活动中大力支持《星海仙冢》的所有读者!蜉蝣担心才不配赏,不甚惶恐,再次拜谢诸位衣食父母!一切尽在书中。 第二十七回(续)地底溶洞相依为命 忘清池 第二十七回(续)地底溶洞相依为命忘清池前诅咒缠身 石念远与流风雪都是倏然一愣,不过,石念远与若湖曾听祝娴兰提起过葬情宫往事,自然心中想得更多。 “姐姐,你认识夫人,念远的娘亲?”本来心中还在紧张,生怕葬情宫不会简单让二人离去的流风雪,听到绯樱提起祝娴兰的名字,一下子抛去所有戒备,好奇问道。 “姐姐?”样貌如同妙龄少女的绯樱扼腕。 仙道修士随着境界提升,机体新陈代谢效率改变,大道认可,先天一炁得以补充,寿元得以增加。故而,衰老对于境界越高的仙道修士侵蚀越少。所以仙道修士踏足仙道越早,境界提升越快,展现出来的年龄样貌自然越年轻。 绯樱笑答:“自然认识。”而后,扭头看向石念远,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柔声续道:“身材随连哥,样貌随梨落。” 石念远仔细回忆祝娴兰在提起葬情宫往事时,唯一提起的葬情宫弟子姓名。 “您是……绯樱前辈?”石念远试探问道。 绯樱点了点头道:“不必前辈前辈的叫我,来,过来坐。”绯樱走到桌旁,拉出椅子,倒了三杯花茶,当先坐下后续道:“你……可以叫我姨娘。” 石念远向来不啻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心,与流风雪落坐后,见流风雪闻到花茶溢香,就要伸手去端杯。 石念远忽然展臂将流风雪搂过,将其脑袋倚在自己肩膀,把玩起流风雪灿金长发,而后,朝绯樱说道:“前辈,我们无意闯进葬情宫葬花谷福地,非常抱歉。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从鸣雷帝国苍云郡莫名其妙的被传送到近乎万里之遥的西渊来,烈阳院年假将完,我们想尽早赶回去……所以……” 绯樱想到了隐在葬花谷中的仙道圣地古传送阵,不过没有道出,只是点了点头,端起花茶饮了一口,看向石念远笑道:“性格倒是也随连哥,万事谨慎。” 石念远不解问道:“前辈,您是怎么知道我是……” 绯樱一直保持典雅微笑,再次以天心窥探到石念远体内那无比隐蔽的妖元波动上:“妖血命锁。” 石念远一怔,妖血命锁?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而后突然想到在与流风雪一起走出葬花谷时,绯樱那一句:“这股妖元……你是……” 难道不是在说血契魂印? 绯樱看到石念远神色,不难猜测其心中所思,开口解释道:“没错,方才,我并不是感知到你身上属于某支狐妖一族的血契魂印,而是感知到了属于翼蝶妖族的血脉神通,妖血命锁。” “那……那是什么?”石念远怔然问道,自己身上,竟然还存在以若湖通黎境修为,再加上拥有血契魂印冥冥勾连彼此,都没曾发现的奇怪东西? 绯樱沉吟半晌,开口说道:“连哥与梨落曾说,在你出生后,不想让你踏足仙道,而是护你安平一世。如今见你身具尘微境承品修为,并且猜到我是绯樱,还以为连哥与梨落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你了。”顿了顿,绯樱续道:“不过,竟然有狐族大妖在你身上烙下血契魂印……你说你在烈阳山麓问道,是望北渊瞳狐一族么?” 石念远没有否认,点头道:“没错。” 绯樱面庞盈上回忆神色,几息后,笑道:“既然你与瞳狐妖族牵联如此之深,想必是见过了茯苓,不愧是梨落,竟然连拥有整座水月洞天的茯苓都没能发现妖血命锁。” 石念远细品绯樱话语,情不自禁瞳孔一缩,茯苓没看出来,而绯樱看出来了,那不是说,眼前这位自称“姨娘”的女子,修为甚至在茯苓之上? 石念远想了想,郑重问道:“还请前辈为晚辈解惑,妖血命锁是什么?” 听到石念远依然没有唤自己“姨娘”,绯樱有一瞬落寞,沉吟半晌,缓慢开口道:“梨落没告诉你,按理说我不该越俎代庖的。不过,你既然已经踏足仙道,早晚会自己发现那道封印……”顿了顿,绯樱看向石念远丹凤眸子续道:“妖血命锁,以强绝妖力封锁妖族血脉,令其沉寂。梨落是不是也没告诉你,她并非人族,而是翼蝶妖族。” 石念远丹凤眸子圆睁,惊骇万分。 绯樱继续说道:“你身具翼蝶妖族血脉,不过,被梨落以妖血命锁强行封禁,故而,你展露出来的,是来自于连哥的人族血脉。我能认出你是连哥与梨落之子,正是凭借妖血命锁上属于梨落的灵压,而翼蝶妖族妖血命锁那么隐蔽的血脉封印神通,我能发现,并不是因为我的修为境界多么高绝……原因在于,你我,都是翼蝶半妖。” 灵压溢散开来,绯樱身上灵光流转,身后展开一对半透明蝶翼:“孩子,你我妖族血脉同源,而妖族从不自相残杀,你不必对我如此戒备,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么?” 在绯樱部分妖态拟化,显露翼蝶妖族双翼时,石念远感觉到灵魂在鼓噪,在悸动,体内血液流动加速,一股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感觉盈上心头,浑噩道:“念远……石念远……” “念远……远……”绯缨轻声呢喃,竟然骤流出两行清泪,反应过来后以灵力蒸干泪渍,头颅垂低,端起已无茶水的空杯,不知饮下了一杯什么。 流风雪一直安静的倚靠在石念远肩头,看到绯樱的动作,起身端起茶壶,为绯樱添了一杯。 绯樱挂上勉强笑意,看向流风雪道:“谢谢,看你与念远的关系,你是……慕容姗?比想象中要小一点儿。” 流风雪一愣,激动道:“雪!流风雪!” 绯缨被流风雪轻吓一跳,继而笑了笑道:“这许多年来,梨落仅回过我一封书信,里头提到一个女孩,无巧不成书,正是我葬情宫秋风客卿慕容陆次女,慕容姗。”绯樱望向窗外漫飞的樱花雨,呢喃续道:“距影杀将信送来,已经十四年了……” 绯樱忽然浑身猛震,继而一把将石念远与流风雪扯到身后,飞快收起蝶翼,朝前方跪伏在地。 空间荡开涟漪,波动中,一道身影显化而出。 来人身披玄色薄纱,乌黑长发如瀑云漫,长到拖曳在木屋地板上,衣纱布料薄胜蝉翼,依稀可见曼妙胴/体,空间波动带起的罡风,拂起裙摆不住飘飞,由于开叉极高,甚至露出贴身亵裤,上身惊人高耸的双峰下,裸露蜂腰雪脐,脐下坠有一枚菱形精致饰物。 “绯樱拜见瞳璃宫主。”跪伏在地的绯樱声音不掩颤抖。 瞳璃没有分毫反应。 瞳璃?宫主? 瞳璃给石念远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媚。不仅是那极度夸张却又无比协调的身材,还有那缱绻含春的面庞,媚眼如丝的双眸,丰姿冶丽的神态,无不媚意透骨。 感受到石念远的视线,瞳璃冷哼一声,一道强绝灵压猛然溢散,石念远与流风雪同时不堪的趴伏到地面,瞳璃的灵压中丝毫不掩上等生灵对下等生灵的蔑视,那股生杀一念间的沉重压力让首次感知经历这种灵压的流风雪浑身情不自禁颤抖。 石念远毕竟感知过茯苓的灵压,相对要好一些,伸手握住了流风雪的手想要令其安心一些,并且还能勉强开口道:“不才晚辈……拜见……瞳璃宫主……” “叛徒孽种。”瞳璃冷声道,广袖一拂。 “宫主!不要!” 在绯樱的惊呼声中,空间再次波动,石念远与流风雪的身影双双消失在木屋之中。 …… 江南州,苏杭郡,江南水乡,余杭城。 鸣雷帝国立国后,鸣雷一世于苏杭郡大兴水利,再引西湖之水注入城内运河,水路陆路如并蒂双花,相交辉映,由于秦岭连绵山脉挡住了从北域吹来的季风,致使苏杭郡气候宜人、四季分明、雨量充沛,素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说法。《鸣雷地理志》记载:“苏杭立国以来,干戈沉寂,百姓富庶,生活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商贾行客,风帆乌蓬,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极之盛矣!” 石念远骑在白马上,目光所及绿树成荫,入耳听到蝉鸣阵阵,伸出纤长素手拨开随风扬起的柳叶,森香与草香交杂弥漫。 前方,青年石勤连正在搜肠刮肚,想要找出一些诗词出来赞美一番如此良辰美景。 “荫浓……荫浓……”无奈石勤连肚里墨水实在不多,“荫浓”了好半天都记不起来完整诗句,咕哝续道:“反正真他娘漂亮!” 在石念远身旁骑马并行的绯樱掩嘴轻笑道:“荫浓烟柳藏莺语,香散风花逐马蹄。” “咳咳……对对对!”石勤连干咳两声,缓解尴尬,不料,身后一名清秀少年策马跟了上来,斜眼鄙夷道:“找两根葱往鼻孔里插进去,继续装呀!” 绯樱扭过头来,朝石念远不解问道:“梨落姐姐,阿远说的是什么意思?鼻孔插葱?噗……感觉好奇怪喔!” 被绯樱换作阿远的少年摇头晃脑道:“在魔兽森林里,有一种名叫比蒙的妖兽,口生两根弯长獠牙,而有一些猪为了装成比蒙,就会往鼻孔里插上两根大葱,然后……” 石勤连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黑,听阿远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扬起手中马鞭,朝阿远坐下马匹屁股一鞭子狠狠抽去,一声凄厉的马嘶声,一骑绝尘远去。 石勤连拍拍手不爽道:“清静多了。” …… 画面突然支离破碎,声音倏然渺远模糊。石念远的意识清醒过来,身周四面八方,尽是一片漆黑虚无。 石念远已经多次被扯入各种幻境,如同以第一人称视角观看一出出幕剧,石念远在清醒时不难分析出那是母亲祝娴兰的视角,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道幻术当中。可是,这道幻术实在太过高明,每当再次被扯入幻境幕剧,石念远的意识还是无法避免的陷入半沉寂半清醒的状态,如同梦境一般,潜意识觉得自己就是祝娴兰,祝娴兰就是自己,像现在这样的清醒时分,感知到那股玄奥灵力波动,明知道会被再次扯入幻境幕剧,却还是在被扯入的瞬间意识再次陷入懵懂,分不清是幻是真。 …… 西渊葬情宫,葬花谷,万里桃林。 绯樱手上端着一枝桃花,使出瞬转身法朝石念远疾掠奔来:“梨落姐姐!” 绯樱根本不减速,纵身朝石念远怀里扑去,超凡境合品大圆满的修为,怎么会被轻易扑倒,灵压溢散,石念远以柔劲化解掉绯樱冲力,娇声嗔道:“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是那么调皮?” 绯樱嬉笑撒娇道:“人家就是小姑娘嘛!”说罢,在手上桃枝中挑了半天,摘了一朵自认为最好看的,别到石念远发间:“梨落姐姐,这是我今天找到的最漂亮的一朵桃花,给最漂亮的你戴!” 石念远莞尔一笑:“谢谢小樱。” 绯樱见石念远心事重重,不由问道:“梨落姐姐,为什么从鸣雷帝国回来以后,你总是闷闷不乐的?” 石念远将绯樱放了下来,看向绯樱的丹凤眸子认真而坚定,郑重而执着:“小樱,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葬情宫?” 绯樱小嘴大张,轻“啊”一声,赶紧用手捂住石念远的嘴巴,低声急道:“梨落姐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被瞳璃宫主听到,肯定会挨罚的!” 石念远凝起秀眉,低声道:“小樱,你喜欢阿远么?” 绯樱用力点头道:“当然喜欢啦!他是梨落姐姐的亲弟弟,我肯定喜欢呀!” 石念远长叹了一口气:“百里桃林,不染红尘。却比不得鸣雷帝国江南州满城风絮,烟火人间……阿远赠了你一枚骰子?” 绯樱翻手从空间灵宝角落取出骰子:“没错……怎么了?” 石念远伸出素手,为绯樱捋好一缕凌乱鬓发,挂回耳后,轻声呢喃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小樱,阿远对你的喜欢,与你对阿远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 画面与声音再次破碎,经历多幕幻境情景,石念远已经头昏脑胀,体内灵力紊乱,可是,石念远根本没有调息休憩的时间,那股玄奥灵力再次波动开来。 …… 西域,蒙鹿城。 西域黄沙漫漫,建筑风格与鸣雷帝国大相径庭。长年干旱的蒙鹿城十分难得的正在下雨,雨水沿西域土屋圆顶流下,随悬梁土渠流入在西域家家户户都必定拥有的蓄水井池。 少年阿远伏在街边酒肆桌上,不时直身朝口里猛灌烈酒,而后再次趴伏。西域缺水,美酒自然价格不菲,不过酒肆老板看阿远衣着华贵,不像是会逃单的主儿,心善的老板交待了一声:“客官,我得回家蓄雨,若是您喝好了我还没回来,将酒钱放到柜上即可。我这儿虽然是街边酒肆,不过几十年老字号,邻里邻居,甚至街尾流鼠都会给我买买提一个面子,不会乱拿的。”说罢,就兴高采烈的冲进了雨中,朝家里跑去。 西域几乎是看不到雨伞,毕竟居民巴不得天天能淋到雨,所以,街巷中那把红纸伞显得格外突兀。 石念远撑伞走进酒肆,柔声道:“阿远,少喝点儿。” 阿远并没有抬头,低垂目光看到了那双不染寸泥的白鞋,再次猛灌了一口烈酒道:“姐……她没来么?” 石念远走到阿远对面坐下:“小樱今天进了忘情池,瞳璃宫主会引导她参悟鱼龙古卷,这段日子都不会出宫了。” 听到“忘情池”三字,鹏远一怔,猛抬起头,而后,再灌了一大口酒,头颅缓慢垂下道:“梦里不期而遇,醒来怅然若失,人前闭口不谈,独处挥之不去……姐,你说,我是哪里没做好?小樱为什么不喜欢我?” 石念远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酒,径自饮下:“人时已尽,人世却长,阿远,你这一生,会遇上很多很多姑娘,只是小缨先碰巧先出现在了你的生命里……感情是强求不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阿远轻声呢喃,打了一个酒嗝,自嘲道:“绯花流水,樱落无痕,浅笑轻颦,梦不过一场落花。”说罢,翻手出取一只锦盒放到桌上:“连哥让我交给你的,五百年份的飞蓬草。” 石念远一愣,继而有些羞涩的问道:“他……他呢?” 阿远落寞的心情因为想到那深爱着自己亲姐姐的兄弟,稍觉温暖:“到大雪山为你找雪莲去了。” 石念远轻声道:“阿远,帮我转告连哥……”顿了良久,待阿远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丹凤眸子,石念远才目露无比坚定的目光续道:“我正在研制能将葬情诅咒完全解除的葬情丹,配合神农鼎,我有两成把握。” …… 画面再次支离破碎,石念远的意识已经无比混沌,这一次终于不再被扯入幻境,无尽黑暗在一阵光怪陆离中散去。 石念远朦胧视线看到了一座怪异水池,一颗状若椰子的红宝石悬浮在半空,池水古怪的围绕椰子悬浮流淌,下方有一尊鱼龙石象,正在吐出一口幽蓝火焰。 与刚才将自己多次扯入幻境相似的玄奥灵压波动开来,那尊鱼龙石象吐出的火焰骤然转向,没入石念远身体,经脉中突然多出一道道幽蓝灵力游丝,刺入周身各处关键大穴,石念远不由发出痛苦闷哼。 …… 葬花谷,庞然樱木,木屋之中。 跪伏在地的绯樱仰起头,话语中尽是恳求:“宫主!他还是个孩子,纵然梨落有千般万般不是!您也不该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啊!” 啪—— 一道响亮耳光声响,绯樱被瞳璃扇倒在地,脸上出现五指红印。 瞳璃语调淡漠:“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这贱婢指手划脚。还是说,你也想背叛本宫?” 第二十八回(上)最舍得忘却故人诗 最不屑 第二十八回(上)最舍得忘却故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体内幽蓝灵力游丝终于停止生长,几近疼痛到昏厥的石念远,意识与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这是……什么……”石念远呢喃自语,没见到流风雪,下意识一边左右打望寻找,一边唤道:“雪儿——” 见流风雪趴伏在怪异水池另外一侧,心下稍安,走近时,看到流风雪额头鬓角尽是冷汗,面容扭曲,泪流满面。 “还陷在幻术之中?似乎正在幻境里经历什么不好的事情……”石念远俯下身来,翻手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张绢巾,刚想要将流风雪扶起为其拭去泪痕,流风雪忽然凄厉呻吟一声:“不要!”而后,突然醒转。 石念远吓了一跳,见流风雪一副迷糊清醒过来的模样,心疼笑道:“雪儿,做噩梦了?”一边说,一边手持绢巾向流风雪脸上拭去。 流风雪一把拍开了石念远的手,骤然起身后跃,想来是因为与石念远在刚脱离幻境时一样,受到莫名幽蓝灵力游丝侵袭经脉与周身关键大穴,一下疼痛难忍,趔趄摔倒。 石念远扼腕向前走去:“雪儿,你怎么了?” 一声清越剑吟—— 流风雪强忍体内绞痛,拔出腰间长剑,直指石念远,手、剑、声音都在猛烈颤抖:“滚开!我不是你的雪儿!” 石念远呆愣当场,只见流风雪眼泪继续汹涌流出,贝齿紧咬朱唇,用力到渗出血来。 石念远凝眉,心疼不已的再次走上前去,柔声道:“傻瓜……你做什么噩梦了?” 流风雪一剑斜撩,剑招明显颤抖无力,可是石念远不闪不避,脸颊渗出一道血迹,一缕鬓发飘落地面。 流风雪浑身一震,再无力握剑,手中长剑掉落在地,声音在流转五彩斑斓流光,升腾缭绕云雾的忘情池溶洞中响得清亮,像是心碎的声音。 石念远再迈了一步,流风雪歇斯底里的呼喊道:“石念远!你别过来!” 石念远依言停步,见流风雪甚至无力站立,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 “雪儿……没事了……我刚才也经历过,都是幻相罢了。现在没事了……”石念远不想违逆如今明显状况不对的流风雪意愿,朝前伸出手,慰声说道。 流风雪抬起头来,看向石念远。 石念远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见过一张夹带那么复杂感情的面容。 “石念远……你知道的,那不是幻相,是别人的曾经。”流风雪的声音颤抖断续,却极尽冷漠,这股冰冷如同刀剑,割在石念远心上,远比脸颊上火辣剑伤来得疼。 “雪儿,你……”石念远丹凤眸子凝起,眉心挤出丘壑,想要询问流风雪到底经历了什么,却被流风雪厉声打断:“我说了!我不是你的雪儿!别恶心我!” 流风雪捡起长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再次将长剑指向石念远,而这一次,流风雪不再颤抖,剑刃在溶洞流光下反射幽冷寒光。 流风雪的声音冷比剑光,冰胜腊霜:“弑母之仇,不共戴天,仇人之子,必手刃之。” 石念远怔愣当场,嘴唇微张,一张一翕,却说不出声来。 凝元境灵压全面爆发,流风雪竟然不知何时已然跨过尘微境,臻身凝元。灵压由于主人心绪波动剧烈,显得紊乱暴虐。凝元境修士体内灵力回路相较于尘微境修士更上层楼,灵压特征更为明显,更能与主人情绪共鸣,一股冰冷杀意凝如实质,笼向石念远。 “你必须死。” …… 鸣雷帝国,旭阑郡,东塘关渡口。 东塘关渡口作为嘉川水路主要渡口之一,船只来往频繁,自从鸣雷帝国立国以来,战事不兴,民生经济稳定发展,越来越多的风帆楼船出现,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直居住在东塘关附近以打鱼为生的渔民的乌蓬小船。 东塘关渡口上,大大小小的码头不少,大码头基本都被风帆楼船占去,分布在两侧的小码头则多停靠乌蓬小舫,作白衫文士打扮的慕容陆躺在乌篷船头,正以“无字秋风”覆脸小憩。自从七年前故友石勤连长子出生,慕容陆已经七年未从北域洛原郡北门天关南下。 乌逢小船晃动了一下,有人踏上了小船。慕容陆不用以天心意识窥探都知道是谁,口中慵懒道:“还是境内舒服,盛世安稳,四海升平。老子天天守在北门天关和楼兰铁骑打来打去,人死来死去,仇生来生去,恨报来报去,真几把烦心。” 石勤连走到慕容陆旁坐下,出声问道:“楼兰战事如何了?” 慕容陆伸手拿下覆在脸上的“无字秋风”,一下子挺起身来,不解道:“阿连,你吃错药了?几十年来,你从来不问我北域战事的。”慕容陆没见到那柄枪刃狰狞的名枪,摇了摇头续道:“还真是吃错药了,血煞你不是从来不离手的吗?” 石勤连一翻手,手中多出一柄样式接近名枪“血煞”的普通长枪:“够用。” 慕容陆翻手掏出两坛酒,直接丢过去一坛,嫌弃酒杯碍事,慕容陆直接拍去泥封,仰头先喝上一口:“流风梁这谱摆得也忒大,武侯亲自邀约,连我都从北域匆忙赶来,这货居然现在还没到……嗯?” 一名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踏进乌篷小船,见到慕容陆,明显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欠身一礼道:“旭阑郡伯爵府诰命许琴心,见过定远大将军,武侯大人。” 慕容陆扯起嘴角歪起脑袋:“啥玩意儿?阿连,你不是约流风梁么?怎么来的是他婆娘?” 许琴心不由一愣,由于某种原因,旭阑郡伯流风梁长年不在伯爵府中,伯爵府内务甚至旭阑郡政事都是由许琴心主持,许琴心收到的武侯密信上分明是邀请自己,共商两郡经贸发展大事,更没提到定远大将军慕容陆。本来约见在此就已觉得奇怪,如今更是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涉政多年,许琴心早将“女人的第六感”这种东西完全压在心底深处,加上一直以来对石勤连的良好印象,决定先看一看武侯这一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鸣雷帝国每三年一次大朝,九州三十六郡,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诸侯皆会赶至帝国玄阳,连帝国律令中“王不见王”的规矩在大朝时都会得到特许,共立金銮殿中,故而,诸侯之间几乎都是打过照面的。并且,鸣雷帝国当今天子李煜唐主张提倡男女平等,致使诰命夫人官职演变,不再是不掌实权的虚职,在封地协助甚至主持政事的诰命夫人不少,在大朝时可随诸侯共同进京面圣。 石勤连调运灵力,推动乌篷小船,驶离码头,朝嘉川主道驶=飘去。 慕容陆感知到石勤连灵压气意,总觉得有些奇怪,似是而非的,心中不同得盈上一缕不安与戒备,口中似漫不经意的问道:“阿连,最近仙道境界又有提升?” 乌篷小船已经驶离码头,到达江心,不需要再使用灵力推动,也能顺嘉川水流而行。 石勤连沉默的点了点头,收起推动乌篷小船的灵力,端起了那杆形似“血煞”的银枪,走出乌篷小船,来到慕容陆身旁,枪身上缭绕起灵光:“一点。” 慕容陆心中不安更甚,暗自调运灵力,口中嫌弃道:“你一直都那么爱秀的吗?” 超凡境合品灵压猛然爆开,枪出如龙,直捣慕容陆胸膛,慕容陆瞳孔骤缩,怒目圆睁,一直含而不吐的灵力顿时爆发,“无字秋风”堪堪抵住银枪,两道超凡境灵压猛烈碰撞,乌篷小船竹篾乌篷不堪罡风,四散炸裂,小船上下左右猛烈摇晃,在舟旁激起风浪,若不是慕容陆分出灵力稳定小船并护住并无仙道修为的许琴心,还不知道有何后果。 石勤连冷声道:“管好自己。”说罢,溢散灵压隐隐突破超凡界限,半步踏上通黎。 慕容陆感知到强烈危机感,乌篷小船空间狭窄,若是不管许琴心,倒是可以凌空踏虚遁去。不过,已经发现置身到某个天大阴谋的慕容陆全力调运灵力,主动抢攻,口中喝道:“许夫人,逃!” 石勤连身周,与其灵力共鸣的天地灵力隐隐形成球状牢笼,笼罩方圆两丈范围,慕容陆身处其中,体内灵力运转凝滞,天地灵力更多偏流向石勤连,仅能发挥出六七成实力。 “灵域……”慕容陆以“无字秋风”拂开银枪,呢喃自语, 许琴心并无仙道修为,场间变故忽起,心头震惊、不解、慌乱、恐惧等情绪并存,听到慕容陆厉喝,生长在嘉川江边,水性不算差的许琴心就要跳入江中。 石勤连一枪直捣,狂霸绝伦,将慕容陆震飞,转过身来,狞笑看向许琴心:“你必须死。” …… 流风雪通过慕容陆的视角,亲眼看到石勤连一枪捣穿了母亲许琴心的胸膛。 剑吟声再起,剑刃朝石念远心口直刺而去,见石念远毫无闪避的态势,流风雪正在绞痛无比的心更痛数分,明明剑招已老,却强提灵力折转轨迹。 一声利刃入肉轻“噗”声响,长剑将将避过心脏,从石念远左胸刺入,未遇到灵力护盾阻碍,轻松贯穿了石念远的身体。 石念远喉间一热,一口鲜血涌上,石念远皱眉强行咽回,仅有一缕细小细迹从嘴角溢出,伸出手,轻轻揉在流风雪脑袋上:“好受一些了么……发生什么事了?”石念远手抚上流风雪的脸蛋,拭去泪渍,却怎么也擦不完。 流风雪愣愣看着顺着剑刃流出鲜血的伤口,眼泪流得更急,哽咽道:“你为什么不躲……” 石念远想要笑一下,可是咽下去的鲜血再次涌上,一口腥黏血团吐出,这才勉强扯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微笑:“这次不会菊花残,不用躲……” 附着在长剑上的灵力开始侵蚀五脏六腑,先前在体内莫名生出的幽蓝灵力丝线在此时亮起荧荧灵光,气海丹田最深处,先天一炁居然被强行拉扯溢出,再被幽蓝灵力丝线吸收。 万蚁蚀骨的疼痛袭来,石念远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瞳璃已经离去,建在庞然樱树巨大树冠上的木屋里,绯樱倚靠在窗台上,看向窗外不断散落的樱花雨与无数蹁跹蝴蝶,有许多蝴蝶一触一离,有许多蝴蝶结伴双飞。 绯樱想起了那名深爱过自己的少年。 “阿远,今天,我看到你外甥了,他叫念远……我没脸在他面前提起你……我说,他像梨落,其实,他更像你……”绯樱轻声呢喃着。 “瞳璃宫主将他与一个名叫流风雪的女孩以空间神通传送走……大概与当初对你那样,传送到了忘情池……我当时没能阻止宫主,现在……还是一样……我是不是很没用?”绯樱回想曾经遗憾往事,两行清泪流出。 “蓦然回首间,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一生中的种种努力,不过只是为了宫主对我满意而已,为了获得宫主的称许,我战战兢兢的将自己套入所有的宫规,所有的桎梏……我是想着,有一天能得到宫主的承认,能偶尔干涉宫的决定的……可是……我……我……”绯樱抽泣起来:“我身上有葬情宫诅咒……我怕我不听话,宫主会不赐我葬情丹,我真的怕死啊……阿远……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顿了良久,绯樱继续呢喃道:“进过忘情池的先行者,都会留下许多回忆片段,螭吻石像幽灵焰与血精石可以将后来人带入南柯梦境,呈现出与其血脉相关或深情相连之人的有关幻像,如果他看到你……会恨我的吧……” …… 石念远在浑浑噩噩中被再次扯入那莫名幻境,而这一次,却不是祝娴兰的视角。 庞然樱木,樱花雨中,少年鹏远仰头看向木屋,身旁横七竖八倒了许多葬情宫弟子,鹏远脸上荡开阳光温暖的笑容,开心的大声唤道:“小樱!我来带你走了!” 绯樱从木屋踏进空间灵禁,出现在树底,愣然道:“阿远,你怎么来了?”而后秀眉皱起,看向地上一众女子续道:“你为什么要伤我葬情宫门人?” 鹏远笑道:“没事儿,都没下重手,不消一时半会儿就会没事了”鹏远伸出手,续道:“跟我走吧,小樱。” 绯樱失落道:“走?去哪?” 鹏远激动上前,一把牵起绯樱的手:“覆雨大陆何其广袤,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绯樱面杂复杂的挣脱了鹏远的束缚,想到自己已经踏进过忘情池,沾染了葬情诅咒,体内灵力回路中,那些幽蓝灵力游丝已经越来越密集,深埋进周身各处大穴,如果不定期服用葬情丹,丹田气海中的先天一炁便会被强行吸走,寿元不断折损,再想到近些日子每日都会花上一些时间传授自己鱼龙古卷的瞳璃宫主,绯樱摇头道:“阿远……我是葬情宫弟子,宫主已经授我葬情宫右使职务,而且,我身上……” 阿远笑道:“没关系的,葬情宫诅咒,我已经有办法连根拔除,跟我走吧,我们去鸣雷,去蛮荒,去北漠,去海外,我带你浪迹天涯,逍遥江湖。” 绯樱看向鹏远满怀期待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阿远,对不起……” 空间荡开涟漪,一股通黎境合品大圆满的灵压笼覆而来,瞳璃显化出身形,淡扫一眼场中局势,淡漠道:“绯樱,宫规第二条,为何?” 绯樱跪伏在地:“绯樱拜见瞳璃宫主,宫规第七条……得见有人伤我葬情宫门人弟子,必以剑伐之……” 瞳璃点了点头:“那你在等什么?” 鹏远荡开超凡境合品灵压,抵御住瞳璃灵压溢散带来的压力,傲然挺胸,大声喝道:“老太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有多欺负小樱,我今天就是要带她走,你当如何?” 一股浓郁妖气从鹏远身上缭绕升腾而起,鹏远开始半妖化,一对巨大半透明蝶翼从背后伸展开来,手臂下方,衣衫炸裂,再伸出一对手臂,这对手臂不似人族手臂,竟是几段节肢骨节拼接而成,手臂最前端,是闪烁寒光的骨刀,刀刃上密布锯齿。 瞳璃眯起眼:“翼蝶妖族……小家伙,本宫给梨落一个面子,为你的失礼向本宫道歉,然后就此离去,本宫不与你一般见识。” 绯樱听到瞳璃话语,心头一喜,赶紧道:“阿远,还不赶紧多谢宫主。” “贱婢,本宫让你插嘴了?”瞳璃踏前一步,踩在跪伏在地的绯樱肩上,不敢抵抗的绯樱被踩趴在地。 鹏远身上妖元激荡,灵压暴虐,充分显示出主人心中愤怒:“去你娘的吧!老太婆!” 蝶翼猛震,鹏远疾掠而近,直冲向瞳璃,人手成拳,与骨刀双臂一起,拳与刀如同狂风暴雨朝瞳璃身上招呼,带出残影阵阵。瞳璃凝起眉头,仅以一手就招架住了如同雨点一般的攻击,空间骤然扭曲,一道空间裂缝在鹏远所在处无声出现,鹏远感知到空间波动时已经回避不及,心脏处,尺余长,游丝细的一部分无声消失。妖族身体强度远强于人族,鹏远心脏依然在有力跳动,飞起一脚,猛踢在瞳璃护体灵盾上,将瞳璃从绯缨身上震退。 鹏远伸出手想要拉起绯樱:“小樱,跟我走吧。” 一柄长剑刺入鹏远心脏,绯樱满面泪痕,哽咽抽泣:“葬情宫规第一条,得见有人伤我葬情宫宫主,必以剑伐之……” 鹏远瞳孔瞪大,难以置信的看向插入心口的长剑,感受到长剑冰冷温度,鹏远反而笑了笑:“感受到我的心跳了么,小樱?” …… 体内幽蓝灵力丝线明灭闪烁,最终归于沉寂,停止了榨取先天一炁。 石念远猛然惊醒,与先前在幻境中化身为母亲祝娴兰,懵懵懂懂的旁观不同,这一次,那股属于鹏远的失落与绝望如同实质一样绞在心头,石念远下意识以手捂胸,大口喘气。 长剑剑刃点在眉心处,流风雪声音凄凉哀漠:“在你失去意识时杀你,太便宜你了。” 第二十八回(中)最舍得忘却故人诗 最不屑 第二十八回(中)最舍得忘却故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石念远没理会比在眉心前的剑刃,自顾拄地撑起上身,果不其然,灵识紧锁在石念远身上的流风雪随着石念远的动作不断撤剑,并没有一下戳穿石念远的脑袋。 石念远揉了揉太阳穴,低头看向胸口处,那道贯穿剑伤已烧灼成疤,早已止住流血,想必是流风雪在自己遭受幽蓝灵力丝线吸取命元,昏厥过去之后做的。 “身上又多了两道疤,以后娃娃亲慕容姗嫌弃老子,不跟老子上床,你负责吗?”石念远闷声道。 没等流风雪说话,石念远抬起头凝望向流风雪红肿杏眼,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们并不了解这道幻术,没错,我们确实是以别人的视角经历了一些事,可是这些事是真是假,尚且两说。”流风雪眼神躲闪,不敢与石念远对视,石念远再伸出一根手指续道:“第二,就算是真正发生过的往事,我们以别人的第一视角再次经历了一次,可是,不管什么时候,我们所看到的,永远都只是一个视角,而不是真相。” 石念远站起身来,流风雪手中长剑随石念远起身逐渐抬起,流风雪仍然保持直指石念远的姿势。 石念远自顾朝前走去,而流风雪则步步后退。 “第三,老子最他娘讨厌的,就是那些江南州三流话本故事里,男女主角发生了什么误会,明明就可以三句两句解释清楚,非要彼此故意做作,要不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要不一个想说一个不听,不水上几百万字绝不罢休,有意思吗?” 石念远心头莫名火起,腔调怪异的大声叫道:“雪儿!你听我解释!” 在流风雪还在错愕时,石念远已经捏起嗓子扯着喉咙,脑袋波浪鼓一般左右晃动,声音如同公鸭叫唤道:“不!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奇怪展开,石念远切换回先前语调再次夸张喊道:“雪儿!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流风雪完全被戏精附体的石大少爷搞懵,怔怔的看着石念远一舌两簧自导自演。 “不!我不走!念远!要走一起走!”这是公鸭嗓。 “别废话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是扯喉咙。 “不!要走一起走!不然死也要死在一起!”这是再次公鸭嗓。 当流风雪退到岩壁,再无可退之处时,石念远两手一摊,恢复原本语调无奈道:“真是够了……又不是演电视剧凑集数,有话好好说,别作,得不得行?” 流风雪呆愣的点了点头。 石念远一只狗爪子突然袭上流风雪的胸脯,还用力的捏了两下,无赖至极的声音随之响起:“娘嘞!差点一剑把老子捅噶屁了,这是利息,不用谢。” “你……我……”流风雪脑袋一片空白,长剑再次掉落地面。 石念远收敛起猥琐面孔,一本正经的左一下右一下握住流风雪两只手,叠到一起后朝流风雪头上岩壁一摁,欺身靠近。 流风雪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甚至轻撅起了唇。 少女预想中的湿吻并没有到来,反而额头一暖一湿,睁开眼时,见少年笑得令人无比安心。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和你一起去求证是真是假,好吗?”石念远柔声问道。 好不容易筑起的盔甲支离破碎,是幸运还是不幸,少女不知。少女只知道,那双明亮的丹凤眸子就是自己的世界里最耀眼的星辰,而自己的心从这一刻起,再不属于自己。 “呜哇——”流风雪朝前一扑,紧紧搂住了石念远的腰,将头埋在石念远胸膛嚎啕大哭。 啪——啪——啪—— 三声鼓掌声突然想起,不知何时,瞳璃已经站在了忘情池边。 “世间痴男怨女,总以为凭借一颗三寸心就能跨越仇恨,克服万难,殊不知仙道飘渺尚能渡,人心隔皮不可知。”瞳璃媚得不可方物,仅是站在那里,流光溢彩的忘情池溶洞就似暗了光华。 石念远以前世地球语小声嘀咕,诚心问候了一句这老太婆的先人。 “这里是忘情池,进入者,即会沾染葬情诅咒。”瞳璃抬起右手,纤长食指与中指中间,夹有一粒丹药:“想必你们已经感受过了,被诅咒汲取先天一炁,命元折损的滋味。想要压制诅咒发作,保住命元不失,必须服用葬情丹,而葬情丹,没有神农鼎,即使有灵药,有丹方,也无法炼制出来。” 瞳璃踏步向前,婀娜身段在简单行走间都散发无尽魅意:“整粒即为药,缺失则为毒。葬情诅咒初种,七日后会爆发,本宫倒要看看,你们会作何选择?” 瞳璃发出一阵银铃悦耳却充满恶趣味的笑声,笑声仍在溶洞中回荡,瞳璃的身形已经在空间波动中消失,葬情丹在空中悬浮,飘向石念远与流风雪。 …… 鹏远目光投向从前方悬浮飘近的葬情丹,再看了一眼连滚带爬冲向葬情丹,一把收入空间灵宝的绯樱。 鹏远倚靠在岩壁上,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受到瞳璃以干涉空间法则制造出空间裂缝造成伤害,再遭受绯樱一剑刺入三寸,如今更被幽蓝灵力丝线刺入,都仍然在有力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缓了下来,疼了起来。 “阿远,我……我不是想要独吞葬情丹,是……是……我怕你不知道,葬情丹合即为药,分则为毒……我……宫主一定会再给我一粒的,这一粒,我先帮你保存起来……”绯缨在紧张的解释。 鹏远没有听进去半分,在魔兽森林某处神秘所在,翼蝶妖族驻地,有一座时常爆发的火山,那些滚烫的岩浆都会冷却,更何况是一颗真心呢? 鹏远从上到下仔细看着绯樱,青丝、五官、秀颈、窈窕身段,音容笑貌一如初见。 鹏远自嘲干笑了几声。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女孩的?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女孩呢? 鹏远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体内妖丹闪耀辉光,妖元汹涌鼓荡,尝试对抗幽蓝灵力游丝,不过,由于两种灵力在本质上存在差距,幽蓝灵力能够影响体内灵力,体内灵力却根本触碰不到幽蓝灵力。 鹏远想起内心中认定的姐夫那一句常拿来开玩笑的俚语,“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学着石勤连的口气,啐了一声道:“真他娘像极了爱情。” 鹏远还想起了与姐夫喝酒时,姐夫曾说:“在感情的世界里,不主动就是答案,没有回应就等于拒绝,别像条傻狗一样的瞎几把舔。” 其实,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给你上一堂课,然后就会转身离开,你放不下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你一直以来毫无保留的付出,是你炽热的坦诚的真心。 鹏远越想越来气,不由骂道:“狗日的石勤连,上辈子究竟踩了几千万泡狗屎,这辈子才会遇到老姐的?” 绯樱看向嘀嘀咕咕的鹏远,显得畏畏缩缩,小声问道:“阿远……你在说什么?” 鹏远抬起头来,看向身前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孩,不屑闷声道:“干你屁事?” 绯樱一怔,而后习惯性的皱起眉头,不满训斥道:“阿远,你怎么能学连哥,说脏话是不对的!” “滚几把蛋,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姐夫?”鹏远扯了扯嘴角,竖起中指。 有的女人就这样,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对她好,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别人舍弃尊严,不求回报的付出,而当突然失去时,还觉得是别人对不起自己。 “阿远!你……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你不是喜欢我么?”绯樱凝起秀眉质问道。 “我确实真诚的喜欢过你,想要带你去看每年北域与安的凛冬初雪,江南余杭的暮春烟雨。我曾无比想要与你泛舟共占一江秋,临仙亭上看潮头。魔兽森林雾霭沉沉的广阔原野,翼蝶洞天铺满红毯的圣典礼堂,我都曾无比想要与你分享。我想象过和你一起生活,直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至死方休。”鹏远自嘲笑着,眼睛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光华:“可是,我现在确实不喜欢你了。我为我不合时宜的出现,不知深浅的喜欢,不顾廉耻的纠缠,向你道歉。” 鹏远露出回忆神色,苦笑一声:“真遗憾啊……我走过鸣雷,走过西域,走过北漠,走过蛮荒……我曾在酒肆里和陌生人一起大口喝酒大声谈笑,在旅途中和陌生人一起睡在铺满货物的驴拉车上,在街头巷尾和陌生人一起听说书人讲那些离合悲欢,一起热泪盈眶……仔细想想,我那么喜欢你,却好像和你什么也没有一起做过。” “不!不是这样的!”绯樱小嘴微张,快速摇头说道:“我只是还在考虑,还在看你到底有多喜欢我,你怎么能追到一半就不追了呢?” 鹏远一愣,而后抚胸捧腹,趴伏捶地,哈哈大笑到飙出眼泪来。 “你笑什么!”如同往常,绯樱习惯了鹏远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提高语调娇声斥道。忽觉不妥,又耐下性子走向岩壁,在鹏远面前蹲下身来,两手搭上鹏远的肩膀续道:“我只是比较慢热……” 鹏远低头看向绯樱搭在肩上的两条手臂,是曾经无比期待的肢体接触,可是,没有想象中温暖柔软的触感,鹏远拂开了绯樱的手臂,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溶洞中央那怪异的水池。 “鹏远!你混蛋!”绯樱看着少年背影,嘶声厉喝。 鹏远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你不值得我再为你难过了。” …… 石念远走向溶洞中央的忘情池,在那鱼龙石像前蹲下身来,鱼头在下,龙身在上,无足,呈摆尾姿势。 “螭吻……”石念远轻声呢喃,站起身来,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悬浮流动的怪异池水,一阵灵光闪烁,有防护灵禁将石念远阻挡:“你说那葬情宫诅咒既然是以那古怪幽蓝灵力作为基础,为什么用药物却能抵制?刚才那老太婆说即使拥有灵药丹方,没有神农鼎也无法炼制,虽然是在威胁我们,不过却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葬情丹的关键在于神农鼎……”石念远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半句回应,回过头去,只见流风雪背靠岩壁坐着,双手抱膝,头颅深埋,不由唤道:“喂!大姐头!思考人生呢?这不是还有七天么?至于一副绝望等死的模样吗?万一本公子天赋异禀,研究出克制之法了呢?” 流风雪微仰起头,低声道:“我在想……我对不起娘亲……念,念远……”流风雪本想不这么唤石念远,不过,心中还在犹豫时,嘴巴已经这么叫了出来。 见石念远再次回过身去观察那枚如同椰子一般的红宝石,流风雪伸手抓住了那枚浮在半空的葬情丹,向石念远走了过去,从石念远身后紧紧搂住了石念远的腰,头贴在石念远的背:“我们……我们如果能活着出去,不回烈阳山麓修道了,不回苍云,不回旭阑了,不调查什么真相了……我们一起去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座小房子,然后一起生活一辈子,好不好……” 感受着后背少女带来的温软触感,听着少女包含无尽期许的话语,石念远愣了良久,而后,好不容易的转过身来,看着少女泪痕未干的脸庞,柔声道:“安啦,别说这种立牌坊的话好不好?七天,足够做好多好多事呢。” “我试过了……体内灵力根本触碰不到那些幽蓝灵力游丝,没用的……”流风雪轻声道:“念远,你答应我吧……” 石念远将手搭在流风雪的肩膀,郑重道:“根据我的研究,灵力应该是一种波,并且十分有可能具有波粒二相性,呃……你不需要太懂,总之呢,这两道波无法产生联系,应该是在本质上存在差异,比如超声波与电磁波,虽然都是波,却无法互相影响。不过,既然都是灵力波,并且幽蓝灵力可以干涉到体内灵力,没道理体内灵力不能反过来干涉幽蓝灵力,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体内灵力因为不明原因,对幽蓝灵力干涉影响极小,小到以我们如今的灵识,探查不到,而不是没有影响。” 石念远眨了眨巴眼睛,继续说道:“雪儿,你还记得地震那天,天空上的血红灵雾么?那种灵压明显更加沉重与暴虐的灵力,应该可以影响到这种幽蓝灵力,而且,告诉你个秘密,我应该可以弄到那种灵力哟!”石念远一边说,一边想起先前几天,禁锢住体力灵力回路的血红灵力丝网,二者在形态上,实在是太像了。 “信息是排除未知的物理量,只要掌握足够的信息,就能够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当然,没有拉普拉斯妖知晓一切因,可导一切果那么夸张,毕竟那什么,犹豫不决,量子力学。噗……哈哈!”石念远一边说,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梗里失笑出声。 流风雪安静认真的看着少年的充满阳光与希望的笑脸,未握住葬情丹的手抚上了少年棱角日益分明的面庞,再一路向下,抚到自己刺出的剑伤:“你又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这里……还疼么?”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你说呢?”继而,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口中呢喃不停:“我妈说过,她曾炼制出将诅咒完全拔除的葬情丹,关键之处,在于神农鼎……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就是神农鼎中能凝炼出能够干涉幽蓝灵力的某种灵力,而神农鼎,是十大创世圣器之一……”石念远瞳孔一缩,突然想到了什么,内视己身,那柄断剑毫无光泽的悬浮在气海丹田上。 男女思考的东西,向来不容易处在同一频道,流风雪根本没细听石念远咄咄不休的絮叨,只觉得石念远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怨从心起,看着还在嘀咕不停的石念远,越看越气,一口咬在石念远脖子上。 “哎哟——疼疼疼!”石念远好不容易才将流风雪扯开,摸了摸被咬的地方,触及那排凹凸不平的牙印,将手放到身前,还沾了一点血迹。 石念远幽怨道:“大小姐,我在说正事儿呢……” 流风雪气鼓鼓的吼道:“我也在说正事!” 石念远无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雪儿,老牛鼻子说过,唯有生者,可闻大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未来,如果没有明天,一切都是自我安慰的空谈,有那个时间矫情,还不如……卧槽——” 啪—— 石念远还在絮絮叨叨,流风雪已经一耳光打在了石念远脸颊上:“老娘就是问你,愿不愿意跟老娘隐居山林,共度余生,你叽叽歪歪的得波得得波得!几个意思!啊?你就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流风雪顺势用打过耳光的手扭住石念远的耳光,狠狠拽向一旁,石念远吃痛,不得不歪起脑袋:“饶命饶命,疼疼疼……”流风雪的表情、眼眸和语气根本不同,平静而决绝,再次开口时,却还是如同玩笑一般的佯怒语气:“你就说,你喜不喜欢老娘?”说罢,趁石念远歪头求饶,视线投向别处,将藏在另外一手的葬情丹以灵力包裹,放入口中。 石念远头大如斗,哀嚎道:“喜欢喜欢,当然喜欢,不过……” 流风雪不想听“不过”后面的话语,一把扯回石念远的头,就将唇往石念远的唇印了上去。 石念远瞳孔瞪大,支支吾吾的想要吼一句:“卧槽你又强吻老子!” 不料,流风雪存蓄已久的灵力朝石念远缠上,困锁住石念远行动的同时,向石念远毫不涉防的灵力回路侵袭,暂时禁锢,要是前几天,与石念远同在尘微境的流风雪或许不能轻松做到这一步,不过,如今已经凝元境起品的修为,短时间封锁住并不设防的石念远体内灵力回路,不是什么难事。 软舌撬开了石念远的牙齿,将以灵力包裹的葬情丹送入了石念远口中,再渡入石念远体内。 流风雪一边用力吮吸石念远的一切,一边将包裹在葬情丹外的灵力散去。 突然反应过来的石念远透过流风雪的灿金长发,发现那枚悬浮在角落的葬情丹已经不见。丹凤眸子一凝一睁,奋力想要推开流风雪,可是,体内灵力回路被锁,身体同样被流风雪灵力锁住,石念远感知到葬情丹在体内散开,突然一怔。 果然,一缕缕血红灵力从化开的葬情丹上沿伸出来。来不及再考虑其它事情,石念远灵识沉入身体,自闭其余六识,仔细观察起葬情丹对幽蓝灵力的作用方式。 而流风雪只觉得石念远浑身一软,以为葬情丹药力本就如此,不舍的与石念远嘴唇分离,将石念远轻轻放躺到地上,再跪座下来,把石念远的脑袋枕到大腿上,伸手将石念远额前凌乱的青丝捋顺,抚着石念远的面庞,柔声道:“真好看……就是太笨了……人家都那么主动了,你就不会多回应一些么?每次都是人家主动索吻……以后说出去很难为情的……” “以后……”流风雪呢喃一声,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以后的少女满脸温柔变作绝望失落:“就算是骗我,假装答应一下也好呀……都不会哄女孩子的吗……” 作者有话说:欢迎书友“断你三寸丁”、“云雀叫了一整天、”、“是珍宝呐”、“缘分天已注定”、“家有兜兜”、“正能量百分百@百度”入坑,感谢追至最新章节。 第二十八回(下)最舍得忘却故人诗 最不屑 第二十八回(下)最舍得忘却故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石念远体内灵力汹涌奔流,从丹田气海沿伸出来的数轴回路绽放灵芒,支撑起灵识超负荷运转,已经准备好捕捉记录从葬情丹中溢出的血红灵力丝线轨迹,由于不管不顾的压榨精神力,太阳穴一下一下猛烈颤动。 结果,那血红灵力丝线只是单纯的沿幽蓝灵力丝线轨迹,同样刺入窍穴之中,而后,在窍穴中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幽蓝灵力丝线逐渐蜷缩,隐没进窍穴内,而血红灵力似乎是耗尽了能量,逐渐消散。 石念远原以为血红灵力丝线会遵循某种规律运转,从而诱生出某种法术神通,结果灵力轨迹出乎意料的简单明了,石念远有一种“老子裤子都脱了你他娘的给老子看这个?”的无力感。 并且由于灵识存在察微度,尘微境灵识无法感知到窍穴内发生的具体事情。 石念远总感觉原理应该出乎意料的简单,可是体内窍穴实在是太小了,尘微境灵识还没办法精确感知到那么细微,不过,石念远觉得,血红灵力丝线在作用层面上,应该还没有到达分子原子级别才对…… 他娘的,灵识虽然极其好用,可以穿透几乎所有物理介质,可是单从察微度来讲,尘微境灵识甚至都比不过一台普通光学显微镜。 嗯? 石念远正要激活六识,就发现气海丹田上,悬浮断剑忽然溢散出血红灵力,相较于刚才从葬情丹上溢出的,虽然在色泽上几乎没有差别,石念远却直觉二者不尽相同。 如同前几日一般,从断剑上溢散出来的血红灵力沿伸出如同树根珠网一般的轨迹,再次封锁住石念远体内灵力回路,正当石念远以为断剑会再次沉寂时,树根末梢,珠网边际,再次沿伸出更为细小的血红灵力触须,触须插进葬情诅咒蜷缩隐藏的窍穴,这些窍穴忽然绽放幽蓝灵芒,几下闪烁之后,幽蓝灵力被血红灵力触须汲取,如同水雾一般尽数流回断剑。 在之前突然发生地震,将石念远与流风雪传送到近乎万里之遥的西渊时,有几片细若蚊蝇的碎片飘散消失,而现在竟然在重铸,原本光泽尽失,如同经历多年风化,仿佛一碰即散的岩石一样的断剑,似乎重新焕发出一星半点的光泽,石念远甚至能感知到断剑传来一股喜意。 石念远还不及深思,忘情池上方,那枚状若椰子的血精石骤然绽放耀眼出至极的血色灵芒,在空中悬浮流动的池水汹涌奔腾。 一声破碎声响,笼罩在忘情池上方的防护灵禁散作漫天灵屑,悬浮池水朝石念远奔流而来,鱼龙石像忽然不断震颤,外壳出现一道道裂纹,一层石质表皮簌簌掉落,显露出七色琉璃一般的石像真身,半鱼半龙的螭吻石像愈发栩栩如生。 突生异变,石念远在惊讶间,不经意瞥见螭吻石像竟然如同活物,球状眼瞳转动,凝视向自己。 一股洪荒渺远的灵压从螭吻石像上溢散出来,在一瞬间盈满忘情池溶洞。 感知到重力开始异变,空间开始翘曲,石念远心头大骇,第一反应就是朝流风雪猛然冲去,同样震惊迷惑的流风雪本能一般,下意识奔向石念远。 距离越来越近,二人同时朝对方伸出手臂,就在二人双手快要触碰到的当口,忘情池上方出现一道如同旋转星云的次元界门,狂猛吸力出现,先后将二人吸入。 忘情池溶洞灵力稍为平静后,由于先前空间极度不稳定,未敢干涉空间法则进行相宇穿游的瞳璃终于赶来,妙目圆睁,瞪向即将完全消逝的次元界门,光泽敛去的椰子血精石,空空如也的忘情池,与流光溢彩的七色螭吻石像。 “怎么可能……”瞳璃呢喃自语:“通天塔现世了?” …… 鸣雷帝国,苍云郡,留邺城。 武侯府江桃院中,遮蔽灵禁猛烈震颤,银发如瀑的若湖凌空踏虚,悬浮曼舞,身姿旋转一周,纤指按元始九曜方位连点九下,极力稳定遮灵法阵。可是,一股洪荒渺远的气息自西而来,虽然微弱,却无孔不入,遮灵法阵不光无法阻挡,甚至还在被不断侵蚀,而后终于承受不住,轰然炸碎,灵力四散,化作漫天灵屑,带起罡风朝四面八方吹拂。 若湖抱歉的望向下方祝娴兰。 祝娴兰抱以感激微笑,体内封印寸寸崩碎,体内复杂交错的灵力回路中,长久禁锢不流的灵力开始自主按照周天流转,封印中心,悬浮于气海丹田上方的妖丹散发灵芒,猛然一颤,继而如同心脏一般,一下一下有力跳动,一股强胜一股的妖元从妖丹泵往周身经脉。 不过几息之间,一股超凡境灵压就从祝娴兰身上溢散出来,那股自西而来的洪荒渺远灵压在虚空中凝实,化作血红灵雾,再凝成灵力游丝,射入祝娴兰体内。 方圆百里的天地游离灵力,开始朝武侯府汹涌聚拢,武侯府上方出现灵力漩涡,并由缓至急的旋转起来,不断汇聚涌来的灵力由于过度浓郁,化作半透明灵河。 祝娴兰的身体自主飘浮了起来,长吸了一口气,溢散出来的灵压已然跨过超凡境起品,并且余势凶猛,没有半点停息的态势,承品、转品、合品——一路飙升,处于半沉寂状态多年的天心意识再次得到充盈灵力滋养,自主朝四面八方笼覆而去。 留邺城百姓无不停下手中活计,仰头看向头顶苍穹的灵河异象,而少数仙道修士尽皆骇然,灵识感知到一股浓郁妖气从武侯府方向传来。 祝娴兰早已经跨过超凡迷障,体内灵力回路如同干涸已久的沙漠,将汹涌而来的天地游离灵力来者不拒,尽数炼化。 荧荧光流时隐时现,时强时弱,围绕在祝娴兰身周流转,三丈范围内,球状灵罩生成,灵罩之中,天地法则受到祝娴兰灵压干涉,往更利于祝娴兰功法气意的方向产生改变。 灵域功法猛然一扩,从三丈涨至六丈。祝娴兰身后,展开一对半透明蝶翼,蝶翼上花纹繁复优美,灵光流转不定,两条触角从头顶生出,两条手臂下方,再生两对节肢骨刀手臂,衣裳被节肢骨刀撕裂扯破,溢散灵压已臻通黎。 祝娴兰寝房中,长年挂在盥洗架上,被当作擦手绢巾的天蓝色飘带闪动点点灵光,如同铺满星辰的银河,已经诞生朦胧灵性的“此最相思”飘带雀跃的飞向庭院,环绕主人猎猎飘扬。 若湖体内妖元受到同阶妖元感召,自主鼓荡共鸣起来,如瀑银发飘飞,头上雪白尖耳出现,手臂覆盖上雪白绒毛,指甲伸长,化作利爪,继而,一条雪白毛绒长尾从身后扫出,这还没完,丝帛扯裂声不停响起,第二条,第三条……直至总共六条雪白长尾出现,在若湖身后呈扇形分布,不停摇摆晃动。 若湖早知祝娴兰是妖族,如今得见其半妖拟态,心下了然,猜出了石念远没有显化出妖族血脉特征的原因,以及祝娴兰自封灵力的手段。 “翼蝶妖族,妖血命锁……”若湖轻声呢喃。 祝娴兰与若湖双双从虚空中降落到地面,祝娴兰面朝若湖,无奈笑道:“毕竟是创世圣器神农鼎之力,压制不住了。葬情宫主瞳璃现在应该已经通过神农鼎,感知到了我的具体位置。”祝娴兰看了一眼若湖身后呈扇形分布的六条雪白长尾,丹凤眸子不掩惊讶,而后,不属于人族的四条节肢手臂在胸前摆动了几下,叹息续道:“已经很久没化作这副模样了……” 飘带“此最相思”从上方坠落,绕过脖颈,缠搭在祝娴兰身上,祝娴兰思绪飘飞,回忆起曾经。 …… 西渊葬情宫,忘情池溶洞。 鹏远探查了一番忘情池古怪悬浮池水无果后,回转过身,看了绯樱一眼:“我姐正在逃离葬情宫,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浪费。既然你不愿跟我走,那么,就此别过……” 一句“再见”差点儿习惯性的说出,鹏远自嘲一笑,改口道:“此生勿复见,山水不相逢。” 鹏远眼里满是酸楚,纵然语气刻薄,纵然言辞决绝,可是,放下,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根本未曾真正拿起。 鹏远不愧为翼蝶妖族的绝代天才,完全妖化为庞大翼蝶,妖元汹涌鼓荡,竟然以未臻通黎的超凡境合品大圆满修为,强行干涉空间法则,拉扯空间褶皱,打开次元界门。 鹏远背对绯樱,长叹了一口气,作最后一句善意提醒:“超凡迷障,不是凭时间水磨就能耗过去,凭灵力积累就能跨过去的。你得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而活。”说罢,踏入次元界门,离开了忘情池。 “梨落姐姐……逃离?逃离!”绯樱一怔,由于得瞳璃传授鱼龙古卷,其实忘情池灵禁根本困不住绯樱,绯樱双手萦绕上灵光,手掐印诀,连续点指,忘情池溶洞中古老灵禁浮现,灵芒闪烁,空间灵禁自主打开次元界门,相比鹏远那道极度不稳定,非常有可能出现意外的次元界门,这一道显然更加稳定安全。 踏进次元界门前,绯樱停下脚步,从空间灵宝中取出葬情丹,犹豫了几息,一口吞下。 …… 西渊,葬情宫以东百里。 梨落回转过身,手舞飘带“此最相思”,一式“绕指柔红”使出,将从后方追赶上来的葬情宫弟子震退,不管是梨落,还是那一群葬情宫弟子,表情都不自然。 “梨落大人,此时回头,还来得及。”身穿墨绿衣裙的少女持剑拦在梨落身前,眼中满是不解与心痛,厉声质问道:“梨落大人,葬情宫规,是你一条一条教给我的。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要背叛葬情宫?” 梨落丹凤眸子平静看向前方少女,轻声道:“夏枯,对不起。” 夏枯根本抑制不住心中愤恨:“葬情宫哪里对不起你?瞳璃宫主哪里对不起你?葬花谷灵禁大阵由你主持,神农鼎任你使用,葬情丹由你分配!你为什么要背叛?你带走这一炉葬情丹,会对葬情宫造成什么后果,你难道不清楚吗?” 梨落眼睑低垂,歉声道:“这一炉葬情丹仅成两枚,我有不得不带走的理由……我已经将我身上的所有灵药都留在葬花谷樱屋,足够再炼一炉……” 夏枯眼角流出泪痕,看向与自己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的梨落,痛苦呻吟道:“梨落大人!叛逃出宫,不能持续得到葬情丹压制诅咒,你会死的……” 梨落能清楚的感觉出夏枯的心意,可是,这一炉葬情丹的秘密不能泄露,梨落手舞飘带,以柔劲震退再次围攻上来的葬情宫弟子,叹了一口气道:“夏枯,落花葬情,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想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活在那一条条冰冷的宫规里。” 夏枯见旁边葬情宫弟子还要再次攻上,娇叱道:“都住手!没看到梨落大人一次次手下留情吗?”说罢,朝梨落迈步走近,眼眸先是迷茫,却在行走中逐渐变作坚决,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夏枯收敛起全部灵压,一步一步走到梨落身前,眼泪掉线珍珠一般流出,真诚恳求道:“梨落大人,你带我一起走吧……” 梨落一怔,伸出手抚了抚夏枯的头发,轻声道:“夏枯,别犯傻,以你凝元境起品的修为,没有葬情丹,你那点寿元够葬情诅咒吸多久?” 夏枯激动道:“梨落大人,没关系的!不管能再活十年,五年,三年,甚至一年……梨落大人不是说,想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想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么?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梨落鼻子轻酸:“傻孩子……生死大事,怎么能这样任性?” “不是任性!我……”夏枯的话没有说完,梨落抚在夏枯头上的手沿伸出灵力,封锁住了夏枯体内灵力回路,再以手刀击在后颈,夏枯软倒在地。 梨落叹了一声,看了一眼夏枯身后想要冲上,又在犹豫不决的葬情宫弟子,欠身一礼:“谢谢……” 说罢,转身运起瞬转身法,继续奔袭,前方空间出现波动,瞳璃带着绯樱以相宇穿游的手段出现在前方。 媚意天成,一向波澜不惊的瞳璃声音竟然在颤抖:“梨落,本宫听说,你正在出逃,询问得知,你还带走了一炉葬情丹?这些贱婢,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居然在本宫面前说谎。” 瞳璃扭动婀娜身段,袅袅走近:“回家吧,帮本宫重新好好教一教这些贱婢,我葬情宫的规矩。” 绯樱头颅低垂,凝视地面,不敢抬头去看梨落。 梨落看了一眼绯樱,猜到某种可能,继而与瞳璃平静对视,平静道:“宫主,葬情宫虽然名为葬情,却不该当真不讲人情。她们不是什么贱婢,芸芸众生,生而平等,纵然所处位置不一,所在高度不同,彼此间也该保留最基本的尊重,而不是将尊卑区划分出严格限界。” “本宫是不是最近太累,听错了?”瞳璃媚眼轻眯,直勾勾盯向梨落:“你在跟本宫,谈尊卑?” 梨落点了点头道:“宫主,葬情宫弟子的忠心,日月可鉴,根本没有必要以葬情诅咒来束缚,那么多不想进忘情池却不得不进入的弟子,其实对葬情宫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瞳璃听到梨落的话语,只觉得是天大的讽刺——自己最器重的弟子叛逃,然后在跟自己谈忠诚的话题? 灵压受到主人心绪影响,开始暴虐波动,通黎境合品大圆满的灵压一瞬间覆压十里,再朝梨落凝实压去:“看来,她们说的是真的,你……在出逃?” 梨落眼睑低垂,瞳璃对自己的信任与关照,葬情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梨落俯身半跪,真诚一拜:“宫主,请原谅梨落的自私,多谢宫主多年来……” 一股狂猛罡风灌入口中,将梨落的话语打断,瞳璃身周罡风猎猎,身上衣裙飘飞,不再压制的强绝灵压爆开,将身旁绯樱震飞数丈。 瞳璃面容无悲无喜:“你不是要和本宫谈尊卑么?就让本宫来告诉你,何为尊卑。” 梨落丹凤眸子里,瞳孔骤然收缩,感知到空间波动,体内灵力汹涌运转,朝后撤身,远处瞳璃的残影还未消散,而长剑已至身前,梨落手舞飘带,“此最相思”旋绕成九环圆圈,层层削减剑招威能。 瞳璃眉头一锁,左手曲指朝左边伸展,五指指尖凝聚灵力,紫色灵芒闪耀,五道小天星指激射出去。 腥红长枪连点五下,在五次灵爆声中化解掉五道小天星指指力,石勤连身穿夜行黑衣,手持名枪“血煞”,再提灵力,奋然朝瞳璃刺去。 瞳璃手中长剑正与梨落手中飘带纠缠在一起,如果撤招闪避,无疑会更加陷入被动,冷哼一声,灵域展开,灵域内部,空间开始不稳定,一道空间裂缝如刀,出现在石勤连身前。 石勤连枪势一凝,抖手一晃,划过半圆,击在空间裂缝即将出现的地方,裂缝还未来得及生成,就已经覆灭。 瞳璃再提一口灵力,手中剑荡开剑光,将梨落逼退,而后扭头看向石勤连,冷声道:“天极枪法……你进过通天塔?” 石勤连没有回答,疾掠向梨落,搂起梨落纤腰,架起遁光高速遁离。 瞳璃凝望遁光,冷笑道:“九曜疾速……” 瞳璃正要以相宇穿游手段追赶,不料,还未调运灵力,身后空间就已经出现波纹,一柄节肢骨刀从后心出奇不意的袭杀而至,划破瞳璃的护体灵盾,粉背上出现一道浅浅伤口。 瞳璃冷哼一声,脚下一动,蜂腰一扭,见是先前丢进忘情池的翼蝶妖族少年,想到梨落叛逃,怒从心起,另一手点指在鹏远右胸。 由于对象不是梨落,瞳璃不再留手,全力催动小天星指。在如此近距离下,鹏远避无可避,硬挨一道指力,被朝后震退,右胸出现手指粗细的伤口,直透后背,附着灵力更迅猛侵袭进体内灵力回路,一时间体内灵力运转凝滞,摔在绯樱面前。 “绯樱,杀了他。”瞳璃淡漠吩咐道。 作者有话说:近几章在交待一些前尘往事,两条并行剧情并不处在同一时间线上,不知道会不会让读者感觉到混乱难懂…… 第二十八回(续)最舍得忘却故人诗 最不屑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二十八回(续)最舍得忘却故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绯樱听到瞳璃的命令,浑身不住颤抖,提剑向前艰难迈出两步,居高临下俯视仰躺在地的鹏远。 鹏远左边胸膛,绯樱先前刺出的剑伤崩裂开来,再次溢出血迹。 绯樱牙关紧咬,调运体内灵力,手中长剑闪烁灵芒,指朝地上鹏远。 “就那么听那老太婆的话?”鹏远的声音与心绪一样低落。 “是……”绯樱哽咽回应,手中剑缓慢移向鹏远。 “真想要我死?”鹏远撤去了护身灵盾,平静的看着绯樱手中长剑缓慢刺向丹田气海,那里是妖丹所在,相较于心脏,更是妖族真正要害。 “是……”绯樱抽泣起来,眼泪不住流出,声音与剑一样颤抖,可是,却依然在刺向鹏远腰腹丹田。 鹏远丹凤眸子神色迷离,自顾低声说道:“结束一段感情,只需要干脆的转身离开,但要忘掉一个人,却要经历无数个被思念吞噬的夜晚,我怕我受不了那种凌迟,所以……明明刚说过此生勿复见,我又忍不住来见了……” “对不起……阿远……”缨樱手中剑刃已经触碰到鹏远的皮肤。 “失去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那种刚失去时的心如刀绞,而是在告诉自己,时间必将治愈一切时,分开不过片刻,就无法抑制的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些熟悉的动作,看过一次又一次的背影,根本挥之不去……”鹏远认真感受着剑刃入肉,继续低声说道:“人们总是自欺欺人,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是当失去一个真心爱过的人之后,心里的那道疤痕注定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我怕时间是个庸医,治不了我,死了也好……”鹏远并不觉得剑刃逐渐入肉有多么疼痛,话语平静得如同江南水乡里,与绯樱一起游玩过的无风无浪的西湖。 剑刃在妖丹前一寸停了下来,绯樱已然泪流满面,心底痛苦万分。 鹏远看了一眼绯樱梨花带雨的面庞,缓慢将视线从绯樱身上移开,望向蔚蓝天际,一朵白云正肆意飘浮,宠辱不惊。 真是有趣的心情……明明已经不再奢望与她有什么共同未来,却依然看不得她受委屈……明明还深爱着,却已经不再喜欢了……原来喜欢与爱的区别,姐夫说的也不尽然……有一些人,如果她遇到危险,还是愿意为了她拼上性命,可是,再也不会为了她寻遍满城,就为了买一串老字号糖葫芦了…… 鹏远想到这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柔声道:“烦恼大多来源于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处处顾及别人,处处在意别人的感受,却搞不清楚谁才是真正在意的人,啊……就是好得不够纯粹,坏得也不够彻底,所以才那么痛苦……” 长恨平生散漫,原来几许执着,蓝桥梦里任蹉跎,痴情不知悔过。 把酒常吟风月,敲诗不写轻薄,人前人后话无多,寂寞从来似我。 鹏远自嘲笑道:“一次次要杀我,一次次要我死,可我到现在都还在想,该怎么去暖的心,该怎么让幸福快乐……噗……姐夫说得对,下辈子,老子再也不瞎几把舔了。” 感知到腹部长剑再次动起,鹏远面容上荡开解脱表情。 绯樱猛然抽出长剑,面容仍然犹豫不决,却已经展开瞬转身法,朝瞳璃疾掠冲去。 体内灵力如同心绪一般紊乱,绯樱身形摇摆,看上去完不像超凡境强者,更像一个凡人,一个女人,像一片从樱树上飘落的绯色樱花。 瞳璃平静的看着跌跌撞撞冲近的绯樱,抬起一手,食指指向绯樱,闪烁起紫色灵芒,无比凝实的小天星指激射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后发先至,挡在了绯樱身前,力激发的小天星指指力与鹏远护体灵盾产生灵爆,在鹏远后背炸开,血肉模糊,血流如注。 鹏远抱着绯樱跌倒在地,瞳璃无声的看向二人,眼眸中无尽媚意都再无法掩饰下心寒失望。 葬情宫左使,与即将走马上任的葬情宫右使,尽皆背叛。 瞳璃闭上了眼,长长睫毛上,紫色眼影轻颤:“本宫累了……” 瞳璃挥洒出一道紫色剑光,朝绯樱与鹏远斩去,却没去看结果,另一手划开次门界门,踏步进入,身形消失。 绯樱凝望向那道长达丈许的紫色剑光,不知为何,剑光并不算太快,绯樱甚至来得及思考到底要不要避开,一脚朝旁轻挪三寸,再收了回来,绯樱以鱼龙古卷秘法激发体内回路所有灵力,化作灵盾,将剑光挡在身前,将鹏远挡在身后。 鹏远笑了,多少次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多少次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多少次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没想到在将死之际,终于俘获三千弱水其中一瓢。 超凡境合品大圆满的灵压汹涌溢散,浓郁妖气源源不绝传开,鹏远两条人族手臂与两条节肢手臂同时结出繁杂印诀,一把锁状虚相出现,由小变大,迎风而涨,笼罩向绯樱,绯樱体内灵力不由一滞,正在催使的搏命秘法被迫中断,体内回路中灵力澎湃,周身经脉里气血翻涌,呕出一口精血。 鹏远已经站到了绯樱身前,剑光带起的罡风吹得少年长发飘飞,两对手臂同 时抱圆守一,一双半透明蝶翼朝前覆笼,强挡紫色剑光。 轰—— 鹏远将剑光劲力卸往地面,一声轰然炸响,土石四处飞溅,地面出现凹陷下去近六尺,方圆近丈的土坑。 绯樱趴伏在地,神情怔然,在一地碎石黑泥中连滚带爬的朝前冲进坑中,娇俏脸蛋染上黑泥,黑一块白一块,粉色长裙划在炸出的土石上,扯烂多道口子,染上尘灰。 绯樱扶起鹏远上身,抱在怀中,哭喊唤道:“阿远!阿远!” 鹏远躯体上,一道长长剑伤从头到脚,差点直接将鹏远斩成两半,要不是妖族生命力顽强,估计已经即刻死去。 “听……听我说……”鹏远声音虚弱无比,腰腹中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妖丹闪烁光华,一下一下如心脏在跳动。 绯樱泪流满面,点了点头。 鹏远声音断续:“喜欢一个人……是一万次心跳呼吸……也是一万次低头叹息……其实我一直都知道,那朵绯红樱花,不是我的花……我只是途经了它的盛放……” 先天一炁不住流失,命元极速消散,鹏远想要扭转一点头,更能直视绯樱,可是,已经做不到了,身体已经失去所有控制,凭妖丹吊住最后一缕生机。而绯樱,并没有意识到鹏远的想法,没有帮忙扶转鹏远的脑袋。 鹏远觉得很困很倦,却总觉得有一些话如果不说,死都死不安心。 “生命里总有这么一个人……会陪一程,却陪不了一生……她是别人的风景,却湿了的眼睛,她是别人的枕边人,却让思念一生……不用一生都受这种相思疾苦,我……感觉还不错……”鹏远将所有妖元聚向妖丹,腰腹处闪耀起更加耀眼的灵芒,先前在绯樱身上种下一半的妖血命锁起了反应,与妖丹共鸣起来。 “小樱……无论人生走到哪一层台阶……阶下都有人在仰望,阶上亦有人在俯视……抬头自卑,低头自满……唯有平视,才能看见真正的自己……才能堪破超凡迷障……”鹏远的声音越来越细,而后,灵识感知到熟悉的灵压,鹏远知道,远处天际,姐姐梨落与姐夫石勤连正在疾速赶来,似乎是回光返照,鹏远忽然有力气扭转过头,在左与右之间,鹏远选择看向天际那两道高速破空赶来的身影。 可惜了……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能看姐姐凤冠霞帔的嫁给连哥……可惜了……自己一直都想当舅舅的…… 天地灵力骤然波动,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鹏远突破至通黎境,苍穹天际,漆黑劫云开始凝聚。 “小樱……除了姐姐与连哥,我再没有被谁好好的疼过爱过,所以……只要有人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就以为,遇到对的人了……”鹏远惨然笑了笑,只是,脸庞接近一分为二,笑容落在绯樱眼里,其实有些惊悚。 “阿远……对不起……”绯樱搜肠刮肚,却也只有这一句话能说。 “没有对不起我……也不用感到难过……别哭……以后……再遇到不顾一切喜欢的人……一定要懂得去珍视……一定要……找到一个比我更爱的……不然……我感觉……我好亏……”鹏远很想抬手去帮绯樱拭去眼泪,不过,躯体已经完失去生命迹象,妖丹已经吸收了身妖元,从鹏远腰腹间升起。 梨落与石勤连在此时赶到,梨落看向悬浮半空的妖丹,抬头仰天,发出一声绝望悲怆的嘶鸣。 石勤连将目光从天际正在散去的漆黑劫云收回,虎目泛红。 本来正在飘向绯樱的妖丹忽然转向,朝石勤连与梨落飞近,围绕二人旋转了几圈,而后,再次飞向绯樱,没入了绯樱的身体。 翼蝶妖族的绝代天才通过妖血命锁,将自己一身妖力尽数融入了绯樱的灵力回路。 绯樱的身体开始发生异变,一对半透明巨大蝶翼从身后展出,头顶生出两只触角,人族双臂下,再生出一对节肢手臂。 梨落感觉双脚重若山岳,一步一步走得无比艰难,石勤连跳下土坑,将鹏远的残躯稳稳抱起。 梨落眼泪无声流出,伸手颤抖抚摸着鹏远的面庞,而后,一步步走到绯樱面前,递出一枚葬情丹,声音干涉沙哑:“绯樱……这粒葬情丹,可以完解除葬情宫诅咒……若是……” 绯樱接过了葬情丹,看了一眼梨落,看了一眼石勤连,看了一眼石勤连怀中鹏远残躯,未等梨落说完,绯樱摇了摇头,手上灵芒闪烁,升腾起火焰,将葬情丹焚毁。 “梨落。”绯樱没再呼唤梨落为“姐姐”,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其声哀莫大于心死:“我以前没有背叛葬情宫的理由,以后,也不会再有。”绯樱心有所动,回身看向后方,成群结队的葬情宫弟子正在从远处赶来:“我没看见什么葬情宫叛徒,们走吧。” 绯樱迈开步伐,迎向葬情宫弟子。 梨落沉默的目送绯樱离去,丹凤眸子一闭,再不去看那道翼蝶半妖拟态的背影,干涩出声道:“连哥……阿远……我们……回家……” …… 鸣雷帝国,苍云郡,武侯府。 银发如瀑的若湖原本比祝娴兰要高一些,可是在祝娴兰半妖拟态之后,不仅身高拔高一截,加上头顶触须与身后巨大半透明蝶翼,看上去反倒要比若湖高出不少。 若湖见祝娴兰流出两行清泪,上前轻轻抱了抱祝娴兰,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柔声轻唤了一声:“姨娘……” 江桃院外,本来设有不让府中人随意进入的防护灵禁,可是那道灵禁已经与遮灵法阵同时损毁。 平日走不进江桃院,今天却可以走近的女婢好奇沿着青石板路,来到江桃院门外,看到院中二人,一人背生巨大蝶翼,臂下还有两对节肢,一人身后六条雪白毛绒长尾不断摇晃,手臂上尽覆雪白皮毛,手掌竟然是利爪,那女婢一下子软倒在地,身躯颤抖,锐声尖叫道:“啊——妖……妖怪——” 女婢连滚带爬的往外逃离,祝娴兰拉住想要追去的若湖,轻缓摇了摇头。 …… 是否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中的一切真切得如同现实一样……要是无法从这样的梦中醒来,会怎么样……怎么确定自己能够分清梦幻世界与真实世界…… 所见到的……所听到的……所闻到的……所感受到的……所相信的一切……真的存在吗…… 无穷无尽的深蓝水流中,一枚灵力泡泡包裹着沉睡的石念远,漫无目的,沉沉浮浮,飘飘荡荡。 石念远意识朦胧模糊,似乎有一道声音,非男非女,非幼非老,响在耳旁,响在心底,响在识海,石念远混混沌沌,意识在一切皆无的飘渺空虚中产生自问。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从哪里来…… 会到哪里去…… 混沌意识中,走马灯一般的闪过一幅幅画面—— 房屋中,婴孩出生,女人抱起婴孩,轻声唤道:“念远……石念远……” 院落里,男人有力手臂抱住婴孩,向跪伏在旁的黑衣人沉声吩咐道:“影杀,从今天,由主持感应法阵,阻止一切仙道修士进入留邺。” 街道上,跛脚瘸子牵着孩童的小手,面朝身前掌柜破口大骂道:“娘的,当瘸子我不识货?这柄袖剑卖百两银锭?抢劫呢?少爷——走!我们不要了!” 我是……我是…… 我是念远……石念远…… 我是鸣雷帝国武侯府大少爷…… 脑海中,画面不断闪转,突然间,出现一副古怪景象—— 一幢幢高逾百米的高楼密密麻麻,一道道高低穿插纵横交错的道路上,有一辆辆颜色各异,并且没有马匹牵拉的古怪车厢在快速行驶穿梭…… 画面仅出现刹那,就突然在光影错乱中支离破碎。 石念远骤然惊醒,在深蓝水流中飘荡沉浮的灵力泡泡忽然闪烁荧荧灵光,切开水流,划出水波,朝一个固定方向疾掠,一座如同翡翠一般的宫殿出现在前方。 灵力泡泡从宫殿大门窜进。 石念远虽然已经脱离了那种混沌状态,却根本没空欣赏理会这些奇景,识海中如同灌满黏稠浆糊,关于“我”的定义出现紊乱。 宫殿大厅,有一道佝偻身影,外貌如同老人,实际上却是半透明灵体,从膝盖往下,如同云雾。 灵体老人飘浮到石念远身前,时明时灭。 灵体老人没有说话,一道意念却出现在石念远识海。 “螭吻幻阵,万年来第一次意外失效。以往,纵然是谪仙进入,未至通黎境,都必然会被困在幻境之中,被迫参悟超凡迷障,……是何人?” 灵体老人传达的意念无悲无喜,无起无伏,可是石念远就是下意识觉得信任,觉得安心,出声回答道:“我是……” 不过,话一出口,却突然顿住。 我是谁…… 老人笑了笑:“生命,到底是依托于外相,还是依托于本心?” 石念远一激动,立时道:“当然是……是……” 石念远再次顿住,混沌识海其实根本理解不了灵体老人表达的意思。 就如同一切常识,一切理性都被打乱,明明都在识海当中,却组不成完整的“自我”。 “到底是所经历的一切是,还是去经历了一切?如果有另外一个人,经历了与一模一样的曾经,那么,他是吗?” 混沌的意识闪过一瞬清醒,石念远肯定道:“当然不是,我是我,他是他!” “试想,不是,而是我刚创造出来的生命,我把原来的的本心,把原来的的意识完窃取,再塞进这个我刚创造出来的生命里,怎么分辨,是,还是我刚创造出来的生命?”老人眼睛露出促狭笑容,看向呆愣当场的石念远。 灵体老人手一拂,身前出现一面水镜,石念远看向水镜,并不是熟悉的样貌,而是一团凝聚在一起的模糊灵力,老人的意念再次在石念远识海响起:“仙道修士将己身融入天地之循环,窃取天地之呼吸,实为窃天之贼,天生久视之法存在谬误,龙皇与吾等九子倾尽力,也仅能以九子泉眼镇压天地灵力,增设超凡迷障天堑,治标,却不治本。既然也是龙皇选中之人,那么,就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破解螭吻幻阵。” 灵体老人闪动明灭灵光,一挥袖,一拂手,石念远的意识再次沉寂,包裹住石念远的灵力泡泡再次被推入无尽深蓝水流。 第二十八回完 第二十九回(上)侯府前夏枯笑正义 江桃院 第二十九回(上)侯府前夏枯笑正义 江桃院若湖叹人心 鸣雷帝国,苍云郡,留邺城。 木子涛站在南城门前,正准备进城。 在潼河城北郊遭遇超凡境修士夏枯后,为了不成为累赘,木子涛选择先行撤离,结果不到柱香时间,突然发生地震,血红灵雾尽染天际苍穹,山体滑坡与流石流接踵而至。 目睹一支马帮被泥石流淹没,木子涛前去救援,所幸地震持续时间不长,马帮帮众虽然有人受伤不轻,好在没有出现死亡,婉拒了马帮一起前往留邺城的邀约,并将车马赠予马帮,木子涛在实在推脱不过,收下马帮帮主一张银票以后,折返回去寻找石念远众人,无奈一无所获。 木子涛思前想后,决定先行前往留邺城,到武侯府确定石念远众人是不是已经绕路赶回,如若不然,也要将此间情报告诉侯爵夫人。 进了城,木子涛看到不少坍塌房屋,竹制脚手架已经搭起,泥木工正在修葺。 街道前方转角,忽然有十数名百姓成群结队涌出,折转方向往北跑去。 沿中轴主道继续前行不久,木子涛已经遇到好几波人群。 后方再次出现动静,木子涛在朝旁避让的同时,拦下一名行色匆匆的青年问道:“小哥,今日为何有那么多人往城北跑,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青年被木子涛拦下,面露不满神色,不过还是回答道:“听说武侯夫人是妖!”说罢,拂开木子涛,继续向城北跑去。 …… 武侯府门前,府卫、武奴以手相牵,拦住群情激愤的百姓。 “我们要见侯爵夫人!” “我们不信夫人是妖!” 有百姓振臂高呼,以求响应。 “今天早上,留邺城刮起妖风呜呜叫,这事儿,可真说不太准……” “没错没错!你是没看见,天上一道道光像一条条河一样,从四面八方流向武侯府……此中必有蹊跷!” 有百姓以手作挡,交头接耳。 地面微震,鱼龙营三百甲踏马而至,人群回头看见鱼龙营甲士,却并没有让开道路。 前几日地震发生后,鱼龙营全体出动,四处救援,不眠不休忙碌了两天两夜,凌晨时分在留邺西城门结队即将收营时,无数百姓感恩戴德,夹道相送,不少百姓更是赠米赠油,送菜送蛋,如今再几日过去,这一群振灾英雄重新变回了“吃军饷不干事的条(和谐)子”,甚至有一些百姓回想那天一时头脑发热,害得这几天早餐面条里少了荷包蛋,懊恼后悔不已。 人总是这样,伤疤还没好全,疼痛已然忘记,蒙恩不过盏茶,随手抛诸脑后。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在围观百姓人群中,那些想要让路的,已经在前拥后挤的人潮中身不由己,那些扯起嗓子呼吁让路的,声音淹没在了嘈杂噪声里。 刀疤脸校尉脸上疤痕轻颤,冷笑一声,手中九节鞭灌注真元,朝地上猛然一挥,破风声嗡嗡作响,砸破青石板地砖,而后抽出鞍下长枪,旋出枪花,以一品武者真元加持声音,厉声虎喝:“鱼龙营听令!列阵!准备冲锋——” 鱼龙营三百甲尽提长枪,齐声呼喝:“杀!” 杀声震天,冰冷肃杀的气势从鱼龙营三百甲上溢散出来,一些口中大喊“大伙儿别怕!老子还不信这群条(和谐)子真敢冲过来!”的百姓,在人流逐渐作潮水往两旁退去时将后半句话咽回肚里,埋低脑袋随人潮让开道路。 刘山扯动缰绳,在中门前两头衔珠怒面的石狮子前翻身下马:“邹风、余淡,控制现场秩序,只要不死人。我去询问夫人,看要怎么处理。” 刘山身后两骑,邹风与余淡横提长枪,齐声应“是”。余淡对于刘山的命令还不太理解,不过在鱼龙营被唤作“疯狗”的邹风目绽寒光,舔了舔嘴唇,望向那群猴子,期待有鸡自己跑出来让自己杀。 刘山大步流星,来到江桃院前,瞥了一眼站在院门旁忐忑不安的尖嘴猴腮鹰勾鼻子毒师,没有多作理会,在院门外鼓足中气,大声喝道:“鱼龙营刘山求见——” 江桃院虚掩朱门打开,刘山向开门的毛财神点了点头致过意,迈开大步走进院落。 看到站在院落中央,双双呈现半妖拟态的祝娴兰与若湖,刘山心头一震,不过,仍然走到祝娴兰身前半跪恭敬行礼道:“刘山拜见夫人。” “门外聚了很多百姓?”祝娴兰轻声问道。 “是的,夫人。”刘山一边起身,一边答道。 祝娴兰仍然保持半妖拟态,点了点头道:“走,出去看看。”说罢,蝶翼振起,朝外飞出,若湖想了想,同样没有重化人形,六条雪白长尾摇来晃去,紧随其后走出院落。 刘山与毛财神并排而行,走到院门处,毛财神朝心惊胆颤的保持躬身相送姿势的姚松吩咐道:“到地下秘室,领百鬼出来。” 姚松颤声应道:“是。” 毛财神狭长眼眸眯了眯,捋了捋山羊胡子:“你在害怕什么?” “没……没有……”姚松说罢,朝账房大步跑去。 …… 当祝娴兰振动半透明蝶翼从武侯府中门飞出,若湖六条雪白毛绒长尾摇来晃去紧随其后款步走出时,已经被邹风控制下来的场面如同水滴溅进热油,再度汹涌沸腾。 先是几息落针可闻的静默,再是一阵浪潮一般的惊呼,而后完全炸开了锅,乱作一团。 府卫、武奴,以及鱼龙营甲士同样在祝娴兰与若湖出来时愣住,各种反应不一而足。 有受到惊吓,不堪软倒在地的,有直接跑进围观百姓圈里,决定自此离开武侯府的,有在无比震惊中依然不忘恩泽,坚守岗位拦在围观百姓前方的…… 围观百姓最前排中央,那名原本在武侯府中负责清扫庭院的女婢尖声叫道:“看吧看吧!我没有骗你们!夫人……呸!那厮——是妖怪!” 祝娴兰转过头平静的看了一眼那名女婢,轻声道:“苍云的子民们,她说的没错,我的确属于妖族。”祝娴兰两条人臂下,两对节肢手臂动了动,身后半透明蝶翼缓慢张合,补充道:“翼蝶妖族。”“妖族残暴嗜杀!我辈正义武者,见妖必屠之!” 人群之中,忽然有一道身影高高跃起,邹风舔(和谐)起嘴唇,掷出手中长枪,长枪嗡鸣射向那道身影。 一条天蓝色飘带卷扬挥出,将长枪截下,祝娴兰轻扯“此最相思”,将长枪送回邹风身前。 那武者手持一柄宽刃砍刀,体内真元并不浑厚,最多不到六品武者,口中话语气势十足,可是手中砍刀却连破风声都带不起来。 祝娴兰看向朝自己斩下的砍刀,摇头叹息,以这名不入流武者的修为,如果这一刀砍实,通黎境强大灵力被动反震的力道,都会在一瞬间将这名武者震成烂泥。 刘山见祝娴兰将邹风长枪截下,心中明了夫人用意,抖腕一甩,九节鞭朝上方摆去,轻松将那武者缠住,一扯一甩,那名武者“呯”一声砸在青石板地面,震起灰尘。 刘山脸上刀疤耸动,冷声道:“小子,想出名想疯了?袭杀武侯府诰命夫人,死罪。” 那武者被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抬眼看向刀疤脸校尉,色厉内荏喝道:“都说妖族残暴,见妖必屠!你身为帝国甲士,怎么能助纣为虐?” 围观百姓中,先是稀稀拉拉的有人附和,而后其中一股人群逐渐齐声呼喊:“妖族残暴!见妖必屠!” “都说?谁说的?”刘山不禁冷笑,正要继续出言时,祝娴兰轻唤了一声:“刘山。”而后,摆了摆手。 祝娴兰踏前几步,围观百姓不由如潮水般向后退去一些。 那名武者得到百姓声援,底气足了许多,可是看到半妖拟态的祝娴兰走近,还是不由心惊胆颤,同样朝后方退了几步。 祝娴兰轻声开口道:“小侠客,不说别处,就在我苍云境内,数十年来,可曾有一例妖族杀人之事?” 那名武者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不屑道:“既然是你这妖孽掌管苍云郡,妖孽伤人杀人的事情,你自然可以安排官府封锁消息,不让百姓得知!” 听到身后围观百姓有人大声附和,那武者心头更定,开口续道:“正所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若是当真没有妖孽杀人之事,为何世间都是这般传言?为何江南州士子话本里,有那么多妖族嗜杀的论述?” 祝娴兰不悲不喜,平静道:“所以,这些年来苍云治下郡顺民安,百姓富足,民生大幅改善,都是镜花水月,不值一提?” “确实,武侯庇佑,苍云富足……”围观百姓中有人沉吟。 “自武侯大人进爵,掌管苍云以来,再不往年那样,一到冬天,就会有好多人饿死冻死……”有人感叹。 “这几年,粮税一减再减,在各种惠民政策下,生活确实是越来越好的……”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那名武者无力反驳明摆事实,话锋一转道:“那都是武侯大人的功劳!还不知道武侯大人是不是还被你蒙在鼓里,不知道你竟然是妖孽!” 围观百姓议论风向一转,附和声阵阵。 “我们要见武侯大人!” “对!要见武侯大人!” 祝娴兰眨了眨丹凤眸子:“武侯长年镇守西疆边境,拒契夷于黄沙大漠之中,这不是什么秘密。” 见那名武者直面妖孽,互相对峙良久,占尽风头,且无性命之忧,又有两名武者从围观百姓中跃出,站到先前那名武者身前。 一人直指祝娴兰喝道:“大胆妖孽,莫再妖言惑众!当我等都是愚民不成?” 另外一人则指向一直安静站立在祝娴兰身后的若湖,阴阳怪气道:“大伙儿快看!这个妖孽多半是狐狸精!相传狐狸精天生媚骨,最是擅长蛊惑人心,说不定,这是武侯大人豢养的禁脔!而武侯大人早已被妖术迷惑,无法自拔。不然,放着偌大武侯府不住,放着偌大清福不享,偏生到西疆边境去拼命!难道武侯大人当真如此痴傻?” 刘山心头震怒,九节鞭朝地面猛然一抽:“武侯镇守西疆边境,就是为了护得你等安稳太平!你这般诛心言辞,可知羞耻二字怎写?” 若湖桃花眼淡漠看向那名武者,通黎境灵压猛然溢散,无尽妖气弥漫开来。若湖并不在意那武者将话题引向自己,却因为那人同时侮辱了石勤连与祝娴兰而萌生杀意。 祝娴兰扭头看向若湖与刘山,微笑摇了摇头,若湖深吸口气,控制灵压收敛,刘山闷闷收鞭冷哼。 不管是凡夫俗子还是武道武者,不是仙道修士,灵识未启,对灵压与妖气的感应其实更像是一种飘渺玄奇的气势。不过,那伴随灵压而生的罡风,那股沉重压迫心灵的惊惧,以及刘山一鞭将青石板打得四散凌碎,可都是实打实的。 本来已经心生胆怯的三名武者见祝娴兰安抚了若湖与刘山,心中莫名再生勇气,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那狐狸精在使妖术!” “这妖孽还在蛊惑人心!” “逢场作戏,狼狈为奸!” 忽然,有一枚鸡蛋从围观人群中飞出,打在了祝娴兰脸上,蛋黄蛋清顺脸颊流下。 扔出鸡蛋的是一名站在最前排的负笈书生,其身旁数名鱼龙营甲士骤然提枪,三柄长枪直指那人。 果然如同书生所料,“此最相思”再次飘乎而至,挡下枪刺,祝娴兰平静道:“鱼龙营,不得擅动。” “是!”三百甲齐声呼喝,可是那三柄长枪却未收回。 那书生眼底流过冒险成功的三分得意与七分惊惧,在三柄长枪直指中傲然长吟道:“纵然手无缚鸡力,书生笔刀可斩敌!我辈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兀那妖孽,就算你那些妖言可以蛊惑普通百姓,却骗不了胸墨成河的读书人!”其语调掷地有声,配合那在三柄长枪直指下的傲然姿态,书生自觉身上流露出一股风流韵味。 有一则有二,一些手中提了菜篮的百姓纷纷取出篮中蔬菜瓜果掷向祝娴兰,一部分是觉得书生所言有理,而另外一部分,仅是觉得这样有趣,而更多的义愤填膺,自觉站在了正义一方的围观百姓更是恨自己在来之前没有买上十几二十斤菜,可以在这时彰显一番英雄气概。 刘山紧握拳头,骨节噼啪作响,要不是祝娴兰一再阻拦,说不得刀疤脸校尉就算明知会丢掉军职,甚至被判死罪,也要率鱼龙营三百甲屠尽这群白眼大尾巴狼! “立你妈了个逼!”一声尖锐粗鄙的话语声响起,站在书生身后的一人终于再忍受不了,将身前书生猛力一推,三名鱼龙营甲士私心作祟,长枪不动,想要将这恶心东西刺死再说。不料,“此最相思”一拂,长枪纷纷被扯上飞际,再掉落场中。 那名书生朝前趴倒,先前骂出俚语的城南地痞头目,见旁边三名鱼龙营甲士并不插手阻拦,冲上前去一屁股坐在那书生背上,挥起拳头在书生后脑狠揍:“叽叽歪歪你妈(和谐)逼啊?老子祖孙三辈都在城南混,都他娘的可以说是世家,城南的变化老子用屁(和谐)眼都能看见,你他妈的是瞎了还是傻了,装什么逼呢?就算武侯夫人是妖,老子他妈的就是认,管你们什么几把读书人说妖什么坏话,妖从来没伤老子一根寒毛,倒全他妈的是人想让老子死,草你妈(和谐)逼的!” 地痞头目一边说,一边打,那名书生嗷嗷惨叫,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潇洒? 地痞头目打累了,站起身来朝书生吐了一口口水,吊儿郎当的走到祝娴兰身前去:“老子是城南刀把儿,老子就他妈的认武侯府,就他妈的认武侯夫人,来,朝老子扔一个鸡蛋试试?” 人群中一阵骚乱,几个衣着寒酸,比自称“刀把儿”的地痞头目还要邋遢的地痞流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见鱼龙营甲士不拦,从长枪之间钻了进去,站在刀把儿身前。 “老大在哪,老子就在哪!” “来呀!来扔老子!不过千万别让老子记下你的脸!” “老子活一天赚一天!和老大一样,就认夫人,认那死去不久的瘸子!” 说来奇怪,连那传闻中嗜血残暴,饥食人肉,渴饮人血的妖族都敢欺负的百姓,却不敢朝那几名明显因为平日里吃不太饱而瘦弱不堪的地痞流氓发难。 正在人群中奋力朝前挤的木子涛感慨了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终于挤进场中,站到了那群地痞流氓身旁。 “潼河县木子涛,认我苍云武侯府,认我武侯夫人。” 一对老夫妻携手并进,拨开鱼龙营甲士长枪,站到木子涛身旁:“城南张记包子铺,认我苍云武侯府,认我武侯夫人。” 一名目盲老妪终于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我活了七十多岁,瞎了七十多年,可是今天才突然发现,我没瞎,是你们都瞎了。苍云无名草民,认我苍云武侯府,认我武侯夫人。” 一个孩子挣脱母亲束缚,在母亲伸手拉扯时,再次用力挣脱,跑进场中,奶声奶气道:“认夫人。” 破空声不断响起,一名名身穿夜行黑衣的百鬼成员先后赶至,有从武侯府中门疾掠出来的,有从府墙上跳下来的,一一站到祝娴兰前方,沉默站立。 姚松缓缓走到百鬼前方:“百鬼,生为武侯府,死为武侯府。” “百鬼夜行”在留邺城已经声名远扬,这一股神秘组织查贪官、斩奸佞、翻冤案,俨然成为正义化身,如今现身表明立场,竟然隶属武侯府,引得场间一阵嗡嗡议论。 那三名武者见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到武侯府一方,再次抱住那可笑至极的说法不放。 “大伙儿别被妖言蛊惑!” “百鬼夜行,肯定是妖孽用来遮掩罪行的手段!” “不能单看表相!要深入本质!” 正在此时,祝娴兰与若湖同时心念一动。 忽然间,三道剑光先后从天际斩下,三颗头颅应声落地,一袭墨绿衣裙飘飞,夏枯从天空降落,落在围观百姓眼里,飘乎似仙,可是,那三颗头颅还在滚动,脖颈动脉喷薄出的鲜血溅出老远。 围观百姓噤若寒蝉。 “哈哈哈哈——”夏枯发出歇斯底里的嘲笑声,落到围观百姓身前,清冷道:“笑死人了,一群蝼蚁,对天上凤凰指手划脚。” 围观百姓中,一名作道士打扮的仙道散修再也按捺不住,以瞬转身法掠出,朝夏枯凝眉质问道:“你是何人?身为仙道修士,为何欺凌凡夫俗子?凭什么屠戮我苍云百姓?” “噗……”夏枯掩嘴冷笑,清冷续道:“欺凌?我一人杀三人,是欺凌,三五地痞流氓欺负一人,是欺凌。”夏枯超凡境灵压猛然溢散,朝那名散修凝实压迫,仅有尘微境修为的散修直接被压倒在地。 剑吟声起,夏枯手中长剑点指在那名散修头颅:“而像你们这样,成百上千人欺负一人,就不是欺凌了,啧啧……”顿了顿,夏枯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是正义啊!” 夏枯抬起一脚将那名散修踢飞。 而后,在围观百姓无比愕然中,夏枯回身将长剑指向祝娴兰:“梨落,堂堂通黎境大妖,竟然任凭一群蝼蚁指手划脚,你活该!”声音无比冷厉的夏枯,骤然流出两行清泪。 祝娴兰看了一眼地上三具无头尸体,轻叹了一声,而后朝夏枯轻声道:“夏枯,好久不见。屠戮凡人,折损气运,何苦来哉?况且,他们是我苍云百姓……” “呸!”夏枯狠啐一口,厉声打断了祝娴兰:“没想到你蛰居鸣雷帝国多年,更把持凡俗政事,你苍云百姓?哈哈——”夏枯半转过身,同时将手中长剑折转,指向一众围观百姓:“好好看看这一副副恶心嘴脸吧!他们有把你当作父母官?不!你是十恶不赦的妖孽!是屠之后快的异类!是这些跳梁小丑想要一朝闻名天下知的垫脚石!” 夏枯朝祝娴兰步步逼近:“你的脾气呢?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这些口口正义,句句屠妖,欺软怕硬的愚民,哪里值得你去守护?” 夏枯泪流不止,看到祝娴兰脸上蛋黄蛋清,身上还挂有不少菜叶,身前一地狼藉,冷声道:“因为我够强,够狠,所在他们惧我怕我,而你呢?明明可以在眨眼间屠尽在场所有蛆虫,却强忍憋屈?值得吗?” 祝娴兰看向身前站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听着一声声“认我苍云武侯府”、“认我武侯夫人”,展颜笑了笑:“值得。”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二十九回(中)侯府前夏枯笑正义 江桃院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二十九回(中)侯府前夏枯笑正义江桃院若湖叹人心 以鱼龙营甲士为界,两边各自分站许多百姓。祝娴兰从夏枯身旁走过,一步步走到站在靠近武侯府这一边的百姓前,一边走,一边收起半妖拟态重化人形,一边鼓荡灵力,震去脸上污秽与身上菜叶,声音在嘈杂环境中清晰响在场间所有人耳中。 “武侯长年镇守西疆,受武侯府如今实际掌权者世子石念远之命,武侯府下属刑律司已经将户籍登记制度推行实施,如果不想要那一张身份证,可以自行到刑律司上交,离开留邺城,离开苍云郡,苍云郡不欠谁,武侯府同样不欠谁。” 祝娴兰语调如同湖面一般平静,语义却似湖底汹涌暗流,清平如镜的湖水底部,淤泥里永远埋藏无尽污秽。 围观百姓中,有人还没有意会过来,尚在嚷嚷诸如“凭什么赶我们走”、“妖孽没资格执掌苍云政权”之类的话语。 祝娴兰轻唤了一声:“刘山。” “末将在!”刘山踏前几步,半跪到祝娴兰身前,深埋的头脸因为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兴奋莫名。 战士的命运永远悬在刀尖上,而吾王所指,即刀锋所向。 祝娴兰转身走进武侯府中门,留下一句:“清理。” “领命!”刘山脸上刀疤渗人耸动,长身站起,厉声虎喝:“鱼龙营听令——” 鱼龙营三百甲肃穆站直。 刘山看向前方人群,有反应过来四散逃窜的,有连滚带爬冲进武侯府这一边队伍的,有呆愣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 刘山手腕一抖,九节鞭朝靠近武侯府这一边的队伍扫去,捆缚住一人扯出。 刀疤脸校尉平静道了一句:“自作聪明。” 一品武者真元鼓荡,九节鞭将那人绞成几截碎肉。人群中传出无数尖叫,场面愈发混乱。 刘山冷声笑道:“刚才都看清楚听清楚了吧?”刀疤脸校尉声音很低:“杀。” “杀——”鱼龙营三百甲齐声呼喝。 邹风舔唇翻身上马,朝远处疾驰,长枪将正在逃窜的一人挑起,朝街道旁边随意一甩。 余淡纵马追赶上来,复杂唤道:“疯狗……” 未等余淡话音落地,邹风掷出手中长枪,将前方十丈远处一人洞穿。 余淡声音颤抖问道:“这些人,不是我们平常说要誓死保护,前几日更从地震中救出的百姓吗?” 邹风摆过头看向余淡:“鱼蛋,战士不该有思想。现在该做的,就是将先前质疑苍云政权的人诛杀。” 邹风扯动缰绳,再次奔袭。 木子涛与队伍中大多数人一样震惊万分,呆愣不解。 夏枯眼睛眯起,看向武侯府中门里祝娴兰缓步离去的背影,沉吟道:“恩威并施,杀伐果断,还在为下任掌权者立威,梨落果然还是梨落……” 夏枯以灵力加持声线,高声道:“明日午时,北郊一战。” 与同样重化人形的若湖一前一后走在院落中的祝娴兰停下脚步,回转过身:“夏枯,我没有跟战斗的理由。” 夏枯凌空踏虚,悬浮在武侯府上空,朗声笑道:“几日前,我遇到一个掌握葬情宫暗杀秘技的女人,一个拥有葬情宫秋风客卿慕容陆‘无字秋风’的少女,和一个与一样拥有一双丹凤眸子的少年。哈哈哈——” 夏枯架起遁光,正准备离去,料定经过这么一说,祝娴兰明天必定会前来应战,不料,一股磅礴妖元骤然间汹涌如潮,天地游离灵力受到影响,强烈共鸣。 空间荡开如同水波一般的涟漪,一只纤纤素手伸出,看似缓慢,夏枯却根本闪避不开。 若湖掐住夏枯脖劲,眉心处血契魂印艳红如血,天地法则受到影响,发生改变,球状护罩灵域无比凝实,无尽杀意毫不掩饰的升腾萦绕。 “说。”若湖桃花眼瞳孔竖立,射出妖艳血芒。 夏枯心胆俱颤,体内灵力回路凝滞到几乎没有流动。 若湖身后,六条雪白长尾猛然扫出,纤纤素手覆盖上雪白皮毛,锐利尖爪猛然伸出,扎进夏枯脖颈。 祝娴兰一惊,调运灵力,凌空踏虚,飞到若湖二人身旁:“别伤害她,她是……” 祝娴兰还没有说完,若湖呈扇形分布,摇来晃去的六条雪白长尾中,竟然再生出一条相对细短的尾巴,若湖猛然回头瞪视祝娴兰,灵域范围再次扩张,将祝娴兰笼罩在内。 祝娴兰心头一颤,若湖血色双瞳中,分明毫不掩饰嗜血杀意,这是在警告。 祝娴兰现在才知道,儿子石念远在这个神秘狐妖心目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若湖七条尾巴尽数朝上扬起。 呯、呯、呯…… 连续七声声响,若湖七条雪白尾巴,尾尖绽开朵朵灵力莲华,巨大白狐虚相在若湖身后显化,虚相同样生有六长一短七条长尾,肆意摇摆,巨大白狐虚相身体呈伏低姿态,朝夏枯呲牙咧嘴,车轮大小的血色双瞳中,灵力如火熊熊燃烧。 若湖的话语如同从九幽深渊吹来的阴冷寒风:“相信我,不说,我一样可以知道。” 天心意识明明是仙道修士超凡脱俗以后灵识蜕变而出,可是夏枯却感觉若湖的天心意识凝如实质,恍惚如同一根根锐刺,扎进自己识海,那只利爪同样已经触及颈部大动脉,夏枯颤声道:“我说……” 若湖松开利爪,夏枯尽然如同凡夫俗子一般,根本维持不住凌空踏虚,朝下方坠去,祝娴兰起心要将夏枯接住,却感知到若湖天心意识已将自己锁定,苦笑道:“孩子,她是我曾经的部下,甚至可以算作半个弟子,既然认出了念远,就不会对念远不利的。” 若湖冷声道:“在她说出与念远的因果时,血契魂印产生反应,不用多话。”说完,若湖一愣,灵域消散,灵压收敛,重化人身,深呼吸两口,轻声续道:“抱歉,姨娘。” 夏枯在落到地面前调运灵力护身,虽然仍旧在院落砸出深坑,但却没有遭受太大伤害。 若湖飘落在夏枯身前,居高临下,俯视夏枯,一双桃花眼中,瞳色不断在漆黑与血红之间转换:“说。” …… 留邺城乱作一团。 鱼龙营三百甲纵马驰骋,不知道撞翻了多少街边摊位,许多百姓远远看见鱼龙营甲士发疯一般在街区奔袭,在推攘闪避中发生踩踏,牵连众多无辜。 邹风冲进民居,将逃躲进去的人抓出,在街道上当众以鱼龙营制式砍刀斩毙。 张逵身覆银甲,骑在战马上,直接朝一名在前奔逃的青年撞去,战马嘶鸣,青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飞出几丈远外,趴在地上再无声息。 入夜时,留邺城凄清冷寂,明明宵禁已经解除多年,纵横交错的街道巷弄中,却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准确来说,看不见一个活人。 街头巷尾,树旁堤上,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具尸体,好了那些平日里躲在旮旯苟且偷生,受尽欺凌的流浪猫狗,啃起死尸来毫不含糊。 瘦犬抢食的吠叫,野猫如同婴孩啼哭一般的嘶吼,让紧闭门窗不敢出门的留邺百姓脊背发寒。 绕留邺城九曲而过的游溪河上,几具浮尸随波逐流,让河道两岸居民心生恐慌。 一切都在召示白日里那一场血腥屠杀并非噩梦。 …… 留邺城西郊,鱼龙营驻地。 一间帐篷中,邹疯正在擦拭长枪,黝黑少年余淡坐在床上以手抱膝,头埋在腿上。 余淡抬起头,眼角泪痕未干,干涩沙哑道:“疯狗……我还是不懂……” 邹风没有抬头,专注的擦拭早已锃光瓦亮的枪刃,仿佛这样就可以擦去那些肉眼已看不见的血腥。 老卒张逵掀开幕帘走了进来,怀中抱了一个大酒桶,酒桶盖上还放有一整只烧鸡,张逵看到余淡满眼通红,将酒桶往地上一放道:“鱼蛋,个瓜娃子在流什么猫尿?” 邹风将长枪往架上一搭,随手丢了布巾,在一堆臭袜子里翻找出饭碗,三两步跨到酒桶旁席地而坐,连桶盖带烧鸡一起揭至一旁,把碗放进桶里舀了一碗酒,咕噜咕噜饮下好大一口,砸巴了一声,通体舒泰,扯下一只鸡腿咬下一块,嚼得津津有味,咕哝道:“他忙着思考人生呢,张牛皮,今天宰了几个?” 张逵同样端来饭碗舀了一碗酒,同样没有用筷子,掰下鸡屁股放进嘴里,举碗朝邹风作势一邀:“三个,其他的之前没注意,不确定到底什么立场,就没再追了。” 张逵将头扭向余淡道:“喂!日个仙人板板的,不来吃好喝好,明天挨不住打,可别怪老子没提醒过。” “挨打?”余淡疑惑呢喃道。 “疯狗他娘的,刚才不是都吃了一个了,这个给鱼蛋!”张逵从邹风手中夺过鸡腿,朝余淡一丢,余淡下意识伸手接住。 张逵将酒碗与邹风碰了一下,共饮下一大口,才继续出声道:“鱼龙营违背军令,在街区纵马奔袭,屠戮百姓,明天营上下肯定都会当众受罚,这不,怕一不小心打死一两个,今晚特意加了这顿挨打酒。” 余淡手端鸡腿,走近酒桶,蹲坐在张逵与邹风中间:“可是,明明是夫人下令……” 张逵与邹风同时眉头一皱,邹风更是握住余淡右手,一扯一送,将余淡手中鸡腿塞进了余淡嘴里,堵住了余淡的话,冷声道:“鱼蛋,别他娘的乱讲话,谁他娘的告诉是夫人下的令?明明是那狗日刀疤脸下的。” 余淡怔怔咬下一口鸡腿肉,而后沉默起身,寻来饭碗盛了满满一碗酒,仰头一口饮尽,烈酒如同火烧,从口腔经喉管直达胃里,由于喝得太急,肚子里刀刮一样辛辣,余淡剧烈咳嗽起来。 张逵看到余淡模样,也不伸手去帮忙捶背顺气,反而大笑了几声道:“不是我跟吹,当年我跟武侯大人在西域千里奔袭时,武侯大人曾说过,他年少时的愿望,是世间再无士卒,那样,不就没有战争了吗?” 余淡听到张逵话语,觉得张牛皮这次不像是在吹牛,同时内心震撼,觉得不愧是武侯大 人,这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说法,似乎格外有道理。 余淡目绽神光,盯向张逵,期待张逵赶紧继续说下去,可是,张逵目露回忆神色,良久都不说话,营帐中唯有邹风嘴巴或是咀嚼或是咽酒的声响。 张逵回过神来,抬腿狠踹了邹风一脚:“瓜娃子,给老子留点!”说罢,赶紧伸手拧下鸡头,一手捏住一半鸡喙朝两旁一扯,鸡头变作两半。张逵“滋溜”一声吸了一口脑汁,面露满足神色,这才扭头转朝是已等得焦急的余淡续道:“不过,大人后来发现,人心此物,是远比战争更加可怖的东西,没有任何一场战争,不是因人心而起。天下大势,分合不定,总有人不满于手中权势,不满于家国疆土,不满于生存现状,所以,就总会有人为了争取更好的生存环境而去战斗,纵然在战争中,所谓的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这份初心,简直就是笑话,连擦屎的厕纸都不如,但还是有无数人把自己摆在道德的至高点,自诩正义的代名词,前赴后继,不择手段的发动战争,然后,有了侵略,自然会有反抗,在一次次侵略与反抗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再在世代交替中生根发芽,在人心中越长越大,根深蒂固,终至不死不休。” 见余淡似懂非懂,张逵举杯笑道:“我当时听大人这么说的时候,也是这副神情,哈哈!道理其实简单,不是因为有了士卒才有战争,而是有了战争,所以不得不有士卒。许多时候,因果都不是固定,拿大人当时说的话来讲——” 张逵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沉声模仿道:“他娘的自以为去青楼上了婊子,殊不知是婊子上了,还他娘吞了的钱!士卒的存在,就是为了在这个狗日的世道中,让这个狗日的国家里头那群狗日的百姓不被外族随便上。然而有的人,天生犯贱,不知感恩,该杀还不是杀了?” …… 武侯府,江桃院。 假山下,池塘边,祝娴兰与夏枯相隔丈许坐在池沿。 夏枯坦诚道:“我当时没想杀他,不过,地震发生时,也没想过救他。毕竟,是他父亲让背叛了葬情宫。” 祝娴兰目光投在池水里,池分内外两层,内层在上,小,外层在下,大。 月光皎洁,上下池面尽皆波光粼粼,内层里,几尾龙鱼在池中悠闲游荡。 祝娴兰轻声开口道:“是想说,我背叛了?” 夏枯沉默几息,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不是。” 内层水也,一大一小两尾龙鱼正在嬉笑玩闹,忽然间,其中大的那尾摆尾一窜,瞬间游远,小的那尾赶紧追上。 “二十余年,才从凝元境合品突破到超凡境起品,是不是没有好好用功?”祝娴兰轻声道。 “日日无趣,年年无聊,超凡境寿元近五百载,都不知道该怎么过完,有什么好用功的。”夏枯循着祝娴兰的目光看向那一大一小两尾龙鱼。 “从灵知境到凝元境,可以说是葬情宫里修炼最刻苦,进度最快的弟子了。”祝娴兰面露回忆神色,想起了西渊葬情宫,想起了葬花谷百里桃林,想起了无时不刻不在村落樱花雨的庞然樱树,想起了喜欢在树下与万千蝴蝶共舞的瓷娃娃,自己在西域时巧合救下并带进葬情宫的女童夏枯。 水池中,小龙鱼已经追上大龙鱼,两尾龙鱼同时摆动尾巴,池水连续发出两声“叮咚”声响。 夏枯轻声道:“当时有想要追赶的人,想入左使麾下,必须达到凝元境修为。” 水池中,大龙鱼忽然跃起,从小水池跳入了大水池,而小龙鱼却跳不出去,焦急的游来游去,不时摆动身躯,激起浪花朵朵。 祝娴兰叹了一口气。 夏枯继续说道:“理智的做法,只有在做很小的决定时有效,至于改变人生的事情,必须冒险。曾这么教我,还总说,人生的路该由自己来决定,才不会在往后回首时遗憾,可是,在我为自己的人生路做出选择时,因为我太过冒险,把我打晕了。”夏枯冷笑了一声:“说话像放屁。” 祝娴兰将目光从水池移开:“驻扎在留邺城西郊的石字军营帐,名唤鱼龙,鱼龙一念。如果我当时心软,早已在十五年前就离开人世,今天就不能在这里骂我了。” “总是喜欢讲道理,而我从来都不喜欢听道理……”夏枯站起身来:“我走了,神农鼎器灵复苏,多小心。瞳璃宫主应该很快就会寻上门来,别死得太难看,这叛徒。” 祝娴兰看向夏枯一下一下颤抖的肩膀,柔声道:“保重,爱哭鬼。” 夏枯点了点头,迈了两声,却实在不过违背真正心意,缓慢扭转过头来,梨花带雨:“梨落大人,我从来不恨背叛葬情宫,我只恨没有带我一起走。” 超凡境灵压溢散,夏枯凌空踏虚,身影在夜空中消失。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2、一群夜猫子,总喜欢三更半夜看书,早点儿睡,晚安。 第二十九回(下)侯府前夏枯笑正义 江桃院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二十九回(下)侯府前夏枯笑正义江桃院若湖叹人心 若湖仰躺在屋顶,以手枕头,如瀑银发披散在琉璃瓦片上,比月光皎洁。 祝娴兰在屋脊上轻移莲步,见若湖摆出那副熟悉的姿势,不由笑问道:“从念远那里学来的习惯?” “嗯。”若湖半坐起身,轻声唤道:“姨娘。” 祝娴兰坐到若湖身边,顺着若湖的目光看向林深院的方向:“念远从小喜欢爬屋顶,还非要说是什么情怀,调皮得很。” 若湖见剑羽鹰从林深院中飞来,伸出手臂接住:“咦,开灵了。” 祝娴兰手上萦绕起六道星点灵芒,一一朝剑羽鹰射去,没入剑羽鹰体内:“念远将它从小养大,都没怎么花时间熬过它,但是它却格外聪慧听话。” 若湖感知到祝娴兰是将一道妖族炼化天地游离灵力的修炼传承渡入了剑羽鹰体内妖丹,想了想,天心意识运转,桃花眼眸里,漆黑双瞳变作血色。剑羽鹰若有所感,转过头来,在看到若湖的眼睛时,抽搐了两下,竟然直直歪倒,初生灵识沉寂进妖丹,开始了一场造化。 若湖另外一手扶住剑羽鹰,将其轻放到一旁琉璃瓦片上,而后目光抬高,望向在月光中沉寂的留邺城。 闻着空气中依然残留的稀薄血腥味,若湖轻声道:“我在想,如果他在,他会怎么做。” “没有边界的心软,只会让人得寸进尺,毫无原则的仁慈,只会让人为所欲为。”祝娴兰笑了笑,续道:“人族比妖族复杂,人心比妖心难懂。念远常说,他总是不啻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心。” 武侯府地处留邺城北,地势本就稍高,江桃院房屋还是两层居室加一层阁楼的三层设计,在屋顶上可以看到大半城北风光。 “人族,对于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为自己所有的东西,总是要破坏了才快活。对于不是本族的异类,总是抱持排外与敌视……”若湖轻叹了一口气:“上古时代,三皇现世,率人族在百族争鸣中崛起,引领人族逐步建立起完整的社会体制,慢慢发展出高等伟大的文明体系,可是,人族的仙道修士大多不知,三皇均不属于人族。”若湖用平静淡然的语气,诉说起鲜为人知的古老往事。 祝娴兰早已发现,若湖是将人族称作“人族”,而非称作“人妖”。 “争论文明是什么抑或不是什么,表面看上去毫无意义,只有当它的对立面,譬如种种暴虐、残忍、偏执与毁灭欲出现并横行时,才会让生灵立刻明白,何为文明。” 若湖转头朝祝娴兰笑了笑:“人族主宰覆雨大陆,其实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这到底为什么。人族早在三皇未现世前的荒古,甚至更为久远的冥古就已出现,而人族从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开始,就喜欢并擅长于内斗。纵然沧海桑田,天地演变,可是覆雨大陆任何一寸土地,几乎都埋葬有人族残破的枯骨,埋葬有人族文明陨落的遗迹,偏偏是这样的人族,在三皇遁世以后,仅仅花费了不到两千年,就成为了覆雨大陆主宰,将其余族类逼至荒芜一隅,甚至空间褶皱。” 若湖嗤笑了一声:“而在这个过程中,人族的内斗依然无休无止。”若湖嗤笑表情变作深沉与凝重,甚至还有几分虔诚与朝圣:“人族的历史,充斥满毁灭他族与自我毁灭,但是同时,也凸显了一种对立的天性本能,即人族血脉中那与生俱来的探索、发展与创造的强烈需求。” 祝娴兰目露讶异,凝神细听。 若湖抬头望向夜空大月玄度,语调愈发飘渺:“在人族出现以前,覆雨大陆上已经存在不少智慧种族,其中以妖兽开灵而成的妖族数量最为庞大,支系最为繁杂,可是,在人皇女娲创出妖族统一语之前,各支妖族是无法沟通与交流的,反而是未经开灵,竟然可以凭借进化诞生灵智的人族,首先想到要对所处的世界,加以修饰润色,进行优劣评判。人族先贤早早创造出纪录的手段,甚至创造出文字这种东西,无数人族先贤以不足百年寿元,将人类文明推进很大一步,那种伟大,在我看来,是不下于证道飞升,长生久视的。” 若湖站起身来,开始半妖拟态,裸露在外的手臂覆盖上雪白皮毛,头上生出雪白尖耳,一条条尾巴扫出:“由于人皇女娲的传法,覆雨大陆上的妖族都朝人族的身体,即所谓的天眷之体进行化形,并将人族视作先天跳过开灵与化形的妖族,加上人族对其余族类的压迫,大多仇视人族。却没有发现并学习人族在隐藏在暴虐之下的,更深层次的文明发展原动力——人心。” 若湖摇头笑了笑:“也许,这正是人族的非凡之处,是人族主宰覆雨大陆的原因,是其余族类学不来的,毁灭与创造共存的矛盾品质。” 祝娴兰感觉有些恍惚,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若湖身上溢散出的灵压中,夹带着与创世圣器神农鼎相似的苍凉洪荒意韵。 若湖敛去半妖拟妖,挠头笑了笑:“无聊时瞎几把想的,姨娘见笑了。” 祝娴兰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若湖那与石念远相似的神态与那句石念远风格十足的俚话,不禁莞尔。 “以对这些问题的思考,超凡迷障于而言,想必根本没有造成什么阻碍。”祝娴兰回想起白日里由于夏 枯的话语,若湖倏然暴虐起来,溢散强绝恐怖的灵压,展开庞大惊人的灵域,升腾冰寒刺骨的杀意,不由问道:“我知道问这个十分不妥……可是,在念远身上烙下了血契魂印,我想知道,到底还压制了多少修为?” 若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反而眉心处血契魂印朱红印记若隐若现,扯开话题反问道:“现在完感知不到他在哪里,说来我还在疑惑呢,那夏枯明明对念远起过杀心,姨娘,就不生气?” 祝娴兰心思玲珑,见若湖不愿说,自然不会多加追问,摇了摇头道:“不是从夏枯嘴里问出来了么?”祝娴兰轻声叹息道:“夏枯心中对我不满,想让念远吃点苦头无可厚非,地震发生时,最多算作见死不救,还谈不上蓄意谋杀不是?” 若湖凝眉望向西方,头上冒出两只雪白尖耳,由于心中不安而在不停耸动,见祝娴兰一直面带恬然笑意,不由问道:“念远突然出现在近乎万里之外,姨娘就不担心么?” 祝娴兰摇了摇头道:“担心呀!怀在肚子里时就以妖血命锁封印妖族血脉,十四年来不让仙道修士踏进留邺城一步,与连哥缔结血契的影杀几乎寸步不离……”顿了顿,祝娴兰续道:“影杀除了暗中保护念远,还需要维护留邺城感应灵禁,多少次稍微离开片刻,念远就遭遇危险。特别是在念远十一岁那年,接手晚雪楼时,差点死在了那里。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若湖祝娴兰看向武侯府中那棵高大皂荚树,伸手一指,笑道:“念远三岁时,就让李书图放风,自己爬上树顶去掏鸟窝,结果树枝霉脆折断,摔了下来,躺了个把月”祝娴兰扭头转向若湖:“人生中有许多事,都是必须要去经历的,包括生死。” 若湖能明白祝娴兰的心思。 父母之爱与男女之爱是不同的。 纵然祝娴兰身具通黎境强大修为,可是身为母亲,还是经常觉得,总有一天会先离石念远而去,以前不让石念远接触仙道,想要庇护其一世安好时,这种想法都挥之不去,更何况如今石念远踏足仙道,并展露出了卓越天赋。 仙道修士随境界提升,寿元随之增长,甚至可以证道飞升,长生久视的。 不管是在凡俗,还是,每一名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每一名父母都希望子女温饱不愁,一世长安。 祝娴兰柔声续道:“呀,明明思考过那么高深玄奥的问题,心底却依然保留天真纯良的本性,实在难得。那些问题,我年轻时也会时常想想,不过现在,就想着连哥与念远了。仙道飘渺,江湖纷乱,生在王侯将相家,念远从小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而所谓的仙,毕竟区别于神,堪破超凡迷障的应该知道,许多人越是修仙,越是放大了人性中的恶。永远摆在温室里精心呵护的花朵,经不住一点风吹雨淋。不是么?” 若湖叹了一口气,以手托腮嘟起嘴:“道理早就被前人讲尽,知易行难罢了。那么多人,懂得那么多道理,可还不是过不好这一生?即便重来,还不是一样会拥有无尽遗憾。” 祝娴兰品出若湖话中暗指,不由一愣:“……是……” 若湖以满脸不在意的表情吐出禁忌两字:“谪仙。” 一向风清云淡的祝娴兰今晚已经多次目露惊容,而现在更是满脸震撼。 祝娴兰无比复杂的看向若湖:“那……在念远身上烙下血契魂印,对念远的情愫……难道是因为……” 若湖知道祝娴兰在担心什么,摇了摇头道:“姨娘,是不是担心念远也是谪仙,担心念远在宿慧完觉醒后,会吞噬掉现在的意识,重新变成前世天上圣?” “……”祝娴兰情不自禁猛然站起。 若湖轻抬螓首,望向小月玄烛,伸手一指:“不用太过担心的,姨娘。”若湖桃花眼眯起,如同精雕细琢的精致五官荡开一个安心笑容:“看,我的宿慧早已完觉醒,可是,我还是我。” 祝娴兰沉默了,关于“我”的界定,关于“自我”的认知,是堪破超凡迷障天堑的切入点与突破口,早已堪破超凡迷障的祝娴兰,对若湖所谓的“我还是我”,抱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祝娴兰并没有在若湖尚未觉醒谪仙宿慧前认识若湖。 祝娴兰思绪不停翻涌,心头不安越来越重,某种不详预感无中生有,再不住扩大膨胀,充盈满所有心扉。 夜风拂来,若湖满头银发飘飞,素白衣裙猎猎。 在祝娴兰的视线中,眼前来历惊人,似乎永远藏在一团浓郁迷雾里的瞳狐妖族女子精致面容勾勒出祝娴兰完参不透的表情:“而且,他的情况,应该和我不一样。” …… 留邺城典狱司。 典狱司是关押囚犯的重地,与武侯府直司六司不同,典狱司隶属朝廷,各郡都城典狱司执守,都是朝廷委派下来的官员担任。 留邺城典狱司执守顾微醺是一名中年胖子,颇具诗意的名字取自“红潮生面酒微醺,一曲清歌半窗云。”正统科第出身。 其实在二十年前,石勤连进爵武侯,封地苍云,顾微醺以饮差身份受朝廷委派到留邺城典狱司走马上任时并不胖。 当时,原以为朝廷是让自己到苍云郡渡几年金,再召回帝都玄阳提拔 重用的顾微醺立志在担任留邺城典狱司执守期间,必定要廉洁奉公,从严自律,并且在典狱司这样的特殊政部为官持政,必定要铁面无私,大公至正。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顾微醺方到留邺城典狱司,寝居府院都还没进,行李扔给下属布置,在府堂耍了一趟官威后,拉上师爷一起,就去往档案室努力翻找,想要寻几件自觉不妥的旧案出来翻审立威。 结果,在档案室里从中午一呆就到了傍晚,预想中的接风宴邀约都迟迟未至,自觉受了轻待的顾微醺直接跑去了武侯府,结果在那两只衔珠怒面的石狮子前,两名府卫横枪拦路,大门都没让进。 那还得了?本官可是朝廷饮差! 顾微醺立时就在武侯府门前朗声大谈特谈臣子经,结果,一个跛脚瘸子从内一瘸一拐踱出,嘀咕了一句:“哪里来的疯狗?” 就放了三条恶犬出来,硬生生将顾微醺追了两条街,顾微醺当晚就起了一纸奏折,结果,递交到朝廷委派驻守留邺城官阶最大的纪监司执守手中。 然后眼睁睁看着纪监司执守小老头把奏折往火烛上一递烧了个干净,扔下一句:“小伙子,多看,多学。”就抚上比他小了两辈不止的美娇娘屁股,去往寝院研究政事了。 顾微醺学得很快。 在发现朝廷委派下来的官员在按理说官职要低上不少的武侯府直属六司官员面前低三下四的模样后,顾微醺很快容入了朝廷派大家庭,安心的吃拿卡要,反正自己的活计有武侯府直属六司中的监察司操办,自己要做的,就是每天在牢房里巡视一圈,权当上工。 这一巡就是二十年,连朝廷召回顾微醺都婉拒了,每日过过神仙日子多他娘的好,除去在武侯府直属六司面前抬不起头来,帝国三年大朝回帝都玄阳述职时,可不是威风凛凛? 鸣雷帝国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侯爵里可只有石勤连拥有封号“武侯”,除去那群在三位亲王手下干活的王八蛋眼睛向天,其他人见到自己,包括在五位公爵,六大将军手下的官员,哪个不是恭敬有加? 今天留邺城出了大事,顾微醺看了看部下提上来的报告,专注程度甚至还没有看留邺日报花边新闻来得多,无比熟练了写了一个“阅”字,就随手丢到了一旁,听到脚步声响起,顾微醺不满道:“大半夜的,进门还不敲门,成何体统?” 结果一抬头,看到那名刀疤脸汉子,顾微醺立马起身,连膝盖撞到桌上都不敢喊疼,换上一副面孔迎了上去:“刘校尉,那么晚了,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刘山平静道:“顾执守,我有朋友被抓进了典狱司,想请顾执守行个方便,让我把他们带回去。” “竟有此事?这还得了!谁那么不开眼,居然碰了刘校尉的朋友?”顾微醺一身演技早已登峰造及,愤声质疑怒骂,继而立马再换回一副讨好表情问道:“不知谁是刘校尉的朋友,还请刘校尉明示,我这就去安排。” 顾微醺心里正咒骂道:他娘的,老子这里关的人,都是监察司送来的,武侯府直属六司不仅同穿一条裤子,护短更是一等一的出名,们他娘的蛇鼠一窝,怎么可能会有的人被抓到老子这里来了? 刘山面露难色,沉吟道:“不记得名字了,今日白天时,留邺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顾执守可否知晓?” 顾微醺心头犯难,这他娘的是该知晓还是不知晓? 还好,刘山已经接嘴续道:“我麾下鱼龙营管教无方,今日在城内纵马驰骋,屠戮百姓,顾执守知道的,这种事情,需要给百姓一个交待,我打算明日一早,亲自领鱼龙营三千甲到中央广场领罚,不打死几个,都对不起苍云百姓,这不,顾执守爱岗敬业,今日抓了我麾下几个鱼龙营犯事甲士,我此行到来,正是要将其领回,明日共同受罚。” 顾微醺面作恍然大悟之色:“哦——确有此事,刘校尉,请随我来。” 顾微醺心头了然,将刘山领往囚牢,心底无比复杂的顾微醺在带着刘山进入囚牢监狱后,沉默不言,一直在前领路,直到典狱司最深处,这一边是关押死刑犯,却还未行刑的牢房,顾微醺才出声道:“想必刘校尉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了。” 刘山立直身躯,飒然敬了一个军礼,而后沉声道:“石字军鱼龙营长刘山,需领数十鱼龙营士卒明日赴死,此后必定会恤其家眷,不知我可有士卒在此?” 这也是人性奇怪的地方,犯下死罪的囚犯,未必都是大奸大恶之徒。刘山从来都认为,每一条生命,包括敌人,都值得去敬重。 这一夜,有三十二名“鱼龙营甲士”随鱼龙营长刘山回营。 翌日,留邺城中央广场,鱼龙营三千士卒赤裸上身,趴伏在地,武侯府直属六司中的监察司与刑律司,调用护城士卒行棍杖刑罚。 行刑士卒累倒不少,而鱼龙营三千士卒,身上无不浑身淤青,肿胀变形,更有三十二名士卒直接不堪重刑,当场身死,并曝尸于中央广场三日,以正石字军军风,以慰苍云郡百姓。 第二十九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回(上)情窦初开柔肠娇眼 仙凡交界 第三十回(上)情窦初开柔肠娇眼仙凡交界所谓生活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 除夕是覆雨大陆上历史悠久、由来深远的传统节日。即使是在春乱世,鸣雷帝国尚未立国时期,文化各异的春秋诸国几乎都拥有过年习俗。 烈阳山麓出于对烈阳院本届学子大多数都是初踏仙道,依然保留凡俗习惯考虑,放了年假。 其实大多数烈阳院本届学子,包括石念远在内,原本都认为,来到烈阳山麓寻仙问道,会在天山上安心潜修三年,期间是不能回家的。 杨七凌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故而,现在天山跃龙峰上那么冷清,完全出乎于武炼少年预料之外。 先前,杨七凌乘坐徐月半驾驶的灵舟,先是与石念远一起,到苍云郡武侯府做了几天客,继而到旭阑郡,在流风雪、流风霜姐妹二人的带领下领略了一番嘉川水道的如画美景,再将木子涛送回苍云郡潼河县之后,就与妮莉艾露乘坐徐月半驾驶的灵舟一同返回了天山。 杨七凌与妮莉艾露都不回乡的理由无非就是离家太远,精灵森林具体在何处尚未听妮莉艾露提起过。不过,从地处鸣雷帝国西部沙溪郡的烈阳山麓赶回南荒十万大山,就要穿越几乎大半鸣雷帝国领土,没有灵舟,到年假结束杨七凌都未必能赶回南荒十万大山,更何况武炼还处在南荒十万大山南部。 正月光景,由于天山悬浮在云层之上,未开启调节温度灵禁的悬峰上都刮着凛冽寒风。不过,一来是由于烈阳山麓月白制服虽然看似单薄,却是刻有简单灵禁的炼器灵宝,虽然没有到保证恒温,冬暖夏寒的程度,却也在腊冬天气抵挡了不少寒意;二来,由于心头温暖,杨七凌觉得外界寒意更加轻淡了。 随处可见地火,四处散布丹炉,并点缀有不少休憩亭台的赤炼峰上,杨七凌正坐在一座亭台美人靠上,不时朝前方小路尽头翘首以望,默算时辰,心率加快。 过不多时,一名身形娇小,眉目清秀的少女从小路尽头小跑而来,手里还提有一只餐盒,杨七凌情不自禁站起身来,心底想要跑过去迎接少女,可是又有一些莫名的自尊心作祟,强行忍下心头冲动。 少年与少女之间萌生情愫,可不就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可不就是既怕人知,又怕人不知? 少女距离杨七凌所在的凉亭还远,却在见到杨七凌时就高高挥起手臂,娇声呼唤道:“七凌哥哥——” 少女声音甜美娇腻,奶声奶气,是典型的娃娃音。 本来还在故作矜持的杨七凌还是迈开了步伐,朝少女迎去,并且脚步越走越快。 来到了少女身前,杨七凌柔声轻唤道:“小慧……” 董慧笑意盈盈,献宝似的将手中餐盒朝前一递道:“七凌哥哥,吃粑粑!从泡糯米、蒸糯米、打糯米、拌馅料到最后捏粑粑,都是我亲手做的喔!” 董慧将食盒打开,一股热气升腾,餐盒里躺着三个新鲜出炉的糍粑。 董慧伸手一一指向糍粑说道:“这个,是白粑,没包馅,这个,是花生馅的,还有还有……这个是红豆馅的,嘻嘻——七凌哥哥,你要先吃哪一个?” 杨七凌将手朝没有馅料的白粑伸去,拿过来咬下一口,糍粑口香香甜,软糯可口。 董慧眼底闪过一缕失望,女孩心思向来细腻,又岂是情窦初开的率直少年能知? 人家明明都故意提醒过红豆馅的比较特殊了……木头…… 杨七凌赞道:“好吃!我吃白粑就好啦,包馅的留给你。” 董慧嘟起了嘴,显然不满。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付出的真心,能传达到,能被接纳,比什么都好,而被拒绝,往往都是一件令人伤心难过,不满不快的事情,即使知道对方拒绝是为自己想,为自己好。 女孩心底的那些故意藏起来的小心思,可不就是为了让无比在乎的那个人发觉? 少年与少女并排前行,挨得很近。行走间,手背、手臂与肩头都不时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一起。 少女一边心中暗嗔这个木头竟然没有主动接过食盒帮忙揣拿,一边悄无声息的将餐盒换到了靠外的那只手上。情窦初开的年纪里,这样短暂的肢体接触,就已经是足以令人回味良久的幸福事情了。 若是最近与杨七凌混得挺享的话痨徐月半在场,看到杨七凌这般迟钝作为,必定会摇头长叹—— 钢铁直男是真他娘的不配拥有爱情……明明两个人都故意走得歪斜摇晃,明明两个人都故意多次一触即离,他娘的!就不能坦诚一点,主动一点?餐盒直接抢过来,小孩子才他娘的做选择题嘞!三个糍粑老子都要!你也想吃?多叫几声“七凌哥哥”来听听,多卖萌多撒娇几次就给你吃!糍粑不是正好有三个吗?一人吃一个,还剩下一个连带餐盒一起拿回去,等你来找老子要回餐盒时,根据实际情况,指不定把你也给要了!都他娘是老子的! 亭台中,董慧挑了花生馅的糍粑,想要将红豆馅的留给杨七凌。 董慧咬下一小口糍粑细细咀嚼,吞咽下去以后,出声问道:“七凌哥哥,我记得你在甲区是有朋友的吧?” 杨七凌不明所以,点头道:“没错,甲子石念远与甲寅妮莉艾露我都认识,怎么了?” 得到确认,董慧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七凌哥哥,你知道现在甲区还有人在吗?是不是所有甲区学子都回家过年了?有人回来了吗?” 偶尔去甲寅洞府请教暗夜精灵少女修炼问题的杨七凌沉吟片许,回答道:“似乎除了石念远回家过年还没有回来,其他甲区弟子都没有回去。” 董慧不由开心笑起,雀跃道:“太好了!” 杨七凌不解问道:“怎么了?” 董慧站起身来,将糍粑放回餐盒里,走到杨七凌面前,俏立站直,摆出一副正经面孔道:“道友你好,我是烈阳院本届庚区学子董慧,主修丹道,是赤炼峰售丹盟干事,近期,赤炼峰新出了几炉适合本届学子服食的丹药,你有兴趣了解一下么?” 杨七凌怔愣当场,不明白董慧突然在说些什么。 董慧翘起嘴唇不满嗔道:“木头!七凌哥哥就是木头!不会配合人家一下吗?” 杨七凌摸了摸鼻子,疑惑问道:“售丹盟……是什么?” 少年仅是单纯针对少女话语中迷惑不解的地方提出疑问,可是少女却认为少年难得开了窍,正在配合自己。 董慧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位道友,我们售丹盟,是一个在天山上传承久远的组织,主要是帮助赤炼峰中央大殿售卖丹药,帮诸位道友购买丹药,当然,成功交易时,我们将从中提取一定佣金。” 杨七凌翻了个白眼:“对丹药有需要的人难道不会自己去赤炼峰中央大殿逛?有没有你们有什么区别,居然还抽取佣金……” 董慧继续保持一本正经的姿态,用心解释道:“道友,是这样的,由于许多道友,特别是本届烈阳院学子,没有主修丹道的,对丹药一道并不作深入了解,不知道什么境界服用什么丹药能够助益修行,丹药之间如何配合服用可以互相促进吸收,甚至服食方法都有诸般讲究,特定的服食方法可是能够起到事半功倍效果的哟。而我们售丹盟,会根据不同道友的仙道境界与身家学分来推荐丹药,并且会指导服食,既能让诸位道友买到最适合自己的丹药,又能让将丹药寄售在赤炼峰中央大殿的师兄师姐,甚至师叔师祖更快的将丹药售卖出去。” 杨七凌听得一愣一愣的,南荒十万大山社会制度相对原始,在经济上还处在以物易物的阶段,纵然杨七凌在来烈阳山麓寻仙问道之前,已经在鸣雷帝国游历了一番,不过对于董慧的这番论述,还是一头雾水。 不过,要是石念远听到,估计会忍不住吐槽——卧槽!中介嘛! “呐,这位道友,现在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最近几天新出炉的,适合灵知境与尘微境服食的丹药……”董慧回想起昨天晚上花费好大功夫,记到三更半夜的丹药功效介绍,一连向杨七凌介绍了六种丹药,由于没有记牢,期间多次卡壳,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杨七凌怎会去在意什么丹药功效,只觉得卡壳时的董慧水灵大眼扑闪扑闪,嘟嘴深思的模样格外可爱。 董慧好不容易介绍完成,浅笑续道:“七凌哥哥,唔……不对……”顿了顿,董慧想起售丹盟师姐教授强调过的,推销丹药时一定要正规、要职业,再次挂上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这位道友,请问,在刚才我介绍的丹药里边,有你如今感兴趣或特别需要的吗?嗯……我觉得培元丹特别适合你!” 杨七凌看着娇小可爱的董慧操着一副娃娃音故作老成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咬下最后一口糍粑,笑问道:“所以,你是想要去甲区推销丹药?” 董慧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道:“甲区学子仙道境界肩普遍偏高,需要的丹药肯定都是卖好多好多学分的那种,并且,甲区学子不仅月试成绩好,所得学分多,还有能力与资格接取干支榜上更加困难,奖励更丰富的学分任务,相比于我们,肯定更能负担购买丹药的学分。” 杨七凌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杨七凌忽然皱起眉头,沉默了下去。 董慧不解问道:“七凌哥哥,不过什么?” 杨七凌抬起头来,深深看向董慧,那无比认真专注的神情让董慧一愣,胸口小鹿乱撞,浮想连翩。 杨七凌郑重道:“小慧,你去甲区推销丹药没问题,不过,在甲区六人当中,你千万别去找甲辰田浩天、甲午墨广清、甲戌黄存信,另外的甲子石念远,甲寅妮莉艾露月舞,甲申苏泉都可以去找。” “为……为什么?”董慧自然不解,甲区学子统共才六个,杨七凌一下砍掉一半不让自己去找,自己售出丹药的几率不是大大降低了吗?董慧还指望着通过售丹盟提成,攒下学分为自己购买丹药呢! 并且……董慧虽然已踏仙道,可是家人却依然是凡人,家中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弟弟妹妹的生活过得并不好,除去学分,董慧没好意思说出口的,其实还有想要多换些银子。而董慧听说,田浩天是帝国蜀岭郡伯府大少爷,出手向来阔绰…… 如同董慧这样,身处在仙凡交界地带,不能免俗的学子,实在是太多了。 对大多数凡人来说,一世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俗气至极,怎奈何,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惆怅,能保老人晚年安康,能令稚子得入学堂,能让家中不缺五谷粮…… 杨七凌声音不掩冷意:“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董慧一愣,继而“噗”的一声轻笑出声:“七凌哥哥,大家都是烈阳院学子,都是来烈阳山麓寻仙问道的,哪有什么好人坏人呀?许多学子在拭剑峰打得不可开交,下了白玉擂台,还不都是一起论道的同窗,一起玩乐的好友。” 杨七凌两手一把搭到董慧肩膀上,将脸庞凑近,无比认真的说道:“小慧,你相信我,千万别去找那三个人。” 董慧被杨七凌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脸上后知后觉的飞上红霞道:“好啦好啦……七凌哥哥……我相信你……我听你的就是啦……” 杨七凌本来打算如果董慧依然听不进去自己所说的,就把田浩天手下方安与桂北在百草禁地设局诱杀自己,在望北崖上调虎离山,袭杀石念远,最终导致石念远坠落望北崖,木子涛重伤,如果不是妮莉艾露及时赶到,恐怕木子涛已经难逃一死的事情告诉董慧。 不过,看到董慧眼波流转,面红耳赤答应自己的娇羞模样,杨七凌放下心来。 少年柔肠,又怎会让心上人羊入虎口? 不过,烈阳院本届学子年长者不过十六七岁,年少者甚至比石念远还要小上一两岁,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不同,成长经历不同,又岂是所有人都晓得世间复杂,人心险恶? 亭台不远处的小路上,一道肥胖身影快速跑近。 徐月半远远看见前方亭中,杨七凌正将两只手搭在他最近新勾搭上的姘头肩膀上,脸凑得极近,不由眼睛一亮,搓了搓手,控制体内灵力回路,尽量收敛自身灵压,放轻脚步。 果不其然,那两个小年轻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不过,已经走得极近,极有“君子成人之美”自觉的徐月半等了老半天,那武炼小帅哥还在不知叽叽歪歪些什么,愣是没下嘴亲上去。 徐月半实在是忍不了,运起瞬转身法疾掠靠近。 从董慧的视角,已经可以看到快速接近的徐月半,不过,杨七凌还在郑重的再三嘱咐到甲区推销丹药时一定不能接触那三个人。 徐月半伸出肥手,朝杨七凌背上用力一推。 由于专注于跟董慧强调千万不能跟田浩天一众产生交集,并且身在烈阳山麓天山,并没有实时将灵识沿伸出去,杨七凌完全没有发觉到徐月半靠近。 这不,一下踉跄,朝前扑去,正好将董慧扑坐到美人靠上,自己则紧压在少女身上。 杨七凌与董慧二人四目相对,同时愣神,感受着彼此鼻息,都是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徐月半见杨七凌还是傻愣不已,无奈将两只肥手往脸上一蒙,双手指间再悄然分开一道细小缝隙,出声道:“师兄看不见,你们赶紧儿的!” 徐月半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杨七凌赶紧起身,回过头来幽怨的看向徐月半,徐月半洒然道:“不用谢,应该的。” 董慧赶紧起身,理了理衣裳,而后两手不知所措的捏起衣角,低垂脑袋,害羞不已。 杨七凌朝徐月半翻了个白眼问道:“徐师兄,有什么事吗?” 烈阳院本届学子中,回家过年的占大多数,近些日子天山跃龙峰上冷冷清清,杨七凌虽然已经认识了不少同窗,不过都没有深交,所以从旭阑郡江北城回到烈阳山麓天山以后,反而是与往届学子,如今的烈阳观弟子徐月半打交道最多。 徐月半怒其不争的叹了一口气,而后说起正事:“前些日子那场地震,震源就在望北崖附近,沙溪郡受灾严重,这些天来,许多门人弟子都下山去振灾救民了,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杨七凌点了点头肯定道:“我知道。”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虽然没有影响到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天山,不过在那一天,铺天盖地的血红灵雾完全将天山七十二悬峰笼罩,纵然以仙道修士的视力,都看不出十丈远。 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本来就有聚灵效果,天山上灵力浓度相比外界已经浓郁不少,可是经过那天那场久久不散的怪异红雾,天山上灵力更为浓郁,甚至在以灵知感知时,都会有一种黏稠的感觉。 古怪之处不仅于此。 原本,烈阳院本届学子,修为都在灵知境到尘微境之间,连修为最高者妮莉艾露都只是尘微境合品大圆满,半步凝元。结果在那一天,天山上的修士,仙道境界无不得到莫名提升,并且境界越低,提升越是明显。 有灵知境起品的本届学子,甚至一跃而至灵知境合品,极其夸张,连妮莉艾露突破了尘微境,正式踏入凝元境起品。 针对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与血红灵雾,天山大长老宁真子从天山绝巅烈阳观来到跃龙峰,亲自开坛讲道,声称这一次灵力浓度骤然提升引起的仙道境界提升,会留下根基不稳的后患,要求烈阳院学子暂时停止炼化天地灵力,需多花时间打磨体内灵力,并且要时常悟道,砥砺心性。 故而,这些天跃龙峰上,如同杨七凌与董慧一般,注重起个人生活与同窗情谊的现象比较普遍。 这一点在青岚峰上又有所不同,包括上一次与石念远同行关圃城的孙启云、余文泽在内的大部分外事弟子,都在灵雾笼罩时意外破境,随后除去处理必要事务,其余时间都在疯狂的炼化天地灵力,想要趁此机会继续提升仙道境界。 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在石念远前世地球上,小学生才会发愁今后长大了到底是上清华还是北大,才会发愁做题时只知道解题方法却不了解本质内涵会影响到今后的成就;而对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次又一次参加公务员或事业单位考试的青年男女来说,管他娘的什么内涵,管他娘的是不是投机取巧,只要能答对题目拿到分,至于这道题到底有什么内涵,到底是想考究什么知识点,谁他娘的管这些? 徐月半从怀里掏出一张任务卷轴说道:“先前,考虑到烈阳山麓门人弟子的安全,原本是不允许烈阳院本届学子去振灾求民的,不过,最危险的救援阶段已经过去,今天干支榜上出现了许多本届学子也可以接取的学分任务,奖励十分丰厚,这不,师兄我想着叫上你,一起去沙溪郡帮助灾后重建。”说罢,徐月半将任务卷轴递出。 武炼少年胸怀一颗赤子之心,得知地震发生,许多往届烈阳院弟子,如今的师兄师姐都下山去振灾救民时,杨七凌就曾向负责自己所在丁区教学的先生提出想要同去,自然,被拒绝了。如今听到徐月半如此这般一说,接过卷轴想都没想,打都不打开就点头肯定道:“我去!”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2、推荐票没时间拿去抢红包的话投一投,月票结合自身经济条件酌情考虑,早点儿休息,晚安。 第三十回(中)情窦初开柔肠娇眼 仙凡交界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回(中)情窦初开柔肠娇眼仙凡交界所谓生活 翌日清晨,杨七凌随徐月半以及许多生面孔的烈阳观弟子共同下山,前去关圃城及其周遭乡镇帮助百姓灾后重建。 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 天山七十二悬峰虽然都以“峰”来命名,却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一座单纯山峰,每座悬峰形态地貌各有千秋。 跃龙峰上山峦起伏,居中宽阔山谷是中央大殿所在,周围十座山峰环绕拔起,分别是每处天干区域所在。 甲区占据跃龙峰最高,最雄伟壮丽的一座山峰,六座洞府分布高低与洞府大小规模一样,按照干支序列递减,甲子洞府所在最高,甲戌洞府所在最低。 董慧站在山脚甲戌洞府前,已经犹豫不决良久,叹了一口气,选择了听从杨七凌的叮嘱。 董慧沿白玉石栈道向山上走去,来到甲申洞府前,伸手抚上洞府灵禁,正好在庭院里练剑的苏泉打开灵禁,朱门应声而开。 董慧先是鞠了一躬,继而开口问道:“是苏泉道友吗?好!我是赤炼峰售丹盟的董慧,最近几天赤炼峰新出炉了几种丹药……” 收剑归鞘的苏泉朝董慧转头望了过来。 董慧心头一动,难道苏泉对丹药有兴趣? 苏泉走到董慧身前,出声道:“我不需要,多谢。”说罢,苏泉将朱门关上送客。 类似这样的碰壁,董慧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像苏泉这样礼貌拒绝的已经算是好的了,许多次都是被嫌烦的人骂上一顿,碰一鼻子灰。 董慧轻叹了一口气,又立即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加油。 售丹盟的师姐曾说过,做丹药推销这活计,碰壁实在太正常不过,要有毅力,有恒心,失败不可怕,只要不放弃,一定能将适合的丹药卖到需要的人手上。 董慧挥了挥小拳头,铿锵对自己道了一声:“加油!” 董慧继续沿白玉石栈道朝山上攀登,一连路过两座洞府,甲午洞府墨广清,甲辰洞府田浩天,都是杨七凌不让董慧接触的。 董慧心中惋惜,却又不愿拂逆自己七凌哥哥的意思。再往上走,就只剩下甲寅洞府妮莉艾露与甲子洞府石念远了,而且石念远还未回来,如果在甲寅洞府再次碰壁,这一次自觉准备充分的甲区推销之行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明明准备了好久好久,努力记下各种丹药功效,一遍遍面对铜镜练习微笑,一遍遍翻看在听售丹盟师姐传授推销方法时认真记下的笔记,结果都没有怎么用上嘛…… 许多时候就是这样,准备良久,多次预演的事情,在真正实施时却发现事情根本没有半分向预想中的方向发展。 原以为到甲区推销丹药是一次精心准备之后意义深远的尝试,结果连一盏茶时间都不到,就要走完甲区,宣告失败了…… 董慧用力的摇了摇头,努力把失落情绪与悲观想法抛去,重新挂上一副甜美笑容,抚上了甲寅洞府灵禁。 董慧没想到洞府朱门会那么快突然打开,吓了一跳。 见到眼前格外高挑的少女一头芊绿长发湿漉漉的,一副刚洗过头的模样。同样身为女孩,董慧忍不住赞了一句:“月舞道友的发质真好……” 心里还有一句:好高……身材好好……可惜皮肤太黑了……脸也不好看…… 面覆假皮的妮莉艾露愣了一下,自己这一头芊绿长发在暗夜精灵族倒是稀松平常,不过在进入鸣雷帝国人族社会以后,妮莉艾露还真没有见到过拥有相同发色的人,接收到的异样眼光多了去。 虽然这一点在来到烈阳山麓,登临天山之后,都是仙道修士的烈阳院同窗学子或者烈阳观师兄师姐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在意。不过对人族排外格外有感触的暗夜精灵族少女还真没被谁夸过发质这种东西。 没办法,在妮莉艾露难得稍微交好的朋友里边,男生自不用说,以石念远为首的伙伴从来都没在意过发色这种东西。在女生里边,自己与大小姐从来都是嘲讽互怼,哪里会有互相赞美的时候,而与自己一样,同样拥有一头发色独特秀发的二小姐性子恬静,寡言少语,自己与二小姐说话都没超过一手之数。 不过话说回来,妮莉艾露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得此称赞,仅是略感稀奇罢了。 高挑芊发少女低头看向娇小双马尾少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忽然间灵光一闪,出言问道:“是武炼小子那姘头?” “姘……姘……”董慧怔愣当场,樱桃小嘴微张,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脸上飞上羞怒红霞。虽然在跃龙峰,甲寅妮莉艾露的“一根筋”性格与“甲子姘头”标签一样广为流传,不过此时真正见识到,董慧还是不由扼腕。 “朋友啦朋友!”董慧娇声嗔道。 妮莉艾露眼露不解问道:“姘头难道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的意思?” “……”董慧无言以对,小脑袋波浪鼓一样的左右摇晃:“当然不是啦!姘……那个的意思是……是……” 妮莉艾露好奇追问道:“是什么?” “就是……就是……”以董慧的年纪与心性,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清楚这是何意,只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形容男女之间并不正常的关系,还是谈到就要感到羞耻的那种! 支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措辞解释的董慧正觉为难,好在妮莉艾露并不是十分在意的,将此话题揭过,出声询问道:“找我有事?” 被妮莉艾露打叉而差点忘记此行目的的董慧回过神来,用力点了两下头道:“月舞道友,是这样的,我是赤炼峰售丹盟的董慧……” “赤炼峰?”一根筋的暗夜精灵族少女完没有什么交流礼仪,听到关键词,直接就打断了董慧的话语:“我倒是听蚂蚱提过,说赤炼峰上都是一群吃人不见血的卖假药的。” 先前石念远在赤炼峰中央大殿为李书图购买洗髓丹,自觉被当作肥羊大宰了一刀,在一众伙伴乘坐灵舟前去苍云游玩时,一 路上石念远至少抱怨了三次。 不过……抱怨归抱怨,蚂蚱那时的表情应该是欣喜没错……也不知道那个人族瘸子有没有顺利旋照,等蚂蚱回来记得问问…… 妮莉艾露思绪飘飞,左手横,右手竖,右手搭在左手上,右手食指顶着下巴歪起头,忽然感觉还挺想石念远的。 “卖……卖假药的……”董慧表情极不自然的呢喃了一句,一脸幽怨的解释道:“月舞道友,不是这样的……” 说罢,董慧认真向妮莉艾露解释了一下售丹盟,特别强调了一番售丹盟的出发点是为买家与卖家双方受益而牺牲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去服务双方什么的。 不过,看妮莉艾露不时陷入深思,不时发呆走神的样子,董慧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比传闻中更加一根筋的家伙到底听进去多少。 听完董慧的解释,妮莉艾露一拍手,悄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续道:“我知道了,是想给我推销假药,对吧?” 董慧嘴角扯了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杨七凌好歹也算是朋友,妮莉艾露想了想,认真朝董慧说道:“几日前,血红灵雾笼罩天山七十二悬峰,天山上几乎所有人的仙道境界都得到被动提升,继续磕药修炼不好吧?宁真子那天不是说过了吗,要稳固根基,砥砺心性,不能急功近利。” 董慧眼睛一亮,赶忙道:“没错没错,所以在这两天新出炉的丹药,主打的就是培元丹,培元丹并不是用来提升凝化天地游离灵力效率的,而是用来稳固体内灵力根基的,特别是对于尘微境修士,在辅助雕琢灵力回路上有奇效!” 妮莉艾露调运体内灵力,一股凝元境起品灵压溢散出来:“我凝元境。” “呃……也……也有奇效!”董慧下意识按照售丹盟师姐讲述的方法,将丹药功效往大了说,不过,心下立刻感觉过意不去,赶忙续道:“唔……对凝元境就算没有对尘微境那么奇,应该也是很奇很奇的……” 妮莉艾露自身仙道修为本来按部就班,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才会突破到凝元境。 在受到血红灵雾影响,境界突然被动提升时,早已知晓仙道根基重要性的妮莉艾露立时主动散去体内灵力,并压制境界提升,不然,要是任凭境界增长,妮莉艾露觉得在血红力雾影响下,自己会一路突破到凝元境承品。 故而,近些天里妮莉艾露完没有修炼,甚至经常主动散去由于体内灵力回路自主运转而炼化而来的天地游离灵力。 由于总是被石念远挤兑人族语说得差,这些天妮莉艾露都在恶补人族语,听到董慧“很奇很奇的”这样的古怪措辞,突然理解了先前自己说人族语时,石念远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感受。 “噗嗤”笑了一声,妮莉艾露摇头续道:“我不喜欢借助外物修炼,多谢啦!” “那……那好吧……”董慧心中失落,却不忘礼貌道别:“那……月舞道友,打扰到了,如果以后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说罢,递上了一张写有自己住宿区域的卡片。 妮莉艾露怔然接过,一手伸到耳边,从空间灵环里取出一张纯金卡片来,叹道:“们人族还真是喜欢小卡片呐……” 那张由纯金打造而成,暴发户韵味十足的卡片,自然就是妮莉艾露做客武侯府时石念远友情赠送的建商钱庄专属购物卡了。妮莉艾露手里这一张,编号序列已经排到一百开外,还将“留邺城”三字去除,可以侧面看出毛财神将建商钱庄经营发展得不错,想必已经可以在更多的地方使用了。 董慧看到妮莉艾露手中突然出现一张金光灿灿的卡片,樱桃小嘴微开,又赶紧压下心中艳羡,收敛面部表情。 那张卡片看上去是金子做的耶……那得值多少钱呀?我一定要努力推销丹药,努力做学分任务……等我仙道境界提升上去,肯定也能像甲区学子这样有钱……这样一来,爷爷的老寒腿……奶奶的胃病……阿弟的学费……都会有着落,阿爸阿妈也能少辛苦一些了……而且……那卡片突然出现……刚才那阵灵波……那只耳环就是传说中的空间灵宝吗……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董慧更加失落的转过身,心绪低迷的董慧甚至没有注意到妮莉艾露那句“们人族”措辞,就准备朝沿白玉石栈道下山,回到庚区复习传道知识。 不料—— “喂!”妮莉艾露叫住了董慧,上前走了几步,将一枚灵石递向董慧道:“这个给。” 董慧没有径直接过来,惊讶的抬头看向高挑芊发少女。 “灵识能感知到体内灵力稀薄,纵然受到血雾影响,境界得以提升,不过,并没有到达可能会影响根基的地步,那六个老牛鼻子境界太高,受血红灵雾影响很小,也许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一次怪异血雾对境界的提升,并不是在内,而是在外……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这个送给。” 从小家庭贫寒,可是教养良好的董慧一向不会接纳别人的无故馈赠,看妮莉艾露手中灵石那温润成色与溢散出来的灵压,毫无疑问是一枚合品灵石。 “不行……太贵重了,月舞道友,我们非亲非故,我不能要……”董慧摆手拒绝道。 董慧到烈阳山麓寻仙问道四个多月,累计学分虽然将将超过一百,一百学分是足够兑换一枚合品灵石的,不过,寻仙问道,总得要去兑换书籍、功法以及各种生活所需。特别是董慧主修丹道,平日里没少兑换灵药,租用丹炉进行简单练手,现在烈阳令里,可用学分只有可怜的个位数。 “别那么客气,武炼小子的姘头。”妮莉艾露将灵石朝前一丢,看也不看就转身进了洞府,关上朱门。 董慧呆愣的捡起掉在身前地上的灵石,再次因为妮莉艾露对自己的称呼而脸色潮红,不过这一次,已经听出妮莉艾露并无恶意,已无羞愤,反而有一丝甜蜜在心头萦绕。 董慧捡起灵石,面朝洞府朱门娇声呼喊:“ 月舞道友!我不能收的!开门呀!” 喊了好几声,甲寅洞府灵禁与朱门都毫无动静,董慧无奈,心中满盈谢意,面朝洞府朱门呢喃了一句“谢谢”,珍而重之的将这枚合品灵石收进荷包,再不放心的拍了拍,紧了紧荷包口。 该怎么说呢? 正在学习人族文化,平日里经常研究所谓人性的妮莉艾露并不知道——有些时候,善意并不一定就是善因,更不一定能结出善果,因为人一旦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不管什么因由,不论什么出发点,只要违背了第一次,以后,就将违背更多的原则…… 董慧心里多云转睛,虽然没有推销出丹药,可是,收获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巨大了,现在售丹盟分到自己手上的推销丹药清单里,最贵的培元丹也才售价八十学分,按照烈阳山麓学分与灵石的兑换比例,自己哪怕顺利卖出一枚,也只能分到两学分,能兑换两枚承品灵石,而一枚合品灵石就相当于十枚转品灵石,百枚承品灵石了! 想到这里,董慧不由想念与担心起今天下山去帮助沙溪郡百姓灾后重建的杨七凌来。 七凌哥哥的朋友真好…… “啊……”正在思绪翩跹的董慧没有注意前路,竟然迎面撞上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 “姑娘,没事吧?”一道听之如沐春风的温文尔雅响起。 董慧下意识回答道:“没……没事……”抬起头来时,得见前方少年并未身穿烈阳山麓月白制服,面如冠玉,星目剑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端的是仪表堂堂,风姿俊逸。 田浩天笑道:“田某在此等候故友,没想到不小心用后背撞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则个。” 董慧脸蛋一红,什么叫用后背撞到……分明就是自己走路不看路,从后边把人家撞到了……田某? 董慧想起杨七凌的叮嘱,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可是,田浩天着实生得英俊非凡,气度儒雅逸群,声音醇和好听,更是以一句简单话语化解了尴尬。 在董慧这样的年纪里,又有几个少女经受得住这些? 董慧眼睑轻低,却又忍不住几次偷看向田浩天,试探问道:“……是甲辰的田浩天道友?” “正是田某,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田浩天正准备出门,昨日已经吩咐过桂北与方安今天来找自己,三人一起下山振灾。 默算时辰,按理说桂北与方安早该到了,不知道为何迟迟未至,故而田浩天确实是在这里等人,没料想到竟然会有仙道修士连走路都不看路,往自己后背撞来。 “我……我叫董慧……”董慧下意识回答,却又骤觉不妥,赶忙续道:“我是赤炼峰售丹盟干事,我是想来甲区推销一些丹药的……” “哦?”田浩天眉眼盈上浅淡笑意,斜瞥了一眼山上甲子与甲寅洞府,笑道:“董姑娘倒是有趣,从山顶往山下推销,一般来说,不是应该从山脚甲戌洞府开始么?” 董慧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总感觉直接说出“其实我就是从甲戌洞府开始的,只不过把跳过去了”傻不拉几的…… “售丹盟,田某倒是有所耳闻。不知道董姑娘这里,都有些什么丹药售卖?”田浩天问道。 “啊?”董慧一愣,自己都还没开始推销呢,怎么这个田浩天就主动问起来了…… 董慧心思流转,取舍斟酌了几息,暂时将杨七凌的话语搁置一旁,深吸了一口气道:“田道友……由我负责售卖的丹药主要是以下几种……” 董慧认真介绍起各种丹药,期间依然卡壳了数次,反倒是田浩天不时微笑出言提醒,似乎对丹药一道了解颇深的样子,令得董慧在羞涩尴尬中,不由对田浩天心生好感,对杨七凌的叮嘱更加不解了。 好不容易介绍完了丹药,董慧已经准备好再次碰壁了。一直以来许多次是花了好多口水解释,人家也愿意听,却就是不买。 不料,田浩天展眉笑道:“我都要了,刚才所说的六种丹药,一样给我来两份。” 董慧立时呆愣,而后眼睛一亮,兴奋问道:“真……真的吗!” 田浩天看到少女模样,自然知道是因为其能够从中抽取佣金而感到高兴:“真的。” 田浩天是真心想买,虽然自己不想借助丹药修炼,却可以赠给桂北与方安。不过,烈阳山麓学分宝贵,田浩天不想在这上面花费学分,不由问道:“我记得赤炼峰的丹药不一定要用学分购买,是支持灵石支付的,是吗?” 董慧用力点了点头回答道:“嗯嗯!对对对!只有那种特别宝贵的丹药,卖家才会限定用学分来交易,而我负责的这些,都是可以用灵石的,不过……” “嗯?”田浩天见少女话语顿住,面露难色,轻哼一声。 “卖家有要求,用灵石购买会比用学分贵上一些,而且……必须要用转品灵石,不接受承品和起品灵石……”董慧担心那么多要求会让田浩天反悔,忐忑解释道。 “无妨,那回去准备一下,明日辰时,送到我的洞府来就可。”田浩天不在意摆手说道。 “还……还有……”董慧更加不好意思了:“不是立刻到赤炼峰中央大殿进行交易……要……要交定金……” 田浩天拇指上明心戒灵光一闪,直接掏出一枚合品灵石,微笑递向董慧道:“够吗?” “够……够……”董慧愣愣的接过灵石。 说来可怜,自从董慧加入售丹盟,这还是成功促成的第一单生意,并且田浩天一下子买那么多,自己可以得到好大一笔佣金分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谢谢!田道友!明天早上,我会准时把丹药送过来的!”董慧说完,沿白玉石栈道一溜烟跑没了影,至于杨七凌的叮嘱,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回(下)情窦初开柔肠娇眼 仙凡交界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回(下)情窦初开柔肠娇眼仙凡交界所谓生活 沙溪郡关圃城主谢军霆近日来可以说焦头烂额,七日前一场伴随漫天怪异血雾的突如其来地震,令关圃城受灾极其严重,城中房屋倒塌了十之八九,城池周边驿道受到山体滑坡、泥石流等伴生灾害影响,基本瘫痪,引流自黄河的沟渠水道堵塞,百姓死伤惨重,每日下边呈报上来的死亡人数,都让谢军霆触目惊心,关圃城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地震发生后,在谢军霆亲自指挥下,关圃城各政部在第一时间恢复运转,部署寻找抢救被压埋百姓,驻守关圃城的正规军甲与地方护城士卒士尽皆员出动,除去在城中抢险救援,还分作四方,一边疏通驿道,一边携带加盖关圃城主府印的求援文书前往邻县请求各类救援抢险、生活必需、医疗保障等物资支援。 结果关圃城甲士在到达邻县时无奈发现,邻县同样受灾严重,根本自顾不瑕,好在关圃城师爷贾元芳思虑周,在部署甲士到邻县求援的同时,还拟好一式九份奏折文书,九只信鸽同时飞向沙溪郡都清宁城。 七日来,唯一令谢军霆稍感庆幸的事情,是这场地震竟然从未发生余震,虽然不知原由,不过总是好事;唯一令谢军霆稍感欣慰的事情,是仙道圣地烈阳山麓门人弟子在第一时间驰援振灾,凭借仙道修士仙家道法,令许多百姓得以脱困存活。 从地震至今已经七天七夜,残垣断壁下方纵然还有百姓被压埋,存活几率已然不高。如今的燃眉之急,是城中医护人员紧缺,关圃城中廖廖几家医馆都在地震时倾塌,幸未遭受重伤的郎中医护仅余一半不到,如今这副光景,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医护,关圃城一医难寻。 …… 杨七凌随一众烈阳山麓门人弟子下山之后,已经途经三座村寨,由于乡下农村户与户之间距离较远,房屋并不如城镇那么密集,并且多是木制,鲜有石砖泥瓦房屋,反而并未出现如何严重的伤亡。 在人力不算紧缺的情况下,杨七凌与徐月半听从前几日就在村落里振灾的同门言说关圃城受灾最为严重,选择赶赴关圃城。 春秋乱世时期,关圃城曾是军防重镇,护城河即宽且深,城墙即高且厚,竟然在震后保持无恙。 杨七凌与徐月半刚进城门,就看见城中满目疮痍的凄凉景象。徐月半还好,踏足仙道日久,父母早已亡故,同辈亲友中,未踏仙道的业已呈现龙钟老态,甚至逝去不少,一次次回乡,一次次死别,让徐月半与凡俗逐渐产生隔阂,十数年来已经久未归乡。杨七凌则不同,虽然与石念远这种旋照不足半年,初踏仙道的修士相比,的确早几年开始了仙道修行。可是,暂且不谈仙道修士寿元随境界提升而增长,就算是以凡俗眼光来看,这几年都只是人生数十近百载中弹指一挥的短暂岁月。 与几乎所有本届烈阳院学子一样,杨七凌同样处在仙凡交界,见到关圃城百姓受灾受苦,难免兔死狐悲,感同身受。 烈阳院往届学子,在三年学期满以后无非有三条路——其一是在仙道一途拥有中上等天赋,仙道境界正在稳定提升,这部分通常会选择拜入烈阳观,成为烈阳观内门弟子;其二是在仙道一途天赋中等,如果按部就班的在天山上潜修,进境已然不大,这部分大多会选择离开天山,在覆雨大陆四处游历,想要在游历中得逢奇遇,找到仙道境界突破口;三是在仙道一途天赋低下,连仙道根基都打不牢实,连努力都找不到正确方向,就算选择下山游历,遇到机缘也难以把握,这部分基本会选择迁居青岚峰,成为烈阳观外事弟子,在完成烈阳观安排的必要事务后,可以到跃龙峰与当届学子一同聆听传道,希冀能够找到前行方向,同时还能在天山上积攒学分,兑换诸如灵石、功法之类的修炼资源,虽然外事弟子学分积攒效率低下,并且兑换价格比内门弟子与当届烈阳院学子要高得多,不过胜在危险性小,毕竟,没有实力却偏要选择下山游历,多半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至于烈阳山麓天山上的烈阳观内门弟子修为大多都是在尘微境合品大圆满,并且几乎都已经停滞良久,原因在于当届真正顶尖的那一批学子,几乎都会选择下山游历,闯荡江湖,寻求机缘。当然,近期在血红灵雾影响下,这一批尘微境合品大圆满的内门弟子几乎都突破到了凝元境。 前方不远一处房屋废墟,有身覆软甲的士卒正在帮忙搬运破砖碎石,一群身穿月白制服的烈阳山麓门人弟子正在废墟上挖崛,有如杨七凌这样的烈阳院本届学子,也有如徐月半这样的内门弟子,而更大一部分则是青岚峰外事弟子。 虽然受到血红灵雾影响,天地游离灵力浓度升高,可是这并不代表修士辛苦炼化的灵力就可以轻易浪费了,再加上如果以灵力轰击进行挖掘,十分容易伤害到废墟下方可能存在的幸存者,故而,这一群烈阳山麓门人弟子都是将少许灵力加持到铁锹之上进行挖掘,由于并未达到超凡境而超凡脱俗,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已经让那一群烈阳山麓门人弟子满头大汗。 杨七凌与徐月半对视了一眼,加速朝前走近,站在废墟外执勤守卫的士卒见到二人身上烈阳山麓月白制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徐月半在接引峰灵舟殿任职,外加徐月半虽然算不得忠厚老实,却也称得上正直豪爽,在天山上随便抓出十名门人弟子,估计其中七个都认识徐月半。 正在挖掘废墟的门人弟子见徐月半到来,要么点头致意 ,要么出声招呼,徐月半一一回应,并走到那名身具凝元境起品修为,担任挖掘主力的内门弟子身边。 “换把手。”徐月半笑道。 杨七凌跟在徐月半身后,同样向身边一名明显已经比较疲累的师兄手中接过铁锹,与徐月半一起挖掘,效率比起刚方要快上不少。 将铁锹交给杨七凌的那名师兄见杨七凌调运体内灵力,大量加持到铁锹上,甚至让铁锹萦绕起灵光,不由朝身边另外一名内门弟子艳羡道:“当真羡慕这名师弟,仙道天赋高,炼化天地游离灵力快,失去的灵力很容易就能够补充……” 另外那名内门弟子摇头应道:“我在灵知境时,只要不是斗战,平日里消耗的灵力也能够轻松补充,不过随着境界提升,今时不同往日了……” “凡俗古语有云,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仙道唯有更甚。每年从青岚峰下山放弃仙道的,不知道有多少……”那名师兄叹息道。 这两名烈阳山麓内门弟子的交谈并没有刻意回避杨七凌,说得坦荡,杨七凌都听在耳里,不过,杨七凌根本没放在心上,一笑而过的同时,甚至还要强的加大了灵力输出,手中铁锹上灵芒愈发浓郁。 这副景象落在两名内门弟子眼中,自然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盲目自信。在还未经受仙道修行的挫折时,谁不是坚信自己能够一路高歌,逍遥御剑唾手可得,证道羽仙指日可待? 徐月半忽然怔了怔,举高一手呼喊道:“诸位噤声!” 徐月半人缘好的益处在此时体现出来。本就同是接取干支榜学分任务下山振灾的烈阳山麓门人弟子,并没有什么领头人,大家一起挖掘废墟救人那没问题,可要是想指挥我——虽然没有侵害到我的利益,可是是谁?凭什么? 不过,当此间大部分人卖徐月半面子,那本不愿听从的少部分人也就甘心随了大流——反正没有侵害到我的利益不是? 徐月半俯身趴下,将耳朵贴在废墟上凝神细听,而后兴奋道:“有活人!” 说罢,更加奋力的挖崛起来,旁边一众门人弟子听到徐月半如是说,也都从旁边集中这一处来帮忙。 在一众仙道修士齐力挖崛下,过不多时就挖出一条通道,并听见了从废墟下方传上来的呻吟。 徐月半精神一震,扭头朝杨七凌说道:“杨师弟!快!去街上找一辆马车来!准备将伤员送到医馆。” 杨七凌点了点头,转身到街道上去寻找马车。 徐月半凝眉几息,这条通道是在废墟中打出,想都不用想,必然是不稳定的,指不定在自己进去时突然坍塌。徐月半不敢托大,调运灵力形成护体灵盾,并朝一众弟子说道:“如若不慎坍塌,拜托诸位师兄弟了!”说罢,伏身潜入。 “徐师兄果然热心肠。”方才在众人打出通道时,因不想以身犯险而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的一名内门弟子在现在走上前来,站到通道口,大声呼唤道:“徐师兄!我在洞口接应!” …… 杨七凌走到残破街道上,由于近几日关圃城官府统筹振灾救人,倒能见到许多马车来往,不过,车里都有伤员正在运送,车厢空间有限,并且对车上伤员来说,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故而,杨七凌寻找马车找得并不容易。 杨七凌已经伸手拦了好几辆匆忙驶过的马车,口中高呼了好几次:“这里有伤员!需要马车运送!” 却都是得到一些“我们正在运送商员!”“车上已经没有位置!”的拒绝话语。 总算是有一名车夫好心,将马车速度降下朝杨七凌提醒道:“仙长,救援马车由城主府统一调度,得去找官府下属各政部的人!” 杨七凌大声向再次驶离的马车道了一声谢。 可是放眼四望,成片废墟中,人来车往,忙忙碌碌,混乱不堪,怎么知道谁是官府下属各政部的人。 杨七凌无奈,走回方才废墟处,朝守卫在外围的甲士说道:“们快去找马车呀!愣在这里干什么?” 不料,那甲士沉声应道:“我等奉命守卫在此,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寻找车马,不在我等职责范围。” “……这……”杨七凌瞪大眼睛,极其不解,忽然听到废墟上传来轰隆动静,担忧看去,还好,只是洞门处轻微坍塌,已经被在洞口外边的烈阳山麓门人弟子三下五除二重新打通。 杨七凌左观右望,突然看到有一辆马车停在后方不远处,赶紧跑过去,朝那中年车夫说道:“大叔,我们快救出人了!需要马车送去医馆!” 那车夫朝杨七凌瞥视了一眼,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什么意思?”杨七凌不解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官府的人,这又不是官府的车,想要帮忙运人,没问题——三十两纹银!”那中年车夫皱眉说道。 杨七凌指了指左胸上“烈阳院”三字缝绣急道:“我们是烈阳山麓弟子!来关圃城帮助救灾!大叔,人命关天!请务必帮帮忙!” 那中年车夫摇头道:“平日里见到们这些所谓仙长,我也会敬重三分,可在这特殊时期,有钱不赚王八蛋,仙长又如何?人命又如何?我的屋子也塌了,不赚银子,拿什么去修缮?” 杨七凌怒由心起,提高语调大声道:“这可是人命!人命关天!” 那中年车夫冷笑道:“老子家里也死了人!那也是人命!可当时老子求人来救,有 什么用?不花银子请得到谁?这小鬼,别以为披了一身白皮就真当自己是仙长了,不过就是运气好,摸到一点仙道边角,充什么大尾巴狼呢?在这关圃城,得遇仙缘的人多了去了,还不都是修了一年半载就修不下去,回来挣钱养家糊口?” 杨七凌正欲辩解,却听到后方废墟传来欢呼,回头望去,得见徐月半已经将一个孩童抱了出来,正在再次返身钻进废墟,想必里面还有活人,眼看马上需要马车,只好无奈说道:“行……三十两就三十两!” 中年车夫将手一伸道:“先给钱。” 杨七凌身上哪有什么银子?在天山上,学分几乎可以换到一切生活必需品。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灵石问道:“用灵石……可以吗?” 中年车夫将头撇向一旁:“只认银子。” “!”杨七凌胸中气结,可是救人要紧,赶紧跑回一众烈阳山麓门人弟子中高声问道:“我找到马车了,可是,那车夫居然要收银子才愿意将人载去医馆……” “岂有此理?” “人命关天,岂是铜臭可比?” 有弟子立时出声批判,不过,更多的门人弟子沉默不言。毕竟自己本就身处仙凡交界,类似情况见得太多。 好在先前被徐月半换下,曾担任挖掘主力的内门弟子掏出三锭纹银递向杨七凌道:“师弟,救人要紧。” 杨七凌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接过三枚银锭:“师兄大义。” 在杨七凌去付银子叫马车驶过来时,徐月半又抱出了一名女子,想必是先前那个孩子的母亲,不过已经失去意识,徐月半左右看了看,问道:“马车呢?” 给了杨七凌银锭的内门弟子伸手朝旁一指,一辆马车正在驶近。不得不说,收钱之后,那名中年车夫还是十分卖力,用力一扯缰绳,马匹牵拉马车快速赶到了废墟旁。 杨七凌还没等马车停稳就急忙跳下车,冲上废墟去,那名女人已经被放到了担架上,两名原本在搬运碎砖破瓦的士卒正在抬着走下废墟,杨七凌赶忙走到担架旁帮忙护持。 徐月半从身边同门手里抱过刚才在废墟下发出厉声嘶吼让自己听到,如今再次昏迷过去的孩童追赶担架走下废墟,长叹了一口气道:“应该是一家三口,男人护住了女人,女人护住了孩子,故而孩子几乎没有受伤,只是缺乏食物与水晕厥了过去,女人虽然伤重,却也活了下来,可惜……那男人脑袋和后背被砸烂,死去多时。” 杨七凌快速将马车的事情向徐月半说明了一下,徐月半沉吟几息道:“跟着一起过去吧,将那女人和孩子送到医馆后再回来。” 那名中年车夫不爽道:“我拿了银子,自然会把事情办妥,不过要跟就跟,话说在前头,医馆已经垮成了渣,现在受伤百姓都是在城主府前那条街上安置的。” 杨七凌朝徐月半点了点头,踏上马车坐在驾驶坐(和谐)台,与车夫一道向城主府驶去。 …… 谢军霆正在城主府前巡视,城主府前这条宽阔街道,如今已经搭设起许多顶帐篷,用以安置受伤百姓,哀嚎与呻吟声弥漫满街头巷尾,街道两边尽头处,半露天搭设了灶台用以烹制食物,并不时有马车送来粮食饮水。 “师爷,除了向郡都清宁上报奏折,我让向苍云求援的事办了没?”谢军霆听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呻吟声,看着为数不多的郎中医护前后奔忙,眉心已经皱出深深沟壑。 “大人,已经照办,为了防止信鸽出现意外,同样准备了一式九份。”贾元芳有些担忧道:“大人,虽然您的决策一向英明,不过此次抢险救灾,是为沙溪郡务,您这样越过郡都清宁与伯爵大人,直接向邻郡求援,恐怕不太妥当……” 谢军霆摆了摆手道:“无妨。” “本官可是经贸司知事!凭什么不先救治本官!”侧方不远忽有呼喝声传来。 谢军霆扭头看过去,正见一名而立年纪的男子正坐在病床木塌上,左腿缠满绷带,想来是左腿受了伤。那男子正指着旁边病床木塌上躺着的粗布麻衣老叟,对正在施救的郎中高声质问道:“本官的命,比这老头不知要贵重多少倍!再不过来救治本官,要是本官今后左腿落下一星半点毛病!本官让跑不了!” 谢军霆踏步走近,看了一眼男上身上满是灰尘的官服,出声道:“这位经贸司知事,不知是什么跑不了?” “哼!那郎中本官认得,不就是城东连仁堂医馆的吗?现在得罪了本官,本官定要让他那破医馆再开不下去!”男子愤声说完,故意伸手抚上满是绷带的左腿呼喊道:“哎哟——疼死了——” 谢军霆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按照百姓受伤程度,优先救治重伤病患,有什么意见吗?” 谢军霆没有穿城主官服,身为一品武者,谢军霆这几天来多次亲身上阵挖崛幸存者,故而身上仅穿了一件单薄汗衫。 以男子区区九品知事官阶,如何有幸见过关圃城一城之主?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军霆,见其浑身肌肉虬结,像极了城中那几家武馆的教头,啐了一口道:“三教九流,草莽武夫,少在这里指手划脚!”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2、主角在副本里挂机练级已经一周,明天重新上线…… 第三十回(续)情窦初开柔肠娇眼 仙凡交界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回(续)情窦初开柔肠娇眼仙凡交界所谓生活 谢军霆将目光投向旁边正在专心致志为老叟正骨的郎中,冷声道:“关圃城如今一医难求,而如同华老大夫这样的好郎中更是关圃之宝,以甲子高龄,已经坚守在这条街上七天七夜。实在太累了,就到帐篷里躺上一两时辰,紧接着又投入治病救人,七天来,华老大夫从阴差那里夺回阳间来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说要让华老大夫的同仁堂开不下去,就不怕们经贸司那一亩三分地被百姓给掀了?” “贱民敢尔?”男子觉得权威受到了质疑,提声高呼,引得旁边不少人将目光投来。男子见到了曾经到过经贸司的城主府师爷贾元芳正从旁走近,不再理会这名武夫教头,朝贾元芳双手一抱拳道:“经贸司知事贾……” 贾元芳没等男子问候完,就沉眉打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各政部因百姓而设,为百姓而转,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鸣雷帝国法典,没背过?” 男子听罢一愣:“贾师爷……您这是……” 贾元芳再次打断了男子:“权力是工具,权势是巨鸩,贾知事好大的官威。” “不是——师爷,您关于官威这说法,在下可不敢应承……不过,既然帝国法典将权力分配到各级官员,自然是从平民到士族,再到贵族乃至诸侯分出不同层级。正所谓在其位而谋其事,难道以在下正统科第出身,深研八股,熟读礼法,提任知事不足月,已经针对关圃城经贸上书三次,并且三次都获得执守大人赞赏认同,为关圃城经贸实际作出贡献,那可是白纸黑字,真金白银的实在业绩。难道在下的性命,还比不过那一介平民老叟重要?” 男子城考登科,得以分配到经贸司,自身也确实具备一定的商业才华与经贸能力,入职不到一年,就已经从见习干事转为正职知事,算是经贸司炙手可热的新星。 上一次贾元芳到经贸司视察工作,男子受经贸司执守邀请入席,共同接待贾元芳,还得了贾元芳一句称赞,自此,在经贸司更是蒸蒸日上。 并且由于男子与贾元芳同姓,经贸司不少同僚都认为其与城主府师爷贾元芳有可能沾亲带故,越发刻意交好,令得这名贾知事在经贸司愈发混得风生水起,也逐渐认定姑父贾元芳确实欣赏并想要提携自己。 至于同僚认为自己与贾元芳有些不为人知的亲故关系,贾知事尚算聪明,都是一笑而过,并不多作解释,不料反而更显确有其事。 现在见到贾元芳走近,故意将近期业绩捡出来说。 “贾知事,确实有几分能力,不过,上一次是贾某看走了眼,并不适合为官。”贾元芳声音很轻,却如惊雷响在贾知事心底,正要再行解释一番,贾元芳已经走到谢军霆身后道:“城主,我会处理的。” 谢军霆不作回应,往前迈步离去。 这经贸司知事芝麻大一个九品小官,师爷如此郑重其事,看似剥去其官职,实则是担心自己发怒,故意先行惩戒。姓贾?可惜了,师爷这小辈聪明是聪明,却还不够聪明——宦海沉浮,要么够笨,要么够聪明,不上不下的混个鸟蛋? 谢军霆心中冷笑,却并不介怀。官场来往,谁还没个亲故?师爷这样已经算是重公轻私了。 懒得多想,谢军霆走到华姓郎中身旁关心问道:“华老大夫,切莫太过劳累,如今关圃城一医难求,一众医者都以您为主心骨,您可不能累垮了。” 华姓郎中一边为那老叟正好的手骨绑缚木条固定,一边应道:“谢城主不必担心,老朽虽然年迈,身子骨却还硬朗。就是各种医疗物资实在稀缺,还忘谢城主重视协调。” 谢军霆点了点头道:“已在尽力。” 华姓郎中为老叟绑好了固定骨头的木条,扭头看了一眼邻床贾知事,平静道:“小伙子,在医者眼里,命无贵贱,平日里官再大,在病床上,在老巧眼中,都是一视同仁的患者,这也是同仁堂名称的由来。” 华姓郎中说完,继续朝下一张木塌病床走去,贾元芳见谢军霆已经走远,在谢军霆手下做了十数年师爷的贾元芳怎么不知自家大人已经轻松看出自己心头所思? 贾元芳朝贾知事叹了一口气,平静道:“掌权者如果遗忘初心,沉迷在权带来的势里,就会没有支持者与追随者,而没有支持者与追随者的权力,必定会带来自灭,我早说过不适为官,经商去吧。” “姑父……”贾知事还想要说些什么,贾元芳已经快步向谢军霆跟去。 “让一让——让一让——有病人!” 谢军霆听见一声略显稚嫩的呼声,随声看去,街道上正驶来一辆马车,车上没有官府标识。 一名身穿烈阳山麓月白制服的少年正在驾驶坐(和谐)台上站起身来,大声呼喊。 马车停在了街道口,三两并不是忙到走不开的郎中医护闻声小跑过去,在那名中年车夫与月白制服少年的帮助下,将车上一女一幼转移到木塌病床。 杨七凌由近及远望向街道尽头,眉眼凝重 。 一顶顶帐篷拥挤密麻,除了街道中央少部分帐篷看上去成色较新,更多的帐篷不是补丁遍布,就是残破漏风,甚至在靠近街道两头的许多帐篷四面都没有围挡,纯粹是“棚”而不是“篷”。一排排充当病床的简易木榻上躺满伤者,一些伤者有家眷在旁照料,一些伤者孤伶伶的,像极了游溪河旁随风飘摇的芦苇。 还有更多伤者都是躺在地上,细看下发现是在草席上垫了茅草,再在表面铺了一张布单。 杨七凌不由感慨好在塞上江南雨水稀少。 见到治疗条件那么艰苦,郎中医护无不精神萎靡,再看向那名在郎中指挥下帮忙将担架抬进去的中年车夫,想到车夫运送伤者还非要收取三十纹银,不免心生怨愤。 不说都是关圃百姓,出于人道主义,都应该义务免费施以援手,不是吗?居然不给钱就不帮忙,他娘的,钻进钱眼子里面去了吗? 医者父母心,一名医护感于车夫帮忙将伤者送至,好心将其送回街道口并说道:“感谢您将伤者送来,华大夫说,那女人如果再晚送来一两时辰,就已经没得救了。能将您的姓名告知吗?在灾情中施以善心的,我们都会记在功德簿上。” 中年车夫摆了摆手,没作言语。 落在那名医护眼中,自然是一番做好事不愿留名的气度风采,不禁赞道:“您可真是好人,我代伤者感谢您。” 杨七凌灵光一闪,心生一计,忽然指向那中年车夫大声呼喊道:“他才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将伤者救出,找不到马车运送,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不给银子他就不愿帮忙!短短一段路,居然收取三十两纹银!” 杨七凌私心作祟,故意以灵力加持声线,使得声音清晰传远,引得附近人群都将目光投来。 在得近的,已经开始议论起来,更有百姓纷纷开口指责中年车夫。 “不义,不义呐——这种发灾难横财的作为,实在是令人不耻!” “正值关圃城天灾大劫,我等既然同是关圃百姓,理当互帮互助,共渡难关才是!” “七日来,这条街上的郎中医护从不谈一句铜臭,几乎不眠不休的救死扶伤,怎可这般势利?” 中年车夫眉头一皱道:“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我家屋子也在地震中塌了,我也有家人在地震中死了,那时有谁来救我家人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条街上躺了那么多伤者,十有八九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送来的。” “就是就是——关圃城士卒没日没夜的抢险救灾,他们还不同样都是爹妈生养的年轻后生,要是这些士卒每救一人都要提钱,那还了得?” “关圃官府已经在力施救百姓,不过人力有穷时,总有力有不逮之处,怎可以偏概?” 中年车夫不想再多解释,只想回到马车上驾车离开,可是杨七凌脚下一动,拦在中年车夫身前,许多围观百姓见杨七凌动作,同样站了上去,纷纷指责中年车夫。 中年车夫大声道:“难道老子这就不是在救人?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三十两一条命,老子难道还收得贵了?” “荒谬!” “狡辩!” “无耻!” 杨七凌见场中风头已经向期望方向在吹,不由偷乐。 让吃人血馒头,呸——活该! 杨七凌想了想,出声道:“退钱——” “对,退钱!” “退钱——” 身旁百姓群情激愤,纷纷附和杨七凌。 那中年车夫瞪向杨七凌,凶恶道:“——” “城主和师爷来了——”人群忽然让开一条通道,谢军霆与贾元芳走进场间。 杨七凌心中一动,踏前一步说道:“城主大人,我是烈阳山麓弟子,今日,我与同门将伤者从废墟下救出,却寻不到运送马车,终于找到这人,这人却非要收取三十纹银才肯将伤者送来!这等不义的小人之举,还请城主大人主持公道!” “对!请城主大人主持公道!” “以老朽看,就得让他退钱,就得让他道歉!” “就是,要是人人都像这汉子这样冷漠,我关圃城哪里还有人情温暖可言?” 围观众人纷纷出声,那中年车夫见竟然连城主大人都来了,不由有些心虚,心中动了退钱的心思。 谢军霆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百姓议论声与指责声逐渐减小,场间安静了下来,谢军霆朝中年车夫走近,开口问道:“那小仙长所言,可否属实?” “城……城主大人……”中年车夫忐忑先鞠躬唤了一声,而后续道:“是……是的……我,我退钱……” 谢军霆没有接话,反而出声问道:“方才听说,家人也在地震中丧生,当时却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是也不是?” 那中年车夫眼中盈上伤感,不过,性情所至,甩去杂念压下想要溢上眼眶的泪水,点头应道:“是的,城主大人,我家境尚算不错,家中房屋质量上乘,发生地震时并不是立 刻倒塌,可是家中老母毕竟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最终逃避不及,被房屋压埋。我发妻与我老母向来和睦,从外赶回,冲进家中想要救出老母,可是地震持续时间不短,我发妻没将老母救出,反将自己也埋了进去。当我从城外赶回来时,城中士卒已经将我死去的老母与我受伤的发妻挖出,却一直苦于寻不到马车运送我发妻,说是什么我发妻受伤不重,官府马车要先让给重伤者使用。”中年车夫顿了顿,抬眼望向自己的马车,继续说道:“在我赶回来的路上,见正好有人低价售卖车马,我就从家中废墟里找出存银,买下了这匹马与这辆车,这才将发妻送到这条街……” 围观百姓听中年车夫说到这里,心中再生愤懑。 “这不是有士卒将的发妻救出了吗?他们收银钱了吗?” “现在躺在这条街上接受救治的,有谁需要付一枚铜板?不都是官府免费救助的?” “既然发妻同在这条街上接受郎中医护救治,居然还不知感恩,还要去挣这些横财!” “安静——”谢军霆鼓荡真元,加持声线沉声喝了一声,让场间再次安静下来,而后朝中年车夫笑了笑道:“做得很好。” 不仅中年车夫,包括杨七凌与几乎所有围观百姓都是一愣。 “关圃城突遇这场天灾,实在措手不及。虽然我已经尽快恢复城中各政部运转,并且在第一时间部署士卒展开搜救,可是,还是有太多如同令堂那样因为没有被及时救出而失去生命的百姓——我向们道歉。”谢军霆真诚说道。 中年车夫惶恐道:“不不不!城主大人,天灾此事,怪得您!” 谢军霆摆了摆手,续道:“官府车马有限,在运送伤者方面实在力有未及,我只能吩咐下去,按照受伤程度进行取舍,能帮忙运送伤者,我很感谢。元芳——” “臣在。”贾元芳上前拱手应承。 “赏银一百。”谢军霆平静道。 作为城主府师爷,贾元芳身上随身携带几万银票都是正常,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挑了一张一百面额的出来递向谢军霆。 谢军霆将银票朝中年车夫一递道:“这是奖励,希望继续帮忙运送伤者,如果有认识的私人车夫,希望号召他们一起加入进来。不过,三十两纹银一趟确实贵了g些,看,就定为十两可好?” 中年车夫还没来得及说话,围观百姓已经不乐意了。 “城主大人!万万不可!” “城主大人,您怎可任由此歪风邪气继续发展?” “城主大人,我关圃城得塞上江南美称,可不仅因为地理环境,更因为淳善质朴民风与高尚道德礼法!” 谢军霆沉目环视一周,根本不用鼓荡真元,久居上位的气势已经让目光所及的百姓噤声。 谢军霆冷笑道:“觉得别人挣到了钱,没挣到,也去驾车拉人去,在这里满嘴仁义道德打什么嘴炮呢?我拦了吗?” 周围百姓虽然心中不爽,却不敢顶撞城主。 谢军霆从贾元芳手中拿过那沓银票,晃了晃续道:“只要有车有马,答应以十两纹银运送一人,我现在就给一百两,有人要做,就站出来。” 谢军霆原以为会有那么一两人的,没想到周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谢军霆冷哼一声:“是!近些天的确有少数拥有车马的百姓主动免费帮忙运送伤者,这种行为值得称赞,但是这位车夫收了钱帮了忙,一样值得称赞!再看们呢?除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他,在灾情中又为百姓做了些什么?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别理所当然的把免费帮忙的车夫作为标准,十两一次,这是大多数人都愿意去遵循的标准,而义务免费,却是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高度。”顿了顿,谢军霆续道:“救了人拿了钱,会被当做贪财,受到指责嘲笑,不收银钱,自己就蒙受损失,那么,更多的拥有车马的百姓,干脆就不救了——虽然没人愿意遭遇天灾,可是如果发生余震,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灾难,高尚的车夫寥廖无几,没空来救,收费的车费怕被指责,不敢来救,高尚车夫数量不够,平价收费的车夫数量依然不够,而却不能用更高的奖励去刺激贪财的车夫,呵……那么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谢军霆再次环视一周:“我有一个姓毛在家中排行第三的故友,他说过一句话——商业看似无情,但它最大的意义在于,用供需关系告诉,多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 说罢,拍了拍中年车夫的肩膀:“去吧,希望能继续帮忙。” 那车夫眼睛通红瞪大,用力点了点力,人群自动了让开一条道路。 谢军霆转身朝城主府走去,在进府堂大门时,感叹了一句:“仙凡交界,所谓生活……”叹罢,扭头看向师爷问道:“元芳,怎么看?”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2、主角上线失败,明天一定上线。 第三十一回(上)负熵奇迹命炁之炎 以身合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一回(上)负熵奇迹命炁之炎以身合道我之为我 螭吻泉眼,海底宫殿。 半球状灵禁护罩将无尽蔚蓝海水阻隔在宫殿之外。 宫殿正厅,灵体老人身前,两幅以灵力绘就的图案悬浮在虚空中,实心点与空心点各自以灵力丝线部分串连。 灵光流转,两幅图案相向游移,逐渐接近,一幅太极八卦图案若隐若现,先前两幅图案一在阴,一在阳,三幅图案开始交叠,先前两幅图案开始随太极阴阳鱼旋转,恍惚间数条星河显化,无尽星辰明灭。 随着三幅图案叠加,灵力光点丝线开始紊乱,明灭不定,继而忽然爆散作细碎灵力光屑。 空间出现涟漪,灵体老人先是一怔,继而脸上荡开微笑,竟然以人族语开口道:“故人来了。” 灵体老人明灭闪烁,拂袖间,宫殿里一张紫晶方桌,两把霓璃椅凳飞至身前,细小空间涟漪不住荡开,一只白玉净瓶出现,悬浮在方桌上方,自主倾倒出琼浆玉露,就在浆露即将洒在桌面上时,两只火魄樽杯一前一后出现,浆露一滴未漏,尽入杯中。 灵体老人看向方桌对面,次元界门出现,如同星云一般缓慢旋转的次元界门中迈出一条雪白玉腿,脚踝上铃铛轻响。 一名女子从次元界门跨出,身披彩云霓裳,香肩裸露在外,锁骨分明,长发如同波浪卷曲披散,随着女子走出,次元界门关闭消逝。 “梦貘,好久不见。”女子声若黄鹂,清脆婉转,看向正在消散的灵屑:“在研究河图洛书?” 一只火魄樽杯悬浮飘向女子,灵体老人端起另一只樽杯,点头“嗯”了一声,拂手作请续道:“聂倾城,好久不见。” 聂倾城伸出手接过樽杯,杯中物掺有由于极度浓郁以至于凝实液化的幽蓝灵力,分明是液体形态,却如同火焰燃烧。 聂倾城仰头一饮而尽,细品杯中灵酒,口感微甜:“葬情酒五味不定,因心情而异,看来最近心情不错?” 梦貘微笑点了点头,挥袖一拂,虚空中出现两面灵镜,镜面如水平滑凝实,边缘如雾升腾虚幻。 两面灵镜中呈现出两幅画面,里面各有一枚灵力泡泡,分别包裹住一名少年与一名少女,少年与少女尽皆处在昏睡状态,随灵力泡泡在无尽蔚蓝水流中沉浮飘流。 “原来是有人进入了螭吻泉眼,怪不得葬情酒味甜。”聂倾城将目光投在石念远所在灵镜,由于知道葬情宫不收男弟子,无奈笑道:“瞳璃又将外人丢进忘情池了,葬情宫这一代没有出现什么天才,那么多葬情酒配合螭吻涎(xián)炎,都没有一个人能凭借所谓的葬情诅咒领悟命炁之炎,可怜了瞳璃一片苦心。” 梦貘笑道:“命炁之炎涉及生命法则,不是所有人都像一样,不仅拥有绝世天赋,还从来不怕死。”顿了顿,梦貘手掐印诀,石念远所在灵镜扩张数倍,镜中画面随之放大。 聂倾城知道梦貘不会无故如此,出声问道:“这少年有什么特殊?” “螭吻泉眼葬情幻阵,被他意外破解。”梦貘灵体闪动频率加快,眼睛眯起。 聂倾城峨眉一蹙:“什么意外?” 梦貘摇了摇头:“知道的,我能食梦,却不能窥梦。不过,那人族小子体内储藏有古灵力,其量虽微,其质却高得可怕,如果我的天心意识没有被无尽岁月侵蚀到迟钝,那么,那小子体内储藏的古灵力,是在龙皇尚未布设九子泉眼镇压天地灵脉之前,最纯粹的古灵力。” 聂倾城凝眸深深看向灵镜中正在昏睡的石念远:“的意思是,他与我一样,在机缘巧合中获得了龙皇传承?” “不。”梦貘摇了摇头:“作为螭吻之子,我不可能察觉不到龙皇气意,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是说……”聂倾城红唇一呡。 “只是我的猜测,毕竟以身合道到了我这般程度,沾染那十件东西的气运,后果难料……”梦貘摇了摇头:“我没细察。” 聂倾城点了点头。 梦貘将手伸向前方,落手处空间涟漪荡开,一只长耳玉壶正在出现在手上,往聂倾城杯中斟满透明灵酿:“葬情酒倒是多,螭吻涎炎却稀少,别嫌弃。通天神禁打开一次代价可不小,既然来,是因为通天塔即将再次开启?” 聂倾城端起樽杯,浅饮一口:“不尽然。方才提到了古灵力,七日前,嘲风泉眼第一层水墨灵禁遇袭破损,古灵力泄漏,通天塔收到灵溪子通天鉴传信,派下了包括我在内的三名通天使,调查嘲风泉眼破损事件的同时,筹备通天试炼。” “三名?”梦貘端饮的动作顿了顿:“这一代竟然如此峥嵘?群星闪耀的仙道大世么,真是久违了……” …… 由于没有大气层,磅礴的行星没有蔚蓝的天空,苍穹漆黑且深邃,十颗硕大的卫星围绕磅礴行星缓慢旋转。 受到十颗硕大卫星复杂引力场影响,磅礴行星表面上,板块活动剧烈而频繁,血红岩浆如同海洋一般汹涌翻滚,升腾起无尽血红雾气。 岁月长河不断流淌,随着血红雾气将热量带离行星表面,行星逐渐冷却下来。在这段久远的时间里,十颗卫星受到行星巨大潮汐力的影响,逐渐远 离行星。 磅礴行星的自转速度变得相对缓慢,行星自转周期变长,由于行卫系统趋于稳定,行星自转角度趋于稳定,行星环境得以同样逐渐稳定下来。 不过,磅礴行星上仍然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忽然有一天,十颗硕大卫星其中一颗猛烈震颤,而后竟然脱离运行轨道,开始径直向磅礴行星飞去。 硕大卫星与磅礴行星发生了毁灭性的碰撞,硕大卫星与大部分磅礴行星支离破碎,化作无尽星尘,散布在苍茫宇宙间,这一次撞击几乎将磅礴行星毁灭。 在岁月长河的洗礼下,受引力作用,无尽星尘逐渐向残破的磅礴行星沉落,星尘归寂,显露出在这一次撞击中几乎部解离的硕大卫星残留下来的一大一小两块碎片。 因为质量足够大,两块碎片没有继续向磅礴行星沉落,组成次级行卫系统,围绕磅礴行星开始公转。 绝望中总是隐藏希望。 这一次几乎将磅礴行星毁灭的行卫撞击,竟然给磅礴行星带来了新生。 原本弥漫在磅礴行星周围的血红雾气开始发生奇异变化,松散雾气开始凝聚,如同一道薄膜一般将磅礴行星笼罩,某种无形无相的东西应运而生,并逐渐超脱于外,磅礴行星这一方天地,拥有了第一次呼吸,大气层开始出现。 磅礴行星地质环境趋于稳定,荒芜地貌开始了自诞生无尽岁月以来首次如此大幅度的改变,并出现了在苍茫宇宙间独特的奇迹——生命。 厌氧生命体优先出现,继而,固醇及藻类植物爆发,令海洋与大气中的含氧量迅速增加,厌氧生命体遭到取代,生物演化步入正轨,多种复杂生命体开始出现。 而产生异变的血红雾气充盈天地各处,少数生灵经受血红雾气影响淬炼,诞生出灵智。 无尽深海中,一头诞生了灵智的长条状巨兽脱离了原本族群,独自游荡,它开始尝试去认识这个世界,思考这个世界,它朝着一个固定方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遨游,横渡了无尽海洋,于是,它见到了陆地,并无比兴奋的冲上陆地,毫无悬念的,它搁浅了。 在这时候,磅礴行星的大气层实在太过稀薄,来自恒星的辐射在没有海洋吸收反射的情况下,肆意烧灼着巨兽的身体,这与在海洋中偶尔跃出海面是不一样的。 巨兽承受无尽剧痛,头脑却无比清醒与激动,瞳孔里散发无尽辉光,只因为它看到了陆地上不同于海洋的颜色,不同于海洋的风景。 巨兽挣扎着重回海洋,花费许久时间养好了伤,而后忍不住心中躁动,再次冲上陆地。 这样痴傻的行为,巨兽重复了无数次,在一次次搁浅中,巨兽逐渐学会以鳍部肌肉使力,在那不同于海洋的环境中挪动。在一次次的冲上陆地中,巨兽看到了白天与黑夜,看到了日出与日落,看到了双月荧辉,看到了九颗卫星。 已经拥有思想的巨兽,一一为其起名——羲和、玄度、玄烛、元始九曜……水辰、长庚、荧惑、木岁、土镇、天涯、海角、北冥、阎罗…… 岁月长河汹涌奔腾。 在长期的观察与记录中,巨兽逐渐发现天地运转存在规律,日夜交替,季节更迭,月相变化。巨兽发现,天地都依照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法则在运转。 有一天,巨兽突然“看”到了天地间无尽血红雾气的本质,在不断探索中,巨兽发现,自己并不是“看”到了,而是身体多出了新的“识”,那些隐藏在血红雾气表相下的本质,无形无相,却在影响着万物轮转,巨兽将这新的“识”,称为——“灵识”,将这种隐藏在血红雾气表下下的本质,称为——“灵力”。 灵识能感知到灵力,而原本无形无相的灵力凝散流转中会发生许多奇妙的改变,包括最表相的形态与颜色,包括千万般种神奇功效…… 在对天地的探索中,巨兽感到无比喜悦,却也第一次发现,根本没人生灵可以分享它的喜悦,它将心中的感受命名为“孤独”。 孤独的巨兽在那一天,才忽然发觉,自己为那么多东西起了名字,却唯独没有为自己起名。于是,巨兽想了很久,将自己命名为——“龙”,想了想,不太满意,感受着心底无尽的孤独,龙依托于自己的想法,再在名字前加了一个形容“最先”、“最早”、“最始”之意的“祖”字。 …… 在石念远睁开双眼的瞬间,瞳孔中似有无尽星辰生灭。瞳孔异相维持几息,沉寂下去。 不过,在以莫名视角恍惚经历了无尽岁月长河,目睹了天地演变,在那头长条状巨兽诞生灵识的瞬间清醒过来的石念远,在这几息间,灵识超越某道临界,竟然若有所觉,仿佛感知到有两道目光正在窥探,朝斜上方猛一扭头。 当然,除了灵力泡泡与外边无尽蔚蓝水流,石念远什么都没有看到。 灵识再次沉寂,从那种莫名状态中脱离。 石念远晃了晃脑袋,情不自禁揉上太阳穴。 这一场天地演变幻境,对石念远来说既熟悉且陌生。 熟悉,是因为在前世地球上,科学家提出过无数地球诞生与物种起源假说,在那一方科技天地,有许多虚拟出来的相关纪录片。 陌生,是 因为与前世地球诞生不同,幻境中显然是这一方世界起源星的演变过程,元始九曜在无比久远的年代竟然有十颗,而其中一颗突然“坠落”,与起源星发生毁灭性碰撞,却赋予了起源星上的血红雾气某种改变。 灵力的诞生……原因在于元始九曜?血红灵力…… 石念远内视己身,发现在气海丹田上,断剑竟然重新溢散出幽蓝灵力,并蔓延出游丝,插进周身要穴开始吸取先天一炁。 石念远深吸了一口气,生怕在方才幻境中经历的事情如同在烈阳山麓天山潜龙峰那样会快速遗忘,不去管命元流失,努力回忆幻境细节。 那头像蛇一样的长条状巨兽发出来的声音,很明显遵循某种规率,分明与以震动灵力表达意念的妖族语极其相似,可惜信息量太少,根本无从解离分析……认识世界,记录世界,探索规律……这毫无疑问是文明起源的火种,以幻境中的岁月变迁来推算那头明显还处在壮年期的长虫寿命,必然是出奇的漫长,而以它这样探索天地本质,必然会在漫长岁月中总结出许多规律,而当第二个智慧生灵出现,二者开始交流,个体即升级为文明…… 像蛇又不是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屌毛玩意…唔……先天一炁…… 石念远扶身盘坐,五心向天,由于幽蓝灵力游丝取代了血红灵力游丝,体内灵力回路得以运转。 能量不可能凭空产生,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体内灵力缓慢按照周天运转,伴随灵力加速,幽蓝灵力游丝吸取先天一炁的速率同样加快,命元流失变得迅猛。 以海水蔚蓝颜色推测,这里的深度不会深得特别过分,不过,能承受那么大的水压,这灵力泡泡不会像看上去那么单薄,泡泡中氧气含量未见减少,灵禁拥有从海水中分离出氧气,甚至是分离出氧原子并重组成氧气的能力,而泡泡中完感知不到先天一炁…… 石念远大口呼吸,极力压下由于命元流失而引发内心无比恐惧的生物本能。 不能急……那灵体老家伙提过“螭吻幻阵”一词,忘情池鱼龙石像……螭吻……在进入忘情池后,经历过那么多幻境,必然与幽蓝灵力游丝有关,特别是刚才的幻境……先天一炁……关联点在哪里?行卫相撞?不对……命元……是物种起源? 血红雾气将溶岩热量带离行星表面……热力学第一定律,是能量守恒定律……那么第二定律是……热量可以自发地从温度高的物体传递到温度低的物体,但不可能自发地从温度低的物体传递到温度高的物体,不可能从单一热源吸取热量,并将这热量完变为功,而不产生其他影响,总之,孤立系统的熵永不减小,而熵永不减小的孤立系统不可能存在…… 熵…… 熵是出自热力学并超脱于热力学的物理概念,熵代表混乱程度,即无序,相对的负熵则代表稳定程度,即有序。 生命……负熵…… 宇宙是最大并且最接近孤立系统的存在,按照热力学第二定律,整体的熵增是必然的,换句话说,宇宙中的各种能量终将会转变为热能,到了那个时候,一切有效能量消失,物质不再运动,甚至不再以原子分子的方式存在,宏观与微观尽数崩塌,空间不复存在,物质告诉时空怎么弯曲,时空告诉物质怎么运动,空间消失会导致时间同样消失,一切都将趋于混乱,归于热寂…… 在这样绝望的宇宙图景下,唯一的奇迹就是……生命!生命是在整体熵增的宇宙中,奇迹般存在的局部负熵,是希望之火…… 轰—— 一股苍白火焰在石念远丹田气海处燃起,无名断剑竟然焕发光泽与苍白火焰交相辉应,火势越烧越大,蔓延向四肢百骸,七经八脉,幽蓝灵力游丝受到火焰烧灼,迅速汽化,血红灵力游丝再次出现,取代了幽蓝灵力游丝,不过,在苍白火焰不断灼烧下,血红灵力游丝也开始部分汽化,残余部分极速朝悬浮在气海丹田上的断剑蜷缩。 在血红灵力游丝完蜷缩进断剑之中时,石念远体内灵力回路中,近期一直遭到两股异种灵力压制的自身灵力开始汹涌奔流,瞬间到达经脉承受极限,经脉寸寸断裂,可是,经脉在苍白火焰不断烧灼的情况下,并不像血红、幽蓝两股异种灵力一般受到排斥,充满生命力的苍白火焰,火势进一步凶猛,不停的在修复断裂经脉,周身窍穴同样经受不住汹涌灵力冲击,出现裂痕,一股股之前被幽蓝灵力游丝吸纳藏到各处要穴之中的先天一炁涌出,并向丹田气海回流,当所有的先天一炁流回丹田最深处,燃烧在石念远体内的苍白火焰猛一下腾起。 石念远体外,苍白火焰熊熊燃烧,石念远身上溢散出蓬勃生命力,甚至影响到灵力泡泡,灵禁光芒受到刺激,开始溢散灵光,显化出繁复纹路,灵力泡泡之中,石念远在苍白火焰的映照下,飘忽若仙。 而这状如火焰却不是火焰的苍白灵力…… “命炁之炎!”海底宫殿中,梦貘与聂倾城同时惊呼出声。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2、感谢诸位读者的支持,没有稳定收入的读者不要投月票,订阅已经是极大支持。 第三十一回(中)负熵奇迹命炁之炎 以身合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一回(中)负熵奇迹命炁之炎以身合道我之为我 命炁之炎,直指生命法则本质,是将系统导向有序的负熵之炎。 生命作为宇宙整体熵增图景下的局部负熵奇迹,依然是在不可避免的熵增,即混乱程度逐渐增加,系统有序性逐渐破坏,最终走向死亡,而延缓这一进程的方法就是汲取负熵。 汲取负熵,可以简单理解为从系统外吸收物质或能量,使系统熵量降低,趋向有序,保持负熵状态。生命体汲取负熵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进食——生灵可以通过摄取食物从环境中获得负熵。 宇宙作为最大、最趋近,却又绝对不是孤立系统的存在,整体熵增是必然结果,宇宙终级图景必将是一切有效能都转化为热能,万物归于热寂。 “生命作为宇宙整体熵增图景下的局部熵减奇迹,仙道修士可以通过提升仙道境界,提高机体新陈代谢效率,降低机体新陈代谢速度,并获得所谓的大道认可,先天一炁得以补充,负熵状态进一步提升,从而得以延长寿命……那么所谓修仙,同样可以理解为从外界汲取负熵……怪不得嘲风与那九成九是螭吻的灵体老家伙说修士实为窃天之贼……宇宙整体熵增是必然结果,生命作为负熵系统,通过汲取外界负熵保持自身有序,依照能量守恒定律,这一过程无疑是在加速宇宙热寂,虽然相对于苍茫宇宙来说,一名仙道修士对熵增的加速微不足道,不过……” 石念远忽然瞳孔一缩,身体突然发生异变,不能再继续思考下去。 命炁之炎作为负熵之炎,会将系统导向有序,基于达尔文天演论,进化即意味着生灵种类不断分化、演变、增多,结构不断变得复杂而有序,机体功能不断强化,不管是生灵还是生灵组成的系统都必然在向着更加高级、更加有序的组织结构发展。 而生灵自然进化从来都是基于“够用”、“生存”,而不是“至高”、“完美”,在人族基因里,潜藏了太多并未表达出来的性状,而在这一刻,在命炁之炎不断灼烧下,石念远的身体开始朝各种不确定的方向突变。 石念远身体各处血肉不断蠕动,隐藏在血脉基因深处的许多莫名其妙的性状开始化形表达,并且在快速变异。 天道恒常,中庸至和,过犹不及,正是如此。 “先天一炁超出了身体所能容纳的极限……这样下去一定会变成一堆莫名奇妙的肉(和谐)团的……”石念远深吸一口气,推动体内灵力回路奔涌流动。 石念远没有修习过如同老道士赵前子或者大小姐流风雪使用过的那一类压榨先天一炁的神通,不过,在先天一炁从窍穴回流向丹田气海,丹田气海燃起命炁之炎的时候,石念远初步理解了先前观之懵懂的树根蛛网灵力游丝的作用方式。 “原来所谓的葬情诅咒,真相是这样……” 石念远灵识高速运转,以自身灵力模拟演化出树根蛛网,细密灵力游丝在经脉中蔓延生长,刺进周身各处要穴,并且开始汲取先天一炁。 “不能可惜,不能贪心,身体作为容器,所能盛装的先天一炁必然是有上限的……”石念远做不到也不打算如同葬情诅咒那样,将多余先天一炁封印在周身窍穴,而是不住将丹田气海最深处不断涌出的多余先天一炁逼出体外。 先天一炁被强行逼出体外,能将万物导向有序的命炁之炎使得石念远置身的灵力泡泡散发出愈发耀眼的灵光,不住拓张变大,灵禁图纹纤毫必现,灵力泡泡外表面,蔚蓝海水中开始快速生长出海藻与苔藓。 “不行……太慢了……生命的确是负熵奇迹,先天一炁的确可以增长寿元,可是先天一炁像这样忽然突破可容纳上限,平衡打破,身体会被先天一炁撑爆的,机体死亡的判定方式多种,再他娘的增加寿元,像断了几截的蛇那样除去本能蠕动,失去自我意识能算活着吗?狗日的,这莫名奇妙的白色火焰到底是什么屌毛玩意……”石念远不住咒骂,疯狂催动体内灵力,毫不在乎经脉尽碎,反正在苍白火焰灼烧下,破损经脉都在极速自愈。 至于疼痛……哪他娘的还有空在意疼痛!死也要死得体面一点儿好不好?变成一团奇怪肉堆或者恶心触手怪,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太他娘的亏了好不好? 石念远心脏处,一股埋藏多年的异种灵力禁制忽然显现出来,如同一把小锁的灵禁不断震颤悲鸣,命炁之炎作为负熵之炎,本应该将其导向有序,却因为命炁之炎属于石念远而排斥起异种灵力,小锁处,石念远自身灵力在命炁之炎的催化下不断壮大并向小锁发起侵蚀冲击。 石念远眼耳口鼻七窍流血,眼白处由于毛细血管炸裂而充血通红,已经变形得不像人族的脸极度扭曲。在这样的难方痛苦中,石念远不管是本能还是主观意识,都想要通过呻吟嘶 吼来发泄,可是原本作为嘴巴的器官已经变作挤成一团的肉瘤。 妖血命锁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破碎。本就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石念远,体内翼蝶妖族血脉在沉寂十四年后得以释放,身体异变正在进一步激烈发展。 …… 无尽蔚蓝水流中央,螭吻宫。 梦貘与聂倾城都在注视灵镜中的石念远,见石念远身体在命炁之炎的催化下开始发生异变,二人都沉眉凝目。 “说他能撑过去吗?”聂倾城看到石念远的恐怖模样,回想起曾经自己也经历过这样凌迟一般的痛苦,情不自禁问道。 梦貘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九子泉眼毕竟是龙皇亲手布下,并由九子镇守,许多神异之处不是凭我就能窥探的……嗯?” 聂倾城目睹石念远异变现状,不由赞道:“好巧妙的封印神通,原来这少年不是人族,而是妖族。” 梦貘啧啧称奇附和道:“确实巧妙,先前他意外破解葬情幻阵,灵罩将他送到螭吻宫时,未细察之下我都没有看出来。不过,他也不是妖族,而是半妖。” 聂倾城笑道:“那不是和一样?” 梦貘摇头道:“我只有四分之一人族血统,真要论起来,我现在应该属于灵族。而且,归根结底,人族不过是先天开灵的妖族分支,如果不是龙皇在冥古传法时以人族躯体作为蓝本,遗留下天眷之体一说,致使覆雨大陆妖族整体朝人族化形,其实龙族真身才是真正为斗战而生的无上战体。” 聂倾城目露回忆神色,深以为然道:“的确,这一次来到覆雨大陆的三名通天使中,就有一名龙族……” 梦貘一愣,继而灵体闪耀明亮光华,显示出内心悸动,不由再次感慨道:“大世将临!” …… 石念远溢散出来的灵压剧烈波动,弱时未达灵知境承品,一副初踏仙道,刚刚旋照不久的模样,强时甚至突破尘微境,达到凝元境起品。 翼蝶妖族血脉解封,将心脏处血液构造改变,再通过心跳泵送至身,沉寂多年的妖血欢呼雀跃,在命炁之炎的加持下几近沸腾。 形同一团堆叠在一起的血肉中,胡乱生长出一条条节肢,半透明蝶翼由于先天一炁超量,与那些变形的节肢一样,从各处胡乱化形生长,形态扭曲古怪。 由于身体发生异变,石念远的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一半凭借坚定意志,一半凭借身体异变的罪魁祸首命炁之炎才勉强保持清醒。 “异变已经由外向内发展,如果身体内部结构发生改变,依赖于肉体而存在的自主意识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异变……”石念远心中焦虑,而在妖血命锁破碎后,体内另外一股异种灵力也开始震颤起来。 石念远能感知到血契魂印已经显化而出,不过那一处已经不能称之为眉心。 原本是眉心的部位,如今却满覆肉瘤的身体内部,石念远体内灵力模拟出来的树根蛛网,密麻游丝绞到一起,拧成一股粗大麻绳,尖端锐利,刺进印堂穴,将印堂穴内先天一炁疯狂汲取并向外排出,不想毁坏血契魂印。 随着石念远将灵力游丝遍布周身上下,体内灵力回路一凝,运转速度开始减缓。既催动灵力游丝汲取先天一炁,又强行让体内灵力回路停滞,在自相矛盾的猛烈对抗下,肉(和谐)团到处都在溅射出大蓬血液,染红了灵力泡泡。 然而,从气海丹田处蔓延出来,熊熊煅烧的命炁之炎仍然没有止势。 “这股白焰没理由无中生有的,既然在燃烧并且释放出先天一炁,必然是在消耗另外的东西……除去灵力之外,它在消耗什么……”石念远搜肠刮肚,回想所有的仙道常识,唯独能想到的,是一项玄奇飘渺的东西。 气运…… “如果将气运比作木柴,可燃物,灵力比作氧气,助燃物,那么想要让白焰止息,气运那虚无飘渺的可燃物根本没有办法查知,唯有将助燃物切断……如果不成功,在自封灵力的时间里,异变必然会推向高潮……他娘的,没办法了,只能赌了……”由于自封灵力回路,石念远体内灵力游丝已经后继无力。 石念远鼓起余劲,将所有灵力游丝朝丹田气海汇去,一缕一缕,一道一道,逐渐将丹田气海封闭,而在封禁灵力方面,石念远仅掌握有一门法术神通。 一百零八道灵力丝线出现,每三十六道一组,分作三组施展开暗夜精灵族锢灵术,自封丹田。 肉(和谐)团开始收缩蜷曲,挤压出一股一股恶心脓血,灵力泡泡中,石念远化作一枚大茧。 …… 螭吻宫。 灵体老人梦貘手掐印诀,猛然一下拂袖,石念远所化大茧所在的灵力泡泡再次破开无尽蔚蓝水流,朝螭吻宫游移。 不多时,灵力泡泡从宫殿大门 处飞入。 聂倾城以天心意识感知了一番道:“釜底抽薪之计,的确能暂缓命炁之炎燃势,不过若是不能干涉生命法则,掌控命炁之炎,还是会在天地游离灵力的缓慢助燃下被先天一炁撑爆,成为一团机体活性存在,却没有自我意识的肉堆。” “这小子本来就只有尘微境修为,虽然在命炁之炎霸道的助推下已经破境凝元,可是距离超凡境还是有一段距离。即使以绝世天资,领悟命炁之炎并掌握它的时候,也已经是超凡境修士,灵识蜕变为天心了。”梦貘心头一动,朝灵力泡泡打入几道灵光,加固泡泡灵禁,再有一股水流悬空而流,洒在灵力泡泡上:“参悟超凡迷障,对他而言实在为之过早,我能做的,就是为他多争取一些时间。” 聂倾城旁观梦貘将杯中物洒到泡泡上,端起樽杯再饮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笑道:“现在洒上去的葬情酒,是什么味道的?” 梦貘没有回答,飘浮回霓璃椅凳坐下道:“长生久视之法有缺,修士窃天地呼吸,追求以身合道,当高阶修士破境,自身灵力循环本质改变,原本与天地灵力循环的动态平衡打破,天地法则为了控制恢复平衡,会引发灵力场剧变,此称为天劫。” 聂倾城眯起眼看向忽然说起天劫之事的梦貘,静待下文。 梦貘挥袖一拂,身前出现河图与洛书两幅图案,随两幅图案相向靠拢,太极阴阳图显现。 梦貘平静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先天一炁分化三清,一心三藏——元始血脉本能,称玉清;道德制约元始,称太清;道德所能掌控元始之界欲,太清与玉清交叠之灵宝,称上清。三清汇凝,天心顿开,仙道修行实际上是将自身呼吸融入天地呼吸,图求以身合道,而在这过程中存在的最大隐患,就是会令修士无始玉清放大,道德太清弱化,灵宝上清淡薄,终导致修士道我不分,迷失自我,堕落为兽……超凡迷障因此而设。” 聂倾城听梦貘说完,笑道:“作为九黎壶前任主人,自甘将创世圣器九黎壶留在烈阳山麓天山,自己进入螭吻泉眼主持葬情幻阵,漫长时间以来,一直探索一炁三清,论及对超凡迷障的思考,对三清意识的研究,通天塔里边都没多少人比更加精通……我是不太懂这些,总之,真我如一,初心不易。就不忘初心,保持真我而言,其实不必了解那么多道法本质,也能够做到。” 聂倾城站起身来续道:“梦貘,我多年未见,我就是专程来看看,没想到还正好遇到有人进入螭吻泉眼并领悟了命炁之炎,也算我与他有缘。”聂倾城一翻手,递出一枚冰魄吊坠:“这是一件空间灵宝,如果他能熬过去,清醒过来,帮我送给他。” 梦貘知道聂倾城对气运的研究精深无比,意味深长的看向如同名字一般绝色倾城的女子问道:“是看到了什么?” “噗……”聂倾城轻笑一声:“没看,在气运上研究得越深入,就越不想窥探气运天机,只是临时起意罢了,觉得他与我有缘,觉得他能够醒来,嗯……女人的第六感?” 仙道境界高如梦貘,更对三清意识参悟深刻,根本不相信生灵天生具备的这种不明所以的超感观知觉,不由干笑道:“到了这般境界,居然还在相信凡夫俗子所谓的第六感?” 聂倾城轻声重复了一次方才说过的话语:“真我如一,初心不易。”笑了笑,伸手朝前一划,空间波纹涟漪荡起,次元界门打开,聂倾城海脑中浮现出可爱羊角辫女童的音容笑貌,恬然笑道:“我先走了,去水月洞天看看我家小狐狸,然后就开始着手布置通天试炼。” 梦貘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朝聂倾城问道:“嘲风泉眼第一层水墨灵禁遇袭受损,不去调查?” 聂倾城迈步踏入如同星云旋转的次元界门:“有人将那个担子揽下了。” 梦貘目送聂倾城离去,在次元界门关闭后,挥袖一拂,殿旁灵镜飞至身前,扩张变大。 “螭吻幻阵所蕴幻境因人而异,却尽皆指向生命法则,不能在幻阵中领悟抑制葬情诅咒的方法,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梦貘呢喃自语,将目光转投向身旁灵力泡泡,内中大茧沉寂无声。 祖龙诞有九子,而其中唯有螭吻与食梦貘半妖再次诞下后代。 基于尘封久远的先辈往事与自身经历,曾经拥有四分之一人族血统的半妖,如今转化为灵族的梦貘心中再动恻隐,翻手出取一瓶盛装螭吻涎炎的净瓶,以灵力将液态火渡向灵力泡泡,渗透进泡泡之中,再流向石念远所化大茧。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2、月初求保底月票,十分感谢! 第三十一回(下)负熵奇迹命炁之炎 以身合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一回(下)负熵奇迹命炁之炎以身合道我之为我 螭吻泉眼,螭吻宫。 流风雪躺在宫殿中央琉璃地板上。 “念远……”意识逐渐恢复,昏睡良久的流风雪逐渐清醒过来,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轻声呼唤道。 流风雪缓慢睁开双眼,前方目光所及是一团朦胧雾气。 迷糊的搓了搓杏眼,流风雪视线逐渐清明,目光朝上游移,见到雾气上方是一名半透明佝偻老人,而那一团雾气,本来应该是佝偻老人膝盖所在。 “啊——”在久睡方醒的朦胧中,流风雪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毕竟,眼前这名灵体佝偻老人与幼时听说过的鬼怪故事里边关于鬼的描述实在是太过相像。 纵然踏足仙道,知晓灵族存在,可是毕竟仍然处在仙凡交界处,凡俗中的许多习惯都还在影响着流风雪。 “醒了。”灵体佝偻老人梦貘以人族语轻声道。 流风雪撑地站起,欠了一礼道:“抱歉,请问您是……” 梦貘灵体明灭闪烁,飘浮靠近,流风雪心头忐忑不安。 眼前灵体老人根本感知不到灵压波动,不晓得具体仙道境界如何,但是这种一丝半缕灵压都感知不到的情况,流风雪还是首次遇到。天地游离灵力几乎充盈各处,即便是一草一木,在仔细感知下都是能感知到灵压波动的。 未知总是充满恐惧的。 “人们都叫我梦貘。”梦貘并没在意流风雪的唐突惊呼,见流风雪满脸不安警惕,主动开口解释道:“这里螭吻泉眼,螭吻宫,次元界门开在西渊葬情宫忘情池福地。” 流风雪在进入螭吻泉眼后,一直深陷在螭吻幻境之中,直到现在梦貘将其所在的灵力泡泡攫至螭吻宫,这才清醒过来,回想起先前在忘情池,鱼龙石像与怪异池水突生异变,自己与石念远双双被吸入次元界门,不由焦急问道:“梦貘前辈!请问您见到我的同伴了吗?”流风雪伸手抬高,比出石念远的身高续道:“他有这么高,有一双特别好看的丹凤眸子……” 流风雪正要继续形容一番石念远的外貌长相与所穿衣着,梦貘已经伸出一手,指向流风雪后方,流风雪激动的回转过身,却见到在后方一张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桌案上放有一枚与桌案大小相近的扇贝,扇贝半开,其间有一枚椭圆大茧。 “这……这是……”流风雪将灵识沿伸过去,能感知到大茧溢散出石念远的灵压。 流风雪三步并作两步冲近大茧,在伸手靠近大茧时被一股阻力弹开,大茧外灵力泡泡护罩显化,灵光时隐时现,流转不定。 流风雪回身看向梦貘,担忧问道:“梦貘前辈,他怎么了?他没事吧?这茧是什么……”流风雪目光在大茧粗糙表面上不断游移。 梦貘由远及近飘来,挥手朝灵力泡泡打入几道灵力,泡泡灵禁受到激发,显化出繁复灵禁纹路,有几道灵光从泡泡表面脱离,流向大茧,大茧外壳逐渐变作半透明,朦胧显露出大茧内部景象。 流风雪杏眼圆睁,脚下一软,踉跄朝后倒退几步,差点栽倒。 这枚大茧分明在溢散出石念远的灵压,可是茧中那是什么……流风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怪异扭曲的茧中物。 梦貘看向人族少女问道:“害怕么?”梦貘飘至流风雪身侧,指向大茧:“对这坨模糊血肉。” 流风雪眼睑低垂,翘长睫毛一上一下抽搐颤动,一边朝大茧缓步走近,一边坚定的摇了摇头。 梦貘能感受到流风雪内心的恐惧,看着人族少女克服血脉本能,走向大茧,轻声道:“道德太清压下元始玉清,自主意识压下血脉本能,上清灵宝显化,致使做出了与本能互相矛盾的选择,分明在恐惧与拒绝,却做出了怜爱与接纳的行为”顿了顿,梦貘续道:“人族之所以被龙皇选中,与此不无关系,人族之所谓情,确实难解。” “梦貘前辈,是您救了我们吗?谢谢您——”流风雪朝梦貘欠身一礼,真诚致谢。 灵体老人梦貘摇了摇头道:“九子泉眼封印经历久远岁月,如今越发松动,我只是借住螭吻宫,主持并维护螭吻幻阵,尽我所能协助镇守螭吻泉眼。”梦貘看向宫殿未掩大门,宫殿灵禁护罩外,无尽蔚蓝水流不时翻涌:“每一个进入螭吻泉眼的生灵,在经历过螭吻幻阵以后,不管破解与否,我都会攫至螭吻宫,算不得救。” 流风雪再次看向扇贝里的大茧,灵力泡泡灵禁光芒已经沉寂,不再可以透视到大茧内部。 流风雪凝起眉头,克制下内心对茧中那团模糊血肉本能升起的恶心感,无比心疼道:“他……他现在这样,是不能破解幻阵的惩罚吗?” 梦貘摇了摇头,同样看向大茧道:“正好相反,是未能破解螭吻幻阵,未能在幻境中有所领悟,而他,悟到了一道直指生命法则本质的神通,如今正在接受一场造化,如果能顺利撑过去,今后受益无穷。”梦貘将视线转至流风雪,续道:“至于,我已经帮解除体内葬情诅咒,现在,是时候将送出螭吻泉眼了。” 流风雪听到梦貘话语,激动起来,急忙道:“梦貘前辈!您能不将我送走吗?我想在这里陪他!” 梦貘摇了摇头,挥袖一拂,次元界门 打开。 近些日子里经历过多次空间传送的流风雪看向那道如同星云一般缓慢旋转的次元界门,感知到其溢散出来的晦涩玄奥的灵压与空间波动的独特气意,心惊于梦貘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展露如此手笔。 流风雪恳切道:“梦貘前辈,我不会打扰到您的,我就安安静静的在这里陪他……” 流风雪见梦貘依然在摇头,返身伸出手,想要抚摸大茧,可是泡泡灵禁阻力缠绵如泥潭,手根本伸不进去。 梦貘轻声道:“小家伙,虽然我对气运钻研不深,不过,在螭吻泉眼的气运已经用尽,不该多做滞留。” 流风雪怔了怔:“气运?”顿了顿,坚定续道:“梦貘前辈,什么气运我不在乎的!我就想陪他!” 梦貘平静道:“修士窃天地呼吸,图求以身合道,境界越高,越容易对世间因果产生深远影响,万物轮转依循天道法则,仙道境界到了一定地步,就会尽量避免沾染违逆大道规律的气运,我的天心意识做出了该走的判断。”梦貘说罢,轻轻抬起手臂一挥,流风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飘向次元界门。 流风雪目光不离大茧,轻声呢喃:“天命石说,我们缘薄,我不信……”飘进次元界门前,流风雪急忙朝梦貘说道:“梦貘前辈!他醒来以后麻烦您告诉他,雪儿在天山等他!” 流风雪在进入次元界门前,看见梦貘点了点头。 次元界门关闭,螭吻宫重归平静。 梦貘一动不动,灵光沉寂,灵体黯淡下来,良久,梦貘灵体重新闪烁起灵光,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情?” 说罢,梦貘灵体化作光屑,不知去往了何方,唯余扇贝中的大茧偶尔溢散丝缕灵压,流转隐现灵芒。 …… 西渊葬情宫,葬花谷。 空间荡开涟漪波纹,次元界门打开,流风雪从中坠出。 头昏脑胀的扶额站起,流风雪四下观望,得见百里桃林。 流风雪身前空间出现潋滟波纹,有人以相宇穿游的手段赶至。 衣裙漫飞,由于裙摆开叉极高,露出修长美腿,瞳璃站在流风雪前,二女沉默对视。 良久,瞳璃长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他呢?” 流风雪目光平视瞳璃,沉默不答。 瞳璃摇了摇头,在流风雪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闪身至流风雪跟前,一手伸出,搭在流风雪肩膀,灵力侵袭入流风雪体内,封锁其灵力回路,迈开步伐。 空间波动,涟漪荡开,瞳璃携带流风雪以相宇穿游的手段离开葬花谷,出现在一处林间。 外界已是傍晚,橘红晚霞将树林映照如画。 瞳璃放开了流风雪,同时收回灵力,解除对流风雪灵力回路的封禁,将流风雪朝前一推的同时自顾缓声说道:“梨落当年就是在这里与本宫决别。” 流风雪依然不说话,瞳璃苦笑一声续道:“就是石……念远的娘亲,听绯樱说,她现在叫做祝娴兰。” 瞳璃在说出石念远的名字时,不禁回忆起前尘往事,话语一顿。 流风雪在听到石念远与祝娴兰的名字后,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歪头疑惑看向瞳璃。 瞳璃转过身去,西渊初春傍晚的寒风吹拂,媚意天成的葬情宫主,衣裙漫飞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单薄而落寞。 “本宫在体内已经感知不到葬情诅咒,想必已经见过梦貘,既已无事,就此离去吧。”瞳璃迈开脚步正欲以相宇穿游手段离去,身形却忽然一顿,背身朝流风雪掷来一套崭新衣物:“一路向东。” 流风雪下意识接住衣物,看了一眼手中西域风格长裙与面纱,怔然道:“谢……谢谢。” 瞳璃的天心意识感知到远处遁光,抬眼朝天际看了一眼,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如果见到梨落,转告她,神农鼎器灵复苏,通天塔即将现世,不想死,就回家来。”下意识说出“回家”二字的瞳璃自嘲轻笑了一声,踏步间,空间荡开涟漪波纹,身形消失。 流风雪展开手中鹅黄色西域衣裙,呢喃道:“奇怪的葬情宫主……” 流风雪正要迈步,忽然感知到一股超凡境强大灵压正在高速接近,抬眼望向西方天际,一道遁光疾掠而来。 来人一身粉色衣裙,落在流风雪身前三丈,正要开口时,看到流风雪手中鹅黄衣裙,话语噎在喉咙处,说不出来。 流风雪欠身一礼唤道:“绯樱姨娘。” 绯樱回过神来,听到流风雪对自己的称呼,展颜一笑,翻手取出一枚令牌,以灵力将令牌朝流风雪飘浮渡去:“西域中人看到葬情令,大多不会为难于。” “谢谢姨娘……”流风雪接过葬情令,见绯樱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鹅黄衣裙上,不由问道:“姨娘,这套衣裙有什么不妥吗?” 绯樱摇了摇头道:“除了对来说稍大一些,而且不是崭新裙子,此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先前,在庞然樱木树屋里,瞳璃宫主话说到一半突然身形消失,以相宇穿游向东疾掠,绯樱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同样展开遁光向东方追赶。 追到这里时,瞳璃的灵压已经再次消失,并且出现在来路上,而身前少女手中抱着梨落曾经的衣裙。 近些年里,越来越了解到瞳璃与葬情宫深藏秘辛的绯樱目光向上游移,复杂看向流风雪轻声道:“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部看见,瞳璃宫主一个人扛了许多……”顿了顿,绯樱指向鹅黄衣裙续道:“瞳璃宫主面冷心热,赠西域衣裙,与我赠葬情令一样,是希望平安横渡西域。” 绯樱说罢,望向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土坑,土坑里长有一株樱木。 绯樱黯然呢喃道:“我们无不生而破碎,用活着来修修补补……以前,我自卑而怯懦,却总是装出一副自信且勇敢的模样,甚至到了自负而蛮勇的地步。”绯樱一步一步朝流风雪走近,牵起流风雪的手走向那不起眼土坑,走向那株已经在正月春风里展露许多花苞的无叶樱木。 流风雪没有拒绝,随绯樱一起缓步走了过去。 少女觉得身旁女人的脚步格外沉重。 似乎在此时、此刻、此地,迈步对于这名身具超凡境合品大圆满修为的葬情宫右使来说极其不易。 越接近土坑,越接近樱木,流风雪就越是感觉到绯樱牵住自己的手颤抖得越厉害,声音也是。 “后来……有一天……我同时失去了三个在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绯樱放开了流风雪,伸手抚上一枝樱木枝丫:“直到那一天,我才发现……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我的自卑,我所有的勇猛精进都来自于我的怯懦无能……嘴里振振有词,是因为心里满是怀疑,平日故作深情,是因为痛恨自己其实无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虚空而生的,站在光里,背后就会有阴影……而我,偏偏活在了阴影中。” 流风雪安静的听绯樱继续诉说道:“年轻时,我总是怀疑自己,生怕自己并非美玉,故而不敢用心加以精雕细琢,却又在故友的鼓励下,半信自己是块美玉,故又不肯庸碌一生,不屑与瓦砾为伍,这种情绪甚至作用在鼓励我的故友身上……于是,我渐渐的迷失本心,疏远故友,结果便是任自信与自卑、清宁与欲望、恬然与愤懑、偏爱与羞恨这些种种矛盾,日益助长内心那怯懦的自尊心,越来越不清楚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真正的模样……” 绯樱近些天来哭了许多次,流泪的眼睛让嘴角的笑意扯得很勉强:“有的阿远,而曾经我的阿远告诉我,我们都只是庸庸碌碌,却又不甘庸碌一生的凡人,有一些高山,我们永远都无法企及,远远看着,其实也不错……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没有意识到自己活在阴影里,是因为前方有人挡住了炙热烈阳,挡住了风吹雨打,没有早点学会靠在前方那人身上,一起去看北域与安的凛冬初雪,江南余杭的暮春烟雨……” 绯樱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拭去眼泪,朝流风雪展颜笑道:“喜欢的人,一定要去努力追求,但是,如果他不喜欢,一定不要傻乎乎的付出一切,知道吗?” 流风雪愣了愣,不知道该作何回答,绯樱已经继续说道:“反正,虽然没见过慕容陆的女儿,不过,我很喜欢,一定要把梨落的儿子拿下唷!” 流风雪脸上绯红,一如身旁樱木上即将绽放的樱花。 绯樱折下一枝樱木,其上一枚花骨朵含苞欲放。 绯樱将樱枝插到流风雪灿金发间道:“我的阿远还说过,想要跨过超凡迷障,必须清楚,到底为什么而活。我一直在努力寻找答案,以前不懂,眼里容不得半点残破与裂痕,可是现在已经有些明白,我们的确生而破碎,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嗯……可千万不能错过的阿远呀!” 绯樱的笑容纯粹而真诚。 流风雪用力点了点头:“嗯嗯!” 绯樱不知为何,开始半妖拟态,半透明蝶翼轻轻颤动,萦绕开如同樱花雨一样的绚烂灵光,巨大蝶翼再度扩大倍余,包裹住流风雪。 绯樱笑道:“外面看不进来的,瞧这一身,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赶紧换上这套衣裙试试。” 见流风雪满脸难为情,绯樱闭紧双眼笑道:“姨娘不看。” 盏茶过后。 绯樱帮流风雪整理衣裙,毕竟是西域服饰,与鸣雷帝国大相径庭,特别是各处装饰,连流风雪都不知道该怎么扣接。 绯樱看着流风雪覆在上颚的面纱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将面纱朝上拉了拉,从唇上拉至鼻端:“离开葬情宫百里后,多是黄沙大漠,少有绿洲,面纱不仅是装饰,更能遮挡风沙。一直向东走,就是西域蒙鹿城,可以在那里寻找驼队,与驼队一起横越西域……唔,对了……” 绯樱翻手从空间灵宝中取出一袋银两朝流风雪递过说道:“处在仙凡交界,没有银两可是寸步难行的。” “谢谢姨娘……”流风雪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好意思的接过锦袋,娇声道谢。 绯樱笑了笑,不知因何缘故,将流风雪的身子扭转,直面那土坑与樱木,不知向谁问道:“漂亮吧?啧!一看就是连哥与梨落家儿媳妇儿!就是梨落这套衣裙着实大了点儿……” 第三十一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二回(上)天心伪成破茧成蝶 黄沙大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二回(上)天心伪成破茧成蝶黄沙大漠驼铃声慢 螭吻泉眼,无尽蔚蓝水流中央,螭吻宫。 沉寂安静的宫殿角落,桌案上,扇贝中,大茧愈发鼓胀,膜质茧皮由于被茧中物撑大扯薄,呈现出半透明状,肉眼可见茧中花纹蝶翼。 忽而,一股妖元振荡传出,凝元境灵压溢散,茧中灵力满盈,几近饱和,茧皮表面一阵灵光明灭流转,茧端从内部被撕开裂口。 石念远从茧内钻出半身,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半透明巨大蝶翼蜷曲挤压在茧内,极度不适。 石念远从大茧中钻出,站在扇贝旁,后背一对半透明蝶翼完伸展开来,比躯体还要大上倍余的巨大蝶翼一下一下舒缓摆动。 石念远将右翼摆到身前,伸出手抚了抚,体内灵力回路中,灵力以及与灵力同分异构的妖元同时流转,接乎本能的,石念远将半妖拟态收起,低头看了一眼赤裸身体,抬起右手,却发现须弥戒不在手上。 灵识离体沿伸,在残茧内部寻找到须弥戒位置,一手插进残茧内部那堆恶心血肉中将须弥戒取出,从须弥戒里取出一件长衫套在身上,却发现原本合身的长衫稍嫌短小。 “长高了?”石念远轻声呢喃,灵识探知到空间波动,转身朝前方看去。 空间出现涟漪,星星点点的灵光在前方汇集,梦貘显化出身形,与石念远互相对视。 梦貘视线越过石念远,看了一眼残茧,以人族语出声道:“恭喜小友,破茧成蝶。” 梦貘以天心意识感知,发现石念远身上并无命炁之炎气意,可是石念远沿伸出来的灵识却不是天心意识,不由奇道:“天心未开,竟然控制住了命炁之炎?” “命炁之炎……那苍白火焰?次奥!”石念远啐了一口,恨声道:“老子差点被那狗屁火焰搞死!”要不是更为精进的灵识模糊感知到梦膜若隐若现的玄奥灵压,石念远说不得要冲上去猛掐这灵体老头的脖子一顿以求泄愤。 “是螭吻化身?”石念远翻了一个白眼问道。 梦貘摇了摇头道:“人们都唤我梦貘,本名已然不重要。” 石念远模仿小狐妖阿瑛形容程度的样子,将手臂奋力向外伸展说道:“是说……嘲风辣么大一坨……”然后双臂向内收回到眼前,留出梦貘灵体大小的可视缝隙续道:“没道理螭吻辣么小。梦貘?食梦之兽?在仙道传说中不是早就已经灭绝的妖族分支吗?”石念远瞥了一眼梦貘膝盖处的朦胧云雾,续道:“我没在身上感知到妖族血脉,现在应该是灵体,属于灵族了吧?” 梦貘点了点头。 石念远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流光溢彩的螭吻宫,在将视线重新投回梦貘时问道:“那小姑娘呢?既然能先后两次将我攫来,必然是能操纵蔚蓝海水灵禁的。” 梦貘灵体一闪一灭:“先回答我,为何天心未开,却能控制命炁之炎。” 石念远斜瞥了一眼梦貘,觉得这灵体老头居然还讨价还价,实在是有失高人风采气度。 径直走到前方紫晶方桌旁,拉过一把霓璃椅凳好整以瑕的坐下,再朝同样飘浮到桌对面坐下的梦膜伸出一手,拇指食指搭在一起搓了搓,见梦貘毫无反应,石大少爷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双标,嫌弃道:“那么不上道?打听消息不用交打听费的吗?” 梦貘灵体光芒本在规律明灭,这会儿忽然节奏一乱,脸上表情同样明显一愣,失笑道:“每隔百年左右,螭吻宫就会迎来客人,几千年来,是第二个这样有趣的人——元始玉清与道德太清交融,灵宝上清自然流转。” 正在从须弥戒中掏出灵果与美酒的石念远抬眼道:“在嘀咕些什么?”说罢朝梦貘先后丢过去一枚灵果与一壶酒:“灵体能吃东西不?” 见梦貘接过灵果咬了一口,石念远啧啧称奇。 “的意思就是说我没有放低姿态跪舔呗?跪舔这事儿,得分场合——”石念远想起自己在茯苓面前不敢有半分造次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比如说,一个股级小干部见到科级干部,那必须点头哈腰,处级中干部见到部级大干部,那必须端茶送水,可是呢……”石念远咬了一口灵果,咕哝续道:“如果股级小干部见到了国级超级干部,那还舔个球?嚼嚼……不管怎么跪舔,人家都不会叼,而且如果人家想要弄……咔吃咔吃……舔不舔都会分分钟弄死,当阶级出现太大的断层差距,常态规矩就会失去所有作用。” 梦貘有些疑惑,不过大概能猜到并理解石念远的意思。 果不其然,石念远眯起丹凤眸子盯向梦貘:“掌控这种程度的灵禁幻阵,需要什么境界?晓幽?还是大乘?要是想弄死我,我再怎么舔,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把我弄死了,既然我还活得好好的,就说明对我没有杀心不是?所以—— ”石念远再次伸出手,拇指食指搓了搓,眉毛耸动:“打听费,外加把那小姑娘弄来,再送我们出去,我就告诉我能控制命炁之炎的原因。” 梦膜扼腕,紫晶方桌上细小空间涟漪荡开,白玉净瓶与火魄樽杯同时出现,倾倒出一杯葬情酒悬浮飘到石念远身前,石念远端起饮了一口,感知到体内灵力回路中的灵力自主演化作树根蛛网,汲取先天一炁,不由一愣。 “卧槽!”石念远灵力运转,将树根蛛网游丝冲散:“葬情诅咒……原来忘情池水就是这东西,幽蓝灵力想必就是鱼龙石像吐出来的玩意儿咯?” 梦貘点了点头道:“忘情池水就是葬情酒,幽蓝灵力就是螭吻涎炎,所谓的葬情诅咒,其实是指向生命法则本质的机缘。” “机个大西瓜的缘!”石念远炸毛道:“差点把老子的狗命要了。” 梦貘无所谓的笑了笑:“说的那个小姑娘,已经离开螭吻泉眼了。” 石念远半信半疑斜眼道:“没骗我?” 梦貘灵体明灭不定,玄奥灵压丝缕溢散。 石念远赶紧干咳两声:“我信,我信!” 凝元境起品灵压溢散开来,在大茧中经历蜕变的灵力回路使石念远的灵压夹带浓烈的功法特征与独特气意。 石念远平举右手,一点灵光涌现,一抖手,那点灵光向上飘浮到空中,继而,以灵光作为原点,朝上、下、左、右、前、后六方同时射出六道径直灵轨,两两灵轨通过灵光原点连接,组成经典空间直角坐标系。 “从空间观念来讲,我们处在三维世界中……唔……意思就是说,我们所处空间中的任何物体,都具有长、宽、高三个基本要素。”石念远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梦貘理解。 不料梦膜却已经点头出声道:“天元、地元、人元,三元定方。” “咦?这个说法新鲜!”石念远眼睛一亮,梦貘口中的“天元”、“地元”、“人元”毫无疑问对应空间直角坐标系的“横轴”、“纵轴”、“竖轴”。 石念远笑道:“既然有这个概念,那就好解释多了。”石念远将火魄樽杯中的葬情酒饮尽,将樽杯朝上一丢,在灵力加持下,樽杯飘浮到以灵力绘就的空间直角坐标系当中。 空间直角坐标系里,两两数轴之间弥漫开灵光,形成三个两两垂直如镜平面,附着在樽杯上的灵力垂直朝三个平面射出准直灵光,在三个平面中分别映射出樽杯投影。 石念远以梦貘的说法继续解释道:“天元、地元、人元,三条数轴两两可以组成一个平面,一共能组合出互相垂直的三个平面,且将这三个平面分别称作天地元界、天人元界、地人元界……跟得上吗?”石念远看了梦貘一眼。 见梦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任何处在三维空间中的物体,都可以在天地元界、天人元界、地人元界形成投影,反之,拥有天元、地元、人元信息,就可以逆投影出物体原状。”石念远嘴角勾起笑意,抬手朝数轴打入一道灵光,灵光在虚空中散成漫天光点,如果细看,其中一半光点内部填充为实,一半光点内部留空为虚。 在之前发现石念远没有诞生天心意识,却依然能控制了命炁之炎时,梦貘都仅是略感奇怪,毕竟梦貘已经存活了无比漫长的岁月,见过许多盖代天才,见识过那些天马行空的操灵手法,那些玄奇巧妙的法术神通。 可是现在,梦膜面露震撼惊容。 漫天光点游移,一虚一实,相伴相生。 这样的阴阳光点,梦貘并不陌生,甚至时常研究——河图洛书! 石念远见到梦貘表情,自得的笑了笑,挥袖一拂。道道灵力游丝将虚实光点时而连接,时而断开:“我把这些光点称做阴阳爻,实点为阳爻,虚点为阴爻,我在体内灵力回路经过的窍穴中,炼化出许多阴阳爻。” 石念远将灵识沿伸外放:“灵识,生灵天生六识之外,由于灵力刺激,引发旋照而诞生的新识,物理穿透性极强,可以渗透许多介质,比如泥墙砖瓦,比如花草树木,同时大幅度提升修士的察微度与计算能力。” 石念远抬起双手看了一眼,再看向梦貘的灵体双手,忽然开口说道:“我有十指,有十指,如果我没有猜错,祖龙同样有十指。” 虽然不知道石念远为什么会忽然将话题转到手指上,不过,梦貘的天心意识直觉石念远即将讲述的,是超乎技而近接乎道的理念,郑重点头道:“没错,龙皇本体为五爪金龙,前肢加起来的确是十根手指。” 石念远将双手抬高,手指伸开:“零为数之始,九为数之极,逢十则进一,会诞生这样的计算法则,与创始者双手生十指脱不开干系,我们可以称其为双手十指算,或者——十进制。试想,如果逢二进一呢?” 悬浮在宫殿半空的数轴之间,虚实光点阴阳爻 明灭闪动,排列出道道组合,石念远勾起嘴角:“零为阴,一为阳,二为阳阴,三为阳阳,四,则为阳阴阴,或者叫阳二阴,八,则为阳阴阴阴,或者叫阳三阴。” 石念远十分满意于梦貘露出的困惑表情,继续说道:“以此类推,十六,则为阳四阴,三十二,则为阳五阴,世间一切数,不需用零到九,仅需用阴阳就可以部表示出来,我们可以称其为阴阳算,或者——二进制。”石念远意味深长的看向梦膜:“初看之下,阴阳算数位变多,运算难度理当增加,不过——”石念远指向数轴上明灭不定的阴阳爻:“辅以阴阳爻,阴数明阴爻,阳数明阳爻,将阴阳爻化作计算单元,计算效率的提升,可不是采用十进制可以比拟。” 石念远将灵识朝梦貘覆笼,作出结语:“灵识计算能力的提升,并非唯有蜕变为天心一条路,世间一切法,即使真的拥有以我目前的眼界还没有见识过的,存在于高维的法术神通,不过,既然我们处在的世界是三维的,那么再高维的法术神通,发生作用时都会在三维空间留下投影,也就是说,世间一切法,皆可以凭借天元、地元、人元,三元定方从而表示出来,那么,只要拥有足够的计算力,解析法术就不是不可能之事,这就是我控制住那所谓的命炁之炎的原由。”石念远促狭看向梦膜,耸了耸眉道:“听懂了?” 梦貘的天心意识与石念远的灵识在空中交融。 感知着石念远的灵识,梦貘竟然站直身体,深揖一礼诚挚道:“受教……” 石念远一愣,有些羞赧,毕竟二进制理论可不是石大少爷研究出来的,二进制计算机计算原理更不是…… “仅从计算能力上看,如今的灵识堪比超凡境起品修士的天心意识,可称天心伪成。”梦貘收回天心意识,郑重看向石念远提醒道:“不过,三清汇凝,天心顿开,神异之处远不止算道。” 算道? 石念远心中重复一次,暗自留心。 烈阳山麓仙道传承,可从来没有提过所谓算道。世间仙道传承,似乎刻意隐瞒了部分理论成果…… 石念远点了点头,挥手间,空中数轴与阴阳爻散作灵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刚才说我是第二个有趣的人,第一个是谁?” 梦貘一翻手,手中出现一串吊坠,链条以精致环圈环环相扣,坠物如同寒冬初凝的悬冰,晶莹剔透。 梦貘以灵力将吊坠渡向石念远:“冰魄吊坠,空间灵宝。第一个人叫聂倾城,正巧刚来过螭吻宫,她说与有缘,留下这个让我送给。” 石念远眼睛一亮,接过冰魄吊坠朝须弥戒里一丢,满眼冒金星的追问道:“还有没有?” 梦貘摇了摇头。 石念远骤感无趣,心中记下那个名字,以手抱胸:“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家大小姐到哪里去了吧?” …… 西域,契夷王国,蒙鹿城。 从葬情宫外的树林一路向东,以凝元境修士的赶路脚力,流风雪在一日间已经穿梭过数百公里黄沙大漠。 在蒙鹿城门外,流风雪根本看不到一个人,连护城士卒都没看到,原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进城的大小姐孤伶伶进了城。 入夜时分的蒙鹿城一片萧条景象。 城墙以土石砌成,城中民居多是黄土泥房,要不是看到路上零星行客,流风雪都以为蒙鹿城实行宵禁了,街道两旁民居大多漆黑,灯烛都未亮有几盏。 流风雪不识西域文字,方才踏进一间挂有旌招,燃有灯烛,内有宾客,貌似客栈的土屋,店家本来还精神一振的迎上前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话。 无奈流风雪半句都听不懂,在以鸣雷帝国通用语道了一句“抱歉”之后,店家听出来是鸣雷帝国口音,直接将流风雪轰出了店门,流风雪连后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姐姐请留步!” 听到稚嫩声音,流风雪驻足回身,见一个十来岁的半大男孩正在跑近,男孩的鸣雷帝国通用语说得不标准,口音极重,好在并不影响理解。 男孩见流风雪驻足回身,先是停在流风雪面前狠喘了几口气,而后开口说道:“姐姐,我们帮主与老板商量好,同意让留下来住宿了。” 流风雪在方才进店时,见到有好几桌客人正在吃饭,正巧看到这个男孩就在其中一桌,左右四下望了望,街巷大都黑暗冷清,点了点头道:“谢谢。” 男孩听流风雪答谢,再见流风雪往回迈步,心头一喜,就要伸出手来将这名姐姐拉回客栈,不过手伸出一半,看到自己麻衣袖口与这名姐姐身上华裙对比鲜明,男孩傻笑两声,缩回手转身在前面带路。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二回(中)天心伪成破茧成蝶 黄沙大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二回(中)天心伪成破茧成蝶黄沙大漠驼铃声慢 流风雪随男孩重回客栈. 踏进店门时,流风雪发现店家并不在柜台后,不知是不是去了后厨。 男孩将流风雪领到大厅里五桌客人中间那一桌,朝一名身穿锦绸的青年以西域语邀功道:“帮主,我把姐姐叫回来了,说好的一两碎银,可不能食言!” 锦绸青年拍了拍男孩肩膀,从衣袋里掏出一两碎银笑道:“拿去。” 男孩眉开眼笑,有模有样的抱拳一礼道:“多谢帮主。” 男孩再转身朝流风雪一抱拳续道:“多谢姐姐!”说罢,回到邻桌本来位置坐下。 流风雪因为男孩那并不标准的作揖礼杏眼眯起笑了笑,回以一礼。 锦绸青年方才瞥见流风雪投宿时因为口吐鸣雷帝国通用语遭拒,好心起意相帮。 这会儿再见到流风雪,做了多年丝绸生意的驼帮年轻帮主发现流风雪身上的衣裙不管是丝绸质地还是做工手艺都是上上品色,猜测流风雪必定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锦绸青年起身郑重抱拳一礼,以鸣雷帝国语说道:“这位小姐好,我是安平驼帮帮主帕勒塔洪。” “帕勒……塔洪……帮主,好,我叫流风雪。谢谢与店家商量,让我住下。”流风雪看向帕勒塔洪,高鼻梁,高颧骨,深眼窝,加上那别具一格的名字,流风雪疑惑问道:“帕……勒塔洪帮主是鸣雷帝国漠北郡人士?” 帕勒塔洪见流风雪将自己的名字念得拗口,笑道:“叫我帕勒就行。没错,我祖籍鸣雷漠北,如今在跑鸣雷与契夷的丝绸生意。” 帕勒塔洪以西域语朝邻坐中年汉子说道:“鲁达基,找店家拿副碗筷来。”说罢,稍提音量朝同桌续道:“大伙儿挪一挪,腾个位置出来。” 面相年轻的帮主帕勒塔洪似乎在驼帮中声望甚高,那名唤鲁达基的中年汉子黝黑粗糙的脸庞刻满坚毅,一看就是饱经大漠风霜的“老驼帮”了,却对帕勒塔洪极为恭敬,依言起身走向后厨,桌上众人同样毫无怨言的互相挤了挤,让出一人位置。 帕勒塔洪从旁边空桌拉过来一张凳子放到身旁道:“看刘小姐风尘仆仆,应该还没有吃过晚饭吧?若是不嫌弃,可以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 流风雪想了想,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口中尴尬出声道:“我是姓流风,不是姓刘……” 帕勒塔洪还是首次听到流风复姓,笑了笑,洒脱重新唤了一句:“流风小姐。”伸手朝旁边凳子作势一请续道:“请坐。” 中年汉子鲁达基端来碗筷,放到流风雪身前桌面,自己则到旁桌挤了进去。 流风雪看向满桌吃食,桌上都是各种各样的饼类,再有几只小碟盛装不同口味的醮酱。 西域餐饮风格与鸣雷帝国完不同,不过,已经许久没有吃到正经食物的流风雪还是看饿了,伸手揭下面纱,扭头朝帕勒塔洪真诚道了一句:“帕勒帮主,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矫情客气了。” 帕勒塔洪在流风雪摘下面纱时不由愣住了,跑多了西域与西疆的商路,在这一片贫瘠荒凉的黄沙大漠,女子大多每日每夜饱受风沙袭掠,有几个能像流风雪一样,有这般如水肌肤?更何况,流风雪虽然年纪尚幼,却已开始展现出沉鱼落雁之姿。 不仅帕勒塔洪,同桌帮众大多看得眼睛发直。不过,大都在惊鸿一瞥后,不敢多看,一边刨食一边议论。 帕勒塔洪干咳了两声,以鸣雷帝国语向流风雪说道:“流风小姐,吃饼。” 席间,流风雪得知安平驼帮计划明日在蒙鹿城四处取货,后天一早离城出发前往邻城赤蝎,再沿丝绸之路向东,前往契夷商贸大城茨尔哈。 在流风雪提出同行请求时,帕勒塔洪干脆的一口答应下来。 当帕勒塔洪向流风雪问起,看流风雪的穿着举止,想必是某家千金闺秀,怎么会独自一人时,流风雪还在努力寻找说法,帕勒塔洪已经提出猜测,询问是不是在沙暴中与原本驼帮失散,流风雪自然点头称是。 帕勒塔洪感慨了一番流风雪吉人天相,没有在沙暴中完迷失方向,还能找到蒙鹿城来。 当帕勒塔洪提起沙暴,一众驼帮帮众都是面露戚然。 帕勒塔洪向流风雪说道起先前去拿碗筷的中年汉子鲁达基的看家本领。鲁达基是西域人,信仰西域拜火教,跑了几十年契夷到鸣雷西疆的商路,见识过多次沙暴,经历过多次生死,如今一身观云探风的本事,在驼帮商界极其出名,安平驼帮的出行日程都是由鲁达基确定,由于鲁达基的存在,安平驼帮已经幸运避开多次沙暴。 帕勒塔洪还向流风雪提起,安平驼帮并不是程往返西域契夷与鸣雷西疆,在契夷王国中部贸易大城茨尔哈会进行一次中转,除去驼帮几名首脑,绝大部分帮众都会更换,负责契夷以西的帮众大多是西域居民,负责契夷以东的帮众大多是鸣雷帝国居民。 流风雪好奇问起,明明鸣雷与契夷两国交战,为何西域还会放行鸣雷帝国商贾,要知道,在鸣雷帝国西疆,帝国武侯石勤连亲自领石字军镇守,不让任何西域人士进入鸣雷帝国。 帕勒塔洪摇了摇头道:“因为契 夷没有办法,由于土地贫瘠,契夷王国不得不从鸣雷帝国进口衣食住行等必需品,而鸣雷帝国对此明禁暗许,出口商品价格高上天际。故而,契夷百姓对我们这样的跨国驼帮,都是既爱且恨,他们离不开我们,却又不得不接受高价的商品,当然,契夷对我们收取的通行费同样居高不下,近几年来更是如此。虽然我们东边西边跑过一趟,两头赚钱,确实能够挣上不少,不过几乎一半以上的利润都分给了契夷王庭与鸣雷官府。并且……”帕勒塔洪眉目黯淡了些:“在西域,沙暴已经吞噬了我们太多同伴,有许多西域同伴为救我们而死,所以,我们也经常会想,为什么两国不能和平共处,不过我们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生意人可以考虑与左右的。” 流风雪安静听完,没做评论。身为鸣雷帝国旭阑郡大郡主,纵然远离边境与战事,流风雪还是了解不少政事的复杂与矛盾,许多规矩在时光更迭中已经成为大势,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果好了腹,接过一名帮众心疼递过来的水袋倒出小碗清水饮下,再与同桌几名会说一些鸣雷帝国通用语的帮众交换过几句客套,先前将流风雪叫回客栈的男孩就将流风雪领到了店家安排的房间。 西域土屋为了防止风沙侵袭,大多为一层设计,并且除去一些通风洞(和谐)眼,并没有开设窗户,土桌上火烛光亮微弱,流风雪叫住了正要跨出房门的男孩。 “弟弟,叫什么名字呀?”流风雪蹲下身来,柔声问道。 “阿吉。”男孩回答,而后看着流风雪情不自禁赞道:“姐姐,真漂亮!” “谢谢阿吉。”流风雪微笑摸向阿吉的脑袋。 阿吉朝旁一躲道:“姐姐不能摸阿吉的头哟,爸达……嗯……阿爹说过,男孩子被摸头会长不高的。” 流风雪眯起杏眼“噗嗤”一笑,从锦袋中取出两枚银锭递过去说道:“阿吉,姐姐已经受了帕勒帮主的恩情,可不能再白吃白住,并且——”顿了顿,流风雪续道:“姐姐后天还会跟着们一起去茨尔哈城,这里是二十两纹银,是姐姐的饭钱和住宿钱,帮姐姐交给帕洪帮主,可以吗?” 阿吉接过纹银,放到嘴里咬了咬,笑道:“没问题,姐姐!”说罢,捂着相当于自己小半个月工钱的纹银跑向帕勒塔洪的住处。 房间里,帕勒塔洪正在与鲁达基再次确定驼帮日程。 帕勒塔洪眉头皱起,高鼻梁抽搐了一下道:“的意思是,要在蒙鹿城滞留三到七天?” 鲁达基点头郑重道:“没错。” 帕勒塔洪站起身来,在桌旁来回踱步:“我们做的是与时间赛跑的生意,利润是骆驼一步一步踏出来的,三天已经足够从蒙鹿城赶到赤蝎城……更何况七天……” 帕勒塔洪心中默算帮众与骆驼每日消耗的粮食与饮水,凝重问道:“不能赶到赤蝎城去?到了赤蝎城,如果还是认为可能发生沙暴,我们再在赤蝎城避上几天。” 鲁达基没有回答,房间里沉默下来。 土屋外,西域的夜风如同猛兽低鸣,呼啸呜咽。 鲁达基凝神听了半晌,端起桌上酒杯,不舍多喝,浅呡了一小口道:“帮主,我知道每耽搁一刻,就是对驼帮的巨大损失,可是,我们明天到蒙鹿城各处取货,正常要花费一天,后天才能出发前往赤蝎城,我很担心去往赤蝎城途中遇到沙暴。” 帕勒塔洪看向鲁达基的眼睛,凝重问道:“也就是说,觉得沙暴会在三天左右来临?” 鲁达基点头道:“没错。” 帕勒塔洪长长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等不了。叫兄弟们现在就去取货。” 鲁达基一怔:“现在?西域的夜晚总是沙尘漫天,西域百姓几乎不会在夜晚出门,更何况摸黑交易货品。” 帕勒塔洪无奈道:“没办法了,最近几年来,鸣雷官府与契夷王庭都越来越喂不饱,驼帮利润就像西域里的水……”顿了顿,帕勒塔洪站直身体,沉声唤道:“鲁达基。” “在。”鲁达基站直应道。 “叫大伙儿现在就去取货,今晚风大,外边根本点不起火把,让大伙儿务必在库房里检查好货品,如果商家不愿在晚上交易,可以适当给些好处。” 鲁达基摇头叹息道:“帮主,虽然在接任老帮主的衣钵后,带着兄弟们顺利跑了几趟生意,可是西域有西域的习惯与规矩,晚上交易,行不通的。西域居民几乎是拜火教徒,夜晚时如无必要,根本不会出门。”鲁达基见帕勒塔洪想要说话,猜到年轻帮主想要说什么,续上一句道:“纯粹的信仰,并不是金钱能够撼动的。”鲁达基在从商以后,还是见识了许多人为财死的事情,想了想,再补充一句道:“的确,如果数量足够,钱财确实可能撼动信仰……不过,付出那么多,我们得不偿失。” 帕勒塔洪不是一意孤行的领袖,跟随父亲跑商路多年,学到了许多身为一帮领袖的优秀品质,不然,也不会在接任安平帮主短短两三年间,就树立起不少威望。 帕勒塔洪看向从前任帮主自家父亲带领安平驼帮时就加入驼帮,劳苦功高的鲁达基,心中折中思虑,开口问道:“那,如果明天清早,雇佣一些本地劳力帮忙,加急收货,尽量赶 在中午时出发呢?” 帕勒塔洪的确是等不起了,上月工钱还在拖欠,就等着这批货运回鸣雷售卖,负责西域以西这一方的契夷王国帮众意见还不算太大,毕竟只要跟着驼帮,至少温饱是不用发愁的,可是负责西域以东那一方的鸣雷帝国帮众,已经有许多人认银子多过认自己这个帮主,要不是父亲积威还在,那部分帮众指不定有多不给自己面子。 鲁达基在开始跟随安平驼帮老帮主时,帕勒塔洪比阿吉还要小一点,那时他就跟着跑商路了,鲁达基可以说是看着这名年轻帮主一天天长大的,也理解他的难处,听着土屋外边的呼啸风声,心中挣扎,终是点头道:“我去安排。” 鲁达基既然已经决定与时间赛跑,想要尽早赶到赤蝎城,当下就准备出门去将帮众聚集起来交待明天事项,正要踏出房门时,差点被一路小跑过来的阿吉撞上。 身后,帕勒塔洪的声音传来:“鲁达基大叔,谢谢。” 鲁达基回转过身,看向帕勒塔洪的眼神相较于平常帮众看帮主,有些许不同:“早点休息。” 帕勒塔洪见鲁达基欲言又止,主动问道:“鲁达基大叔,怎么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鲁达基扭头看向流风雪所在房间,再转回头脸朝帕勒塔洪凝重道:“帕勒,那个女孩来历不明,极其古怪,带上她,不知是福是祸。” 帕勒塔洪沉吟片许,开口道:“阿爹曾说,在黄沙大漠上跑商,不仅是看天吃饭的活计,更是看天保命的活计,平日多为善,老天爷看在眼里,会保佑我们的。” 鲁达基深深看了帕勒塔洪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帕勒塔洪看向从门外迈步走进的阿吉,笑问道:“阿吉,有什么事吗?明天要大清早起来干活,尽快收齐货品上路,可要早点睡觉才行。” 阿吉将握在手中的两锭纹银朝帕勒塔洪一递道:“那位姐姐说,这是她的饭钱和住店钱。” …… 翌日。 天未破晓,安平驼帮一众帮众就开始忙碌起来。 莫名传送到近乎万里之遥的西渊,如今身在西域异国他乡,想要回到鸣雷帝国,必须横穿整个契夷王国,再加上与石念远失散,流风雪一夜辗转,睡眠不深。 听到外边动静,干脆起来,佩剑绑束在腰,穿上鹅黄西域衣裙加以遮盖,再没其它行李的大小姐就出了房门。 西域风沙大,土屋都是一层,方一出门,流风雪就正好看到阿吉在侧斜方厨房前与店家正在争执些什么,而后灰头土脸的转身走近。 流风雪走上前去问道:“阿吉,怎么了?” 阿吉无奈道:“店家不愿意多卖点水给我们……” 流风雪见驼帮帮众都在争相出门,跟上阿吉脚步走向客栈大厅。 阿吉向流风雪解释道:“昨晚,鲁达基大叔召集大伙儿,说是今天清早就开始去收货,争取在中午前完成,然后立即出发去赤蝎城。”流风雪与阿吉一起走出大厅,来到前院侧旁棚下。 阿吉一边解开骆驼缰绳一边面露忧色续道:“鲁达基大叔说,三天后可能会有沙暴,所以必须尽早出发,尽早赶到赤蝎城。姐姐,我要到四处尽量多买到一些水,大伙儿完成手上活计,会赶回这里集合,是女孩子,尽管到房里休息,出发前我会去叫的。” 流风雪沉吟不言,四下张望,没废太多功夫就找到了帕勒塔洪,帕勒塔洪正在给骆驼架鞍,流风雪走近说道:“我可以帮忙。” 帕勒塔洪将麻绳朝骆驼驼峰间甩过,再走到另一侧继续绑束驼鞍,抽空瞥了一眼流风雪瘦小身形道:“多谢流风小姐了,和阿吉一起去买水吧,在西域,有水,就有希望,找水,是驼帮最重要的活计。” 流风雪眨了眨巴眼睛,走到旁边一头骆驼边,一手端起骆驼身侧偌大驼鞍,架到趴伏在地的骆驼身上,原本驼鞍所在下方有一捆麻绳,流风雪拾起麻绳,麻溜绑缚,虽然骆驼与马不太一样,不过,掌握有饮马刷毛行伍本事的流风雪还是能触类旁通。 绑好驼鞍的帕勒塔洪抬眼看来,目露讶意,走过来晃了晃驼鞍,检查了一番绑绳,惊声道:“流风小姐,……” 在旁忙碌的帮众中,有人目睹了流风雪轻松抬起驼鞍的过程,满脸惊诧的朝帕勒塔洪以西域语说了些什么。 帕勒塔洪听罢朝流风雪问道:“流风小姐,也是武者?” 流风雪杏眼一转,点了点头。 帕勒塔洪感慨道:“看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哪家贵族的千金大小姐呢。”帕勒塔洪眼界不低,从昨夜阿吉将流风雪带回来,第一眼就看出流风雪家世必定不简单,不过,看流风雪面相肤质,身形气质,实在不像是一名武者。 帕勒塔洪也不再矫情,有一名武者帮忙,可是装货的一大助力:“流风小姐,那就麻烦了,一会儿跟着我一起去城中收货,我会按工时付报酬的。” 流风雪笑了笑道:“愿意带我一起回鸣雷西疆,就是最大的报酬了。” 作者有话说:深切哀悼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中壮烈牺牲的医护烈士与逝世同胞……深切哀悼在西昌山火扑救中以身殉职的十九名救火英雄…… 第三十二回(下)天心伪成破茧成蝶 黄沙大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二回(下)天心伪成破茧成蝶黄沙大漠驼铃声慢 西域诸国,以与鸣雷帝国西疆接壤的契夷王国领土最为广袤,南北宽长而东西窄短,四周环布龟兹、焉耆、龟兹、疏勒等小国。 契夷王国领土多为沙漠地貌,国赖以生存的母亲河名唤阿姆,自北方毗邻小国龟兹发源,主流由北向南流淌,沿河大城诸如国都王庭所在夷武城,商贸大城茨尔哈城,旧都敦煌城等,受惠于阿姆河,这些沿岸城镇地处绿洲,相对繁荣。 无奈阿姆河支流少得可怜,并且大多长年干涸,故而远离阿姆河主流的城镇大多干旱,荒凉贫瘠。 譬如赤蝎城,阿姆河支流乌许河绕城而过,可是每年仅有春末夏初的短暂汛期得见潺潺水流,平日里,赤蝎城居民都是从几十近百米深的水井打水,并且城中所有水井均受王庭管制。 而更在赤蝎城以西,接近仙道圣地西渊葬情宫的蒙鹿城,水源更成问题,好在不知是否受庇于仙道圣地西渊葬情宫,蒙鹿城每个月或大或小,都会下上一场雨,而城中所有土屋,不管大小新旧,不论精致残破,接引天水的悬梁土渠与蓄水井都是必备构造,若不是盛产石英矿,想必居民迁徙甚多,难以成城。 蒙鹿城下雨了。 这是所有蒙鹿城百姓与途经蒙鹿城的商贾都会万分庆幸的事情。 正在四处收货的安平驼帮帮众,无不因为这场雨停下手中活计,去往城中各处客栈求(和谐)购饮水。 城中拜火教徒因为这场上天馈赠的甘霖,对远道而来的商旅驼帮也大方了许多,安平驼帮所有水袋都被灌满,所有骆驼的驼峰都鼓胀了不少,这对于将要东西横穿几乎整个契夷王国的商旅驼帮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好消息。 流风雪发现,蒙鹿城原来居住有那么多百姓,原来一场雨,就可以成为一城狂欢,男女老幼都在雨中欢呼雀跃,载歌载舞。 流风雪抬头看向客栈土屋圆顶,雨水自圆顶流至悬梁土渠,再汇成涓涓细流流向蓄水井,受到城中欢快气氛影响,心头颤动。 不管在哪里,百姓都是热爱生活,向往和平的,不是吗? 阿吉开心的向流风雪递过一根胡瓜道:“姐姐,尝尝!这是胡瓜,可好吃了!” 作为鸣雷帝国旭阑郡流风伯爵长女,帝国一郡大郡主,流风雪是吃过所谓胡瓜的。 在鸣雷帝国,胡瓜摇身一变,唤作黄瓜,原本是在鸣雷帝国极其少见的果蔬,大多是瓜商果农从安平驼帮这样的跨国商旅处购买瓜种,在本土培育栽种的,由于存活率低,产量还小,致使价格昂贵。 至于为何说“原本”极其少见、价格昂贵,与石大少爷还脱不开干系,苍云郡都留邺城北郊那大片大片所谓的蔬菜大棚,早已成为鸣雷帝国大半瓜商果农的眼中盯、肉中刺。 “谢谢阿吉。”流风雪接过个头与模样都与鸣雷帝国黄瓜有些许区别的正宗胡瓜,柔声道谢。 阿吉笑指向一旁道:“姐姐不该谢我,是帮主叫我送给姐姐的。” 流风雪循阿吉所指望去,朝帕勒塔洪微笑点头致意。 由于一场宝贵雨水,安平驼帮一直拖到晌午时分才终于踏出蒙鹿城门,出发前往赤蝎城,不过,一众驼帮帮众都面带欣然喜意。毕竟骆驼身上那些矿物宝石、瓜果种子,都必须要顺利送达目的地才真正具有价值,而在黄沙大漠里行走,再没什么比鼓胀充足的水囊更能给人安感。 驼帮排成一列长队,每一头骆驼之间都有粗大麻绳相连。 黄沙大漠里,驼铃声声慢。 …… 西渊葬情宫外,无名树林。 次元界门出现,石念远从中跨出。 一丝一缕的天地游离灵力自主汇聚流转而来,体内灵力回路流动细微加速,若不是灵识受阴阳爻影响得以提升,石念远都没能感知到这一微末变化。 石念远眉头一皱,体内灵力妖元猛然一鼓荡,将想要流入体内的天地游离灵力震散,控制体内灵力回路周天恢复常态速度,并且切断了灵力回路自主炼化天地游离灵力的功效。 石念远挠头嘀咕道:“因为境界提升,所以对天地游离灵力的感知更加敏锐,也更能自主炼化天地游离灵力了?总觉得外界天地灵力浓度变高了些……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身处如同天山七十二悬峰或者葬花谷百里桃林这样笼罩在巨大灵禁中的普通外界,天地灵力几乎充盈各处,流转不休,灵力浓度大体保持动态平衡。 换言之,在普通外界,排除灵药诞生、灵宝出世等事件影响,灵力浓度大体保持定值,纵然因为灵力流转而产生浓度波动,峰值与谷值也都相对稳定。 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天地间多的是如同水月洞天冰火墓室那样自然生成的灵禁法阵。 不过,这一片小树林明显是再正常不过的落叶阔叶林,故而石念远感知到天地灵力浓度相较于往常有微末提升,感觉到有些奇怪。 将原因归纳于境界提升的石念远并不知道,天地灵力浓度这一点细致入微的变化,其原因在于从嘲风泉眼溢散出来的血红灵雾古灵力已经扩散到覆雨大陆各处,天地灵力浓度总体上确确实实是提升了。 而覆雨大陆天地灵力的这一点细微变化,如同石念远前世地球上因为黄赤夹角偏移一度,就导致撒哈拉从雨林变成沙漠一般影响深远,覆雨大陆上的生灵自主旋照几率增大,仙道境界门槛降低,这一点从目前来说,越接近烈阳山麓就越是明显,不过随着天地呼吸,天地灵力终将达成新的平衡,在各处的影响趋于等同。 石念远 一边四下打量所在树林,一边闷声嘀咕道:“修为莫名其妙的就提升到了凝元境起品,再稀里糊涂的炼化天地游离灵力可不明智……不能完掌控的灵力跟他娘的炸弹似的,还是不定时的那种……”想到沉寂在气海丹田深处的命炁之炎,石念远一阵后怕:“阴阳爻主要提升的是灵识的计算力,不过在沿伸距离与察微度上同样有小幅度的连带提升……” 石念远若有所感,回头望向后方连绵山峦:“啧……那老太婆还真是不坦诚。”虽然眼睛看不到,灵识也沿伸不了那么远,不过感知到那股天心意识,石念远知道葬情宫主瞳璃正站在那边山间某处。 远处山腰上,瞳璃收回天心意识,目光不再望向石念远所在的树林,转身迈步离去的同时淡漠道:“回了。” “是,宫主。”绯樱亦步亦趋的跟上,担忧问道:“宫主,石念远与流风雪身上的葬情诅咒不管了吗?” 瞳璃顿步扭头,冷漠看向绯樱,本不想将心中失望显露于外,语气却还是透露出一丝怒其不争:“用不着多管闲事,他与这废物不一样。二十年了,就没能发现一点端倪?” 瞳璃冷哼一声,空间荡开涟漪,身形模糊消失。 “端倪……端倪?”绯樱呢喃两声,思考半晌,终是一无所获的摇了摇头,架起遁光返回葬花谷庞然樱木。 左观右望的石念远丹凤眸子忽然一亮,走到那个不起眼的土坑旁,想了想,翻手从须弥戒中取出纸笔,写下两句诗。 “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个舅舅,话说梦貘那葬情酒也太王八蛋了,好像是喝了那酒,就会有一段回忆留在忘情池,以后要是有人再进去,与我血脉关系或者感情纠葛深一点,还不是把我的隐私都给窥探了?他娘的……” 石念远手里拈着纸张,灵力调运涌出,纸张上升腾起火焰,由于石念远以灵力形成灵盾护住手掌,普通火焰已经伤不到石念远。 石念远摇了摇头道:“这墓既不是葬身墓又不是衣冠冢的,葬情宫……葬情冢?虽然我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既然曾经想当舅舅却没当成,本公子心肠好,勉强认了这死鬼舅舅。唉……这鬼地方离鸣雷帝国,离苍云留邺实在是忒远了些……”石念远眼睛一亮,“啧”声续道:“横穿西域契夷,不是就到鸣雷西疆了吗?到时候我去问问我那便宜老爸,看他当初把的尸骨葬在了哪里,要是条件允许,今年清明,外甥我去给扫扫墓。” 石念远看向手中纸张,已经快要燃烧成烬,纸上字迹徒留“问世间”三字。 石念远拍了拍手上漆黑纸灰,心念一动,背后一对巨大半透明蝶翼展开,看向枝丫上那许多花骨朵,长叹了一口气。 手上尚未完散去的火焰色泽改变,化作苍白,挥手朝樱木一甩,直指生命法则本质的神通命炁之炎,一瞬间让整株樱木上的花苞尽数绽放。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我走咯?”石念远轻声呢喃。 林间本无风,石念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满树樱花提前绽放的樱木好像晃了晃枝丫。 石念远摆了摆脑袋,眨了眨眼睛,看向身前一动不动的樱花树,自嘲道:“切,矫情个屁……” 石念远转过身,振动蝶翼,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几息后,树林中传出一声重物摔地的闷响,再传出一句破口大骂:“次奥!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根本飞不起来!” …… 骆驼成群结队,翻过一道沙岭。 天公作美,安平驼帮不仅在蒙鹿城恰逢月雨,一路行来,微风阵阵,卷起沙尘不及骆驼胸腹,这样的风在西域实在是温和可人。 骆驼串联成长长一排,载人的骆驼远没有载货的骆驼多,夹在载货的骆驼中间,各自照看前方货物。 帕勒塔洪与鲁达基领在驼队最前方,流风雪所骑骆驼紧随其后,由于货物较多,驼帮里个子较为瘦小的,都是人货同载,如同男孩阿吉,跨坐在两座驼峰中间,脚搭在驼鞍货箱上。 临出发前,流风雪婉拒了帕勒塔洪专门腾出一头骆驼给自己骑乘的好意,身下骆驼同样载了两袋货物。 流风雪本就身形娇小,并且在帕勒塔洪的刻意安排下,所骑骆驼搭载的左右两个麻袋都不大,没有给这头骆驼带去过于沉重的负担。 原本行走黄沙大漠,为了不会太快感到口渴,驼帮一般都是沉默赶路的。不过,今天补充了足够饮水,外加一些私心作祟,年轻的驼帮帮主帕勒塔洪转身倒骑骆驼,将领路的活计完交给鲁达基,自己与流风雪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交谈。 “在西域,除了最可怕的沙暴天灾,还潜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比如流沙,比如妖兽。不说那偶尔出现,一口就能咬死一头骆驼的沙漠响尾蛇,比较常见的是在稀疏草原与灌木丛林里生活的那些狮群与狼群,若不是实在缺水必须补给,驼帮是不会选择进入绿洲的。”帕勒塔洪苦笑一声道:“恶劣的环境是我们跑商路上的阻碍,却也是我们天然的庇护。” 流风雪点了点头,抬眼朝侧方望向视线尽头一处绿洲,若有所思。 帕勒塔洪笑了笑续道:“不过,流风小姐也不用太过担心,我,鲁达基,以及大半安平驼帮帮众都与一样是武者,要是运气不好遇上妖兽,还是能够对付的。” 流风雪笑了笑,灵识离体沿伸,感知到帕勒塔洪身上溢散出与尘微境承品相当的真元气意,心中一边回想起在天山上静阳关于修士灵力、妖族妖元与武者真元的传道课程,一边明知故问的问道:“不知道帕勒帮主修炼到武道几品了?” “四品!厉害吧?”帕勒塔洪自得道。 四品武道修为,虽然说不能徒手搏狮,不过端起武器,还是能与孤狼斗上一斗了,帕勒塔洪指向鲁达基道:“鲁达基,在我接任帮主之后,就不让我叫他大叔了,他更厉害!是在我阿爹担任帮主时就进安平驼帮的老功臣了,他可是强大的二品武者,是安平驼帮的守护神!不仅擅长观云探风,更是多次在妖兽袭击驼帮时大展神威,一次次保护了大伙儿呢!” 流风雪将灵识沿伸过去,鲁达基身上的真元气意接近尘微境合品大圆满,甚至隐隐有突破到相当于仙道修士凝元境的武道一品境界,这一身实力已经与未突破到凝元境时的自己持平。 前方头戴西域圆顶袭帽,留有西域常见满脸大胡子的鲁达基听到帕勒塔洪谈论自己,扭身转头,报以一笑。 流风雪朝鲁达基竖起拇指,目露真诚赞许道:“二品武者,真的很厉害!” 武道传承大多是由不完整的仙道传承演变而来,由于武者未经旋照,并没有诞生灵识,只能被动的炼化天地灵力转化为武者真元,转化效率极低,修炼难度大大提升。 故而,仙道修士都有共识,在超凡脱俗的超凡境以前,在仙道与武道对应境界持平的情况下,武道武者在斗战能力上要普遍强于仙道修士。 毕竟,武道修炼艰难,非是大毅力者不能层层破境。特别是武道巅峰陆地神仙,纵然道途已断,未诞天心,可是在斗战一途上未必会输给超凡境前二品的仙道修士。 帕勒塔洪有些欲言又止,终是抵不过心中好奇,出声问道:“流风小姐,也是武者,不知道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帕勒塔洪心中所想,不说一身袭袍遮盖下尽是虬结肌肉的鲁达基,就说自己,由于练武,身子骨可是格外结实,线条分明。 流风雪虽然身穿长裙,可是从束腰上看,身材明显玲珑娇小,不管是偶尔露出的细嫩手臂,还是昨天惊鸿一瞥的好看脸蛋,无不肤若凝脂,完没有刻苦习武的练家子痕迹。 帕勒塔洪联想到流风雪在客栈院子里轻松举起驼鞍,又不像是没有入门的武道新手,并且绑缚驼鞍的手法颇为娴熟,提出猜测道:“我想,流风小姐应该是鸣雷帝国世家千金,家学渊源,六艺精通,从小对武学耳濡目染,嗯……以我猜测,流风小姐的武学修为应该在……六品?” 六品武者相当于灵知境合品修士。 流风雪杏眼眯起,轻笑摇了摇头。 帕勒塔洪惊讶道:“竟然有五品……完看不出来……” 武道从六品提升到五品,相当于仙道灵知境合品提升到尘微境起品,是一道分水岭,五品武者,已经算是在武道一途登堂入室。 流风雪没有过多解释,继续以微笑带过。 前方鲁达基忽然停了下来,领头驼停下,后方骆驼都乖巧跟随停下。 鲁达基以西域语高声喝了一句什么,帕勒塔洪一愣,连忙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沙尘飞扬。 帕勒塔洪朝驼队后方招手,口中不停呼喝,驼帮一时间混乱起来,靠后的骆驼都被帮众驱赶上前,围作一圈。 帕勒塔洪郑重朝流风雪说道:“是马贼!该死的——这群亡命徒!流风小姐别怕,与阿吉他们在中间躲好!” 帕勒塔洪说完,没空再搭理流风雪,招呼起驼帮一众武者,围站成圆,将骆驼与普通帮众围起。 安平驼帮想必已经遭遇过多次马贼,乱中有序的摆好阵型,最外一圈是武者,中间一圈是骆驼,最里边是普通帮众。 流风雪兀自不解,明明那群马贼在纵马奔袭靠近,就算在沙漠里马匹足力受限,但是冲锋阵势一旦成形,冲击力依然非凡凡响,为什么要下驼围圈。 男孩阿吉正好靠近过来,向流风雪解释道:“这些该死的马贼是不会随便屠杀驼帮的,因为他们要靠我们才能生存下去,这是要来收买路钱的……哼,姐姐看着吧!有帮主和鲁达基大叔在,他们绝对不敢狮子大开口。” 流风雪好奇问道:“为什么夷契王庭甲士不把他们剿灭?” 阿吉叹息道:“王庭不旦不灭他们,反而给了他们许多支持,就是为了让他们劫持像我们安平驼帮这样的跨国商旅……” 流风雪扭头看向已经奔袭到近处并开始减速的马贼,杏眼眯起:“那为什么所有驼帮不联合起来把他们剿灭?” 阿吉年纪虽幼,却深谙西域商路的生存法则,无奈道:“我们……也需要他们……” 流风雪一怔,不解道:“为什么?他们不是专门劫持驼帮的吗?” 阿吉抬眼看向已经到了驼队跟前,开始散开包围住驼帮的马贼,无奈低声道:“这一路上的马贼,几乎都是老面孔了,这一波马贼的头儿,连我都知道是叫谢尔克……我们安平驼帮已经跟他们打过许多次交道了,只要交了买路财,他们就会放行,并且有他们打过招呼,那些小股马贼就不会再跑出来拦路。可是,如果灭了谢尔克他们这一波,就马上会有另一波冒出来……那样的话,就得重新打交道,重新定规矩,重新打点关系,说不定买路财还会收得更多……” 听到男孩阿吉诉说着这一片黄沙大漠的生存法则,流风雪心中五味杂陈,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对鸣雷帝国生出那么浓烈的家国情怀,觉得生在鸣雷,生在远离战事的旭阑郡,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情。 第三十二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感谢…… 第三十三回(上)红颜祸水马贼翻脸 祸不单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三回(上)红颜祸水马贼翻脸祸不单行沙暴来袭 三十余名马贼环绕安平驼帮围圈来回踏蹄,沙尘纷扬。 流风雪发现,这些马贼坐下马匹足底的蹄铁为了适应沙漠环境,做得比普通蹄铁要宽薄得多,不过在这松软沙漠里,马蹄还是陷进很深。 马贼首领谢尔克在帕勒塔洪与鲁达基身前丈许勒马,一双细小三角眼将目光紧紧盯在鲁达基身上,右手紧了紧手中胡刀,余光瞥了一眼鲁达基旁边的帕勒塔洪,大声笑道:“哈哈哈——小帕勒,我们又见面了,能那么快再见到真是高兴。” 帕勒塔洪皱起眉头,沉声道:“谢尔克,昨天我们安平驼帮前往蒙鹿城时,不是已经交过粮了?这是什么意思?” 谢尔克扯了扯缰绳,驱马向前几步再靠近半丈,扫了一眼安平驼帮围成一圈的骆驼:“小帕勒,规矩既然是大伙儿一起定下的,我沙鹫谢尔克当然不会主动坏了规矩。” 谢尔克并不怎么在意安平驼帮骆驼驼鞍上满载的货物,反而在骆驼背部一座座鼓胀驼峰上不住游移:“我不过是听说今天蒙鹿城下了月雨,正在赶过去,这不,正巧在半路上遇到,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份?” “谢尔克,要去蒙鹿城就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昨天刚收过粮,今天就再次拦下我安平驼帮,还说不是坏了规矩?”帕勒塔洪朗声质问,毫不示弱的同样踏前几步,与谢尔克相隔已经不过六尺。 “谢尔克,我安平驼帮在驼帮商旅中的地位份量是清楚的,撕破了脸,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帕勒塔洪直视谢尔克。 “啧啧——”谢尔克终于将目光从没有动手迹象的鲁达基身上收回,转投向眼前安平驼帮年轻帮主帕勒塔洪,手中胡刀朝前一指。 帕勒塔洪眉头一凝,鼓荡开四品武者真元气意,身后几名驼帮武者见状,纷纷拔出胡刀,冲到帕勒塔洪身边,一众马贼见状,同样有几骑驱马向首领谢尔克靠近,横起手中胡刀。 谢尔克冷笑道:“小帕勒,虽然我们很熟,不过突然靠那么近,会让我多想的。” 谢尔克身上同样荡开四品武者真元气意:“不得不承认,在武道上的确有些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以一挡十的四品武者,不过,我手下众多儿郎,哪个的命不是在剑尖刀口下边捡回来的?年轻人,修为不是部,我和老帕勒多年交好,可别在这里坏了长辈之间的情谊。” 一直沉默站在侧旁的鲁达基走了过来,站到帕勒塔洪身旁,抬眼看向谢尔克:“沙鹫,有话不妨直说,我都知道,在这片黄沙大漠上,多一刻耽搁就多一分危险。” 谢尔克扯嘴笑了笑:“还是老朋友好说话,瞧瞧这些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竟然想要跟长辈讲这片黄沙大漠的规矩?”谢尔克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吐出一字:“水。” 安平驼帮众人一阵嗡乱,鲁达基二品武者真元猛然鼓荡出来:“沙鹫,是真想坏了规矩?劫财不劫命,这是们的生存法则。” 更多包围在安平驼帮四围的马贼驱马靠了过来。 谢尔克毫不畏惧的与高出自己两阶的二品武者鲁达基直勾勾对视:“鲁达基,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沙鹫,二品武者又如何?我手下儿郎们都把脑袋挂在裤腰,只要我一句话,四五条命填上去,还咬不下几块肉来?”沙尔克冷笑看向安平驼帮圈中躲中骆驼中央的普通帮众:“我们可没有什么后腿挂念。” 丝绸之路上的驼帮商旅与剪径马贼,多年来孕育出一条最基本的不成文规矩——劫财不劫命。在这片黄沙大漠上,这句话其实可以简单理解为“要钱不要水”。 马贼对驼帮从鸣雷帝国运到西域来的什么铁器瓷器、丝绸茶叶完不感兴趣,对驼帮从西域运回鸣雷的葡萄石榴、胡桃胡瓜之流土特产就更加不感兴趣了,这些货物马贼可没甚门路更没甚精力拿去销售,只认白花花的银子。 西域多以各类面饼作为主食,干粮并不难寻。唯独饮水,是长途行走于黄沙大漠上的驼帮商旅的绝对命脉,骆驼背上再多再值钱的商品货物,在没有运送到目的地之前,就是一堆死物。 脚下这一片黄沙大漠,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驼帮商旅遗落的金银财宝,不管是遭遇“不守规矩”的马贼劫掠,还是遭遇凶猛妖兽袭击,弃货而逃的骆帮商旅不在少数,而更多的,是那些与许多枯骨埋葬在一起的财宝,那是骆帮商旅遭遇流沙或沙暴天灾,军覆没的遗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西域,每年、每月、每天……太多亡命之徒脱离丝绸之路,踏上无尽黄沙大漠,无不是想要寻找到这些财宝,只不过大多数人迷失在沙漠中,去而复返者十不存一。 在许多年来无数前人以血泪为代价的不断总结下,相对安的丝绸之路都还经常发生惨剧,更何况是未经探索的无尽苍茫大漠? 由于沙漠地貌极易改变,缺少固定参照物,是以即使跑了几十年商路的鲁达基,都不敢说自己每一次选择的道路都是同样一条,仅是凭借一处处难得的较为明显的地标来确定行进路线。在这样随时可能会迷失方向的大漠商路上,没有足够的饮水储蓄,就意味着危险性增加,死亡率增大。 故而,在池镇周边落草的马贼一般是不会向骆帮商旅劫水的,这些马贼明白杀鸡取卵的道理,骆帮商旅能顺利通过丝绸之路,才能为他们送来银两。 沙鹫谢尔克早上听外出归来的手下说,蒙鹿城今天下了月雨,故而领上三十名手下准备前去补给饮水。没办法,马贼也是人,也需要喝水。 谢尔克在十年前聚拢了一帮亡命之徒,开帮立派,以自己的江湖诨号“沙鹫”命名,在与一些老马帮交锋多次之后,逐渐杀出了名头,得到承认,在蒙鹿城旁边扎寨落草。 不过,一群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帮众可没有在山寨土屋上造出上好悬梁土渠的本事,遇到难得的下雨天气,山寨也蓄不下多少水。而且,蒙鹿城月雨确实古怪,大多数时候都是刚好落在城池范围内,沙鹫寨距离蒙鹿城不足十里,月雨偏偏经常不至。 丝绸之路上的剪径马贼作为区别于鸣雷帝国军队这 一绝对世仇的灰色势力,与契夷王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谢尔克的沙鹫帮每次去蒙鹿城补给都是小心翼翼,困难重重,特别是饮水,百姓不愿卖还不敢强买。 无奈,最近帮里两个有婆姨的手下竟然同时当了爸达,不管是那两个正在坐月子的女人还是那三个天天哇哇大哭的崽子都格外需要水。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婴孩? 他娘的,其中一个女人居然一下子生了俩!老子早就说过了,咱们可是马贼,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噶屁着凉的劫匪!娶什么婆姨?真他娘的…… 谢尔克是真的准备前去蒙鹿城补给饮水的,出发前还特意交代过一众面目狰狞的手下,在城中买水一定不能用强,惊动了王庭可没好果子吃,反正脸皮不值钱,为了兄弟的婆姨与崽子,得拉下脸皮来好好求求蒙鹿城百姓多卖点水。 结果,路上正好看到一支驼帮,策马奔到近处时才发现是昨天已经交过买路财的安平驼帮。 谢尔克本来已经打算调转马头拍拍屁股走人,可是看到那些骆驼驼峰饱满,明显是喝足了水,果不其然,认真观察下,发现挂在驼鞍上的一个个水袋同样鼓胀充盈,不由动起了心思。 谢尔克心头暗想,从蒙鹿城到邻城赤蝎,一般需要四天功夫,有鲁达基那老鬼领路,三天完足够了。 心头叹了一口气,谢尔克出声道:“鲁达基,我沙鹫不是不守规矩的人,从蒙鹿到赤蝎,以的本事,三天就能到,赤蝎城有井可以补给饮水,我们不多要,扣好量,剩下的,卖我沙鹫一个面子。”顿了顿,谢尔克续道:“就当作是们下一趟的粮了。” 鲁达基性情内敛,沉默寡言,却并非不谙世故,反而在多年商途中见多了世人千面,百态炎凉。 鲁达基从沙鹫谢尔克脸上表情里读出了请求与让步。 鲁达基正要去与帕勒塔洪商量,今天安平驼帮的饮水补给可以说达到饱和,而一向只认银两的谢尔克忽然提出饮水的请求,像是另有隐情,应该不会发展成今后常态。 就在鲁达基拍了拍帕勒塔洪的肩膀,正准备妥协让步的时候,一名马贼驱马来到谢尔克身旁,以手遮嘴,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眼神向安平驼帮内圈普通帮众中央看去。 谢尔克依循手下所说,目光追随看去,在见到与阿吉站在一起的流风雪时,三角眼徒然瞪大。 “列阵——” 沙鹫谢尔克一生坎坷,出生在契夷贸易大城茨尔哈,至于爹妈是谁?呵……茨尔哈城那条街上都是没有爹妈的野种,一天能死上不少个,可笑的是依然比不上每天被人扔来的多。 仗着能打扛揍,谢尔克在那条街活了下来,想要改变命运的小谢尔克时常跑去城中一家学塾外偷听,善良的学塾先生发现了谢尔克,虽然没有专门加以帮助,却也不赶走每日在学塾外听墙根偷学的小谢尔克。 皇天不负苦心人,谢尔克在少年时,用每天干苦力存下的银钱报了契夷从鸣雷帝国学来的科考,十分争气的中第为官,无奈,由于生长环境的影响,很快,谢尔克就因为得罪权贵被贬从军,后来,在边境战场上遭遇鸣雷帝国石字军右副统帅许麟,军队节节败退,谢尔克为了活命,临阵脱逃,害怕督军追杀,一路逃进无尽大漠,不料,在大漠中幸运的保了性命,还意外获得了武学功法与遗落财宝,借此为基,谢尔克步步修炼到四品武者境界,流浪到蒙鹿城来,聚拢起游散马贼,扎寨落草为寇。 谢尔克这一声“列阵”夹带浓郁的军旅气息。 沙鹫帮马贼纷纷聚拢,安平驼帮一众武者见马贼不再包围驼帮,而是退到数十丈开外摆起冲锋阵形,无不在惊骇莫名中握紧手中胡刀,在帕勒塔洪的命令下摆出防御阵形以求应对。 谢尔克手中胡刀高扬,厉声喝道:“鲁达基!帕勒塔洪!我沙鹫虽然是贼,却没忘记自己是契夷人,心中流着契夷血!没想到安平驼帮竟然在做买卖契夷女人的勾当!当诛!” 流风雪一直静观场中局势,不过苦于听不懂西域语,一头雾水,此时见场中再生异变,不由朝身边男孩问道:“阿吉,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打起来了?不是说这些马贼只图钱财吗?” 阿吉听着不远处沙鹫谢尔克的厉喝,灵光脑袋一瞬间理清了头绪,复杂的看向流风雪解释道:“他们认为姐姐是被驼帮掳去要卖掉的契夷姑娘……看样子是想抢回……” 流风雪一怔,扭过头,杏眼看向三十一名马贼,愣然道:“没想到马贼竟然还有这等家国胸怀……” 流风雪迈开步伐朝外走去,阿吉见到流风雪动作,赶紧伸手拉住流风雪急道:“姐姐干什么?危险呀!不要给帮主和鲁达基大叔添乱,要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流风雪回过头来,将男孩的手拿开,眯起杏眼温柔笑起:“放心吧阿吉,没事的。” 帕勒塔洪听到谢尔克的喝声,不由一愣,正想要出声解释时,一阵香风飘进鼻端,一道鹅黄身影已经飘然而至,站在自己身旁。 流风雪摘下面纱,以灵力加持声线,声音清晰传远:“应该听得出来,我不是契夷女孩。” 流风雪正想要再说一些赞扬话语,不料,谢尔克突然目绽精芒,厉喝一声:“冲锋!” 三十骑在沙地并不容易的加速之后,带起飞扬沙尘,朝驼帮奔袭冲锋! 善,恶,从来都与立场相关,从来都在一念之间。 鸣雷女人?嘿嘿……说起来老子也缺一个婆姨啊…… 马背上,谢尔盖双手持胡刀,朝前直指,舔了舔干裂嘴唇,目光紧紧盯在流风雪面容上。 …… “嗯……安平驼帮……” “喔……一个时辰前出了城……” “唔……因为下了月雨,所以多卖了几碗水给他们……” “真是一个善良的信徒,愿阿胡拉·玛兹达主神保佑……” 石念远站在一间土屋客栈门口,双手交叠出一道手印,以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带口音的西域语念了一句拜火教祷辞。 土屋客栈的中年妇女店家头脸裹着黑纱,只露出 两个眼睛,在回答了石念远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之后,听着石念远虔诚的颂念祷辞,语重心长道:“小哥,为什么要穿鸣雷人的衣服呢?我们契夷人都不喜欢甚至仇恨鸣雷人,要不是那些驼帮能帮我们卖掉不少东西,我们都不带理会他们的。唉……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契夷人为那些驼帮做事,心地实在是太好了……愿胡拉玛大神保佑那些善良的信徒……” “琐罗亚斯德……”石念远颂了一声拜火教始祖的名讳,意义大约相当于鸣雷帝国道教中的“福生无量天尊”,或者北漠佛教中的“南无阿弥陀佛”。 西域诸国都信仰拜火教,统一的信仰让西域诸国不兴战乱,拜火教信仰可以说是契夷王国有精力并且没有后顾之忧的与鸣雷帝国在边境上死磕烂磕的主要原因。 客栈中年妇女店家很喜欢眼前这个信仰虔诚的年轻人,唯独不懂为什么他要穿鸣雷人的衣服,刚才他到自己店门前,自己见到他的穿着行头,可是不准备待见的。抓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说得一口流利的西域语,听口音还是国都夷武那边的标准口音,言谈举止也都好到挑不出一点儿毛病,信仰还那么虔诚,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这可是十分难得,这才与他开心的聊上了。 听到这个年轻人打听这两天有没有驼帮到来或离开,这可巧了,早上正好有安平驼帮的帮众来这买水。告诉了他之后看他那么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帮上了别人的忙,那就是做了善事,人这一辈子,为善为恶都被胡拉玛大神看在眼里嘞,听说恶事做多了,死后会下地狱,受到各种各样的折磨,乖乖,以后自己可是想要上天堂的,能多做善事就多做善事。 听到石念远出声道别,准备转身离去,中年妇女店家赶紧叫住了石念远,匆忙跑到后院蓄水井里舀来一碗今天新接的天水朝石念远递过去。 “小哥,喝一口吧!胡拉玛大神保佑,这个月的月雨下得大,这是今天刚接的天水。” 石念远心中暗道,什么胡拉玛大神保佑……明明就是葬情宫那老太婆保佑的……蒙鹿城覆盖了那么大一座灵禁,专门吸收水分,汇聚成雨每月一下,就这个规模,要说那些葬情宫弟子不每个月跑过来保养维护一番,换上一批灵石,我都不相信…… 虽然须弥戒中还有许多饮水储蓄,但是石念远并没有拒绝中年妇女店家的好意,接过碗喝了一小口,没从嘴巴漏下一滴,将剩下的大半碗水递了回去,真诚道了声谢,再有模有样的念了一声祷辞,结果这一番举动令得那中年妇女店家更是感动,再三叮嘱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穿上了鸣雷人的衣服,都要赶快换回来。这还不算完,出门拉起石念远的手走到路口,指着前方说那边就有衣服店,报上她的大名还能打折的。 石念远不住点头称是,转身离去。 秉持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再加上那中年女妇店家一双眼睛还在后头盯着,石念远无奈走进衣服店,叽哩呱啦再讲了一通西域语,面对衣服店主老妪与客栈中年妇女店家相似的疑问,石念远瞎编了一个身上鸣雷帝国衣服是驼帮朋友送的,好奇穿上试试之类的理由,一连买下好几件西域袭袍。 衣服店主老妪贴心的帮石念远戴上袭帽,绑好束巾,还好心送了石念远一张遮挡沙尘的面纱。 在老妪怕石念远这样的少年人不肯戴面纱,准备废上一番口舌说道一番年代已经不同,面纱不是只有女人才戴了的道理时,石念远已经主动戴上了面纱。 习惯性的想要掏出建商钱庄空白支票的石大少爷好在是没有犯傻,掏出八枚银锭放在柜台上,抱起那几件衣裳赶紧跑了出来。 在老妪还在惊奇石念远怎么就从那小小的荷包里掏出那么多银锭,并且想要叫住石念远找钱时,抬眼已经不见石念远的身影。 “主张善恶二元论的拜火教徒遇到同信徒实在是太热情了……”已经躲到街巷角落换好西域袭袍的石念远将原本衣衫随手丢进须弥戒,摇头感慨。 石念远会说西域语,并且十分了解西域文化,这不奇怪。 石大少爷小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朋友,真要说起玩伴这种东西,怎么算都只能算到瘸腿大管家李书图头上。如同毛财神所说,石念远幼时就熟读内外经史,其中不乏记载西域诸国风土人情与民族文化的书籍。一则石念远幼时实在无聊,除去倒腾各类武侯府中人眼中的怪事,闲时不读书打发时间都不知道干点什么,二则武侯石勤连镇守鸣雷帝国西疆,拒守契夷,石念远自然对契夷王国兴趣颇深。 石念远走出城门,回头看了一眼蒙鹿城后,走向苍茫大漠。 “大小姐不笨,既然说过回天山等我,一个人横渡契夷王国,独自穿越无尽沙漠这种脑残事情应该是做不出来的……如果不是还躲在城中什么地方,就是跟那支安平驼队一起出发了……”石念远嘀咕了一句,左右看了看城外风景,入目处只得见一些零星枯败灌木以及一些在奇形怪状的巨大仙人掌仙人球,根本没什么路可言。 “希望曾经看过的西域地理图志不会过时太久……风沙掩盖了驼队的痕迹……沿丝绸之路的方向追,双月出时如果还没有追上那个什么安平驼帮,就必须极速赶回……一个人在无尽沙漠里过夜……娘嘞……”想到恐怖之处,石念远打了一个冷战,调运起体内灵力,以瞬转身法高速行进。 作者有话说:感谢“30天没只能修改一次”、“这是真实存在的吗”、“断三寸丁”、“缘分天已注定”等书友一如既往的追更支持;感谢“shly76332”、“WangWGPU”、“自己丢他”等书友近期的订追更支持;感谢诸位盟主每天的捧场、月票、推荐票、评论支持;感谢以“飞天汉子”书友为首的养肥党月票、推荐票支持;感谢以上未提到昵称却也在默默支持《星海仙冢》的所有书友!特别说明:蜉蝣期待捧场打赏,不过如果您未满18周岁,未拥有固定收入,支持正版阅读,花钱订阅《星海仙冢》已经是极大支持,不必额外消费。(@鱼龙营余淡以为首)蜉蝣已经熬过在医院按摩椅、网吧角落、ATM机房码字的苦逼日子,顺利找到租房,以后更新时间尽量稳定在8:00AM,拜谢所有读者—— 第三十三回(中)红颜祸水马贼翻脸 祸不单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三回(中)红颜祸水马贼翻脸祸不单行沙暴来袭 鲁达基瞥了一眼衣裙漫飞的流风雪,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 来历不明的鸣雷帝国少女,凭空冒出来一般出现在西域契夷王国极西的蒙鹿城,不会说西域语,甚至不难看出来是第一次来到西域,身穿极其正宗却不太合身的手工精绣西域衣裙,行为举止尽显大家闺秀风采,身具武道甚至仙道修为……无论怎么看,鲁达基都觉得流风极极不正常。 鲁达基昨天夜里还特意劝过帕勒塔洪,无奈,年轻的驼帮帮主并没有听进去,性情所致,鲁达基没有过多强求。 此时,鲁达基见流风雪迈步走进,朝帕勒塔洪喝了一声:“让她回去!”说罢沉身运气,二品武者真元在体内升腾起来,腿部骤然发力,蹬起一蓬沙尘,主动朝前方马贼抢进。马匹在沙漠上行动受制,鲁达基想要趁马贼没有形成凶猛势头之前打乱其冲锋阵脚。 帕勒塔洪没有这份修为底气,组织起安平驼帮一众武者从身后驼鞍上取下手(和谐)弩,掩护鲁达基抢攻。 帕勒塔洪一把将流风雪拉到站成一排的驼帮武者后方,大喝一声:“放箭!” 十数支弩箭朝马贼射出。 安平驼帮一众武者毕竟不是军旅士卒,弩箭去势不齐,稀稀拉拉,不过这一点在沙鹫马贼的骑兵冲锋上也是一样。 流风雪见驼帮一众武者除了第一波勉强算作齐射的攻势后,就开始各自射弩,摇了摇头。 帕勒塔洪幽怨的看向流风雪焦急道:“流风小姐,快回到骆驼中间去,外面危险!” 流风雪没有动,而是不解问道:“既然我不是契夷女孩,为什么他们还要攻击驼帮?” “还能为什么?既然不是契夷女孩,还揭下了面纱……他们自然是想把抓去做那压寨夫人!”帕勒塔洪愤声道。 方才还在心中夸赞过一番谢尔克家国情怀的流风雪不由满面愕然。 前方,鲁达基在弩箭的掩护下,凭借二品武者修为,果真在那一线冲锋浪潮中间割开缺口——鲁达基伏身斜拉胡刀拖斩,一下割断了两条马腿,两骑失前蹄,朝前伏倒,身上马贼朝前翻出,不过鲁达基马匹冲锋余劲撞得倒飞出去。 谢尔克扯动缰绳,一夹马腹,就要朝还未来得及起身的鲁达基踏去。 呯—— 一声沉闷声响,谢尔克如同撞在不动山岩,反震力道直接将坐下马匹内脏震伤,瘫软在地,谢尔克倒飞回去,体内真元紊乱,气血不住翻涌,骇然抬眼看向前方那一袭鹅黄衣裙。 流风雪并未出剑,凝元境起品灵压源源不绝溢散,摆出前推架式的两手收回,周身上下灵光流转,明灭不定。 驼帮武者与马贼手下都被这一幕场景震慑,竟然有一瞬忘了厮杀。 谢尔克三角眼瞪大,惊呼道:“一品武者!”而后声音忽然轻下去:“不对,不是……” 流风雪听不懂西域语,淡漠看向站起身来的谢尔克,平静道:“我托庇于安平驼帮一起前往鸣雷西疆,遇到这种事,不能不管。本来与安平驼帮死拼们就不一定能得胜,更何况还有我在。我是不太了解西域大漠所谓的规矩,不过既然选择出手,就不会再坐视不理。”鹅黄衣裙随风飘飞,露出剑鞘,清越剑吟声响起,流风雪以剑直指,语调淡漠:“就此退去,既往不咎。” 帕勒塔洪心中惊骇不比谢尔克来得少,呆愣看着流风雪持剑前指的飒爽风姿。 不同于帕勒塔洪的不明觉厉,鲁达基能从这一幕格档反震中推断出流风雪的实力层次,能知道谢尔克未说完的话语意思是——“不对,不是一品武者,是凝元境修士!” 谢尔克大声喝了一句,手下马贼还骑在马上的驱马撤回,已经下马步战的且战且退,都逐渐收拢到谢尔克身旁。安平骆帮一众武者本来就是为了自保而不是死拼,自然不会穷追不舍。 流风雪看到一名马贼来到谢尔克身边,似在翻译,乐见其成。不多时,谢尔克说了几句话,那名翻译马贼转朝流风雪大声道:“得罪了!我们这就退去!” 帕勒塔洪见到谢尔克真的带上手下马贼离去,放下心来。 两方交战时间不长,驼帮帮众除了少数武者负了轻伤,并无大碍。 安平驼帮不愧是丝绸之路上传承久远的老牌驼帮,方才与流风雪、阿吉一起躲在骆驼中央的一名微胖男子竟然是随行郎中,正在对几名负伤武者的伤口进行处理。 鲁达基走到那两匹各断了一肢前蹄,躺在沙地上动弹不得的马匹跟前,看了看两匹马(和谐)眼中溢出的泪水,不忍的闭眼几息。再次睁开时,唤来一名帮众拿来闲置水袋,各自将胡刀一下捅进身前马匹脖颈,将马血接进水袋,一只接一只,装满许多袋。 做完这件事,鲁达基与那帮众都双手交叠出拜火教祈祷手印,默念渡文。 鲁达基抬头看了一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将剐下马肉存作储备粮食的念头打消,走回驼帮队伍,将水袋分发到一众帮众手中。 流风雪发现,所有接过马血水袋的帮众都会闭目祈祷一番,扭头看向两匹死去的马儿,无声感慨。 暮色渐浓,夜风渐大,吹扬起沙尘,想必用不了多久,黄沙就会将这两匹马掩埋,再在秃鹫与地底?蠹这些食腐生物的蚕食下化作枯骨。 “帮主,我们在蒙鹿城本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再经过沙 鹫帮这么一闹,天色已经不早,必须要快点赶路,在天黑之前赶到酒泉扎营。”鲁达基满脸凝重的向帕勒塔洪说道。 安平驼帮再次启程,黄沙大漠一旦入夜,气温就会骤然下降,风就会骤然凛冽,为了尽快赶到酒泉扎营,驼铃声变得急促,驼帮中的气氛也变得沉闷而缄默。 硕大浑圆的橘红落日像是坠落在沙漠尽头。 流风雪依然坐在鲁达基与帕勒塔洪后边的那头骆驼上。不过从暮色初起再次启程到如今落日仅余半圆,帕勒塔洪都没有与流风雪说上一句话。 渐大的风沙阻碍了驼帮的前进速度,许多帮众不得不从骆驼背上下来,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纱布头套,牵着骆驼前行赶路。 骑在流风雪后边一头骆驼上的阿吉同样翻身落到沙地上,几步跑到流风雪所骑骆驼前边,牵起与前方帕勒塔洪所骑骆驼相连的麻绳,对作势要翻身下来的流风雪说道:“姐姐,不用下来,不懂这些驼子的脾气,拉不动的。”阿吉回想起刚才流风雪闪身格档谢尔克奔马的惊艳一幕,续道:“就算很厉害,可是硬拉驼子,只会让它们烦躁不安,不会听话。” “嗯!”流风雪微笑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了,阿吉。” 阿吉不好意思的垂低脑袋。 驼帮领头的鲁达基也已经从驼背上下来,一边确定前行方向,一边牵拉骆驼。流风雪看得出来,大胡子鲁达基带给了驼帮不少信心与安心。 虽然太阳即将完落山,天色已经很暗,早就过了平常扎营的时间,但是在鲁达基的带领下,驼帮帮众都在不安中坚信鲁达基一定能够将大伙儿平安带到酒泉。 帕勒塔洪没有下骆驼,有鲁达基在前边牵拉首驼已经足够,在鲁达基告诉自己流风雪是比他还要厉害的仙道修士后,帕勒塔洪心中就一直复杂难明。 帕勒塔洪在驼背上起身变作倒骑,在流风雪平静的目光注视下犹豫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流……流风小姐……别担心,在天完黑下来之前,我们一定能赶到酒泉的。” 帕勒塔洪在出声安慰流风雪的同时,更是在安抚自己开始爬上不安的内心。 流风雪的心里其实很平静。原因无它,大小姐根本不知道,在沙漠里一旦天黑,确定前行方向就变得万分困难,不了解夜晚的黄沙大漠有多么危殆凶险,不明白这一头择人而噬的沙漠巨兽在夜晚时会张开多么恐怖的血口獠牙。 而帕勒塔洪懂得…… 与流风雪说罢,帕勒塔洪翻身下驼,走向队伍后方,鼓励安抚一众驼帮帮众。 当帕勒塔洪重回驼队前方时,流风雪也已经下了骆驼,走在阿吉身旁,二人正在交谈。 “阿吉,酒泉……听名字,是一汪泉水吗?”流风雪问道。 “汪……是什么意思……”阿吉并不是完掌握鸣雷帝国语,不理解流风雪话中所谓。 流风雪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就是形容泉水不是太大,不过也不是太小……”流风雪感到一阵头疼,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才能让阿吉理解。 在流风雪这样模棱两可的解释下,阿吉的确依然搞不清楚“汪”所形容的范围到底是多大,不过……也没必要清楚。 水? 阿吉摇了摇头道:“酒泉没有水。” 流风雪愣了一下。 阿吉扭头看了一眼天边,夕阳已经完沉落,徒留绯红晚霞,话语里不掩担忧,深呼吸了两口平静了一番心绪后,才开口向流风雪解释道:“酒泉只有在五月间有一点水……不过在以前,应该有很多吧……”阿吉面露不确定神色续道:“酒泉是一个很大很深的坑,在很久以前,那里应该是一个……一个……湖?” 阿吉只在别人嘴里听过“湖”,却从来没有见过。据说湖是很多很多的水,够很多很多人喝很久很久。 男孩根本不敢想象填满酒泉大坑需要多少水,根本想象不到用水填满酒泉大坑后,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仙道修士的目力经过天地灵力淬炼强化,在夜间比武道武者与凡夫俗子更能看清楚东西,流风雪看到远方有一方小小绿洲,而驼帮明显没有往那边去。 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从绿洲方向传来。 这一阵狼嚎声并没有如同流风雪想象的那样,给驼帮带来恐慌,相反,流风雪发现身边阿吉与从驼队后方走回来的帕勒塔洪都是精神一震,一直沉默的驼帮帮众更是发出兴奋的嗡声议论。 领队鲁达基以真元加持声线,语气中有七分激动,三分庆幸,朗声道:“那边就是野狼林!我们离酒泉不远了!” 在帕勒塔洪的解释下,流风雪明白了原因。 听到狼嚎声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这是流风雪以前没有想过,别人说了还不一定相信的。 “比起在夜晚迷失方向,比起找不到扎营地方而有可能面临沙暴,狼群的危险性要小太多了……”帕勒塔洪苦笑道。 虽然没有切身体验过在黄沙大漠迷路,没有见识过沙暴,但是流风雪一路行来,在和帕勒塔洪与阿吉的交谈中已经树立起一个概念——夜晚的沙漠很危险,比马贼危险,比狼群危险。 流风雪望向所谓的野狼林,所谓的“林”其实只是一小片无比稀松的低矮灌木。 记得念远说过,修士能够在夜晚比凡人看得更加清楚,是因为瞳孔感光度在天地灵力的淬炼下提高了…… 他现在还好吗…… 他醒来了吗…… 他还在螭吻泉眼里吗…… 流风雪思绪飘远,情不自禁回头望向西方,想到那一枚大茧,想到茧中那一团引起本能恶心反胃的模糊血肉,眼睑低垂,心绪流露到面容上,峨眉轻蹙,杏目含情。 夜风越发凛冽,将流风雪身上鹅黄长裙的连衣毡帽吹翻,满头灿金发丝凌乱飘散,面纱同时滑落,被反应迅捷的流风雪一把抓回,在风中猎猎飘飞。 帕勒塔洪看得呆了。 世间竟然还有这样奇特的发色、这样缱绻的神情、这样神秘的女子……还有那张虽然惊鸿一瞥见过一次,却觉得拿一生来看都看不够的绝美面容…… 流风雪捋顺头发,重新戴上连衣毡帽,拉起帽带重新绑好,覆上面纱时见到帕勒塔洪正看着自己发愣,失笑唤道:“帕勒帮主,帕勒帮主——” “嗯?啊……”帕勒塔洪回过神来,赶紧转过头挪开视线,却又不舍的以余光偷偷看向流风雪,局促道:“对……对不起,流风小姐……我……” “没什么的。”流风雪覆好面纱,摆手笑了笑,正好看到沙岭下方既大且深的沙坑,不由伸手一指问道:“酒泉——是那里吗?” 武者被动炼化天地灵力,躯体蒙受天地灵力淬炼有限,帕勒塔洪的目力相比于普通人当然是要好上一些,在夜晚时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过与流风雪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可是正巧,初升的玄度玄烛将一缕清辉洒下,把酒泉大坑的轮廓照得清晰了些。 帕勒塔洪激动道:“是的,是的!”说罢,扭头以西域语大声道:“到了!前面就是酒泉了!” 流风雪看到帕勒塔洪突然间兴奋得像一个孩子,不由扑哧一笑。 帕勒塔洪听到笑声,不好意思的傻笑看向流风雪。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在这一片黄沙大漠上,天空因为沙尘遮蔽而总是灰蒙昏暗,玄度玄烛实在是不常露脸,故而流风雪这一抹在月光下不经意的浅笑,在日后将安平驼帮发扬光大,规模日盛,稳坐丝绸之路第一驼帮,并且不知为何终身未娶的第五代帮主帕勒塔洪心里,铭记了一世。 …… 石念远将目光从短暂露出的天际双月收回,一边高速赶路一边闷声嘀咕:“风还不算大,再追一刻钟……还是没有发现就马上力赶回去,最后一刻钟……” 石念远一路奔袭,按照原本计划,在暮色始合时就理当回返蒙鹿城,可是,那一份执着牵挂在心底不住抓挠,思念、担忧、期待……各种情绪剪不断也不想剪。 总之,石念远最后了好多刻钟都没有转身赶回蒙鹿城,其中原因无非没有真正经历过沙漠之夜的侥幸心理,以及修为暴涨之后心底生起的一丝自负。 毕竟,任书本上将沙漠之夜描述得再如何危险,现在吹起的风沙也确实很大,不过还不至于对凝元境修士造成太大困扰不是? “咦?” 石念远停下脚步,看向侧前方,不远处,一群沙漠秃鹫正在啄食血肉,石念远运起瞬转身法掠到近处,灵识离体沿伸过去。 那群秃鹫若有所感的向石念远的望来。 “开灵了……”石念远呢喃自语,体内灵力妖元并存,收敛灵力,鼓荡起妖元以妖族统一语传去讯息。 见那群秃鹫在歪头歪脑看了自己几眼后,就懵懂的继续啄食地上血肉,石念远无奈自语道:“没有传承的散妖……还说问问这几头灵兽有没有看见我家大小姐嘞……”石念远感知着几头秃鹫身上溢散出来的灵知境妖元,个头最大那一头甚至达到了灵知境合品,目光在几头秃鹫的雄健翅膀上多停留了几息,自语道:“恶劣的环境促使翅膀进化得粗壮有力,明明已经灵知境合品,灵智却依旧低下,种族的存续不需要依赖于智慧么……” 石念远的心沉下去几分,这几头秃鹫的翅膀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甚至可以说畸形了。 “强大的风阻需要强壮有力的翅膀来抗衡……排除动物对天气的先天敏锐,在极端天气出现甚至即将出现时一般都会蛰伏的特点……沙漠之夜,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恐怖……” 石念远深吸一口气,凝元境起品灵压汹涌溢散,朝前走近,几头秃鹫振翅掠远,见石念远走到本来属于自己的食物跟前,无比愤怒,面朝石念远,无(和谐)毛的颀长脖颈左右摇摆,倒勾尖喙张大,脖颈根部毛发蓬起,发出一声一声厉声嘶鸣。毕竟是开灵妖兽,灵智低下并不代表它们不懂得什么是危险,反而天生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进一步强化,知道前方那个生灵不能轻易靠近。 “马……”石念远看到马匹残躯,蹲身伸手拾起一块被秃鹫啄碎却还来不及吃下的碎肉,放到鼻下嗅了嗅,站起身来开心的将碎肉朝那几头秃鹫一丢,惹得那群秃鹫啼鸣更急更厉,石念远拇指食指搓了搓沾在其上已经半凝固的血液,勾唇笑起,朝那群秃鹫骂了一句:“老子又不跟们抢吃的,叫个狗屁!这都快春天了,绅士一点才能吸引到异性(和谐)交(和谐)配晓得不?嘿嘿——” 石念远话音未落,已经力运起瞬转身法继续前行,安平驼帮留下的痕迹浅淡且断续,不过还是被石念远探寻到了。 雪儿,会在吗?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三回(下)红颜祸水马贼翻脸 祸不单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三回(下)红颜祸水马贼翻脸祸不单行沙暴来袭 西域,契夷王国,丝绸之路,酒泉。 酒泉大坑外缘轮廓曲折,坑底深浅不一。 安平驼帮沿一处较缓坑壁走下坑底,再行走盏茶,在坑底拐进一处状若半封闭山谷的深窄之地,开始扎营。 不知道是不是在黄沙大漠松软沙地走久了,如今再次踩在相对较硬的地面,又或者是受到安平驼帮再次热闹起来的气氛影响,流风雪心中与驼帮帮众一样盈上不少安心。 阿吉抱着一捆可伸缩的帐篷锚杆来到流风雪身旁,放下锚杆指了指遍布裂纹的干燥地面说道:“五月间,酒泉坑底有这种水缝的地方,就会冒出一些水来。” 流风雪点了点头,仰头看向大坑上方,夜风已经开始发出呜咽呼啸,风沙从坑上席卷而过,这处坑底由于较为深窄,坑上的风吹不下来,而从深窄坑底“山谷”入口处吹进来的风不是很大,并且一头头骆驼都被赶到了入口处,挤到一起曲腿躺下,再挡下不少夜风。 听着上方呜咽风啸,再看向正在点起篝火的驼帮帮众,流风雪开始理解安平驼帮一定要赶到这里来扎营的理由。 与阿吉一起将铜制锚杆拉长,一节与一节之间塞上锚钉,而后将大部分插进地面,流风雪出声问道:“阿吉,骆帮带的都是干粮,没有需要煮烤的生食,为什么要点篝火呢?” 正在将帐篷篷布摊开的阿吉解释道:“胡拉玛大神保佑所有拜火教徒,不管多么凶猛的野兽,见到篝火,就知道有信徒在此,不敢靠近。” “这……这样吗?”流风雪不太相信,许多妖兽的确有畏火本能,可是妖兽开灵蜕变作灵兽,还会惧怕火焰吗? 流风雪从阿吉手中接过帐篷一角,与阿吉一起将帐篷伸展开来,挂上大部分插进土里的低矮锚杆,帐篷搭好时篷顶高度甚至还不及腰。 驼帮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各递给阿吉与流风雪一袋水囊,以蹩脚的鸣雷帝国语微笑朝流风雪打招呼道:“好。” 流风雪大方伸出手:“好。” 女子生疏的伸出手与流风雪一握,而后继续去分发水袋去了。 阿吉笑道:“她叫蕾拉,是我们安平驼帮的三朵金花之一。”阿吉左右看了看,分别指向驼帮里另外两名女性道:“在篝火旁边那个叫娜迪亚,一眼看出葡萄、石榴、胡瓜质量好不好,能不能卖出好价钱,在骆驼旁边那个叫巴哈,我们的骆驼都是因为有她照顾才那么健壮。” 阿吉将目光转向正在分发水袋的蕾拉续道:“蕾拉很喜欢鸣雷文化,从鸣雷运到西域来的丝绸,都由她负责售卖,经常能卖出好价钱,她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到鸣雷帝国去看看。”阿吉忽然朝流风雪凑近了些,神秘兮兮的小声道:“蕾拉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成为帮主的婆姨,嘿嘿……” 流风雪杏眼眨了眨,不解问道:“婆姨是什么?” 阿吉伸出两只手,拳头在胸前对到一起,两只拇指勾了勾道:“就是老婆!”人小鬼大的男孩阿吉年仅十岁,解释完时自己先害羞了起来。 流风雪扑哧一笑,而后感慨道:“女孩子跟随驼队跑商,很辛苦吧?” 阿吉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的,不过,也是一件很骄傲很自豪的事情。毕竟可以跟随驼帮走到很多地方,看到很多人,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很大,不只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沙漠。”阿吉说到这里,眼睛一亮:“姐姐,我跟讲喔,茨尔哈城可是在绿洲上喔!绿色真的很好看很好看,阿姆河真的很大很大,有好多好多水!” 流风雪看着男孩眼中闪烁的光芒,眼神不由变得温柔起来:“阿吉,想到鸣雷帝国去看看吗?姐姐可以带去。” 阿吉一愣,激动的大声道:“真的吗姐姐!我一般只会跟到茨尔哈城,不过,也曾跟帮主去过一次西疆,在那里,有好多好多鸣雷兵把守,帮主他们能过去,我们契夷人不能……” 流风雪沉吟几息,笑道:“姐姐认识一个哥哥,他认识那些鸣雷兵,应该可以商量商量,让到鸣雷帝国去玩一段时间。”流风雪说到这里顿了顿。 烈阳院年假总共两个月,放假时由于有徐月半驾驶灵舟相送,并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就到了苍云留邺,玩了几天很快又回到了旭阑江北,呆了几天,从父亲那里听到那个消息之后,赶回苍云郡用了大半个月,与石念远一起莫名奇妙的被传送到西渊葬情宫,在地底溶洞呆了大概六七天,在昨天看到客栈上的日历后,知道在螭吻泉眼里昏睡大概三四天,离收假还剩下不到一个月,估计是不能按时回到天山了。 流风雪叹了口气道:“总之,让到鸣雷帝国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姐姐没有时间带去玩……到时候,就跟着帕勒帮主他们一起去鸣雷卖货收货了,好不好?” “当然好啦!谢谢姐姐!”阿吉兴奋不已,欢呼道:“太好了!我可以去……” “嘘——”流风雪伸出手指抵在男孩唇间,赶紧打断阿吉,小声道:“放契夷人进鸣雷毕竟不是小事,阿吉不要宣扬喔!不然要是大家都想去,姐姐可没办法保证能让大家都去。”流风雪想了想,毕竟托庇于安平驼帮横穿契夷 王国,看向那个倾慕帕勒塔洪的女子蕾拉,心中决定到时也让蕾拉跟随帕勒塔洪一起入境鸣雷。 蕾拉分发完水袋,再次朝流风雪与阿吉走了过来。蕾拉的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不过由于生活在西域黄沙大漠,还跟着驼帮常年在外奔波,纵然白天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不过还是在风沙侵袭下生得粗糙黝黑,实际年龄应该还要小上一些。 以流风雪的审美,蕾拉长得并不丑,看着眼前女子肤色,流风雪有些想念同样皮肤黝黑的暗夜精灵少女妮莉艾露。 由于倾慕安平驼帮帮主帕勒塔洪,蕾拉在努力学习鸣雷帝国语,可是毕竟没有语言环境,所掌握的仅限于一些诸如“好”、“谢谢”之类的常用短句,帕勒塔洪在驼帮里都是说西域语的。 蕾拉面朝阿吉说了几句什么,而后有些抱歉的看向流风雪。 阿吉笑嘻嘻的回答道:“没关系的,流风姐姐其实很亲和很好相处的,刚才和我一起搭帐篷,手法熟练得很,根本不是新手呢!” 阿吉改用鸣雷帝国语转朝流风雪说道:“流风姐姐,因为帐篷有限,所以,晚上就委屈跟蕾拉她们三个女孩挤一挤啦。” 流风雪点了点头笑道:“没问题,不委屈,是我打扰了。” 阿吉再次向蕾拉翻译,蕾拉双手结出拜火教祷告手势,念颂了一句:“琐罗亚斯德……”而后看向正在篝火旁跟几个帮众正在闲聊的洪帕塔洪,再转过头来看向流风雪道:“和帕勒一样,们都是好人,鸣雷人不都是坏的。” 在阿吉的翻译下,两个不同国籍的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起来。 忽然间,流风雪眉头一凝,体内灵力骤然涌动,身形化作残影,朝帕勒塔洪方向疾掠。 鲁达基厉喝一声:“敌袭!”同时运起体内真元,抽出腰间胡刀拦截那些从远处射来的箭矢。 香风飘进鼻尖,帕勒塔洪猛然站起转身,看向身前正将手中三五根箭矢扔到地面的流风雪。 马贼突然发起的一轮箭袭,尽管流风雪与鲁达基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却依然有三五名帮众被箭矢射中,其中一名帮众运气不佳,直接被箭矢射进脑袋,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一群马贼从远处踏蹄而近,为首的谢尔克笑容狰狞。 流风雪点踏地面,飘身掠到骆驼前方,凝眉看向身前七十余名马贼,鲁达基来到流风雪身旁,沉声道:“沙鹫,竟然追到酒泉来了!”说罢,复杂瞥了一眼身旁流风雪。 谢尔克的目光盯住流风雪,舔了舔干裂嘴唇,眼神不掩强烈色欲。 流风雪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剑吟声起,凝元境灵压面爆发,罡风掠起,鹅黄衣裙不住飘飞,杀意凝实萦绕。 “鲁达基,我的老伙计。我可不是追到酒泉来,而是比们先到了酒泉。”谢尔克说话间,再有三十余骑从远处奔袭而来,汇入队伍中,百骑马贼,这已经是沙鹫帮大半家底。 谢尔克越是看流风雪越是觉得满意,狞声大笑起来,手中胡刀朝鲁达基一指:“百骑儿郎,该懂我的决心,老伙计。我不是针对安平驼帮,们只要乖乖的呆在旁边,我保证不会动们一根寒毛。” 鲁达基还没来得及说话,帕勒塔洪已经踏步来到流风雪身旁,伸手将其往后一挡,耻笑道:“谢尔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啧,我的小帕勒,我承认,我就是想要她,就是馋她的身子,那呢?难道就不想要?”谢尔克扯起嘴角:“别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那点心思,谁不知道?” 帕勒塔洪拔出胡刀朝前一指,喝道:“胡说!” 身后驼帮队伍中,阿吉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脑袋中箭的帮众正是他的叔父,是他在驼帮里最后一个亲人。 听到阿吉的嘶吼,帕勒塔洪心里一抽,怒道:“谢尔克!嘴里说着不动我们一根寒毛,却已经射死了我的帮众!” 谢尔克冷笑一声道:“意外嘛,手下儿郎毕竟不太擅长射箭。” 谢尔克忽然以真元加持声线,高声道:“安平驼帮的老朋友们,们听好了——我沙鹫这一次来,只是为了那个鸣雷女人,不想和老朋友伤了和气,只要们不要坏我沙鹫的好事,我也不会为难们——” 安平驼帮一众帮众开始嗡声议论,而话锋逐渐转向将那个鸣雷女人交出去以换取平安。 几名武者走上前来,纷纷劝说帕勒塔洪。 帕勒塔洪拳头紧握,激动的转过身来,同样以真元加持声线吼道:“们清醒一点!今天要不是流风小姐将他们拦下,他们已经抢走了我们的水!刚才流风小姐更是救下了我的命!”帕勒塔洪看向其中两名武者,眉头皱出深深沟壑:“阿尔塔!亚佐斯!刚才要不是流风小姐挡下箭矢,们两个都已经中箭,说不定已经死了!” 两名劝说帕勒塔洪将流风雪交出去的武者垂下头,可是,越来越多的帮众走到阿尔塔与亚佐斯身后,一一出声。 “帮主,不能这样为了一个外人,就让我们置身在危险里面!” “帮主,他们有一百骑兵呢,就把那个女孩交给他们吧!” “ 帮主,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们入帮时答应过,会对我们的安负责的啊!” 帕勒塔洪浑身颤抖,瞪大的双目爬上血丝:“们别傻了!就谢尔克现在这副架式,们以为我们把流风小姐交给他,他就能放过我们吗!他明显是想把我们部吃下!” “怎么会呢?”谢尔克故作惊讶,大声道:“这一片黄沙大漠的规矩,是我们一齐定下来的,们何曾听说我谢尔克坏过规矩?” “是啊,帮主!虽然他们是马贼,可是沙鹫帮从来没有坏过规矩。” “帮主,看今天下午,他们不是也没有为难我们吗?” “帕勒帮主,他们想要生存就离不开我们,不会真的对我们动手的!” 谢尔克十分满意安平驼帮的反应,三角眼眯起,嘴角勾翘。 帕勒塔洪愤怒道:“规矩?们真的相信这些亡命徒讲规矩?他们对我们讲规矩,就是因为我们团结!我们有鲁达基,有一群无畏的武者勇士!们没有听说过沙鹫帮坏过规矩,是因为他们坏了规矩时把人都杀绝了!们去哪里听说?能不能清醒一点!” “不可能!不是这样的,那么多年的规矩,怎么可能说坏就坏?” “就是啊……帮主一定是因为那个鸣雷女人着魔了……” “红颜祸水啊……是要清醒一点才对啊帮主!” 鲁达基一直沉默不言,在此时忽然上前几步,沉声问道:“沙鹫,怎么保证我们把人交给,就离去?” 帕勒塔洪震惊不解的看向鲁达基:“鲁达基大叔,连也相信他?” “哈哈哈哈——”谢尔克放声大笑道:“阿胡拉·马兹达主神在上,虔诚的拜火教徒谢尔克在此发誓,只要安平驼帮把那个鸣雷女人交出来,不要插手我的好事,我不会为难安平驼帮。”说罢,双手合结祷印,颂唱一句:“琐罗亚斯德。” 信仰的力量是什么,流风雪不知道。流风雪甚至完听不懂安平驼帮与沙鹫帮马贼的交谈,只是在那马贼首领双手摆出手势,高声颂唱了一句今天听过好几次的祷辞之后,安平驼帮许多人都跟着结印颂唱。 谢尔克笑得肆意而猖狂:“西域的子民们!们别忘了,们的帕勒塔洪帮主,也是鸣雷人!而我与们一样,是契夷人!” 此情此景之下,谢尔克的这一句话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越来越多的驼帮帮众尽数站到了主张把流风雪交出去的阿尔塔与亚佐斯身后。 男孩阿吉冲了过来,站到人群面前,眼中泪渍未干,嘶声吼道:“们不能相信他!我的叔达刚才已经被他们杀死了!们怎么能相信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阿胡拉大神不会保佑恶魔,他们死后是会下地狱的!恶魔的誓言根本不会传达到阿胡拉大神的耳朵里!们不能相信他呀!” 男孩的嘶吼像是掠过酒泉大坑顶上的风沙,在坑底听得到声音,却产生不了太多影响。 阿吉看着眼前一副副熟悉的面孔上陌生的表情,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走到了流风雪身后,手结祷印,泣声道:“阿胡拉大神会保佑善良的人们……” 流风雪灵识沿伸外放,锁定在一众马贼身上,转身过来伸出未持剑的左手,捏起广袖为阿吉拭去眼泪:“阿吉,怎么了?” 流风雪心思玲珑,虽然听不懂半句对话,可是见马贼首领谢尔克一次次看向自己,见驼帮帮众一次次指向自己,见帕勒塔洪歇斯底里的神情与激动高声的话语,猜得出一些事态走向:“是不是我给骆帮带来麻烦了?” 阿吉哽咽着握住流风雪的手,坚定道:“姐姐,叔达已经死了,谢尔克正在妖言惑众……说是只要把交出去,沙鹫帮就会离开,大伙儿居然相信了那个恶魔……姐姐放心,阿吉会陪着,会保护的!” 流风雪莞尔笑起。 蕾拉与另外两名驼帮女子娜迪亚、巴哈在这时竟然走到了流风雪的身后,蕾拉开口道:“我们也会陪着的。” 女人总是更能体谅女人的处境。 在阿吉的翻译后,流风雪目露柔光,真诚道:“谢谢们,不过……没关系的。” 流风雪想要伸手去摸阿吉的头,却想到在蒙鹿城客栈时阿吉说过,摸头会长不高,转而抚了抚阿吉粗糙的脸庞:“阿吉,是我给驼帮带来了灾难。” 阿吉使劲的摇头道:“不是的,姐姐!” 流风雪叹了一口气,满怀歉意的低声道:“对不起,阿吉,刚才我没能救下的叔达……” 灵力涌动,流风雪以几道柔劲将阿吉与三个女孩推向了旁边的队伍,扭头看向身后,朝依然站在原地的三两帮众欠身一礼。 剑吟声起——流风雪手中长剑直指百骑马贼,本来就语言不通,如今更到了废话无用的地步,瞬转身法力施为,出自旭阑郡剑道名家许凡的风舞剑诀运起,达到凝元境起品的仙道修为让灵压夹带浓郁个人色彩与独特韵味。 鹅黄衣裙飘飞,面纱滑落,流风雪主动朝百骑马贼抢攻而去。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三回(续)红颜祸水马贼翻脸 祸不单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三回(续)红颜祸水马贼翻脸祸不单行沙暴来袭 流风雪持剑攻上时,帕勒塔洪扭头深深看了一眼鲁达基,再侧身将视线投到那群目光闪躲的帮众身上,扯出一个复杂难明的笑容,拔出腰间胡刀,鼓荡起四品武者真元,追随流风雪向马贼杀去。 在如此近距离下,马贼骑兵组织不起有效冲锋,谢尔克手下马贼都翻身下马迎向流风雪展开步战。 鲁达基见前方战端已起,向前踏了一步,却又收了回来。 先前没有站到支持将流风雪交出去的队伍当中的三两帮众并非武者,此时走上前来,从骆驼身上取下弓弩,沉默搭箭,朝前射出无力的箭矢。 谢尔克是想将流风雪抓回而非杀死,提前授意之下,手下马贼都未下杀手,而流风雪同样抱持伤敌不斩敌的念头,剑刃并不往马贼要害攻击,多是挑向手臂或斩向大腿。 凝元境起品仙道修为令流风流在一众三四品武道修为的马贼围攻中尚算游刃有余,并且在以一敌百的战斗里,并非需要实时面对一百名对手,四周最多就同时出现五六名马贼,五六柄胡刀,奈何双拳毕竟难敌四手,胡刀多次斩在流风雪身上,护体灵盾荡开阵阵明灭灵光,站在马贼后方冷眼旁观的谢尔克冷笑了一声。 “毕竟是乳臭未干,不晓得江湖残酷的少女,都羊入虎口了,竟然还在留手。”谢尔克三角眼眯起,凝视战局,再次舔了舔干裂嘴唇,脑中开始意淫起将那美丽可人儿按在塌上的情景。 原以为要以数十条人命填上去才能削弱少女的战斗力,没想到那少女那么仁慈,等到手下儿郎们将其体力耗下,自己再出手,必然手到擒来。 谢尔克的目光越过前方战局,落在骆驼前方的帕勒塔洪身上,帕勒塔洪正在奋力阻拦冲向驼帮射箭帮众的手下儿郎。 谢尔克再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鲁达基,自觉已经稳操胜券,不由将目光投向成群骆驼以及卸在一旁的驼鞍货品。 一直注视谢尔克的鲁达基身上忽然荡开二品武者真元,闪身朝前加入战局。 流风雪以长剑荡开两柄先后斩下的胡刀,峰腰扭动,斜起一脚踢飞从右侧袭来的马贼,再徒然下腰,倒拖长剑,划破身后两名马贼大腿。 不行……照这样拖下去,一旦灵力耗尽,就会任人宰割了……可是…… 走神的流风雪没有注意到从左侧袭来的胡刀,被胡刀斩在腰侧,承受了多次攻击的护体灵盾碎裂,身上首次见血。 流风雪幼时,与妹妹流风霜一起随纳兰左尘到旭阑郡凤鸣山修习仙道,在旭阑郡拥有“剑狂”称号,深得大剑师许凡真传的纳兰左尘将许凡的成名剑法风舞剑诀倾囊授予雪霜姐妹。流风雪在剑道上天赋不低,风舞剑诀已经修得登堂入室,初晓尘微时剑招中就开始夹带剑意,不过,毕竟几乎没有经历过生死厮杀,特别是以一敌多的战斗。如今身处险境,明知道战败后果难以设想,却依然不忍心对这一群拥有三到四品武道修为的马贼痛下杀手。 在流风雪心里,这些马贼只是听命于谢尔克。 想到这里,流风雪猛然鼓荡起灵压,汹涌溢散的灵力将身旁马贼震退数尺,斜瞥谢尔克,以足踏地,就要以瞬转身法朝谢尔克攻去,擒贼先擒王。 实战经验缺乏导致流风雪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跃起瞬间,不仅有三柄胡刀同时朝上斩来,更有两名马贼分别抓住其左右脚踝,向下用力一拽。 毕竟不是超凡脱俗,能够凌空踏虚的超凡境修士,空中无处借力,而在地面上的马贼却是脚踏实力,流风雪被猛力拽回,重重摔在地面,五六柄胡刀同时斩下。 流风雪杏目圆睁,再调灵力,凝厚护体灵盾,可是,这一轮胡刀斩击尽占天时地利,加速距离足够,背厚刃薄的胡刀来势凶猛,虽然被灵盾阻挡,四名持刀马贼受不住反震力道,虎口生疼,后续无力,但却有两柄胡刀再次斩碎了护体灵盾,分别在流风雪左腰与右臂留下刀伤。 趁马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流风雪双手附着灵力一拍地面,想要借助反力起身,未料,此处地面虽然不是松软沙土,却也并非多么坚实,两手陷进土中,起身不成,反而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鲁达基身形出现,身上已然带有数道刀伤,冲到此处显然让鲁达基付出了不小代价,二品武者真元鼓荡,一计拖刀逼退马贼,拽起流风雪,余力将身形娇小的少女朝上方抛掷。 流风雪得此助力,强压下体内因为方才凝结灵盾阻挡胡刀对抗时紊乱的灵力,运起瞬转身法,右足在身下一名马贼头上一点,飘掠向谢尔克。 流风雪前方,两名马贼踩在沉站马步的同伴大腿上一蹬,再踩在同伴双手交叠处,在下方马贼奋力朝上托举中借力,高高跃起相阻。 流风雪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瞬转身法在以一敌众时的突出缺陷。浮空而掠的流风雪去势已老并且无处借力,而那两名马贼在同伴的帮助下,挥出两计势大力沉的跃斩。 流风雪被震退倒地,后方谢尔克身形闪动,已然将胡刀比在躺地的流风雪喉尖,数名马贼分别压住流风雪双手双足,再有另外两柄胡刀一对准心口,一对准丹田。 流风雪鼓荡起体内灵力,却因为无处使力而挣不开束缚,纵然有护体灵盾,可是在身体完受控,无法通过身法卸力的情况下,流风雪毫不怀疑那几柄胡刀能够斩破护体灵盾,伤及身体。 原来……仙道修士与武者、与凡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流风雪开始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力以赴,没有一开始就明确的攻向谢尔克。 怎么办? 鲁达基见流风雪受控,且战且退,撤出战局。 谢尔克抬眼看向鲁达基,狞笑道:“老伙计,坏了规矩。” 鲁达基回身看向一众还在旁观议论的帮众,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真的相信了谢尔克不会对安平驼帮出手。而鲁达基明白,不管自己说怎么,这群人都不会相信的,即使自己在安平驼帮中的威望实际上甚至高过帕勒塔洪。在先前谢尔克看向骆驼与货物时,鲁达基就知道,今天注定要栽在这里了,百名马贼,远不是安平驼帮可以应对的。 鲁达基看向帕勒塔洪,心底已经在计划如果沙鹫除了货物,还不打算留活口,该如何将其救走,至于其他人……一个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不是吗? 谢尔克根本没打算听鲁达基怎么答复,看了一眼旁边近乎垂直的高高坑壁,扬了扬手,呼喝一声,手下马贼在入口处围起,将这处深坑封锁。 今天,安平驼帮谁都走不了! 那一群站成一堆的骆帮帮众见马贼将入口封锁,瞪大眼睛开始质问谢尔克 ,谢尔克却连那群将死之人在说什么都懒得去听。 谢尔克桀声狞笑,面容扭曲,朝旁边一名拥有四品武道修为,并且在四品武者中都是佼佼者的马贼招呼了一声,那名马贼点了点头,持刀比在流风雪喉间,接替了谢尔克原本的位置。 谢尔克收起胡刀,蹲下身来,口中啧啧不停,忽然伸出手在拉在流风雪领下,用力一扯,丝帛破裂声中,鹅黄衣裙被撕裂,露出素白内衫。 流风雪目眦欲裂,鼓荡起体内灵力奋力挣扎,小腹处骤然一痛,一柄胡刀已经捣进丹田,体力灵力回路流转一滞。 谢尔克愤怒的站起身来,一脚踢在那名马贼身上吼道:“干什么?我要活的!” 谢尔克看了一眼流风雪小腹处正在流血的伤口,两手覆上伤口处胡刀斩破的口子,朝两旁一扯,见到刀伤不算太深,一时半会死不掉,再次桀声笑起,就要使力循着衣衫破口扯开流风雪的衣服,动作却忽然一顿,极其不解的看向自己左胸处,一截天青色剑刃从中透出。 石念远拔出“王虎好剑”的同时,收敛到极致的灵力波动猛然荡开,将手中谢尔克的尸体掷向左方,右手挥出一道剑光震退右方马贼,过于靠前的几名马贼脖颈处出现血痕,软倒在地。 石念远伏身用左手抱起流风雪,令流风雪无比安心的温柔声音耳侧响起,语气尽是责怪:“傻。” 场间忽然响起“滋滋”声音,声音不断变得尖锐高亢,直至如同千鸟啼鸣,一道道电蛇出现在天青长剑上,风刃迎风而涨。 体内灵力回路中,灵力与妖元汹涌奔腾,灵识高速运转,仙道境界提升到凝元境,致使功法气意外显,石念远周身,虚实不定的阴阳爻光点显化出来。 一剑平斩,风刃割开前排马贼的腰腹,电位差将电蛇引向马贼,场间再多几具尸体。 石念远以西域语沉声道:“杵在这里等死?” 先是后方一名马贼开始后退,继而翻身上马逃离,有一则有二,越来越多的马贼见到谢尔克身死,见到石念远手中长剑延伸而出的锐利风刃与那恐怖的电蛇,见到不住明灭闪烁的阴阳爻,听着那雷电锐鸣,无心再战。 同样有不少死忠马贼挥刀欺上,想要为谢尔克报仇。 石念远冷笑一声,经过强化的灵识凝如实质,分作一缕缕侵袭向冲上来的马贼,舌绽惊雷:“滚!” 冲在最前的马贼只觉头脑骤然胀痛欲裂,身形一滞,伏倒在地。 帕勒塔洪从惊骇中反应过来,冲上前去,展开同样行动的还有大胡子鲁达基,而原本旁观的驼帮一众武者见到场间情势突变,愤于谢尔克方才出尔反尔封锁入口,此时纷纷上前出手。 马贼本是散兵游勇,逃了一半本就士气已弱,再经石念远以绝对实力震慑压制,兵败如山倒,不用石念远再出手,在场间再多十几具马贼尸体后,残余马贼尽数逃窜。 石念远根本懒得理会那些逃窜马贼,伏低身子察看了一番流风雪的腹间伤口,后背骤然展开一对巨大半透明蝶翼,遮住外界视线,翻手从须弥戒中取出清水,在大小姐欲拒还迎的反抗下将其放倒在地,为其清理伤口。 “念远…………的实力……嘶——”流风雪怔怔的看着石念远认真专注的模样出声发问,却因石念远开始清洗伤口而辣得倒吸凉气。 石念远柔声道:“忍一忍,很快就会好的。” 流风雪兀自惊讶于石念远突然暴涨至凝元境起品的仙道境界,不解于石念远为何与身具同等修为的自己斗战能力差别如此巨大,石念远已经伸出一指,指尖燃起苍白火焰,失笑道:“老子差点被这玩意搞死,然后就凝元境了。” 石念远将手中苍白火焰伸向流风雪小腹。 一股温热酥痒的感觉传来,流风雪震骇的半扶起身,忘了去说自己想问的不止是单纯仙道境界的提升,更是那无比强大的斗战能力,愣然看向腹间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伤口。 “这……这是……”流风雪怔声呢喃。 “命炁之炎。”见流风雪腹间伤口已经结疤,石念远再将指尖白焰移至流风雪其它伤处。 白焰消逝,石念远拍了拍手满意道:“不错不错。”而后想到刚才流风雪所遇险境,皱起眉头责备道:“好心不是用在敌人身上的,还好我及时赶到,如果再晚一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石念远出现后,流风雪就被一连串的变故搞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回想起方才险境,突然委屈的“呜哇”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了石念远的脖子。 “好啦好啦……没事儿啦……”石念远轻声安慰流风雪,收起半妖拟态,巨大半透明蝶翼化作灵屑消散。 “呃……”石念远看着眼前一群神色各异的盯着自己二人的驼帮帮众,以西域语招呼道:“哟,们好呀!谢谢们照顾我家雪儿。” 明明心底无比害羞,却依然紧抱住石念远不肯放手的流风雪不懂石念远在说什么,不过以鸣雷帝国语说的那声“雪儿”倒是听清了,俏脸一红,在石念远胸口里埋得更深。 “大……大小姐……呼吸不了了……”石念远无奈道。 “不行……不准叫大小姐……叫大小姐雪儿就一直勒着……”流风雪紧了紧手臂,“雪儿”二字重声咬了咬。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道:“想抱就抱呗,不用找那么多借口的。” 帕勒塔洪不像驼帮众人那样在石念远展开蝶翼时就好奇凑近旁边,只当是某种仙家道法,如今远远看到流风雪二人亲昵的样子,眉眼低垂。 帕勒塔洪一步步走近,步履沉重。 “好,我是安平驼帮的帮主帕勒塔洪。”帕勒塔洪来到二人身前,勉强扯起笑容朝石念远招呼道。 石念远听着跟前青年说起鸣雷帝国语,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八爪鱼一样不懂西域语的流风雪,心中有所猜测,微笑道:“帕勒塔洪帮主,谢谢。” “谢……谢我什么?”帕勒塔洪一愣,不由问道。 “我家雪儿不懂西域语,能跟们在一起,肯定是因为不是?”石念远丹凤眸子眯起,真诚道:“我叫石念远……唔……听的名字,是鸣雷帝国漠北郡的?跑跨国生意?啧——不错不错!西疆是我家,发展靠大家,回到西疆后,本公子跟那边打个招呼,给免税,哈哈——” 危机已过,心情大好的石大少爷忍不住装起逼来。不过石念远倒是没有信口开河,纵然从未到过西疆,可是西疆的相关商业政策可是正儿八经出自石念远与毛三手下。 …… 一堆篝火旁,石念远变戏法一般的取出许多灵果、竹筒与吃食,让阿吉目瞪口呆,加上刚才石念 远周身灵光萦绕,大展神威大杀四方,更在之后展露出那对漂亮的巨大半透明蝶翼,阿吉情不自禁以西域语直呼“仙师”。 石念远稀奇道:“仙师?小帅哥,曾见过仙道修士?” 阿吉用力点头道:“在蒙鹿城见过仙女。” 石念远了然的点了点头。 肯定是西渊葬情宫弟子没跑咯。 石念远扭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紧紧抱住自己胳膊的流风雪,嫌弃道:“看吧,不好好学武技,打架打得没逼格,不然也是仙女了。” 流风雪狠剐了石念远一眼,要不是不想杀死那些马贼,自己至于一直压制灵力战斗,没有力施展开风舞剑诀吗? 阿吉托腮看着一路上虽然亲和却一直与驼帮保持一定距离的姐姐如今那小鸟伊人的模样,扭头朝石念远以西域语问道:“仙师,姐姐是的婆姨?” 正在吃嚼一粒桂花糕的石念远差点噎住,赶紧端起一杯灵汁喝下去。 流风雪好奇道:“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说鸣雷语?” 石念远将一块牛皮糖递向一直没有动手自己拿东西吃喝的阿吉道:“尝尝。” 见阿吉将接欲接,石念远干脆的扔了过去,阿吉下意识接住,以鸣雷语说道:“谢谢仙师……” 流风雪柔声道:“他叫阿吉,一路上对我很照顾的。” “哦?”石念远再捡起一枚盛装灵汁的竹筒递过去:“别客气呀,阿吉。” 正在生涩剥开牛皮糖糖衣的阿吉看了一眼流风雪,见流风雪鼓励的点点头,接过来再次道了一声:“谢谢仙师……” “阿吉,他就是我跟说过,可以让去鸣雷玩的哥哥。”流风雪笑道。 “啊?谢谢仙师哥哥。”阿吉揭开竹筒盖,试着尝了一口,两眼放光的惊叹道:“这……这是什么……比水还要好喝……” 石念远嘿嘿一笑,再递过去几筒:“喜欢就多喝点。” 阿吉怎么舍得多喝?一小口一小口的呡饮,每一口都努力去品尝滋味。 流风雪看到蕾拉三女站在不远处旁观,戳了戳石念远,以眼睛示意道:“叫她们一起来吃点儿喝点儿好不好?刚才……”流风雪想到刚才谢尔克让安平驼帮把自己交出去时一众驼帮帮众的站队,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石念远向来心思细腻,有感于流风雪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开始询问自己的意见,眨了眨巴眼睛伸出右手抚了抚流风雪的脑袋,点了点头,以西域语朝驼帮三女微笑招呼道:“三位女士,过来坐——” 见三女没有动身,石念远好不容易将被流风雪紧紧抱住的左手抬上来一些,与右手合结成拜火教祷印,颂了一句:“胡拉玛大神保佑虔诚善良的信徒,琐罗亚斯德……过来一起吃点东西?” 三女愣了愣,彼此对视几眼,怯怯走近。 阿吉扭头看向入口那边已经清理完战场,正在走过来的帕勒塔洪与一众驼帮帮众,愤然的向石念远说起了流风雪不知从何说起的事情,由于激动,鸣雷语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西域语,叽哩呱啦,手舞足蹈,恨不得石念远现在就去把那群帮众狠狠教训一顿,给姐姐出气。 石念远听得一愣一愣,阿吉讲述罢,石念远扭头心疼的看向流风雪:“委屈了……” “仙师哥哥,就不生气吗?”阿吉见石念远云淡风轻,并没有起身去把那群帮众胖揍一顿的意思,不由出声问道。 “生气呀。”石念远丹凤眸子轻眯笑起:“可是,事情都过去了,他们在危机来临时排挤雪儿是真,可是在之前接纳了雪儿也是真。我总不能现在上去把他们都宰掉吧?” 阿吉一愣…… 宰掉?教训一下可以,宰掉……那怎么行? 跟随帕勒塔洪清理完战场一起回来的一众帮众大多不敢靠近石念远这边,甚至下意识远离这一堆篝火。 石念远轻声一笑,目光凝若实质看向一众驼帮帮众,体内灵力回路感应到主人情绪骤变,自主共鸣,灵识沿伸而出,笼罩而去。 一众驼帮帮众只觉得忽然一冷,若有所觉的看向石念远,而后心头发怵,下意识再远离了些。 人性嘛……好在雪儿没事,如果有事,所有人都他娘的陪葬吧。 石念远深吸口气,收敛灵识与灵压,看向正在走过来的帕勒塔洪与身后几名帮众。 阿吉悄声道:“后面几个人刚才没有支持把姐姐送出去。”而后,看到鲁达基将死去的叔达抱到坑侧放躺,抚闭其双眼,短暂压下的悲伤再次袭来,向石念远与流风雪说了一声,起身朝尸体走去。 石念远轻声叹道:“阿吉是个坚强的孩子……” 流风雪同样将目光投过去,点了点头:“白天时与帕勒帮主聊天时,得知他的父母死于商途里的沙暴……那是他在骆帮里最后一个亲人……” 石念远看着坑侧,在死尸旁边跪下祈祷的男孩,男孩的肩膀正在轻轻抽动:“刚才,他懂得收起悲伤,现在,他懂得发泄悲伤。现在他哭起来让人心疼,刚才他笑起来更让人心疼……”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见到帕勒塔洪与几名帮众走近,招呼道:“帕勒塔洪帮主,过来吃点东西?” 帕勒塔洪看向石念远,看向紧紧抱住石念远右臂的流风雪,点了点头。 是啊……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流风小姐…… 石念远在招呼几人坐下后,毫不吝啬的将灵果、灵汁与吃食分出去,再从须弥戒里掏出残余存货,朝帕勒塔洪一推道:“都分一分,吃一吃,其实我和雪儿并不怎么容易饿。” 流风雪翻了个白眼。 不饿才怪!想起在地底溶洞里吃的那什么地龙,现在都还忍不住反胃,要不是昨天吃了一些饼,现在又不舍得放开手,一定要狠吃一顿的! “呃?”石念远感觉到手上动静,看向满脸幽怨的流风雪,脸皮极厚的停下推出去一半的手,往回扒拉到流风雪面前:“不过现在饿了!嘿嘿——” 流风雪心头一甜,抱得更用力了。 帕勒塔洪收回投在二人身上的视线,眼底酸楚。 蕾拉收回投在帕勒塔洪身上的视线,垂头沉默。 徒然,酒泉坑顶的风啸声骤厉,以石念远的耳力,更听见远方传来轰隆隆如同闷雷一般的声响。 “这……这是……”石念远尚在迷茫,仰头看天的鲁达基已经脸色骤变,青紫交杂,以真元加持声线,虎喝道:“不好!沙暴!快!” 第三十三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四回(上)跃龙甲峰误伤董慧 茨尔哈 第三十四回(上)天山甲峰误伤董慧茨尔哈城初识薇安 安平驼帮瞬间忙碌混乱起来,一部分人在大吼大叫中冲到骆驼旁边,将盛装货品的麻袋与木箱往低矮帐篷里面搬,一部分人拽起躁动不安、不停嘶吠的骆驼往坑底最深最窄处赶。 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越来越大,与呼啸鸣咽的风声交杂在一起,恍如鬼哭神嚎。 已经入夜,可本就黑暗的天色更加阴沉,从这一处深窄坑底入口处向外看,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光凭声音,就足以想象到这一片黄沙大漠正在化身成为一头疯狂肆虐的愤兽。 石念远眯起丹凤眸子,在螭吻宫领悟命炁之炎,妖血命锁破碎,觉醒翼蝶妖族血脉蛹化成茧,再破茧而出,体魄强度大幅提升,相应的,天生六识同样敏锐了不少,视线尽头朦胧得见狂风怒卷,飞沙走石。 已经将驼帮三女送进帐篷,再次返转的阿吉见石念远与流风雪一动不动,焦急吼道:“哥哥姐姐!快!快躲到帐篷里去!” 石念远点了点头,与流风雪一起随阿吉走向帐篷。 低矮帐篷幕帘处,趴卧在帐篷里的蕾拉伸出脑袋,看向还在抢搬货品的帕勒塔洪,忽然冲了出来,就要过去帮忙。 阿吉连忙拉住了蕾拉道:“蕾拉姐姐,你别去了!帮主他们经历过那么多次沙暴,心里有底的!” 蕾拉一把甩开阿吉的手道:“不行!这次货太多了,他们人手不够!” 石念远与流风雪对视了一眼,本来不打算插手的石念远扭头朝蕾拉说道:“我去帮忙,你回去。” 流风雪上前握住蕾拉粗糙的手,投去一道鼓励眼神:“我们进去吧,相信他们。” 阿吉赶忙翻译道:“我们赶紧躲起来,相信仙师哥哥和帮主他们!不要给他们添乱!” 石念远运起瞬转身法,疾掠向货物,与将骆驼牵拉向深处的鲁达基错身而过时,鲁达基深深看了石念远一眼,石念远视若无睹,来到正在将三个木箱撂到一起抬起的帕勒塔洪身旁,同样撂起三个木箱抱在怀中,与帕勒塔洪一起冲向空闲帐篷。 一边走,石念远一边以灵力聚声成线传进帕勒塔洪耳里:“这处深坑足够深,并且细窄呈长条状,沙暴对这里的影响比起外面必然要小很多,为什么大家还那么慌张?” 帕勒塔洪没有聚声成线的本事,在鸣咽风声中大声吼道:“在酒泉扎营,确实不怎么害怕沙暴了,可是,每次沙暴,都可能会有风龙出现!” “风……风龙?”石念远学着帕勒塔洪将木箱塞里帐篷,里面的帮众接过挪进帐中。 石念远不解问道:“妖兽?” 帕勒塔洪与石念远再次折返到入口处,搬起所剩无多的货品:“不是!是风!连接天地的狂风!” 龙卷风…… 石念远不再多话,瞬转身法运起,撇下帕勒塔洪,以更快的速度搬运货品。 石念远扭头看向入口处,已经可以看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沙暴。驼帮众人都已经躲进帐篷里,骆驼群在最深处挤作一堆,鲁达基已经用麻绳将所有的骆驼捆连到一起,正转过身来朝帕勒塔洪点了点头。 帕勒塔洪左右看了看,见已经没有帮众在外,赶紧寻找还有空位的帐篷。 阿吉伸出脑袋,招手呼喊道:“这边!这边!” 石念远与帕勒塔洪对视一眼,朝那座帐篷跑去,一下钻入其中,关上幕帘时,石念远能透过缝隙看到已经袭至入口外铺天盖地的沙尘。 帐篷里很拥挤,货物绕内壁下沿摆放,压住篷布,驼帮三女每人躺在三两货箱上,手紧紧抱住身下货箱,石念远看到流风雪学着三女的样子,忽觉有趣,不由笑出了声。 帕勒塔洪走向蕾拉旁边,做出相同姿势,扭头朝还蹲在前方的石念远说道:“仙长,请帮帮忙!压住那边一角!如果出现风龙并且靠得太近,很容易将帐篷卷飞,没有帐篷挡住风沙,很危险的!” 石念远点点头,趴到流风雪身边,两颗脑袋凑到一起。 石念远吐槽到:“这样子一动不动的,跟王八似的……” 流风雪翻了个白眼:“你说谁是王八?” 帕勒塔洪见二人有说有笑,心中有失落,却也盈上一丝释怀。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不是吗?他们都拥有白晳细嫩的皮肤,他们都拥有稚气未脱的脸庞,他们都是仙道修士……他们根本不懂得沙暴对于驼帮来说有多么可怕,不懂得如果不能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扎营,沙暴导致的地形改变甚至会让整个驼帮迷失在苍茫大漠里,不懂得即使是在酒泉大坑,如果遇到强烈风龙,所有人都可能会葬身于此…… …… 双月高悬天际,洒下皎洁月光。 夜色下,云海翻涌,变幻莫测。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 十座山峰拱卫中央大殿,作为烈阳院甲区六座洞府所在,甲峰最是高耸雄奇,山巅之上,田浩天挑了一个没有被处在跃龙峰上方的悬峰遮挡住双月的位置 ,盘坐在地,泉吟搭在腿上,以心问剑。 听到近日里逐渐熟悉的窸窣脚步声,田浩天站起身来,泉吟归鞘,未等少女出声,田浩天看向不远处甲子洞府,伸手一指:“三年学期内,田某一定要住到那里去。” 董慧循田浩天所指望去,借助皎洁月光能够看到甲子洞府庞大轮廓:“听说,甲子石念远是在烈阳试炼时以灵知境跻身干支榜首,年假之前更是在拭剑峰展露出强大实力,打败了……唔……” 董慧说到这里突然醒悟过来,眼前儒雅俊逸的翩翩佳公子,不正是在拭剑峰比斗中败在石念远手下的人? “我。”田浩天笑了笑,续道:“我不是不能接受失败的人,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旋照未消,明显初踏仙道不久,可是我就是直觉,他将是一个可怕、难缠……优秀的对手。” 董慧迈步上前,将手中锦盒递向田浩天道:“田公子,这是你让方公子到赤炼峰让我准备的丹药。”想到近些日子田浩天在自己这里购买了许多丹药,让自己拿到了不少售丹分成,如今自己已经因为业绩优秀而在售丹盟崭露头角。而且,田浩天竟然细心的安排不同的人向自己购丹,避免了许多有可能会出现的流言蜚语,不由真诚道了声:“谢谢你……”脸上荡开一抹清澈笑容,董慧开心续道:“田公子,这是你第一次说‘我’而不是说‘田某’……” 田浩天沉默不言,良久,才伸手从平举了半天手臂,尴尬不知所措的董慧手中接过锦盒,也没打开查验内中丹药,直接翻手收进了明心戒里。 田浩天抬头望向双月,小月玄烛在大月玄度后方露出上半弦,呢喃道:“再过不到一个月,二月十五,玄烛从玄度后方绕出,就又到重月圆了,来到天山不知不觉已近半年。” 董慧悄悄抬眼看向田浩天的棱角分明的脸庞,星眸平静,剑眉舒展,不由鼓起勇气开口道:“田公子,你与别人说的,不太一样……” “哦?”田浩天收回注视双月的目光,看向身前少女:“哪里不一样?” 既然已经开启话端,董慧在心里斟酌措辞,田浩天见少女沉吟不语,也不催促。 良久,董慧轻声道:“你在天山上有许多不同的传闻,有说蜀岭郡伯府大少爷残酷冷血、杀伐果断的;有说甲辰田浩天温文尔雅、乐善好施的……还……还有……” 董慧的声音弱了下去,轻如蚊蚋一般续道:“还有说你表里不一、两面三刀……说……说……”董慧的脸颊徒然飘上红霞,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了:“说你经常让一些女学子……到你洞府里……与你……与你……” 田浩天笑了笑:“上床?” 董慧脸色涨红,点了点头。 田浩天忽然朝董慧跨了两步,微躬身子靠近,二人面庞几乎贴在一起,董慧能清晰感受到田浩天的鼻息与一股好闻的熏香。 “他们说得没错,你刚才说的这些,我都没觉得冤枉我。”田浩天说话的气息喷吐在董慧脸上,董慧下意识退了半步,不料正好绊到一颗山石,朝后摔倒。 田浩天伸出手搂住董慧纤腰,在将其扶稳后放开,转过身去,徒留在夜风中长衫猎猎飘飞,发辫左右摇晃的背影:“包括和女学子上床,所以,把我约在夜晚,到甲峰山巅来送丹药的你,真的很大胆。” 董慧感觉鼻尖还残留未知熏香,侧腰还恍存轻柔触感,看着身前少年不知为何总是显得十分落寞的背影,坚定道:“我不相信!” 田浩天没有说话,山巅唯余草木随夜风飘摇的哗响。 良久,田浩天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声音随山风飘进董慧耳中:“一个人真正独立起来,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因为对他人无所期待,也就变得无所畏惧,眼光向来只落在自己身上,对于所谓的交际,所谓的生活,所谓的未来,都早已心知肚明,一眼望尽,就活得再无过多煽情。”田浩天转过身,深深看向董慧,剑眉星目里有平日难得一见的苦笑:“我一直认为,做人倔一点,万事都能熬过去。人在我眼里只分两种,垫脚石与绊脚石。” 田浩天轻笑了一声:“方安与桂北告诉我,你和那个武炼杨家族人走得很近,他没有告诉过你,要离我远一点吗?” 方安与桂北董慧都认识,这些天里,他们都向自己购买过多次丹药,甚至现在自己会在甲峰山巅,就是因为昨天方安再次购买了丹药,让自己送到田浩天甲辰洞府去。可是,董慧知道,甲戌妮莉艾露·月舞与七凌哥哥相识,担心被她看到,告诉七凌哥哥。 所以,在自己加入赤炼峰售丹盟后,第一单生意谈成,首次送药到田浩天甲辰洞府里,初识当时正在甲辰洞府中的方安与桂北,二人立马再订下一些丹药让董慧隔日送到甲辰洞府来时,董慧就鼓起勇气向田浩天提出能不能麻烦其以后都到甲峰山巅来拿丹药。田浩天不问理由的答应了,二人约定,当董慧将手绢绑在甲辰洞府朱门叩环上,田浩天就会在当日亥时到甲峰山巅来。 董慧心里挣扎许久,点头轻声道:“说过的。” “他的话你都不信? ”田浩天星眸凝起,再次欺身靠近,星眸凝视,深深望进董慧的眼睛里:“那你还敢在深夜将我独自约到这里?不怕我把你绑到床上去?” “我……我觉得……你……你不是那种人。我……相比传言……我……我更信自己的感觉……”再次闻到田浩天身上未知熏香,这一次董慧强忍着没有后退,吞吐答道。 田浩天叹了一口气,撤身远离董慧,冷笑道:“感觉?别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了,你的善良若是不带点锋芒,最后只会遍体鳞伤。” 董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二人就这样再次沉默良久,却都没有提出离去回返。 皎洁月光将山巅草木照出婆娑树影,董慧忽然开口道:“田公子……你……你是不是曾经受过许多天大的委屈……才拥有了如今这样温柔的模样……” 董慧身前,凝望双月的田浩天背影一颤,忽然荡开一股灵压。 田浩天皱起眉头,因为忽然紊乱的心绪导致灵压自主共鸣溢散,怒由心起,转身面朝董慧冷声喝道:“滚!” 半步凝元的灵压带起的罡风可与徐徐夜风不同,境界低微的董慧被吹得一阵摇晃,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却倔强的站直身子道:“我不走!” 剑吟声清越响起,泉吟瞬间出鞘,点指在少女眉心,田浩天话语淡漠至极:“女人,别自作聪明。你该听那个武炼少年的话,离田某远一点。” 感受着剑尖冰凉与眉心流出的血迹,感知着从田浩天身上升腾萦绕而起的凛冽杀意,董慧害怕得浑身发抖,却依然未退半步,眼泪不住流出,大眼睛紧盯在田浩天面庞上。 田浩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握住泉吟的右手竟然在不住颤抖。 董慧哽咽道:“那么多人都说你不好……可是……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别人一句不好……我不信你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就算是七凌哥哥说的,我也不信……我……” 董慧徒然瞪大眼眸,田浩天身后,一道身影极速掠近,一向谨小慎微,独处时明心戒警示灵禁常开的田浩天由于心绪波动,竟然未能发觉,董慧猛然伸手握住泉吟,锋利剑刃一下割破手心,流出鲜血。 董慧合身朝前扑上,抱住田浩天用力一扭,二人身形换位,一柄原本瞄准田浩天背心的长刀从董慧背心刺进,田浩天剑眉竖起,星眸骤缩,泉吟瞬间弥漫上狰狞电蛇,杨七凌纵然在变故突生时不顾体内气血倒涌、灵力紊乱而强行收招,却还是刺入董慧背心不浅。 田浩天一剑斩出,泉吟荡开如水剑光,剑光上电蛇狂舞,击在杨七凌前胸,内心焦急不安的田浩天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剑已是凝元境出力,根本无心去管战果,横抱起董慧朝甲辰洞府极速奔驰。 董慧后背不断溢血,却没掌握有以灵力止血的手段,田浩天无奈,手上再生电蛇,将董慧后背伤口灼糊止血。 少女软糯娃娃音发生出呻吟让少年心尖一抽。 后背剧烈疼痛雪上加霜,视线逐渐模糊黑暗,董慧嘴角溢血,感受着田浩天坚实有力的手臂触感,轻声呢喃道:“救……救七凌哥哥……”语罢,失去意识,头颅歪靠在田浩天肩头。 一道背生双翼的高挑身影从甲戌洞府疾掠向甲峰山巅,贴地飞行配合瞬转身法,速度极快。甲子洞府前,与横抱娇小少女疾掠奔近的田浩天错身而过,二人视线有一瞬交接,妮莉艾露皱起眉头,继续朝山巅掠去, 山巅处,妮莉艾露在杨七凌身前停下,杨七凌前胸伤口血肉翻卷,一片焦糊,身上还时隐时现细小电蛇,调运灵力帮助杨七凌化解雷法残留,看着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伙伴,眉头紧皱,扶起杨七凌,返回甲戌洞府。 甲戌洞府前,杨七凌挣开搀扶,踉跄朝甲辰洞府迈步。 妮莉艾露长尾扫出,将杨七凌一卷一摔,砸在地面。 “别……别拦我……”杨七凌扶地起身。 妮莉艾露沉默的深深看了一眼杨七凌,冷哼一声,转身走进洞府。 甲辰洞府,田浩天寝房。 田浩天将董慧放到床上趴躺,泉吟直接割开其后背衣衫,伸出一手覆到焦灼伤处,调运灵力,极其霸道的渡进董慧体内,仙道修士体内灵力会自主排斥异种灵力,不过,境界差别所至,田浩天的灵力在董慧体内肆意奔流,董慧自身灵力被逼迫避让。 田浩天寻出杨七凌在刀招中附着,此时还在不断侵蚀伤害董慧的灵力,包裹吸出。由于自己的灵力对于董慧来说同样属于异种灵力,为了自身灵力不会再次伤害到董慧,田浩天极力控制灵力凝实,不胡乱溢散,额角出现细密汗珠。 破坏总比建造来得轻松。 伤害总比治疗来得容易。 田浩天做完这件事,面色苍白,差点软倒在地,扶坐到床上,明心戒灵光明灭,取出一盒又一盒丹药,挑出几粒可以配合使用的疗伤丹药,塞进董慧嘴里,再以灵力化开。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 第三十四回(中)跃龙甲峰误伤董慧 茨尔哈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四回(中)跃龙甲峰误伤董慧茨尔哈城初识薇安 西域,丝绸之路。 安平驼帮数日前在酒泉遭遇沙暴,所幸未曾出现风龙,最终有惊无险。 扎营在酒泉深窄坑底,除去隔日清晨起来时帐篷上堆积尺许沙尘,以及前夜呼啸风声与远处飞沙走石轰隆声实在是扰人清梦之外,石念远与流风雪甚至都不觉得有什么实际危险。 唯独可怜了安平驼帮那一群骆驼,在沙暴中嘶鸣了一整夜,隔日都精神萎靡,状态不佳。 经过那一场沙暴,天气平和下来,往后数日里,安平骆帮都顺利按计划到达歇脚点扎营,在到达赤蝎城补给一番过后,鲁达基观云探风,做出可以继续前行的判断。 安平驼帮沿丝绸之路逐渐接近契夷王国中部,恶劣环境有所改善,路途两旁可以得见越来越多的稀疏灌木丛林与枯草野原。不过,漫漫黄沙依然将天地都渲染成昏黄主调。 枯燥旅途中除去一次与一小股狼群遥相对峙,最后相安无事外,再没有什么插曲。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已经接近契夷王国中部商贸大城茨尔哈,与赤蝎城乌许河干涸无水不同,阿姆河形同白练,在黄沙大漠里绘就一道生机勃然的曲线。 没有汹涌奔腾,没有浪花朵朵,在石念远与流风雪眼中,那不过是一条水渠小沟,可是放在这一片无尽大漠上,这一条小沟却焕发出感人肺腑的奇异魅力。 一道沙岭上,安平驼帮帮众欢呼雀跃,甚至连那一群骆驼都高声嘶鸣,加速朝岭下河流行去。 河边,所有驼帮帮众都冲到涓细水道旁,脸上表情近乎朝圣,盛装满一只只水袋,脱下面罩将头埋进清浅水流中饮了个尽兴痛快。 阿吉捧起水扑到脸上,酣畅淋漓的怪叫一声。 流风雪正在帮着石念远向空竹筒里装水,河水温度不低,甚至弥漫出一股怪味,见到驼帮众人所作所为,感慨万千。 石念远将盛好水的竹筒丢进须弥戒:“水温自不必多说,而味道,想必是因为野兽妖兽同样在河里饮水甚至生存所留。” 流风雪看向阿吉道:“念远,我先前擅作主张,答应阿吉让他进入鸣雷帝国……” 石念远平静道:“等到了西疆再看。”石念远同样将目光投向阿吉续道:“我现在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契夷王国的探子。” “怎么可能?”流风雪惊呼出声。 石念远扭过头深深看向流风雪:“在没有确定真相之前,一切表相都有可能是欺骗。”石念远丹凤眸子凝起,伸出手搭在流风雪双肩:“包括我老爸是不是杀娘亲的凶手这件事。” 流风雪浑身一颤,脑袋耷拉下去。石念远晃了晃流风雪的肩:“我会和一起去确认真相。” 流风雪低声道:“我好不容易快要把这件事忘了……” 石念远见晃来晃去,流风雪始终身体软绵,不抬起头,右手伸向流风雪下巴朝上勾起,让流风雪正视自己。 流风雪还在躲闪,将脑袋撇向一旁,结果被石念远强硬的扭了回来,左手也伸了过去,两只手掌覆在流风雪两边面颊:“所有未明之事,都需要去求证才会知道真相。要面对、要处理,所有的事情不是说扔到脑后、摆在一旁,刻意不去想、不去管,它就会消失,就会过去。”石念远目光柔和而坚定:“总之,我会陪着一起去求证、去面对,好吗?” 流风雪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作何回答,石念远手上使力,用力揉了揉流风雪的脸蛋,眼神朝补给完毕准备再次上路的驼帮帮众瞥了瞥,笑道:“走啦!” 流风雪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将急促呼吸平复,轻应一声:“嗯……” 流风雪这些天里可以说无时无刻不与石念远黏在一块,一把抱上石念远左臂,与石念远一起走向驼帮大部队。 一头骆驼上,流风雪坐在两座驼峰中间驼鞍上,石念远坐在驼峰后边尾前,流风雪将身子依偎进手拉缰绳的石念远怀中,轻声唤道:“念远……” “嗯?”石念远应道。 “刚才说,所有的事情不是说不去管就会消失……必须要面对……”流风雪轻声道。 “嗯,那当然。”石念远点头应道。 流风雪双手分别握住石念远双手,往自己腹部一搭,轻声道:“那……慕容姗……和她有婚约……” 石念远一愣道:“那个长腿妞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都看不出她的想法和目的,上次在留邺截下葬情宫传令书,她明明懂得秘信破解方法却不说,我小本本上还记着呢。” 流风雪仰起头看向石念远:“慕容姗其实还好……不过……小狐狸……” 石念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流风雪已经续道:“念远……我……我要做大……” “哈?”石念远咽了一口唾沫:“其实……若湖不太一样……”石念远的话还没有说完,怀中流风雪已经鼓荡开凝元境灵力,驼帮队伍前方,一道人影朝侧旁飞出,倒栽葱一般扎进沙土中。 “老娘都已经让步了!哼……不知好歹的男人!”流风雪歪头嘟嘴哼了一声,朝听到动静侧身回头的帕勒塔洪摆手道:“帕勒帮主,没事, 什么事都没发生。”流风雪手搭凉棚逃眺前方城池,一指问道:“前面就是契夷王国商贸大城茨尔哈?” 帕勒塔洪点了点头:“没错。”说罢,瞥了一眼不远处在沙土外一蹬一蹬的两条腿,额角流下冷汗。 茨尔哈城。 由于阿姆河存在,茨尔哈城附近灌木丛生,杂草顽强生长,连绵成片,纵然与青翠欲滴相去甚远,却无疑展露蓬勃生机。 城里低矮土屋群中,土石城堡星罗棋布,因为存在绿植,土地并非尽是松软沙土,常见硬实山丘。契夷人是不会浪费聚居地内任何一座山丘的,掏进山体,凿洞而居的窑洞冬暖夏凉,沉淀了契夷王国远比鸣雷帝国历史悠久的文化。 安平驼帮进城之后,径直来到一处半下沉式靠山窑,辛苦半月的骆驼终于再次能够住进驼棚,吃到较为新鲜的干草与树叶。 流风雪看向阶梯分布的一层层窑洞,啧啧称奇。 在驼帮沙漠旅途中,自然环境恶劣,风沙大,尘土重,为了压稳帐篷,过夜时根本谈不上宽衣解带而眠,驼帮又仅有蕾拉、娜迪亚、巴哈三女,帐篷有限之下,向来男女混居。一路行来,石念远、流风雪、帕勒塔洪、阿吉以及驼帮三女都是同帐,而今到了契夷王国商贸大城茨尔哈,入住靠山窑客栈,相比于连餐风饮露都算不上的沙漠扎营,舒适度可以说天上人间。 客栈柜台前,流风雪紧紧抱住石念远手臂,使劲投去暗示与威胁眼神,提醒石念远别忘记先前商量好的事情。 石念远正在满脸尴尬,恰巧阿吉已经拴好骆驼走进来说道:“窑洞普遍很深,一间客房最多的可以摆上十几张床!虽然价格高昂,不过均摊下来十分划算……嗯……”阿吉冥思苦想帕勒塔洪常说的那一个商业用语,灵光一现,续道:“性价比很高!” 看到流风雪朝自己狠狠瞪来,阿吉一头雾水,怯生生后退两步。 石大少爷纵然财大气粗,可是须弥戒里除去些许鸣雷帝国几大钱庄的银票与少量纹银碎银,更多的都是建商钱庄空白支票,建商钱庄支票西域商贾可不认,建商钱庄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广,连帕勒塔洪都未必会认。 为了达成流风雪的要求,石念远几乎掏光了须弥戒里的所有银子,才勉强付上了天字号客房两天的住宿钱。 流风雪大咧咧推门走近靠山窑客栈最上层独间的天字号客房,客房如同阿吉所说,格外深长,而独间的天字号客房相比其它客房显然更为宽敞。石念远看向房中三张宽大床铺,眼睛一亮,挑了最近一张正要上去好好躺上一会儿时,流风雪已经蹦蹦跳跳的逛到客房里侧,拉开客房最深处的屏风。 “哇——”流风雪发出惊呼。 洗浴架、丝绸帕、硕大浴桶一应俱,洗浴架上,本土香皂,从鸣雷帝国进口而来的沐浴露不一而足。 流风雪看了一眼挂在屏风上的铭牌,竟然是以鸣雷语与西域语双语写就,目光落在价格上眨了眨巴杏眼,将铭牌朝石念远一丢:“念远,我要洗澡!” 石念远看着差不多一半住宿价格的洗浴费用,咽了口唾沫:“大……大小姐……我们没钱了……” “我不管,我要洗澡!”流风雪走到床边,看着干净床单,再看了眼自己一身沙尘,竟然舍不得坐上去。 石念远满头黑线去找到帕勒塔洪,开口借了人生第一笔钱。 客栈侍女朝天字号客房打水时,石念远唉声叹气的嘀咕着女人败家,走到床边就要睡下。 结果,流风雪杏眼一瞪,讶然道:“干什么?” 石念远拍了拍身上柔软大床:“睡觉。” 流风雪一把拽起石念远,来到客房门前飞起赤足踢在石大少爷屁股上:“老娘要洗澡!再说了!我之前是说我要自己住!不是我们要自己住!呸!流氓!” 呯—— 房门在一声闷响中关上,石念远几下踉跄站稳,愕然的扯着嘴角,灰溜溜朝外迈步,嘀咕咒骂了一声。 站在天字号独间窑洞客房外,这里是靠山窑最上一层台阶,视线开阔,石念远眺望茨尔哈城,心中一动,运起瞬转身法,几下掠到最下层,走到客栈柜台前询问了一番茨尔哈城集市所在,而后离开客栈,独自游逛契夷王国商贸大城茨尔哈。 茨尔哈城地处绿洲,风中沙尘不大,与蒙鹿城街道上少见行客不同,茨尔哈城街道热闹非凡,两旁各式各样的店铺层出不穷,大多数是西域商贾所开,小部分是鸣雷帝国商贾开设,同样,行客大多身穿西域服饰,却不是不见鸣雷帝国风格穿搭。 “从接纳性来讲,契夷显然比鸣雷要高。物资匮乏是一部分原因,却不是部原因。” 石念远路过一间鸣雷帝国商铺,向里望去,得见铺中售卖鸣雷帝国瓷器。 如今灵识敏锐,石念远在游逛中感知到行客中有仙道修士,不过数量凤毛鳞角,仙道境界也不高,都在灵知境上下。 “仙凡两个阶级自成体系,处在仙凡交界处的修士大多数都长年呆在仙道六圣地或者仙家小门派,散修如同沧海一粟,而宗门修士除去生活与门派的必须补给,与凡尘的交集还是不多,不管是在鸣雷还是契夷,都没有发现过专门针对仙道修士的店铺,或者说… …这些店铺并不开设在凡俗城池里……” 石念远一边游逛,一边观察茨尔哈城风土人情、西域文化,由于现在囊中羞涩,倒是进过几间专门售卖鸣雷帝国商品的店铺,想要用鸣雷帝国几大钱庄的银票换一些银两,不过,即使石念远接受兑率折扣,这些商贾都是摇头拒绝。 “文化影响下,这些人已经不算纯粹的鸣雷人了,甚至可能已经取得契夷国籍,如无必要,都不会返回鸣雷了。” 石念远走出这一条街道,前方一座广场上,人潮涌动。 石念远心中一动,朝前走去。 众人围在一堵高墙前,议论纷纷。 石念远感知到,人群里绝大多数都是武者,并且还有少许修士。 待得走到人群后方,听到前边议论声,再询问过身旁一名作武者装扮的劲装少年,得知原来这里是茨尔哈城悬赏告示榜,其上不止贴有许多民间悬赏,更有茨尔哈城王庭官方颁布的赏金任务,而现在热闹的原因,就是一张茨尔哈城王庭官方新贴上的赏金告示。 石念远后背被拍了一下,石念远以为是行客不小心碰到,没有多加在意,毕竟如今这里由于那张王庭官方赏金告示,不断有人前来,本就摩肩接踵。 可是,肩头再次被拍了一下,石念远回过身来。一名身穿麻布,脸上还用炭柴抹了三道黑纹的少年出声道:“老大,我们一起干一票吧!”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神色怪异的打量身前少年,年纪看上去与自己相当,在十四岁上下,不过乔装手段并不高明,粗布麻裘里边,上等丝绸制成的内衫从衣领处露出,并且,干净白嫩的脸蛋凭白无故多出三道漆黑脏纹,怎么都不自然。 尼玛……真当人都像前世电视剧里边那么傻,女扮男装这种事,没有一定功力,都是可以一眼看穿的好不好……这他娘的哪里冒出来的假小子……看皮肤可是不像常年经受风沙侵蚀的平民…… “哪位?我认识?”石念远出声询问道。 假小子听到石念远腔调正宗,接近王都契武城的西域语口音,脸上不知为何露出一丝心怯,见石念远并没有表现出其它行为,假小子心中这才一定,眨了眨眼睛道:“不认识,不过,老大那么厉害,那个王庭赏金任务简直就是送钱的说!” 石念远感知着假小子身上溢散的尘微境起品灵压,好奇道:“能感知到我的境界?” 仙道修士身上自主溢散灵压,如同妖族自主溢散妖气,虽然有许多收敛灵压的法术神通,不过,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修士一般都不会运转此类法术,毕竟,收敛气息的原理大多基于阻断自身与天地游离灵力的交流循环,这种吃力不讨好,隔断自主炼化天地灵力的事情,能不做则不做。 修士在没有主动运转灵力时,溢散灵压其实非常微弱,至少石念远在尘微境时,如果不专门沿伸出灵识窥探某人,是根本分辨不出其溢散灵压与天地游离灵力产生的灵压之间的区别的。 而在修士中,以灵识窥探他人被视作不尊重甚至挑衅,在不是敌对情况下,甚少有修士主动以灵识窥探他人。 修士窃天地呼吸,修炼就是将己身灵力循环纳入天地灵力大循环,亦即所谓的以身合道的过程。故而,石念远如今修为提升到凝元境起品,在没有主动调运体内灵力时,溢散灵压实则更加贴近天地游离灵力所生灵压,简单来说,就是在不出手时,越是高阶的修士越是难以被发觉是修士。 这个乔妆打扮的尘微境假小子能发觉凝元境的自己身具仙道修为,确实激起了石念远的好奇心。 “是的呢,老大!”假小子双眼滴溜溜乱转,续道:“老大,王庭斯拉木亲王屈尊亲临茨尔哈城,并贴下这一纸悬赏,老大!我们干一票吧!” 石念远以手抚额:“没兴趣,我就是路过。”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向人群外挤去,这还没挤出人群,就听见人群传来一阵惊呼,继而,那假小子的声音传来:“这个悬赏!我和我老大接了!” 在旁站岗执守悬赏榜的契夷王庭士卒拨开人群走了进来,其中一名沉声道:“接下王庭悬赏,请随我前去登记。” “等一下!”假小子一下朝石念远冲了过来,由于接下悬赏,一下子成为人群焦点,假小子前行路上的武者行客都让开前路,假小子一下扯住石念远的衣袖:“老大!小弟我已经接下悬赏任务了,我们快去登记吧!” 石念远扯开假小子的手,回过身来凝眉道:“谁是老大啊,起开。” 石念远迈步继续前行,谁知,几名士卒从旁围上,拦在石念远与假小子身前。 假小子再次一下前扑想要拉住石念远,结果石念远朝前迈了几步,假小子一下扑到了地上,赶紧抱住石念远一条脚哭喊道:“老大!可不能不管我啊!接下王庭悬赏,都是要登记的,这样跑掉,我们会被视作欺君,拉去砍头的!呜呜呜——” 石念远再次转身,垂头看向抬起脸,呜哇呜哇怪叫却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的假小子,头大如斗。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四回(下)跃龙甲峰误伤董慧 茨尔哈 第三十四回(下)跃龙甲峰误伤董慧茨尔哈城初识薇安 悬赏公告榜前围观众人已经开始嗡声议论,执守士卒手握胡刀柄,大有一言不合就会用强的意思,石念远躬身拽住假小子的后领,拎猫狗一般拎了起来。 “我说这位小姐,我就是一过路商贾,没时间陪你玩。”石念远无奈道。 假小子抬眼看向石念远,惊讶道:“老大!你居然看出我是女孩子!简直太厉害了!” 呯—— “哎唷……” 石念远手一松,假小子掉回地面,震起一阵沙尘,将目光投向身前正在靠近的士卒,毕竟对契夷王国时政不熟,心生担忧。 登记? 西域已经将户籍制度推行开了? 进城时没有盘查是因为安平驼帮的关系? “军爷,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小子,我根本不打算揭赏金榜。”石念远朝士卒说道。 那士卒宽眉大眼,沉声道:“例行公事。” 假小子脑袋瓜子在石念远眼前冒了出来:“老大,因为王庭官方赏金任务一般来说风险不小,所以,接榜时要登记,表里大概就是记录家庭住址与亲眷关系,万一接榜人在赏金任务中意外身死,限期内没有到王庭交付,家人还可以领到抚恤金呢!” 石念远嘴角扯了扯,见四周士卒都已经围了上来,无奈跟着士卒一起前往悬赏榜后方不知道属于什么政部的城堡进行登记。 桌前,羊毛软豪在石念远手上翻飞转动,目光看向所谓登记表,鼻尖抽动,纸张上散发出新墨味道。 假小子对于登记表的说明倒是不假,姓名一栏下方也没有类似编号之类的东西,让石念远放下心来,而登记表上的亲属栏项目详实,甚至还有外貌简述。 石念远提起笔,越过姓名栏,一排“无”字从上到下一路写下来,最后返回最顶端,在姓名栏上随手写了一个名字,递向桌后那名虽然极力控制,却还是被石念远看出状态不对劲的官员。 官员接过两张登记表,一张除去姓名全部留白,一张除去姓名全是“无”字,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二人,道了一句:“可以了。”继而摆摆手挥退二人。 走出大门,石念远大踏步径直朝半山窑客栈方向走去。 “喂!阿凡提老大!”假小子小跑追了上来,口中呼喊不停:“阿凡提老大——老大——” “哎唷——” 石念远突然停下脚步,假小子一下撞在石念远后背。 假小子舔(和谐)起脸讨好道:“老大!没想到我们都是孤儿!” “你才是孤儿!你全家都是孤儿!”石念远咒骂道:“你不要跟着我了,这位小姐,我是真的没时间陪你玩离家出走找刺激的游戏。” “哎?老大,你真神了!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假小子大眼睛扑闪扑闪,不解问道。 石念远指了指假小子胸口,假小子一愣,垂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蓝宝石项链露出来了。 尴尬的挠了挠头,假小子嘿嘿笑道:“阿凡提老大!刚才你登记时我看到你的名字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薇安。” 薇安一边说,一边将胸口蓝宝石项链塞进内衫领内,石念远听着这个男女皆可起的中性名字,还是坚定的不淌这趟浑水,正想要运起瞬转身法甩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烦人假小子,可是,在薇安将项链塞进内衫领口时,无意中露出了锁骨下方的部分刺青。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凝。 “老大,话说你倒是先看一看任务说明嘛!” 石念远伸出手,从一直叨叨不停的薇安手里接过了赏金告示。 ……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 庚峰。 烈观院弟子所在跃龙峰,甲区所在甲峰有六座洞府,一人一府;乙区所在乙峰有三座洞府,二人一府;丙区所在丙峰有两座洞府,三人一府;丁峰、戊峰、己峰三峰相接,共有三座洞府,分别为各区学子六人入住,由于洞府厢房足够,多人入住的洞府其实还是单人单间。 再之后的庚、辛、壬、癸区四峰连绵,并不开设洞府,所属学子不上干支榜,烈阳令上有天干分属而无地支序列,宿舍所在如同潜龙峰一般,一排排开设在山崖上,空间密闭而有限,好在烈阳山麓圣地擅长灵禁,不会有照明与通风的相关困扰,拿石念远的话来说,天干后四区是住集体公寓。 董慧宿舍里,三五好友以学分兑换了不少山上灵果与山下吃食前来探望。 “都过去七天了,我没什么大碍了的,你们每天都带东西来看我,我怪不好意思了。”宿舍窄小,一床、一桌、一椅占去了大半空间,众女挤在宿舍中,与董慧关系特别要好的坐到了董慧的床上。 女孩心细,关系不算特别亲密的女孩没有一起挤到床上去,而屋中仅有的一把椅子也没人去坐,都是站着。 “小慧,你可是我们的开心果,来看你是应该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在天山上还能受伤。”一名年纪比烈阳院本届弟子稍长,看上去正值二十桃李年华的女子嗔怪道,而后忽然促狭续道:“不过,小慧你可要多多补充营养,师姐帮你换药,发现你那里实在是太平了啦,这样还怎么吸引你家七凌哥哥?” 董慧与这一位名唤步娟,将自己领进赤炼峰售丹盟的往届师姐关系亲密,在听闻自己受伤后,步娟每天都会前来探望,帮忙换药。 此时,步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起这一茬,董慧俏脸一红,场间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话题逐渐从“小慧为什么会在天山上受伤”转移到诸如“妙龄少女如何优化身材”、“小慧与她的七凌哥哥有没有接过吻”、“本届烈阳观男学子里边谁最帅”之类的方向,笑声频出。 烈阳院本届女学子大多正值二八芳龄,正是处在身体二次发育的时期,步娟趁此机会,竟然让房中众女订下不少据说有不错丰胸功效的丹药。 几盏茶过,众人辞别,房中唯余董慧与步娟。 步娟忽然郑重道:“小慧,你告诉师姐,到底是谁伤了你?” 董慧从床上柜上拿过一枚灵果塞到步娟手中:“师姐,刚才我都说过啦,是在拭剑峰与同窗论道比武,不小心误伤到的。” “你别骗师姐了,师姐帮你换过药,看过你的伤口,那可不是论道比武能出现的创口,而且……伤口紧急处理的方式过于霸道,是直接以灵力灼糊止血,以后可是会留疤的……”同是女子,步娟深知女人对自己身体的在意。 董慧眉眼一黯:“没……没关系的啦……那里平常谁会看到了啦……” “以后你的夫君会看到呀!”步娟正色道:“男人呀,平日里哄你时,总说只要是你,就会深爱,不会在意什么容貌外表。可是师姐以亲身经历证明过,男人都是特别在意这些的!” 董慧羞赧嗔道:“师姐……什么夫君不夫君的……我还小呢……” “小什么呀!在凡俗,好多女孩都是在十四岁就出嫁的好不好?”顿了顿,步娟放下灵果,忽然伸出手朝董慧胸前突袭,续道:“嗯……这里是比较小!是真的要补一补唷,师姐以亲身经历证明过,男人都喜欢大的……” “啊……”董慧受袭,发出一声惊呼,不依的与步娟打闹起来,结果伤口没有痊愈,扯痛之下倒吸一口凉气,额角冒出冷汗,步娟赶忙停下打闹动作。 “啊,小慧抱歉……”步娟满脸歉意,重新拿回灵果,再从桌案上拿过水果刀削去皮,递向董慧道:“男人呀,总是说喜欢微胖的女孩子,哼……分明就是喜欢其它地方瘦,那里胖的……呸,男人!” 董慧咬了一小口灵果,怔然道:“真……真的吗?” “那当然!”步娟嘟嘴皱眉,再续了一句口头禅:“师姐以亲身经历证明过。” 房门闪起灵光,集体公寓可不像洞府,能够凭借烈阳令控制灵禁开门,步娟伸手压下想要起身去开门的董慧,走到门前一边出声问:“谁呀?”一边打开了房门。 “步师姐!”桂北见到开门的是步娟,呼唤中投过去一道暗示眼神,进门后以身体挡住董慧的视线,在步娟翘臂上捏了一把,引得步娟一眼嗔视。 桂北走到董慧床前,递出手中瓷瓶道:“董慧姑娘,这是田少让我给你送来的药膏,祛疤效果极好。” “谢谢桂公子……”董慧一愣,刚才还在与步娟聊到伤口可能留疤,没想到田浩天的“好友”桂北就把祛疤药膏送来了。 “董慧姑娘,你可不该谢我,我只是帮田少跑个腿。你知道的,田少贵人事多,忙乎得紧。”桂北应道。 握着瓷瓶,董慧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月下翩翩佳公子的容颜,鼻尖仿佛闻到那股莫名熏香。 桂北交完药膏,并不打算多作停留。 开玩笑?田少的女人,老子脑袋秀逗的才会去碰!不过…… 桂北面向步娟,眉毛耸动:“步师姐,我最近在修炼中又遇到不少问题,可否请步师姐移步洞府,为我指导一番?” 步娟嗔了一眼这冤家:“快出去!我先帮小慧涂药!” “好说,好说!哈哈——”品出步娟话中含意,桂北放声大笑走出房门。 步娟走到房间角落水池边,打开灵禁,清水流出,洗好了手,来到床边让董慧趴伏,小心翼翼的撩起衣裳为其涂抹药膏。 “师姐,你与桂公子很熟?早就认识了?”董慧问道。 步娟一边涂抹药膏一边答道:“没有,就是这些日子里他常来赤炼峰售丹盟找你买药才认识的。” 董慧奇道:“可是,看你们好像相识好久了的样子呢。我就很羡慕师姐这一点,与谁都能合得来。” 步娟一怔,失笑道:“我还羡慕你呢。” “啊?”董慧不解,抱着枕头歪头问道:“羡慕我?” “是呀。”步娟在董慧伤疤上轻轻揉动,董慧将枕头抱得紧了些,忍住不发出痛哼。 步娟续道:“不止是我,小慧,售丹盟可是有好多人羡慕你呢。” 感觉到步娟将自己后背的衣服捋下,董慧坐起身来:“谢谢师姐。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出身贫寒,仙道天赋也不高……” 步娟掩下眼底一抹嫉妒:“羡慕你不止有你的七凌哥哥,羡慕你……认识了本届院草田少呀!”步娟差点没有忍住一口说出“勾引”措辞。 “院草?噗……”董慧轻笑出声,想到此事,好奇问道:“对了,前几天售丹盟不是在评选本届烈阳院十大帅哥排行榜吗?听师姐所说,田公子占得榜首,那后边呢?” 步娟沉吟道:“唔……除了田少毫无争议的稳坐院草王座,后边的都没能盖棺定论。甲子石念远、甲申苏泉倒是都有上榜……不过初定排名都还没乙区欧阳志高,话说,欧阳志可是上宛城雕刻大家欧阳奇之后呢,被认为是在烈阳院半年试时最有可能跻身甲区的学子,啧 ……说来等到烈阳院开学,就要开始半年试了,这可是天山上的大热闹哟……” “是吗?”董慧眼睛一亮道:“感觉可以趁半年试时推销出去不少丹药耶!” 步娟一抚额:“小慧……作为售丹盟师姐,我得夸你,不过,作为姐姐,我可得批评你了。” “哈?”董慧不解,心底却因为步娟那一句“作为姐姐”而淌过暖流。 步娟长吸一口气问道:“小慧,你喜欢你的七凌哥哥吗?” “当然啦!”董慧脸一红,可是回答得很坚定。 “与田少相比呢?”步娟问道。 “这不一样!田公子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可是,我喜欢的人是七凌哥哥。”董慧答道。 步娟将吸入肺里的气尽数叹出:“小慧,你还小……既然田少对你有意,我觉得,你该好好考虑一下。”步娟拾起方才放到床头柜上的瓷瓶:“你看,田少那么在乎你,让桂北给你送来祛疤药膏,而你的七凌哥哥呢?” “七凌哥哥也给我送来好多好吃的呀!”董慧伸手一指桌案辩驳道。桌上几只果盘里,有一盘内中剩余灵果最少。 步娟看向那只果盘,杨七凌送来的那一盘董慧明显吃得最多。 步娟正在心里思虑该怎么向董慧解释董慧才能明白,房门灵光再闪,门外有声音传进:“小慧!开门!” 听到声音,董慧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扯到后背伤口,引得一阵龇牙咧嘴,不过,心中喜悦压过疼痛,口中一边唤着:“七凌哥哥等一下!”一边跑过去开门。 杨七凌沉眉凝目,满脸戾气,董慧这才反应过来杨七凌叫门的声音里可是带有不少愤懑,下意识伸出手握住杨七凌的手担忧问道:“七凌哥哥,你怎么不高兴了?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杨七凌一把甩开董慧的手臂:“我刚才遇到桂北了。”得见房中步娟与步娟手中瓷瓶,杨七凌冷笑道:“田浩天的药膏好用吗?” “七凌哥哥,你听我说,田公子并不是你说的那样……”董慧焦急道。 “那样?怎样?”杨七凌强硬打断了董慧的话语,两步走到步娟身前,一把夺过瓷瓶朝地上一掷,瓷瓶应声而碎。 杨七凌冷声道:“我曾再三叮嘱过你,不要接近田浩天……” 步娟皱起眉头打断了杨七凌:“喂!你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杨七凌冷笑道:“步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的那些事情,装什么装呢?” “你!”步娟双眼一瞪,压下心中杨七凌对自己的中伤引起的愤怒,反而先为董慧感到委屈,骂道:“你自己没本事买来药膏,有人送给小慧,你摔什么摔?你有什么资格?” “七凌哥哥……你听我说……”董慧双眼通红,再次握住了杨七凌的手。 “是,我没有资格。董慧,你就尽管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吧,到时候有得你后悔的!”杨七凌猛力一推董慧,董慧朝后踉跄,好在步娟赶忙扶住,这才没有摔倒,可是,后背伤口猛然与步娟身体撞到一起,疼痛不已。 “杨七凌!你太过分了!”步娟一指杨七凌,厉声喝骂。 杨七凌面色复杂,自嘲大笑:“是,我过分!我没有资格!”说罢,冲出房门,再重重摔上。 董慧坐到地面,眼泪不住流出,抱膝抽泣不止。步娟走近,蹲下身来轻声安慰。 …… “妖?” “对的呀对的呀!” “伤人?” “是的说是的说!” “城外乱葬岗?” “嗯呢嗯呢!” 石念远将悬赏告示一丢,继续朝靠山窑客栈迈步:“不去!狗命要紧!” “老大!”薇安一下冲到石念远前方,脸上一副泫然欲泣表情:“从小到大,你都一直教导我,救困扶危,为民除害!现在有妖作乱,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你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石念远嘴角抽搐,额角流下大滴冷汗,环视了一眼人潮涌动的街道,各种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忍不住大声吐槽道:“这他娘的哪门子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还有!要不是老子确信自己没有失忆,都快要信了你的鬼话了!老子啥时候教导过你救困扶危为民除害,还从小到大……” 石念远抚额,调运体内灵力,运起瞬转身法,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灵巧的避让开行客,快速前行。 虽然刻意放慢速度,不过,石念远还是因为薇安快速追赶上来而不由暗赞其身法灵巧。 “老大!我求求你了!你就陪我干一票吧!”扯住石念远袖子的薇安摇摆着石念远的手臂,撒娇道。 石念远嘴角勾起:“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一个条件。”说罢,伸出另一手竖起一指。 薇安大眼睛眨巴,讨好道:“老大你尽管说!” “你得保证,我不会被你的爸达斯拉木亲王砍掉脑袋。”石念远一边说,伸出的手一边抬至自己脖颈,做了个以手割喉的动作。 薇安激动道:“没问题!” 石念远意味深长的看向薇安,反应过来的薇安一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眸瞪得更大,结巴道:“你……你怎么知道……” 第三十四回完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2、卑微求点推荐票!谢谢! 第三十五回(上)乱葬岗夜幕现妖影 无名墓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五回(上)乱葬岗夜幕现妖影无名墓棺椁藏怨灵 “哎——阿凡提老大!等等我!”薇安亦步亦趋的跟在石念远身后。 石念远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契夷王国斯拉木亲王最宠爱的女儿,威胁道:“再跟着我,我就大喊一声斯拉木公主在此,说会怎么样?” 薇安不屑的“嘁”了一声:“喊咯!人家凭什么相信?”薇安端起自己粗布麻袭衣角晃了晃续道:“凭我这身乞丐装吗?再说了,爸达儿女成群,私生子女成灾,契夷王国二十州,每天都有无数人冒出来自称自己是斯拉木王子或者公主。” 石念远嘴角勾起,“哼哼”冷笑道:“薇薇安·月雅·斯拉木,就凭这个名字,就凭是契夷王国阿努什尔旺·斯拉木亲王最宠爱的女儿。” 薇安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受到惊吓,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咽了一口唾沫道:“老……老大,到底是什么人呀……居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难道……”薇安眼睛一亮:“难道是陪同父王一起到茨尔哈城来的官员里谁家的私生子?那也太巧了吧!爸达是谁?拉苏尔骑士?侯赛因将军?”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道:“薇安公主,趁我没有生起把绑架起来的念头,快走吧。” “哇!难道是光明祭祀贾拉尔丁?天呐!胡拉玛主神在上,拜火教宗教裁判所光明祭祀竟然都有私生子……”薇安小嘴张圆,脑补出一整部宗教伦理剧。 石念远摆上一副认真脸,沉声道:“都不是,说来不怕吓到——其实,我是鸣雷帝国诸侯世子,现在是以密探的身份潜进契夷王国。我老爸呢,正是镇守西疆,在契夷能令小儿止啼,们契夷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帝国武侯石勤连。” 薇安与石念远四目相对,呆愣当场,小嘴张大到差点能塞进鸡蛋。 “噗……哈哈哈哈——”薇安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那我们扯平了——阿凡提世子殿下,要是敢把我的身份暴露出去,我就大声喊屠夫石狗家小狗在此,看谁会比较惨!” 石念远听到薇安对石勤连的称呼,眼皮跳了跳,继续朝前迈步。 “哎唷!老大!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薇安冲到石念远身前,可怜巴巴的看着石念远,手中递过方才石念远扔掉后自己去捡回来的悬赏告示,见石念远毫无反应,双手结成拜火教祷印:“琐罗亚斯德……老大,既然都知道我是谁了,能我这个忙,我一定不会亏待的啦……” 石念远看都不看薇安一眼,继续迈步向前。 薇安一急,好不容易找到一名不知道具体境界的强大修士,怎么能够就此放过?小手伸向领口,掏出那一串蓝宝石吊坠,心一横道:“答应帮我,我就把蓝魔之泪送给!” 石念远根本不理会,甚至加快了脚步。 “老——大——这可不是以为的普通贵族奢侈品,这可是灵宝唷灵宝!”薇安端着项链跟在石念远身旁不断劝说。 “哦?”石念远手一扬,蓝魔之泪已经到了手上:“谢谢。”说罢,瞬转身法再次运起,消失在薇安眼前。 薇安错愕的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连伪装声音都忘了,娇声喝道:“喂!这个人怎么这样?”薇安一边高呼,一边调动体内灵力,身形闪动追了上去。 手中把玩摇晃蓝宝石项链“蓝魔之泪”,石念远心中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刚才薇安提及的几个人名——拉苏尔,隶属契夷王庭皇家骑士团,十二圣骑之一,骑士徽章由契夷王国君主亲授;侯赛因,契夷王国军方巨搫,契夷远东军龙、虎、豹三名将之一的虎将军;贾拉尔丁,拜火教宗教裁判所光明祭祀。任何一个都是站在夷契王国各方权力顶端,声名远扬,高挂鸣雷帝国军方悬赏榜单的狠人。 而分别从属于契夷王国皇家、军方、宗教三方的扛鼎人物齐聚茨尔哈城,更有身份地位还要在他们之上的阿努什尔旺·斯拉木亲王坐镇,难道仅仅是为了见见面、喝喝酒、叙叙旧? 灵识探入手中蓝宝石项链“蓝魔之泪”,石念远不由一愣。 “哎唷——”薇安痛呼一声:“老大!能不能不要总是突然停下来?” 石念远深深看向薇安,心中已经不止一次升起将其绑架的念头,灵识骤然向四面八方沿伸到极至,探寻可能存在的暗哨。 一无所获的石念远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将蓝魔之泪交还到薇安手里,丹凤眸子如隐深潭,话语幽然:“薇薇安公主,我警告,不要再纠缠我了。” “老大,就帮我这一次,我们干一票!就这一票!帮了我,这一辈子都是我的老大!”薇安满脸期待恳求道。 石念远想起刚才灵识探入蓝魔之泪时,沉寂在气海丹田上方的无名断剑竟然生出反应,心中斟酌一番,伸手朝蓝魔之泪指了指:“帮了,真的把这个当作报酬?” 薇安刚才虽然提过一次,不过没料到石念远会突然夺走蓝魔之泪,心中焦急后悔不已,此时石念远竟然主动递还,心里涌上失而复得的安心与庆幸的同时,更加深刻的明白自己对蓝魔之泪的喜爱。 薇安几乎是将“舍不得”三个字写在了脸上,犹豫好半晌,艰难的点了点头。 石念远看向眼前心怀鬼胎,不知道是该说聪明还是愚笨的薇安,再看了一眼开始暗下来的天色,考虑到安平驼帮会在茨尔哈城休整两天,将绝大部分帮众换成鸣雷人,继续前往鸣雷帝国西疆,开口道:“我可以帮,明天辰时,到城东那家半山窑客栈院里等我,我们一起前往城外乱葬岗,不过,不管事成与否,后天我都会离开茨尔哈城。” 薇安见石念远终于答应,开心笑起,不过听石念远说明天才去,立刻摇头道:“那怎么行?”薇安举起手中悬赏告示,伸手朝上一指:“老大!看看!妖怪在夜里才会出现!” 石念远终于将告示接过来认真看了一番,在要不要回客栈叫上流风雪同行之间犹豫几息,想到流风雪这些天一路风尘仆仆,自从被传送到西域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选择了不去打扰大小姐休息,将悬赏告示往袖里一揣道:“带路。” …… 跟在薇安身后,石念远总觉得走在前边那乔妆假小子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一闷棍敲晕之后装进麻袋带到西疆,都不知道能值多少军功。 啧……契夷王国权势滔天的阿努什尔旺·斯拉木亲王最宠爱的女儿,薇薇安·月雅·斯拉木公主……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身后火热视线,薇安回过身来眨了眨巴眼睛,怔愣道:“老……老大,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滋溜……”石念远吸回流出的口水。 “老大,为什么会流口水啊?”薇安歪起头十分不解。 “有?有吗?咕噜……嘿嘿,肯定是听错啦。”石念远故作傻笑道。 “有……有的……现在又吞了好大一口……哇,老大好恶心……”薇安十分嫌弃的蹙起眉头。 “咳……”石念远干咳一声,转开话题问道:“我说,是不是见谁都叫老大啊?” 薇安脸一红道:“才不是呢!刚才在人群中见到老大,被老大身上的王霸之气感染,自然而然叫出来的。” “王……王八之气……”石念远抚额扼腕。 石念远与薇安从茨尔哈东城门出城后,继续朝东前进,暮色四合,路上商贾行人渐稀,都在匆忙赶往城中,逆行二人倒是引起不少注目。 待得路上几乎见不到商贾行人,薇安更是挑路折出主道,走近一片灌木丛林,石念远再次将灵识悄然沿伸向四面八方,想要寻找在城中时由于人潮密集而无法感知到的那可能存在的暗哨,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要么就是潜藏在暗中保护薇安的暗哨境界高于自己,要么就是这个假小子公主确实是一个人偷跑出来,身后势力都还不知道……真不知道这个活宝公主是怎么能够活到现在的…… 想到这里,石念远不由好奇问道:“薇安,这样在大街上随便找到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猜出了的真实身份,都敢拉着一起往城外跑,就不怕我对心生歹念?把绑起来拿去勒索斯达木亲王?虽然风险不小,可是收益同样高上天去,可比这什么王庭悬赏值钱太多了。” 前边薇安回过头来看向石念远,某种玄奇感知沿伸而出再次确定了一次,大眼睛眨巴应道:“我知道不会这么做呀!” “哈?”石念远吐槽道:“凭直觉吗?” “嘁……才不是呢!哼哼,别以为只有能发现我的秘密唷老大!”薇安挺起几乎纯平的胸脯拍了拍得意道:“这叫,女人的第六感!” “卧槽,有区别吗?”石念远深吸一口气,酝酿吐槽,连珠炮一般开始念叨续道:“就这三流乔妆手段,虽然真的很平,可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女孩,而我猜到是富贵人家离家出走的千金闺秀,是因为的粗布麻袭并没有遮住那成色极品的丝绸内衫;我猜到隶属契夷王庭,是因为的蓝魔之泪项链底端那枚国徽坠饰;猜到是斯拉木亲王的女儿,完是因为揭榜登记虎头蛇尾,表格墨香扑鼻明显新写,登记官员畏畏缩缩极不正常,之前更是自己说出了斯拉木亲王来到茨尔哈城的情报,我还看到……呃……总之就是信口一诈好不好?总之,我都是有理有拒的推论,而不是凭借什么坑爹第六感……” 薇安故作老成,双手环抱,一边听石念远吐槽一边装模作样的点头,好不容易等石念远说完,伸手将衣领一扯,露出锁骨下白晳皮肤上的的彼岸花刺青:“看到了这个?”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上前两步将薇安衣领扯回:“小姑娘家家的,矜持一点。” 薇安毫不在意的理了理衣领,八卦神色十足道:“老大,认识曼珠沙华章纹,难不成真的是光明祭祀贾拉尔丁的私生子?那个老不羞的都多大年纪了,居然还有那么小的私生子……啧……还有还有,那个‘卧槽’和‘坑爹’是什么意思?最近新流行起来的俚语吗?” “老子真的是鸣雷帝国武侯世子!还有!在意的点真的很奇怪!”石念远骂骂咧咧的拨开一枝挡路灌木枝,走到前边去。 “哎!老大!走错啦!这边这边!”薇安会相信石念远的身份自述才有鬼了,见石念远走错方向,招手大声呼喊。 …… 烈阳山麓,望北崖底渊,水月洞天。 仙荷居。 若湖离开许久,阿瑛隔三差五的到仙荷居来打扫卫生。如今正趴在仙荷居青竹地板上,一边哼歌,一边用湿抹布擦拭桌脚,超凡境修士做这么一点家务是根本不会感觉到疲累的,可是阿瑛站起身来将抹布丢进身后水盆时,长吁出一口气,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看到挂在墙壁上的竹笛,阿瑛心间一喜,走到墙边拿下竹笛,呜咽吹起,不过,并没掌握好石念远做的这种六孔竹笛的吹奏指法,音调跑偏,声不成曲。 尴尬的将竹笛挂回墙壁,阿瑛继续哼唱起石念远与若湖在离开水月洞天前在望月台奏唱的歌谣。天心感知到空间波动,阿瑛头一歪,看向屋子中央。次元界门在屋中出现,感知到熟悉灵压,阿瑛眼睛一亮,朝前奔去,纵身一跃。 从次元界门里走出的聂倾城抱住扑跳过来的阿瑛,笑道:“调皮鬼。 ” 瓷娃娃“吧唧”一口亲在那张倾城容颜上,留下几滴晶亮口水,喜道:“倾城姐姐,怎么来了?” “还能是什么事儿?当然是为了布置通天试炼咯。”聂倾城刮了一下阿瑛的小琼鼻,左右看了看问道:“若湖姐姐又跑出去了?” “是呀,跟大哥哥出去玩了。”阿瑛说道。 “大哥哥?什么大哥哥?”聂倾城好奇问道,以若湖的性子,居然会有水月洞天瞳狐妖族以外的伙伴,奇也怪哉。 阿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挠了挠脑袋沉吟道:“就是……就是一个气味很好闻的大哥哥……” “噗……”了解阿瑛真实语意的聂倾城失笑道:“阿瑛,总是把气运和气味混淆到一起。” “嘻嘻,差不多了啦!”阿瑛嬉笑道。 聂倾城实在是喜欢瓷娃娃,捏了捏阿瑛肉嘟嘟的脸蛋道:“嗯……能让探查气运,看来说的那个大哥哥,肯定是一个有趣的人。” “阿瑛记得倾城姐姐的话,平常都不会故意去闻那种气味的,不过,在望月台上,听大哥哥唱歌,不知道怎么的就闻到啦。”阿瑛从聂倾城怀里跳下,走到厨房倒了一杯黏稠绿色灵汁跑回来,递向聂倾城续道:“大哥哥与倾城姐姐同族,是一个人妖,身上是好人的气味,嘻嘻——” “哦?人族?”聂倾城将那一杯绿色黏稠灵汁一口饮尽续道:“既然他能激发对气运的自主探查,指不定会在通天试炼中出现呢。” 聂倾城将杯子朝前一递,眯眼笑道:“再来一杯。” 阿瑛高兴接过杯子再打来一杯灵汁,口中抱怨道:“水月洞天孤天祭时,大哥哥喝了一口直接就吐出来了……害得阿瑛以为水月洞天猴儿茶是不是变味了……” 聂倾城咕噜咕噜再喝下一大口笑道:“每一样东西,都有人喜欢它,有人不喜欢它,特别是人族,个体差异性很大的啦。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不能凭借‘气味’断定人的好坏吗?” “阿瑛也不是光凭气味了啦!反正大哥哥是好人没错的!还有还有——大哥哥唱的那首歌超好听,阿瑛吹给倾城姐姐听!”阿瑛一边说,一边再次冲到墙边拿下石念远做的六孔竹笛吹起。 聂倾城看着阿瑛横吹竹笛,听着那根本没有什么音律节奏可言,根本不成曲调的笛声,眉眼含笑。 聂倾城听完一曲,鼓了鼓掌,出声道:“阿瑛,八十二年前不愿跟我回通天塔,这一次想不想去?” 阿瑛将脑袋摇成波浪鼓拒绝道:“才不要呢!阿瑛要留在水月洞天陪婆婆,陪若湖姐姐。对了,大哥哥答应下次来水月洞天看阿瑛,会给阿瑛带娃娃,嘻嘻——” “娃娃?”聂倾城一愣,右手手腕上,空间手链闪过灵光。 呯—— 一样重物凭空出现在二人中间,朝青竹地板砸去,一声轰响中,青竹地板上灵禁阵纹显化,灵光流转明灭。 聂倾城指向八尺余高人形傀儡说道:“这个剑侍傀儡是我从爱菱那里谋来的,送给玩好不好?” 阿瑛看向傀儡嫌弃道:“丑死了,阿瑛才不要……” 聂倾城笑了笑道:“好吧,距离通天试炼开始,通天塔现世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哟。” “晓得啦!”阿瑛应完,继续吹起六孔竹笛。 感知到空间波动,聂倾城看向仙荷居竹屋房门,身穿一袭高雅华裙、裙摆拖地的茯苓敲了敲本就敞开的房门,见聂倾城点头,这才迈步走进。 “婆婆!”同样感知到空间波动的阿瑛见到茯苓到来,小跑过去正想撒欢,茯苓已经以灵力柔劲阻拦,走到聂倾城身前曲膝半跪:“通天使大人。” 聂倾城笑道:“茯苓,我就是来看阿瑛的,并不是以通天使的身份来到水月洞天,不必如此多礼。” 茯苓恭谨起身,看向聂倾城身后八尺余高的人形傀儡,感知其身上溢散的剑意与灵压,暗自咋舌。 聂倾城看到到茯苓目光所落,笑道:“徒有其表而已,中看不中用,估计都顶不住灵溪子三剑的,而且要用古灵力驱动,放在空间手链里占地方得很,要是喜欢,送?” 茯苓摇头道:“妾身不敢收。” 聂倾城摇了摇头:“呀,坐拥整座水月洞天,要是有孙女十分之一灵性,也不至于一直困在晓幽境起品那么多年。” 茯苓羞愧的将头垂低。 聂倾城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问道:“若湖这些年来有过宿慧嗜主的苗头吗?” “不曾。”茯苓郑重答道。 聂倾城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九尾天狐乃是冥古神兽,不知道若湖究竟是几世谪仙……听阿瑛说,他与一个人族有染,那个人,也是谪仙?” 茯苓面露回忆神色答道:“妾身曾见过那个少年,并未在其身上感知到仙灵之气。” 聂倾城站起身来,挥手将剑侍傀儡收回空间手链,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有没有发现能够感知气运的后辈?” 茯苓摇了摇头,面带忧色,复杂看向孙女阿瑛。 聂倾城走上前拍了拍茯苓肩膀道:“放心,虽然一徒难求,不过,既然阿瑛不愿意,我是不会强求她的。” “婆婆安啦!倾城姐姐人很好的!”阿瑛走到聂倾城身旁,依偎到聂倾城身上笑嘻嘻的说道。 聂倾城爱怜的抚了抚阿瑛的脑袋,笑道:“希望这一次通天试炼,能够出现那么一个。”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五回(中)乱葬岗夜幕现妖影 无名墓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五回(中)乱葬岗夜幕现妖影无名墓棺椁藏怨灵 西域,契夷王国,茨尔哈城东郊,乱葬岗。 一片嶙峋石林前,夜风拂掠,石念远忽然觉得有些发冷。仙道修士身体时刻经受天地灵力淬炼,按理说,凝元境修士在体内灵力回路自主运行下,已经可以仲夏不热严冬不寒的。 石念远打了一个寒战嘀咕道:“尼玛,阴风阵阵,吹得老子后背凉飕飕的,乱葬岗……这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薇安小脑袋突然在眼前冒出来,用力点了点头确定道:“有的唷!” 石念远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忍住一拳头招呼上去,咕哝咒骂了一声。 夜空上,双月朦胧,元始九曜格外明亮,群星璀璨,星河如练,西域的夜空时常被沙尘遮掩,不过每当风沙不大显露出来,看上去都要比中原既低且近。 借着漫天星光,石念远掏出悬赏告示展开,看向上边所绘示意地图,再左右打量了一番周遭环境道:“就是这里了。” 石念远见前方石林遍布,宛如法阵,不由将灵识沿伸出去,却没探查到灵禁迹象,不由感慨了一番近来时常遇到灵禁法阵,见井绳而惧草蛇,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薇安见石念远仰望星空,出声问道:“老大,听过这样一个传说么?地上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对应夜空一颗星辰,每当地上有善良的人死去,夜空中都会有一颗星辰化作流星,拖曳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坠落到沧海。”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道:“每天死去的人数不胜数,要真是这样,流星雨根本就停不下来。” 薇安幽怨道:“据说只有拥有深刻羁绊的人,才能看到属于彼此的流星。” 石念远鄙夷看向薇安道:“这不科学。” 薇安好奇问道:“阿凡提老大,科学是什么?” 石念远一边与薇安走进石林,一边解释道:“客观事物的结构组成、存在形式、运行规律、底层逻辑之类的。” “老大,直说‘这不合道’,我能听懂的,什么‘这不科学’……说得那么拗口,真是的……”薇安抱怨了一句。 石念远手一摊道:“差不多。”由于总感觉这一处葬葬岗石林不太正常,石念远始终保持灵识沿伸外放:“这里那么阴森古怪,吃饱了撑着的人才会在夜晚跑到这里来,还妖怪伤人呢……哎,我说,这张悬赏告示不会是自己贴上去的吧?” 薇安“嘿嘿”尴尬笑了几声,并不否认。 石念远皱眉看向山石底下一堆堆白骨,从骨骼推断生前是何种生灵,有人有兽,不一而足,大部分骨架并不完整,残缺多处。 石念远看向前方蹲身抚摸白骨的薇安问道:“不害怕?” 薇安不解道:“我们死去以后,也终将化作白骨,这有什么可怕的?啊——老鼠!”薇安一声尖叫,猛一下朝后跳出,一只荒原食腐硕鼠从其所抚的骷髅头中钻出窜远。 石念远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石念远忽然心有所感,侧头看向一座山石腰部,一无所获之下,不解的皱了皱眉。 石念远晃了晃手中悬赏告示,朝薇安问道:“这告示上边都没说,那个妖怪长什么样?” 薇安吐了吐舌头道:“我不知道哎。” “不知道?”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瞪。 “哎唷——老大,相信我,绝对是有的。”薇安走近讨好笑道。 “又是女人的第六感?”石念远斜眼鄙夷道。 “嗯!嗯!”薇安用力点头答道。 石念远再次心有所感,朝另一侧山石看去,今夜星辰漫天,以石念远如今的目力,在这样的光照环境下已经可以清楚视物,却再次发现那里除去嶙峋山石,空空如也。徒然,猛一转身回看方才那座山石腰部。 一次还有可能是神经衰弱衍生错觉,可一而再、再而三,事出无常必要妖不是? 石念远调运体内灵力,运起瞬转身法,几下兔起鹃落,站在山石腰部,嶙峋山石有许多突起落脚点,不过风化相当严重,石念远踏上山腰,已经踩碎许多细小滚石,朝山石下方跌坠滚落。 石念远细看方才察觉异状的地方,果然发现上边有几处沙尘稍显浅淡,更加确定刚才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留下痕迹。 “老大,有什么发现吗?”薇安的脑袋再次在眼前冒出来,石念远一句“卧槽”还没说出来,落脚处岩石突起徒然断裂破碎,二人一起从山石腰部坠落下去。 “啊——老大救命——”罪魁祸首惊呼出声。 瞬转身法毕竟不是凌空踏虚,身体骤然失重,石念远奋力扭身调整坠姿,伸手拉住下方薇安,余光瞥了一眼离地距离,双腿肌肉一下绷紧,齐力朝山石一蹬,想要借力跃远,不料,这一蹬轻易的踏碎山石,轰隆一声巨响,风化严重的山石倏然塌下一大块,石念远皱起眉头,下意识展开半妖拟态,巨大半透明蝶翼从后背伸展出来,虽然这一对蝶翼不能让石念远展翅翱翔,但是缓和坠势还是绰绰有余,借此一蹬之力与蝶翼振翅,朝远离这处山石的方向缓缓坠落。 放开抱到怀中的薇安,石 念远正要收起蝶翼,薇安已经惊讶的指着石念远的双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石念远有些不解,薇安毕竟是尘微境仙道修士,翼蝶妖族如果仅伸展出半透明蝶翼,分明更像是某种法术神通而非妖族拟态,石念远方才更是刻意收敛妖元而未展露出妖气,薇安吃惊程度没道理那么大,下意识循着薇安视线扭头看向蝶翼,石念远都忍不住惊讶了。 将蝶翼摆到身前,半透明蝶翼的颜色与花纹与上一次都不相同,形同沙尘枯叶一般的昏黄颜色主调,在夜空下更偏暗色,更有几处漆黑如墨的圆点,恍如某种妖兽的眼瞳。 “老大……这神通……好……好可怕……就像是一头地龙在盯着我一样……”薇安结巴断续道。 听到薇安的话语,石念远思绪翻飞,一边收起蝶翼,一边轻声吐出两字:“拟态……” “啊?拟态是什么……”薇安不解问道。 “为了躲避天敌或者捕杀猎物,生灵模拟另外一种生灵,或者模拟环境的现象。”石念远勾起嘴角:“地龙……变龙色……拟态……原来如此……蝴蝶可是拟态的大师。” 薇安确实感知不到石念远身上溢散出妖气,可是另一道玄奇感知却察觉到了什么,怔然道:“老……老大……是……半妖?” 石念远一愣道:“哎?妖气泄漏出来了?”石念远知道,所有的敛息法术,都只会是将气息在能力范围内收敛,如同人闻不到的气味,嗅觉更为发达敏锐的狗却能闻到一般,敛息法术在境界相差过多时多半会失效,可是灵识再次感知薇安溢散的灵压,的确是尘微境起品没错,自己的敛息本事差到低上一个大境界的修士都能发觉? 石念远想到某种可能,双眼一瞪,骤然警惕起来,下意识远离薇安几步:“尼玛,不会是在扮猪吃虎吧?” 薇安呆愣的眨了眨巴眼睛,努力揣摩石念远的语义,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 “啊!老大小心!”薇安忽然惊呼出声。 而在薇安出声时,石念远也已经感知到从侧方袭来的攻击,须弥戒灵光闪动,天青长剑在手,紧急挥斩出一道剑气,身形朝侧旁闪躲开去。 轰—— 石念远原来立身之处,被某种速度极快的攻击轰击出一道土坑,扬起一阵沙尘。 阴阳爻在石念远身周出现,明灭闪烁,灵识方才已经捕捉到刚才攻击自己的东西是什么,朝侧方“山石”眯眼看去。 “还真是变色龙……”一头三尺左右大小的蜥蜴隐在那处山石上,妖元收敛,方才,正是那头蜥蜴以舌头发动了一闪而没的快速袭击,如不是灵识已经大幅度强化,肯定不能发现那道灵压收敛极好的攻击。 来不及深思薇安发现自己是半妖的原因,来不及消化从变色龙身上获得的拟态应用启发,石念远身形一闪,拦腰抱住薇安朝侧旁避让,地上出现土坑,另一侧山石,另一头蜥蜴收回舌头,眼睛骨碌一转,盯住场间二人。 石念远这一次看清了蜥蜴的攻击,这些蜥蜴竟然能够将舌头以如此快的速度骤然伸出如此长的距离。 石念远鼓荡起妖元,以妖族统一语发出交流讯息。 回应石念远的是两道疾射而来的舌头。 闪躲开其中一道,天青长剑风刃沿伸出来,斩向另外一道,这两头蜥蜴不过尘微境,一头承品,一头转品。在石念远蓄力硬撼之下,长舌直接在对攻中被斩断,掉落到沙地上,再立刻蜷缩成一团。 那头蜥蜴身上妖元紊乱,拟态受到影响,如同山石的躯体保护色消失,显露出原本漆黑身形,快速逃窜的同时,色泽再次向环境靠近,不只是在视觉上,甚至能给予灵识以模糊感,不易捕捉。 大自然物竞天择的造化在这一方天地,同样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伟大力量…… 石念远不由心生感慨,显化在周身不住游移飘飞的阴阳爻速度加快,明灭更加频繁,灵识加速运转,朝四面八方笼罩开去。 “九头……”石念远紧了紧手中天青长剑,与分处各处的九头蜥蜴互相对峙。 轰—— 徒然间,石念远与薇安身前被轰击出一道大坑。 石念远瞳孔骤缩,朝后三下连跳撤远,鼓荡体内灵力与妖元形成罡风吹散沙尘,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一头石念远方才未能发现的蜥蜴在沙尘后现出身形,方才,这头蜥蜴竟然在如此近距离之下以拟态手段同时骗过了石念远的视线与灵识。 这一头蜥蜴个头明显更大,如今撤去拟态手段,展露出本体模样,两只拳头大小的瞳孔盯住石念远与薇安二人,妖元振荡,传来超凡境灵压的同时,以妖族统一语传来讯息:“蝶妖,此处乃避役妖族领地,请速退离。” 石念远眼睛一亮,具备灵智,能够交流,那就好办得多。 “我们是茨尔哈城的冒险者,据说此地有妖兽伤人事件,特地前来调查,无意冒犯贵族领地。”石念远振荡妖元,以妖族统一语回应。 “多年来,人妖喜欢将死者丢弃在我族领地,我族并不拒绝食腐,不过,既然我同为妖族,蝶妖,该知道,我族既然能在此处生存,就说明我族从未主动 攻击人妖。”蜥蜴头领振荡妖元道。 石念远从蜥蜴头领这句话中提取出许多信息,正要回应,不料,薇安竟然熟练掌握妖族统一语,鼓荡起灵力传达讯息道:“尊敬的避役妖族族长,我来到这里,是想要帮助的。” 蜥蜴头领两只瞳孔一向前、一向后怪异的转动,下颚微张,露出腥红长舌,妖元振荡道:“人妖向来不认妖族身份,与群妖不睦,我族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更不接受人妖帮忙。” 妖族统一语作为机械语言,情绪表达方式与人族逻辑语言不太一样,妖元振荡幅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会在妖元振荡中主动添加情绪说明,如果直译蜥蜴头领妖族语,会多出一句“非常不满”情绪说明后缀,正如薇安以妖族语回应时添加前缀:“真心诚恳,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需要帮助,不过我确信们正在经受困扰,与鬼怪灵体有关。” 蜥蜴首领的妖元略微沉寂下去,自然流转波动,并没有传达出什么振荡语意,这相于当人族在说话时忽然沉默,唯余自然呼吸。 石念远眯起眼看向身前正在不停振荡灵力与蜥蜴首领交流的薇安,相遇以来,薇安已经多次对许多事情生而知之一般。石念远最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占卜,可是以老道士赵前子浸淫占卜之道多年,更身具超凡境修为,精通奇门遁术的本事,占卜时都还需要借助于龟甲,这假小子…… “人妖,是运言者?”蜥蜴首领以妖族语振荡出一个石念远完陌生的词汇。 薇安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人族肢体语言与绝大部分妖族,特别是尚未朝天眷之体化形的妖族并不共通,灵力振荡传达出语意道:“是的。” “怪不得会与那个蝶妖走在一起……”蜥蜴首领妖元振荡得有些紊乱,显示出内心犹豫情绪续道:“运言者,我族古书并不在我手上,甚至不在我这一处领地中,我没有报酬可以给。” “没关系的,我就是想帮们。”薇安道。 石念远丹凤眸子紧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蜥蜴首领同样疑惑不解,既然那雌性人妖是运言者,能找到这里来,知道自己了解运言者并不是特别难以理解,不过,运言者不取报酬的付出,实在是匪夷所思。妖族恩怨分明,蜥蜴首领拒绝道:“运言者,既然能够堪破虚无飘渺的气运,就该知道逆天而行的天道惩戒,我族既然无以为报,不想沾染与相关的因果。” “尊敬的避役族族长,既然了解运言者,应该知道我有能力将所有因果强行收纳进己身,不会影响到族气运。”薇安说罢,手掐道道印诀,周身莹白灵光萦绕,黏稠如乳,一套复杂手诀掐毕,左右握住右手手臂,右手伸出食指,在虚空中画下一道阵纹符箓,悠然飘向蜥蜴首领。 蜥蜴首领灵识查知到符箓上的玄奇气意,却不阻拦其印入己身,感知符箓冥冥中蕴含的意志,蜥蜴首领鼓荡开强烈妖元呼喊,遍布石林各处的蜥蜴都现身汇集到场中。 石念远看着一头头不断出现的蜥蜴,数量已经几倍余刚才发现的九头,齐聚在蜥蜴首领身后。 众多蜥蜴排成整齐队列,齐齐鼓荡体内妖元,喉部发出“咕咕”声响,传达敬意。 蜥蜴首领超凡境灵压面爆发,与众多蜥蜴发出的妖元振荡开始共鸣,乱葬岗石林沉寂已久的灵禁被触发,灵光阵阵,围绕各处山石旋转飘飞。 薇安回头以无比渴求的眼神看向石念远道:“阿凡提老大,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求求……” 石念远感知到场间灵禁大阵开启,灵力开始朝中央汇集,空间开始出现波动,眉头深皱道:“需要解释。” “好!是这样的……”薇安出声的同时,场间灵禁阵力骤然爆发,在二人与一众蜥蜴中间打开一道并不稳定的次元界门。 “运言者,蝶妖,‘半眠’之后,返向次元界门会在相同位置再次开启,届时,们务必通过次元界门回来,不然,灵禁年代久远,再次开启,就要吸纳更多日月精华与天地灵力,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蜥蜴首领鼓荡妖元,郑重说明道。 石念远眉心处,在螭吻宫领悟命炁之炎时受损,沉寂良久的血契魂印突然显化,如同朱砂绘就的印记一闪一没。 提炼总结目前所获信息,权衡可行性与利弊,石念远已经萌生离意。 薇安满面不舍的将蓝魔之泪递向石念远恳求道:“阿凡提老大……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了……” 丹田气海上,无名断剑生出反应,溢出丝缕血红灵力,石念远注视蓝魔之泪,犹豫不决。 “运言者,蝶妖,次元界门即将关闭,如果决定,务必赶快。”蜥蜴首领鼓荡妖元传来讯息。 薇安无比焦急,声音已带哭腔:“我娘亲在里面……我想见她……老大,求求,帮帮我——” 石念远叹息一声,运起瞬转身法,朝次元界门闪身疾掠,薇安心中一喜,紧随其后,与石念远共同进入次元界门。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五回(下)乱葬岗夜幕现妖影 无名墓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五回(下)乱葬岗夜幕现妖影无名墓棺椁藏怨灵 身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毫无光源的环境中,纵然是仙道修士都不能视物分毫。 石念远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亮起一点灵光,灵光不断扩大,照亮了前方画有三道炭黑纹路的稚嫩脸蛋。 “卧槽!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突然冒出来?真的很吓人!”石念远咒骂道。 “老大,我没有突然冒出来……传送过来以后我一直都在这里,根本没有动过……”薇安怯生生的解释道。 石念远满脸幽怨的瞪了薇安一眼,打量起所处环境。 这里是一处矮窄甬道,地面湿润,遍布苔藓,散发出湿霉腐朽的气息。以石念远的身形,脑袋几乎碰到甬道穹顶,宽度更是不足展臂,在这样封闭压抑的地方,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感到极其不适。 矮窄甬道里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好在灵力比外界浓郁不少,仙道修士机体新陈代谢速率进一步降低,两相抵消之下,想来应该不会有忽然窒息的危险。 “这里是……”石念远加大灵力输出,指尖灵光更盛,上下左右仔细观察。 薇安看向甬道浮雕壁画,出声道:“墓道,老大……” 甬道左右墙壁与上方穹顶都刻绘有浮雕壁画,画迹清晰,轮廓分明,想必年代不是特别久远,不过许多地方长出苔藓,挡掉了浮雕壁画的具体内容。 这一处甬道单向倾斜,上方,一道刻满灵禁阵纹的石门封堵了去路,石念远与薇安商量之后,一路向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观看壁画,遇到关键处被苔藓遮挡的,都会伸手扯去。 薇安与石念远一边走走停停,一边自觉的出声解释道:“运言者,是在天生六识与灵识之外,再开‘运识’,从而可以‘看’到气运的生灵。世间万物都具有气运,而气运在运言者的运识感知中,如同无数线条,错综复杂的凌乱纠缠在一起,无头无尾。不过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条线突然特别清晰的呈现出来……运言者可以遵循冥冥感召,追寻命运轨迹……由于这么做等同于窥探天机,代价是损耗先天一炁,所以……运言者一般都不长命……”薇安说到这里,情绪低落,语调凄清。 石念远不解道:“那为什么非要去感知那些线?别去管不就好了?” “老大……如果一直都看不到,就不会去好奇。然而,一旦看到过,就总会忍不住去看更多,去探究,去追寻……比如在王都夷武城,父王告诉我他要来茨尔哈城时,我觉得我应该跟来,在来到茨尔哈城之后,我觉得我应该逃出来,在看到时,我觉得不是坏人并且能够帮到我,在看到避役妖族族长时,我觉得我能见到我素未谋面的娘亲……运言者如同拥有有限前知之力一般……天道循环,其实早就安排好了我们都逃不掉的宿命……”薇安轻声道。 石念远不喜欢决定论,眉头皱了起来:“在的理念里,是不是晓如今一切事,便可溯过去一切因,窥未来一切果?” 薇安一愣道:“老大,怎么知道?” 石念远未答,反而继续鄙夷追问道:“那溯追到一切因,窥探到一切果了?” “没有……即使现在,我也只是觉得我可能会见到娘亲,而非必然……”薇安摇了摇头,不过,眼神很快坚定起来续道:“这只是因为我能看到的气运丝线有限,如果部都能看到,就一定是这样的,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与安排。” “嘁。”石念远冷哼了一声,特别想吼一句“犹豫不决,量子力学!” 在亚原子尺度里,连观察者都会对微观粒子的观测结果产生影响,相比于拉普拉斯妖,石念远认为薛定谔的猫无疑更有魅力。 特别是想到拉普拉斯妖所指涉的决定论,石念远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魂穿这码子鸟事,那种自己的命运其实早就已经在冥冥之中被安排清楚,就等着自己去走过场这样绝望的论调,实在为石大少爷所不喜。 “因与果的界定本来就不甚清晰。到底是因为看到了命运,并且选择了跟随其指引,所以认为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因为选择了跟随所谓命运的指引,才支撑起所看到的命运?总之,决定是都自己做出来的,这种论调简直就是甩锅。”石念远斜眼不屑道。 理念之争,各执一词,这种事情向来是难以说服彼此的。 二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一路沿甬道朝下行走,倾斜下坡甬道逐渐变得平缓,高度越来越高,宽度越来越宽。 感受到脚底触感发生改变,石念远蹲下身来,在地面上扒开尘灰,果然,原本土质地面变作规则石砖。 甬道前方出现一道石门,在灵光照明下,可见石门漆黑如墨,石念远走上前去,伸出手在石门上不断抚摸。 “墨玉。”石念远做出判断说道。 墨玉是布设灵禁法阵的上佳材料,石门上面刻绘有繁杂阵纹,虽然没有溢散出灵压,可是石念远并不怀疑打开这扇石门需要破解灵禁,而非普通机关术。 “来,用那所谓的命运指引开个门。”石念远让出身位,指了指墨玉石门。 薇安扼腕道:“命理无定,运言者仅能窥探朦胧一角,怎么可能真的知能……” 一路行上,甬道壁画刻绘了一名女子的成长史,到墨玉石门这里,女子正好二八芳华,在街道上无意阻挡了一辆奢华马车,与从马车上走出的一名青年贵胄相遇。 石 念远一边观察墨玉石门上面的阵纹,一边问道:“说这里葬着的娘亲,那壁画上的那个贵族,就是的爸达阿努什尔旺·斯拉木咯?”石念远说到这里忽然一愣:“哎?叫父亲是爸达,叫娘亲却没叫妈咪?” 薇安领悟石念远话中语意,点头确定道:“是的,因为我娘亲是鸣雷人。” “怪不得……”石念远抚摸石门阵纹续道:“石门上的灵禁阵纹以艺术手段进行过加工,多出许多没有灵禁效果的装饰图案,而这些作为装饰的花草走兽,是春秋乱世时期百越国的艺术风格。” “老大,这都懂?好厉害……”薇安大眼睛扑闪,恍惚有光华流转,钦佩赞叹道。 “多读书,多学习!别一天天的就知道什么命运的指引,跟个神棍似的。”石念远嫌弃的白了一眼道。 石念远尝试将一缕灵力渡入石门,阵纹果然起了反应,亮起灵光的同时,甬道忽然剧烈震颤起来,落下尘灰无数,石念远胆战心惊,连忙收回灵力,异动这才停止。 心里悸动尚未平息,石念远一阵后怕道:“整座墓穴应该都笼罩在一座灵禁法阵之中,这堵墨玉石门上的灵禁……似乎是稍有差池,就会启动类似自毁的功效……” 薇安忽然说起石念远根本不懂的语言,面带虔诚的念颂不停,而后身上萦绕起白色乳状灵光,朝石门一指,终于说出一句西域语:“神说,门将会打开。” 在石念远无比震骇中,甬道内的天地游离灵力流入石门,石念远连忙将灵识沿伸过去,感知到天地游离灵力在阵纹上依照一道特定轨迹流转,在“咔嚓”一声机杼机响声后,墨玉石门竟然朝下方轰隆沉下。 “这……这是……”石念远从薇安身上感知到了先天一炁的气息。 满脸苍白的薇安勉强扯出笑容道:“运言者,言出法随,命运会将万事朝运言者所预言的方向推动……这……就是运言者……” 石念远眉头紧皱,第一次对虚无飘渺的气运之说有了些许朦胧概念。 否定掉所有错误的选择……让天地游离灵力跟随所谓命运的指导,找到了正确开门的运转轨迹方式……这……这种可怕的能力……原理是什么? 无数猴子在无数台打字机上不停的随机打字,一字不差的打出《莎士比亚集》概率存在…… 穷举法?不对……穷举试错,的确能做到相同的事情,可是薇安明显一次成功……这堵墨玉灵禁石门更不允许出错…… 有限前知……真的有这种可怕的能力存在吗…… 薇安无比虚弱,身体摇摇欲坠,石念远伸手扶住了薇安。 “老……老大……我没有力气了……”薇安软倒在石念远身上。 想到避役妖族族长,那头大蜥蜴说过的次元界门重新打开的时间,石念远沉默的背上薇安,越过石门继续朝前行走,好在甬道到这里已经既高且宽,不然估计会让薇安碰到穹顶。 石念远眉头一直紧皱不舒,将沉寂在气海丹田深处的命炁之炎调出一缕,一手后背托住比流风雪还要轻上许多的薇安,另一手伸出举起,食指上燃起一小股苍白火焰。 薇安不由一惊。 石念远问道:“薇安,看到了什么?” 薇安赶忙伸出一手,竟然直接掐灭了命炁之炎惊讶道:“老大!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禁忌神通?这道火焰竟然是在燃烧气运……老大……以后能不用就不要用这道法术……气运损耗过多,对的命运影响很大……知道吗?” “果然是这样……”石念远确定了当初猜测,命炁之炎的燃料确实是气运,指尖再燃起命炁之炎,石念远灵识沿伸感知,小心翼翼的控制火焰朝薇安额间飘去,命炁之炎再次被薇安一把掐灭了。 薇安的声音不掩愤怒:“老大!我能感知到这种苍白火焰上面夹带的生命气息,不过,我现在没力气并不是生理上的问题!都说了不要随便用这道法术了的!” “心理上的?”石念远顾左右而言它,出声打趣道。 “不——是——”薇安嘟起嘴,挣扎跳下石念远的背:“我已经好了,能自己走了。” 这一条甬道的浮雕壁画在刻绘到女子出嫁时停止,来到甬道尽头。 这里是一处墓室,从结构上看是墓穴前室,六尺见方,方形室间,穹顶是穹隆顶设计,如同倒扣的圆碗,象征天圆地方,是比较常规的墓室设计,前室四壁贴满琉璃方砖,而穹隆顶上绘满星辰,玄度玄烛与元始九曜都因为尺寸巨大而在星辰中显眼突出,穹隆顶最中央处,悬有一只长明灯,不过,灯火早灭。 一阵阴风拂掠,石念远心头悸动,升起莫名危机感,须弥戒闪烁灵光,将天青色长剑“王虎好剑”取出握紧。 薇安指向穹隆顶上比玄度玄烛与元始九曜还要显眼的一颗流星,语调幽然道:“流星……” 石念远想到少女先前说过的那个什么地上的人天上的星的传说,想到这里很可能是少女娘亲的墓穴,沉默不言。 这一座墓穴对于一名契夷王国亲王的嫔妃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这一座墓穴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建在空间褶皱当中,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会与避役妖族扯上关系,可是,一路走来,石念远连半件陪葬品都没有看到,甬道与墓室间都没未设置隔断石门,真要说有什么突出特点,唯独一路上的壁画明显出自一人之手,画作在石念远眼里并不如何高明,不过可以看出刻绘得 格外用心。 从墓穴前室继续沿后甬道向前,左右墙壁上依然是壁画,不过,已经不再是刻绘那名女子,而是极度抽象,不明实义,不过,从细节处依然可以看出雕刻得极其认真。不知道那名刻绘之人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才单凭一人完成了整座墓室的浮雕画作。 后甬道相比于前甬道长度更短,不多时,石念远与薇安就走到了尽头后室。后室比前室要宽敞一些,上方同样是穹隆顶设计,却没有刻绘星空,一片空白,一樽巨大棺椁摆在后室中央,后室墙壁上的浮雕壁画遭到锐物刻划破坏,大多已经看不清晰。 这一樽棺椁比石念远都要高,如同之前那道灵禁石门一般,同是墨玉所制。墨玉密度不小,看这两丈许长,高宽皆丈许的棺椁,石念远估计其重量不下四十吨。(前文已经提过,本作是异世设定,物理定义与地球有所区别,不过在阅读时,以地球标准想象即可,奥卡姆剃刀原则,强加换算标准实在多此一举。) 墨石棺椁的椁盖做成了屋顶形状,并且是鸣雷帝国琉璃斜顶的样式,这种形式的椁盖称作庑殿顶,在春秋乱世时期,是级别最高的椁盖样式,椁壁上镶嵌有密密麻麻的珠宝翡翠。 如果说整座墓穴都太过简单朴素,配不上一位契夷亲王嫔妃,那么这一樽棺椁则是例外,用来下葬一位皇妃都不会显得掉价。 石念远后背伸展出巨大半透明蝶翼,其上纹路又有改变。振翅一跃,石念远看向椁盖,其并非整块,而是由五块切口整齐的墨玉石板拼接而成,由左及右看去,石念远丹凤眸子倏然一眯,瞳孔骤缩,最右边一块椁盖竟然朝旁挪动了二尺有余。 由于墓穴处在空间褶皱,当然,不排除处在乱葬岗下方,由于太过埋深,故而通过次元界门传送到达的可能性。 不过,一路都未发现盗洞,这座墓穴没有半分被盗墓贼闯入过的痕迹,加上从那堵墨玉灵禁石门得出整座墓穴都被笼罩在一座灵禁法阵当中的推测,那么,这一块椁盖的位移,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石念远不禁心跳加速,看向椁盖挪动而露出的缺口,内中漆黑如墨,恍如一道深渊,摄人心魂。 “老大,发现什么了?”薇安忽然抓住石念远的腿踝发问,石念远吓得浑身一颤,却没有什么心情咒骂吐槽,振翅升力用尽,石念远落回地面,抱起薇安再次振翅跃起。 “左边……”石念远声音有些干哑道。 薇安依言朝左看去,见到那一块挪动椁盖与露出的漆黑缺口,倒吸一口凉气,脊背发毛。 墓穴(和谐)里忽然吹起阵阵阴风,后室四壁与穹顶,隐藏在壁画里的阵纹显化,一明一灭,诡异的墨绿灵光流转不定。 一阵女子癫狂笑声从前室方向传来,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尖锐,薇安情不自禁的抱紧了石念远,石念远调运体内灵力妖元,身肌肉绷紧,扯开薇安抱住自己的双手,将薇安拉到身后,凝元境起品灵压汹涌溢散,灵识朝墓穴前室沿伸,随时准备出手。 薇安周身上下萦绕起灵光,形成一道椭圆灵罩将自己护在其中,心中恐惧不断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蚁虫在心脏中摸爬一般,倒刺不断刺进心脏一般,极度不安的看向甬道。 一道红影疾速掠来,石念远手中天青长剑涨出风刃,弥漫电蛇,朝红影挥斩出一道剑光,剑光毫无阻碍的穿透了红影,在甬道远处爆开。 一声凄厉女声嘶鸣,红影已掠至石念远跟前,虽然石念远之前的剑光仿佛没有击中实体,可是依然伤到了作为半灵体的红影。 遍布尸斑的干枯手臂,指甲长到卷起,朝石念远心口击来,石念远鼓荡灵力化作护体灵盾,天青长剑以百越剑池抵天三剑招式回切,与红影干枯手臂击在一起,灵力暴虐,石念远被震退尺许。 介于灵体与实体之间的东西…… 虚实相生的阴阳爻在石念远周身显化,暗夜精灵族锢灵术施展开来,三十六道灵力光练卷向红影,红影想必是感知到这一道法术神通专门针对灵体,快速绕圆闪避。 “小心!”薇安焦急的惊呼声响起,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瞪,感知到从后方袭来的攻击,却已经闪避不及,从椁盖开口出闪电袭出的干枯手臂瞬间击碎了石念远的护体灵盾,击打在石念远背心,石念远朝前几步踉跄,红影抓住机会,欺身靠近,发出凄厉狂笑声,幽绿灵光在干枯手上出现,直取石念远心口。 半透明蝶翼骤然朝前卷覆,在千钧一发间挡住了红影的拳势,蝶翼上灵光明灭,被击打处如同风化一般腐烂开来,后背再次一疼,后方未知敌人再次出手,刺入石念远背心,疼痛伴随酥麻从后背伤口处袭来,石念远以瞳狐妖族舞蹈身法将腰身摆出扭曲幅度,再度站稳,看向身前两道红影。 春秋乱世时期的百越婚服…… 石念远凝眉沉目,灵识感知下,两道红影都介于灵体与实体之间,其中从棺椁里钻出的男性面容枯槁,唯有皱巴巴的表皮组织覆在白骨上,形同干尸,而从甬道中发出凄厉女声大笑袭来的女性,头上覆有新娘红色头纱,看不到面容。 而这两道鬼影灵体如同根本看不到就蹲在他们身侧,连呼吸都不敢的薇安一般,再次朝石念远欺身攻来。 第三十五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可以的话,能投一投月票么?谢谢! 第三十六回(上)情字难解人妖殊途 难悔当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六回(上)情字难解人妖殊途难悔当初百年孤独 由于覆雨大陆所在这一方天地存在灵力,在天地游离灵力的滋养淬炼下,不说虫鱼鸟兽,既便是顽石草木,都有几率开灵化妖。仙道修士窃天地呼吸,图求以身合道,将本身纳入天地灵力大循环。 从无尽久远的冥古时代开始,龙族一直统治覆雨大陆,到了万载以前的荒古时代,龙皇祖龙证道,向万族撒播仙道传承,龙族倾阖族之力,推动万族仙道文明发展,拉开万族林立的上古时代序幕,史称——龙皇传道。 而后,龙族突然族隐没,并且,不知因何原故,龙皇在原始仙道修炼功法里,将万族刻意引导向天眷之体化形。 万妖族群中,灵长类妖族躯体本来就极其接近天眷之体,龙皇这一个明显偏向于灵长类妖族的做法,让灵长类妖族逐渐在万族林立的上古时代脱颖而出。 灵长类妖族里一股分支人猿妖族,未经开灵就具备极高灵智,一旦开灵诞生灵识,就会展现出卓绝仙道天赋,故而,初具文明雏形的人猿妖族以极快的速度发展壮大,仅花费不到两千年时间,就将种族血脉基因进化——生而跳过化形阶段,直接拥有天眷之体。 人猿妖族果然不负“天眷”之名,上古时代中叶,天、地、人三皇现世,领导人猿妖族在龙族隐没的覆雨大陆强势崛起,终成覆雨大陆主宰,开启近古时代,并将本族与其余妖族,甚至包括其余灵长类妖族划界区分,自称人族。 至此,人妖殊途的论调诞生,并且在岁月长河汹涌奔腾中发扬光大,人族终与其余妖族走上不睦甚至对立。 奈何人族天生具备高等灵智,而一旦开灵诞生灵识,在仙道上的进境速度无比恐怖,虽然天生寿元短暂,但是繁殖能力超群,致使人族强者层出不穷。即便人族擅长内斗可以说是万族共识,可是一旦有外族侵略,人族就会展现出难以想象的可怕凝聚力,其余妖族没有丝毫可趁之机取人族而代之,大多无奈选择偏居覆雨大陆一隅,尽量不与人族产生交集。 仙道传承万余载,几乎现存部种族的所有修炼功法中,都有化形天眷之体,即化身人形的极其关键一步。而未经龙皇传道就已经摸索出修炼道路的冥古遗族,将这些受惠于龙皇传道的妖族称作龙族眷属,在龙族施威以及亲身感受到龙族眷属,特别是人族那极快的修炼速度与极强的斗战本领后,其中一部分冥古遗族逐渐尝试接纳龙皇传道,修炼功法里或多或少的开始带上化形天眷之体的步骤,未接纳龙皇传道的冥古遗族,屈服于龙族淫威,被迫与接纳了龙皇传道的冥古遗族一起随龙族隐没,消失在覆雨大陆上。 …… 西域,契夷王国,茨尔哈城东郊,乱葬岗。 地底不知多深处,无名墓穴。 石念远与两道鬼怪红影不断交换攻防,这种介于灵体与实体的鬼怪身体虚实不定,石念远唯有在与其正面硬撼时有击中实物之感,更多时候,纯粹物理攻击会直接穿过其身躯,拿石念远的话来讲——这俩货不吃纯物理伤害,必须要用属性攻击。 锋锐天青长剑失去大部分作用,石念远唯有不断激发体内灵力妖元,以附着在天青长剑上倾注了灵力妖元的风刃与电蛇去主动抢攻。 好在这两头身穿春秋乱世时期百越婚服的鬼怪溢散灵压都在尘微境合品,不然在这狭窄墓室,石念远可真没信心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保性命,更枉论战而胜之。 而那个在发现鬼怪对其视而不见后,缺心眼一般的撤去了所有防御的假小子还在一旁大吼大叫,令石大少爷烦不胜烦。 “啊!老大!小心一点!不要伤到它们!” “呀!老大!那个男的从左边……呸!右边攻过去了!” “老大!我觉得那个女的就是我的娘亲,下手轻一点呐……” 石念远荡开一道剑光逼退男性鬼怪,再一脚飞起将女性鬼怪踢摔到甬道上,炸毛吼道:“闭嘴!” “好的呢……哎——老大小心!” 石念远嘴角勾起,看向再次袭上的两道鬼影,抵天三剑格档守招摆出架式,趁二鬼招式已老,与抵天剑网缠在一起,七十二道灵力光练同时出现,同时施展开两道暗夜精灵族锢灵术,顺利将二鬼绑缚。 女性鬼怪疯狂尖叫,其声尖锐刺耳,石念远皱起眉头就要扯下那张红色头纱,男性鬼怪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可是见到石念远的动作,倏然张开口,包(和谐)皮骨的腐朽嘴巴里射出长长舌头,不过,毕竟被锢灵术束缚,这一道攻击稍嫌有气无力,石念远轻松捏住了那一根由于极度缺水而干燥龟裂的长舌,沉眉道:“生前是已经化形的避役妖族么……” 石念远将手搭上女性鬼怪红纱头盖,沉吟道:“在灵力多年滋养下,衣物已经开始转变成类似于灵体一部分的东西了……怪不得纯粹物理攻击会从身上穿过去……”说罢就要一把扯下,一只小手在这时从旁握住了石念远的手腕。 “老大……”薇安的声音无比复杂道:“让我来……” 石念远想扯下女鬼头纱,本来就是为了让薇安确认是不是其娘亲,朝后退了半步,看向旁边男鬼那张丑陋腐烂、皮包骨头的面庞,叹了一声朝薇安提醒道:“要有心理准备,头纱里边指不定是一张多么恐怖的脸。” 薇安点了点头,手在不住颤抖。 在薇安走上前来 时,石念远就已经发现女鬼已经安静下来不少,而今薇安走到女鬼跟前伸手触碰到头纱,女鬼更是无声的朝后缩了缩,奋力鼓荡起灵力想将头纱虚化。 被石念远握住干枯龟裂长舌的男鬼竟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灵力振荡。 石念远一愣,那无疑是妖族统一语,不过,大概是由于已经身死,化作灵族,记忆残缺,灵力振荡得断续怪异,就好像一个人说话支吾难明。 薇安的手抖动得很厉害,却还是一寸一寸的掀起了女鬼的红色头纱。 “啊……” “这……” 薇安的讶意惊呼与石念远的不解呢喃同时发出。 红色头纱下并不是什么干枯可怖的容颜,一张脸蛋虽然谈不上水润饱满,但比起正常人,只是稍嫌削瘦苍白。 看着那张与薇安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庞,石念远眼睑一垂,旁边男鬼一直在重复发出灵力振荡,一次比一次清晰,石念远一愣,鼓荡妖元以妖族统一语传去讯息:“是在说……谢谢?” 男鬼竟然机械的点了点头。 石念远眉头紧皱,借助墓室灵光,视线紧盯住男鬼,男鬼身上溢散的灵力越来越沉寂收敛,由于男鬼不再反抗,暗夜精灵族锢灵术缠绕上男鬼脑袋,更有两缕灵力光练凝作针刺,伸进头颅,分别触及男鬼眼眶里两道命元鬼火。 “……”石念远能够感觉到,只要自己稍一使力,就能轻松的掐灭男鬼眼眶里的命元鬼火,由于对灵体并不是特别熟悉,石念远不敢完放心,依然高速运转灵识维持控制锢灵术,不过,手上还是一松,男鬼将舌头收回,而后,竟然转过头,看向女鬼与薇安。 薇安已经泪流满面,伸手抚向女鬼苍白消瘦的面庞,女鬼下意识朝后躲闪数次,薇安发出一声哽咽呻吟,朝前一扑之下,继而摔到地面,扶坐起来呆愣不解。 “它们介于灵体与实体之间,如果不想让碰到,就不会那么轻易就能碰到它们。”石念远看向直接穿过女鬼身体,摔在地上的薇安,根据自己之前战斗所得轻声说道。 薇安再次来到女鬼身前,女鬼依然面无表情,神色呆滞。 薇安怔然道:“那娘亲不是已经愿意让我掀开头纱了吗?” 石念远并不了解灵族,不知道那一身衣裳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时候能碰到什么时候不能碰到,沉默不言。 也许,薇安说的没错? “娘亲……让我摸摸……好不好……”薇安哽咽请求,再次朝女鬼伸出手,女鬼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在锢灵术束缚下,灵压紊乱涤荡,石念远担心薇安受伤,加大了束缚住女鬼的锢灵术灵力输出。 也许是被锢灵术束缚,无法轻易的完成虚实转换,女鬼这一次没有避开,薇安也没有再穿过女鬼身体,抚上了女鬼的脸颊,触感无比冰冷。 薇安惊喜莫名,猛然朝前一扑,抱住了女鬼,放声大哭。 男鬼再次传达出那一句模糊的“谢谢”。 整座墓穴的灵禁法阵忽然大绽灵芒,隐藏在浮雕壁画里的灵禁阵纹亮起幽绿灵光,再徐徐转成荧亮白芒。在石念远的灵识感知中,有一股玄奥的灵压在墓穴后室荡开,虚空中徒然出现一幅飘浮半空的法阵虚相。 那一股玄奥灵压朝法阵中央汇集,燃起一缕细小苍白火焰。 “那是……”石念远一愣,从苍白火焰上传来的灵压石念远并不陌生—— 命炁之炎。 那一小缕命炁之炎朝女鬼悠然飘来,印入女鬼眉心。 石念远瞳孔骤然一缩,感知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意。 “天谴……”石念远轻声呢喃,束缚住男鬼的锢灵术在一股分明微弱却无法抗拒的玄奥灵力作用下如雪消融。 女鬼的消瘦苍白的面容逐渐变得饱满,甚至开始盈上红润血色,手上长到卷起的灰暗指甲碎破成屑,如尘坠落,干枯手臂如同吹气一般快速鼓胀,角质层不断脱落,重获新生。 在石念远与薇安尽皆震骇的注视下,女鬼脸庞与身上肌肤变得水润光泽,呆板的神情突然生动起来,突然发出虽然干哑却不难听的声音:“不要——” 女鬼,不……女人一把推开薇安,扑向旁边男鬼,可是,如同之前薇安那样扑了空,男鬼的身体开始虚幻透明,一枚半透明骷髅头出现在男鬼脚下不断啃噬,男鬼从脚开始散作光屑,皮包骨的脸颊上,两只眼眶里的命元鬼火摇摆将熄。 一直重复振荡灵力以妖族语传达出“谢谢”语义的男鬼忽然传达出另外一道模糊意念。 女人一次次扑向男鬼,一次次穿过其身体,虽然身体在命炁之炎的作用下如获新生,可是身体极度缺水是为事实,流不出眼泪来。 两道应该是血,却过于漆黑黏稠的水渍从与薇安特别相像的双眸里流出。 “不要……不要……” 天谴降临的骷髅头不断啃噬男鬼的身体,男鬼腰部以下,已经部化作光屑消散在虚空之中。 呯—— 一声闷响,薇安朝石念远重重一跪:“阿凡提老大,求,用的苍白火焰让他们说上两句话,沾染的因果,我会部收归己身,损耗的气运,我会以我的气运弥补。” 未待石念远回应,薇安身上涌出黏稠如乳的白色灵光,朝石念远飘浮而来,蕴含气运的灵力想要渗透进石念远身体,石念远 皱起眉头,灵力妖元猛一鼓荡,将白色灵光逼退。 如今,在见识过薇安所谓运言者的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后,石念远对那虚无飘渺的气运了解更多,内心直觉不该去做违背天理循环之事。 呯—— 再是一声闷响,满脸泪痕的薇安以头抢地,重重一磕,再起再磕,还起再磕,三计响头,让薇安额头溢血。 石念远忽然想起老道士赵前子在为自己窥天而卜时的情景—— “我辈修士,总妄图一生顺应天道,趋吉避凶、得证长生。” “怎何奈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有漏皆苦。贫道不过俗子凡夫,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石念远长叹了一口气,右手打了一个响指,一缕远比方才墓穴法阵凝聚出来的命炁之炎更加大朵的苍白火焰出现在指尖,朝男鬼一弹飘去。 男鬼身体消散的进程一滞,腰腹间,命炁之炎不住燃烧,阻挡了天谴骷髅头的啃噬。 一直毫无生气的男鬼明显生动一怔,灵力骤然与墓穴灵禁法阵共鸣,虚空中浅淡法阵虚相愈发凝实,石念远渡出的那一缕命炁之炎徒然升腾扩大,熊熊燃烧。 男鬼一如之前女鬼一般,包(和谐)皮骨头的腐朽脸颊开始鼓胀,远比女人还要干枯甚至多处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蠕动不停的血肉,腥红纤维组织出现,表皮组织出现,头顶枯草一般的稀疏头顶逐渐长出新发。 女人面露狂喜,同样朝石念远猛然一跪,一拜到底,五体投地。 “谢谢……”男人残余的半截躯体张口以西域语发出声音,飘浮到女人身旁,半截躯体同样伏倒在地,向石念远跪拜。 石念远长叹一声道:“们的时间应该不多……我回避一下……” 石念远看了一眼一直没有起身的薇安,再看向旁边身穿春秋乱世时期百越婚服,可谓郎才女貌的男女,径直走向甬道。 “娘亲……”薇安起身,颤抖的呼唤出声,赶忙擦去脸上泪痕,强扯出一个笑容,可是眼角泪水却止不住不断划落,哽咽道:“我是薇安,薇薇安·月雅·阿布杜拉·斯拉木……”薇安将唯独爸达阿努什尔旺·斯拉木知晓的完整名说出。 男人明显一愣。 “薇安……薇安……我的女儿……”女人颤抖挽起薇安的小手,一下一下轻抚,柔声问道:“的名……是阿努起的么?” 薇安点了点头,契夷王国的起名,通常是以名、母名、父姓起成,薇安曾向爸达询问过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名字里加上“阿布杜拉”,可是斯拉木亲王从来避而不谈。 “阿布杜拉对不起斯拉木皇子。”男人眼眸黯然,出声说道。 “原来是这样……”薇安深深看向身前二人衣着,而后朝男人说道:“爸达已经是亲王了,阿布杜拉……叔达……” 阿布杜拉残躯面颊上,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不知为何没有应答薇安的呼唤,低头看了一眼腰腹间越来越微弱的命炁之炎与那枚半透明骷髅头,扭头朝女人说道:“月雅,有很多话想跟薇安说吧……愣着干什么……这座墓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吗……” 月雅点了点头,三句两句、简而要之的向薇安说起一个本当冗长的故事。 石念远坐在墨玉石门旁边,手中把玩着在螭吻宫得自梦貘处的冰魄吊坠,取出袖剑划破手指,滴血认主后发现,这是一件内蕴空间数倍于须弥戒的空间灵宝。 “聂倾城?还有这种冤大头……”石念远念叨嘀咕,发现冰魄吊坠内蕴空间中孤伶伶一枚玉简,翻手取出,灵识探入。 “竟然是关于命炁之炎的……” 命炁之炎,直指生命法则本质的神通,燃烧气运的生命之炎。 玉简里没有过多内容,甚至没有关于命炁之炎具体用途的说明,除去这样一句之外,仅有另一句警示——为避免沾染过多因果,损耗过多气运,未开运识前,慎用。 石念远露出回忆神色,在领悟命炁之炎后,唯独使用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丝绸之路酒泉大坑帮助流风雪快速治愈伤口,第二次就是刚才帮助男鬼延缓天谴惩戒,至于能够凭借那一缕命炁之炎重化人形,更多的还是依托于男鬼生前的墓穴灵禁法阵布置。 石念远将玉简丢进须弥戒中,如今灵识经过蜕变提升,虽然还未蜕化作天心意识,不过连梦貘都评价,仅从计算能力上看,石念远如今的灵识堪比超凡境起品修士的天心意识,可称天心伪成。 尝试着抹去冰魄吊坠里自己的烙印,没想到出乎意料的简单,一次成功。 “到现在还没回去,雪儿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回去后拿这条项链去哄哄……”石念远嘀咕自语,灵识感知到动静,抬眼朝前看去,薇安从前方甬道跑来,脸上不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 “阿凡提老大……娘亲和叔达叫过去一下……” “喔。”石念远翻手将冰魄吊坠收进须弥戒,知道那二人时间不多,运起瞬转身法疾掠向后墓室。 不料,方一踏进墓室,丝丝缕缕的灵力游丝就朝自己笼覆而来。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2、拜谢诸位盟主大力支持,五月份会补足盟主加更,同样万分感谢每一位读者…… 第三十六回(中)情字难解人妖殊途 难悔当 第三十六回(中)情字难解人妖殊途难悔当初百年孤独 石念远下意识想要鼓荡灵力妖元震开灵力游丝,薇安已经从身后环臂轻轻搂住了自己。 “老大,别紧张,放轻松……”薇安的话语有气无力,显得十分虚弱。 虽然没有运识,感知不到薇安所谓的气运丝线,可是石念远仍然感觉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身上流向薇安。 石念远眉头紧皱,任由灵力丝线缠上己身。 墓穴后室半空中的法阵虚相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忽然崩碎消散,一缕缕灵禁之力朝石念远汇聚。 阿布杜拉残躯身上的命炁之炎已经消失,天谴半透明骷髅头已经啃噬到胸口,阿布杜拉飘浮在法阵虚相中央,身体几乎完全透明。 “月雅,你后悔吗?”阿布杜拉垂首问道。 月雅的脸庞上血泪残痕依在,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阿布杜拉眼睑一垂,却又展眉笑起。 而后,阿布杜拉身上骤然散发出耀眼灵光,在这一瞬间,石念远再次生出冥冥感觉,本来流向薇安的莫名东西骤然转向流向阿布杜拉。 “阿布杜拉叔达!你……”薇安怔然看向阿布杜拉,阿布杜拉竟然将自己与阿凡提老大沾染到的与之相关的不详困果尽纳己身,在耀眼灵光中,阿布杜拉残躯双手结成拜火教祷印,轰然碎作漫天光屑。 旁观这一幕的月雅出奇的平静,墓穴后室半空中的法阵虚相黯淡下去,天谴半透明骷髅头消失,月雅的脸颊与皮肤如同泄气一般快速萎缩干枯,老态尽显。 “薇安,我的女儿,娘亲对你的亏欠无从弥补,没有资格独自一人上天堂,阿布杜拉神形俱灭,我要随他去了。告诉你爸达,他不欠我们,我们也不欠他。” 月雅的异变还在继续,并不是恢复原本消瘦苍白,而是更进一步的腐烂枯朽,一直以来由于阿布杜拉与墓穴灵禁法阵保持的容颜不再。 红粉骷髅,不过几息。 月雅的手臂已经尽化白骨,脸颊腐烂加剧,漏出白骨,残缺皮肉藕断丝沾在白骨上,狰狞恐怖。在完全化作白骨前,月雅的灵压开始暴虐起来,整座墓穴开始不住震颤。 一道劲力将石念远与薇安逼出墓穴后室,月雅俯身以白骨双手拾起地上红盖头,覆到几近完全变成骷髅头的脑袋上,一道道幽绿纹路出现在由于身化白骨而干瘪下去的婚服上,月雅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凄厉,由于舌头腐朽,其声支吾难辨:“薇安,我的女儿,愿你幸福,运言之术,切莫再用。” 一大一小溢散出玄奥灵压的灵力光团从月雅身上剥离,分别射向薇安与石念远,月雅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锐厉嚎,与此同时,墓穴开始不断掉落沙尘与碎石。 月雅舍弃了阿布杜拉生前死后费尽心思的布置换来的成果,将阿布杜拉留下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以及墓穴灵禁大阵多年孕育的所有气运尽数渡向薇安与石念远。 “娘亲——”薇安凄然呼喊,朝后室冲去,不过,灵光流转,月雅已经将后室封闭,薇安撞在灵禁上,摔倒在地。 在这即将永堕轮回间隙,灵魂永受煎熬的时刻,生前身为运言者的月雅竟然在石念远身上窥探到其命运未来一角,震骇莫名,可是想到这一方天地,这一座尘世,与自己即将再无关系,快速释然。 “少年人,人生中有一些决定,要……”月雅的话没有说完,舌头就已经完全腐烂,无法再发出声音。 墓穴中忽然响起鬼哭狼嚎之声,墓穴后室里天谴再临,一股漆黑如墨的火焰在月雅身上燃起。 从黑焰上溢散出来的那一股洪荒苍凉,极尽恐怖的灵压,几乎将石念远与薇安的心神吸摄离体。 薇安想要呼喊,却已经说不出话来,浑身酥软,使不上劲。 一道黝黑空间裂缝在月雅身前撕扯开,朝其吞噬而来,月雅在被空间裂缝吞噬的前一刻,奋起所有余力猛然朝前推出一掌,将石念远与薇安再次震远,而后,凄厉哀嚎声竟然盖过了墓穴震颤的轰隆声响。 为薇安与石念远吸收不详困果的阿布杜拉已经神形俱灭,可为薇安与石念远强行补充气运的月雅,永世煎熬才刚刚开始。 石念远一手横抱起呆愣的薇安,快速前冲,整座墓穴都在不住坍塌,掉落石块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石念远身后展开半透明蝶翼,呈伞状撑起,手中天青长剑朝前斩挥出剑气,击碎墓穴前室入口处的拦路巨石,一路沿甬道朝上疾掠,次元界门已经提前出现,极不稳定。 一声轰隆声如雷,炸响在石念远耳边,石念远视线骤然一黑,脑袋胀痛几欲爆裂,不禁软倒在地。 胸口处半枚龙纹玉佩骤然发出灵光,形成圆形灵罩,一直被石念远横抱在腋下薇安双耳与鼻孔间流出血液,若不是运言者精神力强悍,想必已经无法保持清醒。 薇安想要拖动软倒在地的石念远,可是在目睹娘亲凄惨模样的心理冲击与近在咫尺轰隆炸响的生理冲击双重作用下,根本使不上劲,无力的轻扯石念远手臂。 墓穴全面崩塌,巨大落石不断砸下,轻松砸碎了龙纹玉佩形成的灵力护罩,好巧不巧,一块尖石砸在薇安头颅,薇安眼前一黑。 “老……老大……” 轰—— 再一声如同闷雷的轰响在耳边炸开,薇安昏迷了过去。 这一处甬道极其窄小,根本无法朝左右两侧闪避头顶落石,好不容易从先前声波冲击中稍回过神的石念远再次眼前一黑,灵识超负荷运转,刺激天生六识 ,摸黑抱起薇安,在视线朦胧恢复的第一时间将其朝前方次元界门用力一掷,而后,双腿用力一蹬,朝后倒跃闪避一块巨大落石。 由于墓穴震颤,石念远身形不稳,摔倒在地,目眦欲裂的看向前方,那块巨大落石将甬道完全封堵。 石念远踉跄起身,奋力保持身形稳定,蓄力想要以天青长剑挥斩出剑光斩碎巨石,怎料,上方甬道穹顶在这一刻整体垮塌,难以抵抗的巨力将石念远压埋。 完蛋了…… 护体灵盾被轻松碾碎,挤压感与窒息感瞬间袭来,石念远即将被压成一滩肉泥。 翼蝶妖族血液在血脉中沸腾,石念远身上正在发生更进一步的妖化,妖族身体强度是远高于人族身体的,不过,在这样的伟力面前,这一点体魄增强根本无济于事,越来越沉重的挤压力袭来,石念远眉心血契魂印鲜红如血,朝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若湖传去石念远性命垂危的讯息。 石念远感觉自己快要被压爆,意识迅速模糊,在完全昏迷过去前,石念远感觉到手臂被人一把握住,而后,血液出现潮汐现象,巨大压力徒然消失,开始了空间跳跃。 得救了…… …… 夜半三更。 茨尔哈城,督察堡。 督察堡在行政功能上大致等价于鸣雷帝国的城主府。 近几日来,茨尔哈城提督寝食难安。 没办法,皇家骑士团十二圣骑之一拉苏尔骑士,远东军三名将之一虎将军侯赛因,拜火教宗教裁判所光明祭司贾拉尔丁……契夷王国皇家、军方、宗教三方,三位随便跺一跺脚就能让契夷王国震上一震的大人物齐聚茨尔哈城,这还不算完,更有王国阿努什尔旺·斯拉木亲王屈尊亲临。 茨尔哈城提督这几日当真是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契夷王国二十州数百座城池,除去州府城池提督高居九门品位,商贸大城茨尔哈城提督紧随其后位居八门,已经是无比尊崇的身份地位,可是在那几名大佬面前,可怜的茨尔哈城提督连姓名都不敢妄报。 督察堡警钟骤响,茨尔哈城八门提督瞳孔怒睁。 他娘的!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意外! 八门提督从督察堡属堡一间厢房中跑出来,在站岗士卒的提醒下看向天际,一道灵光径直朝督察堡射来。 督察堡主堡最高那处平台上,拉苏尔、侯赛因与贾拉尔丁的身影静立其上。 八门提督身为武者,一边运起轻功飞奔向主堡那处平台,一边看向城堡下方广场有序集结的士卒,心提到了嗓子眼。 身旁多出一道身影,八门提督看向督察堡总兵,身具凝元境仙道修为的督察堡总兵出声道:“是强大仙道修士的遁光,别太担心,仙道修士自有原则底线,一般不会乱造杀孽。” 听到总兵话语,八门提督稍微安心。 虽然为了给几位大人物腾地方让出住处,自己住到属堡顶层厢房,不过距离主堡并不远,经过一道连接主堡属堡的悬廊桥,八门提督与总兵很快来到主堡最高平台边缘并排站立,不敢过于靠近中央那三人。 遁光掠至,来人背上背了一个人,手上提了一个……妖? 阿努什尔旺·斯拉木将手中石念远朝前递向圣骑士拉苏尔,拉苏尔身形高大壮硕,将石念远横抱在胸前,仿佛揣着一根擀面杖,石念远身后两扇蝶翼蜷缩耷拉,像擀面杖上搭了一块破抹布。 阿努什尔旺将背上薇安抱到身前,看向八门提督出声询问道:“提督大人,麻烦你安排一间静室,最好是有两铺床塌的,方便吗?” 原本担心敌袭的八门提督见到来人是斯拉木亲王,心头大定,余光瞥到石念远那怪异躯体,心头一颤,却不敢过多打量。正欲悄然退下,不料阿努什尔旺一声“提督大人”让八门提督浑身一激灵,连忙躬身道:“微臣马上去安排。” 八门提督一扯旁边总兵衣袖,双双退去。 拉苏尔与侯赛因双双沉默不语,唯独贾拉尔丁欲言又止。 阿努什尔旺扭头看向拜火教宗教裁判所光明祭司:“贾拉尔丁祭司,本王想麻烦你帮忙救治一下小女与这个少年。” 贾拉尔丁皱眉看向石念远,苍老声音低缓道:“斯拉木亲王,这厮……是妖……” 阿努什尔旺身上灵压猛然溢散,天心意识锁定宗教裁判所苍老光明祭司。 贾拉尔丁想起关于这名谦逊有礼的亲王一些暗中传闻,双手结拜火教祷印,念颂了一句:“胡拉玛大神在上……”顿了顿,躬身续道:“善良的拜火教徒对世间生灵平等视之,亲王请放心。” …… 由于阿姆河流经,茨尔哈城地处绿洲,风沙相较于无垠沙漠本来就不大,今天更是难得的好天气。夜空玄度、玄烛已经接近重月圆月相,在二月十五重月圆到来之前都会稍显黯淡,西域仿佛触手可及的夜空上星辰漫天,星河交错。 城东,靠山窑客栈。 流风雪早已将得自葬情宫主瞳璃的鹅黄衣裙洗净,再以灵力蒸干,叠齐塞进行囊,与石念远那件在地底溶洞英勇就义的破烂长衫放到一起,换了一件新买衣裙。 如今,流风雪静立在天字号客房屋顶,心绪却不如身形那么平静。 到哪儿去了……怎么那么晚了都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因为…… 流风雪俏脸一红。 人家是女孩子哎……肯定要矜持一点的咯……臭无赖……真到了关键时候偏偏不无赖了……哼……又不是真的不让你跟人家一起睡……唔……反正有两张床嘛…… 流风雪忽然一怔。 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就算是生气出走,这都什么时辰了,也该回来了呀…… 流风雪听到动静,看向侧旁。 靠山窑客栈呈阶梯状分布数层窑洞,天字号客房所在最上一层阶梯,而天字号客房屋顶已经靠近山顶,旁边地覆杂草,灌木丛生,帕勒塔洪以轻功掠上,看向静立在窑洞屋顶上的流风雪。 “流风小姐,你……还没有休息?”帕勒塔洪问道。 流风雪叹了一口气道:“念远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很担心。” “茨尔哈城一向治安良好,更何况,石公子修为高绝,应该是被什么突发事件耽搁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帕勒塔洪说道。 “突发事件?”流风雪嘟起嘴幽怨道:“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么突发事件?” 帕勒塔洪想到了某种可能。 茨尔哈城作为契夷王国商贸大城,多少鸣雷帝国富绅慕名而来,不都是为了到城南那些欢乐堡里去体会一番异域风情? 帕勒塔洪没有说出心中猜测,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题,就想提醒一句入夜天凉,早点休息。可是又忽然想到流风雪可是仙道修士,听鲁达基说,还是相当于二品武者的凝元境强大修士。 气氛缄默下来,流风雪坐到屋顶上,看向夜空下的茨尔哈城,不像鸣雷帝国大城街道规整,茨尔哈城街道错综复杂,蜿蜒曲折。连绵土屋中高大城堡星罗棋布,而城北所在明显不同,城堡林立,特别是最高那一座城堡,大气磅礴,圆顶尖锥,是茨尔哈城最高所在。 “那里是督察堡,相当于鸣雷帝国的城主府,隶属于契夷王庭,是一座城市的行政中心。”帕勒塔洪见流风雪望向城北,出言解释道。 “酱紫喔……”流风雪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忽见一道遁光从城东天际疾掠向督察堡,愣了一愣。 “那是……仙道修士?”帕勒塔洪不由问道。 流风雪点了点头道:“凌空踏虚,是超凡境往上的大修。”顿了顿,流风雪续道:“听静阳先生讲,超凡境以上的仙道修士在凌空踏虚或者御剑飞行时,经过凡俗聚居地,都会收敛遁光,隐藏身形,尽量不让凡人发现。那个大修,想必十分匆忙,才会展露耀眼遁光,难道是茨尔哈城城主?” 帕勒洪塔摇头道:“茨尔哈城提督……城主,并不是仙道修士,应该是从夷武王都来的大人物。今天出门补给时听到传言,说契夷王国好几位大人物大驾光临茨尔哈城。” “大人物……”流风雪呢喃重复一句。 念远的父亲武侯石勤连镇守西疆,就是为了阻拦这些契夷王国所谓的大人物,予鸣雷帝国西境安稳。这样一位忠心护国的武侯,肯定不会是杀害娘亲的凶手,在西渊葬情宫忘池情福地经历的那些幻境,念远不是说过,不一定是真实,甚至,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么…… 一定是这样的……吧? “流风小姐……你……怎么了?”帕勒塔洪见流风雪蜷起双腿,以手抱膝,脑袋埋了下去,柔声问道。 “没什么……”流风雪声音低落:“帕勒帮主,那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帕勒塔洪听得出流风雪在送客,想了想,鼓起勇气,将一直捏在手里的毛毯搭到流风雪肩上。 流风雪一怔,捏住毛毯一角站起身来,返递朝帕勒塔洪道:“帕勒帮主,谢谢你,我不需要。” “会……会暖和一些的。”帕勒塔洪尴尬道。 流风雪微笑摇了摇头。 性格虽大咧,心思却细腻的大小姐如何看不出帕勒塔洪对自己的情愫? “帕勒帮主。”流风雪唤了一声。 “啊?”正在垂头摆弄毛毯,尴尬不知所言,却又不愿就此离去的帕勒塔洪惊喜抬头,看向流风雪。 流风雪深吸一口气,既然彼此根本不会有未来,直接了当的拒绝,远比给留下若有若无的希望好,不是吗? 流风雪伸手朝城北督察堡一指,轻声道:“我家比那座城堡还要高、还要大,依山而建,整座山都是我家……而念远家虽然不高,却占地极广,是一座白墙红瓦、九进九出的偌大府邸……你……懂我的意思吗?” 帕勒塔洪一怔,头再次垂低,低到恨不得埋进胸口。 “流……流风小姐……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就是作为朋友……我……”帕勒塔洪声音干哑、结结巴巴。 流风雪沉吟了许久。 想要不要更加直接的说:“我们不适合,不管是家庭背景,还是所处境遇。”让帕勒塔洪知难而退,可是,如果念远不是武侯府大少爷,自己就不爱他了吗? 想要不要稍微委婉的说:“蕾拉是一个好女孩,值得你去用心呵护。”可是,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蕾拉,甚至也不了解帕勒塔洪,这么说实在是太不负责、太冠冕堂皇了。 最终,流风雪摇了摇头,真诚道:“帕勒帮主,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我现在就想一个人等我爱的人回来,我不希望他回来时,看到我们离得那么近。” 流风雪这后半句话多少有些尖酸,不过,大小姐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更没有矫情的去说什么“对不起”或“抱歉”。 帕勒塔洪鼓起勇气深深看了流风雪一眼,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 第三十六回(下)情字难解人妖殊途 难悔当 第三十六回(下)情字难解人妖殊途 难悔当初百年孤独 西域,契夷王国,茨尔哈城。 督察堡主堡顶层,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多颗夜明珠配合灵禁法阵,让摆在房间角落的那一鼎狮纽三象足熏炉都没在红木地板上投射出明显影子。 茨尔哈城作为契夷王国商贸大城,鸣雷帝国商旅常至,故而,不可避免的沾染上许多中原印记,比如这间屋子的家居摆设与装修内饰,西域与中原风格交杂,这种混搭格调甚至衍生出名为折衷主义的建筑理念。 房间里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塌,稍小那张摆在房间中央,在一切家居都摆设得极其讲究的房间里稍嫌突兀,不难看出是临时搬来的。 两张床塌上都铺设极品丝绸床单,看分别躺在大小床塌上的半妖少年与人族少女身体轻嵌进丝绸里,那近尺厚的床垫里填充的棉絮必然不会差。 两张床塌中央,拜火教光明祭司贾拉尔丁恭谨告退。 阿努什尔旺摆了摆手。 契夷王国斯拉木亲王走到大床侧身坐下,心疼看向女儿薇安,朝一直候在房门边的侍女招了招手,吩咐侍女去准备一盆温水与干净绸帕。 过不多久,侍女归来。 阿努什尔旺示意侍女将盆帕放到宽大床头柜上,从侍女手中接过绸帕,放到水盆里浸洗,拧成半干,为薇安擦净口鼻耳下的血污与脸上的炭黑条纹。 “换水。”阿努什尔旺不想惊扰到睡梦中的薇安,扭头向侍女开口,话语轻而简。 经过贾拉尔丁以“圣光”洗礼,薇安脸色红润,已无大障,如今依然沉睡,想必是太过疲惫。 “娘亲……”睡梦中的薇安眉头皱起,眼皮跳动,不安的呢喃呓语,眼角溢出清泪。 阿努什尔旺轻叹一声,伸出手抚摸薇安脸颊,为其拭去眼泪。 在侍女再次回来时,阿努什尔旺看到水盆里已经换了一张新绸帕,满意的朝侍女点了点头,侍女欠身一礼,退至房门旁候命。 “老大……”薇安忽然挣扎扭动起来,猛一下惊坐而起:“老大!” “没事了,薇安娜,爸达在这里。”阿努什尔旺牵起薇安的手柔声道。 “爸达……这里是……”薇安迷糊的打量周遭环境,晃动阿努什尔旺的手臂焦急问道:“老大呢?” 阿努什尔旺朝旁让了让,向身后小床指了指:“老大?是那个半妖少年救了你?” 薇安一下跳下床,跑到石念远床边,看到床上石念远两条手臂下还有另一双奇异骨节手臂,小嘴微张,不过,毕竟早知道石念远是拥有蝶族血统的半妖,惊讶没有维持太久。 阿努什尔旺走到薇安身后:“在我赶到时,他已经被坍塌土石压成重伤,好在半妖体魄强于人族,并且,贾拉尔丁已经用圣光为他洗礼过,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谢谢你,爸达……谢谢你及时赶到……”薇安牵起阿努什尔旺的手庆幸道。 阿努什尔旺宠溺的看向薇安,另一手抚了抚薇安摘去毡帽而披散下来的长发:“这一次你非要跟来,我就猜到你会去找月雅。从你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叮嘱你,运言之术涉及因果,尽量别用,可是你从来不听爸达的话。” 薇安双手朝上方一抬,阿努什尔旺默契的将薇安抱起,薇安在阿努什尔旺脸上亲了一口道:“听话听话,以后一定不用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阿努什尔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沉吟片许,续道:“以前,我总是插手月雅的人生,干涉月雅的选择,一向乖巧听话的她,却在生下你后离我而去。所以,我一直没有强硬的要求过你什么……不过……运言者的命运太过坎坷,爸达真的不希望你一生艰苦。” “爸达,这一次是真的,以后真的不用了。”顿了顿,薇安吞吐续道:“我……我知道我名字里阿布杜拉的含义了……我见到了娘亲与阿布杜拉叔达……娘亲跟我说了一些你们的往事……” 阿努什尔旺并没有特别意外的模样,毕竟,月雅与阿布杜拉都是运言者,阿努什尔旺见识过太多运言者的诡异能力。 沉默良久,阿努什尔旺苦笑道:“难悔当初。” 薇安不太理解阿努什尔旺这句话的意思,后悔就是后悔,不悔就是不悔,难悔是什么意思? 少女眨了眨大眼睛,将心中疑惑问出。 阿努什尔旺露出回忆神色,话调幽然道:“人生里有一些事,你做过之后,留下了一生的遗憾,可是,如果你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明知道那样做会留下一生的遗憾,却还是会那么做。” 薇安还是不懂,想了想,将娘亲交待转告爸达的话说出:“爸达,娘亲说……你不欠他们的,他们也不欠你……” 薇安虽然年少懵懂,可是对于这样发生在父母与另外一个男人之间的爱恨纠葛,还是感觉到奇怪诡异,话语怯生生的。 阿努什尔旺依然很平静,沉吟道:“这座墓穴……薇安娜,阿布杜拉完成承诺,将月雅身上的不详因果剥离了么?月雅……入轮回了么?” 薇安脑袋一耷拉,摇了摇头。 阿努什尔旺瞳孔骤然一缩,超凡境合品大圆满仙道修士的情绪波动立刻让体内灵力回路生出反应,紊乱灵压丝缕溢出。 “爸达……”薇安不安的晃了晃阿努什尔旺道:“你听我说……” 阿努什尔旺深呼吸几口,平复心绪。 “阿布杜拉叔达不仅将娘亲身上的不详因果剥离,还将我与老大身上沾染到他的因果摄取。不过……娘亲后来又把所有气运都渡给我和老大了……娘亲她……她……”薇安说到这里,回想起墓穴后室里月雅最后惨状,回想起那声声凄厉哀嚎,那一道恐怖可怕的黑色火焰,那一条黝黑狰狞的空间裂缝……身为运言者,薇安知道,月雅将会永堕轮回缝隙,永世不得超生,情不自禁哽咽抽泣。 薇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支吾良久,低声道:“她走了……” 阿努什尔旺对运言者虽然有所了解,却没有多么深刻。在阿努什尔旺的理解中,原本身为自己仆从的阿布杜拉在自己的发妻月雅生下薇安后,悄然带上先天一炁亏空的月雅离开,并留下一封密信,向自己说明由于月雅过度使用运言之术,死后将无法得入轮回,而他将会以生命作为代价去布置后手,让月雅转成灵体强留世间,以己相渡,如今看来,是失败了。 对于无法感知到气运的人来说,那些虚无飘渺的命运之说、轮回之言,实在是无法真正理解与想象。 阿努什尔旺轻拍薇安后背,房间里唯余少女断续的哽咽声,而正在哭泣的薇安已经决定,将娘亲那副凄惨模样与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烂在心里,绝不告诉每天将娘亲灵位拿出吊唁的爸达。 而唯一能稍微理解自己这一份哀漠心绪的…… 薇安从阿努什尔旺怀中跃下,来到阿凡提老大身边,沉默陪伴。 …… 石念远在梦里旁观了一场幕剧。 仿佛折子戏一般,零碎而残缺。 石念远觉得这真是一个极其狗血的宫廷三角虐恋。 时逢春秋乱世,少女出身在中原百越,在乱世里能穿上绫罗绸缎的少女,家庭背景必然不会差。少女的父亲领导着一支在春秋诸国远近驰名的庞大商队。 时年,丝绸之路方通,中原与西域始连,少女的父亲果决的将商队马匹尽数换作骆驼,商队改头换面,在彼时中原商界首次提出“驼帮”概念,并沿用“安平”之名,创立安平驼帮。 作为第一批吃到丝绸之路商途肥美“螃蟹”的跨国巨贾,安平驼帮富上加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完全不夸张。 百越君王亲封少女的父亲为“博望侯”,虽无实权,却具名势。 安平驼帮行走春秋诸国,连许多小国的国君都会亲自接待,少女所受待遇,甚至不下于一国公主。 钱、势——这两样东西已经足够让常人享尽世间风月。 可是,还不止如此,少女的父亲拥有强大仙道修为,一次次在西域无尽大漠商途中让驼帮化险为夷不说,更是让江湖宵小、豪绅贵胄,甚至春秋诸国皇亲国戚都不敢欺负少女分毫。 唯一能让少女蹙起眉头的事情,就是少女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好在,安平驼帮所有帮众都无比宠爱少女,少女的成长幸福而快乐,性格阳光而开朗。 后来,在安平驼帮首次来到契夷王国王都夷武城时,少女遇到了她的劫,认识了那个拥有契夷王国斯拉木皇姓的少年阿努什尔旺,当然,同时还认识了阿努什尔旺身旁寡言少语的忠心仆从,阿布杜拉。 在初遇那一刻,少女运识开启,世界在少女的眼中改变,一条条透明丝线纠缠牵连,而其中一条红线,从自己身上沿伸向前方少年,少女决定遵循那玄奇的冥冥指引,认定那个干净谦逊的西域少年,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恰好少女的父亲决定在夷武城滞留一段时间,建立安平驼帮在西域的商业基地。 那一段日子里,少年带少女走遍了夷武城几乎所有的地方,不管是皇庭禁城、拜火教廷,还是陈年古堡、贫民地窟,一向乖巧听话的少女在骨子叛逆的少年带领下,吹过夷武城每一缕清风,踏遍阿姆河每一寸河堤,甚至少女瞒着父亲与驼帮,与少年一起到凯图巴克湖去游玩,少女从来没有想过,西域竟然会有一座那么大那么美的湖泊。 而另外那名沉默寡言的少年阿布杜拉,永远安静的守在二人身后。 有一天,三人正在拜火教廷做祷告,神庙里忽然冲进来一群盔甲鲜明的骑士,将阿努什尔旺掳去。 少女无比担忧焦急,就想要马上跑回城中去求父亲帮忙,将阿努什尔旺救回来。 那一刻,阿布杜拉伸出手拉住了少女,与少女说了彼此间第一句话:“月雅,你不要喜欢阿努什尔旺,等安平驼帮返程,你就跟你的爸达离开西域,回到鸣雷,永远不要回来。” 少女月雅直到那一天,才知道阿布杜拉原来不是哑巴。 身为运言者,阿布杜拉在初见月雅时,就感知到月雅觉醒运识,后来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与阿努什尔旺一样,同样情窦初开的阿布杜拉不可避免的喜欢上了善良乖巧的月雅,于是,暗中施展运言之术细察气运丝线,窥探月雅命运走向,阿布杜拉预感到,如果月雅继续与阿努什尔旺走在一起,早晚会遭遇不幸,会万劫不复。 身为阿努什尔旺最忠心的仆从,并且同样喜欢上了月雅,阿布杜拉犹豫了许久,直到这一刻,趁此机会,才终于决定说出,劝月雅离去。 可是,放到月雅眼里,就是身为仆从的阿布杜拉暗地里背叛了主人。 想到阿努什尔旺从来没将阿布杜拉当作仆从,而是当作最要好的伙伴,觉得阿布杜拉就是看不得阿努什尔旺与自己好,一向温婉的月雅狠扇了阿布杜拉一个耳光。 不料,这一计耳光扇完,月雅再次“看”到了那条命运的红线,原来,初遇那天,红线指向的并不是阿努什尔旺,而是阿布杜拉。 那一天,阿布杜拉第一次没有时刻守护在阿努什尔旺身旁,没有追随那一群骑士与阿努什尔旺一道离去。 是夜,阿布杜拉与月雅在阿姆河旁说了很多话。 月雅知道了,原来将阿努什尔旺掳去的骑士隶属契夷王国皇家骑士团,阿努什尔旺名字后的皇姓并非巧合,阿努什尔旺的的确确出身契夷王庭皇家,是当朝十六皇子。 月雅知道了,原来阿布杜拉也能“看”到那些丝线,而那些丝线唤作“气运之丝”,知道了什么是运言者,知道了运言者可以通过感知气运之丝窥探命运天机。 月雅知道了,原来阿布杜拉也喜欢自己,而气运之丝指涉的天机,是二人会携手走向幸福安好。 月雅知道了,原来阿布杜拉并不是背叛伙伴,而是为自己与阿努什尔旺,放弃了追求自己,并劝自己离开,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彻夜长谈,月雅还知道了很多很多…… 如果月雅听从阿布杜拉的劝告,随安平驼帮返回鸣雷帝国,不再踏足西域,就不会有之后那些悲惨与遗憾了吧? 甚至,如果月雅遵循气运之丝的冥冥指导,与阿布杜拉在一起,想必真的会与之白头偕老,幸福一生吧? 可是,月雅怎么会甘心呢? 父亲不是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么? 总之,月雅认定了阿努什尔旺,而阿努什尔旺同样一心一意想要与月雅在一起。 后来,果然如同阿布杜拉所说,厄运降临,并且接连不断。 契夷王庭皇家发现了十六皇子与鸣雷帝国安平驼帮帮方之女在一起。 纵然是那一支底蕴深厚,为契夷王国带来许多财富的鸣雷帝国知名商旅又如何?阿努什尔旺可是当朝帝皇最为器重的皇子,一心想将其扶上接班帝位。 可是明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明明通晓政务、擅长行兵,明明身具作为一国帝王所有天赋,并已经展露出非凡才能的十六皇子阿努什尔旺却没有多少参政的心思,这一点在认识那驼帮女子后更甚,一有机会,阿努什尔旺就会溜出王庭禁城去寻那驼帮女子。 长劝不听之下,当朝帝皇颁布谕令,皇家骑士团十二圣骑出动一半,携两百精锐骑士,在夷武城外截杀安平驼帮。 阿布杜拉以运言之术那如同有限前知的可怕能力,让阿努什尔旺在危急时刻赶到截杀现场,可是,在阿努什尔旺赶到时,安平驼帮已经死伤惨重,月雅的父亲躺在血泊之中。 安平驼帮唯有少数帮众逃脱,自此,一代商业传奇落幕,安平驼帮一夜没落。 彼时,阿努什尔旺一反平日温和谦逊,凭借凝元境仙道境界与十六皇子身份,在六圣骑不敢出手,一众骑士不敢还手的前提下,击杀皇家骑士团数十名骑士,带走月雅。 当朝帝皇震怒,将阿努什尔旺与月雅抓回,并打入王庭天牢。 天牢里,当朝帝皇每日都会前来,每日都会分别与二人交谈。 半月后,当朝帝皇心情大好,正式立阿努什尔旺为储君,而阿努什尔旺遵守与帝皇在天牢中的约定,娶国师之女为妻,并将月雅纳作嫔妃。 阿努什尔旺与国师之女大婚之日,月雅以泪洗面,沉默陪伴的阿布杜拉次日向阿努什尔旺提出离开请求,得到阿努什尔旺应允。 再后来,契夷王国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凯图巴克秋变”,大皇子设局引先帝到凯图巴克湖秋游,在湖畔击杀先帝,隔日,在夷武城王庭禁城外高举先帝头颅称帝。 出乎意料所有契夷民众预料的事情是,储君阿努什尔旺站到了大皇子身后,全力扶持大皇子上位,凭借卓绝政治天赋与铁血手腕,于数月内让契夷王都重回正轨。 而后,想要与月雅过上平凡日子的阿努什尔旺向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契夷帝皇提出引退。 当然,遭受帝皇拒绝。 夷武城王庭禁城广场上,帝皇在所有朝官见证下,亲封阿努什尔旺为亲王,赐“曼珠沙华”族微,赐世袭罔替资格,赐滔天政权兵权,赐言“见曼珠沙华亲王如见本帝”。 是夜,曼珠沙华亲王堡内大设宴礼,广邀权贵。 令到场权臣贵胄始料未及的是,一则消息在庆祝宴礼上爆出——新晋曼珠沙华亲王曾经的忠仆阿布杜拉一直与王妃月雅私下保持联系,并且,私通。 拜火教宗教裁判所教皇与光明大祭司当众出证,结拜火教祷印立誓,称在宗教裁判所占星台上,占卜到二人不洁关系。 帝皇怒发冲冠,当即命令新晋十二圣骑的拉苏尔将曼珠沙华王妃月雅从属堡抓到宴中,亲赐毒酒一杯。 阿努什尔旺前日还因为听月雅说已经怀有身孕而高兴,彼时彼景之下,如何自处? 是夜,阿努什尔旺代饮毒酒,恳求帝皇将对月雅的惩罚从赐死改为放逐。 帝皇感念曼珠沙华亲王阿努什尔旺故念旧情而应允。 自此,绿头亲王的诨称散播开来。 不过,很快,所有敢在暗地里嚼舌根的人都被皇家骑士团秘密(和谐)处死。 此后,阿努什尔旺一心辅佐朝政,契夷王国经贸快速发展,国力日益增强。 一年后,曼珠沙华亲王府,阿努什尔旺寝房,熟悉亲王府守卫布置与灵禁法阵的阿布杜拉将月雅带至,月雅怀抱一名女婴。 时已晋身超凡境的阿努什尔旺根本不用做什么滴血认亲,就能够以天心意识感知到那名女婴是自己亲生骨肉,这才惊觉深陷阴谋,而月雅不知为何,已经先天一炁亏空。 阿努什尔旺这才知晓,在天牢里先帝曾与月雅说过什么,而彼时大皇子,当今帝皇同样找过月雅,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七回(上)西疆大营父子秉烛 关圃陋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七回(上)西疆大营父子秉烛关圃陋巷同窗秘约 石念远体内气海丹田上方,断剑溢散若隐若现的血红灵雾,将石念远身上月雅渡来的气运吸纳。 由于月雅所渡气运而大梦一场春秋,如观一出幕剧的石念远悠然醒转时,房间灵禁辉光已经熄灭,曦光从城堡高大落地窗外透进,已经是黎明时分。 在墓穴整体坍塌时,经受巨力挤压而致损的五脏六腑虽然经过拜火教廷宗教裁判所光明祭司贾拉尔丁治疗,却不会那么快痊愈,此时传来阵痛,石念远嘴角不禁抽搐几下,余光瞥见薇安长发披散,趴伏在床沿。 “醒了。”有人以天心意识将讯息传达到石念远识海。 石念远愣了一下,之前根本未能发觉有人在旁边,不出所料的话,就是这人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石念远以蝶翼支撑身体半坐起身,将人臂下方那一对细小骨节手臂伸到眼前凝眉看了看,而后收起半妖拟态,扭头望向端坐在桌旁椅凳上的青年。 由于仙道修士机体新陈代谢效率提升、速率下降,通常来讲,进境越快的仙道修士越显年轻,未诞天心意识,无法探查骨龄,从外貌上根本不能准确判断仙道修士的年纪。 石念远感知到青年自然溢散的超凡境灵压,看了一眼趴伏床沿正发出轻微呼噜声的薇安,聚声成线道:“前辈,谢谢救了我。” 阿努什尔旺摇了摇头,同样以聚声成线的手段说道:“是我该谢谢救了薇安娜。” 石念远听到青年对薇安的昵称,已经猜到青年身份。 轻手轻脚下了床,石念远朝阿努什尔旺揖了一礼恭敬道:“平民阿凡提,拜见斯拉木亲王。” 阿努什尔旺点了点头:“要是没有其它事,就此离去吧。” 石念远同样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薇安,想到少女在无名墓穴(和谐)里的遭遇,神情流露出怜悯,视线在其脖颈蓝宝石吊坠蓝魔之泪上停留一瞬,而后迈步朝门外走去。 “不像平民。”随着石念远走近,阿努什尔旺没有再聚声成线,低声开口,在石念远错身而过时,阿努什尔旺续道:“身上有军旅气息,虽然很淡。” 石念远回头抱以一笑。 在与阿努什尔旺错身时,石念远曾心念电转,灵识飞速推演计算骤然发动偷袭,击杀这名拥有超凡境不明品阶仙道修为的契夷王国亲王的成功几率。 想到阿努什尔旺拥有相宇穿游的本事,想到阿努什尔旺从无名墓穴(和谐)里救出自己,想到阿努什尔旺是薇安的父亲,石念远失声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向房门。 “两国对决,死伤难免。我不仇视鸣雷人,因为我感恩为契夷王国带来资源与财富的鸣雷商贾,尊重所有为了家国与荣耀浴血奋战的勇士,为了感谢救了薇安娜,如果有一天我在战场上相见,我会亲手杀。”石念远踏出门槛前,阿努什尔旺的声音传来。 仙道修士关于因果气运最广为流传的常识,就是不能肆意屠戮武者或凡人,不然会有天谴降临。故而,袖手凡俗事务的仙道修士,特别是隶属一国军方的仙道修士,在士兵集团战役中甚少出手,多用以震摄或对抗敌方仙道修士。 阿努什尔旺既然从石念远身上嗅到一丝军旅气息,结合其凝元境仙道修为与半妖血脉,身份必然不会简单。 石念远对阿努什尔旺猜出自己出生鸣雷帝国并不诧异,停下脚步,回身深揖一礼,如果说刚才的拜见行礼是做做样子,那么这一礼,就是实实在在的尊重与钦佩。 “石念远,我的真名。”石念远丹凤眸子如隐深潭,看向阿努什尔旺,原话奉还:“斯拉木亲王,如果有一天我在战场上相见,我会亲手杀。” …… 城东,靠山窑客栈。 天字号客房窑洞屋顶,流风雪盘坐在地,以手托腮不停打盹,脑袋一啄一点,忽然从手上落下,流风雪浑身一颤,迷糊的半睁开眼。 “天亮了……”流风雪呢喃了一句,感觉四肢酸麻。 凝元境修士仲夏不热、严冬不寒,只是说身体经过天地灵力淬炼强化,能够承受更大跨度的温差区间,而不是说不会感到燥热或者寒冷,相反,仙道修士天生六识不断强化,对温度变化只会更为敏感,冷热带来的不适感只会更加清晰。 能够承受不代表喜欢承受,就好似石念远如今翼蝶妖族血脉觉醒,半妖体魄让石念远如今哪怕放到普通火焰上烘烤都很难烤熟,不过这并不代表被火烤时不会疼,更不代表石念远喜欢被火烤。 流风雪紧了紧衣衫,从在鸣雷帝国旭阑郡都江北城听到父亲说杀害母亲的凶手很可能是武侯石勤连开始,流风雪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往苍云郡留邺城,没料到会在潼河城郊遇到石念远众人,并与夏枯发生冲突,更没料到那场伴随漫天血雾突如其来的地震,让自己与石念远一起被莫名其妙的传送到距离留邺城近乎万里之遥的西渊葬情宫,在葬花谷百里桃林地底溶洞,既身受重伤,又缺水缺食,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在庞然樱木那里又被瞳璃丢进忘情池,再被次元界门吸入螭吻泉眼……总之,一连串的变 故,让流风雪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原以为今天能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的…… 精神萎靡的流风雪张了一个大大的懒口,有气无力的活动了一下手脚,满心担忧、满脸幽怨念叨了一句:“臭无赖……”说罢,站起身来,贫血(和谐)头晕这种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感受袭来。 流风雪视线徒然一黑,几步踉跄朝下层阶梯摔下去,身体倏然失重,一下子完惊醒过来的流风雪正要调运体灵力辅助稳定坠姿,未想已经落进一个熟悉怀抱。 “抱歉,遇到了一些事。”将流风雪横抱在怀的石念远一脸歉意笑容,柔声说道。 “回来就好……”流风雪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就无比安心的沉沉睡去。 石念远看向流风雪憔悴面容,臃肿眼袋,心疼不已的走回天字号客房,客房门未锁,客房里两铺床上都是单被整齐,靠外那一铺上边一点浅淡的躺过痕迹还是自己昨天到来时留下。 石念远轻柔的将流风雪放躺到床上,一向赤足的大小姐两只小脚丫在床单上留下黑印,半睡半醒的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到底在念叨些什么。 想要帮流风雪用湿帕子擦擦脚,石念远走向客房最里侧盥洗隔间,推开折叠屏风时,不由愣了愣,洗浴架上挂有一整套西域风格的男装新衣,香皂、沐浴露、浴花等一系列洗浴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硕大浴桶与旁边三两小木桶里都蓄满清水。 石念远会心笑了笑。 将手伸进一只小木桶水里,调动体内灵力妖元,对于掌握雷法的石念远而言,加热一桶清水不是什么难事。 将桶里温水倒进旁边空木盆中,随便扯了一张绸帕丢进去,石念远端起木盆走回。 石念远将木盆放到床尾,起身把流风雪抱过来一些,好让其双脚垂下床来,流风雪迷糊的睁开眼睛不满咕哝道:“干嘛呢……人家都睡着了……啊——” 流风雪一下惊呼坐起,直勾勾的看向蹲在床尾,把自己两只脚抱进盆中的石念远,脸上瞬间绯红,赶忙伸手搭在石念远肩上,在石念远抬头看来时,幽怨道:“我……我自己来……” 石念远双手在耷拉到床边的被单上随意擦了擦,而后反搭到流风雪双肩,将流风雪朝后推了推,再往下按了按:“乖。” “喔……”脸颊滚烫的少女看着少年细心的为自己搓洗脚丫,由于一向赤脚,木盆清水很快浑浊起来。 少女不由更加尴尬害羞,身体不安扭动,结果不小心踩起水花,洗脚水溅到少男脸上,少女想要道歉,却又紧张不安的说不完整:“念远……我…………” 石念远轻声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流风雪两手紧紧扯起衣角,一下一下转着圈。 看着石念远端起木盆去换水的背影,流风雪心里,那准备好洗澡水,却等到水凉都没等到石念远回来的失落,到屋顶上再吹了一夜冷风,积攒整宿担忧的怨气通通烟消云散。 在石念远换来一盆清水,重新将自己的脚放进去,调侃自己洗脚废水时,流风雪嘟起嘴握起粉拳轻敲了一下石念远的肩头,满心甜蜜中不由想起一事,出声问道:“念远……我……还是第一次……” 石念远动作徒然一顿,而后抬起头“嘿嘿”猥琐笑起打断道:“我也是!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流风雪一愣,惯性补完话语:“有人帮我洗脚……”而后,想到石念远话中深意,徒然飞起一脚,把石念远一下踢翻仰倒,娇声叱道:“浑蛋!在想什么呢?” 石念远拿袖子擦去脸上水渍,装傻愣然道:“第一次帮人洗脚啊……” 流风雪杏目圆睁,委屈结巴道:“…………我……我……啊——” 石念远看着流风雪在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后躺倒在床,抓过枕头蒙住头脸,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拧干绸帕将流风雪双脚擦干,用力朝床里一推道:“好啦。” 蒙在枕头里不敢露脸的大小姐竖起耳朵凝神细听石念远的动静,脚步声远离好久都没有走回,流风雪不由挪开枕头,看向发出动静的盥洗间,爬到床头,从床头柜上行囊里掏出金缕拖鞋,踩上之后小跑过去,一边推开折叠屏风一边出声问道:“念远在做什……” 石念远与流风雪同时咽下一口唾沫。 一脚跨进浴桶,一脚还在浴桶外,手里举着裤衩正准备往架洗浴架上挂的石念远呆愣的看向流风雪。 呯—— 屏风被少女猛然拉上,少女左右脚用力交替跺地,双手在灿金长发不住揉(和谐)抓,喉间发出抓狂呻吟。 那臭无赖的声音还好死不死的刚好传出:“喂!明明是我被看光了比较吃亏,在那里学啥狗叫……” “啊——”流风雪尖叫一声,跑回床铺一跃一趴装死去了。 …… 石大少爷洗完澡,从流风大小姐新买的那套衣衫里寻出内衫穿上,一边嘀咕这小妮子为毛没买内裤,一边套上内衫完成了真空穿搭。 在石念远洗好内裤往洗浴架一挂,走回床边时,流风雪还在装死。 少年戳了 戳少女手臂,见毫无反应,一下跳上床去。 流风雪猛一下坐起,抱住枕头挡在身前愣道:“干……干嘛?” 石念远好不容易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干”字,右手尾指上须弥戒灵光闪动。 流风雪嘟起嘴巴幽怨道:“知道有空间灵宝……” 石念远丹凤眸子轻眯,嘴角一直勾笑,笑得腮帮都有点酸了,翻手取出在螭吻宫获得的空间灵宝冰魄吊坠,朝流风雪一递。 流风雪看向石念远手中那条做工精细,锁链环环相扣,尾端坠有一枚晶莹剔透宝石的项链吊坠,杏眼流转光华,情不自禁赞道:“好漂亮……” 石念远看着流风雪的呆萌模样,微笑拉过流风雪一手,在流风雪还未反应过来时,一缕灵力化作风刃在流风雪指头上割开小口。 “疼……”虽然如今已经是凝元境起品仙道修士,可是生来怕疼的大小姐还是轻呼了一声。 石念远挤出流风雪一滴血液,滴在冰魄吊坠上笑道:“那柄剑也是灵宝,肯定是学过灵宝认主的咯?” 流风雪一愣,感知到冰魄吊坠开始吸取自身灵力,开启内蕴灵禁,闭上眼完成认主流程,冰魄吊坠上细致灵禁阵纹显化,流转过一道灵光,灵光熄灭时,流风雪不由呢喃道:“空间灵宝……” 石念远笑道:“内蕴空间可是比我这须弥戒大上不少呢。不过,这枚戒指是老牛鼻子送我的,我觉得内蕴空间大小也够用,这条冰魄吊坠就送给咯,喜欢吗?” 石念远说罢,解开吊坠锁扣,伸手撩起流风雪灿金长发,为流风雪戴上,满意的点点头道:“嗯……原本觉得这吊坠并不咋的,戴上后再看,倒是还过得去。” “贫嘴……”流风雪咕哝一句,而后忽然蜻蜓点水一般的在石念远脸上亲了一口,俏脸羞红。 那么珍贵的空间灵宝,流风雪可不认为是石念远昨天去茨尔哈城集市上买来的,好奇问道:“念远,这个……冰魄吊坠?是从哪里得来的……” 石念远笑道:“在螭吻宫捡到的,之前在酒泉大坑,先是马贼再是沙暴的,都忘记给了。” “谢谢……念远……”流风雪伸手托起项链尾端坠物,冰魄触手冰凉舒适,手中枕头忽然消失,继而再次出现。 石念远安静看着开心把玩冰魄吊坠的流风雪,笑意盈盈。 流风雪爬到床头,抱来行囊,解开之后将里面行李一样一样收进冰魄吊坠里,与石念远向来用“丢”不同,既便从空间灵宝内蕴空间取收物件只需灵识一念,流风雪还是摆得整整齐齐。 石念远看着流风雪将一样一样东西收进冰魄吊坠,在收到一些巴掌大小的贴身衣物时,啧啧称奇,没少吃到粉拳与腿丫。当行囊里露出自己那件在地底溶洞英勇就义的长衫时,石念远见流风雪已经将那件已经不能称作衣衫的破布清洗干净,叠放整齐,心中一暖。 “雪儿。”石念远柔声唤道。 “啊?”流风雪歪头看向石念远。 石念远缓慢朝流风雪爬近,感受着少年喷吐在脸上的鼻息,少女心跳猛然加快。 石念远继续前爬,整个人已经快要骑到流风雪身上,流风雪不由朝后倾倒,手臂支撑上身,缓缓闭上眼。 感受到额头一暖一湿,流风雪想起在地底溶洞时,石念远同样是吻在自己额头,睁眼幽怨道:“只会亲人家额头吗……” 石念远伸出手刮了刮流风雪的琼鼻,朝侧旁翻身一躺,伸脚一勾床尾薄被,伸手拉过盖上,嘀咕道:“困死了,他娘的,都多久没睡个好觉了,睡觉睡觉!” 流风雪安静的钻进被子里,身体靠向石念远,见石念远毫无动静,不满道:“抱。” 少年将少女搂进怀中,少女的头枕在手臂上,是一份轻盈盈却沉甸甸的重量。 少女朝少年怀里用力拱了拱,一条玉腿抬起压到少年身上,安心的闭上眼睛,本就困极,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打了真空的石大少爷感受着少女玉腿正好压到关键部位,满脸纠结的将少女的玉腿朝旁挪了挪,不料,睡梦中的少女再次将玉腿跨了上来。 石念远无奈叹了一口气,疲惫感阵阵袭来,同样闭目睡去。 黎明已过。 茨尔哈城在沉睡一夜之后再次醒来,城内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里旧的忙碌。 一切喧嚣都被天字号客房那一方柴门轻而易举的阻隔在外。 安睡的流风雪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那一对丹凤眸子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牵着自己的手,一起踏上了大月玄度,玄度上有他曾说过的桂树,桂树下有他曾说过的玉兔,不远处有他曾说过的广寒宫,娘亲从广寒宫里走了出来,满目欣然的看向自己二人,娘亲身后,霜儿牵着他的娘亲随后走了出来,四人在欢声笑语中一起走进广寒宫,宫殿内,桌案旁,父亲正与他的父亲把酒言欢,商定二人婚期…… 作者有话说:1、《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2、可以的话投一投推荐票? 第三十七回(中)西疆大营父子秉烛 关圃陋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七回(中)西疆大营父子秉烛关圃陋巷同窗秘约 流风雪从睡梦中一颤惊醒时,用力抱紧了石念远。 石念远迷糊醒转,看向怀里如同受惊小鹿一般的流风雪,柔声问道:“做噩梦了?” 流风雪回想先前梦境,石勤连骤起发难,手持银枪一击洞穿了娘亲许琴心的胸膛,点了点头。 石念远轻抚流风雪灿金长发,歪头看向窗户透进暮色:“起床出去逛逛?” “嗯……”流风雪轻声应道。 …… 暮色四合,茨尔哈城华灯初上,石念远与流风雪叫上安平驼帮男孩阿吉,由阿吉充当向导,在茨尔哈城大肆游逛。这一趟直接将流风雪得自绯缨处的鼓胀锦袋压榨干瘪,内里银两挥霍一空。 三人在街边享用完契夷特色小吃,开始回返城东靠山窑客栈。石大少爷意犹未尽的抚摸肚子赞道:“好吃,好吃!”一边说,一边伸手在流风雪手上纸袋里抓出一大把葡萄干,一股脑的部塞进嘴里,不停嚼巴咕哝道:“那帕勒塔洪也真是的,上次想拿银票跟他换银两,他居然还不认。雪儿,到西疆时记得提醒我还他钱。” 在西域,纸袋可是奢侈包装,这一袋葡萄干的价格估计近半都在品牌包装上边了,而且如今不是葡萄熟季,去年产出的葡萄干放到现在还那么美味,硬度适中,饱满甘甜,在贮藏上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流风雪根本舍不得吃太快,都是一粒一粒捏出品尝,幽怨的看向囫囵吞枣的石念远。 阿吉手里握了一杯酸奶汤,用吸管饮了一口笑道:“仙师哥哥,帕斯帮主怎么可能不认鸣雷帝国银票,估计是他根本没想过要还,故意说不认的。” 石念远一本正经道:“那可不行,本公子生平第一次借钱,岂有不还之理……咦?” 石念远话说一半,眉心血契魂印显化。流风雪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 石念远笑道:“若湖正在向我们靠近。” 流风雪一愣,不由踮起脚尖左右张望。 石念远抚额扼腕道:“没那么近……感知非常模糊,距离很远……唔……估计会在西疆遇上。”一直打量街道两旁商铺的石念远忽然眼睛一亮,走近一家店里。 以石大少爷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一家旅游城市专坑外来游客的特色纪念品商铺,不过,如今烈阳院收假期近,石念远想起望北崖底渊水月洞天里的瓷娃娃,回到天山后肯定会去看望阿瑛的,店里那些中原少见的稀奇玩物,可不得带些回去? 迈了两步,石大少爷忽然顿足停步,扭过头贼兮兮的看向阿吉,干咳了两声厚颜问道:“咳咳……阿吉,那什么……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石念远三人回到靠山窑客线时,底层厅堂里,安平驼帮所有帮众齐聚一堂,饮酒作乐,除去先前从蒙鹿城一起来到茨尔哈城的这一批,还多出另外一批,想必就是负责从茨尔哈城到西疆这一程的帮众。 在帕勒塔洪的邀请下,石念远、流风雪与阿吉落座同桌,几旬酒过,阿吉提出想要一起前往西疆,在石念远拍胸脯保证到时肯定会让阿吉能与安平驼帮一起进入鸣雷帝国后,帕勒塔洪点头应允。 流风雪在石念远与桌上一众驼帮汉子开始推杯换盏时就悄然离桌,到旁边与驼帮的西域三女谈天说地,当然,有前往西疆这一批的两名女性帮众充当翻译,这一批帮众大多出生鸣雷帝国,明天清早,安平驼帮除去鲁达基,会更换掉所有帮众,启程前往鸣雷帝国西疆,而原本那一批西域帮众会从客栈离开,到由于鸣雷帮众接岗离去而腾出的基地休整,一边打理安平驼帮在茨尔哈城的商务生意,一边等待安平驼帮再次从鸣雷帝国返回。 翌日,安平驼帮启程。 流风雪在征得石念远同意安排蕾拉入境鸣雷帝国后,鼓励蕾拉去向帕勒塔洪提起此事,帕勒塔洪犹豫少顷,同意了蕾拉的请求。 而这一天夜晚,终于从督察堡找到机会再次偷溜出来的薇安跑到城东半山窑客栈,愣是一间一间的敲开了所有客房的柴门,挨了不少骂,始终没有找到阿凡提老大。 好在,客栈掌柜好心,提醒了薇安一句,这两天来,客栈大部分客房都是安平驼帮入住。 在薇安跑到不远处安平驼帮在茨尔哈城的驻地时,正巧在大门外碰到娜迪亚与巴哈二女,形容了一番石念远的身形样貌,得二女告知那名少年已经随帕勒塔洪帮主在清晨出城,赶赴鸣雷帝国西疆,道过谢后,薇安伸手摸了摸脖颈上蓝泪之泪,灰溜溜的返回了督察堡。 从茨尔哈城到鸣雷帝国西疆这一段路,比起从蒙鹿城到茨尔哈城这一段路实在是好走太多。 纵然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沙漠,不过已非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一路常见丛林草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外如是。 几日后,立春,天降甘霖。 再十数日,二月十五,重月圆。 一座西域小城里,安平驼帮一同庆祝了这个传承久远、一年两度的团圆节日,帕勒塔洪不知道为何心情甚好,包下小城里最大一家客栈,客栈后院里燃起大小篝火,十数头烤羊溢散出油脂香味,篝火旁众人载歌载舞。 自从娘亲许琴心去世以后,每年重月圆都难免忧愁的流风雪在石念远的生拉硬拽下汇到人群里,找到蕾拉与阿吉,牵起手绕圈跳起了踢腿舞。 没想到大小姐很快喜欢上简单易学的踢腿舞,跳得不亦乐乎,反而是石大少爷先悄然溜出。 一堆篝火旁,帕勒塔洪朝石念远举杯邀饮。 石念远看向流风雪与蕾拉、阿吉以及那两名属 于鸣雷帮众一批的女子玩得开心,勾唇笑起。 “其实她们俩并不是鸣雷人,而是嫁给了驼帮鸣雷人帮众,多年来,没有一次得入鸣雷,从没能跟她们的男人去看一眼鸣雷帝国的大好河山,从没能去一趟婆家,都是和鲁达基一起在西疆等我们从鸣雷帝国回来。”帕勒塔洪说道。 石念远斟酒自饮一口,帕勒塔洪说这句话的深义不难理解。 “不行。” 石念远只说了这两个字。 帕勒塔洪不是笨人,在石念远直接拒绝后,不再提此事,更不去深究轻描淡写的许诺减免安平驼帮在西疆边境三个月的关税,三个月以后降税三成的石念远是何身份。 而且,在与鲁达基商量过后,帕勒塔洪选择相信石念远的承诺。 石念远对安平驼帮并不是没有要求,不过那要求出奇简单,让安平驼帮与建商钱庄建立合作关系,往后在西凉郡的生意独家认可建商钱庄银票。 这甚至算不上什么要求,以前没有与建商钱庄合作,完是因为建商钱庄在前两年才在西凉郡突然冒出来,名气太小,实在信任不过。如果石念远当真能做到他所承诺的事情,那么建商钱庄的权威性根本不用多作顾虑。 石念远咬了一口手中烤羊腿,抬头望向天空双月,恰好玩累了的流风雪跑过来坐到身旁挽起自己手臂,石念远叹了一口气笑道:“烈阳院明天收假,赶不上了。” 流风雪嗔了石念远一眼:“还笑……收假赶不上不打紧,要是半年试赶不上,可就要在干支榜上除名,流放到后四区去了。” 石念远哭笑不得道:“流放……大器晚成这种事情可不少……江南道话本里有很多故事,不都是主角开局废柴流吗?”石念远将手里啃光了肉的羊腿骨随手一丢,伸手从烤架上拿过一根烤羊排,一边吹一边续道:“说来……呼呼……我还没有好好去研究一下……呼呼……后四区学子的名单……” 流风雪伸过头来在石念远手中羊排上咬了一口,石念远持稳羊排让流风雪更好吃到,看着抬起头来时脸蛋沾到油污与炭黑的流风雪,不由“噗”一声笑出。 大小姐性格大咧,在吃相这一块儿本来就与石大少爷相去不远,如今更是近墨者黑,深得精髓,一边嚼巴一边咕哝问道:“研究……呼哈……烫……后四区学子……嚼嚼……的名单做什么?” 石念远伸出手擦了擦流风雪脸上油污与炭黑,结果越擦越脏,干脆画成几根胡子,强忍笑意,一本正经解释道:“看看有没有那种经常被骂成废柴、遭受欺凌的同窗,如果他恰好姓什么龙啦、叶啦……叫什么傲天啦、良辰啦……我可得抓紧时间对他好一点!” 流风雪根本理解不到石念远的槽点,看白痴一样看向沉浸在自己的梗里笑得前仰后合的石大少爷。 同一时间,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甲戌洞府。 妮莉艾露洞府堂屋,一桌丰富餐食旁,流风霜、木子涛、杨七凌、慕容姗、徐月半以及苏泉都在场,木子涛的厨艺精益求精,不过场间众人大多没有什么胃口。 木子涛知道众人是担心石公子与大小姐,想了想,寻找话题,扭头朝旁边杨七凌问道:“杨公子,怎么没把董姑娘叫来一起?” 好心办坏事,最近正与董慧冷战的武炼少年将筷子朝碗上一摔:“什么意思?不吃了!”说罢就要起身离去。 了解个中原因的妮莉艾露皱眉道:“冲木子涛发什么疯呢?不爽就杀进甲辰洞府去啊?” “——”杨七凌身上溢散出丝缕灵压,高挑芊发少女猛一下站起,居高临下的俯视杨七凌:“怎么?想打架?” “月舞姑娘!杨公子!们别这样……”已经发现一些端倪的木子涛赶紧劝阻,见二人并没有继续针锋相对,心下稍安,想再寻话题缓解场间尴尬气氛,却是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端起筷子夹上一块红烧肉塞里嘴里,闷头吃饭。 杨七凌三口两口刨完碗中米饭,扭头朝木子涛咕哝了一句:“对不起。”而后稍提音量续道:“我吃好了,们慢吃。”说罢,起身离去。 未料竟是苏泉同样告退起身,追随杨七凌而去。 妮莉艾露夹了一块南瓜塞里嘴里,不满道:“莫明其妙,那个女孩做错什么了?” 在妮莉艾露的诉说下,场间众人可算知道为什么杨七凌会突然发火。 流风霜峨眉轻蹙道:“说董慧主动找过杨七凌好几次,想要解释并求得理解,可杨七凌一直避而不见……实在是太过分了……” 木子涛接茬道:“杨公子的出发点是好的,毕竟,之前田浩天手下的桂北与方安曾经对杨公子布设杀局,而且,要不是石公子与大小姐曾经提起田浩天劣迹,谁都不会讨厌他那样的人吧?” 流风霜摇头道:“现在不是说田浩天这个人怎么样,而是说杨七凌摆冷脸给董慧看这件事。” 木子涛沉吟道:“总之,杨公子肯定是真正在乎董姑娘的,是因为董姑娘没有听从杨公子的再三叮嘱,与田浩天接触,杨公子才会那么生气,不过,做法的确偏激了些……” “董慧已经摆出低姿态道歉争求原谅,可杨七凌非要跟董慧讲道理,有些傻。女孩子不想听理,只愿认情。”席间唯二吃得津津有味的慕容姗接了一句,见同样不停刨食的徐月半投来深意目光,续了一句:“书上看的。” 男女思想切入点与思考立场毕竟有别,缄默席间居然围绕这件事热络起来,而场间两位男士,除月半明显坐壁上观,根本不打算插嘴,而木子涛的思考模式本就偏向客观,加上势单力孤之下,很快被众女说服,认同杨七凌属实过分,于是, 众人为了武炼伙伴的情感大事,开始商量该怎么帮忙。 不料,就在此时,苏泉竟然手搭杨七凌肩膀一起走回。 苏泉将杨七凌按回座位笑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实在正常。不过,明日复学典礼肯定会提及半年试之事,诸位就不关注一下?” 苏泉说完,掏出一张今天从干支榜上拓下来的卷轴展开续道:“筹备半年试的相关学分任务,了解一下?” …… 近些日子,烈阳山麓天山在烈阳院本届学子不断返程后再次热闹起来,而涉及重定干支榜,洞府重分配的半年试更是将天山上的氛围持续推向火热。 从往届学子处得知半年试分为文试与武试,烈阳院学子除去复习传道课程,交流论道,更是每日都有学子到拭剑峰去斗法交流,更有多场正式挑战发生。 而本届烈阳院甲子榜首一直未见现身,再次成为跃龙峰热门话题。以灵知境修为夺取干支榜甲子序列,占据甲子洞府的石念远,从烈阳试炼结束后就一向深居简出,突然失踪良久之后再次归来,立即重登甲子序列,并且在拭剑峰白玉武擂上以尘微境起品境界惨胜已经在天山上声名鹊起的尘微境合品甲辰田浩天。 烈阳院年假两个月,石念远分明已经不在天山,留在天山上的学子刻苦努力的完成学分任务积累学分,与离开天山返乡的学子拉开距离,干支榜发生许多变化,可是,石念远的名字愣是雷打不动,高挂甲子序列,石念远到底积累了多少学分成为烈阳院一大谜题。 本届烈阳院学子都开始准备半年试。 筹备半年试涉及诸多事宜,干支榜近来绝大多数学分任务都与半年试相关,相对简单的任务流程与优沃的学分奖励让干支榜前门庭若市,因为争抢学分任务而闹到拭剑峰上去的学子不计其数。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受到紧张气氛影响,石念远在天山上的一众小伙伴同样开始时常一起坐而论道、战而论武,时间开始变得不太够用,不过,每天聚在一起吃饭时,一众伙伴都会见缝插针为杨七凌开展情感答疑,一众单身狗敢说,一个刚铁直男敢信。 苏泉以田浩天为切入点,与杨七凌的友谊快速升温,而身体逐渐痊愈的董慧加入到了这一个小团体里,一众小伙伴为了支持妮莉艾露口中“杨七凌姘头”的售丹工作,多多少少订购下一些丹药。 …… 越是靠近鸣雷帝国西疆,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安平驼帮就越是经常遇到契夷王国的斥候小队,好在安平驼帮作为老牌跨国商旅,鸣雷与契夷两边关系都打点通透,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 石念远对鸣雷与契夷定下的那一条“不覆甲、不为战”的规矩啧啧称奇,契夷王国明显不惧怕鸣雷帝国探子深入境内,石念远猜想,契夷王国的首席谋士,拜火教廷教皇一定深擅阳谋。 边境线两旁向来是三不管地带,落草的剪径贼寇明显比先前遇到的那一些凶悍,不过见到是安平驼帮,大多骂骂咧咧的离开。 这就让石念远不得不佩服安平驼帮的年轻帮主帕勒塔洪了,安平驼帮的招牌那么管用,其中的门道可多了去了,那么多马贼流寇,给谁的买路财多,给谁的买路财少,不给谁买路财,给了那么多买路财之后还怎么让安平驼帮盈利,这里头的学问,石念远觉得自己肯定拎不清楚,估计毛财神还行。 而在这一片三不管地带,石念远根本未见石字军斥候,心底不由暗赞石字军,斥候这一兵种编制,像契夷王国那样很容易就被发现,实在是令石念远哭笑不得。 不过结合契夷王国国情,不得不依赖于鸣雷帝国商旅物资的实际,倒也不难理解。 他娘的,们的探子混在商队里,轻轻松松的就到茨尔哈甚至极西蒙鹿城去了,只要不发现大量军队入侵,管个卵子? 石念远还从帕勒塔洪处得知,地处契夷王国中部的商贸大城茨尔哈,如同一道分界线,能从茨尔哈城沿阿姆河北上的驼帮寥寥无几,岗哨密布,排查严格。 当帕勒塔洪提起,安平驼帮曾经在初代帮主的领导下,是有资格前往契夷王都夷武城的,不过,安平驼帮有一次从契夷城返程时遭遇变故,唯有少数帮众逃出,安平驼帮一夜没落。 石念远惊讶于此安平驼帮竟然真的是传自月雅的父亲,一问得知帕勒塔洪是第五代帮主,距离初代帮主已经过去八十余年,不由在心里推演起那一个因为月雅渡来气运而萌生的梦境。 由于那个梦境如同折子戏一般,零碎而跳跃,如今再次一捋,从阿努什尔旺、阿布杜拉与月雅相识到薇安出生,时间跨度远比想像之中要大,那个被石念远定义为宫廷三角狗血虐的故事远比想象之中要复杂。 而想到薇安居然已经百岁,石念远根本不信,不说薇安仙道境界低下,更完是少女心性,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再推算一下阿努什尔旺的年纪,石念远额角流下冷汗,估计不在重花甲一百二十岁以下,那么自己在阿努什尔旺身上感知到的超凡境浑厚灵压,品阶估计在合品,甚至已经合品大圆满,因为受困于超凡迷障无法真正突破到通黎境。 想到阿努什尔旺仅是契夷王国七位亲王之一,以阿努什尔旺的仙道境界推测其余六位亲王,石念远不由更加佩服起那个镇守西疆大营的血亲男人。 一路继续向东,终于让石念远偶尔发现一些伪装隐藏在丛林草原里的石字军斥候,而安平驼帮在经过两座石字军阵垒后,终于来到西疆大营前。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七回(下)西疆大营父子秉烛 关圃陋 第三十七回(下)西疆大营父子秉烛关圃陋巷同窗秘约 与北域天险龙腾山脉横亘不同,西疆所在,是极其不利于防守的地形,不说一马平川,却也起伏不大。 由玄武岩构筑的西疆大营堡垒如同一头身上沾染黄沙的漆黑巨兽蛰卧匍匐,锥状瞭望塔高高伫立宛如犀角,南北两端各自沿伸出数以百计哨岗垒营,如同漆黑巨兽伸出的两条曲折触手。 能在西疆大营堡叠担任哨岗守卫的可不是普通士卒,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悍勇甲士。 陈奀隶属石字军旗下游弩军团夜狼营,百人伍长,今日轮值,西疆大营堡垒分作三层,陈奀麾下百名士卒分布在各层哨岗上。 瞭望塔顶,哨兵忽然以旗作示,每层瞭望台旗手将讯息层层补全传下,二层垒墙上,一名士卒跑到陈奀身后汇报道:“伍长,五里外,百人以上驼帮商队正在接近。” 陈奀朗声道:“一标——” 陈奀甚至没有做出指令,转身径直朝垒墙下跑去,身后,包括先前汇报士卒在内的十名士卒立即跟上。 咔咔机杼声中,西疆大营堡垒沉重圆木大门朝上缓缓升起,十一骑纵马而出,先前汇报士卒手中高举一杆旗帜,猩红军旗上,漆黑“石”字沉重内敛,并不张扬。 驼帮见到前方十一骑带起烟尘疾驰而近,队伍最前方的年轻帮主挥手示意下,驼帮缓缓停下。 十一骑来到驼帮前方,石字军旗猎猎飘扬,陈奀目光注视到驼帮骆驼鞍部胡刀,朗声开口道:“出示通关文碟。” 那名年轻帮主后方,一名大胡子跃身下驼,手提早已准备好的通关文碟,向陈奀走近。 陈奀取下长枪,朝前方大胡子一指:“止步。” 想来大胡子熟悉规矩,通关文碟早已用布囊装好,挂到陈奀长枪上,朝后撤步。 陈奀手一抖,布囊飞回,稳落手中,取出通关文碟,翻开扉页,细察石字军边防印章,确认无误后,方才将目光投向纸张顶端:“安平驼帮?” 下驼来到大胡子旁边的年轻帮主接过话头答道:“是的,军爷。” 九名围绕安平驼帮转上一圈的骑卒策马驱回,报出所数人数,数据一致。 陈奀将目光投向年轻帮主,沉声道:“出境时登记一百一十二人,如今队伍合计一百一十九人,多出七人,解释。” “军爷,安平驼帮里有三个契夷人,不具备入境资格。”年轻帮主说到这里,有两名女子已经下驼走到大胡子身边,帕勒塔洪一指大胡子三人道:“此三人就在此处停步,到烽火台镇等候安平驼帮归来,不会入境。” 驼帮里一名连少年都还算不上的男孩在此时牵住另外一名女子的手走出,来到年轻帮主另一侧,年轻帮主指向二人续道:“此二人……”年轻帮主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盈上担忧神色,忐忑续道:“也是契夷人……不过……有贵人说,可以与军爷相商,将此二人放行入境。” 陈奀眉头一皱问道:“谁说的?” “我说的。”一声少年音从驼帮里传出,一名少年与一名少女携手从驼帮队伍里跃出,落到年轻帮主身前。 见到少年少女高明身法,陈奀手下甲士立时分作两批,前方横枪,后方立弩。 陈奀眼睛眯起,多出的九人已经清晰,盯向那对身法高明的少年少女。 武者?还是修士? 少年视线一扫十一骑甲,而后落到陈奀肩章上,轻“咦”了一声,朝身旁少女说道:“巧了,夜狼营。” 陈奀眯起的眼睛里,瞳孔一缩,能认出石字军肩章不难,而且,猩红石字军旗正在风中猎猎飘扬,可是能从肩章上细微花纹区别认出隶属军团就不容易了,更何况,那名少年竟然一口道出了自己所在营帐。 “放行,不然让李青云喂你军棍。”少年慵懒开口道。 在少年再次一口道出夜狼营前任营长,如今的石字军右副统帅名讳的瞬间,四杆长枪,五柄夜狼强弩同时指向少年。 “阁下,报上名来。”陈奀声音低沉,如同伏身随时准备厮杀的猛兽喉间咕噜哼鸣。 在长柄与强弩所指下,不知那少年是确实有所倚伏还是当真痴傻,视若无睹,毫不畏惧,趾高气扬的踏前一步,直指陈奀炸毛道:“哟——小伍长!老子既然能认出游弩军团肩章与夜狼强弩,你他娘没点眼力见?” 一支弩箭骤然射出,准确击在少年即将迈动的另一只脚前方,震起一蓬烟尘。 “禁止靠近。”陈奀身后一名甲士出声厉喝。 “卧槽!”少年吼了一句语义不明的话语,撤回已经迈出的步伐,心有余悸的看向身下箭坑,弩箭已经完成没入沙地里。 少年丹凤眸子瞪起,伸出一手指了指天际咒骂道:“老子上头有人!看不出来吗?敢动老子一根汗毛,信不信老子摘下你那狗屁肩章。” “不准侮辱石字军!”扛旗甲士膂力惊人,竟然一手稳稳持握军旗,腾出另一手取出夜狼强弩指向那名少年喝道。 少年丹凤眸子凝视向扛旗甲士不屑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渣滓?老子在跟你们伍长说话,有你什么事?”少年提高音调,咒骂一句:“狗(和谐)娘养的东西。” 扛旗甲士毫无反应,面不改色。少年见辱骂没有收到回应,气急败坏的看向先前射出弩箭的甲士喝骂道:“还有你——老子记住你的面孔了,卑贱杂种,等着吃军棍吧!” 见这名士卒同样没有反应,少年徒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还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群软蛋!狗屁石字军!” 少年瞳孔一缩,朝旁避让,两支弩箭射入少年原本立足之处,要不是少年躲闪及时,两只脚掌在如此近距离之下被强弩射中,想必会被轻易射穿。 后方,驼帮年轻帮主目瞪口呆,正想说话,旁边少女扯了扯年轻帮主的衣袖,报以安心一笑,摇了摇头。 “你们不想活命了?”少年丹凤眸子盈上浓烈杀机,感知到那股凛然冷意,本就紧张的场间气氛愈发凝重。 陈奀翻身下马,握紧手中长枪,目光锁定这一名身上透发出危险气息的少年,沉声道:“不管阁下与石字军有何瓜葛,报上名来。” 少年冷笑一声:“你不够格,把李青云叫来,许麟也行。”说罢,再次朝前迈出一步。 陈奀左手抬起示意麾下甲士不要妄动,右手一晃,长枪递出,直指少年眉心。 少年瞥了一眼陈奀左手手势,面对距离不足两尺的枪尖凛然不惧,再次迈出一步,额头距离枪尖已经不足尺。 “最后一次警示,禁止靠近。”手持长枪的陈奀身上鼓荡起武者真元,冷声说道。 “我要是不呢?”少年手中忽然出现一柄天青长剑,罡风从少年身上掠起。 “诛。”陈奀吐出一字。 天青长剑骤然发难,兵器一寸长,一寸强,长武向来讲究以长击短,那么近的距离,枪的优势已经受限,远不如剑,陈奀后撤一步拉开距离,右臂一曲一弹,枪尖与剑刃交击,放出金铁交鸣声,六支弩箭徒然朝少年射出,四杆长枪紧随其后破风而来。 石念远不敢托大,半透明蝶翼展出朝前覆笼,弩箭虽然击透了蝶翼,可是残余力道所剩无多,打在身上护体灵盾上发出噗响,无力跌落在地,不想正面揽那四杆长枪锋芒,石念远纵身后跃闪躲,退至帕勒塔洪与流风雪身边。 “停停停!”石念远收起长剑连忙摆手。 以陈奀为首的十一甲士列阵在前,沉默以对。 石念远丹凤眸子盈满笑意,嘴唇勾起:“不愧是石字军。” 陈奀见石念远朝上方抛出一物,那势头不像暗器,凝眉伸手接过,瞳孔一缩。 确认此物为真后,陈奀徒然一跪,恭敬朗声呼喝:“见令如见武侯,石字军游弩军团夜狼营伍长陈奀,拜见武侯大人。” 其余十甲见状,跃身下马,同样点单膝跪拜齐声喝道:“拜见武侯大人!” 石念远扶起陈奀,展眉笑了笑:“带路。” 陈奀并没有多问石念远身份,将武侯将令递还:“是!” 李青云早已从留邺城回到西疆大营,例会刚开完,站上西疆大营堡垒二层垒墙,见远方石字军甲士与商队发生冲突,凝眉走下垒墙,在走到堡垒大门处时,见远方石字军甲士跪伏在地,眉头深皱,扭头转朝身旁副官轻声道:“警戒。” “是。” 堡垒圆木大门在一阵机杼声中缓缓降下。 李青云身披战甲,手持画戟,率三百骑甲静立堡垒大门前,目光凝望正在从远处缓慢行来的十数石字军骑甲与明显在百人以上的商旅驼帮。 当先一骑在不足一里时徒然加速,随即,身后十骑紧随其后奔袭靠近。 李青云看清了当先一骑上的石念远,愣了愣,吩咐重开壁叠大门,挥手解散了三百骑甲。 十一骑来到圆木大门前,石念远跃身下马,与石念远共乘一骑的流风雪乖巧的挪身上前,接过缰绳。 李青云将画戟倒插在旁,笔直站立,沉默敬起军礼。 石念远深深看向李青云那一张与李书图极其相似的脸庞,沉默良久,平静开口道:“早回来了?” 李青云一丝不苟的做完礼毕动作,点了点头答道:“早回来了。” 石念远扭头看了一眼统统下马列队在旁的十一甲士,指向陈奀说道:“你这夜狼营,不错。”想了想,石念远再指了指扛旗甲士与先前射出第一支弩箭的甲士续道:“这个……这个……总之,都挺不错。” 李青云与陈奀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石念远转朝陈奀说道:“例行检查该怎么来就怎么来,特别是那两个想要入境的契夷人,审问清楚。” “是!班长!”陈奀大声应答,因为石念远与李青云会面场景,寻出对石念远的称呼。 石念远歪起头,笑了笑:“我没有石字军军衔,现在是在以武侯将令命令你。” “见令如见武侯!遵命!武侯大人!”陈奀转身看向逐渐接近的驼帮队伍。 在十一名甲士下马列队时一起下马的流风雪走向石念远,眉眼里不掩复杂神色,石念远伸手抚了抚流风雪灿金长发,继而转朝李青云问道:“我爸在吗?” 李青云点了点头道:“堡垒三层,最里一间。” 石念远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拦下已经来到大门外的安平驼帮,正在例行查检的陈奀一众甲士,走上前去挥手招来阿吉,笑道:“阿吉,契夷人想进鸣雷帝国,并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一些例行检查还是要的。”已经基本确定阿吉不是契夷王国探子的石念远想到一会儿阿吉与蕾拉可能会经历的审问,沉吟道:“胡拉玛大神庇佑所有虔诚的信徒,只要永远诚实善良,好运就会常伴在身,知道了吗?” 阿吉点了点头。 石念远笑道 :“记得转告蕾拉。”说罢,牵起流风雪的手,瞥了一眼正在凭借通关文碟内附画像核认安平驼帮帮众的甲士,再朝李青云点了一下头,踏进西疆大营圆木大门。 石念远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石堡,干笑了一声:“没想到第一次来西疆大营,是从契夷这边进来。”左右望了望,寻到楼梯所在,拉着流风雪一齐走上。 一道身影出现徒然在楼梯顶端,名枪“血煞”倒提在手,石勤连并未身覆盔甲,凝眉看向石念远。 父子沉默对视,石念远拉着流风雪一步步踏上台阶,登顶时,石念远笑了笑,打破沉默:“老石,好久不见。” 看到那柄名枪血煞,流风雪身躯剧烈颤抖,石念远牵住流风雪的手用力紧了紧。 石勤连视线落在二人紧紧相牵的手上,迸出一句让流风雪怔愣当场的话语:“你姘头?” 石念远点了点头道:“是啊。” 流风雪愕然扭头看向石念远,石念远低声嘀咕道:“老石说话就这样。” 石勤连仔细打量了一番流风雪:“儿媳妇?”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睁,感受到前方与侧旁同时射来的两道凌厉视线,嘴角扯了扯:“还……还不算。” “哦。”石勤连转身迈步,石念远拉起流风雪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西疆大营堡垒三层最里,统帅间。 宽大房间中央有一张巨大沙盘,四壁皆是地图,地图上朱红标记处处。 石勤连将血煞往枪架一放,在沙盘旁随手拉了一根椅凳坐下,看向石念远,天心意识笼覆过去:“仙道,有趣么?” 石念远点了点头:“还行。”想了想,续道:“就是太容易卵蛋朝天噶屁着凉了。” 石勤连皱了皱眉,端起沙盘边缘上的水壶作势一饮,不料,水壶里已经没有水。 石念远翻手从须弥戒里取出一个竹筒丢了过去:“阿姆河水。” 石勤连接过打开塞盖,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味道还是那样。” 石念远来到石勤连旁边,拉出一根椅凳让流风雪坐下,再拉出一根一屁股坐上去,二郎腿一翘:“旭阑旭伯爵府诰命夫人,你杀的?” “不是。”面对石念远忽然提出的问题,石勤连的回答简单明了。 “她女儿。”石念远摆头示意了一下流风雪。 石勤连点了点头,多说了一句:“慕容陆提过,有人假充。” 石念远牵起流风雪的手,流风雪的手心冰凉,尽是冷汗,扭头轻声道:“老石说不是,那应该就真不是,以后,我会陪你继续查这件事的,你相信我吗?” 流风雪沉默的点了点头。 石念远撇嘴看向石勤连不满道:“在西渊葬情宫忘情池,我看过一些你们的往事,你以前好像没那么惜字如金?” 石勤连点了点头:“看到你,烦。”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以鹏远的视角。” 石勤连眉头皱了皱,再次点了点头。 “那些是真的?”石念远问道。 “真的。”石勤连答道。 石念远站起身来,背后伸展出巨大半透明蝶翼,沉默片许,石念远慵懒道:“年轻时可以啊——老石!你婆娘居然是翼蝶妖族。” 石勤连咧嘴笑了笑,而后,因为石念远快得不正常的仙道进境速度皱起眉头,不等石勤连发问,石勤连猛然起身,旁边枪架上名枪血煞忽然震颤,飞至石勤连手中,石念远紧随其后感知到空间波动,拉起流风雪朝后方撤远,灵力妖元涌动,天青长剑在手。 如瀑银发飘飞,素白裙摆飘荡,眉心滚烫的石念远笑了笑,收起灵力妖元。 空间再起涟漪,一袭鹅黄长裙同样以相宇穿游的遁法现身,石念远意外的看向母亲祝娴兰,丹凤眸子眨了眨。 香风袭近,若湖朝石念远疾掠,猛然合身扑上,直接将石念远扑倒在地,头顶出现雪白毛绒尖耳,一耸一动,一条雪白长尾扫出,左右摇晃,显示出主人内心激动喜悦。 “哎哎哎——停停停……别……别舔脸……你现在又不是雪白小狐狸……”石念远开心笑起,挣扎得欲拒还迎,流风雪在旁酸溜溜的,幽怨的将求助目光投向祝娴兰,结果祝娴兰正在看向石勤连,二人互相点了点头,不由更酸了。 若湖感知到石念远凝元境灵压,回想起不久前血契魂印传来的那一道石念远性命垂危的讯息,嘟嘴不满道:“你怎么老是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石念远嘿嘿傻笑了几声:“意外,意外。” 若湖桃花眸一亮,好奇把玩起石念远半透明蝶翼,石念远脸庞被软物压住,抓住若湖柳腰向下扯了扯,若湖不依的再爬了回来。 “咳——咳——”两声刻意无比的清嗓咳嗽声响起,流风雪蹲下身来,酸溜溜说道:“在大人面前,你们这样是不好的!”想了想,觉得语义不太对劲,补充续道:“在背后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这句话其实很像烟盒上“吸烟有害健康,尽早戒烟有益健康。”不过,每天花费时间与精力写作,一天5K字,价格1-2角,平台还会抽取一半,新人作者卑微呼吁支持正版,付费……卑微求互动,求评论,求免费推荐票,如果经济条件允许且喜欢《星海仙冢》,恳望不吝捧场。 第三十七回(续)西疆大营父子秉烛 关圃陋 第三十七回(续)西疆大营父子秉烛关圃陋巷同窗秘约 西疆大营的会客室面积狭窄,摆设简单。除去一张桌子,数把椅子外再无其它。石念远一家三口、流风雪、若湖以及李青云六人围坐在桌旁,会客室就已经显得拥挤不堪。 西疆比起西域,水源已经不太成问题,却也没有到富余的地步,堡垒内数十口深井,每天就吝啬的冒出那么一点。会客室里有一股久不使用的尘灰味道,桌椅明显刚用湿抹布擦过,却擦不干净,留下一道道灰黄水迹。 不过,桌旁六人都不会在意就是了。 桌上的吃食是从石字军炊房打来的,石勤连的警卫卒把食箱提来后,就被石勤连摆手挥退。 菜品荤素分明,肉够大,菜够多,却都不新鲜,毕竟,西凉郡最近一座城池都在西疆大营百里开外。 石念远吃得津津有味,虽然从未到过西疆,可是西疆许多现行政策,都有石念远与毛财神的影子。 “老石,最近鸣雷契夷的商旅生意好起来了?偌大一座西疆大营,菜品每天都是这个规格的话,成本可不低。”石念远嚼巴一块筋道得过分,半天都嚼不烂的牛肉咕哝道。 “还行。”石勤连一边埋头刨饭一边应了一句。 流风雪这下是知道石念远的吃相随谁了,不过,武侯石勤连长年镇守西疆,石念远竟然还能捡到这一特色,实属难得。 “契夷王国茨尔哈城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最近几年鸣雷契夷是不是没怎么干仗?”石念远问道。 石勤连斜眼瞥了一下李青云,那意思是,李青云可是凭借战功一步步擢升到石字军右副统帅的,怎么可能不干仗? 李青云出声解释道:“近几年来,深得契夷王国帝皇信任的曼珠沙华亲王主张大力发展经贸,边境战事比起往些年确实缓解不少。” “阿努什尔旺·斯拉木……”石念远呢喃了一句。 听到石念远提起这个名字,石勤连看了石念远一眼:“见过?” 石念远点了点头,环视一圈桌旁众人,再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石门,郑重沉吟道:“以阿努什尔旺为首,契夷王国皇家骑士团十二圣骑之一拉苏尔,拜火教廷宗教裁判所光明祭司贾拉尔丁,远东军虎将军侯赛因,齐聚茨尔哈城,时间至少在二十天以前,不排除更早,同样,不排除还有其他人。” 李青云夹菜动作一顿,眼孔一缩,与石勤连对视一眼,话都没说一句,直接起身离席。 石念远看向石勤连道:“老石,契夷王国与周边列国因为拜火教信仰原因鲜兴战事,唯独与鸣雷帝国对立,如果其余六位亲王都拥有与阿努什尔旺相当的仙道境界,这些年你是怎么守住西疆的?” “石字军……”顿了顿,石勤连将目光瞥向流风雪与若湖,特别在流风雪身上多留一瞬。 石念远感觉得到石勤连还有后半句话,却掐断没有说完,不由眼皮一跳。 老石在提防雪儿?问题应该不会出在雪儿本身,那么……旭阑郡……流风梁有问题? 正在与若湖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流风雪忽然感受到席间气氛诡异,怔愣看向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石念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还以为是不是粘到了什么东西。 “没事儿,乖闺女。”祝娴兰浅笑出声,扭头嗔了石勤连一眼,石勤连眉头舒展开来,笑了笑。 石念远鄙夷看向石勤连,继而立马转作幽怨:“老石,你对谁都是一副好脸色,为毛唯独对我总是板着脸……” 石勤连认真道:“说过了,看到你,烦。” 石念远看了一眼石勤连身旁的祝娴兰,炸毛道:“卧槽,你和我妈是真爱,我只是意外是吧?” 石勤连用力点了点头道:“没错。” 石大少爷抚额扼腕,闷声埋头吃饭。 西疆大营的伙食营养到位,分量十足,不过着实不甚好吃,李青云吃到一半离席暂且不谈,再加上仙道修士对食物的需求并没有那么大,桌上唯有石勤连与石念远父子将餐盒里的饭菜刨食干净。 这一点,想必与军旅文化脱不开干系,纵使石念远根本没有石字军军籍,在苍云郡留邺城鱼龙营也仅参训过短短两年,不过,身为军人的自我认识,早已在每一天的训练中烙印进血脉深处。 …… 夜幕降临,西疆大营里四处响起汉子跑调的歪歌。 石念远凝神细听,倍觉亲切,不由怀念起那个曾经扯着嗓子一首一首教自己唱石字军歪歌的瘸子。 西疆大营相比于靠近契夷王国那一方,岗哨密布,戒备森严,堡垒威严而厚重,靠近鸣雷帝国这一方的几排残破拒马就显得十分破败寒酸了。 若是天下拒马生尘,世间折戟沉沙…… 石念远苦笑一声摇头叹道:“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安平驼帮百余帮众,直到此时方才完成检查,从大营深处徐徐行来。 石念远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驼帮最前方,帕勒塔洪翻身下驼,来到石念远身前,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石念远笑道:“免三个月关税,往后关税降低三成,没骗你吧?” 帕勒塔洪深鞠一躬,深深看向换上一身鸣雷帝国衣衫,头戴一顶雪白毛绒狐袭帽的石念远,左右瞅了瞅,没见到流风雪。 世间离别多如此,并没有怎么郑重道别,在一不经意的转身过后,就是一生不见。 阿吉与蕾拉走上前来。 “仙师哥哥,谢谢你。”阿吉笑得很开心,胸中那颗赤子之心并没有因为审讯而留下什么阴影,虽然那间屋子里的那些器具着实吓人。 石念远翻手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建商钱庄支票递向帕勒洪塔,掏出三锭纹银递向阿吉。 帕勒塔洪沉默接过支票收好。 可明明是自己借钱给石念远,如今石念远还钱,阿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石念远伸出手时,想起流风雪说过阿吉不喜欢被人摸头,拍了拍阿吉的肩膀笑道:“在人族所有的品质里,最值得赞赏的就是善良、诚实与勇敢,这个世界总是蒙着面纱,且布满陷阱,可贵的是,有许多像你这样的人愿意赤裸面对,坦诚相见,勇往直前。阿吉,看到你,我会想到我一个文质彬彬,总是自称‘在下’,总是喜欢讲道理的朋友。” 袖剑滑落手心,在石念远修长手指上旋绕不停,石念远手持剑刃,将袖剑剑柄递向阿吉续道:“可是,想让别人听你讲道理,信你讲的道理,大多数时候,你必须要先把别人打服。这一点,不管是个人,还是国家,差不了太多。” 阿吉下意识接过袖剑,似懂非懂,不知所措道:“仙师哥哥……这把小剑……” “袖剑,鱼肠,送你的。”石念远丹凤眸子眯起浅笑,灵识感知着阿吉身上的旋照现象续道:“我在鱼肠上刻了一段话,如果有一天你能发现,并且想要再见到我,依据那句话,在那个时间到那个地点等我。” 阿吉愣然点了点头,翻来覆去查看鱼肠袖剑,哪里有什么刻话? 石念远嘿嘿一笑,没再过多解释:“再见,安平驼帮的朋友们。”瞬转身法运起,石念远几下兔起鹃落,身影消失不见。 …… 夜半。 西疆大营堡垒三层最里,统帅间。没有夜明珠与灵禁辅助照明。中央巨大沙盘旁边一张小桌,石勤连与石念远对座两端,中间有一张棋盘,棋盘对角各点了一支烛火。 并非是如今在鸣雷帝国江南道盛行的十九纵横黑白围棋,而是在春秋乱世时在西楚国与东汉国流行的红黑象棋。 石念远执红,抬起底线上一枚红“马”跃上,红“马”四周,前有红“兵”,侧有红“象”,后有红“车”,棋局方始,没有丝毫危险可言:“旭阑郡地处帝国中部偏西南,纵不像江南州七郡歌舞升平,却也远离战事,郡伯所掌兵权有限,能有什么问题么?” 石勤连莫名走了一手黑“将”旁的黑“士”:“不管什么棋子,红棋为保‘帅’而屠‘将’,黑棋为护‘将’而伐‘帅’,起手不管再怎么不现杀机,都是为了最终目的服务。” 与帝都玄阳有关吗……能常守“将”旁的“士”,指的是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老教派帝师?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宇文洛? 石念远拱上一枚红“兵”来到“楚河汉界”边缘:“‘兵’‘卒’过河前后可谓天差地别。”石念远伸手朝上指了指续道:“那一位崇文抑武,除去北域慕容旗,西疆石字旗,东海辛字旗,南岭岳字旗,还有过河兵卒吗?” 石勤连持黑“炮”跃一黑“卒”吃掉一红“兵”:“限制解除,随时过河。” 果然……六大将军,不可能唯有排行首位的辛剑诗与排行末位的慕容陆在边境练兵……那么暗中协助共同镇守西疆的人会是…… 石念远挥红“马”吃黑“炮”:“以炮换兵,意义何在?” 石勤连黑“车”直入,守住红“马”,红“马”虽非必死,却已经无路可逃,石念远唯有将底线红“车”请出看守,石勤连另一侧黑“炮”架来,以一守二反控住石念远红“马”与红“车”。 烛火晃动,石勤连声音低沉:“为政者,利益是永恒的话题,所有棋子都为了不被当作弃子而努力,而许多弃子,并不自知。” 石念远眉头一凝,为了保住红“车”红“马”二子之一,将红“车”朝旁撤走,石勤连却未以黑“炮”或黑“车”吃红“马”,反移黑“车”将红“象”吃掉:“将军。”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缩:“你的意思是……” 石勤连点了点头:“一‘车’在北,一‘车’在西,明面上并无交流,却还是不能让‘将’放心,唯有牵制一‘马’,驱虎吞狼以吃‘象’,引起‘车’‘马’不合,进一步限制两‘车’相见。” 石念远看向残存一“象”,沉声道:“总正一‘象’没了,还有一‘象’?所以,运气不好的‘象’就被祭出了?” “差不多。”石勤连点了点头。 “‘将’‘帅’虽为棋盘至重,行动范围却受限,即使白龙鱼服,总不会自降身份亲力亲为……‘士’披‘车’衣?”棋局开始复杂,若是挥红“象”以吃黑“车”,那么半边棋子都将陷入被动,推演至第七步,石念远发现了石勤连诱招。将那一枚危险的红“马”撤回,抵在红“帅”红“士”之前。 既是逃亡,又是防守,在这样的局势下,这一枚红“马”不得不如此做,虽然被动局面依旧,却已是最优选择。 石念远凝眉看向处在“帅”、“士”之前尴尬位置的红“马”,思绪电转。 石念远不置可否沉声道:“没有证据,以慕容陆的说法,线索是那柄仿制血煞的银枪。” 这一片红棋黑棋互为掣肘,陷入动弹不得的焦灼局面,石念远策动另外一枚红“马”跃过楚河汉界,深入敌阵。 石勤连同样将另外一枚黑“车”请出。 石念远点了点头,看向焦灼棋局思虑良久,而后挥红“马”吃黑“卒”,数手之后,红“兵”过河:“象棋古语,‘兵’‘卒’过行当‘车’用。北‘车’的女‘卒’,充当什么角色?” 石念远此话问出,石勤连凝眉沉重看向石念远:“你猜到了什么?” 石念远摇头道:“什么也没猜到,我看不出那个女‘卒’的任何出发点与目的。” 趁石念远红“兵”势头正猛,一阵冲杀,石勤连两枚“车”竟然已经汇合,先前困局得解。 石念远瞳孔骤缩,抬头看向墙上鸣雷地理图志,视线先落西疆大营,再落北门天关,而后,聚焦到帝都玄阳。 “老石。”石念远郑重出声。 “干什么?”石勤连回答。 “理由。”石念远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石勤连没有回答,统帅室里安静得似乎蜡烛上的跃动火焰都有了声音。 良久,还是石念远打破沉默:“那么我……充当什么角色?” 石勤连伸手一指早已被吃掉,放到棋盘外的一枚黑“卒”,而后竟然不顾棋局规则将那枚黑“卒”端回棋盘,放到了石念远称作北“车”女“卒”的棋子旁边。 “我原本不想让这枚卒子出场,早早将它摘离了棋局。”石勤连沉声道。 石念远丹凤眸子眯成线:“那么……棋局之外呢?在我踏足仙道时,我妈的状态明显不对,我原本以为是因为西渊往事,担心葬情宫追杀,可是,瞳璃的反应与行事告诉我,没那么简单。” 石勤连没有理会石念远的问话,挥黑“马”朝前一跃:“将军。” 石念远看着石勤连这一计败招,十分不解,红“炮”以红“兵”做辅翻回,将黑“车”吃掉。 一直焦灼的棋局骤然明朗起来。 “你曾说过,象棋是零和博弈,一方得利,另一方势必失利,一方都是以置另一方为死地为目的。”石勤连说道。 石念远摇了摇头,凝重道:“会有和局。” 石勤连目光投向因为石念远红“炮”翻回而没了阻碍的另一黑“车”,良久没有动子,而后,摇了摇头道:“不下了。”说罢,石勤连站起身来:“和?没有人赢,那就都输了。” 石念远目光盯向石勤连那一枚用来送死以打开局面的黑“车”,呼吸如同风箱一般沉重:“那这枚‘车’,是北,还是西?” …… 鸣雷帝国,沙溪郡,关圃城。 关辅城中的这一条陋巷总是漆黑阴凉得紧,即便是在艳阳高照的天气,也总给人冷飕飕的感觉。 为了维护塞上江南的秀美,似乎关圃城里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被塞进了这条陋巷,年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竟然没将这条陋巷完全震塌。 越发残破的陋巷一如往常,散出发残羹冷炙的酸臭味道,不过对于在陋巷里苟活的乞儿来说,这真是天底下第一美味了——有得吃,就不会饿死。 这些乞儿虽然不明白那些人家是怎么舍得把大盆大桶的剩饭剩菜全部倒进这条陋巷的臭水沟里的,不过,权当作是为了可怜自己这些寄生在陋巷里的蛆虫了,即使有许多人在倾倒时看着自己这群蠢蠢欲动的寄生虫,非要吐了两口浓痰再倒,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样的地方,那两道身穿干净整洁月白劲装的身影实在是扎目,陋巷乞儿不认识那身烈阳山麓月白制服,不过,觉得那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没错了。 如果不是神仙的话,怎么可能会把那么新鲜美味的饭菜送来? “这种事,要做,就要做到位。如果份量不够,这样的饭菜只会引发一场夺食混斗。”苏泉叹了一口气,手推车上有两个木桶,其中一个已经见底,好在排起歪歪扭扭队伍的那群蓬头垢面乞儿人数也已经不多。 “关圃城官府为什么不管?”杨七凌眉头紧皱,十分不解,苏泉共享给自己一个筹备半年试的学分任务,任务不难,二人早早完成以后,苏泉并没有着急返回天山,反而将自己邀到关圃城来,到一家饭馆准备了这两桶饭菜——廉价炒菜与锅巴米饭混合搅拌在一起,就足以变成那群乞儿为之发狂的美食。 苏泉平静道:“杨兄,这一次把你约来,就是想让你看一看,这些隐藏在光鲜背后的阴暗。唉……只恨我能力有限,只能偶尔抽出一些时间,十天半个月才能做一次这样的事……不能完全改变他们的命运……” “我不明白。”杨七凌看着为乞儿盛舀饭菜的苏泉,不解的摇了摇头:“官府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 “是啊……可是他们不管啊……”苏泉痛心疾首道:“官府、诸侯……说白了,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只要明面上过得去,这些隐藏在阴暗里的肮脏,他们怎么会花费金钱与精力来管呢?你刚才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先前我小施惩戒,这些寄……可怜虫是不会按照我们的规矩来的,早就抢疯了。” 苏泉长长叹了一口气续道:“那些诸侯子嗣,一出生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么就是根本不知民间疾苦,要么就是为了名誉虚荣,刻意对阴暗面视而不见……像田浩天……与石念远那些人,怎么可能真正体会到我们这一份心情呢?杨兄,你我出身相近,所以……我这一次将你约出,就是想要提醒你,你对田浩天深有提防,可是……你就没有想过,石念远作为侯爵之子,而且是鸣雷帝国唯一具有封号的武侯独子……就不会在暗地里比田浩天还要不堪?” 杨七凌瞳孔猛然睁大,沉声道:“苏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石念远……他是我的朋友。” “哈哈哈哈——”苏泉忽然癫狂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笑得灵压紊乱溢散,让那群乞儿莫名觉得胆战心惊,不敢靠近。 苏泉好不容易停下笑声,语调清冷道:“杨兄,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他当作朋友,而他,把你当作什么?”苏泉再舀了一勺饭菜,朝身前乞儿勾了勾手,那乞儿被之前苏泉溢散的气势震慑得不轻,可是如今盯住苏泉手中勺子,看到苏泉勾手,连忙连滚带爬的凑了过来,满面讨好神色的托举起破碗。 苏泉看向乞儿道:“你,会磕头吗?” 乞儿没有说话,呯呯呯三声,直接是三个响头磕响。 苏泉笑了笑,将饭菜倒到乞儿残破碗中,扭头朝杨七凌说道:“你觉得,我现在对他们好,我的心里就把他们当作朋友了?别说我了——”苏泉顿了顿,冷笑道:“就是你,心底难道不是认为他们本来就要比我们低上不止一等?” 杨七凌眼角抽搐,面容复杂,而后眉头紧紧皱起:“苏泉,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董家妹子还在与田浩天保持联系,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那些诸侯子嗣的城府本事,远不是你能揣度。”苏泉冷笑一声:“你的话她不愿听,不正好就像你认为石念远把你当作朋友,我的话你不愿听一样,不是吗?” 第三十七回完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 第三十八回(上)跃龙峰售丹盟活跃 烈阳麓 第三十八回(上)跃龙峰售丹盟活跃烈阳麓半年试将启 鸣雷帝国,西疆大营,瞭望塔。 玄度、玄烛双月皎洁,瞭望塔顶是一方细窄瞭望台,台中,三名岗哨守卫眼睛瞪圆如衣枭,一丝不苟的执勤监视。 头顶棕榈雨棚传来窸窣响声,三名岗哨守卫知道,有一名少年正躺在上方,虽然不知道那名少年具体来路,不过,得过伍长陈奀交待,不管那名少年说什么做什么,权当听不见看不见就是。 石念远从仰躺变作盘坐,俯瞰整座西疆大营。 一头雪白小狐狸从瞭望塔底快速攀上,分明就从三名岗哨守卫眼皮底下轻灵窜过,三名岗哨守卫却如同根本没有看到一般。 攀上瞭望塔棕榈顶棚,雪白小狐狸一下跃进石念远腿窝里。 石念远嘴角勾起笑意,不停逗弄雪白小狐狸,一下一下捏扯那一对雪白毛绒尖耳。 雪白小狐狸翻身仰躺,张口左右跟随石念远不断闪避的手指作势欲咬,石念远忽然不再闪避,雪白小狐狸一口咬到石念远手指,修长手指碰到扁桃体呛到,幽怨发出一声呜咽。 石念远奸计得惩,露出小人得志的贱笑,鼓荡妖元,以妖族统一语问道:“天心意识感知到我在这里?” 雪白小狐狸脑袋傲娇昂起:“猜到的,这里最高。” 石念远怜爱抱起雪白小狐狸,疏理起本就顺滑的雪白毛发:“大小姐没跟你一起出来?” “似乎是有话要跟姨娘说。”雪白小狐狸舒服的眯起眼,耳朵随石念远一下一下轻抚不时耷拉再立起。 “我们在西渊葬情宫经历过一些幻境,她看到我老爸杀了她娘亲,虽然先前做过一些思想工作,不过还是没想到她今天能那么冷静,真是难为她了。”石念远苦笑一声道。 “她并不是相信姨父,而是相信你。”雪白小狐狸溜圆眼睛眨了眨道。 “误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以前,我看过一个话本故事……”顿了顿,石念远目露回忆神色续道:“故事有些复杂,总之……一个姓乔又姓萧的武林高手,是那种整个江湖都没有几个人比他更高的大高手,一直努力寻找杀害父母的仇家主谋带头大哥,后来,他与一个叫阿朱的女孩相遇、相知,并且相爱了,再后来,有人告诉他,阿朱的父亲就是他苦苦寻找的那个带头大哥……” 一阵荧荧灵光流转,雪白小狐狸忽然化作人形,银发如瀑,一袭素白长裙,拥有精致面容与完美身段的女子依偎到少年怀中,身下棕榈顶棚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少年凶巴巴吼道:“变回去!” 雪白小狐狸溜圆眼睛幽怨的看向石大少爷,撸狐上瘾的石大少爷满意将雪白小狐狸脸蛋搓揉变形续道:“那个大高手,去问阿朱的父亲,当年有没有做过一件悔不当初的错事,令一个孩儿一生孤苦无依,这种模棱两可的问法简直了……好死不死的,阿朱的父亲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身居高位,更欠下好多屁股风流情债,自然点头称是,更自责自己行为不端,一错再错,做出连番恶行……就这样,那个大高手认定阿朱的父亲是杀害父母的仇家主谋带头大哥,单独邀约……” 雪白小狐狸不知为何,竟然在石念远的讲述里深陷其中,听得入迷,雪白尖耳竖起,毛绒长尾都忘了摇晃。 “那个大高手与阿朱的父亲立下五掌之约,结果阿朱的父亲连第一掌都没接住,原来,是阿朱设局,乔装打扮成父亲应约,那个大高手亲手杀死了一生挚爱……结果后来得知,阿朱的父亲所谓悔不当初,令一个孩儿一生孤苦无依的错事,就是指生下女儿阿朱而未养未教,愧为人父;所谓自己行为不端,一错再错,做出连番恶行,其实是指自己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情债,害得多位女子一生伤心,除去阿朱外,还害得许多其他孩儿未尝父爱……你说好笑不好笑?” 雪白小狐狸小脑袋摇了摇道:“不好笑。” 石念远抱起雪白小狐狸,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一点都不好笑……所以,我很庆幸雪儿在刺了我一剑时告诉了我原因。误会如果不说出来,就没办法去面对与解决。在来到西疆之前,我并不排除我老爸确实做了这件事的可能性。其实……今天在我老爸与雪儿面前直接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时,我都没想好如果我老爸点头承认,雪儿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去处理。好在……既然我老爸说了不是,以他那一根肠子通屁(和谐)眼的性子,应该就真的不是了,就是线索……” 石念远扭头望向东方,那是帝都玄阳的方向。石念远苦笑续道:“有点难搞。” 雪白小狐狸伸过头舔了舔石念远的脸颊道:“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暂时没有。”石念远摇了摇头道:“刚才我和我老爸下了一盘棋,下得有些郁闷,兵卒既然还未过河,就先想办法自保好了。烈阳院收假半个多月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回天山,好歹得赶上半年试……”石念远说到这里,妖元振荡戛然而止,陷入深思。 “怎么了?”雪白小狐狸伸出小爪子轻挠了一下石念远的脸庞。 “若湖。”石念远不再鼓荡妖元,开口轻声唤道。 “嗯?”雪白小狐狸疑惑低哼了一声。 石念远沉默良久,开口时声音干涩:“你……你……”石念远结巴半天,终是将话语咽回心底。 …… 西疆大营堡垒二层一间房中。 与会客室一样,久未使用的房间虽然经过一番打扫,却依然散发出腐朽味道,房间里的床塌就是以几张长凳做支架,在上面铺上木板,再覆上茅草与被单。 堡垒房间都没有开设窗户,唯有几道方形通风孔透来微弱光线,在丁达尔效应下,可见尘灰飞扬。 床上,祝娴兰与流风雪侧身对坐。 流风雪从冰魄吊坠里取出与祝娴兰身上颜色相同,款式相近的鹅黄衣裙道:“夫人,这套裙子是在葬情宫外绯缨姨娘给我的……有些大……我猜……是你的。” 祝娴兰接过衣裙,目露怀念神色,点了点头,继而朝流风雪报以歉意一笑,而后天心意识探入流风雪体内,没探查到葬情诅咒,松了一口气:“瞳璃宫主没有为难你们吧?” 流风雪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裙子……烂了……雪儿不擅女红……没补好……” 祝娴兰闻言展开衣裙,寻到流风雪在丝绸之路酒泉大坑一役弄破的地方,看着流风雪竟然直接在外缝补,而非在内缝补,凌乱针脚外露,“噗嗤”一笑道:“没关系。” 流风雪回忆葬情宫外瞳璃的话语,出声道:“夫人,瞳璃宫主让我转告你……神农鼎器灵复苏,通天塔即将现世,不想死,就……回家。” “嗯……回家……”祝娴兰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么……瞳璃宫主其实人很好的,就是不会表达自己……我曾经欠葬情宫的,欠她的,现在该还了。” 流风雪握起祝娴兰的手,担忧问道:“不会有危险吧?” 祝娴兰丹凤眸子弯起,报以一副安心笑容道:“放心。” 见流风雪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祝娴兰主动出声道:“连哥从来敢做敢当,好闺女儿,谢谢你相信他。” 流风雪峨眉轻蹙,杏眼微凝:“夫人……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不是个好女儿……” 祝娴兰贴近流风雪,将少女搂入怀中:“好闺女儿……乖雪儿……我也是当妈的,我知道……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虽然连哥不说,可是这些年来肯定有在调查。那两父子每次见面都会下棋,每次下棋,都会说上许多话,以念远的性子,肯定会插手这件事的。” 祝娴兰捋了捋流风雪灿金长发,忽然笑起:“噗……说来有趣,念远从来没当面叫过连哥一声爸,不过他最看不得他爸受冤枉受委屈了。每次连哥从西疆大营回苍云留邺,念远都偏坦得紧,根本不允许我说上连哥半句。” “夫人……”流风雪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祝娴兰放开怀中流风雪,稍撤身体,看向流风雪一双杏目:“嗯?” “你……你能多抱抱雪儿么……雪儿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被娘亲抱过了……”少女杏目通红,在祝娴兰再次将其紧紧拥入怀中时啜泣出声,泪湿了祝娴兰的肩头。 流风雪抱紧了祝娴兰,单薄肩头一下一下轻颤:“过年时,爹忽然说,武侯可能就是杀害娘亲的凶手,我当时立刻从旭阑动身赶回苍云,想去找念远,想去找你……想听你们说不是这样的……呜……可是……可是在葬情宫忘清池……我看到……看到……呜呜……” 祝娴兰一下一下轻拍流风雪的背:“世间万法玄妙无穷,有能欺骗过仙道修士的易容术并不奇怪,真相早晚会被查明……好闺女儿,谢谢你相信我们一家……”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今天在统帅间看到石勤连那一杆名枪“血煞”,少女的脑海里就一次次浮现出石勤连手持银枪捅穿母亲胸膛的画面。 纵使两杆枪存在细微差别,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女真的不知道内心是真正相信眼见不一定为实,还是觉得就算这就是真相,也可以因为那个拥有一双丹凤眸子的少年而去欺骗自己。 良久,少女啜泣声平复,哭到鼻塞的少女吸了吸鼻涕,听到那古怪声音,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祝娴兰递过来一张丝绢,流风雪轻轻接过。 擦净脸庞的流风雪重新看向眉眼温柔的祝娴兰:“夫人……我……我还有事想问问你……” “嗯,乖闺女儿,你说。”祝娴兰笑道。 “我……我……”流风雪面容绯红,鼓起勇气续道:“我该怎么把若湖比下去,我要做大!” 祝娴兰一阵错愕,而后忍俊不禁笑起。 流风雪焦急道:“若湖可以变成雪白小狐狸天天和念远黏在一起!可是……可是等回到天山,我就不敢每天去挽念远的手了!而且……夫人送了若湖一支发簪……肯定也很喜欢若湖……雪儿不擅女红,不会说话,还爱任性胡闹……身材又没有若湖好……雪儿……” 流风雪想到在茨尔哈城时,明明都已经同床共枕,石念远却呼呼大睡去了,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来气,不依的闷声呻吟出声,拿石念远的话来说,像小狗被压到尾巴的吠叫。 祝娴兰窃笑不止,抚了抚少女灿金长发道:“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在处理情感的经验上,肯定是比不得不知道活过多少岁月的通黎境大妖咯。况且,若湖远比平常通黎境大妖活得久……”顿了顿,祝娴兰沉吟道:“久得多……” 少女哪里在意祝娴兰话语暗藏的深意,那么长一句,就“比不得”三个字不断在脑海里回响,不由焦急道:“那我该怎么办?” 祝娴兰笑道:“情之一字,素来难解。嗯……其实,以我看来,念远更喜欢你喔。”流风雪一愣,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祝娴兰认真点了点头道:“在我看来,念远与若湖之间……不太像是爱情……” 翌日。 元始九曜之一长庚启明。 西疆大营圆木大门外,祝娴兰与石勤连相视点头,在交予石念远一枚蝶蚕,凌空踏虚朝西遁去。 石念远与石勤连对视良久,最终父子二人都没说话。 石念远头顶雪白狐袭绒帽,舍马用足,与流风雪一起朝西凉郡,或者说烈阳山麓方向径直疾驰。 …… 十数日后。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 自从通过云雾迷阵,在接引坪等到灵舟重返天山,石念远口中就一直啧啧不停。 从接引峰到跃龙峰,一路上都像凡俗赶集一般热闹,特别是百花峰,沿路两旁摊位连绵。 为了迎接半年试,两旁摊位上售卖各种东西的都有,赤炼峰售丹盟的售卖丹药算是比较正常的,售卖传道课程笔记石念远也能理解,还有一些据说是售卖学子战力情报的,为了迎接武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石念远不吝赞赏这些学子当真是有商业头脑。 可是……售卖什么院花擦过嘴的丝巾,院草吃过饭的筷子…… 尼玛的,这些鬼东西与半年试有几把关系? 一个没有抢到摊位,背了硕大一个行囊的学子忽然拉住石念远:“这位学弟,是不是边上摊位里的东西不入眼?来来……” 那学子看了石念远身旁流风雪一眼,将石念远朝旁边拉了拉,猥琐耸眉,压低声音道:“院花亵裤,有没有兴趣?” 石念远下巴掉落到地上,愕然道:“亵……亵裤?院花?” 那学子看怪物一样看向石念远惊讶道:“师弟不知道?是说师兄看师弟面生……一定是经常在宿舍里埋头苦练的努力型……本届烈阳院胭脂榜公认榜首,院花逢山灵语!” 石念远听着这个怪异名字,好奇问道:“南荒的?” “啧——没错!没想到南荒十万大山,竟然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姑娘来,之前一直屈居乙区,深入简出,直到近日才忽然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瞬间被惊为天人,奉为本届院花。” 石念远“哦”了一声继续前行,那学子竟然继续拉住石念远道:“哎——师弟别走呀!对院花没有兴趣?并蒂双莲知道么?在烈阳观胭脂榜上,紧随院花其后,并驾齐驱,据说是旭阑郡大小郡主的并蒂双莲,师兄这里……嘿嘿……正好有并蒂双莲的……”那学子说到这里,手掌虚握,在自己胸前比划,“嘿嘿”猥琐笑个不停。 石念远不由诧异扭头看向流风雪,再转回来愣然道:“卧槽!这种东西你都有?你怎么搞到的?” “嗨——”那学子得意的摆了摆手道:“山人自有妙计!看师弟的样子,似乎是感兴趣了……此处人多,来,师弟,借一步说话。” 石念远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学子的低语又怎能瞒过仙道修士敏锐六识,身旁流风雪杏目圆睁,俏脸绯红,直接飞起赤足将那学子踹远。 “不要就不要呗,干嘛打人啊!早说那是你道侣,师兄就不跟你推荐这些好东西了啊——真是的……”那学子站起身来揉了揉腰肢,不满的咒骂嘀咕走远。 石念远促狭看向流风雪:“啧啧啧……嗷呜……” 流风雪收回拳头,冷哼一声,迈步向前。 石念远赶紧三步两步跟上去幽怨道:“关我什么事,揍我做什么……再说了……打人不打脸好不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难道你真丢过……” 石念远话还没说完,流风雪再次挥起一拳,石念远连忙挥手格挡。 “没有丢过!”流风雪愤然道。 石念远忍俊不禁,可是流风雪已经深深瞪来,石念远忍笑忍得脸上憋红,恰好路过一个挂牌售卖情报的摊位,好奇花费一枚承品灵石买了一份甲子榜首的情报。 打开后竟然只有两句——姘头是甲戌妮莉艾露·月舞;拭剑峰战绩,一胜零败,胜甲辰田浩天。 石念远扭头朝摊主炸毛道:“这尼玛!就这样两句话,你卖一枚承品灵石?” 摊主理都不理石念远,指了指旁边招牌。 石念远细看之下,见最下方有一排歪歪扭扭的绳头小字:“一旦售出,概不负责。” 流风雪看着石念远吃瘪的模样,杏眼眯起娇笑不止。 二人踏上链桥,石念远提议道:“这个时间,估计大伙儿不在洞府里,去跃龙峰教舍看看去?” 流风雪摇头道:“我要先回洞府洗澡换衣服,赶路大半个月,这一身都脏成什么样了。” 石念远想了想,出声道:“整个烈阳院估计就数我逃课最多了……马上半年试了,我先去跃龙峰教舍看看现在的传道课程都在讲些什么……有没有复习备考划重点之类的环节……” 流风雪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郑重叮嘱道:“你不能背着我自己去找洋葱头!一路上你也听到议论了,你们的关系现在都还是热门话题,整个天山都觉得你们俩有问题!你要避嫌!” 石念远讪笑了两声。 叉路口,流风雪折向乙峰,石念远走向中央大殿方向。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 第三十八回(中)跃龙峰售丹盟活跃 烈阳麓 第三十八回(中)跃龙峰售丹盟活跃烈阳麓半年试将启 跃龙峰中央大殿四周教舍林立,石念远穿堂过殿,来到中央大殿门庭若市的干支榜前,抬头看了一眼,得亏甲区序列在干支榜左上角,才没有被争抢学分任务的拥挤人潮遮挡,甲区序列与年前居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石念远从去年八月十五重月圆抵达烈阳山麓至今半年有余,除去年假两个月,今年二月十五重月圆收假时还在西域边城,如今赶至天山再花费二十余天,再除去到望北崖调查妖兽频繁开灵异状时从望北崖跌落,在水月洞天呆了一个多月……如今细算,石大少爷呆在天山上的时间竟然刚过两个月。 再加上在天山上时,石念远大多是洞府教舍两点一线,导致天山上认识石念远的烈阳山麓门人弟子属实不多,以至于石念远如今大摇大摆的走在跃龙峰教舍之间,都没人能认出这一位甲子榜首。 年前,许多间教舍都处于闲置,每天唯有烈阳观先生传道时所占教舍有人,而今,没有烈阳观先生传道的教舍同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少见空闲教舍。 “考试前的集中复习冲刺。”石大少爷这般定义。 悄摸从一间教舍后门钻了进去,坐到后排空座,听了一会儿讲台上不认识的先生讲道。 “……”无奈,石大少爷听了不到盏茶就困意来袭,实在是烈阳山麓这一套玄之又玄的理论体系没法让石大少爷提起兴趣。 台上那老头逼叨这么大半天,到底说了些啥? 心底吐槽了一句,起身从后门悄摸溜出的石大少爷开始担忧起文试来。 尼玛,这文试怎么考?做试卷什么的?得筹划一下考试时怎么作弊……呸……怎么借鉴了…… 脑海里浮现出流风霜,再浮现出木子涛。 石念远一脸忧郁。 也不知道有没有考场安排什么的布置……万一没有和二小姐或者木子涛分到同一考场,那还玩个屁……哎?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名胖子身影,石念远不由打了一个响指。 徐月半这根老油条肯定了解烈阳院半年试,一会儿到接引峰灵舟殿问问去。 石念远走出教舍,看向前方一小片桃林,桃花盛放,芳香扑鼻,不由想起西渊葬情宫百里桃林,情不自禁生出一股恍如隔世之感,闭目吸进一大口新鲜空气,再舒服的缓慢吐出。 “这位道友,天山之上,烈阳山麓门人弟子,烈阳观弟子必须穿道袍,烈阳院学子必须着制服。”一道稚嫩声音响起。 石念远一愣,循声扭头。 一名身穿月白制服的白皙少年昂首挺胸,刻意晃了晃缠着鲜红袖套的手臂,这白皙少年看年纪似乎比石念远还要小上一两岁,整座天山估计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小的了。 执律使?他娘的……前世今生都躲不过这群三好学生…… “嘿嘿……这位道友,我这不是刚从山下做完任务回来么?”石念远讪然笑道。 白皙少年执律使皱眉道:“既使下山踏足凡俗,因为不想暴露烈阳山麓门人弟子身份而换上世俗服饰,在上山前也应该换回道袍制服,看你这副傻乎乎脏兮兮的熊样,本届学子是吧?” “对……对……”石念远丹凤眸子眨了眨道:“我这就去换,马上去。” 白皙少年执律使紧盯住石念远,一副担心石念远突然跑掉的模样:“按律扣罚起品灵石一枚。”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 老道士赵前子留在须弥戒里的灵石原本就只有十数枚合品灵石,数十枚转品、承品灵石,根本没有起品灵石。来到烈阳山麓以后,石念远少数呆在天山上的日子里,可没有浪费甲子洞府修炼室聚灵法阵,开启法阵辅助炼化天地灵力用掉了七七八八,外加送出去不少,刚才在百花峰兴致忽起购买了一份自己的情报,被坑掉的已经是最后一枚承品灵石,须弥戒里储存灵石已然告罄。 石念远尴尬道:“没……没有。” “什么?没有?你怎么那么穷?”白皙少年执律使嫌弃无比,眼睛一瞪道:“烈阳令总不会没带在身上吧?拿过来登记一下,下次你去跃龙峰中央大殿兑换灵石时会自动扣除罚款份额。” 卧槽……那么先进? 石念远心底吐着大槽,将手伸进袖口作势取物,实则从须弥戒中取出烈阳令递过。 白皙少年执律使毫不避讳的直接翻手取出一枚方形灵宝,腕上手镯闪过灵光,赫然是一件空间灵宝。白皙少年执律使将石念远的烈阳令往方形灵宝侧方插槽一插,手指在那方形灵宝正面戳戳摁摁,方形灵宝不时闪烁灵光。 石念远额角流下大滴汗珠,总觉得那玩意儿实在是太他娘的像前世的手机了……话说灵力能够做到那么多事情……却没有类似于手机的通话灵宝…… 心中思考一番,觉得应该是由于灵力不稳定性太大。 以石念远如今凝元境起品的仙道修为,辅以天心伪成的灵识,荡开凝实剑光,也就飞出去不到六丈远就完全消散了。 白皙少年执律使做完登记,在将烈阳令递还给石念远时,忽然看到了烈阳令背面天干地支序列,骤然一愣,连忙从衣袋里掏出一本细小纸本与一支硬毫朝石念远一递说道:“那个……你还需要签一下名,才能完成登记。” 石念远看向那本不到巴掌大小的纸本,目露浓重怀疑神色看向白皙少年执律使道:“真的?” 白皙少年执律使感觉自身权威受到了质疑,用力拍了拍手臂上鲜红袖套,指着上方“执律”两字提高音量道:“那当然是真的咯!本使还会骗你不成?嗯……那个……你真的是甲子榜首……石念远?” 石念远接过纸本与硬毫,一番写写画画,斜眼挑眉道:“不然呢?” 白皙少年执律使啧啧称奇,小声嘀咕道:“竟然出现了……不怎么样嘛……一副傻不拉几的亚子……” 石念远听到白皙少年执律使的嘀咕,眼皮跳了跳,嘴角抽了抽,将纸本与硬毫朝其手上一塞,一溜烟跑没了影。 白皙少年执律使满脸兴奋的看向纸本,结果看见纸张上画了一只奇丑无比的王八,跳脚抱怨道:“还说可以骗到甲子石念远的签名的……这什么东西嘛……” 石大少爷挥手抚过额头,甩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还好本公子聪明伶俐,灵机一动画了只王八,尼玛——百花峰上边现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在卖,本公子的签名指不定值钱得很!” 头顶雪白小狐狸鼓荡妖元道:“你觉得那只……乌龟就不会被拿去卖了吗……” 石大少爷一愣…… 甲子真迹?一动不动是王八? 石念远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只希望那执律使小子能有点原则底线…… 换制服是不可能换制服的。 石大少爷两手揣兜,吹起口哨,重新走向百花峰,至于目的地,自然是徐月半所在的接引峰灵舟殿了。 百花峰越发热闹了。 本届烈阳院学子随着彼此之间逐渐熟识,随着越发熟悉天山七十二悬峰,随着共同在飘渺仙道上交流求索,天山上这一群处在仙凡交界的少年少女开始重新焕发出青春本该具有的活力。 石念远忽然长声叹了一口气。 通过血契魂印感受到石念远心潮涌动,若湖鼓荡妖元问道:“怎么了?” 石念远看着周围一张张充满希望的阳光容颜,想到了妮莉艾露,想到了木子涛,想到了杨七凌,由衷笑道:“仙凡交界的青春,有活的——活出能力,那些潜心修道的千锤百炼;活出智慧,那些大辨若讷的真知灼见;活出自我,那些有所不为的风骨昂藏;活出善意,那些兼济天下的雄图宏愿。” 石念远将头上雪白小狐狸抱到怀中,一下一下轻抚,想到如同孙启云、余文泽那样的青岚峰外事弟子,续道:“也有老的——老于平庸,那些蝇营狗苟的柴米油盐;老于俗事,那些鸡毛蒜皮的斤斤计较;老于冷却,那些寸步不进的心灰意冷;老于岁月,那些秋月春风的渔樵惯看。” 若湖雪白毛绒长尾在石念远魔爪捕捉下左右闪躲:“那你呢?” 石念远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田浩天那张剑眉星目的俊逸容颜来,苦笑道:“死的,尔虞我诈的机关算尽,已经足够杀死诸侯子嗣所谓的青春。” “道友,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半年试在即,我这里有一些新鲜出炉的丹药,提升炼化天地游离灵力效率的,巩固现有修为境界的都有,有兴趣了解一下么?” 看到忽然出现在身前的娇小少女,石念远不由一愣。自幼精神力出类拔萃,平日更注重细枝末节,石念远对这名少女有所印象,不正是年前在赤炼峰巧遇杨七凌时那个在远处娇声呼喊“七凌哥哥”的小姑娘吗? 董慧身后的售丹盟师姐步娟紧随其后走上前来,简单打量了一番石念远,见未着烈阳山麓制服的石念远身上虽穿绸缎,却并没有多么名贵,更因为石念远与流风雪从西疆一路翻山跃岭赶回,身上衣物稍显肮脏残破,附耳小声道:“小慧……他看上去不像是能买得起丹药的……不要浪费时间啦……” 董慧同样小声答道:“师姐,是你曾经告诉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在客户的呀!” 步娟抚额叹气。 知道这样的小声交谈如果仙道修士凝神细听,是并不能瞒过其耳识的,董慧挂上歉意笑容道:“道友请别介意……”顿了顿,递过来一张纸张道:“上边是为了迎接武试,售丹盟为学子准备的丹药,道友可以看看下边那些……” 石念远接过纸张瞧了瞧。 嗬——这群卖假药的中介,居然连传单都搞出来了。 传单从上至下,丹药售价由高变低。 石念远整体扫过一遍,对辅助炼化天地灵力的丹药实在是没有什么需求,反而是如今由于境界提升过快,每天在不使用灵力时不得不自封体内灵力回路,阻止其自主炼化天地游离灵力,避免体内灵力超量,无法完全驾驭导致走火入魔。 这也是董慧与步娟的灵识无法探知到石念远溢散灵压 的强度从而判断其仙道境界的原由。在董慧与步娟眼中,石念远明显就是境界低微,体内灵力回路溢散的灵压都不能离体的弱鸡尘微境修士,甚至是还未构筑起灵力回路的灵知境修士。 而传单上巩固境界的丹药多半是用作助推灵力回路运转周天的,石念远如今需要的是时间,用以精雕细琢灵力回路,这是需要朝夕研悟的水磨功夫,不是通过丹药就能够解决的。 不过,想到面前这名娇小少女与杨七凌的关系,石念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忽然在角落里看到几种常见的疗伤丹药,微笑指了指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样随便来点,五六七八颗差不多了。” 石念远见董慧呆愣当场,不解问道:“怎么了?是卖完了?还是没有那么多?” “不……不是……有的有的!”董慧回过神来,石念远所指丹药并不是近期热门,售价不算昂贵,却也不便宜,更何况石念远一下子提出要买…… “道……道友,五六七八颗……具体是指多少颗?”董慧疑惑问道。 “随便啦,你看着办就行。”石念远将传单塞回董慧手里问道:“我现在身上没带灵石,可以的话,明天下午你送到甲子洞府来。”说罢,迈步离开。 董慧听到石念远话语,与身旁步娟同时一愣,赶忙跟上前去急道:“道友,你刚才是说甲子洞府?” 石念远顿足道:“是啊,怎么了?” 董慧还是有些懵懂,再次确认道:“干支榜最左上角那个甲子,跃龙甲峰最上边那座洞府?” 石念远翻了一个白眼道:“不然呢?” 董慧咽了一口唾沫。 随便拉住一人推销丹药,就碰到了神秘无比的甲子榜首?那个据说经常失踪,在烈阳院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却没几个人真正见过的,七凌哥哥的朋友石念远? “那个……售丹盟最新规定……甲区学子购买丹药可以不用缴纳定金,不过……需要出示烈阳令……”董慧怯生生抬头看向石念远说道。 石念远掏出烈阳令递过,董慧接过来翻到背面,上方果然刻印“甲子”小字,将烈阳令递还石念远后,董慧开心笑道:“多谢石道友光顾小妹生意,七凌哥哥跟我说起过你。” 石念远摆手笑了笑,大步流星离开。 步娟看向石念远离去背影,摇头啧啧称奇道:“小慧呀小慧……你简直就是天生为了售丹而生的,随便一逮,竟然就逮到了神秘的甲子石念远,在甲区的丹药生意那叫一卖一个准,一准一大堆……” “其实……”董慧想要解释自己最近已经没有与田浩天众人往来,不过想到步娟与田浩天以及桂北方安的亲密关系,改口道:“都是师姐教得好。” “啧——小嘴巴那么甜?”步娟忽然凑近伸手勾起董慧下巴续道:“让师姐尝尝?” “师姐讨厌……”董慧扭头躲开,面色绯红的娇嗔了步娟一眼,继续推销丹药去了。为了迎接武试,近日来售丹盟的生意可是十分火爆,董慧已经拿到了许多分成灵石与学分,为自己购买了不少辅助修炼的丹药,想要在武试中取得更好成绩。 …… 石念远悠哉游哉的来到接引峰白玉广场,朝灵舟殿大门走去。 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徐月半,走到桌台前朝里边身穿道袍的灵舟殿弟子问道:“师兄,我想请问一下,徐月半徐师兄跑哪儿去了?” 那名弟子停下手中活计,抬头看了石念远一眼,先是提醒了一句:“师弟,烈阳院学子在天山上必须身穿制服。” 见石念远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态度不错,那名弟子指了指侧方墙壁说道:“灵舟殿考勤在那边,灵识查探即可得知。” 石念远走了过去,这一面墙壁是类似于干支榜的灵宝,石念远找到徐月半的名字,灵识沿伸过去,果然有讯息记录在内。 “白玉秘境?和百草禁地差不多的地方吗?”石念远自言自语。 正巧另外一名灵舟殿弟子走过来做自己的考勤登记,顺口回道:“差不多,天山七十二悬峰那么多白玉石建筑,基本出自白玉秘境那条矿脉,今天一大清早,就有一群烈阳院学子接到一个采矿学分任务,徐胖驾灵舟带他们过去后就没回来,估计是共享任务混学分去了,以徐胖那抠门性子,那个任务的学分奖励想必不低,不然那小气鬼可舍不得一整天按趟计算的灵舟出行补贴。” “谁在那说我坏话呢?”徐月半的声音从灵舟殿大门处传来。 石念远回身望去。 “石师弟?” “公子……” “蚂蚱!” “石公子——” “石念远!” 石念远目光扫过徐月半、流风霜、妮莉艾露、木子涛与杨七凌,真诚笑起,挥手招呼道:“哟!小伙伴们,那么巧,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 第三十八回(下)跃龙峰售丹盟活跃 烈阳麓 第三十八回(下)跃龙峰售丹盟活跃 烈阳麓半年试将启 方一走进灵舟殿大门,就听到有人正在说自己坏话,徐月半扬眉循声望去,未料想见到石念远久违身影。 一声“石师弟”引得等待徐月半交还灵舟启动令牌好一起到跃龙峰中央大殿结算学分任务奖励的众人次第挤进殿中。 灵舟殿刹时间一阵喧闹,那名方才嘀咕徐月半的灵舟殿弟子不得不出言警告,灵舟殿内禁止大声喧华,再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徐月半。 灵舟殿外,一众小伙伴七嘴八舌问出无数问题,石念远不由一阵头大。 “发生了一些意外,今天刚赶回烈阳山麓……” “说来话长……” “二小姐,大小姐先回洞府了……” “蚂蚱,你难道不知道灵识直接窥探进别人体内特别不礼貌?” “木子涛,你别再道歉了,这事儿怪不得你,当时你先行离开是最优选择。” “杨七凌,你尘微境合品了?恭喜恭喜——” “徐师兄,你今天不用执岗了?” “哎?怎么不见慕容姗?在本公子洞府里闭关?那长腿帅妞突破到凝元境承品了?” 从接引峰到洗鹤峰,再从百花峰到跃龙峰,石念远就没歇过话,众人一人几句,嘈杂交错,根本答不过来。 在跃龙峰折道朝甲峰行去时,众人巧遇静阳。 “静阳师兄。” “静阳先生。” 众人主动招呼行礼,静阳点了点头,看向石念远,并没有深究为何在收假大半月后方至,展颜笑道:“石道友,别来无恙。” “承蒙静阳先生关心。”石念远抱拳作揖以答。 纵然石念远自封体内灵力回路,以静阳的灵识,还是从石念远身上偶尔溢散的微弱灵压发现端倪,心中欣慰——因身为先生因学子优秀而欣,身为徒孙因师叔祖领上天山的少年争气而慰。 仙道修士踏足凝元境,就正式向超凡脱俗发起冲击,斗战能力大幅提升,能够开始修炼高明战技。 “石道友,可否将灵压溢散一番?”静阳没有从石念远身上感知到烈阳山麓功法经典灵力回路气意,更感知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不由出声问道。 石念远点了点头,解开体内灵力回路封禁,灵力回路逐渐运转起周天。 静阳细细感知一番,点了点头道:“烈阳山麓功法讲究道法自然,前篇注重引导修士雕琢完善灵力回路,后篇展示诸般经典灵力回路。灵力回路直接影响修士仙道境界与斗战能力,以石道友的仙道天赋,不去选择前人实践所留经典回路,而是选择自我摸索钻研,这一点无可厚非。不过,这一条路势必更加难走,毕竟功法后篇中许多经典灵力回路直指超凡,足够修炼到超凡境起承品阶,许多天资卓越的修士,总以为能开创出震古烁今、前无古人的强大回路,对前人成就不屑一顾,实则,唯有勤加参考钻研,方能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 石念远知道静阳是担心自己骄傲自满而在提点自己,真诚道:“学生省得。” 静阳回想石念远在闻听自己传道时的状态,郑重道:“我烈阳山麓传道向来不喜将道法说透说绝,就是为了学子能在闻道中引发自我思考,踏出属于自己的独特仙道。如此一来,的确显得有些空中楼阁、虚而不实,然则却是不想限制学子今后仙道成就,固化知见之障。” 闻听此言,石念远先是一愣,继而难免感到尴尬:“谨记先生教诲。”说完,心底细思静阳所言。 的确,由于前世所在地球不存在与今生起源星覆雨大陆蕴含的灵力,并且拥有完全不同的文明发展方向——科学。石念远总是不屑深究烈阳山麓那些自认为玄而又玄的传道,可是,存在灵力,灵魂穿越,本身就已经是极度不科学的事情。 以前世的科学思维探究今生的仙道,确实有独到之处。 在理论上,不管是丹田气海处的空间直角坐标灵力回路,还是能够大幅度增强灵识计算力的阴阳爻,石念远都是受惠于前世科学。 在运用上,凭借希尔伯特无限维空间,石念远可以在灵知境使出同时操纵三十六道灵轨复杂的暗夜精灵族锢灵术;通过试错法从灵力加持法门里提炼出定向强化分子间强相互作用力的技巧,石念远研究出类似北漠熠煌寺的炼体本事;借鉴电磁学理论与人工引雷技术,石念远可以凭借雷法渡引天雷杀敌…… 可是,在前世人类四大起源文明里,历史最为悠久的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约在公元前五千年形成,到石念远前世所在公元两千余年,历经七千余年,全球发展成为璀璨科学文明。而覆雨大陆仙道文明历史无疑更为久远,仅从祖龙证道、龙族隐没的荒古时期开始计算,至今已逾万载,而在螭吻宫经历的幻境让石念远得知,祖龙在更为久远的冥古时期,就已经开始去认识探索这个世界…… 石念远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无比可笑…… 并且可怕…… 由于道心不稳,石念远的灵压骤然紊乱起来,头顶雪白小狐狸瞳孔瞬间化作血色,一道灵力光罩从石念远头顶笼下。 静阳同样没料到自己几句提点之语,竟然让眼前优秀学子引发道心不稳的思考,最坏的结果可能会直接道心崩溃,仙途断绝。 静阳满脸凝重,体内灵力流转,默颂道家宁心咒,右手食中两指并指点朝石念远,舌绽惊雷猛然喝道:“宁——” 一道灵力光练朝石念远缠绕而去。 一股清凉感觉由外及内,一股恬然心念由内而外,两相作用之下,石念远灵压逐渐平复,灵力光罩与灵力光练散去时,石念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一软。一阵灵光流转,若湖直接化作人形将石念远搀扶住。 石念远扭头扯出勉强笑意道:“没事……” 人就是这样,许多道理并不是不懂,可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情景,从特定的人嘴里说出来,就会别有一番感想滋味。 曾经,石念远受困于知见之障,未能发现灵力存在,在探索物理规律时所获结论总是似是而非,在老道士赵前子提点之下瞬间旋照。而今,竟然再犯此错,因为知见之障,分明正在求索仙道,却下意识否定仙道,觉得那些自认为玄之又玄的理论相比前世科学,天生低上一等甚至数等…… 呜呼哀哉!那些可是起源星万载仙道文明之硕果,覆雨大陆六大仙道圣地之一烈阳山麓之精髓! 石念远脸色有些苍白,轻柔挣开若湖的搀扶,郑重朝静阳躬身一揖到底:“先生知见之障一词,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静阳不知道石念远刚才到底想到了什么,竟然导致道心不稳,心魔滋生,不过,石念远经此一乱,必定受益无穷:“顿悟从来不在乎顿,而在乎悟,如无厚积,岂能薄发?半年试将近,好生休息准备。”说罢,朝若湖抱拳一揖。 年前石念远在拭剑峰惨胜田浩天,静阳曾经见过眼前境界不明的强绝大妖,后来汇报长辈后知晓其是烈阳山麓近邻水月洞天瞳狐一族高手,得顺其自然批示。 若湖朝静阳点了点头,目露感激神色。这些话换作自己对石念远说,肯定没有这般效果。 经此插曲,一众小伙伴刹时觉得石念远这一身凝元境修为实在太水,一不不心就会走火入魔那玩个屁?完全不值得羡慕……再看石念远虽然精神稍嫌萎靡,却盈满欣然笑意,都放下心来,继续有说有笑的踏上白玉石栈道,朝甲子洞府攀去。 令众人意外的是,甲子洞府前竟然并排站有一名少年与一名少女。 石念远、木子涛、杨七凌与徐月半不约而同的发出轻“咦”声。 石念远满脸疑惑的看向身旁小伙伴,自己“咦”是因为那名白皙少年执律使,这仨货“咦”什么鬼? “啧——榜首见榜首。”徐月半揶揄看向石念远,竖起大拇指赞道:“石师弟,果然自古风流出少年!” “啥玩意儿?”石念远垮脸不解看向徐月半,越发疑惑。 “哎哟!石师弟,你就别装了,说,什么时候和她勾搭上的?”徐月半表情猥琐,以手肘拐了拐石念远。 “勾搭?”石念远懵懂道:“今天不是没穿烈阳山麓制服么?被那个二货执律使罚款了。” “嗨——谁跟你说这个了!”徐月半认定石念远在装傻充愣,斜眼鄙视。 木子涛捋了捋脉络,出声解释道:“似乎有所误会,石公子刚才惊讶,应该是因为那个执律使,而我们惊讶,是因为她。” “她?”石念远这才看向白皙少年执律使身旁的少女,不解道:“没多一对眼睛一张嘴呀?你们惊讶什么?” 杨七凌想起苏泉关于石念远的论述,眉头不由凝起,不知道石念远到底是不是在作戏:“徐胖师兄不是说了,榜首见榜首,你是干支榜首,而她,是烈阳院胭脂榜首,院花逢山灵语。” “是徐月半!不是徐胖!”徐月半炸毛吼了杨七凌一句,而后扭头看向一脸风清云淡的石念远疑惑道:“你和她真不认识?那她为什么会在甲子洞府前,看那样子分明就是在等你。” 石念远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见都没见过。” 前方,白皙少年执律使看到石念远众人从白玉栈道走上,一边手指石念远众人,一边靠近逢山灵语附耳说些什么。 待得石念远众人来到甲子洞府前,与逢山灵语二人相对顾盼,两边都没有人先行开口。 这一名所谓胭脂榜首的院花倒还真的颇具姿色,不过在石念远看来,也就是雪霜姐妹这一对并蒂双莲还没有长开,如同一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逢山灵语已经开始绽放出花瓣,故而显得美甚几分,过不了几年,凭雪霜姐妹的姿色本钱,那还不是稳占上风? 更不用说如今银发如瀑的若湖作化人形搀扶在旁。若湖不是那种惊鸿一瞥即惊艳无比的倾城绝色,不过那完美的身段,精致得恍如精雕细琢美玉一般的五官,那叫一个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好看。再加上石念远从小就看母亲祝娴兰看习惯了,对所谓是真的没有太多感觉。 想了想,这一男一女挡在洞府门前也不让路,总不是个事儿,走上前去来到那白皙少年执律使旁边不满道:“我这不是回来换制服了吗?你还追到这里来干什么?继续罚黑款冲业绩?” 白皙少年执律听罢瞬间炸毛,指着石念远的鼻子回怼道:“你好意思吗你?明明自己违律在先,从刚才到现在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竟然现在才回来,害我们在这里等了那么久!嘁——不仅一副熊样,还磨蹭得像头猪!”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瞪:“卧槽?人身攻击也是违律的吧?而且你抱怨你们等得久才是重点吧喂?” 白皙少年执律比石念远要矮上许多,可是气势丝毫不弱,昂高头颅不满道:“那是!天山上多少人排着队想见我老姐都见不着,我老姐主动来找你,竟然还在这里吹了半天冷风!你还是不是男人?竟然让一个美女等那么久?” 石念远垮脸咒骂道:“啥玩意儿?老子求你们等了?谁想见你姐关老子屁事,你个小屁孩懂个锤子男人女人!老子现在要回洞府!懒得理你!闪开闪开!好狗不挡道!” “喂!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院花逢山灵语知道吗?”白皙少年执律一指身旁少女:“我老姐能来见你,那是给你面子!”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瞪,回身一把扯过银发如瀑的若湖:“啊呸!院花?很稀罕?”石念远伸手捏了捏若湖精致脸蛋,骄傲道:“看到没?” 再一把拉过流风霜,在伸出魔爪想要捏脸时忽然想起虽然样貌近乎一样,可这是二小姐,并不是大小姐,悻悻收回手,扭头朝白皙少年执律得意道:“看到没?什么狗屁院花,老子用得着你们给面子?老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说罢再次回头,结果猛然看到舔脸凑近的徐月半,嫌弃的朝旁边一扯一推,拉过木子涛在其脸颊上拍了拍,再在腰肢上掐了掐道:“就这脸蛋,就这身板,随便丢进一座皇宫,那都是公主首席面首!闪开——” 流风霜看向旁边满脸幽怨的徐月半,掩嘴窃笑。 而杨七凌见石念远对逢山灵语一副完全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一杆天平重新摆正,对石念远的猜忌消失大半。 石念远伸手拨开白皙少年执律时,白皙少年执律调运灵力,强硬站定,挡在石念远身前喝道:“嘿?甲子榜首了不起啊?我告诉你——我逢山祭可不是吃素的!你现在是在公然顶撞执律使,违抗烈阳山麓律令!” “卧槽?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你还?你这假公济私的大尾巴狼!闪一边去吧你——”石念远直接将逢山祭朝旁一甩,就逢山祭那小身板,石念远甚至没有调运灵力,凭借经过翼蝶妖族血脉强化的身体就已经轻松做到。 翻手取出烈阳令,控制洞府朱门打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一众小伙伴亦步亦趋,木子涛与流风霜走在最后,将要跨进门槛时,流风雪忽然开口道:“公子,我回乙区去接姐姐。” “去吧去吧。”石念远微笑点头,而后扭头狠瞪了逢山祭一眼,“呯”一声摔上洞府朱门。 自始至终,逢山祭口中此番前来是为见石念远的逢山灵语一直缄默不言。 石念远扭头看了一眼修炼室,石门紧闭,灵知能感知到灵禁灵压波动。 没打算去打扰慕容姗,石念远手臂邀上木子涛的肩膀道:“我可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说起吃,最近真是……唉……他娘的……”想起地底溶洞里生吃蜥蜴老鼠,石念远不禁摇头悲叹。 妮莉艾露二话不说,从空间灵宝里直接掏出一包包一袋袋食材道:“最近研究人族厨艺。” 石念远扯了扯嘴角:“蚂蚱,你口水流出来了。” “滋溜——有吗?”暗夜精灵族少女斜眼一瞪。 表情越来越深动了呢。 石念远笑了笑,看向一进入甲子洞府就脱去覆面假皮的妮莉艾露,忽然心生一念,灵力妖元溢散,开始半妖拟态,身后巨大半透明蝶翼展开,伸出拇指朝后指了指,“哼哼”两声自得道:“我也有翅膀了!” 除去若湖一向恬静如水,场间众人都是一惊。由于血契魂印存在,石念远身上向来溢散丝缕妖气,一众伙伴知晓石念远与若湖的关系,见怪不怪,可是如今,那股妖气分明出自石念远本身,而那一对巨大半透明蝶翼更透露出石念远妖族血统。 徐月半一惊之后迅速平复,显然长年在烈阳山麓修炼,受到烈阳山麓生灵平等理念熏陶,对妖族不具歧念。 杨七凌出身南荒十万大山武炼杨家,掌握南荒八绝技之一的御兽术,对妖族向来友好。 木子涛在未踏仙道前倒是由于受到鸣雷帝国江南道话本小说的影响,对妖族的印象并不好,人妖殊途的理念深种,不过,自从踏足仙道后,相识朋友都不歧视妖族,而且与若湖虽然几乎没有交流,却都已经养成只要往石念远头顶看去,就必定会看到雪白小狐狸的潜意识,妮莉艾露同样不是人族,故而,木子涛如今对石念远骤然展露半妖拟态,吃惊是必然的,却没有更多想法。 妮莉艾露身后“噗啦”一声展开银灰羽翼,翼窄而长,棱角分明,其上羽毛锐利如刀,猛然振翅飞起,嫌弃看向石念远那对软绵绵蝶翼鄙夷道:“你那两片破布,确定能飞?” 石念远丹凤眸子一瞪道:“那是当然——”说罢,奋力振翅,辅以瞬转身法,纵身一跃上半空,一边徐徐往下掉落一边喝道:“看到没?看到没!” 妮莉艾露扯了扯嘴角,一根羽毛骤然从右翼射出,轻松击穿石念远左翼,蝶翼突然漏风,平衡失去,石念远连忙调整坠姿,这才没有摔个狗吃屎,幽怨看向妮莉艾露道:“会痛的哎!” 石念远倒没有说谎,半妖拟态生出的蝶翼上密布无数血管,呈现半透明状完全是因为极薄的关系,而非蝶翼虚而不实。 “你也知道?第一次跟你一起到百草禁地做学分任务,我翅膀都成渔网了,要是你那时有现在的修为,我至于那么惨?”妮莉艾露坠落地面,不满的翻起旧账。 “哈?你怎么那么记仇?那次可是我救你了哎!”石念远同样收起蝶翼回怼。 “记仇是女人的天性。”高挑芊发少女扬起下巴不屑的瞥了石念远一眼,端起地上木子涛没有一次拿完的食材钻进厨房,研究人族厨艺去了。 “对人族女权学得倒快……”石念远啧啧称奇,而后摇头道:“希望三观不要扭曲,树立起莫名奇妙的偏激女权理念……” 石念远掏出两袋葡萄干朝徐月半、杨七凌一丢:“我先去浴室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们随便坐随便聊。” 在廊道里走了两步,石念远顿足看向若湖,满脸防备道:“你干嘛……” “洗澡咯。”若湖杏眼眨了眨,理所当然的回答。 石念远眼皮跳动,嘴角抽搐,闷声道:“变回去!”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月底了,经济条件允许的书友烦请捧场投投月票,尝试冲冲榜,谢谢! 第三十九回(上)清波上若湖起鸿舞 菩提下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九回(上)清波上若湖起鸿舞菩提下念远奏悠笛 石念远洗好澡换好衣服走进堂屋时,长发已经以灵力蒸干,不过并没有束起,任由其随意披散,身穿月白色长衫,却并不是烈阳山麓制服。 堂屋里习惯了石念远束发模样的徐月半与杨七凌不由将目光投来。 “学生不都喜欢以抵制穿校服来展现反抗权威吗?”石念远如此说道。 石念远话语虽然有些怪异,却不太影响理解。 徐月半“嘁”了一声道:“谁在意穿什么衣服,只是觉得,披头发时……唔……” 正端着一盘青蒸鲈鱼从门外走进的木子涛补充道:“气质变很多。” 杨七凌点头附和道:“十分骚包。”说罢,伸手抚过头顶精炼短发续道:“还是短发舒服,学不来中原男人留长发的习惯。” 石念远笑了笑,走到桌旁随便找了一个位置落座。 过不多时,银发如瀑,身穿一袭素白长裙的若湖走进屋中,石念远抬眼看过去嫌弃道:“为什么老是这一身,从不换衣服不会难受吗?” 若湖款步走到石念远旁边,不满道:“是灵宝,能自洁。” 心情格外好的石大少爷阻拦下正在落坐的若湖,翻手从须弥戒里掏出一只方形锦盒塞进若湖怀里道:“不行不行,换一套!” 若湖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内里死亡芭比粉西域衣裙与配套饰物,桃花眼眨了眨问道:“专门买给我的?” “对呀——”说罢,石念远再次掏出两只装有西域男子袭袍的锦盒,一边递朝除月半与杨七凌一边续道:“不过可别多想,是专门买给们的,大家都有。” 石念远看了出门往厨房走去的木子涛一眼,再掏出一只锦盒放到桌上续道:“看,木子涛也有,这是他的——快换上看看。” 若湖看了石念远一眼,端着锦盒走进堂屋旁边石念远房间。 当若湖换好衣服再次走出时,桌旁三名男性都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 淡粉衣裙夹带浓烈西域风情,薄如蝉翼的头纱半覆如瀑银发,衣裙布料大部分都用在了下身裙摆上,上身露肩且露脐,两道交叠丝绸包裹住前胸浑圆曲线,道道流苏坠下,尾端泪状金色吊坠左右轻晃,盈盈一握的峰腰下方,一圈金色楔状鱼鳞装饰反射温润光华,紧贴臂部勾勒出旖旎挺翘,长裙在膝部徒然束紧,裙摆从此处两侧开下,方便行走的同时露出一双凝脂小腿。 桌旁三头牲口同时咽了一口唾沫。 其中两头牲口不敢多看,徐月半连忙伸手从面前烧鸡上折下鸡腿塞进嘴里,杨七凌心里一边浮现出董慧身影震慑心神,一边默念道家清心咒。 而最后一头牲口的脸皮着实够厚,站起身来上看下看,看了还看,口中不断“啧啧”出声。 明明身穿如此妩媚妖艳的衣裙,可是若湖的气质依然出尘如仙,矛盾中迸发惊艳美态。 若湖白了石念远一眼道:“喜欢这种格调?” 石念远摇头道:“也就是穿才那么好看。” “刚才想跟一起洗澡时不是很嫌弃我么?”若湖撇嘴道。 石念远还没来得及回应,徐月半手中鸡腿已经掉到地上,俯身去捡时脑袋再撞到桌沿,一边抚头一边尴尬道:“们继续……不……不用管我……” 杨七凌将本来默念的清心咒支吾念出,引得徐月半赶紧附和齐声颂读。 石念远抚额道:“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哇——好漂亮——” 两道声音从门外传来,流风雪与流风霜已经来到,石念远正在不解自己方才感知到烈阳令上传来灵力波动,还没有来及得操纵洞府灵禁打开,怎么雪霜姐妹就能进来时,慕容姗已经紧随其后走进屋中。 在石念远一众小伙伴里,就数流风霜与若湖平日里比较亲近,当然,绝大多数时候,若湖都是以雪白小狐狸的姿态蜷在流风霜怀里的。 流风霜小跑到若湖身边,衣服总是能引发出女人之间无限多的话题,连方才发问“什么不一样”的流风雪都忘了追问详情,三女已经火热聊上,话题从风格到材质,从缝线到装饰,从镂空到滚边,愈发往石念远都听不懂的方向发展。 在石念远掏出一只锦盒递向流风霜后,三女兴奋的手牵着手走向石念远的房间,房间门外,流风雪忽然反应过来,驻足转身,回到石念远身前,两手叉腰,上身前倾,杏目瞪直问道:“我的呢?” 石念远看到流风雪这副模样,忽然回想起二人在苍云郡留邺城鹧鸪金楼初遇时,流风雪拌到摔倒后,就是以这样一副姿态甩锅的。 “哈?在西域时不是自己买得有吗?”石念远丹凤眸子眨巴两下不解道。 “能一样吗!”流风雪怒气冲冲,蹙眉昂首,“哼”了一声走向房间。 “不一样吗?”石念远将疑惑目光投向徐月半与杨七凌。 徐月半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悲叹道:“唉……原以为与杨师弟不一样,现在看来,其实都一样……” 杨七凌瞪向徐月半不满道:“什么意思?” 石念远笑看向斗起嘴来的二人,看向坐到杨七凌旁边的慕容姗问道:“不一起去?” “我不太懂衣着打扮——再说了,也没给我买啊?”慕容姗一边答,一边瞥了一眼杨七凌身前的葡萄干,伸手自然而然的拿过来,抓起一粒一粒丢到半空,再仰头接住。 “说得像给买了就会穿似的,这男人婆不是不穿裙子的吗?”石念远翻手从须弥戒里把在西域购买的吃食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到桌上。 “就知道?”慕容姗眉 头皱起:“年前二小姐帮我穿过一次。” “得,一个凝元境修士,穿上裙子连路都不会走了,还是别穿的好,也不嫌丢人。”石念远想起年前聚会场景,不由笑出声来。 慕容姗看向石念远取出的西域零嘴,把没剩几粒的葡萄干纸袋递回杨七凌身前,不屑道:“嘁,谁稀罕。” 石念远笑了笑,再取出一只锦盒朝慕容姗推过去:“好歹也是娃娃亲,本公子还是记得的。” 慕容姗打开锦盒看了一眼:“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杨七凌看向锦盒里样式奇特的剃胡刀与一排刀片,哈哈大笑。 石念远一愣道:“据我所知,就算是不长胡子,也不代表不需要这个吧?”石念远瞥头扬手,示意了一下腋下。 慕容姗眼眸一瞪,迸射出锐利如鹰隼的神采,吓得石念远赶忙将座位挪远两尺。 徐月半一边拿过一袋西域羊肉烤饼,一边好奇问道:“石师弟,这些衣服与吃食,应该都是产自西域,失踪的这段时间,莫不是到西域去了?” 石念远点了点头道:“没错,今天们问起时我不是讲说来话长么?这些日子,我与大小姐……咦?” 烈阳令再次传来灵力波动,石念远话语一顿,旁边慕容姗已经以烈阳令打开洞府灵禁。 “都不看一下是谁就开门的吗?”石念远不满道:“这是我的洞府,我的!是借住,借住!就这样,万一放进来坏人怎么办?” 慕容姗翻了个白眼,石念远不正经起来时完就是一个脑壳有包的蠢货,根本懒得理会,并且这货还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正经。 回想起在苍云郡留邺城城南包子铺前石念远难得的正经,想起在石念远知道自己隐瞒西渊葬情宫秘信破解之法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冷哼一声道:“人格分裂。” “才人格分裂,家都人格分裂!”石念远一愣之后,咒骂怼回。 感知到门外动静,众人扭头看去。 董慧看到堂屋里竟然有那么多人,不由一禁,见杨七凌也在其中,明显一喜。 堂屋房门大开,屋内众人显然都已经看到了自己,可是董慧依然礼貌的敲了敲门,糯声道:“请问,我能进来吗?” “请进——”石念远促狭看向杨七凌,耸了耸眉毛。 杨七凌干咳一声,起身迎向董慧问道:“小慧,怎么来了?” 董慧扬了扬手中木箱道:“今天石道友在我这里订了一些丹药,虽然约好明天送来,可是最近每天都要送很多丹药,我怕腾不出时间……并且,半年试不是近了么?这些天我们售丹售都是尽量在第一时间把客户需要的丹药送到客户手上的。”董慧扭头看向石念远,将木箱递过去说道:“石道友,这是需要的丹药,请查验一下。” 石念远接过木箱,懒得打开检查,放到桌上愣然道:“可是,现在我身上没有灵石耶,而划转学分,不是要到跃龙峰中央大殿的吗?” 董慧满脸得意的取出一块方形灵宝说道:“因为业绩好,售丹售给我配备了干支榜子器灵宝,是专门作用学分划转的哟!” 石念远看向董慧手中与今天那名白皙少年执律使逢山祭使用的几乎一模一样,像极了手机的玩意儿,扯了扯嘴角。 他娘的……这不是收款机是什么?干支榜是云青子老牛鼻子的本命灵宝,母器干支榜与一系列诸如烈阳令之类的子器都出自其手,看这灵宝炼制与运作的思路,要是放在前世地球……云青子还不得是妥妥儿的人机交互业界巨头? 石念远递过银行卡……呸……烈阳令,董慧接过插进收款机……呸……干支榜子器一道凹槽,再拿出自己的烈阳令同样插进另一道凹槽,在上方一番戳按后朝石念远倒递回来道:“石道友,确认一下学分数额,要是没问题,以灵识控制的烈阳令确认一下就好了。” 石念远总有一种前世“先生请刷卡”的既视感,愣然接过那方干支榜子器,上方显化出学分数额,原理看上去与干支榜显化学子序列与学分任务差不多。 灵识延伸而出,已经进行过滴血认主的烈阳令传来一道灵力波动,石念远感知到烈阳令内,一缕灵力被阻在一道灵禁前,心念一动,灵禁开启,灵力通过并流经那方灵宝,一道灵光一闪一灭。 董慧开心笑道:“好啦!” 石念远呆愣将灵宝递还,董慧将石念远的烈阳令取出递回好奇问道:“石道友没有见过这种便携式干支榜交易子器?跃龙峰大殿里那台子器实在是太大了,没有这种子器方便,不过,学分超过一定数额,就必须要去那种大型交易子器处理了。” 似乎一直忽略了这一方天地的仙道科技树啊…… 石念远啧啧称奇的点了点头,见董慧与杨七凌告别后转身即将离去,而杨七凌呆愣原地,丹凤眸子朝杨七凌一瞪道:“傻啊?把人家留下来吃饭啊!” 双手揣着一口砂锅的妮莉艾露正好从门外走进,见到眼前一幕,毫不客气道:“也就董小妹能忍受得了他,他那榆木脑袋,脑水比这只蚂蚱的还要少。” 杨七凌后知后觉的将董慧留下来一起吃晚饭,董慧在客气几句过后,羞涩答应,徐月半懂事的挪动屁股让出位置:“要么就不叫,要么就一副要是人家不答应留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唉……月舞道友说得没错,可得好好珍惜,相信我,除了董小妹,真没人受得了。” 妮莉艾露一人说,杨七凌还准备反驳,徐月半再说,钢铁直男武炼少年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总之,甲子洞府内,氛围轻松欢愉。 在流风霜换好西域衣裙走出时,木子涛正好将最后一道菜盛上,妮莉艾露则 单手端来偌大一鼎蒸子放到旁边柜台上,揭开木盖,米香四溢,场间气氛围绕若湖与流风霜的西域衣裙与木子涛的上乘厨艺推上高潮。 感觉风头都被小狐狸与霜儿抢走,酸溜溜的大小姐不得不从脖颈上摘下冰魄吊坠大肆显摆,果然颇具奇效,毕竟空间灵宝对于凝元境修士来说都算奢侈品,并且有价无市,以徐月半多年学分积累与各种外快夜草,都没能搞到一个。 而今天石念远遇到的另一个拥有空间灵宝的人同样在此时造访,感知到烈阳令灵压波动,慕容姗再次自然而然的控制灵禁打开,堂屋房门被人从外敲响,靠近门边的若湖乖巧起身去开门。 觉得先前在与石念远的对喷中落于下风,准备好了一肚子话准备再次对喷找回场子的白皙少年执律者逢山祭在看到的若湖的瞬间满面羞红的垂下头颅,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逢山祭身后,逢山灵语欠身一礼道:“逢山灵语、逢山祭姐弟不请自来,还望诸位道友海涵。” 逢山灵语作为烈阳院胭脂榜首院花,平日里虽然从不主动承受这一项野鸡榜单,不过心里还是极其受用的,哪个女孩不爱美?不喜称赞? 不过,看到身前若湖,逢山灵语自惭形秽,主动提起平日里避之惟恐不及的胭脂榜一事:“这位姐姐好面生,那烈阳院胭脂榜首,该是姐姐占得才对。” 若湖桃花眼眨了眨,没理会这一名所谓院花,走回石念远旁边坐下。 石念远看向逢山姐弟二人,起身道:“来者是客,一起吃点东西?” 逢山灵语的确有话想要找石念远说,当下拉起还在害羞不已的逢山祭,朝从旁搬来两把椅凳的木子涛道了声谢。 石念远笑道:“我还以为是苏泉呢,在天山上,我认识的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逢山灵语听到石念远提起苏泉的名字明显一怔,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在石念远从储物间里端来藏酒后,宴席正式开启。 由于陌生,众人先前并没有怎么理会逢山姐弟二人,不过,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逢山灵语表现得落落大方,在席间话题转移向半年试时适时加入,逐渐与众人聊开。 倒是逢山祭一直表现得怯生生的,让石念远啧啧称奇,明明之前还与自己强势对喷,结果自从见到身穿西域舞娘服饰的若湖之后再也就说不出话来了。 直到酒过三旬,石念远斜眼鄙夷看向逢山祭,问了一句:“怎么突然蔫了?见到我家若湖比那院花老姐漂亮太多,羞愧无言了?” 少年才终于夺过石念远手中酒杯一口灌下,辛辣得呛咳几声后,胆子壮起,再次与石大少爷互喷起来。 若湖看到石念远放松开心的模样,不由对这姐弟二人生出一丝好感来。 石念远坏心一起,三句两句轻松骗得那小子与自己拼起酒来,几旬过后,逢山祭就舌头打结,满脸通红,趴伏到桌上,无力再战。 “对了!”石念远忽然朝徐月半问道:“徐师兄,给我们说说半年试的事情呗?” 徐月半正在咒骂把自己唤作“徐胖”的杨七凌,听到石念远这一声“徐师兄”,畅快无比,抬起酒杯朝石念远作势邀饮道:“我就喜欢石师弟这一点——哪像们,连别人的名字都搞不明白。”说罢一饮而尽,长“啊”一声,砸巴了一下嘴巴,而后才说道:“石师弟,其实也就和大小姐这段时间未在天山,所以不太了解,大伙儿其实都对半年试比较清楚了。” 场间众人大多与石念远、流风雪都交好,见徐月半将要为石念远与流风雪讲述半年试之事,都停下话头,安静下来,而连初识都还算不上的姐弟二人里,逢山祭已经醉倒,逢山灵语则懂事的安静下来。 已经微熏徐月半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才像是对待师兄的态度嘛——咳咳——”徐月半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 “烈阳山麓,作为覆雨大陆仙道六圣地之一,与其余仙道圣地略有不同,烈阳观、烈阳院同根而生、一花双蕊。烈阳使在覆雨大陆各种传道,赠出接引玉简,得接引玉简之人,可参与每三年一次的烈阳试炼,通过者,进入烈阳院修习仙道,成为烈阳院学子,而烈阳院学子其实并不真正算是烈阳山麓门人弟子。毕竟在三年后,烈阳山麓并不强留学子,不管是选择正式拜入烈阳观,还是适居跃龙峰成为外事弟子,亦或选择离开,尽皆随意。” “不过,并不是所有学子都有资格拜入烈阳观的,能不能拜入烈阳观,拜入烈阳观哪位前辈门下,都与学分,即干支榜挂勾。烈阳院学期共计三年,三年期满,天干为甲、乙、丙、丁、戊、己,即拥有洞府的学子,方可拜入烈阳观,其中天干为丙、丁、戊、己者,分别可拜入清、静、无、为四辈烈阳观前辈门下。未拥有洞府者,即集体住在庚、辛、壬、癸四区的学子,只有选择迁居跃龙峰成为外事弟子,等待三年后的参加下届学子期满大比,方有机会得蒙烈阳观前辈青眼,从而拜入烈阳观门下,不然,唯有选择离开。” “而三年后,居住何区何座洞府,与半年试干系莫大。要知道,纵使学子勤作学分任务,所能积累的学分与半年试排名奖励的学分相比,根本不够看。并且,半年试后,干支重定,洞府重分,这意味着学子有机会获得更好的修炼条件,拥有更多的修炼资源。当然,相对的,也意味着有人会被他人赶超。” 徐月半说到这里,顿了顿,深深看了一眼高居甲子榜首,坐拥甲子洞府,却经常失踪不见的石念远。 “半年试,分为文试与武试……”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九回(中)清波上若湖起鸿舞 菩提下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三十九回(中)清波上若湖起鸿舞菩提下念远奏悠笛 石念远听徐月半开始讲到重点,却有惑于先前说明,高举右手出声道:“提问——” 徐月半循声看向石念远一本正经道:“这位师弟,敏而好学,善莫大焉——有什么问题吗?” 石念远点点头问道:“天干为丙、丁、戊、己者,分别可拜入烈阳观清、静、无、为四辈,甲、乙呢?等了半天也没听说起。” 徐月半一甩衣袖道:“酒来——” 石念远因为徐月半的故作潇洒翻了一个白眼,旁边杨七凌直接怼道:“徐胖师兄,这架式实在太骚包了。”不过,还是提起酒壶为徐月半斟上一杯酒。 徐月半右手端酒杯,左手挡在前,大袖遮住脸,做足了品酒礼数门道,在舒畅砸巴了一口后道:“不急,不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半年试文试是在潜龙峰举行,形式与烈阳试炼相近,由于烈阳山麓掌握有创世十大圣器之一的九黎壶……” 徐月半见石念远再次举起了手,先前一次还觉得是石念远敏而好学,不懂就问,可是那么快就又把自己打断,徐月半不满道:“石师弟又有什么问题?” “十大圣器的说法我倒是听说过好几次了,比如西渊葬情宫掌握有其中之一的神农鼎……不过,具体的,还请徐师兄解惑。”石念远为了满足徐月半的虚荣心,起身抱拳揖了一礼。 虽然揖得并不诚心,徐月半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石念远坐下道:“行,那师兄今天就为好好解解惑。创世十大圣器,无一不拥有颠倒阴阳、逆乱乾坤的无上威能——盘古斧、轩辕剑、女娲石、伏羲琴、东皇钟、昊天塔、昆仑镜、崆峒印、神农鼎、九黎壶。覆雨大陆六大仙道圣地各掌握有一,中原烈阳麓掌握九黎壶,西渊葬情宫掌握神农鼎,东川轮镜泽掌握东皇钟,北漠熠煌寺掌握昊天塔,南荒问剑冢掌握伏羲琴,冤魂海枉死城掌握崆峒印。此外,传言女娲石与昆仑镜掌握在传说中的第九福地——通天塔手中,而盘古斧与轩辕剑失落已久,不知所踪。” 关于创世十圣器,场间众人大多是首次闻听如此详细的传闻,无不屏息凝神。 妮莉艾露出声道:“昆仑镜尚且不知,不过,女娲石未必在通天塔。” 见众人将目光投来,妮莉艾露继续说道:“精灵古书记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四极废,九州裂,火滥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人皇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积芦灰以止淫(和谐)水。苍天补,四极正,淫(和谐)水涸,九州平。总之,天地灾劫,溶岩泛滥,天水倾泄,女娲石已经被人皇女娲用于补天,并不流传后世。” 杨七凌沉默皱起眉头,同样出身南荒的逢山灵语想了想,出声道:“在南荒古籍里,同样有关于这样一场大洪水的传说……《旧约圣经·创世纪》记载,真神见人间充满败坏与邪恶,于是降下洪水欲图灭绝生灵,不过,有一位名为诺亚的人族先贤善良而正义,真神怜悯诺亚,指示诺亚建造一艘方舟,用以渡过大洪水天灾……” 石念远点了点头道:“在西域拜火教《古兰经》中,同样拥有关于大洪水的类似记载。” 石念远说完沉默下去,陷入深思。在老道士赵前子首次提及天皇伏羲时,石念远就特别在意了。在起源星覆雨大陆上古时代,率领人族崛起的三皇,其名讳石念远并不陌生…… 众人围绕大洪水聊了许久,直到徐月半再次将话题引向半年试。 “传说九黎壶有炼化天地的威能,浮世悠长,万古岁月,尽在一壶之间。这一点说来奇怪,仙道六圣地分明是东川轮镜泽以幻术遐迩,偏生与幻术相关的圣器九黎壶由烈阳山麓掌握。文试同样和烈阳试炼一样,基于九黎幻阵,于幻境中完成对学子参悟道法的考校。” 石念远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尼玛,不是做试卷那还怎么作弊?不对……参考…… “而武试,会由干支榜分配对局,届时会在拭剑峰进行,分为两个阶段,积分赛与淘汰赛,积分赛每人共战六场,胜积三分,负积一分,不设平局。六场后,积分前百的学子会进入下一阶段,淘汰赛,依然以干支榜分配对局,一般会在六到八局之后,武试完成。” 石念远听罢不由问道:“烈阳院近千学子,都在拭剑峰白玉擂台比武,那得比到什么时候去?” 徐月半目露自豪神色道:“别忘了,仙道六圣地中,我烈阳山麓以灵禁称最,届时,天山七十二悬峰大阵将会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空间威能,总之,不必担心场地不够。” 流风雪扳着手指头,峨眉紧蹙,数理实在不好的大小姐出声问道:“那就是说,前边一千个人打六场,后边一百个人打六到八场……一个人最多可能打十四场,这样就能分出所有名次来了么?” 木子涛扼腕解释道:“大小姐,按一百人两两对决计算,八场无论如何都足够决魁了。” “真的?”流风雪杏眼眨了眨,继续扳起手指辛苦计算。 木子涛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而后朝徐月半问道:“徐师兄,我有一事不解,积分赛肯定会出现同分,积分排名前百进入淘汰赛,那么,如果第一百名与第一百零一名恰好同分怎么处理?” 徐月半打了个响指赞道:“问得好。所以,并不是积分前一百的学子进入淘汰赛,而是学子前一百积分的进入淘汰赛。” 木子涛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徐月半的意思。 妮莉艾露则压根没想过要输上一场,完不考虑这个问题。 流风霜早已了解武试机制,风清云淡。 杨七凌同样了然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淘汰赛是以百人打底,而不是以百人为限,会多出不少人来。”石念远总结道。 徐月半点头道:“没错。” 流风雪两手伸出,感觉到手指头明显不够用,头大无比向石念远投过来 求助眼神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是这样?” 石念远叹了一口气,开始考虑起要不要为流风雪补一补基础数学…… “石师弟,刚才那一问,答案就在这里了,每一次半年试武试时,天山七老都会亲身观战,三年后毕业试武试时,天山七老会斟选甲、乙两区的弟子作为亲传弟子,当然,并不限于甲、乙两区,任何天干区域的学子,都有可能会被天山七老看中。”说到这里,徐月半顿了顿道:“不过……至少这一次,天山七老肯定会缺席一位。” 石念远眉头凝起:“来来来——半年试讲也讲了,喝酒喝酒——” 徐月半不知赵前子与石念远的瓜葛,半醉之下也没太在意石念远的语气,平日里,杨七凌酒量差出天际,而木子涛总是浅尝即止,根本不会滥饮,可不像与石念远能够畅喝个痛快,一头扎进酒局之中。 宴席将了,石念远看向趴到桌上的徐月半,不屑道:“没一个能打的。”说罢,余光看到依然清醒无比,搂住迷糊不已的流风雪的流风霜,怂了一起叹了一声道:“是不是偷偷用灵力把酒逼出去了?” 流风霜笑而不答。 席间时光匆匆流逝,夜幕早临,有酒作伴,饭局总会持续得很久,如今已是深夜子时。 木子涛正扶起口中支吾还能再喝的徐月半,石念远看了一眼门外夜色,再看向木子涛道::“甲子洞府够大,厢房里的床铺都是铺有绵絮床单的,就别回去了,都在我这里休息好了。” 木子涛感受着徐月半传来的沉重压力,点了点头。 石念远再看向雪霜姐妹。 流风雪迷迷糊糊的搂住流风雪的脖子,不停咕哝着难受想吐。石念远指了指自己卧室道:“就我这间最近了,我晚上随便找间厢房睡就好。” 流风霜看了一眼酒醉迷糊的流风雪,点了点头,扶起朝房间走去。 石念远看向一直话语不多的董慧,丹凤眸子眨了眨道:“喝醉了很容易挨冷受凉,要不,留下来照顾一下杨七凌?” “啊……这……”董慧小鹿乱撞,慌乱中潜藏期待。 石念远郑重道:“醉酒的人如果不好好照顾,真有可能会猝死的!” 董慧一惊,愣然点了点头。 石念远看向并不饮酒的暗夜精灵少女道:“没喝酒,洞府也近,不管咯?” 妮莉艾露点了点头道:“如果这里床不够,我那里空房间也多。” 石念远点头笑了笑,朝木子涛说道:“木子涛,那就都交给安排了,我出去吹吹风醒醒酒。”说罢,运起瞬转身法,而后一下撞在门框上。 “次奥……”石念远咒骂了一声,感受到有人扶住自己,凭借触感都知道是若湖。 两道身影模糊消失在甲子洞府堂屋。 木子涛走到逢山灵语身边,有些不好意思道:“石公子的脾气就是这样,们与他未熟,所以……” 逢山灵语摇了摇头道:“不妨事,我把弟弟带回乙区就行。” 妮莉艾露看了一眼如同一摊烂泥的逢山祭,没打算好心多管,径自走出堂屋。 …… 夜已深。 天山上已经基本不见学子出行。 瀑流峰,瀑流谷。 虚实双瀑交融,清澈水瀑叮咚哗响,七彩灵瀑光华萦绕。 流莹漫飞,地面夜光草随夜风摇晃。 虚实双瀑下方,湖面波光粼粼,将皎洁月光揉碎。 一株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银发如瀑的若湖曲腿跪坐在地,石念远躺在草坪,脑袋惬意的倚在若湖大腿上,二人沉默无言。 时光仿佛凝滞,缓慢而缠绵。 太阳穴被若湖按摩得舒服,石念远不由呻吟出声,睁开丹凤眸子,映出天空双月。 “撸狐狸舒服,被狐狸撸更舒服。”石念远脑袋晃了晃,拱了拱,找了一个自觉更加舒服柔软的位置。 余光瞟向菩提树,菩提作为榕属乔木,树干是独具特色是多干缠合,不知名藤条缠绕其上。 “山中只啊……见……藤缠树啊……世上哪见树啊……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哎……枉过一春啊……又一春……” 石念远忽然抑扬顿挫的哼唱起苍云郡南方山歌。 “连就连哎……我俩结交定百年呐……哪个九十七岁死呀……奈何桥上……等三年……” 若湖翻手递过一支翡翠玉笛,石念远下意识接过。 “六孔笛。”若湖柔声道。 石念远打量起手中精致玉笛,玉笛做得很用心,打磨光滑,手感温润。笛尾穗饰以极细蚕丝一根一根,一股一股编绕而成,穗饰与玉笛连部位,刻绘有一幅图案,少年吹笛,少女起舞。 “江湖远,碧空长,烟波浩淼,晓风残月,一袭青衫一竹笛,一瀑银发一白衣——说过的。”在若湖轻柔的声音传至耳里时,石念远正好看到图案下方“远湖”二字。 “说来在水月洞天第一次看到化作人形时,腰间别有一支玉笛,不过那么久都没见拿出来吹过。”石念远说道。 “那只笛,能不吹还是不吹的好。”若湖笑了笑道:“听刚才唱的那首歌,百年相伴,就满足了?” “苍云郡南方少数民族的山歌,凡夫俗子,不过数十载阳寿,百年早已足够一生了。”石念远笑道。 “菩提幼时,极易猝倒,不得不附生于其它树木,才能生长起来。”若湖忽然说道。 石念远愣了愣,仰起头看向上方若湖含情桃花目,四目相对,良久良久。 “昨天静阳说的那些话,让我有了一些其它想法。”石念远伸腿一蹬,脑袋朝若湖峰腰上更靠近了些。 “挺好的。”若湖展眉轻笑。 石念远半撑起身,举了举手中竹笛,笑问道:“给我跳支舞?” 若湖点了点头,身形闪动,已跃至前方湖面,对于超凡境以上的修士来说,凌空踏虚都不是难事,更何况悬浮水面了。 笛声悠然起,踏波舞惊鸿。 只要要,只要我有,我都想给…… 料峭风寒吹酒醒,石念远放下竹笛时,香风扑鼻,若湖迎面撞进怀里,身上西域舞裙上身本就吝啬布料,先是一阵软弹触感,而后二人一齐倒在草坪上。 仰躺在下的石念远笑道:“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姑娘了,还跟小女生似的。” 若湖嗔目咬了一下石念远肩头。 感知到远处灵压,若湖撑起上身看去。 石念远灵识没有若湖天心意识敏锐,循若湖目光望去,并没有见到什么异状,出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若湖答道:“算是熟人吧。” 石念远幽怨看向压在身上的若湖委屈道:“那还不起开……” 来人孤身一人,见到石念远,颇为意外,将手中剑收起,示意没有敌意,步步走近,看向倚靠在菩提树下的石念远,再看了一眼石念远头顶雪白小狐狸。 “好久不见。”来人在距离石念远三丈远处盘膝坐下。 石念远点了点头,看向来人剑眉星目:“好久不见。” “看上去兴致不错。”来人见石念远嘴角含笑,不由说道。 “天山上氛围不错,我很喜欢。”石念远笑了笑:“看上去心情也挺好。” 来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不过也没有见到常人时的假笑:“说的没错,天山上氛围不错。都是些青春阳光的面孔,都是些善良可爱的好人。” “善?好人?”石念远被勾起兴致:“说说看,在眼里,善是什么?” 来人摇了摇头:“问我什么善,这我并不明白,不过,可以问我什么是恶,这我很了解。” “嘁……”石念远乍觉无趣的摆了摆手。 “我挺羡慕。”来人说道:“羡慕活得快意洒脱,旷达惬意,羡慕毫不在意外人眼光,我行我素。”顿了顿,来人续道:“正是因为都是诸侯子嗣,所以我才更羡慕……且佩服。”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道:“我还羡慕嘞!”顿了顿,石念远续道:“比世人的目光还要可怕的,实际上是自己那颗在意世人目光的心……话说怎么不自称田某了?” 田浩天苦笑了一声道:“前人早已将道理讲尽,不都是知易行难吗?我最近觉得‘田某’这两个字比‘我’这一个字麻烦,算不算理由?” 石念远歪起头看向田浩天俊逸脸庞促狭道:“我还以为根本没有这些表情呢。” 田浩天笑了笑道:“在最黑暗的那段人生,我一直期待能有一个人能把我拉出深渊,不过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那样一个人出现,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了深渊。所以我觉得,人生的本质就是一个人活着,不要对别人心存太多期待。以前,我总是想找到能为我分享痛苦和悲伤的人,可后来我发现,我那些自以为惊天动地的伤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随手拂过的尘埃,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 “学会自我消化难捱的情绪,悲喜自渡,是难得的自由。”石念远斜眼鄙夷看向田浩天续道:“我说田大少爷,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矫情起来了?” “认识了一个人,不过,最近她没搭理我。说,我费尽心思想要树立起一个好人的形象,可是在别人眼里,还是坏人一个,是不是很有趣?”田浩天抚了抚明心戒,灵识沿伸进去,明心戒内蕴空间角落里有一堆空置木箱,曾经都是用来盛放丹药的。 “见多听多了坏人干了一辈子坏事,最后做了一件好事,人们就说是浪子回头,而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最后做了一件坏事,人们就说是原形毕露。好坏的界定,模糊得很。”石念远笑了笑,心情格外好,想了想,继续说道:“漫天飞雪中,从树上掉下一只小鸟来,马上就要冻死了,这时走过来一头老牛拉了一摊稀屎,整坨落在小鸟身上,很暖和,这小鸟没死,甚至还生出力气叽叽渣渣的骂那头老牛,质问老牛为什么自己已经那么可怜了,还要在自己头上拉屎,老牛根本懒得听,走了,舍不得离开温暖牛屎的小鸟还在一直咒骂,然后,招来了狼,见到这里有一只小鸟,哟!这不是送到嘴里的晚餐?直接就把小鸟叼出牛屎,和着牛屎就吃掉了。” 田浩天剑眉皱了皱道:“是想说,不是所有往头上拉屎的都是坏人,不是所有把从屎里揪出来的都是好人?” “噗……”石念远失笑道:“我就是想说,在那么寒冷的世间,屎也许不是什么坏东西,吃屎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以前我有一个瘸子忘年老友,他说,只要活着,最长的路也有尽头,最黑暗的夜晚也会迎来清晨,要学会大笑,要学会做梦,要坚信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一次有趣的旅行。” 田浩天摇了摇头,苦笑出声:“道理我并不是不懂……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了,王候将相家,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怪胎。” “嗨——”石念远摆了摆手道:“说到底,我就是苟,就是怂,就是心大,不然也不会现在在这里那么心平气和的跟聊天,陪矫情。” 田浩天沉吟道:“我的合群是装的,装得很累,可是分明不怎么合群,却拥有许多我一直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田浩天看向石念远头上雪白小狐狸,再想起在望北崖为石念远挡下飞剑的木子涛,续道:“朋友爱人什么的。” 石念远站起身来,从头上摘下雪白小狐狸抱到怀中道:“我的不合群不是装的,本身就性格孤僻,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类型。我觉得吧,呢——其实也是有朋友的,桂北方安也好,甲区那几个也罢,虽然出发点可能是利益,不过指不定别人真把当朋友了呢?过不去的,不过是自己那关罢了。” 石念远迈开步伐,与田浩天错身而过。 田浩天因为石念远的不设防而有些意外,二人都没有转身,以背相对。 “武试时,我们一定会再遇上的,那时,我会赢。”田浩天平静道。 “哦。”石念远笑了笑,抱着雪白小狐狸哼着歌离去。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三十九回(下)清波上若湖起鸿舞 菩提下 第三十九回(下)清波上若湖起鸿舞菩提下念远奏悠笛 返程途经洗鹤峰,走在白玉石走道上,石念远看向沼泽,来时还未见的鹤羽单足而立,沐浴月华。 庞大仙鹤扭转过头,振翅飞上白玉石走道,灵光流转,鹤羽化作白发白眉,身披黑白双色长袍,头戴朱红玉冠的红面老者。 “圣女。”鹤羽朝石念远作了一揖。 趴在石念远头顶的雪白小狐狸昂起脑袋,鼓荡妖元:“瞳狐妖族与烈阳山麓向来交好,鹤羽道友客气了。” “鹤羽前辈。”石念远朝鹤羽揖了一礼。 鹤羽感知到石念远与若湖的魂印牵连,摆手道:“小友,以烈阳山麓门人弟子身份,老夫确实当得起你一声前辈,不过妖族自有规矩,既然你与瞳狐妖族圣女互为魂契伴侣,与老夫平辈论交即可。” 石念远摇了遥头:“老牛鼻子予我有仙道启蒙之恩,各论各的。”顿了顿,石念远问道:“鹤羽前辈,老牛鼻子有什么消息吗?” 鹤羽知道石念远所谓老牛鼻子是指赵前子,摇了摇头道:“石塔碑林内部自成天地,与外界隔绝。” 石念远眼神黯了几分,点了点头,抱拳向鹤羽告辞后继续朝跃龙峰返程。 …… 甲子洞府,石念远寝房。 慕容姗在送来两件睡衣后离开了。 流风霜看着两件可爱睡衣,浅笑自语道:“毕竟是女孩子呀……” 甲子洞府遍布灵禁,“自来水”并不稀罕,流风霜为酒醉迷糊的流风雪洗脸洗脚换上睡衣,摆到床上睡好,再盖上被褥。 “渴……”流风雪半睁开惺忪睡眼,呢喃出声。 流风霜端来清水扶起流风雪喂其饮下,而后,流风雪一下猛躺倒在床,嘴巴砸巴两声后,传出微弱呼噜声。 流风霜摇了摇头,掖了掖被褥,无奈道:“不知道傻开心什么……喝那么多……” 听到房间外传来响动,流风霜轻手轻脚离开。 木子涛抬眼朝流风霜看来,指了指房间小声道:“睡啦?” 流风霜点了点头,走近帮忙一起收拾狼藉杯盘。 “二小姐,你也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木子涛压低声音道。 流风霜笑了笑,将天蓝披肩长发挽起发髻,从手腕勾出皮筋绑上,再撸起袖子笑道:“没事,向来都是我们俩一起收拾不是?” 节奏分明,音调怪异的呼噜声从门外依稀传来,二人相视一眼,皆忍俊不禁。 木子涛扼腕道:“徐师兄果然是深谙音律之雅士……” “噗……”流风霜杏眼笑得眯起。 木子涛看得发愣,连忙垂下头撂起脏碗。 客厢。 董慧出身贫寒,从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在董慧都还不懂得什么是死亡的孩提时代就已经去逝,外婆重病卧塌在床多年。母亲在乡下老家务农,父亲在城镇出卖力气,为了吊住毫无生活自理能力的外婆一口气,父亲所挣银钱都投进了医馆,而且这还不够,一家子不得不省吃俭用、卖米卖菜,填补缺口,近几年,外婆的身体每况日下,而弟弟却又正好到了上学的年纪,上学塾的花销可不小。一辈子虽然穷苦,却活得坦荡尊严的父母不得不向亲戚邻里伸手,欠下一笔笔或多或少的账目。 董慧这些年听过的父母争吵,看过的人情冷暖,流过的伤心眼泪暂且不提,总之,董慧很会照顾人。 仙道修士如果愿意,很容易做到以灵力逼出酒水,不过,单纯率直的武炼少年在徐月半与石念远的怂恿下,生拼硬扛,如今酒精已然融解在血液里,头晕眼花,恶心想吐。 董慧见杨七凌挣扎扶到床边将脑袋伸出,赶紧从角落端来瓷盆。 “呕——” 一阵酒味腥味混杂的味道弥漫开来,恶心污秽从少年嘴里吐出。 少女凝眉幽怨的看向右袖,少年所吐秽(和谐)物滴淌,无奈褪下外衫,左右看了看,觉得放到何处都不合适,只好扔到一旁地上,而后坐到床边,不断为少年捶背。 杨七凌扭了扭头,以那视角根本是看不到董慧的,不过,杨七凌仍然出声道:“小慧……不能离……田……”话到一半,杨七凌胃中翻涌,再次将头扭回:“呕——太近……他不是什么好人!”杨七凌口鼻皆有秽(和谐)物,气息堵塞,话语断续咕哝。 董慧心疼软声道:“放心吧……七凌哥哥……我已经不和他联系了……” 听到杨七凌擤鼻涕的恶心声音,董慧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方挂勾上干净丝巾,不好意思取下,捡回自己外衫,为杨七凌擦拭口鼻。 迷糊中的少年又怎注意到这是夹带少女体香的外衫而不是丝巾?伸出手揽起少女外衫就捂在鼻上奋力一擤。 干呕数下没有再吐出秽(和谐)物,杨七凌翻身回床仰躺,口中不停呢喃着“小慧”入睡。 未关房门敲响,流风霜与木子涛先后走近房间,闻到难闻气味,不由捂住口鼻。 “酒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木子涛看了一眼床边瓷盆,摇了摇头,就要走过去 端起拿去倒掉。 董慧连忙拦住木子涛,端起瓷盆道:“木子道友,我来就好。”说罢,往门外走去。 流风霜看了一眼扔在一旁地上的少女烈阳山麓制服外衫,再扭头看向床头柜上方挂勾上干净丝巾出声道:“酒是不是好东西尚且两说,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姑娘,希望杨公子懂得珍惜。” 木子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木子涛、流风霜二人走出房门时,董慧正好走进,提起手中瓷盆尴尬道:“只是简单清洗了一下,明天我会好好洗干净的……” 木子涛笑道:“没关系的,石公子不会在意这些的。”说罢指了指床头柜上方挂勾上的干净丝巾续道:“尽管用就好了,石公子是特别好的人。” 董慧犹豫片许,点了点头。 流风霜笑道:“董姑娘,今晚我与姐姐一起睡,木子涛一会儿到甲戌洞府去睡,隔壁屋是给你留的,既然杨公子已经睡下,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董慧垂下头,两手在衣角不断卷揉,继而抬起头来,目露神色道:“石道友说……醉酒的人要好好照顾……我……我今天就在这里……不……不是说要跟七凌哥哥睡……就是……照顾他……还有……流风道友……叫我小慧就好了……” 流风霜笑道:“杨公子可真有福气,能遇到小慧你这样的好姑娘,那他就交给你咯。既然已经认识,你也叫我流风霜就行。” “嗯!我能感觉得到,你们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顿了顿,董慧看了一眼木子涛,续道:“我与木子道友一样叫你二小姐好不好?” 流风霜微笑点了点头,与木子涛一起出了房门。 “哎?你们还没睡呀?”石念远踏进甲子洞府朱门,正好看到客厢里走出的木子涛与流风霜,看向堂屋,早已收拾干净整洁,真诚道:“麻烦你们俩了,每次大家一起聚,都是你们俩收拾……咦?” 董慧端着瓷盆,盆里装着烈阳山麓外衫走出,看到主人归来,欠身招呼道:“石道友……” 石念远六识经过翼蝶妖族血脉强化,远比人族敏锐,捂起口鼻嫌弃道:“杨七凌那小子吐了?还他娘吐到你衣服上了?” 听到石念远口吐俚语,董慧以为石念远生气,焦急道:“石道友,我一会儿洗好衣服,一定会好好把你的盆刷洗干净的……” 石念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那无所谓,我就是嫌弃杨七凌那小子……卧槽?徐师兄鼾声那么有韵味?噗哈哈……”左右看了看,客厢尽皆明亮,石念远从头顶拎下雪白小狐狸开心道:“热热闹闹的感觉,真不错。” “你喜静,却不厌恶热闹,喜出尘,却不厌恶市井。”若湖鼓荡妖元以妖族统一语传达讯息。 “是吗?嘿嘿……”石念远傻笑几声,看向流风霜与木子涛,再瞥了一眼到水池洗衣的董慧,灵识骤然沿伸向周边厢房,感知是否存在修士灵压:“你们也早点休息,正好我今天精神格外好,不想睡觉……”石念远一指杨七凌隔壁一间客厢道:“木子涛,你就睡那间好了。” “那间是为董姑娘留的,虽然她说她要在杨公子屋里照顾杨公子,可是到了后半夜,一定会格外困倦,留着到时若是董姑娘想睡,也有个地方休息。”木子涛看了一眼在水池旁搓洗衣服的董慧说道。 “嗨——”石念远摆摆手:“你要是把杨七凌当朋友,你就睡到那间去。”顿了顿,猥琐耸耸眉续道:“懂?” 石念远说罢,小腿肌肉绷紧一蹬,瞬转身法施展出来,朝屋顶跃去。 木子涛目露疑惑神色看向流风霜问道:“二小姐……石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都是此间少年,女孩总是比男孩要成熟得早与快,流风霜脸上一红道:“总之……公子说的……没错……” 正在搓洗衣服的董慧同样脸庞一热,下意识加大搓洗力度,假装没有听到几人谈话。 木子涛迷糊的挠了挠头,问起一事:“二小姐,你唤人与在下相似,都是某公子某姑娘,唯独唤石公子时不加姓氏呢。” “嗯?”流风霜杏眼眨了眨:“还真是……” …… 夜半。 春渐深,已闻蝉鸣。 石念远以手作枕躺在倾斜琉璃瓦片上,雪白小狐狸蜷卧胸前心口。 听到脚步声响,石念远歪头看去:“是你啊,年前那一聚时,似乎也是这样的情景。” 流风霜走到石念远身旁曲腿坐下,朝雪白小狐狸伸出手,若湖起身跃进了流风霜怀中:“姐姐说梦话了,一直在唤你的名字。” 石念远一愣,点了点头。 流风霜举起雪白小狐狸,亲昵的用琼鼻蹭了蹭雪白小狐狸额头:“真不知道你在心底到底是什么位置,又喜欢你,又担心你独占公子,让姐姐伤心。” 雪白小狐狸哼哼呜咽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流风霜娇俏脸蛋。 夜风吹拂,皎洁月光下,树影婆娑。 石念远仰头凝望天空双月,沉默不语。流风霜与雪白小狐狸不时逗乐。 良久,流风 霜出声道:“公子,你想过这个问题么?” 石念远丹凤眸子如水,扶起身来盘坐,点了点头道:“嗯。” 流风霜没有问石念远到底是怎么想的,长身站起,摘下束发皮筋,天蓝长发云漫开来:“公子,若湖,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流风霜说罢,纵身跃下房顶。 雪白小狐狸在琉璃瓦片边缘挥动小爪子道别,蹦跳跃回石念远怀里,石念远抓挠雪白小狐狸脖颈,仰望玄度、玄烛愣然出神。 灵光流转,若湖化作人形,如瀑银发向来比月光皎洁:“在想什么?” “路。”石念远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来路,前路,都想。” 若湖倚上石念远肩头,石念流拈起一缕如瀑银发:“我会来烈阳山麓,会选择踏上仙道,是为了追溯来路,不过现在……心底生出一些十分可怕的想法……我不敢去多想,怕心魔滋生,怕道心失守……” 石念远五指上萦绕起荧弱灵光,如同绕指柔红,身周点点灵光亮起,虚实相生,阴阳爻显化而出:“我曾与人谈论起求道之乐,求道之乐其乐。唔……应该不算是道貌岸然吧?毕竟,体内灵力回路运转的每一轮新的周天,掌握每一种新的灵力运用法门,灵识不断强化,更能细致入微的感知探索这个世界,我的确是感到快乐的……” 石念远摊开手掌,掌心上,一点灵芒极度凝实,朝上、下、左、右、前、后六方射出六条灵力游丝,形成空间直角坐标系:“之前呀,我自负的以为,我的道即使不是绝对正确,也必然是足够科学的。若湖,你知道什么叫科学吗?唔……就是说,我认为我认识与探索这个世界的方法,是建立在针对世界本质规律,可总结出足以经受检验的解释,并且能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是有理、有据、有序理论系统,是可以将这个世界的本质规律系统化和公式化的正确道路。” 石念远挥手散去空间直角坐标系,身周阴阳爻同样消失,石念远笑了笑续道:“这本身是没错的,错在于,我认为我这种认识与探索这个世界的方式,我的道,是最正确的,并且因此而看不起其它的道……明明在破境尘微时体会到卑微若尘,我这一粒尘埃却胆大包天的藐视覆雨大陆万载仙道……” 若湖没有说话,只是倚在石念远的肩头安静的倾听。 “明天,我们去一趟水月洞天吧,我想去看看阿瑛……而你……”石念远捏了捏若湖琼鼻:“既然是瞳狐妖族圣女,不可能真的没有一点职责……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想必等你去处理的事情都堆成山了。” “嗯……”若湖轻声回应。 “我想带上雪儿。”石念远说道。 “好。”若湖点头应答。 石念远伸手虚握向双月:“以前是真的想安安心心在苍云留邺享福……可是现在,心里有了越来越多的欲望……人可真是不知足……前路……至少不能让那局棋满盘皆输……我现在需要很多东西……就本身而言,提升仙道境界,是最实际,最迫在眉睫的事情。烈阳院三年期满,正好轮鸣雷帝国大朝,到时,我必然会去一趟帝国玄阳……” 石念远丹凤眸子眯起,闪过嗜血冷光:“不管在什么地方,众生都会生出阶级,有的人就是能够干涉甚至决定其他人的命运,不过,‘士’与‘将’想要‘车’死……既然都在棋盘之上,同在规则之下,‘卒’并非不能干涉棋局最终的走向……” “我会陪你。”若湖的话语简单,语气一如往常。 石念远犹豫良久,问出了在西疆时就想问出的问题:“若湖,在西疆大营瞭望塔顶,我讲的那个大高手的故事……你是不是曾经就听过……” 良久良久的沉默,夜风徐徐,蝉鸣声声。 “嗯……”若湖以鼻音轻声应答。 石念远的声音忍不住的干涩颤抖起来:“也就是说,在望月台时,方一接触六孔笛你就会吹奏……那首曲子,你只听我吹过一遍就能完整补全复奏出来……并不是因为什么音乐天赋卓绝……而是……你也曾经听过……” “嗯……”若湖的声音依旧很轻,石念远心底却掀起滔天巨浪。 石念远愣然,回想起在留邺城西郊游溪河与雪白小狐狸初遇时,那一阵莫名生出的感同身受;回想起在水月洞天初次见到化作人形,银发如瀑的若湖时那股不可思议的熟悉感,原以为是因为若湖就是雪白小狐狸而生出的感受,如今回想,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回想起在仙荷居时,银发如瀑的若湖依偎到心口上时,那种如同流浪的灵魂找到了同伴的安心与依赖感…… “我们……”石念远以干哑的噪音,以由于经久不说而十分生涩的语调,说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 若湖搂上石念远,用力到让石念远感觉到疼痛,二人眉间,血契魂印显化,透发出鲜红如血的刺眼灵芒,身体与灵魂都在紧紧相拥。 若湖以相同的语言,轻声道:“一样。”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 第四十回(上)鸣雷棋局翻云覆雨 仙道蜇 第四十回(上)鸣雷棋局翻云覆雨仙道蜇蠹蠢蠢欲动 北漠。 天险龙腾山脉以北,无尽冰原,以雪为漠。 山谷之中,雪松之间,六条雪橇犬伸舌急促喷吐热气,两两成排分作三排共同拉动后方雪橇,其中一条在疾驰中一边被同伴携带被迫狂奔一边曲腿蹲身拉下一泡断续狗屎。 后边雪橇上半躺一名目盲老者,这老者是鸣雷帝国北域慕容军狂风营老卒,名唤姜翰适。 姜翰适一向觉得目盲不打紧,心不盲就行。 除去最开始被戳瞎那几年就算以灵识辅助,还是难以习惯在黑暗中生活,被迫从军营退伍,后来也就逐渐习惯了。 作为仙道修士,姜翰适总觉得,眼瞎这一劫,估计就是那劳什子所谓气运搞的鬼,毕竟屠戮楼兰太多凡人士卒,天道好轮回,报应来得快得很,就算不被楼兰那位大人物亲手戳瞎双眼,姜翰适其实也自知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用慕容大将军的话来说,气运折损,先天一炁流失,阳寿无多。 不过,姜翰适可不在乎,自己一家、所在一镇、所属一城,男的都被狗日的楼兰蛮子坑杀,女的……算了,不去想这些,一旦细想,气血翻涌,如今这副残破身躯可经不起几次咳血。 总之,老子修那劳什子仙道,就是为了宰杀楼兰蛮子,自己这条贱命,早他娘的赚回来了。至于那一镇一城的仇恨……哼,等着吧!狗日的楼兰蛮子们,慕容大将军早晚会讨回一笔笔堆积如山的血债。 唔……慕容大将军真的能讨得完吗?算了,不打紧。慕容大将军讨不完,大将军长子,如今的慕容军左副统帅慕容懿肯定会继续讨,如果还是讨不完……反正他娘的还会有人去讨,总要讨的,必须有讨回来的一天! 慕容大将军把那名戳瞎自己双眼的楼兰大人物头颅送到酒馆,可不就是懿左帅割下来的? 姜翰适在目盲之后,拒绝了慕容陆让自己回家享晚福的好意。 呵,那座在无数枯骨废墟之上重建起来的小镇,不是老子的“家”。 姜翰适知道,在关门天关以北,楼兰拒南城以南,这一片三不管地带,有一支慕容军部队化身草寇,打探楼兰军情。 姜翰适认识那大当家的,不过,并不知道那大当家的名字,毕竟,这一群草寇先前为了真正成为草寇,不是真是假的屠掉北域数座村镇,抢夺慕容军辎重逃离出境,背负背叛家国罪孽,屠害同胞罪名。 这群人是没有名字的——在鸣雷帝国北域典狱司总部通缉榜上的人头画像与悬赏价钱,似乎就是这群人唯一拥有的东西。 在叛离鸣雷帝国以前,这群人的亲属家眷就已经收到其战死沙场的讣告,领了一大笔抚恤银财。从此,这群人就已经死了,继续活下去并且不知何时就死在楼兰何地的,是这一群草寇唯有彼此清楚的共同身份——鸣雷帝国军,慕容旗士卒。 听大当家的说起过,许多兄弟的脑袋,已经被砍回与安城换钱了。 大当家的说起这些时总是在大笑,这群人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将来史书里——如果史书会记上一笔的话,那就是实打实的叛国贼,鸣雷不认,楼兰不耻,死了就是孤魂野鬼一窝,所以,大当家的总说,能被鸣雷人把脑袋带回故国,还能给鸣雷国人换些钱财,他娘的,怎么想怎么值当! “哈哈哈哈——”想到此处,姜翰适不由大笑出声,引得六条雪橇犬一阵嗷嗷吠叫附和。 在自己到那一片三不管地带开了那间不主买卖酒水的无名酒馆以后,相必是报应太轻,老天爷又让自己从尘微境突然到凝元境,又他娘的赚上不少时日可活。 姜翰适这一次来楼兰,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想到自己的脑袋可没在鸣雷帝国典狱司通缉榜上挂得有,就算身死脑袋也不会被带回去,更何况,如今已经深入楼兰腹地,靠近仙道六圣地之一的北漠熠煌寺。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葬身在这一片去他娘的狗日土地上,姜翰适就一阵不爽,雪橇犬的嗷吠听上去就变得格外刺耳,甩手挥了一鞭,姜翰适不爽骂道:“叫你娘的叫,老子死了以后,肉会给你们吃的!” …… 覆雨大陆南荒以南,冤魂海域如堕永夜。 天色阴沉昏暗,充斥无尽黑云的低矮穹庐,不时划过蜿蜒粗壮的狰狞闪电,连环沉闷雷声轰隆,如同洪荒古兽愤怒嗷啸。 海面污浊,无尽赤潮令得海水色比鲜血,汹涌潮水狂猛冲击向几座漆黑如墨的嶙峋巨礁,拍起滔天浪花,如卷千堆雪,天地游离灵力极度紊乱,极端不均匀的灵力分布致使海面上出现时刻扭曲变形的诡异灵河,状若幽灵隐现,海风狂暴肆虐,水龙卷接天连海,震天浪潮声中夹带呼啸风鸣,恍如冤魂哀嚎。 轰—— 一声堪比天雷的轰响,赤红海水炸开硕大浪花,一袭黑袍从海水中倒飞出来,继而,一道月牙状灿金光华将海水斩开,方圆三里处,海水左右两分,现出海里另一道身影,这人手持一柄古怪鞭剑,一剑分潮的灿金光华,竟然是这人斩出的剑光。 海面上,黑袍人覆盖鳞片的枯槁右手一伸,空间出现涟漪波纹,一柄顶端从上到下从大到小分布三道血红色狰狞弯刃的镰刀长武从海里跨越空间回到手中。 “通天使……”黑袍人连衣黑帽压得很低,帽檐下,眼眶里两盏幽绿冥火升腾燃烧,其声若锐物划拉金属,刺耳难听。 手握鞭剑的通天使飘升上海面,被斩开的海水回坠,引发湍流漩涡。 “古神语……”通天使以相同语种轻声呢喃,宽广灵域猛然荡开,辅以天心意识将黑袍人封锁,凛然道:“漏网之鱼,仙道蜇蠹,破坏九子泉眼——必诛。” 黑袍人感知着通天使展开的宽广球状灵域,桀声冷笑,镰刀长武萦绕起血芒:“龙族眷属,愚蠢无知。自以为走在康庄正道,殊不知陷入一场惊世阴谋,不知道那副所谓天眷之体的身躯,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笑话。” 通天使勾起一抹冷笑。 下一刻,黑袍人就眼睁睁看着通天使以缓慢的速度以身合剑,径直刺来,可是在想要做出反应时,自身竟然在以更加迟滞的速度在挪动。 躲不开…… 噗—— 通天使手中鞭剑刺入黑袍人胸膛,拔出如同以三角锥状骨节拼接而成的鞭剑时,倒刺带出滴淌幽绿黏液的碎肉。 通天使不屑道:“血肉种?何来自信妄议绝世之龙族?”浅薄嘴唇呡起,一把抓住黑袍就要朝后一扯。 就在此时,黑袍人终于从那道错乱时感的莫名法术中挣脱,白骨左手升腾起幽绿火焰,并指刺向通天使心口,覆鳞右手放开镰刀长武,任其悬浮半空,虚握成爪覆向通天使面门。 通天使勾唇冷笑,不闪不避,甚至没有任何招架动作。 黑袍人未料想眼前这名修炼成完整天眷之体,却绝非人族的龙族眷属竟然如此托大,桀声怪笑,方才快慢错乱的诡异时感,想来多半是某种高明幻术,以秘法护持识海,越发汹涌狂暴的灵力朝左骨左手与覆鳞右手引渡。 当—— 当—— 两声几乎重合在一起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这不可能!” 黑袍人白骨左手与覆鳞右手与通天使心口与面门接触处,绽放灿金神光,通天使面门与心口残烂衣衫下隐约显化细密金色鳞片。 而在黑袍人覆鳞右手抓在通天使面门的瞬间,通天使体内灿金血液瞬间沸腾。 通天使双目骤生变化,眼白变作深邃黝黑,眼瞳变作灿金,瞳孔竖立。 一双黄金瞳怒瞪向黑袍人眼眶两盏幽绿冥火,舌绽惊雷,震怒厉喝:“窃取龙墓残尸!胆大包天!” 通天使没想到黑袍人覆鳞右手竟然是龙族残躯! 古往今来,在天地游离灵力滋养下,虫鱼鸟兽,甚至是顽石草木都有可能开灵化妖,妖族分支数以万计,隐世妖族更是数不盛数,而有一支妖族始终站在妖族顶点—— 并不是天生跳过开灵与化形,并且不承认妖族身份,如今主宰覆雨大陆的人族。 在那一支站在顶点的妖族现世时期,横扫当代,万妖沉寂,真正了解一星半点真相的仙道强者每次提及那一支妖族,无不冠以绝世之名——绝世龙族! 从与黑袍人双手接触的部位开始,通天使裸露在外的皮肤快速覆盖上灿金细密鳞片,头上一双状似鹿角却更为峥嵘的犄角显化,犄角上紫雷缠绕,霹雳作响。 先前那一道让黑袍人以为是高明幻术的法术再次施展开来,时观再次错乱,快慢难分。 通天使身上灿金细密鳞片快速翕合,徒然间,一股莫名灵压笼罩这一片海域,某处不属于此方天地的神秘海洋荡开一道微不可查的浅淡涟漪,继而,一股磅礴能量在此方天地显化,能量竟然如同无中生有! 通天使双手此时已经满覆灿金细密鳞片,指尖拟态出锋锐长爪,其爪有四,相较于先前五指缺一,与黑袍人覆鳞右手果然高度相似。不过,与黑袍人覆鳞右手腐朽干枯,色泽灰暗不同,通天使双手饱满虬扎,金光灿灿,锐爪散发幽寒光芒,通天使左手紧握黑袍人覆鳞右手,右手抵在黑袍人右肩,两手朝外奋力一扯。 黑袍人眼眶里幽绿冥火一阵飘摇,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覆鳞右手齐根断裂,裂口处,黝黑空间裂缝快速缝合。 黑袍人周身上下溢散绿红交融灵芒,朝后猛然撤退,白骨左手搭在右肩,于虚空中半跪,不可思议的看向前方通天使。 “不是幻术……是时间法则!刚才刚股气意……真空无量海……”黑袍人尖锐难听的声音更显刺耳,近乎呻吟一般吐出两字:“龙族……” 通天使扔掉手中黑袍,看向前方那一头……怪物?“竟然不是血肉种……你这杂碎。”通天使语调幽寒冷寂。 覆雨大陆无数生灵,由于生存环境不同,存在形式不一,演化出各种各样的生命体,故而,多么稀奇古怪的体征长相,在真正见识过这一方天地的强者眼中,都不会生出“古怪”的感觉,不会做出“怪物”的评价。 不过,眼前那怪物,除去已经切断的龙族残臂不说,残余左手白骨森森,是为天眷之体骨骼,原以为脑袋是骷髅头白骨燃烧命元鬼火,实则根本不具实体,是为灵族残躯,上身胸口以上是不知名幽绿血肉,正是方才骨节鞭剑刺中之处,胸口以下无数白色蛆虫蠕动,细看之下,那些蛆虫正在不断互相啃噬,浑浊黏液不停流淌,再被处在下方的其余蛆虫吞饮,通天使知道,那是某类兽群种残躯,而那怪物的下身,左腿是不知名软骨纲脊椎海生鱼类半身,右腿是纠缠绞合在一起的三条触手,触手上密布气孔,看上去像章鱼须。 那怪物发出桀声狞笑,发声器官竟然在胯骨上:“你的身体,我要定了。” 那怪物身上溢散出幽绿灵芒与凄厉血芒,双色灵芒水乳(和谐)交融,右腿触手气孔上冒出漆黑鬼气,左腿上方两排三角细腮,开合中燃起黑炎,上身恶心蛆虫由白转红,愈发疯狂的彼此啃噬,灵体脑袋上,两道幽绿冥火猛然升腾,白骨左手掐起印诀。 通天使沉眉凝目,手中骨节鞭剑脱手飞出,抵到身后尾锥,眨眼间拟态化作一条龙尾。 两名强者的灵压狂猛溢散,不断剧烈碰撞,冤魂海浪潮翻涌,直冲天际。 通天使身后,一道磅礴龙头虚相显化,独立于此方天地的神秘所在,真空无量海再次荡开涟漪,于此方天地生出浩然能量,那怪物不止是漏网之鱼,仙道虫蠹,更有很大可能曾经偷渡进真龙墓穴,窃取龙族残尸,而在通天使运识感知中,那怪物身上盈满冤魂不屈怨恨的诅咒,这些任何一条,都足以灭其神魂,永世格杀,更何况,那怪物集诸般滔天罪行于一身。 那怪物在将灵压催升至顶点的瞬间,竟然徒然收敛,原来那怪物一开始就没打算与通天使硬拼,以绝大部分灵力做出即将舍命相搏的假象,于此时展开金蝉脱壳之法,在将凝聚灵力朝通天使轰出的瞬间借力朝后方远遁。 空间荡开波纹,有人竟然在本就紊乱无比,如今在经过通天使与那怪物两名盖代强者的强绝灵压激撞下狂猛暴虐的灵力环境施展出相宇相游遁术,拦截在那怪物身前。 来人是一名女子,身披彩云霓裳,香肩裸露在外,锁骨分明,长发如同波浪卷曲披散。 “封。”女子伸手一抚,抚在虚无飘渺的气运游丝上,朱唇微开,轻声出言,宽广灵域刹时笼罩开来,天地规则改变,朝对女子有利的方向偏转,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不断出现在那怪物身周,将其封锁在内。 空间再起波纹,龙族通天使身形显化,看向女子皱起眉头,骄傲的龙族从来都不喜欢有人插手属于自己的战斗。 “多事。”龙族通天使以人族语沉闷出声,而后,施展开龙族封印秘术,龙头虚相再现,朝那怪物与那一片空间裂缝一口吞噬过去,一阵耀眼金光过后,一枚核桃大小的龙头饰物飞向龙族通天使手里,在其翻手一晃之下,消失不见。 龙族通天使心事重重,并不理会女子,凌空踏虚,倏忽数里,女子展开身法跟了上去,不满开口道:“喂——林河,好歹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领情可以,通天试炼可是由我们三人共同负责的,你这样我还怎么跟你配合?” 被女子唤作林河的龙族通天使顿足看向眼前身具倾城绝色的人族女子,沉声道:“聂倾城,我说过,我不喜欢任何人插手我的战斗。” “咦——”聂倾城斜眼鄙夷道:“要不是我及时出手,指不定就让那个……那个……那个玩意儿跑掉了!”聂倾城实在找不到什么名词来形容那怪物。 林河凝视聂倾城的双眼瞬时化作黄金瞳。 聂倾城无奈摆手道:“好好好……下次一定不会了。” “很多次了。”林河冷寂的语调掩饰不掉深处一缕幽怨,无声叹了一口气,闷声问道:“那个剑痴呢?” 聂倾城摊手道:“我哪知道?他比你还闷!这一次和你们两个人搭档,我头发都掉好多了……你瞪我干什么?也许在烈阳山麓见他的小徒弟灵溪,指不定在鸣雷帝国帝都玄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河冷哼一身,不见有所动作,身前已然打开极度不稳定的次元界门,一步踏入。 “喂!你以为谁的身体强度都像你们龙族那么变态吗?这种次元界门我怎么进?”聂倾城跳脚不已,不过嘴上虽然这么抱怨,还是紧随其后的一头钻进那道极度不稳定的次元界门之中。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本作。 第四十回(中)鸣雷棋局翻云覆雨 仙道蜇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回(中)鸣雷棋局翻云覆雨仙道蜇蠹蠢蠢欲动 鸣雷帝国,苍云北境,一线天峡谷。 三十骑列成一线,疾驰狂奔。 马上骑士并不覆甲,不过从骑队整齐队列与骑士高超马术,以及身上散发出的铁血军旅气息,稍有眼界的商旅行客都能够看出,这支骑队必然不会是寻常马帮,再说了——怎会有在茶马走廊跑商的马帮不驮货物的? 当先一骑马背上骑士眸光阴冷,习惯性舔了舔嘴唇,脸上一道新伤已经结疤,却尚未痊愈,呈现出暗红色泽,疤痕位置与骑队所属鱼龙营营长刘山校尉倒是相近。 一线天峡谷口,邹风一扯缰绳,训练有素的战马扭转方向,毫不减速的跃过一道灌木丛,冲入密林,身后骑卒一一跟随转向跃起,消失在密林之间。 邹风阴冷目光朝上方投去,算是与伪装隐藏在茂密树枝上的岗哨士卒打过招呼。 密林间小路狭窄,杂草从生,邹风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再度跃起,跳过地上隐蔽陷阱,想到身后一众新兵是首次来到鱼龙营隐部,回头瞥了一眼。 兔崽子些,还算学以致用,不管有没有看出陷阱,好歹有样学样,策马跃过杂草。 邹风心头暗道,目光在余淡身上多留一瞬。 鱼龙营隐部。 岗哨守卫见三十骑奔袭而近,哨塔上台弩立刻调整角度指向骑队。 邹风从马鞍上取出手(和谐)弩将信弹射上天际,营地大门升起,不多时,三十骑穿越大门进入鱼龙营隐部营地。 “吁——” 骑队逐渐减速,马蹄踢踏,来到马厩处勒马停下。 余淡一边束马,一边看向四周营地:“这里就是隐部?好大。” 邹风点了点头,朗声朝余淡,同时也是朝所有跟随而来的士卒道:“随我去进行大比登记。” 鱼龙营隐部中帐。 刀疤脸校尉刘山走到邹风身旁,看向邹风身后三排鱼龙营新卒。 鱼龙营士卒是新老混杂的搭配,一成老卒,九成新兵,每轮三年大比,一名老卒可推荐并率领二十九名新兵组成一标参与大比。 刘山目光扫过余淡及其一众新兵,冷哼一声道:“疯狗,挺鸡贼呐?这群兵可比张牛皮那一标素质要高得多。怎么?眼红大比军功?” 邹风不屑道:“跟老子不比跟张牛皮要有前途?” 刘山手中九节鞭绞在一起,以鞭柄狠敲了一下邹风脑门,冷声道:“他娘的,跟谁两呢?最近操练新兵耍惯了官威,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了?” “报告!不敢!营长!”刘山下手可不轻,邹风龇牙咧嘴大声喝道。 刘山手握九节鞭示意了一下桌旁参谋:“登记。” “是!营长!”邹风大声应是,扭头朝一众新兵吩咐道:“依次登记。” 余淡坐到参谋对面,握起笔时犯了难,抬眼尴尬道:“报告!班长,我不认字!” 参谋早已习惯士卒斗大字不识一个,出声道:“第一排,姓名,自己的名字会写吗?” 余淡点了点头得意道:“会!” 余淡持笔如握枪,第一笔就写超了栏框范围,抬起头来正想要询问,参谋已经了然道:“超就超了。” 余淡点了点头,努力回想小石头所教的,自己唯二会写的两个字,认真的继续书写。 在参谋眼里,许多士卒毫无笔顺、毫无章法的书写,用“画字”来形容要比“写字”准确得多。 不过,每一届鱼龙营新兵三年大比登记,参谋都无比耐心,遇到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士卒,现教也要教会。 “报告!班长,我写好了!”余淡终于写好了名字出声道,想了想,续了一句:“其它的字我是真的不会写了,班长!” 参谋扯过纸张,伸手要过硬毫,努力去认纸上文字。 “鱼蛋?”参谋出声询问道。 “是的,班长!写得还可以吧?”余淡兴奋道,能被认出来就证明写对了不是? 参谋点了点头,在余淡字迹后边另注“鱼蛋”小字,以免以后认不出来,随即看向下一排,出声问道:“年龄。” “十七,班长,能不能写十八,年中就满了。”余淡试探问道。 刘山横抱双臂,与邹风站在一旁看向正在登记报名大比的新兵,开口道:“白马营,有没有兴趣?” 邹风一愣道:“没听过石字军有这座营帐啊?” 刘山点了点头道:“新设百人独立营,是直隶属少爷的……”顿了顿,刘山语调转向沉重续道:“死士营。” 虽然知道刘山口中所谓“少爷”不作第二人想,可是事关重大,邹风还是凝眉郑重确认道:“营长,所说的少爷,是指武侯府世子殿下,石念远?” 刘山扭头与邹风视线交接:“是。” …… 鸣雷帝国,帝都,玄阳。 紫禁皇城,金瓦金銮殿。 御书房金匾下,雕龙柱后,漆金木门内走出一名脸覆半面寒铁的男子,男子身上赫然一袭金黄龙袍,在鸣雷帝国,除去当今天子,再无人敢穿、能穿这身衣裳。 天子伸手摘去脸上半张寒铁面具,递向身旁无人处。 空间荡开涟漪波纹,一道身形显化,躬身接住天子手中寒铁面具。 蟒袍朱红,玉 带描金,乌纱帽以貂尾作饰,紫禁皇城太监三千,得御赐朱红蟒袍者唯独一人,大内总貂寺——陈枝花。 这一有趣姓名,在鸣雷帝国,除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教帝师,以及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宇文洛,想必再无人胆敢出言评说。 天子从台阶上走下,陈貂寺始终躬身先下一阶,伸手轻扶天子一臂。 天子走完一十八级台阶,看向路旁花架,忽然没来由说了一句:“春深了。” 御书房宽阔庭院,在当今天子登基为帝时曾毁去旧院,重新布局修建,白玉石径与青玉花坛布置精巧,不知是不是与帝师信奉黄老教派有关,俨然一幅太极八卦图,花草树木每日都有太监精心修剪照料。 陈貂寺声音阴柔:“陛下,今日二月廿七,春分。” 天子目光在花架藤蔓上游移,轻声唤起陈枝花的表字问道:“晸桦,说,今年的紫耀花为什么还不开?” 陈貂寺心头一颤,紫耀花是鸣雷帝国国花,鸣雷帝国国旗上,同样以紫耀花抽象为图腾,天子这一问,陈貂寺不敢妄答。 天子并非真正想听陈貂寺的答案,没让陈貂寺忐忑太久,就已经继续张口说话了,只是,后边这一句话直接让陈貂寺惶恐跪伏地面。 “是不是不会再开了?” 五体投地在旁的陈貂寺阴柔声音坚定果决、掷地有声:“紫耀花永不凋零——” 天子摇头平静道:“没有永不凋落的花朵,没有永盛不衰的政权。”忽然间,天子看到角落处孤伶伶一朵紫耀花苞,展颜笑起:“晸桦,宣宇文洛来见朕。” “诺。”陈貂寺恭敬应答。 徒然间,一道次元界门在御书房院落开始旋转显化,跪伏在地的陈貂寺骤然起身,护到天子身前,灵域直接展开,强绝灵压溢散开来,朝前疾掠就要阻止次元界门凝实稳固。 “不得无礼。”天子的声音很轻,身上更无半分灵力波动,拥有强大仙道境界的陈貂寺却依言徒然收招,招式已老,强自收回之下,体内灵力一乱,气血一阵翻涌。 如同星云旋绕的次元界门凝实,一人迈步走出。 来人中年模样,不修边幅,凌乱黑发已见夹白,脸上胡茬未剃干净,勾勒出络腮轮廓,穿着打扮与山野樵夫几乎一般无二,唯独本该别挂柴刀的腰扣上,绑了一柄无锋锈剑。 锈剑樵夫根本没将陈貂寺放在眼里,目光越过朱红蟒袍,投在鸣雷帝国当今天子身上:“李煜唐,好久不见。” …… 西渊葬情宫,葬花谷,庞然樱木。 葬情宫左使职位自从前任左使梨落叛逃出宫,已经空悬多年。 起初时,葬情宫高层虎视眈眈,当然,觊觎的并非左使职位,毕竟左使职位唯独右使绯缨可能接任,从而空出的右使职位方为可谋之物。 不过,瞳璃从未提起此事,而斗胆敢向瞳璃提起的高层,无不被丢进忘情池关禁闭,后来,葬情宫左使一职空悬逐渐不再有人提起。 这一日,叛徒梨落回宫,与料想之中的严厉惩戒不同,葬情宫高层齐聚庞然樱木树屋,失踪多年的梨落样貌不改,一向面无表情的葬情宫主瞳璃面露浅笑,宣布梨落重掌葬情宫左使一职。 庞然樱木地底,粗壮树根密麻交错,主根须延展方向,樱花秘境。 空间荡开两道纹波,其中一道,瞳璃携绯樱走出,另外一道,重穿葬情宫左使雍容典雅华裙的梨落走出。 梨落走到樱花秘境中央法阵,展开半妖拟态,巨大半透明蝶翼从身后伸展出来,一双人臂之下,再现两对骨节手臂。灵压溢散开来,梨落飘浮向虚空,双手掐起印诀,二十年来每次使用都是低功率运作的法阵散发耀眼灵光,面运转开来。 空间剧烈振颤,三足两耳的古朴青色大鼎出现在法阵中央,溢散洪荒苍茫灵压,感知到梨落灵压,二十年来一直黯淡的鼎身流转起跃动灵芒,大鼎墨青色泽变作明亮芊绿,荡漾开浓郁生机。 樱花秘境地面花开草长,一株株樱木破土而出,极速生长,开枝、散叶、萌苞、绽放,无数樱花瓣在樱花秘境旋绕飞舞。 …… 鸣雷帝国,旭阑郡。 凤鸣山地处旭阑郡东南,山上凤鸣剑阁作为旭阑郡唯一仙道宗门为旭阑百姓所熟知。 覆雨大陆上仙道宗门无数,不过大多规模不大,毕竟修习仙道实在是一件消耗大量资源的事情,并且,许多天赋卓绝的仙道修士,实则并不擅长传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人不知其名,强曰之——道。 石念远一直不喜烈阳山麓传道,其实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并非毫无理由。道,作为一种形而上的概念,并非具象——不同的仙道修士对道的理解不同,不同的仙道修士凝结出来的灵力回路不同。 许多仙道修士在修习仙道时,是格外注重直觉的。以数理进行举例——“一加一等于二。”这一命题直觉上就是恒成立,一加一就是等于二,根本不会另做它想。如此浑然天成,如此自然而然,其即为道,其必为道。可是,要是让仙道修士将此道传于他人,绝大多数仙道修士其实是做不到的,他们只能告诉一加一等于二,却没法告诉为何如此,因为连他们本身都不知道为何如此,悟了即是悟了,不悟则根本无法以言语授之 。 这同样是人族法术是利用真意传承玉简记录并传授的原因,故而,在修习仙道时的直觉,向来受仙道修士所追寻,所谓顿悟同样基于此。 总之,不管是修炼资源还是师资力量都是仙道宗门不得不面对的重大问题,故而,凤鸣剑阁与其余大多数仙道宗门一样,门人弟子寥寥无几,再加上宗主大剑师许凡闭死关参悟超凡迷障多年,且大师兄“旭阑剑狂”纳兰左尘辅佐忘年之交旭阑郡伯流风梁,担任旭阑郡伯爵府大管家,呆在宗门的日子屈指可数,凤鸣剑阁因此而显得冷清甚至破败。 幽静山涧之中,荒烟蔓草之间,几间零星茅庐拱卫一座剑阁。 所谓剑阁,不过是相较于旁边几间茅庐稍好的木制双层阁楼。 自从十年前大剑师许凡闭死关开始,一道灵禁法阵笼罩剑阁,凤鸣剑阁十数名弟子不能更不会去侵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轮番执守。 这一日,恰逢纳兰左尘的二师弟,一众凤鸣剑阁弟子的二师兄执守。 剑修问剑,是每日必行之事。 一座旁边长满高密茫草的石塔上,二师兄盘膝闭目而坐,长剑搭放在膝头。 徒然间,一股剑意出现,二师兄不解的睁开双眼,看向膝上长剑,兀自呆愣道:“想要修出剑意想得心魔滋生,出现幻觉了?” 二师兄自语间,那股剑意逐渐壮大并且凌厉起来,身具凝元境转品修为的二师兄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了剑意出处,扭头朝后方剑阁看去。 剑阁屋顶徒然爆碎,一抹璀璨剑光斩出,直冲宵汉。一股二师兄熟悉却又陌生的灵压从剑阁内溢散出来,汹涌强绝。 罡风猎猎,吹低高密茅草,盘膝后视的二师兄激动中一个没坐稳,摔下石塔,趴伏在地的二师兄凝望向剑阁,双目含泪,呢喃道:“师尊……破关了……” 回过神来的二师兄激动大声喝喊:“破关了!师尊破关了!” 不用二师兄呼喊,那股直冲宵汉的凌厉剑意,汹涌聚集而来的天地游离灵力,猎猎刮起的迅猛罡风,熟悉中夹带陌生的灵压,无不昭示这一事实。 身在凤鸣山的凤鸣剑阁弟子无不从茅庐中冲出,激动涌到剑阁灵禁前。 剑阁大门开启,许凡一一看向身前众弟子,天心意识感知众弟子仙道修为进境,再抬眼看向周遭荒烟蔓草。 “十一年了,超凡迷障……”许凡呢喃,继而展颜笑道:“这些年来,未尽师道,委屈们了。” …… 荒山老林。 林间树木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月,高愈百尺,树干粗壮,枝叶连绵,遮天蔽日。 一头灰黑壮硕孤狼在林间灵活奔袭腾挪,孤狼跳至一块大石上,仰天长啸。 孤傲狼啸声悠然传远。 密林间,一名身披红衫,头戴红帽少女斜挎竹篮,怯生生的循狼啸声走去,地上根本不能算作路,遍布荆棘。 小红帽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小心,不料,竹篮挂到荆棘上,一扯之下失去重心,“哎呀”一声仰倒,下意识以手后撑,右手手掌却正好压到荆棘之上,荆棘尖刺夹带微弱毒素,疼痛与麻痒同时传来,少女不由发出“啊”一声尖叫。 孤狼头顶尖耳耸动,鼻子抽了抽,并未展开天心意识,跃下大石高速朝少女所在方向奔去。 孤狼来到少女附近时,少女正坐在一株参天大树下,倚靠粗壮树干,有少女体型进行参照,可以估测少女所倚树干需要十数人方可合抱。 少女扭头看到孤狼,高兴的挥起手喊道:“大狗狗!我在这里——” 孤狼猛一下跃起,落至少女身前。同样有少女作为参照,才看出这头孤狼个头竟然如此硕大,倚靠树木而坐的少女脑袋仅与孤狼前肢根部平齐,孤狼垂低脑袋,常态咧起的血盆大口中尖牙锋锐,闪烁寒光。 虽然已经与孤狼接触数次,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孤狼这副庞大体型,可是少女还是情不自禁害怕心颤,奋力鼓起勇气,伸出手在那比自己的个头还要大的狼首上抚了抚,声音颤抖:“大狗狗……我……又来看啦……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很疼……” 孤狼看向少女手掌,硕大体型极速变小,几息间化作常见土狗大小,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女掌心伤处,不具灵识的少女感知不到与灵力同分异构的妖元涌动,却见灵光闪烁,伤口快速愈合,疼痛与麻痒快速消失。 “哇!大狗狗好厉害!还有这本事呢!” 由于孤狼体型变小,少女不再惧怕,语调雀跃,抱起狼头就在脑门上亲了一口。 孤狼将温和妖元渡向少女脚踝,少女感受到崴痛脚踝传来一阵温热,尝试动了动,不再感觉疼痛,不由惊叹“哇”了一声,站起身来挎上竹篮道:“走,大狗狗!我们今天要摘一大篮蘑菇,嘻嘻——” 魔兽森林,纵然处在边缘地带,妖兽灵兽依然四处蛰伏,不过,却没有妖兽、灵兽敢靠近少女。 妖兽天生对危险的直觉让它们从少女身旁孤狼身上感知到强烈恐惧。灵兽更不必多说,孤狼时刻保持超凡境灵压溢散,妖气浓郁,此为警告,没有生灵不惜命。 小红帽与大灰狼不时传出笑声与低鸣,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四十回(下)鸣雷棋局翻云覆雨 仙道蜇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回(下)鸣雷棋局翻云覆雨仙道蜇蠹蠢蠢欲动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墨棋峰。 石亭中央一方石桌,石桌之上一方棋盘,正在与木子涛对弈的杨七凌实在忍受不了耳旁聒噪,猛然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掐上观棋必定指指点点的徐月半脖劲,一阵拳打脚踢,将这一位灵舟殿轮休师兄赶出石亭。 “臭棋篓子!下得臭还不许人说!嘁——”徐月半骂骂咧咧的走向石亭外花架秋千篮,与一同坐在秋千里的流风雪与流风霜打过招呼,运起瞬转身法,跃上花架顶端,坐在一根花架梁木上,看向正趴在前边一根花架梁木上的石念远。 见石念远身前铺了一张熟宣,手里提了一只硬毫正在写写画画,徐月半揶揄问道:“啧啧……石师弟,身旁美人簇拥成团,竟然还躲到这里来写情书?让师兄猜猜……逢山灵语,对吗?” 石念远扭头看向徐月半猥琐笑容,翻了一个白眼,懒得搭理。 写完信件,卷起熟宣,石念远环起右手拇指食指放到口中,吹了一声口哨,盘旋在棋墨峰上空的剑羽鹰发出一声嘹亮鹰鸣,疾掠俯冲,石念远坐起身来,一如往常平伸右臂,四平八稳的接住剑羽鹰。 由于剑羽鹰已经开灵,石念远依照若湖的说法,平日里有意教授其妖族统一语,晃了晃手中信件,石念远振荡妖元:“信。” 剑羽鹰灵智已生,更得祝娴兰与若湖两名大妖赠送机缘造化,眼神灵动,模仿石念远妖元振荡。 石念远感知剑羽鹰妖元振荡,不太满意的摇了摇头,再次发出妖元振荡,振幅偏大,频繁偏低,如果以人族语类比,就是加大音量并放慢了语速:“信——” “信……”剑羽鹰这一次模仿得还算中规中矩,石念远笑了笑,将卷成柱状的信件塞进剑羽鹰爪上竹筒。 石念远右手尾指上须弥戒闪过灵光,接引玉简出现在手中,剑羽鹰乖巧的跳到梁木上,伸长脖子以方便石念远将接引玉简绑缚到脖颈上。 以石念远如今的境界与灵识,烈阳山麓用作阻止凝元境以下生灵误入的云雾迷阵已经失效,不过,剑羽鹰方才灵知境,没有接引玉简,会在云雾迷阵中失去方向。 “老样子,飞回林深院去,李……”在剑羽鹰还没有开灵之前,就已经初通人性,石念远习惯性的以人族语出声,不过说到一半就卡壳,神情黯淡下来。 林深院再也不能在每天黎明天还未完亮起时,迎接那名跛脚瘸子了。 “毛三会来取信的。”石念远轻声续道,剑羽鹰习惯性站到石念远手臂,等待石念远振臂一挥,凭力扶摇。不过,剑羽鹰久久没等到主人动作。 石念远丹凤眸子闭起,长长吸了一口气,再一下吐出,笑道:“去吧。”说罢,振臂挥起,剑羽鹰发生嘹亮鹰啼飞上天际,朝跃龙峰方向飞去。 毕竟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时刻笼罩,曾经撞过灵禁的剑羽鹰已经知道,要先返跃龙再经百花、再过洗鹤飞到潜龙,方可沿那一群“奇怪大鸟”的航道飞到接引坪。 徐月半啧啧称奇道:“石师弟,有一手,明明都在跃龙峰,偏偏要以鹰隼传信,浪漫——高明——”说罢朝石念远竖起拇指:“话说与逢山灵语进展到哪一步了?” 石念远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指向一方:“咦?” 在徐月半好奇看过去时,石念远飞起一脚将徐月半喘下花架梁木:“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群闷骚老牛鼻子的徒子徒孙,一个比一个不正比。”石念远低头满意的看向摔进花圃里的徐月半,纵身一跃。 没理会爬起来的徐月半咒骂,石念远看向秋千里流风霜怀中雪白小狐狸,招了招手,雪白小狐狸跃出流风霜怀抱,跳下秋千,一溜烟窜到石念远怀里,石念远左手抱住雪白小狐狸,右手一下一下抚摸,看向流风雪与流风霜问道:“我要到拭剑峰去找那只这几天虐菜成瘾的蚂蚱,正好试验一些关于灵力运用的想法,一起吗?” 流风雪不满道:“不是说的最近几天复习压力大,到墨棋峰来放松一下的吗?结果现在又在为武试操心……” 石念远笑道:“劳逸结合嘛!再说了——合法斗殴这种事情怎么能叫做操心呢?看那只暴力倾向严重的蚂蚱和我那个娃娃亲长腿帅妞,不是乐在其中得很吗?” 心有所感,石念远看向侧方,苏泉正在走近:“没错,相较于文试,武试明显更受学子期待,七天后半年试正式开启,三天后试剑峰将会封闭,筹备武试场地,为了调整状态,更好适应战斗,这几天试剑锋可是热闹得很。” “徐师兄、石兄、大小二、二小姐。”苏泉走到花架处,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石念远看向这一名百越剑池剑魁,对此人谈不上喜恶,礼貌性点了点头,朝流风雪说道:“走啦——” “不要……我要荡秋千……”流风雪将身子朝秋千篮里缩了缩,头躲到流风霜身后去了。 “雪儿。”石念远好笑续道。 流风雪从秋千上一下弹起,奔到石念远身前,杏眼扑闪道:“本女侠正好玩累了——走吧!”扭头看向 流风霜,开心招呼道:“走啦——霜儿——” 秋千篮里,流风霜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嗯。” …… 鸣雷帝国,苍云郡,留邺城。 武侯府地下二层。 一间地下秘室中,姚松手里端持一纸信笺,自言自语,咒骂不停。 “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一定是修仙修坏了脑子。”姚松不停摇头,想到自己自废武道修为,跟毛财神开始修习仙道,就是一阵后悔与担忧:“命姚松担任武侯府大管家?姚松?老子?” 姚松一直紧盯信笺上自己姓名,盯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恍惚觉得已经不认识“姚松”二字。 “先前莫名其妙的让老子加入什么狗屁死士组百鬼,现在更是莫名其妙……武侯府大管家?次奥……老子就是没找到机会开溜,不然谁他娘的要留在这鬼地方……”姚松揉了揉鹰勾鼻子,伸手用力揉按太阳穴,想到这个动作是那个人爱做的,立时一阵激灵:“谁他娘的要为卖命,老子也就是看在钱的份上。”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姚松烦躁无比,厉喝道:“他娘的谁啊?” “百鬼柳紫苏,求见姚大管家。” “大管个西瓜家,进来——” 柳紫苏走到姚松身前,递过一沓文案:“姚大管家,这里是百鬼下个月的经费计划,需要您确认签字。” 姚松听着那小娘皮那一声“您”,觉得格外刺耳,不爽道:“小娘皮,能不能好好说话?” 柳紫苏眉眼一垂,将文案放到姚松桌上,转过身去,背对姚松,尘微境灵压溢散,不掩凛冽杀气:“姚大管家,既然少爷钦定您为武侯府大管家,希望您不要让枇杷树下的那位大人心寒,不要让紫苏失望……如果您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玩笑成真,紫苏的刀剑,会在第一时间割开您的喉咙,刺穿您的心脏。” “小娘皮!——”姚松的话没说完,柳紫苏已经离开房间,房关逐渐合上,姚松一阵心烦,习惯了呆在黑暗中的毒师看向地下秘室里散发温荧光芒的夜明珠,愈发烦躁,冲到最大那一颗夜明珠前,拾过砸向地面,清脆破裂声中,夜明珠散发一地碎屑,由整为零,光芒黯淡。 房间里光线弱去,似乎让习惯呆在黑暗中的毒师心情稍缓,坐在夜明珠碎屑旁,呼吸微弱,久久无声。 那瘸子到底是怎么能以武道几乎散近的跛脚凡躯,令得偌大一座武侯府上下尽服…… 松柏院。 自从前任武侯府大管家李书图与世长辞,松柏院就已封禁,武侯府府卫武奴丫鬟女婢不得靠近,禁令没有限制百鬼。 柳紫苏走到满院松柏间孤伶伶一株枇杷树树旁。 时值春暖花开际。 枇杷却与寻常果树不同,初冬开花,春深结果,满树枇杷已经初显熟态,由青转黄。 柳紫苏摘下一枚枇杷果,由于并未完成熟,皮并不好剥,枇杷果上被柳紫苏掐出许多指痕,凹凸不平,丑陋不堪,像极了寻常百姓在风雨里不住飘摇的命运。 枇杷果味道很涩。 如果大人还在,用大人的话来说,应该是“夹嘴”。 对吧……阿公…… 柳紫苏蹲下身来,将手中一袋从城南买来的包子放在枇杷树下,树旁覆棺黄泥已经长出青草。 “老样子,肉包菜包各十个……紫苏没有大人的本事,送不出去,城南那群地痞乞儿都没有接,说不是大人送的,不敢吃。”柳紫苏闭上双眼, …… 房间里。 步娟穿好亵裤肚兜,弯腰捡起先前丢到地上的薄衫披覆,面颊、脖颈,以及裸露在外的粉臂、小腿红潮未褪。 床上,桂北以被褥遮住下身,上身赤裸,将两只枕头撂在一起垫高枕上,疲惫中觉得枕头高度仍然不够,曲起一手再枕到脑下,脑袋顺势歪过,看向躬身步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的旖旎春光,另一手朝步娟勾了勾道:“步师姐,我可是还没有研究够的两粒优点,更没有探寻够那通漏洞,平日里一战罢休,我们可是会缠绵上许久,再求那梅开二度的,今天步师姐怎的这么焦急离去?” “这冤家……”步娟剐了桂北一眼:“半年试将至,像我这样的女人呀,没什么太大本事,唯独对自己的样貌身子比较自信,而我早就想得通透,只要能够换来自己想要东西,这一具脏透了的身体,谁看得上眼就尽管拿去。” 桂北啧啧不停,深吸一口气提起力气站起,一把拉过步娟,步娟顺势躺到床上,桂北翻身将步娟压住,伸出右手,食指在步娟脸颊上抚过:“步师姐,知道迷人的地方在哪里吗?” 步娟发出银铃笑声,不甘示弱的以手指在桂北胸口不断画圈:“哦?那小女子还真不知道,还请桂公子……”步娟仰起头,胭脂红唇咬住桂北耳朵,一字一顿,咬字婉转,吐气如兰:“指……教……一……二?” 桂北腹间一热,疲惫迷糊的脑袋再度充血,一下一下凶狠抓住步娟两只手,再以一手合握朝步娟脑袋前方压去,另一手一把扯开步娟方才穿上的薄衫, 用力极重,薄衫在丝帛撕裂声中被扯开一道口子,疼自然是疼的,不过步娟口中发出的呻吟却勾魂摄魄。 桂北手抚过山丘平原,再至丛草溪涧,呼吸急促,话调凶狠,手指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捣动:“指教?这样?” “嗯……”桂北分不清步娟是在做肯定回答还是本能呻吟,不过这不重要,不需要去分清。 云雨过后,步娟小鸟依人的蜷缩在桂北怀里,桂北伸手轻抚步娟长发,眼中没有怜惜,没有爱意,甚至不见明显情感,无非是各取所需。 “步师姐,最迷人的地方的就是真诚,低贱得真诚,没有故作纯情,没有欲拒还迎,时刻用尽力迎合我,我很满意。”桂北嘴角勾起:“既然刚才没有坚定离开,那就是做出了我比那人贵重的判断,我不会让失望。” 桂北拉开床开柜,取出三枚转品灵石放到步娟胸口:“距离半年试还有七日,无非是想借助武试售卖更多丹药……”顿了顿,桂北捏住步娟下巴让步娟与己对视:“外事弟子并不是没有机会拜入烈阳观,帮我一个忙,以后,灵石会有,丹药会有,甚至我可以去向田少为争取到甲辰洞府的修炼室使用权,两年半时间,突破到凝元境不是难事,到本届烈阳院学子最终大比时,就有机会被烈阳观前辈看中。” 步娟凝重问道:“什么事?” 桂北声音低沉:“我要董慧。” 步娟一愣,虽然自己与董慧根本完分属两个世界,可是,在这两个世界少到可怜的交界上,步娟与董慧的姐妹感情,是真的。 步娟不是笨女人,这一点在言语交谈上同样:“桂师弟,董慧不是田少看上的女人吗?” 桂北冷笑一声:“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所以我想要她。” 董慧没有向步娟提起过已经与田浩天断绝往来的事情,步娟心念电转,为了保护那与自己完不一样的干净女孩,择言劝道:“桂师弟,千万不能一时糊涂得罪了田少。” 步娟见桂北面露不喜,立马换上一副娇媚姿态,称呼一换,腻声道:“桂公子……难道是奴家没有服侍好……好伤心喔……”步娟声音娇嗲,双手伸向被褥深处。 本来就已经梅开二度,如今没有什么心情,再感觉到步娟那一丝半缕故意转移话题的心意,桂北将步娟朝外一堆,声音骤然转冷:“步娟,逢场作戏可以,别真以为自己在我心里占有多少份量。” 桂北再度拉开抽屉,取出一支腕轮,放到手中把玩:“让我吃到那朵白莲花,这东西,就是的。” 桂北将腕轮朝步娟一抛,步娟下意识接住,而后,胭脂朱唇大张:“这……这是……” 桂北调运体内灵力,倏然起身,夺回腕轮:“我知道这贱货能做到这件事。” 步娟心中天人交战,空间灵宝与纯粹友情放到了天平两端,而天平正在猛烈晃动,不停摇摆。 董慧的娇小身姿与阳光笑容浮现在脑海,回想起董慧首次到赤炼峰售丹盟递交入盟申请而初识,回想起在自己教授推销售卖技巧时,底下娇小少女那澄澈认真的大眼睛,奋笔疾书的做笔记,回想起董慧第一次跟随自己,看自己如何进行丹药推销,再到后来二人逐渐熟识,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交集,想起董慧在提起身世时虽然难过却充满希望的语气,想起董慧第一次完成丹药订单获得分成后,将从田浩天那里获得的好大一笔分成部划转到自己烈阳令下,说是以谢师恩,想起董慧不知道为什么受伤时,二人在董慧狭小宿舍里一夜夜陪伴,一夜夜聊天深夜,步娟心中淌过暖流。 与内心不同,步娟脸上盈上厌恶、嫌弃、与鄙夷,语气亦如此:“那个董慧,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一副世间充满爱的圣母模样,我看了直觉恶心,桂师弟,我真不觉得这样一个小贱货,能入的眼,要知道,毕竟她是田少曾经看上的女人,就不怕判断有误,触怒了田少?” 啪—— 一声响亮耳光。 步娟直接被桂北抽打伏倒,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不过,步娟并没有以手去捂,在步娟心中,她的脸与脸面,她的身份与身子,早就是一文不值的废品。 “步娟,在自作聪明些什么?”桂北未着片缕,伸出脚踩到步娟脸上:“是在怀疑田少之前的眼光,还是怀疑我对田少的了解?我告诉,我想要她与她自己无关,就是因为田少曾经起要得到她却没有得到,而我——桂北,可以得到。” 桂北面目骤然狰狞起来。 虽然我桂北不知道田浩天这一次为什么会转性了一样,不用心机,不耍手段,不过,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田浩天得不到,而我桂北却能得到的东西。 桂北徒然仰头大笑,声音越笑越高亢,越笑越古怪,直到破音变作沙哑仍然不停。 步娟伏在地上看向前方桂北,只觉得那并不是人,而是某种化作人形之兽。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四十一回(上)试剑峰百擂浮空起 冤魂海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一回(上)试剑峰百擂浮空起冤魂海千魂聚灵躯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试剑峰。 距离烈阳院半年试开启仅剩三天,近日来热闹非凡的拭剑峰今日封闭,黄紫加身的天山六老齐至,悬浮天际。 六道天心意识在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的增幅下,笼罩拭剑峰任何角落,确认已经没有学子身在拭剑峰,擅长灵禁的四长老云青子凌空踏虚,来到白玉擂台正上方半空。 云青子深吸一口气,超凡境转品灵压徐徐荡开,接驳起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笼罩在拭剑峰上的灵禁护罩显化,巨大灵力光罩逐渐从时隐时现变作恍如实质,天地游离灵力开始共鸣,拭剑峰外出现道道灵河,围绕拭剑峰灵禁护罩旋绕流淌。 跃龙峰上,干支榜绽放灵光,不住振颤,发出轰隆声响。 徒然间,干支榜拔地而起,震落泥尘,朝拭剑峰飞去。 邻峰百花峰上人山人海,几乎所有本届烈阳院学子都在场,更有不少烈阳观内门弟子与外事弟子。 干支榜在虚空中逐渐缩小,在跃过百花峰上空时已经如同门板,在飞到云青子身前时已经如同书本。 云青子接出左臂一接,将本命法门干支榜握持,右手出现一柄戒尺,平日里分处两地的成套灵宝相逢,丝缕灵光如同藕丝,将彼此互相牵连。 石念远众人挤在人海之中,尽皆调运灵力增幅眼力目识,仰望天际。徐月半出声道:“干支榜、量天尺,那就是云青子长老的本命法宝真貌——量天干支。量天干支作为后天灵宝,跻身地阶,属实不易。” 见众人投来疑问目光,徐月半继续解释道:“灵宝总体分先天孕育与后天锻造两类,按照威能与灵性划天、地、玄、黄四阶,每阶与仙道修士境界相似,分起、承、转、合四品。理论上讲,同阶同品的先天灵宝与后天灵宝并没有太大的强弱差别,不过,先天孕育的灵宝更容易诞生灵性,灵性提升到一定程度,甚至可能孕育出器灵。” “器灵?那是什么?”木子涛好奇问道。 “器灵,依托器物而生的灵体——广义上来讲,所谓器物包括但不限于灵宝,不过,由于非灵宝类器灵异常罕见,所以,仙道修士口中器灵,一般默认是指灵宝器灵。器灵与灵宝的关系介于寄生与共生之间,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器物本体损毁,器灵会即刻消散,不过反过来,器灵意外消亡,器物本体会失去灵性,品阶跌落,却不会就此损毁,依然可以再次诞生器灵,再次朝更高品阶进化。器灵具备一定灵智,会辅助灵宝主人将灵宝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能,甚至能够完脱离灵宝主人,自主操纵灵宝,而拥有此等器灵的灵宝,无不拥有颠倒阳阴、逆乱乾坤的通天威能,已经不在天、地、玄、黄品阶,可冠以圣名,创世十大圣器就属于此阶。” “虽然不太明白徐师兄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一副好厉害的样子……”流风雪下意识牵抱石念远左臂,杏眼眨动说道。 徐月半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二人闲昵动作,会心一笑,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没有过多投去视线,更不会出言点破,继续说道:“关于器灵的诞生,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灵宝经受天地游离灵力与灵宝主人灵力回路滋养,自然而然诞生,与一种是以残忍手段分离生灵三魂七魄,攫取天魂‘胎光’与爱魄‘非毒’注入灵宝,残魂有几率转变为灵体,同样可以作为器灵使用。由此引发出关于器灵本质的探讨……” 徐月半话说到一半,声音就被一阵人潮呼喊淹没。 平日里一直处于低功率运转状态的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骤生变化,不止拭剑峰灵禁护罩,七十二座悬峰的灵禁护罩都显化出来,无穷无尽天地游灵力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天山七十二悬峰下方云海猛烈翻腾,七十二座悬峰之间的朵朵祥云涌动,将内蕴精纯灵力引渡至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从天山巅顶流下来的三条灵瀑遇云化龙,穿云破空,向拭剑峰翱翔。 天山烈阳观大长老宁真子、二长老华元子、五长老谷泉子、六长老南文子、七长老灵浮子同时出手,飘浮向四长老云青子身旁,呈七星之位悬空站立,由于三长老赵前子进入石塔碑林闭死关,七星凝灵法阵缺位。大长老宁真子依据掌教玄涯吩咐,尝试向一位隐藏在天山之上的灵禁大师求助。 “若湖道友,贫道宁真子,斗胆请求道友协助布设七星凝灵法阵——”宁真子的天心意识受到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增幅,朝百花峰人潮所在笼罩,传达出意念讯息。 雪白小狐狸从石念远头顶爬下肩头,再在石念远默契伸出手相抱时落到怀中。雪白小狐狸脑袋歪了歪,溜圆眼睛眨了眨。 石念远笑道:“愿意就去,不愿意就不去,不需要从我的角度考虑。” 雪白小狐狸仰起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石念远脸颊。 石念远怜爱的捏了捏雪白小狐狸毛绒尖耳:“嗯——那就当作是看老牛鼻子的面子。不过,叫我家小狐狸干活,不给酬劳怎么行?” 雪白小狐狸桌啄了啄脑袋,溜圆眼睛轻眯,嘴巴咧起,舌头舔了舔,表情深动如同笑起。 “噗……行!反正,可不要委屈自己。”石念远轻拍两下若湖雪白脑袋,两手抱住若湖朝上方一丢。 灵光流转,若湖在半空中化形,银发如瀑,白衣如雪,凌空踏虚扶摇上青云,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惊起人潮再一阵惊呼。 空间荡开波纹,若湖身形在人潮上方消失,直接以相宇穿游的方式跨越空间,出现在七星凝元法阵缺失星位,为了不抢夺去云青子主导地位,若湖将境界压制到超凡境合品。 云青子先前还在担心,师尊玄涯所说的那名的瞳狐妖族强者、灵禁大师,从来没有与天山七位师兄弟有过交集,更不用说共同维系法阵需要互相之间默契配合。 而作为七星凝灵法阵主导,云青子在若湖现身星位,溢散开灵压的瞬间就已经发现,七星 凝灵法阵开始毫无凝滞的运转起来,流经若湖所在星位的灵力受其操纵得近乎完美。 其余五位师兄弟能做到这一步,是因为天山七老经过多次练习以及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而忽然出现在星位上的若湖甚至没有经过什么试探,直接进入状态,共同主持法阵运转,那么,若湖在灵禁上的造诣……能得玄涯一句“灵禁大师”评语,云青子已经有所预估,不过,若湖展现出来的灵禁造诣,原不止一词“大师”足以概括。 正因为对灵禁涉猎极深,知道的越多,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也就越多,相比其余师兄弟,就更能了解若湖在灵禁上的造诣非凡。 来不及多加思考,七星凝灵法阵已经运转开来,为了不浪费诸位师兄弟与那名神秘瞳狐妖族高手的灵力消耗,云青子开始催动本命法宝量天干支。 干支榜悬立身前,迎风而涨,化作门框大小,云青子左手掐印诀,右手持量天尺,引导七星凝灵法阵聚焦而来的浑厚精纯灵力,在干支榜上画下灵禁阵纹,由于已经接驳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随着云青子的动作,笼罩整座拭剑峰的灵禁护罩上开始出现繁杂细密阵纹,愈发显化出本貌。 轰隆如同闷雷一般的声音从拭剑峰传出,巨大白玉擂台开始不住震颤。 在百花峰上围观人潮惊骇的眼神与惊讶的呼声中,拭剑峰上白玉擂台开始在震颤中不断上升。 石念远紧盯白玉擂台,丹凤眸子眯起。 在首次见识到灵舟时,石念远就在意了——为什么灵舟、灵宝这些死物能够凭借灵力轻易的完成动能与势能之间的转换,而仙道修士要在达到超凡境,超凡脱俗之后,才可以凌虚御风?并由此引进而出更多,比如——为什么空间灵宝能够轻易做到利用空间褶皱稳固出一小方独立空间出来盛放物件?而修士想要干涉空间法则,施展出类似于相宇穿游一类空间术法却无比困难,同样要在达到超凡境,超凡脱俗之后。为什么武道武者最高只能修炼到与仙道修士超凡境对应的超凡境就道途已断,无法再进一步突破? 超凡境到底意味着什么,拦在超凡境道途之上的超凡迷障,到底是什么…… 白玉擂台基座已经整体离地,并且持续往徐徐上升。 百花峰上的围观人潮里,许多人已经目瞪口呆。 白玉擂台大体呈方形,长宽逾三十丈,高逾五丈,如今算上原本沉在地下的基座,厚度已经不下十丈。白玉石密度极大,那么大一座白玉擂台,重量可想而知。 而今缓缓浮空而起,震憾莫名。 纵然天山七十二悬峰悬浮云海之上,本来就如同神迹一般,可是,眼睁睁看着偌大一座白玉擂台如此这般抬升悬浮,无疑极具冲击力。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现实事忙,本章3k,收假后逐渐回补,敬请见谅。 第四十一回(中)试剑峰百擂浮空起 冤魂海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一回(中)试剑峰百擂浮空起冤魂海千魂聚灵躯 白玉擂台升到半空,遮蔽天日,巨大阴影投下,继而,白玉擂台轮廓开始模糊。 “光影?或者……空间?”杨七凌出声问道。 徐月半摇了摇头:“仔细看。” “白玉擂台正在以极高频率振动。”石念远丹凤眸子眯起,凝视拭剑峰上空。 徐月半神秘兮兮的轻哼一声:“千万别眨眼。” 石念远不解道:“天山七十二悬峰飘浮于云端之上,想必现在白玉擂台是运用差不多的手段,亲眼见识白玉擂台漂浮提升确实震憾,不过,有天山七十二悬峰珠玉在前,震憾止于切实所见,而非内蕴道法。莫不成那块石头疙瘩还能开出花来……卧槽!” “卧槽——” 围观人潮倒抽冷气声不断,各种独具特色的俚语爆出。 这一刻,石大少爷是真心为这一群门人弟子感到可悲,竟然连“卧槽”都不会说,同时扭头看向竟然学会了“卧槽”的暗夜精灵族少女,心中高呼孺子可教。 悬浮天际的白玉擂台真的开出花来了。 原来形同一体的方形擂台化整为零,无数方形白玉石拼接成一朵偌大白莲,天山六老与若湖构成的七星凝灵法阵绽放耀眼光华,七星位所在七位仙道修士仿佛化作七颗星辰,原本固定不动的星位开始围绕法阵主导云青子旋转,灵禁护罩外,灵河愈发壮阔汹涌,数息后,七星连珠。 云青子画完最后一道阵纹,双手呈十字交叠,左手掐印诀横搭在右手,右手竖起,食指中指并指朝前一点,口中念念有词:“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白玉擂台化成的偌大白莲逐渐解离,白玉石块重组拼接,连成一道道空心圆环,圆环上溢散出灵禁阵纹组成的锁链,朝圆环中央蔓延,好似一片片莲叶。 “鱼戏莲叶间……” 伴随云青子念颂声,七星凝灵法阵上出现道道灵轨,勾连成一幅抽象大鱼虚相。 “起——” 七星位绽放更为耀眼的灵光,云青子身前量天干支迎风而涨,干支榜已经比立在跃龙峰中央大殿前还要巨大,七星凝灵法阵所化大鱼虚相徒然游动向前。 “鱼戏莲叶东……”云青子引导大鱼朝东游去,大鱼经过之地,掉落片片鱼鳞,灵力光屑漫飞,坠落到莲叶之上,阵纹锁链再 生变化,绽开朵朵白莲,在白莲包裹之下,形成一座座以白玉石环做底,莲瓣做壁的灵禁擂台,笼罩拭剑峰的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垂落灵力光练与灵禁擂台接驳,令灵禁擂台扩大的同时增强灵禁防护。 白莲灵禁擂台约莫十丈方圆,规模大小相比原先白玉擂台自然是远远不如,不过,显然已经足够二人对局。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七星凝灵法阵所化大鱼不停在天际游弋,经东、西、南、北四方,重回中央时,巨大白莲已然化作一百零八座袖珍白莲武擂,均匀分布在拭剑峰上空,同时,原本拭剑峰地面白玉擂台所在出现一百零八座传送法阵,与一百零八座袖珍白莲武擂一一对应。 “地面上是传送法阵。”徐月半看向一众依然在惊叹的伙伴笑道:“这就是武试的擂台,所以,根本不必担心由于场地受限而影响武试进行效率。” 天际,七星凝灵法阵灵光逐渐消散,天山七十二悬峰灵力大阵除去拭剑峰上灵力光罩依然明晰显化,其余各峰同样沉寂下去。 宁真子虽然是天山烈阳观掌教玄涯座下大弟子,但是最为擅长的是传道授业,仙道修为其实在天山七老中排行垫底,而今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平复体力灵力回路汹涌灵力,看向风清云淡的若湖,抱拳称谢。 若湖桃花眼盈上笑意:“原本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我的魂印宿主石念远吩咐我,要向烈阳山麓索取报酬。” 宁真子一愣,继而讶然看向若湖眉心显化而出的朱红印记。 由于玄涯曾针对若湖现身烈阳山麓单独约谈过宁真子,宁真子是知晓若湖具体仙道境界的。先前静字辈首席弟子静阳曾来询问若湖之事时,宁真子以“顺其自然”作答,同样是受玄涯之意。 当时玄涯一句:“水月洞天本来就是自己人,若湖道友更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宁真子还不甚明白,如今在了然中格外惊讶为何通黎境大妖会在本届烈阳院一名学子身上烙下血契魂印。 不过,宁真子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一向格外爱才惜才的天山烈阳观大长老如今心底纯粹是为了石念远感到高兴,同时,也是为进入石塔碑林禁地闭死关参悟超凡迷障的三师弟赵前子感到高兴。 宁真子拈起垂到前襟处的两道雪白长须,朗声笑道:“ 好说——不知尊驾宿主需要烈阳山麓给予什么报酬?” 若湖眨了眨桃花眼,俯瞰向石念远所在。天心意识延伸而去,向石念远提出询问。 石念远感到到心底响起的意念讯息,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念叨道:“灵石,合品的。”石念远知道若湖听够听到,想了想伸出右手三根手指。 天际,若湖扭头看向宁真子:“合品灵石,三百枚。” “好说好说……不过是合品灵石三百……什……什么?三百枚!”宁真子原本老神在在,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搐,由于心头激动,手上一下用力扯直长须,不禁龇牙咧嘴。 以烈阳山麓学分与灵石的竞率,一百学分能够兑换一枚合品灵石,三百枚合品灵石,折算一下就是三万学分,要知道如今大部分学子累积学分都还不达千数,石念远凭借嘲风泉眼情报,获赏三千学分,就让其高挂甲子榜首,将其余学子远远甩出,三百枚合品灵石虽然对于烈阳山麓这样偌大一座覆雨仙道六圣地之一并不算什么,可是,仅凭这样一次辅助法阵的出手,宁真子可不认为能值这个报酬。 更何况…… 宁真子同样俯瞰向三师弟带上天山来的那名少年,见那名少年还没有收回手指,宁真子干咳两声道:“如果贫道没有猜错,尊驾宿主估计是想说……三枚……” “是吗?”银发如瀑的若湖桃花眼眨了眨:“宁道长,是知道的,血契魂印将妖族与宿主深刻牵连,心意相通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做到的事情,一般不会会错意的。” 宁赵子老眼一瞪,胡子飘飞,一句“若湖道友……”说完后实在续上话。 有辱斯文!堂堂通黎境大妖,心性怎的这般跳脱!与凡俗无赖何异!定是受那少年影响甚深……回头定要让静阳在烈阳院传道课程里多多加强思想品德素质教育…… 若湖好笑看向宁真子:“那三十枚好了。” 说完,也不打算等待宁真子答复,一步迈出,空间出现波纹,再现身时,已在石念远头顶化作雪白小狐狸模样。 石念远在听闻若湖说起与宁真子的讨价还价,哑然失笑,继而伸出拇指,啧啧赞道:“流批。”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明日恢复正常更新。 第四十一回(下)试剑峰百擂浮空起 冤魂海 第四十一回(下)试剑峰百擂浮空起冤魂海千魂聚灵躯 冤魂海。 天昏地暗,赤潮翻涌。 一座漆黑岛屿。 一线浪潮从远处奔腾靠近,待到近处,高逾十丈的巨浪潮头凶猛(和谐)撞击在一道无形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浪花炸上天际,再坠落如雨。 乌云密布的天空,一道闪电蜿蜒坠落,击打在灵禁屏障上,引得灵禁屏障灵光流转,紧接一声滚雷,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覆雨大陆仙道六圣地九福地,有一处与“仙”、“圣”尤其格格不入——枉死屿枉死城。 漆黑岛屿灵禁屏障除去防御天灾,更集“幻”、“杀”于一体,从外部无法窥知枉死屿真容,而生长在冤魂海域的水生动物,已经于万载进化历程中在血脉里烙印上不能接近这座岛屿的天性本能。 漂泊大雨中,整座灵禁大阵开始疯狂运转,法阵根基灵脉剧烈振动,整座枉死屿发生了一场短暂却强烈的地震,灵禁大阵全功率运转开来。 冤魂海地如其名。 不仅由于灵力分布不均匀显化的扭曲灵河如同冤魂,更是拥有无尽混沌灵体游移飘荡。 此时此刻,天色地变,鬼哭神嚎,苍穹聚集起劫云,枉死屿正上方天际出现黑白两色漩涡,一道道冤魂灵体被拉扯吸来。 沉重劫云垂低,暴虐电蛇出现,闷雷声响不停。 不知为何,发生如此天地异变,仙道圣地枉死城竟无一人现身探查。 随着一道道冤魂被黑白两色漩涡吸入,一股奇异灵压开始从漩涡深处溢散出来,灵压强度不断攀升,瞬间跨灵知,眨眼越尘微,数息踏凝元。 一阵如同锐物划拉般刺耳难听的狰狞怪笑从漩涡深处传出。 天际劫云中,一道劫雷猛然朝黑白漩涡劈下。 然而,那阵笑声愈发肆意癫狂,第一道劫雷没将黑白漩涡劈散,反而那一股奇异灵压引渡劫雷内蕴古灵力,突破凝元境开始向超凡脱俗蜕变。 若是有覆雨大陆大修在此,必然会震骇不解。 众所周知,仙道修士在 参破超凡迷障,晋身通黎时会引发四九天劫。 黑白漩涡里溢散奇异灵压,发出怪异癫笑的到底是什么生灵?竟然会在凝元境突破到超凡境时就有天雷降下! 一道与天心意识似是而非的灵识从黑白漩涡深处沿伸出来,与枉死屿灵禁大禁的接驳加深,枉死屿整座灵禁大阵显化出无数繁复细密阵纹本貌,岛屿地底深处灵脉以极快速度萎缩下去。 黑白漩涡徒然爆开,一道苍白灵体从中显化,无形无相的灵体不断扭曲,逐渐化形为天眷之体。 赤身男子仰头望向天空劫云,以古神语不屑出声:“区区血肉种羽仙,竟妄图代施天道刑罚。”声音不再如同锐物划拉一般刺耳难听,温润磁性。 第二道劫雷劈下,赤身男子再次发出癫狂大笑,平展双臂,任天雷劈在身上,灵识细致入微,灵力剥取劫雷内蕴古灵力,溢散灵压强度已经达到超凡境合品大圆满。 赤身男子伸出双手在眼前打量一番,再垂头看向自身所谓天眷之体,冷笑道:“伪装躯壳而已,并不代表我认同那头血肉种羽仙的道。”舔了舔嘴唇,赤身男子想到龙族通天使林河:“得到那具身体,就可以化形为龙族真身!我早晚可以查到,凭什么那头血肉种可以在……证道羽仙!” 语句中关键语竟然无法发出,赤身男子略微错愕:“对天地规则的改造竟然到了那么深入的程度……不过……哈哈哈哈——”赤身男子再次发出癫狂大笑:“烈阳山麓嘲风泉眼已经打开缺口,枉死屿完成全部渗透,睚眦泉眼封印随时可以解放……” 天空劫云闷响,四九天劫劈落第三道劫雷。 虽然嘴上一直不懈,可赤身男子不敢托大,周身流转起幽绿凄红两色浓郁灵光,一柄顶端从上到下从大到小分布三道血红色狰狞弯刃的镰刀长武出现在手中,勾画出扭转灵轨,再凝成护罩。 粗比大腿的劫雷直接将赤身男子劈落,由于身合枉死屿灵禁大阵,灵禁大阵并不阻拦赤身男子,赤身男子径直落入岛屿中央。 由于灵禁大阵全功率运转,枉死屿地底灵脉灵力亏空,幻阵功能失去效用,显露出岛屿上本貌 。 一座塔锥状巨大城池在漆黑云雾中若隐若现。 赤身男子凌空踏虚,破开漆黑云雾,重归方才所在,半灵体半血肉的身躯到处焦糊,忌惮无比的仰头看向劫云,声音虚弱:“了不起的血肉种……可惜,枉死屿和睚眦泉眼为我做嫁……哈哈哈哈——” 赤身男子根本不在乎这样竭泽而渔一般的催动枉死屿灵禁大阵,会对枉死屿灵禁大阵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害,毕竟,自从赤身男子蛰伏到覆雨大陆,潜进六大仙道圣地之一的枉死屿,是在上一次通天塔现世,距今已经八十一年,一切的准备与付出,就是为了这一刻。 四九天劫第四道粗若盆口的劫雷降下。 如堕永夜的冤魂海域亮如白昼。 整座枉死屿灵禁大阵近乎完全崩溃。 劫云散去。 这一场远超正常威能的四九天劫,终究是没有将赤身男子劈落天际。 赤身男子拖着残破身躯遁入枉死屿,枉死屿自始至终不见任何活人,甚至不见任何生灵,地底灵脉近乎干涸,灵禁大阵唯独护持睚眦泉眼次元界门处依然在运转,岛上漆黑云雾散去,完全显露出岛上棱锥状漆黑巨城。 其城名枉死,而今已尽死。 赤身男子身上凭空出现一袭黑袍,想了想,赤身男子脱下连衣毡帽,灵识展开搜魂秘法,片刻后,竟然以人族语出声呢喃自语:“老夫……枉死城主……伊斯塔尔……” 似乎觉得这一门语言格外可笑,伊斯塔尔再次发出癫狂笑声,久久不绝。本来这一具躯体的嗓音特质就是温和磁性,却硬生生笑到嘶哑失声。 枉死城,聚灵塔柱,地底,睚眦泉眼次元界门。 在遁入睚眦泉眼之前,伊斯塔尔一舔嘴唇,狰狞笑起:“通天塔现世之日……即九子泉眼尽爆之时……” 作者有话说:近几天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睡两三小时,特别担心猝死……本回剧情内容,原本应该6章长章,现在压缩到3章短章,显得简单突兀,之后如果有时间,应该会进行修订。感谢一路支持《星海仙冢》的您,愿您生活愉快,万事顺意! 第四十二回(上)断剑异变缺席文试 武试首 第四十二回(上)断剑异变缺席文试武试首轮对阵甲寅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 中央大殿,藏经阁。 文试将近,藏经阁人来人往。 石念远一口气兑换了数十本道法理论书籍,在保护版权保证书上边签字画押之后,翻手收进须弥戒。 到如今,烈阳院学子大都知道甲子石念远豢养有一头雪白小狐狸与一只漆黑鹰隼。看毛色品种,那雪白小狐狸应该是灵兽雪玉狐,那漆黑鹰隼应该是灵兽剑羽鹰。 昨日在百花峰围观拭剑峰百擂浮空时,那头雪白小狐狸竟然拟化人形,展现出超凡境以上的强大实力,凌空踏虚,协助天山六老主持法阵,完成拭剑峰一百零八朵白莲武擂布置。 甲子石念远身上的神秘色彩愈发浓烈,甚至去年重月圆时,石念远与天山烈阳观三长老赵前子同上天山,并在接引峰随赵前子悄然离去的往事都被扒出。联想到如今三长老赵前子失踪已经半年多,总能脑补出许多狗血师徒剧情来。 武试将启,许多地下赌盘已经开出盘口,虽然石念远在天山上的战绩唯有一场,不过当时石念远是以尘微境起品仙道修为战胜拥有尘微境合品仙道修为的甲辰田浩天。 到如今过去近三个月,以甲区学子的仙道天赋,鬼知道那群变态又有了何等提升。故而,石念远的胜场赔率极其低。特别是积分赛六场,石念远六场全胜串买的赔率竟然只有可怜的十赔十八,相应的,六场全负串买的赔率竟然高达十赔四百七十。 石念远站在干支榜前,如今,干支榜已经没有显示任何干支序列,也没有显示任何学分任务,许多学子都站在干支榜前,等待空白榜面上显化出武试积分赛第一场对阵名单。 人群发出呼喊,干支榜上灵光流转,显化字迹。 在看到首行首列对阵名单时,人群再起惊呼——石念远对妮莉艾露·月舞。 石念远找了找其余伙伴的对阵安排,都是些没听说过的名字,就迈步离开干支榜,朝甲峰走去。由于若湖没有化作雪白小狐狸装成雪白狐袭帽戴在头顶,认出石念远的学子竟然不多,石念远顺利的走上白玉栈道。 “想过积分赛对阵可能夫在累计学分接近的学子间对刷,对上甲区学子的可能性不小,不过,居然会直接对上蚂蚱,啧。”石念远说完,没有收到回应,这才反应过来若湖没有跟出来,留在了甲子洞府里。 石念远调运起体内灵力妖元,展开瞬转身法朝山顶疾掠。 走在白玉石栈道上的田浩天方才刚去干支 榜看过武试积分赛第一场对阵安排,感知到身后浑厚扎实的凝元境起品灵压,从那独特气意,田浩天不用返身确认就已经认出灵压所属。 感知到石念远的灵压正在极速接近,田浩天心念一动,同样运起瞬转身法,骤然加速朝上疾掠。 石念远看到田浩天动作,不由错愕。 这家伙…… 石念远笑了笑,体内灵力回路中,灵力妖元愈发汹涌,高速奔袭带起破空声,在即将赶超田浩天时,田浩天已经完成加速,二人齐头并进。 前方栈道转折,石念远与田浩天对视一眼,二人均未有丝毫减速,由于全力催动灵力,田浩天体内灵力回路自生感应,周身出现蜿蜒电蛇,特别是双腿处,电蛇缠绕嘶鸣。石念远周身同样有阴阳爻显化。 田浩天盯紧前方白玉石护栏,跃龙甲峰遍布灵禁,白玉石栈道护栏远非看上去那么脆弱,在田浩天的思虑中,最优转折路径,必定是在白玉石护栏上借力转向,以这样的高速疾弛撞上护栏,强大反震力道必然会震伤骨骼内脏,田浩天剑眉一蹙,星目一凝,上一次败于石念远手下,石念远以雷法增加身体强度的本事,田浩天之后可是花了许多功夫钻研,纵然与石念远掌握电磁力理论不同,不过,田浩天浸淫雷法多年,以覆雨大陆仙道雷法的解析角度切入钻研,同样通过试错法研究出强化分子间强相互作用力的法门。 电蛇发出高亢锐鸣,田浩天强提一口灵力,纵然武试将近,仍然承担起骨骼内脏受损的风险,抢过石念远半身位,占据最优路线。 田浩天以霸道雷法辅助控制身体,大小腿肌肉绷紧到极致,骤然发力跃出,猛蹬在白玉石栈道转折护栏上,直接将护持白玉石栈道的灵禁蹬出,灵光明灭不定。 巨大反震力道如期而至,田浩天双腿一蜷,一阵骨节噼啪声响起,强忍疼痛,霸道雷法强压紊乱灵力,再次猛力蹬出,整个人反向折转。 田浩天看到前方身影悠闲回望向自己,惊诧中灵识操控灵力出现差错,体内灵力本就紊乱,如今压制不住,与骨骼与内脏震痛一下爆发,田浩天气血一阵翻涌,脸庞因为充血胀(和谐)红,身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田浩天抬眼看向前方栈道尽头,想要看清石念远方才到底是怎么转向的,到底是怎么超过自己的。 石念远回望趴伏在地的田浩天,嘴角一咧,猜得出田浩天心中所想,并不藏拙,以相同手段转过白玉石栈道转折。 田浩天眼眯成缝,极度不解。 先不说石念远为什么能在速度几乎未变的情况下骤然 转向,那种动作人体做出来,关节难道不会直接断裂?器官难道不会直接错位? “妖元……”田浩天站起身来,感知渐行渐远的灵压,轻声呢喃,身体不自然抽搐颤抖:“他的身体强度足够支撑他完成那个动作,可是,怎么做到的……凝元境起品……等到他下次消失再出现,我还能自诩以对手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吗……” 石念远体内妖血沸腾,除去外貌依然是人族天眷之体的模样,身体内部已经完全不能算作人族——无数细密茧丝拟化,护持住五脏六腑,骨骼色泽漆黑如墨,完全不是白骨模样。烈阳山麓月白制服掩盖下,膝关节与踝关节外部拟化出外骨骼用以保护原本骨骼,外骨骼上如今密布细密裂纹。 外骨骼上传来的疼痛让石念远额头出现细密汗珠,收回体内潜伏的骨节手臂同样裂纹密布,极度破损。当然,在妖血沸腾中,正在飞速自愈。 石念远眉头一皱,每次受伤,气海丹田最深处的命炁之炎都会自主反应,为了不让命炁之炎燃煤气运,石念远每次都强自压下命炁之炎。 妖族躯体无疑更适合斗战……目前看来所谓的天眷之体没有丝毫优势……内蕴原因同样指向超凡境……”石念远一边疾弛一边自言自语:“妖化、拟态……这一印刻在妖族血脉本能的神通……似乎是在不改变血脉基因的前提下,强行改变基因表达……这他妈的放在前世地球上……简直就是世界神造论中的造物主才能做到的逆天事情……谜团太多了……按理说,拥有这项技术,完全可以将身体拟态为最适合生存与战斗的姿态……如果所有妖族都天生掌握这一门神通,为什么天演论依然成立……更奇怪的事……我只能通过翼蝶妖族血脉将身体向翼蝶妖族化形……这很不合理……这项技术既然可以改变基因表达,凭什么还要受到原始基因限制……如果妖族的拟态神通均得自龙皇传法……那么……那位证道羽仙的龙皇陛下……到底隐瞒了什么…… 石念远正在思虑,徒然间,气海丹田处,断剑突然暴虐起来,久未见到的血红灵力游丝狂乱沿伸,霸道的将石念远灵力回路封禁,骤然失去对灵力与身体的控制,石念远由于惯性朝前摔出,在白玉石栈道上拖行远远距离,一口鲜血直接喷出,继而,七窍流血,意识快速消散。 糟糕…… 石念远余光看到田浩天正在靠近,可是体内灵力回路已经完全被封印,血契魂印无法显化,更无法通过血契魂印与若湖取得联系。 与田浩天貌合神离,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 石念远眼露不甘,沉沉昏睡过去。 第四十二回(中)断剑异变缺席文试 武试首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二回(中)断剑异变缺席文试武试首轮对阵甲寅 甲子洞府庭院,流风雪与流风霜完成剑术对练,同时转头看向正在菩提树棋桌。 银发如瀑的若湖坐在桌旁石凳上,周身灵光绕,素手出锋芒,周围木子涛、杨七凌、妮莉艾露、董慧、慕容姗以及苏泉席地而坐,凝神细听。 通黎境大妖传道,讲解关于灵力操控法门,这可是尤其难得的论道契机。 凭借强大天心意识,若湖在传道中仍然可以轻松分出一缕心念关注场间流风雪与流风霜的剑术互练,感知到流风雪与流风霜将目光投来,若湖收敛手上灵光,巧笑倩兮。 方才所说已经足够众人反复揣摩讨论,若湖长身站起,闪身来到流风雪与流风霜身前:“我并不是特别擅长剑术,大小姐二小姐的剑法显然传承自剑道大家,练的是气意浩然的入世剑。”若湖右手平伸,菩提树上一枝树丫折断飞回,若湖手持枝丫续道:“剑开双刃,天性杀伐,浩然气意并非指剑不为杀,而是指剑心通明,心中无比确信,手中剑该斩向何人,刺往何处——剑,当是人心之镜。” 若湖摆手轻撩,并未在枝丫上附着半分妖元,伴随一股浩然剑意,菩提枝丫在斩出璀璨剑光的瞬间化作粉。 棋桌旁,出身百越剑池的苏泉眼眸眯成缝,心中震骇莫名。 这……叫不是特别擅长剑术? 这他娘的叫不是特别擅长剑术! 烈阳令传来灵压波动,慕容姗凭借甲子洞府附属烈阳令打开洞府灵禁,洞府朱门仅需轻轻用力即可推开,不过,门外毫无动静。 慕容姗奇怪的走向朱门,打开门后并没见到任何人影,尚且奇怪,庭院中央,通黎境强绝灵压不受控制溢散,给予洞府内众人无比压抑之感,若湖桃眼眸骤缩,疾冲到朱门处,心绪激动之下,带起的罡风直接将慕容姗朝侧旁震飞。 若湖俯身抱起石念远,其生命体征完正常,可是身上以自己绝顶天心意识,都未能感知到任何灵压。 众人看着若湖猛冲入堂屋,堂屋房门被直接撞碎,神色各异。 流风雪在第一时间掠向堂屋,却被若湖随手布下的灵禁阻挡,焦急万分。 在若湖将石念远抱起时,从旁掠出洞 府的妮莉艾露从房门外走回,瞥了一眼堂屋外若隐若现的灵禁,出声道:“们猜,是谁把蚂蚱送来的?” 众人一愣,方才由于若湖激动,受其溢散恐怖灵压影响,场间众人大多没有反应过来。石念远这一副模样,当然不可能是自己走回来。 木子涛冥思苦想,在天山上,石念远熟识之人不在场的唯有一人,出声疑问道:“徐师兄?” 杨七凌点头附和道:“只有可能是那个老流氓了。不过,石念远是怎么搞的?半年试在即,怎么突然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妮莉艾露摇了摇头,扫了一眼身前众人,在流风雪无比担忧却又欲语还休的表情上多停留几息:“甲辰,田浩天。”回想方才踉跄遁远的背影,妮莉艾露续道:“似乎也负了伤的样子。” …… 石念远气海丹田上方,断剑血红灵光大放,石念远周身上下所有灵力妖元都被吸纳入断剑之中,奇怪的是,断剑并不吸纳天地游离灵力。 由于失去石念远灵力妖元镇压,气海丹田深处,命炁之炎燃起,苍白火焰不住飘浮爬升到断剑下方熊熊燃烧,开始烧灼断剑。 直指生命法则本质的负熵之炎,具有将一切导向有序的伟力,断剑之上,龟裂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断口处,从石念远灵力回路中吸纳而来的灵力妖元凝如实质,补断剑尖刃。 石念远气运不断耗损,若湖眉心,血契魂印朱红印记凄艳如血,周身妖元疯狂涌向石念远气海丹田,可是,虽然在量上绝对占优,在质上却相差甚远。断剑上散发出的血红灵光形成护罩,将若湖妖元完阻隔。 若湖如瀑银发上,雪白尖耳冒出,身后雪白长尾不断扫出,一条、两条、三条……七大一小八条雪白毛绒长尾呈扇面分布,不住摇摆游移,桃花眼眸中,瞳孔散发凄艳血光。 天山七十二悬峰,从天山巅顶流下三条七彩灵瀑,依循不同路线流经所有七十二座山峰。 徒然间,靠近跃龙峰的灵瀑纷纷转向流向跃龙甲峰甲子洞府! 整座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运转出现紊乱,有人在未持接驳灵宝的情况下,强行接驳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 天山巅顶,摘星楼。 天山六老骤然 电射而出,六道遁光朝跃龙峰疾射而去。 最先赶到的赫然是七长老灵溪子。 水云剑从脚下飞回手中,灵溪子悬浮在甲子洞府上空,凝眉沉目。 轰—— 一声轰隆炸响,甲子洞府主楼房顶炸碎,连带甲子洞府防护灵禁,同样在汹涌澎湃而来的灵力与若湖强力干涉下破坏。 一头硕大八尾白狐现出身形,车轮大小的血朝上凝望,与灵溪子视线交接。呈扇形分布的八条长尾游移摇摆,每条长尾尖端绽放一朵灵力莲华。 “九尾天狐……”灵溪子轻声呢喃。 正在压制石念远体内断剑的若湖直接以天心意识传达出意念:“事关重大,水月洞天瞳狐妖族圣女若湖,请借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接驳灵宝。” 除灵溪子外的天山五老先后赶至,同时接收到若湖天心意识所传讯息。 宁真子正要出声,未料,一向不怎理会天山事务的灵溪子凌空踏虚,站到宁真子身前,仅凭六老站位,无疑以灵溪子所站为首。 “理由。”灵溪子同样以天心意识传送讯息,情绪凝重。 硕大白狐娇艳血瞳中,瞳孔骤缩成竖线,化作本体的若湖一边不断强行接驳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压制断剑异变,一边灵压不断攀升,几息功夫,已然踏上通黎境巅顶,合品大圆满。 硕大白狐八条雪白长尾尖端,八朵莲华绽放耀目灵光,八重灵域猛然扩散,蔓延笼罩整座跃龙甲峰山巅,若湖的天心意识传讯中不掩淡漠情绪:“别逼我,不借,我也能用。” 灵溪子双目骤凝,溢散灵压同样节节攀升,水云剑几下轻挥,荡开朦胧剑雾,剑雾状若苍龙,与硕大白狐狰狞对峙:“仙道圣地,还容不得撒野。” 灵溪子身后,宁真子连忙出声道:“七师弟!烈阳山麓与水月洞天交好无尽岁月,何必如此动怒?” 灵溪子语调无比凝重:“大师兄,从那八重恐怖至极的灵域,难道感知不到,眼前这头所谓的水月洞天瞳狐妖族圣女大妖,是那谪仙?”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四十二回(下)断剑异变缺席文试 武试首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二回(下)断剑异变缺席文试武试首轮对阵甲寅 “什么?”天山烈阳观众老在感知到若湖荡出闻所未闻的八重灵域时已然心惊胆颤,而今从灵溪子口中听到那禁忌词汇,更是不约而同,高声惊呼。 众老都知道,灵溪子与其余师兄弟不同,名义上师从烈阳观掌教玄涯,实则虽有高人指点,而那位高人来自神秘无比的第九福地——通天塔。 若湖天心意识避开灵溪子荡开的朦胧剑雾,冷声一笑:“飘渺离散之道才参悟几分?以这种不伦不类的云从不定剑,就想在我面前颠因倒果?那个使锈剑的樵夫难道没有告诉过,云从不定剑的绝对缺陷?剑出一瞬,觉得身边尚未参透超凡迷障的五人能活下来?” 伴随话语声,若湖沿伸出去的天心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原本刻意避让朦胧剑雾的天心意识肆意朝朦胧剑雾笼罩:“来,试试看?” “认识……”灵溪子一愣,继而眉稍挑起,感知若湖飘渺无定的天心意识若有若无的勾连起其余五老灵压,显然对云从不定剑十分了解,如果若湖掌握有灵识攻击秘法,在云从不定剑施展开的瞬间将五老灵识强行扯出…… 灵溪子眉尖蹙成沟壑:“谪仙,为什么会认识通天塔之人?为什么见识过他的云从不定剑,还能活下来?” “我没有时间跟闲聊。”感知到石念远体内气海丹田上方,无名断剑发出愈发强烈的血红灵光,硕大白狐大口一张,天山七十二悬峰内外的天地游离灵力凝成道道灵河汹涌汇聚。 灵溪子心中天人交战,那极度诡异且强大的八重灵域溢散出浅淡仙灵之气意蕴,而若湖目前溢散的灵压止步于通黎境合品大圆满,确是谪仙无疑。可是,通天塔怎么会让谪仙降临覆雨大陆而不管不顾,更任由其修炼至通黎境合品大圆满,若是其突破至晓幽境…… 想到可能出现的不堪设想后果,感知到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控制权正在被若湖掌控,灵溪子不再犹豫,翻手掏出一枚古朴令牌朗声道:“通天令在此!烈阳山麓天山五老听令——夺回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控制权,助我镇压妖邪!” 灵溪子话音方落,身前,星云状漩涡旋转生成,一道次元界门正在显化。 感知到从次元界门内传来的两道灵压,若湖没有阻断次元界门凝实。 次元界门尚 未有人从中踏出,一枚方印先从内飞出,径直射向展露九尾天狐本体的若湖。 “谢。”若湖回以简单一字,方印飞到身前悬浮,本来就已经强行夺取近半灵禁法阵操控权,如今凭借接驳灵宝,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在几息间被若湖完掌握。 硕大白湖扭头看向庭院中流风雪众人,正要再布数层灵禁将其保护起来,已经踏出次元界门的玄涯出声道:“无妨。”说罢甩出佩剑,佩剑迎风而涨,在落至甲子庭院时已经变大得如同一艘小型灵舟,玄涯身形闪动,在佩剑,看向庭院众人,平静出言:“上来。”不说通黎境强者溢散出来的沉重灵压,仅凭玄涯烈阳山麓天山烈阳观掌教身份与气势,就让庭院众人下意识听从。 不过,有所例外。流风雪看到硕大白狐血瞳看过来,一边目露哀求与其对视,一边朝硕大白狐身上跑去,并被阻挡在若湖布置的灵禁前方。 硕大白狐雪白脑袋伏低,凑近流风雪,直接以天心意识在流风雪识海传达讯息:“念远处境特殊,非常危险。如果出现意外,我不一定能护周。” “我只想跟他在一起。”流风雪话语坚定,硕大白狐一双血瞳凝视流风雪几息,打开防护灵禁。 流风雪一头扎进硕大白狐腹底,灵禁之中,朝石念远猛冲过去,猛一下跪伏在地。 灵禁内满盈诡异灵力,身处灵禁内,流风雪灵识能够感知到暴虐灵力色泽几不可查的偏红。 白狐硕大身躯投下阴影,阴影中央,流风雪牵起石念远一手,感觉到熟悉温度,流风雪心头一松,可是很快发现异状,石念远身上没有溢散出一丝半缕的灵压,这太不正常了。 流风雪仰起头,只看到若湖硕大白狐本体顺滑绒毛,下意识大声发问道:“我能做什么?” 若湖的意念在心底响起:“陪伴。” 旁边巨大长剑上,玄涯瞥了一眼九尾天狐身下二人,目光抬起,朝硕大白狐点了点头,灵光流转形成灵罩笼覆在巨大佩剑周围,朝天际遁去。 跃龙甲峰出现那么大动静,早就引来诸多门人弟子围观,玄涯俯瞰跃龙甲峰,扭头朝宁真子吩咐道:“撤离甲区所有弟子。” “是,师尊。”在玄涯出现时,宁真子就长呼出一口气。此时听到玄涯命令,立刻操办,甲区六座洞府、六名学子,甲子石念远是当事人 ,甲寅妮莉艾露已在佩剑之上,甲辰田浩天不见踪影,而甲午墨广清、甲戌黄存信、甲申苏泉都在洞府最高建筑顶端远望山巅甲子洞府。 宁真子虽然可以凌空踏虚,却没有玄涯这样御剑载人的本事,想了想,将目光投向天山七老中擅长炼器的六长老南文子,不待宁真子出言,南文子了然默契的翻手取出三枚形似微型灵舟的梭状法器,分别朝甲午墨广清、甲戌黄存信、甲申苏泉射去。 爱才惜才的宁真子更是亲身而动,掠朝不见人影的甲辰洞府,确认甲辰学子是否依然在洞府内。 玄涯扭头看向自从到来之后就凌空踏虚静立一旁的樵夫。 这名樵夫中年模样,十分不修边幅,在风中凌乱飘飞的黑发里,几绺白发格外明显,脸上胡茬未剃干净,勾勒出络腮轮廓,朴素腰扣上束有一柄无锋锈剑。 樵夫溢散的灵压怪异,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现时沉重如高耸山岳,敛时恍如凡夫俗子。 灵溪子身形微躬站在樵夫侧后方,看到另一名师长玄涯走近,向这一名师长樵夫平静出言:“虽然早有猜测,不过切实感知到瞳狐妖族圣女身上的仙灵之气,还是令贫道无比惊讶。” “没看出来哪里惊讶了。”锈剑樵夫目光一直聚焦在残破甲子洞府九尾天狐身上,出声回答玄涯时并不舍得将视线移开。 玄涯同样将视线投向硕大白狐,天心意识感知着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越来越汹涌的灵力流动,仿佛在欣赏一门艺术一般,露出沉迷神色:“果不愧为谪仙宿慧,这般操纵灵禁的手段,实在令人叹为观止……甚至不得不承认,在许多操控层面,她在我之上。” 锈剑樵夫听到玄涯话语,扯了扯嘴角,竟然舍得斜眼鄙夷看了玄涯一眼:“听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没有谪仙宿慧,覆雨大陆上论起灵禁,还是以为魁?以为通天塔凭什么会让一名谪仙在覆雨大陆上修炼到通黎境?玄涯,那可不是所谓的谪仙宿慧——”锈剑樵夫天心意识骤然荡开,将跃龙甲峰范围内的灵禁运转尽收心底,语气里露出真诚钦佩续道:“还没看出来?她现在操控灵禁法阵的手段,可是如假包换的通天神禁录……哦?她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四十二回(续)断剑异变缺席文试 武试首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二回(续)断剑异变缺席文试武试首轮对阵甲寅 硕大白狐八条呈扇形分布的长尾摇摆晃动不停,尾尖上方灵力莲华蓬勃绽放,通黎境合品大圆满灵压汹涌澎湃,带起剧烈罡风直接将失去灵禁庇佑的甲子洞府吹得院墙倾塌,庭院中花草树木伏倒。 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渡来连绵不绝的灵力,若湖将天心意识沿伸至阵眼,心头轻颤一下。阵眼处,一只古壶在虚空中上下沉浮。 底座呈方形,壶身为不规则棱柱,中间壶肚大,上下两端小,左右两边两道持握把手均布三道锯齿,贯穿进中部两枚球状烟炉,上方与持握把手对齐部位,两道壶耳高昴,再在最高处骤然垂低,壶盖如同宫殿穹顶。古壶整体色泽偏向青鉰,并在烟炉向下朝深紫渐变,壶身上凌乱贴有许多黄纸符箓。 古壶内部,一抹半梦半醒的灵魂正在悸动。 探寻到想要寻找之物,若湖血瞳绽放妖艳血茫,截断天山七十二悬峰渡来灵力,失去灵禁大阵辅助,掌控如此庞大的灵力团让若湖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呻吟,体内灵力回路如江河起怒涛。若湖不得不切断天山七十二悬峰灵力引渡,毕竟天山七十二悬峰之所以能飘浮在云层之上,皆因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虽然强行夺取了灵禁大阵控制权,得以借取海量灵力刺激阵眼处创世圣器九黎壶器灵苏醒,可是若湖毕竟不熟悉此阵,若是一不小心影响甚至破坏灵禁法阵悬浮效能,导致七十二座悬峰位移,从而影响灵禁法阵核心导致悬峰坠落,那可不是若湖所愿,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甲子洞府中,灵力浓郁无比,与周遭由于灵力浓度分布不均匀而产生灵河不同,极度浓郁的灵力化作水雾充盈各处,连空气流动都显得黏稠迟滞,且因七彩灵瀑的关系,七色光华时隐时现,流光溢彩。 本来以若湖的计划,只要成功唤醒九黎壶器灵,就可以向其借取古灵力以压制住石念远体内断剑异变,凝聚如此磅礴的灵力,实在只是为了将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激活至一定程度,以至于唤醒九黎壶器灵。 石念远如今境界提升已然过快,平日里还需要刻意自封灵力回路阻 止其自主吸收炼化天地游离灵力,所以,纵然如今甲子洞府聚集灵力不仅浓度精纯,更蕴含七彩灵瀑精华,属实是提升仙道境界的绝佳地利,若湖却并没有将灵力再次提纯引为石念远所用的念头,不过,感知到身下另一道灵压…… 若湖心中斟酌思虑——流风雪的仙道天赋在同辈修士看来已经能算中上,以十四年纪跻身凝元境起品。可是,在若湖眼里,流风雪的仙道天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不说那一身稍嫌虚浮的凝元境仙道修为显然是受不对劲年前那一场导致覆雨大陆灵力浓度整体提升,天道规则稍微改变的血雾地震影响而破境,平等比较,自己情况特殊暂且不论,石念远仅用半年时间就从旋照一路高歌猛进,跻身凝元境起品,并且是根基扎实无比,不得不刻意压抑进境速度的凝元境起品,更不用说阿瑛,作为瞳狐妖族,却如同人族一般生而跳过开灵阶段,天生具备高等灵智,在八十一年前上一次通天塔现世时出生,并不怎么热衷于仙道修炼,却早已超凡脱俗,稳踏超凡境起品,并且,以超凡境起品之身接触并轻松堪破超凡迷障,一句“真我如一,初心不易。”让石念远道心如饮醍醐,道心通明。若是阿瑛愿意,沉下心来炼化积累天地游离灵力,辅以水月洞天灵禁大阵与瞳狐妖族舞道,唯需一小段时间,就可轻而易举、水到渠成的遁入通黎。 硕大白湖血瞳凝起,如果自己将如今手中机缘引渡向流风雪,必然会让其前方一段仙道路途彻底铺平,至少可以毫无瓶颈桎梏的冲击到超凡境,不过,此举无异于揠苗助长,会对流风雪今后仙道产生深远影响。 若湖清楚,天赋并不是今生仙道成就的唯一预估标准,一些仙道天赋平平无奇甚至格外愚钝的修士确实会大器晚成。可是,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少到在若湖无比漫长的生命里,见过的这样仙道天赋低下,最终却站到时代巅顶的修士,都不过五指之数,其中一位,还是……更多的都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以若湖的眼光,流风雪今后的仙道成就将会止步于超凡境合品大圆满,堪破超凡迷障臻身通黎境的可能性微乎其乎。 想了想,若湖以天心意识向流风雪传 达意念询问道:“大小姐,如果,我说如果——今生的仙道成就将会止步于超凡境合品,并且,在超凡境时就会寸步难行,几乎无望接触并堪破超凡迷障,而现在,我能让的仙道路途直到超凡境合品大圆满都通坦顺畅,只需花费短短数载就可超凡脱俗,而且只要勤加修炼的话,不用十年就可跻身超凡绝巅,不过,这将会让更加无缘臻身通黎,愿意吗?” 硕大白湖身下,紧握石念远手掌的流风雪一愣。 因为时常呆在一起,大小姐知道,从来喜欢趴在石念远脑袋上装作雪白狐袭帽的雪白小狐狸神秘无分,拥有深不可测的仙道境界。这在今天,在现在,在切实感知到若湖如今荡开的灵压下更显深刻。 若湖说如果,只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以她的眼界,做出来的判断即使有所偏差,也不会过于离谱……而且,当时在凤鸣剑阁初踏仙道时那种觉得自己可以一路踏上传说中的大乘境,踏上玄度的轻狂自负,早已经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飘渺仙道途中逐渐消散。仙道修士修为境界越高,就可以拥有更加悠长的寿元,这样,就可以多陪陪念远了吧?虽然从来不曾刻意提起,可是,念远半年旋照破凝元,尘微境越级斩凝元境,还有那些玄奇无比、神妙莫测的操灵手段,无不展露出其天姿旷世……还有……娘亲的仇……没有实力,那将会永远是一道无底谜题……至于能不能堪破超凡迷障,能不能臻身通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再也不敢想这些了来着? “我愿意……”流风雪答应得犹豫不决,不过,不等若湖出声,流风雪就再次以坚定语气重复了一遍,大声道:“我愿意!” 硕大白狐点了点头,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阵眼处,创世圣器九黎壶器灵感知到若湖天心与渡来献祭气运,开始作出回应,壶口微开,一缕血红灵力流从壶口溢出,沿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流向跃龙峰甲子洞府。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下周恢复正常5K字日更,拜谢您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四十三回(上)失落之地遗忘之海 时光罅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三回(上)失落之地遗忘之海时光罅隙暮霭涛声 世界朦胧,如同笼罩无尽迷雾。 海潮涨落声间歇响起,海鸟啼鸣渺远恬静。 海岸旁一座礁石上,两人并坐,两腿耷拉,海潮不时涌来,淹过二人双足,溅起浪花。 “那还真是伟大的说,我一向不啻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心。什么天下安危,什么芸芸众生,我从来没放在过心上。人心与人性,实在是太复杂了,我是真的觉得为了那些陌生人付出一切,真的是一件非常傻屌的事情。”石念远感受着腥咸海风,轻笑说道。 石念远身旁,青年方巾束发,一袭淡雅青衫,同样笑道:“说来可能不相信,我也不是自愿的,只是拥有了一定的力量,站在了一定的高度,看到了一定的事情,真到了世界大难临头,就那样傻不拉几的提剑闷头冲上去了。刚才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逼都开始装了,没办法,不得不装完嘛!” “咦……死要面子活受罪。”石念远斜眼鄙夷了一句。 “哈哈——是这样没错。”青衫男子愉悦的大声笑起,伴随青年笑声,海潮更为湍急了些:“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就觉得,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做出一些贡献来——为一城之官则守一城,为一国之君则庇一国,为一界之尊,当然也要保这一方天下苍生周,护一方天地安稳咯。” “嘁——”石念远不屑的摆了摆手,讪然道:“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活在世上,明白一些简单的道理,遇见一些有趣的人儿,经历一些难忘的事情。倘若能如我所愿,我这一生就不算失败。我就在乎那么廖廖几个人,至于其他人怎么看我,怎么评论我,我管他娘的嘞!” “噗……”青衫男子一声轻笑:“真好!我呀,就是太在乎这些了,一生都在贯彻平尽天下不平事,一生也算充实精彩,唯一的遗憾,就是把天下看得太重,还总觉得天下没了自己不行……对了,可知彼岸花?” “曼珠沙华?”石念远扭过头问道。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露回忆神色:“是也不是。如今天地,是不是到处都有彼岸花了?在我那时呀,彼岸花只长在忘川之畔,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开叶已谢,花谢叶方生,花叶不相见。虽然那一战我最终败了,不过,我自诩已经不负天下苍生,唯独负了一个女子。” “哟嗬?还有这种八卦,快说 来听听!”石念远激动起来,下意识想要翻翻须弥戒里有没有瓜子小板凳,灵识沿伸而出,却感知不到须弥戒,垂头看向右手尾指,这才反应过来,如今身体处于半灵体半实体状态,尾指上并未佩戴有须弥戒。 “八卦?伏羲的河图洛书?”青衫男子愣了愣。 “嗨——引申义,就是那种……花边新闻……唔……总之,就是一些轶事趣闻什么的。”石念远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青衫男子露出了然神色:“我也好想有个人听我说一说的,我这一生总在奔波忙碌,朋友倒是有那么几个,却根本没怎么联系,一直憋在心里,总想找个人说来着。” 青衫男子抬起头,看向无尽迷雾深处,轻叹一口气道:“可惜,时间不够了。我还有一些话想跟说。” 石念远歪起头,看向面容普通的青衫男子,没有看出平静表面背后的情绪:“说。” “做过梦的,对吧?”青衫男子笑问道。 “哈?”石念远没想到青衫男子突然有此一问:“指哪种?那种心底的梦想,还是夜晚的梦境?” “嗯?”青衫男子一愣道:“意思只做过其中一种?” “没,都做过。”石念远摊了摊手道。 青衫男子一阵扼腕,感知着不多的时间,摇了摇头道:“还经历过螭吻幻境,是吗?” “没错。”石念远点了点头。 “那时应该会有这样的感受的——当身处梦中时,经常无法分辨出那是梦境还是真实,如果那个梦永远不会醒来,那么是不是梦境就是真实。”青衫男子轻声道。 石念远翻了个白眼道:“楚门世界?缸中之脑?这些论调我听过,怎么了?” 青衫男子愣了愣,不得不以天心意识探查石念远所言何意,一浪格外汹涌浪潮涌来,溅起浪花将石念远与青衫男子一同打湿,青衫男子一瞬捕捉并理解了石念远话语模糊意思,没有过度深查。 浪潮退去,青衫男子看向石念远,目光如有星河生灭:“真是有趣的思绪。不过人呀,还真是当局者迷……” 石念远不由自主的扭过头运去青衫男子对视,并于刹那间陷入青衫男子目中,目光呆滞,神情怔愣。 青衫男子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渺远,仿佛从无尽远处,穿越久远时光传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之前认识吗?” “我……是……”石念远轻声呢喃。 青衫男子站起身来:“我们向来不喜谪仙,因为我们惧怕那些独行的长生之兽。不知有没有思索过这样的问题——当仙道修士拥有了超越一界的力量,就可以不再依赖那一界而独自存续,即便那是生其养其的一界天地。当层级出现绝对的隔阂,不再需要任何供需,就会出现一道无法单向跨越天堑鸿沟。而一界气运,是为仙人大补,那些独行的仙人根本不会爱惜什么文明,在苍茫宇宙中一旦遇到文明,就会毫不犹豫的毁灭,不会对文明苍生有丝毫悲悯,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故而,我们称其为长生之兽。” 石念远双目无神,没有丝毫应答。 青衫男子继续说道:“龙皇祖龙是最先遭遇长生之兽的强者,而即使伟大如他,依然无法避免这一现象的出现,所以……嗯?”青衫男子话语一顿,此方天地已经从边缘开始破碎,本来涌来一波一波轻缓浪潮的大海开始掀起波滔。 “唉……”青衫男子长声一叹,话语略有遗憾:“刚才还是应该跟说一下彼岸花的,现在说的这些事情只要稍一提及,即便身处这处失落之地,遗忘之海,都没法说得通透啊……” 青衫男子扭头看向石念远,目中星河隐去。 石念远骤然醒来,愣然看向身前陌生男子。 青衫男子笑道:“信前世今生吗?”青衫男子说完,平静抬头看向石念远视线不可及的迷雾深处,滔天海浪已经涌起,空间开始崩塌,黝黑深沉的巨大空间裂缝开始吸扯周遭一切。 石念远丹凤眸子眨了眨,半梦半醒中,下意识点了点头。 “有没有想过,所相信的前世,如果是一团别人……或者自己塞进脑海当中的记忆,能分清那真是一世前生,还是一段虚假的记忆碎片吗?”青衫男子话语很轻,可是,失落之地的崩碎的轰隆声响震天,空间诡异的蜷曲,平铺在前的遗忘之海骤然竖起,接天连地。 石念远只看到青衫男子遗憾神情,再听不到其话语。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最近几回是极其重要的章回,无奈恰好赶上现实忙碌,写得简单苍白……之后完成章节修订,会在“作者有话说”提示,如果您有心,可以回头复看。总之,感谢您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四十三回(中)失落之地遗忘之海 时光罅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三回(中)失落之地遗忘之海时光罅隙暮霭涛声 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 若湖凭借接驳灵宝掌控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并催动到一定程度,唤醒阵眼圣器九黎壶,再献祭自身气运,引渡来一缕血红古灵力。 这一缕血红古灵力流经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在甲子洞府中显化,甲子洞府天地游离灵力浓度骤然拔升,若湖身上溢散出千丝万缕灵力游丝将血红古灵力包裹。 硕大白狐八条雪白长尾奇异交错,八朵莲华悬浮位移,灵力游丝勾连成变幻莫测的阵纹,聚集在甲子洞府的浓郁天地游离灵力被若湖不断提纯精炼,混杂其中的七彩灵瀑精华被淬取,一枚七色彩蛋出现在硕大白狐身前。 八道复合灵域愈发凝实,天地规则不断更改,向更利于若湖的方向偏转,七色彩蛋体积不断压缩,已经从桶盆大小凝炼成拳头大小。 硕大白狐血瞳一凝,以灵力游丝封禁的血红古灵力朝七色彩蛋掠来,二者交融数息,灵力彩蛋色泽偏向桃红,并在若湖的操纵下向身下流风雪飞去。 “引入丹田即可,切莫尝试化开禁制包裹。”若湖以天心意识传达完意念后,不再理会流风雪,除去小半心神监视外界,特别是注意天山烈阳观玄涯与六名长老,以及那名锈剑樵夫,其余副心神聚焦在石念远身上。天心意识探入石念远气海丹田,无名断剑溢散出来,隔绝外界窥视的血红灵光正在不住震颤,一股玄奥绝伦的意念开始扩散开来。 硕大白狐血瞳散发的妖艳血芒炽盛,以至于双瞳射出两道柱状灵光。 “既然已经身死,就别再妄图袖手他人的命运!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被他人操纵的!”硕大白狐嘴巴张合,口吐古神语。 虚空之上,锈剑樵夫双眼一眯,交叠在胸前的双手由于心中激动情不自禁放开,双拳紧握。 古神语……那妖狐是在对谁说话?潜藏在那少年体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天心意识开始朝石念远沿伸,然而行至半徐,骤然被另一道强绝天心截住。 若湖本体硕大白狐八条雪白长尾中唯一短小那一条骤然迎风而涨,变作正常大小,一对血瞳徒然凝望向天际锈剑樵夫,古神语语调凛然:“百里清越,想战?” 锈剑樵夫百里清越感受到从硕大白狐身上升腾笼罩过来的凛冽杀意,眉头皱起,身体里另一抹灵魂不断悸动,开始抢夺身体主导权。若湖血瞳中瞳孔竖成细缝,汹涌溢散的通黎境合品大圆满强绝灵压不住接触到顶点临界,八道复合灵域隐隐合而为一。 百里清越强行收摄心魂,天心意识以秘术在识海猛一涤荡,驱散诸般杂念,沿伸而出的天心意识徒然缩回,声音低沉:“我现在该叫什么?” 若湖没有理会百里清越,天心意识强截从石念远气海丹田断剑里流转出来的意念。三魂七魄徒然一荡,九尾天狐硕大白狐本体一下踉跄,七窍溢出,体内妖元流转一滞,溢散灵压有一瞬突破通黎境达到晓幽,却快速被强行压回通黎。 百里清越体内另一抹灵魂感知到那熟悉无比的灵压,再次不断悸动,锈剑樵夫脸上表情怪异,半边脸保持原状,另外半边脸神情与样貌徒然改变,一道娇媚女声竟然从锈剑樵夫口中蹦出:“哟——不敢突破晓幽,小贱人,在害怕什么?” 此声一出,除去了解内情的灵溪子外的天山五老徒然一惊,玄涯皱起眉头,回身瞪了一眼巨大佩剑上窃窃私语的数名学子,警示意味十足的眼神令流风霜众人立时噤声。 若湖身上徒然爆发出强烈杀意,血瞳妖艳色泽更为凄艳,可是,正在操纵从九黎壶处引渡而来的血红古灵力在石念远体内试图封禁无名断剑,无暇他顾,强忍心中杀机,不过,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不想在言语之上吃半点亏:“差点被自己施展的云从不定剑杀死的蠢货!天从云之遗落,仅凭那把生锈的菊一文字,能翻出什么花来?” “——”百里清越脸上表情愈发扭曲,另外半边神情保持原状的脸开始异变,若隐若现一张女性娇媚容颜,与原本邋遢胡茬男性面貌交替演变。 “师尊!”灵溪子一声朗喝。 百里清越身体一怔,面容保持在男性樵夫模样,向灵溪子点了点头。 百里清越看向下方九尾天狐本体,不想多生事端,一下抱拳,踏出一步,空间出现波纹,以相宇穿游遁术离开,不知去向。 若湖心中流过一缕感激,若是那女人当真在这时出来,以二人的恩怨,自己将不得不突破至晓幽境来进行应对,况且,如今正处在帮助石念远压制体内无名断剑的重要关头,若湖并不想多生 事端。 从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阵眼处九黎壶身上引渡过来的血红灵力已经进入石念远身体,以石念远如今的身躯,自然是不能直接承受古灵力的。若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以自身灵力包裹住这一缕古灵力,渡运向石念远气海丹田,再以高明灵禁术法将这一缕古灵力当作灵源,与断剑溢散灵力相抵。 若湖思绪已经开始混乱,强夺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控制权本就极费心神与灵力,在获得玄涯所赠接驳灵宝后沟通阵眼圣器九黎壶更是献祭出气运,操纵古灵力原本不算什么太多难事,可是要将古灵力渡入石念远气海丹田,并不伤及石念远,在其气海丹田处布设细致入微却精细繁杂的微型灵禁法阵却让若湖几乎耗尽心神。 徒然间,一道古怪灵识传达出意念,令若湖骤然一惊。 “委屈了。” 灵识未蜕变作天心意识,按理说是不能直接在识海传递意念的…… 石念远眉心血契魂印显化,凄艳如同将要溢出血来,身周星光点点,虚实相生的阴阳多不断显化,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三道灵轨数轴出现,开始辅助若湖天心意识构建法阵。 天际,玄涯凌空踏虚,来到若湖白狐本体前方,指了指悬浮在前的接驳方印灵宝。 若湖将灵宝引向玄涯,天心传出一句:“谢谢。” 玄涯点了点头,接管天山七十二悬峰灵禁大阵,开始遣散凝聚到跃龙峰周围来的天地游离灵力,并恢复灵禁大阵正常运转。 石念远徒然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盘坐在旁,双目紧闭,五心向天的流风雪,继而徒然跃起。同一时间,硕大白狐化作银发如瀑的素裙女子,从半空无力坠落。 石念远接住若湖,横抱在怀,看着若湖苍白脸色与奋力睁开的桃花眼,心疼道:“安心睡一觉吧。” 若湖嘴角勾起安心笑容,脑袋朝石念远胸口歪倒。 石念远环视几成废墟的甲子洞府,抬眼看了一眼天山烈阳观掌教玄涯与天山六老,抱以歉意一笑道:“我会赔。”说罢,坐到流风雪身旁,一边轻抚若湖如瀑银发,一边以灵识感知流风雪身上灵力涌动,长叹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 第四十三回(下)失落之地遗忘之海 时光罅 ..co,最快更新星海仙冢最新章节! 第四十三回(下)失落之地遗忘之海时光罅隙暮霭涛声 入夜, 天山七十二悬峰,跃龙峰,甲寅洞府。 甲寅洞府比起甲子洞府小不了多少,而其中更有一道靓丽风景,侧厢别院外,院墙爬满爬山虎,花架坠下连绵紫藤罗,数级阶梯续接一汪典雅莲池。 流风雪坐在一级阶梯上,斜倚拱形通透院门,目光投向莲池里含苞待放的荷花,不过,视线并无焦点。 慕容姗从后方走来,垂头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流风雪,走下阶梯,坐到流风雪身旁:“青岚峰外事弟子正在修复甲子洞府。” 仙道修士六识经受天地游离灵力淬炼强化,外加烈阳山麓天山七十二悬峰处在云层之上,向来月华皎洁,青岚峰外事弟子修为多半在尘微境合品大圆满,经过嘲风泉眼地震事件后,其中优秀者受益突破至凝元境起品,在夜色下劳作不算难事。 流风雪神情恍惚的瞥了慕容姗一眼,以鼻音应了一声。 “有心事?”慕容姗翻手取出一只盛满水果的小竹篮朝流风雪递过去道:“百花峰上买的,据说有安神补脑的效果,最近烈阳院学子都在努力准备半年试,还挺受欢迎的。” 流风雪一愣,从篮中拿了一枚:“草莓?长得好大个……”流风雪摘去果叶,吹了吹泥灰,咬下一小口,酸中带甜,丰水多(和谐)汁。 “嗯,听摊主说是什么……嫁接草莓,据说是沙溪郡从苍云那边学来的技术。”慕容姗捏起一枚草莓,塞进嘴里一咬,随手丢出果叶,果叶飘摇坠落到莲池,正好落在一面荷叶上。 流风雪嘴角轻轻一勾,扯出一抹勉强笑意:“那肯定是念远搞出来的,苍云郡许多新鲜东西,总和念远有关。” 慕容姗出身行伍,吃起草莓来不像流风雪小口轻咬,无声细嚼,滋溜滋溜的一口一个:“石念远和若湖都已经平安,怎么闷闷不乐的?” 流风雪摇了摇头:“没 有闷闷不乐,就是在想一些事情……”顿了顿,流风雪杏眼眨了眨,扭头看向一副风轻云淡神情的慕容姗:“我没想到会来,会是来。” 慕容姗笑道:“他留下不许任何人打扰的交待,和她一起到修炼室里去,按理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追求者,这种时候不就是我们俩最该吃醋伤心吗?不过,似乎我们之间也该是那种互相嘲讽彼此埋汰的关系才对……” 流风雪怔愣看着慕容姗翻手取出一本书,看书封书名,应该是帝国江南道言情话本。 慕容姗见到流风雪视线落处,将手中书翻覆一次笑道:“以前从来没经历过爱情什么的,学习学习。”顿了顿,慕容姗翻手再取出一沓书本续道:“我这还有许多呢,一个人也看不过来,要吗?” 流风雪愕然摇了摇头,想了想,出声问道:“喜欢念远吗?我一直没看出来对他的想法。” 慕容姗想了想,淡然道:“不讨厌。他是我未婚夫,我是她未婚妻,就这样咯。” 流风雪听到慕容姗的话语,心底一阵烦闷,本来就与慕容姗没有过多交流,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慕容姗见状,没有再自讨没趣,将灵果竹篮朝流风雪方向推了推,站起身来提醒道:“明天就是半年试文试了,他们不是在复习传道课程就是在静坐调整心态。刚才不是说想自己静静么,所以都没找。不过,我觉得状态不太对劲,不管是半年试,还是感情上,我都不希望我的对手太过消沉,那样会很没挑战,就算赢了,也没意思。” 流风雪徒然站起,转身看向正在离去的慕容姗,娇声叱道:“喂!什么意思?” 慕容姗脚步一顿,没有过身来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继而继续朝前走去。 …… 世界支离破碎,依稀看得出这里是一座青翠山腰。 一间竹制亭阁四面镂空,七名半妖女子发型发色各不相同,衣着打扮风格迥异,神 态各异,不过若是细看,七名半妖女子的面容竟然一模一样。而且,在不同发色间,尽皆长有一对雪白尖耳,每名女子身后都有一条雪白长尾,有的明显性情活泼,在亭阁内四处走动,甚至串上串下,尖耳不停耸动,长尾不断摇摆,而有的尖耳警惕竖立,长尾耷拉,明显性子冷漠。 亭阁外,空间裂缝不断显化,七名半妖女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突然若有所感,空间荡开波纹,另外一名银发如瀑,一袭素裙的女子身形出现在亭阁中。 若湖的状态并不好,脸色苍白如纸,出现瞬间就软倒在地,看了一眼七名拥有一模一样面容的半妖女子,没有说话。 “啊……若湖,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这种灵压……是古灵力?若湖,是九子泉眼出现异状了?” “若湖,难道是遇到了哪位老家伙?” “这个世代怎么可能会有老家伙现世的啦……” 这四位半妖女子,性格偏向活泼热情。 “蠢。” “不是生灵。” “创世圣器。” 这三位半妖女子,性格偏向高冷凉薄。 若湖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他差点出事,是那把剑。” 作者有话说:《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星海仙冢》在纵横中文网连载,恳望您尊重劳动成果,支持正版阅读,建议通过“纵|横|小|说|APP”阅读本作。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