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你若离去最相思》 第1章 滥觞 盛夏六月,黑沉的天幕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伴随着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席卷了整个虞城。 几近凌晨,坐落在半山腰的虞山别墅却是灯火通明。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急忙忙推开厚重的房间门,朝走廊上的男人疾步走去,“对方实在是难缠,我们很难抽到血……” 季沉抬手,眼神犀利,“继续磨,磨到她肯放血为止……” 白大褂颇为难,“她说要见先生,否则就从阳台上跳下去,您知道,我们没时间耗了。” 与此同时。 别墅区外刺耳的刹车声刺破雨幕,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接过保镖手中的伞走进雨幕里,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映着他的面庞,竟是冷如一月寒霜。 门口,特助季沉接过他手中的雨伞,稍微低头,“先生——” 男人顾不及整理自己湿掉的衬衣,抬脚快速朝楼梯口走去,冷峭的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二楼拐角第一间房,人将将走到门口,有声音自虚掩的门内传出: “再逼我信不信我真的跳下去?!我死了你们要救的那个人也别想活了。” “凉小姐……” 女人冰冷的嗓音响起,“我要见顾寒生,我要跟他谈条件!” “叩叩——”敲门声响起。 房门在一瞬间被人推开,房间里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到门口。 凉纾就是在这种混乱中第一次见到顾寒生。 彼时,她头发散乱,身上衣衫被雨水打湿不少,湿嗒嗒地黏在身上,绝美的脸在明亮的光线下有种病态般的白。 走廊上,男人一身黑色,身形颀长,单手插在裤袋里,漠然地看着她。 凉纾微微咬住下唇,和他对视着,那一双黑色的眸深的仿佛随时能将她吸进去。 他就那么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眼底却翻涌着大片浓墨色的阴鸷,雾重暮霭,连薄唇的勾起弧度都是阴冷的。 他迈着步子朝她走来时,她怕了。 葱白的十指紧紧扣着通往露台的门框,感受着那皮鞋接触地面的踢踏声,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了她心上。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唯有保镖守在门口。 顾寒生在距离她一米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眸底有凉薄的轻讽蔓延开来。 语气却不紧不慢,像审判犯人一样念出她的名字,“凉纾,无身份无背景,一个生长在虞城最阴暗角落的人,身上有数不清的污点……” 男人顿住,眼里闪过讥诮,微微俯身,手指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下颚,慢慢用力,“凭你这样的市井女混子,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她最不喜欢被人拿捏了,就算这个人是站在虞城金字塔顶端的顾寒生。 她手指覆上他的,顾寒生低头瞥了眼,却没有立马甩开。 “我现在立马从这里跳下去,我死了你要救的那个人也死了。” 顾寒生甩开手指,冷嗤,“一命换三命,不亏。” 闻言。 女人瞪大眼睛,眼角那颗红色泪痣仿佛有了生命般栩栩如生,她没想到他对自己都能这么狠。 第2章 寒生 被他捏过的下颌还泛着疼,凉纾近乎呢喃出声:“听他们说那是一位你极重视的女子,就这样死了也没关系吗?” 男人嘴角噙着笑,灯光剪出他如神祇般的轮廓,与外头的黑暗形成了两个极端。 “你被扣在黑市的两位朋友因你断手断脚、人头落地都没关系,何必担心我?” 凉纾手指用力扣着手心,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皮肉里去。 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唇角,“外人都传:顾家顾寒生不显山露水,逢人皆是三分笑……” 他伸手拍拍女人冰凉的脸颊,徐徐低笑:“逢人……” 顾寒生咀嚼着这两字,俯下身,手指曲起,捏了捏她并无多少肉感的脸蛋,嗓音极轻,“所以请凉小姐做个人,你放点儿血就有五十万,还贪呢?” 她努力扬起笑,眼睛成了两轮弯月。 那张脸,几乎是没有任何违和地从冷艳过度到了清纯。 “给我一百万,我身上的血随你救几个人都成。” …… 很久很久之后,顾寒生才意识到,当时答应她不是因为她随便让他抽血,仅仅就只是因为她,而已。 顾寒生负手站在落地窗前,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极长,背影看起来一副遗世独立的姿态。 房间里,医疗仪器的滴滴声不绝于耳。 但那根象征人生命体征的线,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 他问,“血还是不够,是么?” 白大褂诚惶诚恐点头,“是……” 男人骤然转身,脸色阴晴不定。 白大褂看着他,语气三分无奈七分为难,“但她刚刚抽的量,几乎快达到献血的极限了。” 窗外一道亮如白昼的光掠过,不到两秒一道惊雷在天空炸响。 那雨似乎也下的更急了些。 “不是还没达到?” “再抽。” … 这一晚上,凉纾贡献了400cc,已经快到达献血的极限。 没曾想,休息的间隔,敲门声骤然响起。 凉纾坐在沙发上,有些迟钝地偏头看着开启的门,一群人鱼贯而入。 她眯起眼,眉头都没拧就把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 抽血的医护姐姐看了她好几眼,竟有些迟疑了。 她却笑了,“麻烦您轻点儿,我怕针戳进去像刚刚一样疼。” 医护姐姐温柔一笑,“一定。” 眼看着鲜红的血从她身体里抽离,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她用手撑着额头,微微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这次虽然抽的比较多,但也在人体能接受的范围以内。” 她按住针眼,点头,“好。” 门被带上,凉纾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是在浴室里泡澡时昏睡过去了的,醒来时,浴缸里冰凉的水裹着她,她撑着身体起来时就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镜中,女人脸色比之前白了好几个度。 她强自牵起一抹笑,一百万,要她半条命都可以了,何况只是区区几百cc熊猫血。 算来算去,她都是赚。 翌日一大早,她被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惊醒。 醒来时,落地窗外的景色还是一片灰蒙蒙,远处灯光隐隐绰绰。 第3章 身世 外头雨停了。 但她头依旧很晕。 起床时没惊觉,等走两步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季沉等半天没有等到人来开门,手探上门把,门没上锁,被他一下推开了。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窝坐在深色地毯上的女人。 她穿着宽大不太合身的T恤,看起来十分羸弱,甚至连起身都有些困难。 他推开门的瞬间,刚好撞上她抬起来的眸,昏暗的空间,黑色的发和女人雪白的面孔,无一不冲击季沉的视觉。 “凉小姐……” 凉纾轻扯嘴角,打断季沉的话,“你不打算扶我一把?” 季沉轻咳,没进门反而后退了一步,“我是来给您送卡的。” 闻言,她眼神里多少有了些神采,竟没费什么力气撑着地起身,走到季沉面前,扶着门框,摊开手心。 季沉表情冷硬,眼底闪过浓浓的嘲讽,将卡放在她手心里。 凉纾脸上倒是笑开了花,顺势就将那张卡攥进手心。 她歪头看着季沉,季沉横她一眼,冷声一声离开了。 门关上,凉纾靠着门板缓了一阵,那张卡薄细的边角几乎将她的皮肤割破。 不多时,安静的别墅区响起汽车的引擎声。 凉纾几步跑到窗前,刚好看到黑色的幻影从别墅大门出去,驶上柏油路。 没一会儿,车子的影子彻底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下。 车里,顾寒生在后座闭着眼小憩。 仿佛想到什么,男人慢慢打开眼皮,“那卡她收了?” “嗯,收了。” 不仅收了,动作还很迅速。 顾寒生闭上眼,不大的空间里只有季沉的声音蔓延开来。 “顾总,关于凉小姐欠的债,粗略统计是一千五百万,这些债一部分来自赌桌,一部分是高利贷。” 男人闻言,眉心逐渐拧成一个川字,手指掐着眉心,薄唇翕动,“她嗜赌?” 季沉回头看了他一眼,“嗜不嗜赌不清楚,但那些高利贷都是她借的。” 末了季沉想起那女人轻慢的态度跟见钱眼开的模样,满是不屑地补充了一句,“不排除她是为了赌去借的高利贷。” “她还是虞城地下赌场的荷官。” “之前为了捞钱发假牌,出老千,被人发现了,好在这事没闹大,被人压了下来。” “但她身世确实简单,跟之前查到的无异,无父无母,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被地下钱庄的一个女人收养,从此就一直混迹在虞城地下赌场,几乎……什么不干净的勾当都干过。” “不过这一段时间据说她甚少在赌场上露面了,可能是因为怕债主找上门,所以躲起来了。” 而那天晚上她在著名声色场所“皇城”出现,要没被他们的人抓到带回来,这会儿是不是已经靠肉体榜上了一个大款? 顾寒生扯唇,“还有么?” “她还有一个担保人,但查不出来。” 季沉说的是那一千五百万,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又是怎么欠下那么多钱的? 欠了那么多钱,又是谁在中间给她做担保? 第4章 暗夜 这个担保人能够为她担保这一千五百万,那就说明这人钱权至少占一样,既然如此,她还需要靠“卖”挣钱还债? 顾寒生眉心的褶皱并不消减,淡漠道,“继续查,最好将这个人找到。” 季沉疑惑不解,“先生,您是想……” 男人没说话,季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劝诫,“顾先生,这女人身世简单,但人很复杂,我知道您有您的顾忌,但是也并不是非她不可,希望您还是再考虑一下。” 顾寒生脑中浮现出那张狂起来妩媚静起来清纯的脸,闭了闭眼,道:“她最合适。” 只跟钱有关,再合适不过。 季沉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知道了。“ 说起来,无非就是因为虞山别墅那位。 可这人都躺了许久,有没有奇迹不知道,这半年病危通知单倒是下了不少。 一周后。 依旧是雨夜。 黑色幻影在雨夜里飞驰,并不因大雨而减缓速度。 顾寒生在打电话,语气冰冷无情,“撑不住你们都去陪葬!” 秘书坐在副驾驶上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顾总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预测了。 只是虞山别墅那位,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呢。 顾寒生又接了一个电话。 已经行至别墅区山脚的幻影,一个利索的甩盘,车子又调头回去了。 女秘书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都说虞山别墅那位病危,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怎的又倒回去了? …… 凉纾前脚刚把顾寒生给的卡送出去,还没见到两位好友的面儿,人就被季沉抓住了。 此刻,她用力拍着车窗,企图让季沉放她出去。 然而,撑着伞站在车旁的季沉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凉纾知道,他在等顾寒生。 按照约定,她要在虞山别墅待够十天,那位女子只要度过这十天关键的时期,她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但她等不了,她翻墙出去的时候甚至把自己的脚崴了。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皮肤上,很难受。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门锁解开的声音吓得凉纾浑身一抖。 她下意识降下车窗,远远地就看到细密雨幕里撑着伞朝她走来的男人。 他颀长的身形、晦暗不明的脸色以及周遭生人勿进的气息仿佛瞬间将她拉回七天前那个夜晚。 刚才还在想怎么想说辞应对顾寒生。 此刻的逃避就只剩下了本能。 可季沉的手比她快,车门被打开。 他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凉纾从车里拉出来,女人踉跄一下,脚腕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那些泪水全部都被倾盆的大雨掩盖了,她微低着头,左手扶着车门,右手快速地拨开自己脸上的湿发,对将将站定在自己一米开外的男人嫣然一笑,“顾先生,我可没有逃跑。” 说完,她环顾四周,笑容再度扩大,“您没必要派那么多人来抓我吧,我何德何能。” 男人的姿态过于睥睨众生,那眼神看得凉纾心里微微发怵。 第5章 怒气 顾寒生睨了一眼她巴掌大的脸蛋,女人脸上笑容格外刺眼,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眼神凉薄,继续上前,几乎将她困在自己与车身之间。 抬手温柔地拨开黏在她脸上的湿发,漆黑的眸底蓄起凉薄的低笑,“好好待在虞山别墅不好么?放眼虞城,就是天王老子也没办法把手伸到那儿去——” “你说你跑出来做什么?” 顾寒生太高,以至于这么近的距离凉纾需要仰头才能看着他。 她扣紧手指,努力忽略那只停在她脸上的手,“我等得了,有人等不了啊。” 男人眯起眼,眼角眉梢皆是冷意。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并且有慢慢收紧的架势。 雨势越来越大,雨珠砸在伞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凉纾垂眸,顺着顾寒生的手臂看去,他整个肩膀都被淋湿了。 “讨好了我,你那两个狐朋狗友不过我一眨眼的事儿,用得着你翻墙出去救急?” 说着,顾寒生继续收紧力道,看着她逐渐拧起的眉,心里有一种变态的快感掠过,“你跟我达成了交易,要是我的人死了,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那一百万对你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这次我能找你,下次我就能找别人,但惹恼了我,你以后再想跟别人做金钱交易,你想都不要想。” 至此,凉纾突然顿悟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了。 那位长眠的女子应该是出事了吧。 她能感觉到喉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耳朵里嗡嗡声不断,她甚至毫不怀疑顾寒生会掐死她。 可她怕死呢。 季沉刚开始只是默默地站一边看着,直到后来察觉到凉纾的脸色越来越不对,他出生阻止,“先生,苏小姐还等着您呢。” 闻言,顾寒生倏地松了手,嘴角挂着冷笑,“希望凉小姐以后再没有跟我顾某人打交道的时候,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重获新生,她扶着车门止不住地咳嗽,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在顾寒生这里,她的血更值钱。 不过就算如此,以后她就是把自己卖给任何人,也决计不会找顾寒生。 …… 她只是出去送钱救人,却不曾想就此惹恼了顾寒生。 大雨倾盆的夜晚,蜿蜒的盘山公路,甚至连路灯的光都格外晦暗不明。 黑色的幻影却像离弦的箭般在飞驰。 凉纾坐在副驾驶,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身体里那根弦已经绷直了,随时都会断。 顾寒生此刻正跟不要命似地飙车,速度快到每路过一个弯道方向盘几乎都甩到了底。 男人下颌线绷得极紧,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寸寸都透着冷漠。 凉纾胃里一阵阵翻腾,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要吐了。 突然,一道深蓝色的闪电伴随着响彻的雷声从云间一路奔下,划破暗黑的苍穹,消失在天际边缘。 “啊——” 他的车速过于地快,伴随着刚刚的电闪雷鸣,凉纾觉得那一刹好像灵魂的都出鞘了。 第6章 贪生 她转头,颇有些可怜巴巴地盯着男人晦暗不明的侧脸,牙齿打颤,“顾……顾先生,大雨的天儿,您开慢一点……” 但车速并没下降,凉纾看着不停工作的雨刮器,心脏的跳动攀升到了历史新高。 就算是当年被人扔到暗无天日的山洞过了几夜,也不曾有过今晚这样绝望的感受。 凉纾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脑袋一阵阵发晕。 “顾寒生,你身边也没带个助理保镖秘书啥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这荒山野岭,他们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 喋喋不休的话语被一阵尖锐的摩擦声打断,她猛地向前倾去,又因安全带而回弹到座位上。 车停了。 耳边传来男人森冷又诡异的嗓音,他微微侧头盯着她,唇角弧度邪冷,“怕死?” 凉纾惊魂甫定,点头,“怕。” 末了,她又吞咽着喉咙不太利索地补充,“我更怕我摔下山崖,还缺胳膊少腿地活着。” 他勾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看的凉纾心里打鼓。 男人眼角眉梢都透着一个带着狠劲儿的冷意,“既然这么怕,那还要翻墙出去,就不怕我打断你的腿?” 凉纾看了他一眼,往座椅里缩了缩,小声地说,“我们不是去救人么?还磨蹭什么。” 顾寒生近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嗤,那目光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至于这么生气么? 她摸上自己还隐隐发痛的脖子,闭了闭眼,看来等会必须多牺牲点儿血给那一位。 十分钟后,车子驶进虞山别墅区。 凉纾悬着的一颗的心终于放下。 她跟着顾寒生下车,有人立马给顾寒生撑上伞。 没人照顾到她,她倒是无所谓,反正身上都是湿的。 情况危急,一进门她就跟着上了楼。 白大褂从那扇厚重的房间门后出来,门被关上的间隙,凉纾站在门口抬眸望去—— 空旷的房间里是各种医疗仪器,床上依稀可见一团微弱的起伏。 她没太看清,脑海里只有个模糊的印象,是一位很瘦弱的病人呢。 听人说已经昏迷了好多年了,时间越久,情况也越来越危急。 像这样的时刻,这半年已经出现了好几回。 整个虞城乃至周边能调的血都调了,但无济于事。 她低头默默瞥了眼自己前几天被抽过血的手臂,心情破天荒有些复杂。 顾寒生这时正朝她看来,目光不自觉扫过她白皙的脖颈上那一圈明显泛红的肌肤。 心里漾开些淡淡的异样,正准备吩咐人先带她去换衣服,却被白大褂打断。 “先生,不能再耽搁了。” 男人喉结滚动,“好。” 凉纾端坐在椅子上,已经没什么情绪了,安静地像个布娃娃。 房间里一片死寂。 顾寒生就站在旁边,将周遭的气压弄得更低。 针头扎进凉纾的手臂,她秀气的眉拧起,不自觉地抽了一口气。 男人眉眼一片深寂,看着红色的血顺着针头流出,淡淡出声,“稍微轻点。” 第7章 相持 凉纾捂着额头一笑,“也不疼,就是觉得头有点儿晕。” “可能会有贫血的症状,要注意多休息。”护士说。 “好。” 不多时,护士出去了。 凉纾坐在椅子上,手指按着棉签。 这会儿她头晕的症状有加重的趋势,低着头,闭着眼缓和。 面前有阴影罩下,她微微眯开眼,视线里是一双黑色的意大利手工高定皮鞋,属于顾寒生的。 凉纾没抬头,没一会儿,面前的阴影没了。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扔掉手中的棉签,找顾寒生去了。 转了半天,问了佣人才知道顾寒生在一楼。 她顺着旋转楼梯往下,站在台阶上,只刚刚看见他的背影,凉纾就闻到了烟味。 此刻,坐在沙发里的男人正在抽烟。 青白的烟雾淡淡地萦绕在他周围,凉纾慢慢走近,站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 男人闻声回头,又狠狠吸了一口,示意她过来。 她绕到沙发前面,看着顾寒生深邃立体的五官,黑色的短发有些湿意,指尖又添了一抹猩红,莫名徒增了些性感。 “顾先生,我还不知道我朋友的安危,您之前说您会保证的哦?” 他眯起眼,黑色的眸藏在半明半暗的青烟袅袅中,连冷峻的面容都模糊了。 “你不是送钱去了?还需要我保证他们的安危?” “我不是很快被你的人抓回来了,我连他们的面儿都没见着。” 男人唇角一抿,“呵。” “是我不对,我知道你很生气,如果那位……” 顾寒生盯着她,他指尖的烟快要燃到尽头了,而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聚集了一小堆被捻灭的烟头。 凉纾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如果那位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大半的责任都在我身上。但你有你在乎的人,我也有我在乎的,我觉得我们之间本没有谁对谁错。” 他腾地起身,压迫感逼的凉纾后退了一步。 “收了我的钱,没办成我想要的事,还没有错呢?真是爱诡辩。” 她笑,“我差点被顾先生您掐死了,还陪着你玩命,怎么说都够了。” 顾寒生紧紧盯着她苍白的脸,衣服还湿哒哒地黏在她身上,陪着他玩命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飚个车而已。 还谈不上玩命儿。 他将指尖的烟头扔在烟灰缸里,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矜贵,招来佣人给她找一身衣服换。 “一群市井小混子,还谈上感情了。” 言罢,顾寒生冷淡地瞥她一眼,转身朝楼梯走去。 身后,凉纾站在客厅明晃晃的灯光下,一双纤细的腿又白又直,眼神明亮,“在我心里,顾先生您甚至都比不上那一群市井小混子。” 男人停住脚步,蓦地回头。 这算是赤果果的挑衅。 他薄唇微掀,姿态比她高了不止一点半点,经历了刚刚的兵荒马乱,此刻倒像是懒得跟她计较了,“希望他日见到我,你依然能趾高气昂讲出这种话。” …… 一周后,凉纾离开虞山别墅。 第8章 补偿 而自那晚之后,她再没见过顾寒生。 倒是季沉在昨晚来过一次,专门找她的。 彼时凉纾窝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抱着膝盖看着他,等他开口。 季沉一身西装革履,整整齐齐,“听佣人说,凉小姐这一周都待在房间里,虞山别墅这么大,您可以出去逛逛的。” 她懒洋洋的,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你同意的还是?” “自然是先生的意思。” 凉纾眯眸,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颇为阴阳怪气,“我可不敢,怕他打断我的腿。”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加上头晕得很,不太想出去。” “……” 没见季沉有所回答,凉纾抬头盯着他,“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个,那你可以走了,我明天也要离开这里了,没这个必要。” 季沉将手中的包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颔首道,“这里面是二十万现金,先生特地吩咐我带给你,算是对你的补偿。” 凉纾瞥了眼,有些嫌弃地嘟囔着,“这么重,也不晓得我明天怎么提……”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话音刚落,凉纾快速上前将那一包东西护在怀中,弯起唇角笑,“那就替我谢谢你们家先生的美意了。” 季沉眼中蓄起厌恶跟轻讽,浓得像落地窗外的夜色。 他转身就走了,差不多到门口时被女人叫住。 回头,看见凉纾坐在沙发里手撑着下巴问他,“我想知道,病重的那一位,是顾寒生的心上人么?” 季沉扯唇,“跟你无关。” 凉纾砸吧了下嘴,轻哼了声,转头过去不再理他。 —— 隔天早上,她早早地就起来收拾好,提着那一包东西下楼。 别墅佣人倒是对她很好,见她提着重物赶忙上前,“凉小姐我来吧。” 凉纾摆摆手,“不用。” 言罢,她蹲下拉开包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叠现金递给面前这位,“李妈,这两周你们对我太好啦,天天都好吃好喝地伺候我,辛苦啦,这个你们拿来买糖吃。” 佣人是断不敢接的,连忙拒绝。 凉纾直接把钱放在茶几上,“我走啦,再见。” 李妈跟着就要拿着钱追出来,凉纾回头笑着,“好好照顾别墅里这位吧。” 别墅区不好打车,她迫不及待想离开,没吃早饭,有些贫血,没走一会儿就头晕目眩。 没办法,只好花高价打开手机软件打车。 这两周,顾寒生没收了她的一切通讯设备,手机是今早才让人还给她的。 里面未接电话很多,她草草扫了几眼,几乎都是不认识的陌生号码。 多半是催债的。 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清净了两周。 佣人打电话给顾寒生报备,说凉纾留了钱在别墅里。 一问金额,再问用途。 顾寒生面无表情地冷嗤了一句,“她倒是大方。” …… 回到住处,凉纾倒头就睡,预备为晚上的行程养足精神。 醒来时正值傍晚,老旧的格子玻璃窗外一片绛紫色。 屋内,手机铃声不绝于耳。 她将吵醒自己的东西拿过来,看了眼,接起电话,扶着额头喊了声,“姨妈。” 第9章 擦肩 “阿纾,你哪儿去了?” 隐隐约约带着哭腔跟绝望的中年娇媚女声。 凉纾坐在床上,单手抱腿,目光落在沙发那个手提袋上,闭了闭眼,“姨妈,我……” “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快来警局,迟了你叔叔就要被人打死了。” 什么劳什子叔叔,死了一了百了。 但她一言不发,挂了电话提了那包还没放热乎的钱就往外赶。 十九万,勉强算沉甸甸的一包,顾寒生给的钱,短短一天不到,全打了水漂。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夜风一阵阵袭来,凉纾咬着唇,冷冷地盯着面前佝偻着脊背、神智都有些恍惚的男人,攥紧的手指想也没想地就扬起—— 但那一巴掌到底没有打在他脸上,梅姨妈匆忙从里面出来,悲恸的眼神看着她,“阿纾,你别这样,他浑身是伤……” 凉纾看向她,嘴角止不住冷笑,“就这么个烂人,你也能护成这样?除了吸毒,抽烟喝酒赌博嫖娼他样样都占全了,你还要护着他?” “阿纾,我爱他。” 她眼角眉梢都沾染着浓烈的嘲讽,没忍住笑出声,“这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人,有哪点值得你爱的?” 话音刚落,她再度抬手,不料被梅姨妈抓住手腕,“阿纾,我不准你这样!” “你还真是贱啊!他喝酒打架闹事,你给他擦屁股!是不是他出去嫖,把别人肚子搞大了你是带那女人去堕胎还是替人养孩子?!这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蛆,亏你还把他当个人样……” 啪—— 梅姨妈大概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一巴掌直接将凉纾给扇晕了。 看着凉纾像枯叶般倒下的身体,眼泪倏然夺眶而出,什么都顾不得了,跌跌撞撞地去扶她,一边阿纾阿纾地叫着。 她狠狠拍了下旁边江九诚的腿,听到对方痛哼一声,“死婆娘,你要弄死我?” 梅姨妈盯着他,发狠道,“阿纾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江九诚,我定要你去死!” ... 当顾寒生矜贵的皮鞋踏上那建筑物门口长长的台阶时,耳朵里已然听到了那隐隐的泣骂声。 石阶尽头,三道身影拥挤在一起,颓靡不振的男人跟上了年纪却依然摇曳生姿的女人,还有那被浓密的长发遮住了脸的年轻女人。 异样的熟悉感袭击顾寒生的眼,正待仔细看时,被身旁的助理季沉打断。 顾寒生说,“敢欺负景家小少爷,死不足惜!” 季沉沉声道:“对方干脆利落,拿了十几二十万赎人,那边说,现在人都已经离开了,恐怕……” 夜色泠泠。 顾寒生回头望时,那颤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台阶下。 ——“我来背她,你怎么背的动?” ——空气中缓缓传来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你敢碰她一下,我宰了你的手!” …… 顾寒生是大人物,见他亲自来领人,无人敢怠慢,立马吩咐人好模好样地将人给带出来,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叛逆少年。 顾寒生未曾看他一眼,只听那人说,“这是十九万,一分不差,那人的保释金。” 男人盯着那钱,眉头微微一拧,“嗯,捐了。” 第10章 翩翩 顾寒生带着人走了。 季沉却看的清清楚楚,那袋子是他亲自交到某个人手中的,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真是巧。 身后季沉落后一步,顾寒生回头看他,季沉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来。 “带他回景家,跟景遇说,最好关他一两个月。” 少年眉毛拧在一起,稍显稚嫩的脸带着愤慨,“凭什么?” 顾寒生站定,男人跟男生的气质尤其分明,他还比面前的小鬼头高了大半个头,气势高下立见。 他冷笑,“你三天两头跟人打架,你哥不在,你能直接把自己玩进局子,还有理?” 少年心思百转千回,难得没跟他呛起来,只是说,“哥,我刚刚突然喜欢上一个人,你帮我查到她是谁,我保证我以后好好学习,再不闹事。” 顾寒生长腿一迈,不甚在意地讥诮敷衍,“行啊。” “我记得她的样子跟声音,我再见到,一定能认出来!” “呵。” …… 凉纾昏倒住院,只梅姨妈一个人在医院守着她。 她最后一瓶点滴输完,室内灯光彻底被揿灭,她朦胧睁开眼,见到梅姨妈就窝在窗边那个小沙发里。 这两天因江九诚的事情折腾得,估计也是累的够呛,那种姿势都睡得微微打鼾。 她起身靠坐在床头,白天睡得太多这会儿反而没了睡意,便看着梅姨妈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梅姨妈成为虞城灰色地带的高级女.支.女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妩媚貌美,做人圆滑,在富人高官扎堆的地方尤其游刃有余,四十多岁的年纪,依旧保持着那种风情。 收养凉纾的那天,下着大雨,梅姨妈撑着一把硕大的墨色二十四骨雨伞,穿着贴身的刺绣旗袍,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红唇潋滟,活脱脱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民国女子。 她说,“以后我就是你姨妈,我护着你。” 梅姨妈本名叫什么凉纾已经忘记了,地下城的那些人都是梅姨梅姨的叫,倒是有几次私底下听到江九诚喊她的小名:翩翩。 凉纾觉得,要是没有江九诚这个人,梅姨妈这辈子大概会过得很好,至少不像现在这样。 江九诚这个烂人,把她一生都毁了。 连她辛辛苦苦卖血得来的钱,还没揣热和,也没了。 …… 第二天,千卉来看望凉纾。 千卉原是梅姨妈手底下的人,比凉纾大了好几岁。 梅姨妈教出来的人,都带着一股子江南温柔乡里女子的味道,眉眼含春,讲话的调调能甜死人。 千卉问她,“那么大一笔钱,你怎么弄到的?找男人了?” 她眨眨眼睛,很随意地,“卖血卖的。” “百来万……跟姐姐说清楚,卖血还是卖身?” 凉纾看着千卉,笑得很坦然,“搁别人那里,百来万卖身,值。” 言下之意就是,百来万想买她,不太可能。 “没被有钱的老男人骗就行。”千卉挑挑眉。 凉纾却沉默了,那半个月的经历恐怕她这辈子都很难忘记了。 难忘的,还包括那个男人。 千卉走后,凉纾悄悄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支烟跟打火机,走到大开的窗户边点火开始抽。 第11章 钱债 刚刚千卉去洗手间时她没忍住顺手从她包里拿的。 恰逢护士推门进来,见状上前制止,“这种时候还抽烟,你身体还要不要了?” 凉纾浅浅一笑,脸上没半点心虚的样子,“不要了。” 第三天她就出院了。 ... 地下赌场顾寒生还是第一次踏足,有钱人纵然玩牌也不是这个场合。 拥挤的地方热热闹闹地堆满了人,周围嵌着各种闪瞎人眼的LED屏。 季沉不动声色地为顾寒生挡开一个又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人,直到看到凉纾。 她站在长长的赌桌中间,穿着长至脚踝的深蓝色薄绒质地防晒衫,画着夸张的妆容,却无损美丽。 纤细瓷白的手指翻转,一叠纸牌被她玩儿得溜转,大波浪长卷发在空气中甩出蛊惑人心的弧度。 有人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都推了出去。 凉纾拍手叫好,“大气!” 顾寒生站在远处自成一派,远远地看着那明艳又嚣张的女人,眸底神色愈冷。 “顾总,查了一周,还是查不出来她的担保人是谁。” 牌桌上,女人伸手一一将人输掉的筹码收回,嘴角的笑夸张到都要延伸到耳后了。 那赌客输掉了刚刚推出去的所有筹码,金额少说也有数十万,脸上却不见半点消极,甚至满脸畅快地伸手探上了女人腰眼往下的位置—— 被人这么对待,她不过微微一顿,连笑意都不减,软得跟没骨头似的手指抓着那人的手放到桌面上。 至于说了些什么,他们这边完全听不到。 顾寒生冷漠转身,极其冷淡地道:“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找到她的债主。” “是。” 季沉回头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中,女人明艳的五官吸人眼球。 果真是,从生活环境到人都糟糕到一塌糊涂。 ... 再度接到催债的电话,凉纾始料未及。 她耐着性子回对方,“我不是交了一部分吗?” “你是给了几十万还是几百万?那点儿连利钱都不够,你打发叫花子呢?!”对方冷声冷语。 停顿几秒,凉纾破罐子破摔,“我没钱了。” 末了,又抿着唇补充一句,“你们找担保人去,我没钱,把我逼死了也没有。” 没等对方开口,她率先掐断电话。 对方又打回来,气势汹汹,“臭婊子,再给你一周,还不上我就来拿命。” 电话被挂断。 凉纾在地板上坐了半晌,起身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所有的钱,零零散散加起来都不够去皇城女票一个最低档次的又鸟。 她还有一个戒指。 据说价值百万。 但这戒指她有命换钱,也没命花。 所以得想个生钱的法子啊。 一周后,凉纾被人堵在巷子里。 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她根本没有逃的余地。 她自觉将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地上,最后扬了扬手机,“二手的,不值几个钱,好歹留着让我以后好接你们的电话。” 对方一脚将地上的东西踹的稀烂,各色的人民币满天乱飞。 她被人捏着下巴,痛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咬咬牙,在骨头快要断裂之前,手指从衣领处伸进去,而后抽出一叠厚厚的现金。 “都在这里了,再没多的了。” 第12章 照片 那人横眉冷目,往她胸前瞥了眼,没有半点欲色,倒是身旁几个男人表情或多或少带着些猥琐跟下流。 “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们了?” 哪里是这么点,地上不是还有散开的一大堆么。 凉纾一边揉着痛处,一边木讷地蹲地伸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纸币,一张又一张,那模样简直卑微到沉埃里。 顾寒生盯着这个画面,很久。 笔记本屏幕熄了亮,亮了又熄。 穷到这个地步了么?被人这么欺负也不反抗,谨小慎微到如此。 但顾寒生也知道,她眼里的冷意弥漫了周身,虽然卑微,但那股子傲气还是跟长在了她身上一般。 真是有趣得很。 一连几天,凉纾被催债的压迫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甚至都怀疑,债主像被人下了降头,大有她拿不出钱就把她逼死的架势! 她去找梅姨妈,梅姨妈全然忘记了她上次财大气粗地拿出一口袋钱将她男人从局子里带出来的事了。 女人手指夹着烟,还拎着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另一只手腕,腕子上的一概饰品都被搁在桌上,“前几天不是给了你厚厚一叠?怎么又没钱了?” 凉纾低着头,嗓音漠漠,“被一群狗混蛋抢了。” 啪—— 梅姨妈将打火机拍在桌面上,起身扯着她一阵端看,冷哼一声,“别让我知道你拿钱去跟臭男人混了,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自己不也养着一个废物么? 怎么到她这里就能双标成这样? 凉纾攥紧手指,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末了觉得不解气,顺手薅走她桌案上一只色泽上等的翡翠玉镯子。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梅姨妈破口大骂,“死丫头,你找死啊,那是你叔叔送给我的……” 房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门内一切声音。 梅姨妈就像一个矛盾体,她能给凉纾无尽的爱,也能给凉纾数不清的难堪。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物什,冷笑。 …… 虞山别墅。 顾寒生从房间里走出来,顺手带上房门,将里面的人跟外头的世界隔绝,季沉上前给他递上一个信封。 他将信封撕了,里面的照片凌乱地躺在黑色沉木书桌上。 男人颀长的身躯靠着大班椅,扫了桌面上的东西一眼,就把季沉叫了进来。 “先生。” 顾寒生闭着眼,屈起的食指跟拇指轻轻捏着半蹙的眉心,没什么感情地,“把这些照片交到凉纾手里。” 季沉一眼扫去,只看到一片白花花,有些场面过于淫糜。 他颔首,“是。” 自然不是顾寒生口中轻松的“交到”这么简单。 凉纾没想到催债也有这么多新花样。 有五大三粗的壮汉把她堵在深夜的巷子里,她能不跑不逃,淡定地把身上的所有钱财都交出来。 有在地下赌场,当着沸腾的人群将所有污言秽语都加诸在她身上的,她还是无动于衷。 催债是真的,羞辱她也是真的。 但这次不同。 环境安静的清吧里,戴着眼镜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将一叠照片放在她面前,瘦削的脸无任何表情,“看看吧。” 第13章 皇城 凉纾眼睫微动,只一眼就令她肺都快气炸了。 相片上艳照门的主角,是梅姨妈。 她咬牙,将所有照片都撕个粉碎,碎片纷纷扬扬从男人眼前落下,像干干净净的阳春白雪。 瘦削的男人抬手扶正眼镜,看着她,“底片我还有很多,只是凉小姐要是还还不上钱,我们有本事让这些照片人手一份。” 凉纾气得牙痒痒,捏着杯子的手指泛着青白,不过须臾,她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所有的人目光都朝这边投来。 她狠狠盯着他,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横竖不过一个回答,“我没钱。” 对面的人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凉小姐自身条件也不差,应该很能讨男人欢心,你身上总有值钱的东西,只看你愿不愿意。” “怎么,这就是你们的目的?逼良为娼?” “呵,”男人略轻蔑,“逼良为娼,您和您的生活环境跟‘良’有多大关系?” 凉纾提着自己的包走了,临走时说,“这些东西是你逼我砸的,我不赔。” 她自然不可能让梅姨妈的照片流出去,她背负的债、梅姨妈现在还干那行当,“功劳”江九诚要占一份。 不提还好,一提起,凉纾只想着,那男人怎么还不死? 她干脆就去杀死他好了。 江九诚在皇城会所,他身上没钱,自然只能在大厅里胡混,跟那群赌民烟民瘾君子一起。 凉纾气得脑仁都一阵阵发疼,迈着步子大刀阔斧地朝他走去,顺手抄了一瓶酒毫不犹豫地砸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顿时,瓶子四分五裂,玻璃碎片、酒水渍迸裂得彻底,碎玻璃渣子割伤了江九诚怀中的女人,吓得她惊声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开。 但凉纾并不舒坦,她拿着狰狞又锋利的瓶口把对准江九诚的眼睛,笑容像淬了毒,“江九诚,你怕死么?” 江九诚被吓到瞬间清醒,往后退,哆哆嗦嗦,“你……你你自己欠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锋利的玻璃离他又近了一步。 他紧张地看着凉纾,抬高声音,“难道不是?那些钱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借的……” 凉纾将碎酒瓶口狠狠掷在他身上,抬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觉得不够,拎起酒瓶又砸碎一个,还不够,桌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打,全被她砸了。 这行为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直呼有人闹事,要报警。 “江九诚,我会去找个金主,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下回你再赌,我一定会杀了你!” 想到那些照片……凉纾没忍住。 她随便捡起一片碎玻璃,轻轻一划,刚刚陪着江九诚的那女人脸上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啊啊……她杀人了,她杀人了……” 凉纾嘴角弧度冰冷,丝毫不理会周围的混乱,只盯着他看,“要不是因为姨妈,你早在我手上死了千百遍了。” 她所作所为令人生厌,江九诚也站起来,不管不顾地对她放狠话,“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第14章 刻薄 大厅里热闹的气氛几乎已经不复存在,皇城的保安来的迅速,江九诚见缝插针,指着她,“就是她,闹事又伤人。” 凉纾被抓了。 不出意外,要进局子。 拘留是少不了的。 但顾寒生恰逢其时地出现,他在这里有局,从电梯里出来时刚好碰到这个场面。 看到被人挟着的凉纾时,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下,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身旁的季沉已经朝这边来了。 皇城私密性极强的包间。 男男女女不少,或是调情,或是喝酒。 只顾寒生看着孑然一身,可却高居主位,无人敢近。 凉纾没能在门关上的前一刻出去,也没曾想到里面是这样奢靡颓废的样子,霎时间站在门口颇有些手足无措。 包间里的人自然都注意到她了,只因她是季沉带进来的,所有暂时没人敢起哄。 顾寒生极淡地看她一眼,就把目光挪开,转而接了旁人递过来的酒,抿了一口。 仿佛她就是一个透明人。 而凉纾也的确把自己当透明人,她就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 渐渐的,包间里恢复热闹。 包间里有一个巨大的电视屏幕,有女人跟男人在对唱,凉纾撇撇嘴。 唱的真是难听。 她开始打量环境,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她开始想,如果要找靠山,在这些人当中找,行不行? 凉纾认真审视,只是看到最后,她觉得还是只有顾寒生是最特别的那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间里所有声音都没了。 “啪——” 所有人都去看还站在门口的凉纾,她双手合十,刚刚拍完一个巴巴掌的样子。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她抿着唇,只听见人群中有跟人问她,“你干什么呢?” 凉纾看着他,嗓音清冷的很,一点也不见窘态,“我打蚊子。” “哈哈,你们听听,真是笑死了。”有属于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传开。 她说完,见顾寒生并未有任何反应,自然也就更加大胆,谁知道这助理领了个什么样货色的人进来。 “我说,这位小姐,您见过世面吗?”她着重在“小姐”二字上咬了重音。 凉纾看着她,忽地明白这女人比其他人嚣张的原因了,她就坐在顾寒生旁边。 凉纾这下彻底是懂了,她站在这里碍人眼了。 可不是顾寒生命人将她带来的么。 她将目光朝那男人看去,男人侧脸轮廓线条流畅凌厉,禁欲系的黑衬衫,目光偏懒散又深邃,丝毫不在意这边的动静。 凉纾敛下眸,如果和这些人卯上,她会有什么后果? 这操蛋的人生已经糟糕到一塌糊涂了,再糟一点,真的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 抬头的瞬间已经有张扬的笑从嘴边蔓延开来,她嘴皮子向来麻利,跟人骂架,少有输的时候。 只是话未出口,包间的门再度被人打开,会所经理带着一干人等来赔罪道歉,很抱歉造成了包间设备故障的问题,现在故障已经恢复了之类的客套话。 没人听他在这里聒噪,经理被赶走了。 凉纾一腔热血也被浇熄。 真是怂死了,她有脚,走就是了。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第15章 骄傲 只是转身刚走出去一步,身后传来惊叫声,凉纾回头,见刚刚那个女人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满脸惊恐,“啊,我的裙子我的裙子……” 先前她面前满满一杯酒,此刻悉数洒在身上。 倒像是有人故意倒在她身上的一样。 顾寒生离席,没人敢阻挠。 只不过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魅力,难免有些意难平。 凉纾出了门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却被人从背后猝不及防地扯进最近的一间包房。 陌生又黑暗的环境,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 她甚至想放声尖叫,但理智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攥起拳头。 手腕还被人扣住,鼻尖传来清晰好闻的香调。 是顾寒生。 房间里一片黑,她什么都看不清,瞳仁里只有顾寒生模糊的轮廓剪影,高大且气势逼人。 她率先开口,“顾先生,我手被您捏的很疼,先放开可以吗?” 腕上的手劲儿没松,她退无可退,脊背已经抵上了身后冰冷的门板。 “这次又到皇城来做什么?”他语气平淡,不掺杂其它。 事实上,她上一次来皇城会所,的确是想“卖”。 当时这里的负责人带她走了一系列流程之后,她直接被人敲晕带走了,醒来是在虞山别墅。 这次么。 凉纾仰头看着黑暗中的他,“来见世面。” 攥着她手腕的劲儿没了,有风自她颊边而过,发丝飘进眼睛里,耳边传来啪嗒一声,明媚的光刺激着她的眼球。 等适应好,凉纾才抬头看他。 “见到世面了?” 她像是早有预料会被奚落,无动于衷,揉着手腕不咸不淡地道,“托您的福,见到了。” 顾寒生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么盯着她,一双眸漆黑如墨,薄唇抿出冷绝的弧度。 气氛压抑。 甚至比刚才在包间里还要压抑。 凉纾掐着掌心,呼出今天第一口浊气,也没看顾寒生,只说,“既然顾先生没什么事儿,那我先走了。” 手指搭上门把,未曾用力。 身后,男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穿透凉纾耳膜。 “你走哪儿去?警局么?” 凉纾牙齿咬住下唇,转头盯着他。 他知道,这男人他什么都知道。 顾寒生嘴角抿出笑,在这样的气氛下,凉纾甚至还是觉得颠倒众生。 那张唇,有令所有女性倾慕的资本,谁不想尝一尝是什么滋味呢? 但此刻,一开一翕的唇吐出的字眼却令她后背升腾起一股股寒意。 “你在我的地盘闹事,砸了我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凉纾,这个地方……”语气微顿,他转了语调,“或者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顾寒生走近一步,手指擒着她的下巴,“预备怎么办?” 凉纾挣脱他燥热的大掌,低垂了眉眼,还是独自骄傲着,“准备赔呢。” “怎么赔?”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似的,她没钱。 凉纾心里挣扎了一番,她想起在虞山别墅,明晃晃的光线下,顾寒生的话。 【希望他日见到我,你依然能趾高气昂地讲出这种话。】 第16章 打砸 趾高气昂。 男人等的有些不耐烦,发话,“我说,凉小姐预备怎么赔呢?” 她趾高气昂不起来,抬头时脸色已经缓和很多了,眼角那颗泪痣衬得她五官格外明艳动人,勾人心魂般,她问,“那请问顾先生还需要血吗?” 这男人,总能轻易将她的骄傲踩在脚底下。 “不需要。” 你看,踩在脚底还不算,还要狠狠地碾上几脚才行。 但她就算是尘埃,风来的时候也可能变成沙尘暴。 旁边吧台上码着整整齐齐一打酒,保加利亚巴尔干伏特加,酒精浓度跟烈性都属上乘。 凉纾顺手薅了一瓶打开,然后在顾寒生还未反应过来时,不管不顾地灌了自己大半瓶。 她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擦擦嘴角湿渍,将半空的酒瓶狠狠掷在地上,玻璃碎裂声响起,无数渣子落在两人脚边。 她恢复冷漠,“你直接报警抓人吧。” 她开门出去了。 凉纾开始想象,要是自己死了有谁会在乎? 想来想去,除了她那两个好友,恐怕关心她死活的人寥寥。 梅姨妈会在乎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愿意去深想。 但凉纾可以肯定的是,这世上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梅姨妈了。 她向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学时期很抗拒上学,每天都不愿意去学校,是梅姨妈耳提面命,那半个月甭管风吹日晒还是电闪雨淋,梅姨妈都在她宿舍下等着。 直到她心甘情愿。 很可笑吧,她上过大学。 …… 顾寒生出包间时,季沉上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他目光沉沉看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半阖眸,语气冷淡,“抓进去。” 警局。 距离上次来好像也就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 只不过这次她扮演的角色不同了。 她在椅子上坐的东倒西歪的,一点都不配合。 有警员例行进来走流程,公事公办地问她,“是你在皇城会所闹事,还打砸东西的?” 凉纾酒劲儿已经上来了,喉咙跟胃烧得疼,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她手捂着腹部,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点头应道,“嗯,是我。” “你知道你这个行为已经对他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吗?” “嗯……能有什么后果?”她歪着脖子问。 女警员用笔点了几下桌面,“严肃点,你仔细想想自己干的那些事,不要觉着自己无辜。” 凉纾低头扳着手指数,嗯,她不过是砸了几瓶酒,刮花了江九诚怀中的女人……然后,然后好像最后还把大厅吧台都给砸了? 脑袋昏沉,有些断片,不太记得很多细节了。 但那些都是顾寒生招她的。 跟她没关系。 凉纾动了下身体,身体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烧,她抬手扇了两下风,抱怨,“你们这个地方热死了,冷气开低一点儿吗,太热了,热的人受不了……” “还有,这个椅子也不太舒服,我想要沙发,我困了……” “同志!态度端正点,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呢!” 凉纾愣了愣,末了还有点儿小委屈,看着警员,“我真的困了,就这大半下午,我辗转了……三个地方,我累了,困得很,想睡觉。” 第17章 私了 “啪——”女警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凉纾震的清醒了点儿。 她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从手掌到手腕,都有些疼。 “你是准备私了还是公了?私了的话就要赔偿人家。” 实在是酒劲儿上来了,凉纾没听清,只含糊地捕捉到了“赔”这个字眼。 她抬头,拧着眉,“我赔啊,我赔,我把我身上所有血都给顾寒生……全都给他……” 警局打电话给顾寒生方,被季沉接到。 他将电话转给顾寒生。 顾寒生还在皇城会所,面前的屏幕上播放着季沉送进来的一带监控录像。 “顾先生,您好。” “嗯。” “是这样的,这位现在神智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看她是愿意接受私了的,还是麻烦您得空了来警局一趟,具体协商一下,您看呢?” 屏幕上。 凉纾像个女英雄般,将人脸划伤,还扇男人巴掌,那力度,手掌估计都要肿。 进度条往后拉,是她一脸冷漠地从电梯里出来,带着一腔孤勇决绝地走向吧台,吧台上能砸的东西她都砸了,丝毫不手软,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太清楚了,哪样值钱先砸哪样。 看看,这样子跟神志不清可不沾边。 只是,这爱砸东西的恶习可以改改了。 对方等太久了,问了一句,“顾先生,您在听吗?” “嗯。”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那您看我刚刚说的?” 顾寒生半阖眸,修长的指敲着桌面,似在思考,“那就让她在警局待到清醒了能谈再说。” …… 拘留所条件还行,对新人比较友好。 凉纾半夜醒来,彻底清醒,将事情串联了一下,很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后半夜,她都在静坐。 思考了一下,连日来,她就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坏事一件接一件。 她想,天亮之后要不要给姨妈打电话来保释自己,可梅姨妈哪里来的钱? 难道继续天天不间断地卖吗? 自己的精神世界受折磨,还要被人拍裸照。 凉纾不愿意看到。 但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顾寒生的场子,她凉纾砸了就是砸了。 第二天,她被人带到顾寒生面前。 昨天审讯她的女警员还在跟顾寒生说着,“就是说呢,疯疯癫癫的,我说私了赔偿,她说用血赔,这可不是疯了。” 凉纾,“……” 她在顾寒生对面坐下,他面前新沏的小青柑普洱还冒着热气,缕缕淡泊的烟升起,氤氲了她的眼。 一众人都自动屏退。 顾寒生双腿交叠,姿态闲适,俊颜尊贵,而她像是一个犯人。 他笑,“私了还是公了?” 凉纾扣紧掌心,“公了我会怎样?你看到了,我现在一穷二白。” “看我心情,少则拘留十天半月,多则……”男人喝茶的动作格外优雅,可能是这茶不尽人意,凉纾看到他眉心蹙了下,“多则坐牢也不是不可能。” “坐牢……顾寒生,你欺人太甚!” 男人转而冷笑,“要我给你算算你昨晚霍霍了皇城多少值钱货么?” 第18章 千卉 凉纾闭了闭眼,牙齿都在打颤,她没有时间了,不能耗在这里,她必须想一个生钱的法子。 这一次是梅姨妈的照片,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 她有一种像跟命运屈服的感觉,“我选私了。” 男人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神色,继而道,“私了,你还真打算用你身体里流着的血来赔?” “那你说我们怎么私?” 顾寒生只是盯着她,并未说话,眉杪上挑,带出冷漠的弧度。 凉纾说,“我没钱,打个欠条吧。” “你欠一辈子的话,那岂不是不准备还了?” 她冷哼,“更多的我都欠了,这点儿我还能赖?” 末了,她补充,“一个月之内,我就还你。” …… 助理季沉将欠条打给凉纾时,凉纾看到上面的金额,呆住了,“一百五十万,你们疯了?” “凉小姐,麻烦您签字。” 她硬着头皮按手印时,季沉在一旁颇阴阳怪气地提醒,“凉小姐以后切莫如此冲动了,打打砸砸不是女孩子该做的,这也是顾先生的意思。” “好的呢。” 拇指指腹沾着猩红的印泥,凉纾抬头就看着季沉说,“那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算了么。” “不能。” 季沉冷嗤一声,捏着她的手指就往下按,她的名字上方赫然覆盖着一个圆圆的指纹。 她觉得,还有点儿可爱。 季沉离开时,听到凉纾在后头扬声说,“以后还需要我的血请尽管开口啊,我给你们算便宜点……” 白日里,凉纾收到了一条陌生邮件,她点开文件看了眼,没下载附件,直接删了。 对方又不然其烦地发过来,凉纾干脆将人都拉黑了。 晚上,她去找千卉。 千卉在一家夜总会坐台,见到凉纾来,给她点了一杯酒。 凉纾开门见山,“千卉姐,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你差多少?” “……两千万。” “把我卖了都值不了个零头,你走吧。” “那你能不能替我联系一下你的金主?用你的关系。” 千卉将她面前的酒端过来自己喝了,“你想钓我的男人?” 凉纾抿唇,说,“想你帮我借钱。” “两千万,没有哪个男人这么大方,我也借不到。” “我真的没办法了。”凉纾掐着手指。 千卉倏然就笑了,“来跟着姐姐干,凭你这数一数二的脸蛋跟身材,想赚钱多容易,只是时间问题。” 见她不说话,千卉伸出手掌覆盖在凉纾手背上,“梅姨妈如今不管事了,你随便做点儿什么她都不知道。” 凉纾隐隐有动摇的趋势。 千卉是何等的精明,拉着她的手就说,“姐姐知道,是个人就不该这么劝你,可是阿纾,你身上那些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能逼死人的,你还这么年轻,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们干几年,侥幸遇上喜欢自己的了,算幸运。” “再不济,好歹是有人砸钱给你上过大学的,以后出来找个安稳的工作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们到别处去,也没人知道我们到底是猫还是耗子。” 第19章 翅膀 人啊,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 千卉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却因为堕落风尘早,现在早就已经修炼成了一个白骨精。 从前是个陪酒的,靠着自己的小伎俩倒也骗了不少人,后来跟着梅姨妈一起,梅姨妈将她调教的好,准备出台的那晚上,有个变态差点耍赖将她玷污了,是她现在的金主救了她。 从此,千卉就跟着这个人了。 凉纾不清楚其中的纠葛,只听说对方好像还是个有老婆的人,对千卉倒是挺好的,另外,人也是足够有钱。 她从未见过千卉这个金主,只听说是个风度翩翩长得还不错的男人。 只是,能到这种地方来厮混的,其品行可见一斑。 到底是下不了决心,凉纾离开了。 离开夜总会,寂静的夜里,大马路上很安静。 路边有两条流浪狗抬起前腿在垃圾箱里扒拉着找吃的,垃圾桶左右晃动,没见有什么吃的掉出来。 凉纾低头静静地看着,过了一分钟她跑到隔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好几根热狗折回来,她还没走近,两条狗子闻到食物的味道径直就朝女人走来。 她脸上也没什么惧意,而是慢慢蹲下,将火腿肠用纸巾垫了放在地上,跟抬头望着她的流浪狗对视一下,随后温声说,“吃吧。” 完了也没继续看它们,起身将包里已经持续震动了好几分钟的手机给掏出来,在看到名字时瞳仁缩了缩,滑下接听键。 “不准备回来了?” 凉纾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脚趾,语气嘲讽且冷漠,“回哪儿?” “回哪儿?”男声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随即淡漠地讥诮道,“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凉纾脊背挺得笔直,闻言,冷艳的面庞逐渐愠怒,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电话,稍显难听的话语破口而出,“我翅膀硬不硬你们心里没点数?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我对你们所有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 说着没等对面回话,凉纾立马冷笑,“陆瑾笙,你可别做梦了。” 那头久久没说话,凉纾也没立即挂电话,反正她无所谓,什么难听的话都听得下去,相比起那边的人,她才算是无所顾忌的那一个。 这块地方属于虞城的灰色地带,用直白点的话来说,某些时候就是连警察都没有办法。 为了“方便”某些人行事,路边的监控基本都处于报废的状态,路口也没有红绿灯,一个“乱”字形容再不为过。 没等到电话那头的回答,她抬脚就往街对面走,鞋子是细高跟的款式,加上路面不平,她差点就崴了一脚。 这时,陆瑾笙冷漠又刺耳的嗓音穿破她的耳膜:“我看就是条狗你都能对它笑一笑,在我跟前,却一句好话都说不上?” 女人拧紧的眉头还未松开复又皱紧,她下意识环顾四周,还以为有人在监视自己,目光刚好触及到刚才所站的地方那两条流浪狗对她摇头摆尾吠了两声。 与此同时,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飞速从她身边经过,与她不过半米的距离,速度极快,快到凉纾都来不及反应,在货车飞啸而过的瞬间整个人都被那股强劲的风掀翻在地。 第20章 瞎眼 “啊——” 耳边是货车犀利又刺耳的刹车声,车轮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破夜空的声响,带着黑色棒球帽的货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对着地上的女人骂骂咧咧,“要死死远点儿,大晚上的,别他妈来马路上找晦气!” 手中的电话被甩出去好几米远,亮起的屏幕上通话还在继续。 女人的叫声、车子尖锐的刹车声以及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悉数灌进陆瑾笙的耳朵里,茫然跟恐惧瞬间代替了他心底的愤怒。 他冲电话那头吼了几句:“凉纾,你他妈的在干什么?!疯了是不是?” “给我说话!” 脑子一阵钝痛,也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 凉纾撑着双手从地上坐起来,两条流浪狗已经跑到了她身边,不停在她周围转圈圈,凉纾低头笑笑,小声说,“还算你们有点良心。” 不远处的电话筒里传来属于男人气急败坏的嗓音,凉纾眨眨眼从地上爬起来,将电话捡起来放在耳边,不耐烦地对那头道,“吵死了。” “你在找死?” 这会儿时间,凉纾已经安全过了街,低头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一边笑,“我就算是死了恐怕你陆老板也会将我从坟里挖出来鞭尸,我哪敢让您动金手替我还那一屁股的债。” 陆瑾笙听不得凉纾这语气,当即拧眉,“别他妈在我跟前阴阳怪气的!” 夏末夜晚,一阵凉风吹过,凉纾舒服地舒展了下眉梢,眼角全是轻佻的笑,带着毫不在意的傲慢意味,“这就阴阳怪气了?” 说着,没等那头有任何反应,她似嘲非嘲地掀唇,“也对,你们陆家连带着陆老板您何时受过这样的气,是我的错,我道歉。” 陆瑾笙剑眉拧的死紧,要是凉纾此刻在他眼前的话,恐怕早就被他那吃人的目光给分割得体无完肤。 她揣着手机在路边足足站了两分钟,没听到只言片语,而等来的是对方掐断电话的嘟嘟声。 她冷漠地勾勾唇,将手机放回兜里。 电话又震响,这次是千卉。 “千卉姐。” “阿纾,我是特意提醒你的,地下赌场你这些日子避一避,赌场里发生了不少事儿,有条子来抓人不说,他们自己内部也开始清理门户了。” 凉纾今天穿着细高跟,接电话时,刚好迈下路阶,闻言,高跟鞋直接卡了一只在石缝里。 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她气恼,咬牙切齿,“这些人非逼得我们不能挣钱么?” 千卉沉默了会儿才说,“跟谁杠也别跟他们,阿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近严打,地下赌场太不太平了。” “我缺钱,虽然怎么赚都是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好。”她将脚从高跟鞋里拿出来,伸手去拽卡在缝隙里的鞋跟。 她正想掐断电话,千卉却话锋一转,“你也没个靠山背景,你那堆成山的债,是谁给你做担保的?” “当初有人瞎了眼吧。” “那你找找这个人,总比找我们有用。” 凉纾眉眼间是清晰可见的聊赖,“那我可能是活腻了。” 第21章 至臻 千卉在电话那头抿着唇,也猜到凉纾不想跟她多说,草草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赌场跟风月场不同,风月场凉纾只需要负责美丽,负责笑就行。 但赌场需要你时刻都绷着弦,不能让庄家赔了钱,还要让赌客不动声色地将荷包里的钱掏出来,出老千不可避免,老手荷官一晚上出老千的次数多不胜数,稳如老狗。 凉纾心里素质还没达到那一种境地,但是一晚上下来在赌场仍旧可以赚个好几千,甚至情况好的时候可以上万。 她不信邪,还想转道去地下城看看,但是鞋子就是跟她较劲儿,怎么都拔不出来。 直到,身旁传来属于男人阳刚硬气的嗓音,“女士,需要帮助吗?” 凉纾回头一看,是两个穿制服家伙,当下稳住心神,“警官。” 见他们还要上前,凉纾忙道,“不用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自己能行的,您别再过来了。” 说话间,他已经低头,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她的鞋子从冰冷的缝隙中解救出来,男人看着她莹白的脚趾套进黑色的细带高跟鞋中,慢慢移开目光。 她低声说,“谢谢警官。” 那个年纪稍微轻一些的说,“这是我们于sir,管这个辖区的。” 凉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警官这么晚了还出来办事呢,太敬业了。” 他瞥了她眼,“谁让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非得这个时候发生呢。” “……” 凉纾清了清嗓子,说,“警官您慢慢忙,我就不打扰了。” 等他们走远了,凉纾似乎还听到那人在问,“于队,听说昨天邢队差点在地下城端了一窝,咱们今晚也能在夜总会大干一场吗?” 片刻,只听到那年轻警员的哀嚎,他被踢了一脚。 “咱们是法治社会,犯了法才能动,你时刻给我记清楚这一点。” “是!” 她确实不敢去地下赌场了。 …… 适逢周五,虞城有一场名动上流圈子的拍卖会。 顾寒生作为特要受邀嘉宾之一,今晚要出席这场盛会。 顾家早年在虞城发迹,后来将事业中心转移到国外,08年那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令很多企业都遭受重创,顾氏也不例外,但绝境之下,总有人能够绝处逢生。 那一年,国内的许多企业发展势头竟成了最好的那一批,顾氏也在这风险跟机遇并存的时代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而同年,顾寒生奶奶生病,越老越怕憾死他乡,一直念叨着落叶归根,顾氏企业从这年开始将重心逐渐转移到国内。 08年顾寒生跟随父母回国,在虞城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老人家病逝后,他回去继续进修并接管了顾氏在国外的公司。 直到后来父亲发生意外,他才彻底迁回国内,只在那边成立了分公司。 说起来,也不过几年的时间。 顾氏掌权人顾宏车祸去世,顾氏*至臻集团受到不小的冲击,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顾寒生任何喘息的机会,在所有人都以为顾氏要易主时,顾寒生回国主持大局,顶住外部和内部的所有压力,来了一次大换血,将顾氏彻底洗牌。 第22章 湛湛 此后,至臻集团的发展比起顾宏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之间,关于顾寒生这号人也在虞城上流圈子传开了。 虽说他做事高调,但顾寒生为人低调。 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能推掉的宴会绝对不会去参加。 不过近一年,大抵是他脾性被人摸到一二,圈内人竟也能时不时请他出场一回。 今晚的拍卖会,按照顾寒生的本意当然是拒绝,但前一天下午助理季沉将家里老太太的电话接到了办公室。 温明庭说她看上了会上某款镯子跟项链,还有几幅画跟瓷器,叫顾寒生想办法。 顾寒生二话没说先给季沉使了眼色,谁知道季沉憋着表情冲他摇摇头。 只听电话里温明庭说,“我已经打听过了,哪有什么正儿八经做慈善的拍卖会,还不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我听说会上有不少大家闺秀,你也别成天忙工作,多去走走。” 每次说到这种话题,顾寒生只想马上掐电话,但迫于对方的身份,只能耐着性子开口,“妈,您儿子今年不过三十。” “也就你好意思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打酱油了。” “……” 顾寒生难得温软了眉目,说,“您只喜欢大家闺秀么?不是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不行?” 那头“嗔”了句,“你少挖苦我,我不是那种在意门当户对的人,我只想你好好考虑你的终身大事,早点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 默了半晌,顾寒生一改之前冥顽不灵的态度,说,“依你。” 晚上的会,说好听点是慈善拍卖会,实则不过是这个圈子的人为了粉饰太平做的表面功夫罢了。 拍卖的流程结束之后照样觥筹交错,有钱人就谈生意,有权的人就等着有钱人上来巴结讨好,而那些游走在上层社会边缘的人则努力想在这个圈子博得一点半点的存在感。 拍卖会入场时间是七点半,八点准时开始。 凉纾今晚作为庾先生的女伴,身着一袭裸粉色露肩晚礼服,裙摆前稍短后稍长,下摆雕着交错不一的中国风式刺绣,一双腿,白皙笔直又修长。 后腰的设计更为大胆,直接开叉到腰眼的位置,让她肩部和腰部的线条趋于完美。 她想来是最尽责的,所以早早的就到了。 庾先生带着她正门进来时,厅里还没什么人,也就没人能注意到她。 落座之后,离开场大约还有二十分的时间,凉纾本着女伴的职责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 她低头看了眼还挽着自己手臂的这只手,侧头笑不露齿地对身旁的男人道:“庾先生,请问您能先松开我的手吗?” 刚刚进场的时候她挽着他的手是于情于理的,可他现在反过来还挽着那就要…… “要是您要继续挽着我的手,那我就要加价了……” 心里正腹诽着,男人仿佛恍然大悟般地松开她的手,“不好意思凉小姐,是我唐突了。” 啧啧,看看这些人,真是会装。 凉纾抽回手,朝他礼貌一笑。 又干坐了一会儿,拍卖会即将开始。 凉纾总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视线无意识在人群中逡巡着,却不经意对上一双寒意湛湛的眸。 这目光刺人的寒。 第23章 惊惶 搁置在她膝盖上的手包掉落在地,庾先生捡起她的包放回她腿上,手掌贴着她雪白的肩膀,说了什么凉纾一概不知,只惊觉和自己四目相对的这双眼里愤怒跟轻蔑的情绪愈演愈烈。 而这时,主持人已经上台开始致辞,巨大的水晶屏幕上一帧帧闪过今晚要拍的藏品。 凉纾咬咬牙,在心里挣扎了一番,对坐在身旁的庾先生小声说,“庾先生对不起,今晚恐怕不能继续做您的女伴了,我突然有点急事,是我的失误,您就不用付我费用了。” 说着,她正想起身,却被庾先生按住了肩膀,“凉小姐,我们可是说好的,现在中途跟我说你有事,那这就不单单是我单方面不付你费用的问题了吧?” 那仿若吃人一般的目光还是紧紧黏在她身上,凉纾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但这位庾先生…… 她抓紧手包硬硬的棱角,“我是真有急事,难不成你还想倒打一把趁机讹我一把?我也没有任何可以赔偿给你,毕竟我要有钱我也不会来做这个,” 顿了顿,凉纾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看得出来,庾先生能来这种场合,身份地位可想而知,自然应该不会跟我一介小女子计较。” 男人被她说的喉间一哽,心里生出一股闷气却不好发作。 过了两秒,凉纾实在是忍不住了起身,庾先生拉着她的手腕,压低声音说,“我最多给你半小时,拍卖会结束之前必须回来。” 凉纾往某个方向瞥眼,咬紧后槽牙点头,“好。” 主持人在台上活跃气氛,司仪已经将第一件拍品用托盘展示出来,凉纾佝偻着腰身回头草草看了一眼,应该是一副字画。 现场人这么多,她低头提着裙子从另外一边绕走了,整个过程除了那人也没其他人注意到她。 她不过刚刚离开大厅,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脊背抵着冰冷的墙壁,一口气还没从嗓子眼落回肚子里去,包里蓦地发出电话震动的声响。 又被吓了一跳,缓了一会儿将电话拿出来,陆瑾笙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外面虽然比里面要安静的多,可还是人来人往的。 凉纾拿出手机,手遮住嘴唇,看了眼周围才小声开口,“……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端是男人短促且嘲弄的嗤笑,“哥?” 下一秒,电话就被掐断了。 凉纾松了一口气,在休息区的沙发里坐了一会儿,最后才提着裙摆往出口去。 但她低估了这场盛会的安保程度,门口的保镖跟安保人员拦住她,要她出示相关证件或邀请函才能放她离开。 凉纾恍然,难怪庾先生能放心她离开,原来没有他手里的东西她根本走不出这个地方。 无奈,她只能折返。 大厅里肯定是待不下去的,要是被陆瑾笙抓到,她很难过的。 还是尽量拖延一下,看散场的时候能不能跟着混出去。 此时拍卖会过去了二十分钟。 凉纾去洗手间消磨时间,却不小心在隔间听到了外面两个女人的对话。 “顾寒生来了,你看到了吧?” “谁?”很漫不经心的女声。 “顾寒生啊。” 第24章 阴鸷 唏嘘声响起,“你说是……顾家顾寒生?” “虞城除了那一位,还能有几个顾寒生?!” 水流声渐渐变小,而谈话还在继续。 “诶你早说顾寒生来了我还上什么洗手间啊,这男人现在可是虞城所有名媛淑女眼中的白月光,平常任何宴会都见不到他一面,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停顿下,女人接着道,“还是赶紧出去吧,被大家奉为神祇的男人,万一铁树就开花了,被我给钓上了呢?” “得了得了,补补妆再说,虽然坊间从来未有过任何关于顾寒生私生活尤其是感情这方面的传闻,但男人啊,都是视觉动物,我不信他喜欢丑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刚刚不知道,刚刚顾寒生刚来时,冷家小姐就巴巴地端着香槟过去搭讪,结果你猜怎么着?” “你快说呀,怎么了?” “人顾先生连个眼神都没给冷家小姐,当她是透明人一般,”说话的女人幸灾乐祸地笑,“你看看平常她神气的样子,好像整个上流社会优秀的男人都是她的一样,这回可算是栽跟头了。” “啧啧,这位深居简出的顾先生这么难撩啊。” “谁知道他们的癖好呢。” 凉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且不说她们说的对不对,像顾寒生这种人,就算感情史丰富到可以写一部,那外人也未必会知晓其中的一分半分。 两个女人应该还在外面补妆,她坐在马桶盖上托着腮帮想,这到底是什么拍卖会呢,将顾寒生陆瑾笙这号人都请来了。 要是早知道陆瑾笙也在,她定然是不会冒险前来的。 虽然庾先生给的金额很高。 她们谈话听到最后,凉纾已经按捺不住双脚想走出去,这圈子的人果然奇怪,女人想钓金龟婿,男人想拉拢生意,而粉饰他们外表的理由却如此冠冕堂皇。 直到后来高跟鞋的哒哒声逐渐远去,她才从隔间里钻出来,高跟鞋是傍晚庾先生带她去的那家私人会所里选的,穿久了后脚跟有些痛,不太合脚。 手机在包里震动,这是庾先生的第二次来电,但她仍旧没接。 凉纾盯着镜子里自己冷白的面庞,现在想想还有一些惊魂未定,她在考虑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还是出去吧,她想。 凉纾低头提着裙摆朝外面挪,还未至门口,眼前的视线倏然被一笼阴影罩住,她拧紧眉下意识想后退,却因为小脑失衡整个人都往后面倒。 腰际的位置贴上一直属于男人的手掌,将她往回带。 她今晚的礼服设计比较大胆,那手掌贴在她的皮肤上,掌心灼热干燥,源源不断的热度渗透进皮肤传递到她的中枢神经。 并且放在她腰上的手还在不断用力。 女洗手间的门被他一脚踢上,门板碰撞的响声在她头顶炸开。 凉纾吓得浑身一抖,抬头就撞上男人阴鸷满布的眼,女人瞳孔微缩,跟着就低呼出声,“陆瑾笙,你疯了!” 这里是女士洗手间,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进来,真是脸都不要了。 第25章 手腕 陆瑾笙低头瞧着她因为生气而显得生动的脸蛋,阴沉的俊脸渐渐浮现起一丝诡异的笑,紧接着是他冷漠至极的嗓音,“怎么不叫哥了?刚才不是叫的挺顺口。” 男人说这话的同时放在她腰上的手并没有减轻任何力道,反而不停在将她往怀里带,行为既霸道又蛮横。 凉纾连腔都懒得搭,只是不停挣扎,裙子跟头发都有不同程度的凌乱。 而陆瑾笙不为所动,看她的眼神无意就跟看一个跳梁小丑。 最后,凉纾没辙,咬紧牙关狠狠盯着他,“陆瑾笙,你真是无耻。” “哦……”他语调微微拉长,嘴角有点点微末上翘的弧度,可那双深邃的眸毫无笑意,依旧被湛湛的寒意覆盖着。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哥。”他淡淡补充着前一秒没说完的话。 闻言,凉纾冷哼,态度变得轻蔑又不屑,“您陆家的门槛我可不敢高攀。” 不知道是哪个点触到陆瑾笙,他倏然撤开放在她腰上的手,从喉间深处发出一声冷嗤,“你知道就好。” 她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身体抵上冰凉的洗手台。 目光戒备,但眼神里处处都带着挑衅,跟最开始看到陆瑾笙时的她判若两人,凉纾挑唇,“那麻烦高贵的陆少爷您挪挪脚,我要出去了。” 陆瑾笙冷冷地盯着她,“弱者什么时候也能有讲话的权利了?我不是说过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如今这是在找死?” 凉纾手指用力地掐紧手心,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不定,可她没管,她之于陆瑾笙,恐怕还不如他们陆家养的一条狗。 哪天就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女人,陆瑾笙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 而事实的确如此,两个人隔了两米都不到的距离,陆瑾笙居高临下,占尽了主导地位。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右眼角下那颗血红色的泪痣上,接着往下,几乎都没看她现在狼狈的样子,灼热的视线直接停留在她纤细的左手手腕上。 她今晚没有带任何饰品,因为到时候那些东西都要还回去,来去麻烦不如不带。 可她左手手腕上倒是戴了一块女士手表,是她自己的,款式很陈,表带也有不同程度的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凉纾以为陆瑾笙是对她的手表有什么想法,在他晦暗不明的眸光中她将自己的手默默背回身后。 正想开口,却见陆瑾笙嘴角勾起点点狠厉的笑,长腿一跨就到了跟前,与此同时大掌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扯。 速度很快,快到凉纾只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卫生间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她的手就在水流下方,四周水花飞溅,冰凉的液体冲过她的手腕,带起一阵颤栗。 凉纾想抽回自己的手,可陆瑾笙却牢牢抓住她肘部的位置,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陆瑾笙,你真是个疯子!” 男人不置一词,目光盯着她被流水肆意洗刷的地方,另一只手淡定优雅地松了松领带,喉间似乎畅快了一些。 第26章 挑衅 而凉纾手上那块女士手表的表盘上起了厚厚一层白色的雾,经过这一番折腾,应该是要报废了。 本身就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物件,防水性能也很一般,加上还上了些年岁,经过这样的摧残,不坏才怪。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眼前开始积攒起一阵雾气,鼻头有些泛酸,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渐渐离她远去,她听不见水流声,也感受不到身旁人如霜的气息。 陆瑾笙是个疯子,从她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 那是她第一次踏进陆家,带着胆怯跟惊惶,就算没得到所有人的善意相对,可几乎也没有人会对她带有那么大的敌意,除了陆瑾笙。 她在陆家睡的第一个晚上,床上出现了一只死老鼠,她不声不响,将床单跟死老鼠一起扔了,直接睡的床垫。 一周后的某个早上,一整瓶墨水倾翻在她书包里,书包华丽的外壳下所有东西一片狼藉。 这天上课,她被罚站了整整一天,因为她跟老师说她忘记带书包了。 …… 一路走来,诸如此类的事情凉纾已经不记得发生了多少,甚至有些场合她连自己当时的表情都想不起来了。 可人啊,哪能一直任由别人欺负。 陆瑾笙终是放开了她的手,凉纾手指止不住颤抖,对上他依旧阴沉的脸缓缓一笑,抬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啪——” 不清楚自己用了几分力气,反正右手现在麻木得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外面有人要用洗手间,但门已经被陆瑾笙给锁死了。 凉纾想开门,却见陆瑾笙眼尾闪着诡谲的笑。 她现在这个样子能开门么? 这个社会对女性从来就很刻薄,她衣衫不整跟一个男人待在女士洗手间里,被人看到会有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但陆瑾笙想置身事外却太容易了。 凉纾身体往后退,在快要摔倒的前一秒后背抵住门板,冲他惨烈一笑,“陆瑾笙,你有本事就整死我啊,这么多年了除了耍耍小手段你还能做什么?血债要血偿,命没了那就拿命去抵,你一直这样算什么?” 凉纾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几乎都不需要酝酿,挑衅的话语就脱口而出,“我不照样不死不伤地活的好好的。” 陆瑾笙死死盯住她,过分俊美的脸上布满阴霾,太阳穴附近青筋若隐若现,可那双眼睛却格外冷沉。 他上前两步,缓缓朝她伸手,凉纾躲无可躲,只能仰头死死盯着他。 但陆瑾笙并不看她,而是慢条斯理地替她将礼服整理好,又替她拢了拢长发,才俯身在她耳边漫不经心地道,“活的好好的?” 凉纾瞳孔瞬间紧缩,半晌却又释然一笑,“没死可不就是活的好好的?” 说着她又自嘲一笑,“也对,哪那么容易死,我要是真的死了那陆老板不就得替我还债了么?就算对于您来讲那不过九牛一毛,可替一个仇人还债谁咽的下这口气?” “你哪天要是真的死了,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陆瑾笙冷嗤。 第27章 无题 凉纾低下头,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腕,湿润的雾气再度模糊了视线,说白了就是陆瑾笙没泯灭人性到真的杀了她,而她要是真的死了,大抵他心里是快意的。 “陆瑾笙,我也期待那一天呢。”她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男人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左脸因为她那一巴掌现在有些泛红,隔得远点甚至还能看到点点手指印子。 凉纾本以为他会对她发难或是怎样,因为那一巴掌之后,他的情绪只是隐隐到了边缘,可到现在都没发作过。 头顶再度响起他嗓音时凉纾心里一颤,却听见他说,“你抽个时间回去见一趟老爷子,避开我在的时候。” 她正准备回答,包里的手机再度震动,脑子高速运转了一圈,她当着陆瑾笙的面将手机给拿了出来,并且接了。 没等那头说话,她直接出声,“诶,庾先生,我现在在洗手间里,马上就出来了,您方便的话来找一下我,可以吗——” 电话被抢,凉纾已经预料到了,但她没想到陆瑾笙会生气。 在抢回电话避免它不被陆瑾笙摔碎跟开门这两个选择之间,凉纾挣扎了半秒,选择了后者。 外面很安静,很诡异的也没人。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迈开腿就开始走。 而陆瑾笙将她的手机砸了之后,并没有去追她,甚至从洗手间里出来连看她朝哪个方向离开的都没关注,这女人宁愿冒着被人说三道四的风险也要离开,他还追她做什么? 追上了除了想亲手掐死她以外,陆瑾笙心里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凉纾走的很快,中间好几次差点崴到脚,她现在真是痛恨自己今晚这身行头,中看不中用,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那造型师的建议穿这一身裙子。 走了有三分钟,凉纾扶着柱子想缓一缓,回头一看,西式风格浓重的长廊空无一人,只余白色的纱幔随风飘动,安静到有些诡异。 之前会场里很多人,可她出了会场想离开时,来来回回逛了两圈也没见几个人,她猜想这个酒店所有的宴会厅应该都被包了下来。 不过这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陆瑾笙没追上来是好事,当然,凉纾觉得以陆瑾笙的身份,他应该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将她堵在洗手间里无非就是想羞辱她而已。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腕表,被水汽模糊根本看不清里面,那指针也根本没走了。 唉。 今晚遇到陆瑾笙是个意外,但凉纾没想还能跟顾寒生撞上。 她还在奇怪为什么偌大的酒店空空如也,没有耳鬓厮磨的年轻男女,没有暧昧不堪的贵老板跟名媛女,更加没有拿着红酒杯窃窃私语的女人们,原来很多人都朝着顾寒生去了。 从前凉纾以为,那种众星拱月、唯我独尊的画面只会出现在里,直到她遇到了顾寒生。 她对顾寒生这号人物没什么概念,虽然也多次和男人出入这种场合,其次就是宴会也要分档次的,可像顾寒生这样的人,一生都很难碰到一次吧。 所以也不明白顾寒生之于虞城的上流圈子是什么样存在。 第28章 变故 凉纾的本意是想不管这酒店的安保怎么说,她今天都非要离开不可。 而当她从酒店花园绕到正门时,发现大堂通往正门这条道路上挤满了人,包括媒体。 现场十分混乱。 凉纾站在路灯下盯着前方,黑色的劳斯劳斯幻影缓缓从酒店的露天停车坪驶过来,因周围人比较多,所以车子移动得也慢。 而通往大门这条路上,顾寒生被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往这边来,男人女人都有,男的或大腹便便,或清俊成熟,女的倒是清一色的年轻貌美。 不得不说,顾寒生这人先天条件真的太好了,从外形到气质,放到人群中都是最扎眼的那个。 有人跟他寒暄,他要么点点头,吭一声,要么就直接不理。 真是傲慢,凉纾心想。 当然,隔着这个距离,顾寒生就算是说了话凉纾也是听不见的,更遑论周围都是人,她和他之间,隔了里三层外三层。 那边的逢场作戏渐入佳境,凉纾却从心底里生出来一股悲凉,有钱真好。 今天晚上的拍卖会,顾寒生姗姗来迟,豪爽地拿下了好几样藏品,末尾的酒会也不打算参加就要走,主办方自然拿他没有办法,在大厅里跟他交谈了不到几分钟,助理就凑过来说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无奈,只能送他出来。 拍卖会结束后本来就是自由发挥的时间,外厅跟前露天花园里人不少,在顾寒生出来之后,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钉在了他身上。 这一段路程顶多两分钟,他关注度有点高,但三分钟之内一定能上车离开。 可没想到就在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里,还是发生了变故—— 有个女人直接摔到了顾寒生身上。 酒店大堂到前门这段路是一段长长的台阶,上面铺着大红色的地毯,平心而论,女性穿着各种繁琐复杂的礼服裙,脚上还踩着高跟鞋,走这段路如果不注意的话是十分容易的摔的。 可处在这样环境下的名媛淑女们,夸张点讲,即便是穿着高跟鞋走刀尖也没什么问题,怎么就好巧不巧摔在了顾寒生身上? 这其中的小九九恐怕不言而喻。 伴随着女人娇媚的尖叫声,现场爆发出一阵唏嘘,紧接着大家都没了声儿,只剩下媒体手中的镁光灯在闪。 顾寒生的脸,一下就黑了。 季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寒生旁边,“先生,您没事吧?” 同时,他顺带想将这女人给扶起来,但季沉手还未碰到她,就见她往顾寒生怀里钻,“顾先生,我……” 本来想好了要说的一长串话却在她跟顾寒生的视线相对的那瞬间,所有字眼都卡在了喉咙里。 女人被顾寒生的表情吓到,眼里的爱慕也逐渐被惊惧所代替,原本粉嫩娇羞的脸蛋也开始变得惨白,红唇翕动着,这会儿却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了。 周围的人就算再迟钝这个时候也应该反应过来了,而现场某些人更是要按捺不住了,尤其是女性。 这么混乱的场面倒是称了凉纾的心,她想趁此时开溜的。 第29章 焦点 可要她不是凉纾,要今晚众心捧月般的人物不是顾寒生,那她今晚可以顺利地离开。 不知道那边的后续怎样,凉纾提着裙摆匆匆往门口走,人刚刚移到那辆幻影旁,就发现自己腰际贴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她下意识想到陆瑾笙,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岂料回头却对上顾寒生隐隐含笑的眉眼,各种交织错落的光影下,男人面庞轮廓一半清晰一半朦胧,合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处处都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凉纾有片刻失神。 而原本阻碍她跟顾寒生的人已经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眼下,他们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等她回神,脚上使力想后退,可顾寒生的手臂用了巧力,看似手掌轻轻搭在她腰际,实则她根本就逃不开分毫。 面对这成千上万道灼人的目光,凉纾心里只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纤细白皙的手指抓着顾寒生的,看着他,“顾寒生,你想干什么?” 镁光灯闪的凉纾眼睛发疼,周围爆发出一阵私语声,凉纾甚至已经听到了有人用不屑的逾期对她指指点点,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搂着她腰身的手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抚。 他低头看着凉纾,菲薄的唇牵扯出一丝笑意,嗓音更是温柔,“怎么走了都不知会我一声?叫我好找。” 凉纾,“???” 她没说话,只是眉头拧的紧紧的,脸色跟他相比,足够冷漠。 当然,她这个样子也被媒体分毫不差地记录了下来。 男人也不恼她这个态度,抬手将她耳际落下的发往后拨,露出弧度完美又纤长的脖颈,只听他说,“别生气,是我不好。” 凉纾心里既愤怒又茫然,抓着顾寒生的手开始用力,可惜他脸上表情进退有度,全然看不出一丝皲裂。 这男人又是演的哪出戏? 接着,顾寒生目光扫过方才那个女人,最后停留在主办方身上,主办方点头哈腰,一个劲儿冲顾寒生卖笑又道歉。 他今晚穿着款式经典的衬衫西裤,来的时候身上还披了件深灰色薄款长风衣,风衣现在在季沉手上,整个人身形颀长,举手投足间都气度不凡,引来不少倾慕者。 有人顾着欣赏顾寒生的颜,有人顾着垂涎顾寒生比米兰时尚周男模还要完美的身材,有人想看这一插曲怎么收尾,这凭空冒出来的女人是谁。 而有人呢,则是躲在暗处生闷气。 凉纾顾着自己这尴尬的处境,却在顾寒生开口之后瞳孔不自觉扩张,那低沉又带着点点戾气的嗓音徐徐穿透她的耳膜,“都是有头有面的人物,有些东西顾某自是无福消受,这番好意我顾某心领了。” 说完,凉纾似乎感觉他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顾寒生这话是对着今晚的主办方说的,字里行间,带着指责。 外面的动静这么大,估计已经传到酒店的每一个角落,凉纾眼角余光瞥到庾先生时脸色骤然一变,生怕陆瑾笙也出现在这里。 庾先生是随客户一起出来的,之前就对凉纾生出了诸多不满,与客户交谈时心情就十分不悦,以至于全程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客户惊讶地说,“听说顾先生离开酒店之前在外面发生了点儿意外,出去看看?” 第30章 利用 结果跟着出来赫然就见凉纾待在那位样貌极其出彩的男人怀中,庾先生愤怒不堪的同时嘴角还夹杂着轻蔑,怪不得找不到人,原来是找到更好的金主了。 可今晚她凉纾既然先答应了自己,钱也收了,那自然是不能放她跟别的男人走的。 顾寒生顺着凉纾的视线很容易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庾先生,季沉收到男人的眼神示意,穿过人群朝着正冲凉纾而来的庾先生走去。 接着顾寒生看着那待在保镖怀中瑟瑟发抖的女人,语气跟脸色一样冷,“这位小姐,非要我顾某人亲自将今晚的另一半领到你面前,你才会想起来注意自己的身份跟礼仪?” 听到这话,凉纾心里更惊更怒,真恨不得当场戳穿这男人的谎言。 可她不能。 这分神间,人群中已经没了庾先生的影子,凉纾垂下眸,再也没有比今晚更加糟糕的境况了。 她被顾寒生连搂带抱地往车子那儿走,期间还有不少摄像头朝着他们,这会儿人群也开始沸腾起来,各种话语都有,有些入了凉纾的耳,有些入了顾寒生的耳。 凉纾先被他护着上车,顾寒生阴鸷的目光扫过,季沉点点头,将他的外套递了过去,才有条不紊地关上了车门,将外面这一方世界彻底与他们隔绝。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在顾寒生上车之后识相地启动车子离开酒店。 凉纾身子紧紧贴着车门,胸口起伏不定,眉梢眼角每一个情绪都透露着对顾寒生的不满。 车里空间就这么大,加上凉纾这身行头很是不便,裙子凌乱地铺在座位上,她顾不上整理自己,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瞪着顾寒生,“我要下车。” 男人菲薄的唇勾起淡淡的笑容,将手上的外套递到凉纾眼前,语调微扬,“恼了?” 她看着眼前的灰色风衣,若有若无的木香进入鼻息,她没接,脸色比刚才更冷,话语也是,“让我下车。” “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我说我要下车,顾先生,刚才我是看在你之前给我钱的份上我没有拆穿你,您别以为这样我就好欺负了。” 女人迟迟不伸手接,顾寒生也不能硬给她穿上,于是手一松,外套落在了两人座位中间。 他说,“是碍于情面,还是不敢?” 凉纾眸光轻闪,看着他。 顾寒生也看着她,眸子深处闪过让人无法察觉的惊艳,今晚的凉纾的确很漂亮,也很,勾人。 在酒店看到她真的是个意外,但当时脑子里某个念头滑过,他几乎没有多花时间考虑就捉了她,所以她要怒要恼顾寒生都能理解。 只是—— 顾寒生目光腾地变得复杂,眉头微挑,“今晚为什么会在这儿?” 凉纾眉头皱紧,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利用我?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您不会以为我缺钱是个穷鬼所以这种地方我就不该出现吧?” 她过于急切的反驳反而让顾寒生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凉纾说完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第31章 利齿 一阵安静,凉纾肩膀被窗外的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做了造型的头发也被吹乱了,凌乱地落在她纤细的脖颈里,黑和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良久,顾寒生才开口,语气虽不至于冷嘲热讽,但到底不是很好听,“欠我那些钱,你还不上,我利用一下怎么了?” 男人说完,车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她抓着衣裙,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怎么,只要你给钱,随你怎么利用。” 见他不说话,凉纾蹙眉想想,“刚刚那么大场面,顾先生也是大人物,我看怎么着也能值个二十万,你说呢?” 倒是很会顺着藤往上爬。 “行,我给你三十万。” 生气,还是很生气。 凉纾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起伏不定的情绪。 男人目光从她卷翘的眼睫掠过,眼角那颗艳红色的痣在这鬓凌乱的发丝下若隐若现,十分好看。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快跟脾气,顾寒生难得好脾气地,“有什么话有什么气你都一并说了,不用憋着。” 凉纾唇紧抿,没搭话。 顾寒生微眯起眼,右手手指搭在左手手背上,有节奏地敲着,凉纾不小心低眸瞥了眼,只见视线里男人手指颜色如玉,骨节分明,修长得很,实在很养眼。 她再低头看自己交握在腹部的手,比顾寒生的还要白上两个度,如葱般纤细,跟他相比,也不赖。 凉纾这个小动作全程暴露在顾寒生眼里,等她察觉到身旁那道灼热的目光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说,“脾气挺倔,可终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野丫头。” “那自然比不上顾先生年纪大阅历多,说话做事一套一套,无论占理还是不占理,都能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精于算计,运筹帷幄,自是没人比得上您。” 凉纾气都不喘地接连道:“我只是好奇,顾先生您的手跟我一野丫头的不相上下,我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您呢?” 男人瞥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漠漠道,“你也不用在这儿激我,除了逞逞口舌,你也讨不着半点好处!” 今晚举办宴会的地点在城西,车子上了绕城高速,一路朝城里去。 车子速度提上来,耳边风声呼呼,像鬼魅。 顾寒生侧首望去,是她那一侧车窗未关。 凉纾面颊被风吹得发白,可这脾气依旧倔的不行,怎么也不肯将窗户关上。 最后那只修长的手从凉纾眼前掠过,幽幽木香窜进她的鼻息,只听得半阵声响,车窗被男人关了个严严实实。 他撤回手时,手背无意擦过凉纾挺翘的鼻尖,顾寒生神色如常,倒是凉纾被他这无意识的动作乱了心神。 女人正襟危坐,将头转向窗外。 二十分钟后,外面的风景变成了繁华的街道。 她主动开口,“已经到市中心了,顾先生随便在哪个路口放我下车就行。” 男人唇角微动,目光懒懒地从她脸上滑过,最终落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此刻的顾寒生看似慵懒,可却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强势,在不知不觉间就拿捏住了人,叫人心底生畏。 “凉小姐今晚……什么都没带?” 第32章 十万 她不明顾寒生是何意思,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酸,“我孑然一身,自是比不得顾先生出门在外,又是保镖又是助理又是司机的。” “啧。”顾寒生身体往后靠,完了也学着她看自己的目光看着她,说,“果真是孑然一身,身上钱包没个,手机也没个,稀奇。” 闻言,凉纾心里一颤,默默将左手背到身后,咬着后牙试图辩驳,“这种场合,那些东西碍事,没带也没什么。” 顾寒生也不继续往深了说,只道,“心也别太大了,身上什么都没有万一遇到坏人,岂不是叫天天不应么,最后吃亏受罪的难道不是自己?” 凉纾心想,他该是看到自己那块起雾的手表了,有些事情难免就变得复杂。 殊不知,入顾寒生眼的除了那起了白雾的旧款女士手表外,还有她泛着青紫的手腕。 这里面不知道又是怎样一番故事? 在他之后,凉纾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就参加个宴会能吃什么亏,顾先生想多了。” “希望如此。” 此时顾寒生的眸深邃得无人可窥,他将薄唇缓缓抿成一条倨傲的线,车厢里光晕昏黄,落在顾寒生高挺的鼻梁,形成一道晦暗不明的侧影,合着侧脸凌厉的棱角,完美的像是九重天上的神祇。 偏偏男人紧紧敛住了眸光,在这幽幽的环境里显得克制又淡漠。 司机在前头说前方发生了车祸,城里堵的不行。 凉纾不想和顾寒生待在一起,提议下车。 男人睨她一眼,“你打算就这么走回去?” 她穿的极不方便,这么走在大街上招摇得很不说,这种天气也不太适合。 虞城夏末的夜晚寒气袭人,不宜外出散步,只宜卧床酣眠。 这是后来某个夜晚,顾先生站在客厅明晃晃的灯光下对正要出门的妻子说的。 外头嘈杂成一片,顾寒生嘴角滑过不易察觉的冷凝,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字: “十万。” 凉纾偏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陪我喝酒,一个瓶盖十万。” 她眼角是张扬的笑,“什么酒都行?” “那顾先生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后悔。” 车子掉了方向,走了另外的路。 中途凉纾下车忍痛花了几千块买了手机也办了卡,然后在车里将该下载的软件都下了。 还是皇城会所。 工作人员对凉纾一点都不陌生,上次她种种恶劣行径还历历在目,而今天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 只是,顾寒生带过来的人自然没人敢拦。 依旧是包间,只不过凉纾没想到里面还有其他人。 顾寒生来了,有人自动将位置给他空出来,连带着,凉纾也沾了光,坐在他身侧。 有男人站起来寒暄,“还以为顾先生今晚不来了呢,真是赏脸,好酒都预备着,贵的好的应有尽有。” 风月场也是生意场。 顾寒生今晚出现在这里,今日之后,少不了给他们带来千万甚至上亿的利润。 他偏偏不搭话,转头看着凉纾,“想喝什么?” 一众人都看着凉纾,这个突然出现的,美丽女人。 凉纾笑,“啤酒。” 第33章 溃败 她喝啤酒少有醉的时候,多吐吐就行。 包间里神色各异,议论声渐起,顾寒生恍若未闻,组局的那人连忙让人去拿了酒来。 整整齐齐四打啤酒,摆在桌上。 都是上流社会混着的富家公子哥和小姐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写着嫌弃二字。 凉纾却弯了嘴角,将头发往后撩,露出一张更标致清晰的脸蛋出来,扫了众人一圈,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寒生双腿交叠,看也不看她,英俊的面部轮廓透着聊赖。 她几乎没什么停歇地,吹了五瓶。 末了,将瓶盖扔在矮几上,清冷地说,“五十万了。”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懂,有女人拧着眉凑到别人耳边小声说,“这我就不懂了,这位顾先生是在跟她……玩什么游戏呢?” “谁知道呢,小心谨慎就得了。” 凉纾抬手将嘴边的酒渍抹去,闪烁的多色光线下,依旧能看到她铁青的手腕,像被人折磨了一般。 她又连续喝了两瓶。 包间里一度很静,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有男人甚至互相往杯子里倒了各种洋酒,干红、轩尼诗、白兰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若真的是顾寒生的人,他定不会让她这样。 所以此刻,大家都没把当回事,这些人平日里各种乐子都找完了,自然稀罕这种场面。 她在继续喝第三瓶,手中的瓶盖咯着手心,很疼,但没她心里疼。 凉纾也不知道眼泪怎么就落下来了,崩了这么久,身体里那根弦,好像突然之间断了。 成年人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 她不敢摔东西,把剩下的半瓶酒规规矩矩放在矮几上,又把瓶盖扔到桌上,低声道,“二十万。” 喝不下了,肚子涨的难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被紧身礼裙包裹的腰身,依旧纤细平坦,凉纾怔住,她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明明肚子快要涨爆了,但依旧没人能看得出来,包括她自己。 顾寒生从她第二次将瓶盖扔矮几上时就半阖眸看着她,将她脸上皲裂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纵使心里有些波澜,但依旧掩盖在他完美无瑕的表情下。 凉纾一路出了包间,往洗手间去。 恶心反胃的感觉包裹着她,她扶着马桶,任眼泪肆意。 怎么能有人活的这么失败呢?好像一点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都没有。 顾寒生说的对,她就是生活在虞城最阴暗角落的人,所以,有些东西没必要守着了。 她伸手去扣喉咙,直到吐到最后只剩下酸水,没东西可吐才作罢。 重新打开包间门,五彩斑斓的频闪灯晃的她头更晕了。 顾寒生在和人喝酒,眼角余光瞥到她朝他走来,停了手上的动作。 凉纾过于格格不入,她还能笑得出来,“顾先生,数瓶盖还算数吗?” “当然。”他好像没有半点怜惜,就这么看着她。 …… 凉纾脚步虚浮地钻进出租车时,手机里跳出来一条收款信息。 她的账户入账五十万。 除掉那一百五十万,还赚了五十万。 第34章 堕落 她将所有钱转到另外一个账户,连着转账记录发了一条邮件给天天给她发邮件的那人,并威胁对方,要是敢把梅姨妈的照片泄露出去,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司机是个脸偏尖看着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已经从后视镜里打量凉纾好几眼了,凉纾挂断电话,看了回去,表情有些狰狞,“再看把你眼睛扣了,还让你尝尝艾滋的滋味。” 她到家,从车上下来时,裙子挂到车门,礼服裙从脚踝处撕裂了好大一条口子,报废了。 司机怕她讹到自己身上,连后车门都没甩上,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凉纾裙子还被挂着,整个人被拖出好几米,直到那一块布料彻底撕裂。 巨大的疼痛席卷全身,她趴在地上,瞳仁的倒影里是小区醉汉拎着酒瓶跌跌撞撞地从身旁走过。 闻着这味道,凉纾又开始干呕,只是什么都吐不出来,眼前一阵昏黑,难受死了。 她上楼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彼时有外出晚归的情侣,看着停在小区楼下的车子惊讶又艳羡,“亲爱的你快看快看,劳斯劳斯幻影呢,天哪,我们小区怎么会……” “这款得接近一千万了吧,好想摸一下……” 他们还没走近,车子车灯亮起,径直驶过两人身边,往大马路上去了。 …… 第二天,凉纾就找千卉去了。 千卉待的这家夜总会叫玉楼春,这里的妈咪叫伶姐。 伶姐对着换了衣服的凉纾一阵打量,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从她腰际滑到腿侧,啧啧道,“长得不错,身材也绝佳,只是……你这浑身都是伤可不行啊,会令人倒胃口的。” 凉纾盯着伶姐立领旗袍领子,垂眸,“这样不是更特别么?” 这妈妈桑生的一双丹凤眼,看任何人都有一股子轻蔑的意味,此刻却没立马接话。 千卉瞪凉纾一眼,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看着伶姐,“伶姐,她缺钱缺的紧,今晚先坐台,您看好不好?” “能接受么?”伶姐盯着凉纾。 凉纾捏着衣裙的手指慢慢松开,缓缓一笑,“能。” 真巧,大堂经理骂骂咧咧从一侧走来,看到凉纾拧起眉了,眼中闪过片刻惊艳,对伶姐道,“5号包那位,进去的姑娘们都被轰出来了,真尼玛难伺候……” 千卉一猜便知是哪位,一烟草公司的老总,四十来岁的年纪,脾气大得很,性情也古怪,这玉楼春少有他看上的姑娘。 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符合他心里。 伶姐眯起眼打量凉纾,“死马当活马医,带她去试试。” 末了,她凑近凉纾身边,伸手将她脖子上厚重的项链取下来,一边说,“戴着俗气死了,”又说,“不是想赚钱么,把那位主儿逗开心了,一晚上说不定房子首付都有了。” 凉纾挑挑眉,没说话。 千卉领着她进去。 包间里酒味浓重,里面拥拥挤挤坐满了一堆的人,凉纾被安排到这老板身边。 第35章 无题 其他姐妹没见过凉纾,却也被她的脸惊艳到,朝她投去或不善或大量惊讶的目光。 千卉只端着酒递到老板跟前,掐着嗓子说,“王总,咱们这地儿的姑娘最是心思细腻的,怎么经得住您那么骂呢?” 男人接过她手中的酒,转而就递给身旁的凉纾,眯着一双堆了些褶子的双眼,倒也算柔和地道,“新来的?” 她没接,只是点点头。 心里纠结了一番,索性将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正是呢,伶姐差点还看不上我呢。” “那是她眼瞎,这么标致的姑娘,我瞧着就很好。” 这男人多半是醉了。 他手臂搭上凉纾的肩,凉纾身体僵硬,却三番五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忍耐。 她开了一瓶酒,端给他,“您喝酒。” 先前有人将这里的规矩说的清清楚楚,老板们喝了酒她们还有提成,跟店里五五分。 千卉出去之后,就没人能护住她了。 她浑身都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的确不少,这男人后来惊觉她不好玩儿,将人扔一边,转而找了另外一位。 凉纾被包间另外的人盯上。 当那只手从她裙边伸进去时,她没忍住狠狠掐了男人的手背,血印子都掐出来了。 偏偏他还不罢休,手往她面前伸,凉纾抓着他的手下了狠口,高跟鞋鞋跟碾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凉纾看到他脸都僵硬成一团了。 等他回过神来,死的就是凉纾了。 所以她快步离开这里。 只是她刚刚走到大厅,就被人扯住头发,那一巴掌没有任何犹豫地甩在她脸上,“出来卖,还装高贵呢?!爷今天就要在这里办了你!” 凉纾被打懵在地,不知道撞到了什么,身旁噼里啪啦一阵响,同时还有四起的尖叫声。 她抬手摸了一下发心深处,黏腻的触感在指尖蔓延。 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她已被人拖着扔到一旁的雅座上,头发被拽的死紧,那飞舞的唾沫几乎落到了她脸上:“我看谁能护得住你!” 如果要问凉纾,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她以前定然答:命重要! 可现在,那兜头的巴掌朝她乎来,凉纾只能拼命护着自己的头,竟然还有时间在心里冷静地想: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狠狠讹一笔。 至少要那些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向她追债。 千卉是最先冲过来保护她的人,“傻阿纾,你怎么不知道还手?那就是个醉酒疯子,你还手他都不一定打得过你。” 凉纾心里的建树逐渐崩塌,仿佛回到了昨晚她喝酒的时候。 多难堪啊。 她靠在千卉怀中,耳朵嗡嗡嗡地响,“千卉姐,我需要钱呢,还手了没钱怎么办?” 她看着朦胧光影下朝他们走来的人,是她眼花了还是出现了幻觉,怎么…… “不能还手,就像昨晚,我喝了那么多酒一样,我肚子不撑吗?我不难受吗?可我还是不能停……” “阿纾,你怎么这么傻?” 伶姐在大厅派人将那位爷暂时拖住,过来看凉纾,见她脸上都是血,躺在千卉怀中就只剩下一丝气儿了,手捏着娟子捂着嘴,“我的老天,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第36章 错失 她唤来人,“赶紧的,叫救护车,这闹出人命就完了!” 最近这一片查的严,这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玉楼春整个都得玩完! 伶姐正焦头烂额,忽有人跑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描画得细长的两条柳叶眉快要纠结到一起,整个人差点站不住,手指将将撑着沙发又立马像上了发条一样挺直脊背,将那水墨色的手绢子在空气中一甩,“这位祖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说着,又忙地迈着步子挑了几个姿色上乘的姑娘往大门口去了。 凉纾头疼的厉害,却连伸手去碰的力气都没有,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顾寒生,然后是季沉,季沉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跟那晚给她的一模一样。 有泪珠自眼角落下,她黏腻的手指揪着千卉的丝绸旗袍,极小声地哽咽,“他给我送钱来了。” 伶姐在顾寒生面前卑躬屈膝,好话都快说没了,却仍旧不见顾寒生脸色有半分缓和。 她却仍旧用笑脸去贴冷屁股,“顾先生,我这边直接引您到包房去,大厅秽物的很,别浊了您的眼。” 顾寒生不算这里的常客,却因权势地位成了伶姐眼中的祖宗,他多是过来谈生意的,可今天这个气氛诡异。 他浑身的气息冷极,那眼神更像是要吃人,只一眼,伶姐吓得后退两步,后背沁出一阵又一阵冷汗,手指下意识摸上脖子,又慢慢松了一口气。 时间好像因为顾寒生的到来而停止流逝了一样。 唯有那个醉酒的还在闹,笑谑这些姑娘怎么不陪他喝酒。 …… 顾寒生从千卉怀中将凉纾抱走了。 季沉出手将那男人打的近乎就剩下半条命,吊着一口气躺在一堆废玻璃中,然后将一堆钱倒在这男人身上,对伶姐道,“带他上医院,别治死了。” 没人搭腔,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顾寒生的意思。 一场戏落幕。 伶姐终究是见过世面的,强撑着将现场恢复秩序,喊人将千卉喊了进来。 “啪——” 抬手给了千卉一巴掌。 她抖着手指,依旧心有余悸,将矮桌上放的一盆花扫到地上,喘气道,“你看看你给我招了个什么祸害过来!那位祖宗的人我们能动?你想害死我还是想害死玉楼春?” 千卉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捂着脸盯着地上被摧残的花,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 伶姐还不甘心,冷笑,“把我拉下来你以为你能顶替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以为我不敢动你呢,把我惹急了你那金主也保不了你!” 伶姐出去时,扶着门框回头看她,语气刺人,“呵,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把我们都整死了,顾寒生那种人就能看得上你?” 门被甩上,响声震天。 千卉脑中浮现凉纾满脸是血的样子,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 凉纾身上有多处大大小小的轻伤,不及性命,看着却触目惊心。 严重的唯有左额上方一点,发根深处破了一块,被缝了两针。 是被疼醒的。 麻醉的药效过了。 入眼是刺目的白,馥郁的花香裹挟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窜入鼻息,凉纾怔住,方才看清:这是一间豪华的单人病房。 明净的玻璃窗外阳光被绿叶分割成了细碎的光点,有画眉鸟停在枝头,惊扰了一方好梦。 她试探性地抬起胳膊和腿,还好,没残没废。 只是头晕。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站在病床边,“凉小姐,醒来感觉怎么样?” 凉纾视线从床边那束开的浓烈的花束上移到白衣护士身上,沙哑开口,“我要出院。” 护士愣住,“医生说了,有轻微的脑震荡,最好住院观察……” “那好,给我换一间病房。” “额……啊?”护士皱眉,很快又说,“这已经是医院目前条件最好的病房了,您……” 凉纾提高声音,嗓音有些冷,“所以我才要换病房!” 似是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强烈,护士有点懵,呆愣地问,“要换什么病房?” “条件最差、最便宜的。” 脚步声逐渐远去,但那刺耳的交谈声却传进凉纾耳朵。 “不知道在矫情个什么劲儿,折腾来折腾去的,好像生怕谁不知道她是顾先生送来的一样!” “真要顺着她的意思给她换病房啊?如果顾先生迁怒起来……”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横竖是她自己的意思,这女人精着呢,怕是为了爬男人的床没少费劲儿,只不过人家有钱人不领情罢了。” 说完似是不解气,哼了声,“听说昨晚送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十分暴露,还都是破的,简直没眼看,有人说,那身装扮,跟夜总会里的那啥没差!” “噫……快别说了,有钱人的世界我们怎么懂,万一是那位顾……的特殊癖好,我们这么说,到时候都得遭殃。” …… 凉纾又睡过去了。 后来,也是被疼醒的。 还是那间豪华单人病房。 有年长的护士在给她扎针,针头扎进血管那一刻,凉纾视线恢复清明。 她微微侧头,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那抹身影。 挺括的白衬衫,黑色西裤,双腿交叠,可以看到名贵西裤下紧实的腿部线条,裤腿微微往上攀了一些,露出黑色袜子一角。 这是十足的商人打扮,仿若刚从谈判桌上下来。 此刻,顾寒生正望着她。 一双眸若古井深潭,深邃莫测,能溺毙跟他对视的人。 意外吗? 顾寒生出现在这里,凉纾的确是意外的。 她慢慢闭上眼,昨晚的一幕幕悉数在脑海中浮现,竟不知道到最后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赚钱的机会与她擦肩而过。 第37章 风月 顾寒生今天中午有一个饭局,和某合作方老总,饭局结束,会一起到下榻的酒店,下午时间是高尔夫球。 饭局结束,几人在一众人的拥簇下从酒店出来,黑色幻影在中途脱离车队,目的是医院。 所以有了刚刚那一幕,他坐在沙发上,即使意识到扎针会让她从梦中疼醒,可也没阻止。 此刻,凉纾见了他却闭了眼,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男人面上渐渐浮现起丝丝不悦。 他起身,将一部黑色的手机随手扔在矮几上。 这声响动让凉纾重新打开眼皮,和他四目相对。 男人微扯了下嘴角,表情似嘲非讽,“这半日,我倒是给你挡了不少催债电话。” 说罢,颀长的身影朝门口去。 凉纾顾不得刚挂好水,扯了针头就下床追了出去。 护士长在身后惊讶,“诶,还在输液呢,你跑什么呢?” 安静的vip楼层。 凉纾也不抬头,伸手揪住那人的白衬衫,鼻息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木质香调。 彼时,顾寒生从金属盒子里抖出一根烟,含在唇边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方才低头看着抓着自己腰际衬衫布料的手,颜色瓷白,削尖细长,软若无骨。 视线往下,是她小巧精致的脚。 他冷笑一声,青白烟雾模糊了男人俊俏的颜,“我以为,你是追出来感谢我的。” 脚底冰凉,瓷砖的冷气仿佛渗透皮肤表层,蹭蹭往身体里钻。 凉纾看着他的黑色皮鞋,嗓音不大,带着浓浓的哑意,却声声有力,“我赚钱的机会被你搅黄了。” 烟味混着空气进入肺里,她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唇,仍旧低着头,却能感受到来自头顶浓烈炽热的视线。 这里本是无烟区,但顾寒生要抽,也没人能阻止。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过于直白且肆无忌惮。 浓烈的烟雾喷薄到凉纾脸上,迷了她的眼,只闻耳边有一道声音,“昨晚那种情况,不死算你走运,能赚钱?” “自然是能的。” 已经设想好了结果,最坏不过重伤住院,然后她趁机狠狠讹上一笔,应该也能解燃眉之急。 可顾寒生是那个意料之外。 他来的巧,巧合到凉纾现在想起来几乎以为他是专门为她而来的。 也来的不巧,那种情况再过五分钟,她可能就要不省人事了,然后趁机宰上一笔,谁也拦不住她。 但她也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做不到跟玉楼春那些姐妹一样,放下所有自尊,卑微到尘埃里,在各色恩客之间委曲求全、虚与委蛇。 可现实却将她逼的走投无路,不见天光。 能怎么办呢? * 顾寒生指尖的烟燃到三分之一被凉纾截了去,病态的美眸对上男人冷漠的眉眼,然后当着他的面,食指跟拇指捏着那根烟将还湿润着的滤嘴含进口中,深深吸了一口。 她尝不出什么,久不吸烟,猛地一口,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凉纾伸手抓着他的衬衫纽扣,用了几分力,指尖泛白。 她说:“顾先生,能不能借我一些钱?” 顾寒生有些意外,眉眼凉薄,看着她。 那双眼晶莹得很,含着水光,鹅蛋脸不过巴掌大小,肤色又白,隐隐露出的半截脖子也是冷白色。 好一幅楚楚可怜的病美人样儿。 他眯了米眸,看着她指尖快燃到底的烟,没什么表情,“说个数。” “两千万。” 香烟燃尽,她被烫的撒了手,低头去看,烟头落在她脚边,慢慢升腾起一股青烟,却很快被一只黑色皮鞋踩住,然后碾压,熄灭。 凉纾失神片刻,仿佛那个烟头就是自己。 皮鞋硬硬的质感抵着她的脚趾,她仿佛被烟头烫了一般挪开脚,后腿两步,抬起头看着他。 她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所以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向您借两千万。” 顾寒生嘴角噙着抹冷绝的弧度,视线从脚底烟蒂移到她脸上,“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你拿什么还?” 他想必是把她这个人的生平都翻了个底儿朝天,自然清楚她现在有多窘迫。 拿什么还? 眼睫翕动,凉纾眼底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我的血,行么?” 她赌,虞山别墅那位肯定于顾寒生来说,绝对是重要的。 但—— 顾寒生俯身拍拍她的脸,指腹下,女人脸颊细腻冷白,“傻女孩,太天真了。” 男人转身就要走。 凉纾两步追了上去,挡在他面前,已经没有刚刚那样温顺了,“闹这一出,我已经不可能回去工作了,这个损失应该怎么算?” “言则,这是要硬赖我身上?” 他表情颇好整以暇,隼眸深处情绪难辨。 “没有赖,我只是陈述事实。” 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但依旧强忍着生理情绪,有痛不会说,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顾寒生却看的清清楚楚。 他上一步,拉近两人距离,手臂一圈,虚揽着她的腰,“你脸皮跟你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成正比,凉小姐,我救了你,你还要反过来找我算账呢?” 落在腰间那只手压迫感极强,那热度几乎灼烧了她的皮肤,神情恍惚,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风月二字。 她看着他,声音突然就清晰了,“我卖给你吧。” 第38章 涅槃 在凉纾开口说了那句话后,顾寒生再没理过她。 护士出来将她带回去输液,顾寒生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了,背影挺拔决绝。 凉纾知道,是她自讨没趣。 但有什么办法呢,有些想法在心里扎根生长了,只能愈陷愈深。 这天下午。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38章 涅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章 算账 十月初。 虞城爆出了一件令所有人咂舌的新闻。 当红明星阮芸芸疑似恋情曝光,绯闻对象竟是至臻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顾寒生。 网友们纷纷吃瓜,最后得出一致结论:没有证据证明两人在交往,但是阮芸芸身为顾氏的代言人,这天价的广告代言肯定有猫腻。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39章 算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章 配合 顾寒生冷眼看着,面上眸底皆没有半分波动。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走到大班椅上坐下,转而看着跟着进来的凉纾,挑眉,“做这一切,你想要钱?” 凉纾很冷静,“我知道顾先生对女人一向大方,动辄一个瓶盖就值十万,更何况我跟您......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0章 配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章 云开 出来时外面下暴雨,凉纾没带伞,也没打算买一把,直接冲进细密的雨幕里。 突然身旁冲出来一个人,还有一把伞将她遮得完完全全。 她拢紧大衣,皱眉看着站在身旁的少年。 景行抿着唇,有些倔强,“姐姐,下雨了,你没伞,我送你回去。”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1章 云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章 邻省 周围很嘈杂,但凉纾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话。 跟这位讲大道理的女医生比起来,她有些过于冷漠了,“所以,我不献血,你们还要强迫我不成?这就是医者仁心?” “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损失,对方也愿意支付费用,您不算亏,为什么这么......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2章 邻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章 无题 但她还来不及感受痛,人已经被浓烈的男性气息包裹住了,她顺势搂着顾寒生的脖子,盯着他的喉结,抿着唇,“能不能给我倒一杯水?” 顾寒生将她放在床上,并未给她倒水,问她,“有没有哪里痛?” 凉纾看了眼饮水机,......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3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章 寒生 这意思凉纾反而不懂了,见他依旧看着自己,凉纾端起面前的白开水喝了口,食指在琉璃台上点了两下,“我可没钱请你喝酒,我自己都喝的白开水。” 季沉起初给他这个地址时,景遇还不相信。 但此刻,他不信也得信了。 这女人,恶劣。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4章 寒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章 惊艳 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手一挥,“大哥,别听她瞎比比,我们只管收钱!” 凉纾从未觉得时间有如此漫长过,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一样。 她也不知道她毫无逻辑的话能否引起顾寒生的注意。 不消说顾寒生现在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相反的,她还......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5章 惊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章 受伤 “不害臊。”顾寒生一把扯上房门。 但房间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顾寒生恍然,她能孤注一掷下药算计他,还能拿着小视频来威胁他,害臊一词跟凉纾早就不沾边了。 凉纾扶着门框,看着站在走廊上抽烟的男人,“这是我们婚后住的地方吗?”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6章 受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章 息鼓 身旁男人走过,带起一阵耳风,“你出去。” “是。” 浴室里,凉纾极其艰难趴在浴缸边缘,不管怎么用劲儿也起不来。 男人推开浴室的隔断,平静如死水的眸终是起了一丝波澜。 白色的地砖上......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7章 息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章 烂人 男人思忖片刻,点头,“也好。” 然后朝季沉使了一个眼色。 季沉现在已经默认两人的关系了,顾寒生喜欢的,他自然只能敬着护着。 他下车帮凉纾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抽出一张红色的票子递给司机,说,“送这位小姐平安到......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8章 烂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章 阿生 本来是想好好跟梅姨妈说会儿话的,但是凉纾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她还有她自己的事要做,这会儿情绪缓和了点儿,于是对梅姨妈说,“您做饭吧。” 梅姨妈提着所有的食材去了厨房,凉纾低头翻着手机,过了十分钟她去了梅姨妈的房间。 江九......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49章 阿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失踪 二十二岁时的江平生很厉害,已经拿到了虞城最高学府虞大的研究生学位,这个年纪,同龄人不过也才大学毕业。 三年前那个炎热的酷暑。 江平生的硕士学位授予典礼结束,从一众同学到教授,都希望今晚能聚一聚。 有同寝的搂着他的肩膀,“平生,今晚......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0章 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无题 顾寒生长腿迈步朝楼上走,推开卧室的门,床上的被褥不算很整齐,看着确实是有人躺过的痕迹,空气中,隐隐约约还有她的味道。 很淡雅馥郁,属于凉纾的香味。 枕头下一角,露出红色证件的一角,男人走过去抽出来,是他和凉纾的结婚证。 三个烫金的大字映入眼帘......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1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炼狱 顾寒生一张脸都黑了,他看起来真的有这么老? 于慎之没忍住笑,回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女人,“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敢说。” 女子抿唇,不好意思地说,“程序员。” “怪不得这思想这么直......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2章 炼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章 温情 顾寒生一直不露面,凉纾选择出院回家休养。 反正只是贫血、感冒发烧,回去静养也是一样的。 那天是曲桉安排了司机过来接,曲桉在病房收拾一些零散的东西,凉纾坐在沙发上有些聊赖。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手机。 回零号公馆的路上,路过一家商场......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3章 温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无题 八点半,顾寒生牵了凉纾的手一同离开办公室。 外头的人基本上都下班离开,凉纾也就任由他牵着了。 电梯里,顾寒生要吻她,凉纾躲不过,却也不甘心,揪着他的衣服,“顾先生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强吻别人?真看不出来您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4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章 时倾 凉纾摇头,“还没。” 她这样子不像说谎,千卉唇角勾了勾,眼神有些冷,“你那金主不帮你还?” “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抠,那么多,没人愿意帮我还。” 千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敲了敲,......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5章 时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刺儿 顾寒生来时,天色已晚。 露天停车坪停满了车子,季沉慢慢挪动着找车位,最后被人引导着停在另外一辆豪车旁。 门童将车门打开,顾寒生从车里下来,视线里,猝不及防就出现一辆宾利雅致。 刚刚好停在幻影旁边。 他暗了眸,抬脚迈步朝正门口走去。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6章 刺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 顾宅 花房里顾寒生正拿着剪刀在给植物修枝剪叶。 凉纾刚刚靠近,就听得一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她一怔,恍然想起曲桉说先生闲暇的时候喜欢听戏,这正是著名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的第一句,名伶莺啭的声韵悠扬传出来,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7章 顾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日常 譬如,他跟凉纾说,自己母亲人很好,很好相处,她在没有切身感受时,心里肯定也不是这么想的。 用午饭的过程是很和谐的。 和谐到什么程度呢? 凉纾从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完全放松下来,就只用了这短短的一两小时的时间。 温明庭从不给凉纾......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8章 日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章 无题 凉纾温静地摇摇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慢慢握紧。 “这些都是景遇那小子送的,寒生和景遇是从小的好友,以后你慢慢会融入他的圈子,等着他以后慢慢跟你说吧。” 景遇。 凉纾低下头,她脑海中浮现一张俊美的脸,这样刻薄的男子,是顾......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59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0章 戒指 经历了上次的事儿,现在凉纾一出门曲桉就将她的消息递给顾寒生,加上还有小陈这个明明白白的眼线。 凉纾轻轻哼了声,小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不信顾寒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但她很清楚这男人的脾气,所以主动说,“之前我的表坏了,一直没拿去修,今天才拿去名表......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0章 戒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章 嫌隙 “什么?”阮芸芸看着他。 顾寒生伸出手指在太阳穴附近点了点,眸色冷漠,“眼光放长远点儿,行么,阮小姐?” …… 顾寒生回到办公室,凉纾从沙发里站起来,有些惊讶,......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1章 嫌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 手表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隔得远远的,指手画脚的声音还不少。 叶澜仗着自己背后的势力她没什么好怕的,况且现在大部分人都站在她这边,她也是为了这家店出发,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她挑眉,“怎么?” 凉纾另外一只手拿出手机......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2章 手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章 温城 凉纾沉默了,她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 后来她把牛奶喝了,上楼去了。 这次没敢去主卧,滚出去三个字,凉纾不想承受第二次。 听了曲桉的话,她也没有胆量深夜离家出走。 于是去了次卧。 重新铺了床褥,去浴室洗漱,但这里......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3章 温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试试 前几天半夜…… 凉纾手指轻轻扣着树干,她将脖子里戴着的戒指拿出来,银白色的戒圈在暗夜里闪着暗光。 是他带去她买戒指的那天。 那天深夜她从梦魇里醒来,大床的另外一侧一片冰凉,那人已经离开好久了,后半夜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4章 试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太渣 曲桉也不例外。 加上她每次将凉纾的消息递给顾寒生,以前两人都心照不宣,此刻直白地被凉纾说了出来,她倒是很不好意思了。 她想说些什么,还未说出口,凉纾就上前两步挽着曲桉的手腕,“曲桉,你最好了,我早点回来,不让你为难。”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5章 太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 无题 那天晚上后,周轻这人就在上流圈子里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周,周家破产,所有产业都被并购,曾经也辉煌过的周家,一夕之间不复存在。 无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只当是家大业大的周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成为商界里可怜的牺牲品罢了。 但露露......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6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还好 林景庭对她的威胁跟说词不为所动,下一秒,直接走上前来撕了她身上的衣服。 一边说,“这两年我的胃口越来越叼,能让我看上的女人不多,席间尊重你的想法没让你多喝酒,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绅士?” 他伸手拍拍她的脸蛋,看着她身上薄如蝉翼的最后一层吊带衣......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7章 还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摊牌 现在虞城的舆论早就沦陷了。 这次事件牵扯过多,官方将热搜压了一次又一次,但无济于事。 有关苏启平、林景庭还有昨晚席间其它的人,全都暴露了。 叶澜为自保,单方面宣布和苏启平已经签署离婚协议。 她去见过苏启平一面,走的顾寒生这边的关系。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8章 摊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老公 凉纾抿唇一笑,“顾寒生。” 也不算意料之外,千卉闭上眼,“竟然真的是他……阿纾,你出息了。” 如果是顾寒生,那就不奇怪了。 有关顾寒生这人,在虞城相关传说不少。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69章 老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往事 他回头,看着她。 凉纾小跑着到他面前,膝盖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的,所以她眉毛拧着,“能不能等等我?” 男人看了眼凉纾,随后又看了眼身后的小陈,对司机小陈道,“送太太回零号公馆。” 小陈点头,......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0章 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无题 陈戈倒在了玉楼春门前。 凌晨四五点的玉楼春门口,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 有保安打着盹被这一幕给吓到,赶紧进去喊人。 梅姨妈穿着碎花紧身复古旗袍拿着带着穗儿的中国风圆蒲扇从里面走出来时,千卉蹲在陈戈身边明明看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千卉......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1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婚姻之事,如人饮水 这天下午,凉纾给江九诚递上了一张银行卡,金额是五十万。 同样是这天,深夜,顾寒生用一包现金换了这张卡,金额也是五十万。 两个保镖守着江九诚将地上的现金给捡起来才离开。 江九诚不明白这些人是何意思,他在保镖离开之后,伸手将地上那张染血的帕子也给......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2章 婚姻之事,如人饮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而陶雅宜仗着自己有陶家这层关系,比其他的女生要幸运点儿,能侥幸离顾寒生更近些。 但仅仅只是近一些而已。 根据景行对他大哥的了解,顾寒生是绝对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可能跟他传绯闻那个女明星还有点儿可能。 成熟有风韵,颜靓身材好。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3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胡闹 阿行,你吃橘子吗? 很多年后,景行都记得这道声音。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声音仿若穿越了时光,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女人讲话的频率稍慢,嗓音温温的,凉凉的,不刻意也不暗淡,像夏天里那一抹冰,又像冬天里那一簇火。 让景行很久以后......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4章 胡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祸水 晚饭已经好了一阵了。 楼下的几人却迟迟等不到两人下来。 温明庭猜想,两人怕是情难自禁,难免……可是她又转念一想,顾寒生不像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也得顾全大局,不可能带着阿纾胡闹。 于是她吩咐曲桉,......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5章 祸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无题 顾寒生洗完澡出来,凉纾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本来想跟他说些什么的,但是困意袭来,她突然就忘了。 房间里的所有灯都被掐灭。 身侧有重重的塌陷,很快,就有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的身体捞过去,然后稳稳当当地将她困在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怀中。 恍惚......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6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平生 这是江平生死后,凉纾第一次梦到他。 她记得很清楚,梦里面,江平生也跟刚才一样,笑得很好看,那笑容,仿佛能够融化冬天里的冰雪。 他说,“阿纾,好久不见,你来接我回家吗?” 江平生的魂灵在这座城市,所以她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梦见他了。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7章 平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苏秦 江平生在医院里醒来,视线中是那颗黑乎乎的脑袋,他伸手摸上凉纾的发顶,掌心之下,女人头发柔软。 凉纾惊醒,看着他眼泪又是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无声落下来。 他叹气,“别拿你姨妈的钱了,以后我给你赚钱,好吗?” 她的回答是:好。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8章 苏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奚音 凉纾比顾寒生要早一天回虞城。 顾太太回虞城,带了一罐死人的骨灰。 而顾先生回虞城,带了一个妖艳妩媚的女人。 凉纾是下午到的,这天难得没有下雪。 她先回了一趟零号公馆,管家曲桉来开的门。 曲桉见凉纾手中抱着一个盒......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79章 奚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虔诚 凉纾中途跳下陆瑾笙的车,没多久又折回去将江平生的骨灰给拿了出来,最后开车回零号公馆。 晚上,凉纾给顾寒生打电话。 她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顾寒生说明天。 那头隐隐约约的,还有女人的声音。 凉纾没多问,就准备挂了。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0章 虔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求签 男香客讷讷点头,视线里,身形高大的男人正追随着前方一道纤细的倩影而去。 是他记错了吗? 顾家顾寒生什么时候结婚了? 越往上,地上雪越多。 一级级长长的台阶一直延绵往天上去,视线里,香客众多,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1章 求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无题 黑色幻影行驶在路上,季沉是司机,车后座坐着顾寒生跟苏秦。 苏秦无聊,随手拿着手机翻开今天的娱乐头条,没什么意外地翻到她跟顾寒生。 她朝身侧看去,男人侧脸线条凌厉又模糊,那双眸子里染着让人无法看清的颜色,苏秦目光微微往下移,猝不及防地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中指......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2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跪下 陈羡看了一眼凉纾,没有说话。 程歌苓侧头,目光缓缓挪到凉纾脸上,那瞬间,两人对视上。 “是他的新欢?” 程歌苓知道,不可能是新欢。 但她就偏偏要这么问。 此刻,凉纾大概能够猜到眼下是什么情况......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3章 跪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无题 顾寒生这次的怒气来的又急又凶。 印象中,景行几乎没见过他这么严厉的时候。 哪怕是之前他闯祸被抓进了警署,顾寒生也不曾如此对待过他。 此刻,顾寒生不像是一个严厉的兄长,他更像是刽子手,一字一句都在凌迟景行,仿佛在顾寒生眼中,祸事还未酿成,而景行......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4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日常 2013年10月底,陆瑾笙曾经让助理办过一张手机卡,并为这张手机卡专门买了一支新手机。 这支手机只有一个联系人。 也只有唯二几个人知道这个手机号码。 三年期间。 这支手机从不曾缺过电,但它也不曾响过一次。 20......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5章 日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笑话 12月25日这天,是圣诞节。 零号公馆上下各处都点缀着小彩灯,客厅里装饰着圣诞树和小麋鹿摆件。 凉纾将没喝完的半杯牛奶给拿下来,正逢曲桉和两个女佣在装饰圣诞树,凉纾觉得挺有趣的,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们。 后来她走近,喊了曲桉一声。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6章 笑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 无题 作为商人,顾氏发展到这个规模,顾寒生很成功,至臻集团更是成为了行业的风向标。 他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能力绝对是第一。 商界如战场,多数企业不想跟顾氏为友,因为顾寒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你的利益压到最低。 可更加不能跟顾氏成为敌人,稍有不慎,便满盘......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7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无题 苏秦仍旧站原地没动,她将目光从那些枯枝败叶上挪开。 前方几米的位置,容貌清俊的男子穿着长款的黑色双排扣立领大衣,身形修长,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和周围的雪景融为了一体。 被他扔掉的烟头被雪水浸润,连点点火光都没了。 而苏秦没说话,他便又掏出了质......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8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聚会 顾寒生是下午六点的飞机,到达温城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半。 季沉跟在他身后拿着两人为数不多的行李。 机场门口,早早地有车在等,穿着制服的保镖站在车旁。 等两人走近,司机已经有眼力见地打开了后座车门,季沉去后备箱放行李。 回到副驾驶位......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89章 聚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无题 大学同学聚会,凉纾姗姗来迟。 当时陈羡接到凉纾的电话,她说迷路了。 副班长是位个字高高的男生,他见陈羡接了个电话,拿了外套就要出门,他忙穿过人海走过来,按住陈羡的肩膀,“怎么了?” 陈羡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90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恃宠而骄 顾寒生到达虞城时,正是晚上九点多。 跨年夜,虞城的热闹被包裹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风景里。 季沉跟随顾寒生从vip通道出机场,门口早早地有司机在等。 从27日开始到今天,顾寒生已是整整四天不曾跟凉纾通过电话,这期间,他也默许他们不将凉纾的消息传给他。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91章 恃宠而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 嘻嘻 这会儿凉纾趴在栏杆上,感受着不属于这个严寒冬季的湖畔微风。 她待了一会儿,离开露台回到卧室。 没一会儿顾寒生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个医药箱。 他将药箱放在矮几上,朝站在门口的她招手:“过来。” 凉纾走过去......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92章 嘻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 暗夜 凉纾说这话时,身后男人唇正停留在她微凉的耳廓上。 “啪”地一声响起。 男人怀中骨架瘦小身形纤细的女人浑身一抖,她没忍住转头瞪着他,伸手去抓他的手,“你……” 顾寒生望......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93章 暗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 无题 她的过去,凉纾从来没觉得自己能瞒得过顾寒生。 有关江平生。 如果他问起,她甚至能够选择跟他坦白。 毕竟人要向前看,曾经那样的生活不是她自愿的,如果可以,谁不想光鲜亮丽、鲜衣怒马地活着。 她还有更重要的劫要扛,所以只要他问起,凉......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94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 无题 那是我姐姐。 凉纾看着面前这张笑意浓浓的美丽面庞,心里开始刮起风。 刚想说话,正逢曲桉端着水上来。 这时,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都看见了简单日常的透明玻璃杯里装的不是茶,而是正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 苏秦皱了眉。 凉纾......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95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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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梅姨妈往后退了好几步。 凉纾在这时醒过来,从地上起......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1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2章 多事 凉纾从噩梦中惊醒。 老旧格子玻璃窗上夕阳投下浅浅的黄色光影,房间里静得可怕,楼下街道上的吵闹声清晰地传进凉纾耳朵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凉纾好像回到了那年,她在暮色四合时醒过来,耳朵里除了外面喧闹的人群吵闹声还有厨房里的切菜声。 人说,黄昏时醒......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2章 多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章 无题 这一层是普通病房。 但却安静得像是病房一般。 凉纾所在的那间病房左右好几间房,都被空出来了。 这出自谁的手,不消说。 夜里格外冷,又断断续续下起雪来。 顾寒生来时,这一层几乎空无一人,只余下寥寥几间病房还亮着灯......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3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章 无题 陈羡在医院里看到顾寒生从凉纾的病房里出来。 她稍微花了一点儿时间查了查,在陆瑾笙赶到医院之前,发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陈羡一直就知道凉纾跟这位虞城富商关系匪浅。 上次同学会,她折回来时,看到了那栋楼下拥在一起的两人。 顾寒生是......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4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5章 膈应 程歌苓的经纪人问完,视线便一直紧紧锁住陈羡,企图从陈羡脸上看出什么细微的表情变化出来。 自从程歌苓割腕之后,经纪人便发现她的状态以前有些区别。 伤好之后,她依然出来工作。 她参加综艺节目,有可能会盯着主持人看很久,而拒绝回答主持人的话。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5章 膈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6章 分开 凉纾出发之前给曲桉来了电话的,曲桉算着时间,想着凉纾这会儿也该到了,但迟迟不见人影,曲桉这才忙带着人出来。 倒也不是巧合,顾寒生出差那个早上专门打电话回来嘱咐曲桉要注意公馆安保问题。 齐真此刻被两名警卫人员架住两边胳膊,她挣脱不开,只能强加一些污言秽语在凉纾身上。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6章 分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7章 对比 凉纾要走,这曲桉可做不了主。 她拦着凉纾,“太太,有什么事咱们等先生回来再说,好吗?” 凉纾站在门口,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她有些无奈,失笑道,“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先生就算回来也是这个结果,他默许的。”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7章 对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迷局 程歌苓没想到陆瑾笙会过来。 这套公寓还是陆瑾笙买的,花了多少钱程歌苓不知道,但知道这事的人,她的助理跟经纪人无一不觉得陆瑾笙大手笔。 陆瑾笙来这里的次数不多。 所以当程歌苓开门看到陆瑾笙时,她是极度震惊的。 震惊之余,脸上还写满了开心。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8章 迷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9章 无题 她刚好刷了他的卡,又刚好是二十万,是故意还是欲盖弥彰,有待考究。 顾寒生接着问,“问出太太调查什么事情了么?” 那头沉默两秒,季沉随即道:“……没有,对方很有职业精神,打死都不肯说。”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09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0章 陆家 于慎之跟之前的季沉是一个想法。 遇到凉纾的事都瞒不住顾寒生。 他把这事跟顾寒生说了。 那端的表现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于慎之啪地将电话挂了,他简直是吃多了。 …… 临近......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0章 陆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1章 无题 陆瑾笙没有多余的话,低头看着这人,朝他伸手,“拿来。” 狗仔犹豫了两秒,将脖子里挂着的相机取下来低了过去,脸上是尘埃落定后的认命,他小心翼翼地求道:“陆先生,我错了,照片我删,我全都删……”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1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2章 卑鄙 后来便是她十五岁那年,夏鸣玉带她坐在陆家长长的餐桌上。 她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餐盘里那一块牛排,夏鸣玉站在一旁,对她说,“你极少吃这个吧?这个叫做牛排,想吃吗?” 面前的牛排只有三分熟,肉眼都能直观地透过肉筋表面看到里面相连在一起的丝丝生肉......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2章 卑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3章 来不及 大家心照不宣,但依旧举着话筒追问程歌苓为何还有隐退的打算。 程歌苓对着镜头笑的得体,这是她受伤之后首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她说,“其实隐退这个念头并非一朝一夕,我早前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只是现在更加坚定了些。” 有人问:“......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3章 来不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4章 是她 当地时间1月26日下午16点35分,顾寒生的航班从华府杜勒斯机场起飞。 这趟飞行,全程时长14个小时。 到达虞城国际机场的时间将是1月27日晚上八点左右。 这天也是除夕。 在此之前,顾寒生每天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了五个小时,......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章 是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5章 别睡 2017年1月27日这日,是虞城旧历年的除夕夜。 陆家这晚发生的事,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成为了上流圈子茶余饭后的谈资。 陆家次子陆青松的妻子夏鸣玉丑闻曝光,这事给陆家蒙羞,大家以为这就已经足够震撼了。 但是没想到,更震撼的事还在后头。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5章 别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6章 初一 顾寒生此刻应付任何人的心力都没有。 但温明庭不一样。 他甩甩指尖的水珠,抬手捏着自己的眉心,嗓音仿若浸润了外头的夜色,又凉又沙,“妈,出了点儿意外,今晚我跟阿纾不回来了。” 凉纾受伤,伤势如何暂时还不清楚,这事瞒不住老......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6章 初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 不急 程歌苓一直在等经纪人的电话。 她被保镖从机场扔回自己的公寓,陆瑾笙没有过来,门口只有两个保镖守着,经纪人说会回来救她,让她等电话。 临近午夜,经纪人的电话来了。 程歌苓如同沙漠里快渴死的鱼见到水一般,电话刚刚接通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经纪人......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7章 不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8章 对峙 这一层本身就安静得很,也算的上戒备森严。 护士这么一喊,很容易将其他两个出口的保镖引过来。 但另外两个出口不可能全部没人,所以两边出口都只过来了两个人。 彼时,陆瑾笙也刚刚又放倒一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保镖。 他一张脸冷的毫无温度,......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8章 对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 无题 陆遥想让凉纾跟她一起出国并非一时兴起。 国外的生活她并不向往,但答应了陆瑾笙的话不能收回,所以想要凉纾跟她一起出国,陆遥是真心的。 陆遥看着地上被无数树叶分割投在地上的斑驳碎影,再度开口,“如果我去说服我哥呢?” 凉纾......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19章 无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 好不好 vip病房,光线明亮,也并没有普通病房里的嘈杂拥挤,连消毒水的味道里都充斥着淡淡的花香。 凉纾半晌没等来男人的回话。 她闭了闭眼,将脸转向窗边,窗台上摆着绿植,墙角那一组沙发的矮几上还插着新鲜花束,想必花香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而沙发上还散......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20章 好不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1章 赐教 他顺手将她的手握住放在手心里捏了捏,拒绝她,“不好。“ 顾寒生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调了调空调温度,“你先睡会儿,等会儿曲桉来了我再叫你,咱们再吃饭。“ 凉纾点点头。 …… 凉纾在医院里住了一周,身体各项机能都恢复了不少,顾寒生这才抽了时间回零号公馆。 这一周,凉纾每天的日常就是躺在床上。 她被禁用一切电子产品,连电视都不准开。 这期间,顾寒生让人给她带了不少的书过来,这些书包罗万象,文学杂谈、诗词歌赋、散文、甚至还有佛经一类的书籍。 她虽然每天睡眠时间也很长,但跟一天比起来,空闲的时间也多。 下午时间段,顾寒生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凉纾躺在床上盯着他。末了她喊了他一声,男人将脸从报纸里面抬起来,“怎么了?要上洗手间吗?“ 凉纾摇摇头,她看了看他手上的报纸,“我能看看吗?“ 顾寒生收起报纸放在一边,笑了笑,“财经报纸,你不会有兴趣。“ 她说,“不一定,我大学学的金融。“ “毕业了吗?“他眸光深幽。 凉纾抿唇,“有毕业证。“ 很快,凉纾又说,“那你报纸,我可以玩一会儿你的手机吗?看看视频就好。“ “不可以,手机有辐射。“ 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凉纾也不是要数看手机,她跟着就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不看手机了。把电视打开,看看电视可以吗?“ 不消说,也是一样的回答。 这时,顾寒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随身听,他走过来,将随身听打开,插上软耳塞,低头给她戴时说,“听听歌。或者看看书,时间也就过去了。“ 凉纾觉得,挺没意思的。 一周的日子差不多就是这样混过去的。 没了网络,病房里一派安宁,殊不知外面早就闹翻了天。 程歌苓的事发酵了两年,陆家的事还是没瞒住,当晚现场某些照片流了出来,因为内容较多,牵扯广大,这几日热度居高不下。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不外乎就那几个。 最热门的事件有三件: 其一是顾寒生怒发冲冠为红颜,为了一名神秘女子在陆家大打出手。 其二是陆瑾笙和当红明星程歌苓婚事告吹,程歌苓气急败坏当场甚至拿刀伤害了无辜的人。 其三则是豪门陆家二夫人夏鸣玉包养小开,还不止一人! 事情发酵得厉害,压也很难压得下来。 各路谣言都有。 还有一小部分吃瓜网友带节奏说那神秘女子是顾寒生的妻子,更是当晚要和陆瑾笙一起订婚的未婚妻。 当然,这事没有任何证据,因为陆瑾笙并没有亲口说出来。 陆氏跟顾氏的公关团队整个过年期间都没休息,一直在采取对策应对舆论。 夏鸣玉的事就足够轰动了,通过这件事,吃瓜群众们透过现象看本质,看到了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陆家。 顾氏不对舆论作任何回应,主流媒体在顾氏的笼罩下,并不敢乱写,只能任由网友们吃瓜去。 而娱乐圈最大最有话语权的娱乐公司隶属陆氏旗下,有些新闻也是能压则压,几乎没有媒体敢报道。 但不管怎样,网民在本次春节期间算是看了好几场大戏。 顾寒生这日抽空得回零号公馆,他叫了时倾过来陪凉纾。 时倾在给凉纾削苹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凉纾说着话,但都是一些日常,没什么重要的信息。 凉纾消息闭塞,只能从时倾这里探知一二。 她怕时倾对自己有所防备不肯说,所以采用曲线救国的方式。 她问时倾,“时秘书,你跟先生在盛顿城出差的时候很忙吗?我看他好像瘦了很多,黑眼圈都有了。“ “忙呢,华府的分公司出了问题,先生为了能够早点儿赶回来,只能每天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时倾将苹果皮抖进垃圾桶里,继续道,“除夕那天还是赶回来了,却没想到……“ 说着时倾看了凉纾一眼,她笑笑没继续说了。将苹果切了一小块给凉纾,“太太您吃苹果。“ “谢谢。“凉纾接了,她轻轻地咬了一口,“你们当时怎么知道我在陆家的?“ 时倾将苹果放在一边的盘子里,抽了一张纸巾擦手,“顾氏和陆氏很少有业务上的往来,但陆家这么大的事顾氏自然要有表示,季特助那天代替顾氏去了陆家,恰巧就……“ 她尴尬地抿唇,“看到了您。“ 问题是更加尴尬的是,凉纾竟然是陆瑾笙的未婚妻。 但这事时倾心头就算有万千种疑问她也没胆子直接问凉纾。 凉纾吃完了一块苹果,时倾又拿了一块给她,她看着时倾,又问,“你们不好奇我跟陆家的关系吗?“ 时倾摸了摸鼻子,“这我们可不敢好奇。“ …… 顾寒生回到零号公馆,先去卧室洗了个澡。 去衣帽间收拾衣物时,在比较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枚蓝宝石质地的钻戒。 先不看切割工艺,仅仅是克拉数就可以判定出这钻戒市值起码在百万以上。 他指尖捏着这枚戒指把玩,随后嘴角扯了扯,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落地窗外,男人穿了件家居裤,光裸着上半身,短发半湿,淅淅沥沥的水珠顺着两颊滚落,又一路沿着他肌理紧实的皮肤往下,直到没入灰色的裤头。 他低头仔细地盯着手上这个戒指,沉声对电话里道,“帮我查一个戒指的来由,稍后我将图片发你邮箱。“ 挂断电话,顾寒生眯起眼,将戒指钻进手心,返回衣帽间继续找衣服了。 一刻钟后。 顾寒生坐在书桌后,指尖捏着这份薄薄的离婚协议,上面条条款款的文字像是蚂蚁一样印入脑海里,末尾的补充协议上写着她甘愿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 男人眼神凉薄,嘴角蔓延开延绵不绝的笑,她想的倒是挺美的,欠了他那么多,一句净身出户就想将他给打发了,太容易了。 一份离婚协议而已,对顾寒生起不到什么影响。 他草草扫过她的签名,扫过日期,然后抬手淡定地将这份离婚协议撕成了无数张小碎片。 然后尽数扔到了垃圾桶里。 下午他还抽空去了一趟顾宅。 老太太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不满的。 从他出生到现在。几乎没有一个年是这样过的。 顾宏没死之前,逢年关他不在,自有顾宏跟温明庭一起过;后来父亲去世,每一年的节日他几乎都没有缺席过,都陪着温明庭。 然而这一次…… 顾寒生踏进顾家宅子,佣人远远见了,忙丢下手里的活进去禀报了。 客厅里,温明庭见到落地窗外头那抹许久都不曾见过的人影,眼里竟蓄起些许泪花,她抬起手指按了按,忙招呼梁清前去开门。 梁清站在玄关处接过顾寒生的外套,也是半生气地打趣他,“老太太这些日子过的可不太好,天天晚上都睡不着呢,扬言要找你跟阿纾去,等会儿你可得好好解释解释。“ 顾寒生拍了拍梁清的肩膀,阔步走近客厅里。 走到客厅,温明庭站在落地窗前,月白的长衫外头皮了件深蓝色的披肩,依旧是温婉的形象。 他走到她身后,唇勾了勾,喊她,“妈。“ 本还想端着不理他,只这一声温明庭就绷不住了。 她转过身来了,两步走过来,瞪着他,但语气却并未多少责怪之意,反而哽咽连连,“还知道回来啊?这都初七呢,你自己数数你晾了我这个老太太多少天了?“ 顾寒生搂着她的肩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是我不对,再跟您说一句新年快乐。“ 温明庭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新年都快过了。“ “对了,阿纾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这几天温明庭没少在网上看新闻,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些不知真假的风声。况且景行一张图差点没将她吓死,后来温明庭辗转问了商界里的一些旧友才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但那天晚上人那么多,外人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也是走马观花好之后便随大流人云亦云罢了。 梁清重新泡了好茶上来,顾寒生拎起茶壶正往杯子里倒了茶水,又将茶杯端到温明庭面前,温明庭见他动作不慌不忙的,心里便急了,她问,“除夕夜你都不在国内。阿纾一个人去陆家凑什么热闹?还发生了那种事,我真是想掐死那个女明星的心都有了。“ 这还是温明庭难得激动的时候。 顾寒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眸光看了眼摆在老太太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茶,他笑笑,“您喝茶,听我慢慢跟您说。“ “我不喝,你直接说吧。“ “阿纾跟季沉一起去的,怎么算是凑热闹?“顾寒生喝了一口茶。 见温明庭就这么望着他,顾寒生扯唇,“陆……陆总订婚日,圈内震动,顾氏聊表心意,阿纾和季沉一起不算凑热闹吧?顾氏的老板娘亲自去陆氏表达祝贺,于两家的关系来讲也有好处。“ 说完,顾寒生低头放杯子,低垂的眉眼间有冷冽的表情闪过。 温明庭冷哼了声,“你跟阿纾的事情现在都没公开,我看网上那些话都说的可难听了。什么词都来了!“ 有说凉纾是顾寒生的新欢、情人各种说法都有。 “以前商界里那些老朋友还在问,说你什么时候结的婚,问怎么没办席,又问什么办?“温明庭叹气,语气里难免增了些无奈,“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这些我也不敢随便应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顾寒生眸也寒了些,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份离婚协议。 虽然已经被他给撕成了碎片,但始终是膈应的。 他道,“没有刻意藏着掖着,这事您别管,我有分寸。“ 老太太接着冷哼,给他甩脸,“难不成阿纾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不成?结婚了还三番五次地跟女人闹绯闻,这次可倒好,她本人都成了被人说三道四的了。你--“ 温明庭第一次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寒生,嘴唇动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虞山别墅那个女人?“ 问完,也没见顾寒生有什么反应,温明庭攥了攥手,紧紧盯着他。 顾寒生摇摇头,双手搓了一把脸,道:“妈,我跟阿纾的事您先别操心,行吗?“ “这怎么行?你们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抱孙子?眼看着一天天的我就越来越老了……“ 说着温明庭眯了眯眼,“前两天你一个姨过来拜年,好家伙,还把她那乖孙也抱来了,十来个月大的孩子哟,长得胖嘟嘟的,见人就开始唠嗑,那给我羡慕的啊。“ 然后话题就扯到了顾寒生身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年关翻过你就三十一了,你爸在你这个年纪你都会背古诗三百首了。“ 自古来,催结婚催生这个话题不管在什么样的阶级都存在。 顾寒生自是没想到这结了婚之后老太太竟是催得更加厉害了。 他侧头看着她,眼眸深处有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笑着说,“是哪家的姨?回头我让他们不要再过来拜年了,要过来也别带乖孙,免得让老太太眼馋心馋,若是高风亮节的温女士一不小心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那真是我顾某人的罪过了。“ 什么眼馋心馋,什么高风亮节…… 温明庭本来心里一肚子怨气,愣是被他一番不着边际的话给化解了。 她摇摇头,“你简直……也不知道阿纾看上你哪点,要我说,你浑身上下真是没一点儿好!“ 这不过是气话。 顾寒生是什么样的人外人有目共睹。而在温明庭心里这辈子最在意的有顾寒生这么个儿子吧。 温明庭的气消的差不多了,顾寒生往自己杯子里续杯,他问,“您怎么知道阿纾那天晚上出事了?“ 他身边的人顾寒生很清楚,这样的事,绝对没人敢通到老太太面前。 而商界里往来的人,曾经跟温明庭有一些交情的人自然也不敢贸然将这事告诉她,毕竟还有顾寒生在前面横着呢,这些人不敢在老太太面前乱嚼舌根。 现在顾家顾氏谁做主。很显而易见,没人敢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温明庭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里头有一股戾气在环绕,她说,“还不是景行那小子,初一那天我正生气呢他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了,气冲冲地要找你,后来就都看到了。“ 男人半阖眸,他冷嗤。“他倒是挺关心的。“ “这孩子最近一直奇奇怪怪的,自从上次从家里跑出去,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愣是没接,后来景遇说这臭小子在朋友家里住了大半个月,简直太叛逆了。“ 说起景行温明庭就直摇头。 “阿遇说这孩子喜欢上了一个什么女孩子,可能他没追到手吧,所以一直颓靡着呢,你有时间你也管管他,或者替他把把关。看看这女孩子怎么样,若是能有个女孩子管管他,也不错……“ “妈--“顾寒生淡淡地打断老太太的话,语气有些冷漠,“把什么关,他那样,有女人喜欢他算瞎了眼。“ “……我怎么觉得阿行跟你怎么都不对盘呢?“ 顾寒生刚刚在温明庭说话的时候又在剥桔子,却不小心就捏烂了一个,他起身朝洗手间去洗手,还回头看了温明庭一眼,“哪里不对盘?“ 至于哪里不对盘,温明庭可说不上来。 稍微再晚点儿,顾寒生要回医院,温明庭担心阿纾的伤,就要一起跟过去。 但被顾寒生拒绝了,理由是:“阿纾精神还不怎么好,加上对您心有愧疚,您若是过去指不定得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加重伤势那就不好了,再过些时日,您再去。“ 温明庭不吃他这一套,“这孩子有什么可愧疚的……“ 但最终,顾寒生还是没让温明庭跟他一起,车上,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平安符唇角莫名柔和了些。 严寒的天,老太太去庙里给她求一个平安符,也是有心。 回医院的路上,顾寒生接到景遇的电话。 景遇很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话语直白,格外开门见山,“新闻我都看到了,你跟那女的怎么回事?“ 顾寒生对“那女的“三个字有些不悦,他没说话。 “顾寒生,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那位凉姓女子不是阿行喜欢的女人么?怎么现在成了你的女人?“景遇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八卦上什么样的言辞都来了,甚至还有人说那女人是顾寒生的妻子。 妻子? 那个劣迹斑斑、讲话傲慢至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好处的女人是他景遇的好友顾寒生的妻子,这简直天方夜谭。 谁知道,景遇话音刚落。 电话里男人的嗓音温淡冷沉,语调十分平缓,他道,“景少爷是对我太太有什么赐教么?“ 妙书屋 第122章 无题 景少爷是对我太太有什么赐教么? 景遇冷不丁地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冷声道,“你什么时候领的证?“ “不巧,也就比你早一个月。“ 景遇惊诧,“你们十一月份就搞上了?“ 顾寒生对“搞“这个字也不太满意,他再度蹙眉,嗓音依旧轻淡,“告诉阿行死了他那条蠢蠢欲动的心,再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幺蛾子我唯他是问。“ “原来他妈的罪魁祸首是你?顾寒生,你好样的!“景遇在那端咬牙切齿地道。 说着景遇还不解气,他冷笑,“顾寒生,那个女人有哪里好你告诉我?罂粟都比她要温和吧,啊?你放着家世背景好看的女人你不要,非要走这么一条路,什么意思呢?“ 顾寒生脸色并未有任何起伏,他只勾了勾唇,“如今的景太太可不就是家世背景都很好看那一类?但我怎么听说你景少爷就是背着出轨的骂名也要满世界地找一个女人呢?“ 被冲戳到痛点,景遇心头瞬间一股郁结的火气窜上心头,甩了两个字出来,“挂了。“ 顾寒生眯起眸。淡淡地提醒他,“景遇,早知今日,你当初又结什么婚?害人害己。“ …… 景遇大婚那天没回家。 婚宴结束后,他跟顾寒生去皇城喝酒了。 后半夜,顾寒生走了。 景遇就歇在皇城会所高层的套房里。 醒来是在第二天下午,景遇一共接收到两个噩耗。 老爷子去世,这是其一。 他出轨了,这是其二。 对,结婚的第一天,新婚之夜他不是和妻子度过的,而是和一个他连脸都没看清的女人。 除了脸,其他地方他印象深刻。 比如那女人冷白的皮肤,纤细笔直却有力的双腿,细得跟没骨头似得的腰,另外还有那一头颜色像海藻、触感若丝绸的长发。 她太白了。 迷离的夜里,室内光线昏暗,唯有那冷白的皮肤格外撩动人心弦。 景遇见过太多女人,但他在见到那晚那女人时,闹钟浮现出唯一一个能她媲美的女人是凉纾。 那晚他喝了一些酒,没到烂醉不醒的地步,但是眸光始终是迷离的。 在后来的纠缠里。他满脑子都只充斥着女人意味不明的声音。 后来第二天,他看着白色的床褥上那一抹鲜艳的红色,景遇破天荒地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柜子上放着半杯水,杯口有一个浅浅的口红印,旁边是一盒拆开了的避孕药,一共两颗,现在还剩下一颗,很明显是被人吃了一颗。 而杯子底下还压了一张红色的人民币。 人民币下面还压着一张便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简短的话:一百块足够配你的技术了。 这话当场气的景遇将那个还剩下半杯水的玻璃杯给砸了。 若是旁人知道,定要骂他一句渣男。 新婚之夜和他睡的人不是妻子,而是一个陌生女人。事后醒来,景遇没有半点愧疚,相反的,在以后的夜深人静的日子里,他想将那个女人揪出来的心思愈演愈烈。 到最后已然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却不曾想,这事顾寒生竟知道。 …… 顾寒生回到医院,凉纾已经吃了药睡下了。 时倾没多做停留,在老板来了之后她便走了,走之前她还顺带看了看顾寒生的脸色,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天幕渐黑,病房里光线适宜,不暗也不亮,适合她休息。 他跟往常一样,轻轻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旁边,静静地盯着妻子的容颜。 这一觉凉纾睡到了晚上八点。 醒来时病房里很安静,不见顾寒生的身影。 她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平复自己刚醒来激烈的心跳。 过了十分钟,顾寒生走进来。 见她醒着,他上前来,俯下身探了探女人光洁的额头,眼眸又黑又深,“睡得有些出汗,要不要先洗漱?“ 其实她还能怎么洗漱,只能擦擦身体罢了。 凉纾觉得身上确实黏糊糊的不舒服,她嗯了一声,又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六点钟,当时你还在睡。“ 凉纾心里忐忑,她不知道他看没看道曾经她放在他书房里的东西,因为顾寒生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了。 平静到好像这件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顾寒生伸手将她脸颊两边汗湿的发给拨开,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凉纾将头往旁边一偏,于是这个温柔的吻就落在她脸上。 她在男人深邃又带着点点不悦的目光中眨眨眼,表情生动鲜明,“顾先生,我好几天都不曾好好刷牙了,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 下一秒,顾寒生手指掐住她的下巴,唇直接盖上来,凉纾讶异,也是猝不及防,她没想到他突然这样做。 就在自以为自己逃过时讶异地张唇。 却不成想反倒为他做嫁衣。 便一路没有阻隔,攻城掠地。 凉纾呼吸渐重,他空闲出来的那只手按着她的藏在被子里的手臂,于是凉纾基本上是动弹不得的状态,只能任由他。 顾寒生很有分寸。 在她觉得喘气不上连伤口都要开始痛时放开了她,他低头很满意地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这样脸色总算不那么苍白了。“ 凉纾在平复呼吸,没工夫理他。 但实际上顾寒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双眼有些红,脸色还有些怨念。 那样子凉纾不陌生,所以她狡黠又无奈地笑了笑。 男人摸摸她的脸,“欠我的,我先讨点儿利息,等你好了再加倍地补偿回来。“ 言辞之下。是一幅格外旖旎的画面。 只要他在医院,照顾凉纾的事基本上都是顾寒生亲力亲为。 譬如给她擦拭身体。 刚开始凉纾觉得难为情,想让曲桉代劳,但顾寒生一句话就将她堵了回去,他说,“曲桉了解你的身体还是身为你丈夫的我了解你的身体?“ 刚开始是会别扭,但后来也就习惯了。 做事认真的男人,不敢什么时候都是吸引人的。 一如此刻的顾寒生。 中途,凉纾抬头借着灯光朝他看去,男子容颜实在是过于优秀,神情专注时,眸底似乎闪着光。 他正挽起衣袖手里拿着温热柔软的半湿毛巾给她擦手,动作温柔,肌肤与肌肤的接触间,凉纾似乎感受到了温柔缱绻的错觉。 兴许这不是错觉。 凉纾盯着男人菲薄的唇看,随后突然挽唇笑了笑道,“这一刻,我总觉得顾先生是喜欢我的。“ 手上动作微顿,他看了她一眼,反问她,“仅仅是这一刻?“ “结婚以后,你似乎一直都很宠我。“凉纾淡淡地做着总结。 这只手擦完了,顾寒生换她另外一只手。 他太太的手指好看,细长细长的,很白也很骨感,手指很软,但某个指节处有薄茧,也是她的特别之处。 除夕夜赶往陆家的路上,季沉在电话里一脸严肃地说,“先生,您做好心里准备,太太现在是……陆总的未婚妻。“ 短短一句话,就已经将目前的形势给说清楚了。 他当时脸上的表情还没转换过来,顾寒生清楚地记得那是迫切跟喜悦。 往常除夕都是他跟温明庭一起度过的,但今年不一样。 今年的意义又大了一些,因为今年是三个人,他和妻子一起跟母亲一起跨年守岁。 这些词组合起来,它们有两个字:幸福。 后来季沉一瓢冷水泼在他身上。 初闻这个消息,顾寒生仿佛在这个天气里被扔进冰湖里。 而对于秘书时倾来讲,听闻这个消息却好似有人往她身上泼了滚烫的开水,烫得她外焦里嫩。 财经界的冷美人陆瑾笙要娶娱乐圈的女人,时倾顶多觉得会觉得遗憾,因为这女明星时倾觉得完全配不上陆瑾笙。 而财经界的冷美人陆瑾笙要娶顾寒生的太太,时倾简直觉得惊悚。 所以在车上,她尽量不去看后座上男人是什么表情,连抬眸看一眼后视镜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时候,顾寒生心里什么情绪都有。 愤怒、不解、震惊、寒心、生气一起像一团被揉乱的线一样将他心脏全部缠起来。 凉纾身上秘密很多,她有好几副面孔。 但跟陆家相关的那一副面孔,她从未露出来。 顾寒生自然是生气的,但生气之余,有些事情露了苗头出来就很容易查了。 所以现在他知道了,他太太一直都在很努力地生活,就像她这双手,指节带着茧,但是手指好看。 给她擦手的时候。顾寒生发现了凉纾指甲长了些,他找来指甲剪,坐在一旁拿着她的手指帮她修剪指甲,“你别动,否则剪到肉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于是凉纾不动了。 她想跟他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 凉纾问他,“你想我跟你说说陆家的事情吗?“ 顾寒生怔住,抬眸睨了她一眼,有些板着脸,“若是不想说就算了,“停顿下,顾寒生补充,“我能查。“ “我知道,但我想将这件事给顾先生说。“ 听着指甲钳剪动指甲的声音,凉纾闭了闭眼,似乎是在思考应该从哪里说起。 迟迟没听到凉纾的声音,顾寒生瞧了她一眼,薄唇微抿,“不说了?“ 凉纾摇摇头,忽然问他,“顾先生平常做慈善吗?“ 说完,她笑了,叹气道,“我倒是忘记了,顾先生每年以老太太的名义捐了多少钱多少物资出去,连希望小学都盖了不少座了,是个财大气粗的大善人。“ 男人没搭腔,等着她继续说。 “顾先生要多行善事,倒不用舍近求远,咱们本地就有不少孤儿院,没……算计你之前,我经常去福利院看他们,他们其中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残缺的,但他们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只是心思敏感。“ “我是从那里走出来的,我懂他们。“ 说到这里时,凉纾明显见顾寒生停了停,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笑笑,说,“所以你看,要是多关注福利院的孤儿们说不定将来里面的某个小女孩子就成了自己媳妇儿了呢。“ 这话逗乐了顾寒生。 他说,“我从不标榜自己是好人,但跟变态的程度比还是差远了。“ 他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就算做慈善做到孤儿院去还惦记几岁十来岁的孩子。那不是变态是什么? 凉纾嗯嗯嗯地点头,她叹了口气,“是的是的,顾先生自是看不上孤儿院的人当做自己的顾太太,只要你想,多得是名门望族家的女儿们上赶着巴结你,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 他看着凉纾绝美的眉眼觉得岁月静好,同时也觉得有些稀奇,所以他挑眉笑道,“顾太太这是在吃醋?“ “没有。“凉纾微微一笑,“我进陆家那年,十三岁,是作为百来个孤儿中脱颖而出的幸运儿进去的,同一个院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我,他们说陆家是大家族,很有钱,我进去了以后有吃不完的好东西穿不完的新衣服……“ “连院长都是那么说的,我信了他们话,离开福利院那天,正巧赶上年关,我在那里吃了很丰盛的一餐才走的,那些食物是陆家送的,大家都说沾了我的光,还有人说要拥有像我一样的运气。“ “他们都说的对,陆家很有钱,陆家是名门望族,宅子很大,连佣人都有自己的独栋别墅,每顿饭的饭菜都很多,也有漂亮的衣服穿,还有很好的学校上。但有一点他们都不知道,陆家会吃人。“ “我在陆家生活了五年,十八岁那年遇到姨妈,姨妈对我很好,但同时也对我很坏,可远没有陆家那些人坏……“ 顾寒生早就不剪指甲了,他将指甲刀放在一边,握着她的手。 “我将夏鸣玉的裸照用那样的方式抖出来,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坏?“凉纾看着顾寒生。 男子眉眼温润,眸色如水,他答:“坏吗?“跟着他又说,“我觉得刚刚好。“ 凉纾悠悠地叹气,“那天晚上如果程歌苓不给我一刀的话,我后面还有更坏的,可惜……“ 可惜什么她没说。 可顾寒生却低眸的瞬间,眸子阴寒了不少。 凉纾知道自己近期的动作都瞒不住他,所以她将搜集证据的事情也简单地跟顾寒生说了,顾寒生听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关于过往,她省去梁奚音跟陆遥的那部分。 顾寒生非一般人,但对于她身上的传言,凉纾不确定让他知道了之后他会怎么想,所以算了。 毕竟江平生死之后。她也怕了。 怕自己真的生来就被诅咒,逢人便克,尤其是至亲之人。 既然提到了程歌苓,凉纾就算再不想面对这个问题,还是得问一问。 “顾先生预备把程歌苓怎么办?“ 在凉纾心里,她挨刀出自陆瑾笙的意思,但顾寒生不知道,在顾寒生眼中,就仅仅是程歌苓发疯捅了她一刀,仅此而已。 顾寒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作回答,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她,“你希望看到什么结果?“ 程歌苓怎么样凉纾都不在意,毕竟罪魁祸首也不是她。 她答得很简单,“都行。“ 顾寒生点头,“嗯,已经报警了。“ 这天晚上,凉纾跟顾寒生吐露过往顾寒生并不见得有多释怀,只因她字里行间没有提过一句陆瑾笙。 某个瞬间,他很想问问她:作为陆瑾笙的未婚妻她是什么感想? 她说通了,但某些事情好似还是像隔着一层刺不穿的纱,所以顾寒生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装傻。 罢了,她能走出这一步已经是进步了。 …… 又过了两天,温明庭来医院看凉纾。 见她脖子上带着自己去寺庙里给她求的平安符,温明庭拍着她的手说,“这下好了,时时刻刻都把这个东西戴在身上,那些邪物都不敢接近你,我们阿纾以后也就都会平平安安了。“ 凉纾还没说话,倒是顾寒生安慰温明庭,“妈您别担心,这次只是意外。“ 温明庭狠狠瞪了顾寒生一眼,“还不是都赖你,你要是早点赶回来,你媳妇儿至于遇到一个疯子?“ 面对老太太顾寒生一向没有什么脾气,他忙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她,“您吃点儿水果清清火,有问题都赖我,但在阿纾面前还是给我一些面子。“ 凉纾不知道顾寒生是怎么将自己出现在陆家的事圆过去的,但看老太太一脸关心她的模样,估计老太太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当她是发生了意外。 至此,凉纾心里愧疚感更大,身为妻子,她不称职。 身为儿媳。她更是不称职。 这些日子,顾寒生为了方便照顾她,早前将工作都搬来了医院,那时候是旧历年的春节,公司正处于节日,那倒也说得过去。 但后面,顾氏堆积的公事太多,他不得不回公司。 于是便有了他白天去公司上班,中午还得回医院陪她吃饭,下午又去公司,晚上睡在医院。如此循环往复。 凉纾不愿他这么累,让他白天不要过来了,或者白天过来一趟,晚上回零号公馆好好睡觉,换成曲桉守着她也是一样的。 但顾寒生非但不愿意,并且态度很强烈。 凉纾只得叹气,她看着站在窗前接完电话走过来的男人,她语气十分无奈,“顾先生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这也不听那也不听,我就在这里。也跑不了。“ 这还真的让凉纾生出了一种错觉,好像顾寒生很爱她一样。 医院其实很不方便,他连好好洗个澡都没有那条件。 凉纾极少接触电子产品,心境也练出来了。 晚上她睡不着,顾寒生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给她念童话故事,男子嗓音低沉沙哑,纯英文的字眼从他口中发出,格外好听。 这晚也是这样,顾寒生给她念完一则童话故事,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她多半已经陷入了沉睡,但这次他合起书低头去看她时。却直直地望进女子如水一样清澈的眼中。 凉纾的眼睛会说话,这么望着他的时候,顾寒生觉得心脏那处似乎落满了柔软的尘埃。 他没忍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这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不能对她做什么,所以只能将自己的满腔热情寄托在这个深吻里。 等她气喘吁吁地窝在他怀里时,凉纾揪着他胸前的一颗扣子把玩,目光落在男人衬衣袖口那多紫色的鸢尾花上,说话时,她已经将目光给移开了。 她还有些喘气,所以说的很慢,“明天开始你回零号公馆去睡,好吗?“ 他不说话,只是拥着她。 凉纾眨眨眼,“医生说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也不过还有十来天,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不用守着我,除夕夜的事真的是意外,顾先生不用太自责,加上这里有曲桉还有许山海跟李棟,你在这里我会焦躁。“ “病房就这么大,你每天晚上都在沙发统领就着,白天还要忙工作,我听时秘书说你们在盛顿城那半个月为了赶时间本来就没好好休息,这么行呢?听我的,你回去睡吧。“ 他看着她,忽地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凉纾知道,顾寒生这是答应了。 虽然说是答应回去了,但白天他还是要过来,然后一周有两三天他仍旧守在医院里,剩下的时间就曲桉陪着她。 某个晚上,顾寒生不在医院,曲桉在这件病房的外间,那里是客厅,可以摆放下一张折叠床,曲桉守着她的夜晚她便在那儿休息。 深夜,凉纾睡得不太好,做了一个不算好不算坏的梦。 醒来,床边站着一道黑影。 凉纾大惊,刚想喊人面前却出现一道阴影,男人俯身伸手捂住了凉纾的嘴。 她瞪着眼睛,目光直直地望进他漆黑的眸里。 昏暗的光线下,凉纾视线慢慢清明,勉强能够看清楚陆瑾笙的脸。 他的手很凉,如他这人。 陆瑾笙放开手,低头看着她,五官隐匿在朦胧的光线里,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凉纾胸口起伏,盯着他。 妙书屋 第123章 忍 陆瑾笙深夜突然来医院,目的不明。 在他伸手掀凉纾被子的时候凉纾冷不丁地问,“你是觉得那一刀没弄死我,所以今天又过来补一刀吗?“ 这时,那只不过刚刚触碰到被褥的手微微一顿。 陆瑾笙睨着她,一旁睡眠灯的光影落在男人一半面庞上,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的错觉。 他没说话,继续掀她的被子,凉纾心跳如擂,五指攥着床单,“陆瑾笙,我喊人了你信不信?“ 余光中,男人另外一只手藏匿在大衣的袖子里,房间里黑漆漆,袖口处也黑漆漆,但凉纾总觉得他袖子里藏了一把刀。 他压根不惧怕她的威胁,依旧我行我素。 “陆瑾笙!“ “在呢。“ 女人纤瘦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显得更加羸弱,瘦得没几两肉,不过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下,是看不清到她的伤势的。 所以陆瑾笙掀开了她的被子还不算,还动身去掀她的衣服下摆。 他似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情绪不明,“不是结婚了么?他对你不好?怎么还是这么瘦?“ “你赶紧给我出去!“ 陆瑾笙身体一顿,随后还是伸手掀开了她的病服下摆。昏暗光线下,女人纤细的腰身处缠着厚厚的白色的绷带,中间偏下某个部位有着淡淡的药水的痕迹。 凉纾身体僵硬,身体在发抖。 他勾了勾唇,看向她,眼神凉薄,“你抖什么?“ “陆瑾笙,你到底想怎样?“ 陆瑾笙人很高,这么站在病床前,整个空间就显得逼仄了不少。 他在凉纾似惊恐似无奈又愤怒的语气里慢慢伸手朝她腹部伤口的位置而去-- 凉纾还是怕了。 她身体往后缩,想张口喊曲桉的名字,陆瑾笙看穿了她的意图,笑了笑,“别喊,没用。“ 见她还要乱动,陆瑾笙伸出另外一只手按着凉纾的肩膀,这时她才恍然,原来他这只手没拿刀。 但男人一只手掌已经放在了她腹部,掌心之下,就是她的伤口。 他手掌很大,并拢在一起时,指节修长,也很好看。 陆瑾笙低头静静地看着她的腰腹处,垂首间。能让人看清楚他过于纤长的长睫,眼睑下方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阴翳,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又勾了勾唇,冷沉模糊的嗓音好似喃喃自语,“我到底想怎样?“ 说完,他手掌用力,凉纾虽然还没感觉到疼,但她很紧张。 “陆瑾笙,你没让我死成是你没本事,现在这样又算什么?还是说,你是来为陆家人报仇的?“ 他看着凉纾,“报仇?“ 男人放开手指。低头盯着她的脸看,将她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收入眼底,良久,才说,“是该报仇。“ 陆瑾笙俯身站在病床前,伸手将衣服给她拉下来,又将被子掀过来好好地盖在她身上。 动作小心翼翼,甚至给凉纾造成了一种他格外珍视的错觉。 这可是陆瑾笙。 憎恨了她十多年的人。 他上前一步,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不过刚刚执起一缕,凉纾将脸往旁边一偏。 这一偏,陆瑾笙看到了和黑发纠缠到一起的一抹银色。 男人眸色发暗,手指精准地抓住那个东西,牵扯间,凉纾头发一疼,加上项链也就只有那么长,所以她不得不转过脸来。 陆瑾笙静静盯着手指间的这个小玩意,极其简单的铂金质地戒圈,内里什么都没有,连名字这些都没有,很简单。 但就是这个东西,让陆瑾笙红了眼。 简简单单的戒指,跟顾寒生手上那个是情侣戒。 真是讽刺。 他用力一扯,扯不下来,这个动作却让凉纾一疼,她伸手抓住陆瑾笙的手,用力掐着,“陆瑾笙,你疯了吗?“ “呵,凉纾你聪明了。“ 她伸手一拽,将他手上的戒指拽了回来,重新塞进脖子里,随后冷嗤,“这你应该不是第一天知道,陆瑾笙,你那天晚上没程歌苓弄死我,现在更是不可能了,赶紧离开这里,否则……“ “否则你要怎样?“他站直身体,低头看着她。 “否则你死定了,我丈夫是……“ “顾寒生是么?“陆瑾笙唇边荡漾出淡淡的笑,有些阴森,“凉纾,没有什么顾寒生,十一年了,你以为你能摆脱得了我?“ 凉纾盯着他,“但我如今确实是顾寒生的妻子。“ “那又怎样?“ 陆瑾笙讲这话狂妄自大到了极点,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睨着凉纾,眼眸极其幽黑,像窗外的夜色,他漫不经心地启唇,“我要你,你就是死了我也要将你从黄泉路上抓回来。“ …… 像是一场无声的宣战,这天晚上,陆瑾笙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病房里,行为莫名其妙,说的话也格外的莫名奇妙。 凉纾刚开始以为他是来补刀的。 后来发现,他好像仅仅只是来看看她的伤口,然后便离开了。 但凉纾想出院的愿望却格外地迫切。 不知道陆瑾笙用的什么方法瞒天过海。但顾寒生确实不曾知晓陆瑾笙来过医院。 一月份,伴随着那场震撼上流圈子的事情成为大家酒肆闲饭后的消遣,虞城金融圈子也开始发生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闻名华尔街金融城的霍氏集团舍弃庞大的海外市场,入驻虞城,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为虞城继四大家族企业后又一名不可忽视且扎根牢固的企业,并且坚不可摧。 这件事过于震惊,连续多日占据了虞城财经报纸巨大的篇幅版面。 同一时刻,霍氏集团的掌权人霍起庭成为大众热议的对象。 三十多岁英俊多金的男人,甫一回国,便陆陆续续跟虞城各大企业都敲定了合作意向,涵盖了各行各业。 …… 凉纾住院一月余,在三月初出院,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已经是四月底快五月份了。 四月,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 零号公馆上下开满了这个季节才有的花,满眼望去,到处都是绿色。 凉纾第一次出去放风是四月中旬。 腹部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养伤的日子顾寒生没少变着法子调养她的身子,从食材到药膳,每一样都下了功夫。 刚出院那一个月,温明庭怕人手不够,顾寒生都每天要忙工作不能很好地照看凉纾,所以还来零号公馆住了一个月。 凉纾那时候每天勉强能被人扶着下地走几步,每天的活动区域也仅限于卧室。 顾寒生每天都很忙,尤其是自凉纾出院以来。 偶尔就算是在家里陪她也电话不断,办公地点更是从书房搬到了卧室,而凉纾也是从回到零号公馆后才开始重新接触电子产品。 姨妈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某天顾寒生就在卧室里用笔电收发回复邮件,凉纾在看报纸,财经类娱乐类的她都看,全靠顾寒生之前对她的严苛要求,她现在财经报也看的津津有味。 当翻到某一张报纸时,凉纾挑了眉,抬眸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去,“这个叫霍起庭的人,还蛮……“ 一道不是很友善的目光蹭地朝她射过来,女人即使悬崖勒马改了口,“蛮能干的。“ 顾寒生不搭腔,起身从她手中抽走了报纸,转而塞了一个平板给她,“看会儿电视。“ 凉纾悠悠地叹气,“我觉得我肯定胖了。“ 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腰。 顾寒生顺带为自己讨了些福利,看着一脸燕红的女人,“长点儿肉好,我不喜欢摸着的时候跟竹竿差不多,那多没意思。“ “嗯……“ 说到这个问题,凉纾耳根子有些热。 现在是两人同床共枕,晚上难免会遇到一些尴尬的事情,但她身体没好,不能做那事。 每每顾寒生忍不住或是苗头不对后,他先是按着她亲了又亲,随后翻身下床去浴室重新洗个澡。 这样的次数多了凉纾也于心不忍了。 某天晚上他又要下穿冲澡时凉纾突然拉住了他的手,睁着很是无辜的眸望着他说,“要不然我帮你?“ 帮? 顾寒生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低头看着拉着自己的这只手,挑唇问,“你要怎么帮?“ 她眨眨眼睛,“这个。“ 说完,她将自己的五指举起来。 …… 这样几次之后,又是某天晚上。凉纾躺在一边平复呼吸,左手揉着自己的右手,然后抱怨,“我手累死了。“ 这样的方式他不能尽兴,所以时间上难免就长了不少。 顾寒生抱着她亲了亲,半开玩笑道,“那下次不用手了。“ 凉纾只当他是心疼自己,却不曾想,这男人足够坏,不用手自然有其他的法子折腾她。 再有一周,大概三月中旬的样子,顾寒生开始真正忙起来了。 温明庭便在这个时候搬来了零号公馆,婆媳俩相处得很不错。 凉纾基本上一天都待在卧室里,于是温明庭也是。 有一天却不巧,温明庭打开床头柜找个什么东西,然后看见了那满满一柜子避孕套,她顿时愣住了。 凉纾当时正扶着沙发站在落地窗前,喊了两声妈没人反应,她回过头一看,见温明庭蹲在床头柜前盯着里面,凉纾脸倏然间一红。 温明庭又连忙拉开另外两层的抽屉,也是满满两屉子计生用品。 这个时候凉纾简直无地自容,她正想转过身去当做这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温明庭这个时候起身,直直地跟凉纾的目光对上,温明庭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关……她问凉纾,“阿纾,你们还一直避孕呐?“ 照这样下去,她怎么可能报的上孙子呢。 亏顾寒生之前还说什么一切顺其自然,这抽屉里放的避孕套一年都用不完吧? 这还怎么顺其自然? 老太太觉得自己心态崩了。 她看着凉纾,那目光让凉纾避无可躲,她揪着沙发靠背,慢吞吞地说,“我们……妈您误会了,那平常也没用几个,你看几乎都没动过几个……“ 越说越乱。 温明庭悠悠地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呐,我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太太还怎么陪着你们熬哟,太不省心了。“ 虽是这么说,但温明庭也没有责怪凉纾的意思。 怕她难堪,跟着找了两个话题也就将这个事给岔过去了。 晚上顾寒生回来。 温明庭坐在客厅里等他。 顾寒生见老太太坐在沙发上,他走到她旁边坐下,随手将外套放在一边,问她,“妈,您在等我?“ “我问你,你之前说要孩子是不是在糊弄我?“温明庭板着脸,并没有给顾寒生好脸色看。 男人勾唇。声线低沉好听,“这事顺其自然,我骗您做什么?“ 温明庭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皱眉道,“你还跟我在这儿顺其自然呢?那一抽屉的避孕套,我今天可看见了,阿纾脸皮薄,我只问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顾寒生脸色如常,接过曲桉递上来的水,也没喝。就放在一边,他说,“孩子这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 “之前是阿纾身体不好,现在调养得差不多了,那些我也用不上了。“顾寒生颇严肃地说。 温明庭瞪了他一眼,“那你何必买那么多堆着,吓得我……“ 顾寒生搂了一下老太太的肩膀,在温明庭看不到的地方眸子寒了好几个度,他道:“妈,我现在比您还要着急要孩子。“ “我上去看看阿纾。“ 温明庭摆摆手,“去吧去吧。“ …… 楼上,凉纾正在喝曲桉给她准备好的牛奶,听见开门声,她望过去,见是顾寒生,凉纾松了一口气。 他还穿着衬衣西裤,身子挺拔,长腿几个迈步便到了跟前。 凉纾顺手将手中的喝到一半的牛奶递给顾寒生,又看了眼他身后,这才开口问,“妈呢?“ 男人随手将牛奶杯子放在一边,揽着她的肩,“在楼下看电视呢。“ 她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顾寒生问。 凉纾侧头看了一眼床头柜,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指了指床头柜,说,“要不你找机会将那些东西都扔了,看着糟心。“ 知道她是因何而糟心,但顾寒生偏偏不顺着她。 男人挑眉,不解地问,“好不容易屯了些,都还没用多少,扔了多可惜。“ 凉纾咬了一下下唇,“还是扔了吧。“ 顾寒生拒绝,“扔了抽屉空出来又放什么呢?难不成又给你放避孕药,乖,别任性,以后我都戴好就是。“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凉纾无奈。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寒生起身,开始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衬衣的扣子。 凉纾伸手扯了两下自己的长发,决定坦白,“老太太今天下午看到那些东西了。“ “哪些东西?“ “套子。“ 顾先生清了两下嗓子,唇线抿着,方又启唇,“老太太看到了就看到了,咱们该用还是得用,扔了做什么。怪可惜。“ 凉纾咬着唇,看着他,忽地不说话了。 这时,顾寒生刚刚解完了自己的袖口,凉纾看见他敞开的袖口处盛放着一朵紫色的鸢尾花,这个时候倒觉得这东西格外刺眼,她将脸转到一边。 顾寒生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说,“我的意思是,现在扔了,以后还不是要买,麻烦。“ 见她还是不说话,男人眉眼间笼着淡淡的笑意,他坐在床边随手拎了一本书放在手上翻着,又看了看她,斟酌着说,“除非现在扔了以后也不用了,那我就答应你,现在把它扔掉。“ “不用了那以后用什么?“凉纾顺着就问。 “咱们生个孩子。“ 凉纾沉默了,她闻着顾寒生身上淡淡的烟味,掐着手指,抬眸看着他,“那你把烟戒了。“ 她知道顾寒生是大烟枪,酒都是其次,烟绝对少不了。 忙起来的时候,一天几包烟不在话下。 烦躁的时候更是离不开烟,简单来讲,烟就是他第二条命。 两人目光对视着,凉纾笃定他不会同意戒烟,所以心里没什么起伏,就觉得自己赢定了。 却不曾想,顾寒生眼睛里有着明显的笑意,他问她,“我戒烟咱们就生个孩子?“ “反正要生孩子顾先生至少得先把烟戒了,这是前提。“ 他笑笑,很好说话的样子,伸手将她的手捉到自己手心里握着,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点头道,“行,那就戒烟。“ 还没等凉纾有任何反应,顾寒生已经起身拨了内线电话,“曲桉,你带个佣人上来。“ 凉纾不解,“你干什么啊?“ “扔套子呢,我真是守得云开见云明,顾太太都同意生孩子了,我可不得立马将这些东西给扔了。“ 顾寒生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得你身体彻底好了至少都是两个月以后去了,那个时候烟也戒掉了,正好。“ 凉纾总有一种被坑了的错觉。 果然没一会儿曲桉就带着人上来收拾,动作十分迅速。 凉纾心头堵着一股气,她看了一眼叉腰站在一旁的男人,问道,“顾先生真的能戒烟成功吗?“ 曲桉站在一旁闻言,看先顾寒生,也是太惊讶了,所以才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先生要准备戒烟了?“ 男人嗯了一声,没做多说。 曲桉倒是笑了。看向凉纾,“这是好事啊太太,抽烟毕竟有害健康。“ 顾寒生看了凉纾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凉纾扣着手指,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很快,她又刁难一般地指着顾寒生的衬衣的袖口,“既然顾先生这么将就我,那我喜欢玫瑰花,你以后把要穿的衬衣袖口的鸢尾花都换成玫瑰吧,最好是艳俗的红色。“ 换衬衣袖口的刺绣? 顾寒生低头看着她,眉头几不可闻地皱起。 凉纾心跳突然有些快,她希望他借着这件事生气那么这生孩子的事就算了。但私心底却又有些不高兴。 至于这不高兴的情绪因何而来,凉纾没有深究。 但顾寒生只是盯着她,大概几秒钟以后,他轻笑道,“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算难事。“ “曲桉。“ 曲桉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听见顾寒生在叫她,她忙折身回来,朝顾寒生恭敬颔首,“先生。“ 男子站在明亮的光线下,俊逸的面庞上是难以遮住的笑容,他大手一挥。颇有风范地道,“将衣帽间所有的衬衫袖口的刺绣全都换了,以后新做的衬衫也一样。“ “请问先生,换成什么呢?“ 顾寒生看了凉纾一眼,停顿了下,随即说道,“就换成艳俗的红玫瑰吧。“ 凉纾,“……“ 曲桉哎了一声,恍然又好像想起什么来,她笑着说,“太太曾经给您置办过一件衬衫,上头还有她亲自绣上去的花纹,就按照那个来,您看好吗?“ …… 楼下,温明庭去茶水间接了水出来,见到曲桉脸上憋着笑,温明庭问,“怎么了?“ 曲桉往楼上看了一眼,回,“刚刚听先生说要准备戒烟了,我想这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戒烟? 温明庭疑惑,“先生说的?“ 曲桉点头,“可不是么,从前向来都是烟不离手的,今天突然就说要说戒烟了。“ “看来还是媳妇管用,这平常我是好说歹说让他少抽点都说不通,这下好了,自己就主动要戒烟了。“温明庭摇摇头,走到沙发上坐下。 楼上。 凉纾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低头摆弄着手机,心头还是郁结得很。 半夜里,她腹部的伤口有些发痒,却又不能上手挠,所以便抓心挠肺的难受。 在床上翻来翻去地睡不着。 她动静虽然不大,但顾寒生浅眠,她就才动了几下身子就被身侧的人按住。 伴随着柔和壁灯光线响起的是他低沉暗哑的嗓音,“别乱动,小心碰到伤口。“ 凉纾呼出一口气,安静下来之后觉得伤口更加难受了,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样,她有些委屈,“想挠一挠,太痒了。“ 顾寒生轻轻地将她揽在怀中,不让她的手指乱动,说,“不挠。“ 她在他怀中动着,两具身体贴的紧紧的,几乎没有什么缝隙,很快凉纾便察觉出一些异常,她叹气,“要不我轻轻地挠一挠就睡觉?“ “不挠,忍一忍就过去了,“男人大掌拍着她的脊背,声线有些紧绷,“我陪你一起忍。“ 妙书屋 第124章 无题 顾寒生戒烟这事,像一场战役。 家里的烟都收起来了之后,不看不想,工作忙时就喝茶,倒也能对付得过去。 餐厅里吃饭,连温明庭都心疼他,提议,“寒生,戒烟这是大事,不能一蹴而就,要不咱们还是慢慢来,你平常一天一包的量,咱们现在争取两天一包,或者三天一包,控制着来?“ 顾寒生拾起筷子,摇摇头,“能戒掉,这不算什么大事。“ “可我看你挺艰难的。“ 这不是温明庭乱说,下午听曲桉说他在书房处理事情,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事,顾寒生在书房翻箱倒柜,却找不到一支烟。这情况曲桉是看清楚了的。 当然,他是顾寒生,自制力异于常人,这烟他既然开口说要戒了,那么就说明一定可以戒掉。 只是过程可能会比较艰辛。 …… 这段时间,时不时就有陌生电话打到凉纾手机里,但这人运气不巧,她偏偏就一次都没有接到过。 四月底,凉纾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在这里住了一月余,自然也看出来了有她在小两口难免会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稍微纠正一下,可能更加不方便的是她。 顾寒生这人做事我行我素,很少顾及旁人的目光,对他而言,跟妻子亲热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温明庭私底下撞见过不少次了。 卧室里顾寒生叮嘱凉纾吃药,温明庭想起有什么东西没拿上,上楼去结果就撞见吻得七荤八素的两人,偏偏顾寒生反应如常。 虽然当着她的面没有发生什么大尺度的事情,但她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总归会影响到两人的感情。 于是四月初时,温明庭见凉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寻了个借口就回老宅了。 凉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光的日子。 四月中旬的某天,终是得到首肯出去逛了逛,许山海是司机。 这些日子凉纾的头发又长了不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终是不似之前那般瘦,但仍旧骨感。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温暖,游走在指尖的光线好似会说话。 凉纾穿着舒适的墨蓝色宽松V领羊绒毛衣,下身是同色系到脚踝的长裙,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尖头,露出来的锁骨跟肩颈很漂亮,黑色的发丝落在上面,一黑一白间给人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许山海跟她后面,臂弯里搭着凉纾的外套。 顾氏旗下的商场。凉纾进了一家男士衬衣店。 顾寒生的衣橱里从来不缺衣服,什么场合什么类型的衣服曲桉跟时倾都会给他配好,诚如上次千卉带她的那家私人会所的造型师所说,他用的东西基本上都不是市面上人人都知道的大牌。 顾寒生的东西要么是没有牌子,要么这牌子曝光度极少,只给有钱人提供私人服务。 但凉纾还是想再给他买一件衬衣。 她转了半圈,拎起一件铁灰色的衬衫转身看着许山海,“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导购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凉纾选了一件店里最贵的衬衣心里乐开了花,她上前拍马屁,“太太您眼光真是绝了,这件衣服我们店里目前也就只有这一件,“ 许山海是专业保镖出身,生的人高马大,面庞虽然远不如顾寒生俊美,但胜在线条硬朗,也算是衣架子类型。 导购看了眼许山海,继续对凉纾道,“这位太太,您先生穿这件衣服肯定帅。“ 许山海摸了一把鼻子,脸色有些严肃,“这是我家太太。“ 导购一听忙道歉,是这个行业及圆滑的人,到也不在意自己认错了人,毕竟许山海臂弯里搭着凉纾的风衣外套,被人认错也在所难免。 “请您先生多高,方便提供一下大概的衬衣尺寸吗?“ 凉纾蹙眉想了想,看了一眼许山海,“嗯,大概一八八?或者一八七?“ 导购一拍手,“这位太太,那准没错,能穿的能穿的。“ 后来还是决定将这件衬衣给买下来了,不过刷的是顾寒生的卡。 走到累了,她找了一家饮品店坐下,许山海去给她买饮料去了。 凉纾随意找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也不介意现在的环境,从口袋里翻出那件衬衫拍了一个照片。 她自然是想将这张照片发给顾寒生,却在发送前一秒顿住,她跟顾寒生联系多是电话,偶尔他会给她发短信,但次数也很少,短信内容往往也只有寥寥几个字。 至此,凉纾才发现她连顾寒生的微信都没加。 许山海端着饮品过来,毕恭毕敬地放到她面前,“太太,您要的饮料。“ “谢谢。“凉纾看了他一眼,随后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位置,“坐。“ 这许山海可不敢坐,他摇头,“不用,我站着就行。“ 凉纾看了四周一眼,语气有些强硬,“你站我身后别人会以为咱们是混黑社会的,你坐着吧。我有事问你。“ “哎。“ 许山海先恭敬地将她的外套放在一边才坐下,姿势标准,那模样很像军人。 凉纾食指敲了敲手机屏幕,问他,“你有你们先生的; 她刚刚试着加过顾寒生的电话号码,但系统显示查无此人。 许山海摇摇头,“没有。“ 她点点头,手指捏着吸管喝了一口茶,眼睛盯着手机界面,有些惆怅。 后来凉纾还是给顾寒生打了个电话。 下午三点钟,顾寒生刚刚才结束了一个视频会议。 因为没了烟抽,所以咖啡变成了现在办公的必需品,他端起咖啡的同时凉纾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男人眉间的倦怠散了不少,他抬手扯了扯领带,“回家了吗?“ “还没,我给你买了一件衬衫,刷的你的卡。“ 顾寒生失笑,指尖随意把玩着钢笔,笑了笑,“你刷。“ “我还想拍照发给你看看来着,你微信是多少?我加你,然后发你。“ “;顾先生剑眉几不可闻地拧起。 这时,顾寒生好像想起来某一天时倾也曾跟他说过“;,一个社交软件。 女人在那头嗯了两声,“是多少?我加你。“ “我没有。“顾先生承认得很大方。 凉纾一口奶茶还在口中包着,听到他说没有,凉纾不慌不忙地咽下奶茶,感受着唇齿间残留着的香味,她说,“那顾先生现在方便吗?注册一个吧。“ 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或者让季助理跟时秘书代劳。“ 挂断电话,凉纾看着对面的许山海,有些惊讶,“你们顾先生连; 许山海挠挠头,“太太,其实我没有。“ 凉纾虽然竟然,但其实也能够理解。 这世上那么多人,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有的人用有的人不用,倒也正常。 像顾寒生这类人,跟客户往来,多是交换名片,商业上的往来多是面谈,极少线上沟通。 平常有什么事,都是邮件沟通,倒也不必用微信。 凉纾等了一会儿,手机界面亮起,有消息提醒进来。 是一个来自电话簿的联系人,凉纾点了同意。 她没多说,将刚刚拍的那件铁灰色的衬衫照片发给顾寒生,底下还有一句话:顾先生喜欢这件衬衣颜色吗?我挑了好久。 对话框顶部显示正在输入中。 足足过了一分钟,这条消息才发过来,却只有短短一句话:阿纾,咱们换一个颜色。 凉纾回他:这个就挺好。 又过了半分钟:我正在戒烟。 她发了一个思考的表情过去,便搁下手机。又抬眸看着一边的许山海,“戒烟对一个烟鬼来讲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许山海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回她,“相当残忍。“ 大概现在零号公馆上下跟顾寒生周边的人,没有一人不知道他在戒烟。 所以为了尽量不去触这位老板的霉头,有顾寒生在的场合他们尽量保证自己不抽烟,免得成为顾寒生的“眼中钉“。 对面,凉纾叹了叹气,说,“我还是把这个衬衫拿去退了吧,买点儿别的给顾先生好了。“ 然而凉纾还未起身,就听耳旁传来一道声音,“顾太太。“ 许山海比较警觉,拿了凉纾的外套立马起身站在凉纾身边,以身体挡在凉纾面前。 听到这道声音,凉纾侧头,视线里是一个女人,大概三十来岁,看起来比较年轻,穿的也时髦,但不张扬。 “顾太太,我叫施心,是程歌苓的经纪人。“对方主动自报家门,目光灼灼地盯着凉纾。 凉纾拨开许山海,施心顺势坐到凉纾的对面,“顾太太,我联系了您很久,但您一直不接我电话。“ 凉纾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抿唇笑了笑,“抱歉,确实不巧,一直没接到你的电话,找我有事?“ 原来那个陌生电话号码出自程歌苓的经纪人。 施心面色有些憔悴,想来这些日子没少熬夜,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是来代程歌苓向您道歉的,对不起。“ 凉纾微微一笑,语气平缓,“伤了人,不是随随便便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况且你这个道歉是否来的迟了些?又是否缺了些诚意?她伤的我,你一个经纪人来替她道歉?“ 施心一愣,怔怔地看着凉纾。 装修风格很明亮的饮品店,凉纾坐在深红色皮质卡座里,背景是一片红色。穿着质地上乘又柔软的墨蓝色毛衣,长发很随意地披在肩头,化了不太张扬的妆容,气质出尘。 双手半拢在衣袖里,捧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奶茶,手指皮肤冷白,跟半露的脖颈是一个颜色,十根手指很干净,右手中指上并没有戴戒指。 她这幅模样,完全没有豪门太太该有的雍容贵气。 倒像是一个被人娇养出来的小女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令人艳羡的光。 施心牙齿不小心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有些疼,她语气放低了许多,“顾太太能不能放过歌儿?她当时也是急了,我们歌儿在圈子里是有些嚣张跋扈,但她绝对没有坏心,那天伤您真的是意外。“ 凉纾手指摩挲着杯子的外壁,随即慢慢道,“我好像……也没有将她怎样吧?“ 说完,她莞尔一笑,低垂着眉眼手指捏着吸管吸了口奶茶。 没等施心开口,凉纾说,“毕竟我之前都半死不活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每天除了发发小脾气也没有别的能力了,哪里能对她做些什么?“ 施心手指掐着手心,看着凉纾,“顾太太真的不知道吗?我们歌儿马上就要被收押监狱了,她是明星,如果去坐了牢,这辈子就完了。“ “呵……那你可知道,如果她当时再用些力,刀子再进去几寸,我这个人也完了。“凉纾对于施心的话无动于衷。语气平静地陈述。 施心咬咬后槽牙,“说起来,我们歌儿也是受害者。“ 凉纾挑眉。 “我们歌儿跟了陆先生这么多年,陆先生有多宠她大家都有目共睹,圈子里时长有老人新人说我们歌儿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但其实谁不知道这都是陆先生惯出来的。“ “所以呢?“凉纾微微一笑,脸色却有些冷,“陆先生这么宠她,她不过捅了我一刀,这对陆瑾笙来讲算什么大事?“ 陆瑾笙想为程歌苓打抱不平,想为程歌苓开罪,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施心态度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那样平和了,她说,“陆先生宣布订婚,所有人都默认未婚妻的位置非歌儿莫属,但却没想到,陆先生和你一起摆了歌儿一道,他的未婚妻竟是顾太太您!“ “顾太太“三个字,施心格外加重了语调。 这话也像一块巨石砸在凉纾新湖,顿时波涛汹涌。 可任凭内心如何汹涌澎湃,凉纾面上颜色仍旧一分不改。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力道,看着施心。 许山海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施心的话,他发狠地目光盯着施心,却因为顾着凉纾此刻不敢阻止施心。 “顾太太若不是抢了陆先生未婚妻这个位置,歌儿何苦因为接受不了伤了你?她跟了陆先生那么久,怎么到头来还要落得如此下场?这太不公平了。“ 凉纾觉得施心这个“受害者论“简直是在颠倒是非黑白。 “施女士,你们程小姐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吗?哦,我忘记了,她为陆瑾笙割过腕。“凉纾冷笑,“你不要在这里一口一个顾太太一口一个陆先生,否则我向你保证程歌苓只会过得更惨!“ 凉纾看着施心的反应,心里突然觉得畅快多了,“我们家顾先生是什么人你可能不清楚,所以施女士讲话难免有些口无遮拦,顾先生他最是护短,你就是当着他的面讲我的坏话他第一个收拾的人只会是你!“ 她还想补一句这事参考齐真的例子,但施心并不认识齐真是谁。 施心上下牙咬在一起,抿唇,“但顾太太你绝对和陆先生纠缠不清,我不信这事顾总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啪“凉纾手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在放什么狗屁?!“ 周围有一些人听到声响将目光陆陆续续地转过来,好奇打量,但都被许山海一一给瞪了回去。 施心很明显并不惧怕凉纾,“陆先生钱包里常年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就是顾太太您!并且顾太太没发现一件事吗?我们歌儿和您眉眼有些相似。“ 凉纾掐着手心,唇紧紧抿着,“你想威胁我?“ “我只求顾太太能放歌儿一马,陆先生心上的人一直是您,我们歌儿只是一个陷入这段求而不得的感情里的可怜人,陆先生心里藏了一个人经久不见天日,最后却是她来承担这个结果。“ “顾太太大概不知道,她伤了你的那个晚上,陆先生也拧断了她一条手腕。“ 凉纾心里好似狂风漫过荒野,强劲的风撕扯着她皮肉。 她面色冷漠,目光冷冷地盯着施心,“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你求我不如去求陆瑾笙,程歌苓没直接杀死我他大概很生气,所以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说完凉纾就要起身,施心闭了闭眼,“顾太太真不怕这事顾先生知道?你求求顾先生,放了歌儿,我带她出国。我们再不回来。“ 凉纾侧头盯着施心,面无表情,“杀人偿命,伤人坐牢,太天经地义了。“ 施心明白了,这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惨淡地一笑,“顾太太,杀人偿命,伤人坐牢,真希望这些事几辈子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凉纾心脏蓦地漏了一拍,她看了施心一眼。拎着包就走了。 …… 久不出门的好心情被施心给破坏得十分干净。 坐在车里,许山海问她,“太太,是回公馆还是?“ 凉纾目光无神地盯着窗外,“你随便开吧,散散心。“ “是。“ 施心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凉纾闭上眼睛,感受着四月微凉的风吹拂在自己面庞,有关那晚那束镭射灯的点点滴滴,凉纾现在好像想起来了一些。 那束光照在她身上时,她的耳朵好似被自动屏蔽了,只能看见周围人震惊的表情。 而现在。她好像突然就想起那些人在说什么了。 她听到他们说:“搞什么啊?陆瑾笙的女朋友不是程歌苓,那个女明星吗?怎么成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谁啊?“ “事先程歌苓那么高调,以为成为陆太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谁知道呢?这下大家都要看她的笑话了。“ “是啊,我有个朋友也在当明星,听她说,程歌苓咖位不高脾气倒还挺大的,但平日里仗着自己背后的人是陆瑾笙,嚣张惯了,这些好了,看她还拿什么脸在圈子里混?“ “我比较好奇陆瑾笙这个未婚妻的来头是什么?被陆老爷子亲自带进场。又是陆瑾笙的未婚妻,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更加魔幻的事情?“ …… 凉纾伸手捂住面庞,冷风自指缝里袭击着她的眼睫,凉悠悠的。 前座许山海见她将窗户开的大大的,忍不住出声提醒,“太太,您的伤刚好,当心感冒。“ 她撤下手指,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摇摇头,“你继续开吧,别管我。“ 几个月前,陆瑾笙深夜现身医院,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一场梦。 但又好像是宣战。 凉纾现在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 他有病,他想两个人继续纠缠,但凉纾不想了。 空旷的露天广场上,凉纾穿着长长的大衣、白色平底鞋蹲在地上,右手伸直,手心并拢,里面放着鸽子饲料。 成群结队的白鸽飞过来,低头啄着她手心里的食物。 有些疼,聚集过来的白鸽也越来越多,凉纾便有些吃不消了,她站起身,喊了一声站在远处的许山海。 许山海小跑着过来,“太太,怎么了?“ 凉纾将手心里的鸽子饲料放到他手里,“你来喂它们,我去打个电话。“ 这是凉纾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打电话给陆瑾笙。 陆瑾笙是个变态。 他将那个只存了凉纾一个联系人号码的手机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 这支手机铃声响起时,陆瑾笙正在开一个高层会议。 一众陆氏高层都处于如履薄冰的状态,每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战战兢兢,甚至有的高层成员额头上已然冒了汗,拿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抵用,后背的衬衣早在西服的掩盖下湿透了。 二十分钟前,陆瑾笙刚刚跟入驻陆氏两月余的集团总经理陆昌勇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十五分钟前,陆瑾笙当着陆昌勇的面连连开了他手下两个得力下属。 十分钟前,陆瑾笙拿眸高层成员开刀,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人贬得一文不值,随后没给对方辩解的机会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 此刻,谁都怕这把火稍不注意就燃到自己身上了。 偌大办公室,声音最大的要数放在办公桌中间的八爪鱼电话里滋滋的电流声了。 而就在这时,陆瑾笙的电话响了。 有人在想,陆瑾笙正在气头上,这回这个来电话的人惨了。 却不承想,他看都未曾看一眼来电人是谁,直接起身,可能嫌走出去接电话距离太远了,所以直接绕到会议室这边的落地窗前,滑下了接听键。 “陆瑾笙,我们见一面吧。“ 妙书屋 第125章 无题 事前开会紧张,陆瑾笙整个人还未从刚刚的氛围里走出来,脸色依旧紧绷着,但嗓音已经比方才要冷静许多了。 他抬手松了松自己的白衬衣领口,也没顾忌这是什么场合,直接解了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喉结下方的方寸皮肤。 他眸底蓄着冷光,嗓音冷淡,“什么时候?“ “现在。“ 陆瑾笙侧首望了眼还围坐在办公桌旁边的二十几位陆氏高层成员,惜字如金:“没空。“ 说着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那边有人没忍住心里的好奇朝落地窗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就只知道陆瑾笙很快就掐了电话,没个好脸色,看来打这个电话的人得遭殃了。 陆瑾笙转身回到位置上,席间的各人早就恢复成了原来如履薄冰的样子。 看他的脸色,恐怕这个会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 凉纾握着电话的手慢慢垂下。悠长的目光盯着广场上飞舞的白鸽。 她将身上所有的饲料都洒在地上,又吸引了一群鸽子。 陆瑾笙的短信就在这时跳进手机里,却只有短短两个字:地址。 她看了一圈,随后编辑了一个地址过去。 广场周围游客不少,凉纾穿过走下石阶,朝着一道富有历史感的哥特式走廊而去,许山海见状跟上来,“太太,快四点了,您还要继续逛街吗?“ 凉纾站定,眯起眼睛笑着回他,“我去喝杯咖啡,你去车上等我吧。“ 许山海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凉纾才行。 犹豫间,凉纾拿着手机屏幕在他眼前晃了晃,“半小时,过时间你到里面去找我。“ 许山海松了一口气。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您喝您喝。“ …… 陆瑾笙来时,凉纾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她找服务员续了一杯白开水慢条斯理地喝着。 于是他走进来,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捧着一杯白开水喝着的女人。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温暖,光线穿过厚厚的玻璃墙落在她身上,怎么看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头发又比几个月前长了些。洋洋洒洒却又略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微微卷曲,确实恰到好处。 这个角度,凉纾给了陆瑾笙一个侧脸。 女子侧颜趋于完美,长发贴着冷白的皮肤蜿蜒到脖子里,喝水吞咽间,喉咙那处仿佛像一颗毒药一样致命。 纤长白皙的脖颈跟纠缠的黑发一起全部都隐没到那件墨蓝色的毛衣领口去了,隐隐约约间,似乎还能看到她脖子里戴着一条银色的项链。 就是这点闪烁着的银光,让陆瑾笙冷了脸也寒了眼。 他自然知道,这个项链上面戴着一个戒圈,那是婚戒。 这里是虞城最具有哥特风格的广场,不乏游客往来,但服务员从未见过像陆瑾笙这样长相优秀的人。 他只是单纯地往这里一站,不需要什么表情也能深深吸引人的目光。 服务员看着他面部线条极其细微的动作,悄悄地红了脸,拿着单子再度问:“先生,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这时,凉纾像是有感应一样朝门口这边看来。 随后撞上他的目光。 前者防备警惕,后者冷漠讥讽。 陆瑾笙压根不看那服务员,被西装裤腿包裹着的修长双腿笔直地朝凉纾这个方向过来。 凉纾将放在一旁的外套往里面挪了点,身体也更坐进了去些,这样就和对面的位置距离拉得更开。 他见状,眼角滑过嘲讽,随后落座。 凉纾双手放在桌子底下,对上陆瑾笙的眸,她垂眸,“稀奇,第一次跟你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所以我说你出息了,以前见了我跟羊见了狼,现在好了,自己也敢主动约人了。“ 话落间,服务员正巧走过来将点单放到陆瑾笙面前,“先生,您需要喝点什么?“ 陆瑾笙扫过凉纾面前还剩一半的白开水,说,“白开水。“ “额……“服务员顾不上看他那张脸,忙点头,“好的。“ 这男人好看是好看,就是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这期间。陆瑾笙的视线从来没从凉纾脸上移开。 凉纾按亮屏幕看了眼,离半小时还差十二分钟。 她说,“程歌苓不是你的女朋友么,听说她就要去坐牢了,你不救她?“ 然而陆瑾笙不跟她绕弯子,眼里情绪难辨,直接说,“我的未婚妻是你,其他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凉纾牙齿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陆瑾笙!“ “陆瑾笙,你简直是疯子!!“凉纾咬牙切齿。 他看着凉纾这模样,脸色依旧淡淡的,只是冷嗤道:“我是什么人不需要你重复,凉纾,顾寒生这课大树好靠吗?“ 指甲陷入手心,凉纾一脸愠怒,如果如果能杀人,想必面前的陆瑾笙已经被伤得体无完肤了。 而陆瑾笙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真的疯了。 她生气的这幅生动鲜明的样子很好看。 但也很残忍,因为它们像一根锋利的钩子,勾着他的心脏,血肉模糊。 “这棵大树好不好靠,你看我现在的下场不就知道了么?我活的好好的,还是豪门贵太太,程歌苓是你的女朋友,还是现在炙手可热的娱乐圈宠儿,但她伤了我,顾寒生要她坐牢就坐牢,连你也没有办法不是么?“ “我不是没有办法,我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妻,她伤了你坐牢算轻的。“陆瑾笙淡淡地重复。 凉纾现在听不得未婚妻三个字。 “陆瑾笙,你从来就恨不得我去死,这未婚妻又算什么?“ 男人修长的指节缓缓附着在透明的玻璃杯杯壁,指尖慢慢摩挲着,他难得笑了,笑容有些诡谲,“不算什么。“ 他补充道:“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死。“ “阿纾,“陆瑾笙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偏冷的声线又夹杂着丝丝阴柔,让凉纾心头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浑身发冷。连出现在门口的许山海都没注意到。 陆瑾笙依旧盯着她,接着刚刚的话,“十年如一日,但时间它在我这里走的并不快,我每天都在地狱里,现在已经取而代之成为地狱本身了,你说你该不该也来感受一下?“ 凉纾咬牙,“当年我出于好心帮她捡戒指,我有错吗?“ “戒指呢?“他问。 凉纾没答。 陆瑾笙扯唇,“我把戒指还给她,顺便问问看她原不原谅你。“ 她有些懵了,竟不知道陆瑾笙在说什么。 凉纾闭了闭眼,努力找到自己的思绪,过了会儿她才问,“陈羡呢?“ 陆瑾笙只看着她,没有搭话。 “我问你陈羡呢?!“凉纾眸光冷凝了不少,提高了音调。 这声音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许山海环顾四周,在看到凉纾时脸色一变,几步走到两人面前。 许山海颔首望着凉纾,“太太,您身体还没好全,咱们得回去了。“ 说完,许山海侧头朝陆瑾笙看去,谁知道后者压根连一个眼光都懒得给。 凉纾走后。 陆瑾笙端起面前这杯白开水喝了两口,平淡无奇,并无特别之处,却不知道为何她刚刚喝的那么起劲。 …… 最近陆氏人人自危,从高层到底层人员,所有人都担心自己会收到解约函。 秘书室今日人人都知道陆瑾笙在开高层会议。 自从陆家三爷陆昌勇入驻陆氏,这位陆三爷便处处和陆瑾笙不对盘。 但以前跟陆昌勇一起在陆氏的那些心腹如今早就被陆瑾笙给清理出去了,现在公司里少数几个不服陆瑾笙。暗地里便见风使舵跟陆昌勇站咋一边。 不过在陆氏里,始终是陆瑾笙压着陆昌勇。 他一个总经理自然是比不过陆瑾笙,所以拉帮结派都只在私底下进行。 但陆瑾笙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让陆昌勇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在陆氏寸步难行,虽然两人还未正面爆发战争,但陆瑾笙已经杀鸡儆猴顺势开了好几个在陆氏德高望重的老人。 这日下午,陆氏再度召开高层会议。 仅十五分钟的时间里,陆瑾笙细数两个高层在陆氏做的事,然后不留情面直接让两人走人。 混到这个位置的。几乎没有一清二白干干净净的人。 所以在陆瑾笙开了这两人后,在座的其他人更是如坐针毡,但最后却没想到会是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拯救了众人。 陆瑾笙坐下没两分钟就离开了会议室,听说回了一趟办公室就离开公司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电梯里,刚刚在席间同陆瑾笙开会的某位部门总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摇摇头,冲身边的人说,“陆家三爷时隔多年空降陆氏,那势不可挡的架势我还以为陆瑾笙要失势了,当时我还摇摆了一阵,三爷偷偷约过我,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有事没去成。“ 说起这事,这人仍旧心有余悸。抬手抹着额头上的汗,又伸手揪了揪背上汗湿了一大块的衬衫。 另外一位脸色也跟他差不多,“陆瑾笙这人就是一匹蛰伏在暗处的狼,狠起来陆家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我们了。“ “是啊,这以后在陆氏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 “但这陆家三爷也不是个好惹的,虽然处处被陆瑾笙压制,但这人那样子就不像是个安稳的,“这人摇摇头,叹气,“这陆氏最终到底花落谁家,还真的没个准。“ …… 陆氏这些日子一直被阴云笼罩着,从上到下,没有不谨小慎微的。 陆瑾笙这日突然中断会议,随后回办公室取了车钥匙匆匆离开公司,整个秘书室成员先是吓了一跳。随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电梯轿厢里,秘书室众人脸色雀跃地就差没有跳起来互相击掌了。 这群女人,平常就给她们憋坏了。 陆昌勇天天跟陆瑾笙在公司里明争暗斗了好几个月,她们这些小喽啰全是城门下护城河里的池鱼,压抑的日子真是过够了。 于是平常陆瑾笙在时她们没敢讨论的话题,今天陆瑾笙走了,这话题自然就被重新拾回来了。 “陈秘书好几个月都没来过公司了,她难道真的被……“某位穿着职业套裙的女秘1号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翻炒鱿鱼的动作。 “她被辞?不太可能吧。“女秘2号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 女秘3号跟着就附和,“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她是陆总的首席秘书,跟陆总身边的江助平起平坐,加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陆总偏爱她,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陆总辞掉?“ 她跟着补充,“你们难道忘了吗?之前陈秘书在这里可是当着陆总的面炒了我们中的人,你们见陆总说什么了吗?她再怎么牛还不是就一个秘书,再怎么还有人事部在前面挡着呢,哪里轮得到她来辞?“ “可陆总就是偏心她!“女秘3号越说越气愤。 “那她为什么几个月都不来上班?这不是被辞了是什么?“ “我悄悄问过人事部了,说没收到过陈羡的辞呈,她们更不曾收到消息要辞了陈秘书。“ “那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陆总订婚的事跟她有关?“ 女秘3号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你们说会不会陆总跟陈羡真的有一腿,然后这事被陆总未婚妻给发现了,陆总婚事告吹,陈羡也被陆总给弄走了,或者是弄到某个地方金屋藏娇去了?“ 这个猜想就真的大胆了。 女秘1号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真的觉得陆总跟陈羡的关系很不正常,就凭陆总送陈羡一辆好几百万的车我就忍不了,说不定还真的就是那种关系。“ “那还真是伴君如伴虎,瞬间这人就消失得没影了。“ 陈羡好几个月不来公司,充分满足了这些人的幻想。 但这些人也还是只能耍耍嘴皮子。顶多就是趁陆瑾笙不在的时候嚼嚼舌根子,对外还是宣称陈羡暂时离开了陆氏。 …… 再说凉纾跟着许山海回到车上,她盯着窗外有些失魂落魄。 回程的路上,凉纾朝许山海看去,脸上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眸色有些冷,“许山海,如果我让你不要把今天我见过陆瑾笙的事告诉你们先生。你会怎么做?“ 许山海快速地看了眼后视镜,随后压着声音道,“顾总只让我负责您的安全,没有其他的指示。“ 凉纾低下头,嗓音很轻,“谢谢。“ 傍晚回去,凉纾直接将那件新买的衬衣给塞到了衣帽间柜子深处。 然后她在卧室里翻了一圈自己的东西都没能找到那枚戒指,凉纾也没慌。应该是落在贝森路了。 得找时间回贝森路找一下,然后把戒指还给陆瑾笙。 凉纾洗漱完,抹完护肤品后,正在涂疤痕膏时顾寒生从外面钻进来。 女人从镜子里和他视线撞上,她立马将自己的衣服放下来,回头看着他,“我出去,这里给你用。“ 她闪躲的样子自然瞒不过顾寒生。顾寒生走过去,作势就要掀开她的衣服查看。 但凉纾揪着衣服下摆,就是不让他看。 顾寒生眯起眼,大掌摩挲着她的手指,“我看看。“ 从她的伤口拆线进入恢复期后,每每涂抹膏药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躲在浴室里弄得,也从来不给他看。 这是什么心思顾寒生自然知道。 凉纾摇头,又冲他眨眼睛,拒绝,“没什么好看的。“ “阿纾。“顾寒生双手撑着她的肩膀。 凉纾低下头,倏地叹了一口气,“我是觉得伤疤看起来丑丑的,很膈应人。“ 男人将她拥在怀中,没有强制要去掀她的衣服看伤口,而是学着她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这么膈应的话,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要是剖腹产可怎么办?“ 说完,顾寒生又是叹气,“剖腹产也会留下疤痕,那那个时候又得多膈应呢。“ 凉纾想想那个画面就有些渗人,顾寒生近些日子总是是不是就在她旁边提起孩子之类的话题。 甚至他好像还跟温明庭串通了,凉纾每每跟温明庭通话的时候温明庭时不时也会在电话里面说今天又见着谁家的孙子了,那模样实在是可爱。 然后也不将话题引到她跟顾寒生身上,就是喜欢旁敲侧击。 这老太太,坏着呢。 却也让人心疼。 凉纾将脸深深埋在顾寒生怀中,鼻子吸了吸,小声地说,“以后要是真的有了孩子,我一定要选择顺产,顺产的孩子也聪明。“ 顾寒生抓着她的胳膊,俯下身去看她的脸,眼里染着些笑意,“傻气。“ “万一顺不出来会出人命的,咱们可不能冒这个险。“ 铺垫得差不多了,也给了她足够的心理预期,顾寒生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上的药膏,蹲下身子掀起她的睡衣下摆,“我给你涂。“ 凉纾认命般地闭上眼睛,“程歌苓要坐几年牢呢?“ 肚子上凉悠悠的,顾寒生动作温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道,“故意伤害罪,三年起步。“ 这么说凉纾就懂了。 这一刀毁了一个人,好像她也不亏呢。 事实上,程歌苓的最终判决结果是服刑一年,立即执行。 妙书屋 第126章 无题 于顾寒生来讲,程歌苓坐一年牢还是坐三年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是明星,有了入狱这一条,她这辈子怎么也翻不了身了。 娱乐圈向来是更新换代最快的地方,人间修罗场。 旧人倒了,便会有无数个新人顶上来,久而久之,人们也就忘了。 * 顾寒生给凉纾涂抹祛疤膏。 他没用棉签,洗干净手,将乳白色的药膏从管子里挤在大拇指指腹上。 凉纾低头,目光所及之处,先是他浓密的黑色短发,往前是硬朗的额骨线条跟高挺的鼻梁,眼睑往下,睫毛很长,眼尾弧度微微上挑。 不笑时有些严肃,笑起来时倒格外有魅力。 他动作温柔,指腹擦过那块略凸起的皮肤,所到之处,泛泛阵阵燥热。 跟她自己涂抹伤口时有挺大的区别,痒痒的。 大床上,两人相拥而眠。 凉纾半梦半醒间听到顾寒生问她。“不是给我买了礼物吗,礼物呢?“ 她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没睁眼,声线沙哑模糊,“退了。“ 几乎是在她话落的瞬间,有一只燥热的大掌从她睡衣下摆探进去,指尖触碰到她皮肤时还是带着凉意,将她深沉的睡意击退了些。 凉纾抓住他的手指,打开眼皮,“你干什么呀。“ 女子嗓音娇柔,带着绵绵的困意跟嗔怪。 比力气,凉纾压根就不是顾寒生的对手,所以自然困不住顾寒生的手指。 他手指作怪,搅得凉纾根本无法入眠,正想发怒时,顾寒生却从背后一下咬在她的肩头。 不是很痛,借着外头倾泻进来的月光,能看到上面落着一排浅浅的牙齿印。 “既然是买给我的东西,做什么又退了?“ 说完,似是还不解气,顾寒生就着方才那个齿痕又咬了上去,这次用了好几分力道。怀中人一惊,已经从他怀中翻了个面,睁着水眸望着他。 她将自己肩膀处的睡衣拉好,“后面觉得那衣服根本衬不出顾先生你的气质,就给退了。“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凉纾看。 过了会儿,男人一个翻身,此刻他占据着绝对的位置,双手撑在她耳侧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被子被掀起带来的风拂过凉纾的脸,将脸侧的发丝给吹开,于是那张标致的脸蛋露了出来。 顾寒生喜欢看她这个表情。后来也是没忍住,低头将唇送了上去。 四月中下旬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月事,又将凉纾日渐平静下来的心搅得一团乱。 卧室内的计生用品早就被他扔个了干干净净。 凉纾在承受他的时候心里仍旧是忐忑的,那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恐惧。 顾寒生看出来了,伸手将她紧紧揪着床单的手指给攥到手心,而后与她十指紧扣。 有汗水落到凉纾唇侧,热度滚烫,像他的体温。 凉纾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咸。 而就是这个动作让顾寒生红了眼,昏暗的房间里,窗外流泻进来一地的月光,所以他能看清楚。 后来的一切就发生得更加自然而然了。 只是最后时刻,凉纾拧紧了眉,指甲深深陷进他皮肉里,带来一阵阵的战栗。 现在不是安全期。 但他很明显是故意的,不管是姿势还是其他技巧,都奔着她能生个孩子去。 这行为着实恶劣。 可床笫之间,凉纾从来就没有话语权。 很多时候这事发生时,都是顾寒生站主导地位,凉纾只是一条被人扔在案板上的鱼肉,顾寒生是刀俎,凌迟她再将她吃抹得一干二净。 一如今晚的他。 她是弱势方,但今晚她不想任由顾寒生摆布自己,于是眼波流转间,凉纾掐着他的手臂,奋起而上。 两人的位置调换了。 这让顾寒生感到十分新奇,想对的就存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他还以为她会对他怎样呢,没想到照旧跟绣花枕头一样。 她将两人的对换之后便软趴趴的,没了气势也没了体力,甚至因为刚刚那一下弄得自己头晕眼花。 顾寒生给了她一分钟的时间。 一分钟到,他大掌拍在她臀部,嗤道:“娇气。“ 凉纾眨着眼,眼神有些没焦距,还有些累,但她知道顾寒生还一次都没达到,这人擅长笑里藏刀,其实骨子里的狠劲儿不会比那些强盗土匪差多少。 他就是活脱脱的衣冠禽兽,凉纾想。 后来还是让他如愿了。 旷了太久。 要真算起来,他们上一次是在一月十二日,那次经历不算太愉快,是在书房。 是个两三个月,接近四月底,这是第二次。 中间隔了整整两三个月。 虽然偶尔她会用其他的办法,但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这晚凉纾觉得自己就算是耗尽了身上的力气,也没能让他尽兴。 一切归于平静。 凉纾觉得不太舒服,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膻味跟熏香,皮肤黏腻,上面都是两人的汗水,偏偏他抱她抱得很紧,零距离。 不,不是零距离。 严格来讲,起码那得是负十好几厘米的距离。 这个具体数字凉纾说不上来,她也没量过,反正就十分可观。 所以顾寒生今晚一边顾忌着她的身体一边又旁敲侧击地说她应该锻炼身体了。 她想去洗澡,奈何自己没有力气。他又将她捁的死死的。 已经结束好久了,她还是被堵着。 这为什么不言而喻。 她伸手拍了下腰上的手,“洗澡去。“ 嗓音软得不成样子,给人一种蚀骨酥意,像极细的头发丝儿落到眼睛里却又不能伸手去揉的感觉。 有气息喷薄在凉纾脖颈里,浑身的毛孔都在之前被他打开了,此刻那呼吸更是引得她发抖。 顾寒生说,“再等等。“ 说完,将她捁得更紧。 “顾寒生,你简直是坏透了。“凉纾冷静地陈述。 他笑,指尖轻抚着她腹部那道疤痕,动作很轻,带着温柔缱绻。 前一秒她才说他坏,可后一秒却因为他这个动作鼻头一酸。 方才缠绵间,他吻了她腹部的伤疤。 当时她多难为情啊,捂着眼睛不去看,也不阻止他。 顾寒生知道她的心思,终究有些不忍心,倾身上去将她的手指从紧闭的眼皮上方拿下来,唇瓣覆盖在她的唇瓣上。 凉纾眼睛闭着,于是听觉就格外灵敏。 恍惚间,他好似是叹了一口气,“不阻止我吗?那祛疤膏涂在上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虽是这么说着,但他却没放过她,让她跟自己一起。 这下,要毒便一起毒吧。 顾寒生想尽了一切办法让她怀孕,搂着她很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揉揉怀中女人的小腹,又一口亲在她微凉的耳廓上。 “我先去洗澡。“ 凉纾拉过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睁眸望着天花板,认命的叹息从口中溢出来。 一切顺其自然吧。 他既然想要孩子那就给他。 凉纾从不怀疑,顾寒生的孩子生来只会是天之骄子。 就算以后她跟顾寒生还有变数,最差的情况不过是她不在,那孩子没了母亲。 可归根究底,痛苦只会是她,而不是这孩子。 因为顾寒生自然会将最好的都给他/她,而这些东西都可以填补缺失的母爱。 既然想通了凉纾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孩子只是锦上添花,她更加不会为了孩子去牺牲自己或是让自己委曲求全。 世间夫妻,每每走到绝路到了不得不分开的地步,若有一人不想放手,总会以孩子作为困住对方的理由跟筹码。 于是两个人勉勉强强用孩子当做粘合婚姻这把破碎镜子的胶水,继续过着令自己难受的婚姻生活,终难有再次解脱的一天。 凉纾希望自己有一天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不会被人用孩子作为威胁,也更加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当做筹码去换取一些利益。 …… 浴室里,凉纾冲着淋浴。 腿上有什么东西顺着往下滑,她伸手摸了一把,低头看着手心中的东西,叹气。 出来时,顾寒生已经重新换上了新的床褥。 凉纾看了眼一旁的时钟,时针隐隐约约走到凌晨两点的样子,她困了也被折腾得累了,窝在顾寒生怀中没废多少工夫就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间,顾寒生又跟她说。过几天要去参加一个慈善商业晚宴。 凉纾没怎么听清,又因为实在是太困了,她胡乱地应了两声便彻底昏了过去。 但这一觉注定睡得不安稳。 白天的事到了夜里像是鬼魅一样钻进凉纾的脑海中。 凉纾做噩梦了。 梦里,陈霞拿着刀站在离她咫尺的地方,锋利的刀尖闪着寒光,还没接触到人的皮肉就让人感到一阵恐慌。 凉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刀,“陈羡,你拿着我的刀做什么?“ 没错,那把刀原本是凉纾的。 当年,要不是陆瑾笙出现,那把刀会插进那个试图侵犯她的纨绔少爷脖子上,后来陆瑾笙抢了她这把刀。 陈羡背后一片漆黑,像是深渊。 “阿纾,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凉纾眉头拧紧,盯着陈羡看。 过了会儿,她才问,“你恨我做什么?“ 但陈羡根本就没回答,几乎在她刚刚问完这句话,那把刀没有任何犹豫地插入凉纾心脏。 这个梦境到底有多真实呢? 凉纾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在流失,疼痛像是毒药一样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蔓延全身。 她脸色痛苦,陈羡却在笑。 笑得同时她还没忘记将刀又往里推了推,更多的血流出来。 “阿纾,你这些痛不算什么,比不上我。“陈羡淡淡地陈述。 极致的疼之后,凉纾醒了。 安静的卧室里,凉纾下意识伸手朝旁边摸去,被子之下是冰凉的,顾寒生不在。 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帘被拉得紧紧的,昏暗的很。 但她却看到了床边有一道黑影正在朝她靠近,看身形,很纤细,根本就不是顾寒生。 可这是在零号公馆的卧室,不是顾寒生又会是谁呢? 凉纾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顾寒生的名字,但这个黑影没回答她的话,脚步未停,笔直地朝躺在床上的凉纾而来。 她伸手拉过被子,急的额头上都是汗。 凉纾拼命喊顾寒生的名字。 对方将她的被子掀开,“阿纾,你的命真好。“ 还是陈羡。 凉纾抓紧被子,看着刀子反射的寒光映着她冷漠的眉眼,那张脸上全是深刻的恨意。 “这里是零号公馆,你怎么进来的?陈羡,给我滚出去!“ 她刚刚做的梦不是已经醒了吗? 怎么还陈羡还是会出现在她面前。 陈羡拿着刀抵上她的脖子。刀刃锋利冰凉,凉纾就只轻轻地动了下那刀子便划破了她的皮肤,有血珠沁出来。 “阿纾,再见。“ 锋利的刀尖快速又精准地扎进凉纾的脖颈,鲜血飙出来,溅了陈羡一脸,也顺带的将深色的床褥都染红了。 “啊!“ 凌晨六点。 凉纾从梦魇里惊醒。 壁灯亮着,光线不算太暗,窗帘没被拉上,月光如水一样温柔。 床头柜上空气净化器工作着,发出咕噜咕噜的水泡声。 眼前。是顾寒生俊逸深刻的脸,他脸色担忧,握着她掌心的手掌干燥有力。 这一切才是现实。 凉纾看了他一眼,一头扎进顾寒生的怀中,呼吸从急促慢慢变舒缓。 男人大掌拍着她的脊背,像抚摸小宠物一样替她顺着背,又温声说,“要不要喝水?“ 凉纾抱紧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前,摇摇头,嗓音很沙,“不喝。“ “阿纾,那只是噩梦。“顾寒生宽慰她。 凉纾吸了一口气,“我知道。“ 白日里施心的话又窜入凉纾脑海中。 她凉纾不是善人,没办法对在自己身上扎了一刀的人善良,程程歌苓扎了她一刀,去坐牢是理所应当。 至于她是明星这身份若是因为坐牢毁了,那也是她活该。 但经纪人施心大概心里有气。 凉纾从商场离开,在进电梯时被施心挡住,施心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当时的凉纾脸色比她更加难看。 “施女士还有事?“凉纾这个时候倒开始假模假样地维持着豪门贵太太的风度了。 施心说,“有件事我忘了说。顾太太大概率还不知道,我们歌儿手上那把刀是陆总身边的秘书陈羡递的,“ 顿了顿,“听歌儿说,顾太太和陈秘书好像还是很要好的朋友,曾经您还曾陪同陈秘书一起去医院看过歌儿。“ 施心十分满意地看着凉纾的脸色,笑了笑,“当时歌儿精神状态不好,我现在替她谢谢你。“ 电梯门因为施心在中间挡着所以无法关闭,施心说完便后退了一步,微笑着望着凉纾,“顾太太好走。“ 所以罪魁祸首是陈羡? 诚如施心所说,程歌苓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凉纾不敢深想,那可是陈羡吶。 大学时期,她凌晨两三点被困在宿舍门外。 她凉纾可是让陈羡这个胆子小又爱学习遵守校规的三好学生摸黑进宿管房间偷钥匙开门的人。 不过短短几年,陈羡怎么可能是这个递刀子的人? 凉纾怎么都想不通。 白天她是不敢正视这个问题。 现在一场噩梦,让凉纾从钝痛中醒悟过来,人总是会变的。 凉纾从顾寒生怀中抬头,她捂着脸,想了想还将刚刚做的梦跟顾寒生说了,只不过她说的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一句:“我梦见陈羡要杀我。“ 又怕顾寒生反应不过来。凉纾补充了句,“陈羡,我大学唯一的好友。“ 顾寒生眸色发暗,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你有顾寒生,现在没人敢伤你。“ 他端了水,凉纾喝了两口,顾寒生跟她一起重新躺下。 尽管睡得晚,但这会儿两人却都没什么睡意,凉纾是被噩梦闹得,而顾寒生是生物钟到了。 六点半,顾寒生拉着凉纾起床。 两人收拾好下楼,曲桉也刚刚过来不久,见两人齐齐地下来都愣了。 “先……“ 两人皆是一身运动的装束,情侣款黑色白条的运动装,凉纾长发扎起来露出一张标致的脸,倒是跟平常的形象有些不同。 惊了曲桉的眼。 当然,顾寒生跟平常的形象反差也大,但曲桉身为零号公馆的管家,自然深知顾寒生有晨跑的习惯,比起常人曲桉自然对顾寒生这幅模样不陌生。 “我跟太太出去走走。“顾寒生打断曲桉的话。 还有一刻钟到七点,外面天色还不算太明亮,空气还湿润着。 出了门凉纾便有些后悔了。 她感受着雨雾沁入皮肤里,泛着丝丝凉意,便想打退堂鼓了,她说,“我跑不动。“ 顾寒生牵了她的手,握在手中,“不跑,只是散散步。“ “好。“ 从家里到大门这一段路,顾寒生走得慢,在下石阶时,凉纾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格外地重,捏的她都有些疼了。 男人下颌线绷得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凉纾喊了他两遍他也没有反应。 于是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顾寒生察觉到回头,凉纾象征性地挣了两下手指,没有挣开,“你捏的我手疼。“ 男人恍然,松开了些,但并未放开她的手,“抱歉。“ 凉纾笑笑,走在他前面,两步并作一步,又觉得自己腿好像有些疼。跨了一步便收回来。 顾寒生攥紧她的手,叮嘱她,“以后下阶梯可以慢慢来,不要着急,走快了容易摔跤,身上一个疤得擦多久的药才能消?“ 凉纾跳下最后两级阶梯,回头看着他。 晨光熹微,女子面容姣好,眸底有星辰,她说,“你看。没摔跤。“ “现在没摔不代表以前没摔过,更不代表以后不会摔。“ 凉纾一怔,察觉到他脸色有些难看,她看着他,揶揄:“顾先生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上了黑亮亮的柏油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此时正发着新叶,颜色翠绿。 “一月十三日凌晨,你在石阶上摔跤的事情还记得吗?“ 凉纾不记得顾寒生可是印象很深刻。 监控画面里,到处都被白雪覆盖了。而她好像根本看不到面前有坎儿一样,一脚踏上去,直接踩空了。 明明很痛,但她快速爬起来的的样子顾寒生现在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难受。 凉纾不说话了。 一月十二日到十三日发生的事,凉纾把它们藏在心底深处,不能拿出来见光。 …… 天色渐亮,凉纾跟着顾寒生走了一段路,已经出了零号公馆的范围,路旁的树也由梧桐换成了银杏。 颜色依旧是翠绿。 顾寒生有意锻炼凉纾,让她跟着自己小跑,凉纾跑了几步就喊累。慢慢地落了后。 这日很巧。 又遇到邻居了。 跟顾寒生年纪相仿的男子,比他稍微矮了一截,也是一身运动装束,见到顾寒生他忙停下来打招呼,“顾先生,好巧。“ 顾寒生停下脚步,走到他跟前,“耿先生。“ 两人伸手虚握了下,耿先生低头瞧见男子右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圈正出神间,安静的山路上忽地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顾寒生,你别跑了,站在原地等等我先。“ 耿先生挑眉,脸上有些意外,只因这女子喊顾寒生三个字十分顺畅,有种融入到日常生活中的烟火味。 他目光越过顾寒生肩膀朝他背后望去,只见蒙蒙的雾气间走出来一道纤细的人影。 是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人。 穿着利落的运动服跟运动鞋,外套是立领的,更显得脖子纤长白皙,长发全部扎起来,露出来的那张脸十分漂亮。 离得近了,耿先生便看的更清楚了。 这女子很年轻,乍一眼就给人很惊艳的感觉,因为运动过所以脸有些泛红,但那双眼睛里含着水,将她的气质又往上提了好几个度。 耿先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女子。 第一眼惊艳人的眼球,第二眼第三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凉纾追上顾寒生,顾寒生扫过耿先生的脸色,再看一眼凉纾此刻的模样,唇角勾了勾,敛下眸中神色。 他朝后走两步顺手接过凉纾递过来的手,将她扯到怀中,见她额头上冒着汗,顾寒生伸手给她擦去。 凉纾这才注意到还有旁人在,她伸出食指戳了戳男人的腰。 顾寒生笑笑,“带你见见邻居。“ “这是邻居耿先生,“顾寒生捏着凉纾软软的手指,又看向耿先生,抿唇微笑,“耿先生,这是我太太。“ 妙书屋 第127章 无题 耿先生有些闪神,听闻顾寒生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了。 他率先朝凉纾伸出手,在跟顾寒生目光擦过的瞬间又立马将手掌伸回去,也不再看凉纾,而是垂眸:“顾太太。“ 凉纾任由顾寒生揽着自己的肩膀,冲耿先生笑笑,“你好。“ 也没有过多的攀谈,顾寒生很有礼貌地说先走一步,耿先生木讷地点点头,回头便见身形颀长的男人拦着怀中身形纤细的女人跟他错身而过。 等他彻底回神,转过身后,视线里那一对人已经越走越远了。 两道身影慢慢融进了清晨湿润的雾气里,依稀可见顾先生紧紧牵着顾太太的手。 耿先生摇摇头,扯过搭在颈间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仍旧有些不在状态。 去年十一月某天下午他驱车回家,在这附近发现有女子乘车离开。那时只是惊鸿一瞥便觉得惊艳人眼。 现在见到了本人,耿先生便有些懂了那天晚上顾寒生为何会如此愤怒了。 这样一个娇妻,她不见了,搁谁身上恐怕这人都不会很镇定。 …… 回程的路上,顾寒生背了凉纾一截。 她小跑了一段路便站在原地撒赖,硬是说自己腰疼、腿疼,浑身哪哪儿都疼。 “昨晚被你折腾得太惨,一大早就出来锻炼实在是有些吃亏,顾先生体谅体谅我,咱们回去了吧。“ 他眉眼染笑,挑眉道,“昨晚我都没尽兴,就太惨?“ 闻言,凉纾后退两步,双手合十,“你要尽兴。小女子可能连命都要丢了。“ “胡言乱语。“他两步走过去将她捞到自己怀中。 四月处于气温回升阶段,早晨空气湿润,山间笼罩着一层层白色的薄雾,水汽藏在雾中,带来沁人皮肤的凉意。 顾寒生将她的手攥在自己掌心中,低头去看她,“冷不冷?“ 她脸蛋微红,摇摇头。“不冷,就是累了。“ 悠长的叹息自他口中发出,他拉着她的手往回走,“走吧,回家。“ 走到半路,顾寒生明显发现她跟不上,笑她:“乌龟说不定都比你速度要快。“ “太累了。“凉纾说着就打了一个呵欠。 “娇气。“ 顾寒生这么说着,却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侧头回望着她,“上来。“ 她秀气的眉挑起,扣了一下手指,有些惊讶,“顾先生要背我?“ “嗯,上来。“ 凉纾伸手别了别耳侧的碎发,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才装模作样地开口:“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背一下吧。“ 这话引来顾寒生的笑声:“淘气的很。“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顾寒生这种向来就高高在上的人,去背一个女人,不管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惊悚跟不可思议。 凉纾趴在他背上,望着男子的肩颈跟硬硬的短发。 没忍住在心里喟叹了一声,转而慢慢闭上眼睛说,“此刻若是有人看到了,这人怕是会大吃一惊,如果是女人,多半还会面目可憎。“ 身上的重量压根没多少,养伤养了几个月,凉纾气色是好多了,但体重还是不见长。 每每提起这一茬,她只会用自己是长不胖的体质来堵他。 此刻,背着她走这段路顾寒生也不觉得吃力。 听闻她的话,忍不住好笑,“为何会面目可憎?“ 大吃一惊就算了,还面目可憎。 凉纾解释道:“顾寒生是什么人?虞城多少女子趋之若鹜的对象,要是看到你背着一个女人,你说她们嘚多气?“ 他手掌轻描淡写地在她臀部拍了下,“我背我太太,天经地义的很。“ 凉纾趴在他背上也不知道听清楚这话了没有,反正就是没有回答他。 她确实有些累,凌晨睡不着完全是被那个噩梦扰的,这会儿出来逛了一圈,终究是捱不住了。 回到家。曲桉忙上前来,却见到顾寒生背着凉纾走进来。 曲桉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先生,太太怎么……“ 男人眉头几不可闻地拧了下,做出一个噤声的眼色,随即没说什么直接朝楼上走去了。 曲桉讪讪地愣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却莫名地有些脸红。 这里还有其他的佣人在。 随着齐真被辞退,曲桉正好借此机会子肃清了公馆上下,辞退一批不做实事的人,又严格按照要求招进来一批新人。 有女佣也目睹了刚刚的那一幕,便没忍住跟旁边的人八卦,“原来顾先生这么宠顾太太啊?“ 同伴朝楼上看了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已经离开的曲桉,这才说,“你才知道啊,那件事你难道还没听说么?“ 女佣好奇,“什么事?“ “咱们为什么会被选中招进来,还不是就是以为从前有佣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顾太太,惹怒了先生,先生直接将那人辞了。“ 说道这里,她压低声音继续说,“我说出来你听听就得了,听说那个女佣不仅仅是被辞了,从这里出去以后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你看看顾先生有多狠,听说至今没地方敢要那个女佣。“ “这都是真的吗?“ “不知道真假,我也是听人说的,反正那个人有点儿惨,咱们以后兢兢业业就行了,千万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女佣一张脸都被吓白了,点头如捣蒜,“好,我知道了。“ “嗯,反正小心谨慎吧,先不说顾先生了,就是曲管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那个女佣离开之后,曲管家做主辞退了这里一大波人……“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 凉纾睡了一个比较满足的回笼觉,醒来已经快十一点了。 卧室里漂浮着淡淡的熏香。 阳台外面阳光正好,又是一个大晴天。 她起床快速地洗漱完。翻到自己的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陈羡的手机号码,随后没有任何犹豫地拨了过去。 那头没接。 凉纾耐着性子拨了好几个,最后那边显示关机。 那个梦里的内容凉纾知道并非只是梦。 过于真实的画面,让她只是偶尔想起后背就一阵恶寒。 …… 凉纾受伤这事,一定程度上让很多事情都走进了一个时间定格的空间。 譬如,顾寒生从盛顿城回来后,一直拖到三月初凉纾出院后才将苏言的日记本交给于慎之。 于慎之给顾寒生打了个电话。 顾寒生快速地签完一份文件,时倾抱着文件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几乎是在电话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顾寒生才滑开接听键。 于慎之清了清嗓子,语气满是抱怨,“你上次扔给我的这个日记本我是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个月也没发现什么值得人特别注意的东西!“ 这个时候顾寒生就格外地想抽烟,随手拉开抽屉这才想起来已经戒烟好久了。 顾寒生抬手指尖捏着眉心,“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啊,那么厚的日记本我从到读下来鸡皮疙瘩掉了不知道几箩筐。“ “至于这么夸张?“ 于慎之很郑重地点头,“所以你是不是来故意恶心我的?这本日记里全是些小女生爱恋你的小心思,看的我好几次恨不得给你撕了!“ 那头沉默了会儿,然后以极淡的口吻回,“既然没找到什么价值,那你就撕了吧。“ 顾寒生站在落地窗前,悠长的目光穿过厚厚的玻璃墙投向远处那个双子楼建筑,玻璃墙的最高处刻着烫金的四个大字:遂远集团。 电话里,于慎之十分惊讶,“真舍得让我撕了?“ “有问题?“ “那你这个初恋真是有够悲惨的,给你写了满满一个本子的情书最后却换来你一句轻描淡写地撕了,搁我我肯定得心寒。“ 闻言,顾寒生眉头拧起,就想结束通话,“挂了。“ “别别别,“于慎之叫住他,“我还有事没有说完。“ 顾寒生不说话,握着电话等于慎之开口。 于慎之在这边斟酌了一下,方才道,“我知道我这么说对你来讲有些残忍。但老顾,当年你父亲顾宏的交通事故认定书是你母亲温女士亲自签了字的,时隔九年,申请复核本来就困难重重,更不消说你连证据都没有。“ “怎么就没有证据了?“顾寒生冷着一张脸,眼角弥漫开极致的冷意,“苏言不是证据吗?“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如今这个样子跟死人有什么区别?你难道指望一个死人开口说话吗?“ 顾寒生冷笑。“为了不让苏言开口说话,他们都敢明目张胆地将她撞成那个样子,这难道还不是证据?“ “三年前那场惨烈的连环车祸,肇事司机车上载着工业酒精跟几辆车撞在一起,司机当场死亡,几辆车随后也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爆炸了,人没了车子也毁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怎么拿证据?“ 男人闭了闭眼,太阳穴附近青筋凸起,彰显了他压抑的怒气。 良久,顾寒生说,“于慎之,你我心知肚明,那不是意外。“ “可老顾,咱们没有证据啊。当年那辆车祸有多惨烈你不是不知道,这事牵扯极大,你牛逼能从死神手里抢人将苏言救回来,但其他受害者当年背后可没有一个叫做顾寒生的人。“ 于慎之淡淡地陈述着。 说到这里,于慎之很是惋惜地叹气,“车祸爆炸声几公里外都能听见,影响有多深你不是不知道,听当年处理这事的同僚说,现场情况令人触目惊心,陆家那位小姑娘为了救人也丧生在那场爆炸里,如果让陆家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你说会怎样?“ “况且,因车祸被夺走生命的其他人的家人朋友,时隔几年,他们本来已经接受了这是一场意外,如果现在让他们知道这其实是人为的。告诉他们肇事司机为了确保让苏言死而枉顾其他人的性命,“ “害的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离开人世,造成多个家庭破碎,你觉得这些人的家人朋友该有多痛苦?你觉得他们能接受?“ “死去的那些人中,有可能是某个女人的丈夫或者男朋友,有可能是某个孩子父亲,也有可能是某个母亲的儿子,某个哥哥的妹妹……“ 于慎之突然有些哽咽:“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一些吗?“ 但真相不可能一直被掩盖。 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于慎之说,“我很理解你,本来三年前就该尘埃落定的事偏偏拖到现在都没有结果,所以好几年了,你的初恋苏言还能不能醒过来?“ …… 四月底,一场慈善商业晚宴在泰景山庄开启。 顾寒生作为重要受邀人,更是做慈善的龙头,自然得出席。 去年,顾寒生以温明庭的名义捐了五个亿,这还只是金钱。 晚宴上拍卖的各种藏品他大手笔地拿下了三分之一,这些藏品的价值无法估计。 这些藏品他除了留下少量的字画,其他的也全捐出去了。 而今年,早早的就已经有人开始揣测顾寒生了。 华灯初上,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商界里有名望的家族跟人物都还未来。 有三三俩俩西装革履的男士端着酒杯聚集在山庄观景台上看风景,有人看着今晚泰景山庄布置的这些排场,感叹道,“这慈善会是搞的越来越隆重了。“ “那可不是得隆重点么,不然那几大家族怎么可能会吐钱出来做慈善?“ “也是,去年顾氏顾寒生光是资金就捐了整整五个亿,还是以他母亲的名义,不知道今年又会怎样?“ “今年就更有意思了,霍氏集团入驻虞城,短短几个月就在虞城扎稳了根,怕是老早就在观望了。这次慈善夜霍氏不会放过这个曝光机会的,有得好戏看了。“ …… 凉纾上顾寒生的当了。 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要陪他去参加什么晚宴。 时倾大概是下午两点给她打的电话。 她是这么说的:“太太,先生安排的礼服等会儿就会送到,造型师这些稍晚点儿也会直接到公馆,先生白天行程还排的比较满,大概晚上六点会回家接您去赴宴。“ 这会儿凉纾刚刚午睡起,精神不是特别好。 嗯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赴宴?“ 她问,“是回老宅吃饭吗?“ “老宅?“时倾忙摇头,“不是呢,慈善晚宴吶,先生难道没跟您提过吗?“ 此刻时倾脑袋上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偏偏凉纾还回答,“没有提过呢。“ 不想时倾为难,凉纾便说,“那你等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太太,“时倾叫住她,“顾先生正跟合作商开会,他的私人手机在我这里。“ “啊……这样啊,“凉纾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扯了一件披肩,在卧室里踱步,“你让我想想……“ 凉纾咬咬牙。“估计是他说的时候我没有注意,你送过来吧,我在家等你。“ 时倾在那端微笑,“好的。“ 顾寒生今日确实很忙,从早上开始,季沉就跟随他一起开会。 中午饭是和合作商一起吃的,下午又和另外的合作商一起洽谈业务。 原本他会在六点的时候回零号公馆接凉纾一同前往泰景山庄,但奈何实在是走不开。 五点四十五分。 凉纾接到顾寒生的电话,彼时,化妆师正在给凉纾弄头发,时倾站在一旁盯着。 听闻电话震动,凉纾打断造型师,起身走到阳台外头去接电话了。 “喂。“ “收拾好了吗?“男人嗓音低沉,细听之下带着淡淡的倦意,于是那声线也显得更沙了。 凉纾手肘撑在颜色玉白的栏杆上,望着被红霞铺满的天空,“我今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你都在忙。“ “嗯,“顾寒生很大方地承认,随后说,“我这会儿还是走不开,等会你跟着时倾,她会带你到目的地,七点左右,我们泰景山庄见。“ 她手指扣着指甲,“都忘记是什么时候答应你的了,现在还可以打退堂鼓吗?“ “可以,“顾寒生淡淡一笑,跟着就补充,“但你得做好明天娱乐版头条我和某某陌生女子上热搜的准备。“ 凉纾懂,这种场合顾寒生只身一人总得找个伴儿不是,那些媒体又最爱捕风捉影,她今天若是不跟他一起,那明天跟顾寒生一起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的就是其他女人。 她吸吸鼻子,点了点头,“那好吧,我等会儿和时秘书一起。“ “嗯,好好跟跟着时倾,别乱跑,我到了之后就去找你。“ “好。“ …… 六点钟,时倾跟凉纾准时从零号公馆出发。 到达泰景山庄时,还差一刻钟到七点。 司机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凉纾扶着时倾的手下车,时倾在一旁说,“太太,等会儿我们之间去贵宾区,顾顾先生大概七点一刻会到。“ 顾寒生没到,时倾带着凉纾走到是侧门。 等会儿顾寒生来了,凉纾还得跟着顾寒生一起走一趟正门,有拍照合影这个环节,顾寒生会率先捐下今晚的一笔慈善款。 时倾当然知道顾寒生今晚要凉纾跟他一起走红毯的意义。 今晚这首次捐款将不再以顾寒生个人或者温明庭的名义,而是以顾氏夫妇的名义。 妙书屋 第128章 正名 泰景山庄不在市区,而是坐落在虞城最高的山上,算是虞城环境最好空气最清新的度假别墅酒店。 这里的观景台可以直接俯瞰大半个虞城的夜景。 侍者领着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 时倾跟凉纾说:“太太,等会儿先生到了我再送您出来,到时候您跟随先生一起还得露一次面。“ 听到这儿,凉纾有一瞬间的愣怔。 “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吗?“凉纾问。 她可没忘记才不久在零号公馆的时候顾寒生说的话,今晚谁跟他一起明天一准得上娱乐版头条。 时倾微微一笑,“您为什么这么想?“ “他身边但凡出现个什么女人都会被无良媒体推到风口浪尖,我可不想……“ “您说的哪里话呢?“时倾摇摇头,宽慰她,“您跟先生是夫妻,夫妻一体旁人能说什么?“ 况且顾氏不是吃素的。 只要顾寒生不想,没人敢乱写他的新闻。 途中路过自用餐设置处,时倾拿着盘子给凉纾挑拣了一些糕点垫垫肚子。 这边区域十分安静,设置了好几组沙发。 凉纾此刻就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思绪飘着。有些不在状态。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指尖捏到那枚戒指,低头看了看,银色的戒圈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时倾将装了糕点的盘子放在凉纾面前,又取了一杯果汁放在一边说,“太太,你先吃点儿东西垫一下肚子。“ “谢谢。“凉纾看了一圈,现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只端着那杯果汁喝了一口。 期间有水渍沾在凉纾嘴角,时倾见状,从包里拿出干净的方巾递给凉纾。 凉纾这次很自然地就接过擦了擦嘴角。 擦完时倾又顺手将手帕接过来放好,见凉纾没有动糕点的意思,便嘱咐道,“太太您还是多少吃点儿东西,免得等下会饿。“ “算了。“她摆手。 现在是真的吃不下,凉纾窝在沙发里继续放空自己的心思。 她刚刚好像看到陆瑾笙了。而陆瑾笙身边只跟着一位男助理,并没有陈羡的身影。 从前江平生是她的梦魇。 刚开始不知道,她会忘记自己做过梦,醒来只觉得会很累。 所以曾经她觉得江平生很残忍,一次都没有进入过她的梦里,现在凉纾知道了,她那时候其实经常梦见他,只不过不记得而已。 但从某一天开始。江平生彻底从她的梦里消失。 而现在,取而代之的人变成了陈羡。 陈羡总在梦里说她恨她入骨入髓。 到底有什么样的怨称得上入骨入髓呢? 看来还得找一次陆瑾笙。 时倾弯腰起身,刚好撞见某几位跟顾氏有过合作的商界友人朝她们走过来。 这会儿想避开已经避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纷纷不约而同地朝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看去,目光里隐含的情绪各异。 大部分都是好奇跟惊讶。 试问能让时倾这么对待的人,这就很值得人深思。 时倾平日里跟人谈项目,人精得很,跟她老板一个样子,利润能压就压,很少给对方好脸色。 而近日面对这位坐在沙发里,看起来年岁比时倾小了不少的女人,她却能得到时倾如此的对待,不得不令人好奇。 况且这几月来,圈子里总有人在传,说顾寒生已经结婚了,这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些人都端着酒过来,时倾脸上重新堆满了得体的微笑,也顺手从一旁侍者托盘里捏了一杯酒在手中。 “时秘书,真是巧。“ 中年男子举着酒杯冲时倾微微一笑,说完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女人。 “顾总今日怎地迟迟不现身呢?“有人问道。 时倾举起杯子,虚应付了下,说,“顾总还在路上,稍后就到。“ 察觉到这些人不时就朝凉纾看去,时倾压下嘴角,顺势挡在凉纾面前,“几位老总不去前厅?前厅这会儿只怕是热闹得很。“ 刚刚就听闻遂远集团也就是霍氏的少东家霍起庭来了,前厅自然是很热闹。 “哈哈,我们不去凑那个热闹自有凑热闹的人去,倒是时秘书怎么……“ 这人还未说完,便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突然站起来。 几人只见有一只皓白的手腕抓住了时倾的手臂,跟着时倾就转头,两人说了什么他们听不见,大概十来秒之后这女人起身离开了这里,从一旁的偏门出去了。 那身影,窈窕的很。 …… 凉纾在里面呆着闷,又见时倾在跟人交谈,于是找了个借口就出来了。 陆瑾笙说的对,她如今底气足了,自然不需要怕他。 陈羡的事。她得找陆瑾笙问个清楚。 当年她一声不响地消失,没去参加毕业典礼,没有跟陈羡说一声再见后来更没有接她的电话,但这并不能成为陈羡递刀子伤她的理由。 只有一个原因,这其中还有些什么别的隐情。 并且,陈羡当年明明要读研究生,怎么短短时间就成了陆瑾笙的助理? 入了夜的泰景山庄有些凉,这边海拔较高,到了晚上气温更是低。 凉纾穿着裙子,为了保暖外面还披着一件薄绒质地的披肩,长发没做造型,呈微卷的状态披散在肩头。 走动间,披肩不太规整,右边肩上露出一大片皮肤,裙子是贴身的吊带式的长裙,白皙的颈窝处隐隐约约露出来一根细细的带子。 裙子长度就到小腿骨的上方,露出纤细的脚踝。 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在这冷静的院子里发出哒哒的声音。 穿过跟偏厅相连的走廊,便是花园。 凉纾倚在一根比人粗不少的罗马柱旁,微微眯着眼盯着外头朦胧的夜色。 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 同时还伴随着说话声,嗓音沉沉,是一个男子。 “沁儿,你别跟我闹,我回国已经最大的让步了,你不要再逼我,我是对你太纵容了,嗯?让你产生了在我面前可以随意闹脾气的错觉?“ 凉纾手指扒着廊柱,稍稍伸了一个头出去。 距离自己四五米的矮灌丛旁,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身形看起来很挺拔。 不知道对方又说了什么,男子冷声训斥了她,又说,“你好好养病,别试图继续左右我的思想,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看你。“ 凉纾无意听这痛电话,更对这通电话没有任何兴趣。 她想顺着原路返回,只是脚步刚刚迈出去,那男人的声音又倏地闯进自己耳朵。 “你别不识好歹,我用养你的钱随随便便去包一个女人,任何一个都比你识趣懂事听话!“ …… 凉纾想。这就尴尬了。 还是走了吧。 她只是微微一顿,裹紧身上的披肩往前走。 “站住!“ 身后传来一道喝令声,听声音,出自刚刚打电话的那人。 凉纾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停下脚步慢慢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这男人。 很优秀的身材,很惹眼的长相。 他几步走过来,盯着她,眼里的冷意还未收起来,瞪着凉纾,“你听到什么了?“ 凉纾盯着他,没说话。 “我问你话呢。“ “我什么都没听到。“凉纾说。 对方冷漠地勾了勾唇,又往前跨了两步,因为身高差异,凉纾只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凉的罗马柱。 “你觉得我信?“ 凉纾抱着双手,微微仰头望着他,“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霍先生。“ 霍起庭又冷冷地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已然浮现些许惊讶的表情,“你知道我是谁?“ “风风火火发展势头正旺的遂远集团执行总裁霍起庭不知道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她在养伤的时候,可没少跟着顾寒生看报纸。 那时候,财经版面报道得最多的就是这男人。 霍起庭面上终是露出了笑容,“你是哪家的女儿?叫什么?“ 闻言,凉纾心底一寒,脸上表情难免难看了些,她想起这男人方才对电话里说:我用养你的钱随随便便去包养一个女人,任何一个都比你识趣懂事听话。 真是没想到,这些男人有几个臭钱一个个性情都是如此,实在是恶心。 凉纾抬眸瞪了他一眼,不想再说话。 但霍起庭大抵是不会就此放过她。这时,恰逢时倾一路找来,见到凉纾靠在廊柱上,距离她不过半米的地方还站了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 这可不是顾先生,顾先生今晚穿的是藏青的三件式西服。 时倾心里一惊,忙走过去,刚想开口喊凉纾。凉纾也眼尖地看到了她,率先冲她打招呼,“时秘书。“ 有人过来了,霍起庭自然不好再为难凉纾。 走近了时倾才发现原本应该在前厅的霍起庭却出现在这里。 时倾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微笑应对,先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霍总,我是至臻集团的首席秘书,时倾。“ 霍起庭眯起眼低头看了眼时倾并拢的手掌,随即冷冷的哼了声,擦过时倾的肩膀就走了。 “……“ 时倾顿时石化。 泰景山庄是跟她有仇? 上一次在这里,她热脸贴了陆瑾笙的冷屁股,这一次又热脸贴了霍起庭的冷屁股。 有毒。 但时倾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她拉着凉纾的手,“太太,先生已经来了。咱们快进去吧。“ “好。“ …… 今晚能夺彩头的无非就是那几家。 顾氏、陆氏、景家跟宁家,现在又多了个霍氏。 这几大家族都坐在中间的位置,按照来的人数依次排的座位。 顾寒生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而在他旁边空出来了一个位置。 这儿藏品拍卖的环节还未开始,现场已然沸腾了。 为何呢? 只因刚刚顾寒生入场时,直接大手笔地捐了十亿。 那可是整整十亿,不是一千万,一亿两亿,而是整整十亿。 就是搁在最赚钱的娱乐圈,多少明星奋斗个十几年总共身家才能到达十亿。 比起去年,今年顾寒生捐出来的慈善款直接翻了一个倍。 这时令众人震惊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顾寒生往年都是以母亲温明庭的名义捐的慈善款,而今年不同,用时尚的术语讲,今年是彻底爆冷门了。 今年他是以自己太太的名义捐赠的。 太太? 所有人都惊了。 今晚现场不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名媛淑女,就是为了在这种场合见见顾寒生。若是还能有机会跟他发生点儿什么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毕竟顾寒生一路走来,跟他传过绯闻的模特明星哪个现在不是大红大紫了? 况且就算什么都不图,光是顾寒生本人就足够吸引人了。 用某些女人夸张的说法来讲:顾寒生的魅力大到光是听他的声音就能让人高潮的。 所以当顾太太首次自顾寒生本人口中爆出来,瞬间让在场的一种女人失去了光彩。 有女子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很是惋惜,“今晚就是奔着他来了,还指望能跟顾先生发生点儿什么呢,就算是露水情缘也好吶,没想到……“ “还露水情缘……我看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哼,别跟我说你馋,放眼虞城,哪个女人不馋顾寒生?哪怕是能跟他发生一场仅限于肉体上的关系也足够了,他在大学里穿着运动服打球的照片,我不信你们没看过!“ 这说的是顾寒生某一张早就被人扒烂了的旧照。 是他在虞大的露天篮球场跟人同级的友人一起打篮球的事。 照片抓拍得很好,年轻男子跳起来投篮的瞬间,上衣往上攀了些,露出短短一截精瘦的腰,图比较模糊,但依稀可见诱人的腹肌。 那迷人的线条往下眼神,隐没在裤头里。 再往下,仅仅是正常状态下那运动裤也不是平整的,依旧能看出来有很大一团起伏。 图很模糊,但不影响人们的遐想。 试问,这样的男人那个女人不爱呢? 有名媛说,“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照片都惊呆了,听说是某一年顾先生回母校参加活动的时候顺便打了场球,那天的篮球场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太可怕了。“ “唉……只是太可惜了,这样的男人竟然不声不响地结婚了,现在还公布得这么高调!“ “也别可惜了,今天现场除了顾寒生还有不少虞城金字塔顶端的黄金单身汉,陆瑾笙是我最想撩的男人。反正他的订婚宴都告吹了,正好给了我们大家机会!“ 有人适时插嘴道:“你们光可惜顾寒生了,难道你们就不好奇顾太太到底是何方神圣么?早几个月就有风声传出来顾寒生结婚了……“ “他为何隐婚呢?说不定这个顾太太长得丑,不好意思带出来,毕竟不是人人都长得像娱乐圈的阮芸芸那那样好看。“ 其他女人附和,“我看十分有可能,今晚没见顾太太跟他一起吶,估计带不出门。“ 也有人疑惑:“不过顾寒生这样的人。他又何必委屈自己娶一个丑不拉几的女人?“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啊就是有一些怪癖。“ 各路妖魔鬼怪你一言我一嘴的,这入场的环节算是这样过去了。 顾氏砸了十个亿,属众多集团的第一。 这个时候钱好像已经不能成为他们的关注点了,他们更好奇的是顾寒生的妻子。 往位置上去时,有商界友人陆续前来道喜:“顾总真是深藏不露啊,结婚了也不知会大家一声,恭喜恭喜啊。“ “顾总准备什么时候办宴席?到时候大家伙肯定要去凑个热闹的。“ “真没想到顾总今晚一来就放大招了。简直惊吓。“ 对于这些,顾寒生皆是一笑而过,所有的回答加起来不过只有那个再说二字。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现场还是没安静下来。 …… 凉纾跟随时倾到达前厅,她还有些疑惑,拉住时倾的手,“我们直接进去吗?顾寒生呢?“ “先生刚刚被缠着走不来,我刚刚找了您一圈。这会儿大家都已经入场了,我们直接去位置上就行。“ 闻言,凉纾还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说,“那咱们快点儿走吧。“ 前厅此刻灯光已经暗了下来,空前很大墙很高,即便人很多也可也显得很空旷。 现场有些嘈杂。 可凉纾发现,自从她来了以后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不说话了。 凉纾脸上倒是没什么异样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跟着时倾,偶尔扫过某些人的目光,她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她身边跟着时倾,还是笔直地朝着顾寒生所在的方向而去,估计他们是因为这个原因噤声的。 毕竟身为顾寒生的“女伴“,理应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优待“的。 她离顾寒生还有几米时,那男人突然起身往前跨了一步朝她伸手。 凉纾愣了一下,随后很自然地将手指递到他手中,又被他搂着腰身往位置上带。 等坐下来后,顾寒生眉头微拧,有些不满,搓了两下她的手指,“到哪儿去了?怎么手指这么凉?“ 凉纾冲他吐吐舌头,笑道,“等你等得无聊,去花园里转了转。“ 顾寒生盯着她瓷白的脖颈,裙子细细的肩带就在她那漂亮得几乎能养鱼的锁骨旁。 男人眉心的褶皱加深,抬手将她的披肩往中间拢了拢。 妙书屋 第129章 引爆 坐下之后,凉纾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她只是偶尔一个侧头,几乎就能对上身后某些人好奇打量的视线。 现场人很多,凉纾不太可能四处张望,也就没有刻意去寻找陆瑾笙的身影。 今晚霍氏出尽了风头,阔绰地拿下了很多件藏品。 反观顾寒生这边,一路没什么动静,只有时倾举了几次牌,花了小几十万。 凉纾对这种场合不是很感兴趣,像个花瓶坐在位置上。 “这个可以拿下,阿纾,你拍。“身侧传来男人温淡的嗓音。 她抬头看去,台子中央礼仪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本类似书籍的东西。 后边大屏幕上有关于这件东西的描述,是一本原装佛经,封皮蜡黄,扉页上还留着古人的字迹。倒是一件十分值得收藏的东西。 拍卖师介绍完,开始抢拍。 一轮下来,价格没拉开,现场的人们也发现了,大家对这东西没多少兴趣。 凉纾看了顾寒生一眼,后者抿唇微笑,随后点点头。 台上,拍卖师在敲锤的前一秒看到了凉纾的举牌,忙开口,“这边有人出壹佰贰拾万,还有没有比壹佰贰拾万更高的?“ 话音刚落,拍卖师挑眉看去,“壹佰伍拾万!“ 顾寒生握了握凉纾的手,凉纾举牌。 “壹佰捌拾万!“ “还有没有比壹佰捌拾万更高的?“ “二百壹拾万!霍氏继续追加到二百壹拾万,还有没有--“ “三百万!陆氏直接追到三百万!“拍卖师声线都有些发颤。 凉纾也跟着心头一颤,顺着众人的方向看过去。却猝不及防对上陆瑾笙深幽的视线。 她将目光收回来,顾寒生说,“继续举牌。“ 凉纾举牌,顾寒生手臂绕过凉纾的后背搭在她所坐的椅子的椅背上,脸微侧,随后隔着几米的距离跟陆瑾笙对视。 陆瑾笙表情如一,朝身旁的助理示意了下,助理继续跟上。 一轮又一轮。连搅在中间的霍氏已经退出了,只剩下陆氏和顾氏还在继续追加价格。 凉纾屏幕上不停变化的数字,她对顾寒生说,“要不让给他们吧,不跟他争了。“ “怎么不争?“顾寒生扯了扯嘴角,“老太太有礼佛的习惯,咱们送一本佛经给她让她开心开心,没事,你继续跟。“ 那边,江助理朝凉纾这边看了眼,低声对陆瑾笙道,“陆总,顾氏对这东西看来势在必得,接下来藏品还多,倒不必执着于这一个。“ 陆瑾笙长腿交叠,菲薄的唇淡淡地落下几个字,“就要这个。“ 江助理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跟进。 又是几轮下来,现场议论声四起,都说陆氏跟顾氏杠上了。 这佛经的价值被抬到一千万之后,坐在边席的时倾摇摇头,一脸不赞同,“陆先生要这本佛经就让给他呗,看把我们冷美人气得,脸冷的跟寒冰似的。“ 到最后,这东西还是落到了陆瑾笙手上。 江助理松了一口气,侧头去看老板,却发现他脸色并不好看,目光灼灼地盯着某一处,脸若冷霜,但眸底燃着火。 江助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好隐隐约约看到顾寒生的唇离开那女人的脸,那应该就是顾太太了。 看样子,顾氏没拿下这件东西,顾寒生正在安慰他的太太。 凉纾攥了攥手心,有些抱歉,“妈还有什么其他喜欢的东西吗?咱们重新拍。“ 顾寒生眉梢微扬,收回余光,勾了勾唇,“不碍事。接下来的交给时倾。“ “……哦。“凉纾却并没有松气。 拍卖环节结束,最后关头好几件藏品都被时倾拿下,顾氏也算是出力了。 换到了另外的大厅,不少人扎堆聚集在一起。 有人端着酒过来,“顾先生,顾太太,恭喜了,这什么时候办席呢?“ 顾寒生一手捏着高脚杯,一手揽着凉纾的腰身,看向那人,“感谢。“ 说完他喝了一口酒,薄唇弧度有些淡,“届时会通知的。“ 凉纾手里拿着顾寒生刚刚塞给她的饮料,全程微笑。 在这里的场合,顾寒生属于被巴结的对象,一圈下来大多数人都来跟他亲自道恭喜,也顺带地认识了凉纾,尽管她全程没有说过几个字。 霍起庭带着女伴过来时,凉纾下意识朝顾寒生身边靠了靠。 “顾总。“霍起庭在两人面前站定,嘴角含着笑,三分欧式的眉眼显得有些轻佻,目光在凉纾身上流转。 顾寒生亦是一副老狐狸的模样,“霍总。“ 两人碰杯。 霍起庭看了顾寒生一眼,又笑着看着凉纾,“我能有幸跟顾太太喝一杯么?“ 顾太太三个字他咬得有些重。 凉纾正想开口拒绝,揽着她腰身的男人已经开口道,“我太太酒量浅,喝两口准得跟我闹一晚上,霍总高抬贵手。“ 这话讲的有意思的很。 霍起庭瞥了眼陆瑾笙所在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如此,那不勉强了。“ 凉纾看着霍起庭离开,心头有些堵。 “累不累?要不要吃点儿东西?“顾寒生问凉纾。 凉纾一想到自助餐区域没什么她想吃的东西,于是摇摇头,“还不饿。“ “这里环境比市区好,我提前让时倾订了房间,咱们要不去泡泡温泉?“他捏着凉纾的手指。 凉纾想了想,还是拒绝,“我看好多人都想找你来着,还是算了。“ 说着。顾寒生就牵着她穿过一道门,来到几乎没几个人的走廊上,“我也不是谁都见的,时倾跟季沉在这里,咱们回家。“ 说到回家,凉纾就心动了。 脚下步子不禁快了些,“这样没关系吗?“ “钱到位了。“ 乘坐电梯直接到达一楼,顾寒生拉着她一路走到停车场,司机早早接到指令早早地就候着了,见两人过来,忙打开车门。 开了差不多十多分钟,车里一片安静。 凉纾靠着椅背,手指被顾寒生攥着,侧头静静地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 而顾寒生捏着她的手指,目光不动声色地盯着后视镜。 后视镜中,一辆宾利雅致跟在他们后面,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半路,凉纾觉得有些饿了。 “我打电话给曲桉,让厨房准备点儿夜宵怎么样?“顾寒生摩挲着她的右手指问。 凉纾想了想摇头,问他,“你吃过大排档吗?“ …… 司机将车子停在虞大附近。 顾寒生牵着凉纾下车,夜里风大,他又抬手拢了拢凉纾被风吹乱的长发。 她笑了笑,“幸好下午没听那个造型师的话弄发型,不然现在肯定不方便,也难受。“ 人群熙攘的夜市,长长的一条街摆着一拍的小吃摊,空气中漂浮着孜然的味道。 顾寒生回头看了眼,方才停在街对面那辆雅致已经没了踪影。 凉纾拉着顾寒生跟随人群往前走去。 得亏她今晚穿的裙子还比较日常,顾寒生给她准备的礼服裙也是以舒适为主,不然走在这种地方肯定得吸引来一大票目光。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赚了不少人的关注。 气质不凡的俊男靓女现身闹市。实在是养眼。 顾寒生曾经在虞大一年书,但那个时候他是作为国外的交换生来的,对于虞大这个颇有历史厚重感的学校没什么特别深刻的感情。 后来之所以会时不时答应过来给学生讲座,算是有他父亲顾宏的原因在里头。 虞大曾经是顾宏的母校。 凉纾不是虞大的人,但她却对这条小吃街很熟悉。 走了一半,凉纾问他,“吃不吃烧烤?“ 顾寒生脑中想像着那一堆堆用细细的竹签子串起来放在炭火上炙烤得黑漆漆的东西心里就下意识抗拒,他说。“真的想吃?“ “想,“凉纾想到他从下车之后心情就不是很好的样子,她摇摇头,“世间食物没有三六九等,顾先生不应该对它们存有偏见。“ 不过她也能理解。 顾寒生反驳她,“没存偏见,只是我口味偏淡,你既然想吃,那我陪你吃就是了。“ 凉纾抱着他的手臂顺势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顾先生,你真好。“ 曾经凉纾没少和江平生来这里。 但是当初他们吃的那家大排档已经不在了。 于是最后便随便选了一家没多客人烧烤店,顾寒生视线往旁边那家看去,“怎么不去隔壁?隔壁生意更好呢。“ 言下之意就是生意更好,那么味道想必也更加好。 凉纾笑笑,拉着他坐下,“我去选点儿菜。你坐下。“ 五分钟后,她在顾寒生对面坐下。 “隔壁人多,但都是些如狼似虎的年轻小姑娘,我带着你过去那不是害了你么。“ 顾寒生觉得她这时谬论。 这个间隙,她看到外头有卖红薯的,于是冲顾寒生眨眨眼,“我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别走远,快点回来。“他嘱咐她。 其实倒也没什么太好担心的,这一路来有保镖远远的隐匿在人群里跟着。 烧烤店店面不是很大,但打扫得很干净,还过得去。 顾寒生低头看了眼腕表,决定再等五分钟凉纾要是还不回来的话他就亲自出去抓人。 这时,有两个穿着打扮都很年轻的女生走到顾寒生面前。 是同在一家店吃东西的客人。 “你好,请问先生,我能加你一个;其中一个女生说道。 顾寒生抬眸。抬手松了松领口,引得两位女生春心萌动,心跳加速。 这男人真是绝了。 但顾寒生没给她们任何幻想,拒绝得很干脆,“抱歉,不能。“ 他有微信,但没用过。 这还是上次凉纾让他安装的,就那次之后他再没点开过。 他现在当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可他没有用微信的必要,就算用,也断然不会加他们。 “那……我们能跟您合个影吗?您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看着像明星。“ 顾寒生长腿曲着,右手拇指摩挲着食指跟中指指腹,这是他不耐烦时的表现。 正巧这个时候凉纾走进来,男人抿下了唇,说,“不好意思,我太太善妒,合影也算了。“ 说完,两人一回头,恰巧见到见到凉纾很自然地绕过她们在顾寒生对面坐下,她将手上用纸袋包裹着还冒着热气的红薯放在桌面上,“刚烤出来的。“ 两个女生乍一看到凉纾都愣了。 顾寒生偏头,眼里已经有了冷意,“两位还不走?“ “不好意思,打扰了。“ 凉纾指尖被烫了下,快速伸手捏住自己的耳朵,随后看着顾寒生,“怎么了?“ 顾寒生摇摇头,“没事。“ 一顿香气扑鼻的烧烤,顾寒生就只尝了两口便没动过了。 凉纾戏谑他,“顾先生没福气。享受不来人间美味。“ 他回她:“既然是人间美味,那你多吃些。“ 用完餐已经十点过了,百分之九十的食物都进了凉纾的肚子,顾寒生陪着她散步消失,司机开着车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她有些轻微打嗝的迹象,看得顾寒生一阵好笑,没忍住调侃,“若是平日里也能这么争气就好了。厨房变着法子做美食也没见你长过肉。“ “我长不胖的。“ 夜越深露就越重。 凉纾身上披着顾寒生的外套,散步中途路过一个摆卖小玩意儿的摊位。 老板笑眯眯地向凉纾推销,“姑娘,买一个玩玩儿吧,都是些很好养的东西。“ 凉纾盯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小乌龟看。 老板见状,忙说,“这个乌龟很好养的,水陆两栖的生物。你就是半个月不给它添水它都照样活的好好的,根本不需要怎么打理。“ 她仰头看着顾寒生,笑眯眯的,“顾先生,我们买一只乌龟怎么样?“ “有什么说法吗?“他问。 因为凉纾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养这类东西的人。 凉纾啧啧两声,说,“我就想验证一下乌龟和我到底谁快。“ 买了乌龟,凉纾也累了。 车上。 司机小陈看着凉纾怀中抱着一个透明的缸子。一直在观察里面的乌龟,小陈问,“太太什么时候喜欢乌龟了?“ 凉纾说,“买来跑步竞赛的。“ 小陈不是很懂,懵了。 顾寒生心情看起来挺好的样子,他说,“太太记仇,买个乌龟来膈应我。“ 小陈,“……“ 凉纾,“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 慈善夜一过,有关顾寒生已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凉纾也彻底暴露在大众的视线内。 顾寒生以他太太的名义捐的慈善款。 晚宴上顾寒生替她拢披风的、顾寒生手臂搭在她椅背上、顾寒生牵着她漫步在虞城大学小吃街街头…… 这些都只传递出来一个信息:顾寒生很宠这位新晋的顾太太。 社交软件上,虞城首富顾寒生已婚的话题热度极高。 爆出来的短短一个小时,这条博文下面评论瞬间疯涨到十几万。 热评第一@吃瓜网友:跟顾寒生在一起天天都是高潮,顾太太肯定吃不消的,换我上吧。 楼中楼跟评1:来人啊,层主贩卖人体器官啦,她脸都不要了!! 跟评2:大家都别动,我糖尿病,让我来滋醒她[/狗头.] 跟评3:这姐妹儿,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喝成这个样子啊! 热评第二@小生的伞落姑娘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中楼跟评1:凭什么这人啊几下就能上热评?不服。 跟评2:不服+2。 跟评3:不服+3。 热评第三@芸生大旗给我扛好了:太震惊了,我芸实惨,被拉出来跟某人传了大一堆绯闻,最后竟然落得这个下场,负心汉!!不得house!! 跟评1:这位阮芸芸的脑残粉请自觉删评,我都替你感到脸红,明明是你家主子四处蹭人家顾氏的热度,当初你们家得了两个顾氏的代言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看哪个女明星都不顺眼,真有你们的! 跟评2:顶楼上,阮芸芸的恶臭cp粉滚出娱乐圈,当时还造谣说阮芸芸跟顾寒生已经领证了,哈哈哈哈结果呢……我可太喜欢这个打脸环节了,嘻嘻[/咧嘴笑.] 跟评3:我们芸芸独美,请关注作品,抱走芸芸,咱们不约。 跟评4:哈哈哈楼上笑死我了,我一拳锤死一个芸芸粉。 …… 还有一个被快速顶上的热评@卤人甲不是路人甲: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顾太太很好看吗?不必娱乐圈任何一位差,我酸了…… 楼下跟评1: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我可太吃这种颜了,同酸[/柠檬.] 跟评2:有一说一,这长相我觉得可,比那什么阮芸芸好看。 跟评3:+10086。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讨论凉纾的来历背景的。 但没有人扒得出来。 倒是有不少人扒客扒出去年某场名流宴会上,上了顾寒生车的那个女人侧脸好像跟现如今的顾太太有七八分相似。 不少人都在猜,是不是那个时候顾寒生就已经结婚了? 但这个猜测很快又被推翻。 因为正常宴会之后顾寒生还跟阮芸芸跟其他女子传过不少的绯闻。 在舆论爆热,引起全民讨论时,顾氏官方微博转发了一条某某正能量营销号的博文,这条博文的内容是:余生都是你[/玫瑰.] 简简单单五个字,连配图都没有,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度。 甚至还有网友跑到陆氏的官方微博下去留言: 路人甲:陆总是不是也名草有主了???说出来让我死心啊啊啊,上次的订婚到底咋回事,有知道的朋友可以解疑答惑的吗? 路人乙:笙老板,隔壁顾总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回家呢? 路人丙:笙总,你跟程歌苓告吹了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这些人? …… 最下面还有个用户xxxx评论:刚刚发现了张有意思的图,慈善夜陆总看顾太太的目光很奇怪[/托腮.] 妙书屋 第130章 无题 顾氏宣布喜事,有关顾寒生结婚的各大话题占满了热搜板面。 但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祝福的舆论。 但与此同时,有关陆氏的话题却被顶了上来。 #陆总眼神#这个话题偷偷地进了热搜榜前五十。 而此刻,陆氏官微最新一条博文下面,那个原本很不起眼的用户xxxx的评论被网友给顶了上来。 内容是:刚刚发现了张有意思的图,慈善夜陆总看顾太太的目光很奇怪[/托腮.] 底下跟了一群吃瓜群众,楼中楼热评第一有人将那张图发了出来。 图片的内容是;慈善夜,陆瑾笙侧头隔着人群朝凉纾跟顾寒生所在的位置看去的画面。 不知道拍摄者抓拍得太好还是怎么,那眼神专注又深沉,看起来很有戏。 画面也处理得很好,除了顾氏夫妇跟陆瑾笙,其他人都被虚化成了背景,所以便更容易让旁人感知到画面里陆瑾笙眼里的情绪。 路人甲说:妈呀,这个图简直将三个人的神仙颜值都拍下来了,给摄影师加鸡腿,不过。陆总这个眼神还真的蛮……值得人深思的,看起来好深情啊。 路人乙:层主说的对,我反复看了很多遍,总觉得陆老板看顾太太真的很奇怪,像是……爱而不得? 路人丙:吃瓜不显事大,说不定陆总是在看顾总呢?基情满满。 吃瓜网友1说:大家还是不要搞事吧,这个话题热度都被顶到前面去了。 吃瓜网友2: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豪门里头离谱的事多了去了,管它呢,再说,陆瑾笙这眼神本身就不对啊,哈哈哈他看这位新晋的顾太太就跟看自己的私有物一样。 吃瓜网友3: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藏的瓜? 负责运营陆氏日常微博的工作人员见见有些顶不住了。 眼看舆论越闹越大,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工作人员将这件事报上去了。 江特助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吩咐陆氏公关团队待命。 他去总裁办请示陆瑾笙。 江特助将手机恭敬地摆放在陆瑾笙面前,“陆总。现在陆氏陷入这样的绯闻里,我已经第一时间让咱们公关团队待命了,您看要不要?“ 陆瑾笙低头,望着屏幕上的内容。 现在陆氏官微已经被管理员关闭了评论功能,只余下先前的评论还在。 他点开那张点赞数最高的图片,专注地看着。 低垂着眸,在江特助看不见的地方好似又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画面里相拥的两人逐渐在他眼神底下变成灰烬。 良久。陆瑾笙启唇,表情有些冷淡,“这个权限关了做什么?让它开着。“ 苏特助看过去,是官微的评论权限。 他迟疑了下,方说,“可是现在什么样的网民都有,由着这些人带节奏会对陆氏企业形象有所影响的,加上隔壁顾氏正处于风头……“ 陆瑾笙略微一抬眼皮,将手机拨过去,“我说打开。“ “那……公关方面,我们是否需要发个通稿澄清一下,现在很多营销号都拿着那张图在跟风黑,陆氏旗下的传媒公司在娱乐圈属龙头,只需要发个声明澄清一下相信这些人就不会再造谣了。“ 陆瑾笙扔了手上的钢笔,将身子往后靠,半阖眸。 造谣? 陆瑾笙很清楚,那不是造谣。 …… 江特助从总裁办里出来。 到达公关部,将陆瑾笙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他将手机还给某一个成员,并说,“评论权限打开吧,不用关。“ 微博管理员一脸惊讶,“可是……“ “是陆总的意思,我们照做就行。“ 公关部的老大走过来,略严肃地看着江特助,问:“江特助,这事儿陆总怎么说的?“ 江特助摇摇头,一脸深沉,“这事暂时不管,也不要作任何回应,大家都工作吧。“ “什么?陆总真的这样说?“ “嗯。“江特助点点头,看了众人一眼抬脚走出了公关部的地盘。 “那陆总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吧,那就任由那些人在网络上逼逼赖赖吧,时间一长,都得闭嘴,这么一看,还是陆总有远见。“ 于是这个事情一路发酵,到来后已经有一大堆的人关注。 某个时候,热度几乎和顾寒生已婚这个话题分庭抗礼。 …… 顾氏总裁办。 时倾战战兢兢地将公司内部的手机递了上去,上面是跟凉纾有关的负面新闻。 譬如什么:#顾太太是否和xxx有一腿#,#新晋顾太太扒皮#之类的话题。#顾总的青青草原生活 #这些话题皆由陆瑾笙那个眼神延伸而来。 时倾颔首说,“目前还只是在网络上传播,实体新闻并没有动作,这件事要么任由它发酵交给时间来决断,要么陆氏主动出面澄清,咱们是万万不能出面的,否则就更加说不清了。“ “现在热度情况怎样?“ “目前排名前五。“ 时倾说完,她看到老板攥成拳头的手背青筋凸起,一张脸更是崩得很紧。 “先生,要不还是跟陆氏沟通一下,让陆氏出面澄清,毕竟任由舆论这么发展下去对他们自己也很不利。“时倾建议道。 男人菲薄的唇角勾了勾,延绵不绝的冷笑溢出来。 下一秒,他面前那支手机直接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屏幕已经摔得稀碎,时倾被吓得后退两步。 她侧头望去,生平第一次痛恨这手机质量怎么好。 摔成这个样子那屏幕还亮着。 上头那张被全网热议的照片被屏幕上破碎的裂痕分割成了细碎的画面。 “你让我去求陆瑾笙?“ 耳畔,顾寒生冷若寒霜的语气吓得时倾浑身一震。 她失了分寸,忙不迭地摆手,“没有没有……“ 她哪敢让顾寒生去求陆瑾笙啊。 她最多想让两个公司的公关团队互相交涉一下,看对方能不能妥协发个声明什么的。 但是哪想到顾寒生突然这么生气呢。 时倾恍惚间想起了年初一的晚上,在医院。 顾寒生和陆瑾笙两位天之骄子,却跟地痞流氓似的打了一场架。 怎么这么虐呢? 顾寒生将领带扯了,站起身,慢慢踱步到时倾面前。 时倾低着头,眼看着他鞋底重重地踩在那个手机上,她睫毛颤了颤,真的是怕极了。 “出去。“ 没想到等来这两个字,时倾松了一口大气,匆匆弯了一下腰,忙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 陆氏秘书室接到了一通来自顾氏的电话。 鉴于对方身份特殊,秘书室忙转了一个电话到陆瑾笙的办公室: “陆总,有一个来自至臻集团的电话,找……找您的。“ 停顿了半秒钟,“谁?“ “是,顾总。“ 顾氏总裁办。 顾寒生站在落地窗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电话,因为过于用力,指节处都泛着青白色。 他跟往常一样望着不远处的那座双子楼。 电话被转通。 顾寒生薄唇抿成一条线,语气逼仄。“想不到堂堂陆氏执行总裁跟个地痞无赖没区别。“ 那边语气较之顾寒生就显得平淡了很多,“顾总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烦请说清楚些。“ “昨晚将那本佛经让给陆总了,难不成陆总还觉得不够?“ “够不够顾总难道不知道么?“陆瑾笙冷嘲,“我要的,不仅仅是佛经。“ 顾寒生垂在身侧一只手仍旧呈现握拳状,眸光凌厉,眉梢眼角都透着冷凝。 刚才时倾在时他将领口的领带给扯了,这会儿顾寒生又抬手将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给解了。 脖颈上时不时暴起一两根青筋,彰显着他的怒气。 极致的怒之后,顾寒生突然平静了。 他转身,背对着落地窗的那一簇簇平地而起的钢筋水泥,“阿纾如今是我顾寒生的妻子,结婚证书意味着什么我想陆总不可能不知道。“ “那……又怎样?“陆瑾笙语气温淡。 “呵,又怎样……陆瑾笙,你不要因为自己的行为到头来害了陆氏。“ “不劳顾总挂心,若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这样吧。“ 顾寒生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陆瑾笙,你好自为之。“ 那头笑出了声,“说起来,顾总心思还是蛮特别,至此你恐怕已经将她的背景扒了个底朝天,怎么……这位顾太太劣迹成这样,顾总还处处维护呢?她不该你是顾寒生的太太,她该待在地狱。“ “她是什么样,劣迹还是不劣迹都是我顾寒生的人,冠的是我顾某人的姓,跟你陆瑾笙有半点儿关系?“顾寒生冷笑。 陆瑾笙将抽屉里那个摔碎的手机拿出来把玩,是凉纾某次落下的。 他说,“她在陆家生活多年,人前叫我哥。人后给我起了一堆的别名,一面恭维我,一面又对我阳奉阴违,虽然说起来不怎么讨喜,但现在想想也是十分有趣……“ “她在孤儿院过得苦,各方面都发育的晚,第一次来例假是她十三岁那年,她不知道。晚上还动了冷水,半夜里爬到我房间让我救她,最后还是我……“ 还是怎样陆瑾笙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话被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了。 “陆瑾笙!“ 陆瑾笙缓缓一笑,“顾总以为这就完了吗?她不喜欢吃西餐,尤其不喜欢吃牛排,甚至到达了一吃就会吐的地步,多吃几块,她会呕得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对了,她又眼角下方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顾总可知道她右边大腿内侧也有一颗红色的痣?“ 顾寒生听完,绷着脸色,但语气却很平静。 他说,“当然,床笫之间,那个地方我不知道亲过多少次……“ “啪“。对方将电话挂了。 顾寒生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里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声,脸色却并不好看。 这一场较量,无非也是两败俱伤而已。 …… 凉纾昨晚任性地吃了烧烤,结果第二天就肚子疼。 早上顾寒生上班之后她跑了好几趟卫生间,拉得差点虚脱。 躺了半天,又吃了曲桉准备的药,下午好多了。 三四点的时候,凉纾下楼转了两圈,觉得后院很空,她准备晚上跟顾寒生商量商量把阿云接回来。 散完步,她坐在客厅里刷新闻。 好巧不巧地就看到网络上的事。 有网友在吐槽:也不知道这陆氏子在搞什么,都被推到这种风口浪尖了还不出来澄清,搞不懂,这不是自砸招牌么? 凉纾盯着这条评论出了神。 这时,曲桉拿了一个包裹过来,“太太。警卫厅说这东西是给您的。“ 她回神,盯着曲桉手中的盒子,“谁寄过来的?“ “没说,“时倾盯着手上的东西看,倏地变了脸色,忙说,“呀,不会是什么人想图谋不轨吧,我还是将这东西扔了。“ 凉纾放下手机,将包裹拿过来摇了摇,想了想,“给我拿把刀,我拆开看看。“ 曲桉拿了剪刀过来,也没敢让凉纾亲自动手,她自己就拆开了。 “太太,是一本佛经。“ 曲桉好奇地将手上的佛经递到凉纾面前。 凉纾一看到这佛经脸色突然一白,从沙发里起身,盯着曲桉手上这看起来十分陈旧带着历史感的书籍。 “太太,您怎么了?“曲桉不知道缘由,紧张地看着凉纾。 凉纾一把薅起手机,再也不看面前这本佛经,摆摆手,“扔掉扔掉。“ 说完,转身就朝楼上去了。 …… 卧室里,凉纾在落地窗前踱步。 电话响了好几次才通。 “陆瑾笙,你到底想干什么?“凉纾冷声质问。 陆瑾笙啧啧两声,语气玩味,“收到东西了?“ 凉纾闭了闭眼,那本佛经就浮现在她脑海中,“你花几千万买的物件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我,还真是大方!“ “嗯,毕竟你昨天晚上好像很喜欢。“陆瑾笙淡淡陈述。 “我真是想不通。曾经我被区区两千万逼的走投无路,现如今你陆老板竟然肯随随便便就将一两千万的东西送给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陆瑾笙语气依旧很淡,情绪压根没有受到她影响,“嗯,这么惊讶做什么?我陆瑾笙未婚妻的位置给你,这价值是多少无法估计。“ “陆瑾笙,你别恶心我!“ “恶心吗?你以为你跟顾寒生结婚就能摆脱我了?凉纾。你未免太天真。“ “摆脱不了吗?但现在你又能对顾寒生的太太做什么呢?“凉纾语气轻蔑。 陆瑾笙冷嗤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能做到的程度是你无法想象的。“ “所以呢?网络上那些我跟你谣言始终只是谣言,随着时间流逝,它们都会变成尘埃消失,我只是想提醒你及时止损,别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那真是抱歉了,大不了就坐实谣言。不就是男小三么,我还能接受。“ 凉纾听到这话脑袋彻底一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她半长的指甲陷入手心,明明很痛,但她却好像感受不到一样。 凉纾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里,表情呆滞,“疯子。你到底要什么?“ “我以为我的目的很明确呢,“顿了顿,陆瑾笙说,“凉纾,我要你。“ …… 曲桉发现凉纾从看见了那本佛经开始整个人情绪就有些不正常。 她下午上了楼之后就再没下来过。 晚饭时,曲桉上楼去叫凉纾,敲了好久卧室的门,凉纾没应。 曲桉害怕会出什么事,便准备去拿备用钥匙。 没想到下一秒门却开了。 凉纾站在门口,一脸疲惫的样子,脸色很是苍白,她说,“曲桉我不饿,我不吃晚饭。“ “太太,您中午就没吃什么,晚上多少吃点儿吧,厨房熬了粥呢。“ “不吃了,我睡会儿。“ 说完,她很勉强地笑了笑,转身朝里面走。 卧室门没关,曲桉摇摇头带上了卧室门。 这一晃就到了晚上八点。 顾寒生忙到这会儿才到家,曲桉忙迎上去,“先生用餐了吗?要不要让厨房准备点儿夜宵。“ 顾寒生今日想抽烟的很。 晚餐也没吃,他看了一圈冷冷清清的客厅,问,“太太呢?“ “太太昨天可能吃坏肚子了,上午人有些虚……“ “请医生了吗?“男人打断她的话。 “吃了药好多了,但下午的时候有人给太太送来了一个的东西,她看完之后一直到现在心情都不太好,晚饭也没用……“ 顾寒生脚步一顿,“什么东西?“ 曲桉连忙去将东西取了拿过来递到顾寒生面前,“就是这本佛经。“ 男人只看了一眼,连碰都没碰,没什么情绪地落下两字,“烧了。“ “啊?“曲桉忙点头,“欸。“ …… 顾寒生去次卧洗了澡,穿了一件浴袍下楼端了曲桉事先温好的牛奶上去。 卧室门没锁。 里面一片黑暗。 顾寒生在门口站了大概十秒钟,走廊上昏黄的灯光穿过半开的房门,在卧室门口投下一片扇形的光芒。 十秒钟后,顾寒生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了卧室的照明灯。 顿时室内亮如白昼。 他关上门朝里走,大床整整齐齐,并不见凉纾的身影。 男人眉头微微蹙起,随手将牛奶放在她梳妆台上往阳台走去,人不过刚刚走到床尾,他已经发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此刻,穿着长裙的女人正呈婴儿状侧着蜷缩在靠窗这边的床边地毯上。 顾寒生寒了脸,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尾低头看着她。 妙书屋 第131章 无题 灯光刺眼,凉纾几乎在灯光亮起的一分钟以内就睁开了眼。 恍惚间,人已经到了柔软的床上。 “曲桉说你晚饭也没吃,怎么了?“顾寒生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盖在她眼皮上。 女人软软的手指抓着他的手腕,迷迷糊糊地答,“不饿。“ 许是怕是他又问,她又补充,“昨天不该任性吃什么烧烤的,有点吃坏肚子,今天就没胃口。“ 差不多适应了一会儿了,顾寒生放开手指。 “还难受么?“他燥热的大掌覆盖在凉纾胃上。 她摇摇头,侧头望向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再难受也不能躺在地毯上,现在还不到五月份,会着凉。“他捏了捏她的脸。 凉纾突然转过头静静地盯着他,眼神十分专注。 他薄唇勾着点儿微末的弧度。但那笑未达眼底,于是便显得有些许凉薄,“怎么了?曲桉说你下午心情不好,谁惹到你了?“ 卧室里很安静。 凉纾盯着他敞开的胸膛,短发就吹了个七成干,发尖还带着潮湿的意味,她将手指伸过去,触及到他冰凉的发尖。 她摇头,“没有,我自己的问题。“ 顾寒生眼皮往下动了动,敛住脸上的情绪,温声道,“我让曲桉送一碗粥上来,你吃点儿?“ 原本放在他短发上的手指被男人轻而易举就握住。 凉纾眨了眨眼皮,想到那本佛经,又联想到陆瑾笙那些话。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她盯着顾寒生欲言又止。 “怎么了?“男人问她。 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凉纾能看到他瞳仁里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半分钟后,她突然伸出双手环在他脖颈上,整个人往上倾,将脸贴在男人脸颊上。 触感微量,下颌上短短的胡茬戳着凉纾的下颌。 “你让曲桉少盛点粥,我先去洗澡。“ 他掰开凉纾的手指,伸手摸摸她的脸。从床上起身。 不多时,顾寒生又折回来,手里多了一杯牛奶,“先把牛奶喝了。“ 这次她很听话,接过来很利落地喝掉半杯,将杯子递给他。 顾寒生起身去衣帽间换了一身家居服,拿着空杯子下楼。 厨房温着粥,曲桉盛了小半碗出来放在托盘里,人走出来,对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男人道:“先生,现在就给太太送上去吗?“ 他回身,“我拿上去。“ 餐厅里,曲桉几次开口想说话却又止住了。 顾寒生看了她一眼,也不着急端托盘,而是看着曲桉,“还有事?“ 曲桉低下头,有些紧张。 两秒后,她抬头看了一眼顾寒生,还是说,“先生,那本佛经我刚刚听他们说价值千万,就这么烧了是不是岂不是太可惜?“ 顿了顿,“宅子里老太太平日喜欢书法,也喜欢抄写佛经,倒不如送去给老太太……“ 头顶来自零号公馆男主人的目光十分凌厉,曲桉心里咯噔咯噔的。 刚刚拿着佛经去了一趟厨房,有人认出来了这东西,好心提醒她来着。 但曲桉不知道这佛经的各中缘由,自然也就不知道惹恼了顾寒生。 她只觉得顾先生的怒气来的很快,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觉得千把来万的东西我顾寒生烧不起?“顾寒生冷漠地勾着唇。 曲桉被这语气吓得双肩一抖,忙将头低得更厉害。 “先生,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收起你的自作聪明,将它立马烧了,不要再出现在我跟太太眼前。“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 曲桉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跌坐在椅子里。 平心而论,她真的一点坏意都没有。 纯粹只是觉得可惜。 但没想到却…… …… 一碗粥凉纾喝了半碗,后半程那两三口,她磨磨蹭蹭十分钟才送进嘴里。 然后便将勺子搁在一旁,盯着坐在对面的顾寒生看。 顾寒生察觉到声响,从杂志里抬头睨着她,又看了看她面前的粥碗。“还剩一半。“ “吃不下了,够了吧。“凉纾说。 说完,她状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麻烦精。“他摇摇头。 顾寒生收起手中的财经杂志,倾身向前,伸手将她面前的碗薅过来。 也不管那么多,手指捏着瓷碗边缘将粥送到嘴边,两下就将她剩下的东西喝了进去。 凉纾有些惊了。 “你早说你要吃也让曲桉给你准备一点儿了,那是我……“凉纾看着那个空碗,“吃剩下的呀。“ 这个“呀“字一定程度上取悦了顾寒生。 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顺势将她揽进怀中。 凉纾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木质香调,勾的人心痒痒的。 男人倾身过来,将她往角落里逼。 凉纾双手抵上他的胸膛,用力推他,推不动。 “你干什么啊?“ 紧接着,温热的拇指指腹落在她唇边,凉纾低头看去,是一粒小小的饭粒。 女人脸蛋一红,咬了咬下唇,“你提醒我就好了啊,干嘛……“ 抬头的瞬间,凉纾又震惊了。 他直接将这里白色的饭粒放进了嘴中,抿唇咀嚼着,样子依旧矜贵,但表情有些魅惑。 可疑的红色从脸颊迅速蔓延至耳根,她盯着他,心跳有一瞬间的跳停。 她没想到,顾寒生竟然还有这样子的一面,倒是令人十分惊讶。 除了惊讶,当然还有惊吓。 气氛开始有些暧昧,凉纾起身,连连后退了两步,目光里带着狡黠,她说,“麻烦顾先生收收碗吧,我再去洗漱一下。“ 说完,凉纾转身就朝浴室里走了,还顺带地关上了门。 等出来时,矮几上的餐具已经不见了。卧室里不见顾寒生的身影。 凉纾朝窗边走去,一边往脸上拍着精华水。 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影修长挺拔,融入到夜色里。 卧室连接阳台的门并未被关上,偶尔传来他讲话的声音,纯正的美式英语。 凉纾英语不算太差,甚至当交际花的那段时间,对方金主有要求自己会说英文,日常的交流对她来讲不成问题。 可顾寒生这通电话想来是跟工作有关,因为太多的专业术语,凉纾听得有些头疼。 她转身,掀开被子上床看手机。 相比起下午,晚上新闻的热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 但她跟顾寒生的话题还是居高不下。 有人说,这位顾太太不像是圈子里的人,因为没见过,也不记得有哪家的千金小姐长这样,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顾先生和这位顾太太是怎么就走到了一起的。 有人说,“今天吃了一天的瓜,我总结一下,这位顾太太看起来好像没背景没家世的样子,那还能怎么走到一起?不过就是顾总见色起意,毕竟漂亮的花瓶谁不想拿回家摆着看呢。“ 跟着又有人反驳,“不是很同意楼上的观点,说的人顾寒生好像跟傻子一样,他可是叱咤商界的老油条,虞城哪些企业不是跟着顾氏走,你也太肤浅了点儿。“ 凉纾越看就越好笑。 如果这些人知道了她的上位史,怕是要惊呆了吧。 这么一路逛下来倒也有意思,只是脖子酸痛得很。 凉纾放下手机侧头朝落地窗外看去,顾寒生这一通电话还没结束。 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 她伸手揿灭了照明灯,留了他那侧的壁灯。缩进被子里面朝里面闭上了眼睛。 …… 顾寒生一通电话讲了足足一个小时。 收线进来时,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睡意不深,刚刚也只是勉勉强强地睡过去。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凉纾就听到了。 他朝她走过来,低头将被子给她拉上,又俯身亲了亲凉纾的脸。 女人缩着脖子,沙哑地抱怨,“冷。“ “活该你冷。“他伸手摸了摸凉纾的脸蛋,动作温柔。 那手指正欲离开时。却猝不及防被拉进一片温暖中。 凉纾抓着他冰凉的手指直接放到自己的颈窝下。 乍一接触间,她瑟缩了下,但却并未退缩,而是说,“那我给顾先生暖一暖,这样够吗?“ 昏暗的空间里,橙黄的光纤自床的另外一侧照过来,不算均匀地铺在她长发上。 她的脸对着落地窗的方向,于是那一双看着他的眼睛里,好似含着万千星辰。 十分明亮。 这一双眼,那位陆姓小人是否见过? 心头好似沾染了尘埃,酸酸软软。 本来打算放过她,但这种情况下,顾寒生觉得不太可能了。 他蹲下,唇瓣含着笑。 手指捏捏她颈间的肉,跟着像泥鳅一样往被子里面滑去。 凉纾洗过澡。穿着最舒适的家居服,也没讲究,内里自然是他喜欢的样子。 掌心中触感柔软。 顾寒生绷紧脸色,没忍住笑了笑,随即开口道,“还冷吗?“ 她点点头,“冷,可以将手拿出去吗?“ 可能吗? 自然不可能。 凉纾很认真地看着他,过了大概一分钟,身上一凉,顾寒生直接掀了她的被子。 他将她抱在怀中,凉纾一脸惊恐,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搂紧了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呀……“ 这句话,好似催化剂。 凉纾是跟着梅姨妈出来的。 某些方面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她的影响。 譬如娇嗔的时候。 那些话像英雄温柔乡里的江南吴侬软语,字字句句都带着无线风情跟温情缱绻。 跟小猫的爪子一样抓着你的胸膛。有些发痒,偏偏你还根本就挠不到。 他低头咬在凉纾肩膀上。 凉纾吃痛,抓着他的手臂,脑子有些懵,迷迷糊糊地求他,“你别咬我……“ 顾寒生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两人盖上,凉纾有些喘,这会儿这么一折腾倒也不觉得他身上凉了。 反而两个人体温都有些高。 她抬头静静地盯着头顶低头看着她的男人。 他的双手就撑在她耳侧,自他身上传来的幽幽木香窜进凉纾鼻息。 “顾先生平常用的什么香水?“ 衣帽间各种男士香水女士香水大一堆,凉纾很少认真去研究,但每次他身上的味道都很好闻。 不可否认,顾寒生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人。 普通人抽烟,你可能会感到厌恶。 但顾寒生抽烟,你只会想到迷人二字。 不管是他是食指跟拇指捏着烟头送到唇边嘬一口。 还是单手叉腰,食指跟中指夹着烟头眯眸想事情。 又或者是,他穿着质地考究的白色衬衣坐在办公桌前,袖扣敞开着,右手拿着钢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左手指尖夹着一抹猩红。 有烟灰落到纸张上,他要么蹙眉伸手掸去,要么轻轻吹去,都自有一番魅力在里头。 有钱人的人跟没钱的人上有本质上的区别。 凉纾想到了江九诚。 那个一事无成,还一辈子都像吸血鬼一样攀附着梅姨妈的男人。 他也喜欢抽烟。 肯花工夫抽跟别人不太一样的水烟,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一种。 将各种材料准备好,点燃吹纸媒儿,也不管那个长长的镶珠钳玉的滤嘴儿被多少死人用过,低头含着按个银色的滤嘴儿就能在沙发上瘫坐一下午。 旁边柜子上的老式留声机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正是梅姨妈捏着嗓子在唱那首撩人心弦的《牡丹亭》。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清末时期瘫在床上抽大烟的萎靡老汉。 心里没有家,也没有国,只有一副瘦骨嶙峋的躯体。 而顾寒生呢? 凉纾知道茶水室放着他的茶具,多少价值她估量不到。 除了茶具。还有就是那些烟了。 他抽支烟惯常只用那一个牌子,凉纾曾经把玩过他装香烟的盒。 金属质地的小物件,里面的香烟滤嘴部分是磨砂黑的,边缘衔接着一圈烫金的丝条。 那烟没有任何logo,十分低调。 起初她还好奇地去百度了一下是什么牌子,后来才知道,有些奢侈品压根不会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 一如之前顾寒生给她定制的满满一衣柜的衣服。 这是纸烟。 顾寒生也跟其他有钱人一样抽雪茄。 戒烟是个有仪式感的事情。 戒烟前一天,凉纾身体刚刚好一些。每天能下地转转了,他便带她去茶水室喝茶。 他煮茶的间隙凉纾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卷烟丝。 那一堆棕红色的丝状物在他的手指下好似有了魔力一般,慢慢地变成了一卷她从未见过的烟卷。 而旁边放着古巴高级雪茄盒,上好的西洋杉木片和燃过的长火柴棍合着烟卷散在盒子一旁,凌乱中透着一股子让凉纾肃然起敬的高级感。 这个时候,凉纾便实实在在地感觉出来差距了。 许是这天卷烟丝的男人太过于迷人,以致于曲桉带着人到处搜刮公馆上下的香烟时,凉纾觉得有些可惜。 但顾寒生是个认真的人。凉纾知道。 他既想要孩子,那么烟是一定要戒的。 就好比此刻,她不过晃晃神的工夫,就落入陷阱里。 光线朦胧,凉纾被这气氛迷了眼。 她在顾寒生凑近的时候顺势将脸埋到他胸膛处。 女人吸吸鼻子,有些遗憾,再也闻不到那若有若无的烟味儿了。 “阿纾,专心。“他将捞起来。虎口钳着她的下巴。 凉纾被他眼神蛊惑,随后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了。 今晚顾寒生一点都不着急。 他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眉,然后是眼睛,鼻尖,嘴唇…… 这还不够。 接下来,是形状好看的锁骨。 但对他来讲,还是不够。 …… 凉纾觉得房间里有些冷,兴许是因为她没有盖被子的原因。 她手指薅了薅,什么都没薅到。 抬眼一看。 才发现被子早就被人给丢到地上去了。 只剩下一个角还在床尾搭着。 凉纾微微仰着头,低头去看他。 四肢不像是自己的。 有些累。 她大口地呼吸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真是感谢两人是在独门独栋隔音又很好的零号公馆。 到了深夜,整个公馆只有曲桉住在楼下,不会有人听到她得声音。 否则,凉纾觉得自己肯定没脸见人了。 她像一条渴死的鱼,头顶好似有骄阳,她被人扔到沙滩上面暴晒,身体里的水分全被吸干了。 而流失的那些水分,全都被顾寒生给收下。 她不是没有像此刻这样帮过他,刚开始确实会难为情,但当真的进入状态。 凉纾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光是他就已经足够让她难受了。 而此刻,两人角色兑换了。 他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她,不放过每一处,到最后只专心地攻克一个地方。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之前两人再疯狂他也没有这样过。 今晚顾寒生倒像是疯魔了。 凉纾在大起大落间,觉得自己一会儿飘在云上面,一会儿又像坐跳楼机一样往下坠。 那失重的感觉是坐直升电梯的数百倍。 却也能在一起一落之间,让你感受到最极致的快感。 很可怕也很矛盾。 凉纾抓着他的头发,呼吸着,整个人快要虚脱了。 是一个漫长的折磨。 在她以为要结束时,顾寒生突然打开了她这侧的壁灯。 于是光线更明亮了些。 凉纾思绪回笼,清醒了一些,她微微撑起脑袋看去,发现顾寒生的眼神十分专注。 他的焦点不是她,而是她的大腿内侧。 妙书屋 第132章 钱夹 今晚这场风花雪月,顾寒生带着坏情绪。 看到凉纾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地皱起眉头,他心头会漫过异样的情绪,甚至会觉得舒畅。 这都全都源自陆瑾笙的话。 【她右眼角下方有一颗红色的痣,顾总可知道她大腿内侧也有一颗红色的痣么?】 凉纾眼角下方那颗痣,生的好看。 眉目生动时,那颗红痣也栩栩如生。 而她身上除了眼角,还有大腿内侧的位置也有一颗红痣。 那点点血色落在白皙皮肤上,十分明显。 而此刻看着,更是觉得十分刺眼。 顾寒生盯着那颗痣看,眸底情绪越来越浓,渐渐地就红了眼。 他自然相信凉纾不可能跟陆瑾笙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仍旧十分膈应。 膈应的不仅仅是因为那个陆姓小人知道这种很私密的问题。 而是她那些年,跟陆瑾笙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许多年。 她跟陆瑾笙之间…… 若是她凉纾早点没有来招惹他也就罢了,那他这辈子都不曾认识过这个人,那么一切都无所谓。 可偏偏。 两盏壁灯的光线还算明亮。 至少让他可以看清楚她身体的每一寸。 凉纾伸手来挡。 他手指捉住她的手腕,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绑她的东西。于是便放弃了。 顾寒生腾出一只手出来抓住她两只手腕,俯身低头。 那颗血色一样鲜艳的红色小痣落入他眼底,男子漆黑的瞳仁里映着一抹红色,渐渐地,那抹红色变成了一簇簇红色的火焰。 这些火焰噼里啪啦地在他眼睛里爆着。 他身体低下去。 然后狠狠咬住了凉纾的那颗痣。 这一下是下了狠劲儿的。 女人吃痛,脸色瞬间纠结成一团,秀气的眉宁拧在一起,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顾……“ 她手指挣不开,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太弱小了。 大概过了足足五分钟。 凉纾抽噎着,忍着那痛一点点啃噬自己的神经,到最后整个人都麻木了。 她睁着朦胧的泪眼问顾寒生,“你咬我做什么呢?“ 男人手指掐着她的皮肤,问她,“顾太太这里何时也长了一颗美人痣?“ 那个地方长了一颗痣,地方十分隐蔽。 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到。 饶是他这么久了,也才是第一次见。 凉纾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啊。“ 于是这话落在顾寒生耳朵里,就变成了无言的反抗。 他冷笑了两声,笑容凉薄的很,“你都不知道,那怎么还让其他人知道?“ 这个其他人,凉纾下意识以为就是说的他。 她再度吸吸鼻子,觉得十分屈辱,但是床上光秃秃的,只有一床床单。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凉纾眼睛一闭,“你都那样弄我了,你知道不是很正常?“ 她看不见的地方,顾寒生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不少。 但眉梢眼角却冷漠了很多。 良久。 他发狠地看着她。 凉纾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晚上会如此暴躁。 虽然暴躁,但是也不算是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只是这场博弈占线拉得太长。 以致于后来的凉纾整个人几乎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中途。 他半警告半诱惑地哄骗她讲了多少他喜欢听的话凉纾不知道。 反正凉纾连把话说清楚都困难。 头顶的壁灯一灭,终是偃旗息鼓。 凉纾累积,顾寒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草草地抱她去浴室冲个战斗澡,出来时随手将浴巾往她身上一裹,然后将她放到沙发上。 临氦气身前还不忘叮嘱她一定不要睡着了。 沙发里又硬又冷,哪里比得上床呢? 凉纾没什么精神,也不知道听到了没,哼哼唧唧两声,眼睛始终没睁开。 等顾寒生换好床上的床褥将她抱到床上,凉纾自动地就往他怀里钻去。 她身上有些冷,而顾寒生正像是个天然的大火炉,刚刚好。 因着她这个举动,顾寒生今晚的怒气终于是被她一磨再磨,到现在,都给磨得差不多了。 他搂着她,无声却又颇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顾寒生吻了下她额头,喊了她一声,“阿纾?“ 凉纾这会儿还有一些意识,便低低地应了他两声。 很快,他又说,“咱们抽个时间,我带你去吃西餐,怎么样?“ 凉纾又应了一声。 但这次很快,她睁开眼睛。 抬头时,额头不小心撞到了顾寒生的下颌。 他一动,掌心揉了揉凉纾被撞到的那个地方,问她,“怎么了?“ 凉纾手指不动声色地在被子里握紧,很快,她点点头,嗓音还是很模糊,“好啊。“ …… 临江别墅区。 陆瑾笙从梦魇里醒过来。 影影绰绰的窗幔处站着一个人。 那身影很纤细,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陆瑾笙睁眼醒过来的瞬间,那道身影也慢慢穿过被风扬起的窗幔朝床边走过来。 她有些像鬼魅。 因为没有人可以这样直接无视物体。 但陆瑾笙没有在意。 昏暗的房间里,陆瑾笙坐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她。 眼前那道人影慢慢地坐在床边。 她穿着改良式的旗袍,盘着精致的发髻,头发被烫成了层叠的云朵状贴在额头上,发髻深处插着一个朱钗。 坐下时,动作十分优雅。 两条修长的腿往右侧斜着放在地面上,穿着细中跟的黑色皮鞋。但刚刚走路时却没有一点声音。 旗袍一路开叉到大腿侧边,便能稍微看到那点儿皮肤。 陆瑾笙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穿的是这身衣服。 十年了。 他每次见她,都是穿的死的那天穿的那件衣服。 偶尔的时候她出现时,身上还带着血,那些红色的黏腻的液体从她盘着的头发深处渗出来,滴在她素色的旗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的母亲是个十分优雅的豪门贵女,但这一刻,她看着很渗人,不贵气,也不优雅。 但更多的时候,她来时,都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好比此刻。 她坐下之后,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伸手,将掌心盖在他其中一只手的手背上。 陆瑾笙低头看着盖在自己手背上这只手,他眸子闪了闪,有汗水顺着脸颊一侧滚落。 下一秒,陆瑾笙抽出手指。 但她不依不饶,将他的手拿过来,放在掌心温柔地握好。 陆瑾笙闭了闭眼,额头青筋凸起,却终是没有再次抽出手指。 他知道,他这样反抗丝毫没有用。 梁奚音跟了他这么久,她的目的还没有没达到过的。 “瑾笙。“她喊他的名字。 “我的戒指呢?“ 梁奚音总要这么问他。 陆瑾笙睁开眼,光线再昏暗,可他依旧能够看到她十根手指头空空如也,上面什么都没带。 他没说话。 梁奚音叹了一口气,“又给我弄丢了吧?你给我找回来时,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碰吶。“ 她拍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陆瑾笙抬头,看着梁奚音,他说,“我把戒指给你找回来,以后你能不能别来看我了?“ 这话好似让她很惊讶。 梁奚音一下从床上起身,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他,不可置信,“为什么呢?瑾笙,你难道不想见到我吗?“ 他微微低了头,垂眸。 过了大概十来秒,他点点头,“嗯,我不想见到你了,我想好好生活了。你别来找我,行吗?妈。“ 梁奚音摇着头,表情有些惊恐。 陆瑾笙突然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赤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两步走到梁奚音面前,目光很平静地看着她。 “我把戒指给你烧过去,以后别来找我,也别去找她,好么?“ 直白的语气里,带着几乎不被人察觉的祈求。 梁奚音颤了颤眼皮,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着自己的旗袍一角,将这块上好的不料揉得很皱。 “她?“梁奚音颤着声音问。 陆瑾笙点头。 “她是谁?这么久了,瑾笙你为什么还不肯将我的戒指还给我?“ “你自己说的话,你忘了吗?“陆瑾笙问她。 梁奚音表情突然变得可怕起来,她又后退了两步。 陆瑾笙跟着往前,望着她,“你当年说,你要去找她,你要将她连同你的戒指一起带走,但正因为她手上拿着你的戒指,所以你不敢去。“ 陆瑾笙勾了勾唇,“我怎么敢将那戒指抢回来还给你呢,那样她的保命符不是没有了?“ 顿了顿,他又往前走了一步,继续说,“四年前,你说是她害死陆遥的,你让我不要见她,我答应你了,我听你的话,我恐吓她让她以后见了我都绕路走。“ “我挺听话的,三年了,我不曾主动打听过她的消息,她也挺听话的,在这个城市苟延残喘,见了我很害怕。但你看看,到最后她结婚了我都不知道。“ 梁奚音越听眼里的惊恐就越严重。 她不停后退,甚至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就绕着床尾,就在陆瑾笙的面前。 但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 她不时抬头看看陆瑾笙,然后继续踱步。 梁奚音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我的戒指呢?你得将我的戒指还给我啊瑾笙。“ “我还给你,你以后不要来了,可以吗?“陆瑾笙问她。 “不行。不行……那个抢了我戒指的女人,我要去杀……“ “妈,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但是你看看,你将我害成什么样了,她是我病入膏肓时候唯一的解药,你真的忍心吗?“ 陆瑾笙打断梁奚音。 他继续说,“你知道因为你,惨的不只是我,还有我的秘书,陈羡。“ 梁奚音表情十分奇怪,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她这样的人,是注定不可能像某些人发泄情绪一样大声尖叫的。 她出身豪门,不管有什么情绪都习惯地藏在心里,即使内心已经翻腾成一片,表面上也永远不可能表现出来。 陆瑾笙没给她缓和的机会。 以往她出现,他都任由她。 但这次,他想将某些东西连根拔起。 所以他继续说。“妈,你不知道陈羡是谁是么?那我跟你说一说。“ 梁奚音站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陈羡是我的秘书,三年前来到我身边,那时候陈羡正在读研一,是个优秀的人,同时,陈羡也是她的好友。“ “陈羡家境贫寒,这些年,我送了她很多东西,价值几千万的公寓和车子,还有她在公司里独一无二的地位,外人眼中,她是我陆瑾笙身边最受宠的首席秘书。“ “这只是陈羡白天的身份。“陆瑾笙情绪十分平静,他继续说,“晚上,陈羡就坐在这栋房子的书房里,我让陈羡给我讲她的事。“ “一件又一件。不厌其烦地讲,有关她的事,我听不厌,但我的秘书厌了。“ “她甚至生出了让她死的念头,上次除夕夜,那把刀子是陈羡递的,“ 陆瑾笙讥诮地冷嗤了一声,“幸好,一切还来得及,虽然她结婚了,有丈夫了,但那又算得了什么?“ 房间里异常安静,梁奚音看着他,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依旧拽着自己的旗袍,那里已经被她扯得不成样子了。 “妈,我想已经够了,十多年了,你亲手把我变成地狱,你让我以后好好生活,好好爱一个人,可以吗?“ “瑾笙……“ 陆瑾笙转身,朝床头走。 身后,梁奚音伸手拉住他的一角,模样十分可怜,“瑾笙……“ 陆瑾笙半阖眸,“你看看,你总是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可却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害她、怎么害我。“ 他伸手拨开她的手指,走到床头的开关面前。 陆瑾笙回头,看着依旧站在床边的梁奚音。 “妈,以后别来了,你的戒指,我烧给你,“陆瑾笙手指放在照明灯开关上面,“如果你敢去找她。我保证,我会亲自来找你的,到时候,你不要怪我不顾母子亲情。“ 说完,陆瑾笙手指用力。 室内瞬间亮堂。 刺目的灯光亮起,那光线朝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洒去,照亮了那些黑暗。 而床边,空空如也。 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陆瑾笙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他赤着脚就去了书房。 在书房坐了五分钟,又赤着脚下楼。 他的西装外套在楼下的客厅里。 他也没开灯,习惯了呆在黑暗里,好似已经养成了在黑暗中识物的能力。 外套里装着他的钱夹。 陆瑾笙将钱夹抖出来,拿着就上楼去了。 楼上书房里。 他坐在书桌背后,伸手拉开了桌上的小台灯,然后打开钱夹,从里面抽了一张照片出来。 陈旧到泛黄的两寸照。 照片上,是刚满十七岁的凉纾。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披着稍微凌乱的长发,冲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那眼里却永远藏着星辰。 那一年,陆遥从国外回来。 那是陆遥出国的第二个年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凉纾。 陆瑾笙知道,陆遥在国外这大半年的时间,她还时不时地跟凉纾有联系。 两人偶尔是通电话,偶尔陆遥会给她寄明信片回来。 她们两人不知道,这些东西都要经过他的手。 陆遥寄了什么回来。陆瑾笙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凉纾给她寄了什么出去。 陆遥回国的第一天,带着凉纾疯玩了一天,这天凉纾直接翘课。 陆瑾笙是第二天才知道,陆遥是偷偷跑回来的,那边的学校还有陆遥的姑姑直接将电话打到了他这里。 他回家逮人。 彼时陆遥正窝在凉纾房间里数两人昨天出去扫荡的那些战利品,一大堆,全部都摆在凉纾床上。 凌乱地散了半张床。 陆瑾笙直接将陆遥拎走了。 陆遥急匆匆回国,又急匆匆被陆瑾笙送走。 跟第一次离开一样,陆遥连再见都来不及跟凉纾说。 陆遥在上飞机前给凉纾打电话,她让凉纾一定要将两人那天照的照片交给陆瑾笙,陆瑾笙这边帮她寄的话,会快一些。 并且路遥交代,一定要让凉纾将她自己的单人照也一并寄了。 凉纾后来将所有照片都整理在一个信封里,再滴蜡好好地将信封给封起来。 她将这些东西交给陆瑾笙。 陆瑾笙后来撕了那个信封,将凉纾那张单人照捡了出来。 随后连掩饰都懒得了,直接将这个被撕烂的信封寄给了陆遥。 陆遥后来打电话过来质问陆瑾笙,“哥,你是怎么给人寄的东西,那信封被人动过!“ “不太清楚,顺手就寄了。“陆瑾笙很淡然地回她。 “你确定不是你撕了的么?我问过阿纾了,她说她密封得好好的。“ “我没那么无聊。“他当时这么说。 陆遥在那头很是气愤,还是觉得这事就是陆瑾笙做的,“哥,你真的……太没用了!“ 他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在心里嘲笑,陆遥懂什么呢。 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女生,对某些事情一无所知。 就算知道了她也有她自己的思考方式,所以她才会跟凉纾做朋友。 陆瑾笙后来将那张照片放在了他的钱夹里。 钱夹前前后后换了很多个,但照片不曾换过。 妙书屋 第133章 无题 凌晨四五点钟,临江别墅一片安静。 陆瑾笙低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这张照片,眼神专注。 没有人知道,这三年,他将手中这个钱夹反反复复打开看了多少次。 经年过去。 凉纾已经长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疙瘩,割了需要开膛破肚,不割会日渐长成毒瘤,等意识到时,已经会给他带来噬心蚀骨的疼。 2005年,是梁奚音死的那年。 那天是大年二十九,他当时不过二十一的年纪,在公司里举步维艰不说,偏偏母亲梁奚音精神状态也很不好。 当时正是陆氏全力进军互联网行业的关键时刻。 他为了在陆氏站稳脚跟,不动声色间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陆氏收购了一个又一个新兴公司,那段时间。勉强算是这个行业的一个黑暗时期。 做线上平台的公司没有一个不提心吊胆,生怕被陆氏盯上。 被陆氏收购,轻则作为附属,老板不会换,只不过成为陆氏的打工仔,但公司仍旧继续营业。 重则公司直接破产清算,更名改姓,从此不复存在。 那段时间,许多中小型网络公司都互相并购,用一加一等于二的模式经营发展,企图躲过陆氏的魔爪。 但陆氏事情做的绝。 尤其是陆瑾笙,每天都绷着一根弦,应付周围的魑魅魍魉。 偏偏梁奚音在这个时候患了抑郁症。 事业跟梁奚音,陆瑾笙选择了后者。 所以他放慢了陆氏的脚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梁奚音身上。 后来梁奚音抑郁症有所好转,她愿意跟心理医生沟通。也尝试着放下。 陆瑾笙松了一口气。 只要维持这个状态,梁奚音的病就有痊愈的希望。 大年二十九,那个收养福利院孤儿的公益会在虞城某个酒店举办。 陆家是虞城的名门,除了要资助那些孤儿,还有收养一位孩子进陆家。 这个孩子会过继到梁奚音名下。 当晚,梁奚音身为陆家长媳,自然得跟着出席。 陆瑾笙早先前就知道这事,心里隐隐担忧。但梁奚音又推脱不得,否则不仅仅是陆礼贤,就是整个陆家都会遭人诟病。 梁奚音清楚陆瑾笙的顾虑,她对陆瑾笙说,“瑾笙,你不要担心我,我始终得走出来的,不是吗?不仅仅是在别人眼中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我自己也很想当个正常人。“ 结果当然是陆瑾笙妥协了。 一个公益会而已,他到时候让人多看着她一点儿就够了。 加上,梁奚音内心世界敏感又柔软,能多出出去走走兴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当晚出发前,陆瑾笙还抽空专门从公司赶回陆家。 在梁奚音的卧室里。 她换好那件素色的旗袍从衣帽间出来,脸上还带着温婉的笑容。 在陆瑾笙面前转了两圈,问他,“儿子,你觉得我今晚穿这件合适吗?“ 陆瑾笙拧眉想了想,“颜色会不会显得太素了?“ 这些日子,梁奚音又瘦了不少,但这件旗袍穿在她身上还算合身。 她几乎没戴任何首饰,除了右手无名指上那枚蓝宝石钻戒。 “是有些素,但今晚那种场合,我穿得颜色过于鲜艳了也不好,到时候不是会有小朋友到我们陆家吗?那样会吓到人家的,我可不想给人家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梁奚音低头整理着侧边的纽扣,见陆瑾笙还站在那里不动。 她抬头,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他,“专门赶回来一趟,不辛苦吗?“ “这样我心里踏实,“陆瑾笙盯着她,嗓音蓦地有些沙,“妈,陆遥今年在姑姑那里过年,回不来了,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到,明天记得一定要给她回个电话。“ 梁奚音点头,“好,“顿了顿,她又兀自说。“要是今晚有缘,咱们家能进来一个跟阿遥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好了,这样阿遥也不至于太孤单……“ 陆瑾笙脸色柔和,嘴角难得染了一抹笑容。 他走向前来,虚搂了一下梁奚音的肩膀,语气十分轻松,“那祝你好运。“ 说完,陆瑾笙补了一句,“要不我今晚推了工作陪你过去,顺便就把把关,挑一个跟阿遥差不多大的孩子……“ 梁奚音赶他走,“你不用担心我,今晚不是有事忙吗?事情今天赶紧做完,明天是除夕,可不准你加班。“ 陆瑾笙无奈地摊手,“知道了。“ 后来谁能想到。 短短两三个小时后,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他以极快的速度赶过去。 扒开人群挤进去,映入脑海的就是那样一副画面。 梁奚音躺在地上,盘着的长发被摔散了,黑发间,露出一张隐隐约约十分苍白的脸。 在她身下,流了一滩暗红色的血。 而她的脑袋下方,是一滩血浆脑髓,白的红的都有。 很长一段时间里,陆瑾笙都没办法忘记自己那天看到的场景。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到三小时前。 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说什么也要跟着梁奚音一起过去。 抑郁症患者,平常看起来跟常人没有任何差别,但若是别人不知道这人有抑郁症的情况下说了些什么话或者做了些什么行为。 正常人可能无法理解,但抑郁症患者却极为敏感。 那个瞬间,他们是不会用理性去看待问题的。 况且,整个陆家都只有陆瑾笙一个知道梁奚音的秘密。 外人就更加不可能知道梁奚音的情况了。 梁奚音置身在这个环境下,当然危险。 可若是他当时在她身边就好了,梁奚音可能会出事。 但不会像那样,从高楼上摔下来,脑袋磕在地上开了花,里头的东西都被摔了出来。 此后的岁月里,“梁奚音“跟了他很久。 她出现的频率不高,但却不会消失,每次出现都是来要戒指,或者就说要去找凉纾。 陆瑾笙慢慢地就习惯了。 偶尔看到“她“,他都表现得很平静。 这个梁奚音。慢慢地,慢慢地,将他拉近了深渊,让他变成了人间地狱。 而凉纾呢? 凉纾是他的救赎啊。 陆瑾笙将照片放回钱夹里,目光幽幽地看向床边那组沙发。 他知道自己其实一个怪物。 他心底藏了太多的隐晦。 曾经在某个场合,有业界的人说他对女朋友程歌苓很好。 程歌苓在他不能去见凉纾的那三年中出现。 同样的下雪天,同样的灌木丛,几乎同样的温度,还有那张勉强像个三分的脸。 一切都刚刚好。 2005年大年三十晚上,陆家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昨天晚上被人顺带捎回来的孩子。 大年三十的上午,她跟随陆家人前往殡仪馆,随后又跟随人回到陆家,后来便无人知晓她的踪迹了。 陆瑾笙那天刚刚去看了监控录像,却一无所获。 当时梁奚音站的位置是监控死角。 回来的路上,他飚了快车,索性没有出事。 经过陆家花园时,见到了戴着帽子蹲在灌木丛下的她。 这天陆瑾笙同样印象深刻。 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棉服,应该是不知道谁扔了一件大人的衣服给她,她整个人都笼在这件衣服里。 帽子上铺着一层白色的雪,看来蹲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短。 她低头用手去捧面前地上的雪,然后将它们揉成一团放在地上,隐隐看去,那是一个人的样子。 表情也是十分专注。 帽子很大,看不清楚她的全脸,垂着眸,睫毛很长,鼻尖被冻得通红。 陆瑾笙脚步凌乱地穿过花园,在离她还有几米的地方停下。 他穿的依旧是昨天的装束,西装外套加西裤,内里是白色的衬衣。 只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阴鸷并且不修边幅。 他指尖还夹着烟,明明灭灭的红色闪烁在这并不明亮的花园里。 偶尔有白色的小雪花落到红色烟蒂上,冰与火相触的瞬间。簌簌落雪的空气里传来“滋“的一声。 小雪花融进了红色的烟蒂里,烟蒂上便短暂地黑了一下。 风来,长时间没掸烟灰的烟头被风一吹,烟灰朝前飘去。 凉纾就是在这时抬的头。 她顺着烟灰的方向,朝陆瑾笙看过来。 那一双眼睛太无辜了,清澈得不行。 陆瑾笙心里生了怒,扔了手中的烟,几个大步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低头。地上是她用雪在地面上凹凸不平地铺出来一个女子隐隐约约曼妙的身子。 凉纾抬头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底什么情绪都没有,她像是穿着一家坚不可摧的盔甲,眸底无惧任何东西。 哪怕昨天有一个女人因为她死在她面前,脑地开花,那些恶心人眼睛的脑髓血浆铺了一地。 她好像感受不到痛。 偏偏她还十分不怕死。 她看了眼地上自己用雪堆出来的东西,又抬头看着陆瑾笙,她先是道歉,跟着又说,“我知道你没有妈妈了,我给你堆了一个出来,你看,是不是有些像?“ 地上那微微起伏的一滩东西哪里像了? 他只盯着她看,一言不发,眸子猩红,里头充斥着红血丝。 凉纾将身子往灌木丛里面缩了缩。 背后硬硬的枝条戳的她后背一阵疼。 她低下头。将那双被冻得通红的手指给缩到宽大的棉服袖子里去,然后便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 她又伸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东西,低头伸到前面。 打开掌心,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颗蓝宝石戒指。 “这个还给你。“ 陆瑾笙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他真的恨不得立马就掐死她。 但是有什么用? 她就是死了梁奚音也回不来。 更何况,她脸上连任何惊惶痛苦都看不到,把她掐死了又有什么用? 那戒指陆瑾笙摸都没有摸一下。 他抬脚就踹了她面前地上那厚厚的一堆雪,用的力道很大。 陆瑾笙看着她闭上了眼睛,细碎的雪像是粉末一样砸到她脸上,心头终于是好过了一些。 后来他说了那番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过了几天,梁奚音的后事料理完。 还是旧历年新年时候,她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来到了陆家。 陆家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被陆家接进来,成为了所有同龄孤儿眼中的幸运儿。 表面看起来,陆家是她的避难所。 但实际上。陆家这个地方真的要吃人。 如果不是陆遥,凉纾十六岁应该就死了。 如果不是夏鸣玉跟柳勤某天晚上讲话无所顾忌,他一直都不知道当年差点要她命的竟然是一块牛排。 上次亲见,陆瑾笙自是十分震惊。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对这个东西都还这么抵触,足以见当年的事情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他去找了夏鸣玉。 夏鸣玉跟陆青松都被陆礼贤给赶出了陆家。 夏鸣玉离开陆家之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她身上的钱都砸到那些男人身上了,如今落魄了,自然也就没人看得上她了。 以前那些在她面前阳奉阴违的人纷纷都露出了真面目来。 她蜗居在十几平米的地方。 每天抽烟酗酒。 整个人活像是抽了大麻一样,颓废如同疯子。 陆瑾笙提着一个袋子踢开那扇门,摊在沙发上的夏鸣玉浑身一震,朝门口看来。 脸上先是带着笑,在看到来人的那刻,立马吓得从沙发上跌下来。 夏鸣玉抱着头,嘴里念着,“别找我别找我……“ 等陆瑾笙走近,夏鸣玉又抬起头,求他,“我要回陆家,我是陆家的二少奶奶,我要回去……等我回去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陆瑾笙往后退了两步,避免夏明呀抓到他的裤腿。 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茶几柜,上面有很多张白色的A4纸散落下来。 那些A4纸纷纷扬扬地从夏鸣玉眼前落下,仿佛回到了那晚,几十上百张照片从天而降。 夏鸣玉疯了一般去抓那些纸,那些纸张在她手中变成碎片,“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你这个扫把星--“ “你当年对她做了什么?让她那么害怕吃牛排。“陆瑾笙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出口打断她的话。 夏鸣玉一愣,忽地抬头看了陆瑾笙一眼。然后开始呵呵地笑。 她清醒了些,从地上起身,又坐回沙发里。 夏鸣玉看了眼陆瑾笙,十分幸灾乐祸语气又十分轻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她当年那个样子啊,这把我乐坏了,没有见识的乡巴佬--“ 陆瑾笙眼神闪了闪,目光里掠过点点狠意。 他提着袋子走到沙发旁。弯腰随手从里面取出一叠现金扔到地上。 夏鸣玉眼睛一看到面前的红色钞票,整个人瞬间就沸腾了。 她扑到地上,想去抢那一叠现金。 却在手指碰到的前一秒被阻止,眼前是陆瑾笙的黑色皮鞋。 此刻,陆瑾笙正踩着这一叠钱。 夏鸣玉急红了眼,伸手去扣,却无济于事。 陆瑾笙冷嗤了一声,“你说。那一袋子都是你的。“ 夏鸣玉朝他那边看了一眼,渐渐安静了下来,她起身想摸到沙发上坐下,却被陆瑾笙猝不及防的一脚给踹到地上。 “就这么跪着说。“他发了话。 夏鸣玉此刻眼中只有钱,她吞了吞口水,跪坐在地上,手指攥着自己身前发黑发皱的衣服布料。 片刻后,她倏然抬头。“我……我说什么?“ 陆瑾笙勾了勾唇,伸手从袋子里拿了一叠钱出来,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打火器。 当着夏鸣玉的面就点燃了那一叠现金。 “不要……不要……“夏鸣玉眼睛里映着那一簇火红,她发狂一般地抓了抓自己头发,“我的钱,那是我的钱!“ 她想扑身上前来去抢,人不过刚刚起身就又被陆瑾笙一脚踹在胸口给踹了回去。 陆瑾笙将这厚厚的一叠正燃烧着的钱扔进茶几上那个装着啤酒的敞口杯里。 瞬间,花火被水淹没,浓厚的清白烟雾冒气。 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纸灰,不甚在意地开口,“还想不起那我们就继续烧,直到烧完为止--“ “求求你,不要……“夏鸣玉眼神闪烁着,她大口地呼吸,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说我说……“ “那天佣人从冰箱里发现凉快已经被冻坏了的牛排肉,她们煎了要拿去喂狗,我要走了一块端给她吃,她--“ 夏鸣玉语无伦次,她盯着敞口杯里那叠已经被彻底毁了的钱,“她很喜欢吃牛排的,她很喜欢……“ “啊--“夏鸣玉惊叫一声。 陆瑾笙直接在她手背上踩了一脚,“你给我一五一十地,每个细节都说清楚了!“ “我说我说……是我逼着她吃的,那整整一块,我站在旁边看着她吃完了,“ 夏鸣玉一脸痛苦,整张脸都十分扭曲,“后来我还专门叫她去了后院,刻意让她撞见佣人拿着牛排喂狗的场景……“ 越说夏鸣玉身体抖得就越厉害。 “继续。“陆瑾笙坐在沙发里,姿态闲适地点了一支烟。 “听佣人说那牛排说连狗都不吃,“夏鸣玉嗓音越来越低,“后来她吐得浑天黑暗,我们都在嘲笑她,包括佣人所有人都围着看她,都在笑话她……“ “还有吗?“ 夏鸣玉趴在地上,额头蹭着地板不住地摇头,“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哪知道她反应会那么大……“ 男人蹭地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散的散,碎的碎。 他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将烟头直接扔到夏鸣玉身上,语气极寒,“所以你这么捉弄了她,到后来连个像样的医生都不给她请?“ “夏鸣玉,是谁教你要这么草菅人命?!“ 妙书屋 第134章 试探 夏鸣玉被烟头烫的在地上乱窜。 她伸手想去抓陆瑾笙的裤腿,一边求饶,“陆瑾笙,你是不是搞错了?她可是个扫把星啊,她是杀害大嫂的杀人凶手,你为何要包庇一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陆瑾笙勾了勾唇,面色冷漠。 他突然蹲下,姿态依旧是居高临下的,“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 “陆瑾笙,我是你二婶,你让我回陆家,以后我再也不说她一句坏话了……“ “求求你让我回陆家,让我见见孩子……“夏鸣玉啜泣。 陆瑾笙冷笑了声,“夏鸣玉,陆家不需要你这种败坏门楣的东西。只要我没死,你一辈子都这样吧。“ 说完,他起身。 陆瑾笙低头看了眼沙发上的那一袋子钱,转身就离开了。 等他离开以后,夏鸣玉猛地朝沙发上扑过去。 她伸手扒开袋子,却被里头的东西给震惊了。 满满一口袋的冥币。 唯一一叠真钱,还被他给烧了。 陆瑾笙做人,太绝了。 …… 陆氏,陆昌勇跟陆瑾笙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陆瑾笙这日约了一个传媒公司的负责人共进晚餐。 对方是个四十岁左右还依旧风韵犹存的女人。 地方选在虞城某六星级西餐厅。 空中花园式的西餐厅,坐落在六星级酒店的顶层,最美的时段在晚上,天上的星辰仿若触手可及。 位置靠窗。 对方比陆瑾笙早到。 见到那自玻璃门后背后出来的男子,穿着半正式半休闲风的西装,外套敞开着。 内里是一件深色系的衬衫,没打领带,多了几分随性。 他走到这女人对面。并未落座,脸上的表情拿捏得很好,开口说话间已经将自己的右手手掌伸了出去,“抱歉,路上堵车。“ 堵车不过是个迟到的说辞。 对方倒也不恼,站起来伸手和他碰了碰,“我也刚到不久。“ 两人坐下。 服务员很有眼色地拿了菜单过来,先将菜单递给女士。对反又重新将菜单递给陆瑾笙,笑着打趣,“陆总来吧。“ 陆瑾笙看向她,“谭总客气了。“ 说完,他还是接过菜单。 谭枝一直盯着陆瑾笙看,这样的男人,因为过于优秀,不管是在哪里都能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谭总喜欢吃什么?“ 修长的指翻着厚重铜版纸材质的菜单,眉梢微微上挑,看了谭枝一眼。 谭枝挑挑眉,她清清嗓子,“那就牛排吧。“ 闻言,陆瑾笙手指在这个页面上停留了几秒钟。 薄唇淡淡一抿,按照谭枝的要求给她点了一份。 陆瑾笙目光停留在菜单页面上,看着图片上色香味都俱全的上好牛排,心里泛起异样,脸色有些冷。 最后他点了一份红酒鹅肝。 谭枝有些惊讶,她笑了笑,“这家的牛排口碑极好,来自樱花国黑毛品种的霜降和牛,味道极佳,陆总可以试试。“ 陆瑾笙扯扯唇角,看向谭枝,“我如今倒是不太喜欢吃西餐了。“ 他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有人将醒好的红酒的拿过来,服务员正要给两人倒酒,却被谭枝给制止了。 可以看出来,谭枝对陆瑾笙十分有兴趣。 她今年四十岁,结过一次婚,没有孩子。 是个专心忙事业的女强人。 但一个人旷得太久了,遇上优秀的男人就算最后搞不到手,那也想撩一撩。 更何况,陆瑾笙之前的婚事告吹了。 谭枝从服务员手中拿过那个装着红色液体的精致考究的长颈玻璃容器。 她起身,身体微微往对面倾。 涂着墨绿色甲油的手指将他面前的高脚杯端过来,随后往杯子里倾倒酒液。 陆瑾笙微微一抬眸,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女人傲人的事业线。 谭枝用三根手指头扣着高脚杯,将它放到陆瑾笙面前。 她眼神微闪,坐下之后端起酒杯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开口道,“陆总这不喜西餐的习惯倒是跟某一位有些像。“ 陆瑾笙看着谭枝,俊脸并无多少表情。“哦?“ 谭枝说,“在我印象里,顾氏的顾总也不喜西餐,你们这一点上竟是出奇的相似。“ “听说那一位是因为曾经常年生活在国外,多年过去,非但没有习惯那边的饮食,反而愈发偏爱我们中式菜系,倒是十分难得。“ 确实十分难得,现如今,崇洋媚外这个思想已经改变了不少。 但总有一部分觉得自己出过国或者说在国外定居就高人一等。 虽不会大张旗鼓地表现出来,但字里行间总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子轻视的意味儿。 谭枝说着,跟着看向陆瑾笙,保养得当的眼角笑容愈渐加深,“不知陆总又是为何?“ 刚刚谭枝说话时,她没有注意到陆瑾笙握着杯子的手指十分用力。 这会儿,男人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端起酒杯跟谭枝碰了下,方才启唇,“并不一定非要什么理由,就好比有些人么,恨是恨,但爱了也就爱了,跟这是一个道理,不喜欢了也不必非要给它找一个不喜欢的理由。“ 谭枝笑笑,“陆总说的在理,我敬你。“ 这一口,两人皆是浅尝辄止。 谭枝说,“说实话,对于陆总今晚的邀约我感到十分荣幸也很震惊,陆总旗下有个叱咤娱乐圈的传媒公司,我想不通我能帮到您什么。“ “术业有专攻,传媒公司也不例外。陆氏旗下的传媒公司再大,终究有不方便的地方。“陆瑾笙三言两语绕开了谭枝的,并未直接解答她的疑惑。 谭枝品了品陆瑾笙的话。 陆氏旗下的传媒公司在捧人方面是一等一的强,娱乐圈好几位大佬都来自这里。 但他们不擅长在如今竞争日渐激烈的娱乐市场翻起水花。 而偏偏谭枝的公司却十分适合。 她旗下媒体众多,不管是正面的主流媒体还是那种营销号,每次有什么话题,只要这批人出来,娱乐风向总能转变。 根据金主咋的钱来看。 谭枝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舆论走向,达到金主想要的效果。 想到这一层。 谭枝脸上的笑容倏然地就收敛了不少,转而换上了商人那套标准。 “难道陆总想控制舆论?“ 说完。恰逢服务员来上菜。 鉴于陆瑾笙身份地位,厨师还专门过来跟两人打招呼,并介绍菜品。 用餐中途,陆瑾笙是安静的。 谭枝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牛排,时不时抬眼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偏偏对方气定神闲,一言不发,只安静地用餐,十分沉得住气。 因着陆瑾笙没有说明自己的意图,连这昂贵的樱花国和牛都吃着没趣味儿了。 吃到一半,谭枝放下刀叉,拿过一旁的方巾擦了擦嘴角,又兀自端着红酒抿了一口,她说,“陆总有话大可直说,真真是弄得人家提心吊胆的。“ 她放下方巾,一只手捂着心脏的位置。 谭枝这个年纪,说这样的话,又做这样的动作,无端给人一种风尘的感觉。 不过无妨,那个圈子的人,谭枝能将自己的公司在娱乐圈做这么大,总归是她的本事。 陆瑾笙瞥了眼她面前餐盘里的东西,咽下口中的食物陆瑾笙才开口:“谭总急什么,做你们这一行的,心思千锤百炼,怕是早就刀枪不入了。“ 毕竟有些时候,收了这个金主的钱,帮这个金主做事,那么就极有可能要得罪圈子里的另外一位大佬。 谭枝笑笑,脸上再不复刚刚那样轻松,她说,“陆总说的哪里话啊。娱乐圈是什么生存环境陆总再清楚不过了,我们不过是刀口舔血,在刀尖上讨生活罢了。“ 陆瑾笙勾了勾唇,“都一样,不是说这家的牛排很好吃?先用餐。“ 谭枝盘子里还有一半的食物都没吃。 但她现在哪里吃的下,那切成小块闻起来香味十足的东西放进嘴里,还不是等同于嚼蜡。 她没忍住多嘴了一句,“陆总有事我肯定得帮。这义不容辞,但只求您也心疼心疼我们这些在眼石缝里求生的人儿,别招惹到我们处理不了的对象就行。“ 陆瑾笙“啪“地一声放下刀叉,不动声色地看着谭枝。 谭枝跟他目光对视上,心里蓦地咯噔一声。 “看谭总这话讲得,你们啃人血馒头的时候还少了?“ 陆瑾笙也没什么心情了。 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他擦擦嘴,双腿微微交叠着,“我还能吃了谭总不成?是这样,有个女人,一生劣迹斑斑,活的如同虞城最底层的蝼蚁……“ 陆瑾笙眯了眯眼,“却不承想,这蝼蚁有一天竟蜕变成蝴蝶,蒙蔽了世人的眼睛不说还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谭总觉得这合适吗?“ 这番影射并不难懂。 谭枝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抿抿唇,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当然不适合,各个阶层有各个阶层的生存法则,有人破坏了这个法则,自然得而诛之。“ 谭枝跟着说,“这事好办,舆论我们这边来控制就行,不过您那边得提供我们完整的资料。“ “当然。“陆瑾笙端起酒杯。 谭枝又问了一句,“陆总方便透露一下这个人是谁吗?或者是哪个圈子里的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也行。“ 事情敲定得很快。 但谭枝终究还是手段年轻了些,陆瑾笙没把这层挑破,由着谭枝去猜。 谭枝没这个心力。 这个事情她后来就全权交给身边其他人负责去了。 后半程用餐就愉快多了。 谭枝笑盈盈地起身去洗手间,顺便补了补妆。 回来时见陆瑾笙起身要走,谭枝忙拿了包要跟他一起,又说,“今晚还真是运气好,陆总猜我刚刚遇见谁了?“ 陆瑾笙爱答不理的样子。面目清冷。 谭枝摇摇头,跟在他身旁,“刚刚我碰到顾总跟顾太太了,想不到顾总私下底还挺浪漫的,自己不喜西餐,还是带着顾太太来了。“ 刚刚说完,谭枝察觉身旁的人脚步一顿。 陆瑾笙站定,眉头蹙起。 “陆总?“谭枝侧头看向他。 陆瑾笙低头卷了卷自己的衬衣袖子,不曾看谭枝,“谭总先走一步,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没了。“ 谭枝不明所以地盯着男人峻拔的身影,一脸不解。 …… 凉纾今晚跟着顾寒生来吃西餐。 是他亲自开的车。 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红灯的间隙,顾寒生侧头看向她,抬手摸了摸她的侧边脸颊,发问,“怎么脸色有些不太好?“ 正是下班高峰期。 前面是冗长的车队。 周围围绕着起此彼伏的喇叭声,还有司机打开车窗将头伸出窗外谩骂。 凉纾侧头回了他一个微笑,伸手抓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掌,说,“可能是下午没睡好。“ 养病期间,凉纾养成午睡的好习惯。 今天下午她没睡醒就被顾寒生叫起来绕着花园走了一大圈,这会儿到了晚上竟有些困了。 “要是不想吃西餐,那咱们去吃点儿别的?“ 他在征询她的意见。 凉纾右手扣着自己的大腿侧边的裤子布料,半晌,她又说,“没有,没有不想,咱们就吃这个吧。“ 顾寒生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了两秒。 随后手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行。“ 前方车流终于有挪动的迹象,顾寒生也顺势跟上去,漫不经心地启唇。“那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的牛排十分不错。“ 凉纾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好。“ 这个地方并不好约位置。 若是普通人,至少得提前一个月定位子,但顾寒生这号人就不同了。 他若是想在这里就餐,秘书时倾手段多着呢,总能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车子交给门童去泊。他搂着凉纾坐上直升电梯一路上朝顶楼的花园式餐厅而去。 轿厢里,餐厅经理没忍住跟顾寒生搭话,“顾先生,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晓得您不喜欢吃西餐,但您的位子常年都给您留着呢。“ 是了,顾寒生在这里常年都有自己的位置。 是为了方便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自己平常不喜欢吃西餐,但某些时候有些应酬却需要。 顾寒生看了眼凉纾。大掌往下,找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握在手中,这才说,“我太太没来过,带她来试试。“ 他讲这话时,语气温和。 经理多多少少听出了些缱绻的意味,他笑笑,“两位真是恩爱。“ 凉纾抿了个不算太难看的微笑。 她看向镜面里自己略显严肃的脸。随即对照着放松了神情。 虽然顾寒生跟她没有很亲密,但他大掌全程握着她的手,无形之中给了凉纾不少的安全感。 于是吃牛排这件事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可怕起来。 凉纾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建树。 这个餐厅在酒店顶楼,呈圆形,四面环窗,视野极好。 像一整张透明的玻璃罩落下来。 上空环绕着星辰,四周还映衬着城市的霓虹,十分有意境。 最中间的位置是人造景观,风格有点儿类似茂盛的雨林,是天然的屏风,东西方跟南北方都互相看不见。 餐是顾寒生点的。 他抬头问她,“要不要喝点儿酒?“ 他平常不让凉纾喝酒,但今日毕竟气氛有些不同,小酌也没事。 凉纾酒量不浅。 她点头,“好。“ 顾寒生加了一瓶红酒。 他看向凉纾,眉眼深刻,瞳仁像黑曜石,他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咱们常来。“ 凉纾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攥紧自己的手指,说,“我知道你好像不太喜欢吃西餐。“ “只是不习惯吃,但习惯都是可以重塑的,你若是欢喜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常来的。“ “哦。“凉纾点点头。 她有些兴致缺缺,顾寒生看出来了。 等菜的间隙,有些煎熬。 顾寒生一直看着凉纾,他目光里多多少少带着审视,只是凉纾没去关注,自然看不到。 红酒醒好拿上来。 凉纾端起便要喝,却只听见一声“阿纾“,抬头,刚刚好对上顾寒生的眼神。 她抿唇,眉目温软,“怎么了?“ 顾寒生觉得自己心脏也酸酸软软的,“你若是现在想回家,咱们就回家,好吗?“ 最后关头,顾寒生终究不是不忍心。 陆瑾笙的话重不重要他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大不了他一辈子不带她来吃这个就行了。 何必一定要去征求一个结果? 可是如果得不到结果,他心里会一直堵着。 久而久之,这口郁结之气也就一直散不了。 好比那颗痣。 他太介意了。 以前没发觉,现在两人每次温存,他总要发疯般地去啃咬那个地方,巴不得把那块肉彻底咬下来才好。 所以他说陆瑾笙是个小人。 明明都知道那是他的激将法,但顾寒生就是中了。 偏偏凉纾此刻一脸笑颜,她抿了一口酒,于是显得那两瓣红唇更加潋滟。 “来都来了,不吃多浪费,不回家。“ 她想走出来了。 那些阴影总不能就这么伴随着自己一辈子。 明明是都是别人的错,偏偏要她来承担这个后果,惩罚跟痛苦都加诸在她身上。 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妙书屋 第135章 对峙 既是有心想要走出阴影,凉纾心态便好了很多。 餐上来,经理照例是带着主厨上来给两人一一介绍。 凉纾手指攥的紧,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餐厅主厨正说到兴起处,却见原本端坐在沙发里的男人抬手打断了两人的话。 经理跟主厨都怔住了,相互对视了一眼。 正想开口,只见他微微弯着唇朝坐在对面的女子看去,男人温润的嗓音响起,“怎么脸色还是这么苍白?他解说得没有食欲?“ 闻言,餐厅经理跟主厨额头都挂着一抹汗。 这话真是冤枉他们了。 寻常人或者就地位在商界里一般的,他们压根连被餐厅这样对待的机会都没有。 偏偏顾寒生却敢这么这么说。 在反观坐在对面的女子,那模样自然是少见的标致。 只是脸色的确有些不好。 此刻,两人心理悬着,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吃之类的话出来。 凉纾冲顾寒生微微一笑,尽量不去看摆在自己面前的食物,她说。“没有,这东西看起来十分好吃的。“ 经理跟主厨纷纷松了一口气。 男人菲薄的唇抿了抿,看向两位,“麻烦了,让我和我太太安静用餐吧。“ 经理微微一弯腰,忙带着厨师离开了。 凉纾望着对面拿着刀叉安静切东西的男人,她仍旧没动。 好几分钟后。 面前这块完整的牛肉已经换到了他面前。 而视线里,是顾寒生刚刚切好的食物。 不算大的小方块,整齐地排列在餐盘里,像极了严肃列队的士兵。 她陷入了怪圈里。 耳旁所有人的声音都被隐去了。 伸手拿起叉子时,耳边有嗡嗡声,汗水顺着两鬓往下落。 因为披散着长发,所以顾寒生并未察觉到。 凉纾低头静静地瞧着。 随后用叉子叉起一块。 对面,顾寒生薄唇翕动,似是在说些什么,但凉纾听不到。 她又垂眸看着这块牛排。 七分熟。 内里有些红。外头微微泛着焦糖色。 她对这玩意儿喜爱不来。 睁眼闭眼脑海中都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她坐在餐桌前,夏鸣玉端了一盘熟透的牛排放在她面前,再一旁守着她将牛排一块又一块地吃了进去。 最震撼的莫过于后来在后院。 方才夏鸣玉逼她吃下的东西,连狗都不吃。 凉纾冲对面的人笑了笑,将食物放进嘴中。 很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没嚼两下,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一道声音说:“凉纾。这只是你漫长的人生中一道小小的劫,哪怕觉得它难吃,可你只要吃下它,再不吐出来这场劫就过了。“ 对,不吐出来就行。 她视线有些模糊,再不知道吃到第几块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凉纾抬头,视线也随之清明。 视线里是顾寒生沉痛的眸。 她还嚼着食物。 并且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 但她不懂顾寒生为什么要拉着她。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望着顾寒生,“怎么了?“ 顾寒生伸手拿掉她手上的餐具,将叉子随意扔在一边。 金属质地的东西跟瓷质餐盘相触,发出叮的一声。 “别吃了。“他冷着嗓音道。 凉纾将手腕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蹙眉很是不解。 然后又伸手重新拿起叉子,在顾寒生还未反应过来时,快速地叉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 她一边机械地嚼,一边说,“你怎么一块都不吃?很好吃的,你吃啊。“ “阿纾,别吃了。“他又重复了一边。 凉纾左手紧紧攥着,指甲盖抵着皮肉,明明骨节泛白,可她却好像感受不到痛一样。 “你怎么了啊?“她问顾寒生。 凉纾低头,盯着餐桌,眼前突然浮起了一阵雾气。 顾寒生眼里的沉痛十分明显。 他就站在她身边。 心脏像被人凿出了一个大窟窿,狂风从这个窟窿里钻过去,血肉尽失。 眼前的阿纾像一个小疯子。 她眼里含着泪水,所有的动作僵硬又机械。 这个小疯子此刻正疯狂地往自己嘴里灌食物,不管自己嘴里装不装的下,也不管自己牙齿嚼不嚼的动。 她是没有任何呕吐的迹象。 但她行为太反常了。 顾寒生几乎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最后强制性地伸手再度将她手中的叉子给抢了。 “我叫你别吃了!“他倏地提高了音调。 又一下扔了手中的餐具,这一次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一堆。 已经有离得稍微近点儿的客人朝这边看过来。 凉纾被这场面吓得浑身僵硬。 嘴里甚至还包着食物。 她仰头去看他,大眼黑白分明,用力咽下食物的时候眼泪顺着眼角滚落眼眶。 “寒生,你……怎么不吃了?“ 她少有这么喊他的时候,然而顾寒生只觉得痛。 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揪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后悔了。 不该带她来。 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重了,顾寒生半阖眸,蹲下。 这样居高临下的人就变成了凉纾。 顾寒生仰头看着她,手指拉着她的手一阵揉搓,“咱们回家。好吗?“ 凉纾漂亮的眸子没多少神采,她看了眼餐桌,“可是……“还没吃完呐。 然而话还未说完。 视线里,一道极快的黑影掠过。 原本蹲在她身边的男人被人攥着衣领一把攥了起来,右手直接一拳砸在了他嘴边嘴角。 随后这人用力,将毫无防备的顾寒生朝一堆餐椅里扔去。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陆瑾笙随手将西装外套扔到地上,看了眼凉纾面前的餐盘,盘中的食物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说明有三分之二都被她给吃了。 一阵血气冲上陆瑾笙脑门,他红着眼盯着对面刚刚站直身体的男人,指着一旁的餐桌,“顾寒生,你怎么敢带她来吃这个?!“ 顾寒生面色阴寒,身子依旧峻拔,好似刚刚一摔对他来讲压根没有什么影响。 他看了眼安静坐在座位上的凉纾,大拇指抬起,将自己嘴边的一抹血色给抹去。 方才逼仄地启唇,“我带我太太来吃东西,碍着陆总的眼了?“ “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明明知道她……顾寒生,你……“ 陆瑾笙两步走过去,刚刚挥起拳头就被顾寒生一把给攥住。 这次他有防备,陆瑾笙自然不可能得逞。 顾寒生目光跟陆瑾笙的对上,两人眼里皆是狠意,顾寒生说,“陆瑾笙,你想要闹得太难看我不介意,只要你不怕你们陆氏兵败如山。“ “你让她吃了那么多牛排,你想害死她吗?“陆瑾笙眼里冒火,情绪同样处于即将喷薄的边缘。 顾寒生朝凉纾看去,她依旧很安静。 仿佛这边两人的对峙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我跟阿纾怎样,轮得到你来插手?“顾寒生俨然是胜者。 他是凉纾名正言顺的丈夫。 所以即使现在餐厅里因为他们两人突如其来的对峙显得有些奇怪。 周围很安静,大多数食客连餐都不用了,只专注地看着这边。 起初这里较为安静,位置也隐蔽。 都在安静用餐,并未有人主意道这边来。 可陆瑾笙一出现就不同了,这里的轩然大波没有人不知道。 还有一些人直接掏出了手机在拍照。 “陆瑾笙,你如今有什么立场?“顾寒生语带嘲讽。 陆瑾笙没多说,空闲着的一只手直接朝顾寒生腹部而去,顾寒生放开他的手,同时对面的人也扑了空。 此刻,两人开始真正兵戎相见。 毕竟是在餐厅里。场地有限。 餐椅跟各种小花盆小摆件因着两人的动作碎的碎,烂的烂。 这时有人才惊呼出声,“天哪,这不是顾总跟陆总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突然打起来了?!“ “听人说,好像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都没人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都拍到了吧,这可是大新闻!“ “顾总陆总两位神仙打架,真是太好看了,荷尔蒙简直爆棚!没想到排了这么久的队排到今晚,竟然给我们留了这么大的惊喜!“ “但是话说回来,那位顾太太也太安静了些吧,不过,真人真的好好看,盛世美颜。“ 有人碰了碰凉纾的肩膀。 她恍惚着回神,转头。 “顾太太,麻烦您劝劝吧,那两位怎么打成这个样子了?两位都是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下去可不行。“ 凉纾眼神闪了闪。 看向前方,陆瑾笙正抬手给了顾寒生一拳,他说,“我早跟你说过她吃牛排会吐,顾寒生,我真想杀了你!“ 这话其他外人都没听见。 独独离得近的凉纾听见了。 她浑身一震,忙跌跌撞撞地朝顾寒生跑去。 这厢。 顾寒生看着一脸焦急地朝着自己奔过来的女人,攥起的拳头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松开。 他看了一眼凉纾,任由陆瑾笙攥着自己的衣领。 那一拳挥下来时,鼻息间窜入一阵馥郁的香味。 是他太太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她午睡被他闹醒,随后带着她在零号公馆逛了一圈。 回来时说热,身上出了汗,她便去浴室洗了澡。 她的发丝很不听话,跑了一些到他的鼻子上。 顾寒生透过凉纾看向陆瑾笙。眼神凉薄,挂了彩的嘴角弧度隐隐挂着嘲讽。 “陆瑾笙!“ 凉纾挡在顾寒生面前。 两个男人都太高了,她夹在中间,显得身形更加的纤细。 “陆瑾笙,你这个疯子!“ 她仰头,眼神有些狠绝,比顾寒生的还狠。 陆瑾笙还保持着握拳的动作,只是在凉纾挡在两人中间后。他脸色倏然变得阴寒。 他扯了扯唇,看向她身后还倚着餐桌站着的男人。 “你也不看看他做了什么,你要维护他?“陆瑾笙冷笑。 凉纾眼皮都未曾动一下,“他是我丈夫,我不维护他,我难道维护你吗?“ “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吃牛排?他故意带你来,你还巴巴地往坑里跳,凉纾你好样的!“他还是冷笑。 “然后呢?我心甘情愿来,是我自己的事,你在这里算什么?“ 凉纾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神冷漠,“我能不能吃牛排,我自己知道,你看看,我今天晚上吃了这么多,我有事吗?“ 陆瑾笙高大的身躯一震。 隼眸紧紧锁住她。两秒过去了,五秒过去了。 十秒后。 陆瑾笙后退了两步,视线越过凉纾的,往后和顾寒生直直地对上。 后者伸出右手轻轻地抓着凉纾腰际的衣服,无名指上那枚戒圈十分刺人眼睛。 顾寒生无声地挑衅地笑了笑。 陆瑾笙看了凉纾一眼,那眼神十分冰冷,像深幽的寒潭,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冒着寒气。 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就走了。 凉纾看着那道背影,整个人放松下来。 随后,她转身,抬头看向顾寒生。 顾寒生挨了陆瑾笙两拳,都在同一边,嘴角冒着血珠。 凉纾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她蹙着眉,“疼不疼?“ 正说着,他嘴角的伤口又有冒血的症状,凉纾一急。攥了自己的衣袖就想去给他擦嘴角的血。 刚伸过去,又恍然想起来自己的衣袖上可能有细菌。 她靠近了他,毫无章法地在顾寒生脸上一阵乱摸,一面焦急地道,“你的手帕呢,手帕哪里去了?“ 凉纾手指在他胸膛处作怪,又往下,在两个裤带里摸索了一阵。 最后什么都没法发现,就有些急了。 顾寒生被她的动作搞得有些无奈,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在看,伸手搂住她的腰,“阿纾,别乱摸了,在外套兜里。“ “外套……外套……“凉纾念着,转眼在方才两人吃饭的位置上发现了他的外套。 她跑过去从里面翻出一条绢子,又很快折回来。 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抬起,微微踮起脚尖,很小心地擦他嘴角的伤口。 “你怎么都不怎么还手呢?“除了嘴角的位置,还有其他的地方也挂了彩。 颧骨上擦伤了些,有点儿破皮。 顾寒生抿着唇,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招呼,没说话。 两人眼下的相处,不像是在这满是外人的西餐厅里,倒像是在零号公馆里一样。 而谁都没有发现。 此刻西餐厅某个角落,正站着一个女人。 阮芸芸今天也和某个制片人约了来这里用餐。 没发生那一幕的时候,她不知道顾寒生在。 后来人群中传来惊呼,她才看到,顾寒生竟然也在这里。 前几日,有关他结婚的新闻刷爆网络。 稍微会上点儿网平常又关注这方面的,估计没有谁不知道这事。 新闻一爆出来的当天。 阮芸芸正在片场拍戏,一场她被女配推下水的戏。 戏开拍前半小时。她看到了这则新闻。 随后便一直意难平。 心情不好,脸上亦是失魂落魄的。 后来这场落水戏,她差点在水里淹死。 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休息。 正好就有时间约制片人吃个饭。 没想到,今天让她看到这一幕。 今晚跟她吃饭的制片人是女性,女人是最知道对方的。 顾寒生看起来跟他这个太太很恩爱亲密。 阮芸芸继续失魂落魄地坐下。 见阮芸芸这样,对方没忍住八卦道,“今晚倒是难得,能在这里见到至臻集团的顾总倒是十分意外。“ 顿了顿,女制片掀起眼皮看了阮芸芸一眼,“我记得去年某个时候那位顾总还和阮小姐您传过绯闻来着,甚至连好事将近这种话都爆出来了,想来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 “那后来为何又没有下文了呢?“ 阮芸芸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了她一眼,明显心情不好。 女制片继续说,“听说这位顾太太没有什么家世背景。谁知道是用什么手段上位的,阮小姐当初啊,就该狠下心的。“ 这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是说阮芸芸当初事情没做绝。 也是在暗喻这位新晋的顾太太是靠不正当的方式上位的。 阮芸芸闭了闭眼,抬眸朝那边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她心不在焉,拿了包起身,“抱歉。我先走一步。“ 女制片摆摆手,随她去了。 …… 顾寒生脸上的伤还有点儿严重。 但他觉得还挺值得。 至少看着陆瑾笙离开时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快意。 凉纾等不到回家,偏要去给他拿冰块。 她既然有这个心思,那他就随她吧。 于是自己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这边等着。 昏黄的灯光自男人头顶倾斜而下,将他的身影拉的斜长,铺在地上,暗了一方天地。 有人走过,大着胆子跟顾寒生打招呼。 顾寒生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样子,还微笑着回应。 于是那人问,“敢问顾总和陆总是因何而出手啊?“ 顾寒生抬手扶额,微微一眯眸,方才说,“一点儿小摩擦,前些日子因为我跟我太太的事,对陆氏造成了些负面影响,陆总是个有仇必报的,今日遇到了,自然得讨回来。“ 男人受了伤,但脸上带着笑容。 但总给人一种笑面狐狸的错觉。 偏偏他还补充了一句,“能让陆总消气就行,算不得什么大事。“ 短短几句,已然将今晚的情形说清楚了。 对方忙摆手说,“既然误会一场,能解开那就是最好的。“ 这时,阮芸芸走到一边停下,有人识趣,拱手告辞了。 妙书屋 第136章 无题 顾寒生站在这里等凉纾。 虽然身上挂了彩,看起来跟平常一丝不苟矜贵的样子有些出入,但是并不影响他的个人魅力。 阮芸芸双手绞在一起,眼睫颤了颤,跟着就走了上去。 “顾先生。“ 顾寒生其实已经看到她了,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向她。 等阮芸芸出声之后,他才转身,目光淡淡地放在阮芸芸身上。 “阮小姐。“顾寒生唇微抿,眉头挑起。 阮芸芸看着他臂弯里面搭着的浅棕色风衣外套,明显是女人的。 她眼神闪了闪,只觉得心脏好似被刺了一下。 她看着他脸上的伤,“顾先生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怨不得阮芸芸想这么问,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也太嫉妒。 可是她知道。在顾寒生面前,再多的妒忌都没有用。 想要得到这个男人,她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而是顾寒生自己。 阮芸芸很明白。 若是没有顾寒生的默许,任何女人都很少有机会接近他。 顾寒生脸色淡然,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结的婚,跟阮小姐有什么关系么?“ “你……“阮芸芸欲言又止,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还没有从这个打击中缓和过来的样子。 “顾先生还记得去年我们……“ “我们……“顾寒生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吗?“ “难道顾先生忘记了吗?去年九月,十月,是我第一次跟您一起传绯闻,您当时默许这种情况发生是为什么?“ 闻言。顾寒生眯了眯眸,似是没听清阮芸芸的话。 又好像是听清了,但是不记得了。 总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不奇怪,阮小姐先后为顾氏代言,我跟你传点儿绯闻不值得奇怪。“ “真……真的吗?“ 其实他当时就已经放了狠话了,只是阮芸芸不死心啊。 阮芸芸上前了一步。“那我想请问顾先生,这位顾太太是在跟我传绯闻之后,还是之前?“ 走廊灯光无端给人一种很暧昧的感觉。 顾寒生往后走退了一步,将臂弯里凉纾的外套顺手给换到了另外一只手的臂弯里。 同样的。 阮芸芸很清楚地看到了男子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很简单的款式,没有任何装饰。 他说,“难道阮小姐觉得我是始乱终弃的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太太心眼小着呢,眼里估计容不下沙子。“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凉纾当然是跟他传绯闻之后才上位成为顾太太的。 阮芸芸浑身一震。 抬眸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她想起一件事。 去年某天,她和经纪人施心一起去顾氏找他。 当时是晚上五六点钟的光景。 顾寒生一直没见客,而是让秘书时倾将她们俩安顿在会客室。 后来她实在是等不及了,就去了他办公室。 勉强算是不经同意进去的。 然后就撞见了那令她至今都记忆犹新的一幕。 顾寒生当时抱着一名女子从他的休息室出来,那女人挂在他身上,浓黑的长发狠狠刺激着阮芸芸的心脏。 当时就觉得奇怪。 但并未多想。 现在看来,那就是他妻子无疑了。 凉纾取完冰袋回来。 远远地就看见顾寒生正跟一个女人在说话。 她想了想,没走近打扰两人。 等觉得两人说的差不多了,她才走出去。 也不是她存心要打扰两人,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顾先生脸上的伤也耽搁不得不是吗。 等走近了些才发现,站在顾寒生身旁的女人就是大明星阮芸芸。 她穿着修身的裙子,裙摆长度在膝盖上方,外头还披着一件很显肩形的米色黑色线条方格休闲风西装。 妆容依旧精致,手里拿着墨镜跟菱形方格链条包,蛮气质。 听闻脚步声。 顾寒生先反应过来,见到凉纾的身影,他拧了眉。 凉纾几步走到他身边。 “拿个冰袋怎么去了那么久?“他揽着凉纾的肩膀,话语虽然有责备抱怨的意思,但语气里却没有。 阮芸芸在见到凉纾的那刻,下意识挺直脊背。 她身高跟凉纾差不多,但凉纾今晚穿的是平底鞋,看起来气势上就矮了一截。 凉纾冲顾寒生笑笑,并未解释自己为何回来这么慢。 察觉到还有外人在,她朝阮芸芸看去。 顾寒生握着她的手。冲她介绍,“阿纾,这是阮小姐,是顾氏的产品的代言人。“ 语罢,他看着阮芸芸,手掌不动声色地从凉纾肩膀挪到她腰上,并且有收紧的架势,他说,“这是我太太。“ 当真的亲眼看到面前这伤人的一幕。 阮芸芸觉得自己好似被人拿着棒子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脑子里嗡嗡的响声一片,袭击着她的神经。 耳边响起同行似幸似灾的声音,“芸芸,我记得你之前还跟顾氏的顾总传过绯闻呢,眼下人家这正宫太太都爆出来了,你是什么感想?“ 阮芸芸失态了。 她看着凉纾脸上的笑容就觉得很刺眼,心里伤神,她微微冲两人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 电梯里。 顾寒生此刻闭着眼睛,任由凉纾拿着冰袋在他脸上招呼。 凉纾吞了吞口水,又伸手抚了抚胸口。 觉得好受些了这才准备重新将冰袋敷在他颧骨处。 但还未抬手,心里便又觉得很不舒服。 顾寒生迟迟等不到她下一步动作,打开了眼皮。 “怎么了?怎么不继续了?“他问。 凉纾垂着手,侧头说,“快要到了,等会儿在车上我再给你敷。“ 刚说完,电梯门就开了。 顾寒生牵着她的手走出去,又侧头看了看她,眸底神色有些复杂。 门童迎上来,恭敬地将车钥匙递给顾寒生。 车子已经被开过来了,就停在门口。 顾寒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凉纾顺势坐进去。 不多时,他也坐进驾驶室。 前方路灯光芒和夜色纠缠,氤氲出温柔。 凉纾等他上车后就主动将身子递过去,“我再给你冷敷一下,不然等会儿回去再处理,肯定得肿起来。“ 顾寒生勾了勾唇。将脸伸过去。 凉凉的冰袋在他脸颊的伤口处游走,不怎么疼,反而很舒服。 头顶,女人嗓音十分温柔,“顾先生上次在陆家揍人不是很厉害吗?听说陆青松被你揍得现在都还没恢复完全,怎么今天就偏偏被人给欺负了?“ 她不是兴师问罪。 只是纯粹觉得,上次顾寒生揍人那架势,一般人很少能有伤他的。 虽然陆瑾笙并非善茬。 顾寒生扯了扯唇,察觉到唇角的伤口牵扯得有些疼,便收敛了唇边的笑。 “也不见得就是被欺负了,他也没讨到好处,不是吗?“ 况且,陆瑾笙受伤了,有人疼吗? 不见得有。 而他有,这就是差距。 想到这一层,顾寒生摇摇头。 “别动。“凉纾扳着他的脸。 于是顾寒生便不动力。 这一敷就足足敷了二十分钟。 凉纾拿开冰袋,又用手指轻点了两下他的伤口,见他眉头皱起,她又连忙拿开。 “回去再处理吧,不早了。“ 她低头去收拾东西,顾寒生盯着她看,随后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奖励。“ 不过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他很快离开她的唇,然后系安全带。 的亏是凉纾吃东西时状态不对,两人今晚都还没来得及喝酒,所以也不用叫司机过来。 凉纾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她窝在靠背里。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 顾寒生数次转头去看她,她又能转头冲他微微一笑。 回到零号公馆。 曲桉见两人出去一趟回来,男主人脸上竟带着伤,她皱眉问,“先生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顾寒生扬手阻止,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凉纾的手指。 他笑笑,“不用。医生就在旁边呢。“ 凉纾没说话,看了曲桉一眼。 卧室里,凉纾翻了医药箱出来,小心地给他脸上的伤口消毒。 后来又仔仔细细地抹上药膏,俯身吹了吹,贴上创可贴。 她站在一边盯着看,微微叹气,“没个好几天是不会好了。“ 顾寒生这时却一把将她揽到自己怀中。 “啊……“ 他浑身都是硬实的,凉纾撞进他胸膛里。 “你干什么啊?“她在他怀中挣扎着。 双手被他抓着,顾寒生低头亲了亲,并未说话。 凉纾看着只觉得心惊,她说,“别,我手上有药膏。你也不怕中毒。“ 她作势要推开他。 下一瞬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眸,他说,“阿纾,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好吗?“ 顾寒生当然不会觉得陆瑾笙说那些话是骗他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凉纾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对那东西的排斥。 顾寒生自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闻言,凉纾骤然安静了下来,她垂眸,问他,“是不是陆……瑾笙跟你说了什么?“ 他揽着她的腰,避开了这个问题,“不要多想。“ “我……“凉纾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顾寒生放开她。 “你去洗漱,我去放药箱,然后去书房打个电话。“他摸了摸她的头。 凉纾点点头,“好。“ 明天是周末。 顾寒生本来还约了人谈事情,但眼下这个情况应该是谈不了了。 他将明天和后天的安排都往后推,推不了的就安排给时倾和季沉。 这个电话讲得有些久。 回到卧室已经十点多了。 凉纾已经睡了。 顾寒生站在床边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将她那侧的灯给灭了,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 半夜里。 凉纾猛然一下从梦魇里惊醒。 夏鸣玉那张脸似乎还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实在是有些恶心。 她一下翻身下床,连灯也来不及开,循着自己的记忆一路朝卫生间奔去。 顾寒生在她冲进卫生间的那一刻也掀开被子下床。 照样是连鞋子都没穿。 他一把拍开房间的灯,大步朝卫生间里走。 门没关,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 顾寒生在门口站了两秒钟,这才慢慢推开卫生间的门。 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些。 凉纾双手扒拉着马桶,连绵不绝的呕吐声自她口中传来。 顾寒生两步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手掌贴上女人蝴蝶骨突起的脊背。 女人浑身一震,她顾不上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 一把按下冲水的按钮,伸手就去推他,“你快出去,你快出去--“ 顾寒生看着她,心脏处开始蔓延开千丝万缕的痛。 这些痛并非很剧烈,但入骨入髓。 此刻,顾寒生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凉纾还是在推他,眼里顺着眼缝挤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滚落。 “求求你,出去吧。“她低声祈求顾寒生。 这话不过刚刚说完,凉纾又扶着马桶吐。 诚如陆瑾笙所说。她吃了这东西会吐得浑天黑暗,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顾寒生出去了。 顺带的还给她带上了门。 这一道门关上,就好像是将凉纾的尊严给保住了。 他手脚冰冷地站在门口,目光里一片凉薄。 一门之隔,里头凉纾的呕吐声一直没有断过。 此刻,顾寒生倒是很想抽烟。 可他翻遍了卧室里的柜子也不见一支烟的踪迹。 心理阴影恐怕谁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 但凉纾这个症状,太严重了。 顾寒生此时此刻才恍然。 他一直忽略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他没有去正视凉纾在陆家那些年的经历。他知道的,只是白纸黑字上头那些冰冷的用一笔一划描绘出来的东西。 …… 凉纾虚脱地趴在马桶盖上。 整个人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胃里翻滚得厉害。 里面仅有的东西都被她吐了出来。 有眼泪砸到马桶盖上。 她眨眨眼,于是有更多的眼泪滚落眼眶。 之前两次都能憋住。 第一次是跟陆子安还有沈璐一起。 第二次是跟陆瑾笙一起。 而这次,她好像忍不住了。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过了这道坎了。 毕竟从在西餐厅开始到回来的这一路,她除了有点点的不舒服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强烈的反应。 如今看来,是她高估自己了。 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外头打开。 是顾寒生。 他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言不发地朝外面走。 凉纾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察觉到男人浑身都很紧绷,她轻轻揪住了他的衣服。 他端了水给她漱口。 又端了水让她慢慢喝着。 顾寒生蹲在她面前,微微仰着头,嗓音十分喑哑,“明明不能吃,为何不告诉我?“ 凉纾微微一顿。看了他一眼,微微摇着头,“没有,我只是……“ 她只是以为自己可以,而已。 “阿纾,我很抱歉。“他说。 凉纾鼻子一酸,将头埋得更低,“是我自己的问题。“ “咱们以后再也不吃这类东西了。“ 她抬起头,再度问了一句,“陆瑾笙跟你说了什么?“ 他取走凉纾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柜子上,将她的手拉过来,随即道,“不管他说了什么,你现在能将这件事跟我说说吗?“ 凉纾一怔。 随即点点头。 夜里时间有些漫长,尤其是当睡不着的时候。 顾寒生搂着凉纾,听着她窝在他怀中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述牛排事件。 她越是平静,顾寒生心头就越好像有一颗巨大的石头砸下来。 泛起的涟漪足以掀起一场风浪。 他抱紧了她,凉纾察觉到了,她抿着唇,幽幽道,“听说夏鸣玉被赶出陆家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活该。“ 身后,男子嗓音浅淡,却带着一股令人胆颤的阴寒之意。 后来,凉纾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顾寒生在问什么痣。 她想了想,回答不上来,索性就不管了。 …… 第二天,凉纾起晚了些。 顾寒生在书房处理了一上午工作。 吃午饭时去卧室将她唤醒。 午餐为了将就她的胃,特地让厨房熬的粥。 用罢午饭,顾寒生陪着凉纾消食半小时。 两人在后院转着。 中途经过曾经阿云的窝,顾寒生眼神扫过,但脚步未有停顿。 凉纾却站定,微微瞧着那空荡荡的地方,心头有些想法。 阿云,也该回来了。 回到家里,顾寒生去书房收发邮件。 凉纾拿着手机去了花房。 她这些日子煮茶跟修剪花枝的手艺日益见长。 上次买回来的那只小乌龟也放在花房养着。 曲桉当天晚上看到她带了一直乌龟回来,还有些嫌弃,直言,“太太,您要养宠物养什么不好,干什么非得养只乌龟啊。“ 凉纾笑笑,她伸手将乌龟从缸子里拎出来,拿到曲桉面前一阵晃动。 曲桉被吓到了,连连后退。 她的举动却取悦了凉纾,凉纾将乌龟扔回缸子里,这才说,“我很懒的,别的宠物都不好养,亏得你们先生纵容,那我就养只乌龟吧,养好了还能给我送终还说不定呢。“ “呸呸呸,太太在说什么呢。“曲桉连连呸了好几下。 而曲桉嘴上说着嫌弃,后来却给这乌龟换了更大更舒服的缸子养着。 妙书屋 第137章 无题 下午三点时分。 凉纾刚午休起来,去浴室洗了把脸出来,就见顾寒生从衣帽间拿了一件她的外套出来。 她十分不解地看着顾寒生。 顾寒生冲她笑道,“收拾好了吗?我们回一趟老宅。“ 她有些懵,但并非不情愿,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她走过去,一边动手撩着自己耳侧的长发。 顾寒生顺手牵了她的手往楼下走,“想提前跟你说来着,但是你在睡觉。“ 凉纾撇撇嘴,轻哼了声。 路上提前跟温明庭通过电话,通话中途,凉纾时不时就侧头看他。 等挂完电话。 凉纾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问他,“咱们回去你没事先跟老太太说一声么?“ “嗯?“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发出类似疑问的话。 “老太太好像不知道咱们回去呢?“凉纾说。 顾寒生并未看她,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挑挑眉,“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那你……“凉纾欲言又止的。 顾寒生回头看她,“怎么了?“ 过了半晌。 凉纾还是说,“妈说景行也在老宅,还说叫咱们暂时不回去来着,你跟……景行是有什么过节吗?“ 闻言。 顾寒生眸子眯了眯,嘴角几不可闻地勾了勾,方才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这么问?“ 女人低下头,慢慢道,“不是我这么说的,是……妈说的。“ 现如今,凉纾不太清楚顾寒生是否知道景行喜欢她的事。 偏偏下一秒,顾寒生说,“我的确跟他有过节。“ 凉纾心脏漏了一拍,她脑子有一瞬间的懵。然后问,“你们……怎么了?“ 他又是一笑,“阿纾不知道?“ “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顾寒生单手扶着方向盘,空出来的右手伸过去握了握凉纾的手指,嗓音温柔,“他上次让阿云伤了你,你是我太太,他这样还不算与我有过节?“ 听完。凉纾似是松了一口气。 她装作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着前方,窗外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到她脸上。 顾寒生凝神的一瞬间,似乎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看见。 他太太的皮肤是真的好。 她点点头,开始附和他的话,“你说的对,这毛小孩上次也太没轻没重了。“ 不管怎么说,凉纾在心理松了气。 后来的半路,她心情莫名愉快了些。 她低头拿着手机在刷各种社交软件。 果不其然,又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 其实早在顾寒生公开自己的婚姻状况时她就做好了自己会时不时面对公众的准备。 可她再怎么也不愿意三天两头就上一次热搜啊。 这次,顾寒生跟陆瑾笙占据了好大篇幅的版面。 内容不外乎是昨天晚上两人的针锋相对。 万幸的是,标题终于没有写的那么令人往三角关系上面扯了。 他们说,陆瑾笙为了上一次因被顾寒生牵扯而导致陆氏也深陷舆论的事,在公众场合出手打了顾寒生。 看来是十分不满顾氏上次的作为。 有人却为顾氏打抱不平:“上次的事陆氏站出来澄清了不就好了?非得闹到那个局面,这怪谁呢?收绯闻的影响,陆氏当天开盘股票便一路飘红,最后更是跌停,我可赔惨了。“ 底下还有一堆思想相同的人。 不外乎就说陆瑾笙是个小人。 当时的事情当时不了了。 事后竟然在公众场合做出这种事。 也有人花痴女在下面眼冒红心,她说陆瑾笙打架真的好帅。 凉纾翻了翻就退了出来。 …… 到了老宅。 温明庭显然是知道怎么回事。 她披着一件果绿色的单绒披肩站在大门口,看着不远处那道高大颀长的男人牵着身旁略显较小的女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卵石路朝这边走来的情景。 他身旁的女人走的慢,于是顾寒生也刻意放慢了脚步。 凉纾走路不太专心,卵石路上刚刚好又高低不平,她一时不查,差点就摔了。 好在顾寒生及时扶住凉纾。 他将她整个都抱在怀中,怀中温香软玉。 顾寒生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场合,低头就对着她的唇亲了下。 温明庭站在门口扶额,却也笑的合不拢嘴。 下一瞬,只听客厅传来看餐盘嘭地一声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温明庭皱紧了没,裹紧披肩走进来,刚刚好见到景行蹲在地上薅水果的画面。 年轻的大男孩蹲在地上,背对着温明庭露出来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那画面,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她走近了些,刚好看到景行手里抓了一把混合着碎瓷片的水果。 温明庭脸色难看极了,忙走过去将进景行给拽起来,“哎哟祖宗诶,盘子碎了就碎了,你还去捡什么碎片呐。“ 景行脸色倒是很平静。 他低头在手中捡了颗还算干净的水果,在自己衣服上随意擦了擦,递给温明庭,“姨,你吃吗?我刚洗好的车厘子。“ 温明庭皱着眉。还未开口说话。 紧接着,景行将那颗车厘子丢进了自己嘴里。 他目光看了眼窗外,在温明庭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抹冷冽,他笑道,“我自己洗出来的东西果然真他妈的甜!“ 温明庭觉得这祖宗真是疯疯癫癫的。 赶紧喊了佣人过来打扫。 这会儿顾寒生跟凉纾也进屋了。 温明庭自是满脸笑颜,她拉着凉纾的手,又对两人说,“先别去客厅,景行这孩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好好地把盘子给摔碎了。“ 顾寒生朝客厅看了一眼,“他人呢?“ “谁知道去哪里了,“温明庭说,她拉着凉纾这里看看那里又看看,方才说,“身体还有没有大碍?“ 凉纾摇摇头。 “我之前送去零号公馆的补品都吩咐厨师做给你吃了吗?“温明庭又问。 补品? 凉纾一怔,看了顾寒生一眼,随即低下头,极其小声地回答了句,“都吃了呢。“ 温明庭拍拍凉纾的手背。 这会儿,她才转头正儿八经地看着顾寒生。 顾寒生脸上的伤遮不住,温明庭笑笑,打趣,“想不到顾总一向不落于人后,这次和人打架竟然半点便宜都不占,拿出上次打人的架势才好啊。“ 任谁都听得出来温明庭是在损顾寒生。 反观顾寒生倒是一派自然,他拍拍温明庭的肩膀,“妈您没看到,对方比我惨。“ 他身体上可能会惨,但永远不会输。 温明庭不理他,见佣人已经收拾好残局了,拉着凉纾就进里面去了。 没多时就到晚饭。 景行慢慢吞吞地到了开饭时才从楼下下来。 吃饭时多是温明庭在跟顾寒生说话,凉纾偶尔插几句。 景行安静扒饭,一言不发。 温明庭一直不知道景行的怨气自哪里来,但这么久了,慢慢观察,猜来猜去,还是看出来一些眉目。 她夹了一个鸡腿到景行碗里,“阿行,听阿遇说,他有心送你出国进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景行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安静用餐的女人。 他一口将碗里的东西给扒进嘴里,说,“明年年初。“ “那还有大半年时间,你别再吊儿郎当的了,阿遇现在在家里也不容易,你多帮他分担分担。“ 景行冷哼了声,随即说,“他有什么不容易的。“ 温明庭脸一皱,“你这孩子讲话怎么老实夹枪带棒的?“ 顾寒生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景行,放下筷子,说,“阿行,现在出国不行?“ 闻言,景行一顿。 他抬头看着顾寒生,随即很平静地说,“不能。“ 凉纾则没有说话。 …… 吃完晚饭,凉纾跟着温明庭还有梁清一起去厨房收拾。 收拾完,她陪着温明庭喝茶。 凉纾煮的茶。 她分别给温明庭跟梁清倒了一杯,然后心情还有些忐忑跟紧张。 温明庭喝了一口,笑而不语。 见凉纾很专注地看着她,温明庭侧头看了眼梁清,方对她说,“让你清姨评一评。“ 梁清放下了杯子,说,“阿纾这煮茶的手艺倒是比织围巾好上许多,寒生有福了。“ 凉纾还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自己绯红的脸,“清姨不用给我面子。“ “是真的好。“温明庭说。 顾寒生这时刚好打完电话走进来,见几人都在笑,他走到凉纾所坐的单人沙发后面站住,看着几人。“在说什么?“ 温明庭冲他招手,“正好,你快来看看你媳妇儿亲手煮的茶。“ 凉纾被说的一阵脸红,拿开顾寒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蹭地一下起身,“你陪妈说说话,我出去走走。“ 说着,凉纾就往外走。 顾寒生回头。浓眉微微拧起,叮嘱她,“夜里太黑,别跑远了。“ 凉纾点头,又对着两位长辈笑笑便出去了。 院子里十分清凉。 这个时节花花草草长出来不少,十分惹人爱。 凉纾绕着院子走了半圈,忽地听闻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夜里寂静,便无限放大了这虫鸣声。 于是景行突如其来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 凉纾转身,就见景行站在离她几米的距离。 他摘下头上那个炫酷的头戴式耳机,大步朝凉纾走过来。 凉纾脸色不是很好,在他即将走近时,抿唇后退了一步。 景行看在眼里,嘴角却止不住地冷笑。 “我是鬼吗?“ 凉纾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错开和他相对的视线,侧头看着一边,“于情于理。你都该叫我一声大嫂。“ 景行又上前一步,看着她继续后退有些好笑。 她身后是半人高的水缸,里面是人造微景观,再退下去,势必会撞上。 景行在她即将撞上伸手水缸的前一秒拉了她一把。 凉纾避如蛇蝎。 “景行!“她大声喝出他的名字。 景行表情懒洋洋的,双手叉在裤带里,笑了笑,“你再喊大声点儿,等会儿他们都过来了。“ 凉纾往住宅看了眼,随即抿了唇。 过了会儿,她便要直接错开他往里面走。 走了两步,景行又在身后叫她,“凉纾。“ 凉纾头也没回,景行两步上前来追上她,随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明年年初出国吗?“ 这个问题凉纾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 她手指掐了掐手心。颇严肃地看着景行,“景行,你该知道,如今我和你是绝无可能的,更何况,我压根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顾寒生么?“ 凉纾好笑,“跟你有关系吗?“ “顾寒生有什么好?“景行说。 “因为他是我丈夫,所以他好。“ 景行攥紧手指,紧紧盯着凉纾,嘴张了张,最后说,“我大哥他……他有喜欢的人,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女人,你走不进去的。“ 凉纾眯了眯眼,说,“谁没有一段过去呢?我没必要连这个都要去计较。“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过去,“景行闭了闭眼,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他现在都还养着那个女人!“ “你亲眼看见的?“凉纾问他。 景行伸手挠挠脑袋,随后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听我哥说的,他跟顾寒生关系这么好,他说的准没错。“ 凉纾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哥是谁。 夜色下,女子眉目生动,她挽唇轻笑,“你哥一直不喜欢我,曾经他为了你还来找过我,让我不要靠近你,离你远一点。“ 顿了顿,她唇边的笑容扩的更加大,“当然。我说出来也不是为了揭示什么,我只觉得你哥还蛮可怜的……“ “可怜?“景行挑眉道。 凉纾点点头,“毕竟么,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兄弟,防住了这个没防住那个,还是给我钻了空子,也难道还不可怜么?“ “一个出轨男,有什么好可怜的。“景行低声咕哝着。满脸不屑。 “什么?“凉纾没听清。 景行只看着她,不说话。 凉纾倒是想起来一个事,“我想问问你,你知道阿云在哪儿吗?“ …… 凉纾跟顾寒生在零号公馆待了两天。 第一天晚上,凉纾从院子里转了回去,刚刚在客厅跟温明庭等人打完招呼人就捂着胸口往洗手间里冲。 顾寒生脸色一变,跟着凉纾的脚步就冲了进去。 温明庭跟梁清对视好几秒。 “阿清,你说会不会是……“温明庭盯着一楼的卫生间看。 “太太。我看您想的对,这抱孙子的梦多半是要成真的了……“梁清笑吟吟地接了温明庭的话。 温明庭忙起身,还有些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她跟着就要进卫生间去,却被梁清给拉住了。 “太太,有寒生在里面倒也不用担心。“ 温明庭连忙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 卫生间里。 凉纾干呕了几下,顾寒生替她顺着背。“怎么样?还是很难受的话,咱们找医生过来看看,别硬撑着。“ 这是在老宅。 凉纾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这么矫情,况且最艰难的时刻早上已经过去了。 她摆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不要了,免得妈担心。“ 说完,她又低头干呕了几下。 随后说,“算了算了,认输了,以后说什么也不吃那玩意儿了。“ 顾寒生失笑,听着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私语声,有些无奈。 有些人担心倒是不担心,就怕心里已经想歪了乐成了一朵花。 他眯眸,算了算凉纾的生理期,看来得努力一把了。 凉纾整理好自己出去,温明庭自然是对她一阵嘘寒问暖。 又不停冲顾寒生使眼色,顾寒生就当没看见了。 后来他先送凉纾上去休息,景行走进来看着温明庭脸上的笑容,又朝楼上看了两眼,“姨,你们怎么了?“ 温明庭这下连看景行都顺眼了不少。 “没事,我高兴。“ 景行随后一言不发地折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的饮料就上楼去了。 以往温明庭看到毕竟要说一说,今日竟权当看不见了。 景行觉得很是奇怪,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温明庭,“姨,您真的没事吗?“ 温明庭笑笑,“去去去,说不定明年你离开的时候我就要当奶奶了。“ 听完,景行脸一黑,转身就上楼去了。 对,他就是放不下。 他就是贱。 明明是他先遇上她的,凭什么被顾寒生这么个小人捷足先登了。 当时他是有喊顾寒生帮忙找她的。 谁他妈让他直接找到床上去啊。 没过一会儿,顾寒生下楼来。 他正疑惑温明庭为何还没睡,温明庭便凑过来,“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阿纾是不是有了?“ 顾寒生一愣,很快说,“您想多了。“ “这怎么能是我想多了呢,你赶紧给我说实话。“ 男人微微一抿唇,表情如旧,“您想多了,这,就是实话。“ 温明庭还是不太相信。 但顾寒生端了一杯水已经走远了。 …… 顾寒生周六下午带凉纾回的老宅。 在老宅歇了两晚上。 周一的早上起了个大早,带着凉纾回零号公馆。 他身上还有些轻伤,但脸上的已经好多了,不至于太影响。 凉纾让他回公司,自己打车回去,但顾寒生执意送她。 只是没想到,江九诚会守在零号公馆门口。 他远远地挡在车子面前。 顾寒生寒了眼,踩了油门。 凉纾见状,只默默地抓紧安全带,并未出声阻止。 妙书屋 第138章 无题 江九诚是个怕死的。 他没想到那辆车子会直接朝自己冲过来。 最后关头,他还是闪开了。 随后那俩黑色路虎扬长而去,零号公馆入口处的门禁缓缓落下,根本不容江九诚钻一点空子。 凉纾侧头看了眼顾寒生,她抿着唇,“他肯定是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了。“ 想到这一层,凉纾心里有些不安。 她倒是完全把梅姨妈这一茬给忘记了。 最近顾寒生频繁出现在热搜上,搞得她也频繁露脸,梅姨妈肯定是知道了。 顾寒生放慢车速,神情十分淡然,“知道了更好,正好省去一些麻烦。“ 江九诚曾经几次三番找凉纾。 但他如今绝对不敢几次三番找顾太太。 回到家,顾寒生换了身衣服出门上班。 凉纾下午有事要出门。 前两天在顾宅她跟景行约好了今天要带阿云回家。 两人约好了在一家商场里见面。 但她怎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江九诚。 凉纾压根就不想见他。 但眼下的情况,简直就是冤家路窄。 商场里人挺多,凉纾冷着脸看着那站在自己前方的男人。 江九诚穿了件苏花色的衬衣,衬衫看起来有些久。皱巴巴的。 下面是一条水洗的黑色裤子,看起来勉强算是干净整洁。 他朝凉纾走过来,“如今变成贵太太了,就忘记我们这些人?“ 凉纾冷冷一勾唇,“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应该记得你?“ “你不记得我可以,难道你要将翩翩也给忘掉吗?“江九诚双手环胸,并没有因为凉纾如今的身份而对她有所忌惮。 “你别这么叫姨妈的名字,我听着真是恶心。“ 凉纾懒得多看他一眼,跟着就要和他错身而过。 江九诚却一把攥住了凉纾的手臂,目光凶恶了些,“你摆什么架子呢?“ “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凉纾回头,冷冷地瞪着他。 江九诚低头看了眼她的手腕,慢吞吞地放开,随即啧啧道,“果真是不一样了,这块表是你那个有钱人老公给你买的?“ 她没说话。 江九诚双手叉在腰上。自上而下打量了一圈凉纾,继续阴阳怪气地道,“早这样不就得了?以前那个江平生他能养活你?“ 凉纾曾经那块表被她戴烂了的表,江九诚知道是江平生送的。 现在换了另外的,江九诚不免就要拿这事出来说一说。 “江九诚,你以为这是在公众场合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么?“凉纾看着他。 江九诚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配着他这张脸,表情看起来十分刻薄。 “你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是他们知道你的过去吗?“他笑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看凉纾的反应,江九诚也不着急讲下一句。 他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停留在某一家咖啡店门面上,“给我点一杯那个。“ 凉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照旧冷漠地勾了勾唇。 她一言未发,笔直地朝前方走。 江九诚气急败坏,又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你站住!“ “江九诚,你找死吗?“凉纾目光一凛。 “你信不信我将你的事情全都抖出来?!“江九诚放狠话。 周围虽然没什么人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但长时间纠缠下去,影响终究不好。 凉纾也没打算给江九诚好脸色或者受他威胁。 正想开口时,一阵风袭来。 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江九诚的手臂,凉纾侧眸一看,还未来得及开口,江九诚整个人已经被甩出去两米远了。 凉纾有些意外。 景行转身盯着凉纾看,“你没事吧?“ “没。“她摇头。 江九诚差点摔在地上,等稳住身体,猛地一下朝凉纾看过来,随后又将目光放在她身边的景行身上,“你是谁?“ 景行挡在凉纾前面,低头看着江九诚,“你管我是谁!“ 凉纾伸手扯了扯景行肩膀上的衣服,“走吧,别浪费时间。“ 说完,她不曾看江九诚一眼,转身就走。 景行皱眉看了江九诚一眼,随后几步跟上凉纾的步伐。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没忍住笑,“那个人看起来就像个二流子,他刚刚好像还掐了你的手腕来着,疼么?干脆我再上去教训他一顿好了。“ 凉纾顿住身体,转头看着景行。 目光平静,像是并未受刚刚那事的影响。 她说,“因为你的关系,让你大哥跟阿云的关系越来越僵,我找阿云回来纯粹是为了你大哥,景行,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闻言。 景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了。 他挠挠头,说。“就正常跟你说说话也不行?“ “保持距离。“凉纾看了他一眼。 “……“ 景行开车来的。 凉纾最后思忖了片刻,还是上了他的车。 车上,景行看着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她说,“你真的想把阿云接回去?“ 她一顿,随后头也没抬地回,“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觉得阿云对你有莫名的敌意,你就算将它接回去了,它也未必会感激你。“ 系好安全带,凉纾看着前方。 她挽唇笑了笑,侧头,“我说过了,接阿云回去是为了你大哥,跟它要不要感激我完全是两码事。“ 景行面上看不出喜怒,“算了。“ 车子发动,景行又看了凉纾一眼。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贱! 竟然对这么个女人念念不忘。 …… 下午四点钟。 温明庭正坐在客厅里给顾寒生打电话。 顾寒生在开会,电话是时秘书接到。 时倾委婉地告知温明庭老板正在开会,温明庭便说不打扰了。 岂料,电话还未挂断,会议室的大门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为首的男人穿着挺括的衬衫西裤,迈着步子不苟言笑地走出来。 看出来,这心情不是很好。 时倾用手捂着嘴唇小声地对电话里说,“老太太,您请等一下,先生开完会了。“ 顾寒生站在落地窗前,照旧盯着对面的双子大楼。 电话里,温明庭脸上的笑已经通过浅浅几个话语传到了电话这边,“寒生,今天你清姨出去采购了不少东西,还有一些补品,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顾寒生转身到沙发区坐下,没忍住扶额,“别,妈,您别折腾。“ “这怎么能是折腾呢?我--“ “我还有事忙,晚点再给您回过来。“ “……“ 温明庭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眉目紧锁,她一把将电话给扔到一边沙发里。冲里头一喊,“阿清!“ 梁清忙从里面出来,“太太,怎么了?“ “你将你今天买的东西挑一些出来,我明天让人送到公馆去。“温明庭说。 “好。“梁清看着坐在沙发里直摇头的温明庭,张了张口,却又是欲言又止。 温明庭转头过来,疑惑,“怎么了?“ 梁清走过来,皱眉看着温明庭,“我刚刚只是在想,寒生跟阿纾结婚也大半年了,这什么仪式都没有就算了,但双方长辈见面这种事可少不得。“ 这话倒是提醒了温明庭。 温明庭略一思忖,“你说的对,我怎么把这茬事给忘了呢。“ “赶明儿我跟寒生提一提这事,可再不能由着他们年轻人的性子来。“顿了顿,温明庭摇摇头,“阿纾这孩子身世特殊,她姨妈常年定居国外,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飞到国外去,这不算事。“ 梁清想到下午在商场看到的那幕,忍了忍,最终还是没藏住事儿。 “太太,我下午倒是在商场遇到了阿纾。“梁清说。 “是吗?“温明庭喝了一口茶。 “也不知是不是我看花眼了,我当时看到阿纾正跟一个大烟抽多了的男人拉扯在一起,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整个人精气神儿都没了。“ 温明庭皱眉,放下茶杯,“你别是真的看花眼了吧?阿清。“ 梁清笑了笑,“我本来也以为我是看花眼了。谁知道后来景小少爷过来给阿纾解了围,两个人后来一起走了。“ “你说阿行和阿纾?“ 良久。 温明庭蓦地从沙发里起身,看着梁清,“兴许就是你看花了眼,阿行现在跟寒生关系这么僵,他又能跟阿纾好到哪里去?“ 梁清心理咯噔一声,忙低头,“是。那倒是极有可能我看错了。“ 温明庭上楼去了。 但脸色却有些难看。 从前好似有人一直在她眼睛上蒙上了一层纱,所以她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但是现在这层纱被人给揭开了。 所以有些东西便清晰了。 再跟着将之前的种种迹象联系起来,温明庭不傻,是怎么回事一眼便知道。 这倒是令人十分意外。 …… 自从去年圣诞节前阿云在老宅第二次伤了凉纾,顾寒生便把它带到了另外一处宅子。 越走凉纾越觉得这条路很熟悉。 她侧头看向景行,“阿云现在呆的地方在哪儿?“ “不知道具体的名字,反正我不会骗你就行了。“ 二十分钟后。 景行将车子停在大门口,他拔下车钥匙,手掌拍了下方向盘,“到了,下车吧。“ 凉纾看着眼前这个地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开始慢慢凝固了一样。 这里是,虞山别墅。 景行望着她,眉头皱起来,“不下车吗?“ 凉纾吞了吞口水,随后问景行。“他为何把阿云放在这里?“ “我……“景行耸耸肩,“这个我也不知道,估计得问问我哥,地址是我哥给的,他估计知道。“ 凉纾闭了闭眼,她掐着手指,低低道,“那可以帮我跟你哥打个电话吗?“ 虽然景行不懂,但他还是照旧打了。 随后,他将电话递给凉纾,“我下车等你。“ 凉纾点点头。 “景先生,我是凉纾。“ 那头传来笑声,景遇说,“使不得使不得,顾太太有事?“ “我现在在虞山别墅。“凉纾说。 景遇哦了一声,方才道。“接阿云去了?“ “你是故意的,景遇。“ “我故意什么了?“景遇问。 凉纾沉默了两秒,随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倒是没想到你对我意见这么大,如今我已经跟他结婚了,你还是想方设法地挑拨离间。“ 景遇顿了顿才开口,“是挑拨离间还是事实,顾太太自己不会感受么?我来告诉你阿云为何会被放在虞山别墅,那一位不日就要醒来,阿云曾经是他身边最亲近的,我这么说,顾太太明白了么?“ “所以呢?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不受你挑拨。“ 景遇又是一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给我打这一通电话?“ “啪“。 凉纾将电话给挂了。 她曾经也向顾寒生提过将阿云接回来,他但是拒绝了。 倒是没想到理由是苏言。 凉纾下车,将电话扔给景行,景行跟着她往别墅大门走,“你都跟我哥说什么了?“ 她没说话,门口警卫拦下了两人。 凉纾看着两人,“我是顾太太,不让我进么?“ 其中一个警卫赔着笑,“您请进您请进,顾先生今日……“ “别提顾先生,“凉纾打断警卫的话,她回身看着景行,“进来啊,咱们接上阿云就走。“ 景行看了看这气氛,怎么觉得突然有一股寒气从自己后背升腾起来。 他跟着凉纾往前走,景行边走便打量着这个地方,最后吐槽,“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他在虞城房子这么多,怎么偏偏这里看起来这么奇怪。“ 谁家的别墅周围会如此戒备森严,常年驻守着保镖。 他们都没进楼,两人跟着佣人一路来到了后院。 有佣人正陪着阿云在玩球,景行唤了它的名字,阿云听到了先是一怔,随后撒开了腿就朝景行奔过来。 却在中途见到凉纾时阿云放慢了脚步,随后照常是目露凶光的样子。 凉纾心头莫名一阵厌烦。她伸手戳了戳景行的手臂,“我回避一下。“ 于是她走到一边的屋檐下,看着前方十分和谐的一人一狗。 旁边佣人看了眼凉纾,尴尬地一笑。 毕竟方才佣人都能和阿云打成一片,为何换了她凉纾便就不行了呢? 她今日是来阿云回零号公馆的。 所以有些困难势必得克服一下。 顾寒生的爱宠跟顾太太合不来,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过了五分钟,凉纾从屋檐下走出来。 “阿云,“她喊它的名字。 阿云耳朵动了动。转头朝凉纾的位置看过去。 下一秒,它便要朝凉纾跑过来,凉纾面色一凛,好在景行反应快,及时拉住了绳子。 “你跟阿云上辈子别是宿敌吧,它为何如此容不下你?“连景行也郁闷了。 凉纾拍拍自己的胸口,甩甩脑袋,“你能带它走吗?“ 景行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阿云的脑袋,随后点头,“能。“ 旁边的佣人却急了。 刚想说话,阿云却突然冲着凉纾狂吠起来。 景行也被吓到了,他跌坐在地上,又立马爬起来保住阿云,“走吧阿云,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要拉着它去哪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寒的声音。 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中间一楼的栅栏拐角处站着一抹身形高大的男子,他穿着挺括的黑色衬衫,同色系的西裤,目光如炬,灼灼地看着众人。 景行一时不查,松了手中的牵引绳。 阿云听见了主人的声音,撒欢地跑向顾寒生,围着他周围不停地打转。 凉纾站在草坪上,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顾寒生。 他面色有些冷,从出现在这里开始就不曾看过她。 景行看看凉纾,又看看顾寒生,随即道,“我跟……她来接阿云回去。“ 顾寒生顺手将绳子攥到手中,阿云这会儿乖了,安静地坐在男人旁边。 “它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待着。“顾寒生道。 凉纾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她抬眸看了眼二楼的位置,这个角度,看不到那间房,但也无须看了。 她抿紧了唇,跟着就朝外面走。 经过顾寒生旁边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阿云坐在另外一边跃跃欲试,却因为顾寒生在,所以不敢造次。 他侧头盯着她,“你跟阿行怎么来这里了?“ 这嗓音比刚刚面对景行时要温柔了一些。 但无济于事。 凉纾低头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唇,又抬眸看着他,“你早说阿云养在这个地方,我是怎么都不会生出想要带它回零号公馆的心思。“ 男人眉头皱了皱,盯着凉纾,“你跟他……“ 顾寒生看着了眼景行。 凉纾说,“你这狗好像天生跟我不对盘,几次三番针对我,连这里区区一个佣人都可以跟它撒欢地玩儿,这狗见了我就跟见了仇人一样,你说好笑不好笑?“ 很快,凉纾继续道,“阿行只是来帮忙带它回零号公馆的,“顿了顿,她挣脱自己的手腕,“当然,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现如今的境况。 就好像有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子说:苏言才是香饽饽,你算个锤子。 她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 顾寒生招了个佣人过来,将牵引绳递过去,转身大步追着凉纾去了。 妙书屋 第139章 曝光 虞山别墅门口。 顾寒生一把抓住凉纾的手腕,她避如蛇蝎般甩开,侧头冷冷地盯着他。 “慢点走。“ 凉纾仰头看着他,“我没想到顾先生的用意在这里,是我多想了,不该想着把阿云带回零号公馆。“ 前些日子,她午睡被他喊醒,两人去院子里逛了一圈。 当时顾寒生驻足阿云的院子凝神看了好几秒,她还以为…… 只是没想到,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瞎折腾罢了。 男人眉头拧起,只觉得她的话有些刺耳。 他又要去牵她的手,凉纾往后退了一步,顾寒生沉了脸色,“阿纾。“ 凉纾冷薄一笑,“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我忍不了。“ “没人让你忍。“他上前一步,“你是顾太太,想发脾气就发,咱们不忍着,嗯?“ 凉纾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你不是在上班么?怎么这个时候在这里?“ 顾寒生略一思忖,刚想说话。 却又被她打断,“算了,你还是别回答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我心知肚明。“ 男人眸子微眯,薄唇翕动,最后却只淡淡落下几个字,“咱们回家吧。“ 凉纾站在原地没动。 一股酸涩在心里蔓延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件事她本来不该在意。甚至于她除了有一个身份以外,更是没有在意的立场。 但无奈,就是忍不住。 顾寒生又往前了一步,离她不过拳头大小的距离,低头盯着她的表情看。 女人垂着眸,睫毛纤长,皮肤细腻。 此刻正是下午六点钟光景,夕阳的余晖洒满了虞山别墅角落。 她一半脸隐匿在他罩下来的阴影下。另外一半脸暴露在余晖中,倒是别样动人。 顾寒生倏然就笑了。 凉纾抬头不解又怨愤地看着他。 他顺势将凉纾的手攥在自己怀中,方才道,“看你这样,我还蛮开心的。“ 听听,讲得是人话吗? 凉纾挣了挣手指,没挣开。 顾寒生强制地拉着她朝外走,“阿云就留在这里,它跟你合不来,倒也不必强留在零号公馆,免得它再寻了机会伤害你。“ “是这样么?“她走的慢吞吞,甚至可以说很不配合。 但顾寒生力气大,她不是他的对手。 她回头看了眼,依依不舍地看着顾寒生这个方向的阿云,重新低下头,方才说,“我之前一直不想承认阿云只是单单地对我带有那么大的敌意,但刚刚我好像懂了。“ “懂什么了?“ “有些东西无法用自然现象来解释,事实上,阿云就是独独讨厌我,因为……“凉纾抬头看着他。 顾寒生眸光一凛,“因为什么?“ 凉纾灿然一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松开顾寒生的手,“因为阿云知道我是扫把星。“ “顾寒生,你给我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了景行的怒吼。 凉纾跟顾寒生同时停住脚步。 “顾寒生,我算是知道这里为何这样了!“景行随手指了指别墅里的安保,冷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呢?“ 顾寒生脸色冷寒,冷冷地看着景行。 景行大步走上前来,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个子又冒了一头,这会儿这么站着,除了气势上输了一点,其他地方倒是不逊色。 “景行,你再这样口无遮拦,信不信我立马送你出国。“男人淡淡陈述。 景行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两边腮帮子咬得死紧。 “我知道你势力大,你只手遮天,你想弄死我都成,但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金屋藏娇的事实了吗?“ 说着。他微微侧头,手指朝二楼某个地方一指,看着凉纾,“你被他骗了你知不知道?他在这里养了一个女人,他骗了你。“ 顾寒生盯着景行,语气逼仄,“景行!“ 景行手指突然转了方向,指着顾寒生,但目光仍旧胶着在凉纾脸上,“你不信是么?这里的佣人都知道,她们刚刚说漏嘴了,是真是假,我们去楼上一看就知道!“ 凉纾朝二楼某个窗口看去,那里依旧被厚重的窗帘遮盖着。 她看了眼顾寒生,又和景行灼热的视线对上。 女人讥诮一笑,特别像一个没有心肺的人,“跟你有关系吗?“ 景行被这句话给惊懵了。 而顾寒生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凉纾转身就朝门口走。 经过警卫亭的时候,两名警卫恭敬地弯腰说了一句顾太太好走。 凉纾脚步一顿,只觉得有些讽刺。 她一路往山下走,不多时,伸手传来了引擎声。 顾寒生开着车慢吞吞地跟在凉纾伸手,耳机里,于慎之的嗓音传来,“我说老顾,你嘛呢?苏言有醒来的迹象么?“ “没有。“他也不着急,目光紧紧锁住那道身影,车子始终和凉纾保持着五六十米的距离。 “没醒那你跑什么呢?给她读读日记,说不定奇迹就出现了。“ “挂了。“ “诶……“ 有车子从旁侧呼啸而过,不多时停在了前方。 景行降下车窗,决定自己再贱最后一次,他侧头,半个脑袋探出窗外,“上车。“ 凉纾看都不看他,也不说话。 “上车啊,你难不成想走回去吗?“ 凉纾停住,转头望着景行,“我想走回去你拦得住?“ 景行又一次被噎住。 他捶了一下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而后方,顾寒生蹙起的眉头在车子离开后慢慢松开。 他也不着急。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凉纾。 凉纾走了有二十来分钟,终于到山脚了。 此刻早已华灯初上,这一带的路灯已经升了起来。 她站在一颗大榕树下,抬起手轻轻扇着风。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凉纾依旧很平静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也不回头。 “走了那么久,不累吗?“顾寒生站在她旁边,侧头看着凉纾额角半湿的碎发。 路灯落下来的光被树叶分割成稀碎的光点,也落到凉纾的脸上。 她呼出一口气,看着时不时有车呼啸而过的路面,“顾先生想听听以前的我么?“ 顾寒生没说话,跟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 “我大学的时候爱上了抽烟,夜里两三点,舍友们都睡了,我就点一根烟坐在马桶盖上,身体朝前倾,食指跟中指夹着滤嘴,穿着一件细细的吊带裙,不穿内衣,露出一半的胸……“ “有一次被一个舍友看到了,对方将卫生间的门摔得震天响,我知道她见不惯我。“ “可以有一次我无意间在某个社交软件上看到了她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简直像极了那晚抽烟的我,于是我知道了,在她们眼中,从来都是一边对我不屑,可一边又忍不住想活成我的样子--“ 凉纾突然转头看着他,“顾寒生,我不觉得我以前有多苦,相反的,我活的恣意。“ “从一开始。我对你就目的不纯,所以现在也不敢奢求太多,一路走来,我已经渐渐变得不像我自己,但我有一个愿望,将来若是走不到一起,好聚好散,可以吗?“ 顾寒生眉梢眼角挂着凉意。 他单手插进裤袋里。半阖眸问她,“为何走不到一起?“ 凉纾抿着唇,很认真地回答,“女人的直觉。“ 顾寒生顺势伸手过来握紧她的手,“你的直觉不准。“ 主要是,她拿什么跟苏言争呢? 她本来就是后来居上,靠着不光彩的手段成为了顾寒生的妻子。 甚至于往夸张点儿来说,她抢了苏言的男人。 苏言是他顾寒生拼了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她凉纾又有什么资格争? 更何况,她命里带煞啊,一路走来,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 从小时候领养家庭的事,到后来的陆家,再到江平生…… 曾经有人说,倒不如让她在孤儿院呆一辈子算了,那个孤儿院从来没出过事。 但他们不知道。就在她离开那个孤儿院没几年,对她很好的女院长某一天猝死在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里。 以后类似的情况还会不会出现,凉纾却是不敢赌了。 …… 她收敛自己脾气,跟着顾寒生朝他的车子而去。 回零号公馆至少还需要半小时的车程,光靠双腿是走不回去的。 他平常自己出门开车多是那辆路虎。 不如那辆两千多万的幻影贵,但到底是寻常人眼里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豪车。 黑色路虎低调地停在路边,榕树树叶茂盛,落下一大片阴凉,将这片地方给遮了个完全。 有三个年轻女孩子此刻正拿着相机倚在路虎车头拍照。 凉纾跟顾寒生同时停下脚步,一个嘴角露出点儿笑容,一个眉目不动声色地皱起,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想上前,却被凉纾拉住了。 凉纾笑了笑,微微踮起脚尖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别过去,让她们拍吧。“ 顾寒生拉着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幽幽地开口,“她们要是兴致来了,在这里折腾一晚上,咱们岂不是不用回去了?“ 有树叶被风卷着从眼前飞过。 她思忖了一回儿笑着说,“这好办,从这儿走回虞山别墅就二十分钟的距离。“ 顾寒生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身哂笑,很直白地问她,“苏言在那里,不膈应?“ 凉纾抵着头,倒是沉默了。 身旁的男人也未再说什么。 在树下坐了大概快二十分钟那几个女生才离开。 凉纾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她一边走一边挠。 顾寒生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紧锁的眉头几乎就松开过。 凉纾砸砸嘴唇,“搁我那时候,必定得捡石子划伤几笔才肯离开,这么好看的路虎,不划几道痕迹太可惜了。“ 手指倏然被身侧的人攥住,也顺带阻止了凉纾想继续挠痒的心思。 他似是想起一事,看了凉纾一眼,“是不是曾经在贝森路待久了,学的更坏了?“ “怎么说?“凉纾问。 “一月份,我去盛顿城之前去过贝森路,停留时间不多,回到零号公馆时,就这辆路虎上有好几道划痕。“ 凉纾挑起眉,想起贝森路那边的“风俗“。 她看着眼前这辆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的车,没忍住问他,“那得花不少钱吧?“ 顾寒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回零号公馆的路上,两人都无话。 车子在车库停下。 凉纾先下车,等他出来两人一起朝主楼走去。 她想起一件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我觉得老太太可能误会了一些事。“ “什么事?“ “她可能觉得我怀孕了。“凉纾摸摸自己的肚子。 顾寒生面庞上难得让染上一抹笑颜。跟着开口道,“可能不是误会。“ 今天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说要送东西过来,看着架势,根本就是确定了。 凉纾啊了一声,“你找时间跟她解释解释吧。“ 他挑眉,“没什么好解释的,迟早的事。“ “……“ …… 后来温明庭又旁敲侧击地跟顾寒生表明了要跟凉纾那方的长辈见面的意思。 但是都被顾寒生给搪塞过去。 理由都是阿纾的姨妈常年居住在国外,不是很方便。 多来两次。温明庭便不乐意了。 她直接放狠话,“见一面而已,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他们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也得尊重对方的想法不是么?“ 温明庭冷哼,“让人一再让步,不是蠢就是坏;这个面于情于理都该见,难道不是吗?“ “再缓缓。“ “顾寒生!“ 顾寒生依旧温声细语。“没说不让你们见。“ 温明庭决定曲线救国,“你就继续和稀泥吧,实在不行,我问阿纾去。“ “妈--“顾寒生抬手掐着眉心。 “怎么?“ “见一面就能消停,是吧?“顾寒生说,“那就见一面,这事我来安排。“ …… 五月中旬,温明庭还没能如愿以偿地见到自己的亲家。 某个晚上。零号公馆。 凉纾又一次猛地从梦中惊醒。 身侧的人顺势也醒了。 顾寒生起身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她的唇,“做噩梦了吗?“ 凉纾一下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很快,床头的手机震动。 凉纾拿过手机一看,凌晨十二点半。 她的手机很安静,看来是顾寒生的手机在响。 凉纾放开他的腰,对他说,“你接电话吧。“ 说完,她继续钻进了被窝里。 顾寒生借着月色看了她一眼,在床头电话震动第三遍时才拿起电话。 是秘书时倾。 怕吵着凉纾睡觉,顾寒生倾身过去拍拍她的背,温声说,“你继续睡,我出去接个电话。“ 凉纾嗯了一声。 很快她翻身过来看着他,“那你早点回来。“ “好。“顾寒生摸摸她柔顺的发顶。 阳台上。 顾寒生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踩着家居拖鞋站在栏杆处,小腿线条流畅,隐隐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出他小腿上浓密茂盛的体毛。 他脸色有些冷,嗓音亦是,“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 时倾沉默半秒,方才严肃开口,“先生,出事了。“ 顾寒生未说话。 “是关于……太太的事。“时倾嗓音甚至都有些颤抖,她说,“您看下零点引爆的新闻,我去通知公关部人员时刻准备加班。“ …… 四月底,顾寒生带着凉纾高调现身某场慈善晚宴,并且以她的名义捐款十亿。 一夕之间,顾寒生已婚这个消息几乎在上流圈子里家喻户晓。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顾寒生跟凉纾都霸占了热搜。 当然是正面的祝福语居多。 很快,关于顾寒生结婚这个事情不算是媒体爆出来的,很多媒体后来提起来不过是炒冷饭,掌握不了第一时间的新闻,热度就起不来。 于是很多人便想扒一扒这位突然上位的顾太太是个什么来历。 但那些揣测终究只是揣测,到底是没有任何扒出来凉纾的背景。 此事不了了之。 却不想,短短半个多月过去。 五月中旬,某天零点。 有关#顾太太的不堪身世#突然在午夜引爆某社交软件的服务器。 短短半小时,好几个话题被顶上了热搜前五。 并且热度甩后来的话题好几条街。 诸如:#顾寒生太太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带你走近底层女子的上位之路#还有#顾寒生眼睛是瞎了吗?#等话题引爆网络。 是某个没什么粉丝的营销号爆出来的。 一篇扒文长达好几千字,并且图文并茂,仔仔细细地揭示了凉纾的过去。 开头是她跟顾寒生的照片。 图片被人用了撕裂效果,似乎是预示着她跟顾寒生破碎的婚姻。 后面从她童年时期一路扒到了她的现在。 她抱着一个别人不要的破破烂烂的布偶熊站在孤儿院孩子群之外的场景、好几个领养人写的将她退还回孤儿院的申请书、她在孤儿院推倒小朋友的时候…… 如果这可以说她可怜,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那么后面还有。 她大学时期跟社会上的人厮混还抽烟的样子、顶撞大学老师的时候、科科学分不达标的成绩单…… 还有她站在校门口踮起脚跟抱着一个男人亲吻的样子、她肆无忌惮地穿各种跟学生无关服装的样子…… 妙书屋 第140章 无题 虞山别墅门口。 顾寒生一把抓住凉纾的手腕,她避如蛇蝎般甩开,侧头冷冷地盯着他。 “慢点走。“ 凉纾仰头看着他,“我没想到顾先生的用意在这里,是我多想了,不该想着把阿云带回零号公馆。“ 前些日子,她午睡被他喊醒,两人去院子里逛了一圈。 当时顾寒生驻足阿云的院子凝神看了好几秒,她还以为…… 只是没想到,一切不过是她自己瞎折腾罢了。 男人眉头拧起,只觉得她的话有些刺耳。 他又要去牵她的手,凉纾往后退了一步,顾寒生沉了脸色,“阿纾。“ 凉纾冷薄一笑,“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我忍不了。“ “没人让你忍,“他上前一步,“你是顾太太,想发脾气就发,咱们不忍着,嗯?“ 凉纾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你不是在上班么?怎么这个时候在这里?“ 顾寒生略一思忖,刚想说话。 却又被她打断,“算了,你还是别回答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我心知肚明。“ 男人眸子微眯,薄唇翕动,最后却只淡淡落下几个字,“咱们回家吧。“ 凉纾站在原地没动。 一股酸涩在心里蔓延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件事她本来不该在意,甚至于她除了有一个身份以外,更是没有在意的立场。 但无奈。就是忍不住。 顾寒生又往前了一步,离她不过拳头大小的距离,低头盯着她的表情看。 女人垂着眸,睫毛纤长,皮肤细腻。 此刻正是下午六点钟光景,夕阳的余晖洒满了虞山别墅角落。 她一半脸隐匿在他罩下来的阴影下,另外一半脸暴露在余晖中,倒是别样动人。 顾寒生倏然就笑了。 凉纾抬头不解又怨愤地看着他。 他顺势将凉纾的手攥在自己怀中,方才道,“看你这样,我还蛮开心的。“ 听听,讲得是人话吗? 凉纾挣了挣手指,没挣开。 顾寒生强制地拉着她朝外走,“阿云就留在这里,它跟你合不来,倒也不必强留在零号公馆,免得它再寻了机会伤害你。“ “是这样么?“她走的慢吞吞,甚至可以说很不配合。 但顾寒生力气大,她不是他的对手。 她回头看了眼,依依不舍地看着顾寒生这个方向的阿云,重新低下头,方才说,“我之前一直不想承认阿云只是单单地对我带有那么大的敌意,但刚刚我好像懂了。“ “懂什么了?“ “有些东西无法用自然现象来解释,事实上,阿云就是独独讨厌我,因为……“凉纾抬头看着他。 顾寒生眸光一凛,“因为什么?“ 凉纾灿然一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松开顾寒生的手,“因为阿云知道我是扫把星。“ “顾寒生,你给我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了景行的怒吼。 凉纾跟顾寒生同时停住脚步。 “顾寒生,我算是知道这里为何这样了!“景行随手指了指别墅里的安保,冷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用来金屋藏娇的地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呢?“ 顾寒生脸色冷寒,冷冷地看着景行。 景行大步走上前来,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个子又冒了一头,这会儿这么站着,除了气势上输了一点,其他地方倒是不逊色。 “景行,你再这样口无遮拦,信不信我立马送你出国。“男人淡淡陈述。 景行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两边腮帮子咬得死紧。 “我知道你势力大,你只手遮天,你想弄死我都成,但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金屋藏娇的事实了吗?“ 说着,他微微侧头,手指朝二楼某个地方一指,看着凉纾,“你被他骗了你知不知道?他在这里养了一个女人,他骗了你。“ 顾寒生盯着景行。语气逼仄,“景行!“ 景行手指突然转了方向,指着顾寒生,但目光仍旧胶着在凉纾脸上,“你不信是么?这里的佣人都知道,她们刚刚说漏嘴了,是真是假,我们去楼上一看就知道!“ 凉纾朝二楼某个窗口看去,那里依旧被厚重的窗帘遮盖着。 她看了眼顾寒生,又和景行灼热的视线对上。 女人讥诮一笑,特别像一个没有心肺的人,“跟你有关系吗?“ 景行被这句话给惊懵了。 而顾寒生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凉纾转身就朝门口走。 经过警卫亭的时候,两名警卫恭敬地弯腰说了一句顾太太好走。 凉纾脚步一顿,只觉得有些讽刺。 她一路往山下走,不多时,伸手传来了引擎声。 顾寒生开着车慢吞吞地跟在凉纾伸手,耳机里,于慎之的嗓音传来,“我说老顾,你嘛呢?苏言有醒来的迹象么?“ “没有。“他也不着急,目光紧紧锁住那道身影,车子始终和凉纾保持着五六十米的距离。 “没醒那你跑什么呢?给她读读日记,说不定奇迹就出现了。“ “挂了。“ “诶……“ 有车子从旁侧呼啸而过,不多时停在了前方。 景行降下车窗,决定自己再贱最后一次,他侧头,半个脑袋探出窗外,“上车。“ 凉纾看都不看他,也不说话。 “上车啊,你难不成想走回去吗?“ 凉纾停住,转头望着景行,“我想走回去你拦得住?“ 景行又一次被噎住。 他捶了一下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而后方,顾寒生蹙起的眉头在车子离开后慢慢松开。 他也不着急,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凉纾。 凉纾走了有二十来分钟,终于到山脚了。 此刻早已华灯初上,这一带的路灯已经升了起来。 她站在一颗大榕树下,抬起手轻轻扇着风。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凉纾依旧很平静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也不回头。 “走了那么久,不累吗?“顾寒生站在她旁边,侧头看着凉纾额角半湿的碎发。 路灯落下来的光被树叶分割成稀碎的光点,也落到凉纾的脸上。 她呼出一口气,看着时不时有车呼啸而过的路面,“顾先生想听听以前的我么?“ 顾寒生没说话,跟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 “我大学的时候爱上了抽烟,夜里两三点,舍友们都睡了,我就点一根烟坐在马桶盖上,身体朝前倾,食指跟中指夹着滤嘴,穿着一件细细的吊带裙,不穿内衣,露出一半的胸……“ “有一次被一个舍友看到了,对方将卫生间的门摔得震天响,我知道她见不惯我。“ “可以有一次我无意间在某个社交软件上看到了她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简直像极了那晚抽烟的我,于是我知道了,在她们眼中,从来都是一边对我不屑,可一边又忍不住想活成我的样子--“ 凉纾突然转头看着他,“顾寒生,我不觉得我以前有多苦,相反的,我活的恣意。“ “从一开始,我对你就目的不纯,所以现在也不敢奢求太多,一路走来,我已经渐渐变得不像我自己,但我有一个愿望,将来若是走不到一起,好聚好散,可以吗?“ 顾寒生眉梢眼角挂着凉意。 他单手插进裤袋里,半阖眸问她,“为何走不到一起?“ 凉纾抿着唇,很认真地回答,“女人的直觉。“ 顾寒生顺势伸手过来握紧她的手,“你的直觉不准。“ 主要是,她拿什么跟苏言争呢? 她本来就是后来居上,靠着不光彩的手段成为了顾寒生的妻子。 甚至于往夸张点儿来说,她抢了苏言的男人。 苏言是他顾寒生拼了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她凉纾又有什么资格争? 更何况,她命里带煞啊。一路走来,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 从小时候领养家庭的事,到后来的陆家,再到江平生…… 曾经有人说,倒不如让她在孤儿院呆一辈子算了,那个孤儿院从来没出过事。 但他们不知道,就在她离开那个孤儿院没几年,对她很好的女院长某一天猝死在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里。 以后类似的情况还会不会出现,凉纾却是不敢赌了。 …… 她收敛自己脾气,跟着顾寒生朝他的车子而去。 回零号公馆至少还需要半小时的车程,光靠双腿是走不回去的。 他平常自己出门开车多是那辆路虎。 不如那辆两千多万的幻影贵,但到底是寻常人眼里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豪车。 黑色路虎低调地停在路边,榕树树叶茂盛,落下一大片英两,将这片地方给遮了个完全。 有三个年轻女孩子此刻正拿着相机倚在路虎车头拍照。 凉纾跟顾寒生同时,一个嘴角露出点儿笑容,一个眉目不动声色地皱起,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想上前,却被凉纾拉住了。 凉纾笑了笑,微微踮起脚尖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别过去,让她们拍吧。“ 顾寒生拉着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幽幽地开口,“她们要是兴致来了,在这里折腾一晚上,咱们岂不是不用回去了?“ 有树叶被风卷着从眼前飞过。 她思忖了一回儿笑着说,“这好办,从这儿走回虞山别墅就二十分钟的距离。“ 顾寒生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身哂笑,很直白地问她,“苏言在那里,不膈应?“ 凉纾抵着头,倒是沉默了。 身旁的男人也未再说什么。 在树下坐了大概快二十分钟中那几个女生才离开。 凉纾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她一边走一边挠。 顾寒生看着她现在的样子,紧锁的眉头几乎就松开过。 凉纾砸砸嘴唇,“搁我那时候,必定得捡石子划伤几笔才肯离开,这么好看的路虎,不划几道痕迹太可惜了。“ 手指倏然被身侧的人攥住,也顺带阻止了凉纾想继续挠痒的心思。 他似是想起一事,看了凉纾一眼,“是不是曾经在贝森路待久了,学的更坏了?“ “怎么说?“凉纾问。 “一月份,我去盛顿城之前去过贝森路,停留时间不多,回到零号公馆时,就这辆路虎上有好几道划痕。“ 凉纾挑起眉,想起贝森路那边的“风俗“。 她看着眼前这辆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的车,没忍住问他,“那得花不少钱吧?“ 顾寒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回零号公馆的路上,两人都无话。 车子在车库停下。 凉纾先下车,等他出来两人一起朝主楼走去。 她想起一件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我觉得老太太可能误会了一些事。“ “什么事?“ “她可能觉得我怀孕了。“凉纾摸摸自己的肚子。 顾寒生面庞上难得让染上一抹笑颜,跟着开口道,“可能不是误会。“ 今天还专门打电话过来说要送东西过来,看着架势,根本就是确定了。 凉纾啊了一声,“你找时间跟她解释解释吧。“ 他挑眉,“没什么好解释的,迟早的事。“ “……“ …… 后来温明庭又旁敲侧击地跟顾寒生表明了要跟凉纾那方的长辈见面的意思。 但是都被顾寒生给搪塞过去。 理由都是阿纾的姨妈常年居住在国外,不是很方便。 多来两次,温明庭便不乐意了。 她直接放狠话,“见一面而已,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他们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也得尊重对方的想法不是么?“ 温明庭冷哼,“让人一再让步,不是蠢就是坏;这个面于情于理都该见,难道不是吗?“ “再缓缓。“ “顾寒生!“ 顾寒生依旧温声细语,“没说不让你们见。“ 温明庭决定曲线救国,“你就继续和稀泥吧,实在不行,我问阿纾去。“ “妈--“顾寒生抬手掐着眉心。 “怎么?“ “见一面就能消停,是吧?“顾寒生说,“那就见一面,这事我来安排。“ …… 五月中旬,温明庭还没能如愿以偿地见到自己的亲家。 某个晚上,零号公馆。 凉纾又一次猛地从梦中惊醒。 身侧的人顺势也醒了。 顾寒生起身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她的唇,“做噩梦了吗?“ 凉纾一下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很快,床头的手机震动。 凉纾拿过手机一看,凌晨十二点半。 她的手机很安静,看来是顾寒生的手机在响。 凉纾放开他的腰。对他说,“你接电话吧。“ 说完,她继续钻进了被窝里。 顾寒生借着月色看了她一眼,在床头电话震动第三遍时才拿起电话。 是秘书时倾。 怕吵着凉纾睡觉,顾寒生倾身过去拍拍她的背,温声说,“你继续睡,我出去接个电话。“ 凉纾嗯了一声。 很快她翻身过来看着他,“那你早点回来。“ “好。“顾寒生摸摸她柔顺的发顶。 阳台上。 顾寒生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踩着家具拖鞋站在栏杆处,小腿线条流畅,隐隐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出他小腿上浓密茂盛的体毛。 他脸色有些冷,嗓音亦是,“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 时倾沉默半秒,方才严肃开口,“先生,出事了。“ 顾寒生未说话。 “是关于……太太的事。“时倾嗓音甚至都有些颤抖,她说,“您看下零点引爆的新闻,我去通知公关部人员时刻准备加班。“ …… 四月底,顾寒生带着凉纾高调现身某场慈善晚宴,并且以她的名义捐款十亿。 一夕之间,顾寒生已婚这个消息几乎在上流圈子里家喻户晓。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顾寒生跟凉纾都霸占了热搜。 当然是正面的祝福语居多。 很快,关于顾寒生结婚这个事情不算是媒体爆出来的,很多媒体后来提起来不过是炒冷饭,掌握不了第一时间的新闻,热度就起不来。 于是很多人便想扒一扒这位突然上位的顾太太是个什么来历。 但那些揣测终究只是揣测,到底是没有任何扒出来凉纾的背景。 此事不了了之。 却不想,短短半个多月过去。 五月中旬,某天零点。 有关#顾太太的不堪身世#突然在午夜引爆某社交软件的服务器。 短短半小时,好几个话题被顶上了热搜前五。 并且热度甩后来的话题好几条街。 诸如:#顾寒生太太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带你走近底层女子的上位之路#还有#顾寒生眼睛是瞎了吗?#等话题引爆网络。 是某个没什么粉丝的营销号爆出来的。 一篇扒文长达好几千字,并且图文并茂,仔仔细细地揭示了凉纾的以前。 开头是她跟顾寒生的照片。 图片被人用了撕裂效果,似乎是预示着她跟顾寒生破碎的婚姻。 后面从她童年时期一路扒到了她的现在。 她抱着一个别人不要的破破烂烂的布偶熊站在孤儿院孩子群之外的场景、好几个领养人写的将她退还回孤儿院的申请书、她在孤儿院推倒小朋友的时候…… 如果这可以说她可怜,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那么后面还有。 她大学时期跟社会上的人厮混还抽烟的样子、顶撞大学老师的画面、科科学分不达标的成绩单…… 还有她站在校门口跟抱着一个男人亲吻的样子、她肆无忌惮地穿各种跟学生无关服装的样子…… 夜里一点。 临江别墅。 陆瑾笙正坐在书房里,他面前是一本竞标书,首页大字写着xxx项目。 他正在等一通电话。 墙上时钟指向一点一刻时,桌面上的手机倏然震动。 陆瑾笙瞥向那边,直到电话就要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他才接起。 窗外夜色正浓。 巨大的圆弧格子窗没关,烟青色的窗纱随风摆动。 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摆动的弧度透着隐隐约约的鬼魅。 他走到窗前,单手抄在裤带里,另外一只手拿着电话。 电话接通,双方都未开口。 将近一分钟的沉默里,除了极其细微的电流声以外便没了。 陆瑾笙鹰隼般森冷的眸盯着窗外,他原本微微低垂了头,却在开口说话的瞬间倏然掀开了眼皮,“顾总,我送的这个礼物,怎么样?“ “我倒是没想到陆总是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那头的嗓音压抑,但是浅淡,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只想看到我想要的结果,至于过程怎么样,我并不关心。“陆瑾笙没什么感情地陈述着。 顾寒生站在卧室外的露台上,夜色泠泠,耳边偶尔响起虫鸣。 零号公馆太安静了,以至于周围的山水树木都很像隐匿在暗处的鬼。 他想到网络上那些人口诛笔伐的言辞,搁放在栏杆上的手握成拳头的形状。 此时此刻,顾寒生仍旧是冷静的。 他冷嗤了一声,转了身,目光传过透明的落地窗不动声色地落在某处,他说,“陆总倒是很擅长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戏码,行,我陪你演。“ 很快,顾寒生语气逼仄了不少。却又凉薄轻讽,“你大费周章地污蔑她,曝光她,不惜将脏水一盆又一盆往她身上泼,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头停顿了几秒,方才回,“污蔑?“ 陆瑾笙缓缓笑了,“顾总还真是喜欢自欺欺人,那些事怎么会都是污蔑呢?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那就是真实的她。“ “我的妻子是什么样的,我比你清楚。“ “我一直在等顾总这通电话,顾总也不急于表明自己的决心,来日方长。“ 顾寒生冷笑,眸底深处幽深一片,极其冷寒,“是么?那我很期待。但阿纾如今人跟心都在我身上,陆总纵然能掀起滔天的风浪终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小丑退场,只是时间问题。“ 陆瑾笙牙齿咬着腮帮,两边肌肉隐隐抽动。 但他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语调跟刚刚相比没有丝毫变化,“那就祝顾总好运,也祝你们'夫妻'能够共渡难关。“ 夫妻二字,陆瑾笙说的极其用力。 顾寒生攥着手机的手,骨节泛起青白,薄唇勾勒出微末的弧度,“承你吉言。“ 一张没有硝烟的战争,甚至全程连大声点儿的语调都不曾有过。 但此刻若是有其他人听到了这通电话,也不过只能用那四个字来形容:剑拔弩张。 …… 新闻在夜晚热度不如白天。 但黑夜是最容易滋生魔鬼的。 舆论发展了大半夜,已然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时秘书跟季助理几乎一夜没睡,两人在半夜就赶回了公司商量对策。 公关部的人员也不例外,纷纷在五月中旬这个深夜回到办公室。 但顾寒生迟迟不发话,半晚上过去了,他这边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季沉跟时倾虽然商量出了很多套方案,但没有顾寒生的消息,他们也只能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 清晨五点半。 顾寒生的手机在床头嗡嗡作响。 他薅过手机一看,随后接下电话,没等那边开口,他便开口,“时倾,你在找死?“ 说完,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凉纾被他闹醒,也跟着坐起身,沙哑着嗓音道,“谁的电话?“ 顾寒生低着头,五点的天,外头仍旧是黑的。 四周光线朦胧,景物都透着一股墨蓝色。 他顺势将她揽到怀中,捁着她躺下。顾寒生将面庞埋在她头发里,嗓音也是沙哑透了。 “顾太太,你相信我吗?“ 凉纾还困着,她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模糊地问,“什么?“ 他却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下颌触着她光洁的额头,方才说,“睡吧阿纾。“ 离六点还有一刻钟的时间,顾寒生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 去卫生间时,眼角余光瞥到放在她那边床头柜上她的手机。 男人眼神一暗,走了过去。 …… 顾氏秘书室。 时倾错愕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她表情有些夸张,这样惊愕无措的情绪很少出现在精明的时倾脸上。 她拿下手机,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季沉。 季沉眉头打结,问她,“顾先生怎么说?“ 时倾眼皮抽搐,她抬起手,将手掌盖在自己眼皮上方,方才讷讷道,“顾先生这是疯了吗?“ “到底怎么了?“ 时倾拿下手掌,看着季沉,“他刚刚说,我找死。“ “还有呢?“季沉问。 “没了,“时倾手指掐着自己的眉心,愁眉苦脸,“这次的事件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的,那些东西我都看了,从开头到结尾,明显出自专业人士的手笔,并且逻辑缜密,层层递进,这分明是要把太太锤死的节奏。“ 季沉闻言。眼神幽暗不少。 为何对方的逻辑会这么缜密,那是因为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真的。 只是由他们爆出来,添加了些许夸张的东西,也添加了不少能煽动民众愤怒的点。 时倾还处在不理解跟震惊中,她因为顾寒生刚刚的态度而有些抱怨,“我们本身就处于很被动的地步,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越拖下去舆论对我们只会愈加不利……“ “偏偏顾先生却一言不发,他好歹给个话也好啊,好像这件事跟他无关一样,天哪,现在出事的可是他妻子,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怎么像个局外人?“ 季沉闭了闭眼,没接时倾的话茬。 时倾还是因为着急了,或者说被顾寒生刚刚的态度吓到了。 他们这个老板,在如战场般的商界沉沉浮浮,拼搏四杀,能在无声无息中将顾氏做到虞城的第一家。 这样的顾寒生,不该是时倾口中这么肤浅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未置一词,恐怕是早就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而凉纾…… 季沉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夜幕阴沉,乌云遮天。 这个连月亮都没有的晚上,连星星都隐没进云层里了。 时倾自己说了半天,发现季沉压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见季沉回神,她说,“说起来,先生不动声色就同这位顾太太领了证,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缘由呢?“ “太太是个挺好相处的人,但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时倾眯起眼,眼睑下方浮现一片淡淡的蟹青色,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罢了罢了,我去休息会儿,明天必然有一场硬仗。“ 季沉眼神复杂,盯着时倾的背影,他忽地出声:“我曾经试图阻止过她。“ 嗯? “你说什么?“时倾停住脚步,转身望着季沉。 季沉闭了闭眼,“时倾,你可想过顾先生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 “他知道?“时倾有些惊讶,随后又说,“那这大半晚上先生都没个信儿,逗我们玩儿呢。“ “你说那个爆料逻辑清楚,知道为什么么?因为真实的事件只需要稍稍润色就足以让很多人瞠目结舌。 咱们这位顾太太,其实是个劣迹斑斑的女子,她身世拿不上台面,行为经不起推敲,连跟先生的婚姻也是强求来的,我曾经试图阻止她,但很明显……“ 季沉耸耸肩,摊手,脸上是失败的神情。 “季助理,你是在诓我吧?“时倾吞了口口水,随即指出他话语里逻辑不对的地方,“一个劣迹斑斑,身世拿不上台面行为又经不起推敲的女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跟顾先生扯上联系?“ 时倾跟着换了一种说法,“我的意思是,顾先生怎么可能接触到这样一个女人?“ 顾寒生是什么人? 虞城最有钱的贾商,名流圈子里名媛淑女眼中的香饽饽。 他最擅长洞悉人心,除非自己愿意,否则少有人能算计到他身上。 时倾跟随顾寒生这些年,几乎从未见过这位老板有挫败的时候。 除了半年前除夕夜在陆家别墅。 所以时倾觉得,顾寒生这样的人段位太高,普通人连见到他都很难。他又怎么可能去接触一个像季沉口中描述的女子呢? 季沉直直地盯着时倾。 他跟着道,“时倾,你难道忘了虞山别墅那位了么?“ 时倾如同当头棒喝。 她挑手扶着额头,一张脸皱在一起。 时倾记得那个雨夜,她坐在副驾驶,后座的顾寒生不停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雷雨交加又电闪雷鸣的夜晚,车子飞速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她当时被吓得脸色发白,一度差点失了魂。 导致后面她好似失去了记忆般,选择性地将这段经历给忘记了。 她记得当时她本来是要跟着顾寒生去虞山别墅的,结果半道上车子调转了方向。 赶到那里时,她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顾寒生朝另外一辆座驾走去。 随后,季沉从车里扯出来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人。 那晚,雨实在是太大了。 雨刮器好像都没什么用,时倾透过挡风玻璃只看到前方老板挺拔的脊背,而那个女人的身影被他遮了个七七八八。 没过多久。她跟司机都被赶下车。 时倾隐隐约约看到顾寒生将那名女子塞进副驾驶,随后自己开车离开。 时倾张了张嘴,随即又抬起手掌捂着嘴唇,“是她?怎么会……难道先生跟她结婚是因为虞山别墅那位?“ “可是我听说虞山别墅那位最近情况好了不少,甚至有苏醒的迹象,她如今占着顾太太的位置,届时那一位苏醒了又该怎么办呢?“ 说完这段话,一股寒气突然从时倾的后背升腾起一股寒气。 她脸色突然白了白,掐着手心道,“难道这个幕后的人就是顾先生自己?他一直以来对这位顾太太都是逢场作戏,因为虞山别墅那位要苏醒了,“ ““所以他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让舆论毁了这位顾太太,好将位置给那位让出来……毕竟当初他跟明星阮芸芸的绯闻也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时倾越说脸色越惨白,她抬手摸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她牙齿都在打架,嗓音有些抖。“顾先生也太可怕了,一来了却了自己的婚姻事全了宅子里老太太的面子,二来对于顾太太这个位置其他女人没有了可乘之机,三么……“ “三来他还能光明正大地将这位从顾太太的位置上拉下来,再将虞山别墅的那一位扶正……“ 时倾只觉得冷,她抱着双臂使劲儿搓了搓,看向季沉,“季特助,你觉得我分析得对么?你看看这个男人是个多么可怕的生物……“ 季沉头一次破天荒地沉默。 对于时倾的话,其实经不起仔细地推敲。 顾寒生为什么跟凉纾开始……或许是因为苏言,或许是因为其他,但他对凉纾动了情这个毋庸置疑。 毕竟有些事情,装饰装不出来的。 比如顾寒生在凉纾的事情的很多细节。 他会因为凉纾的情绪起伏而肆意放纵自己的喜怒哀乐在脑子里打架。 而时倾的话里,凉纾这个顾太太俨然成了顾寒生手下的一颗棋子。 但季沉却又无法完完全全反驳时倾的话,因为他虽然跟随顾寒生多年,但其实从未真正猜透过这个男人。 谁知道他心理真正想的是什么么? 像当初,他能晾凉纾好几个月。制造舆论跟大明星阮芸芸传绯闻,然而短短时日转眼间又能带她去民政局一样。 这男人的心思向来难测。 他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脸上时刻都挂着淡笑。 三分凌厉,三分冷漠,剩下四分是无人看穿的浓雾。 凉纾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恐怕也只有顾寒生自己知道。 更何况,季沉觉得,若论分量,凉纾是怎么都比不过虞山别墅那位的。 顾寒生当初为了将苏言从鬼门关救回来是怎样的疯魔状态,季沉至今都记忆犹新。 那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季沉觉得顾寒生就好似从地狱里而来,要将这人间的一切也给带到地狱里去一样。 时倾却觉得自己心头舒畅一些了。 她虽然觉得顾寒生这人可怕,但幸好事情在老板的掌握中,那想来应该不会出问题。 时倾拍拍手掌,抱着手臂走到里间的沙发上,准备躺一躺补一补觉。 …… 而六点多的零号公馆还挺安静的。 一切都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还是照旧井然有序。 顾寒生找到了曲桉,“家里所有的电视都不要开,将网络断了,零号公馆周围的信号屏蔽器也打开,确保太太不会接触到跟网络有关的东西。“ 顿了顿,他眯起眼,“严禁佣人私下嚼舌根,若逮到一个,曲桉,我唯你是问。“ 曲桉忙下头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零号公馆处于刚刚一天中刚刚苏醒的时候。 没有人去专注那场已经引爆网络的,关于他们太太的黑料。 曲桉虽然觉得奇怪,但主人吩咐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理由,按照主人的要求去做就行。 凉纾后面这个回笼觉睡得很好。 醒来已经十点多了。 今天阳光很好,她在露台上站了十多分钟,晒了一会儿太阳才回去卧室洗漱。 然后又慢吞吞去衣帽间换衣服。 准备刷刷手机时,她却发现原本睡前就放在柜子上的手机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卧室里找了一圈,没看到。 她下楼,曲桉正在偏厅里跟一个佣人一起插花,各种当季新鲜花束都堆放在桌上,很是好看。 见她下楼来,曲桉忙丢下手里的话,问凉纾,“太太醒了啊?厨房温了粥,要不要现在给您盛一点?“ 凉纾摸摸肚子,“看到我手机了吗?“ 曲桉一怔,方才回答,“没有呢,太太手机不见了吗?“ “嗯,“她又转身朝楼上走,漫不经心地嘟囔,“可能是放迷糊了,我再去找找。“ 刚刚踏上第一级楼梯,就见顾寒生的身影出现在缓步台处。 两人一上一下,视线对上。 凉纾微微挑眉,十分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家里?不去上班么?“ 他穿戴整齐,铁灰色衬衫加黑色西裤,衣袖处那朵极小的红玫瑰隐隐约约。 凉纾见状,只觉得十分好看。 顾寒生上前抱了抱她,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口,“正要出门,你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 她点点头。 顾寒生冲她笑了下,勾起车钥匙又走到偏厅朝曲桉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去。 凉纾摇摇头,转身上楼去了。 但她就是翻遍了都没有翻到自己的手机在哪儿。 …… 黑色路虎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 顾寒生并不着急,遇还剩下七八秒的绿灯时他不着急过,而是慢慢减速,等待下一轮绿灯的亮起。 前方置物台上手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震动了。 来电人均是一个三个字的备注:温女士。 妙书屋 第141章 无题 顾宅。 管家梁清拿着手机忐忑地放在耳边,微微转身,视线里温明庭的身影已然越走越远了。 方才,不知道是第几次给顾寒生打电话的温明庭终是爆发了。 她将手机一把塞到梁清手中,语气十分强势,“你跟他说,你来跟他说,看看他到底还回不回来!“ 被传得满天飞的绯闻,自然瞒不住温明庭。 “妈。“电话里传来年轻男子微冷半哑的嗓音。 梁清晃神,眼皮闪烁了两下,才开口,“寒生,我是清姨,太太找了你一早上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顾寒生勾了勾唇,单手熟练地扳着方向盘,语调很平静,“她情绪怎么样?“ 迟疑了好几秒,梁清才说,“不太好,你快回来吧,是什么情况跟老太太解释清楚。“ “好。“ 一路到顾宅,顾寒生下车往主楼走。 身上挺括的铁灰色衬衫被阳光提亮了颜色,一举一动间,给人以沉稳。 梁清远远看着,手指按了按自己心口的位置。 顾寒生走进来,顺势将车钥匙放在一边,问梁清。“老太太呢?“ “这会儿怕是在卧室呢。“梁清朝一楼偏厅那边看去。 他眯了眯眸,抬手理了理衬衣领口,又整理了下袖口,方才抬脚朝里面走。 梁清叫住他,“寒生。“ 男人站住,回身,挑了挑眉。 梁清上前。脸色有些不好看,皱着眉头,“等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好好跟她说,老太太生气兴许并不是因为今天网上发生的事,昨日下午起,她心情就差得不行,昨天晚上连晚饭都未吃。“ “怎么没人跟我说?“ 梁清叹气,“老太太不让我们提,兴许是怕耽搁你,她这些日子心情一直都时好时坏,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等会儿好好跟她谈谈。“ 他点头,右手掌拍了拍梁清的一边臂膀,勾唇,“我知道了,谢谢清姨。“ “去吧,她一直等着你呢。“ 梁清看着青年男子峻拔的背影,心头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四月底,她外出购物,在商场遇到了凉纾跟一陌生男子在公共场合纠缠不清,景行也在其中。 她回家将这件事告知了温明庭。 当时温明庭只说她看错了,对此没有其他过多的反应。 但这日,温明庭打电话跟顾寒生提及要见凉纾那方的长辈时,被顾寒生给搪塞了过去。 为何屡屡推辞,无非就是见不了。 温明庭当时情绪也还可以。 但之后这半月里,梁清总觉得温明庭有心事。 直到昨天她情绪彻底爆发,在客厅里接完了一个电话。 随后独自去酒窖拿了一瓶珍藏的酒,回程的路上却不小心摔碎了酒瓶。 据佣人说,当时若不是她们阻止,恐怕温明庭便要低头去捡那些碎片,到时候不伤到手才怪。 梁清后来听到这事,只觉得十分后怕。 温明庭并非没有分寸之人,如此这般,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温明庭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梁清给她送茶进去。只看着她带着老花镜在看些东西。 再后来,便是连晚饭也没吃,直接回卧室了。 直到今天,网络上一场铺天盖地的关于凉纾的黑料跟绯闻传开。 温明庭早上就发了一通脾气,给顾寒生打了好几个电话。 梁清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十分不解。 她仅仅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都知道这些爆料的真实性还有待考究,温明庭不可能仅仅凭网络上爆了一些不好的新闻出来就如此生气。 但若不是因为这个,又是因为什么呢? …… 一楼卧室门口,顾寒生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人没应,过了一分钟,顾寒生直接推门而入。 两扇窗户大开,窗幔浮动。 温明庭正坐在窗下的小榻上,捧着一本佛书在看。 听到开门声,她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细框老花镜,将书也顺势放在一旁。 顾寒生朝她走过去,先将两扇窗户往里面拢了拢,最后才在她左侧的沙发上坐下。 他喊了她一声,“妈。“ 温明庭脸上少了平日里有的优雅风韵,多了几分严肃。 她没有弯弯绕绕,心思沉淀下来后便只剩下冷漠,她直接说,“如果我现在要你跟阿纾离婚,你预备怎么办?“ 这话饶是顾寒生,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来的路上,顾寒生想过很多种情况。 最好的情况是,温明庭明事理,看事情不看表面,这次事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而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温明庭就网上爆料的内容冲他发一道脾气,但仍旧会听人解释,最后理解他跟阿纾。 可事实上是,温明庭一开口便将他的退路都堵死了。 顾寒生身体微微前倾,两边手肘搁在膝盖上,支出来的双手交握着。 他右手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妈,我跟阿纾现在是夫妻。夫妻哪能随随便便离婚?“他抿着唇,但眉梢眼角的情绪已然有些皲裂。 温明庭手指一攥,直接说,“你跟她不合适。“ 顾寒生语调依旧稀松平常,但话语很强势,“合适不合适我想我比你更有发言权,阿纾是我妻子,更是您的儿媳,没道理如今咱们不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阿纾跟我们不是一条路的人,你跟她离婚。“温明庭看着他。 顾寒生手指握了握,侧头看了眼窗外,嘲道,“妈,去年您说过的话您自己可还记得?“ 她没说话,只盯着房间某一角。 顾寒生笑了笑,他略一思忖,“去年我跟阿纾的绯闻首次曝光人前,您当时拿着报纸来找我时的姿态您还记得么?“ 闻言,温明庭脸色一变。 她目光倏然变得凌厉,“当时算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但寒生,你如今得跟她离婚,你们不合适。“ 顾寒生一下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抬起下颌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过了会儿,他侧身,低头跟温明庭的视线对上,“网络上的事我会解决。妈,我不想这种关头我们站在对立面,您的儿媳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并没有网上说的那么不堪。“ 温明庭太阳穴附近的青筋跳动着,她抬起手按了按。 她想到某些东西,冷漠道,“顾寒生。我看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好糊涂!“ 他半阖眸,眼见下方有一片阴影。 温明庭起身,走到他身边,“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人心对你顾寒生来讲算不得什么,那么你看不出来你这个妻子是什么真面目么?我不信。“ “顾寒生,你跟她离婚,以后你结婚还是不结婚,要孩子还是不要孩子,我都一概不管。“顿了顿,温明庭闭了闭眼,“你就是一辈子等着那个植物人苏醒我也不管了!“ 这话像一抡大锤。狠狠砸在他心头。 而这个抡锤的人,还是他最敬重的母亲。 顾寒生抬手掐了掐眉心,另外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则微微颤抖。 他哑了嗓音,“妈,单凭网络上某些有心之人的一面之词,您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顾寒生啊顾寒生,我给你体面,你还是要替她遮着掩着,是么?“ 顾寒生冷笑,“您今天把我叫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甚至不给我一句开脱解释的机会,直接在心里给阿纾定了死罪,让我们离婚,您觉得这合适?“ 温明庭眼皮抽搐着。 她胸口微微起伏。映着脖颈上那串珍珠项链也随着肌肉的起伏而浮动。 她率先朝门口走去,“我给你将青红皂白一一摆出来。“ 书房在二楼,里面多是顾寒生的东西。 大部分都是书,各个类型,包罗万象。 顾寒生跟着温明庭走进去。 温明庭笔直地朝着那檀木书桌走去,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来厚厚的一个信封还有一叠厚厚的文件。 她将这些东西全部仍在桌面上。 信封已经被撕开了口子,因着这个动作,里面的照片从内里滑了出来。 像素不高的照片,相片质感还很新,但内容却有些陈旧。 顾寒生低头看去,上面是梅姨妈的身影。 背景很迷离,看装修风格,很像曾经的玉楼春。 梅姨妈穿着无袖的描线牡丹黑金缎旗袍,手里拿着一把带着垂穗儿的元蒲扇。 她歪着身子斜斜地坐在一把藤椅上,旗袍开叉很大胆,那根若隐若现的缝儿近乎到了腰线的位置。 而她旁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却略秃头的中年男人,对方一只手放在她白嫩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则垂在梅姨妈胸前。 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掌心的位置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其他照片在信封口堵着,但上面的内容不用看也知道跟这张照片的风格不会有多大的出入。 旁边那份文件,封面是一片白色。 而内里是什么,顾寒生已然猜到了。 温明庭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后又盯着他,“顾寒生,这件事你预备瞒着我多久?“ 顾寒生仍旧半阖着眸,视线从那份文件上挪开,方才道,“瞒?“ “一直以来你难道不是在瞒我?“温明庭将信封里的照片全部都倒在桌面上。随手从里面捡了张,“你们口中这位常年定居国外的姨妈是个妓女,顾寒生,你真是好糊涂一个人!“ 顾寒生脸色平静,语气仍旧温淡,“所以温女士就对妓女这个职业存有歧视,觉得妓女养出来的孩子也必定是品行不端的。对么?“ 他上前一步,长指将那些照片全部都给整整齐齐地整理成三堆。 随后拿起了其中一叠,另外一只手抽了笔筒里的剪刀,垃圾桶就在面前,顾寒生拿着剪刀将手里这一叠照片全部剪成了碎片。 第一叠剪完,接着是第二叠。 男子手指骨节分明,动作慢条斯理。不像是在毁照片,倒像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一面剪,他一面开口,“您时常礼佛,也喜欢读佛经,佛经里讲毁灭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而培植一个人却需要千句话。阿纾的姨妈怎样。跟阿纾都没有关系,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顾寒生动作一顿,随后伸手将第三叠照片拿在手中准备剪掉。 掌心之下,最上面这章照片是梅姨妈搂着凉纾照的。 背景照样是玉楼春。 凉纾这个时候已然长成了绝色,嘴角带着笑,可仔细看去,她眼睛里的笑容带着一点儿厌世的情绪。 他没继续剪了,而是将这一叠照片顺势扔到桌上,又扔了剪刀。 顾寒生从衬衫口袋里扯出格子方巾不紧不慢地擦着手,“妈,我能理解您,但我不会接受您的提议。“ “她姨妈是个赔笑的妓女,还有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德行顾寒生你很清楚!梁清曾经在商场里亲眼看见她跟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妈……“顾寒生打断她的话,“您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为何如今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温明庭一把将手中的照片拍在桌面上,气得胸口起伏,“我看你真是冥顽不灵,行,我戴了有色眼镜……那我们再来说说她,说说阿纾这个人。“ 她将桌面上的文件推到顾寒生的面前,“文件里有些什么东西,你自己等会儿好好看看!“ 顾寒生看都未看,有些不耐烦。 “你说阿纾跟那个妓女没有关系是吧?那你可又知道她曾经是虞城中流圈子里著名的交际花?!“ 温明庭闭了闭眼,手腕撑着书桌边缘,“顾寒生,交际花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不明白?事到如今,你还要替她遮掩什么?算我当初看错了人。“ “顾家的儿媳,不需要大富大贵多么显赫的家世背景,只要清清白白,个人品行优良,我都能接受,但是她,不行!“ “那……“顾寒生抬眸看着她,慢慢启唇,“我若是非她不可呢?“ 温明庭抬起手指,一把指着他,冷声开口,“那你就是疯了!“ 顾寒生笑了笑,对于温明庭的话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说,“您要我跟阿纾离婚,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您恐怕得失望了。“ 妙书屋 第142章 发酵 “顾家儿媳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这种人!“温明庭的态度照样坚决。 顾寒生嘴角浮现起轻蔑的弧度,看向温明庭,“妈,我尊您敬您,但不代表您的意见我都要听,有关阿叔的事,您别管,目前为止,我不会做任何让步。“ “顾寒生!“ “妈,站在您的角度我能理解,但理解并不代表接受。“ 温明庭保养得体的面部肌肉都在微微抖动,她眼神闪了闪,随手打散了他刚刚放在一旁的那一叠照片。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随后捡了一张出来扔到顾寒生脸上。 锋利的相片一角在他鼻梁上擦过,划出一道一公分左右的淡淡血痕。 随后相片顺势落下。掉落在他皮鞋的前方。 刚刚好,是正面朝上的角度。 温明庭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另外一只手指着地上那张照片,“你给我好好看看,她曾经干过什么事!“ 照片上。 是凉纾穿着贴身的晚礼服,露出圆润的肩头跟骨干的锁骨,笑的一脸得体地挽着身旁男子的臂弯。 “顾寒生,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的太太曾经是一位游走在各色男人之间的交际花,交际花是什么东西,她们是什么嘴脸,是什么货色你顾寒生常年游走在商界不是清楚的很么?“ 顾寒生低着头,很认真地盯着地上的那张照片。 然而这些还不够。 温明庭又上前,在那没有被他剪碎的仅剩的一堆照片中翻翻捡捡,随后扔了好几张照片在他面前。 “你在看看这些,她跟了多少男人!寒生。你清醒一点,阿纾她不适合你。“温明庭此刻脸上除了愤怒还有无奈。 她内心难道不矛盾吗? 短短大半年的相处,她跟凉纾一直相处和谐。 感恩节时。 她有心跟顾寒生一同去寒山寺给她求一张平安符,温明庭是感动的。 虞城冬天来得早,她虽然不擅长针线活,可还是织了一条围巾给她,温明庭也是感动的。 外出会友,她还会戴那条围巾。 所以说。发生这样的事,温明庭难道不痛心吗? 但凉纾有那样不堪的过去,她怎么能容她继续在顾寒生身边? 顾寒生侧头看了一眼,那些照片全都是凉纾挽着不同的男人出现在不同场合的样子。 心脏倏然间一痛。 是温明庭抡锤将他的心脏砸出一个大洞,现在正汨汨地往外面留着血。 温明庭看着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痛苦,痛苦的同时也有瞬间的松动。 她上前一把抓住顾寒生的手臂,嗓音沙哑地开口,“寒生,你听妈一句劝好不好?咱们曾经都不知道阿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知道了,幸好还能及时止损,顾家容不下这样一个女人。“ 顾寒生看着温明庭,抬手将她的手指给拨开。 他说,“妈,来不及了。“ 顾寒生是知道的,跟接受凉纾这些过去相比,失去凉纾的痛苦显然更大。 兴许刚开始是觉得兴趣使然,毕竟漫长的二三十年的人生里,很难遇到让自己觉得有趣又有挑战性的人和事。 而凉纾算一个。 温明庭盯着他,有些哽咽,“寒生,算妈求你了,从现在开始,跟阿纾断了。“ 顾寒生后退一步。 书房外,顾家宅子景观依然如旧,五月来临,院子里花开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 他该带凉纾出去旅行一趟的。 顾寒生离开了顾宅。 他带走了凉纾跟梅姨妈合照的那张照片,还有温明庭死活都要塞到他手里的那一叠有关凉纾“不堪“过往的资料。 书房门还开着。 温明庭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闭了闭眼,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滑落。 她似乎还看见顾寒生大步离开时的样子。 温明庭想上前去追,不过刚刚迈了两步竟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顺势伸手想找个倚靠,却不曾想直接将书桌后方橱柜上格子里摆放着的一个青花瓷给推了下来。 瓷器砸落在地上来发出碎裂的清脆声。 温明庭被吓了一条,她有些无措地看着。 而听到楼上的动静,梁清很快就赶过来。 方才顾寒生急匆匆又一脸肃杀地出门,这个姿态着实将梁清给吓到了,梁清想起温明庭还在楼上,忙跑上来。 果不其然还没走到书房,就听到了里面东西破碎的声音。 她大步走到门口,看着温明庭站在一堆瓷器碎片中,梁清惊呼。“太太,您有没有事?“ 温明庭像是三魂失了七魄,身体仿佛被抽离了力气一样靠在架子上。 梁清连忙过来将她先扶到沙发上去。 见此情形,肯定是温明庭跟顾寒生起了冲突,不然温明庭不可能会这样。 “太太,您这是何苦呢?他是您儿子,是如今只手遮天的人物,他有自己的思想跟决断,您……“梁清看着她的样子十分心疼。 这么多年了,梁清几乎没有看到过顾寒生跟温明庭闹僵的时候。 更不消说是现如今这样的情形。 温明庭被梁清扶着坐在沙发上,她右手握成拳头垂着自己的心口,很是痛心地道:“阿清,我这心里难受啊,我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梁清扯了纸巾递给温明庭,安慰道,“太太别着急,咱们有什么事慢慢跟他沟通,行吗?寒生他现在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咱们得给他时间。“ 人没有想通或者是陷得很深的时候别人的安慰是听不进去的。 温明庭闭上眼睛,又有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看。 她知道这个时候最难的时候肯定是顾寒生,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昨天下午她刚刚看到这份资料,当时自然是各种情绪都交织在心头。 让凉纾跟顾寒生分开,是她昨天就做好了的决定,只是刚刚好赶在了这种时候。 就在刚刚,顾寒生再一次说他不可能会跟凉纾分开。 她当时怒了,气急败坏地放下狠话:“你不跟她分开那你就永远都不要踏进顾宅的门,从此以后,你也不要当我是你妈!“ 顾寒生认真地盯了她一会儿,随后竟勾了勾唇,“我们各自都先冷静一段时间,正好我这些日子会很忙,那我就先离开了。“ 想到这里,温明庭垂着自己的心口,又是哽咽又是落泪。 …… 顾寒生走向自己的座驾。 手里捏着那份文件,他没有要翻开哪怕一眼的打算。 路过人造湖时,他伸手在裤带里摸了摸,没有打火器,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了。 他眯了眯眸,在湖边站了一会儿。 随后在路过个一个垃圾桶时将手里的文件给撕成了碎片扔了进去。 至此,那份资料里到底写了些什么。顾寒生不知道。 开车拐出顾家大门时,顾寒生给季沉打了个电话。 季沉现在正跟时倾忙得不可开交,顾寒生至今不曾去公司,公司里众人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先生。“季沉寻个僻静的地方接顾寒生的电话。 “你查一下宅子里老太太最近半个月都接触了些什么人。“ 温明庭能得到这么一份详细的资料,这其中肯定有些缘由。 而温明庭有一点的确很戳他的心,那就是:交际花。 他查凉纾的身世,某些地方几乎都可以背出来了,为何独独没有这一段? 季沉沉吟片刻,随后应道,“是。“ 顾寒生是中午点儿赶回公司的。 时倾第一时间前来汇报工作,但没有一件跟网络上的黑料事件有关。 毕竟顾寒生没发话,时倾也不敢提这事。 但现在顾氏的情况不容乐观。 至臻集团大楼周围各个出口都蹲守了成山的媒体,个个都巴不得能采访到一个半个的人当第一手的新闻。 所以他们广撒网,连进出顾氏大楼的普通员工都不放过。 平常顾氏大楼的安保做的极好,这会儿倒是明显地人不够。 这对顾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并且这些媒体仗着自己人多公司又杂,压根就不惧顾氏的各种威胁。 甚至于还会反过来威胁顾氏的人,告他们使用强制手段。 总之,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事情一出,顾家宅子跟零号公馆的入口都堆满了记者。 但这还不是情况最糟糕的时候。 最糟糕的情况大抵就是受深夜顾太太黑料一事的影响,顾氏股市早上一开盘短短时间直接跌停。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这一天,顾氏员工没有一个不胆战心惊的。 公司做到了最够大,人心就十分复杂。 短短大半日,顾氏内部便有些员工坐不住了。 午饭时,有人便聚在一堆说这个事。 “上面怎么还没出个什么声明跟公告什么的呢?今天外头的狗仔真跟狗一样盯着咱们,别是找不到对策吧。“ “对策肯定有,顾氏多大啊,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件事就被击垮,想太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的事件很棘手。“ “这还真是……曾经顾总跟他这位太太有多高调如今这事就让他们摔的多惨。“ “嘘,小点儿声,等上面的决定吧。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这到底是什么人搞出来的,网上的分析贴我都看了,那些事情写的真的特别真。“ “特别真又能怎么样?现在的人为了博热度跟赚钱,什么东西编不出来?“ “但别人是图文并茂,那些图片虽然模糊,但我仔细看了,应该就是咱们这位顾太太……“ 下午两点钟。 有媒体又爆出了最新的消息。 一个#因黑料事件。顾寒生跟母亲温明庭疑似决裂#的话题开始慢慢攀升上了热搜榜。 还有动图作为证据。 应该是媒体透过顾家的围墙拉的远镜头拍得,画面上,顾寒生正在撕什么东西。 动作利落,看起来的确是气得不轻的样子。 随后,他更是大力地甩上车门,驱车离开顾宅。 倒不是说动图里可以听到他关车门的声音,而是根据顾寒生的动作判断着他的动作肯定不会太轻。 现在热搜榜,跟“顾寒生和顾太太“有关的话题,足足占据了三分之一。 要知道,从前有多少女人肖想顾寒生,那么如今便会有成百倍千倍的舆论力量。 人们不喜欢的波澜不惊的生活,大多数人都喜欢追求刺激。 但人呢又很奇怪,他们往往都希望自己的生活能一帆风顺,却期待看到别人的生活天翻地覆借此来慰藉跟满足自己空虚的灵魂。 顾寒生跟温明庭疑似决裂的话题引起公众的广泛讨论。 路人甲:有一说一,若我是顾老太太,我看到自己儿媳妇儿这样的新闻。我肯定也会接受不了!这种家庭最怕这种污点满满的人了,简直是一颗耗子屎! 路人乙:传言顾家老太太是一位性子极其温和又优雅知性的女人,现在网络真真假假,我倒觉得顾老太太肯定不会这么听信谗言,所以营销号说她跟顾寒生决裂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路人丙:豪门里多乱大家仔细想一想!反正这营销号的话我是信了,顾寒生肯定跟他妈决裂了! “啪“! 时倾看到这一条,啪地一声将手机给拍在桌上,十分愤怒。 她恨恨地道,“妈的,要不是老娘没有超能力,我非得顺着网线爬过来撕烂你们这些人的嘴,一个个的简直太恶心了!“ 这时,正逢季沉从顾寒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时倾叫住他:“季助理。“ 季沉转头朝她看过来,略一停顿,转身进了来。 “现在什么情况?“时倾问。 “什么什么情况?“季沉反问。 时倾将手机翻过来。递到季沉的跟前,“你看看吧,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咱们这位老板再不想个对策,顾氏明天一看盘不超过一个小时股票就得跌停!“ 季沉神情十分复杂,没说话。 “难道咱们组这位老板真的这么狠,为了虞山……“时倾咬了一下下唇,比了一个别墅的形状,继续道,“就真的这么绝,不惜把顾氏也拉下水?“ 季沉将手机一把扔到桌面上,拍拍她的肩膀,“咱们再急都无用,先生有自己的判断,这件事严格来说也不算什么。“ 时倾叹气。 …… 于慎之接到顾寒生的电话时,他正在档案室找当年那场交通事故相关的资料。 正有了些思绪,于慎之将电话开了免提之后便将电话给扔到一边,“有事说,没事就挂了,我忙着呢。“ 那头嗓音冷沉,“我要报案。“ 于慎之使劲儿挤了挤眼睛,他轻咳了两声,随即道,“你说啥玩意儿?“ “报案。“ …… 半小时后,于慎之亲自带着人赶到顾家老宅,出示了相关的警员证才让这些媒体离开。 当时这些狗仔还蹲在路边集体吃盒饭。 几人一堆,就这两天的事件七嘴八舌地八卦了一通。 警员赶到时,这些人还耍赖不想走。 但是熬不住警方的压力,最后还是屁颠儿屁颠儿地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有狗仔还念念不舍地拿起相机对着顾家宅子拍了好几张照片。 于慎之见状,眸子危险地一眯,几步走上前抬脚就踹在了那人的屁股上。“还拍呢还拍呢!别到时候保住了工作丢了你这身皮!“ 其他狗仔陆陆续续都走了,这名狗仔被于慎之踹了一觉,又听了他放狠的话。 便更加无赖地扯了嗓子喊:“打人啦,打人啦,人民公仆开始打人……“ “艹,“于慎之的体格比这些人要好上不知道多少,他一掌拍了下这狗仔的后脑勺,说。“打人?你他妈是人吗?劳资打的就是你!“ 狗仔差点儿没承受住这一掌,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手里的相机差点掉在地上了。 他回头,见到于慎之又有朝自己走过来的架势,忙不迭地逃跑了。 于慎之还有事,随便指派了两个人在这里守着便给顾寒生回了个电话。 “顾宅的狗仔都好说,但是零号公馆的恐怕有些棘手,他们进不去。在外围的我们也管不了,这种情况,我建议你们先换个地方住一住,避一避。“ …… 这厢,顾寒生刚刚挂完于慎之的电话,紧接着就接到了公馆的座机电话。 他略一顿,没立马接。 顾寒生先是吸了一口气,又清了清嗓子。松了皱紧的眉头,方才接起。 “顾寒生。“ 是凉纾的声音。 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小时不见,但顾寒生听到这道声音却像是隔了好久一般。 他喉咙有些发紧,没说话。 那头紧跟着开口,“我到处都没找到我的手机,你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吗?“ “……没看到,怎么了?“他松了松衬衣领口,又捏了捏嗓子,“手机找不到了么?“ 凉纾还没多想,顺着他的话回答:“是啊,找老半天了,没有。“ 她咕哝着,“我记得我昨晚睡前就放我床头柜上的呢,怎么会没有呢。“ 顾寒生说,“是不是放迷了,你再仔细想想,再找一找。“ 凉纾叹气,“今天曲桉说零号公馆这一片网络出了问题,到现在都没恢复,嗯……“ 顿了顿,她啧啧两声,“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像这种顶级的富人住宅区网络也会出问题,哦?“ 她语气倒不像是在认真。 顾寒生笑笑,“迟早会恢复的,不过你今天下午不如好好在家里收拾收拾咱们俩的行李,最近天气好,咱们搬到另外一处好地方住一住。“ “啊?我们要搬出去住吗?“凉纾怔住。 妙书屋 第143章 转机 “嗯,搬出去住一段日子。“顾寒生嗓音温淡。 凉纾笑,“家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 “草长莺飞的日子,我们该有一场旅行的,现在工作略多,咱们先看看近处的风景,等过些日子闲下来了咱们再考虑去远一点的地方。“ 她还是有些不解,说,“我觉得,零号公馆的风景已经胜过虞城很多地方了。“ “不一样。“ 凉纾静默了两秒,随即没再为难他,“那好吧,一切都听顾先生的。“ “嗯,无聊就去看看小乌龟,毕竟是顾太太养的第一只宠物。“ 闻言,凉纾脸一红,“我挂了。“ 她这个性子其实不适合养任何宠物。 当时买乌龟的老板说,养乌龟适合懒人。 但不适合她。 就前一个星期的某一天早上,那只乌龟竟然从缸子里越狱爬到了客厅。 简直惊悚。 后来曲桉才说,乌龟的缸子里已经没水好多天了。 挂完电话,凉纾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随后叫来了曲桉。 曲桉上前,“太太,您找我?“ 凉纾认认真真地看着曲桉,良久,她才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零号公馆一大早就闭了网,任何电子产品都无法上网。 所以现在。饶是曲桉也不知道现在网上发生的事。 曲桉笑了笑,还以为凉纾有什么事,她问,“什么事?“ 曲桉看到女人细长又白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下颌,手肘撑在膝盖上,眯起眼睛,一头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看到出神时,凉纾突然转头,“家里的网络是先生让关闭的吧?“ 曲桉没反应过来,对上她那双眼睛,短短时间里哪里容得她说谎。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 凉纾将头又重新转了回去,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不甚在意地道:“你们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呢?“ 曲桉低下头,“先生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 凉纾挑挑眉,随即起身,拍了拍手,又理了理衣服,“我去收拾东西了,得搬出去住一段日子。“ 对于男女主人要搬出去住这事,曲桉是不知道的。 她下意识以为凉纾是要向上次一样离开零号公馆,心里一慌,便想也没想地拦在凉纾面前,“太太,有什么事儿您跟先生好好说,可不能再离开了。“ 凉纾好笑,摇摇头。“曲桉你误会了,是我跟先生要出去住,不是我一个人。“ “那为何……“曲桉不是很明白。 凉纾再度挑眉,目光穿透客厅偌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草坪,她轻飘飘地说,“大概是需要避避风头。“ 她不是胸大无脑的傻子。 有些事情几乎一往深处想就明白了。 这事影响太大,根本就瞒不住人。 而顾寒生大抵也没有想过要瞒她,之所以不第一时间让她知道,大概是想给她缓和的时间。 所以傍晚吃完晚饭,司机将两人的行李给提上车。 凉纾裹了一件冷绿色长及脚踝的风衣外套站在院子里,微卷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些许发丝飘到眼前,遮住了视线。 她抬手将发丝给拨开。 朦胧的黄昏色中。顾寒生朝她走来,“冷不冷?“ 凉纾正想说不冷,却不知道他手里什么时候突然变出来了一条丝巾。 男人细心地将丝巾系到她脖子。 微微低头,视线里便是他在墨蓝色的夜色中冷白的手指,跟她的手指不同,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 她笑,“其实我不冷。“ 顾寒生说,“系着好看。“ 凉纾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丝巾,忽地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的十分认真,“顾先生现在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子面庞峻拔,五官深邃,眼里有光,还有她的倒映。 他伸手将她脸颊边的头发都给拨到耳后去,“外头风大,等会儿我们车上说,嗯?“ 她笑笑,“好。“ 那边曲桉正在叫先生跟太太,凉纾主动握着顾寒生的手,拉着他朝车子走去。 “走吧,曲桉在催了。“ “太太,先生,东西都收拾好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曲桉看着两人。 凉纾草草看了一眼,“又不是搬家,很快就回来的,“顿了顿,她侧头看了眼顾寒生,“再说了,你们先生本事多大啊,缺什么都能买到的。“ 这话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顾寒生看向她,眼神一暗。 凉纾随即就服软,“开个玩笑,既然收拾好了,那咱们走吧。“ 其实她是有点儿小不高兴的。 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每天都晒着日光浴,从未经历过风雨的摧残。 但她不是。 她是野草。 就算被风连根拔起,吹到另外一个地方也能扎根生存的野草。 或者说,就算有火在她身上一直烧,等到来年春天,她照样可以发芽。 她是这样的凉纾。 而顾寒生顾虑到她的感受,某些事情上瞒着她,她能理解,却有些怅然。 怅然的同时,又有酸酸软软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 为的就是这个男人。 曾几何时,几乎一直以来孤军奋战的自己,也有被人疼被人考虑的一天。 而这个人,还是她的丈夫。 凉纾看着车窗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她眨眨眼睛,转身靠在了身旁男人的肩头。 眼眸有些湿,好在声音还算正常,“顾先生,有些时候我觉得我挺幸福的。“ 虽然他们中间还橫垣着一个苏言。 苏言预计不日就要苏醒,顾寒生巴巴地等了这么多年,到时候选择摆在他面前,他该怎么办呢? 她是不想顾寒生为难的。 而曾经自己在他面前做过的保证,她忘不了。 时机一到,她就将这个位置让出来。 那么现在,不管还剩下多少时间,她想全心全意不计回报地去爱这个男人。 顾寒生握紧她的手,看了眼她那侧降下来了三分之一的窗户。 他在她大腿上拍了下,“把车窗关上,晚上冷。“ 凉纾没多问,照做了。 他重新将她拉到怀中,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等会儿你可能就觉得不幸福了。“ 这句话被他半玩笑半认真地从嘴中说出来,凉纾不解地问了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接下来很快她就明白了。 车子驶出零号公馆的地界,在门禁处,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的狗仔。 他们或是蹲,或是站,或是几人成堆。 但手中都拿着摄像机。 入口处的门禁附一开启,那辆黑色不过刚缓慢地驶出短短几米的距离就被这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昏暗的夜色下,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 此刻,饶是没坐在那辆幻影里的凉纾都觉得十分刺眼睛。 顾寒生见状,沉了脸,抬手捂住眼睛,压着下颌对前座的司机道,“趁人少的时候直接冲出去。“ 司机方才进来时就见识到了这些人的难缠,这会儿也算是有了经验。 他看准时机紧跟在前方那俩幻影后面从左边冲了过去。 路边的百分之九十九都以为顾寒生在那辆幻影里面,却不曾想,很短的时间里又从里面冲出来一辆车。 在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时,直接以极快速的速度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狗仔们反应过来,不少人是做了后手准备的,纷纷打电话给自己人,说顾寒生已经往山下走了。 但也来不及了。 司机一路飞速飙到山下,驶上主路才慢慢放慢了车速。 凉纾这会儿才拍拍胸口,朝后面看了眼,路上都是车流,再不见刚刚疯狂的人。 她转头看着顾寒生。 顾寒生对上凉纾的视线,他勾了勾唇,随后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他的手机操作很简单,连最基本的屏幕锁都没设置。 凉纾直接就解开了。 然后屏幕上的内容猝不及防地进入眼底,她先是愣住,随后当着他的面开始若无其事地往下翻。 她的定力还是不错的。 脸色很平静。 顾寒生盯着她的脸色看,随后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的手。 凉纾忽然将手中的手机递到他眼前,然后指着上面某个地方说,“这里他们写的不准确,说我从小就被孤儿院的小朋友孤立,连院长也不喜欢我。“ 她笑了笑,眸底好似有星辰,这双眼睛在这一刻狠狠惊艳了顾寒生的眸。 凉纾说,“我虽然从小长在孤儿院,但我从小就很聪明,我也很会讲话,加上我长得很漂亮,大多数小朋友都很喜欢我跟我玩儿,院长也很喜欢我。“ 说完,她继续往下看。 看到自己被拍到穿着奇装异服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的图片时,她脸上竟产生了点儿怀念的神情,她说: “那个时候其他人都在说我穿这个衣服很风尘,很难看,我知道她们就是嫉妒,我记得当时陈羡说我穿这个很好看的。“ 顾寒生倏然觉得有些哽。 喉结滚动,他燥热的手掌轻轻地放在她大腿上,是安抚的动作,“不想看了咱们就不看了。“ 他作势要将手机给拿过来,却被凉纾挪到另外一边,她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睛。 这张诱惑人的薄唇离自己不过咫尺的距离,她盯着他的唇看,随即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浅尝辄止就算了。 却不承想,后面却被他反客为主,压在沙发上结结实实地吻了好一通。 最后,她气喘吁吁,但不忘将手机握到自己手中。 她左手抵着顾寒生的胸膛,求饶道,“顾先生注意一点下影响,咱们先克制一下。“ 他盯着她潋滟的唇看,随即挑了挑眉头,呼出一口气,“今晚你是逃不掉了。“ “小女子也没打算逃。“她眨眨眼,倒是十分对方地应承下他的话。 一段桃色插曲过去,凉纾继续拿着他的手机看新闻。 顾寒生本以为她只会草草扫一眼这些跟自己有关的黑料,毕竟是一段不好的过去。 但他这位小太太看的很认真。 那架势仿佛是在读名著。 遇到别人过于添油加醋或者是写错写少的地方她还会补充一下。 最后,她将手机递给顾寒生。 她转头看着顾寒生,一脸平静。语气也很淡,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情,“是陆瑾笙?“ 顾寒生点头。 凉纾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真是……“ “别怕,这还算不得什么,互联网是没有什么记忆的,顾氏今天晚上会发声明,先公关,这些天咱们都不要关注网上的新闻,随它去就行。“ 凉纾点点头,又似是想起来什么,她说,“为什么要选择在一天之后才发声明,我看评论说顾氏的股票今天跌得很厉害,明天预计还会继续跌。“ 顾氏在股市是什么地位可想而知,每一股的价格都很贵,直接在短短时间里就跌停了。 这样的状况再持续下去,对顾氏的危险任谁都看的出来。 而顾寒生却说,“他选择在午夜零点发布,那咱们自然也不能着急,跟他一样,选择零点。“ “哦。“ 她也没问他们要去哪儿,随后的时间里便是长久的沉默。 现在,她也不想去问顾寒生自己手机的去路了。 凉纾沉默地看着窗外,虽然脸上很平静,但其实内心还是有不少波澜。 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问他,“老太太知道这个事吗?“ 他笑笑,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手指摸着她的脑袋,“咱们得给她时间去消化这个事情。“ “消化她的儿媳妇儿是个这样的人吗?“她抬头看着他。 凉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之下有些硬硬的质感,她疑惑地抬眼去看,正是他袖口处那朵刺绣咯着她的手心。 收回视线,凉纾说,“老太太肯定接受不了,但寒生,“ 她很少这么叫他的名字,以至于顾寒生都愣住了。 “你千万不可以因为这件事跟老太太吵架,我没什么的,那些东西对我造不成伤害,但老太太那边,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跟她闹僵了。“ 她刚刚只看了顾寒生给的那个黑料新闻。 所以还没有机会看到今天下午媒体爆出来的他跟温明庭不合的消息。 顾寒生听闻这些话,心脏上像是落满了柔软的尘埃。 能讲出这些话的凉纾,她会很差劲吗? 他低头在她额头处亲了口,“没闹僵。“ 凉纾顿了顿,忽地又叹气,拧了眉头,“顾氏和陆氏没有业务上的往来,我了解的陆瑾笙,他是黑暗的代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不知道,我十六岁时,在路上遇到了想强奸我的纨绔少爷,我当时是做好了杀了这个少爷转而去坐牢偿命的。但陆瑾笙出现救了我,他收走了我的那把刀,而那把刀跟当时程歌苓插在我身体里的刀何其相似。“ “当时我在心里想那个纨绔少爷遇到陆瑾笙是他命好,没在我手里死成,可是后来,没过多久就听说这家人入狱了,那个纨绔少爷被人暴揍一顿随后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除夕夜在陆家,程歌苓手中的刀是陈羡递的,所以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他要我的命还是陈羡要我的命。“ 顾寒生半阖眸,嘴角露出冷寒的弧度。 凉纾继续分析,“刚刚那个关于我的黑料甚至都只能算是冰山一角,但是叙述者十分有逻辑性,层层递进可以引起吃瓜群众的共鸣。所以我们接下来得小心了。“ “这份黑料里隐去陆家的部分,还隐去了我大学毕业之后的那几年,陆瑾笙势必有其他的考虑。“ 顾寒生捏着她的手指玩儿,倒像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他说,“顾氏不是任他欺负的主儿,别担心,我有分寸。“ 凉纾呼出一口气,但眉头依旧没放松。 她知道,顾寒生不过是说些话来宽慰她罢了。 而顾寒生却捏着她的手指在想,难怪当时她受伤醒来的第一句问得是那把刀的事。 他无声叹气,凉纾还是瞒了他一些事。 …… 两人搬到他另外一处房产。 两层的小洋楼,占地面积不过几百平。 独栋联排别墅区,每家每户都有个独立的小院子,外头是一圈白色的栅栏,颇有英式的风格。 他们的院子里种了两颗石榴树。 正是五月中旬的时候,两颗石榴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石榴花,满满一树,看着十分喜庆。 这里看来是常有人来打扫的,一切都很干净。 她爱上了这里,随即便楼上楼下地转。 这里比公馆小很多,却是五脏俱全。 这晚上,没带任何佣人。 司机将两人的行李提进来之后便离开了。 所以多数事情全靠凉纾跟顾寒生亲力亲为。 比如凉纾在楼上卧室的衣帽间里整理衣物,而顾寒生在外面铺床单。 衣帽间的推拉门敞开着,凉纾蹲在地上,一个转头就能看见顾寒生。 等两人收拾完,已经是深夜十点半点了。 没多耽搁,两人洗漱休息。 诚如顾寒生所说。她今晚没逃掉。 但怕她累着,又说随便折腾一下。 两人大汗淋漓之后,凉纾像一条咸鱼一样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喘气,她揪着身下的床单,说,“我怎么觉得又可以换床单了呢?“ 男人一只手臂还被她压在脑袋下面,他手指顺势将她汗湿的肩头搂过来。 顾寒生显然通体舒畅,“换,等会儿就换。“ 怎么说呢。 今晚的凉纾给了顾寒生惊喜。 她比以前的大胆了不少,床笫之间,以前多是他占据主导地位,而今晚凉纾嫣然要翻身农奴做主人了。 两个人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变了。 而这样的凉纾,顾寒生是欢喜的。 他甘之如饴地将她抱到沙发上,换好心的床褥之后又重新将她给抱回来。 临上传前,顾寒生跪坐在床边低头专心地给她腹部抹着祛疤膏,冰凉的膏药落在凉纾的皮肤上,倒是缓解了她燥热的心。 凉纾戳了戳他小臂上紧实的肌肉,说,“顾先生,十二点了诶。“ 他抬眸看了眼她,知道她是想说声明的事,他说,“有时倾跟季沉盯着。“ 说完,床上躺着的女人却倏然扑哧一笑。 顾寒生望着她眨动的双眼,又有些心猿意马。 而凉纾却说,“我的意思是。从十点四十到十二点,顾先生这随便折腾一下还蛮久的。“ 对,他们两个人洗个澡就只用了十分钟。 然后便洗到了床上。 他快速地抹完膏药扔到一边,伸手揿灭墙头的灯,掀了被子盖到两人身上。 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凉纾来不及准备,却也不害怕,只手指抓着他的手臂,眼睛努力适应黑暗。 “我还有体力,不知道阿纾还有没有?“ 黑暗里,他贴着她的耳朵说。 而凉纾却不敢再动了,她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尽量不去想被他贴着的地方。 然后说,“没有了没有了,一丝力气都没了。“ 随后有手指轻刮了下她的耳朵,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身旁带起一阵风,顾寒生已经躺在了她身边。 凉纾愣了两秒,随后主动钻进他怀中。 顾寒生对于她这个行为很是满意,但却低头报复性地在她唇上咬了下。 她闭上眼睛,嗓音确实有些疲惫,“咱们睡了吧。“ “这里暂时都没有佣人,要不我还是把阿云带过来陪你?“他揽紧了他。 怀中的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一会儿,她摇头,“还是算了,就我跟阿云在这里,我怕阿云吃了我,就让它呆在那儿吧。“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般,“也好。“ 顾寒生拍拍她的脊背,温声道:'晚安,顾太太。' 凉纾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她眨眨眼睛,忽地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将人的喜怒哀乐都带走,然后换上新的喜怒哀乐。 她想,她现在真的要跟江平生挥手说再见了。 心里再留给小小的位置给江平生,算是对顾寒生扔江平生骨灰的惩罚。 凉纾闻着顾寒生身上熟悉的木质香,又慢慢闭上眼睛。 看吧,人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人啊,向来是喜新厌旧的。 她的定力不如顾寒生强。 她早就决定放下江平生,只有顾寒生还在坚守着苏言。 在今年五月中旬,她想孤注一掷地撇开从前的自己去全心全意爱一个人。 …… 顾氏在零点发了声明,除了声明还有一份律师函。 对象是恶意传播不实言论的各大营销号。 而声明里没有明确地否认那个人不是凉纾,而是换了另外一种角度,呼吁公众擦亮眼睛,不要跟着带节奏,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不应该成为大众鞭挞一个人的标准。 顾氏声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算是巴掌跟糖都有。 有些人若是一直冥顽不灵,顾氏绝对不会姑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账号发布了一些凉纾这几年来断断续续去福利院做义工的事,算是给她树立了一个正面的形象。 但有些人就是很杠。 能撬动地球般的杠。 有人说顾氏迟了整整一听才发布声明,很明显是去准备作业去了。 出了事,现场去福利院拉几个孩子拍拍照,这没什么难度。 一切都是装的。 但今晚的顾氏官微却出奇地刚,这个言论一发出。官博便又po了好几张风格一点都不同的照片。 主角都是凉纾,背景偶尔有变化,但都是福利院。 只不过照片里的季节变了。 有大学纷飞的时节她穿着很素的衣服在福利院帮忙洗碗的时候,有春暖花开带着孩子们放风筝的时候,也有盛夏时节她坐在大榕树下教孩子们读书认字的时候。 这个时候,舆论算是已经扳回来一半了。 但还不够。 有某某“专业“人士就着顾氏官微发出来的图进行一道又一道的分析,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些图、这些真相全都是假的! 都是电脑合成的。 这些人甚至还出了一套关于这些图的理论分析,长篇大论。 有人在底下反驳,说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觉得他们不想看到的就是假的,不管怎样歪曲就是要刻意扭曲事实! 说这个图片既然是p的,那么之前那些所谓的黑料图指不定也是p的。 然而,顾氏官微再度跟这些“专业“人士硬刚。 第一次是文字声明加上盖了章的律师函。 第二次则是图片。 而这第三次直接发了视频上来了。 是采访的福利院的小朋友。 视频里。小朋友的脸都被打了马赛克。 其中一个小男孩说,“阿纾老师吗?我最喜欢阿纾老师了,她经常给我们带好吃的过来,还教我们读书写字画画……“ 说到这里,小男孩似是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对着镜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嗓音纯真,“我记得上一次阿纾说,下一次过来看我们就要带着老公一起来了。“ 接下来是一个小女孩子,五六岁的年纪,“阿纾老师上次叫我们画叶子,我们在叶子上涂颜色,后来我还不小心把颜料倒在阿纾老师衣服上了,她都没有骂我们。还说没关系。“ …… 不单单是采访了一个或者两个孩子。 而是大一群孩子。 合照是没有打马赛克的。 他们站在一起,对着镜头笑的一脸纯真,一起喊了声阿纾老师。 反转到这个地步,很多人对凉纾都改观了。 有人说,没想到顾太太真是个人美心善的人。 有人说,还好昨晚爆出来的时候我没有跟着某些蛆虫一起带节奏,顾氏最近是被人下降头了,这一看就是某些人不怀好意故意整出来的幺蛾子。 还有一个引起很多人共鸣的评论,只有短短七个字:你没穷过,你不懂。 这条更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任何时候,都不该拿人的出身说事,毕竟如果有办法的话,谁想被抛弃,谁想呆在孤儿院。谁又不想过光鲜亮丽、鲜衣怒马的生活呢? 一切不过因为是没有办法罢了。 而凉纾还是个屡次被领养家庭抛弃的孩子,她一路走来,又该有多艰难呢? 而如今的顾太太,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还能做到不忘本时刻去福利院做义工,真的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很多人突然开始对这个女人生出了敬佩之心。 所有有人就提了一句,让大家多将这位顾太太跟顾寒生联系起来,顾寒生如今的地位跟权势,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却独独选了对他在事业上没有一点儿帮助的女子,顾寒生当然不是傻的,这更是变相地说明这位顾太太有别人都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否则一个叱咤商界的风云人物,为何要选择一个劣迹斑斑的当自己的妻子呢? 疯了么? 这晚上,舆论转变。 凉纾早上一边刷着新闻一边刷牙,她挺平静的,但也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陆瑾笙他,肯定还有别的大牌没出。 但顾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本事也挺大的,见招拆招。 连她曾经去福利院做义工的事情都找出来了,甚至连那个时候拍出来的照片都翻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不过是短短一天之内,图片加视频就将众人说的心服口服。 凉纾有些担心的是温明庭。 她没什么朋友,平常手机没响没什么,但出了这种事,温明庭若是真的不生气是会给她打电话的。 可这都差不过多两天过去了,她依旧没有接到老太太的电话。 至此,凉纾便懂了。 除了温明庭,姨妈也没有跟她联系过。 按照道理来讲,她的身份被曝光的时候姨妈就该找她,但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连她的黑历史都被爆了,姨妈还是没有音信。 凉纾洗漱完下楼,在餐桌上看到了顾寒生留的便签。 她拿着便签去了厨房,将便签纸贴到冰箱上,然后打开冰箱门。 视线被满满一冰箱的食物充斥着。 各种蔬菜水果牛奶和有机食物都有,并且都还很新鲜。 看样子,是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的。 她顾寒生打了个电话。 顾氏总裁办。 时倾见顾寒生拿过手机一看,嘴角竟带着笑容,她便明白了,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关上门,刚刚好碰到过来的季沉。 时倾做了个麻溜滚的动作,又压低嗓音说,“先生正在接电话呢,季助理还是等等再进去吧。“ 季沉拧了眉,随即又点点头。 时倾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说,“你看到了没,顾氏今天的股票回升了,我可太高兴了,顾先生早说他还留了一招,我昨天也不至于这么着急了。“ 说完,时倾摇摇头,“老板就是老板,道行就是高,我还是世面见得少,像个土包子一样,惭愧惭愧。“ 妙书屋 第144章 避不见客 时倾紧接着又托着腮摇头沉思道,“这么看来不可能是先生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吧,那到底是谁在针对顾氏呢?“ “做好准备吧,这肯定不可能是终点。“季沉接了两句话。 “啊?“ 季沉看了她一眼,随即抬脚朝顾寒生的办公室走去。 时倾拦住他,“再等等吧,先生在接电话。“ …… 凉纾在厨房煮面,听着水在锅里开得噗噗的声音,她对电话里说,“我看到消息了。“ “这波反击怎么样?“他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顾先生想听实话还是奉承的话?“凉纾左手拿着电话,另外一只手将面条扔进锅里,又觉得不够,便又拎起一撮放进里面,“想听哪个?“ 那头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回:“奉承话。“ 女人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她笑了下,然后说,“顾先生这一波干的十分漂亮,反击得很成功。“ “……那实话呢?“他又问。 凉纾挑挑眉,将手中的筷子随后搁放在琉璃台上。“实话就是其实不怎么样,我感觉他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也不怕。“ 凉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好像给你拖后腿了,发生这样的事,我却忙不上什么忙。“ 男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面,随即才开口道,“等风头过了,我带你出去旅行。“ “好。“凉纾啧啧两声,又对他说,“不行了,我的面要煮软了,你忙吧,我挂了。“ 他点头,“好。“ 凉纾给自己做了一道拌面,吃之前倒是觉得很饿,但是当真正地放进嘴里,却越吃越没有胃口。 五分钟,她彻底搁下叉子。 她的厨艺果然不行。 跟零号公馆专业的厨师比起来,她这简直黑暗料理。 …… 这一天上午。 临近十一点。陆瑾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江助理走进来找他签了一份文件。 文件签完,江助理看了陆瑾笙一眼,随后起身离开。 这时,陆瑾笙接了一个电话。 也是在关门出去之前,江助理听到他说:“你怕了吗?“ 他关上门,彻底将里面的声音隔绝了出去。 来电人是谭枝。 谭枝在电话那头瑟瑟发抖,她嗓音都在打颤,说,“陆总,您这回可害惨我了。您早先说是要曝光那位的黑料,我是万万不敢答应您的。“ 陆瑾笙冷笑,薄唇勾勒出极寒的弧度,“谭枝,你就这点儿出息,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 “陆总,您可饶了我吧,那位在虞城是什么样的存在大家都心知肚明、有目共睹,您要我弄谁都信,但顾寒生的人更何况是顾太太,恕我谭枝真的做不到。“ “那他顾寒生是怎么存在?“ 谭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立难安,走来走去,心脏跳动的频率十分快。 现如今她真是十分难做人,此刻就跟夹心饼干一样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收了陆瑾笙的钱,陆瑾笙得罪不得。 而要扳倒的对象是顾寒生,这一位更是跟洪水猛兽差不多,更是得罪不起。 谭枝抬手扶额,她闭了闭眼,最后掐紧自己的手心说,“陆总,您没必要为难我这个小人物,就在前二十分钟那位季助理刚刚打来电话,说顾总约我晚上一起吃顿饭。“ “陆总,这是鸿门宴断头宴,我去不得。“ “怎么就去不得了?“陆瑾笙说。 “陆总这样吧,我把钱按照三倍的价格返还给您,这笔买卖我是真的不敢赌命继续做下去了。“ 然而: “谭总说笑了,钱对我来讲只是一堆数字,谭总不想做这笔买卖,那就奉劝你得做好公司易主的准备了。“ 顿了顿,陆瑾笙又说,“他约你你就去,不承认就行了。“ 说完,他便率先掐断了电话。 谭枝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脊背被吓出一道道冷汗。 她后退了好几步,猛地一下跌坐进沙发里,随后十分后悔又愤慨地将手机扔到茶几上。 很快,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按下内线。 负责陆瑾笙这个单子的负责人走进来,脸色也是十分不好看。 她比谭枝要年轻上好几岁,脸上自是没有谭枝那股狠劲儿。 谭枝哄着眼盯着她,随即咬紧了牙关,两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甩了这个负责人一巴掌。 “我难得全程撒手放心大胆地让你去做陆瑾笙这个单子,但是你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了?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你是想要我谭枝这个公司还是我这条命啊?!“ 谭枝忽地抓起桌面上厚厚一叠跟顾寒生有关的报纸,一把就砸在这个助理脸上,“那可是顾寒生的太太啊,你们当初但凡是稍微仔细一点,都不至于是如今这个样子!“ 负责人低下了头。死死地盯着地面,承受着谭枝的怒气。 脸颊被纸张锋利的报纸一角划破流血也不敢抬手擦一下。 谭枝大口地喘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走到大班椅上坐下。 她闭上眼睛,“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负责人这时候突然抬头,看着她,“谭总,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吧,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已经坚定地选择站在陆总这一边,那么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陆总接下来还留了一手,咱们还是按照他的来,顾寒生再能只手遮天又怎么样,我不信他能堵住幽幽几亿网民的嘴。“ 谭枝倏然目光一凛,她攥紧手指,“若他就是有本事堵住呢?“ 负责人缓缓一笑,跟着说,“不可能的,他这位顾太太是实实在在的劣迹,我们到时候量了底牌,他顾寒生绝对会被人口诛笔伐的!“ 谭枝上下牙狠狠咬在一起,她抵着头,手指撑着额角,“这些有钱人的游戏真是杀人不见血,可怜了咱们这些赚辛苦钱的人。“ …… 傍晚五点四十。 时倾提着在东城宴府打包的食物准时敲响了别墅的大门。 没多时,一道女人的倩影从里面一路走出来。 凉纾来给时倾开门。 “太太,先生今晚有应酬,所以我过来陪陪您。“时倾笑了笑。 “好。“ 一进屋,时倾就将自己提过来的饭菜摆在餐桌上,凉纾也过来帮忙,她说,“时秘书倒是来的正好,我还正在愁晚上吃什么呢。“ 时倾将筷子递给凉纾,看了眼桌上的饭菜,“这些菜全是先生吩咐做的,您应该很喜欢。“ 凉纾扫了一眼菜色,比起她上午煮的那碗面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用餐中途,凉纾抬头看着时倾,“时秘书,其实你不必专门过来陪我,这两天公司里肯定事务繁忙,他身边就你跟季沉,你该留下帮他的。“ 闻言,时倾一怔,随即道:“太太说的哪里话,我想先生也是担心你,更何况,有季助理就够了,我陪陪您也算是为先生解忧了。“ 凉纾没问顾寒生的去向。 时倾在这里待到晚上七八点钟,离开了。 而晚上。顾寒生约谭枝吃饭。 谭枝带了一个助理。 顾寒生带的是季沉。 谭枝坐立不安,时不时抬头去看坐在对面男人的脸色。 而偏偏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十分不动声色,他不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谭枝心脏突突地跳,这种感觉就像凌迟之前。 后来她再度看去,发现顾寒生看的好像是在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谭枝心一凛,悄悄在桌子底下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我谭枝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顾总的青睐请客吃饭,顾总,我先敬您。“ 说着谭枝便要端起酒杯敬顾寒生。 顾寒生终于舍得抬头了,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里,身子微微朝后仰,随后才缓缓地朝谭枝看过来,“谭总的胆子倒是真的大。“ 谭枝一怔,摸着杯子的手指挪开,她和顾寒生对视了一秒钟便将视线移开,“在娱乐圈子里行走,跟光脚在刀刃上跳舞没什么区别,当然得胆子大。“ “那顾某人可否知道谭总的胆子下一步能大到什么地步?“ 谭枝心跳极快,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她说,“顾先生今晚好像对我有莫名的敌意?“ “莫名?“顾寒生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摇摇头,“谭枝,你还真是不自量力。“ 至此,谭枝知道继续装傻充愣也没用了。 她抿唇笑了笑,开口的瞬间已然在心理做了决定,“顾总,事到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站子一旁的季沉皱了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谭枝看了季沉一眼,她手指点点桌面,“说起来,我谭枝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走到这一步,您想必早就已经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您和这位主儿我都惹不起,您何必拿我开刀?“ 顾寒生挑挑眉,看了季沉一眼。 季沉会意,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了一份文件。随后放在谭枝面前。 不等谭枝看,季沉便双手放在面前语调不带任何起伏地说,“谭总的公司近几年是做的越来越大了,但单子却来者不拒,负债率想必也不会太低。“ 顿了顿,季沉一只手按在文件上面,低头冷冷地盯着谭枝,“谭总等会儿可以回去慢慢欣赏这份文件,看看负债率离破产还差多少。“ 谭枝眼皮都在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顾总这种时候不去想怎么扳倒我背后那位,倒是盯上了我们这种小蚂蚁,实不相瞒,我谭枝不才,但手里也掌握了不少关于顾太太的东西。“ 顾寒生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 谭枝看着他,“不敢。“ 下一秒,顾寒生倏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谭枝,“他我不会放过,但当前,惨的还是你。“ 这顿鸿门宴,谭枝吃的心力憔悴。 她被助理扶进车里,助理不忍心看她这样失魂落魄的,便说,“谭总,咱们不如孤注一掷算了,跟陆总站在统一战线,搞垮顾氏。“ 谭枝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没有焦距,“你懂什么?这点儿事情要是就能撼动顾氏,这虞城的天早就不知道变了多少个了。“ 一周后,谭枝的公司宣布破产。 这事在圈子里甚至都掀不起一点儿水花。 谭枝不甘心,她面容憔悴地出现在陆氏的地下停车场。 陆瑾笙的车子撞过来时,谭枝是做好了被撞死的决心的。 但车子停下了。 谭枝走到驾驶座旁,她低头敲着车窗。 不多时,车窗降下,露出陆瑾笙那张令人着迷的俊脸。 谭枝双目猩红,俨然是没休息好的状态,“走到这一步,是我谭枝大意,我活该,但如今我只想要一个结果。“ 陆瑾笙侧头看向她,表情阴森冷漠,没说话。 “你和顾氏结了什么梁子?“ “谭总觉得呢?“陆瑾笙眯了眯眼睛。 谭枝眼皮无神地动了动,“你曾经说过,一个本该一辈子呆在阴沟的女人突然却变成了凤凰,这个女人就是如今的顾太太?你是跟她有仇?“ “陆总,到底是有多恨。才会这样对一个女人?“ 陆瑾笙这会儿却是难得地笑了:“恨?“ 车窗慢慢升起,谭枝看着这辆宾利雅致在自己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而那个答案,她却永远都不知道了。 …… 最近凉纾跟顾寒生在新住所过起了小日子。 她开始学做饭,虽然做的并不好吃。 顾寒生不忍心打击她的自信心,每次都很给面子地将那黑暗料理吃下去。 这天下午,顾寒生有一个牌局。 跟几个中流圈子里的富家子弟。 新的地产项目要启动了,人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顾氏这次并没有掌握绝对的主动权,相反的,在这场招标竞争中并没有什么优势。 而牌友中,其中一位富家子弟却可以给顾寒生提供便利。 这几位富家子弟都是刚从海外归来,将来要继承家族事业。 几人陪着顾寒生玩了好多局,刚开始都放不开,这到了后来便也多少有几分摸透顾寒生的性子了。 见他一直神色淡然,或是低头专注地看牌,或是放牌,嘴角始终都带着一抹笑。 于是便放松了。 以至于后来,便玩得开了些。 男人扎堆的地方,话题永远离不开女人。 几个男人将娱乐圈好几个绝色女子都说了遍,顾寒生顿时觉得没趣了,却也不能抽烟。 这局牌打到中途,他倏然扔了手中的牌。 众人一惊,脸上的笑倏然间僵硬,纷纷看向他。 顾寒生松了松领口,起身,将时倾招过来,颔首对几位富家子弟道:“时秘书先来替几局,顾某去一趟洗手间。“ “人有三急人有三急,理解理解。“有人笑着说。 时倾忙上来顶上,拿过刚刚顾寒生的牌,她挑挑眉,看着门外逐渐消失不见得背影,忽地叹气。 旁边人问时倾,“时秘书叹什么气呢?“ 时倾捂嘴笑笑,方笑道:“各位,我们先生真是变着法儿给各位送钱啊。“ 说着,她递出一张牌,很快有人就压了她一头,没两分钟,这局便结束了。 时倾自然是输家,几位公子哥开怀大笑。 顾氏想要不费吹灰之力拿到那块地皮。还得靠这其中的某个人,故而顾寒生才一直抑制着自己的脾气。 时倾最会这些事情了。 赔两句笑,装一装就能让他们通体舒畅,最后上亿的项目可不就到自己手上来了么。 于是出牌到中途,她将自己手中的牌往前面一推,随即道:“不玩了不玩了,真是没意思,几位也不说让一让。“ 坐在时倾右手边的某个少爷将时倾推到桌上的牌薅过来,一看,却是笑了。“时秘书这牌倒是和本人一样娇媚的很。“ 哪有这样形容牌的? 时倾眸子深处略微一冷,嘴角的笑容却扩得越来越大,“是吗?若说娇媚,我可比不上各位刚刚所说的那位阮大明星,人家一举一动才都是风情,那才堪称绝色。“ 聊起来了,他们也不着急玩牌了。 坐在时倾对面的另外一个公子哥仔仔细细地盯着时倾的脸看,他却突然好似陷入了沉思里,过了会儿他才啧啧道,“说到风情。说到绝色,还得数我几年前遇到的那个女人,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我在国内国外也没觉得有谁能比过她。“ 男人对这样的话题天生就很感兴趣。 有人笑,“看来有故事啊,莫少,说说?“ “难怪莫少这些年在国外也没有遇到一个能带回来的人,这女子难道是莫少的初恋?“ 这位莫姓少爷半眯起眼,方才道,“你们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我们那个圈子里最火的交际花,跟一般的交际花相比,她出场价格高到离谱,据说同行里,没有女人不讨厌她的,男人却偏偏都喜欢她。“ “跟同行相比她出场费高出好多倍,但很多金主都愿意花再多出十倍的价格让她选他们,但她却不。“ 有人冷笑,“都是交际花了,还装清高呢?老子是见不惯这种女人的。“ 莫少爷摇摇头,“你没见过,不懂。那个时候那个女人是真的迷人,有次我是她的金主,那场宴会之后我算是理解了为何那些男人想包养她的心了。“ “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莫少手指点着桌面,又摇头,“不,她跟其他人不同,她吸引男人的地方可能是她明明很缺钱却偏偏不接受那些男人的馈赠?反正谁遇谁知道。“ 时倾也听入迷了,她倒是没想到一个交际花能到这种地步。 有公子哥猛地拍了下桌子,扬声道:“妈的不过一个交际花,莫少你说说她叫什么名字,老子想去会会她。“ 莫姓少爷笑了笑,一脸怀念,“好像是叫……凉纾?“ 他叹气道:“不过后来圈子里突然间就没她的名字了,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距离如今也好多年了。“ 凉纾两个字狠狠撞击着时倾的耳膜。 她此刻很想端起手边滚烫的茶水冲这位莫姓少爷泼过去,再质问他一句:你确定这个交际花叫凉纾? 时倾不过刚刚有了这个念头,然后目光就直直地与站在门口的顾寒生对上。 当时,她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全完了。 本来轻而易举就到手的项目,估计也黄了。 顾寒生在牌局桌统领三位公子哥打得鼻青脸肿最后进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 时倾亲自帮忙叫的救护车。 当天傍晚,凉纾接到顾寒生的电话。 电话里,顾寒生叮嘱她,“顾太太,关好门窗,避不见客。“ 妙书屋 第145章 无题 顾寒生在牌局上将三个富家子弟揍得住进了医院。 其中某个少爷的跟班悄咪咪地找到了他的住所。 当天傍晚,一群人赶过来团团地围在别墅门口。 凉纾站在二楼的卧室窗前,远远地看着外头那幕,竟觉得场景是那样滑稽。 她给顾寒生打电话,顾寒生彼时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凉纾看着外头的人,对着电话里十分不解地问,“难道咱们在这里被发现了?但是我看这些人怎么都不像是狗仔,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男人嗓音有些冷,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凛冽。 “倒像是黑社会?“凉纾轻咳两声,想到些什么,很快又说,“我都听你的将家里门窗全部关了,这些人绝对进不来。“ “嗯。“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凉纾倏地叹了一口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听时倾说你不是去应酬去了吗?“ “嗯。应酬去了,只不过在牌桌上顺便打了几个人。“ 这端,凉纾挑起眉头,随后又眨眨眼睛。 听听,这像是顾寒生说出口的话吗? 凉纾手指攥紧窗帘,不再看外头的情景,她背过身,在昏暗的卧室空间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你无缘无故……为何要打人呢?“ “顾太太怎么知道是无缘无故?“ 她说,“时倾说有个项目对顾氏来讲很重要,你今天算是自降身价去跟一群阔少玩牌,怎么,难道他们惹你不开心了?“ 顾寒生这时却似冷非冷地冷嗤了局:“现在除了你,没人能惹我不开心。“ 很快。他便补充道,“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别开门。“ 顾寒生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听闻引擎声,前方那聚集在一堆的几个人忽地停止朝里面张望,而是转过头来看着停在自己身后这辆车。 有人抄起手中的棍子,说,“咱们家少爷被人欺负了。今天肯定得千百倍地讨回来才行!“ 有人附和:“那必须的,等他下车,咱们就抄家伙把他给做了!“ “走!“ 几人还未走近,驾驶位的车门一下子就开了。 出现在视线里的,先是一双矜贵的手工皮鞋,从质地到色泽都是极其上乘的。 然后视线再往上,看到的便是那一双被黑色西装裤包裹的紧实又修长的双腿。 往上是金属扣的皮带。 铁灰色的衬衫被全部都扎进隐没在了裤头里,接口处有着一些褶皱,但线条却十分好看。 随后,众人都猝不及防地跟那双眼睛对上。 这男人只是甫一出现,便给了众人极大的压迫感。 有人眼神狠狠闪烁了两下,看着面前这张最近出镜率极其高的脸,随即讷讷道,“顾……顾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呢?“ 在虞城,谁不知道顾寒生是住在零号公馆呢? 这里的别墅区跟零号公馆那种顶级富人区相比,那压根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有人抠抠脑袋,撞了撞身旁人的胳膊,随即道,“确认过了吗?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就这会儿时间,我到哪里去确认去?“ 最刚开始说话那人上前两步,看着顾寒生笑的一脸谄媚,他说,“顾先生,我们是来找一个人的,您……“ 顾寒生单手扶着车门,目光十分懒散,却在垂眸间又显得十分冷漠,他掀起唇,“找谁?“ “额……是这样的,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小莫公子听说今天跟人一起出去玩牌了,结果后来在牌桌上被人给揍了,我们这不是正在找这个施暴者嘛。“ 顾寒生抬眸朝二楼窗口某个位置看去,过了会儿,他轻咳两声。“你们找施暴者就找,都堵在我顾某人的家门口做什么?“ 顾某人的家门口? 几人都捕捉到了这个很重要的讯息。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脸懵逼。 很快,为首的人说,“害,我这帮兄弟真是瞎了眼了,走错路了,咱们这就走,不碍顾先生的眼了。“ 这些人虽然没有跟顾寒生打过交道,但也明白在虞城,顾寒生便是这最不好惹的人物之一。 本来他们以为顾寒生还会稍稍地为难他们一番。 可是却没有想到,面前的男人只是嗯了一声。 这些拿着棍棒像混黑社会般的人一溜烟儿地就消失在了顾寒生的面前。 等走远了,有人回头看了两眼,啧啧道,“传闻果然不假,都说这顾家顾寒生逢人皆带着笑,是商界少有涵养的,如今看来所言非虚,真是属实难得。“ 其他人纷纷附和。 …… 而这厢没多时,凉纾鬼鬼祟祟地摸出来给顾寒生开门。 顾寒生没看她一眼,兀自将车给停稳,然后熄火,下车,按下锁车键,接着便大步流星地往大门走。 动作十分连贯,一气呵成。 唯有一点不同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凉纾。 凉纾瞪着眼跟他身后,最后进了客厅。 她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将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给拉上了,此刻,四周显得有些昏暗。 “顾寒生!“ 凉纾叫住他。 “啪。“ 昏暗的空间里,忽地传来车钥匙被啪地一声扔到茶几上的声音。 这道声音在这十分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十分突兀。 凉纾从刚刚就察觉出来了他情绪里的不快。 甚至于,这男人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盯着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她情不自禁地咬了下下唇,“你怎么了?“ 顾寒生倏地转身,两人之间隔了大概有三米的距离。 他眸光幽深,若此刻光线很好的话就可以看到他额际两侧微微凸起的青筋。 而此刻,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就在几个小时前,那个莫少爷说的话。 他在想,母亲温明庭说的话。 起初顾寒生不想在意这件事的,但今日由另外一个男人口中讲出这种话,顾寒生发现,自己是接受不了的。 这时,掌心中传来触感。 男人低头看去,是凉纾主动走过来伸手握他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 很快,凉纾便觉得眼前一阵头晕。 接着,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直接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 这里的沙发十分柔软,人坐上都能直接陷进去的那种。 所以说,疼肯定是不疼的。 就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凉纾不得不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 她惊魂甫定,只来得及对上他的眼眸还来不及小声地抱怨便就感觉到他捉了她的双手手腕撑在头顶。 男人岑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顾太太,你要不要跟我解释解释我风华绝代的顾太太怎么就变成了那些男人口中风尘艳俗的交际花了?“ 乍一听闻这个,凉纾心脏狠狠地漏了一拍。 她眨眨眼睛,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握紧她纤细腕子的大掌逐渐收紧用力,顾寒生冷淡地勾了勾唇,“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凉纾抿唇,顿了一下,方才道:“不需要了。“ 她偏了偏头,看到颜色朦胧的空间里她的手腕被顾寒生的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身体有一半都陷入了柔软的沙发布料里。 凉纾说,“什么交际花?交际花一定程度上是一个褒义词,我可担不上交际花这个名号。“ 交际花这个角色讲究的是一颗八面玲珑的心,她这种十分不讨人嫌的性格实在是担当不起交际花这个名头。 然而顾寒生不买账。 他变换了姿势,单手将她的两只手腕都攥在掌心中,另外一只手掐着她纤细的腰身,“还要狡辩是不是?“ 凉纾有些委屈。 什么交际花?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如今,自己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就跟他结婚之前时不时陪有钱的金主一起出席一下宴会,那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实在是穷的没办法了而已。 在地下城当荷官赚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担风险。 所以就偶尔出来赚赚外快,仅此而已。 毕竟那个时候的她,有陆瑾笙在,她哪里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名流场所里呢? 再有么,她曾经倒是被人称过一段时间的交际花。 但那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况且,也只有短短几个月而已。 江平生死后,她欠下巨额债务,当时倒是有想过一直靠这种方法挣钱的。 谁知道陆瑾笙会从中搅黄她的事呢? 她从此以后都再不敢出现在陆瑾笙的面前,还怎么敢当那种动辄就出席上流社会里的交际花呢? 实在是太高看她了。 于是凉纾咬着下唇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男人,她说。“我没有狡辩。“ 顾寒生今日是打了领带的。 玩儿牌中途,他原本觉得十分紧迫,几次三番想要将这东西给扯了。 没承想却是越扯越烦躁。 而这领带这会儿倒是彻底排上用用场了。 他单手解了领带,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一面慢条斯理地绑她的手,一面冷嗤,“没狡辩?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庾先生、莫少爷这些是怎么回事?“ 顾寒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冷嘲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张先生,李先生?“ 凉纾挣了挣,发现这男人在领带的一千种使用方法上从来就没输过。 曾经有一次在床上他也是用领带绑她的。 当时她记得很清楚,上次的打结方式让她越挣脱便束缚得越加的紧。 而这一次这个结倒不会变得越来越紧,就是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她累了。 放弃抵抗。 转而看着他,沉思了两秒。凉纾问他,“庾先生是谁?“ 要说起来么,那个什么莫少爷可能还有一点印象,但是这个庾先生,她是真的没有印象了。 他眉梢染上一抹凉薄,随即道,“你瞎说莫少爷,我再说庾先生。“ 凉纾皱了皱眉头,联想到刚才的事情,她唇扯了扯,“莫非你今天下午打的就是这位莫少爷?“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莫少爷就是当年低配版的周倾。 追过她,但仅此而已。 “顾太太本事大,让人家惦记了好几年,我顾寒生打不得?“他话语带着丝丝软软的酸意。 凉纾忽地笑了笑,被绑着的手指动了动,她眼眸里染了明媚的笑意,刹那间便让顾寒生视线里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笑道,“顾先生这是在吃醋吗?“ 顾寒生未说话。 凉纾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发麻,便看向顾寒生,“寒生,我腿有点儿麻,你给我挪挪位置,我说给你听。“ “说看情况让你挪。“ “挪了再说。“ 好,挪。 “说。“ 凉纾眨眨眼,盯着他看,过了两秒,她又说。“手被绑得有些痛,领带可以解了吗?“ 这大概就是得寸进尺的典范。 顾寒生却没有应允她,而是给了她一个选择,“说还是做,选一个?“ 说还是做? 凉纾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好像说了这事就了了,那就-- 女人目光狡黠,唯有能动的手指抓紧了顾寒生的衬衣。眉眼格外烟视媚行,“做吧。“ 于是两人目光碰撞间,安静的空间里,凉纾听到布帛撕裂声。 以前每每遇到这种时候,她总会惊讶又带着惊恐。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喜欢在这种时候有撕人衣服的癖好呢? 而现在,她竟然觉得这种声音有点好听? 所以她觉得,这便应了那句话:近墨者黑。 这场情事两人的连回卧室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在楼下客厅里展开了。 想开了人的心态便放开了。 曾经凉纾或许会在酣畅淋漓之后还存有几分羞耻心。 而现在,能和喜欢的人来一场风花雪月恐怕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之一。 后来,关于什么莫少爷和庾先生,都纷纷散落在凉纾的梦里。 她记得自己在梦里对顾寒生说,“大抵是我有一副还看得过去的皮囊,而那位莫少爷曾经少不更事追过我。“ “他们说我是交际花,我啊。那个时候比交际花可惨多了。“ …… 一天后的某个夜里。 凉纾又再度在深夜里占据了娱乐头条。 评论瞬间成千上万地涨。 A说:史上最惊悚连续剧,这个女人的身世还真是令人细思极恐,这其中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陆家,她害死了陆家的大夫人竟然还一脸冷漠地站在尸体旁边,我没看错的话,这时候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吧。 B说:这女人真的不简单,面对脑髓血浆都爆裂出来血淌了一地尸体面无表情,长大后还能肆无忌惮地混迹在地下城跟人谈笑风生,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魔鬼啊。 C说:给你们讲一个鬼故事,这个女人如今还是顾太太。 很快,有人爆出来了一个视频。 看的出来是非正常拍摄的手法,背景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镜头对准的是一双拢在蓝白条纹想见的病号服里面。 拿着摄像机的主人问,“听您的意思好像认识照片中的这个女人?“ 穿病服的男人道,“嗯,当然认识了,几年前中流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风尘艳俗却又美的不可方物。“ “交际花?“相机主人略有些惊讶。 “嗯,有个性的很,那时候几乎是个男人都喜欢她。“ “那后来呢?“ “后来她就消失在这个圈子里了,“很快,相机主人又拿了几张图给他看,只听这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啧啧道,“啧,难怪后来怎么都找不到她人,原来是去地下城了。“ 相机主人沉默了一会儿,只见镜头动了动,“那您可知道如今这位深陷舆论的女子是顾寒生的太太?“ 镜头里很安静。 紧接着便看到原本拢在病号服袖子里的一只手忽然握成了拳头,然后狠狠一拳砸在床上。 “老子当怎么回事呢?原来如此!“ “你为何如此激动?还没问您您身上这伤怎么来的呢。“ “顾寒生打的。“ “呃……方便说下是因为什么事吗?“ “我前天当着他的面说他太太是曾经风靡一时的交际花。“ “呃……“ 视频忽然就黑了,接着就出现了一片雪花,然后彻底断了。 舆论因为这个音频再度被掀到另外一种高度。 顾氏再度遭到重创。 这时候,有些人便引出了一种毫无根据的说法:凉纾本来就是扫把星,现在作用到顾氏身上了。 此刻,倒是有不少的人在同情顾寒生。 大家纷纷劝顾寒生跟凉纾离婚。 而坊间却开始传,顾寒生就为了区区交际花三个字就将一位阔少揍进了医院,证明他极其宠这个女人。 虽然劣迹斑斑,但却得到了顾寒生无限的宠爱。 一时之间,带节奏的言论数不胜数。 而这一次,舆论崩坏的程度比上一次要恐怖的多。 顾氏受到近几年来最大的抨击。 股票一跌再跌,并且基本上都是每日一开盘没多久便跌停。 股市动荡,公司内部股东便也跟着动荡。 这两日,顾寒生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时已经深夜。 凉纾看在眼里,却是十分心疼。 这日中午,凉纾连午饭都没吃就出门了。 她现在是“名人“了,所以出门在外,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中午时分,陆氏大楼进进出出,人来人往。 凉纾一楼走到一楼大厅前台,冷声道,“我要见陆瑾笙。“ “请问您有预约吗?“ 妙书屋 第146章 嘿嘿 前台小姐脸上带着笑,但是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凉纾。 凉纾今日出行穿的十分保守,黑色长款薄风衣外套,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系的宽严茂,鼻梁上架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卡。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她这身装束便显得有些奇装异服了。 气派的陆氏大楼,内里进进出出全是穿着正式套装的职场精英。 凉纾将手指一捏,声线没有什么起伏,“没有。“ “不好意思……“ “你是想说没有预约不能见他对吧?“凉纾冷笑着打断她的话。 前台微微一抿唇,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她只觉得这女人说话的语气有些让人膈应。 但她为了维持自己的职业素养,还是点头。 只见女人那张红唇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唇角翕动间,她朝前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手机,“行,我给他打电话。“ “……“ 一分钟后。 前台十分震惊地看着她转身朝电梯走去。 只见员工电梯跟总裁专用电梯之间,女人略微一沉默还是选择了总裁专用电梯。 前台惊讶得嘴巴好久都没合上。 只因为总裁专用电梯是设置了密码的。一般只有陆瑾笙身边的人才知道,而方才,凉纾正是按密码进去的。 “咳咳。“ 有人突然轻轻点着面前的桌面,前台回神,“您好……“ 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前台倏然恭敬地鞠了一躬,“副总。“ 陆昌勇盯着电梯的方向若有所思,手肘随意地搁放台子上。 不多时,他转头过来看着前台,问,“刚刚那是什么人?“ 前台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她微微低下头,随即道,“副……副总,我也不知道。“ 陆昌勇脸上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凉纾一路到达总裁办那一层。 但她最后被秘书给拦住,秘书问。“小姐,您好,请问找谁?“ “你觉得呢?“ 秘书挑起目光,从上之下地打量着她。 可能由于凉纾的装束实在是过于地奇怪,秘书直接转身,随后拨通了楼下保安室的电话:“来总裁办,这里有人闹事。“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凉纾抬脚就朝陆瑾笙的办公室走去。 “站住!“ 身后。那名秘书喝住她。 凉纾没回头,脚步也不停。 很快,秘书一群女人都跑了出来,几个人正欲上前来。 不料,面前办公室的门倏然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然后很快,凉纾被他给扯了进去。 厚重的门板关上,外头的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凉纾第一次单枪匹马地走进陆瑾笙的地盘。 凉纾一进他的办公室就摘了帽子跟墨镜,她将墨镜捏在手里,帽子则扔到一边。 而陆瑾笙站在落地窗前。 凉纾走过去,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停住,随后冷淡的目光朝他看过去。 “陆瑾笙,你怎么这么无耻!“ 男人的肩膀几不可闻地颤动了下,他忽地转身,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她一句,“吃中午饭了吗?“ 凉纾攥紧墨镜,眼睫轻颤,“我问你怎么这么无耻?“ “呵,“他顿住,随后朝前两步,低头看着凉纾,跟着就说,“无耻?你错了,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陆瑾笙就跟生长在阴沟里的蛆虫没什么区别,那段过去对于你来讲有多隐晦你我心知肚明,现在你却甘愿让它暴露在人前,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陆瑾笙仍旧看着她,还勾了勾唇,眉头挑了挑,朝她身侧的座位看去,“坐。“ 凉纾没动。 他笑了笑,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电话:“送两份午饭进来。“ 说完,他眸光微闪,直起身,隔着几米距离和凉纾的视线对上。 紧接着,还是他主动又走到这边,站在凉纾身边。 凉纾闭了闭眼,“陆瑾笙,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陆瑾笙微微眯了眯眸,转头盯着外头落地窗的风景。 耳边。想起女人泠泠的嗓音,“我说过了,你想我死,除夕夜那晚就该叫程歌苓杀了我,又何必等到今天?“ 陆瑾笙看着她,眼神十分专注。 良久,他说,“我想干什么我不是很早就跟你说过?我现在的目的只要一个,你。“ “那你冲我来,我贱命一条,我不怕死。“凉纾目光冷冽。 陆瑾笙冷嗤了一声,忽地开口:“你这是为顾氏来求情的?“ “求情?“凉纾垂眸,方又掀起眼皮,眉目生动却又带着寒烈,“我求情做什么,虽然这对他来讲的确可能会造成困扰,但是陆瑾笙,你想搞垮顾氏简直就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来求情,那你过来做什么?“ 凉纾忽地勾唇,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方才道,“我来看看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他摇摇头,“得志还谈不上,毕竟我的目的还没达成。“ 很快陆瑾笙变了脸色,他再度超前一步,现在两人之间距离挨得极其近。 一定程度上来讲,陆瑾笙跟顾寒生一样,都是极具压迫性的人物。 说实话,基本上没人能跟这两人对视超过十秒。 凉纾抬起脚尖想要往后退,可是手腕却蓦地被他给攥住。 力道并不大,甚至都没什么痛感。 陆瑾笙微微俯下身,视线落在女人有眼角下的那颗红色的泪痣上头,他抬起还空闲着的手指,大拇指指腹微微落在那个泪痣上。 他说,“凉纾啊,你一向聪明,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犯了傻?“ 凉纾不解,想挣脱开他的束缚,但是却不能。 “陆氏在我眼里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是他的顾氏?“陆瑾笙盯着她脸上情绪难辨的神情。只觉得十分好玩儿。 这些日子,陆瑾笙常常都赶到很空虚。 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梁奚音时不时还回来“看“他。 但更多的时候,他眼前浮现的总是凉纾的脸。 前秘书陈羡昨日曾经给他来过一个电话。 电话里,陈羡的语气再不向秘书一样恭敬。 她问他,“陆先生,您非得走上这一条路吗?“ 他当时没说话。 就走在刚刚那张大班椅上,低头看着面前属于凉纾那支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手机。 电话里,陈羡的声音还在:“虽然我的人生被你毁了,虽然我恨阿纾,虽然有些时候我恨不得能杀了你,但我还是不希望您能走上这一条路。“ “破釜沉舟,不破不立是这条路最吸引人的地方,你说说,哪里不妥?“陆瑾笙的情绪不曾因为陈羡的话而有所起伏。 “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你这么做纵使能够将阿纾从顾总手中抢过来,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从舆论曝光开始,你们之间就裂开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陆瑾笙很自负啊。 他对陈羡说,“在我面前,不管是鸿沟还是天堑,都能变成坦途。“ 陆瑾笙不喜欢陈羡说这些话。 舆论曝光,她必定为世人所不齿。 届时,顾家再不是她的避风港。 纵使顾寒生有心保她,但是温明庭呢? 顾家不可能会接受那样一个凉纾。 所以舆论越乱越好,这样,世间所有人都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只有他是站在她这边的。 此刻,陆瑾笙看着她好像自己的胸膛就逐渐地被填满了。 他说,“你还不明白么?人永远都不可能端平一碗水,一边是令人焦头烂额的顾氏,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你,你觉得顾寒生会怎么选?“ “而你身世不堪,世人口中。你'害'死过多少人,你承受的来,那你无所谓,你确定到最后顾寒生也无所谓吗?“ “啪“地一声突兀地响起。 凉纾手中的墨镜倏然被她给折断了。 因为手指过于用力,断裂的眼镜腿一端不小心插进凉纾皮肉里。 那一瞬间的疼痛她竟然觉得有些快意掠过。 很快,有血珠顺着手指指缝往地上跌落。 一滴又一滴砸落在灰色短绒地毯上。 陆瑾笙低头看见了,却面无表情地和她错身而过。 是秘书在敲门。 随后,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地响起。 “陆总。您的饭。“ 秘书见窗边的沙发上站着一道人影,她将两份整整齐齐的饭菜恭敬地放在办公桌上,颔首对身旁站着的人道:“陆总您慢用。“ 在女秘书起身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极快速地从眼前掠过。 “啊!“声音是秘书发出来的。 她双腿打颤,微微仰着头盯着陆瑾笙脸上被那副坏掉的眼镜砸出来的血痕,秘书嘴唇发颤,“陆……陆总,您……您的脸?“ 结结巴巴地说完,她朝那个站在沙发区的女人看过去。 脸上的表情更是惊讶,在见到凉纾时那种冲击感,秘书觉得自己差点儿就要晕过去了。 此刻,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试问,现如今正陷入舆论风波里的顾太太此刻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老板的办公室,不仅如此,她还……还还伤了陆瑾笙。 这得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而下一秒,秘书只听到她用冷冰冰的语气冲陆瑾笙吼道。“陆瑾笙,你怎么不去死呢?你这样的变态为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女秘书浑身一抖,这女人竟然直接呼了陆总的名讳。 “出去。“ 身旁落下冷淡的两个字,女秘书正低着头. “滚出去!“ 她抬头,却倏然对上一双幽深冷寒的眸,秘书被吓得腿一软,忙点点头,转身跌跌撞撞地开门出去了。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凉纾跟他。 陆瑾笙低头瞥了眼地上沾了血的眼镜,没忍住微微一笑,随即又看向她,“不是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风口浪尖么?把墨镜摔坏了,你等会儿想怎么离开陆氏?“ 他又是抿唇,“还是说,你不准备离开了?“ 凉纾后槽牙几乎咬出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她死死地盯着他。“陆瑾笙,你会遭报应的。“ 陆瑾笙勾了勾唇,抬起大拇指的指腹将脸上那一道血痕拭去,随后转身将办公桌上的两份饭端过来放到茶几上。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吃饭?“ 凉纾看都不看那东西,抬脚转身就朝门口走。 很快,她被陆瑾笙给抓住。 “想要这件事终结?“ 凉纾顿住身子,看着他。 陆瑾笙放开她的手腕,却没看她,而是盯着她手腕上那只冷翠镯子看。 他冷笑了两声,方才道,“你把戒指给我,我让这件事终结。“ …… 下午,陆瑾笙出席一场剪彩活动。 现场媒体云集,聚光灯和摄影机下,穿着一身藏青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剪彩工具,和合作方对着镜头微微抿着唇线。 当即,现场镁光灯闪烁的频率更加高了。 只因,平日里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冰山脸的陆瑾笙,这次竟然笑了。 虽然只是微微抿唇,唇角弯了弯。 但对于陆瑾笙来讲,已经足够了。 而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陆瑾笙脸上那道淡淡的细长的血痕十分瞩目。 事后,陆瑾笙难得公开接受媒体采访。 有媒体问,“陆总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是因为这场剪彩活动吗?“ 他十分言简意赅:“不是。“ 众人有些尴尬,却只说一句陆总真是幽默便过去了。 紧接着是下一个问题,“请问陆总,我可以越距问个稍稍私人一些的问题吗?“ 依旧是言简意赅:“问。“ “你在公众场合向来注重个人形象,但今天脸上受了伤,您怎么还能允许它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公众视野里?“ 陆瑾笙这时看着镜头,大概足足过了五秒钟。他才道:“因为觉得来之不易,所以才留着。“ …… 时倾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只能去看看视频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时,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一条推送消息。 时倾点开一看,两分钟后,她啧啧道:“冷美人杀我啊。“ 而这时,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下,时倾抬头,和季沉的视线对上。 见到来人。时倾连视频都来不及关上,便下头,“顾先生。“ 而顾寒生则低着头看着屏幕里的画面。 正到那一幕:记者朋友举着话筒问陆瑾笙关于脸上那道伤口的事。 屏幕里,陆瑾笙的视线跟顾寒生的慢慢撞上。 陆瑾笙说:因为觉得来之不易,所以才留着。 随后,镜头便给了陆瑾笙脸上的伤口一道特写。 顾寒生没等那个远焦镜头拉近,转身便走了。 时倾跟季沉对视了好几眼,时倾耸耸肩。“怎么了?“ 季沉走过来,拿起她的手机看了看。 他点了重新播放的按钮,将进度条往后拉,随后眉头皱了皱。 “季助理,我是犯什么错了吗?“ 季沉将手递给时倾,“你刚刚看的是什么?“ 时倾说,“冷美人的采访视频。“ 说完,她又问。“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季沉摇摇头,也转身出去了。 …… 今天顾寒生回来的早。 才六点半。 凉纾正在厨房里鼓捣晚饭。 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来缓解心头的郁气,正逢冰箱里还有菜,于是她便想到了下厨。 不知道顾寒生什么时候回来,凉纾便多多少少准备了一些。 她在切菜的时候顾寒生回来了。 厨房里水流声很大,她没听到开门声。 等反应过来,顾寒生已经走到厨房了。 而此刻,凉纾手中的刀正巧却因为她手受伤操作不方便故而一下掉在地上。 锋利的刀尖着地,刀柄在凉纾的脚背上擦过,那情况真是格外触目惊心。 见到眼前这种情况,凉纾似是愣住了。 她低头,静静地看着掉在自己的面前的刀,情绪濒临快要爆发的边缘。 几秒过后,她蹲下身就要去捡那把刀。 但是顾寒生及时上前来。 他快她一步将菜刀给捡起来放到琉璃台上,“阿纾,你在做什么?“ 凉纾眼皮动了动,看向他。 顾寒生关了正在放水的水龙头,随后将她的手指抬起来放在自己手心中,“手是怎么回事?“ 男人的眸底,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凉纾将自己包着纱布的左手往后面缩了缩,随后说,“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 顾寒生没有问她为什么切菜切到手会在手心里包裹纱布,也没有问她周围的菜都还好好的一点被切过的迹象都没有,为何她还要用不小心被切到了来掩饰自己手受伤的事。 他抱了抱她,唇角带着笑,“手受伤了都还想下厨是吧?行,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顾寒生放开她,“我去打个电话。“ 凉纾点点头。 等他走到门口,凉纾忽地叫住他。 男人站在厨房门口回头盯着她,眼神有些晦暗,“怎么了?“ 凉纾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方才笑了笑,又很自然地问他,“姨妈今天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我明天想回一趟贝森路,可以吗?“ 顾寒生深深地看了她两眼,随即点头,“行,我明天安排司机送你。“ “我不想让姨妈刚刚知道我当上你顾寒生的妻子就开始在她面前摆起豪门贵太太的谱儿,我明天自己开我的车去吧,“顿了顿,凉纾说,“只是你得安排司机将我的车从公馆开到这里来才行。“ 妙书屋 第147 选择 顾寒生站在门口停顿了下,方才笑道:“行,我让司机给你开回来,还需要什么吗?“ 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摇摇头。 很快,顾寒生又走过来。低头将唇印在她的唇上,很快道:“不想做饭咱们就不做了。“ 凉纾又摇摇头,“你去打电话吧,我再自己折腾一会儿,实在不行,那再说。“ 顾寒生离开了厨房。 他拿着手机一路去了书房。 书房门被大力地甩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当然,房子隔音很好,所以凉纾看不到也听不到。 他当然知道凉纾下去去了陆氏。 只是她在陆氏待的那一个小时跟陆瑾笙说了些什么。无人知道。 所以这通电话的对象必定是陆瑾笙。 等待接通的间隙,顾寒生就站在落地窗前,夕阳将他的身影衬得格外颀长。 看起来无端有些孤寂。 陆瑾笙正在开车回临江别墅的路上。 耳机里传来男人冷漠的嗓音,“陆总这出独角戏准备唱到什么时候?“ 陆瑾笙冷嗤,他眸光看着前方,表情阴冷,嘴角挂着些弧度,“既然是独角戏,自然得唱到双人为止。“ “听说陆总最近……在找一枚戒指?“ 顾寒生语气不疾不徐,缓缓道出。 而这时,陆瑾笙却猛地踩了刹车,很快,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跟司机破口的骂声。 陆瑾笙眸底泛起阵阵冷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骨节泛白。 脑中浮现起下午凉纾在办公室里的话。她停下来,转身,两人悠长的视线隔空对视着。 她问他:“我给你戒指你就收手?“ 他当时点了头,还嗯了一声。 随后凉纾便说:“那我给你。“ 而短短几个小时后,再度听到戒指的事,陆瑾笙只觉得他还是低估了凉纾。 或者说,他太想让自己相信她了。 她一面说会换自己戒指,另一面却将戒指转手就交给了顾寒生。 陆瑾笙将车子挤进车流中,方才开口,“的确在找,不过若是找不到,丢了也罢。“ 这边。 顾寒生微微垂下视线,低头看着指尖捏着的这枚戒指,良久,他再度用平缓的语气道。“世上罕见的顶级蓝宝石,切割了不下万次,能到如今这个样子,属实难得。“ 下一瞬,他将这枚戒指随手扔到一边的桌上,蓝宝石撞上瓷杯,发出叮的一声。 很快,顾寒生嗓音冷了好几个度,他说,“当年老陆总花不惜一掷千金也要买下这枚戒指送给梁女士,听说梁女士后来将这枚戒指视若珍宝,既是视若珍宝的东西。陆总不在乎?“ 陆瑾笙曾经有多爱自己的母亲有心人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 那头没说话。 顾寒生看着远方隐在黄昏下的青山远黛,他继续道:“陆总喜欢破釜沉舟,而我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年梁女士死状凄惨。任谁看到那画面都触目惊心,更何况是身为儿子的你呢?又听说陆总这几年来偶尔跟一位精神科医生有往来……“ 顾寒生嘴角露出狠戾的弧度,“梁女士莫不是成为陆总的心魔了,既是心魔,那梁女士的戒指,陆总是要。还是不要呢?“ 顾寒生抛了一道选择题给陆瑾笙。 如果舆论继续发展下去,陆瑾笙这辈子都将得不到梁奚音的戒指。 如果及时止损,那么戒指就还有回到陆瑾笙手里的可能。 ……司机当天晚上就将凉纾的车子开到了这边别墅。 她第二天下午去找梅姨妈。 出门前,顾寒生专门打电话回来叮嘱她,“路上开车小心,纵然看到什么风言风语不去理会就行。知道吗?“ 凉纾一一应着。 贝森路离这边比较远,几乎绕了大半个城。 她摸不准梅姨妈是什么心情,其实凉纾此行也跟梅姨妈没有什么关系,她是回来找戒指的。 找到戒指就离开。 对,她到最后还是信了陆瑾笙的话。 他说只要将戒指还给他,这件事就能了结。 贝森路的五月份,格外聒噪。 街道两旁的大榕树枝繁叶茂,阳光传过树叶,光点细碎地落到地上。 几乎每棵树下都支了简易的桌子,或是下棋,或是玩儿牌,又或是喝茶。 这些人嘴里叼着手里拿着包裹了旱烟丝的白纸烟卷。浓浓的青白烟雾升腾而起,随后散到空气中,人走过。都能闻到那股劣质的味道。 凉纾快速走过,表情有些不耐。 某些足浴中心店铺门口依旧站着穿着露膀子的女人,她们斜斜地倚靠在门上。对着路过的男人抛媚眼。 偶有男人理她,女人便笑的眼睛缝儿都快没了。 男人跟她调笑间瞥见身旁走过的凉纾,那心思就不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了。目光转而追着凉纾而去。 越走越远,直到拐进了楼道里,还依稀可以听见那女人的叫骂声:死了爹妈的小娼妇,什么货色的男人都抢! 凉纾眸一眯,一只脚踏上阶梯,随后顿了顿,继续往楼上爬。 她没带钥匙,只能敲门。 是江九诚开的门。 凉纾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抬脚就往里面走。 “都傍上虞城最顶级的大款了,你回来没带个几百万你怎么好意思进这道门?“ 江九诚的声音自身后传入凉纾耳朵里。 她稍微停顿下,置若罔闻地朝自己的房间走。 江九诚提高了声音,“难怪她说你白眼狼,我看你还真是!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富太太就忘记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了?前段时间翩翩生病,你怎么……“ 卧室门豁然被人打开,梅姨妈一脸青黑地出现在门口。 梅姨妈死死地盯着凉纾。 凉纾对着梅姨妈没办法硬气,她喊了她一句:“梅姨。“ 几乎就在她刚刚喊完这两个字的瞬间,梅姨妈胸口忽地剧烈地起伏,她伸手指着大门的位置,厉声道:“给我滚出去!“ 凉纾站着没动。 梅姨妈便又重复了一遍,“滚出去!“ 有人可不想听到这两个字,江九诚忙上前来将梅姨妈的手指抱在手心里。 唯唯诺诺地看着她:“你叫她走什么,她的丈夫可是顾寒生,喊她拿钱回来!“ 似是怕梅姨妈有什么说词,江九诚侧头盯着凉纾:“前些日子翩翩生病差点儿死了,你人在哪儿?!“ 妙书屋 第148章 不配 梅姨妈瞪了江九诚一眼,又看着凉纾,脸色有些不好,吊着细长的眉,仍旧指着门的方向,“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进我这道门!“ “翩翩……“江九诚走过去。 凉纾指甲抵着手心,她看向梅姨妈,抿唇笑了笑,“姨妈,我结婚了,你不开心吗?“ 跟顾寒生的事公开了有大半个月,梅姨妈肯定早就知道了,却一直不曾找过她。 然而,梅姨妈还未开口说话,江九诚便抢先一步道:“你这个白眼狼。你跟有钱人结婚了,住进大房子里,每天进出都有司机接送,还有钱逛高级商场,那么你怎么不给我跟翩翩也买个大房子呢?“ 越说江九诚越觉得自己很有理,他上前一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凉纾啊凉纾,做人不能太忘本,你怎么能光顾着自己享福呢?“ 这时,凉纾还未开口,站在卧室门口的梅姨妈冷的像箭一样的目光骤然向江九诚射过来,“那样的福你要享就自己享去,我有话跟她说,你给我出去!“ “……“江九诚满脸错愕,不可置信地盯着梅姨妈。 梅姨妈又一个眼刀横过来。江九诚缩了缩脖子,转身慢吞吞地往外面走。 走了几步,他倏然又回头看着梅姨妈,小声地提醒她:“你好好说,我那边还欠着钱呢。“ 随着房门被带上的声音响起,凉纾垂眸,将包搁在一边桌上。 随后又在梅姨妈的目光中拖了一把掉红漆的圆凳子坐下。 “哼,“身旁传来梅姨妈轻讽的哼声。她依旧倚在门框上盯着她,语气十分刻薄冷漠,“我这里庙脏庙小,恐怕容不下顾太太,更怕脏了顾太太的千金之躯。“ 凉纾对这话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是已经习惯了。 她动作一顿,抿唇,照样在那张凳子上坐下。 风吹着一边的窗帘哗哗作响,外头街市上的喧闹声也显得更大了些。 凉纾微微仰头看着梅姨妈,两人对视好几秒,凉纾忽地问她,“姨妈,你恨我吗?“ “我巴不得当初遇不到你!“ 她笑笑,一边摇头一边说,“那就是不恨了。“ 凉纾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她眼睛有些失去焦距,像是在沉思,过了两秒,她她开口,“如果那个晚上你没遇到我,没将我捡回家,那很可能在陆家门口被碾成碎肉的人是我。“ “我真情愿你死了好!“梅姨妈冷嘲,“这些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我千叮咛万嘱咐,你看看你如今都做了什么?“ “难道我跟有钱人结婚,真的让您这么抵触吗?“凉纾问她。 梅姨妈只瞪着她,并未开口说话。 凉纾睁着眸很平静地看着梅姨妈,“姨妈,难道走您的老路,找一个江九诚那样的男人才是您在心里给我筹划的人生?我不能跟有钱人结婚吗?“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梅姨妈看着她,瘦削却依旧风情的脸上的带着讥诮。 凉纾一顿,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攥紧,面上却微微一笑,“那为何我跟顾寒生结婚您这么生气?我不能成为顾太太吗?“ 顿了顿,她继续道,“江九诚说的挺有道理,我嫁给了有钱人,不管对方对我如何,起码金钱上不会亏待我。这样不是也能变相改变你们的生活,姨妈,您怎么就想不通呢?“ “我梅姨妈还没丧心病狂到这种卖人的地步,别把我说的这么肮脏恶心!“ 闻言,凉纾脸上却挂了些笑容,攥紧的手指也缓缓松开。 凉纾挑挑眉,“那您为何如此……姨妈你仇富吗?“ 梅姨妈裹紧流苏披肩走出来,脚上踩着一双细圆头中跟的凉拖,露出涂着红色甲油的脚趾。 “我是从花柳巷子里走出来的人,我见过的男人比你这辈子过得桥都多,男人有了钱没有几个不飘的,你跟着这些男人有什么好处?“ 梅姨妈从她身后绕过去,最后缓缓坐到凉纾对面那张深红色的丝绒沙发里。 虽然上了年纪,脸上能看出来明显的岁月的痕迹,但梅姨妈整个人的姿态是好的。 她穿着那身湖蓝苏绣工艺的旗袍斜坐在沙发里,肩上铺着深紫色流苏离披肩,露出纤瘦的手臂。 凉纾这时候突然联想起了老太太温明庭。 温明庭是大家闺秀,一路走到现在,除了丈夫早逝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有一个孝顺又有能力的儿子。 一辈子居住在环境清幽的闹市桃花源顾家宅子里,享尽了荣华富贵,她是一个优雅温婉的女子。 而梅姨妈一定程度上跟温明庭其实有些像。 只是梅姨妈的人生太过悲壮,她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女人,这一辈子自己经历过多少男人恐怕连她自己也数不清楚。 但到此刻,她还能有如此心态跟体态,凉纾还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等她晃神完,已经有淡淡的烟味进入凉纾鼻息了。 顾寒生戒烟已久,连带着她也极少闻到烟味。 此刻,凉纾微微皱了眉,看着梅姨妈像一个妖精一样斜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她下意识伸手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只听梅姨妈又说,“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蹋过,最后守着江九诚得过且过是我的选择,但是你呢?“ “我不止一次教导你,谨慎谨慎再谨慎,出去不要轻而易举就让那些男人给骗了,但你看看你最后成了什么样子?“ 梅姨妈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满脸嘲讽。“难怪人说女支女能教出好东西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话还是刺到了凉纾。 凉纾说,“如果我说我跟顾寒生相处得还不错呢?“ “还不错?“梅姨妈看着她。 凉纾想了想,又点头,“嗯,毕竟我不是被他公开承认了么?“ 梅姨妈一把扔了手中的烟头,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你看到的只是那些有钱人愿意让你看到的,顾寒生接受你,对你不错……你保证顾家也是这样的?“ 顾家……想到温明庭,凉纾黯淡了眸。 可眼下,凉纾不想梅姨妈这幅天下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她说,“顾家不看门楣,不看家世背景,他们都很喜欢我。“ 其实凉纾也没说错,初入顾家,温明庭就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 而此刻,她说完,却没想到梅姨妈直接冷笑,“你说的是哪门子的顾家?“ 她倏然站起来,居高临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凉纾,想发火却又发布出来,最后只得气急败坏地道,“凉纾啊凉纾,你好糊涂啊!“ “你真以为他们家看得上你吗?你是什么人?你是我一个人尽可夫的女支女养出来的孩子,是地下城里中流圈子里跟男人搔首弄姿的交际花,你是从小就没人要的孤儿,你觉得这样的人能高攀他们顾家吗?“ “高攀“两个字梅姨妈咬了很重的音调。 “他们顾家高高在上,家族上下几辈子都不曾跟一个这样恶劣的人沾亲带故,你还指望他们能接受你成为她的儿媳?!“ “啪“。 梅姨妈说着,突然狠狠给了凉纾一巴掌! 她圆睁着眼睛,这模样跟刚刚窝在沙发上抽烟的女子大相径庭,“你怎么不去做梦呢?!“ 这一巴掌梅姨妈是用尽了力气的。 凉纾坐在椅子上猝不及防。直接被梅姨妈扇了一个措手不及,身子往旁边一歪,整个人直接从圆凳摔在地上。 凳子因为惯力,也应声倒在地上。 外头门口的江九诚听到里头的声音,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房子并不隔音,梅姨妈的话江九诚一句一句听的清清楚楚。 他几次想开门冲进去阻止,但都不敢。 可他哪里是怕凉纾出什么事啊,他是怕梅姨妈因为这事跟凉纾闹翻了。若是一气之下再断绝往来,那他们岂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而现在,里头传来噼里啪来的声音,江九诚终是忍不住了,他伸手拍拍门板,“翩翩,你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怒!“ 很快,梅姨妈顺手从桌子上拎了一个被子砸到门上,“你给我滚远点!“ 江九诚吓得一抖,又畏畏缩缩地缩了缩脖子,朝走廊阳台的尽头去了。 屋里。 凉纾趴在地上,目光所及之处就是江九诚的拖鞋。 她嘴里含着血沫,嘴角也破了皮,可见梅姨妈这一巴掌扇得有多重。 前一次,她满身是伤地从清晨走进来。 梅姨妈当时又气又恼。但那一巴掌跟现在的比,算不得什么。 凉纾闭了闭眼,将口中的血沫子直接吐在江九诚的鞋子上,随后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站直身体,舌尖抵了抵被梅姨妈扇巴掌的地方,疼痛很清晰地传过来,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就会肿起来。 但此刻凉纾没功夫去管自己的伤口。 她盯着梅姨妈看,“姨妈,在你眼里我真的就是这么不堪的人么?我是您养的,您这么说我,不是把自己也给说进去了么?“ 凉纾想笑,但一动嘴唇就痛,于是她便不笑了。 就这么冷着脸,“我以为您至少会站在我这边的,却没想到连您也是这么看我的,都跟网上的那些人一样觉得我凉纾不配是不是?“ 梅姨妈脸一偏。看向别处。 而凉纾却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她抬起右手,伸直了食指戳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嗓音沙哑,在开口的瞬间已经有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滚下来,“姨妈,他们随便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怎么一路一路艰难地过来的,他们不知道,所以我可以不在乎,可以不去理会。“ “但是您不一样,我跟您生活了那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清楚吗?既然清楚,为何还要说那些话?“ 凉纾看着梅姨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拿手指戳着自己的心窝子,继续道:“姨妈你知道吗?您说那些话无疑就是拿着刀朝我心窝子上捅,捅了一刀还不够,您还要将手都伸进去,然后拿着刀一通乱搅,最后恨不得还要将我的心肝脾脏都扯出来扔到大街上暴晒!“ 说完,梅姨妈突然转头看着她,眼泪就在这时骤然滑落。 凉纾闭了闭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颤抖,“姨妈,我只是嫁给了一个顾寒生,我真的就有错吗?我真的就要被所有人都唾弃吗?“ 梅姨妈倏然心脏倏地一紧,她闭了闭眼,身体却好像突然站不住似的。 她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随后缓缓扶着桌子坐在凳子上。 那条深紫色的披肩松松垮垮地垂到地上,像突然失去了倚靠一样。 良久。 梅姨妈眼皮打颤,这才哽咽着开口,“你以为是我在贬低你吗?你是我养的。我虽然多数时候都恨不得你死了算了,但我又比无数人都希望你过得好。“ 说到这里,梅姨妈看着凉纾,“那个女人来找过我。“ 梅姨妈起身去了卧室,没多久她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凉纾跟随她的目光一起看过去,然后看着梅姨妈缓缓按下了播放键。 那是一段音频。 主角是温明庭,配角是梅姨妈。 …… 温明庭亲自涉足贝森路,这还是人生中的头一次。 她虽然不曾跟随顾宏经商。但她曾经也系出名门,上流社会人人都有的人脉她也有。 有些事情,除非她不起疑心。 但凡起了疑心,她就不得不去弄个清楚。 因为她从嫁给顾宏的那天起,就在心里发过誓,她温明庭这辈子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 任何有对顾家不利的时倾她都应该制止。 梁清那天的话牵扯出来了温明庭的许多思绪。 凉纾跟景行混在一起的事可大可小,但这事往深了想。倒是还蛮值得人深思。 就譬如凉纾嫁给顾寒生没多久,景行就跟顾寒生闹掰了。 这个时间线就很微妙。 又譬如上回顾寒生在牌桌上打了几个阔少,随后带着凉纾回顾宅小住了两天。 那是周五晚上,凉纾被她们两个老人家打趣了一番面子上挂不住,随后她去院子里散步,顾寒生在客厅里陪她喝茶。 难得和寒生一起品茶,温明庭想起前些日子友人赠送的雨前龙井,因为量少所以极为珍贵。 这龙井温明庭便一直舍得自己喝。正好顾寒生在,她准备拿出来让梁清煮了给两人品。 她去拿茶叶,留下梁清跟顾寒生话家常顺便烧水。 温明庭路过偏厅穿过长廊时,见到了站在院里的两人。 景行当时拉着凉纾的手腕,虽然凉纾很快就挣开,但这一幕还是温明庭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后来结合到梁清的话,温明庭瞬间便明白了。 但这倒不足以让温明庭对凉纾产生什么意见。 她严格算起来,还是一位传统的女人。 儿子结婚,不操办婚礼已经是令她有些不满,最后却连双方家长都不曾互相见过一面。 造成这种局面的很大原因很可能就是凉纾那边的家长根本就没有,或者是两位小辈一直在欺骗她。 当温明庭靠着自己的关系顺藤摸瓜摸到贝森路时,她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贝森路那种地方她纵然没去过,可也听过。 她在知道事情的第二天,网络上爆出来凉纾的事。 站在顾家的角度,她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凉纾那样的儿媳妇。 这种情况绝对不允许! 她把顾寒生叫回来,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这时候又不得不庆幸还好两人现在还没有孩子,那结束时也能快到斩乱麻。 真要断起来也断的快。 但温明庭怎么都没想到,顾寒生非但不跟凉纾离婚,到最后反而还默认了断绝母子关系这种事。 他是睥睨商界、杀伐果敢的顾寒生,可这么多年来,却从来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如今,为了凉纾,母子俩竟闹到了这种地步。 温明庭知道走顾寒生这条路走不通,那么她就只好走另外一条路了。 她来到了贝森路。 来之前温明庭就对贝森路有过一定的了解,这边混乱不堪,不是贫民窟,却比贫民窟还要处于灰色地带。 来时。 她的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当时是下午,阳光很好。 温明庭下车,提着包在路边站定。 阳光落在她眼皮上,热度有些灼人。 这边楼层不高,墙皮因为年久失修全是青黑色,还在掉皮。 一楼商铺林立,门口挂着各种老式的Led招牌灯,楼上密密麻麻的是五色的木头格子玻璃窗,外墙壁围着一圈又一圈的电线。 几乎家家户户窗口上都挂着衣服,有些衣服还因为掉在楼下人家的雨棚上因为没法捡,已经变成黑色的垃圾。 旁边风一样地跑过去一群小孩,纯真的欢声笑语传进温明庭的思绪。 她侧头去看,这一群孩子已经跑远了。 至此,虽然这个地方有些脏乱,但温明庭想,它在她心里的印象应该还没有这么差。 只是短短一分钟过后,她回头,远远地看着自己司机追着那群孩子跑。 她摇摇头,拐进了一条巷子,踏上黑漆漆的楼梯。 直到见完那个女支女出来,司机才跟她说刚刚那群孩子把他们的车给划破了。 妙书屋 第149章 车祸 温明庭许久不曾这么爬过楼,空气中充斥着灰尘的味道。 每上一层,靠近楼道的人家的总会有话从里面传出来,多是些入不得耳的话语。 这栋楼有一种尖沙咀重庆大厦的影子。 但梅姨妈这个女人,她是必须要见的。 几分钟后,温明庭到达那道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 她抬手敲门,里头无人应。 连着敲了好几次,均是一样的结果。 隔壁的门突然打开,有穿着露臂膀的女人端着水盆走出来,随后直接将一盆水从阳台外往楼下泼,动作干脆利落。 转身时见到温明庭,对方眼神十分警惕,目光带着浓浓的打量。 于这里的人而言,温明庭的穿着打扮跟这里格格不入。 她虽然只着日常的装束,身上亦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但整个人整体气质就是跟这里十分不同。 这女人歪了歪嘴。大大咧咧地甩了甩盆子里的残留的水珠,抬起下巴道,“你是谁?“ 住在这个地方的不会是这个姿态。 而这个地方也稍有“这样“的外人进来。 温明庭低头看了眼顺着瓷砖流到自己鞋尖前的水流,她往旁边站了一步,抬眸看了眼面前这道紧闭的门,“请问你知道这家人去哪儿了么?“ 中年女人十分警觉,她挑起那被修眉刀磨得快没几根毛发的眉,不答反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找她有点事。“温明庭说。 “真是稀奇了,竟然还有人主动找她啊?“ 温明庭眯起眼睛,双手提着包,眼里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情绪了。 女人朝那道门呸了一口,又挑起自己那双三角眼斜着视线望着温明庭,语气十分轻佻,“她可能出去找男人去了,你实在要见她。就在这儿等着吧。“ 说完,女人又捂着嘴补了一句,“她那些男人估计都是些歪瓜裂枣,快得不得了,你等不了多久的。“ 还未等温明庭有任何反应,这女人直接拉开了自己家门进了去,随后嘭地一声关上门。 而温明庭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她站在阳台上,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愤怒跟震惊。 此时此刻。更是为自己的当初的看走眼懊恼。 当初一时心急,还怕顾寒生着了那些戏子的道,又更怕他为了等那个植物人一直不娶,所以第一眼看到凉纾她便失了自己的判断。 早知道现在,当初就不该…… 后来梅姨妈回来了。 楼道里响起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听声音步子走的不稳,走走停停,三十来级阶梯她足足走了五分钟。 等她上了楼,看到站在走廊里的温明庭。 梅姨妈愣了愣神,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着烟,穿着一件黑金丝绣花旗袍,花朵从领口一直顺着盘丝扣绵延到旗袍开叉处。 她目光只在温明庭身上停留了大概几秒钟,随即越过她,从包里翻出钥匙准备开门。 温明庭随即跟上来,就站在梅姨妈身边。 梅姨妈开门的手一顿,她放开钥匙,将嘴上的烟取下来,转身看着温明庭。 是温明庭开的口。 “你是阿纾的姨妈?“疑问的话语却是陈述的语气。 只这一句话,双方便都懂了。 梅姨妈微微抬了下颌,脸上还带着妆,头发梳成云卷状顺着发髻线往下,又蜿蜒进耳朵背后,人看起来有些颓。 她冷笑一声,扔了手中的烟头,鞋尖直接踏在烟蒂上,吐出两个字,“稀客。“ 很快,梅姨妈打开门,她先走进去,站在门口看着温明庭,“请进吧。“ 温明庭皱着的眉就没松开过,她低头看了眼被梅姨妈踩灭的烟头,表情有些厌恶,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是什么样温明庭已经不想打量了。 梅姨妈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纸杯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只有白开水,将就着喝吧。“ 这水温明庭没喝,她将包放在桌上。 她在桌面那张掉红漆的凳子上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随后抬眸看着梅姨妈。说,“你大概也能猜到我来的目的。“ 梅姨妈坐在沙发里低头滑着手机,没抬头。 温明庭脸色更冷,她说,“阿纾就是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 话落,梅姨妈一把将手中的手机扔到一旁。 她语气也不是很好,“一直在这里怎么了?大家不都行走在二米空气里,谁比谁高贵呢?“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洁身自爱的人在哪里都能出淤泥而不染,但顾家接受不了这样一个儿媳,我希望你能劝阿纾主动离婚,那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可以给你们一笔很客观的钱。“ “这位太太简直想多了,你看到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攀上了有钱人哪里还有主动放开的理,你单方面能给我们多少钱,有她当顾太太来的钱多?“梅姨妈轻嘲。 温明庭心里已然动了怒,她目光凌冽了不少。 她抿紧了唇角,“我在给你们选择,也是不想立马撕破脸破,让大家都保留一点余地。“ “也不用什么余地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梅姨妈倚靠着沙发看着温明庭。 温明庭挺直腰背,开口,“顾家儿媳必定得家世清白,个人品行端正,你是她的姨妈,是什么职业我不用说穿,至于阿纾自己,她是圈子里的交际花,也无什么品行可言,这样的人万不能进顾家的门!“ “现在有人将她身世曝光对顾氏已是莫大的影响,你让她离婚,我保证这件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届时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出国或是去别的地方生活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但你们若是执迷不悟,我保证,顾家的钱你们一份也拿不到,闹到最后对你们也没有任何好处。“ 梅姨妈听完,冷笑,“你不如去做做你儿子的思想工作。“ 温明庭微微抬起脸,“如果你们能主动退出。这当然是最好的,寒生不愿意当这个坏人,那么我这个做母亲的人来。“ “那你直接去她吧,我如今就当她死了。“梅姨妈从一旁的烟盒里抖出来一根烟夹在指尖。 温明庭这时却突然站了起来,她再度勾唇冷笑,“倒是没想到你们做这行的果真是两面三刀,这样的人能给后辈树立起什么正常的价值观呢,阿纾那里我自会去找她。“ 梅姨妈望着门口的方向,“好走,不送。“ 等温明庭走到门口,梅姨妈看着温明庭的背影又补充了句,“见到她记得告诉她就当我这个死了,谢谢了。“ 等门被彻底关上,梅姨妈才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 …… 凉纾听完了整个录音。 寒气从脚底开始升腾,一直冲入脑门。 她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了力气一样,扶着凳子想坐下,梅姨妈却在一旁说,“你坐过的这把凳子就是当日她坐过的,只怕是后来她嫌弃得不行,就像嫌弃你一样。“ 然后凉纾身子一歪,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膝盖处传来锥心的疼痛,眼泪又一滴滴地砸落下来,深色的地板上凝结了一团的水珠。 她这辈子几乎没有享受过来来自家庭长辈的关怀,或许有,但像妈妈那样的,却是从来都没有过。 而温明庭于她来讲,正是像妈妈一样的存在。 温明庭关心她,对她嘘寒问暖,像母亲一样对待她。 这些都不是假的。 而现在的决裂跟厌恶也不是假的。 凉纾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温明庭对待顾家儿媳可以无尽的暖,但她始终是站在顾家的角度。 做任何事都出于顾家。 可心里还是会觉得很失望,甚至是很痛苦。 本来凉纾还在期望。期望温明庭这么久不过问她的事是怕她伤心烦恼,却不承想,这位优雅温婉的老太太终究还是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梅姨妈抬起指腹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低头看着她,“你结婚跟我没有关系,那么这事也跟我没有关系,怎么选择看你自己,但阿纾。那些人的世界我们融不进去。“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跟他在一起,如果让自己沉沦下去那你就是愚蠢!那么以后不管有什么结果都是你活该!“ 梅姨妈从她走过,转身进卧室里去了。 关门的那刻,梅姨妈扶着门框看着她,“我曾经教导你的话你没听,以后也不要来找我,就是死了也不要通知我!“ 凉纾垂着眸,竟是扯唇笑了笑。 太讽刺了。 站在每一个人的角度都是有道理的。 但她还不想放弃这段婚姻,在苏言醒来之前,她还是想试一试。 梅姨妈说让自己沉沦下去就是愚蠢,对,看来她就是蠢。 感情的世界里,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但凉纾觉得自己现在还不算一败涂地,至少她还有顾寒生不是么? 别人都说她很坏,她跟顾寒生没可能,就算所有人都在反对。但顾寒生还没有不是么? 既然这样,那么其他人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还是要找到戒指,将戒指交给陆瑾笙,然后先把眼前的事了了。 但凉纾没找到。 她在自己房间翻了好久,角角落落都找过了,都没有那枚戒指的踪迹。 中途顾寒生给她打电话,凉纾没接。 她怕他听出自己声音的异样,她更怕自己一跟他讲话就会想到老太太。 老太太那些话实在是伤人。 但她还是给顾寒生发了短信,说姨妈在旁边不方便讲电话。 之后她就离开了贝森路。 她得尽快回公馆再好好找一找。 …… 独自开车回去的路上,凉纾出了车祸。 她的车子追尾了一辆前方的车。 对方是一对母女,女儿大概跟她差不多大。 对方看起来是十足的暴发户,穿的十分金贵,那中年妇女手上戴着好几个戒指,金的翡翠的好几个品种都有。 这件事的确是凉纾的错。 她精神有些恍惚,脑子里充斥了不少的事情,以至于在接近红绿灯的路上她没有及时减速。等发现时已经晚了。 车子已经笔直地撞上去了。 但她很着急,绿的及时亮起,凉纾犹豫了几秒钟,她挂了倒挡,随后便想混进旁边的车道。 她得回去找戒指啊。 车头刚刚离开前车尾,眼前便出现了那母女俩的脸。 趾高气昂、凶神恶煞,像两只母老虎。 凉纾愣了下,随后才认命地闭上眼睛。 她趴在车窗上,心脏那处空了一个大洞,有血汨汨地往外流。 车窗被人拍得啪啪作响,凉纾几乎是刚刚按下中控锁,驾驶座的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然后她被那对母女蛮横地从座位上扯出来。 穿得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指着她就一顿谩骂奚落,“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啊?撞了我们的车还想跑吗?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惹了事你还想逃,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凉纾抵着头,长发遮住了她脸上大半的表情。 中年妇女还不解气,伸手就要戳凉纾的额头,但是被凉纾躲开了。 她用力一把甩开了中年妇女女儿的手,用力一把关上车门。 中年妇女怒目圆睁,“你这个贱人还敢反抗,你知道我这车多贵吗?你开得这辆破车撞坏了我的车赔不起就想跑是不是?我今天非得收拾你!“ 凉纾抬起头,伸手拨了拨自己脸上的头发,转头朝前方她们俩的车子看去。 是一辆保时捷卡宴,当时最贵的款turbo,价格大概两百万多点儿,保养费一年好几万。 而她的车子是一辆宝马三系,据当时玉楼春那个女支女说低配二十四万,她当时捡便宜花了几万块买过来的。 如今过了好几年,怕是早就已经贬值得差不多了。 这么说的话,凉纾看起来的确是惹了大麻烦了。 年轻女子一把扯了凉纾的头发,却猝不及防看到她带伤的嘴角跟肿起的半张脸。但就算这样,仍旧依稀可以看出来凉纾这张脸是漂亮的。 凉纾最恨人这么揪自己头发,她打掉这年轻女子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你别是谁的小三吧,被人打成这样那真是活该,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放心,我会用力些。保证让你两边脸看起来都一样!“ 说着,对方就要抬起手。 凉纾目光一冷,抬手截住她的手,然后用力攥住。 年轻女子疼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色,中年妇女见自己的女儿被欺负了她也上前,想要将自己的女儿从凉纾手中解救出来。 谁知道,凉纾一把将她女儿摔在车门上,目光像箭一样朝她射过去。“出了交通事故自然有警官叔叔出来判定,你们敢动手,到时候我要你们一分赔偿款都拿不到!“ 年轻女子被凉纾眼中的冷意震慑住,竟是一时没有言语。 而这时,周围都聚集了不少的人。 本来就靠近十字路口,除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 没有任何上前,都在边缘围着。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开始摄像。 中年妇女此刻便对着其中某个路人的手机,一边哭一边叫:“大家都要为我们作证,这女的目中无人,撞了我们的车还想肇事逃逸,我们将她拦下她还趾高气昂要整我们,我们可太冤了!“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她长得有几分姿色,还被人扇了巴掌,说不定就是哪个有钱人保养的情妇小三,大家可看仔细了,若真的是小三咱们就将她给揪出来,免得再祸害社会!“ 此刻,凉纾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她正在被所有人打量,猜测。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道声音:“就说她十分眼熟呢!我看她十分像最近爆出丑闻的顾太太,对没错,她肯定是顾太太!“ 这话无意像一道惊雷一样从人群中炸开。 暴发户母女俩同时一惊,朝凉纾投去不可置信的眼神。 而很快,场面就要控制不住了。 对着她们三人拍照的人数不胜数,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凉纾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将那名年轻女子扯开,然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利落地上了锁。 她隔绝了一个空间出来,却隔绝不了外头那些人的目光。 外面的暴发户母女的谩骂声透过车窗传了进来,“原来你就是那个在网上风评都跌到谷底的女人,你这样的女人真的是顾太太吗?“ “你是不是已经被顾先生给甩了啊,不然既然是顾先生的人,他怎么可能让你自己开车呢?就算自己开车,怎么还是这么一辆破车?“ “啪啪“外头的人在拍车窗。 凉纾坐在座位里,目光涣散地盯着周围乌泱泱围着她的人群,慢慢闭上眼睛。 “你开门啊,滚出来啊,你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不是交际花么?手里男人肯定多,被顾先生甩了不要紧,随便去找找别的男人不是就好了么?“ 有人冷笑着:“她如今都这样了,但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跟不错的身段,给有钱男人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妇兴许还有可能!“ 人群里哄笑成一团。 这时,交警赶了过来,开始驱散人群。 但是无济于事,这块地方的交通已然因为这场追尾事故而瘫痪了。 交警只能面前圈出来一个安全的范围。 他们敲着凉纾的车窗企图让她下车,她就一直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奚落声越来越多,有些话语十分难听。 所有人都以为凉纾已经被顾寒生给甩了,所以有些言辞便更加没了遮拦。 直到十分钟后,空气中响起勾人思绪的性感引擎声,所有人都朝着这道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挤进人群缓缓停在这辆宝马三系的后面。 原本十分喧闹的现场突然就鸦雀无声。 视线里,只见驾驶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接着是一只矜贵的手工皮鞋踏在地面上。 妙书屋 第150章 无题 顾寒生会如此高调地出现在这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现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到那气质清癯疏淡眉梢又带着点儿肃杀之情的男人脸上。 他朝凉纾的车子走去,人群便自动分离出一道通道。 站在宝马三系驾驶室外的交警也自发地让开了。 众人只见那个穿着黑色衬衫身形颀长的男人微微弓着身子,右手食指曲起轻轻在车窗上扣了两声。 男子菲薄的唇翕动,离得近的还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他在说:“阿纾,是我。“ 阿纾?有人不解,但却为顾寒生脸上的柔情给打败了。 凉纾将头从方向盘上抬起来,微微侧头,眸光猝不及防地与窗外的男人对视上。 那一刻,心脏处好似有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 顾寒生是她灵魂干涸之际的及时雨,是她大雨倾盆时的那把伞,是她风雪中的那一抹红碳。 他是她的丈夫啊。 凉纾打开车门,顾寒生的手伸过来,她没有任何犹疑。笔直地将自己的手指递过去。 很快,男人拥着她下车。 凉纾微微仰头,眸光中是男人坚毅的下颌线。 她长发遮住了狼藉的那半张脸,露出的那半张面庞倒是有倾城的风姿。 顾寒生不是只身一人来的。 他只是最先到达现场的那一个。 很快,训练有素的保镖跟巡警开始对现场进行维护。 而旁边的那对母女自顾寒生出现之后就跟焉了气的花一样,直挺挺地站在旁边,跟刚刚趾高气昂的样子形成了两个极致的反差。 顾寒生低头拨开凉纾脸上的发丝,露出她红肿的半张脸跟还沾着血迹的嘴角。 只一眼,男人眸中的颜色便变成了猩红色。 他伸手捏了捏凉纾的手指,随后转身盯着那个穿着珠光宝气将头发烫成泡面卷的中年女人。 “你打的?“ 短短三个字,便泄露了他此刻的怒气。 而温情跟狠绝的转换只在一念之间。 中年妇女眼皮抖动,戴着戒指的手指垂在身侧,明显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她摇头,哆嗦着否认:“不……不是我……“ 她不是不认识顾寒生。 丈夫是做建材生意发的家。从前他们家也是在别人面前点头哈腰的那一方,后来手里有了一些钱,生意越做越大,倒是结识了不少中流圈子里的人。 顾寒生这号人物就算没见过那也是听过的。 但听过跟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比此刻,她虽然知道面前这人就是在虞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顾寒生,但因为没有交集,所以也就没有概念。 中年妇女始终坚信自己就是正义的那一边。 在顾寒生足以吃人的冷寒眸光中。她吞了两口口水,双手插着腰,指着前方被撞坏了的卡宴车屁股,厉声道:“她撞坏了我的车,不想负责任就算了还想肇事逃逸,我这车一年光保养费就得好几万了……“ 中年妇女的话还未说完,人群中便有人啧啧道:“这女人也太不自量力了,人顾先生那车的一年保养费都超过二十万了,还在那儿显摆呢……“ 这话这中年妇女自然也听清楚了。 她没好意思继续就保养费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这下她其实已经弱了很多,却还是不甘心,只得硬着头皮提高音调道:“你们有钱就可以随意欺负人了?有钱就可以撞坏了别人的东西不用赔了?“ 顾寒生将凉纾的手指攥在手中,凉纾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而顾寒生却笑了,“这位女士,难道不是你想仗着自己有钱欺负我太太?“ “谁欺负她了?“中年妇女嘴硬道。 “道歉。“顾寒生说。 中年妇女画的夸张的浓眉狠狠往发际线的方向一挑,说,“什么?“ 男人嗓音瞬间冷了好几个度,“我说,向我太太道歉。“ 这暴发户的女儿明显要比较拎得清,她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率先在凉纾面前弯下了腰,“顾太太,对不起!“ “妈,你赶紧道歉啊。“年轻女子扯了扯那个中年妇女的衣袖。 中年妇女挣了挣,还在小声地嘴硬,“我什么要道歉?“ 年轻女子冲她小声地吼了句:“你要让爸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就在今天全部毁于一旦吗?“ 这话吓得中年妇女脸上的肉狠狠地抖了抖。 两秒钟后,她朝凉纾低下了头,“顾太太,对不起!“ 而凉纾却在此时闭了闭眼,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想必此刻,她跟顾寒生又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很快,顾寒生牵着凉纾的手指转身朝那辆幻影走去。 即便不去看,凉纾也能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背上道道灼热的目光。 她被顾寒生塞进了副驾驶座里,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凉纾微微仰头。而他的吻却恰好落在了她的鼻尖。 顾寒生摸了摸她细腻的脖颈,不经意间将她脖子上戴着的戒圈项链给拿了出来,温声道:“乖乖等我,很快我们就回家。“ 凉纾笑了笑,又点头,“好。“ 车门关上,隔绝外头的一切声音。 他的车跟她的车完全不一样。 好比刚才,她趴在车窗上,不管自己怎么去屏蔽都盖不住那源源不绝地想进入自己耳膜里的声音。 而此刻,凉纾透过车窗望着站在外头的男人,不论她怎么努力却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思绪飘忽间,驾驶室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好闻的木质香调。 凉纾侧头看过去,男人好看的侧脸线条倏然进入自己的眼帘。 前方路况已经被疏通得差不多了。 随后赶到的季沉正在处理后续的一切事宜。 而顾寒生已经载着凉纾离开了。 前后一共两辆座驾护送着中间的幻影离开。 等驶过了好几个路口,顾寒生跟放慢了车速,他侧头看着凉纾,“脸是怎么弄的?“ 他当然不会认为是刚刚那两个母女伤的她。 凉纾是什么段数的人顾寒生十分清楚,严格来讲,那两个人还欺负不到凉纾头上。 凉纾低头,嗓音十分平静,“姨妈打的。“ 男人眸色晦暗了不少,下一秒,他将车子直接停在路边,开门下车,大概过了一分钟又回来。 副驾驶的车门被他一把打开,清凉的风灌进来,将正在沉思中的凉纾给拉了回来。 她转头,只见顾寒生微微弯了腰,食指伸过来抬起她的下颌。 凉纾有些抗拒,不想将自己这副模样彻底暴露在顾寒生面前。 但他十分强势,手指变换了姿势,虎口微微收紧,掐着她的下颌,绷紧嗓音皱眉道,“别动,我看看。“ 她眼神看向别处。“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但顾寒生却扳过她的脸,让她对上自己的眼睛,正色道:“好看。“ 凉纾不解,也想反驳,刚想张口,却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这会儿倒开始疼起来了。 不远处,许山海拿着手里的东西一路小跑着过来。 顾寒生直起身体,伸手接过许山海递过来的一瓶矿泉书,还有一次性湿巾。 凉纾看着他将两张一次性湿巾抖开又叠在一起,然后用牙齿咬开了瓶盖子,倒了水在湿巾上头。 随后又将剩下的半瓶水递给许山海,修长的手指将被水浸得透透的湿巾给拧得半干。 最后才重新上前来,扳着她的脸开始擦嘴角的血渍。 男人手法温柔,凉纾觉得自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疼痛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无的。 她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受了伤哪有不疼的,只是因为为她细心处理伤口的人是她如今喜欢的人顾寒生罢了。 清理干净她脸上的伤,顾寒生又接过许山海递过来的医用酒精棉签。 这次可不管什么为她处理伤口的人是顾寒生了。 在他用免签沾上她嘴角的那一刹那,凉纾疼的咝出了声音,“疼。“ 顾寒生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左手依旧固定着她的下颌,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姨妈为何要打你?“ 凉纾沉默了好几秒,这会儿时间他已经成功地处理好了她嘴角的伤口,开始擦脸上的了。 凉纾说,“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跟你结了婚。“ “跟我结婚难道不应该高兴?“他这么问。 毕竟江九诚曾经可是巴巴地在零号公馆门口等了他们整整一夜呢。 凉纾眨眨眼睛,她呼出一口气,脸色倒还十分平静,“我姨妈这辈子是被江九诚毁了的。她虽然是女支女,做的是皮肉生意,但她向来看不起你们这些有钱人,尤其是男人。“ 顾寒生手上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 “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这么不中听,干脆就不要说了。“他扯了扯唇,将用过的棉签递给许山海。 又接过许山海递过来的药膏,抹了一些到她脸上,用指腹慢慢抹开,这继续说,“说点儿好听的。“ 凉纾想笑,却又怕牵扯到自己的伤口,于是表情便显得有些滑稽,她说,“我貌似因为顾先生跟姨妈决裂了,姨妈今天跟我说,让我以后死了都不要知会她一声。“ 男人动作一顿。 下一秒,她却直接将脸埋到了他的怀中,闭上眼睛。“顾先生,我现在好像只有你了。“ 顾寒生低头看着眼前她黑色的发顶,心头一阵阵发软,他伸手拍了拍凉纾的肩膀,笑了笑,“那咱们出去旅行一趟怎么样?“ 凉纾一怔,从他怀中抬头,“旅行?“ …… 等凉纾真正反应过来,人已经身处万里高空了。 此次飞行的目的地是盛顿城。 舷窗外,是一片黑沉沉的天色。 身旁,顾寒生握着她的手闭目睡得深沉,俊脸朝着她这个方向。 此时正是凌晨深夜。 飞机已经飞行了好几个小时。 凉纾拿着手机在刷新闻,刚刚好就看到了关于她跟顾寒生的。 下午在虞城某个十字街口,顾寒生开着那辆价值两千多万的幻影来给她撑腰的场景曝光。许多人都在说很羡慕她。 很显然,顾先生这次行为俘获了大批的妙龄少女们。 这十分符合言情里的情节,而仿若凭空出现的顾寒生更是符合很多女生的心中所想。 在故事的最后,凉纾被顾寒生温柔又强势地塞进车里。 穿着黑色衬衫的男子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都是令人倾慕的魅力,气质仿若浑然天成。 他菲薄的嘴角带着淡笑,淡淡地看着大众,嗓音掷地有声,“借此机会正好澄清一些谣言,如你们所见,我太太此前的人生十分清苦,但不代表我们就要接受那些扣在我们头上莫须有的帽子。“ “希望各位擦亮眼睛,顾某在此代我太太谢过各位,“说到这里,顾寒生微微侧头朝车窗里看了眼,随后又不经意地扫过众人,这才继续道:“当然,我也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凉纾看着这段被人po到网上的视频,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颜。 原来他后来在车外待了几分钟竟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这些话。 心头有暖流滑过。 她侧头看着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庞,专注的眼神像一双温柔的手,慢慢地抚过他的眉,他的长睫,再到坚挺的鼻梁跟削薄的唇。 凉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如此做,维护了她的体面,又何曾不是将老太太的颜面的扔到地上踩上去践踏呢? 这天晚上。 一篇名为《论顾寒生是如何花式宠妻》的博文火遍了网络。 故事里,凉纾跟顾寒生自然是主角。 人人都在说: 顾太太劣迹斑斑,是地下城的常客,还曾欠下千万赌债。 顾太太风尘艳俗。是圈子里著名的交际花,行事乖张。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顾寒生却将她宠上了天。 凉纾这段上位史被多数人津津乐道。 更是被有些人当做了教科书式的麻雀变凤凰。 但又有人说,严格说起来凉纾不算麻雀,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跟傲人的身材,这就足够甩其他女人很长一条街了。 所以她骨子里其实是有变凤凰的潜质的。 一时之间,关于凉纾各方面的传闻都有。 而大家口中的男女主角却早就在这时飞往了距离虞城好几千公里外的大洋彼岸。 …… 清晨。顾家老宅。 温明庭在喝早茶时不小心摔碎了茶杯。 滚烫的茶水溅了她半个手背。 梁清闻声赶过来,忙抓起温明庭的手,急的语无伦次,“太太,您……您这是怎么了?可有烫着?“ 温明庭将手扯回来,靠在椅子里慢慢闭上眼睛,脸色惨淡。 跟前些日子相比。她是瘦了整整一圈。 梁清看着她这幅模样偷偷地抹眼泪,转头却又看到了桌上被茶水浸湿的报纸,报纸中间的篇幅,是凉纾跟顾寒生。 大抵是最近顾寒生跟凉纾的热度实在是太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注意。 连平日里一向正派的报纸都开始报道这类花边了。 梁清将报纸拿起来,凑到跟前仔仔细细地看着。 温明庭忽地睁开眼睛,盯着某一处哽咽道。“他为了那个女人是铁了心要跟我断绝关系,他难道以为我不会痛吗?我曾经又多喜欢阿纾现在就有多痛心。“ “我中意的儿媳妇竟然是这个样子,这让我怎么接受?等我百年之后,我要怎么跟他父亲交代?“ 梁清一颗心也是揪起,她放下报纸,叹气道,“太太何不看开一些?寒生这次摆明是栽进去了,但他向来有自己的主张,他肯定是有分寸的。“ 温明庭摇了摇头,手指用力抓着椅子边缘,“阿清你不懂,他跟常人不一样,他从小就异于常人的聪明,这类人总有一个极端偏执的点……“ “兴许阿纾就是他命里的劫数……“温明庭低下头,眼泪顺着滚落眼眶,“罢了罢了,我不管了,我再不管了。“ …… 此次去盛顿城,并非就他们俩。 下飞机后,凉纾看着推着行李箱自出口而来的人,凉纾转头看着顾寒生,有些惊讶,“时秘书也来了?“ 顾寒生拉着她的手往外头走。 机场大厅人来人来往,多是陌生的面孔,凉纾的手被他紧紧地攥在掌心。 他点头,“嗯,“顿了顿,他又道,“阿纾,来盛顿城带你散心是其一,其二则是工作,能理解吗?“ 凉纾想了想,“那谁主谁次?“ “你。“顾寒生捏了捏她的手。 她笑,“那能理解。“ 机场外,早早就有车等着了。 魁梧的外国司机正在放行李。 后车座,顾寒生接过时倾递过来的热毛巾正仔仔细细地擦着凉纾的手,凉纾问,“咱们是住酒店?“ 男人并未说话,前座的时倾回头笑着说,“太太,先生在这边购置了房产,倒没有那个必要去住酒店。“ 凉纾将毛巾递给时倾,看着顾寒生,笑的十分狡黠,“顾先生的房产好像很多?“ 他挑眉,“还行。“ 某些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凉纾说,“那能不能透露一下,你都在哪些地方买了房子?“ 顾寒生身子往后倒,顺手将她也捞进怀中,“不累吗?补会儿觉,到了我叫你。“ “你还没说你的房子都在哪些地方呢?“ “以后只要你想,在哪儿购置房子都可以。“ 妙书屋 第151章 探望 五月下旬,顾寒生携凉纾前往华盛顿。 这一待就是十天。 前三天,顾寒生跟时倾从早忙到晚,凉纾知道,是这边的分公司出了问题。 第四天,大抵是顾寒生还怕冷落了凉纾,白天让时倾将工作带到了别墅里来。 这几天凉纾的时差也倒过来了。 她跟往常一样,睡到上午,慢悠悠地起床。 外头天气有些不好,天空黑沉沉的,有下雨的迹象。 别墅里很安静,凉纾以为今天跟往常一样整个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洗漱完,在深色的细吊带外面随意裹了一件开襟长毛衣便汲着拖鞋下楼。 一头浓密卷曲的黑色长发随意披在肩头,隐隐约约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跟形状好看的锁骨。 虽然外头的天气有些不好,但凉纾的步伐是轻快的。 她低着头手指扶着扶手慢慢地顺着楼梯往下走。思绪有些放空,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客厅那边传过来的声音。 似乎这是所有言情里都会出现的情节。 迷糊的女主人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刚好撞到了男主人跟人在客厅里谈事情。 还剩下两级阶梯便到底,凉纾单手撑着扶手,目光很自然地抬起。 随后隔着几米空气便跟在沙发区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视线对视上。 当然,除了顾寒生,围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也纷纷朝楼梯口这边看过来。 一张张五官深邃的西式面孔,于凉纾来讲,十分陌生。 她站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跟那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相比是显得随意轻佻了些,但也并无什么不妥。 顾寒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但时倾是最先开口的。 时倾在见到凉纾的那刻便扔下文件从沙发里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凉纾颔首:“太太。“ 华府分公司的高管听不懂“taitai“二字的含义,但见时倾语气跟态度都分外地恭敬,于是好像也懂了一些。 本来热烈的讨论被突然出现的凉纾给打断。 顾寒生嘴角含了一抹笑容,从那张单人沙发里起身。几步朝凉纾走过来。 凉纾也跟着下了楼梯。 直到他手掌握着自己的手,凉纾才挑挑眉,目光微微倾斜,朝那边看过去,“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顾寒生牵着她往沙发区那边走去,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早有预料,怪不怪我将工作带到家里来?“ 这个问题凉纾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又很认真地摇头回答:“不怪。“ 两人如今就有这样的默契。 若不是实在走不开,顾寒生不会这样卡,他都是顾着她啊。 等两人走近,华府分公司的所有高管都站了起来,有人很绅士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带。 凉纾只听顾寒生操着一口十分流利的美式英语,揽着她的肩膀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太太。“ 几位高管跟凉纾打了个招呼,还未凉纾回礼,顾寒生就将她按到他刚刚坐过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凉纾心头十分不解,抬头看着他。 顾寒生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还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 这算是夫妻之间的小动作了。 凉纾看着面前矮几上摊开摆放的文件,上头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还有各种曲线。 她大学学的是金融,若是认真,倒也能勉强能看懂上头的东西。 但此刻凉纾却有些头疼,不明白顾寒生是什么意思。 很快,众人就见顾寒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凉纾所坐的这把沙发旁边,又折身回去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盘洗过的草莓放在她面前。 这才重新在旁边这把椅子上,侧头看着她,“吃吧。“ 凉纾知道此刻有好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她十分不自在。 她伸手扯了扯顾寒生的衣袖,小声地说,“你让我坐这里干什么?这不是打扰你们谈事吗?我去台面阳台吧。“ 顾寒生按住她的手,“不碍事。“ 他时间不多,这么说完就重新拿起文件就刚刚讨论的问题重新开启了话题。 凉纾刚开始做不到肆无忌惮地在这种场合吃东西,直到十多分钟过去了,她发现自己这这群人当中完全就是透明的。 进入工作状态的人是十分可怕的。 但也十分迷人。 好比此刻,凉纾嘴里含着一颗草莓盯了顾寒生好几分钟,他也不曾察觉。 他们说着英文,其中夹杂着很复杂的专业术语,表情严肃,谈到有分歧的地方有人甚至会争的面红耳赤。 这是凉纾从未见过的场面,于是有些入了迷。 态度也不像刚刚那样懒散,而是努力回忆自己脑海中那寥寥无几的金融知识,口干舌燥间,凉纾舔了舔唇。 不多时便有一杯温开水出现在自己面前。 凉纾抬头,对上时倾笑眯眯的眼睛。 而这时,坐在身旁椅子上的男人忽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眉梢眼角都挂着其他人难以一件的柔情。 于是本来还在争执的两位高管突然就不争了。 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看着那边交握在一起的手指。 凉纾这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朝众人点一道头。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块区域。 顾寒生倒是没有阻止她,而是任由她去。 他很自然地收回表情,重新拿了文件坐到凉纾方才坐过的那张沙发里,身子微微前倾,右手端过凉纾方才用过的杯子喝了一口润润喉,继续跟下属讨论公事。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了当地时间下午一点钟。 凉纾早就饿了,她自己在厨房鼓捣了一盘意面。 釉色的盘子里装着一簇金黄色的面条,旁边摆放着两朵西蓝花,面条卖相是不错的。 她对自己这次的厨艺很满意。 餐厅里,凉纾坐在椅子里,拿着叉子卷了几根面条放进嘴中。 咀嚼了两下,下一秒,表情直接变了好几个度。 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口中的面条吐出来,随后扔下叉子,十分嫌弃地扯了纸巾擦擦嘴,表情怅然。 这一幕刚刚好被走进餐厅的顾寒生看到了。 脚步声响起,凉纾转身仰头看着他。 男人双手环胸走进来,微微低头盯着她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煞有介事地道:“我瞧着挺好吃的样子。“ 凉纾眸子微眯,随后一笑,也不避讳,将自己用过的叉子递到他面前,“那你尝尝?“ 顾寒生勾过一把椅子,却只盯着她看,并没有接那把叉子。 凉纾挑眉,抬手卷了几根面条送到他嘴边,顾寒生这回满意了,将食物含进了嘴中。 本来没打算他能有什么好的反应,但这男人却当着她的面将这口面条直接吃了下去。 “你……怎么不吐出来?“她惊讶。 顾寒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味道差强人意,也不算太坏。“ 说完,他起身进了厨房。 凉纾盯着他的背影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然后又拿起叉子卷了面条放进嘴中,嚼了两口,跟刚刚一样,难以下咽。 厨房里,顾寒生正在烧水煮面条。 热水在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外间静悄悄地,看起来人已经散光了。 凉纾往穿上拖鞋往外面走,时倾还在收拾文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倾回头,“太太。“ 凉纾一笑,裹紧外套朝厨房的位置看了一眼,“你们顾先生正在煮面条,你要不要也吃点儿?“ 这话于时倾来将犹如平地惊雷。 她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忙摆手,“不了不了,太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时倾飞速收拾完文件,离开了这里。 凉纾坐在那张单人沙发里,手肘搁在扶手上,手指托着下巴朝落地窗外看出去。 其实刚刚她都听到了。 顾寒生跟华府高管谈事情时并没有避开她,期间,她听有人提起遂远集团。 霍起庭在年初将霍氏大费周章地迁回虞城,并成立遂远集团。 而今年一月下旬,顾寒生在盛顿城待了半个月,当时是分公司的业务遭到不明企业的截胡,流失客源,工厂产品滞销。 当时他频繁地出席各种宴会,最后在力挽狂澜将一切都扳回正轨。 最后终于是在旧历年除夕这天晚上踏上了回城的航班。 当时他只从公司内部解决了问题,却没有找到那个截胡华府分公司的幕后黑手是谁。 而现在,一起似乎都清晰了。 是霍氏。 凉纾眨眨眼,听到那边顾寒生在叫她,她起身朝餐厅里走。 顾寒生的厨艺比她好了太多。 用餐中途,顾寒生,“明天后天我都没有安排,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凉纾想了想,放下叉子,“这里离纽约远吗?“ “想去纽约?“ 她点头,“想,大哥在这边。我想去看看他。“ 陆子安去年带着沈璐飞往纽约,至今未归。 凉纾算了算,他们离开时沈璐已经怀孕了,那这会儿离沈璐的预产期还差两三个月。 而很显然,顾寒生已经忘记了凉纾口中这个大哥是谁了。 男人眉头微蹙,“大哥?“ 凉纾抿着唇,随后又幽幽地提醒他:“你当时不是从江九诚手里抢了我一张银行卡么?卡里有五十万,你还记得吗?“ 这么一说。顾寒生便想起来了。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好几秒后方才道:“不记得了。“ 凉纾瞬间就不说话了。 …… 从盛顿城到纽约城,一共花了三个小时。 凉纾事先给陆子安打了电话的。 对于凉纾要来做客,陆子安跟沈璐是十分开心的。 而此时,两人都还不知道国内发生的一些事。 陆子安跟妻子沈璐都以为凉纾是一个人前来,却没想到栅栏外站着两个人。 陆子安当然知道站在凉纾旁边的男人是谁,曾经在医院,两人过了招的。 而沈路见到凉纾身边的顾寒生,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扯着陆子安的衣服,小声道,“老公,阿纾怎么跟他在一起?“ 顾寒生这号人物在虞城上流圈子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沈璐从前也听说过关于他的事迹,而此刻,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跟凉纾站在了一起。 身旁。丈夫搂着沈璐的肩膀拍了拍,牵着她去开门。 陆子安给了凉纾一个拥抱,他说,“阿纾,我很想念你。“ 凉纾脸有些红,倒不是羞红的,而是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在国内很少想起陆子安,只是有几次陆子安跟她分享了自己跟沈璐在国外的生活两人会聊上几句,其余的时候便也没什么交集了。 这个拥抱并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凉纾还未来的及感谢陆子安的想念之情,伸手便出现一只手将凉纾给拎了过去。 顾寒生牵着凉纾的手指,脸上表情很微妙,眉梢带着微微的笑容看着沈璐,“陆先生,沈小姐,我跟阿纾叨扰了。“ 这话有意思的很。 凉纾抬手在他腰间轻轻地掐了下,小声地提醒他。“你干什么呀?叫陆太太才对。“ 手指被男人握了握,这是顾寒生安抚她的小动作。 下一秒,顾寒生又看着沈璐道:“沈小姐,我跟阿纾一路舟车劳顿,能不能先进去吃口茶?“ 沈璐回神,忙将路给让开,“请进请进。“ 从头到尾,不曾看过陆子安一眼。 …… 一进屋,凉纾便坐在沈璐身边。 六个多月大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客厅里,凉纾手掌覆盖在沈璐圆滚滚的肚皮上,她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的。 而很快,掌心之下,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踢了一下。 这种感觉于凉纾来讲是十分新奇的。 她像触电一样地拿开手,看着沈璐,惊讶道:“嫂子,宝宝好像踢你了。“ 说完,她继续去看刚刚自己摸过的地方,那里的反应还在。 肚皮上一顶一顶的,象征着生命力。 沈璐笑容带着母性的光辉,她说,“刚开始我也向你这样惊讶,那是在某天夜里,宝宝也是猝不及防地踢了我一下,不怕你笑话,那个晚上我跟你大哥激动得觉都没睡着。“ “当时巴不得这小子再多踢几下,但是后来却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凉纾摸着沈璐的肚子,低头专注地看着,“已经查过了吗?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我跟你大哥都不打算查,不管男孩女孩都是上天给的恩赐,我们都欢喜。“ 她点头,“这样也好,到时候不管男女都是惊喜。“ 沈璐看着窗外交谈的两个男人。她侧头去看凉纾,“你跟顾先生有没有打算要孩子?“ 凉纾有些晃神,她抬手抹上自己的小腹,眼神看着对面的壁炉,“要呢。“ “阿纾,嫂子跟你说句老实话,我觉得顾先生对你不错,但是豪门婚姻感情往往最站不住脚了。必要的时候孩子才是维系两个人最稳定的桥梁。“ 凉纾低下头,笑笑,“嫂子多心了,我其实无所谓,是顾先生想要孩子,不过这种事情得随缘。“ 就在前这几天,她的例假才刚走。 而从她身体好了开始,两人便一直都没有避过孕。 好几个月的时间了。都没有任何动静。 凉纾不禁在心里想,是不是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她这幅身体,从前折腾得惨了,如今开始反噬了,所以迟迟不能怀孕也是很有可能的。 曾经的她,哪里想的到有朝一日她想给一个男人生孩子呢? …… 落地窗外,两个已婚妇男都不抽烟。 顾寒生是为了凉纾戒了烟,陆子安也是因为妻子沈璐怀孕而戒了烟。 男人之前谈话。没有烟也不能有酒,便只剩下茶了。 于是两个人像老干部一样捧着一杯茶坐在花园桌椅里说事情。 顾寒生偶尔一个抬头,见到落地窗内凉纾像被烫了一般缩回手,随后表情生动地对沈璐说了几句话。 下一秒,便是沈璐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的场景。 男人眉眼露出些许温情。 陆子安在对面说,“顾总准不准备跟阿纾一起要个孩子?“ 陆子安把握不住顾寒生对凉纾的感情,就表面来看,两人关系是不错的。 对坐,男人抬手揭开茶杯盖儿,右手托起杯垫吹了吹,“当然。“ 不知为何,陆子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挑眉,“之前一直没有问,现在找到机会了,顾总方便透露一下您跟阿纾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 顾寒生一顿,随即笑道,“陆总这么八卦?“ “……“ …… 晚餐是西餐,牛排。 食物内容是沈璐安排的。 她跟陆子安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年,已经算习惯这里的生活了,也吃得惯西餐。 而顾寒生本就常年生活在国内,他自然肯定也吃的来。 而其实,沈璐最想照顾到的人是凉纾。 虞城分别时,陆子安跟沈璐要请凉纾吃了一顿西餐。 凉纾当时狼吞虎咽,活脱脱像是从难民营逃难出来的一样。 所以沈璐就以为凉纾很喜欢吃牛排。 真正到了用餐时。 凉纾看到桌上的牛排愣住了。 顾寒生脸色微微一变,却很快反应过来,他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凉纾的手。 随后抬手将那碗蔬菜沙拉挪到凉纾面前,又将凉纾盘子里的牛排夹到自己盘子里,这才看着对面两人,“倒是忘记提前告知二位了,阿纾最近忌荤腥,这牛排我替她吃也无妨。“ 妙书屋 第152章 无题 听闻顾寒生说凉纾最近忌荤腥,陆子安跟沈璐对视一眼。 沈璐皱眉问道:“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凉纾还未开口,顾寒生便说,“没什么大事,她最近身上起了一些疹子,有些过敏,不宜吃这些东西。“ “对,大哥嫂子,我忘记跟你们说了,我最近有些过敏,这些东西暂时都不能吃。“凉纾顺口接着顾寒生的话说。 陆子安笑笑,“不严重吧?“ 凉纾摇头,“不严重的。“ 桌子底下,顾寒生悄然无声地握紧了凉纾的手指。 而凉纾默不作声地挑一块小番茄放进嘴里咀嚼着。 沈璐坐在对面笑得一脸揶揄。“那阿纾,晚餐只能委屈你吃'草'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用餐中途倒是挺和谐的。 晚上八点,凉纾跟顾寒生向他们两位告辞。 那两人本来想留他们的,但想着凉纾跟顾寒生初到纽约城,必定还有其他的安排,于是留宿他们的念头就此作罢。 别墅门口。 沈璐靠着丈夫的肩头,手掌摸着凸起的肚子,“我看顾先生挺爱阿纾的。“ 陆子安脸色却并没有沈璐这么放松,他蹙眉望着夜幕下慢慢缩成一个小小焦点的车子,揽紧妻子的肩膀,“希望如此吧。“ 顾寒生在商界沉浮多年,最会的就是伪装自己。 所以你永远不知道你眼前看到的他是真实的他还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他。 …… 这晚凉纾跟顾寒生没有任何其他的安排。 顾寒生晚上吃了足足两块牛排,一路上就不是很舒服。 到底下榻酒店。酒店服务人员送来了消食健脾的药。 凉纾倒了水,走到他身边,摊开手心,里头静静地躺着两片白色的药丸,“其实没必要将两块牛排都全部吃下去的,大哥他们不会多想的。“ 顾寒生吞了药丸,又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笑着说。“顾太太这个事后诸葛亮倒是当的挺理所当然的。“ “……“ 她放了杯子,坐到顾寒生身边,“我当时还以为你喜欢吃呢。“ 之间他脸色稍微一变,凉纾很快抱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男人肩头,“我错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西餐,那咱们以后都不吃西餐了。“ “这还差不多。“ 大抵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晚上睡觉时,顾寒生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这动作势必会吵着凉纾。 凉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他,随后便没有任何犹豫地伸手朝他胃的地方摸去,“还在不舒服吗?“ 昏暗的环境下,顾寒生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她,“有点儿撑了,“顿了顿,他翻身起来,双手掌着她的腰,“不过我想,兴许运动运动就好了。“ 还没等凉纾反应,他低头便想去亲她。 凉纾脸往旁边一偏,五指张开,按在他五官上。 男子纤长的睫毛扫着凉纾的掌心,她软软糯糯地开口:“你晚上吃了牛排,不准亲我。“ 他抓开她的手,“洗漱过了,还仔细地刷了牙。“ “那也不行。“凉纾拒绝得很干脆。 但她在顾寒生面前,什么手段都不过是花拳绣腿。 这晚,凉纾被吃抹干净。 第二天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好好欣赏纽约城的风景,凉纾被顾寒生缠着在床上待了整整一个上午。 等她醒来收拾好,出去跟顾寒生吃个饭的功夫就踏上了返程。 顾寒生整整陪了凉纾三日。 最后三天,他又是投身到工作中。 …… 五月底。 中心广场那块老旧小区的地皮公开竞标。 顾氏出席的代表人是顾寒生的助理季沉以及旗下团队。 霍氏出席的代表人是陈熠以及霍起庭旗下的精英团队。 顾寒生当时在牌桌上打了莫家的少爷,让这块本来该十拿九稳的项目瞬间变得不确定起来。 季沉后来跟团队日以继夜,从风险预估到成本风投研究了个遍,而霍氏作为顾氏在这个竞标案例最大的敌人,季沉更是研究了个透。 虽然少了莫家少爷那一环。 但季沉觉得。这个项目仍旧非顾氏所属。 只是没想到,季沉在见到霍氏那方的代表团出席时,他愣住了。 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陈熠。 半年多前,陈熠在温城的某个民宿里被顾寒生打了个半死,本以为这人应该早就远离虞城远离顾氏,却不曾想,却出现了这场竞标案中。 陈熠跟季沉点头致意。 季沉眸子渐渐暗了。 这场竞标案,最大的赢家不是顾氏,更不是霍氏,而是最后杀上来的陆氏集团。 陆氏*鑫耀集团在两方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陆瑾笙出场,用季沉意想不到的方式从他手中夺走了这个项目。 陆瑾笙方的报价稍微高于顾氏却又低于霍氏。 而霍氏到了后来直接弃权。 最后这个项目便是陆氏以微末的优势胜出,陆瑾笙顺利拿下这块地皮。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震惊。 陆家家规:陆氏及陆氏所有子孙不得涉猎任何地产项目。 商界里,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而陆瑾笙今天却出席这块地皮的竞标案,并顺利从顾氏手中抢到了这块地皮,让顾氏成员连日来的心血全都功亏一篑。 要知道时倾当时为了这个项目差点儿都想自己亲自上了。 威逼也好,色诱也罢,总之就是一定让这个项目成为顾氏的囊中物。 而今天,这个项目被陆氏截胡了。 …… 盛顿城当地时间深夜十二点。 明天三人要赶飞机回去,时倾这晚不再住酒店,而是入宿这座别墅一楼。 晚上吃的是东方菜,这里的厨师做的不正宗,有些偏咸了。 顾寒生白天忙了一天,凉纾不忍心吵醒他,于是自己起床下楼找水喝。 却不曾想,她刚刚走到楼梯缓步台,就听见了楼下的脚步声。 “季助理,你说什么?中心广场的那块地皮别人截胡了?“时倾眨眨眼,踩着拖鞋脚步凌乱地到达客厅。 凉纾摸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从旋转楼梯往下走,只见沙发上,时倾打开了矮几上的笔记本。 沙发区那块地放散发出幽幽的光线,衬得时倾的背影有些过于地黑了。 时倾嗓音打颤,她盯着笔记本上的数据,有些不理解,“我们的报价绝对保密。绝不可能泄露!“ 不知道那头又说了些什么。 凉纾听见时倾尖着嗓音,十分惊讶地道:“你说什么?!是陆氏截胡了我们的项目?!季助理,你确定吗?“ 季沉亦是一脸阴霾,他没说话。 时倾凌乱了。 她将电话开了免提随后扔在矮几上,然后双手撑着脑袋,过了两秒,她又盯着笔记本上的数据。 等想说话时,又猛地想起来这是在顾寒生跟凉纾所住的别墅里,她忙将免提键给关了。 时倾拿起电话,不可置信又哽咽地对季沉说,“怎么可能呢?陆氏怎么可能抢我们这块地皮呢?陆家家规大家都知道的,陆瑾笙敢做任何跟地产相关的项目,陆家老爷子陆礼贤第一个不答应!“ 她摇着头,“季助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季沉说,“明天先生归国,你提早跟他打招呼。“ 时倾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打什么招呼啊?顾先生为了这块地皮倾注了多少心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连跟去跟那群纨绔少爷玩儿牌这种自降身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而现在地皮却……“ 时倾哽咽道:“季沉,我不敢想象先生要是丢了这块地,会怎样。“ 楼梯上,凉纾默默地攥紧了手指。 电话里,季沉说,“时倾,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先生比我们心思要多。他肯定什么结果都想到了。“ “真的吗?“时倾还是犹如云里雾里。 “嗯。“ 季沉虽是这么说,但是他的语气却十分沉重。 时倾挂了电话,却被伸手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吓到。 她哆嗦着回头,在见到是凉纾时松了一口气,随即朝她颔首:“太太。“ 凉纾一脸平静地坐在时倾身旁,顺手开了旁边那盏复古绿的台灯。 周围瞬间亮堂了不少,时倾快速地看了凉纾一眼。随后侧了侧脸,“这么晚了,太太您还没睡呢?“ “时秘书,发生什么事了?“凉纾问。 时倾按了按眼角,不动声色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对凉纾道:“没什么,顾氏项目上的事情。“ 凉纾铁了心要问的话,时倾是阻止不了她的。 “我刚刚听你说陆瑾笙……陆瑾笙他怎么了?“ 时倾还是不愿意说。 凉纾态度强势了些,时倾泄气了,她双手手肘撑着膝盖,将脸埋在掌心:“顾总为了中心广场那块地皮准备了很久,但这个地产项目被陆瑾笙给截胡了,顾氏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功亏一篑。“ “中心广场?“凉纾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时倾点头。 凉纾眼神无神地看着一个地方,眼底露出十分嘲讽的笑容。 中心广场坐落在虞城的老城区。老城现在在规划,会重新根据城市规划来选择是保留原小区风格还是推了重建。 顾氏的企划书上,是保留原来的建筑特色在此基础上发展周边配套设施功能,发展历史文旅综合老城特色风格。 而陆氏的,则是全部推倒重建,届时将看不到任何跟这块地方原来风貌有关的东西。 而中心广场,是以前凉纾跟江平生住的地方。 那个房子里的东西,属于她跟江平生的东西,在陆遥死之后被陆瑾笙烧了个干净。 他没有给凉纾留下任何一点点关于江平生的念想。 所以江平生去世之后,她才在医院发疯般地在雨夜里去扒垃圾桶。 她那时在医院垃圾堆里,翻到的是江平生唯一的遗物。 陆家家规在前,陆瑾笙当然不敢动那房子。 虽然凉纾一直不曾回去过,但这几年,那房子一直都是她在租。 凉纾心里酸的不行。 至此。她终于觉得顾寒生应该是喜欢她的。 他为什么非要拿下那块地皮? 虽然她一直不曾提起过,但江平生的骨灰一直是两人之间一道无形的鸿沟,它像一个定时炸弹,可能稍不注意在某天就会突然爆炸。 他当时扔了江平生的骨灰,这个时候便想到用这个方式留下一些念想。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 陆氏会从中插一脚。 如果陆瑾笙得到了那块地皮,他只会将那个地方夷为平地。 …… 凉纾失魂落魄地走回卧室。 轻手轻脚地准备开门,但卧室门却蓦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道颀长又挺拔的身影倏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凉纾抬头看着他。 “这么晚了,不睡觉到处跑什么?“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就往卧室里走。 凉纾将脸靠在男人胸膛处,听着他胸腔里传来沉稳的心跳声,她慢慢闭上眼睛,“这里的厨师不太行,家乡菜做的太咸了,我起来找水喝。“ 他将她放到床上,然后自己又钻进来,瞬间温香软玉在怀。 顾寒生亲了亲凉纾额角,“明天就回家了,到时候让家里的厨师好好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凉纾搂紧他的腰,又吸吸鼻子,“好。“ “睡觉。“ “好。“凉纾又答。 但五分钟后,凉纾将脸往深处蹭,嗓子有些沙哑,在他怀中道,“顾先生,刚刚我下去遇到时秘书了。“ “时秘书这么晚还没睡?“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感兴趣的样子。 凉纾点头。 很快她又说,“我跟时秘书聊了一会儿。“ “聊了什么?“他问。 凉纾眨眨眼。想了想,说,“季助理给她来电话,说中心广场那个项目丢了。“ 话音刚落。 凉纾明显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只手臂一僵,随后顾寒生整个人都顿住了。 她无声地叹气,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疼,凉纾抱紧了他。一言不发。 凉纾虽然没有说是谁截胡的,但看顾寒生这个反应,想必他已经知道了。 她想开口对顾寒生说:顾先生,那个项目就算了吧,不要了,让给陆瑾笙好了。 但她不能。 顾寒生为了这个项目默默地准备了多久,又为了她考虑了多久。这些凉纾一概不知。 所以她不能贸然地讲出那种不负责任地话。 不然这样跟将顾寒生的心血扔在地上践踏有什么区别呢? 良久。 凉纾有些哽咽,“顾先生,你别伤心。“ 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没搭话,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 陆瑾笙蔑视陆家家规,进军地产界。 第一个项目便投入五十亿,不顾各界专业人士的建议。一意孤行,非要将那块地方夷为平地。 陆昌勇自是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陆老爷子陆礼贤。 陆礼贤在除夕夜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心脏方面的疾病也加重了不少。 二儿子陆青松跟夏鸣玉的事情之后,他便再不管公司跟家里的事了。 公司里,任由陆瑾笙跟陆昌勇斗来斗去,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陆瑾笙这事一出。 陆昌勇为了扳倒陆瑾笙,没考虑任何后果巴巴地直接将这件事好好润色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告知给陆老爷子陆礼贤。 老爷子当天晚上就被气得昏厥了过去。 送往医院的路上。 陆礼贤醒了,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恨意跟狠劲儿,他抬起右手虚指着一个地方,怒道:“将他给我找来!“ “赶紧将那个……不肖子给我找来!“ 陆昌勇握着陆礼贤的手,安慰他,“爸您消消气消消气。“ 陆昌勇妻子柳勤也皱着眉,凑到陆礼贤跟前说,“爸,您犯不着为了陆瑾笙这么个我行我素眼里没个人的东西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太不值当了!“ 如今陆家散了大半的人,陆瑾笙不在,陆昌勇跟柳勤夫妇就是这陆家当家做主的。 而他们早看出来了,陆瑾笙现在搞出这种事已然失去了老爷子的心,于是柳勤才敢当着陆礼贤的面儿这么说。 要是搁以前,柳勤那是万万不敢的。 陆礼贤是真的气,脸色铁青,直接将老毛病都气出来了。 偏偏柳勤还不知足,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将陆瑾笙从老爷子心里除名。 她说,“爸,陆家家规我们陆家人哪个不是牢记在心中的,时不时还得拿出来警醒自己,陆瑾笙倒好,不仅触犯家规,还直接将陆氏的钱套了几十亿到这个地产项目上,简直不是人……“ 陆礼贤还未听完,人便晕了过去。 幸好这会儿已经到医院了。 陆礼贤被人给推进了急救室。 医院走廊上,陆昌勇看着手术室的门被关上,他走过来,抬手直接给了柳勤一巴掌。 柳勤整个人被扇趴到墙上,她是万万没想到陆昌勇竟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捂着那半张脸,眸底含着泪水震惊地盯着陆昌勇,“你竟然打我?“ 陆昌勇指着手术室的方向,冷笑道:“那好歹是我爸,是你公公,那种时候你还敢说那些话去气他?“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陆瑾笙为了那个小贱人好不容易被我们抓到了小辫子,让你重新回了公司,现在他又犯了这种致命的错误,不赶紧将他从老爷子的名单里剔除掉,还等什么啊?“ 陆昌勇咬紧牙关,冷哼一声:“真是妇人之见!“ 他咬牙切齿地说,“陆瑾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老爷子要是就这么过去了,他陆瑾笙不得跟没栓绳的疯狗一样,到时候还公司呢,我们连命都得没了!“ 妙书屋 第153章 无题 陆昌勇说柳勤妇人之见,柳勤捂着自己那半张脸,眼泪一滴滴地滚落,还是觉得很委屈,“我到底图什么啊?“ “他陆瑾笙在陆家一向我行我素,他平日里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就这样老爷子的心还是向着他的,老爷子这一年来身体愈发不行了,将来他要是真的去了,陆瑾笙还不是不会放过咱们!“ 柳勤咬咬牙,看了一眼手术室的位置,“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有些事情他陆瑾笙既然敢做,那就不要怕后果!“ 陆礼贤这天晚上直接被陆瑾笙起到住院。 他本来心脏上就有毛病,八年前除夕夜那晚动了根基。 陆青松跟夏鸣玉两个人被赶出陆家以后。陆礼贤就大病了一场。 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后来回家身体也不见好。 现在都还经常在吃药。 但老爷子顽固的很,他不吃西药,每日就让家庭医生开了中药,然后让厨房一剂一剂地熬了给他喝。 陆家上下,小道家务事,大到公司里的事情,陆礼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这么过下来,陆礼贤的身体倒是好了不少。 谁知道,陆瑾笙会在这种事蔑视陆家家规。 陆礼贤是一个十分传统的人,陆家的组训家规他当成戒律来看,容不得任何人违反。 在陆礼贤还小的时候。 那个年代的有钱人很容易去信一些牛鬼蛇神,人死之后是要在黄泉之下跟列祖列宗相遇的。 几位凶神恶煞的家族老者就在黄泉路上的某个桥上等着你,桥下不是水,是滚烫的岩浆炼狱。 陆家的子孙死后都会经过这个桥。 老者手中握着你这一生所做的事情,有大功德小过错的就能直接过了这个桥。要是有大过错的人,则会落入桥下的十方炼狱里去。 这是陆礼贤那一代接受的牛鬼蛇神的教育。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不喜欢陆家上下弄各种疑神疑鬼的东西的缘故。 他不准别人弄,却不并代表他不用接受他那个时候经受的鬼神教育,事实上,他将这个奉为清规戒律。 这一生若是能不犯任何过错地走过,是他陆礼贤的造化。 可偏偏,陆家出了陆瑾笙这么个不孝的子孙! 陆瑾笙是第二天才来见的陆礼贤。 病房里,陆礼贤直接掀翻了小桌上的粥碗。那滚烫的热粥就砸在陆瑾笙的皮鞋面前,还有些许溅到了他的西裤上。 陆礼贤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陆瑾笙,你翅膀硬了你要去死你自己飞上天去死,你带上陆家你就是大罪人!“ 大罪人这个罪名的陆瑾笙担得起。 陆老爷子不算事冤枉了他。 陆瑾笙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个骂名他受着了。 “你赶紧撤资,让陆氏退出那个地产项目,并在陆家祖宗面前恭恭敬敬地烧上三炷香,好好地挨个地给祖宗磕个头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违反家规的事,你把这些都做全了,我们才有的谈!“ 但是陆瑾笙挺直脊背站在病床前,薄唇抿的紧紧的,就是不肯回应陆礼贤的话。 陆礼贤气得眼睛往上翻,气急败坏地道:“我跟你说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几秒钟之后。 陆瑾笙慢慢抬起头,看着陆礼贤,眸中的情绪十分坚定,他说:“爷爷,陆氏是不可能撤资,也不可能放弃那个地产项目!“ “陆瑾笙!“陆礼贤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陆瑾笙颔首,语气依旧是那样,“我知道您看中陆家家规,他日我百年之后自会亲自下地狱向陆家的祖宗请罪。“ 身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扔了。 陆礼贤就将自己身下垫着的那个枕头拿了扔到陆瑾笙身上,“我这还没死呢,陆氏你还不能全权做主,你信不信偌大的陆氏我让你到最后连根毛都捞不到!“ 陆瑾笙微微一勾唇,“我信。“ “信那你就给我从那个项目上退出来,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恕难从命。“ “你!“ 陆礼贤浑身一阵血气翻涌,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在往头顶那个地方冲去,他又想开口说话,却猛地一下倒在床上。 陆瑾笙眸光一闪,伸手按了急救铃。 穿白大褂的护士跟医生鱼贯而入,连陆昌勇跟柳勤也是一脸焦急。 唯有陆瑾笙。 陆瑾笙像是一个看客一样站在离病床最远的地方,只有他脸上是平静的。 稍倾,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陆瑾笙单手插在裤袋里,抬脚往病房门走。 陆昌勇见状,褶皱很深的眸子眯起,跟着陆瑾笙的脚步就往外头走。 走廊上,陆昌勇几个大步跟上陆瑾笙,“你要是活的没这么恣意妄为些。陆氏早就是你陆瑾笙的囊中物了,老爷子以前器重你,他多看重陆家家规大家心知肚明,他以前肯定没少训诫你这方面……“ 陆昌勇挑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心里都知道,为何还要明知故犯?你身为陆家子孙,主动去动地产项目,那是自己先将自己踢出局了。“ 从头到尾,陆瑾笙一言不发。 陆昌勇说完又会心地大笑了两声,他这次大胆地伸出手掌拍拍陆瑾笙的肩膀,“老爷子心中,你陆瑾笙很快就要成为陆家的千古罪人了。“ 某个时间段,地产是最火热的行业。 那个时候,任何企业只要得到了一块地皮,几乎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倒卖地皮,用钱生钱,来来回回,这个企业靠着这样的手段就可以在商界立足。 那个时候,很多公司都看准了商机买地投资,可以说,顾氏就是这方面的龙头。 而陆氏却因为有那一条看起来十分奇葩的家规在前,那些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吞下一块又一块肥肉。 陆瑾笙当年坐镇陆氏,顶住压力,在大潮流的趋势下顶住压力进军互联网行业,那几乎是可以写入里程碑一样的壮举。 那么艰难的时刻,他都没有将目标放在地产项目上。 而现在,却在这种时候选择投资地产业,这其中的种种,陆昌勇看不出来,但历经了这么多的陆礼贤却可以猜到一二。 说起陆家家规。 其中有“陆氏子孙不得涉猎任何地产项目“这一条在很多人看来,都觉得是奇葩的。 但那时很多人不了解内幕。 这得从百年前说起来了。 陆家从前就富庶,一路走来组长阴德很厚,以前宅子大,人也多。 早在封建时期,陆家就开始囤地。 或是自己修建宅子,或是建商铺酒楼、又或是建典当行都不在话下。 有一年,天下很不太平,大环境很差,陆家人为了在乱世寻求一处避世方法。重新择地修了一处很大的宅子。 听说那天,除了陆家某个宗主,陆氏所有子孙都搬进了新宅子去。 乔迁新居,白日里是鞭炮齐鸣,陆家豪气宴请了一整条街的乡邻。 后来却没想到,这座新建的宅子在深夜里,在陆家所有人都还在沉睡当中时轰然塌陷。 没有任何征兆,整个陆家除了在外地忙事业还未搬进去的宗主外,所有的陆家人都在那天深夜连同那座宅子长眠地下。 后来,街坊四零就在传,说陆家圈地太多,遭了报应。 古时讲究天地和睦。 天跟地是要对上的,差一毫一厘都不行。 没人敢将天划成无数个小块据为己有,但地却可以。 而陆家大抵就是圈了太多地,破坏了天地和睦,惹了神明,所以陆家几乎一夜之间覆灭,都是上天给的惩罚。 从此以后,陆家的家规上便多了这么一条后世人看起来十分奇葩的规定。 虽奇葩,但它有它存在的道理,后世的陆氏子孙也必须将它奉为清规戒律。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去触犯过它。 而到了如今,这条家规却被陆瑾笙视若无睹,这对陆家的祖宗来讲是何等的大不敬。 偏偏陆瑾笙还冥顽不灵,死不悔改。 …… 顾氏夫妇一回国,顾寒生就投入到工作中。 六月初。 顾寒生忙得不可开交。 公事上,陆氏公开跟顾氏叫板。 不仅如此,陆氏还联合霍氏在很多事情上处处压了顾寒生一头。 顾寒生再见到陈熠,是在一场商业晚宴上。 陈熠作为霍氏的重要人物,在霍氏愈发受霍起庭的重视。 而至此,顾寒生这边也终于算是将当初陈熠背后的公司揪出来了。 准确点来讲,陈熠现身中心广场招标案的那天。一切的脉络就都清晰了。 从头到尾想跟顾氏硬碰硬就是霍氏,而不是曾经陈熠手里那个不值得一提的三流公司。 即便是顾寒生如今跟凉纾的婚姻成为大众的关注的焦点。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顾寒生跟凉纾的婚姻恐怕早就破裂了。 却不承想,半个月前,当顾寒生只身一人开着那辆为世人所熟悉的幻影现身街头去给孤立无援的撑腰时,羡煞了多少人的目光,又惊讶了多少人。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在传,即便这位顾太太如何如何劣迹。如何如何不入流,但顾寒生依旧宠她入骨。 婚姻生活,如人饮水。 既然人家自己都觉得好,那其他人说的一些观点便做不得数了。 所有在这场商业性质的宴会上,商界里还是有大把的人巴巴地上赶着跟顾寒生攀交情。 陆氏公开抢顾氏的项目,这在圈子里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酒过几巡下来,有人难免放开了些。 有商界的合作伙伴将自己的听来的小道消息跟顾寒生说:“听说陆氏的那位陆总最近也正焦头烂额了,他虽说抢了顾总您手上的项目,但他自己也不好过呢。“ “哦?“顾寒生眸含冷箭,手指捏着酒杯,嘴角抿着,那弧度看起来十分凉薄。 “您还不知道呢?陆家家规谁不知道呢,陆瑾笙敢这样做,他可不得吃点苦头么。“ 旁听的某个公司老总压根就不将这个什么陆家的家规放在眼里,他摆摆手,随后道。“什么家规不家规,只有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试问这世上,有谁会嫌钱少吗?“ 顿了顿,他继续说,“那个项目能赚钱,陆氏想要据为己有也正常。“ 等他说完,他才发现好像当着顾寒生的面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这老总讪讪地摸摸自己的鼻头,看了顾寒生一眼,“顾总,陆氏抢了项目这事,实属小人行为,我……“ 顾寒生抬手,表示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第一次开口那个商界有人则继续道,“还有一件事顾总,陆氏自从陆三爷加入以来。陆氏内部一直就动荡不安,这次陆瑾笙背着所有陆氏高层背着陆老爷子陆礼贤做出这样的事,恐怕他在陆氏的位子也不好做。“ 听完,顾寒生也没有过多的言语。 他放下酒杯,道了句失陪便离开了会场。 …… 十分钟后。 洗手间里。 陈熠跟顾寒生狭路相逢。 今时今日,陈熠所拥有的权势跟地位早与半年前不同。 从前面对顾寒生这号人,他几乎没有抬起头来的机会。 即便是那时候有傲骨,但也没有实际的背景跟顾寒生抗衡。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总,好久不见。“陈熠洗完手,低头擦手的间隙目光和镜中顾寒生淡漠的视线对上。 顾寒生盯着他,在他低头整理袖口的时候扯了唇,“你倒是挺会来事,找的靠山不错。“ “顾总谬赞。“陈熠理好扣子,转身不动声色地跟顾寒生的视线对上。 “可惜,我顾某想毁掉的东西,谁都保不住。“ 偌大的洗手间里,静的可怕。 连滴水声都被无限放大。 门是紧闭着的,陈熠知道,那扇门外站着顾寒生的助理,季沉。 说实话,陈熠的心理素质完全没有办法跟顾寒生相比。 但这种时候,对手越是强大,自己则越要不动声色。 陈熠笑了笑,他说,“我知道顾总有本事,但今天人人都知道我来了这里,若我跟顾总见了面之后,身上受了伤或是人多少出了点儿什么问题,顾总确定自己能脱离干系么?“ 顾寒生双手插在裤袋里,完全就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他懒散地翕动薄唇,“你觉得呢?“ 男士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豁然打开。 顾寒生走出去,陈熠看准时机跟着也要出去。但很快冲进来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 很快,门再度被人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惨叫。 …… 深夜十一点。 霍起庭现身医院看望下属陈熠。 陈熠提起顾寒生就一阵牙痒痒,他说,“霍总,他完全不将你我放在眼中,也丝毫顾及你的脸面,今晚那种场合。他顾寒生依旧雇了打手将我……“ “好了,“霍起庭一抬手,看了陈熠一眼,勾唇轻笑着,“哪里没顾及我的脸面了?这不是没朝你脸上招呼么?“ 是了。 那三个保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更没将他身上弄出伤口或是血迹。 这三人动手的时候,将他的外套扒了下来。 等结束后,又将外套给他穿了回去。然后一路扶着他除了洗手间。 走廊尽头,顾寒生捏了一个高脚杯跟人谈事情。 目光扫过陈熠,眸底带着浓浓的讥诮。 有人主动上前去跟陈熠握手,陈熠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身上的伤他只能自己扛了,这种场合更加不能表现出来。 后来便撑不住了。 陈熠离开大厅,在助理的搀扶下朝车子走去,行至半路。他一头栽倒地上。 助理大惊,伸手探伤他的胸膛,才发现沾了一手的血。 这便是顾寒生大胆又高明的地方。 霍起庭有些烦躁,他盯着陈熠,随后说,“从你出现在竞标案那刻起,他便将以前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你就算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那也要忍着,我孤注一掷将霍氏迁回虞城不是为了为了给你用来当枪子儿使的。“ 陈熠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冲动了。 他闭上眼睛,手指在被子里攥得死紧,“我知道了。“ 霍起庭走过来,拍拍陈熠的肩膀,“我跟他之间只有一种结局,要么我死,要么他亡。“ 陈熠目光凝重地看着他。 霍起庭知道陈熠是十分恨顾寒生的,他倒是不担心陈熠这个人会反水。 要不然当初他可以直接将陈熠弃掉,更加不会让他入驻霍氏。 霍起庭抬起下巴,目光透过玻璃窗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天空,“他有他的仇要报,我也有我的债要讨。“ …… 从会场回零号公馆的路上,是季沉开的车。 季沉抬头看了眼后视镜中男人略显冷硬的面庞线条,季沉道,“先生,那块地皮陆氏不日就要动工了,届时,那块地方也将被夷为平地,我们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他的话还未说完,顾寒生兜里的电话震动。 季沉见他原本冷沉的脸色在看到联系人的瞬间变得柔和,于是他识相地闭嘴了。 电话那头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个电话没说多长,大概也就两分钟。 顾寒生掐断电话,朝前座的季沉看去,“你刚刚有话要说?“ 顿了顿,季沉思忖片刻道:“顾先生,那块地,顾氏能不能选择放弃?“ 妙书屋 第154章 无题 “放弃?“顾寒生语调十分漫不经心。 季沉看了他一眼,斟酌着道:“我们前期在这个项目上耗费太多心力,但现在只要及时止损就还来得及。“ 这是十分中肯的话。 但顾寒生拇指跟中指互相摩挲着,他阖眸:“顾氏跟陆氏只有你死我活。“ 这话落在季沉耳朵里,像平地突然炸起一道惊雷。 他默默开车,不再说话。 …… 顾寒生跟凉纾通话。预计的到家时间是十点钟。 可凉纾一路等到了十点半都未见他回来。 她给他打电话,没接。 后来这一夜顾寒生都没回来。 凉纾后半夜一直睡睡醒醒,睡得很不安稳。 直到清晨,她才稍微眯了会儿。 顾寒生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当时天刚蒙蒙亮。 凉纾听到一点点些微的声响,微微掀开一点儿眼皮,眯着眼睛看着自衣帽间露出来的一点儿亮光。 那道磨砂质地的推拉门后面。有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 过了几分钟,那道身影自门后走出来。 凉纾也跟着顺势从床上坐起来,室内还是一片昏暗。她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还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身后传来脚步声跟顾寒生略显沙哑的嗓音,“我吵醒你了吗?“ 跟着她被拥进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顾寒生的吻落在女人光洁的额头。 凉纾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清晨露水的味道,轻轻摇头,“是不是公司的事情很忙?“ 他略微有些迟疑,随即还是点点头,“嗯。“ “再忙也得休息呐,“她仰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点儿担忧的神色。 顾寒生摸摸她的头,随即笑道,“嗯,昨晚在办公室睡了,早上有个重要的会要开,回来换身衣服。“ 他这么说。凉纾也就没有多想。 她昨晚一直都在做一些奇怪的梦,没有睡好,这会儿已是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顾寒生见状,将她放到枕头上,又拉过被子,这才说,“再睡一会儿。“ 凉纾闭上眼睛,点头,“好,“顿了顿,她又睁眸看着他,“你记得吃完早餐再走。“ “嗯。“ 房门关上,卧室重新归于平静。 凉纾又是睡了一觉。 上午时,她准备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她在衣帽间收拾两人的脏衣服,然后看到了顾寒生今天早上回来换下来的衬衣。 凉纾拿着这件衣服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仔细观察了良久。 那模样。很像是妻子发现了出轨丈夫衬衣身上沾了别的女人的口红或者头发丝一样。 其实并没有。 顾寒生昨晚应酬穿的是黑色的衬衫。 上面有着淡淡的酒味,凉纾拿起来又闻了闻,她似乎还在上面闻到了淡淡的药水味。 此外,这衬衣上面还沾了一些来自动物的毛发。 她很仔细拾拣了一些放在掌心,不管怎么观察都像是阿云的毛发。 并且还不少。 她将脏衣服扔到垃圾篓里,沉默着离开卧室。 …… 顾寒生昨晚去了虞山别墅。 第二天晚上照样去了虞山别墅。 苏言最近的情况很不稳定,最近又从医院运进来一大批仪器,只因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到处挪来挪去,所以只好将医生需要的一切东西都弄到这里来。 这天晚上,于慎之到虞山别墅来找顾寒生。 佣人一给他开门,一条身形魁梧又毛茸茸的赤黑色物体猛地一下从门内冲了出来,饶是警校出身又有多年破案经验的于慎之也差点儿没有招架住。 他差点被冲上来的阿云扑倒。连忙后退了好几步稳住自己的身形。 于慎之盯着面前的藏獒,摇头看着自己身上沾的狗毛,一边拍一边看着佣人。“这狗是怎么回事?“ 佣人有些尴尬,牵好绳子:“这几天晚上先生都让它在屋里带着。“ 于慎之没说什么,抬脚轻车熟路地走进去。 这段日子他频繁出入这里,对这里已经十分熟悉了。 一路到了二楼,刚刚从楼梯口上来。 最靠近楼梯的这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于慎之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他挑眉,“里面情况怎么样?“ 顾寒生脸色有些不好。 两人并肩往书房走。 到了书房,门关上,于慎之一脸慎重,“我翻遍了当年的卷宗,车祸已经被定性成意外。如果要翻案就得找到确切的证据才行,否则咱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顾寒生坐在大班椅里,低垂着眸,也没说话。 于慎之想了想,又说,“事实证明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你之前让我去查霍家,我还真的就查出来一点儿东西。“ 顾寒生看着于慎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事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可知道顾氏当年为何要将产业从纽城迁回来吗?“ “我父亲顾宏顾忌着老一辈落叶归根的思想,思虑再三决定将顾氏迁回国。“顾寒生说。 但是很快,他又眯起眼睛道:“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顾家当年在纽城发迹,父亲白手起家,却并非孤身一人。中间还有个合作伙伴,后来听说闹崩了,两家断绝了关系。“ 见于慎之一脸凝重。顾寒生接着粉碎了于慎之的猜测,“这件事跟霍家无关,不过我敢肯定跟霍起庭这人有关。“ “行。那第二个问题,我翻到了当年的报道,顾氏在虞城稳定根基的第二年发生过一场命案?“ 顾寒生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说,“嗯,当时我一直都在国外,是在建筑工地上发生的意思,死的是个施工图设计师,后来顾氏跟人私了了。“ 于慎之摇摇头,“我翻了当时的报纸,怎么听说解决的过程有些不愉快?“ “顾氏刚回国就占去了大多数的市场份额,有些人心生不满罢了,钱能解决的事,无所谓愉快不愉快。“顾寒生淡淡道。 说着,顾寒生起身,踱步到窗前,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道:“霍起庭这人不一般,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清晰了,只差一条可以连起来的线。“ 他转身,挺拔的身影几乎要跟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于慎之听到他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苏言醒过来。“ 妙书屋 第155章 陈羡 陈羡离开陆氏已经半年了。 她定居在靠近虞城的某个边陲小镇,整个人都慢了下来。 曾经她不止一次在想,离开陆氏、离开陆瑾笙的生活。 后来发现当这个梦想实现了,生活好像也并没有比原来好到哪里去。 小镇是个旅游地。 镇上有个老阿婆,是做手工生意的。 她自己守着一间卖纯手工小玩意儿的铺子,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 陈羡来了这里之后,经营一家书店,她自己就是老板。 书店就开在阿婆旁边。 来到这里半年,陈羡从未见过这阿婆的儿女,她倒是有一个孙子,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是这小镇初中的体育老师。 陈羡现如今独来独往,她前些年生活节奏太慢,来到这里之后有意让自己的生活慢下来。 她觉得自己曾经丢失了什么东西。现在必须慢慢地一点一滴拾起来。 陈羡跟这阿婆第一次联系,是在她来这里三个月后。 阿婆那天找人来撬了她的门店。 陈羡后来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她从床上起来撒着拖鞋走出去,手里不忘拿了一根棒球棍。 走出去就跟站在门口的几人四目相对。 那个开锁的师傅手里甚至还拿着她这门店大门的铁锁,一时有些尴尬。 虽然一直未曾来往,而阿婆就在自己隔壁,陈羡也不认为他们就是坏人。 可如今这场面,也由不得她不乱想。 开锁师傅大抵是觉得奇怪,更怕陈羡误会了什么,手里的铁头锁倏然被他扔到地上,与灰石砖质地的地板亲密地一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师傅看了陈羡一眼,又转身盯着老太太,十分不解地开口道:“你这老太太怎么能说这房子里没人呢?“ 陈羡更加不解了。 后来才知道是误会一场。 从前三个月。陈羡的书店每天都会准时营业,晚上一过五点就关门。 而现在,她的书店已是快半个月不曾开过门了,加上门是从里面锁的,也不见她外出的痕迹。 阿婆觉得一个人哪能不吃不喝地在屋子里悄无声息地待上半个月呢。 加上清晨起床时,老太太闻到了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 她当即就联想到隔壁的陈羡,阿婆还以为陈羡出了什么问题。 得知缘故。陈羡大喇喇地开了门,还请阿婆进来坐。 她煮茶招待老阿婆。 阿婆夸赞她的茶技,陈羡倒是十分意外,她说,“太婆您懂茶?“ 阿婆笑道:“不懂,但喝了一辈子茶,这茶泡的好不好呢,一尝便知。“ 陈羡泡茶很讲究,先拿那个黑色烫金上了年岁的水壶烧水,听的里头噗噗地声音响起,再将茶叶一点点地铺上去。 品茶的话,第一道水一定要先濾掉,喝只喝第二道水泡出来的颜色变浅的茶水。 阿婆说:“姑娘,你这茶泡的好,是家中长辈喜欢喝?“ 陈羡按照刚刚的手法,给自己也弄了一杯,表情十分平静,她说:“是曾经的老板喜欢喝茶。“ “你这老板是个会过日子的。“太婆总结。 陈羡笑笑,没说话。 这阿婆养了一只沙皮狗,体重严重超标,眼皮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身子一扭一扭地像一截猪大肠。 沙皮狗来串过门,陈羡好心给它喂过一次热狗。 她们两人正说着话,这狗嘴里不知道叼着什么东西摇摇摆摆地走过来,然后笨拙地跨过门槛。 一阵冲天的臭味袭击陈羡的鼻息。 这沙皮狗不知道从哪儿叼了一只硕大的尸体都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的死耗子进来,那味道,着实难闻。 至此,阿婆才恍然地点头,看着陈羡说:“我就是闻见这东西才叫师傅来撬你的门的。“ 后来陈羡将拿东西弄出去扔了。 阿婆看着她,有些好奇,又有些惋惜,“我看你这姑娘还年轻得很,怎么就选择到这里来了呢?跟我那不争气的孙子一样。“ 陈羡则有些尴尬,她说:“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阿婆道:“这里好是好,但这地方会将年轻人的激情跟骨气一点一点地吞噬掉的。“ 这样的日子。陈羡目前是十分满足的。 曾经的她多有激情啊。 大学时期,她省吃俭用,她努力学习,各种奖学金补助金都要拿到手里,周末还要出去做兼职,每日每夜地看书,最后得到学院保研的名额。 她当时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是充实而自在的。 直到后来她遇到了凉纾。 那个想来我行我素的女孩,她抽烟,她甚至还在外面跟人打架,基本不去上课,即使老师会点名。 而几人就算同住一个屋檐,陈羡也很少跟凉纾碰面。 她是三好学生,生活习惯良好,晚上十点准时上床睡觉的她是不可能遇到半夜两三点才回宿舍的凉纾的。 独来独往的凉纾,在班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有交集是在大二那一年。 陈羡要提前修大三的学分,便破例向辅导员申请拿到了宿舍楼的门襟钥匙,她每天晚上在自习室学习到一点,然后再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走回宿舍。 那一周,陈羡几乎天天都遇到凉纾。 后来长达一学期的时间,两人不曾讲话,陈羡却就这么给凉纾开了整整的大半学期的宿舍大门。 那是在光线灰暗的宿舍楼门口,凉纾穿着朋克风的皮衣跟紧身牛仔裤站在路灯底下。 有飞蛾在她的头顶绕来绕去。 陈羡跟往常一样,沉默地往大门走,照例放慢脚步等凉纾跟上来。 但这次,她还没有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凉纾的声音:“陈羡,你每天晚上一两点才睡觉,白天还要上课,不累吗?“ 陈羡没有纠结凉纾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身子一顿,转过身看着凉纾,挑眉问道:“那你每天都一两点才回来,不累吗?“ 等凉纾从明亮的光线下走出来,整个人置身在朦胧的黑暗里,陈羡才看清她竟然在宿舍楼下抽烟。 “能一样吗?你白天都在学习,而我白天有足够的时间睡觉。“ 凉纾脚底轻轻地踩在烟头上。看着陈羡说。 陈羡说:“我习惯了。“ 很快,凉纾朝她走来,顺手夺了陈羡手中的钥匙。 陈羡微微愣住,盯着她。 凉纾开了门,站在光线昏暗的宿舍大厅看着她,陈羡静默了半秒,跟着进来。 宿舍大厅一脚有一个半人高的长颈装饰青花瓷,凉纾朝这个花瓶走去,随后当着陈羡的面将这把开门的钥匙扔了进去。 “你……“陈羡一脸震惊地看着。 凉纾无所谓地拍拍手,“我知道你早就通过考试了,根本没必要每天都回来这么晚,这个钥匙,你也不需要了。“ “可是你……“ 凉纾走过来,将陈羡的书包一把薅过来挂到自己肩膀上,这才道:“我以后会准时回宿舍。“ 陈羡松了一口气,她跟在凉纾背后,听凉纾抱怨着:“你这么书包可沉死了。“ “给我拿吧。“ 但凉纾并没有,她说:“你给我开门,我给你背一次书包算抵消了。“ 陈羡平常其实是有些不敢跟凉纾对视的。 因为凉纾过得随性自在,她也长得漂亮,班上有钱的长得帅的凉纾都统统不放在眼里,而这么渺小的自己,在凉纾眼里恐怕就跟微尘差不多。 所以为数不多地跟凉纾说话的次数里,陈羡几乎都没有直视过凉纾的眼睛。 而这晚,在冷色调的声控灯操纵的楼道里,陈羡对凉纾说,“就背一次书包抵消不了。“ 凉纾有些意外,她笑:“要我一直帮你背书包那那可不行。沉死了。“ 陈羡攥了攥手指,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呢?“ 陈羡慢慢呼出那口有些得寸进尺的气息,她说:“凉纾,咱们以后可以一去去上课嘛?不旷课不迟到不早退的那种。“ 面前的凉纾将身子斜斜地靠在铁栏杆上,做出为难的思考状。 良久,凉纾抬脚往楼上走,她一边走一边说。“上课可以,但你别强迫我吃早饭。“ 陈羡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嘴角却慢慢地勾起来。 她没想过会让凉纾改变想法的。 因为一个星期前,她应该是见到了凉纾的家人。 那天,她回来的比较早,所以就坐在外面的花坛那里等凉纾。 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 凉纾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陈羡很快便要走到宿舍大门前去开门,当她刚刚起身,就见凉纾身后跟着一个女人。 陈羡那天作为局外人看了一场戏。 那个穿着旗袍身材十分苗条的女人跪在了凉纾面前。 她在哀求凉纾好好学习。 而凉纾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看着那个女人,过了会儿,她转身往宿舍楼门走。 后来知道那个女人走之后,陈羡才出现打开宿舍门。 那天晚上的凉纾脚步很慢,陈羡已经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后。凉纾才堪堪迈进宿舍门。 一周后,陈羡才有些自豪。 那个女人下跪都换不来凉纾的好好学习,而她却可以。 直到后来的后来,陈羡才明白是为什么。 凉纾说:“我姨妈这辈子就没站起来过,她下跪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而陈羡,你给我开宿舍门这件事却坚持了整整一学期。“ 不了一个人的时候,只能通过她一些平常生活的冰山一角去猜测这个人的性格。 而当你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当初你以为的这个人她跟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陈先后来才知道,凉纾在中心广场租了一个房子。 她跟她男朋友江平生住。 江平生是谁,在那个时候没有人不知道。 虞大的传奇人物。 那个年纪轻轻就直接被学校跳级保研的人。 仅仅是在刚刚读研的时候他就在国内著名的权威论文期刊上的发表了自己的文章,内容甚至比某些博士文还要见解独到。 凉纾跟江平生在一起,是陈羡从来没想过的。 陈羡大三的时候写的毕业论文没过,还有一次答辩的机会。但论文内容问题有点儿大,下次答辩再不过,陈羡将不能提前毕业,也就是说她不能提前保研。 那段时间,陈羡一度过得很焦灼。 一个周末,凉纾让她外出吃饭,然后竟然邀请她图书馆。 就是在那个图书馆,陈羡真正见到了虞大金融系的传奇人物江平生。 但陈羡还来不及震惊,江平生将她的论文纸质资料摆在桌面上,然后逐字逐句地给陈羡讲解了当中的存在的问题以及改进方法。 而凉纾就站在不远处,低头翻着一本漫画书。 论文讲解完成,陈羡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她看着江平生,有些结巴地道:“谢谢江学长给我讲课。“ 陈羡永远不会忘记那天自己的所见所闻。 坐在身侧的江平生,他穿着白衬衫,五官十分完美,眼神专注而柔和。 他看的是自己斜前方那靠窗而坐的人。 江平生说:“不客气,你是阿纾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她也希望你能很好。“ 那天,在网络还不是很发达的年代,她跟江平生的照片还是被人传到了学校的论坛。 陈羡长得不差,安静学习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在里面。 大家都在说她跟江平生是一对。 这件事从本校传到了虞大学子耳朵里,陈羡还好几次被人问到,她是从什么时候跟江平生在一起的。 她怕凉纾误会,跟凉纾一起吃饭时主动提了这件事。 哪知道,凉纾满不在乎,她说:“流言蜚语你不要去理会,早知道就不让阿生在图书馆给你讲题了。咱们去咖啡厅找个安安静静的桌子坐一下午更好。“ “我找机会让阿生澄清一下吧,这样对你也不好。“ 陈羡知道,就算再怎么传绯闻,江平生也不可能喜欢上其他人。 因为陈羡曾经目睹过江平生是如何对凉纾的。 那个在虞大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学霸级人物,他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蹲下来给凉纾系鞋带。 会心甘情愿地吃掉凉纾吃剩一半的冰淇淋。 会在凉纾生理期的时候翻越女生宿舍的围墙给凉纾送药跟糖。 而凉纾跟江平生的恋爱就像细水长流。 身边只有寥寥的人才知道。 凉纾不告而别的那个十月。 陈羡已经是研一的学生了,她回去参加金融本科生的毕业典礼,在前一天就跟凉纾约好了。 第二天凉纾没来。 以后的每一天。凉纾这个人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一年后,陈羡遇到了陆瑾笙。 彼时,她正在读研二。 陆瑾笙的出现,几乎毁了她悉心规划的未来。 所以后来很多个日夜,她都在想,要是在那间屋子里,她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结局是否会不一样了? 身边很多人对她一进陆氏就当上首席秘书的事,众说纷纭。 秘书室那群女人觉得是她陈羡跟老板陆瑾笙有一些不正当的关系。 而还有一些人觉得是她陈羡这个人足够优秀。 其实她能进陆氏的原因很简单。 第一次见陆瑾笙,陆瑾笙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她的朋友?“ “哪个她?“陈羡心跳如雷。 “凉纾。“ 男人双腿交叠优雅地坐在沙发里,幽深的目光看向她。 陈羡当时愣了一会儿才点头:“是。“ 后来她就进陆氏成为陆瑾笙身边的首席秘书了。 陈羡想,如果可以,她当时选择说不是就好了。 但若说不是,阿纾岂不是连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 在陆氏的日子很难熬。 但在陆瑾笙身边的日子更加难熬。 因为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临江别墅的某个深夜。 陈羡坐在椅子里。看着斜坐在沙发里半个身子都隐匿在黑暗中的男人,他在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她当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身板挺得笔直,但却瑟瑟发抖。 五分钟前,陆瑾笙说:“说说她的事情。“ 陈羡知道这个“她“是指凉纾。 但她不明白陆瑾笙是什么意思,所以一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等到陆瑾笙抽完一支烟,他将烟头揿灭在烟灰缸中,抬头朝她看来,又说:“说吧。“ “陆总,我不明白。“陈羡咬着牙,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陆瑾笙忽地低低地嗤了声,“她大学时期的事情,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羡心里听了只有震惊,她掐着手心,“我……“ 那个晚上,陈羡给陆瑾笙讲了半晚上的故事。 有关凉纾的故事。 从那刻开始,陈羡便懂了,陆瑾笙其实是个疯子。 他有严重的癔症。 人前,他依旧是鲜衣怒马的鑫耀集团掌权人,人后,他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但于陈羡来讲,他非可怜而是可恨。 那将近两年的时光里,陈羡的生活里充斥着一个叫凉纾的人。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陪着老板陆瑾笙,一遍又一遍地给他讲跟凉纾有关的事。 几乎事无巨细。 陈羡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被陆瑾笙从一个怯懦自卑的人打造成了一个冰冷的机器。 以至于后来,真正的凉纾出现,陈羡心里的第一反应也是毁了她。 妙书屋 第156章 撞破 陈羡知道老板陆瑾笙很多秘密。 她跟陆瑾笙讲了很多有关凉纾的事情。 同理,她也从陆瑾笙哪里得知了不少凉纾的消息。 陆瑾笙是一个长期蛰伏在黑暗独自舔舐伤口的人。 所以程歌苓在他心里连替身都算不上。 一路走来,陈羡是亲眼看着程歌苓一步步沦陷的。 而当年陆瑾笙看中程歌苓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天晚上的程歌苓让陆瑾笙想到了凉纾。 这种事情向来讲究你情我愿,而陆瑾笙跟程歌苓之间,很明显是程歌苓逾越了。 陈羡觉得程歌苓是个可怜人。 陆瑾笙宣布订婚宴的那天,陈羡终是不忍,她问陆瑾笙这样对程歌苓是否不公平? 而她却未曾想过,自己身为他的首席秘书,这两年来她是否又得到过公平? 陆瑾笙拎得多清啊。 明明知道她有多痛苦,明明知道他将她困在身边让她一遍遍给他讲凉纾的事对自己很不公平,可他却无动于衷。 于是陈羡沉默了。 身为他的女朋友,程歌苓很可怜。 而身为他秘书的她,又何尝不可怜呢? 她们不过都是凉纾这个人的附属品而已。 程歌苓某些时候有点儿像凉纾。所以陆瑾笙惯她宠她。 她陈羡是凉纾的好朋友,能够在夜深人静或者陆瑾笙癔症犯了时给他带来精神上的慰藉,所以陆瑾笙也惯她。 不然偌大的陆氏,她陈羡算得了什么? 可是到最后,她跟程歌苓都没有好结果。 陈羡固执地以为毁了凉纾或者离开陆瑾笙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但在这个边陲小镇住了半年后,她发现并不能。 顾太太凉纾的身世曝光,陈羡几乎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 陆瑾笙如今连梁奚音都不在乎了,他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毁掉“凉纾,让她被世人厌弃,到最后能接受她的人只有陆瑾笙了。 这是陈羡所了解的那个陆瑾笙才能干出来的事。 除夕夜之前,陈羡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恨凉纾的。 因为凉纾,陈羡失去了自我、自尊、自由长达两年。 但后来,程歌苓那一刀插入凉纾腹部,陈羡才幡然醒悟。凉纾又有什么错呢? 这场隐晦的纠缠里,所有人都没有错。 所有人都有苦衷。 她曾经喜欢的阿纾也一直都是可怜人啊。 凉纾失去江平生,被陆瑾笙差点儿逼上绝路,此后像蝼蚁一样在这个城市辗转存活。 一路走来,凉纾能当上顾太太,得到顾寒生的庇佑那是多不容易。 从前陆瑾笙或多或少会听陈羡的话。 所以总有谣言在传,她跟老板陆瑾笙有一腿。 其实他们不知道。她陈羡之所以能在陆氏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不过是因为凉纾而已。 凉纾被爆出惊天丑闻,陈羡终于没忍住将电话打给陆瑾笙。 陈羡对陆瑾笙的感情很复杂。 她跟了陆瑾笙两年,好像一直都很恨他,但当真的离开之后,陈羡却又觉得陆瑾笙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他疯魔了半生,都只为一个凉纾,老天为什么不能仁慈一点,也给他们一点儿机会? 电话里,她劝陆瑾笙放手,至少不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让凉纾到他身边来。 但陆瑾笙不肯。 那个时候陈羡就知道了,陆瑾笙为了凉纾只怕还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来。 …… 中心广场项目的事情出来半个月后,陈羡收拾行李准备回虞城。 隔壁阿婆知道她要走,那天带着那条沙皮狗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坐在屋檐下那把老旧的摇椅里了然地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原来的地方,迟早都是要回去的。“ 沙皮狗照旧不知道从哪里叼了一些已经坏到的食物跑到陈羡面前。 陈羡蹲下,揉着沙皮狗肥肉挤成一圈又一圈的身子,对屋檐下的阿婆道:“太婆,您找时间还是带懒人出去散散步,它再胖下去小心会有生命危险。“ 阿婆看也不看那沙皮狗一眼,只是说:“穷了大半辈子,饿了大半辈子,管它呢,它高兴怎么活就怎么活,就算到死那也是它自己选择的人生。“ 陈羡头一次从阿婆的话里悟出了一些人生的真道理。 她点点头,一边笑一边说:“您说的对。“ 阿婆忽然歪着头盯着正在柜台前忙活的陈羡,问了一句:“姑娘,你还回来吗?“ …… 陈羡耳边再度响起这句话时,她已经坐在飞往虞城的航班上了。 耳机里播放着音乐。 一首年代久远的中文歌曲,大学时期凉纾曾经分享给她听过。 不知道再次再见凉纾,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 凉纾没想过陈羡会主动来找自己。 安静的咖啡厅。 凉纾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穿着休闲风衣着的陈羡,头发放了下来,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跟以往一丝不苟的白领形象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服务生将两杯滚热的咖啡端上来。 凉纾看着面前桌面上这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她攥了攥放在膝盖上的手,抬眸。目光平静地朝对面的陈羡看过去:“说实话,我现在很想将这杯咖啡泼到你脸上。“ 对面陈羡右手捏着小勺子轻轻搅拌面前咖啡,低下头,眼睫轻颤间,她说:“你就是包里放把刀我都不觉得意外。“ 凉纾坐着没动。 良久,她才开口,“你给程歌苓递过去的那把刀,差点儿要了我的命,这是你的本意吗?“ 陈羡一怔,随即点头。 凉纾又问:“是你的本意还是陆……“ “是我的。“陈羡淡淡地打断凉纾的话,她抿了一下唇,跟着又说,“阿纾不管你怎么想,我只在那个瞬间想毁了你,因为除夕夜那晚,我刚好在陆先生的书房发现了拿把刀。“ 陈羡甚至想将她给程歌苓递刀这件事归功于玄学。 是那把刀想毁了凉纾,而不是她陈羡。 凉纾愣住,还没有说话,便听到陈羡继续说:“阿纾,陆先生爱你。他爱你,又怎么可能舍得要你死呢?“ 这话像一块不大的石头嘭地一声扔进凉纾平静无波的心湖。 并没有激起特别大的水花,但却有涟漪连绵不断地蔓延开来。 凉纾突然有些生气了。 好像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在为陆瑾笙洗白。 程歌苓说陆瑾笙钱夹里常年放着一张女人的照片,是她。 程歌苓的经纪人施心说陆瑾笙因为程歌苓在陆家除夕夜的时候插了她一刀,所以他折断了程歌苓的一只手腕。 而现在,连陈羡也在说陆瑾笙爱她。 凉纾没见过这样的爱。 她冷笑:“陈羡,你跟了陆瑾笙那么久你该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爱一个人的前提是伤害吗?陆瑾笙几次三番将无形的刀子插在我心口上,这是爱吗?“ “还有你陈羡,后来我总是梦见你,梦里面你拿着刀一次次要杀我,我在梦里感受着痛苦,却又一次次地醒过来,翻来复起,如此煎熬,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陈羡表情变的有些痛苦。 她看着凉纾。“阿纾,我的确是恨你的。“ 陈羡低下头,将脸埋在手心里然后梦迪搓了搓,随后才哽咽地道:“阿纾,其实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大家都一样痛苦。你不告而别后,我仍旧是那个陈羡,每天起早贪黑,外出兼职,为了生活奔波。“ “但后来陆瑾笙出现了,此后,我的噩梦也开始了。“顿了顿,陈羡笑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凉纾不解,她更是不能让陈羡就这么将帽子随便扣在自己头上。 她提高了音调,“陈羡,你不要想当然地就将我也判定成过错方。“ 陈羡抬起眸,看着凉纾,“阿纾,你可知道一直活在地狱里的人其实是陆先生吗?所以他的让你下地狱,只是想让你陪陪他而已。“ 陈羡继续说:“我们都没有见到过死去的人,但陆先生见过。梁奚音成为他的心魔,每当他心里冒出想跟你在一起的念头时,梁奚音就出现提醒他,你怎么能指望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能做出正常的事呢?“ 咖啡厅音乐环绕,但凉纾却觉得冷。 “所以阿纾,那两年,无数个深夜里,在临江别墅的书房里。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让我跟他将关于你的事情,“陈羡忽地鼻头一酸,当时没觉得,现在想想确实一阵阵心酸。 “有些时候,我紧紧只是讲了你早饭吃了什么东西陆先生都能突然笑出来。“陈羡眼神讥诮,“阿纾,这世上除了我。恐怕也没人能想到原来陆瑾笙也曾这样笑过。“ “你知道他让我跟他讲关于你的事情时,我有多恨你吗?“ 陈羡看着对面拧着眉头的凉纾,她突然伸手握住了凉纾搁放在坐上的手,“阿纾,只有你才是他的救赎。“ 凉纾蓦地抽回手,冷冷地盯着陈羡。 她冷笑道:“别诡辩了。“ “中心广场这个项目,你要是不出面,到时候哪一方都不会讨到好处。“陈羡开始分析利弊,“因为你,顾寒生跟陆瑾笙都对中心广场这个项目势在必得,而目前顾总处于劣势方。“ “而这个地产项目在卢金生手中,陆家家规你是知道的,这个项目在他手上绝对不可能会动工--“ “够了。“凉纾抿唇,“我大不了劝劝我先生不做这个项目了。陆瑾笙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凉纾拿了自己的包就起身。 身后,陈羡叫住她,凉纾顿住脚步,但却没转身。 “阿纾,我赌你跟顾先生这段婚姻不会有结果。“背后的人淡淡出声。 闻言,凉纾的心狠狠刺痛了下,她攥紧手提包的带子,转身,“我的婚姻我自己知道怎么经营,用不着你们说三道四。“ 陈羡幽幽地叹气,“阿纾,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执迷不悟不会有好结果。你想顾先生变成下一个江平生吗?“ 凉纾大步地离开咖啡厅。 步履有些乱,但是走的很快。 …… 陈羡见完凉纾之后拐道去了医院。 自从陆氏上次拿下中心广场的项目之后,老爷子被气得老毛病犯了,一直到现在都还住在医院里。 而这天下午,凉纾跟陈羡见面过后,心情就一直不好。 晚饭没怎么吃。 餐桌上,照旧只有她一个人。 凉纾吃了几口就扔了筷子,多多少少有一些脾气在里头。 曲桉就在一旁候着,见状也不说话,只默默安静地看着。 她心里正在纳闷着,这先生跟太太好像出去旅游了一趟回来反而闹了矛盾了。 正思索间,就听到凉纾在问:“你们先生不回来吃饭吗?“ 这问题触及曲桉的知识盲区。 顾寒生一般就算不回来吃饭也应该是跟凉纾打电话。 但曲桉还是恭敬地道:“太太,先生恐怕还是在忙。“ 凉纾豁然一下从椅子里起身,一句话没说就朝楼上去了。 至此,顾寒生已经是连着三天不曾回来吃过晚饭了。 前两次问他,他都说忙。 然而凉纾第二天又总能在他身上发现些狗毛。 这天晚上,凉纾早早地就上了床,巴不得自己能早点睡过去,不要再被这些事烦恼。 但她心绪不宁,心里装着事,到最后还是起身穿好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她开着顾寒生平常上班开的那辆幻影。 然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虞山别墅。 别墅里很安静,佣人不多。 凉纾来时,只惊动了门口的一个警卫跟别墅里的一个女佣。 女佣见到是凉纾过来,刚想说话,却被凉纾堵了回去:“你要是想引起顾先生的不满,你就尽管将我来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女佣噤了声。 凉纾盯着楼梯口的位置,压着声音问:“顾先生呢?“ 女佣朝楼上看了眼,方才慢吞吞地开口:“先生在……在楼上。“ 凉纾抿着唇。看了眼那个方向随后抬脚朝楼梯走去。 …… “那天我走的急,你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一声再见,后来想想实在是有些后悔,我前脚刚离开盛顿城,你后脚就乘坐航班跟了回来,你的航班中途要落地转一次机,那在转机地停留的那两个小时。我又把你劝回了盛顿城。“ 凉纾刚刚走到楼梯口这间房的房门口,这万分熟悉的嗓音自被虚掩住的门内传出来。 光线昏暗的走廊里。 她像是一个闯入他人世界的偷窥者,躲在那只隙开了一条小缝的门口窥视着里面快要撑爆人心脏的人间温情。 她的丈夫,此刻正坐在床边,捧着手中那个本子对着另外一个女人念着一些分外温情的话。 在男人脚边,趴着一条体型庞大、颜色深棕的獒犬。 凉纾透过那一条门缝,看着男人专注而深刻的眉眼。翕动的薄唇,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念着那些脉脉的话。 他每念一句,就好似有一支嗖嗖的冷箭射穿她的心脏。 来的路上,她在心里为自己做了心理建树。 不管面对什么情况,她都得有骨气。 但此刻,眼泪好像很不值钱,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地上砸。 那一刻。凉纾好似还听到了自己被冻结成冰的心脏落到地上嘭地一声砸碎的响声。 在眼泪砸到地上的瞬间,趴在顾寒生脚边的阿云却好似突然有感应一般,猛地一声抬起头。 然后迅速往门口冲。 凉纾已经先它一步往楼下走了,她跟来时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阿云有异动,自然打扰了顾寒生,顾寒生拧眉放下手中的日记本,起身跟着就要走出去。 却在起身的瞬间,目光朝床上的人看去。 只见仍旧是植物人状态的苏言,此刻眼角却蓦地滑下一行清泪。 顾寒生心头大恸,整个人愣在原地。 很快,他按下床头的铃声,将别墅里的医生给叫了过来。 凉纾下楼梯的时候,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和她错身而过快步朝楼上跑。 有人惊喜却又焦急担忧地道:“快点,听说苏小姐这次真的有苏醒的迹象了,刚刚顾先生说她在流泪,已经有正常人的反应了。“ 凉纾回头,模糊朦胧的视线里,是匆匆闪过的身影跟踢踏远去的脚步声。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快速地往门口冲。 别墅里所有佣人都待命去了,压根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凉纾一路跑出了主楼,终于还是在离主楼大约几十米距离的拐角草坪处被追上来的阿云给扑倒。 她心如死灰,平静地躺在草坪上,眼神灰败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阿云站在她半米的位置冲她狂吠不止。 很快,它咆哮着上来咬了凉纾的手臂一口,钻心的疼痛传来。 凉纾眼睛里的泪水更加汹涌,她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愤怒、委屈、不甘。 很快,她坐起身,看着对着自己龇牙咧嘴一脸凶恶的獒犬,那模样,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看了眼自己流血的左臂,眼里顺着脸颊流下,凉纾盯着阿云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你既然这么恨我,那你咬死我吧,咬死了他跟苏言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阿云没动,没发出声音,只龇着牙。 凉纾闭了闭眼,又有眼泪落下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根本看不清东西,像个盲人。 视线里的阿云慢慢模糊成一团黑影,凉纾冲它道:“你不是就只单单恨我一个人吗?你咬死我吧,咬死我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了。“ 但是阿云却在这时没了动作,不仅不叫了,连原本凶恶的表情也收敛起来了。 然而凉纾此刻看不到,她被泪水眯了眼睛,跟瞎子无异。 妙书屋 第157章 无题 凉纾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时,她眼睛看到的是满天的星辰。 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星挂在黑沉沉的天幕上,宛如黑色幕布上点缀着的珍珠。 泪痕干涸在眼角,让她有些难受。 她躺在虞山别墅养护极好的草坪上,六月时节的草坪早已有尖尖的草芽冒出来,戳着人的脊背,泛起轻微但是又有些尖锐的疼痛。 耳边除了虫鸣声就只剩下了风声。 左手臂被阿云咬了的伤口还是很疼,但这总并非不能忍受。 至少凉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凉纾以为阿云已经离开了。 她觉得有些冷了,慢慢坐起身来。 却在那一瞬间,与前方一米处坐着的阿云四目相对。 凉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而阿云却微微歪着头看着她,跟方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同,它这会儿倒是突然像一条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宠物狗。 她起身,右手捏着自己左手臂上的伤口慢慢朝停在门口那辆幻影走去。 走出几米。凉纾回头,看着那条跟着自己的狗。 顿了顿,她继续朝前走。 直到走到门口,车前,凉纾再次回头。 阿云还是跟在她身后,并且始终跟她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凉纾自嘲地笑笑,她顺着车身往下滑,最后蹲下,视线几乎跟阿云的平视。 她说:“阿云,事不过三,这是你伤我的第三次,再没有下一次了。“ 阿云慢慢端正地蹲坐下,安安静静地盯着凉纾。 凉纾看了眼自己触目惊心的手臂,又抬头看了眼别墅主楼亮起来的灯火。眼里没什么情绪,右手利落地开门上车再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黑色幻影缓缓驶出那扇开起的黑色雕花铁门,很快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林荫道中。 而阿云坐在大门前,直到那辆车远去消失不见它才起身慢悠悠地往主楼走。 空旷的天幕下,四周是淅淅零零的路灯,一条体型庞大的黑棕色獒犬迈着慵懒的步伐漫步在草坪上。 阿云回到了凉纾刚刚躺过的地方。它先是站着没有动。 很快,它蹲下身子用力地嗅了嗅某个地方,随后才风一样地往屋里跑。 虞山别墅这时正是忙的时候。 阿云一路奔上了二楼,楼梯拐角某个房间挤满了穿白大褂的人。 门口站着两个佣人,里面是医生跟顾寒生。 阿云在这时想挤进去,毛茸茸的身体穿过人群时,在门口候着的护士见到阿云,不满地朝外头喊:“这哪里来的狗?赶紧弄出去啊。“ 很快,佣人上前来,半强迫性地拖着阿云往门口走。 阿云冲着房间内的顾寒生吠了一声,那边并未有所回应,很快,阿云的嘴被佣人被捂住,另外一个佣人配合着将它给拖了出去。 护士将房门关上。 门口。 稍微年轻点儿的女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呀,我这手上怎么有血啊?“ 这女佣刚刚只摸过阿云的嘴巴。 她指着阿云,提高了音调更加惊讶地说:“阿云脸上怎么都是血?它受伤了吗?“ 旁边稍微年长一点儿的佣人也看见阿云脸上的血迹了,她皱眉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不要告诉顾先生?“年轻女佣踟蹰地问。 阿云这时却性情突变,它伸出前爪不停地刨着面前的房门,又狂叫了两声。 年长一点儿的女佣赶紧摇头,“先将它待下去检查看看是不是受伤了,这个时候里头的情况紧急顾先生哪里分得开心呢?将阿云带下去吧。“ 检查之后,阿云并未受伤。 女佣们也不知道它脸上的血是哪里来的,只好准备给它洗澡。 严格来讲,阿云现在已经是一只临近暮年的狗了,但它毕竟是藏獒,体型优势让它天生力气就大。 两个女佣在后院追着它跑,几个轮回后,有女佣掐着腰摇头道:“阿云,咱们洗个澡吧,别到处乱跑了,顾先生要是看到你脸上的血,肯定得生气了。“ 顾寒生有多纵容这条狗,她们这些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阿云既然也没受伤,它脸上的血只需要洗掉就行。 可偏偏这狗倔脾气一上来。除了顾寒生谁都不要想拿捏住它。 到最后,女佣们没有办法,也就只好随它去了。 …… 凉纾开着那辆黑色的幻影离开虞山别墅。 直到一路驶出这条植被茂盛的林荫道,她才歪歪扭扭地将车子停在路边。 打方向盘的时候她左手有点儿使不上力,前左车轮上方不小心蹭到路边的垃圾桶,刮了一条十公分长的刮痕。 她身子惯性地往前一倾,额头差点儿撞到方向盘上。 座椅上不小心沾了手上的血,想了想凉纾开门下车。 顾寒生的车上常年备着毛巾矿泉水等物品,毛巾一直用保温箱保持温度跟湿润度,方便他随时擦手。 凉纾随后捡了几条毛巾跟一瓶矿泉书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走到垃圾桶旁边,右手捏着矿泉水瓶子低头用牙齿转开,随后淋在自己左手臂的伤口上,模糊的血迹被冲刷掉一些后,凉纾才用毛巾擦着伤口。 不算太严重,但伤口一直有些渗血。 她一连用脏了好几条毛巾,等到伤口好些了她才重新回到车上,静坐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开车。 回到零号公馆,她将车停进原来的车位,又拿了一条毛巾将座椅上的残留的血迹全部都擦干净这才进屋。 后来随手用纱布缠了两圈伤口,将换下来的衣服扔了就重新洗漱上床。 只是此后半个月的时间里,凉纾都穿的是长袖的衣服,并且很少用到左手。 凉纾自认自己并没有刻意将自己左手上的伤掩饰得很好,但顾寒生就是不曾发现。 到了后来,凉纾倒也释怀了。 七月初,顾寒生出差温城。 出发前一天晚上,他压着凉纾在床上要了一次又一次。 昏暗的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两人互相都看不清对方。 只是在某一刻,顾寒生突然摸到了凉纾左手臂上凸起的疤痕,他停住手上的动作,双手撑在她耳侧低头盯着她的眼睛看。 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女人嘴角那层薄薄的笑容:“你明天要早起,要睡了吗?“ 凉纾知道他还未尽兴,这么说不过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已。 男人掌心依旧摸着那层硬硬的东西,眉头慢慢皱起。 下一秒。顾寒生抱着她汗湿的身体一起挪到床边,然后伸长了手臂,啪地一声将床头的壁灯按亮。 凉纾早就知道他的意图。 在光线亮起的那一刻,她突然伸手捂住顾寒生的眼睛。 “不开灯可以吗?“ “让我看看。“ 凉纾抱紧他,很快说,“不给看。“ 然而她这点儿力气对顾寒生来讲完全算不得什么,很快她的手指被拿开。 顾寒生指腹摩挲着她左边小臂上已经结痂的伤疤,有些严肃地看着她:“怎么弄的?“ 凉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粉白的皮肤上还分布着一些疤痕。 幸好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倒是看不出来是被阿云咬过的牙齿印了。 她很是稀松平常地开口:“不小心摔的。“ 顾寒生半信半疑,依旧盯着她看。 凉纾也没指望她这么一说他就能信,她便继续镇定自若地补充了一句:“真的是不小心摔的,就在家门那条柏油路上,我穿着高跟鞋一时没有察觉,摔下去时这只手蹭到地上弄的。“ 这么看去,这结痂的疤痕的确很像是在粗粝的水泥路上剐蹭的。 女人眼神清澈明亮,里面似乎装着星辰。 顾寒生心柔一软,重新伸手将灯揿灭,随后搂着她,“怎么没跟我说?“ 凉纾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处,这才平静地说:“你那段时间很忙来着。“ “是我的错,“他摸摸她的发顶,“以后我要是疏忽了,记得告诉我,前段时间的确太忙了。“ 这场情事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进行下去。 顾寒生翻身抱着她,下颌抵着凉纾的额头,他的心脏忽地抽了一下,将她抱紧了些。哑着嗓音道:“要不明天跟我一起去温城,嗯?“ 凉纾笑:“顾先生在说什么傻话?“ 说罢,她抬头一口亲在他的下巴上,又笑道:“你快去快回吧,把事情解决好,我在家等你。“ “要是觉得无聊就约时倾一起出去逛逛街,我回来给你带礼物。“他说。 凉纾在他怀中睁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顾先生要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 好似察觉到她睁着眼睛似得,男人伸出手掌盖在她的眼皮上,这才说:“回来你就知道了。“ 顾寒生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钟的飞机。 六点一刻就得起床。 行李是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的,司机小陈早早地就将车停在院子里。 顾寒生从楼上下来,小陈就在客厅里,见到男人的身影忙上去接了他的行李箱拎在自己手上。 走出去,小陈先小跑着去放好行李,这才恭敬地打开车门。 顾寒生路过车头时顿住脚步。 小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再看到车子前左车轮上方那道明显被蹭刮过的痕迹后,他颔首对顾寒生说:“先生,抱歉,我也不知道车子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问题,我已经提取了行车记录仪。很快就有结果了。“ 顾寒生没说什么,而是回头看向二楼的某个阳台。 阳台上,隐隐约约有一道女子曼妙的身影,她纤细的身子好似融进了这墨蓝色的晨雾里,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 顾寒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一下,快速而又尖锐的疼痛朝他袭来。 很快,他迈着步子往回走。 三分钟后。 凉纾裹着披肩推开阳台连接卧室的门,却发现原本已经应该上车前往机场的男人却出现在她眼前。 在这晨光熹微的时刻,有些像错觉。 凉纾站着没动,怔怔地隔着几米空气的距离望着他。 很快,顾寒生大步迈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沾染了晨间凉气的唇落到凉纾的额头。 这种感觉,不像是错觉。 凉纾有些错愕。她眨着眼睛,问:“怎么回来了?“ 顾寒生将她抱紧,哑着嗓子说:“想抱抱你。“ “不怕时间来不及吗?“ “来得及。“他说。 凉纾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双手往上,终是对他这个拥抱有所回应。 她手指摸着男人后脑勺短短硬硬的发茬,说,“我等你回来。“ …… 后来车子引擎声响起,凉纾躺在床上静静地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她忽地有些不明白了。 顾寒生跟她怎么做到彼此都互相无动于衷的? 凉纾不曾找过时倾逛街,倒是在顾寒生离开的第二天时倾主动找到凉纾。 时秘书都直接来零号公馆了,凉纾自然不好驳了她的好意。 况且她也知道这多半是顾寒生的意思。 如果她但凡是在时倾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凉纾敢保证,她转个身的功夫时倾就能告知顾寒生。 时倾笑眯眯地说:“太太,夏天都来了好久了,我带您去选点儿自己喜欢的玩意儿吧。“ 如今的凉纾,已经是虞城人人艳羡的顾太太了。 尽管她有十分不堪的身世跟人生经历,但只要顾寒生还站在她这一方,只要她还是顾太太,那么凉纾就仍是还有傲气的资本。 所以身为顾太太的凉纾肯定什么都不缺。 从衣服首饰到护肤等用品,顾寒生势必都会安排人按照最好的档次给凉纾配齐。 所以时倾邀请凉纾出去逛街,不过是为了排解她的心情。 若是凉纾一时兴起看上了什么心爱的玩意儿,那时倾的任务也算是超额完成了。 出门时,时倾跟在凉纾身边说:“太太,这么久了,就没见您胖起来过。“ 凉纾低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台阶走路,一边回答时倾的话:“那我可能是吃不胖的体质吧。“ “我可羡慕死了。“时倾说。 凉纾突然转头看了一眼时倾,她摇头道:“时秘书你也很瘦的。“ “那您是不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那些天天顿顿啃大白菜的日子啊,我真是过够了。“时倾一脸往事不可追的表情。 而凉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蓦地回头,盯着这座偌大的零号公馆,表情莫名有些哀伤。 时倾正不解,却见凉纾低头一脸平静地开口:“你这么说,我好像这辈子都没胖过,“顿了顿,凉纾眯起眼睛。“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饿的狠了,所以到后来也一直没胖起来过。“ 听闻这话,时倾简直恨死自己这张嘴了。 但她是顾寒生身边最精明的秘书,这个场面倒难不住她。 时倾笑着说道:“太太,我跟您却恰好相反,我们家兄弟姐妹多,我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那时候因为我小,抢饭从来就是抢不过的那一个。“ “还是当时我没死,熬着活了下来,后来还学了些墨水,生活水平好起来了能吃了,人也就跟着长了,“时倾见凉纾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她继续道:“不过后来减肥的日子是真的痛苦。“ 凉纾说:“还挺难想象时秘书胖起来的样子。“ 时倾笑笑,于是这个话题便被岔过去了。 这趟外出,时倾开的车。 时倾找话题陪了凉纾两个小时,已经是下午四点的光景。 天气很晒,凉纾有些懒散,两人选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坐着。 时倾中途接了一个工作上的电话,凉纾一个人在位置上。 很快,凉纾的视线跟一个男人撞上。 她手指捏紧瓷杯的把手,目光灼灼,抿紧了唇。 那微微佝偻着腰身的男人看了凉纾一眼,随后慢慢朝咖啡厅某个包间的方向走去,凉纾稳了稳心神,随后跟了上去。 走到包间门口。 凉纾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低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男人推开面前的门,朝凉纾颔首,“凉小姐,进去吧,老爷在等你。“ 凉纾走进去,里面视野倒是很好,临窗,可以看到广场上的风景。 抬头间,无数白鸽从阳光明媚的天空掠过。 凉纾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才脚步沉重地朝那张桌子走去。 慢慢地近了,坐在桌子背后的人才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凉纾挺直脊背,朝坐在卡座沙发里的男人恭敬地鞠了一躬,嗓音竟然有些颤:“爷爷,我是阿纾。“ 陆礼贤坐在沙发上,双腿岔开着,双手拄着那根龙头镶珠的拐杖,眼里有些浑浊,他稳了稳气息才开口:“阿纾,亏你还叫我一声爷爷,怎么这么久都不曾来看我一眼。“ 陆礼贤被陆瑾笙气得住院的事凉纾知道。 但也仅仅只是当做一件新闻来看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地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于是便缄默着一言不发。 陆礼贤又看了她几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座位,又开口:“这现在是坐都不坐了,这么不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 闻言,凉纾忙摇头,又立马在陆礼贤对面坐下。 她看着陆礼贤,“爷爷,您身体好些了吗?“ 陆礼贤摇摇头道:“实不相瞒,我这身子骨也就这样了,这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妙书屋 第158章 无题 听到这话,凉纾还是心里一颤,她攥着手指,很认真地说:“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陆礼贤摇摇头,直感叹:“老了,人也不中用了。“ 说罢,陆礼贤看了凉纾一眼,脸上的表情与平常有些不同。 种种弯弯绕绕的想法一一从凉纾脑海中掠过,到最后她也没能猜出陆礼贤今天见她的目的。 而陆礼贤将手中的拐杖放到一边,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咖啡,眉头轻轻皱了皱。 良久陆礼贤才看着坐在对面的凉纾,他像一个老者一样笑了笑:“好孩子,你结婚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凉纾思忖了片刻,方才开口,言辞之间却带着谨慎。她说:“我跟顾……先生的婚姻,不算一个太愉快的结合,所以当时也就没有公开。“ “倒是没有想到你会跟顾寒生在一起。“陆礼贤摇头感叹着。 而凉纾没说话。 很快,他又开口道:“阿纾,你恨陆家吗?“ 这些年,陆礼贤虽然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很多事情他心里很明白。 但他并非没错。 他曾经在陆家就是最权威的存在,若他存心想护一个人,那么肯定是护得住的。 所以凉纾这个人对陆礼贤而言,其实也不过如此。 但凉纾在陆家的日子,陆礼贤是为数不多地待她好的人。 而现在,陆礼贤却直接问她恨陆家吗? 她恨吗? 答案是肯定的。 她恨陆家。 陆家将她从孤儿院接走,她本该心存感激,但没人知道那对她而言是个人间炼狱。 而那两年里,她还不能随随便便离开。 因为陆家是名门贵族,这些望族子弟最看重的便是家族名誉。 不过她当年终究没有死在陆家。所以到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他们依然觉得陆家是她的大恩人。 既是大恩人,那么怎么能恨呢? 可是凉纾当着陆礼贤的面,她没有办法说谎,更加不愿意说谎骗这个曾经对自己心存善意的老者。 于是她唇角挽起淡淡的笑,用很平静的语气道:“爷爷,恨也是一种感情。“ 顿了顿。凉纾攥紧搁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我对陆家、对您是有感情的。“ “那瑾笙呢?“陆礼贤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凉纾抿着唇,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陆礼贤又是摇头叹气,“我知道那小子犯了很多错,但他……“ “您是想说他心里有我吗?“凉纾打断陆礼贤的话,接着他的话说。 对方一怔,盯着她。 凉纾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色彩,她说,“爷爷,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这个人带给我的痛苦是无尽的,哪怕他真的爱我,哪怕他有一箩筐不能说与人听的苦衷,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伤害我的理由。“ 等她说完这段话,陆礼贤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希望一样,坐在凉纾对面长久地不说话。 凉纾垂眸看着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手指在桌子底下扣着大拇指的指甲盖儿。 她本以为这场谈话应该要到此为止了。 哪知道陆礼贤看着她,忽然说,“阿纾,爷爷能求你一件事吗?“ 凉纾表情淡然,看着他没说话。 陆礼贤脸上的表情有些灰败,尽管知道没可能,但他还是说:“陆家现在不能做那样的项目,但如今没人制止得了他,你能不能……“ “爷爷,我不能。“凉纾再度打断他的话。 陆礼贤怔住。 很快,他开口,“阿纾。“ 这一声语重心长的阿纾叫的凉纾心脏颤了一下。 对面,陆礼贤没什么光彩的脸上好似蒙上了一层灰,他褶皱满布的双眼渐渐眯起,他似是忆起了什么。 “他刚刚接手陆氏那年,只有二十一岁,陆氏当时是一个烂摊子,当年那么艰难他都不曾违背祖训去做跟地产相关的项目,他凭着自己的能力终究是将陆氏从水深火热的境地里拉了回来。“ 顿了顿,陆礼贤盯着凉纾,“你知道为什么吗?“ 凉纾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的目的很简单,他只需要用自己的手段将陆氏救回来就行。其实他也不是因为要恪守陆氏祖训的底线,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凭自己的手段让陆氏走上正轨。“ “而如今,他违背祖训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做对自己有益,他觉得这么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陆礼贤眉头挑了挑,“阿纾,你能明白爷爷的意思吗?“ 有一阵的沉默。 很快,凉纾笑了笑,“我不明白。“ 陆礼贤摇摇头,“阿纾,你明白。“ 凉纾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说,“爷爷,这件事我无能为力,我不是陆家人,陆氏祖训也不应该由我一个外人来守护。“ 陆礼贤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陆瑾笙如今为了一个凉纾,各种手段都能用上,而凉纾只要能朝他迈一步,那么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可偏偏凉纾不能。 凉纾接着说,“爷爷,我已经结婚了,以后只要您原因我会常回来看您,但陆瑾笙……“她勾了勾唇,“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也不要跟他有关系。“ 陆礼贤刚想说话,正逢凉纾电话响起。 她低头看了眼,是时倾的来电。 凉纾没接,她起身,恭敬地朝陆礼贤鞠了一躬,随后说:“爷爷,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陆礼贤是什么反应,她起身往门口走。 快要走到门口时,身后陆礼贤突然叫住她:“阿纾,如果我说我不是要你拯救瑾笙,而是拯救陆家呢?“ 凉纾眼神闪了闪,很快,她转身,“爷爷,我所了解到的那个陆家,它世代簪缨、繁荣昌盛、生生不息。以后的陆家也会是这样。“ 她开门离开了。 门内,陆礼贤眼神无光地看着凉纾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扇门关闭,外头再没有一丝光线透露进来,陆礼贤才慢慢闭上眼睛。 这位历经了陆家几十载的老者在这一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脸上皱纹丛生,布着沟壑,那是岁月在他身上走过的痕迹。 从前这种痕迹它代表着旁人不可及的经历,它代表着权威。 但现在,它仅仅代表着陆礼贤这个人对某一件事情无力回天的情绪。 他眼睛看到的陆家,起高楼、宴宾客,却又在下一瞬,亲眼见到它高楼塌。 这种心理落差让陆礼贤接受不了。 他以衰败的姿势朝身后的沙发倒去,脸上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认命。 这一天陆礼贤回到陆家,却在晚上又进了医院。 救护车上,陆礼贤用尽力气盯着殷管家,他嘱咐务必在他清醒后将陆家所有人并律师一起叫到他的病床前。 …… 时倾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没找到凉纾,给她打了两个电话,最后才在卫生间门口等到凉纾从里面出来。 时倾拍拍胸口,随即道:“太太,您可让我好找。“ “时秘书是不是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没等她开口,凉纾便又说,“走吧,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回程路上,凉纾兴致不高。 时倾也识趣,一路上闭口不言。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边还未稳定下来,这边又出了岔子。 她偶尔也在公司里听到季沉说起虞山别墅那位的情况。 也不知道凉纾知不知道这事,反正时倾是一点儿马脚都不敢露。 …… 三天后,凉纾在新闻上看到陆氏鑫耀集团内部大换血。 经董事会的决议和老爷子方律师拟定的人事任命,罢免陆瑾笙的执行总裁一职,并且将他手上除股份外的所有在陆氏的现有权利一并收回。 而陆昌勇顶上来接替陆瑾笙的位置。 此决议一旦生效,除开他还是股东以外。陆瑾笙这个人将跟陆氏再没有任何关系。 文件一经发出便生效。 这件事在金融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哗然。 时倾又陪着凉纾逛街,却在中途屡屡叹气魂不守舍。 凉纾问她怎么回事。 时倾看了她一眼,本来不想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我是觉得陆氏的陆总也太可惜了一些,听说那个陆昌勇就是曾经害的陆氏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被陆礼贤老爷子罢免了职务……“ “年纪轻轻的陆瑾笙当年顶住压力,为陆氏开辟疆土。鞠躬尽瘁、到头来却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而凉纾对此没有什么感触。 陆瑾笙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 陆礼贤活了一辈子,他就算外表再怎么儒善,能稳坐陆氏多年,人必不会太简单。 而他接近百年,临到头时他这一代陆瑾笙违背陆家祖训,他不能带着这个耻辱进棺材下黄泉去见陆家祖宗。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忍痛舍弃陆瑾笙。 这是保全他自己礼节的最好办法。 但另外一面,陆礼贤很清楚,陆家如今除了陆瑾笙,没有第二个能出来挑大梁的人。 罢免了陆瑾笙,顶上来的陆昌勇势必不能稳住陆氏根基,而陆氏大厦倾覆只是时间问题。 陆礼贤唯一的想法便是寄希望于时间,他在赌,他赌陆瑾笙身为陆家人,以后陆家若是有了困境,他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当年他能拯救陆家一次。那么以后自然也能拯救陆家第二次、第三次。 “太可惜了。“时倾还在叹气。 而凉纾却转移了话题,“那这样,顾氏是不是能将丢掉的项目给拿回来?“ 思考了半秒钟,时倾点点头,“陆氏如果退出,那这项目八九不离十会回到顾氏手上。“ 凉纾心情好了些,她望着落地窗外明媚的阳光,说:“那寒生应该也能开心些。“ …… 顾寒生出差温城一周,已然不知道虞城金融圈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氏的变故引起了整个商界的动荡。 陆昌勇为了证明自己不必陆瑾笙差,也为了在陆氏找回自己的场子,开始对陆氏进行大换血。 从前陆瑾笙在位时签下来的好多项目都被如今的陆昌勇给否决了。 转而投资其他新的项目。 一时之间,陆氏员工人人自危。 有员工搬着自己的家当离开陆氏时,站在陆氏大楼下仰头朝上看,很快,他摇头对身侧的同事很惋惜地道:“陆氏这么下去,迟早要吃亏。“ 同事连最后看一眼陆氏的想法都没有。他催促着这人:“咱们都被辞了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说罢,这员工了你向奥了一声,“陆氏哪天要是倒闭了,我一定第一个拍手叫好。“ 而离开了陆氏的陆瑾笙,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羡离开虞城的前一天晚上给凉纾打了个电话。 凉纾曾经拉黑了她的电话,陈羡是在公共电话亭给凉纾打的电话。 “哪位?“属于凉纾清清冷冷的嗓音传来,她的确并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阿纾,是我。“ 陈羡的声线凉纾完全听得出来。 一阵静默,双方都没有开口。 还是陈羡先开的口。 “阿纾,如今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凉纾从瑜伽垫上起身,端起搁在梳妆台上的水喝了一口,一边朝阳台上走,一边对电话里说,“我对它本就没有期待,无所谓满意或者不满意。“ 陈羡停顿了两秒,随即道:“陆瑾笙消失了。“ “你想说什么?“凉纾手肘撑在微凉的栏杆上,问电话那头的陈羡。 “不管你怎么想,我如今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善意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结果,如果你上次听了我的话,便能及时止损。“ 陈羡摇摇头,看着玻璃面上自己模糊的面容,她继续道:“但你没有,阿纾,蝴蝶效应已经开始了,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你们所谓的及时止损就是让我牺牲我的婚姻、甚至爱情、甚至自我去成全一个疯子?“凉纾冷笑,“抱歉,我做不到。“ 凉纾盯着楼下的院子,视线再往远处一点,可以看到零号公馆外头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 电话里陈羡慢慢闭上眼睛。 她说:“阿纾。虽然不可能,但还是要祝你幸福。“ “再见。“ 陈羡挂了电话。 凉纾攥着手机,在阳台上站了好几分钟,最后进了卧室。 而那条被法国梧桐林荫遮住的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雅致。 驾驶室的车窗被降下,黑夜里,有一抹猩红在其中闪闪发亮。 而坐在车里的人目光翻越零号公馆的高墙盯着某处阳台。 当阳台上那抹身影消失时,停在路旁的那辆宾利雅致也顺势发动引擎,暗夜里。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穿梭在林荫里。 宾利雅致驶出零号公馆地界。 警卫亭里的人皱着眉起身望着那辆飞速远去的车,他碰了碰同伴的手臂,疑惑地开口:“我怎么不记得咱们顾先生有这样一辆车?“ “什么车?“同伴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辆黑色汽车的影子,他摇摇头,“什么都没看到啊。“ …… 于慎之联系不上顾寒生,去了他的公司,连门都没进去。 后来又被顾氏大楼下守着的保安告知顾寒生这几天都没来公司。 辗转后。于慎之便去了零号公馆。 于慎之知道顾寒生那事不能告诉凉纾,他便避免跟凉纾见面,从佣人那里问到顾寒生的踪迹,转身就走了。 介于事情耽搁不得,于慎之当即就乘坐航班飞往温城。 好在后来他运气还不错,下了飞机没多久就联系上了顾寒生的助理季沉。 当时正是晚上九点的光景。 季沉正跟着顾寒生在某个酒店参加应酬。 依旧是衣香鬓影的大厅,霍起庭跟顾寒生自成气场。 季沉这边走不来,便让于慎之先去他们下榻的酒店等着。 安排完。季沉重新回到大厅。 正逢老板和霍起庭站在人声交错的大厅里说话,两个同时混迹商场的老狐狸,虽然彼此心里都十分清楚两人不可能和睦,但都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 不管心里如何波涛汹涌,但面上都波澜不惊。 穿着一袭银灰色西装、身姿笔挺的霍起庭摇晃着自己手中这杯酒,环顾了一圈两两成对的大厅,他抿紧那张薄唇,“顾总怎么没把顾太太也带来?听说顾总已经在温城逗留了好几日了,身边没人陪着,人总归是寂寞的。“ 顾寒生嘴角挑着点点冷漠的笑,他说,“霍总不也一样么?“ 霍起庭一怔,倒是笑了,“我哪能跟顾总比,顾总是结了婚有家室的人,我可是未婚。“ “但霍总可不单身,“顾寒生单手插在裤袋里,那双隼眸直直地朝霍起庭看去,“说起来霍总倒是比我耐得住寂寞,霍氏迁回温城已经大半年,倒是一次都不曾见过霍总的小情人。“ 小情人这个词用得很微妙。 霍起庭脸色有些些微的变化。 很快,他笑,“顾总总不会是惦记我的人吧?“ 顾寒生没说话。 霍起庭随意地将手上的杯子搁在香槟台上,低头垂眸间有冷意渗透出来,“说起来,顾总好像是挺惦记着我的人的,我的下属陈熠上次被您的人堵在卫生间里好好教育了一通,不知道是何缘故?“ 妙书屋 公告 可能很多小伙伴没看到我的评论通知,所以我再到这里说一下。我最近工作变动很大,马上失业,最近在面试新工作,我说一下我目前的时间节点:3.31-4.3这周,要交接现在的工作加面试新工作,如果稳定下来,会立马更新。 我知道坑品对一个作者的重要性,本文不会烂尾,会好好更完。最后,请大家再等等我,我没死就会好好更完。 《你若离去最相思》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迷雾 季沉这边走不来,便让于慎之先去他们下榻的酒店等着。 安排完,季沉重新回到大厅。 正逢老板和霍起庭站在人声交错的大厅里说话,两个同时混迹商场的老狐狸,虽然彼此心里都十分清楚两人不可能和睦,但都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 不管心里如何波涛汹涌,但面上都波澜不惊。 ...... 《你若离去最相思》第159章 迷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