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将女重谋》 第一章 致命陷阱 秋日,耀眼灼灼的太阳当空照着,微微有些热意,此为正午,当是日头最盛的时候。 “将军以及潜江十二卫可是俱在?”一道调子提的高高的声音在她的前方不远处响起。 冷峻地眼神落在了对方的身上,手头用力勒紧缰绳,健壮俊美的马儿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嘶鸣声,踢踏了几步,慢慢的停了下来。 “在!”被问询的一众人大声回道。 她没有开口,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宋国改魏国后的都城千秋不远,估摸着不到半里地了。心中有种隐隐不详的预感,为什么突然将他们给召回来? 边疆很快就收复完毕了,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曹三不可能会让她功亏一篑,还有什么比收复失地更重要的? “居将军真是好生了得,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宣他们的男子八字胡一撇,咧开满口黄牙,看起来像是喷出了恶臭的气息,让人只想捂鼻。 “说!”居凌雪身着一身黑色甲胄,头发束的高高的,大红色斗篷,迎风招展。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虽然是男子打扮,仍可映衬出眉目的秀丽和端庄。常年奔驰沙场,马革裹尸、茹毛饮血的生活磨砺了她的心性,坚韧却不冷峭。 当然在外人面前看来,就是一副倨傲的不行的样子。 “陛下有令,让一众将士在此地等候,将军和潜江十二卫则是快些进都城,有要事相商。”传令官虽然对居凌雪不满,但是还是乖乖的传令,要是误了事责怪下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嗯?居凌雪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 “将军!不可!”居凌雪的右下忽然冒出个身形瘦弱的男子来,身上铠甲像是罩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合身,他面目雪白,细眉长脸,看起来倒是比女子还要柔弱凄美些。 “林峰,皇命在上,皆不可逆!”居凌雪立刻严叱道。她明白,这么明显若是再嗅不出危险的味道,她可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可是将军!”林峰面露急色,很是忧虑。 “劳烦带路。”这话不是对着她的狗头军师林峰说的,是对着传令官说的。 对方轻哼了声,蔑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居凌雪,愈发嫌弃,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了自己的眼睛,失了自己的身份。 居凌雪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了异动,回头横眉怒瞪了他们一眼,后面立刻乖乖的低下了头,不再群情激奋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越是靠近都城,居凌雪的心中不安感觉越是逐步放大。 在她几乎要豪取最后一座被掠夺走的城池的前夕,曹三连发三道诏书将她给召回,说是有要事,让她即刻回来。无奈之下中止了收复的计划。 可是,更加奇怪的是曹三要求她只带少部分人回来,不必兴师动众,轻快上路越快越好,而且一定要带着潜江十二卫。 潜江十二卫是她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卫士,驻扎在军中,行使不同的职责,三三取一人为首,若是召见她回去,居凌雪还能够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强调带上他们? 居凌雪明白,现在曹三的地位不可同往日而语,不再仅仅是她喜爱的父辈朋友家的兄长,亦不再是青梅竹马许她将来的良人,十日之前,她收到了曹三登基的消息,国号也改了。 彼时,帝王颜面,不可触犯。 以防万一,居凌雪在跟着传令官走的时候,偷偷将手放到了后腰处,然后作出了手势,大致的意思是:见机行事。 跟在居凌雪身后的潜江十二卫全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他们最忠心的人,自然也都看到了她比划的动作,彼此之间都是交换了眼神,皆是默认。 居凌雪比传令官都想快点进入都城,千秋。这个地方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周围的风景再熟悉不过了,过了前面那片松林,就到了城门底下了。 她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迫切的想要知道。迸发出的情绪在心中激荡开来,可是她也只能皱紧眉头等待着。 直到奔袭到城门门口,准备进城的时候。 眼前的场景,不仅仅是居凌雪,包括身后的十二人俱是发出了一阵惊呼!彼此之间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待居凌雪看清楚面前的情景,整个人都惊骇的几乎坠下了马。身后的人发现踢了马肚子快了几步连忙去接她的身子。 手已然伸到了她的面前了,但是,居凌雪直接挥开了帮扶她的手,从马上径直一跃而下,差点跪倒在地上。 “不,不!不不不!”居凌雪跌跌撞撞的往城门根下走去,双腿发软打颤,已经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只剩下软肉。 眼神发直。嘴巴里面不住喃喃,面上失去了血色,不可置信的样子,完全失去了往日冷静自持的风度。等她稍稍回过神来的时候,冰凉接连落下的眼泪,接都不知道怎么接,她的双手不知道是该收回还是往前伸…… 城墙根下躺着的是大大小小的尸体,动也不动沾满了血迹的尸体,足足有上百具不止。老弱妇孺都有,一字整整齐齐排开,他们都身首分离,脑袋被放在对应的右肩上方。 地面早已被鲜血染红,在居凌雪的面前绽开了大片血腥而骇丽的花。 初秋微凉的天,空气里还满是凉凉的甜意,鼻尖嗅不见任何恶臭的气息,晴朗如洗的天空,看不见一丝杂质,云朵若棉絮,干净洁白的让人不舍玷污,而它俯瞰下的大地,却是一片脏污罪恶。多么可笑,又多么讽刺。 浑身阵阵的发颤,居凌雪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她,不敢也不忍去抬头看! 地上躺着的都是她居家的老老少少,那么那城墙上挂着的,那一长串的尸体又是谁的?! 脑海里千百般的不愿意承认,但是簌簌落下的眼泪,却证实了眼前的悲痛都是真实的,真实残忍到极点的。 她的至亲,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第二章 残忍真相 居凌雪率先认出了她的兄嫂!她的至亲!兄嫂旁边躺着的小小的身体,是兄嫂年满三岁的孩子,阿豆。上月回来省亲的时候,嫩生生的小胳膊,像藕似的,一节一节的。回想起来给她送行的时候,阿豆还懵懂的冲着她挥胳膊,小脸多可爱啊。 她径直跪倒在了他们的面前,被眼前的场景刺激的几欲昏过去,双手撑在地上。 居凌雪身后的人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动静,不多时,他们发觉四周开始有组织的慢慢包围过来了人,越来越多,像是蚂蚁寻到了猎物一般,令人恐慌。 “将军!将军!情况有变,这是陷阱!”林峰焦急地冲着居凌雪大喊,可是,居凌雪暂时没办法反应过来,面前的躺着的都是她的亲人,死去的亲人!这,是个人都没办法接受这残忍的现状。 潜江十二卫数人见状已经有带着居凌雪逃走的想法了,但是无奈,他们的将军动都不动,这眼前的状况令人吃惊不假,让他们心寒的是,让他们回来果真是设了陷阱让他们跳进去的。 “将军!”众人又再次呼喊。 居凌雪最终还是忍住悲痛,竭尽全力的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倾斜着,抬头看了看四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高高的城墙上,这千秋都城前宋国今魏国的城墙上,全部都是弓箭手待命,黑压压的箭直指她,居凌雪能够想象得到漫天箭雨射下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在沙场之上,她见惯了无数次,想不到,竟然有一天会被自己拼死保卫的人们,以刀剑待之。 城门,忽然被打开了,两扇厚重的大门被数十人给推开,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带着尖锐嘶哑的摩擦声,居凌雪只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大脑轰鸣不断。 因为居凌雪没有动,身后的潜江十二卫也没有动,他们都警惕的等待着眼前的事态发展。 很快,有一大群人,簇拥着谁走了出来。 为首的穿着一身金色华服,头戴金冠,行到之处,有奴才在前面铺设绸布,脚底沾不得半点泥污。此人面如冠玉,嘴角含笑,气质若春风,见之暖意融融。身形瘦削,骨架子倒是显得大些。衬着这华贵的衣衫,倒是契合的很,天生的贵族公子样貌。 他慢慢的走近居凌雪,约莫有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原本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满满的忧虑和怜悯,看着居凌雪的眼神甚至带了几分同情。 “阿雪。”他道。 被呼唤的居凌雪浑身一颤,曹三叫她,仍然是往日的称呼,仍然是当初的人,可是,谁来跟她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居凌雪轻声问道,眼泪滴答滴答的落进了干燥的尘土里,很快消失不见,她怕自己稍显大声泄露出已经崩坏的情绪。 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曹澈言面带沉痛的说道:“居氏一族叛变,通敌卖国,是以群臣讨伐,判处株连,以儆效尤。阿雪… … ” “通敌叛国?曹三你疯了?这种话你也信?我父亲兄弟哪个不是铮铮铁骨尽忠良臣?有什么理由叛国?”居凌雪听到他的话,简直就想笑,不可思议说。 “阿雪,若是你嫁给我,你便不再是居家的人。”曹三回避了居凌雪的问话,他知道,很多人也知道,那怕是颠倒黑白的事情,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再无平反可能。任何妨碍他大业的人,全都得死! 而他现下说的话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嫁给他的话,就可以免除一死,免于曝尸城墙的下场。生死全凭居凌雪自行抉择。 “曹澈言,你当真是为我着想。”不知怎么的,居凌雪忽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笑容里夹杂了凛冽的冰锋,看的人心惊不已。 曹澈言看的也有些慌乱,但是只是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居凌雪口中的曹三,原名曹澈言,是前宋国丞相曹丞相的第三子,现今继位为魏国的皇帝,魏文帝。 曹澈言是极爱看居凌雪的脸的,一颦一笑之间,纯真恣肆。在战场前线的时候却又宛如战神一般,大杀四方,傲然睥睨,不让须眉。 动静之间,皆是曼妙难以言喻。 “阿雪,情势危急这才将你召回。朝堂维稳,群臣攻讦之下,朕也是无能为力。况且,证据确凿,朕也是回天无力!”此时此刻,曹澈言的所有言语在居凌雪听来都是格外的虚情假意。 杀我全家,告诉我是不得已而为?假意娶我,告诉我是真心付出?曹澈言,曹澈言,当真是好样的。证据确凿?可笑!可笑!她居氏一门容不得这样被污蔑! 居凌雪热血直往头上涌,恨不能立马屠之而后快,砍其头、饮其血、啖其肉、敲骨食髓! 可是,她的身后还有人,还有她亲近的潜江十二卫,不能冲动,不能冲动!脑袋晕眩的快要昏过去。 她不能为了自己私人之事,而不顾他们的性命,都是战场上拼杀的兄弟,怎么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手忍不住紧握成拳,紧了又松,怒火中烧却又强自按压下来。 不行,现在千万要忍住!忍住! 气氛顿时僵滞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周遭渐渐开始升起焦灼的感觉,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好像又在回避些什么。 良久。 “既然如此,走吧,进城吧。”居凌雪浑身松懈了下来,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神情也柔和了几分,然后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膝盖的尘土,扯开了嘴角,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曹澈言,竟有几分深情款款的感觉,旁人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怪异。 前一刻痛苦愤恨,后一刻竟然言笑晏晏。这转变未免有些奇诡。 刚刚的传令官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站着,看着情势从剑拔弩张很快转为了波澜不惊,不由得心下大骇,他还以为此次居凌雪回来必定是必死无疑。 第三章 愤而攻之 为了抓捕居凌雪,陛下可是派了足足三千人不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呢,就等着居凌雪表现出抗旨乃至叛变的征兆,就立即拿下。 聪明人都能想到这一点,这,这不都是说这个居凌雪十分有气节吗?怎么这么轻易怕死就屈服了?这还是传闻中的铁血傲骨的风神将军吗? 简直荒唐!传言跟现实根本不合! 居凌雪带来的护卫全然惊呆了。这地上躺的一堆死人都是将军的至亲,就这么过去了?还能嫁给仇人?简直不可思议。 曹澈言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居凌雪,他太了解她了,按照她的性格,完全没可能会同意,定然会跟他拼一个鱼死网破。 为了在众人面前树立自己宽怀大度,胸怀广阔的形象,他才施以仁慈,表示只要居凌雪嫁给他便可逃过一死,毕竟在整个魏国上下都知道,他跟她的关系。 慢慢的,本来像蚂蚁包围过来的将士开始退去,曹澈言身后的一个人挥了挥手,城墙上的弓箭手也退去了,危机解除。 居凌雪的脸上展露出了笑容,很轻松很平和,往城门口走的时候不再去看脚边的尸体,坦然的向前看着,曹澈言想过去牵着她的手,像以前那样,但是又有些忌惮她会突然发难,遂也就不去做那多余的事了。 眼角的余光看见大批的人马退去,曹澈言对她还真的够重视,亲自出城来见她不说,还准备了这么多的人,居凌雪看到眼下的情景就想笑,藏在袖中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估算着时机差不多了。 左手边数十步有一片莽林,曹澈言的人本来呈半圆包围,退去的时候则是变成了两队,那么空出来的地方就有可乘之机,她的手下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进入了莽林之中,沿着溪路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 她再一次将手轻轻别到身后,然后做了个手势,然后,盯着在自己前方十步远的曹澈言,准备发起冲击。 身后的人立马会意,集体往后倒退两步,然后迅速准备行动。 然而,就在这紧要的关头, 又忽然发生了变故! “陛下小心!”这一声呼喝是从居凌雪的身后传出来的。 然而,出鞘的刀已经收不住了,居凌雪本就打算刺杀曹澈言,大不了同归于尽,杀害她至亲的人,绝对不可能跟他曹澈言脱离不了关系,绝对不可能! 曹澈言了解她,正如她也了解他一样,如果,曹澈言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先前曹、居两家商量大事的时候,原本定的就是匡扶宋皇室,并不是谋篡大权,曹澈言杀伐果断,直接斩断了宋皇室所有的亲缘血脉,再无可辅佐的对象。 以至于现在能够坐上皇位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所以,不为别的,今天引她前来,就是为了斩断她居家最后的血脉吧。 尽管她不相信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喊着澈言哥哥的那个人,会是今日这般凶戾算计模样 ,可是事已至此,也绝无回头路了。 前面,注定是死门…… 猝不及防的呼喊,使得曹澈言心中一惊,连忙往旁边侧去。半转过来的身子,惊恐而瞪大的双眼对上了同样错愕的居凌雪的眼睛。 怎么会? 只有身后的人才能够看见她的动作!可是,可是她的身后不是别人,是潜江十二卫,是她的亲卫!除了父母之外最信任的人了,怎么可能呢?! 曹澈言身边的侍卫也迅速反应了过来,然后上前一步,挡住了居凌雪的攻势,居凌雪见刺杀不成,往后退了两步。 心下大恸,转身绝望地看着自己身后的人。 这提醒的声音,声音是洪强,不会听错的,她最看重的领兵的好苗子,年纪不过十八,比她小了两岁,如若不是今日出了意外的话,她定要提拔他的,平日里他们相处的时间也要同其他人多些,最是亲近,怎么会? 居凌雪悲痛万分的看着洪强,胸膛上下起伏,喉咙阵阵发紧,呼吸都困难万分。 “跑!!!”居凌雪迸发出全身的力气冲他们大吼一声,转而从腰间抽出长剑,冲着曹澈言的方向就冲了过去!头也不回! “将军!!”几道不同的声音响起,语气焦急万分,可是他们当兵的听从将军的话听习惯了,腿不自觉的就迈向了刚刚居凌雪指着的方向,可是心下又担忧居凌雪的安危。 将军刚刚就是在假意伪装,实际上并不是屈服。 即便是现在,被背叛了,将军顾惜的还是他们性命! “洪强!你妈老子的,狗日的,做的是人的事吗?”冲着原地呆愣的洪强咆哮的是林峰,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可是他在十二卫中,最是忠心于居凌雪的。 但是,没想到,将军今日遭逢大难,已然是伤心欲绝了,竟然再遭自己人背叛,他分明看见了将军眼中流下的血泪! 心痛心疼至极! 林峰直接从怀中抽出匕首,冲着身旁的洪强的脖颈喉结处就是一刀,然后立马飞身扑向居凌雪所在的位置,他要去帮她。 洪强并没有想到身边的兄弟竟然会来刺杀自己,也没有躲避,就那么生生的挨了一刀,然后轰然倒在干燥硬实的土地上,激起飞扬的尘土来。 很快,鲜血就满溢了出来,洪强笨拙的用手去捂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多时,便气绝了,痛苦、不甘、仇恨各种情绪纠结在他的脸上,扭曲而又不堪。 彼时,潜江十二卫其他人看到林峰和居凌雪受困,也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毫不犹豫的转身回来,朝着被围困的居凌雪的就冲了过去。 在沙场上他们要保护的将军,现在仍然是他们要保护的将军! 曹澈言已经被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居凌雪的手是触碰不到她了,刺杀失败了。居凌雪愤怒之余,也是闭了闭眼,心知今日必死无疑了。 第四章 老臣斗胆 但见身后传来呼喝的声音,居凌雪打掉了一个兵士的武器之后转身冲她的侍卫们呼喝道:“回来干什么!还不快滚!啊!” 在说话的间隙,居凌雪被砍了一刀,虽然有甲胄护体,但是手腕发麻,有些握不住手中的武器了。 曹澈言看到居凌雪叛变已成定局,心情复杂。 虽然预料到了她不会臣服,但是真的如他计划所想的那样实现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于心不忍,但随即又硬下了心肠。 “将军!”林峰挡在了居凌雪的身前,眉宇之间满是急色,今日魏文帝是打定了注意要让居氏一门尽数覆灭,如果将军现在趁乱离开,说不定还有复仇的机会,若是执意顽抗,便再无可能了。 居凌雪哪里不明白林峰的意思,可是,她当真不愿意连累了他们,想的也是让他们先跑,因为自己的关系,曹澈言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不仅仅是林峰,其他人也是一拥而上,将居凌雪给包围在了中间,做出护卫的姿态。 先前退去的人马,正一点一点的聚拢回来,城墙上的弓箭手也再度回来待命了,已然要错过最佳的逃亡时机了! 曹澈言知道,无论多么艰难险恶的环境,居凌雪向来不会退缩,要战便是战到身死也不足惜!是个勇士也是个莽子,她不会逃跑的。 倘若不是先前洪强提前预警,此时此刻她已经将刀子送进了曹澈言的身体,同归于尽了。 电光火石之间,居凌雪断然做出了决定!逃! 对方的人马只会越来越多,一开始就是以卵击石的局面,只不过当时还心存妄想,真真可笑。 按照先前指令的,往左边的莽林逃去,居凌雪曾经在城外这处练过兵,对于地形地势都很熟悉,进入了莽林之后便容易逃脱了。 听到居凌雪的话,众人皆是一惊,然后迅速执行居凌雪的指令。他们本来已经做好搏杀的准备了,将军曾几何时做过逃兵? 林峰紧紧跟随在居凌雪的身旁,见情形危急,豁然开口道:“安南,阿大,保护将军!” “是!”两个彪形大汉闻言低吼道,然后迅速改变阵型,在居凌雪的旁边两侧护卫,他们要突围出去,敌众我寡的态势,十分不妙。 远远观望的曹澈言并没有在意,只是冷眼看着,这周围全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千万羽箭如同落雨般,那几个人都会被戳成筛子,绝无生还的可能。 那个高傲的女子,前宋今魏皆是举足轻重的的将军,终于也是强弩之末,如同落水狗般再难起势了。 莫说狡兔死、走狗烹。这居家拦了他的路,便是做出了最错的决定。 先是以要紧事相商将居凌雪召回,然后将她全家老小的尸体摆在她的面前,告诉她,现在居氏一门是叛徒,让她来选择归顺还是反抗,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场围猎游戏。 曹澈言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世人皆说他是个温雅公子,如今谋得天下,乃是众望所归,除去心腹之患,自此,帝王之路平矣。 到底居凌雪以及潜江十二卫是身经百战之人,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士兵们,面上毫无惧色,持刀奋勇搏杀,缠斗到了一起,暂时未落下风。 边打边退还能抗一抗,而此时,离莽林也不远了。 他们在想什么曹澈言哪能不知,正欲将下令射死他们的时候,有一小队人马悄悄从城内出来了,行色匆匆的就到了离曹澈言不远的地方,然后派人禀报,不多时就来到了曹澈言的跟前。 来者是个须发皆白的的老者,面容褶皱斑纹很多,看起来有些可怖,身材矮小,佝偻着腰,弯曲成不正常的形状,像是一把弓似的,骇人的很。 可是此人的身份却是不凡,前朝老臣,御使大夫陈森也。 “陛下!陛下!老臣斗胆!”陈森也径直跪倒在了曹澈言的跟前,然后双手一摊,伏在地上大声喊道。 曹澈言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 “陈大人,何事?” “臣斗胆,敢问陛下今日此番大阵仗所为何事?”陈森也头没敢抬起来,面朝地面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今日陛下此番意欲何为?” 曹澈言有些不悦,微微低头凝视着伏在地上的陈森也,他要做什么哪里轮得到他来指摘?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 “铲除叛国居氏一门余孽。”声调很冷,他偏头看了一眼居凌雪的方向,看到她还在负隅顽抗,心知今日肯定是跑不脱,所以也没有太担忧。 “陛下以为此举合理正当?”陈森也追问道。 “你这是在质疑朕做的决定?” 前朝已成过眼云烟,但是这些老臣曹澈言暂时并不打算拿他们开刀,以免惹出无道的名声,毕竟刚坐上皇位,地位并不稳固,先把眼前的心腹大患给铲除才是。 “臣不敢,但是老臣不得已冒死进言,还望陛下明察。” 曹澈言急于解决居凌雪的事情,但是被这个陈森也绊住,不由得十分恼怒,忍了忍之下才漠然道:“陈大人请说。” “陛下,风神将军之名,天下皆知。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威名远扬。过往征战四方,收复失地,在各地留下了好名声,得到百姓的簇拥和爱戴。 且不说居氏一门叛变真假,这忠臣良将如此草率处决,在天下人看来,恐怕不为我们知晓详情之人所想,故而,若是先将其逮捕,择日昭告其详细罪状,一桩桩,一件件,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况,陛下刚荣登大位,就如此对待昔日好友,恐怕寒了人心啊!”陈森也的语气很急促,也很迫切,自然是希望曹澈言赶紧收回成命,然后救下居凌雪。 陈森也这番话说的着实老辣,暗戳戳的就在指他曹澈言卸磨杀驴,薄情寡义。故意避开了谋朝篡位的字眼,却让人浮想联翩。 字句之间又在理,糊弄那些不知所以的愚民却也够用了。 第五章 在天之灵 曹澈言盯着陈森也看了半晌,他知道陈森也私下里跟居氏一门关系甚好,今日冒死前来营救居凌雪,当真是感人至深的很呐! 就在曹澈言忍不住开口出声斥责他的时候,居凌雪那处却又发生了变故。 跟随在居凌雪身后的人已经躺倒了一半多,余下两三个还在拼死突围,估计再过一会就彻底溃败了。可是,他们离逃脱也不远了。还差约莫数十步,就能够钻进林子了。 曹澈言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之后,抿唇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陈森也,作出了决定,立马转头冲着旁边的人喊道:“放箭!” 伏在地上求情的陈森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决绝,不由得心中哀叹,闭上了眼睛。 一代天骄,难得的栋梁之才、忠义女将今日怕是就要陨落在此了。 可惜啊可惜! 陈森也没有起身,他在听说了城门口这处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已经猜测到了会发生什么了,如果他是曹澈言,也会在今日就截杀那居凌雪。 谁让宋国改朝换代变成了曹家的呢? 想来东宋末年,宋真帝强弩之末,皇储尚在襁褓之中,宋国各地起义迭起,朝堂混乱无比,大太监陆离杀害皇储,宫廷内乱,宋后继无人。 外戚篡夺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是以丞相曹氏一族挺身而出,带领曹氏、居氏平稳朝纲,平复各地叛乱。曹氏篡国,捏造诏书,重新建国魏国,杀害居氏一族。居凌雪对其篡国并不知情,以为居氏一族支持曹氏,也就不曾插手朝堂之事,不晓得形势。 居凌雪这两年在外收复四方被损的国土,曹澈言前脚赐封风神大将军,令其戍守边疆,平复边疆内乱,后脚就拿平稳时局有功的居氏开刀,其缘由是居氏一门并不赞同其篡了宋家的天下,才惹来杀身之祸。 忠臣良将、还是谋反逆贼,其中孰是孰非谁又能知道呢?这宋国建国之初便是篡国而来,其根本就不正! 罢了,罢了。 陈森也鞠了一把老泪,没有起身,这城墙外挂满的居氏一门的尸体,他看到了,也是心怀愧疚。不知身首异处的居怀远要是知道了最爱的独女遭逢此劫,又会有多心殇,都是罪过,罪过啊! 可恨,他无能为力。 城墙上的弓箭手不顾底下可能有自己的兄弟,直接冲着那缠斗的中心射去,百箭齐发,一时簌簌如雨落,黑压压,格外骇人。 居凌雪没有想到,最后,她竟然会为乱箭射死,真真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曹澈言,若有来世,定要你血债血偿!”居凌雪生生的站在乱战中央,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从未,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听到这怒吼声,林峰绝望的转过头看,在其他兄弟的掩护下,安南和阿大率先没了,怕不是尸体都已经被人踏在脚下了。林峰边打边退勉强能够支撑一会,如今,将军整个人却都溃败,不再抵抗,闭目血泪浑浊滚滚滑落,更显她的哀恸与无助。 咬了咬牙,林峰飞扑向居凌雪,然后冲着旁边喊了声:“铁心!”一个身形高大,足足有两米多高重达三百斤的壮实汉子奔袭了过来,林峰用自己的肉身挡住了不断射来的箭,然后在铁心的掩护之下冲向了莽林。 眨眼之间,林峰的背上已经插满了数枝箭,可是他还是用力的抱着居凌雪,不肯撒手。居凌雪震惊的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知所措,浑身僵硬着不能动。 铁心也支撑不住了,看了看身后乌泱泱的人,还有不断袭来的攻击。重重一跺脚,朝天冲出一声怒吼,用坚实有力的双臂抓起居凌雪他们两个,用力的冲着林子丢了过去,然后平地拔起一棵大树,挥舞四方,阻隔身后的追兵。 得亏那些胡乱射向的箭支,有些人怕死退离四散开来,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铁心挥退了他们之后,眨眼之间,被人潮包围,死于乱刀之下。高大如山头般的汉子,就这样折戟倒下了。 居凌雪被巨大的冲击力给震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但是她还是被林峰给紧紧的抱着,两个人一同摔下去,他的身体帮居凌雪挡住了不少冲击,可是他的身体也被撞得散了架似的,没了生息。 林峰拿自己的身体为居凌雪作盾牌,临死都不肯撒手! 不远处传来了冲杀的声音,居凌雪浑身颤抖着用力推开箍着自己箍的死紧的林峰,然后抽离开来,迅速爬了起来,抹了抹已经视线模糊的眼睛,转身,冲向了密林深处。 居凌雪自己的胳膊上也中了两箭,一直被他们护着,并没有伤到要害,已然是力竭了,但是还是咬着牙往前奔袭。 她的护卫们为她杀出了一条血路,让她逃跑。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何德何能?都是她,都是她害了他们! 脸颊边划过的风,像是薄薄的利刃,割出无数细小麻麻的伤口,尖锐的疼痛难以忍受,喉咙口不断涌上来的血腥味,让居凌雪只想停下来呕吐。像是脖子被人紧紧的掐着,气都喘不上来,脸色发红发紫。 可是身后还有追兵,不,不行,她不能停下来,不能停下来。 踏过低矮的灌丛,越过湿黏的水洼,泥土坡上连滚带爬。居凌雪拼了命的逃窜,逃出去,只要逃出去就有一线生机。 老天若是垂怜她,就让她不必等待来世,今生就可以得报那血海深仇! “曹澈言,今日我居凌雪这条命若是得以捡回来,那便此生就谋那复仇一日,定要取曹澈言项上人头,慰藉我血亲兄弟在天之灵!” 知人知面不知心,昔日这般亲信,想不到,竟然是一张披着人皮的狼!居凌雪胸中怒气难抑,不断回想着过往发生的事情。回忆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向她袭来。 不留神间,竟为脚下的一截刚被砍伐过的木桩给绊倒,身体失重扑向了前方流动的溪水里,“噗通”一声,很快沉了底…… 第六章 时局不稳 逃了?怎么可能逃了? 安排了那么多的人马围追堵截,竟然还是让人跑了? 曹澈言眼睁睁的看着么多的人马追着跑进了林子,也做好了居凌雪被射杀在途中的准备,岂能料到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回来禀报人竟然告诉他,居凌雪跑了?跑了?! 护卫曹澈言的人马还在城墙底下,陈森也依旧趴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本来就是大着胆子过来劝说的,对于可能面临的责罚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直等到曹澈言离开之后,他才能起来。 但是,现在听到回来报的人说居凌雪跑了,不由得心里有些一松,但是随即又紧张了起来,不知道魏文帝会如何抉择。 “传令下去,通报全国,追捕叛逃之人居凌雪。”当曹澈言的声音不近不远地传来,陈森也竖直了耳朵听,貌似能够感觉到对方压抑着的怒火,颇有一种咬牙切齿之感。 “陛下,她受了重伤,就算是逃也逃不远的。”他们在前面抓捕的人都看到了居凌雪中了几支箭,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所以…… 曹澈言没有说话,只是冷冷了看了他一眼,也好意思说? 眼看着计划落空了,曹澈言只得放弃。 临走之前,他睨了一眼地上的陈森也,想起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如今细想来,陈森也说的也不无道理,居曹两家的关系可谓是密不可分。曹家主文,居家主武,前朝动荡的时候,就是他们两家合力将时局稳定下来的。 也算是得了机遇,前朝本就是风雨飘摇之际,祸起宋帝病危归天,大太监陆离将前朝唯一尚在襁褓中的皇储杀害之后,朝廷大乱。 外戚便想趁机夺权,是以他们曹居两家重臣出力,得之今日暂时安逸。而后续的走向,也在他曹家的安排之下,顺利夺得了大位。 可是最为致命的便是,若是那外戚想要篡权夺位,他们作为大臣阻止了是不错,但是现在,宋家的天下,变成了他曹家的天下,众望所归但是也是篡位,这是事实。 这不是他不给别人说就不存在的事实,很多人嘴上恭维实际上心中在想的是什么谁又能知道呢? 眼下,魏国始建,国基不稳,仍然有很多阻碍,许多人都在蠢蠢欲动。 须得拉拢人心,拉拢不成便是铲除异己。 因为居氏一族反对他曹家称帝,所以率先铲除的就是他们,此外还有很多类似居家这样的存在,曹澈言也为这些麻烦事头疼的很。 而且,他上有两个哥哥,不是嫡子为帝,家族之中也有诸多闲言碎语,可谓是腹背受敌。 今日灭除居氏一族,不仅是解决了心腹大患,也是敲打众人,短时间内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时局不稳,现在当真不妨就用居凌雪来转移视线。 此事有利有弊,将来或许也有不可预估的风险。 居凌雪不可小觑,放跑了她不是良策,可是草草杀之又为人诟病,毕竟在今日之前,居凌雪的形象可谓是忠心良将,深得人心。 她算是从小在军营中长大,十四岁就跟随父兄一起常年在校场操练。这两年上阵杀敌,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可谓是经验丰富。建立功勋之后,逐渐在军中有了威信,其地位要远超过他这个在京中的文臣。 后数年征战其父兄多伤病,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她也就顺利的坐到了将军的位置,在他继位不久,便赐封“风神将军”名号,飒爽英姿,来去如风。 而且,居凌雪不同于其他人的是,她并不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莽夫,只会逞一时之勇,而是有勇有谋的聪明女子。她的不败战绩,以及培养出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潜江十二卫就足以说明了。 说起来,这还跟他有莫大的渊源,她的谋略都是他教授的。 曹氏一门是历代出了名的文臣,几辈上下都是官居高位的大臣,祖辈出了好几位太子少傅,国子监授课也是桃李天下。可谓是书香世家。 相比较居家,居家的身份背景可就简单清白许多了,祖辈是个小副将,功勋名誉都是在战场上点滴搏杀出来的,就因为恪尽职守、精忠报国,才有了今日。说到底,两家都有互补的意思。 曹澈言其父,曹本元,官居丞相之位,才高八斗、位高权重。深受一帮子酸儒的拥戴,但是在军中的声音细微如蚊蝇,不得不说,曹家是有通过居家侵入军中的打算的。 后来事情发展也真的如同他们所预想的那样顺利。 而曹澈言常常同居凌雪来往,然后带她读书识字、赏花赏景,风月之事多端,自然也俘获了她的信任和依恋,顺理成章的让两人订下了婚约,约定好当时局平定之后就让两人成婚。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约定令居凌雪格外的积极,乃至迅速成长起来,不多时就逐渐成为了居家的顶梁柱,在内协助平复叛乱,在外帮他收复失地。 两年来,都没有败绩。 两年来都没有一次败绩,这简直太可怕了,也让曹澈言他格外的震惊和忌惮,若是与居凌雪为敌对,想象不到会是怎样的场景。 陪同居凌雪在外征战的人,都夸赞她是天生的战士,即便是女子,也是所向披靡,无可匹敌,令敌人闻风丧胆。 齐国侵占了数座前朝的边境城池,都被居凌雪一一讨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杀四方,所到之处,大获全胜,格外的鼓舞人心。 曹澈言也知道,现下没有人不知道居凌雪的大名。 可是正因为如此,功高震主最是让曹澈言觉得难堪,说来说去,无非是无法放弃对于绝对权势的攫取,还有嫉妒心作祟。 此次召她回来的时候,也顺便让她将培养的得力助手潜江十二卫给召回来,过往诸多回忆,美好而令人怀念,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了。 自此,居凌雪作为反叛者,将作为魏国重点抓捕的在逃的犯人,而他曹澈言将作为魏国的第一代君主,名号流芳百世,国将万古长存。 第七章 赏金告示 脖子好痛,胳膊麻麻痒痒的好像都浸在水里,冰凉凉的,脑袋昏沉,浑身动弹不得,也无法睁开眼睛,感知不到周围的环境,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但是,鼻尖却能够嗅得到气息,有炊烟,还有将熟未熟的饭食的气息,有人正向锅灶间丢柴火吧,好像耳朵也能够听见了木柴炸裂开来轰膛的声音,间或“噼啪”的声音。 唔,她在哪里? 隐隐能够感觉到她好像得救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处应当是一户农家的家中吧。屋外有鸡“咕咕”的叫声,还有人在呼唤来啄食的声音。 很安静,安静的让居凌雪感觉焦虑。 不能用力,一用力就会感觉到自己的胸腹都格外的痛,呼吸都觉得是在受刑。 居凌雪清楚自己受的伤很重,如果不能够好好休养,怕是会有遗患。 记忆只停留在最后她最后被绊倒跌入溪水的时候,她冷冽冰凉的溪水,萦绕周身的血腥气息,还有不甘的恨意。抑制住迸发的情绪,居凌雪拼命安慰自己,专注眼下的事情。 眼下她已经预测到自己被人所救,只是不知道这家人是良善之人,还是…… 她已然醒了过来。 “也不知道几时能醒,万一要是死了,咋办?”居凌雪感觉到有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说了这样一句话,是个女声,听声音感觉对方的年纪应该不小了。 居凌雪没有动,眼皮合的紧紧的,怕别人过来查看她的情况,发觉她醒了,并且有了神志。 但是,好像还是有人围了过来,不止一人。 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你管她死不死,有钱换就成。”有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接着, 鼻尖处就是一凉,泥土混杂着青草的味道袭来,居凌雪反射性的就想作呕,觉得恶心。 应该是对方的手指吧,在探她还有没有气息。 身子僵了僵,依旧不敢动。她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经醒转过来了。 “你肯定没听错?有钱换?”女的又说,语气里透露着怀疑,对方没有动手,只是在她的旁边打量她,视线黏连在身上的感觉,不会有错。 “是的哦!村长告示都贴出来了,说是城里逃出来个兵头子,讲哪家遇到了就送 到村长家换钱,晓得吧。 现在还没死,再看看,明天没事就上路。瞧着半死不活的拖路上死了不稳,万一查出来还以为我们弄死的。 到时候别说换钱了,再把自己给搭上可就倒霉了。到时候如果死了,那就埋了。” 说话的男声语气极度不耐烦,口气甚至还有些冲,似乎是被同样的问题问过许多遍回答了许多遍似的。 “哦,村长讲的,唉,也是个可怜人,独巧被你遇到了。”女的被挤兑了似乎也没觉得怎么,可能是被这样的态度对着习惯了。 儿子深吸了口气,强制摁住性子又解释道:“老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捡柴的时候遇到的,你可别跟别人讲,我们住的偏 ,明天就带着她去城里,明天就走。找县太爷换钱,找村长肯定他会克扣我们的。” 居凌雪心下了然,这一对原来是母子俩。 “儿子,要不还是找村长吧,咱们虽然住的离皇城不远,到底是城外的,我听讲城里人没个好的。人给村长,我们拿钱就行,少点就少点。”似乎是觉得不放心,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担不得什么事,儿子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儿子出了什么差错,那她可就活不成了。 “你管他有没有好的,有钱就行,村长给的哪有城里的多?家里头穷的都揭不开 锅了,就指望着这个兵头子发财呢。不说了,三娘掐了一把菜苔子过来,我看着嫩,马上中午闷菜饭吃。” 说着男子还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也不想理会他老娘的话,权且当作没听见,老糊涂知道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就知道吃,田里的活可干完了?隔壁家的大伯说你天天在田埂上偷懒。”女的说着说着,声音开始有了变化,似乎是走开了,但是还是用抱怨的语气抱怨。 “哪儿的事,别听他胡说八道。” 两个人讲着讲着,声音就渐渐的模糊不清了,听不见了,居凌雪猜测大概是出去了。 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居凌雪心中大致可以理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估计是这个男的在哪里发现了自己带回来了。 她身上穿着的甲胄很重,轻易难拆卸下来,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女子身份。她了解这些平民,一般在面对到他们这些当兵的,恨不能是敬而远之,身上应当是原封不动。 曹澈言的动作还真是迅速,没想到意外给她逃脱了,这么快就发布了追捕的告示,顺着都城外的地方寻找她,找到了她就给予钱财,有了诱惑自然就有人会做。 人之常情,想来也怪不得旁人。 不过,老天诚不亡她!做梦也没想到真的让她得以逃脱。 只不过这逃脱,却是弟兄们的命换来的!她何德何能让他们替自己而死,都是她害了他们!都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奸人手中。 既如此,给了她第二条命,当是倍加珍惜 ,势必要让曹澈言血债血偿,胸中迸发出来的恨意,让居凌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去找曹澈言报仇。 可是当下的情形对她来说极为不利,就算是想,也实现不了,只能暂且忍耐。 这家人打算利用她去换钱,听着意思应当是说明天出发,明天出发将她给送到城里,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在自己被送走之前离开这里。 考虑是夜里逃出去,还是明天在路上的时候就趁机离开。 可是,离开的话又该往哪个方向逃走呢?曹澈言肯定对外宣布自己是叛徒,所以,边境军中应该是回不去了,也不能让那些跟自己亲近的人受到无辜的牵连。 她要逃出去,逃出魏国,去到别的地方。 第八章 帮手 估摸算着至少要经过数座城池,才能够完全出魏国,毕竟她现在可是在魏国的正中心。 现在各地的局势都已经平稳下来了,相对于不明身份人士的检查也会比过往更加严格,何况曹澈言还下达了抓捕她的命令,处境就更加危急。 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逃离这里。 迷迷糊糊之间,居凌雪觉得自己的身上凉飕飕的发寒,阵阵冷意如同波浪一般,翻涌席卷波连不断,以至于头脑昏沉慢慢的沉睡过去。 恍惚间,好像还听到了碗筷“叮铃”的声音,饭菜香味溢了出来。 该是吃饭了吧,如果吃饭的话,她也想吃饭,腹中滴水粒米未进,对于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卡在喉咙口的灼痛,呼不出来。 她还没有能够得机会偷偷看一眼这对母子是何模样。 “太子殿下,您果真是料事如神!”一个身着灰扑扑的衣衫,乍看不起眼的男子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处雅致的住所,里间也如同外表那般相衬,透露着书香气息,房间里三面墙摆满了书籍还有竹简,桌案上的书卷堆积的满满的,有些都散落在了地上。 毛笔很是随意的搁置在上面,没有发现砚台,不知道塞哪儿去了。 博山炉里烟雾袅袅,渐趋稀疏,怕是过一会儿就要灭了。 “哦?结果如何了?”身着一身白色中衣的梁念,头发湿漉漉的趴在背上,很是 凌乱,红润的面颊,粉唇轻启格外的惑人。他刚从浴间出来,还没有擦干沐浴后身上的水渍,索性也就不管了,随它去了。 此时他正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托着腮,偏着头,有些漫不经心。 除了斜飞入鬓的眉毛略有男子气概,长的还是较为阴柔的。所以,梁念也是格外的爱护自己这眉毛,时不时就想用手捋一捋,当然,在仆从金铭面前,还是忍住了。 “居凌雪统帅的驻军已经退兵,退到城内,按兵不动,而居凌雪本人则是回到了京城。 曹澈言登基不久就迫不及待拿居氏一门开刀,又急召居凌雪回京,于城门口处截杀,但是截杀失败,被居凌雪给逃脱了。”金铭回忆着他收到的飞鸽传书,细细想来上面的内容。 “有意思,竟然跑了?可是有人暗中相助?”听到这样的消息,梁念觉得有些意外,霎时来了兴趣,身子不由自主的正了正。 “依传来的消息看,并无人相助,全凭那潜江十二卫以肉身抵挡勉强突围了出去,现无下落。不过当天宋朝老臣陈森也倒是出面求情了,众目睽睽之下。” “倒是个不怕死的。”梁念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她呢?” “目前在逃,还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边境暂时无虞,不必担忧。至于居凌雪,安排我们的人全力护送她出魏国。”听到居凌雪在逃,梁念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是......”金铭有些犹豫,还想问太子殿下为什么这么做,前几日的时候这居凌雪还是他们的敌人,梁国边境遭受到了不小的压力,现在还要动用在魏国的势力帮她逃跑,这又是为何? 而且,太子殿下又怎么会确定居凌雪一定会外逃?不是说那位是个玉石俱焚的主吗? 作为仆从自然是不能质疑主子的决定,但是金铭的心中又实在是很好奇,憋了又憋还是忍住了。 但是,他真的好想问的!金铭的大圆脸上写满了“好想问,好想问!”这样的字眼。 “居凌雪不会放过曹澈言的,虽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岔子,但是牺牲潜江十二卫才换来她的逃脱,她不会那么傻回去以卵击石的,除非,居凌雪真的是个呆子。” 金铭跟他身边最久,可是这脑袋还是跟一根筋似的,转不过弯来。瞧着他那傻样,梁念就忍不住想要扶额,头疼的很。还是要给他解释一番。 怎的主子这般聪颖天下无敌,跟随的仆人却蠢钝如猪呢?这实在是难以置信!令人窒息! 梁念,梁国太子,也是梁国唯一的顺位继承者。 虽说皇家子嗣应当如同那石榴籽似的,密密麻麻数量众多。 但是,梁国皇帝老儿偏生没有这个福气,一个瓜藤上没留下多少个瓜,落场雨下来,就只剩下梁念了。 就这么个宝贝独苗,从小到大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从来没跌过跟头吃过亏。 而梁念长成,如今已经是弱冠之龄,倒是没有变成扶不起的阿斗,才智过人、容貌出众,平日里德行也还不错,深得梁国百姓的喜爱。 比起已经亡国的宋朝,现下局势最为平稳的还是梁国,虽然富裕程度排在末尾。 在宋国内乱这件事情上,虽然没有像齐国那般过分,但是梁国也是横插了一脚,想趁乱占点便宜。 但是便宜没占到,反而是迅速被居凌雪带领的军队给收拾了一顿,差点没吃大亏,算起来也算是折损了不少。以至于现在面对到居凌雪所统帅的驻军都心有余悸。 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梁念对于居凌雪格外的好奇,一直想有机会能够见她一面,但是始终不得,为此常常挂怀。 如若不是因为居凌雪出事,梁念本来打算在魏国新国初立,寻个借口出使访问,以示友好的。 但是现在曹澈言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他不齿,加上居凌雪已经被魏国通缉,估计也不会在待在魏国了。 那么,梁念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别的算计,如果,将居凌雪给带到梁国来,以后为他所用如何? 居凌雪怎么想的他还不清楚。但是,如果居凌雪要复仇的话,绝对要假借别人的力量。 举目望去,魏齐陈梁,齐国是虎狼之国,且在居凌雪手下吃过无数亏,肯定不可能。陈风野性,尚未开化,且地势偏远,恐难实现。怎么算怎么都是投奔他梁国才最是划算呀! 也正是因为如此,梁念才想着要派人前去接应居凌雪,顺理成章将她带到梁国。 第九章 庶人不议 “陛下,您可是当真要抓捕凌雪姐姐?可是这是为何啊?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姐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曹澈言即将要纳的妃子,徐怡宁。 她的身材娇小,腰肢纤细,剪水秋瞳楚楚可人,映衬着精致的面容,唇红齿白,不算倾国倾城倒也姿态迷人,小女子温婉的气质颇是不错,也能得曹澈言不少喜欢。 徐怡宁是徐祥的女儿,是当初帮助曹澈言建立魏国的重要功臣之一,比之居氏不逞多让。 皇后之位尚且虚悬,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曹澈言并不着急。 徐祥虽有意抬徐怡宁做皇后,但,她还不够格。 佳人在侧,难免心旌摇荡,曹澈言正坐在桌旁处理公务,他的面前堆积了一大堆的公文,而徐怡宁,则是乖乖的跪在他的身侧,然后将自己的头轻轻地搁在他的膝盖上以示依顺。 曹澈言很受用,右手执毛笔,左手则是空闲了下来,然后放到了徐怡宁的黑发小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 “此事与你毫不相干,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手里的力道,仍然是轻轻柔柔的,但是,徐怡宁却忍不住浑身挣出了一身的汗。 他话里面的警告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徐怡宁也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表达对居凌雪的不认同而已,在她眼里看来,既然是得罪了曹澈言,那么肯定是要顺着曹澈言来说话。 但是没有想到,曹澈言对她的厌恶程度已经到了提都不能提的地步了,可是,在过往的时候,曹澈言与居凌雪的关系,在她眼中看来可是亲密无间的、令人嫉妒的。 两个人之间甚至是有了婚约。 果然男人为了权势地位,什么都可以放弃,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可是,徐怡宁对曹澈言不是没有期待的。 对她来说,嫁给曹澈言也是她的愿望。 哪怕知道这个男人可能是心机深沉、手段了得,就连自己的父亲对他都是万分的忌惮,乃至恐惧。 可是依旧抵挡不了他对她的吸引力。 “是宁儿僭越了,还请陛下恕罪。”徐怡宁痴痴的看着曹澈言的侧脸,很是迷醉。期待对方能够转过脸来,给她一丝垂怜。 但是并没有,曹澈言只是冷静的看着正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沉默了好一会儿,曹澈言收回了抚摸着徐怡宁的手,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忽而沉下了脸,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宁儿去给陛下倒杯茶来吧?”徐怡宁小心翼翼地说道,曹澈言的一举一动都牵绊着她的心情起伏变化。 “不必了,你下去吧。朕现在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搅。”曹澈言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道。 徐怡宁哀怜的看着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敢,只能低低哀哀的小声说了声“是”然后就起身掀起自己粉红色的裙角,慢慢地踱步离开。 尽管她真的很想留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牢牢的看着他也行,曹澈言容貌俊美如天神一般,在她的心里。 曹澈言在此之前也曾经是都城里出了名的才子,身上的书生气息,大家公子的风范,很是为人称道。就是那种独特的气质,才让徐怡宁再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深深的为他所吸引,然后再也离不开自己的目光。 后来,宋国有变,乃至灭亡,发生那么那么多的事情,她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这边,要求自己的父亲帮助他,帮助他共谋大业。 虽然她并没有能够像居凌雪那样,能够为他上阵杀敌,收复失地,平稳局势。但是,徐怡宁觉得只有自己才能够给予曹澈言在最为疲惫的时候一丝安慰。 女儿家的温柔解语,这是居凌雪那样的女子不可能有的,即便是她跟曹澈言走得再亲近。 可是到头来,曹澈言娶的,是她,而不是她。 虽然不是作为他的皇后,但是能够成为他的妃子,徐怡宁自己也是心满意足了。 她要着从来就不多,曹澈言多看她一眼就好。 “吱嘎”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曹澈言才收回了自己已然放空的目光,然后专注地看着桌案上放着的一纸公文。 上书“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这话,引用的是古话,出自《论语》,原本是规劝的好话,可是在此时此刻的曹澈言看来,无异是种挑衅,好像含义就是在说说他无道,说他没有资格坐上这位置。 毕竟,篡位这个词像是一根刺一样卡在他的喉咙里,怎么拔也拔不掉。 虽然他能够心安理得地坐上这个皇位,但是始终好像有一层隔阂,朦朦胧胧的围在他的身边,破不开。 何为道?庶人议论又如何? 他知道时下有不少人对于曹家攫取了宋朝的百年基业颇有微词,可是他们应当在见识到了居氏的下场之后,就应当老老实实的闭上他们的嘴巴。 否则,就会面临跟居家氏一样的局面,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 只有强权才能够让他们老实,但是偏偏就有人想要挑战他。 曹澈言仔细看了看这篇公文的撰写之人的名字,费松鹤。 又是一位出了名的前朝老臣。果然还是忠心于宋家的天下吧,不然也不会这样轮番的跟他对着干,前一刻如果不是因为陈森也也不至于放跑了居凌雪,现在费松鹤又来上书嘲讽他。 果真都是群按捺不住想要来嘲讽他的,跟他作对的。 曹澈言气闷无比,但是又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地捶了两下桌案。 “哗啦”一声,桌案上堆积的公文全都散落到了地上。 身边无一人可用,谁也不能信。他的大哥和二哥全都觊觎着他的位置,父亲尸骨未寒,他们便想着争权夺位,曹家也是有一堆等着他收拾的。 家中是如此,朝堂上是如此,整个天下也是如此。 深觉自己是不是摊上了什么烂摊子,以至于全部都要除旧换新,从头来过。 第十章 危险! “大牛啊,拖着个板车是到哪里去啊?这个时候弄柴草干什么?不值钱。” 路过大牛身边的一个村民看到大牛正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板车,上面铺满了干草,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难不成是有什么赚钱的好门路? “王大爷,哪里是为了钱,东边头那个远房亲戚,说是家里没草烧了,让我给他弄点,我想着说不定能换小半袋米呢。”尖嘴猴腮的大牛笑嘻嘻地说道,脸上没个正形。 被称呼为王大爷的村民,听到这话面上松了松,斜睨了他一眼:“既然这样的话,那你还是早些去吧。”说罢冲着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忙碌田埂上的事务了。 他跟大牛相隔不过一道河沟,只不过大牛在大埂上,而他在田地里。 所以也没有看清楚,实际上大牛的班车上到底装了什么,表面上看去就是铺满了淡黄色的稻草。整整齐齐,密密实实的铺在上面。 大牛的心下稍定,还好隐瞒过去了,要是这个王大爷手贱过来翻动两下,那么就能够发现这板车上的秘密了。 为了躲避其他村民,怕他们察觉自己运送人,本来想着特意挑着一大早的,但是,还是被早早起来的人给撞见了。 还好不是村里哪个多管闲事的,如果是哪个嘴碎的八婆,看见他今天有些怪异的举动,早就在村里面传开来了。 大牛想好了,他不打算进都城,反正告示已经贴的满天飞了,只要发现可疑的穿着甲胄的逃兵,带到官府去就可以换钱。 只要能够换钱,地方上的县太爷也行。 昨天晚上他老娘叨咕了一晚上,说是都城里有多有多危险,他怎么怎么不应该去。 后来到底还是被她给说动了。 行,那么他就去找距离他们家大约五里外的灵水郡的官府,找黄县太爷。 听说这个官还是蛮有公道的,平日里也不会欺压无辜,如果他把这个兵头子给送到官府去的话,对他来说也是立了大功,大家互惠互利。 大牛自己也能够得到好处,也就是说都好,岂不美哉? 这个板车是他特地从邻居家借过来的,就是一个破烂板车,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虽然他真的很嫌弃,但是也没有办法,能有的用就不错了,这个稻草也是他偷偷摸摸收起来了,总的来说为了独占这个兵头子大牛也是耗费了不少力气。 就等着换钱了,等有了钱,他就去邻村讨一个老婆,找个年轻点的小姑娘回来过日子。 先前的时候家里太穷了,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没有哪个女的敢嫁给他的,都怕被饿死地里面两亩薄田,每年也没有多少收成,简直就没得指望。 大牛一边拉着板车,一边想着。心里美滋滋的,不时还咧开了满口黄牙,笑眯眯的。 旁边的人如果看到了还以为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傻子呢。 这个兵头子还没有死,这两天确认了还有口气,所以,趁着今天送走最好。 为什么说他是兵头子呢?因为大牛看见过其他普通士兵身上穿的甲胄,这个人身上穿着的要比其他人相比而言好像更精致一点。 所以这个人很可能是哪个犯了事的上级,说不定是个副将。 管他呢,官越大的话,他拿的钱也越多,好事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牛的心里更加喜悦了。 不一会儿,青青的大埂过去了,上了官道路就好走多了。 慢悠悠的拖着板车,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心中好不得意,路途倒也不觉得遥远了。 躺在板车上的居凌雪从头到尾都是有知觉的,她闭着眼睛承受了这个名叫大牛的男子将他搬上班下,然后放在了大约是车上,磕磕绊绊,颠簸的很。 大牛似乎想要将她给送到官府去,昨天晚上听着他跟他老娘商量了许久,反反复复都在说一处大约在五里外的官府,找一个姓黄的县太爷。 由于无法看见外面的东西,所以,居凌雪只能猜测着估计什么时候到达路途的一半,或者是方便逃脱的时候。 这种预估是极其有风险的,可是,如果不能够趁这个机会逃脱的话,等到她进了官府,那可就没有机会了。 如果进了官府的话,无异于就是送到了曹澈言的手边,那么她的逃脱也就不具有任何意义了。 居凌雪尝试在板车上挪动身体,不过动作幅度不大,仅仅只是局限于胳膊而已。 慢慢的将自己的胳膊给放置到边缘的位置,她一直在积蓄力量,就算是现在身负重伤,想要撂倒一个平民,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 实际操作起来的话,结果还未可知。 就在居凌雪尝试努力的时候,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忽然路过了一小队人马。 大牛看到对方的衣着不凡,骑着马来势汹汹的模样,赶忙就拽拉着自己的板车让到旁边去,生怕跟对方起冲突。 像是这种大人物,他们这种小民是万万惹不得的。 但是在这种拽拉的过程当中,却将稻草下覆盖着的居凌雪的身体,给展露了一部分,露出了黑色的甲胄。 那队人马跑过去的时候,为首的人同样穿着兵服,看起来跟居凌雪身上的一般无二。 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 他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被那板车稻草下没遮住的半截胳膊给吸引了注意。 常年在兵营里面,他对这自然很熟悉,不由得突然勒紧了马,马儿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嘶鸣。 然后往前踢踏了几步,惊起如雾灰尘,停了下来。 “将军!”伤后的众人受了惊,也连忙停了下来。 程齐修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定定的看着那板车。 大牛原本以为这些人走了也就走了,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在路过自己的时候竟然停了下来。 虽然有好几步之遥,但是对他也造成了相当大的威慑。 浑身抖如筛糠,害怕的不行。 这,这是怎么了? 听说军队里的人都是杀人如麻,嗜血的怪物,轻易惹不得。 难不成他今日就莫名惹人家不顺眼了?该不会也会对他动手吧? 大牛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 第十一章 程齐修 程齐修看见板车上似乎有端倪,所以停了下来查。 最近这段时日,大家都十分敏感,尤其是第一将军局凌雪的外逃。 给军中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都城内外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在搜寻局凌雪的踪迹。 程齐修也不例外。 “看看他的稻草下面有什么?”程齐修毫不犹豫地命令道,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半截胳膊不肯移开。 “是,将军。”旁边的随从闻言立马从马上跳了下来。 大牛吓得不轻,连忙往后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更别提稻草下面的居凌雪了。 她听不出来这声音到底是谁的,感觉好像有点熟悉的,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具体的对象。 好像在哪里听过。 可是,就算是在哪里听过也没有什么用。 她在军中带兵多年,从来不夹带任何私人交情,听着这一声将军,都城里的将军众多,也不知是哪一位。 他们发现她之后,绝对不会放过她吧。 居凌雪心中不由得暗叹自己的运气有些差,还没有出城多远呢就要被抓回去了。 周围很是安静,居凌雪的心怦怦跳。 几个随从一人抱了一大把稻草扔到了地上,被稻草遮盖着的居凌雪瞬间就露了出来。 随从立刻惊讶地往旁边后退了几步,目光在板车上的居凌雪还有地上的大牛之间来回逡巡。 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程齐修也从马上下来了,颊边落了一缕头发,遮住耳后长如蜈蚣的伤疤,但仍隐约可见。 果然有问题,居凌雪的脸未曾被遮盖上,所以,程齐修看见她的正脸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她。旁边的人都眼睁睁的看在眼里,这个就是他们一直以来追捕的逃兵,居凌雪。 程齐修的眼神恍惚了一阵,有些动摇。 他跟居凌雪虽然分管不同的地方,两个人之间的年岁也没有差很大,但是居凌雪比他耀眼太多了。 无论是军事才能,还是远见卓识,无一不在居凌雪建立下来的赫赫功勋中得到了展现。 就凭过往居凌雪收复的那些城池,程齐修就觉得自己望其项背,差得远呢。 而居凌雪本人,虽然他没有怎么接触到她,仅仅从旁人的描述里去了解,但是在程齐修的心里却认为居凌雪并不是会叛逃的人。 话说回来,如果自己家族尽数被诛,不复仇当真是枉为人子了。 抱着这份心情,他私心里其实并不想居凌雪被抓到,但今日偏偏是被他给撞见了。 这么多人看在眼里,他若是想要隐瞒的话,又怎么堵住他们的口? 他自己家中还有亲人,现在陛下又下令全力追捕,若是担着风险放走居凌雪,势必自己也要大祸临头。 他不是圣人。 之所以会走这一条道,也是因为听说了在不远处的金城县,好像发现了是疑似居凌雪的消息。所以他才匆匆带人策马前往。 在旁边围观的人都不敢想过吱声,等待着他们的将军下达抓捕的命令。 程齐修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最终收敛下了眉目,凝重的说道:“带回去吧!” “是,将军。” 就在几个随从,准备动手的时候,意外忽然发生了。 这条官道虽然较为宽敞,沿途也没有出过什么山匪之类的。 但是还是有一些山林,遍布在周围,遮挡了视线。 就在几个随从将板车进一步清理,在大牛眼睁睁的注视之下,将板车给强行夺走,准备带回去的时候。 从旁边的山林里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尤为密集的脚步声。 发觉不对劲的程齐修,连忙转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是一群浑身黑衣的蒙面人,看起来很是神秘,无法判断他们的身份。 对方来势汹汹,程齐修无法判断他们是预谋埋伏好的,还是尾随他们而来的。 难不成居凌雪,只是一个诱饵,这是个圈套? 程齐修当然不是无端的做出这样的猜想,毕竟居凌雪行事向来周到备至,能够逃出去就已经足够说明了。 如果是预谋的话,也好像也犯不着阻击他们,不是吗? 毕竟他们只是一小队人马。 能够解释的,就是对方很可能是同样得到了有关居凌雪的消息,尾随他们一起来的。 他们被跟踪了!目的就是夺取居凌雪! 想清楚了这些之后,程齐修豁然开朗,也更加发觉此时形势严峻,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不止,怕是很难对付。 可是,身为将军的骄傲,让他也不能抛下居凌雪逃窜离去,只能硬碰硬了。 不多时,那些黑衣人已然到了他们的近前,个个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冲着他们冲杀而来,跟随程齐修的几个随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都有些瑟缩害怕。 大牛则是早已经被吓得晕过去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程齐修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然后,冲着那些黑衣人就冲了过去。 双方很快厮打在一起,场面极其混乱,负伤之下的血腥味弥漫了开来,刺鼻无比。 饶是程齐修可以一敌十,但是他带来的几个随从早已经被对方砍倒,只剩下程齐修一人苦苦支撑。 这些黑衣人好像并没有取他们性命的打算,将他们砍翻在地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药粉洒了出来,人都昏迷过去了。 因为这一次出来是例行公事查探,一天之内周折来往许多地方,所以,程齐修并没有带很多人在身边。 “将军,今日便不要同我们作对了吧,居凌雪将军是被冤枉的,如果将军也是正义之人,今日且就莫要阻挡我们的路了。” 在这群黑衣人之中,有特殊的一位站在了混战的外围,冲着程齐修喊话道。 程齐修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略微有所迟缓,被几个逼上来的黑衣人的攻势给打退了几步,刚好就停在板车的旁边。 匆匆瞥过居凌雪惨白令人不寒而栗的脸,有些震惊。 片刻定了定神,才轻吐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阁下。所属势力为何?又怎知居凌雪将军是被冤枉的,身为臣子自然遵循皇命,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动的?荒唐!唔!” 程齐修不慎露出了一个破绽,然后被身旁的一个黑衣人以药粉袭面,壮实的身体轰然倒下,便不省人事了。 第十二章 蒋大场面 刚刚说过话的那个黑衣人看着倒下来的程齐修,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慢悠悠的说道:“带走。” 他看得很清楚,刚刚程齐修是还有余力的,只不过他故意露出了破绽,让他的手下有了可乘之机,撒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究竟有几分打动了他,但是听闻这位程齐修将军为人还是有几分令人称赞的。 尽管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结交一番,蒋正在心中暗暗想道。 蒋正,是魏国都城里做生意的大商人。 谁也不知道他的身家出处来自哪里,有传言说他来自富裕的江南,有传言说他来自贫瘠的塞北,一路摸爬滚打之后才得了今日的地位。 但总的来说,千秋都城里对于蒋正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说商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但是也得看是普通的平民商户,还是有权有势的大户。 蒋正自然是后者。 不同于个个养的肥头大耳的同行,整日里穿金戴银,流连烟花之地。蒋正要低调的多的多。 平日里也注重保养,年方四十又几,本应当是中年油腻男子,但是看起来却如同年轻公子。 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如同唱曲儿的白面小生一般,嫩的很。 城里的不少红娘对他趋之若鹜,听说时至今日,他都尚未娶妻,外人传是不是有病在身。 蒋正有个习惯,轻易不露面,露面必定是大场面。 所以有外人戏言。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蒋大场面,谐字“讲大场面”。 除此之外,蒋正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梁国太子,梁念安插在魏国的眼线。 收到消息的时候,蒋正正在谈一笔玉石生意,这是今年的头一笔。 因为是贵重物品,生意不太好做,加上先前时局动荡不安,蒋正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待重新谈起的时候,便是拖到了现在。 得知主人让他竭尽全力去帮助居凌雪逃出魏国,虽然有些诧异,但是还是照做了。 蒋震在宋朝尚且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 树大根深,行事方便,故而也能够源源不断的传递消息出去。 当然,对于居凌雪这样的,他还是接触不到的。 只不过时局反转的令人有些诧异,谁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风神将军竟会有一天沦落为逃犯,还被批以全国追踪。 说起来,关于居凌雪的消息还是蒋正传给梁太子的。 居凌雪从那天逃进莽林之后,断了三天的踪迹,也就在这段时间之内,蒋正开始部署留意各方动静。 其实谁都想先一步能够抓到居凌雪,邀功行赏不说,也能够在众人面前露个大脸,毕竟新皇登基。 蒋正觉得自己不可能公然去派出人手到都城外的各个地方去搜寻,只能是栖息在那些已经搜寻的人身上,汲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譬如说被派遣前往各方查探的程齐修将军。 说起来派遣这个程齐修,蒋正还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毕竟,程齐修也是个有本事的厉害角色。 年方二十,小有所成,凭本事坐到了将军的位置,身上的伤疤无数,皆是勇夫彰显。 当然,他的光芒还不足以盖过,武将世家出身的居凌雪。 蒋正觉得如果跟踪他的话,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蒋正本无心亲自参与进来,但是为了显示自己遵循命令、竭尽全力的模样,也就带领了数十人在外。 当他收到消息,程齐修在这一带的时候,就顺便跟过来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或许说的就是今日此番吧。 程齐修竟然能够在一个盖满稻草的板车上发现端倪,利眼当真令人叹服。 如果是换了旁人的话,未必就能够发现板车下的秘密。 待一切收拾好之后,蒋正从自己的腰间抽出刀来,送入了大牛的胸膛之中,待拔出之后,血滴滴的落了下来,很快在干燥的尘土中消失不见。 旁边的手下见此,有些诧异,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模仿蒋正的模样,将程齐修以及一干人等悉数灭口。 “不必,我只是见着尖嘴猴腮之人不爽而已。”蒋正挥手示意,在其他人行动之前。 他看出了他们的迟疑,如果今日将程齐修如何的话,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带**的本意就是如此。 只是因为见到此人是尖嘴猴腮,所以就不爽,所以就取了他的性命? 这样还真的是符合蒋正阴晴不定的脾气…… 众人的心里不由得这样想道。 等蒋正一干人等匆匆忙忙将居凌雪带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急忙找来大夫进行医治。 等脱下居凌雪身上的铠甲,大夫以及围观的众人才发现,居凌雪到现在还能够活着,全凭一口气撑着吧。 铠甲下的衣服全都被水给泡烂了,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胳膊上大腿上还有腰间都受了很严重的伤,箭柄被折断了半截,还有半截仍然在胳膊上插着,腰间的刀伤皮肉发白泡烂了,撕下来的时候,连皮带肉一起撕下来。 血哗啦啦地流淌下来,浸透了整个床板,有的已经开始顺着板对流了下来,展现出道道骇人的红色纹路。 都不知道是怎样的痛楚,也不知道是怎样大的毅力,让她吊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大夫都不由得感叹道:“若是换了寻常人,怕是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到底居凌雪是女儿身,尚未婚配,名节还是要注意的。 在大夫携几个丫鬟处理居凌雪的伤口的时候,蒋正让旁的无关的人离开了屋里好避避嫌。 大夫安排人准备热水,他们便都派去烧水去了。 一盆盆烧的滚热的水送进了屋里,不一会儿一盆盆换下来的血水端出来。 蒋正看的都尤为揪心,内心深处也是深感佩服。 这种红白皮肉的场面,他见得不少,多为男子,可能是在女子身上多多少少存了点怜香惜玉?蒋正也不知道,他心情复杂。 他给梁国那处去了消息,说他意外之下竟然真的得了居凌雪,将其暂时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第十三章 劫持 程齐修遇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都城里面。 不久之后,曹澈言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勃然大怒。 在朝堂上的曹澈言,几乎是发了疯似的怒斥手下的那些大臣们无用,区区一个逃兵都抓捕不回来。 叛国之徒最是难以容忍,尤其是像居凌雪这么极具有威胁力的人。 试问,连续收复十二座大大小小的城池,在短短的四个月之内能够做到的人有几个? 若是其他的哪个国得到了居凌雪,无异于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够为自己所用,那么是势必就要将其抹杀。 程齐修这件事情不说别的,单看已然发现了居凌雪,但是却被人给中途截了下来,肯定是哪里出了内鬼。 一定是有内鬼帮衬,按程齐修所言,似乎是在他们出了都城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暗地里跟踪他们了。 也是碰巧被他给撞见了藏在板车稻草下的居凌雪,对方见此才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并不像是联合居凌雪设下的埋伏,须知,居凌雪当时已经不知生死了。 这个不知生死多多少少让曹澈言,有了些宽慰。 程齐修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派遣他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跟居凌雪的关系并不亲近,私下里也不来往,相当于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没有交集的人在处理这件事情,就不会夹带私情,程齐修的性情,曹澈言早已了解了。 那程齐修也是个可用之才,自身的实力强悍也是不必多说,人也聪明,能够发现居凌雪也是因为他的细心留神。 可惜,上报所说的黑衣人的的人数显然远超过于程齐修所带领的一个小队人马。能够阻挡一阵,已然是尽力了。 可惜,当真是太可惜了。 只差一点就能够把居凌雪,给留下来了,如果当时程齐修,多带些人就好了。如果多带些人的话,按照程齐修的实力,肯定是不会输给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的身份至今还有待去查明。 曹澈言又气又怒,连着几天上朝的时候,都故意对那些大臣们厉色以对。 居凌雪向来名声甚好,尤其是收复失地,就百姓于水火之中,立下了诸多的功劳,这些不是朝堂上三言两语说她叛变就可以抹杀得了的。 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先前已经交代下去了,全国通缉居凌雪,她现在是一个逃兵,是军中的耻辱。 当所有百姓的目光都放在了居凌雪的身上,那么对他的关注也就下降了很多。 当居凌雪凶名在外,人人也会由敬佩、敬畏,转为畏惧、害怕。 没有人会去在乎此时此刻,坐上皇位的人是谁,而是会担心今天晚上是否能够睡得安稳,又是否会遇上流窜的居凌雪。 假以时日,自然就能够彻底摧毁她的名声!摧毁了居凌雪,摧毁那些阻挡自己的势力,魏国的朝堂,他的地位才能够更加稳固,坚如磐石。 既然已经宣扬了居凌雪叛逃成功,告知于天下人,现在她又多了一桩罪名:居凌雪在叛逃的过程中杀害了无辜的村民多达几十人,已经杀红了眼。 眼下不知道居凌雪流窜到哪个地方,无论流窜到哪个地方,该地方的村民都会遭受到性命之忧。务必要小心,居凌雪已然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凶手、魔头! 不再是人人爱戴的戍守边疆、保卫国家的将军了,她已经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了。 拿居凌雪来当挡箭牌,实在是再好不过,曹澈言深以为然。 朝堂派遣诸多的人去抓捕叛逃之人,乃是正义之举,在执法的这一方,曹澈言便就成了正义一方。 再一次。 当初他曹氏以正义之师自诩,保卫宋家江山,用的亦是正义之名,直到现在仍然行的是正义之事。满口的仁义,还有谁能够来质疑? 眼下无论居凌雪,是死是活,是否有人帮衬,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借着她的名声,她的影响,能够撑个一年半载的,估计不成问题。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也势必要将魏国整顿的更加符合他心中所想,将天下牢牢的控制在他的手中。 最终,程齐修所遭遇的这件事情结局是,给与被居凌雪杀害的村民亲属些许抚恤,受伤的将士得到很好的安置,同时也给程齐修晋升了一级,几乎快要与当初的居凌雪平级了。 尽管当时在场的人怀疑那个村民是不是居凌雪所杀。 毕竟当时发现居凌雪的时候,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脸色如同死人一般,动都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那样的情况之下她还有余力能够伤害村民吗? 再说了明明就是居凌雪被人所救,并不是她四处逃窜,流窜杀人,这分明与事实不合! 但是,这样的消息是上头传下来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有资格去指摘什么。 再说了,将军也没有吱声,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必开口了,反正出了事情还有将军顶着呢,他们也不敢胡说。 程齐修满以为自己会遭到上头的责罚,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非但没有责罚,反而是受到了奖赏,这让他感觉有些受之有愧。 刻意传播出去的关于居凌雪的流言,也非是他本意。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以当时居凌雪的身体状况来看,是绝对不可能杀得了那个村民的,杀了那个村民的人,绝对是跳出来拦截他们的黑衣人。 可是对方为什么没有同他们动手,反而只向一个村民动手,一刀致命,这也让程齐修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对方无疑是故意放过了他们。 这个晋升,他,着实承受不起。 那么朝堂的举动也是否意味着有关居凌雪的事情,并非如同对外所宣扬的那样,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可是就算是真的,另有隐情的话,他程齐修的手也伸手,触碰不到。 身为将军,他的任务是保家卫国,而不是勾心斗角,现在的国号为魏,所以,他保的也是魏国。 至于其他的,也就,顺其自然吧!哪怕!良心有亏! 第十四章 斜飞入鬓 居凌雪迷迷瞪瞪的,总感觉好像有人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 人影子不断的在自己的周身流连,烦躁的很想用手把他们给挥开。 这些人时不时的好像还来触碰自己冰凉的触感或者滚烫的触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身上的伤口传来密密麻麻尖锐而刺人的疼痛,痛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在过往的时候也 曾过也有过受伤的时候,但没有哪一次像是这一次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内伤很重,呼吸都觉得痛,可能有胸骨断掉了。 想不到没有,从大牛的手中逃出来也没有落入,某个将军的手中,最后她好像被身份不明的人给救下来了。 对方将她给救下来,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又是否可信。 虽然居凌雪没有想过指望其他人,但是在人最为艰难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生出像攀爬的植物一般的感受,有了生机,谁都想伸手抓住。 “将军,不知此时此刻您是否能够听到我说的话,但是根据大夫的诊断而言,他说您现在已然有了神智。” 意思就是说,居凌雪已经清醒且有感知了,不过其实这些话是蒋正瞎说的,他想诈一诈居凌雪。 不多时,那些影子好像都不见了,居凌雪猜测那些人应当都出去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一股陌生的气息停留在她的身侧,有人跟她说话。 她当然听得见对方在说话,也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不过,她,并不想醒来,眼睛也很不舒服,很干涩。 蒋正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他还以为自己说话的话居凌雪会给他点面子,睁开眼睛来看看他呢,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想搭理。 那天救了居凌雪之后,无非是看那个用板车抬着居凌雪的尖嘴猴腮的男子不爽,于是他就动手一刀了结了他。 谁能够想到,曹澈言竟然借题发挥,将居凌雪塑造成一个杀害无辜的魔头,所到之处,人人性命堪忧。 这样一来的话对于居凌雪的处境极为不利,对于居凌雪的名声也是极大的损毁。 蒋正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他的主人给他来了传书,说他蠢笨如猪,且将他狠狠的骂了一通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无意之间竟然捅了马蜂窝,有了纰漏。 一件小事竟也能够放大,虽然在此时的时机确实有些敏感。 算了算了,其他的暂且不要多想,还是专注自家主子给自己交代的任务吧。 按照现在的情形而言,居凌雪呆在魏国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他蒋正的手里,他蒋正也有手段能够帮助居凌雪逃出生天,离开魏国。 就看居凌雪自己是怎么打算的,现在整个中原,魏、齐、梁三分,还有一个在荒原外的陈国。 她会去到哪儿? 如果居凌雪独自伺机想要报仇的话便是会留在魏国,但是如果她要联合其他势力来进行报复,摧毁整个魏国的话,那便一定会去往其他的地方。 按照主人的旨意,能够引导居凌雪去梁国乃是最好,这样方才能够为主人所用,问题是怎样不动声色的引导居凌雪上钩去梁国,才是有些头疼的。 居凌雪很是聪敏,一旦嗅见不寻常的味道,思索权衡之下便是会摸透对方的心思,这一点在战场上显露的最为出色。 “将军,你若是不搭话也不要紧。 在下说给您听,是这样的,我主上十分佩服将军,为将军大才所惊羡,命令我等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把将军找到,救下将军。 可喜可贺的是终于把将军给保了下来,眼下大夫也是全力的诊治,将军不久将军就可以下床行走了,在下暂时所寻的地方,虽然可保将军一时无虞,但是,也不是长久之计。此时此刻迅速离开魏国为上。” 蒋正话全都说完了,但是居凌雪一动也不动,完全就不搭理他,蒋正有些无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扫兴地走出了房门。 大夫给居凌雪救治是不假,但是他们现在并不是只在一个地方,白天换药包扎,夜间紧急行路,星夜赶往边境。 等到了边境出了魏国的时候,居凌雪也就更加安全了,此时此刻越远离越好。 不过,蒋正也不可能陪同居凌雪离开魏国,他在千秋都城的很大一部分势力都不可放弃,而且消失太久也会为一些人所起疑,于他的处境不利。 所以越早解决居凌雪的事情越好,耽误久了,对于居凌雪对他都是麻烦。 在蒋正走后不久,居凌雪就睁开了眼睛,身上虽然痛,但是好歹是受到了治疗。 每天也有人往他的嘴巴里灌一些热汤,味道有些奇怪,估计是什么药汤补汤。 这个人听他的意思,似乎他的主人救治自己其实是为了为他所用。 居凌雪暂时还不清楚这个人背后的势力到底如何,也不能够轻易下决定,所以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等她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然后再做选择。 很感激为人所救,但是仅凭救了自己,就想让自己为人所用,这样的话,居凌雪,不愿意。 事实上,蒋正收到的指示,还有一部分,他并没有说出来。 梁念了解居凌雪是一个心气高傲的人,就凭在战场上,无论遭遇多大的困局都不会退缩,奋战到底,勇往直前。 所以也能够体谅她在那般艰难的困顿之下选择了当逃兵,给她带来的痛楚肯定是毁天灭地的,尤其是在葬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才得到了生机。 所以,梁念告诉蒋正,若是居凌雪,提出要见他,就将他梁国太子的真实身份告知于居凌雪,若是居凌雪不作回应,权且就当做她自己有考量,将她给送到安全的地方放走。 反正救命之恩这个恩惠他已经施舍给了居凌雪,未来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居凌雪也必定会回报于他。 梁念有这个自信。 有些事情不能急功近利,须得徐徐图之,太过急躁反而得了反效果,就不美了。 如同他整日记挂的斜飞入鬓的眉毛一般,需要精心养护,耐心修剪。 第十五章 双珠 悬挂在头顶的灯笼轻微摇晃,蒙着兰花的灯笼纸,很是雅致。 微风乍起,湖面掀起丝丝涟漪,今夜十五,圆润的月亮倒映在江上,涟漪荡开后月影都有些发皱了,秋江月最是令人心动了。 遥看对面青山两岸,树影婆娑,在夜里也有另外一番光景。 江边是一字排开来密集簇在一起的房屋,家家户户燃起了火烛,烛光温暖撩人。房屋和青山倒映在水中,偶有寒鸦的叫声,却觉还未到时节,光景不凄凉。 只不过越发衬托着这月夜寂静了。 站在栏杆处,看着眼前的光景,梨肴的嘴角淡淡含笑,弯弯如同月牙儿一般的眼中也有细碎的光,看着格外动人,他转过了脸来,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人来了。 “束发!穿鞋!”对方粗声粗气的命令道。 “我说贺将军!怎么如此急躁,莫要妨碍了眼前的美景。”梨肴故意撒娇说道。 身长八尺的贺久,忍不住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每每梨肴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觉得别扭的不行。 再说梨肴,好端端的男子非要时不时的去学那女子姿态,还故意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怎的不看他在别人的面前这般呢? “秋夜凉,你的体质较弱,怕你又生病了,去找军医的麻烦,你忘记了吗?军医已经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你多少次了?” 不怪贺久唠叨,梨肴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从娘胎里出来身体就不好,自小体弱,还偏偏爱胡闹,年纪不大,落了一身的毛病。 梨肴的父母气不过,又看贺久在军中历练之后,身强体壮,于是就让梨肴过来当了督军。 算起来,梨肴的官位似乎要比他高些儿,这点让贺久不满,因为某人常常以此来欺压他。 今夜的梨肴兴之所至,所以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就出来凭栏看风景了。 这处居室恰好是他们驻地的一处,木质的房屋深得梨肴的喜欢,来不及将自己的长发给打理好,赤着脚就走了出来,也难怪贺久会唠叨了。 “明明你还比我小上两岁,怎的铁了心要做我的哥哥了?”梨肴故意挑事一般的说道。 贺久懒得跟他计较,说过了一遍之后他不听,那他就不再说了。 看到贺久黑沉的脸,夜色本来已经很黑了,因为太阴的缘故尚且有光,而贺久差不多则是同黑夜融为一体了。 常年在校场训练,贺久的皮肤也渐趋黝黑,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在迷惑的时候则会瞪得圆圆的,像那纯洁初生的小鹿一般,但是在凶狠发怒的时候,则会让人觉得凶神恶煞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一般。 他的面容宽阔,燕颔虎须,有气冲斗牛之感,当然这是传闻,实际上的贺久,圆脸大眼,鼻子高挺,嘴唇微厚,模样憨厚。 若是白一点的话,便会觉得更像个没长大的娃娃脸,但是或许贺久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将自己晒黑也说不定。 但是在梨肴的眼中,贺久差不多可以用各种可爱的小动物的幼崽来形容。 用贺久自己的话来说:“敢情我在你的眼中就不配当个人是吧?”这话是对着梨肴说的。 当在军队当中的时候,多数时候贺久还是很是严肃深沉吓人的。 只不过在跟熟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则是会放松许多。 贺久虽然在埋怨梨肴,但是还是伸手将手腕上搭着的衣服拿给了梨肴,梨肴笑盈盈的伸手接过。一些技术 最近军中无事,所以他们才能够来此处休整一番,也是梨肴闹着才来的。 “你看今日的月亮如何?” “玉壶明净,圆润美丽,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那你看今日月亮旁边的星子如何?” “月明星稀,星子的星光被月亮所掩盖。自然是暗淡了不少。” 梨肴问什么,贺久就答什么,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很是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了。 “听说了吗?” “嗯。” “如何想的?” “可惜了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有机会的话,你定然是想同她比试一番,看看孰强孰弱。” 贺久听到梨肴这么说,不自觉地耸了耸肩膀,表示他认可了梨肴的话。 “我亦是觉得可惜。”梨肴忽然抬起脸来,弯弯的眼睛如同月牙儿一般,贺久越看越觉得他的眼睛里装着的都是狡猾和奸诈,仿佛要算计些什么。 贺久的背后陡然窜出了一阵凉意,浑身寒毛乍起。 梨肴此人看起来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实际上,都是错觉! 身长七尺有余,比贺久略微矮些,身形精瘦,不似贺久孔武有力。 生的一副好相貌,引人注目。 尤其精致的眉眼,轻蹙的时候,让人不由得幻想伸手为他抚平,容貌阴柔却不女气,也只有在故意模仿女人的动作举止的时候,才有些像女子。 有人说,梨肴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一汪平静而温柔的湖水,让人忍不住沉溺在其中。 整个人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柔和包容的气息,似乎有种抚慰人心的错觉,好像再怎么急躁的人在他的面前都会忍不住为他所影响而平静下来。 当然,每次贺久,都会警告身边的人,这是错觉,实际上,梨肴甚是可怕。 在梨肴的口中,贺久甚是可爱讨喜,在贺久的眼中,梨肴甚是阴险狡诈。 贺久和梨肴是陈国的两颗明珠。 他们各自是两位陈国重臣之子,自小相依相伴读书识字。 直至成年之后,贺久选择了进入军中为国效力,而梨肴则是坐上了文臣那一席。 陈国民风淳朴,对于为国家效力且有杰出贡献之人,向来抱以热烈的拥戴。 也使得这两人熠熠闪光,为陈人所称道也。 皇族都对此二人格外的看重和优待,连年来赏赐不断,加官进爵。 去年,梨肴在其父强烈举荐之下,进入了军中。 实不相瞒,随着陈国实力逐渐强大,已渐渐不满足于囤聚在黑子弹丸之地,隐隐有了向外扩张的野心。 此时此刻加强军备,提升武力便成为了重中之重。 但是,陈王也不想百姓觉得他是无道之人,遂此事就在暗地里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偶尔梨肴和贺久也须得在外公然一起处理一些事物,露露面,不至于让外人起疑。 而确实也是在处理某些棘手的公务。 第十六章 青城蓝布衣 半月后,一位穿着蓝布衣裙拄着拐杖的女子出现在魏国的边境,青城,接壤的是齐国。 大约是女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路稍微有点引人注目之外,黄黑的皮肤,佝偻的背,污糟脏乱的头发怎么看怎么像个穷苦妇人。 谁也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位,是一月前叛逃离开的风神将军,居凌雪。 卸去了甲胄,换上一身粗布衣衫,将头发盘起包在了头上,脸上涂抹的脏兮兮的,遮住本来的样貌,顺便加了根拐杖。 彻头彻尾的村妇样,给予了居凌雪莫大的安心。 事情发展本来还没有这么顺利,其实还是多亏了蒋正。 居凌雪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浑身就不由得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阵阵恶寒。 那个年岁都快赶上她叔叔的男子,竟然生的油头粉面小生模样,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实际上大了一轮。 在他每日的碎碎念,言语轰炸之下,忍无可忍的居凌雪只得被迫睁开了眼睛。 被迫接受他给予的选择。是选择为他的主人效力,还是日后归还人情。 毫无疑问,居凌雪选择的是后者。 虽然担心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但是,当时的情况,居凌雪其实也没的选。 相反,蒋正听到她的选择之后重重的舒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 丝毫不觉得为难似的。 对于当时他的模样,居凌雪可是记忆犹新。用蒋正自己的形容来说,就是囤在手里滞销的货,没得用处。 居凌雪莫名的还有些小气愤,好歹她也是被全国追捕的好吧? “居将军,既然你执意要走的话,在下就将您送至边境,您想去哪去哪。”蒋正是诚心诚意的这样说的。然后,居凌雪就被送到青城这儿来了。 青城是她熟知的地方,也是征战最久的地方。 拄着拐杖栖息在街道的一角的居凌雪,遥望着北方的天空,想着自己的驻军现在应该还停留在那里,原地待命。 他们要是知道了自己现在是个逃兵,不知道该有多失望吧,想到被杀害的亲人,牵连而死的兄弟以及自己凄凉无所归依的惨状。 饶是坚韧坚强如居凌雪,亦是情难自禁的抹了抹眼泪。 “啪嗒”一声,有个白色的东西骨碌碌滚了过来,直滚到了坐在台阶上休憩的居凌雪的脚边。 是个被咬了一口的馒头,上面沾了点泥,脏兮兮。 这馒头应该放了不少天了吧,毕竟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硬梆梆的声音,外皮也已经干掉了,边角的皮翘了起来 怔了怔,来不及收拾自己的情绪,居凌雪红着眼抬头看去。 一个半大的小孩站在居凌雪的不远处,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 好像有些同情怜悯,又夹带着一些莫名的轻视。 不知道为什么,居凌雪直接问出了声:“你看着我干什么?” “赏你的。”直到对方的声音响起,居凌雪才发觉,这个小孩的声音竟然是女声。 可是单从外表看起来明明就是个男孩子,穿的是男子的衣物,当然是改小了的。 身上也是弄得灰扑扑脏兮兮的,跟居凌雪没什么两样。 居凌雪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多谢。” 虽然是表达了谢意,但是,居凌雪丝毫没有打算从地上把那个馒头给捡起来。 蒋正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不少金子碎银供她支配,所以,居凌雪并不用挨饿受困。 小女孩看到居凌雪的表现有些奇怪,如果是换做其他的流浪的人,怕是巴不得就把馒头塞到自己的嘴巴里去了。 但是这个女人,在看到食物的时候竟然不为所动。 “难不成你也不食嗟来之食?”小女孩不罢休,紧接着追问道。 “……”居凌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她的状况,直接转移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你管我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色,傲娇的说道。 居凌雪看到她这样,顿时也失去了跟她继续交谈的兴趣,对待无礼的人她也不想以礼相待。 “既然如此麻烦,你离我的视线远一些,看着也烦。” 居凌雪心情本就不好,被一个小女孩施舍外加嫌弃,除了无语,还能说些什么呢? “晏紫,我叫晏紫。晏子使楚的晏,青紫的紫。” “居,居然!”居凌雪反射性的就想说自己的名字,但是陡然间想起来现在的自己并不能够暴露,慌忙改了口。 “什么破名字?居然叫居然。” “你有意见吗?”居凌雪挑眉问,眉宇之间的厉色,让小女孩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没有意见。”晏紫连忙摇了摇头,有位畏惧,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晏紫从来没有在青城里看见过居凌雪,至少是大庭广众之下。 骑着高头大马的居凌雪还是将军的时候,晏紫还没有到青城来。 “看你行动不便,我告诉你,青城东面有个周老爷,隔三差五就会支锅施粥,都是干净的。” “哦?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居凌雪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奇怪的小孩。 “你不是不吃我给你的馒头吗?”晏紫撇了撇嘴巴,翻了个白眼。 看着晏紫黄瘦干巴巴的身形,也像是长期饥一顿饱一顿的,但是又表现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这馒头恐怕是她自己不愿意吃,顺便找了个借口留给自己吧? “这馒头不好吃,还没有军营里的好吃。” “军营?”好端端的提到军营干什么? 居凌雪猛然住了嘴,下意识的已经习惯了,算起来她在军中已经生活了许久,有些事情不由自主的就会跟军营里相比较。 “我丈夫当过兵,现在正在兵营里头呢,以前他偷偷带过馒头回来。”居凌雪眼睛眨也不眨地撒着谎。 “哦?!”原来是丈夫不在身边,晏紫上下仔细打量着居凌雪,看到她这副惨状顿时了然于胸。 原来是丈夫不在家里,生计估计难以为继。但是总也比她好,一个被打出来的丫头,连家都没有。 第十七章节 反其道而行之 “你这是什么眼神?少瞧不起人了。”曾经身居高位的居凌雪,何曾受过这样的眼神。 一开始被这个小丫头看着就不爽,现在越看越被看的难受。 “军营里很好吗?吃得饱穿得暖吗?”晏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兴奋地问道。 “那这是当然,军饷丰厚,自然有很多人参军。”居凌雪也没有想太多,就将她所看到的军营坦然告知。 确实这两年来,大力发展军备,实力强劲不是口上喊喊的。 “那我能去吗?”晏紫追问道。 “你是女子,怕是进去之后会受到诸多欺负吧。”居凌雪不赞同的摇摇头,军营里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若是普通女子进去,定然会受到各种欺凌。 看晏紫也不像是有身份背景的模样,估计很难。 “可是我听说那居凌雪,不也是女子吗?而且还坐到了将军的位置。” “你听说过她?”听到晏紫直呼她的名字,居凌雪有些意外。 “当然,整个魏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她既然已经做到了将军的位置,又为何要叛逃呢?”晏紫撅起了嘴巴,有些疑惑不解。 是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又怎么会叛逃呢?居凌雪的眼神灰暗了下来,有些失落。 晏紫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 居凌雪心中苦笑,连路边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她自己呢。 不过面前的这个小女孩竟然识得自己的名号,居凌雪心情复杂。 “若你想要进入军营的话,必须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果没有背景的话。”停顿了一下,居凌雪觉得自己给了人家希望,然后又让人失望,似乎不太好。 于是又接着说道:“青城山上北面有个武侯寺,男女学艺的都有。听说青州刺史也是个慧眼识英的,若你学有所成,便就投奔他去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晏紫有些不相信面前的这个衣衫破落的拄着拐杖的妇女,能够给自己指条明路。 “这些都是听我那归来的丈夫说的。”没有什么比这个借口更加好用的了。 “哦!”晏紫似乎是觉得好像受到了居凌雪的恩惠,她走近了居凌雪,然后将地上沾了泥的馒头,一脚踹了老远。 一屁股坐到了居凌雪的身边,伸出小手往自己的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两个圆圆的饼子出来。 是烧饼,面上有些焦黄色,撒了不少白芝麻,有淡淡的香味。 居凌雪挑眉,看着她的动作。 “请你吃这个。”晏紫将其中一个饼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居凌雪。 面上很是认真,对这个饼子也很专注。但是在递给居凌雪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不舍得。 大大方方的。 “你不用这般,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若你信我就去看看便是。” 居凌雪之所以会知道武侯寺这个地方,先前它带领军队驻兵在此的时候,打听到了武侯寺,对里面的高人也有些兴趣,还受到了不少的指点。 如果晏紫能够入了他们的眼缘的话,说不定将来真的能有所成。 “两个吃不完,分你一个。”晏紫坚持将饼子递给了居凌雪。 居凌雪腹中并不饥饿,但是面对她的好意,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你手上好多老茧。”没来由的,晏紫说了一句。 说得居凌雪心头一跳,随即镇定的说道:“家里农活做多了,自然有茧。” 晏紫敛了眉目,没有说话。 其实,她想说的是以前她伺候过一个喜爱舞刀弄枪的少爷,长年累月下来,对方的手跟她一样。 她素来细心,不会看错。 “哦,那我即刻动身,去往你说的武侯寺!”晏紫咬了口饼子,眼珠骨碌碌转了转。 居凌雪也咬了一小口,食之无味。 “嗯。” “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个缘分,我这里有个铃铛送给你,你也同我交换一个物件吧?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一个破旧的铜铃铛递到了她的面前。 居凌雪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晏紫,对方清澈的大眼睛里面满是真诚,看起来,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最终,犹豫了半天之后,居凌雪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三角符,挂着金色的流苏,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晏紫看见这个的时候,眼睛一亮。嗯 居凌雪注视着她,却觉得浑身冰凉。 恐怕,祸从口出了吧! 待两个人干吃完了饼子之后,晏紫道了声再会,便蹦蹦跳跳的离去了。 居凌雪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之后,居凌雪站起身来走到了巷子深处,然后将自己的拐杖丢进了哪家的院子,撕去了包裹头发的头巾,简单的收拾一番,迅速的离去了。 就在她离去之后,过了约有两个时辰,匆匆而知的官兵们包围了先前居凌雪所在街道拐角。 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搜查起来。 很快,整个青城便乱成了一锅粥。 知道内情的人对外透露了消息,说是青城里发现了叛逃之徒居凌雪的踪迹。 过了两三天之后,消息四面八方的传出去,已然变成了居凌雪在青城里又杀害了一名无辜的少女,夺去了女子的财物,潜逃而去。 此言一出,居凌雪的罪状,又多添了一笔。 而且,居凌雪是在魏、齐两国的边境青城出现,说明居凌雪还有可能是逃往齐国去了。 除此之外,居凌雪能够逃脱那么多人的追踪,成功抵达了青城,说明一直是有人在帮助她的,那么,偷偷帮助她的人是谁呢? 曹澈言利用彻查内鬼的理由,开始了新一轮的整顿肃清。 而此时此刻的居凌雪,并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是逃到齐国去了,而是直接偏离了方向去往西北方向的陈国奔逃而去。 要翻过不少山岳,跨过不少河流,此去一路艰难险阻,单单一人未必能够抵达。 这些来往于魏陈做生意的商人深有体会。 居凌雪有伤在身,元气大伤,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恢复,所以,她恐怕还没有到达陈国,就已经死在路途当中了。 当然这只是众人的推断,可是,居凌雪想的偏偏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第十八章 误导 那个三角符上另有玄机,当她选择将这个交给晏紫的时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毕竟晏紫还小,心里想的是什么,就算是她拼命掩饰也能够被看出来。 她怀疑她。 三角符只缝了两面,还有一面没有封起来,也就是通过那个口子可以将里面给翻开来。 翻开来之后,便会发现上面绣了一个字,居。 这是在数月之前,曹澈言特地到道观里求的,给她居凌雪求的,为的就是祈愿她在战场上能够平安归来。 可笑至极,先前的时候还希望她能够平安归来,变了脸之后却巴不得她立刻去死。 人性之恶,恐怖如斯。 这个三角符求来的时候并不特别,后来又加上了其他的工艺,那金色的流苏就是曹澈言亲手制上的,懂行的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是皇家御用的。 青城的官员大部分都是由都城里官迁来的,为的就是当初平定动乱,尚且还没有召回都城。 晏紫若是聪明的话,添油加醋将今日遇见她之事描述一番,再加上这个三角符,便能够七七八八猜出她的身份了。 也怪自己大意,无意中就多说了几句。 晏紫一闪而逝的贪婪,并没有逃过居凌雪的眼睛。 不得不说,当时居凌雪感觉到自己被暴露的那一刻是非常惶恐的,但是后来她的心里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为什么不主动给他曹澈言透露自己的消息呢? 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跑到齐国去了呢? 曹澈言要是知道自己并没有死,恐怕日夜也要寝食难安吧。 就算是他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居凌雪也坚信自己会是他眼中的钉子,肉中的刺,按照他的性格而言,绝对要除去她才肯罢休。 既然如此,既然已经背负了恶名,居凌雪不介意曹澈言再多抹黑自己一些。 想到这里不由得就要记恨一下蒋正,如果不是因为蒋正杀了大牛,她本不会给曹澈言留下抹黑的机会。 也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终有一天这些都将会沉冤得雪,眼下就让这些跳梁小丑再多跳一会儿吧。 脑海中想起晏紫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那双不甘心的双眼,居凌雪忍不住就勾起了微笑,就是不知道晏紫会不会让她失望了。 当青城全面戒严的时候,居凌雪已经逃出了青城,彼时她的身上生出了许多癞疮疤,像是得了重病的男子,须发皆白,看样子没多少年头好活了。 是的,她在扔掉了拐杖,抛弃了老妇人的装扮之后,又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身上夹带了许多破破烂烂的东西,央求着一个运货的商人带她上路。 将自己所有的身家交付出去,当然,其实也就是十几枚铜板,主要还有一块美其名曰传家宝的玉。 这才是商人动心的理由。 其实,这玉也是居凌雪提早做好准备,从旧货店里买的,多少值点钱。像她这样的糟老头子,能够拥有这个已经很不错了。 按照居凌雪跟这位白姓商人的协定,只要跟随他们的商队一起到达陈国就可以。 其他的不需百姓商人负担,就算是居凌雪,死在了半途当中,都与他们无关。 白姓商人全名居凌雪并不知道,也不敢多打听。听说这个主并不喜欢别人查他。 只不过居凌雪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有好几支来往陈魏的商队,这个白老大,算是其中,名声最好听的了。 而且人家前前后后来往陈国,也有不下百十次了,没出过几次事,为人仗义。 以至于如此居凌雪看上他,想通过他来带自己去到陈国。 至于为什么会去到陈国,居凌雪也在心中盘算了许久。 她都同梁国和齐国交过手,可以说,方如果得知了她在他们的国内的话,断然不会允许的。 毫不客气的说当初居凌雪,可是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几次败给她。 如果被发现的话,居凌雪觉得自己大概率会被他们五马分尸也说不定。 陈国距离较远,且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接触,只是听闻那里的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虽然好像是贫穷了些,但是好在也能够自给自足。 更重要的是,听说那个陈王是个有志之人,说不定以后,居凌雪觉得自己有施展一番的机会。如果到时候情形并不是她想的那样的话,再离开那里也不迟。 而且陈国距离魏国较远,曹澈言的手想要伸过来的话,还是有些困难的。 如此看来的话,奔赴陈国,方才是上上之策。 打定了主意之后,居凌雪便就迅速的行动了起来,很快就跟着这白老大的商队出发了。 居凌雪给自己买了不少的干粮,还有水,分别装在自己破破烂烂的行囊里面。受伤所要换敷的药,都贴身隔层放着,在夜晚无人的时候偷偷摸出来,然后偷偷抹到身上去。 当然他没有表现得太富裕,白老大可能确实是很仗义,但是他手下的那些汉子可就不一定了。 居凌雪很明显注意到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偷偷翻过她的东西。 但是确实没有什么翻头,都是最寻常普通不过的,对方好像也没多大兴趣,毕竟她的全部身家,就在最富裕的白老大身上。 要偷也是偷白老大的,他一个穷老头子,哪有什么? 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一个想归故里的可怜人而已。 他们走的是陆路,马匹和骡子最多,载着的货物很多,都是从魏国这边购入,然后跑到陈国,那边卖出去的。 也就是赚个差价,至于到底能赚多少,谁也说不清。 商人的心里各自都有一杆秤。 有的时候,白老大会叫居凌雪过去喝酒。 其实也不是多看得起居凌雪,只不过是居凌雪不胜酒力,往往众人围在火堆旁边喝酒的时候,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音都是居凌雪的。 老脸咳得通红发紫,好像随时都可能闭过气去,艰难无比。 众人看到这副模样的居凌雪,很是愉快,仿佛拿别人的短处来取乐一般,大家都习惯了看到她的窘迫的模样了。 居凌雪为了不暴露自己,也只得每次都是苦哈哈的强撑过去。 第十九章 编造身世 旅途无疑是枯燥,让人觉得很是无聊的。 在路上打发时间的无非是饮酒、谈天、舞剑之类。 时下也没有什么新颖有趣的,可供玩乐的。 不知不觉之间,初秋已经转为了深秋。 盛夏的绿林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层林尽染黄透了半边天,漫山遍野的树木掉落下来的树叶踩踏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他们翻山的机会不多,在山林行走的时候的次数也少,有时候偶然遇见清澈的小溪,便掬水做饭、煮茶、温酒,最是闲适了,带着秋天独有的气息。 居凌雪刚开始看到的时候,还惊艳于他盛极而衰的美丽,后来见的多了也就寻常了。 光秃秃的枝丫已经预示着冬天的脚步愈发的临近了,灰扑扑的麻雀四处蹦跶的也多了,其余不知名的山雀鸟儿该飞走的也飞走了。 秋高气爽,观云最是舒宜了。 这个时候,居凌雪方才觉得松懈了一口气,天天追问白老大他们的行程,眼下,不知不觉之间,路途已经到了一半了。 很快他们就能够抵达目的地了。 跟商队的人混熟了之后,那些毛头小伙子也对居凌雪,多敬重了几分。 可能是因为可怜他孤苦无依,又可能是因为感怀于自家也有须得照顾的老人吧。 总而言之,居凌雪的处境好了许多。至少有人在灌他酒的时候,开始有个把人拦着了。 她没有资格坐马车,板车倒是可以躺。 居凌雪最喜欢的就是躺在一个搭上了三个大木箱子的板车的尾端,骡子虽然有脾气,但是好像没有马儿的大。 很是温顺,拉着板车也稳妥。 躺在板车上,看浅蓝色的天,如同水洗一般干净无瑕,配上洁白的云朵,变换出各种各样的形状,映衬着粉彩的朝霞或者是如火的夕阳格外的美丽。 有的时候,居凌雪干脆就抱了一床被子,将自己蜷缩在这板车之上,动也不动弹。 商队的人也不搭理她,随她去。 毕竟居凌雪,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糟老头子,脆弱的很。 她最喜欢破晓的时候,最冷,但也好像最是充满生气,抚慰着居凌雪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心。 “饮马!” 怔怔望着天的居凌雪,听到旁边传来的一声呼唤,不由得转过了脑袋去看。 原来他们是路过了一片水洼之地。 不远处是密密的树林,还有几棵枫树,映衬在旁边,枫叶似火,红艳迷人。 树下则是有三只鹿,一只鹿远远的站在旁边,看向其他的方向。另外一只鹿则是在低头饮水,还有一只鹿则是对着他们的方向观察着他们。 应该是下过雨吧,不然地上怎么会有水洼? 眼下已然是正午,差不多该休息整顿一番了。 三只鹿儿看到了人群,慢慢的朝它们过来,下意识的就踢踏着蹄子往远处走去了。 商队成功后来居上,占领了鹿儿待过的地方。 居凌雪看着觉得甚是有趣,发呆发了一会儿之后,被旁边路过的人不小心蹭了一下肩膀,差点没倒下去。 “哎!怎么回事?看着点眼睛长天上的呀?!”白老大略带粗暴的声音在居凌雪的耳侧想起。 居凌雪身形一震,然后转过身来对着白老大,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李老头,中午又吃饼子啊?” “哎。”居凌雪又改了自己的姓名,对外人称李老头。 似乎是觉得拿了居凌雪的钱财太多有些不好意思,一路上他都看着居凌雪,吃着饼子,喝着白水过来的。从来没有主动要求些什么,老老实实的。 时不时的还流露出一些怔楞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对什么有些向往。 白老大单纯的以为居凌雪,是真的思乡心切呢! 不由得也对这老头的勇气有些佩服,毕竟这么大年岁了,一把老骨头说散就散了,还想着回故乡,即便是散尽家财也要回去。 啧啧,普通人哪里有这个胆色?难道不怕被抢被害吗? 还是听说了自己仗义的名号,所以放心的跟随自己?白老大不由得在心中美滋滋的想道。 “我这里有卤牛肉,你吃不吃?牙咬的动吗??”白老大一时激动不由得慷慨说道。 但是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毕竟卤牛肉的份量不多,吃到了现在就剩一点点了。 居凌雪看出了他的心思,冲着他拱手笑道:“多谢白老大的好意,不行了,牙咬不动了。多谢多谢。” 白老大的脸上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络腮胡子一大把,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就想拍居凌雪的肩膀,但是又怕把他给拍散了,手搁在空中放也不是拍也不是尴尬的很。 “白老大,您闯荡江湖多年,定然见多识广。”居凌雪看到今天白老大心情不错的样子,不由得,多聊了两句。 其实她是想打听打听关于陈国的事情。 但是平常他只要一提到路途一提到陈国,白老大就会极其不耐烦的打断他或者驱逐她,要么就是敷衍她。 时间长了,相处下来了之后,居凌雪发现白老大是一个耳根子有些软的人,听不得恭维。 马屁虽然拍的不是很在行,但好歹听起来还蛮真心实意的。 “那是,我十二岁就跟着我爹出来混了。什么样的大场面我没见过?” 白老大一听居凌雪夸他,顿时来了胡吹乱侃的兴致。 招呼旁边的兄弟拿来了一个小马扎,然后就坐了下来,似乎是要同居凌雪好好说道说道。 “二毛,也给李老头拿一个座儿。” “哎!得嘞!”二毛是白老大最亲近的随从,听得招呼之后,立马麻溜的也拿来了一个小马扎,不过要比白老大的稍微小些。 居凌雪心中暗喜,但是面上没有显露太多,还是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自己不客气了,之后就坐了下来。 “多年没有回到故乡,难免有些近乡情怯,不知故乡如何了?”居凌雪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她不想让白老大,发现他对其实是意在打听的心思。 “你是怎么到魏国的?”白老大没有着急回答居凌雪的话,而是,率先问起了她的身世。 第二十章 长渊 “当年家里闹饥荒,吃不上饭了,爹娘就带着出来讨生活了,讨着讨着,就背井离乡了。”这话说的不假。 几十年前,陈国闹过一场很大的灾荒,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离开了陈国,到富裕的中原地区讨生活。 白老大一听,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瞧着说的有理有据的,应该不假。 来往陈国这么久,他对于陈国自然是十分了解的,也的确听说过,在曾经哪一年发生过大的饥荒,人都吃不上饭了,外逃的人很多。 “现在的光景好多了,没有像以前那么难了。要是还像以前那么穷的话,我们这个生意也就不必做了,都没人买得起,还做个屁的生意。” 就是因为在陈国做生意做的还行,有点赚头,所以也就勉强继续做下来了,其实也就是糊口生意。 “哦?!看来是国君有道!百姓有福啊!”居凌雪激动地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然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偏过了脸去咳了好一阵,口水都喷了老远,半晌之后才停了下来。 “你怎的这般激动?慢点,回头你要是死路上了,我还得给挖坑给你埋了。”白老大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居凌雪连忙拱手再三道歉:“不敢不敢,不敢死不敢死。” 这话说的白老大听了又是噗嗤一笑,这个糟老头子还怪有趣的。 “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确实是朝堂施政有方,不过跟国君关系不大!不知你可曾听说过陈国有两颗明珠?” 白老大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盯着居凌雪的眼睛,丝毫不肯放过她的神色。 那眼神如同狼的眼神一般,居凌雪,感觉自己如果有什么异动的话,白老大瞬间会暴起,抽刀相向。 居凌雪的背后,顿时挣出了一声冷汗,这个白老大未免有些可怕,脸色说变就变。 “乃是神仙貌美的女子嘛?”居凌雪声音微弱了几分,有些瑟缩的味道。 白老大看到自己故作凶狠的模样,成功的吓到了居凌雪,不由得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眼睛眯成了缝,络腮胡子一抖一抖。 倭瓜似的脑袋,让居凌雪忍不住就想一巴掌把他拍死,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看来你果然不知,这陈国的,两颗明珠并不是说的是美貌的女子。” “可是什么珍宝宝物吗?” “确实是珍宝,只不过不是物,而是人罢了。” “人?两颗明珠?两位男子?”奇怪,为什么要用明珠来形容男子? “你说魏国的风神将军是不是一颗明珠?” “啊,此话怎讲?”居凌雪故作不知情的疑问,面上的迷惘,真实可信。 白老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今天怕是真的发神经了,要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头念到这些事情。 “陈国有两位大人,一位贺姓字久的大人,一位梨姓字肴的大人。两人的关系甚好。 因为贺大人被人称颂为可以与魏国的风神将军居凌雪相媲美,故称为明珠,而梨肴大人自小与贺大人亲近,不甘落后,遂自称为自己为另外一颗明珠。 所以才有了陈国双珠的说法。” 她,什么时候被人称为明珠了吗? 她这个当事人怎么还不知情? 两个男子?还是双珠? = =? “原来如此!国之栋梁,百姓之幸!当真是可喜可贺呀!”居凌雪故作叹服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白老大也是一脸羡慕的说道。“其实我跟你说,当初要不是我爹强行拉着俺去做生意,不然我也从军去了,说不定现在也混到了将军的名头了。” “白老大乃是人中龙凤,无论哪一行定然也是顶顶好的!”居凌雪故意吹捧道。 “哈哈哈,你就知道拍我马屁,得啦,再过五天,顶多就五天,就到陈国了。到时候我搁哪儿把你放下呀?”白老大状似好心的说道。 居凌雪的心中“咯噔”了一下,她不是很了解陈国,并不知道当地有哪些具体的地方。 如果说只是将自己撂在了边境的话,未免有些说不通,自己的故乡地名还不知道吗? 糟了,要露馅了!先前的时候没有想到这茬,给忘记了。 白老大的眼神从疑惑转为了严肃,就在要偏向怀疑的时候,居凌雪急中生智决定瞎编一个名字,糊弄过去。 “长远。”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地方先随便说一个就是了。 恰好二毛路过他们的身边,冲着远处的伙伴怒喊了声:“看着点马!” 他的气势足以盖过了居凌雪的声音。 “长渊?”白老大被二毛这么一打断,皱了皱眉头,依靠着居凌雪的嘴型,判断出了她说的字。 “唉唉,是的。”好像还真的有这么个地方?长渊?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居凌雪感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耳朵也有些烘热。 “啧,那个地方,最近可不是很太平呀!”白老大忽然想起了什么,脸都绿了。 居凌雪那还管什么太平不太平啊,先糊弄过去再说,至少有这个地方就行。 “小时候的事情了,爹娘早死了,也记不大清楚了,就记得这个名字,那个时候还住乡下呢,乡下泥屋。” “哦!听我一句劝,你就在外头看看,别到里面去了,听说那个地方闹鬼,轻易去不得。” “哈?闹鬼?” “是的,听说死了不少人了。 ”白老大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居凌雪就在心里嘀咕,反正也只是瞎说的一个地方,到时候记不进去再说吧。 “这官府到现在还没管吗?” “瞧你问的是什么话?这鬼魅的事情哪里是官府能管得了的。”轻轻吐了口气,白老大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兴致淡了,就不想再说下去了。 站起身来就往马车方向走了,他要进到马车里面睡会儿,赶路太累! 也难怪,他们这些行车赶路的,最怕路上遇到个什么,有的常常出事的地方还要上香拜祭,都信这个的。 居凌雪了然,聊这个不吉利。 第二十一章 无意踏入 “长渊就在此处,好了,我就给你送到这里。你从这条大路下去,然后一直向前走,遇到人打听一下就是了。”白老大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对着还在板车上的居凌雪,挥了挥手说道。 “多谢多谢,有缘再见!”居凌雪连忙从板车上爬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待站稳之后,恭恭敬敬的冲着白老大作了个揖。 白老大则是回以爽朗而毫不在意的笑容,然后转身回到马车里去了。 可以说对方没有中途变节,把她丢在半路当中,已然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好好的感谢人家一番的。 略微有些紧张而提心吊胆的旅途就这样匆匆的结束了,下了板车之后,遥望着白老大的数十人的商队渐行渐远。 不知怎么的,居凌雪的心里忽然有了点懊悔。 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看起来荒凉无比杂草丛生的,不像是有许多人生活在这里的样子。 其实她当时应该说一个繁华的地方,至少是在城里还好些吧,这是什么荒郊野岭的地儿啊? 都没有人烟,她要上哪儿去问路去? 白老大说的简单,说什么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然后找人打听,也不知道陈国这里是不是语言不通,又是否排斥外来的人。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之前下车的时候,商队的其他几个小伙子都是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甚至在看向长渊方向的时候,还有一丝畏惧的神色。 居凌雪不由得想到他们说的长渊这处闹鬼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甭管是真是假,她先安顿下来,然后休养一段时间再做打算,毕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沿着白老大指的方向,居凌雪仍然佝偻着背,弯着腰慢悠悠地走过去。 时刻记着自己现在是一个虚弱的老人,身上长满了癞疮疤的老头子。 身上的药已经不多了,如果到了村庄里,或许还得去找一个大夫,弄点外伤药什么的。 蒋正给她预留的那部分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她身上的许多伤口现在也开始慢慢的结痂。 抬头看了一下天,现在的日头已经到了下午,再过不多久就要夕阳西下了。 他需得稍微再走得快些了,争取在天黑之前能够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身上还稍微有一些铜板,还有点碎银子。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互通的,如果不互通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拿出来跟人家交换。 原本三个马车并行都不成问题的宽阔道路,开始变得越来越窄,走着走着都快变成羊肠小道了。 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一个人都没有见到,也没有看到房屋,只有起起伏伏、层次不齐,散落在道路两旁的树木,还有荒芜的杂草。 远处有些田地,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耕种的模样,像是被搁置在这里很久了。 如果不是离开的时候,她自我感觉跟白老大的关系尚可的话,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白老大真的故意把她丢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居凌雪忍不住就在心里嘀咕道。 私下里无人的话,要不要加快点速度,然后…… 就在居凌雪忍不住想要稍微提快点速度的时候,从她身后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异动。 而且这动静还不是一般的大,马蹄儿踏的飞起,也不止一人。 居凌雪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惊悚的发现有一大堆人马冲着她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马肚子下面激起的烟尘都快侵袭到人面上去了。 忍不住下意识就打了个激灵,居凌雪觉得自己会被踢踏死于马下。 正常人看到凶悍无比的马儿都会及时地避开,而马的冲击力,在军营里的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居凌雪见反正也是躲不过去了,索性心一横,往旁边的河沟里就蹦了进去。 其实是种田引水挖的小沟渠,不深。而且也是早已干涸了的。 与其被马撞到一边,还不如及时止损。 这羊肠小路就这么点宽,别人就算是想给她绕道也不方便吧。 蹦下去的居凌雪顺势就往田垄上一歪,装作好像被惊了给吓得。 而那队人马打头骑马的人还真的准备是从旁边走,踏进田里去,但是没想到这老太太自己跳了,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蹦的姿势有些笨拙有些傻。 已经稍稍勒紧的缰绳,遂又松懈了下来,神情坦然的从居凌雪的身边过去了,末了还多看了两眼居凌雪。 激起的烟尘让居凌雪背过身去,呛的咳嗽咳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咳的胸口疼。 荒郊野外的怎么会出现一队兵马?他们又是去往何处的? 通常情况下,除非是特殊紧急执行的公务,士兵们是不会允许四处走动,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当中的。 驻扎在自己的驻地,每日里都有相应的要做的训练,一般当一天的训练任务完成了之后,天色也黑了。 这一小队人马身上穿着的衣服,整齐划一,为首的身上穿着的衣服要比跟随他的随从华丽许多。 还以为陈国会是那种以兽皮作为护具的国度,可是今日看起来似乎好像也并没有那么落后,倒是她先入为主了。 其实两国之间也并没有差距太大,之所以居凌雪,会判定他们是士兵而不是普通的护卫,以他们步调一致的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他们面上也覆了铠甲,只能远远地看到一双眼睛,居凌雪顾及自己的身份,怕被人家逮住询问,所以,并没有多看他们,只得匆匆一瞥。 待尘埃落定之后,居凌雪慢慢地从河沟里爬了上来,原本就破烂的鞋子又踩了一脚的泥。 重新站到小路上,居凌雪用力的跺了跺脚,看着自己脚尖露出来的脚趾,鞋子开口了,这布鞋子真的不经穿。 挑了挑眉,她曾几何时会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那些士兵们已经跑得没影了,而她,在眼前这种状况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抬脚往前走。 她心里谨记着白老大的话,一直往前走,然后找到人问话。 当真不是一定要待在长渊这里,落脚的地儿没选好是她的问题,怨不得别人。 既来之,则安之。陈国,这处究竟如何,未来她又要通过怎样的方式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这些都是需要细细考量的。 史书上说,有人曾韬光养晦十年,才得了接近仇人的机会,又三年成为仇人的助手,又三年刺杀成功。 想来不知道是哪个人竟有这么大的耐心,好在结局还是圆满的。 张开了口、沾满了泥的鞋子,已经无法再穿了,拖着都是一种累赘。 居凌雪背上一个小包袱,里面只有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就没有旁的了。 看这地上,还是有些草的,估计会有些扎脚,想了想如果等会儿遇到村民的话,她这副模样应该会得到一丝半点的同情吧。 居凌雪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脚上的鞋子给踢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素白的脚背有些扎眼,她不太放心,又用手抓了点泥,把自己的脚给抹脏了。 要装就装得像一点。 眼看着日头一点一点的下去,居凌雪,心中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如果天黑之前,她还不能找到住的地方,那就真的是要在野外过夜了。 在野外过夜居凌雪倒是不怕,只不过这更深露重的,身体只怕是有些承受不住。 走着走着,这羊肠小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居凌雪感觉自己的脚底又痒又麻,硌得慌。 刚刚路过一处坟地,整整齐齐码好的坟地看起来有些膈应。 坟地周围种了许多树,叶子差不多都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杈,算起来再差些日子就要立冬了。 有一座新坟引起了居凌雪的注意,只不过这座坟有些奇怪。 居凌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一处雪白高大的墓碑上已经将过世之人的名字刻好了,字也用的是黑色粗字。 但是在背后,这坟却只是挖了一个棺材的大坑,里面并没有放置棺材填土。 难道是这边的丧葬风俗习惯跟魏国的不同,以至于都是先立碑,先挖坑,之后再进行安置吗? 可是,那样也不对啊,看墓碑前有了供奉的供品,烧了香,烧了纸钱,而且还放了一堆碗碟。 有坟无人,就等于是做空坟,空坟还要拜祭? 死者为大, 居凌雪缩了缩脖子,想往深里去想,只不过看到那些碗碟,忽然想起自己是要以一副乞讨的模样进村的,这手里面还差个工具。 于是就打起了注意。 当她偷偷的离开这座新坟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一个碗,还是在边角旁边搜寻了一下,额外被丢弃的,因为这个碗缺了个角。 这,拿别人的东西固然是不好,但是居凌雪,左右觉得自己两手空空,进村的话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也不知道,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从何而来。 第二十二章 二人 “大人,已经将全村的村民都召集过来了,长渊县龙潭村上下一共一百二十三人”副将严学明冲着梨肴抱拳,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如同梨肴所说的那样,严学明长着一张公正严明的脸。 “严副将有劳了,只不过我同贺将军已经说过了,此事只是一桩小事,不必这般兴师动众,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大人,将军担心大人的安危,派末将前来保护大人,乃是分内之事。” 梨肴心中清楚,如果再同他这样说下去的话,你来我往就没个头了。 严学明是个死脑筋,认死理的。贺久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听贺久的话。 索性也就任凭他去了,毕竟对方已经很克制了,这次来总共也就带了二十人。 比起上一次足足好几百人,收敛了不少。 “将军说他来不来?”过往的时候听闻各地有什么事情,无论是耸人听闻还是十万火急,越是不一般,梨肴和贺久两人越会凑在一起。 毕竟他们要常常出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顺应陛下的意思是这样。 “将军说临时有事,今日怕不能赶到,估计明日便可到达。”这是贺久的原话,严学明一字不漏的转达给梨肴。 “今日不早了,还是等将军来的时候再一同看吧,”梨肴看到严学明把这么多的人召集在打稻谷的道场上,不由得有些汗颜。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家家户户正要升起炊烟的时候,把这么多的村民召集过来,未免有些太过着急了。 可是这个严学明副将的性子,梨肴也明白,是个办事拖沓不得的。 “大人说的是,那属下这就遣散他们。”严副将看到梨肴不着急询问,故而立马就提出将村民遣散。 “嗯,此事暂且不急,先安排下住处。” 自从听说了长渊这处的事情之后,他跟贺久一拍即合,当即就决定来这里看看。 陈国国土不大,约有齐国二分之一,魏国三分之一,梁齐两国差不多大小。 下设十个直属都城管辖的郡,其余的大大小小的地方设县与村等,管辖起来较为方便。 从地图上来看,呈一个半圆形,都城就设在灵秀,取自钟灵毓秀之地。 实际上,陈大半国土山地林地较多,平地甚少,离钟灵毓秀还差点。 长渊这处就是山林与平地相交的一处,虽不算太富裕,但也不至于贫穷。 梨肴他们可以轻松跨越大半国土,去到国境内需要处理事务的地方。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在都城里呆着,大多数则多数是在灵秀外的驻地。 对外他们也有一个御赐的名号,天使。 以荡平流寇,平复祸乱,救济灾民,安稳社稷为己任。 综上,梨肴会出现在长渊这个地方,也是因为最近从长渊传出来的传闻,已经渐渐扩散到其他的地方,引起了不少人的恐慌。 贺久他们收到了来自负责管辖长渊地方的官员的求助信,故而来到了这里。 一路风尘仆仆的奔袭过来,略微有些劳累,待休整以后,再来全力处理这地方的事情。 “大人放心,来此地之前末将已经先行派人安排好了。”严副将冲着梨肴就是抱拳,然后伸手摊开来指向一个方向,做出了请的动作。 梨肴不禁扶额,面对这样的下属。 好吧,其实是贺久的下属。 什么样的人培养出来什么样的副手。 跟贺久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性子。 不过,今日严副将草草将村民召集过来,他注意到了这些一百多村民们的脸上都是焦虑、恐慌、畏惧之色。 大部分人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天,像是在计算着时辰。 而此时这是日落西山,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 这么多的村民里面,梨肴发现女子占大多数,不少女子的怀里甚至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有的则是两手各牵一个。 剩下来的都是些孤寡老人,青壮年男子则是只占少数。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这儿的青壮年男子都去哪了? 梨肴将疑惑暂时压在了心里,他本就打算在这里多待几天,不急,慢慢来。 随后,在严学明安排之下,梨肴行到了村口的一座小屋。 这个小屋占地不大,十几阶的台阶斜着布到了小屋前,左边是一处竹子,种植了四五十株,都是细长的翠竹,而台阶右边则是矮矮的灌木。 小屋前有两棵缠绵在一起的树,一株梅树,一株樱桃树。 单看这个布置而言,梨肴挑了挑眉,觉得还不错,在这样的地方能有这样的格局,想来也是主人也是精心建造的。 “严副将挑的这个地方真不错,有眼光,住在这处的人家可安顿好了?” 梨肴随口问了句,想来这座小屋原本应当是有人居住的。 “回禀大人的话,这处小屋没有人居住,而且据村民们所说,此处就是先前发生命案以后闹鬼的地方。” 严学明的语气有些兴奋,甚至有种冲动的感觉。 此处的传闻已经持续了好久了,严学明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迫不及待想要到这处来了,但是碍于命令还没有下达,所以耽搁了下来。 严学明本身就是一个好奇心极为重的人,还有什么比直接接近命案现场更为刺激的了呢。 再说了,已经请示过将军了,将军的态度也很直接,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勇猛向前,无所畏惧。 而且将军也说过了,梨大人恐怕不能接受,他平日里就表现得有些文弱,适当的就要锻炼他的胆色,更男子汉一点。 在决定住进这李家小屋的时候,不需要提前通报给梨肴。 梨大人太斯文了,不太符合军营里强健勇猛的气质,即便是军师,也要做个铁血军师,这是将军的意思。 这话说的丁点儿都没错,若说在军营里最斯文的人是谁?那肯定梨大人莫属。 若不是穿着男子的衣着,换了身女装恐怕也没有人能够认出来,这是个男子。 太文弱了!太女气了! 殊不知 梨肴本来还没当回事,但是听到了他的话之后,陡然睁大了眼睛。 当即转过身回来看严学明,神色十分严厉又有些扭曲。 什么? 他们才过来的第一天就直接住进了发生命案的“鬼屋”?没有人提前告诉他,如果他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话,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么住进来是谁同意的?! “回大人的话,此事已经先行禀告给将军,将军也已经同意了。” “啊?!他同意,我可没同意啊!”梨肴心中顿时恨不能暴跳如雷,面上维持的风度也有些撑不住了。 “将军说了,大人一定会同意的。当时禀报给将军的时候,大人外出处理公务,并不在场。”严学明义正词严的说道,正经的也是让人感觉他不是在说笑。 其实,他在其中确实有瞒报,但是这都是将军的意思,要怪还是去怪将军,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梨肴憋了半天愣是没有憋出来一个字。 贺久!梨肴咬牙切齿。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不就是上次和他娘串通起来设计他看几个相亲对象吗?!至于这么记仇记到现在吗? 拳头捏得紧紧的,想发作又发作不得。 毕竟这也不是手下人的错,他的教养也不会让他对着无辜的人发火。 但是这个严学明绝对是跟那贺久串通好了的! 熟了的人都知道,梨肴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对于这种鬼魅耸人听闻之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膈应。 深呼吸,稍稍平稳了自己的情绪,感觉到背后那座原本看起来古色古香的小屋,让他十分欣赏的小屋,现在却让他开始有些足底生寒,背后发毛了。 转了个身,不再看身后的严学明,走下最后一层台阶,准备进入小屋。 前头已经有两个侍卫准备推开门了,有人打头阵,有这么多人守在他的身边。 就算是真有些什么,这么多人陪着呢,没有什么畏惧的。 暗暗的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面上的神色也更加警惕。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小屋本就处在低洼之地,光线也更加的幽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就在梨肴踏上门口的时候,原本黑暗的小屋里,忽然起了火光。 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听到丁点儿的动静,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凭空出现了火光,透过蒙了白纸的窗户,落入了众人的眼睛当中。 天色刚暗,家家户户升起了火烛是正常,但是在提前预备好的已经明确知道不会有人住在里面的。 所以,那里面的是什么? 注意到火光的人不由得都往后退了几步,吓得不敢言语。 这这这这,这难道是里面的东西对他们发出的警告吗? 几乎所有人都心里想道。 梨肴更是一下子白了脸,他是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立起来了。 恐怖的感觉顿时从四周弥漫开来,彼此之间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害怕。 第二十三章 凶手 但是在场的人当中,有一人并不觉得害怕,相反他格外的兴奋。 终于来到传说中被传的神乎其神、鬼乎其鬼的地方。 “撤退!保护大人!”严学明当机立断下令,然后不等其他人。 他自己率先冲破了门,蹿了进去。 梨肴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然后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不敢去看。 谁也不知道,隔着一道门屋里面的情景是怎么样的! “你是谁?站起来!”又是一身厉喝。 外面的人都被吓得一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梨肴轻吐了一口气,听这个话的意思好像是里面是活人? 鬼神是肯定不懂人话的。 “进去看看!”招呼其他人先进去,然后他再进去。 旁边人被命令给说的一抖,然后也拔腿跑了进去。 里面的火光越来越大了。 站在门口踟蹰很久的梨肴,看到其他人都进去了,他也不好意思不进去。 看起来好像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应该只是虚惊一场。 但是,在迈进门槛的那刻,梨肴还是觉得这屋子里面充满了森森寒气。 有可能是因为时节的原因,夜间确实要冷了不少。 错觉错觉,这些应该都是错觉。 梨肴不断的在心中暗示自己,示意自己别想太多。 “严副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也让众人忽视自己最后一个进来的事实。 梨肴主动开口将话题引到了事情的身上,他的语气有些微微的抖,只有特别轻微的抖 “回大人的话,这鬼火不是别的,是有人在此处暂停歇息所生的火。” 严学明说的也直接,毕竟在他没有进来之前,他也觉得这是鬼火。 因为先前的时候,他已经将这里再三仔细的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但是当时是在白天,没有想到晚上的时候竟然这么刺激。 大家都觉得可能是鬼,他向来性子直,所以就直接说了。 鬼火?居凌雪有些莫名其妙。 她怎么知道这里已经提前有人占了,好不容易一瘸一拐的到了村,也没有发现其他的房屋,也没有看到人。 肯定没人啊,人都被严副将给召集到前头去了。 这不是有个空房子,她就钻进去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落个脚也行。 哪知道就被人家当成鬼一样的给抓起来了,旁边一左一右两个侍卫牢牢的拽着她的胳膊,好像她能够做出什么来似的。 “你是谁?”梨肴的眼神闪烁了几分,他立刻就将眼前的人给认了出来。 这不是之前在小路上的时候看到的那个黑扑扑的背影,就是那个主动跳河沟躲避他们的老头子。 “我……”情急之下,居凌雪一时忘了遮盖自己的身份,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介乎男女之间。 梨肴听出有异,但是其他人却没有关注到。 怪异的老人,怪异的出现在这里,这么巧就在发生过疑案的地方。 刚刚好他们到了,他也在这里了。 居凌雪心里暗道不好,恨不能给自己狠狠拍一巴掌,傻了吧!身份暴露了。 “你是谁?”梨肴又问。 听到她的声调的时候,略微有些诧异,然后又将她上下给仔细打量了个遍。 他学过一些医术,那时候兴趣上来了,是跟着宫廷里的太医学的。 不过也没有学多少日子,约摸只学了个三分左右,但是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面前这女子脸上的疮疤一样的东西分明是假的,她的腿上抹了许多泥,脚上一只鞋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浑身看皮质也不像是老人。 此人易容便装的手段着实拙劣的很。 什么人会需要这样刻意打扮自己?瞧这容貌若是没有披了皮的话,似乎也没有过人之处。 只不过瞧着这双眼睛如晦如暗的,夹杂着细雪般的清澈,倒是让人有些流连。 “林居。”居凌雪快被自己蠢哭了,她没有提前想过自己的名字,拿来在外面假冒的名字。 下意识的就只能想到自己的名字,然后把自己的名字给倒过来。 “邻居?”梨肴有些疑惑,难道是这家人的邻居吗? “胡说!大人,属下提前打探过了,这家人并没有邻居,都在村口的位置,村子里的村民才住在一起,分明就是在说谎。” 居凌雪心中松了松,还好还好,他们以为的是这个“邻居”。 “你到底是谁?今日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把她给抓起来。”吓他还想有好日子过,门都没有。 至少今天晚上他要好好惩罚她一番,明日再来细细审问她。 居凌雪沉默了,越说越错,还不如不说。她本来也就没有想好,面前的人显然不是像白老大那般好糊弄的,经不起盘问的。 且就暂时沉默着,等到想好了说辞之后,再想办法脱身。 “不说是吧?严副将把她给我捆起来,不是喜欢烤火吗?就把她放在火堆旁边,严加看管。” “是!大人!”严学明立刻抱拳回应道。 “休息的房间在哪里?”梨肴松懈下来之后,便觉得满身疲惫。他不如贺久那般身强力壮,赶马走了好几天也不觉得累。 他一天下来之后就觉得浑身跟散架了似的,所以每一次都是在贺久出发之前提前到达目的地。 这一次也不例外。 “回大人的话,为了大人的安全起见,暑假并不放心,让大人一个人住在房间里,为大人安置了一张床,就在客厅里睡下吧!” 严副将依旧是那副义正词严,我为你好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更无法直视他真诚的眼光。 小屋正门打开,里面就是客厅,左右有两个房间,不过黑黢黢的还没有点蜡烛,右上有楼梯,那是通往楼上的路。 并没有看到后厨,估计在外头。 刚刚进来的时候,这个假老人正拿着一个铁火盆在客厅中间,火盆旁边还有几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所以,他今天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床上睡?梨肴的心里是拒绝的,他不喜欢在众人的眼光之下睡觉,不习惯有生人在他放松的时候。 “有没有带了吃食?赶路赶了一天都没吃点东西,大家应该都饿了。” “回大人的话,有干肉,还有馒头。”这是他们外出所必备的东西,梨肴自己吃什么精细的食物是有专人配备的。 “清风不在……”也就是说,他也没得吃。 可是想到那死难咬的肉,还有那干巴巴硬邦邦发皱的馒头,梨肴撇了撇嘴。 床摆放的距离居凌雪并不远,只不过现在居凌雪被绑了起来,并不能够动弹。 除了一双眼睛能够滴溜溜的转之外。 但是,她只是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窥探众人的动作,听到严学明喊大人的时候,心中有些慌乱。 看来今日来的人这个来头不小,她该不会摊上大事儿了,这倒霉催的。 “地上那些黑不溜秋的是什么?”梨肴忽然冷不丁的问了句。 刚才由于神经太过紧绷,以至于忽略了很多,现在发觉这个客厅里面除了烧火盆的味道,好像还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一个士兵小心翼翼的接近了梨肴所说的东西,蹲下来然后伸手拿起铁火盆旁边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戳了戳。 刚刚居凌雪烧火的时候,还剩下来一些柴枝没有烧完。 等到将那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戳两截的时候,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弥散了开来。 “哦!原来是地瓜呀。”被点名查看的士兵顿时舒了口气,他心中也害怕。 私下里曾经跟弟兄们都讨论过,说这个地方是个凶地,鬼的很,晦气的很,轻易是来不得这里的。 火烛幽暗,大家都十分紧张,地上的那几个黑的东西自然也没有人去关注。 认得这东西的人若非出于农家,估计也不认得,就算认得,但是军纪要求他们不可以在上头的面前多嘴。 “地瓜是什么?”梨肴出身贵族,餐桌上是见不到这类粗暴的烹饪方式处理的食物的。 想想嘴巴吃的雀黑的梨肴大人,众人也不敢想象。 “就是农家的食物,她是直接烤的。”这个时节,吃地瓜是刚刚好,最是香甜了。 也不知道这老头子从哪儿掏出来的地瓜,说实话,确实还蛮香的。 尤其是在众人都有些饥肠辘辘的情况之下,更是忍不住流口水。 “既然如此,农家的食物,可否食之?” 不知其他人心动,梨肴也是有点想试试,闻着味道还行。 居凌雪听到这话,发现他们的目标对准了自己的地瓜,心中已苦不堪言。 这个是她在路上用手抠出来的,以前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吃过这样的苦。掏过鸟窝,偷过果子,挖过地瓜。 这地瓜的美味,怎可为外人道也。 “这是我的……”居凌雪怯怯地说了一句。 但是声音很低,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威胁力,基本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拿个汤匙过来。”梨肴注意到居凌雪略微有些颤抖的身子,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莫名好笑。 也是,辛辛苦苦烤了半天的食物,被其他人所截获,是蛮亏的。 第二十四章 深陷 在场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一个地瓜上手就啃的那种。 梨肴还要找勺子。 严学明只得让人磕磕绊绊地弄一块干净的让梨肴尝了尝。 虽然味道鲜甜无比,香气四溢。唇齿之间都感觉浸润了蜜一样,梨肴还是克制的只吃了一点点。 等到明天贺久过来了,顺道将他的人也全部带过来,就不用遭罪了。 在梨肴吃之前,将士们也是先尝了一口,看是否有毒,之后才放心让梨肴也尝一尝。 “这个到底是这位老人家烤的,你们也给人留一个吧。”梨肴看到居凌雪的手上满是污泥,想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掏来的,也不容易。 “是,大人。” “若是明天他没有问题的话,将他放走的时候再给他些钱财。” “是,大人。” 说完这些之后,梨肴看了一眼给自己安置的床,最后还是决定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寝。 掀开被子,和衣就钻了进去。 被窝里一片冰凉,空气中也夹杂着灰尘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在外面不用那么考究,但是一上来就住进这样的房子里,说实话还是有些别扭。 有这么多人看守着,捉住的这个奇怪的人跑不脱,眼看着他小口小口的吃着地瓜,梨肴多看了两眼之后,就躺下了。 下意识的就不想去四处打量这个屋子。 贺久,等他明天到了,一定要好好跟他算账。 让他故意算计他! 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睡着…… 或许是因为梨肴的怨念实在是太过深重了,一只鱼此时此刻仍然在夜间赶路的贺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下属立马跟了上来:“将军,你没事吧?要不属下再去为您取一件大衣过来,毕竟这更深露重的……” “不必,不冷。肯定是梨大人在那头捣鼓我坏话呢。”贺久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严副将向来很少跟着梨肴,此次是巧合,事发突然两个人才凑到一起去了。 估计梨肴会以为是他跟严副将联手套路他的,虽然贺久对于严副将的安排仅仅是知情而不反对而已。 “将军,已经赶了一天的路,要不先歇会儿吧?”他们刚从很远的地方绕过来,专程赶往长渊。 “也罢,我倒是无所谓,弟兄们辛苦了,那就到前方找个地方暂时休整一下,喝点水。” “是,将军。”说话的人是法副将,全名叫法祥。 法祥和严学明跟随贺久都快有十年了,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算是得力助手。 有的时候也会借去给梨肴帮忙。 法祥刚刚陪着贺久解决了南边一处闹乱子的山匪,流年不利,田里没有多少收成,所以才想着上山落草为寇。 刚开始小打小闹,没有什么,后来成了气候,间接的地方观就有些遏制不住了,恰好贺久例行公事巡查到那处,顺手就帮忙给解决了。 在听说了长渊的事情之后,本来将军打算直接去到那个地方的,但是,中途又意外出了变故。 将军收到了一个什么特别的消息,以至于匆忙赶回驻地,所以,长渊的事情才被耽搁了下来。 其实也没有耽搁多久,几天之后,将军就又上路了,这才匆匆赶到长渊。 梨大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严学明跟着梨大人,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笑话出来呢。 法祥摇了摇头,随意地坐在了一棵树下,看着自家将军坚实的身躯,脸上若有所思,不时还露出些微的笑容,让人看了觉得有些奇怪。 自家将军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法祥想象不出来到底会是什么事情让自家的将军这般开心。 还是说是因为跟收到的消息相关?可是将军收到的,到底又是什么消息呢? 法祥咬了一口馒头,然后喝了点水壶里的水,将东西仔细收拾好,准备随时可以上路口。 等到稍微休憩了一会儿,众人又重新上路了。 贺久的脾气就是这样,如果有急事的话,是容不得多拖延的。 说起来,从长渊传出来的传闻,还确实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玄乎。 虽然有些人还在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但无疑是真实发生的凶案,而且凶案还在持续不断的发生,恐慌也随之而来越来越大。 到最后捂不住了。 传闻多种多样,但是,总的来说,事情的源头是这样的。 长渊原本以来是个宁静安逸的小村落,总的人口约有三百来口。 村里的人大多以种地为生,虽然并不是特别富裕,但是好歹也是衣食无忧。 直到有一天,村民们发现村口的李家媳妇死于家中,婆母不知去向。 匆匆报了官,让官府来处理这件事。 那李家婆媳二人平日里很是低调,几乎不同外人来往,家中的顶梁柱因病去世已经有好几年了。 媳妇没有生子,也没有改嫁,就同自己的婆婆相依为命,没听说过得罪过什么人。 所以这命案发生的也尤为的蹊跷。 婆婆失踪,整个村子也没有寻见她的踪迹,而最为可怕的是李家媳妇的死状十分凄惨。 全身被扒光了不说,身上还有多处伤痕,尤其以胸前格外的严重。 她的胸脯之上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指痕,用力的程度从青紫乃至戳进肉里,已经发黑了见血也结痂了。 由于李家的小屋在村口,所以当村民们发现的时候,也有些晚,尸体也已经开始腐烂了。 想要凭借身上的痕迹,找到相应的比对正确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就连仵作也没有办法,只能查出来李家媳妇是被人活活给掐死的。 脖子上一圈痕迹最为严重。 看那身上的爪印,那指甲枯瘦的不像是人的爪子,而且有四掌,有人怀疑杀害李家媳妇的不是人,而婆婆失踪了,也能说明是被带走了。 时间长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凶手,所以大家都默认为是不祥的东西,生了四掌的怪物,杀了那李家媳妇,可能是因为那一家婆媳两个都行为不检点。 村里头有人传言说,曾经看见过李家媳妇儿与一个陌生男子来往密切,但是谁都没有亲眼看见,也没有旁的人作证,所以无法证实。 婆媳两个好端端的无缘无故被害,且找不到凶手,且死状格外的凄惨,以至于传出了风言风语。 有的人心中畏惧,不断的在外面宣扬,说这件事情不是人干的,言下之意就是有什么鬼魅之类的存在。 出了这件事情之后,隔了约有两三个月,再次出了一件事情,又一个女子被害了。 且死因死状都跟前者格外的相同。 于是大家又说,这肯定是哪一个不检点的女子 ,鬼神降下惩罚了。 有的人不信邪,觉得这些传言都是胡说八道。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则又会发生一起。 此事从去年春天开始,一直到今年秋天都没有怎么消停过。 前前后后死了约七人,这七个人都是女子,而且大多都是寡妇,或者是男子丈夫不在家中的女子。 有些被人怕死,于是就匆匆往往惊慌之下逃出去了。 有些人则是不知道该往哪儿逃,所以就只能住在村里。因为世代在这里安身立命,其实并不舍得走。 耸人听闻的是,某一天传了出来说其实是长渊这里的女子受到了诅咒。 正是因为受到了诅咒才能够解释,为什么死的都是女子,为什么事情总是发生在一夜里面,悄无声息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人就死去了。 而且一点动静都没出来,女子在死之前身上都遭受到了严重的折磨,各种各样的伤痕,细瘦如枯枝一样的鬼爪,遍布在身体的各处,一双胸乳被抓的鲜血淋漓。 尤其是不检点的女子,平日里平行不端正的女子,晚上还在外面四处游荡的,同其他的男子不清不楚的。这些都会受到四掌鬼魅的惩罚。 她们的胸乳都会被四掌鬼魅刺穿,以示惩罚,最后再被活活掐死。 而且 这里的女子谁也不能逃,无论逃到哪里,最后都会被找到,只有乖乖的老老实实的生活,祈求灾难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有这一切都是女人的错,就目前而言死的都是女子,并没有老人小孩还有男子。 但是谁知道呢,谁知道会不会连带他们一起受到牵连呢? 男子为了逃避这种恐慌,找借口到外地去挣钱养家,说是在合适的时机会把家里的妻儿老小给接走。 本身也就是个农民,也没点手艺活,哪里懂得如何在外面谋生,自己都养不活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说辞,其实不过是谎言而已,天真的妻子也只能够相信。 以至于后来越来越多的男子逃了出去,渐渐的村子里就更只剩下孤儿寡母弱女子了。 也正如梨肴到达那个地方所看到的景象一样,几乎没有看到几个男子在。 长渊这里的事情被传得神乎其神,以至于引起了周围人的慌乱,影响到了地方的安定。 最终招来了贺久和梨肴两人。 第二十五章 重要的 第二天早上一早,梨肴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 其实一晚上他都没有怎么睡着,半梦半醒之间挣扎了许久。 总觉得好像周围有人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死死地盯着他不肯放过。 可是当他极目望去的时候,周围又正常无比,所有的侍卫都守在他的跟前,严阵以待。 所有的人分成两拨,轮班下来也不至于麻痹大意,该休息的都得到休息了。 那个浑身是泥的老头,梨肴也让侍卫给了他一张毯子,看他也可怜。 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起身以后,严副将拿来了水壶,给梨肴漱口,条件简陋,只能暂时将就一下。然后又给拧了个热帕子,擦一擦。 昨天头盔戴了一整天,临睡觉的时候才摘了下来,整个脖子都酸麻的不行。 梨肴心中有些发苦,暗道贺久是不是故意来的这么晚? “严副将,出去看看,将军来了没有?” “是,大人。”一早上的严学明,可谓是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因为他们很快就要揭晓长渊这处诡异之处的真相了。 过往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如果不是将军和梨大人联手,怎么可能那么多桩麻烦事一一告破呢? 他看梨肴的眼神都带着兴奋的神采,梨肴被看得不由得浑身发麻,对于这样的热血壮汉好男儿,敬谢不敏! 再一次鄙视贺久的故意安排! “喂,你叫什么名字?”严副将踢踏着脚步出去了之后,梨肴觉得有些无聊,这条目光放在了这位昨天晚上他们逮着的老头身上。 居凌雪垂着脑袋眯了一夜,正困倦的不行,突然被人这么一呼喝,不由得抖了抖,然后慢慢的谈起脸来。 她的脸上很明显表现出“叫我?”的疑问意思。 “不是你还能有谁?”梨肴挑了挑眉,闲闲一笑。 居凌雪有些震惊,昨天晚上倒是没注意,可能是因为他戴头盔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灯火太昏暗。 今天猛然这么一看,便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真的好生俊秀,细腻无瑕的皮肤,一双月牙似的小眼睛,眼神清澈里面像是有细碎的星星,眉眼温柔和煦,嘴角即便不勾也像在微笑。 像一个活在春光艳阳下的人,又像是冬日里温过的清酒,微醺且撩人。 干净又纯粹。 仅仅是外表看起来如此而已,果然人不可貌相。 下一刻,居凌雪忙将自己脑袋里惊羡给挥开了,昨天晚上这个男子可并不客气,而且还吃了她的东西。 看起来气质高雅的人,也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人。 “林居。双木林,居然居。” “原来,此林居非彼邻居。”梨肴饶有深意的说道,可看他的神情,并不是相信的样子。 居凌雪也不管他相不相信,反正她自己相信就行,现在她的身份就是林居。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回到家乡寻亲,以前逃难的,现在老了就回来了。”先前撒的谎,就沿着这个谎继续说下去好了。 “哦?”老了?她可并不是老人。“你来巡京可寻到亲人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有,这次回来定居,有没有找好落脚的地方,拖了一个商队,把我送到了长渊这里。 他们就把我扔在了路边,后面就没有管我了,我跌跌撞撞走到了现在,看到一个屋子我就钻进来了。 哪知道进来后不久,你们就进来了,然后就把我给捉住了。“居凌雪据实以告,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表现的还蛮老实的。 没有丝毫的凌厉之气,就完全是个懦懦弱弱、可怜巴巴的老人。 她觉得对方还没有完全看穿他,当然也只是她以为而已。 梨肴看着她的表演,在心里默默的揣测她的真实身份,虽然她极力掩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似乎和另外一个人有些相似。 尤其是昨天晚上回想起她跳河沟的动作,利落的有些熟悉。可真要一时之间想,也想不起来。 “你……”梨肴看着她,有些犹豫。 就在他想要跟她说,让她洗去身上的伪装的时候,严学明却忽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大人,将军过来了。” 彼时,梨肴的眼神还落在她的身上,看看她的脸若有所思,但是在严学明提到将军这两个字的时候,居凌雪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虽然转眼即逝,但是还是被敏锐的梨肴给捕捉到了。 “嗯。”梨肴应了声。 “大人!末将还有一事尚未禀报。”严副将顺着梨肴的眼神看过去,看到是昨晚那个怪异的老头。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还没有跟大人说。 昨天晚上大人已经歇下了,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何事?” “是这样的,大人,末将以为这个老头绝对有问题,昨天夜里我们发现她随身带的是一个花碗,缺了个口,而这个碗末将有印象! 就是出了事的一户人家最近新挖的坟地,坟头放置贡品的祭祀用的碗!“ 严学明觉得这个算是惊天大发现,还是他记性特别好,就被他给发现了! 居凌雪听到这话,顿时惊异的瞪圆了眼睛,不会吧?不是吧! 她只不过是随手捡了个碗,就是用做乞讨用的,掩盖身份的而已,没这么倒霉吧? 快哭了都。 “噗嗤”看到居凌雪崩溃绝望的神情,他还没有质问出声,她的表情真的好好笑。 哈哈哈。 梨肴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花枝乱颤来形容也不为过。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一道略微有些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有人从外面踏了进来。 足底的靴子发出响亮的声音,对方的身形很高大,小山似的影子透射了进来。 循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居凌雪也看了过去。 “将军!”周围人更是一阵吼,声音洪亮至极,房子都抖三抖。 居凌雪听到将军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称呼他为将军?这里是陈国,陈国的将军? 若是说齐国和梁国说着上名号的将军,居凌雪差不多都认得,也差不多都交过手。 可是这陈国,她还当真不是特别清楚。 等那个人进来之后,居凌雪下意识的用眼角去瞄,看看此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面色黝黑,圆脸大眼,很是憨厚。在居凌雪的眼中感觉是有些娃娃脸,但是由于过分的严肃,也让这看起来很嫩的脸也变得沧桑了。 年岁估计要比她长不少。 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轻松,甚至带了些微微的笑意,能够看到他的牙齿很白。 浑身上下军服穿的十分的齐整,腰间别的锦囊也是规规矩矩,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平日里对待自己十分自律的人。 也是,身为将军,在许多方面要做士兵的表率,自然要多讲究些。 “哼,回头再找你算账。”梨肴冷哼两声,有些愤愤不平地盯着贺久。 贺久则是报以微笑,蛮不在乎。 “严副将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可有进展?” “禀报将军,昨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到达这里的时候,遇见一个行动极为怪异的老头,就是此人,属下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老头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哦?有何证据?”贺久顺着严副将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看到拐角有一个老头。 “昨天晚上他先我们一步已经待在这屋子里了,而且他用的碗就是那户死去的人家挖坟用的祭碗,所以,属下觉得有充分的理由证明这人与案情有关。” “不是,你听我说,我只是碰巧路过,然后把那个碗给捡回来的,并不是故意的。”居凌雪不等严副将说完,立马着急辩解道。 “你是哪里人?”贺久很明显听了出来,居凌雪的声音并不像是本地人的声音 ,像是外来的人。 “我,我是,魏国人。”考虑到如果对方追查下来她的身份的话,也许会找到白老大,那么一开始她确实是从魏国出发来到这里的。 “魏国?据我所知魏国距离这里还是有些远的吧,你孤身一人如何来到这里的,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祖籍在此,幼年的时候逃难逃出去了。” “老了所以回到这里?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长渊,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的。”居凌雪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耳朵根子也开始渐渐的红了起来。 她向来是不习惯说谎的,可能她面上装的很像,但实际上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有反应。 “你可知长渊的传闻?” “不知,我也是刚刚回到这里,不愿意埋骨他乡,一路乞讨才到了这里,多亏好心人送了我一程。那个碗真的是我捡的!” 居凌雪心中凄凉无比,早知道她就不捡路边那个碗了,这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惹麻烦。 “好好好,这个碗是你捡的。”贺久没有认出来居凌雪有异样,只是觉得这老头有些有趣,而且,他心情不错,心思并没有放在这老头身上。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梨肴。 第二十六章 鬼魅 “旁的事情暂且不提,梨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借一步说话。”贺久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了。 他迫不及待就想要跟梨肴说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 “什么事能够让我们的大将军如此兴奋?让我猜一猜?” “这种事情就不要当着众人的面说了,来来来,别小家子气。”贺久大踏步的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揽上了梨肴的肩膀,然后就拐到外面去了。 把一大堆的人就留在屋里面,审问居凌雪的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外面也有一堆留守的,贺久拽着梨肴走了离小屋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贺久兴奋的眼中泛光。 “就算我说不想,你也会主动说。” “话不能这么说,对不对?这算是最近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关于那个女将军?”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惦记人家很久了吗?” “怎么说呢?一代将才,如果有机会的话,到时想真的跟她比试比试。” “所以,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已经逃了出来,最后有人发现她的时候说她在魏齐边境,而且还是伪装成一个老太太”贺久一脸骄傲的表情。 好像在说,我就猜到会是这样。 “怎么?就为这件事情乐不可支?瞧你,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了。能不能稍微显得稳重些?” 梨肴对于这个居凌雪倒是没有多大感觉,或许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会有一种天然的敌意。 但是架不住有人天天在他的耳边念叨。 贺久当真对这个居凌雪很是执着。 “按照我对她的了解,齐国或许只是一个幌子,她很有可能并没有去齐国。” “不去齐国,那么她会去哪里?”梨肴看贺久的模样,便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是有了主意。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会来到陈国?”贺久看了眼四周的环境,谨慎的说道,声音都压低了许多,很是慎重。 “此话怎讲?”梨肴一听有可能来到陈国,不由得也起了兴趣。 这个女子,有关她的传闻非常多。 有人说她人美心善、尽忠报国。 有人说她蛇蝎心肠、中饱私囊。 不可否认的是,她曾经数次大败齐国的军队,基本与齐国的将军梁子结了个遍。 有的战事更是成为经典范例,为许多人所效仿。 有的时候,贺久都偷偷在自己的军帐当中研究居凌雪的作战思路。 不得不说,梨肴自己接触的时候都觉得很是诧异,只不过他并不想承认一个女子比他还优秀,在这样以男子为尊的格局里,能冒出这样一朵奇葩,简直不可思议。 “你也知道她同齐国的关系,如果她逃到齐国的话,一旦被发现,齐国人自己先动手将她给处决了吧。 梁国情形虽然没那么糟,但是,国弱,以她的性格要是想要复仇的话,不会去那里,没有利用上升的空间,而且也有被发现的风险。 你没发现那几个国之间博弈甚至都没有带上我们吗? 就是因为考虑到我们的地势偏远。 所以,居凌雪极有可能逃到了我们这里。” 贺久略微有把握的说道。 按照他的分析来是这样的,他接收到的消息也是说居凌雪忽然人间蒸发了似的。 她逃出来了,本身对于贺久就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今天贺久的话被居凌雪听到了的话,她估计也会惊讶于贺久对她的了解吧。 毕竟素未谋面的人,能够揣测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已然是十分不可思议了。 “所以你接下来不会打算都用兵力去查吧?”梨肴忽然想到了这点。按照贺久的习惯,说不定他还真的会这样做。“嗯?” “咳咳,毕竟是一国大将,而且也是风云人物,如果我们得了她说不定也有好处。 再说了,如果他真的逃到了陈国,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凡事都要以防万一,做两手准备。” “其实你就是希望能够见到她,对吧?”梨肴毫不犹豫地戳穿贺久的心思。 贺久被他看穿的眼神看得有些难为情,下意识赧然的偏过了头。 “此事暂且不着急,眼下我们还是把长渊此处的事情给解决。” “嗯,也好。此事等我们回去之后再商量。”心中的欢喜按耐不住,但是,眼下的正经事是要好好处理。 想到这里,贺久不由得摆正了脸色,打算好好的听梨肴说。 梨肴看到他的表情变了,一抹坏笑涌上了他的嘴角。“这个老头确实有异。” “是同这个案子有关吗?”贺久蹙眉,因思索而纠结的脸更显得沧桑了几分。 “是也不是,不过……”梨肴拉长了声音,一时之间他也不能够确定是否如同他所想的那样,所以,算了吧,暂时就不要告诉他。 但是,清风已经被带过来了,也是时候将那个老头子身上的赖疮疤给洗掉了。 是时候让他恢复庐山真面目了。 “动作倒是很快,我还以为你今日晚间才会到。” “嗯,稍微加快了步伐,怕你在此处有麻烦,清风已经带过来了。” “我也是刚到,这里的事情暂且还不明朗,传闻你的我都听说了。 昨天夜里,严副将将所有的村民都召集到一起,就我发现他们大多数是女子,而且是孤儿寡母居多,成年男子则很少。”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贺久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奇怪。”继而又说道:“今日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要不把村长召集来? 新的仵作我已经带过来了,等等就可以来验尸,当初在这里验尸的说是村子里常常办红白喜事的,没有什么真本事。” “怪不得。” “此事要我说,并非是鬼魅所为,而是人,极有可能是有人刻意谋划。” “过往你我处理的此类的事情也不在少数,也确实都是人作鬼,但愿真的如同你所说的这样吧。”梨肴抿了抿唇,赞同贺久的说法。 “那么接下来的安排就如同以往那样,我在明面上主事,你在背后看着,如果发现什么问题,即刻行动。” 贺久坚毅的面庞上满是肃穆,务实认真是他的习惯,绝不糊弄。 “那,那个老头就暂且先交给我。” “好。” 两人简要地交谈完了之后,贺久就带着严副将去找村民去了。 贺久会在村子里随意的走访一遭,然后过会儿将人都给召集起来的时候再问些问题。 已经死亡的七个女子全部都要仔细的查探一番,棺材已经提前让严副将起底了,现在应该都在义庄里。 梨肴则是料理昨天夜里剩下来的事情,以及带人搜寻这个小屋,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玄机。 毕竟昨天晚上他们来的时候是夜里,烛火昏暗,并不能够看清楚全貌。 两人各司其职,分头行动。这样效率也快些。 居凌雪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处理方式下达,说实话,这个将军应该要比这个大人的身份地位再高一些吧? 他们交谈之间并没有透露出名姓,陈国这里对于她来说又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便是知道了什么名字,估计也没有什么用。 要是他们能够相信自己的说辞就好了,真的相信她只是一个路过的可怜兮兮的乞讨的流浪汉。然后将她给放走,岂不美哉? 但是,这样美滋滋的想法在梨肴进来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 对方饶有深意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像就在说:“死心吧,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清风,将这位老人好生照料一番,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主人!”一个清俊的小生模样打扮的男子,忽然从梨肴的然后窜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回应说道。 清风是梨肴习惯使唤的奴才,打小就跟在梨肴的身边,对于他的习惯也十分分了解,就梨肴自己来说,没有谁比清风更加贴心的了。 两个人的关系亲密无间,亲密到有人甚至以为梨肴有断袖之癖。 李家小屋已经空置了许久了,是最初第一起命案发生的地方。 李家媳妇身死,婆婆不知所踪。 从这一家开始,陆续有其他几位女子在一年多的时间当中遇害。也大多数都是寡妇,或者男子做生意在外不在家中。 若是单纯的有人谋害女子性命,抓住杀人凶手便是,可偏偏留在尸体上的痕迹不似人的痕迹。 正常人只有两只手,可是为什么尸体上却有四只手了? 指甲插入胸乳,手段残忍至极,不堪入目。 李家媳妇的尸体已腐烂如化白骨,新近的一具尸体尚且能够分辨些许痕迹,大多数肉身已经无法保存。 这也使得想要查明真相,有了诸多的限制,并不是那么好施展的。 先前的时候,朝廷也曾经派了人过来,而且是赫赫有名的断案名官,但是也对这个案子束手无策。 以至于最后落到了梨肴和贺久的身上,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们能够将长渊鬼魅的真面目给揭开。 第二十七章 察觉 就在贺久和梨肴两个正为此忙碌的时候,居凌雪倒是被晾在了旁边。 不过她也乐得清闲,他们说了等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再来处理她。 长渊这里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吧,先前白老大他们好像也表现出一副很是忌讳的样子,只不过当时的他没有在意,现在在意却已经晚了。 怀疑到她的身上,因为她误打误撞地捡了碗,还躲到了人家的房子里面,也难怪被人怀疑。 但他们后续查的话,就知道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人,也跟他们所查的案子并无任何关系,到时候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她放走了。 派来这个看守着他的奴仆,好像并不是一般人。 按道理来说,被看管起来的犯人并不需要,并不能够得到什么特殊的优待,但是这个奴仆好像不同,他甚至拿来了换新的衣物,还打来了水盆,好像要让她梳洗。 居凌雪身上的疮疤都是伪装的,一洗就洗掉了。 那这一洗不就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吗?可是现在她又逃不掉。 对方有这么多的人在场,就算是用插翅难飞来形容也不为过。 该用什么理由推脱呢? “多谢好意,只不过大夫说了,说我身上的伤不能沾水。” “你身上有伤?”这位名叫清风的清俊小生,看了她一眼问道。 “一直在外面流浪,跌跌撞撞才到了这里,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受了点伤,找了个赤脚大夫给看了,说是年纪大了沾不得水。” 这个理由有些蹩脚,但是受了伤不能沾水是真的。 “衣服还是要换的,我来帮你换身衣服吧,瞧你身上都是泥。” 对方是男子,她是女子。怎么可能让男子来给她换衣服。 “不必了,太麻烦了。”居凌雪还是拒绝。 眼睛滴溜溜的转,想着能够想什么办法,把注意力给转移到其他的东西上去,让对方不要惦记着自己。 梨肴正在小屋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搜寻着,也没有管蹲在墙角的清风正在跟居凌雪聊着天。 两个人离得很近,窃窃私语。 “难道你就不嫌我身上味儿重吗?” “还好,天天跟一帮大男人混在一起,什么味道没闻过,他们可比你臭多了。”清风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捂了捂自己的鼻子。 同样在军营里面的居凌雪深有体会,他说的丁点儿都没错。 可是此时此刻,也就只能尴尬的笑笑。 想来没有什么事情,就打听起来陈国来。 毕竟将来的时候她还想要利用陈国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一个目标。 “都城离这里远不远?我不是本地人,我是外来人。”怕清风怀疑自己,居凌雪又赶忙补了一句。 “还好吧,不算太远。骑马赶路的话少则五天,多则八天。” “你们匆忙赶来定然十分辛苦。”居凌雪故作体贴的说,装出来的谄媚想让人误以为她真的只是平民。 可惜,清风也是个人精似的人物,哪里有那么容易好糊弄。 对方可是嫌疑犯,越是表现的过分热络,越有问题。 而且他家大人的判断,从来没有错过。 “你到底换不换衣服。” “不换!”居凌雪坚决道,她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而且,生怕这些人追根溯源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这可由不得你,好声好气同你说不过是客气。”清风的语气陡然凌厉了起来。 眉宇之间的神色与他的主人如出一辙。 居凌雪心中万般无奈,前有狼,后有虎。 刚以为自己完全逃出来了,有了奔头,现在又要被人为难。 她的身材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凹凸有致,用一马平川来形容差不多。 正面反面来看都与男子无异,但是如果将外在的衣物脱了下去,这羞耻感,居凌雪恐难以忍受。 “换衣服可以,能不能叫个女子来。” 她屈服了,与其等别人剥光了她,不如就屈服好了。 想来,她已经第二次打破了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了。 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在战场上退却一步,却在为曹澈言追杀的时候,放弃了抵抗,选择逃跑。 宁死不屈以为会是自己的座右铭,却到底还是碍于自尊和羞耻,而放弃。 总有人教育她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人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原来,屈服的感觉竟然是这般,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好像好想堕落呢。 清风凝视着她,感受到她的沮丧和失落,沉默了。 无疑,她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她是个女子。如果并非女子的话,又怎会不让他来动手给她换衣服? “好。”她的要求不是那么不可接受,因为自家主人向来习惯带的奴仆,就是他和明月。 明月为女子,就是以防在出现男子不方便的局面的时候,有女子可以代劳。明月比清风的资历要稍微浅一些,约摸差了五年。 因为里面在搜查,他们的人暂且在外面等候。 清风起身从居凌雪的身边离开,然后径直走出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眉目明朗活泼的女子从外头踏了进来。她穿着粉色的衣裙,头发束成大辫子盘在头上,有种粗犷的味道。 她的皮肤有些黑,长得倒是不差。居凌雪感觉她年龄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她要显得老成些。 明月看到了坐在墙角的居凌雪,眼睛一亮冲着她就走了过来。 身材高大壮实,却意外的身手敏捷,力气也不小,一伸手就把居凌雪给提了起来,让居凌雪有些心惊。 这个叫明月的女子,属实有些可怕。 “就是她?”明月提了起来以后,转身就对着清风说道。 清风目光灼灼的盯着居凌雪,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明月于是又转过了脸来看着居凌雪,上下打量了好几眼。 没办法现在的居凌雪确实弄得比较邋遢又脏,刻意扮丑的模样让平日里见惯了干净整洁的人,连连皱眉。 “脏死了。”明月嫌弃道。 “… …”居凌雪无话可讲。 “你去备点热水吧。”明月冲着清风说了声,先要给她仔细洗一洗,然后才能换上干净的衣物。 “再到村里,哪个村民家里借个浴桶过来,如果没有浴桶,有盆也行。 主子自带的用具我已经带过来了,待会儿就可以伺候主子再梳洗一下。” 面对明月的使唤,清风似乎已经是习惯了,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出去。 房间里不时有叮叮咚咚的声音,看这个架势,似乎都能够把房子给拆了。 虽然严副将已经提前打扫过了,但是灰尘的味道还是很大。 加上他们这番动作,呛的身边的明月打了好几个喷嚏,难以忍受之下,暴躁的明月拎着居凌雪就冲出去了。 可怜的居凌雪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木浴桶弄来的很快,还是两个人一起抬过来的,只不过看样子却有些破烂。 明月遣人草草的将浴桶给刷了刷,然后将居凌雪以及浴桶抬进了李家小屋外面的仓库当中。 浴桶里已经先备了一部分的水,后续的等清风烧水的时候再送过来。 不大的小仓库,里面摆了一些农具,还有堆放的稻草,里面也是沾满了灰尘,抬头看屋顶的时候还有几处破漏,几根房梁木像是随时要塌。 李家小屋已经空置了一段时间了,有许多灰尘,没有人气儿也是当然。 明月依旧很嫌弃,她的爱干净的习惯是被梨肴养出来的,发展到后来她比梨肴还更讲究,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三下五除二她就把居凌雪身上的衣服给扒干净了。 正当明月想要把居凌雪给丢进浴桶当中的时候,而居凌雪也因为即将要洗一个热水澡而隐隐兴奋的时候。 明月却停下了动作。 她粗砺的指尖抚上了居凌雪的背,激得居凌雪的身子微微颤抖,本来已经是很凉的天了,裸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真的冷到了骨子里。 “这是什么?” 一道斜斜的从肩膀蔓延到腰部的疤痕,丑陋的,可怕的,触目惊心的疤痕盘踞在居凌雪的身上。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新伤旧伤都很多。 有些伤口在愈合之后纠结新生的皮肤鼓起,弯弯曲曲如同蚯蚓一般。有的则是已经破烂出脓了。 结了痂的伤口,大概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已经撕裂了,开始慢慢地渗出鲜血来,在伤口周围形成了暗色的血渍。 居凌雪说的身上有伤口,不适合沾水是真的,她能够预料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应该很可怕。 背后是如此,胸前更是如此。原本洁白细腻平坦的小腹,也因为多出来的刀疤而变得很是难看,锁骨往下直插入胸口的地方也有细小的割伤。 肩膀上也有,两只胳膊上也有箭伤,先前因为得了蒋正救治,所以勉强愈合了不少。 明月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的哪一处去了,因为,已经找不到身上哪块是好皮了。 居凌雪只是将自己的头脸脖子还有手脚处做了处理,身上的衣物是牢牢的遮盖住自己的身躯的。 以至于当明月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才会震惊的不知所措。 第二十八章 身份成谜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明月失声问道。 “能不能先把我放进浴桶再说,有点冷。”居凌雪感觉自己冻得快要吸鼻涕了,但是自己身旁的这个人居然还在纠结她的身上为什么这么多的伤。 “啊嗯!”明月从居凌雪的两个肋下穿过,然后将她瘦小却肌肉紧实的身躯给放进了浴桶里。 刚刚在居凌雪还穿着衣服的时候,她的动作十分粗鲁粗暴,看着她呲牙咧嘴,还以为是故意装出来的。 想来应该是扯到了她的伤口。 或者泥还有血的的身躯,很快将浴桶里干净的水给染成了污浊的颜色。 明月深情复杂的看着她。 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受过这么多的伤?才会有这般触目惊心的模样。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同自己一样的女子,虽然身体跟男子无异,平的可怕,丝毫不像个女儿家。 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清风让她慎重对待这个外表,看起来是老头子的人了。可也只有在脱光了她的衣服的时候,她才认得出来这个人是个女子。 “笃笃。”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事?”明月下意识的回应道。 “明月姑娘,水已经烧好了,一桶一桶地摆在门口,您推开门的时候小心着。” “知道了,你们离的远一点。” “是。” 浴桶里的水只沒过了一半,居凌雪上半截身子还暴露在空气里。 明月有些慌乱,气息也有些不稳,她呆了呆,然后果断的冲出了仓库,然后将门猛然给带上。 浴桶摆放的位置在仓库的最里面,打开门也一眼看不到,被稻草给遮挡住了,外面还有人守候。 居凌雪有些不明所以,这个人说好给她洗澡,但是洗到一半就不管她,把她丢在这是什么意思?这还回不回来了? 虽然自己身上的伤口是挺难看的,但也不至于难看到要把人给吐了吧。 瞧着这姑娘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就像是要吐了一样。 算了,如果不回来的话,那就自己就就着这半桶水将身上给擦一擦吧,好多天没有洗澡了,她也觉得浑身都痒得不行,都快生虱子了吧! 岂料,明月不一会儿又冲了回来,单手拎两个水桶,一共四个。 进来了之后将其他三个放到了地上,拎起一个就准备对着居凌雪的后背浴桶,就准备倾倒。 居凌雪惊慌的想往前爬去,开玩笑,这刚烧的水若是烫到了她的身上,还不得把皮给烫烂掉了?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狠? 但是,明月并没有如居凌雪所恐怖的那样,轻轻抬起高高放下,怕就是说的是明月了。 慢慢地将水注入到浴桶里,低声询问:“若是烫了就说。”声音里似乎蕴含了无限的温柔与怜惜。 跟刚刚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双胞胎?”居凌雪没头脑地说了句。 明月的脸上飘过一丝黑色,正想出口教训她的时候。 “烫烫烫!烫!”居凌雪尖叫着想站起身来了。 明月连忙放下了热水桶,然后提起了另外一只,再往浴桶里面倒去。 她有备凉水。 这一冷一热之间,煎熬的可是居凌雪。 当真是活受罪! 如此循环往复了两三次,浴桶已经被装满了,而且水温也是暖融融的。 开始舒服自在。 明月找来干净的帕子,然后放到了热水桶里,开始给居凌雪擦洗。 不看模样,明月认真仔细做起事情来的时候还是十分细致的,难以想象她是一个如此细腻的女子。 帕子擦在脸上,丁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温温柔。 明月十分耐心的替居凌雪清洁着面部、脖颈,还有手腕。表情很柔和。 期间换过两次水,都是污浊的黑水,散发着腥臭的味道,很是难闻。 居凌雪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但是明月先前叫嚣的嫌弃到后来竟然也感觉不到她的嫌弃了。居凌雪不明白她的突然转变是为何。 擦洗她的头发的时候,油腻腻的味道更是厉害,明月洗了大概有三四遍才洗干净,还拿干净的布擦了好一阵,然后再拿干的布将她的头发给包了起来,然后盘在了头上就像是一坨。 秋凉,还以为脑袋会冷飕飕的呢。 “你的身上,为什么这么多伤。”过了许久,在终于快将居凌雪洗干净的时候,明月终于忍耐不住,问了出来。 “……” “不说也没关系,主人很快就会查出你的身份,藏也没用。”明月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她家主人的本事,可谓是有通天的本事,最是聪明最是厉害了! “你的主人是?” 一直只听得“大人”“大人”这样的称呼,居凌雪还真的不知道那个大人叫什么? “梨大人你都不认识?”明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拧着帕子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在陈国,从上到下从老到少没有一个不认识梨肴大人的吧!明月也一直都以自己是他的奴婢而感到骄傲。 “我是外来的,并非你们本地人。” “梨肴,佳肴的肴!梨大人!”直呼自家主子的姓名是非常不得体的,但是如果不跟眼前的这个人指名道姓说明白,明月又觉得别扭。 “哦!”原来叫梨肴,那这个名字还真的还蛮特别的。 “那,那个将军是?” “你说的是今日里来的将军吗?贺久贺将军。” “嗯!” …… 四目相对,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 “你怎么都不问我他们有多少丰功伟绩?” “不,不感兴趣。”居凌雪说实话征战沙场那么久,还没有遇到过这两位,如果对方有资格成为她的对手的话。 “怎可不感兴趣?你知道他们有多厉害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那我倒是今日要同你好好说道说道了!”明月最见不得有这样的鄙薄之人,竟连自家主人的名号都没有听过。 她怎么可能放过跟她好好歌颂自家主人的机会。 “能帮我先把衣服给穿起来之后我们再来说这件事吗?”居凌雪吸了吸鼻涕,她好像还是被冻到了。 “……”明月捏了捏拳头,然后,只得认命的低下头给居凌雪穿衣服。 就在穿过了衣服之后,明月还想在念叨几句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说话声。 “明月!” “是,主人!已经全部料理好了!” 听到这话,外面的人好像是犹豫了一会,然后还是推门进来了。 居凌雪和明月并排站着,像是等待受检阅的士兵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梨肴虽然看出了居凌雪身上的伪装,怀疑她是个女子,但是当她真切的穿上女子的衣服,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 还是有些惊讶。 “你的名字?”梨肴的目光极具有侵略性,压的居凌雪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在当下她必须得示弱的时候。 “林居。”顶住了压力,居凌雪还是丢出了这个名字,坚持自己的谎言不改。 “当真是不改了?” “事实,又何需改变?”居凌雪坚持。 见她坚持,梨肴挑了挑眉,嘴角的梨涡有些抓人。 “明月,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这个老人说。”刻意加重的语气,让人听了有些怪异。 老人这个词儿,像是梨肴故意拿来扎居凌雪似的,说的居凌雪不由自主的就拿手摸了摸鼻子,这是她在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明月虽然有些莫名,但是自家主人的命令是绝对不能违抗的,她警告一般的看了眼居凌雪,以示威胁,然后慢慢的了出去。 把门轻轻给带上,然后就守在门口,一有异动,即刻闯进去。 虽然自家主子的身手也不凡,但总归是以防万一,而且,她观今日伺候的这个女子,身手也很了得。 很明显她在隐藏些什么,她的身份又会是什么?为什么主人对她如此重视? “我刚得了个消息,不知你可否有兴趣听一听,当然,即便你没有兴趣,我也会告知于你。 听说,魏国的功勋将军居凌雪已经成功逃脱,最后一次露面是在魏齐边境。” 这话如同雷鸣般的炸响在她的耳侧。 怎么可能?怎么会?他会突然将这个与她联系了起来,难不成,他已经猜测出了她的身份? 不可能,一路上她都极为小心地掩饰自己的身份,没有可以留下什么可供查到的痕迹。 一定只是普通的交谈而已。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说是寻亲,可是你又出现在这座发生命案的小屋,乞讨用的碗是坟头的新碗。 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放在旁人来看也不会相信吧。” 又提到了这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是又好像密不可分。 “眼下,我需要处理长渊这里的事情,你的事情事后我自然会慢慢查明,早晚的事。” 有这么多人守着她,居凌雪就算是插翅也难逃,好像已经被人扼住了咽喉的感觉。 “既然如此,我便不用多说些什么了吧。”可能是面对这样的境地,居凌雪的心态反而放宽了。 对方一旦发现她敌国叛逃将军的身份,又会如何? 第二十九章 静观其变 梨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着她从紧张警惕的表情变成放松和坦然,不由得有些意外。 又怀疑,难不成不是她? 不,不能被左右。 他的想法是绝对正确的,这个猜测绝对有可能。 走近了几步,抬手将居凌雪散落下来的头发给撩到了耳后去,然后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而居凌雪则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点。 “或许你来到陈国,也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呢。” “大人说笑了,故乡在此老了又怎能不回来呢?” “你若是真的将此地变成你的故乡,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居凌雪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笑了笑,在口头上争个高下没有什么意思,她现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咬死了就是不肯放。 突然,梨肴用力的嗅了嗅,空气中有种很浓重的药粉味。 这是刚刚明月在给居凌雪洗澡的时候,所洒的药粉。 因为居凌雪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一一处理绝对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明月又担心主人会随时有事,所以就用量稍微多了些。 “你受了不少伤?可还能行走?从那里逃出来,你没死也脱了层皮吧?” 想诈她的话,门都没有。 “多亏你的奴婢,不胜感激。将这么一个肮脏的我给洗得干干净净。” “不谢。” “我饿了,就算是对待阶下囚也没有这么小气的吧?” “当然,等等就让你吃个饱。另外我单方面宣布,长渊此处的调查你也要参与其中,不然就将你以最终的凶手论断。” “???”心中将梨肴的祖上给问候了个遍,然后面上还要保持微笑。 “如果你不参与其中的话,离长渊不远的邻县有一处死牢,最近腾出了位置,刚死了个囚犯。” 威胁,这分明就是**裸的威胁! 话说,她是个武将,又怎么可能懂得命案调查呢? “怎样,做与不做?” “……听大人的口气,难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梨肴毫不犹豫的拒绝。 四目而视,谁也没有闪避。 结缘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有的时候莫名其妙也就发生了,不知道前因,也无从猜测后果。 贺久带领严副将在村中走动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李家小屋。 李家小屋是所有命案发生的起点,是最早传出鬼魅之说的场所。 四掌鬼魅,**女子的诅咒,难以预料的天黑之后。 所有的种种,将长渊这里渲染的越来越恐怖,也越来越让人惧怕。 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许多士兵,有梨肴的人,也有贺久的人。大量的火把蜡烛,将这里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让人有一种安稳安全的感觉,好像这样,鬼魅就不会靠近一般。 “梨肴,可有什么发现?”还没等贺久走回来坐下来喘口气,他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你今天在外走动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发现?” “不曾有什么发现,他们对这些事情要么缄口不语、讳莫如深。要么就一知半解、胡言乱语。并不可信。” 未穿铠甲,穿了以黑色为底色的金丝镶边的衣服,束发金冠,足踏皮靴,气宇轩昂。眉眼之间,大气磅礴,潇洒自如。 这样的男子,当真是人中龙凤。 陈国,这莽荒之地没有想到也能够出这样的人才。 只可惜,当初没有能够同他交手的机会。 蹲在角落里的居凌雪注视着这一切,梨肴并没有将居凌雪她撵走,还任凭她听到他们的交谈。 两个人将彼此的发现,简单的交换了些。 直到最后,贺久发现了居凌雪的存在。 因为行事的需要,加上居凌雪自己本人的意愿,明月给她换上的女装,只穿了一会儿之后就换下来了。 换成了男装,穿上去与男子无异。 “他是谁?”贺久的目光落在了居凌雪的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 “就是你早上看见的那个老头。” “啊?”贺久满脸茫然,早上的时候不是还是个邋遢的老头子吗?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年轻男子。 “他极有可能与此案相关,所以,我暂且让他待在我们的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倘若他真是凶手也跑不掉。” 梨肴和居凌雪等于是默认了现在居凌雪是男子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 “林居。” “邻居?”相似的疑问。 “不是邻居的邻居,是林木的林,居然的居。”梨肴主动开口解释道。 嗯?这两个人之间。 在贺久几乎要露出了怀疑的眼神的时候,梨肴主动站了出来。 “接下来我们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理一理,看看彼此有什么思路。” “好,村长,我已经叫过来了,等等他就可以来跟我们共同详细的说说,发生在长渊这里的事情。” “哦?村长居然没有逃跑。”已经听说了,这个村子中的许多男子都外逃了,人都怕死。 “八十了,逃不动了。”贺久一本正经的补充道。 “……” “……” 居凌雪莫名想笑。 所以这也能够解释了,为什么贺久早先一步回来,而村长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如果按照贺久的速度,八十的老村长骨头都要散架。 不多时,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渐渐的弥漫了出来。 明月和清风正在锅灶间准备精致的饭食,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各种各样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厨具给自家主子做饭了。 四四方方的桌子放在客厅的正中间,这个桌子是从村民家中借过来的,就连凳子也是。 清风坚持不让梨肴碰这些在他看来视为不祥之物的李家的家具,严副将的做法已经引起了他的严重不满。 只不过昨天已经过去了,无法追究。 他在心中暗暗下决定,下次再在外面处理公务,绝对要陪伴在自家主子的身边。 居凌雪坐在梨肴的身边,她的对面就是贺久。 三个人共同坐着喝茶,等着他们把饭菜给端上来。 不知怎么的,在旁边所谓的众人,竟觉得这个年轻男子和将军还有大人坐在一起格外的和谐,丝毫不落下风,没有流露出胆怯害怕的样子。 落落大方的模样,好像这个男子也是出生在贵族家庭之流。 算起来,居氏在前宋确实是名将,家中受到皇族的格外关照,接触的人也都是同梨肴、贺久差不多的人。 所以她能够很自在地融入其中,不会觉得有什么别扭,不会感到违和。 “吃什么?”居凌雪的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几转了,但是饭菜始终都没好。 也不必吃那么精细吧,只要稍微有的吃,能填饱肚子都行,她现在已经有些饥不择食了。 贺久没说话,听到居凌雪的话,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然后,侍卫递上了肉干放到了居凌雪的面前。 居凌雪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啃,实在是饿极了。又被狠狠的搓了顿澡,都快累瘫了。 狼吞虎咽的吃相有些难看,撕咬起来肉的力度让人觉得牙都酸。 “有那么饿吗?几天没吃饭了。”梨肴忍不住询问道,蹙眉想到出现了居凌雪的那副落魄模样,也能够理解了。 “贺久,我跟你说个有趣的事情。” “嗯?” “想知道我是如何看出来,他并非是一个老头子而是个年轻人吗?” “怎么。”贺久有些漫不经心的应答着,不时往门后的方向回头张望,怎么村长到现在还没有来,那些人到底在忙什么。 “我先行带一对人马过来的时候,从大道走到了羊肠小道,而这位,刚刚好就堵在了羊肠小道上,你也知道我是骑马行进的。” “嗯,然后呢?”贺久转过脸来问道。 “然后这位当着我们的面跳进了河沟,就是为了躲我们的马,身手可是相当敏捷。”说的别人没有笑,但是梨肴倒是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 “……” 居凌雪和贺久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笑吗?” “好笑吗?” 居凌雪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继续啃肉干。贺久继续张望自己的身后,看看村长什么时候到来。 就在等待的过程中,清风和明月端着菜上来了。 “炒青菜、肉末豆腐、清蒸鱼以及豆腐汤。”按照梨肴的标准,三菜一汤不多不少刚刚好。 好素啊…… 居凌雪看到这些,不由得有些感叹,果然像这些书生意气的男子,都喜欢吃这种清淡的饭食吗? 跟曹澈言朝夕相处的时候,他的口味也很清淡。想到曹澈言,居凌雪的眼神晦暗了几分。 “梨肴,下次能不能换些荤菜,这些都吃腻了。”贺久故作抱怨道。 “这可是我的人做的饭,爱吃不吃。”梨肴睨了他一眼,嫌弃的说道。 贺久对于精细的生活倒是不那么讲究,每次都是蹭的梨肴的,如果梨肴在他的身边的话,通常就是肉干和馒头草草解决。 周围的人对于这样的情形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但是,唯独居凌雪有些崩塌。 这样一个面色严肃的男子,现在一个温和笑面实则阴险似狐的男子面前流露出撒娇的意味?这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第三十章 我怀疑 直到他们饭都吃完了之后,八十岁的老村长范休才出现。 这个村长须发皆白,一只眼睛失明,浑身瘦弱如同枯柴似的,颤颤巍巍地拄着根拐杖,风一吹就要倒。 说实话,看起来有些人不人鬼不鬼。 贺久看到人终于过来了,让侍卫招呼这个老村长坐下。 四个座位终于坐满了。 吃剩下来的饭菜也让人收起来了,桌面很快清理得干净,明月端上了茶,茶壶里热乎乎的茶水冒着清香。 梨肴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居凌雪倒了一杯,贺久奇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给自己倒了杯。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吧。”贺久率先开口道。 首先让这个老村长,把长渊这里的事情给交代清楚,让他们有个更明白的了解。 再多的道听途说,也不能还原事情的真相,他不想听那些添油加醋的夸张造语。 梨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时不时地目光就落在居凌雪的身上,探究的眼神让居凌雪有些坐卧不安。 “大人,您是想让小民,咳咳,小民从哪里说起呢?”八十岁的老村长说话连咳带喘的,让人觉得他随时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咽气了。 “就从这个地方开始发生命案时说起,你是村长,村子里有什么大事你肯定都知道。” 贺久的语气很严厉,让人听着就很有压迫感。 村长哆哆嗦嗦的,嘴里边喃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很轻很模糊。 居凌雪不知道该看哪里,所以就目光灼灼地盯着老村长,一个劲儿的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人都给看出个洞来。 “大人,县太爷已经来此处查明过,未曾抓到凶手,您即便是询问村长,村长也不知道呀!” 村长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的一个男子忽然开口说道。 众人的目光这才转移到他的身上。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风抬脚上前一步:“主人,这是村长的侄子,刚刚把村长送过来,一道来的。” 这老村长看着年纪这么大,腿脚不利索也就算了,现在看着头脑也不清楚,讲话更不行了。 哪里才能够听得到他口中的有用的消息。 “你们要问什么就问我吧,我表叔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卢玉林拱手解释道。 中年汉子,看起来挺老实憨厚,耷拉着眉眼,没什么精神。面皮上因为长年劳作刻划下很多皱纹,深浅不一。 粗粝的手指略微有些发抖,指尖泛白,指甲缝里干干净净的,身上的衣服浆洗的也很干净,没有异味。作为一个庄稼汉,有些过分的整洁了。 贺久抬眼看了看:“那你说说看,从命案发生的时候开始说起,不要添油加醋,就说你知道的。” “小的不敢。”卢玉林弯着的腰,又低下了几分。 卢玉林现在村长旁边娓娓道来。 旁边的人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听他描述。 “事情最开始就是从这家开始的,这家姓李。家里的独苗李诞刚过二十,就死了。留下个寡妇,还有个老母。 然后,突然有一天,李寡妇就死了,不知道被谁给活活打死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很可怕。。 最恐怖的就是她的胸乳被人家掐得厉害,人家都说是鬼掐的,叫四爪鬼魅,李家老母也就是李寡妇的老婆婆不见了,突然也就失踪了……” 梨肴和贺久对视了一眼,这个卢玉林说的话,跟他们听到的传闻和打听的消息大差不差都一样,并没有什么细节上的区别。 精细的仿佛,这好像是统一口供的那样。 不由得让人有些怀疑。 但是他们并没有打断卢玉林的描述,而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而接下来,卢玉林所说的也并没有什么太大出入,每一桩案件发生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死了,哪些人,死状如何,什么亲缘关系,他都描述着一清二楚。 一共七桩案件,每一件案子死去的都是女人,其中五个是寡妇。 也就是村里人常说的,耐不住寂寞的、不检点的,**的寡妇。其余两个,则是还没有出嫁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 而且新近发生的是两个小姑娘的命案,不是寡妇。 卢玉林交代的时候,绷直着身子,很是正经严肃,讲的话也是有条有理,吐字清楚。 梨肴间或插嘴问了两句,卢玉林也就规规矩矩答了一遍。 “你们村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吗?为何说出来的话也都这么相似。”贺久问。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们想听一些不一样的。” “事情发生之后,村里人都很害怕,也不敢多打听,官府的人来了好几次,草民觉得没有人比官府更清楚了。” “你是在指责官府的无能?” “草民不敢,只是其他大人来的时候也是像在座的各位大人一样走访调查,将人心搅动的惶惶不安,结果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哪个大人?” “长渊县的金大人,我们这里归他们管。”卢玉林答道。 “主人,金大人已经在路上了,明日即可到达。本来前两天已经到了,只不过属下让他将此处的案件的卷宗调过来,需要准备,花了一点时间。” 梨肴不知可否的点点头,他凝视着这卢玉林,发现他神情坦然,极为镇静,这胆量…… “既然如此,那便等金大人到了再作商议吧,村长以及其他人可以退下了。” 贺久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经过多方查探,但是这处像是个铁桶一般,找不到可以攻破的缝隙。 仵作那里连夜将七具尸体分别进行检验,也需要耗费一点功夫。 不急,急不得。 将周围人遣散了之后,客厅的桌旁边还是坐了三个人。 三个男子。 点燃了数十盏烛火,将屋子里照耀的十分明亮。 贺久看了看梨肴,又看了看居凌雪。 他想说,梨肴为什么不让这个男子下去?明明知道他们还有事情要商量,留个其他人在这里干什么? 待他正要开口问的时候,梨肴却率先开口道:“你有什么看法?” 贺久以为是问自己的,顿了顿准备回答。 “小民没有看法。”居凌雪有些别扭的回答,脸上似针刺,屁股也有些坐不住。 “梨肴,你这是何意?你不是说这个人与这命案有关吗?为何还让他听我们的议论?” “这个人是外来的,才到这里,已经证实了她与此案无关。” “那无关的人为何又要牵扯进来?”贺久听到这话就更奇怪了,这完全不符合梨肴往日的作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居会没有看法吗?在下可是不信。”梨肴淡淡地微笑着,嘴角的梨窝有些可爱。 她坐在他的身边,他也一直有在关注她的动静,能够感觉到她的局促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村子有些奇怪,莫名达成了某种共识,认为这是鬼魅所为。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引导,那么就是这鬼怪太过张狂恐怖,深入人心了。” 居凌雪无奈,与其继续被盘问,倒不如老老实实交代。 “你看,这不是说的很好。” 梨肴的夸赞在居凌雪的耳朵里听来,可并不像是在夸她,倒像是刻意在嘲讽一样。 贺久有些惊讶,面前的这个男子看起来不起眼,讲话倒是头头是道的,还以为只是个草芥,倒是读过点书? “接下来就看看那位金县官怎么说,然后再看仵作那边有何发现,乡野粗俗又迷信鬼神,到底是人是鬼,明天便可见分晓。” “我同他还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贺久对着居凌雪说道。 居凌雪巴不得赶紧离开梨肴的视线,被打量和探究看的她已经很是难受了。 “是。”居凌雪兴奋地从桌旁站起来,但是因为稍一用力,胸口传来剧痛,身子颤了颤,差点没站稳。 梨肴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蹙眉道:“小心点。” 居凌雪没回答,直接轻轻挣脱躬身退了下去。 不用说她自觉去找明月,白天的时候梨肴已经宣布了,在这里的一切事务明月会负责。 看得出来,那个奴婢很是精明强干,像是训练了许久。 面对这一系列的举动,贺久从回来之后就发觉不对劲,看到现在更是觉得奇怪无比。 梨肴曾几何时对待这样一个陌生男子这般的,这般的关心? 简直莫名其妙。 “不是,这,这怎么回事?”昨天的时候还是嫌疑犯,今天的时候怎么就像是身边亲近的人了? “贺久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看着挺不起眼的,也没发觉什么过人之处,你不过是从这处随便捡来的一个外人,怎么?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贺久看来看去真的没有发现居凌雪哪里有异常,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什么出彩的。 可能是外来人的缘故,贺久并不是很喜。 “看来他伪装的还真真好。”梨肴耸了耸肩,有可能是因为贺久太实诚,不会想到。 “我怀疑……” 第三十一章 不良村民 “你怀疑什么?”贺久有种莫名的感觉,可是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没事,没事。继续说说今天的事情吧,依我看,这个村子怕是有问题。” “如你所见,他们的说辞有些惊人的一致,应该是有人教导他们这样做的。” “谁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许是在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有影响力的乡绅之流?” “不清楚,观那村长应是不可能,八十多,这话都说不利索了。”贺久蹙眉说道。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留存着那低着头有条不紊答话的卢玉林的模样。 “如果,我将你朝思暮想的人,带到你的面前,你要如何报答我?” 梨肴终是摁捺不住,他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了,如果到时候真的印证了他的想法的话,那正如他现在对着贺久发出的疑问。 “无偿为你做一个月的饭,连同她的!”贺久怔然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心里慌乱如麻,浮现出了希望,难不成?难不成梨肴有她的消息了?! 会是这样吗?! “成交!” “你有她的消息了?”贺久急切道。 “没有”梨肴干脆答道。 贺久怒!没有他在这里作什么假设?! 害的他心头激动火热,倏然又沉入了水底,冰凉一片,外面的寒天都没他的心寒! “那你在这里说这个作什么?”害他空欢喜一场,可恶! “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对她到底有多重视而已,居然能让你豁出去给我做饭,啧啧。”梨肴发出了嘲弄的声音,但是眼神里却特别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起了私心,不想让贺久太早知道。 而且,贺久提到了做饭,就足以证明他对这件事情的上心程度了。 怎么说呢,休憩在家无事的时候,贺久就喜欢蹲在厨房里,然后学做各种各样的菜肴。 久而久之,他的手艺自然也就出名了,最开始是周围人知道,后来渐渐的就流传出去了。 可能是因为军队里的伙食实在是太难吃的缘故,所以,贺久亲手做羹汤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当然,除非他自愿,谁也乞求强迫不得。 眼下为个女子竟然就能够做到这份上,也真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肉眼可见的,贺久的脸红了,无法抑制的红。 半晌,什么字也没憋出来,话也不说了,愤怒的拂袖而去! 出了门,不见踪影。 就连梨肴想要提醒他,他们晚上住在一起,也已经来不及了,人都已经跑得没影了。 算了,野惯了也就让他在外头过夜,反正也是有人守着他,不必担心。 梨肴自己不免也觉得,真的是半忐忑半期待,明明知道极有可能如他所想却无法想象得出,如果真的是如他所想的那样,又该如何去对待如何去面对。 居凌雪很聪明,掩饰是自己装作平平的模样,未曾显露出更多。 这一点让梨肴有些不满足,刚开始他对于这样的女子是提不起半点兴趣,无非就是某人在自己的耳边天天说来说去。 对于她的身世经历如数家珍,梨肴不得不听了进去。 说实话那些都是口耳相传的,有许多仔细咀嚼起来,都经不起推敲。 比如说一人大战上千人马,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比如说连下十座城池不费吹灰之力,未曾损兵折将。 比如说痛斩敌方多名猛将,一路杀入内城,势如破竹。 确实居凌雪在她的军绩十分出色,但应当也没有像外人夸大的那般厉害,所以关于这点,梨肴不喜。 在他看来,实力上贺久绝对不逊色于当事任何名将,若是有交手的机会,难分伯仲的也少,贺久二十又八,正值壮年。 从小到大贺久就展现了在这方面较为出色的才能,所以一开始也就顺利稳当地进了兵营历练。 陈国苦战久矣,虽时常操练兵马,但却没有多少机会能够出手,可能确实是有位置的缘故,同其他的国家并不靠近。 陈王并不懈怠,还是大力操持发展军务。 但无论如何,贺久居然会仰慕一个见所未见的女子,而不是其他诸如此类先贤或者是现世的人,这才为梨肴觉得诧异。 或许也是缘分到了,真的给予了这样的机会。 到底揭穿不揭穿呢?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卢玉林将村长给送回去,送到了村长的破旧的小屋之后,也没等把老人扶上床,直接门一关就走了,折身回自己的家。 他是一个独居的男子,家里贫穷,娶不起媳妇。 就连村子里最丑的女子都看不上他家,说来有手有脚的。 只有一间泥堆的屋子。 每次下过雨之后,墙上的泥巴都会垮塌了一大堆,然后每次都要堆砌新泥再砌上去,常常能够见到蜂窝状的孔。 卢玉林没得玩的时候就会捏一坨泥巴在手里,然后就这么左右的揉搓揉搓打发时间。 也有田地,家里也养了三只鸡,几只鸭,还开了个鱼塘养鱼。 可是一年到头,收成没见到多少,反倒是东家借西家蹭的,怪惹人嫌的。 他那老实憨厚的外表之下,也有颗不安分的心。 乡里乡亲的看他模样可怜父母死的早,也没留下什么田产家产,于是能够帮衬的也就帮衬了。 但是时间长了,这总看不到出处,不免让人以为他是好吃懒做。 村里面勤劳的汉子,哪家不富起来了,不说富的流油,至少吃饱穿暖,一年四季衣食无忧。 他家里就一张嘴,还吃不饱也过不好,不是他的问题是谁的。 这人一穷,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了,于是就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这样的想法在脑袋里一出现,卢玉林就断定自己这是帮助他人,同时也便宜了自己。 他是怎么想的呢? 村子里许多男子其实都喜在城里谋生,能够多赚点钱,每次到了田闲着的时候就会出去,不像他总是会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卢玉林想的也很简单,人家至少是什么,手艺活。 他从小到大可没学过那门手艺,他老子除了叫他种田教他插秧,教他饮水灌溉之外,什么也没教。 他长这么大都大字也不识几个,能把自己的名字给糊弄出来就不错了。 所以也就歇了去外面的心思。 转而专心地对着那些被搁置在家中的孤儿寡母。 时不时的到人家菜地里看看,有个什么要挑冬瓜的,摘黄瓜的就帮着弄一弄,料理料理。 女人们虽然是长舌妇,恼人的很,但是,也都是好哄的。 随便什么甜言蜜语,说两句,巴巴的就骚起来,抛些暧昧的眼神过来,然后把一些瓜果蔬菜塞进他的怀里。 卢玉林三五不时的就会去骚扰人家那些寡妇,尝到了甜头之后,便越发的猖獗了起来,有的时候晴天白日里头都闯进人家寡妇的家里。 这与他平时留给村民们的印象极为不符。 老实、憨厚、木讷不爱说话。 哪能想到是个这么不老实的。 但是呢,之所以小打小闹的不被人抓着起来责问,是因为他的前头还有一个人给他挡着呢。 罗敢大,这个人。 可谓是村中一霸,赖皮头子,年纪同卢玉林没差多少,但是早早的白了头,头上还有戒疤,说是做和尚没做好,被老僧人给赶出来了。 仔细想想,这样不安生的人若是在寺庙里学那诵经念佛之事,怎么可能坐着住呢? 罗敢大在外地呆了几年之后回到了村子里,也是近几年的事情。 刚巧,平日里行事特别嚣张,惹着这家不高兴,那家不高兴的。时不时的还从村里人打过几次架。 所以这样看来就格外的出格、引人注目。 其实村子里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跟女子调笑的习惯,尤其是男人不在的女人家,虽然有些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但有的确实是心怀鬼胎。 但是没有哪一个,敢像罗敢大这样出格的。 若是闹得凶了,就撒泼打滚满地爬,装疯又卖傻。 若是对方忌惮压不住,罗敢大就会更加气焰嚣张。 走在田埂上的时候,若是遇见了大家的小媳妇儿大娘子,没有哪个是不被他的脏猪手蹭过的。 这边抱怨被摸了屁股,那边抱怨被掐了奶。子。三五不时的就能够听到这样的话。所以这样一对比起来,卢玉林的行为显得不那么高调和明显了。 尤其是后来他发现有人替他挡在前头,平日里行事就更加小心了。 后来他也不在别人的菜地里围追堵截了,更多的时候就是创造那些傍晚夕阳西下的偶遇。 然后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打招呼,说一些体己话。有些女子最是耳朵根子软,禁不住诱惑,一来二去的也就上了钩。 有的女子见卢玉林家中贫穷,于是也就从自家婆婆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的弄出些东西给他,接济的多了,便也就习以为常了。 罗敢大整日在外头招摇,可是还真的没有几个女人愿意配合的。 反倒是像卢玉林这样的人,尤其是有些心眼,有些心计的,久而久之也就吃香了。 虽然明面上他还是个穷人,但私下里他在村中的影响力,尤其是女人之间的确实不小。当然,有的话自然也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第三十二章 比较 第二天早上,梨肴不知怎么的,醒来的特别早,过完的时候是尤为懒散,能赖多久赖多久。 有的时候甚至需要人催促,才从床上起来。 今天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在墙角里铺了草,垫了被褥,睡在地上的蜷缩成一团的居凌雪。 她的背依靠着墙,双眼紧闭,即使在睡眠中也依然表现出很是戒备的模样。 梨肴久久地注视着她,挪不开眼。 而感觉到这道目光的居凌雪,察觉不对劲之后瞬间睁开了眼,眼中流露出凶戾的光芒。 将梨肴的瞌睡虫全部都被赶走了,身子往后退了几分,俨然受到了惊吓。 头皮也有些微微的发麻。 这个极具有压迫性的眼神跟发怒的贺久相比,简直还要更上一层楼。 而且,令梨肴惊讶的是她竟然在醒来之后,仍然眼神清明!未见一丝混沌,就像是故意装睡的那样。 这个人的防备心理怎么这么强? 居凌雪清醒之后看到注视着她的人是梨肴,不由得也是有些惊讶,还有怀疑。 这个人,这个人看起来就有些高深莫测,而且完全无法去猜测他的想法,居凌雪总觉得他的眼神很有深意,说出来的话也是意味不明。 但不可否认,他一定看出了些什么? 又或者,此时此刻,他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更甚至,是不是已经有了结果? 这些,居凌雪暂且都不想多做考量,只想着能够找到什么机会,或许能够离开这里。 梨肴并没有说她不可以离开这里,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所有的应该也可以结束,够幸运的话。 “看着我干什么”居凌雪无声的动了动嘴,说出了这句。 就算不根据她的嘴型,梨肴也能够判断出她说的是什么。 他能说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对着她的方向,其实他也不想看的吗? 不多做解释,梨肴干脆挪了挪身子,背过身去,不再去看她。 却仍然觉得后面的那道眼神如芒在背,刺得他浑身难受。 总感觉好像,做错了什么,可是明明只是看看她一会儿而已。 “主人,醒了吗?可是要洗漱?”清风察觉到梨肴的动静,连忙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前,对着他说话。 梨肴沉湎在被子里,里面温暖舒怡。能够感觉到裸露在空间里的冰凉,当真不想从被窝里钻起来。 可是,刚刚跟居凌雪对视的那一瞬间,扰乱了他的心神,竟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 这温暖的床铺,怕是只能被丢下了。 轻轻地应了声,然后就从被子里撑起身子来。 房屋里面还是烧了火盆的,比起外面要好的多了几倍不止。 可能是因为房屋简陋的原因,感觉总是在四处窜风,并不是很保暖。 倒吸了口凉气,梨肴示意清风将他的衣物给拿过来,然后给他穿戴好。 早饭已经早早的准备好了,明月也熬了细软热乎乎的白粥,糕饼点心小菜一应俱全。 对比之前吃的严副将准备的馒头和肉干,精细了不少。 其实也不怪梨肴吃的精细,大多数陈国人的时候还是粗糙的多。 主要是梨肴的身体体质不好,常常生病,需要保养。 所以他的饮食需要有专人专门顾全照料,半点也不能马虎。清风明月常年伴在他的身边的作用便是如此。 “给她也弄一份。”梨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出神的情况,嘱咐道。这个她,指的就是居凌雪。 “是,主人”清风下意识的应道。 可是过味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自家的主人为何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乞丐如此的上心,乃至如此的照顾,明明他们两个之间好像八竿子也打不着。 从昨日的种种来看也是,好像并不是对方上赶着贴着自家的主人,而是自家的主人上赶着贴着他。 当清风他询问明月的时候,明月只是警告他不可多言语,也不能妄自揣测,坏了主人的计划。 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清风觉得有些紧张,出于关心自家主人,以及夫人也好生交代过。 陆陆续续,开始起身整装,打点行囊,操持各种各样的事务,分工合作十分和谐。 “不愧是贺久练出来的兵,瞧瞧这一个个精气神,不错不错。”梨肴吃完了饭在旁边坐下来休息,烤火盆之后,看着忙碌的众人,出声夸赞道。 像这样大声夸奖的场面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只不过在今天这样一个最为诡异的房子里,大家都做着日常的事情,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这是怎么了?梨大人那么这里怎么感觉怪怪的。 梨肴尴尬的发现,在他夸奖完了之后,好像并没有人回应他,他们甚至是有些吃惊地瞪着他。 其实,他想的是,这些兵贺久带出来的,难道居凌雪就没有发现他们都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行动有力的吗? 居凌雪的表情很茫然,还没有想到梨肴这般的大声夸奖着周围人,是也想让她注意到。 天地良心,居凌雪并不了解陈国的军队如何,毕竟自始至终都不曾交手过,也无从了解。 而且,士兵们的素质并不是体现在这些表面文章上的,他们这些日常工作训练素的模样,也只能证明十分遵守军中的规范,并无不当之处。 真正的士兵到底是否是精锐还是渣滓,是要拉到战场上去历练历练的。 居凌雪不置可否的表情,看在梨肴的眼中,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不屑的意思,这让他有些恼火。 他跟贺久在军中好几年了,他们两个还能不懂上头的意思吗? 让他们操持军备,操持到现在,好歹也是出了不少成果。 为什么在居凌雪的眼里,却连看都看不上? 难不成中原的军队,比他们陈国要强很多? 想到这一点之后,梨肴心中冒出了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他们还不够强大的话,要是能够把居凌雪给吸纳进来,更好的完备他们的军队,说不定就可以所向披靡,荡平阻碍了! 越想越兴奋,梨肴也有些看不上她,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名在外,还是虚有其表。 出生武将世家是不错,好身手也不错。 但是当时在她的背后还有一个曹澈言。 这位可是谋夺了宋朝的皇位,在废墟之上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魏国。 相比起来,这位的实力,才让梨肴更加高看些,也更期待跟他有交集。 居凌雪能够有这样的成就跟这个男子脱不了关系。 传言当初这两位也是一对璧人,差点就要结成姻亲关系。 后来,曹澈言当上了皇帝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才发生了变化。 居凌雪被封了将军。 随之而来的就是居氏一族被污蔑为通敌叛国,除了居凌雪,上上下下通通被联合绞杀。 居凌雪急召回京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从京城逃了出来,然后成为被追击的一方,所得的封号也全部被剥夺去,甚至于曹澈言四处派人追杀,势必要将她彻底灭除。 这个女子当真是不简单。 越是咀嚼她过往的经历,得到的消息。梨肴看待她的眼光也要变化一番。 “将军回来了没有?”梨肴问。 “将军”这两个字,居凌雪听到就感觉万分抗拒,身体都在下意识的抗拒,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手掌。 “回禀大人的话,将军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外面练剑呢。”一个士兵站了出来,对着梨肴拱手抱拳说道。 “外面下雨了,大人”清风以为梨肴会要出去,从旁边又拿了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肩上。 “长渊的县官来了没有。” “刚到,现在在外面候着呢。” 屋子里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梨肴的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如果贺久将军不在的话。 “把将军叫进来,还有那个金大人。” 仵作对于七具尸体都已经检查完毕,也已经准备好汇报了。 这点清风刚刚附在梨肴的耳边说了声,先前还在用饭的时候不太方便。 “将屋子收拾收拾,摆两张桌子,等会儿让那个金大人单独坐一桌。噢对了,别忘了再泡壶茶,挑你们将军最喜欢的。” 听到这话,屋里的将士们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嘴角咧了咧。 怪不得!怪不得昨夜将军没有回来过夜,没有在屋子里睡,反倒是不知道去了哪处。 原来又是被梨大人给弄生气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生气,只是将军看不惯大人的做法,又常常同他嬉皮笑脸,无论是生活上的事情,还是什么其他的事由。 将军生气了之后也不跟大人正面对垒,而是选择避开了梨大人,独自出去生闷气。 生完闷气之后还是会回来,然后继续严肃的摆着一张脸对着梨大人。 这个时候,梨大人为了和缓关系,总会让手下的人泡一壶将军最喜爱的茶,云雾。 清风的身上常常备着的不是梨大人喜欢喝的茶,而是梨贺将军喜欢的茶。 交代完毕之后,众人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事情给做完,该撤出去的撤出去该轮班的轮班,各司其职。 通常大人们在交谈事情的时候,是不允许留很多人在房里的,昨夜是因为情况特殊,需要保护大人的安全,所以屋子里还是有不少人。 第三十三章 人为 “大人!冤枉啊,这件事情并非下官办事不力,只是那些刁民们为难为难下官。 下官真的是尽心尽力,前前后后奔赴此地来往了许多次。 可是这里的村民一个个都跟串通好了似的,下官下官实在是也没有办法,若非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敢将此事给搁置啊!大人明鉴! 但是下官想着本着为国为民的初心,写了无数无数的公函,向下官的上级汇报,要求派人来协助下官共同来料理此事。 并非下官办事不力,实在是这些刁民难以…难以…” 金大恩是个胖子,家中很有资财。 早些年参加考试的时候,屡试不中。 后来花了大价钱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料理,托关系的托关系,能找的人都找遍了,想尽办法也要让他挤上个官的名头。 倒是真的运气好,让他在四十出头的年纪,得到了一份小官职。 后来上下打点,这几年下来,快五十了,也终于做到了长渊县的县官官职。 这稳定下来,整个人养的是心宽体胖。 脑满肠肥,很是油腻,腹大如鼓见之以为是哪个妇人怀胎快要足月了。 常常为下人耻笑,私下里被人称之为金大胖子,又或者叫金大贪官,更或者叫金大不要脸。 突出了一个“大”字,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对金大恩的一个嘲弄。 因为他小又短又圆。 陈国人普遍长得高大壮实,就连有些妇女也是生的肩宽体阔。但是这个金大恩,看起来就不像是陈国人了。 起初刚刚做官的时候,虽然没有瘦到哪里去,看起来也很正常,身材矮小了些,倒也能过得去。 一旦发福了之后,肉眼可见的便越来越圆,越来越囤,手越来越短,胖腿也是几乎都伸不开了。 整个人都快长成了一个肉球。 但是最近这段时日,因为茶饭不思,饮食不好,略略的瘦了那么一圈。 脸上的肥肉似乎也褪了一层,走路震颤的幅度,不像以前那样甩开来甩开去了。 但是脸上的肉还是把他的眼睛给挤成了一条缝,金大恩自己对此还挺满意。 这样他在断案的时候,别人就不会看出他的心思,也不会知道他偏向谁,因为这样摸不着,兜里的钱才会水涨船高。 对自己的样貌也比做那神仙般的人物,大寿星,自我感觉良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但是当地的给他看过病的大夫断言,如果他再这样肆无忌惮的吃喝,要命不久矣,身上的肉已经将他的骨头都压坏了。 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现在出门少说要有两个人扶持,手上还得拄着拐杖,入茅厕的时候,更是有人替他解下裤子。 种种流传出来的笑谈,都是从他府上的下人流出来的。 当地的百姓都习以为常了,大多数的时候案子,穷人的案子倒也还算公正,可要牵扯上哪家的富人,这件大胖子做的就有些不地道了。 上报上去想要举报金大胖子的人也不多,因为大多数在还没有出门之前,就已经被金大胖子用钱堵住了。 先前说过此人的家财丰厚,后来做了官了之后也敛了不少财。 此人溜须拍马逢迎的本事不到家,勉强在上司面前伏低做小,因为造不成什么压力,平时也懂得卖乖巧,知道送礼。 上次对他也勉勉强强能糊弄得过去,只要不出事,一切都好说。 等于晋升之路嘛,就没什么盼头了。 金大恩自己也没有想过要晋升到什么程度,他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他就可以跟人家竞争的了的。 只要能安安稳稳,保住自己现在的这个官位,那也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金大恩也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原则,能不管的尽量不管,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全部上报。 所以,长渊这里最后变成了这样,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不其然,上头派人来了。 他也是有意无意的煽动旁人把这件事情闹大,因为一直搁置在这里的话,他处理不了,反正还是要交给上头来。 “你先不必着急哭诉,站起来。”梨肴面对这样推脱责任的官员见的多了,对于金大恩这样表现,也很是冷漠。 因为当金大恩冲进来的时候,就做出了五体投地的模样,趴在地上就开始哭诉了。 他的衣服有些短了,因为他的动作撑开,露出了腰后,屁股处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肤,连股沟都清晰可见。 特别不雅。 上面穿的是短褂子,不是长衫,金大恩企图用自己的穿着来遮盖自己的大肚子,但是仍然很明显。 不多时,贺久也走了进来,但他不着急坐到梨肴的身边,而是靠在门柱旁,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听村长的侄子说了,说这出的事情是由你负责的,已经发生了七桩命案,为何不加以阻止?放任自流?” 这无疑就是在质问他,质疑他办事不力。 面对这样的责问,金大恩也不是个傻的,这样的场面他已经经历的多了。 今天褪去了一身的华贵衣服,没有在脸上涂粉,穿戴整齐,选了家丁的衣服,打扮的尤为朴素,再配上脸上苦哈哈的表情,一定可以打动上司。 虽然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旋即金大恩就改变了表情,两道眼睛缝里挤出点泪来,嘴巴颤动哆嗦着就是不吐字。 欲说还休。 装,继续装。 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在这样想,但是,这个金大恩还物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自己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般楚楚可怜。 金大恩带来的下人已经司空见惯了,见惯了他家的大人在上司面前的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也都毫无波动。 其他的将士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有的甚至在憋笑。 毕竟他们也是跟随在将军和大人身边许久了,也见多了不少这样的官员,但是要相比起来,特别会的,这个算一个。 “大人,下官也想这样做,但是这属实无奈。 长渊龙潭村谣言盛行,堵是堵不住的,大多数村民都信奉以为这是鬼魅所为,臣也查不出。” 看到上司的脸色不耐,甚至是明显的厌恶,金大恩心中闪过了不好的念头,失灵了,他的招数。 于是只得哆哆嗦嗦的解释道。 “仵作。” “在!” 梨肴看到金大恩这个模样就知道依靠他是肯定没有用的,不肖得浪费时间了。 于是直接叫了仵作过来。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脸色苍白,眼圈青黑,像是常年睡眠不足似的。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漠,凝视着人的时候,像是冰冻的,没有生机的。 有人曾说,他看人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告诉对方,他在他的眼中就是个死人。 这也难怪,因为他的本职工作就是仵作,专门跟死人尸体打交道的。 “仵作青梅在此。”接着他又补了一句。 是个男子,名字确实叫青梅。 由来是梨肴随意给取的,说是此人从小丧母,有个在牢里当差的父亲。 但是这个父亲有点不作为,名字也就随便叫。 七八岁的时候,父亲死了,别人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也不搭话。 还是一个仵作收留了他。 养大以后,仵作也死了,机缘巧合之下就被梨肴赏识,收为手下。 仵作青梅也确实是两把刷子的。 别人在称呼他的时候都叫他仵作青梅,也代表着是对他的肯定。 “结果如何?” “人为。”仵作青梅的眼珠动都没有动,在他的眼睛里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 一听到人为两个字。 周围的气氛陡然松懈了下来,大家的心里都有,放松了不少。 以往像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只要仵作青梅开口了,那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所有的命案的发生,主要是死了人,不管什么样的尸体,都逃不过仵作青梅的查验。 当然这样的能人并不是很多,好的仵作也不多,仵作青梅就显得更为难得。 金大恩身上汗涔涔的,听到这个消息,他自己心里又慌又乱。 其实他当初也知道这件事情有猫腻,可能是人干的,但是他还是更偏向于是鬼魅所为。 这样他就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推到那些无知愚蠢的村民的身上。 但是现在人家就真的证实了,确实是人为的,让他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若是上司责问起来,既然是这样做的,为什么到现在都抓不到人,没有头绪,这一年多来到底在干什么?他这个官职会不会不保? 想到这里,金大恩愈发的紧张,紧张之下就不由得慌乱。 一慌乱就开始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大人,其实下官也明白,这件事情也绝非看起来那样简单,事实上,也一直在暗中运作。 前几日我们已经发现了,极有可能做出这些令人发指之时的可疑之人。 不过!” 金大恩的话起承转合上下旋落,成功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仵作青梅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什么?”贺久就在金大恩的背后,他冷冷的问道。 第三十四章 任命 “不过,大人已经抢先一步发现了!那个嫌疑人就是他!” 金大恩一听对方好像还并不知情,心中大喜,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之前他就派人偷偷到这个村子里来打听,直到自己的上司过来了之后,更是派人牢牢的盯紧他们。 已经打探到了消息,说他们在李家的屋子里面抓到了可疑之人。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犯下命案的人。 反正也不管谣言是怎么传的,就是说这个人很可疑就是了。 金大恩不愿意表现出自己无能的样子,所以他也假设自己也发现了这个可疑之人,即便他不在现场。 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好像也不是村子里的人,是外来人,因此金大恩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怀疑他。 但是,自己的上司已经先将这个可疑的人给抓住了。 看起来好像没他什么事,但是,硬是要往这方面靠,也不是不行的事情。反正大家都觉得这个人有问题,那又有什么关系的。 他也觉得有问题。 众人被这个回答都惊呆了,最惊讶的莫过于居凌雪本人,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此人,为何此人可以如此大放厥词,甚至是怀疑她是凶手? 这不合理。 居凌雪的眼睛瞪得溜圆,大大的瞳孔里满是惊讶、不可置信、还有错愕。 越过金大恩溜圆的身躯,贺久很明显看到了居凌雪脸上的表情,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面前这个县官,能力不行,打探消息的本事倒是不错。 “看来你的消息还挺灵通。”梨肴似笑非笑的看着金大恩。 金大恩接触到他的眼神之后,吓得连忙头一缩屁股一撅,然后又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其实这真的不怪他啊!过来这里好几次,但是都没有什么发现,尸体该挖的也挖出来了,检查的也检查出来了,村民们都讲是那个东西做的,他也不知道。 他总不能满大街的跟别人去说他自己没本事吧! 他没本事,那上司他们不是有本事就来嘛,明摆着这理所当然的事情。 本来啊,正常人的手都是只有一双手,两只手。 可是那尸体上的印记分明就是不止一双手抓出来的,一个人生了四只手,那如果不是怪物的话,是什么? 有没有人来告诉他是什么? “不服?” 不得不说,在洞悉人心这一点上,贺久要比梨肴差的多了。 “下官不敢!” “本官要告诉你,她非但不是凶手,三日之内她必定要查出凶手,如若不来,你二人便通通押送死牢。” 没有本事的人,只有虚名堆砌的人,并不值得用。 况且,居凌雪就是真的如同人们口耳相传的那般出众,这样简单的案子应该对她不成问题。 如果成了,他就暂且对她略微改观,如果不然,也不必再留着了,省得以后成了祸患。 听到这番话,居凌雪心中微微凝滞,嘴唇紧抿,面色发紫,心都突突的跳。 不是已经证明了与她无关吗?为什么还要拉她下水? 等到这事情查出来了之后不就可以放她走了吗?为何还要这样对待她呢?为何! 想不通! 在场的人几乎都想不通,大人怎会做出这般任性的举动? 现在的居凌雪已然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由于明月在外面周旋,所以周围将士们也都能够接受这个老头转变了身份的事实。 这代并不代表他们认可她,接纳她。 以前的时候,大人不会做出这份草率的举动,但凡遇到棘手的案子通常都是亲力亲为,不会让外人插手。 这还是第一次。 在场的人被梨肴的举动给弄的有些瞠目结舌,贺久咬了咬牙也准备出来制止,在他的眼中看来是胡闹的举动。 他可以容忍梨肴将一个陌生人带在身边,也可以容忍他对那个陌生人的特殊优待,但是他不能容忍他将这样很重要的事情交到这个陌生人的手上。 简直就是胡闹!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梨肴中邪了吗? 心里一旦产生了这个怀疑,便不自觉地扩大开来。 听严副将说,他们出入此地的时候,进到这个最初发生命案的房子,就遇见了这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人。 而且,梨肴是最早接触到他的人,是不是就是说也是最是受到他影响的? 金大恩趴在地上不起来,膝盖跪在坚硬冰冷的地上,一股子寒气直往膝盖缝里钻,只觉得膝盖头疼的不行,也开始发麻。 等会儿估计要两三个人拽他起来。 “大人怎么说都好,下官定全力配合。”除了这个,金大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场的两位可是陈国赫赫有名的人物,能够来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已然是他的荣幸。 不求嘉奖、封赏什么的,但求安然无恙地度过。 这辈子他也没有什么大出息,就安安稳稳的做个小官就可以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梨肴都懒得理这个金大恩,直接转过了身子,对着还在墙角那边窝着发呆的居凌雪说道。 在场的要论官职,权力最大的是梨肴,他自然有资格发号施令。 不过他让一个可疑的人,来处理这个案件,着实有些让人想不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的了。 居凌雪看着他看了许久,确定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是玩笑而是认真。 心中大呼不好。 但是这么多人的视线压力之下,无奈她还是从墙角站了起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瑟瑟缩缩或者害怕的发抖,居凌雪几乎是坦然的就接受了这个决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算是她想逃避,可是对方也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身份暴露了! 居凌雪闭了闭眼睛,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不用去证实,反正迟早会被揭穿的吧。 “既然如此,希望这位金大人将所有与命案相关的人全都召集到一起,统一审问。” 居凌雪把目光转移到了这个金大恩的身上,想了想,说道。 金大恩心中不屑,心想,这样简单的事情还用你来? 刚开始他在处理此案件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了,所有跟命案相关的人,所有的村民上上下下不过多少人呢? 可是屁用都没有,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 大家都好像统一了口径似的,非说是鬼魅所为。 当然,金大恩也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 “这位,不知如何称呼?”想了想,他还是不能就这样瞎应和着,何况这不是还是要看大人的脸色。 “鄙姓林。”居凌雪答,她已然站直了身子,肃穆的脸色,恍然于当初还在魏国做将军的时候那般,仪态大方、神情自若。 “林公子,你是不知。 在一月前下官来这里多次处理案件的时候,有不少村民已经外逃出去了,大家都惧怕鬼魅。 所以可能有些相关的人并不在村子里了,也不知去向,流向何方了。“ 金大恩害怕自己办事又不利,所以就找了推辞借口,提前为后来的问责做铺垫。 “无妨,凶手一定还在村子里。” “公子怎么知道凶手一定还在村子里?”金大恩有些不明白。 居凌雪愣了愣,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他当初犯了第一桩命案的时候,没有逃走。后续又连犯下好几桩,在一年多之间,竟然达到七桩命案。难道不是证明他并不畏惧被查到且很有自信吗?” “这只是公子的推测!你怎知只是一人作案且是同一人?像这样的,如果说没有帮手,本官是不敢苟同的。” 金大恩觉得他说的这样还是不靠谱。 因为根本就无法预估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魅,就算是仵作说的是人做的,但他又怎么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还是村民串通好的一群人。 “同一个人。”仵作青梅接了句,他已经将七具尸体全部查验过了。“五人遭奸污,尸体损毁较大。” 仵作青梅不想说自己的判断,他们做这行的,只需要把尸体的实际情况说明白就可以了,其他的,与他们不相干。 金大恩沉默了…… 为什么他的亲戚就没有发现原来那几具尸体上还有猫腻? 果然办红白喜事的就是靠不住。 “那会不会,会不会凶手在听到两位如雷贯耳的大人到来之后,就立刻逃走了呢?” “这两位大人是突然来到此地的,三日之内流窜到外地之人全部抓回,问问村里的村民,他们应该知道。” 近期里逃走的人,村民们回忆起来应当还是有较大把握的。 先前逃窜的就逃窜,并不代表他们心里有鬼。 现在逃窜的,当是有些问题的。 这个凶手已然是个老手了,这一点在他一年多都没有被抓出来,就已经能够相当说明实力了。 不知能不能捉到他,居凌雪对待这些处理办案的事情并不熟悉。 “废话不要多说,照着办。”贺久粗声粗气地说道。即便是他现在心里的想法也是还是将命案发生的相关人员召集起来,证据也要不断的搜集。 第三十五章 真相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居凌雪奇怪的瞪着贺久。 其他人都已经忙碌起来了,而她也得到了暂时的放过,正想窝回自己的墙角里,缩在被子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为什么这个,这个贺将军看起来好像对自己很是不满的样子。 如果不满,难道不是应该去找那个梨肴吗?是他把这件事情摊在她的头上的,又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你是谁?” “林居。”居凌雪下意识的回答。 她现在已经咬死了自己这个身份不放了,整天整夜在脑里催眠的,也是让自己幻化成另外一个身份,不要暴露太多先前她的习性。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贺久就攻了过来。 速度极快,且直冲面门下手,毫不留情,若是换做其他普通人,只能等着毙命,根本反应不过来。 居凌雪然而是在想隐藏自己,但是小命还是放在第一位。 而且她本身在军中操练多年,身体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对方攻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三五下就格挡了开来。 灵巧的身体,柔软而不可思议的韧度。 奇怪! 因为贺久来势汹汹,两人动作之间竟不小心打翻了一张桌子,而另外一张桌子旁边还坐着淡定喝茶的梨肴。 看到这一幕,他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示意不干他的事。他们爱怎么怎么样。 果然有问题!而且还是有大问题! “你到底是谁?!”贺久冷酷的眼神直直的逼视着居凌雪,居凌雪咬着牙不说话。 就在他还要进一步逼问的时候。 忽然!居凌雪泄了口气,嘴角吐出口鲜血来,然后身子就软趴趴的倒下去了。 有伤? 有内伤在身吧,这个人,贺久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的身子直接就冲了过去,然后接住了他。 “把军医叫过来。” 听到军医,梨肴才陡然转过了头,眉头有些纠结的看着贺久,示意对他的做法有些不赞同,也有一些懊恼,怎么就没有提醒他,她是有伤在身。 两个人交手蛮以为是打打闹闹,谁知道是动的真格的。居凌雪若是躲过去就是了,干嘛还要等着上跟他硬抗呢。 贺久的性子,哪样又不认真? 梨肴忍不住就在想一件事情,要是贺久知道了面前这个人就是他曾经朝思暮想的人,不知道会做何反应。 他真的是越来越期待了。 只要那封书信到来,这结果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只差最后一步。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来长渊一次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收获。 然后,贺久直接将居凌雪给打横抱起,四周看了看,那整整齐齐的一张床肯定是他的。 他把放到了昨天为他准备的床铺上去,因为昨天晚上他没有回来,那准备好的被褥自然也没有人睡。 手下人立刻去把军医给请过来了,明月是跟着军医一道过来的。 虽然她也不理解自家主子为什么要让她去照料一个神秘的人,但是对于这个人所受的伤,她算是第一个最为直观的看到的。 伤的很重,外面的皮肤都已经坑坑洼洼、大小伤口无数,有的深可见骨,也就更别提内伤了。 这样子都能熬下来不死,此人先前用了一些好药,而且是极其珍惜名贵的,寻常人家不可能有这样子的条件。 所以这个人的身份也就显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几个人都围着居凌雪,查看他的情况。 这个时候,清风敲门轻悄悄地走了进来,然后塞给了梨肴一个东西。 很小,就像是一个纸卷儿。 本来梨肴也想凑过去看的,但是他在接到清风给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心是扑通扑通的跳。 上面意味着什么? 他的心里一清二楚。 没有等多久,却只感觉秋冬春夏,几载已过,焦心难耐又期待。 背过了身子,梨肴故作淡定地将那个纸卷慢慢展开,没有人看得清,看得到他这个方向的动作。 梨肴觉得此时此刻有点颤栗,有点激动,又有些慌乱。 他的脸被扑上了淡淡的粉色,兴奋不言而喻。 里面的答案,会是他想象的答案吗?会是他想要的答案吗?会跟他心中印证的一样吗? 陈国人的口音他一听就能够听出来,魏国人他曾经也有接触过几次,虽然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 但是陈国太小太小! 身手不凡,又为女子,明月所说的伤疤密布,只有经历战场搏杀才会达到这样的程度。 巧合,太巧合了。 当初虽然流窜的方向说是去往齐国,但是有没有可能她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以至于流窜到了陈国来。 绝对有这个可能,居凌雪不可能真的傻到那么故意的暴露自己的行踪。 先前追捕了三个月,都没有将她给找到,就说明一定有人在背后帮了她,不可能是到了边境之后,忽然的就这样放出了消息。 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微搓捏了一下,然后就将纸卷给打开了。 上面没有写别的,只写了一个字:“居”。 果然是她!竟然就是她!就是她! 不知怎么的,梨肴的心头漫过狂喜,开心的不行,激动又欢快。 恨不能立刻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贺久。 原本他以为这个还要再拖几天,虽然他的手下告诉他很快就会有消息,但是他也会想着这几天就有消息,也并不能确定。 就是这样这种并不确定的情况之下,才耗费了他更多的心神去想这件事情。 以至于长渊这处的案子,他都没有怎么仔细的去斟酌,反而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居凌雪的身上。 居凌雪,林居。 这个人的想法还真的是当真简单,以为把自己的名字调过来就可以了吗?就可以掩盖自己的身份了吗? 说她聪明无比,盖世无双。 那怎么还会让他轻易就给猜出身份了呢?梨肴不由得有些怡然自得,其实他也就还好,一般般嘛。 贺久没有去管梨肴激烈的心理活动,反而是专心专意地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居凌雪,微微的有些担心。 或许他不应当那么粗鲁地贸然对待他,但是,梨肴对他的过度关注,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去揣测他的身份,打探他的虚实。 他跟梨肴相处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般的举动,尤其是在这荒山野村,在这样的处境之下,能有一个让他如此对待的人。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所有的人出去,方圆百米之外,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在!告知外面的将士们全部肃清。” 这样的命令,梨肴发出来以后就代表着有绝对重大的事情要商量了。 常驻在他们二人身边的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办案的时候,需要不断的搜集证据,需要不断的去考虑和商讨,有些时候特别不方便,乃至说些机密的事情,就需要他们退到旁边去了。 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再一次如同潮水般地涌了出去,然后,迅速的按照指令进行人员疏散,以及肃清检查。 可是军医还没有给居凌雪医治好,清风明月他们也要退出去,除了贺久和梨肴之外。 “那将军,那他?”明月的意思是将居凌雪给带出去。 贺久手挥了挥,示意带出去。不知道梨肴发什么神经,突然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不,她得留下来。” “啊?”不止贺久一个人,因为所有人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快些!”梨肴又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以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 “……”清风明月看了看将军,又看了看自家的主人,果断拉扯着军医出去了。 谁让自家主人的话语权要比将军还大那么一丢丢呢。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的时候也是遵循自家主人的想法,将军的话将军向来是顾及着自家主人的。 这下,贺久是真的炸毛了。 “我说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饶是贺久耐心再好,也被这梨肴给弄得恼火了。 “你先别焦躁,我且问你,当初答应我的事情可还算作数?”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不作数的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梨肴挑了挑眉,有些志得意满。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贺久浑身不耐烦,总觉得被梨肴给带的,带的也格外的在乎起那个人来了。 “你可知道她是谁?”梨肴伸出了雪白纤长的一根手指,直接对着居凌雪。 “还能是谁?你不是说他是一个外来的吗?”因为心中略有不满,所以对于他的语气贺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可还记得,你说过若是我帮你将那位寻来,一个月什么来着?” “我说的是如果你能把那个潜逃在外的魏国的居…”还没说完,贺久就突然住了嘴。 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梨肴,瞳孔一点一点放大。 难道,难道说,难道,这个,这个角落里的这个? 不会吧!不是吧!骗人! 这怎么可能?! 贺久刚想质疑的时候,梨肴伸手将他刚刚看的纸卷展示给了贺久。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居”不会有错。 第三十六章 秘报 老天爷,这绝对不会是跟他开玩笑的吧? 期待已久的事情,没有想到在某一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实现了。 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贺久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跟居凌雪有这样的交集的一天,那个只能在自己脑海里心里想一想的人竟然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看起来,竟然是这样的不起眼。 这个纸卷以前梨肴也给贺久看过,知道这是他独有的消息来源,绝对不会有错。 而且,梨肴的性格,若是不能够完全肯定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告诉他。 所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他都表现得格外的奇怪,甚至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是在这里。 贺久握紧了拳头,浑身都僵硬的不能动。 饶是他再冷静理智,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也难免失态。 “你确定吗?” “确定不确定你还不知道吗?”梨肴扬了扬手上的纸卷,有些似笑非笑的说道。 其实,梨肴也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告诉贺久,但是他清楚的一点是,如果将来贺久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居凌雪的事情,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那,那还愣着干什么!那先,先把人给救起来!” 贺久结结巴巴的说道,手足无措的模样,梨肴还是第一次看见,觉得有趣的不行。 “我让明月已经给她看过了,貌似她还受了不小的内伤。伤的挺重的,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两手一摊,梨肴做足了无辜的姿态。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贺久听到这话之后简直是又气又急,他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竟然远在天边,就在眼前! “当时并不能确认她的真实身份,只不过好奇罢了。”耸了耸肩,梨肴自己也没有想到,居凌雪不善于伪装自己,暴露了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这下,贺久大致能明白为什么梨肴会给她的一些特殊的对待了。 也明白为什么要把众人遣散到百米之外,不让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眼前的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魏国在追逃的将军,居凌雪。 “所以,女扮男装。”几乎是肯定的语气,仔细看这个人,原以为她只是生的身材矮小,其实身上的肌肉相当结实有力,虽然细瘦。 是他疏忽了。 而面目也是加以刻意的掩饰,看起来普通寻常,不是一般的男子那般生的粗糙。 不过这也怪梨肴,有事没事的就挡着自己,偏偏他们还有正事要做,左右了他的情绪,以至于他都没怎么正眼瞧过居凌雪。 居凌雪,居凌雪。 这个名字反复的在他的嘴巴里咀嚼着,有种奇异的感觉。 说不清楚,说不上来。 但总是,惊喜大过于惊讶的。 天哪,这从天而降的人,这向往已久的人。 “你打算怎么处置?”小了说,这是贺久一直以来的向往之人,往大了说,这可是敌国的将军,而且要是被魏国发现了的话,免不了又是一番纠葛,甚至会面临意想不到的问题。 贺久向来公正严明,从不违反军纪,向来也不会徇私舞弊。 那么对待这个居凌雪,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果不其然,贺久在狂喜过后,冷静下来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到底该怎么做?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向陛下禀报的,可是如果陛下以及朝廷得知此事,要求他将居凌雪给交还给魏国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千辛万苦从那里逃出来,要是再从自己的手上被送回去。 贺久有些接受不来。 他向来很期待她,也很想跟她有一番交手,但绝对不是送她走上死路,将她交出去或许到时候也会成为跟魏国谈判的筹码。 他该怎么选择呢? 从小到大的所接受的教育,决定了贺久在掌握了这一手的时候,定然会毫不犹豫地交出去。 可是,梨肴认为,这或许也是个契机,一个为将来提前做准备的契机。 不可否认的是,贺久确实是个出色的将军, 为人正直刚正无私, 从不见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私下里也不曾做过什么可耻之事。 梨肴跟他相处多年,对他里里外外都了解的清晰透彻。只不过有的时候就觉得他太过刚正,以至于少了些人情味。 而往往当梨肴指责他没有人情味的时候,贺久总会说他:“军纪严明,法理有度,切不可随意践踏。” 就一次,贺久又会不会越过法理呢? 贺久踟蹰了很久,他也明白过来,当他们两个掌握了居凌雪以后,若是要是被人知道,铁定要将她给交出去。 居凌雪现在深受重伤,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落入他们的手中还好,要是落入了其他人的手中,或许,结果就不是那么好预测的了。 “这……” “这一次,你还是要坚持吗?”梨肴既然说到了点子上,自然不会放过。 就算他不说,等到后面贺久自己反应过来了之后,也会派人去查她的来路,居凌雪真正在他身边的话是待不了多久的。 不想,当真是不想把她给交出去。 “你知道的,我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也不会逃过某些人的眼睛。” “你打算怎么做?” “你想留下她?”梨肴反问。 贺久抿了抿唇,看了居凌雪一眼,他知道此时此刻看到的并不是她的真容,她是个女子,戎装一身起来会如何?也未曾能够跟她说些什么,就这样白白让机会溜走吗? “这件事不是你我所能做主的,要不……”贺久的话没有能够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了。 “既然如此的话,我先草拟一份文书,然后提交上去,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一番。 毕竟你也见到了,我也是刚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并不存在故意欺瞒。“ “不行!”贺久突的往前站了一步,面上表现出不赞同的神色,但是他又犹豫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为难。 “不行?为何?过往你可不是这样的。” “也不是,只是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如此草率。还是等在查清之后再说,再说,再说了,你不是说要把这件案子交给她吗?” 想了半天之后,也没想个合适的理由,灵机一动竟然想起了刚刚的时候梨肴自己说的,要把这个案子交给居凌雪来处理。 “话确实是我说的,只不过现在时局有了变化……” 贺久忍不住捂了自己的眼睛,然后认命地说道:“还是暂时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们回到都城再说吧。” 如果到了此时此刻,他仍然看不出来这是梨肴再故意套路他的话,他真的也是傻到了极点。 感觉自始至终就是被他玩的团团转。 但是也无可奈何,如果一开始遇到了居凌雪的人是他,说不定他在他的原本的看法之上就已经将人给交出去了,并且将来一定会后悔。 但是却意外的为梨肴所发现,也算保了下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说。 “好啦,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子。” 说来也好笑,像这样的话通常都是贺久拿来教训梨肴的,现在反过来被说。贺久真的有些不习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掠向别处。 刚开始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居凌雪,以至于现在自己连看都不知道怎么看她了。 “既然你决定要留下她的话,那么此事千万要保密,这我不用多说吧?等到日后瞒不住的时候,你且自己想办法,莫要牵连我。” “……” “还有,早饭。”梨肴警告了一声,然后得意地挑挑眉毛,走出房子去了。 他还得去把大夫给找回来,看看居凌雪被贺久伤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其实他早些该告诉贺久,说居凌雪身上受了重伤。 贺久这样鲁莽的出手,下手有多重,梨肴自己也是亲身体验过的。 当初把他吊打了一顿,躺在床上半天起不来。 起因还是因为他做了不好的事情,惹到了贺久家的妹妹,所以就被他给教训了一顿。 那蒲扇似的大手,抽打下来的时候,那个力道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轻。 可以想见,今天居凌雪所遭受的对待,瞧着那拳拳要到肉的样子,啧啧啧。 不过对方虽然是位女子,但是身上也有些拳脚功夫,能跟贺久过过招的人寥寥无几,能扛得下来的更是没几个。 居凌雪能够在他的手下安然无恙,只是因为动了气所以才吐血,可见其实力估计也是深不可测。 这倒是让梨肴又发现了她的另外一面。 不知这居凌雪到底还有多少他没有看见的,真的是越来越期待了。 房间里只剩下贺久和居凌雪以后,贺久僵硬地站在原地,别扭的很。 头也不自觉的垂下来,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 早知道如果是她的话,他绝对不会下手这么重的!绝对! 可是那也不对,他还想着有机会跟她交手的! 但是总的来说,他是她,真的是太好了! 第三十七章 纠结 当她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朦胧之间她才记起来,竟然是跟那个将军交手了。 对方也不知道是突然发了什么神经,猛的就朝他攻过来,完全就不讲道理。 如果不是他拼尽了全力去阻挡,还不知道要被伤成什么样子,明明就乖巧老实地躲在角落里,干嘛老这么针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跑到这陈国了。 流年不利,怎么不撞上普通人偏偏撞上了命案,偏偏撞上了身份,地位显赫的人。以至于显得更加招摇,时刻担心自己为人所猜出来身份。 后来应当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吧,好烦躁,好像又是一大堆人围在自己的身边。 又要检查了吗?又要被扎针了吗? 好痛。 “大夫,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一到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谁在说话? 眼皮似有千斤被压着,睁不开。 胸口闷痛无比,像是被谁捶了几记老拳,呼吸之间都觉得肋骨闷痛。 只怕是伤了身体的根了。 “将军,此人系女儿身,不过,这身上的伤伤的着实是有些可怖,情况堪忧。”军医跟随军中已有多年的经验,对于什么凶险的病症看得多,医术倒是不见得有多高明。 “需要养多久?”贺久看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够养得回来。 而且这个人并不是普通人,是居凌雪,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应该能扛得过去。 毕竟在贺久的心里,居凌雪当得上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人,身经百战,能扛能打,高大雄壮?又或者是坚强不屈、傲然挺立。 总而言之,任何听起来特别厉害的词语,贺久都想用在她的身上。反正,居凌雪几乎在他的心里是被神化了的人。 是他既想要做对手,又想要结识的好友。 “这,这,这不能说准,少则三五年多则……” 这么久?贺久有些诧异的盯着他。 军医也很为难,这被子家躺着的是个女子的身体,他已经说明了情况十分严重,怎的将军还有些不相信呢? 瞧着这上上下下密布的伤疤,哪是一时半会儿就弄成这样的,这个女子一定是捱了很久。 不单单这份耐力就让他大吃一惊,别说是女子了,就连男子不一定能够受得住。 情急之下,军医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将被子给揭起来一半,露出居凌雪伤痕累累的整个背部来。 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新伤旧伤都有,腐烂流脓的也有,肩后更是有个黑洞洞的窟窿,伤口深可见骨,几乎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先前的时候,明月简单的给她泡了药澡,但是也是治标不治本。 在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之前,梨肴也没有打算要对她多好,自然也不会精细治疗,原本看起来她就是个路边的流浪汉,不是吗? 这段时间耽误下来,伤口更是不能看了。 后背是如此,前面还不知道是个怎么样呢。 为了避嫌,又或者是其他考量,贺久最终还是给居凌雪安排了另外一个房间。 此时此刻这个房间里面只有军医、贺久。门口还有士兵把守,其他人进不来。所以,军医向贺久展示的这一切,也自然没有旁人可以看得到。 “将军,这个女子不简单啊。”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军医,小心翼翼地看着贺久。 贺久瞪了他一眼,就算他不说,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简单。 废话,昔日魏国的风神大将军,培养出令人闻风丧胆的潜江十二卫,打败多少著名的将士,收复多少座城池,早就令他心向往之了。 “事不宜迟,立马去调遣最好的大夫过来,就说我突发重疾,急需救治。 ” “将军,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先前是被人用好药养着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断了,所以现在只要继续……” “养,那就继续养。”贺久想都没想就这样说道。 “……”军医想说,好药都在都城里面啊,又不是在此处。 “眼下你先将她简单的包扎一下,其他的再说。”贺久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军医解决不了居凌雪的伤势。 不行,他现在就想要带她回都城,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抛给梨肴,也不想管了。 可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否定了。 如果他这样做的话,岂不是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了,暴露了居凌雪。可是,可是伤势又拖不得。 居凌雪冒出来之后,瞬间就夺去了他所有的心神,以至于都不能好好的处理手头的事情了。 该怎么办? 心都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看着她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贺久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贸然的冲她出手就好了。 也许他现在不会昏迷不醒。 其实也不是出于别的,只是想着试探试探她,并不是真的要伤了她,只是下手好像有点重。 隐隐有种愧疚的感觉。 他们搬出了李家的房子,贺久重新给她找了家普通人家,挑了间稍微像样的屋子,将她给安置进去。 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所以,只能抑制住自己的心情,尽量不去表现的太明显。 其实,他想的明明是,明明是把她放在这里,然后安排人照看他,之后就走开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站就是一上午,还舍不得离开。 就是想跟她待在一起,想多看两眼,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这突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贺久的思绪,彼时他刚刚将军医给赶出去,就剩下他跟居凌雪共处一室。 本来还想着如何去安顿她的,后来怎么了就没了主意。 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想太多,贺久转过身就去开门了。 门外出现的是严副将的脸,看到他的脸,贺久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严副将,何事?” “将军,梨大人说他们已经抓住了个别嫌犯,正在等待审问,不知将军可否前往?” “不,让梨大人看着办就是了。”贺久想也没想的拒绝了,他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 “将军,大人的意思是他已经安排了人,马上就过来替这位诊治,所以还请将军……” 严副将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大人的意思是一定要将将军带过去,毕竟他们向来是共同处理事务的。 “不去不去。”贺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妨碍他。 现在,现在哪里是能走的时候? 他要是走了,万一要是被什么人发现了居凌雪怎么办,他现在不想走开。 这个人这么重要,除了自己亲自守着她才能放心之外,其他人谁守着他也不放心。 严副将在门口咕哝着,咕哝了很久。但是贺久始终不为所动。 贺久决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拦。 就这样,满怀信心打算过来找贺久的严副将,只能无功而返回去了。 虽然他答应梨肴答应的好好的,说是一定要把贺久给带过来的。 原本对这起案件处理的最为认真的贺久,忽然就撒手不干了。 表现的较为随意的梨肴,却开始着手认真对付起这件事情来。 严副将会无功而返,已经在梨肴的预计当中了。 按道理来说,刚开始的时候他已经说明过了,让这件事情会交给居凌雪来处理。 反正已经有了头绪,也是相对于来说比较简单的事情。 但是现在怎么他们两个好像都不干了。 居凌雪受伤他还能够理解,但是贺久不是还好好的吗? 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人就这般迈不动腿了吗? 今年的第一场雪估计要在这里看了。 瞧这天气阴沉沉的,腊月的天,越来越冷,好像那些寒风都往骨头缝里钻。 旋即秋天过去,树梢上光秃秃的,叶子早就散落了。啁啾的麻雀在期间蹦来跳去,应当是吃的很饱,瞧着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 灰扑扑的,入眼能够看见的都是灰扑扑的。 了无生气,在这座村子里面呆着,一天也比一天枯燥。 “主人,您站在庭院里已经有许久了,犯人都已经抓住了,为何大人还这样闷闷不乐呢?” 说话的是清风,他们按照先前居凌雪所说的那样,搜寻了最近几日搬离村子的人。 符合条件的,尤其可能犯下命案的可能的人,也抓住了。 是个村子里出了名的流氓,说是无恶不作。 名字叫罗敢大。 最近一桩案件,就是这个罗敢大调戏的一个年轻女子,后来这个年轻女子就为人所害了。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的话,那怎么可能在上头派人过来查的时候往外面跑。先前的时候在村子里编造谣言,然后就说是鬼魅所为。 就根据这样的猜测,所以很快逃到外乡的罗敢大就被抓回来了。 虽然他拼命地挣脱,拼命地否认,并不是自己所做的。 但是,仍然被绑了回来。 嫌疑人抓到了,暂且不提,至少也要规规矩矩的审问一番。 仵作青梅先前的判断是人为,不是鬼魅所为。 即便是抓到了罗敢大,可是,尸体上的抓痕是怎么形成的呢? 掐在胸乳上的四手抓痕,怎么造成的呢? 第三十八章 草草定案 “你没事吧?”贺久关切的问道。 他陪伴在居凌雪的身边陪了两天,半步都舍不得离开。 唯恐她醒来了之后,身旁没有人照料。 但是其实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交代给手下人去做,也没有什么妨碍的。 贺久只是单纯的不想承认自己有私心而已。 换了个大夫,上手麻利了许多,用的药也是最好的。 居凌雪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睛,昏昏欲睡,脑袋也不是很清醒。 听得旁边有人在同自己说话,下意识的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虽然,她也听不着对方在说些什么。 喉咙口好像有什么异物堵住了,波澜不断地泛上来想要呕吐的感觉,胃里似火烧一般,灼痛无比,嘴巴里的苦涩,应当是药汤的残留。 头发有些痒,好久没有梳洗了,都不知道生了多少个虱子。 气也有点喘不上来,好困倦,好疲惫。 “这里是哪儿?”居凌雪强撑着,嘀咕了句。 但是因为声音太小,太模糊也听不到。 贺久站在他她身前,就这么凝望着她,察觉她的嘴巴动了动,便俯下了身子侧耳倾听。 还以为她会再说什么的,但是半天没有再吭声了。 有些焦虑,又有些期待,想要同她说说话,介绍介绍自己,也好。 一直以来,就想了解的人,眼下就在自己的面前,怎么能够不怀揣着心思呢? “你能不能别再盯着人家看了?瞧瞧,把人家给看的都不想睁眼。” 梨肴略微有些轻佻的语气传了进来,贺久连忙背过身去,不再去看居凌雪。 有些紧张的掐了掐手心,声音低沉地说道:“与你何干?” 贺久的心里还是在介意,梨肴明明知道,这小子还是故意的,故意隐瞒了下来。 “怎么就与我无关,可当真是过河拆桥了,我发现了居凌雪并且将她带到你的面前,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梨肴似笑非笑的脸挤了过来,非要同他争论个高下。 贺久就有些不耐烦,面对他贴过来的身体,也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的推了开去,烦人。 “唉呀呀,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梨肴故作含泪的擦拭了自己的眼角,装的是一番楚楚可怜。 贺久被他这般模样膈应的习惯了,就不理睬他。 “所以,你就打算把这件事情摊在我头上,自己就是撒手不管了?” “小事又何必我出手。” “你怎知我抓着凶手是否正确?说起来这事不是应该她来的吗?” 梨肴的眼神落在了居凌雪的身上。 她来?人都被打趴下了,还怎么来? 贺久有些无语,有的时候梨肴这种明知故问的习惯,真的令他讨厌。 “话说,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这些话让贺久怎么回答,他也是听人说的,尚未通她真正交手过。 “我听明月说,她伤的挺重,能捱到现在,就已经超过寻常人太多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聒噪,无事可做?” “倒也不是,只是无聊。”明明牵头办案的人是贺久,督工的才是他,为什么现在却是倒过来了,这不公平。 而且,没有了贺久在身边,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走吧,去看看案子怎么样了 。”贺久无奈,本来他想守着居凌雪,等到她醒过来,然后问话什么的。 但是现在梨肴给他捣乱,让他不能守在她的身边。 也罢,瞧着她现在这样应该也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先把手头的案子处理了,然后再作打算。 “欠我的早饭回去之后再算!”梨肴想了想,补充道。 “……” 别扭而又奇怪的两个人,居凌雪心想。 两个人聊天的全过程,她都听见了,只是眼皮子睁不开,所以只是听着,不动声色。 贺久和梨肴的关系,有些令她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这个梨肴时不时地表现出女儿家姿态,让居凌雪也觉得很别扭,好端端的男子,为何要有这般表现。 难不成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这陈国,有点可怕。 这也难怪居凌雪会误会,现在陈国本身就有许多人认为这两位的关系并不简单。 虽然他们相信贺久是真真英武健壮的大将军,但是也架不住这貌美的梨肴的纠缠吧。 即便是发小,可这其中若真的是有什么,谁又能说的通呢? 贺久也不知道自己这般随意地交谈竟然会为居凌雪所误会,并且在将来为之付出不小的代价去解释清楚。 …… “大人,大人饶命啊!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真的没有啊!大人明鉴,明鉴啊!” 还未走近,一连串的惨叫率先钻入了贺久的耳朵里。 吵闹的不像样。 因为长渊龙潭村这里并没有设公堂,许多事情都是村子里组织起来处理的。 所以也就临时腾了个地方,作为临时公堂。 因为居凌雪昏迷,本来商量好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变故,居凌雪和贺久两人都不参与,梨肴对此的兴趣也不是很大,故而,最终还是落到了金大恩的身上。 这两日的金大恩可谓是志得意满。 无奈能力有限,除了严刑拷打之外,并无什么特殊的办法来处理此事。 加上梨肴有意放纵,冷眼旁观,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他的气焰。 贺久还没进去,就已经预料到了。 他看了一眼梨肴,对方故作无辜的眼神率先递了过来。 好像在说:“不是我的错,你不管我也不管。” 这个村子不大,左右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站在院子里听到里面的声音,贺久一步也没停。 也没有人拦得住他。 旁边的手下推开门,金大恩得意洋洋的脸率先映入了他的眼帘。 贺久神情冷峻,看得金大恩就是一抖,连忙从座位上起身下来冲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立在旁边。 而厅中的正中间,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一个人,手上还挂着镣铐,凄凄惨惨的哭诉着。 旁边有个别村民站着观看,脸上的神情也是各有不同,当然更多的也是愤恨。 “怎么回事。” “将军,大人,这个人已经承认了村子里的案子都是他所做的,此案已经水落石出了。”金大恩抢白道。 然后威胁的眼神落到了地上的罗敢大身上。 罗敢大的声音渐渐猥琐,喘息也变得很困难,甚至断断续续都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金大恩就是仗着这一点,觉得此事已经可以定案了。 虽然是屈打成招的,但是那位大人可是自始至终都在看着的,并没有否定他的做法,甚至金大恩觉得自己受到了鼓舞。 因而,这样想的话便是合情又合理。 这个案子差不多可以结案了。 早知道这样简单就可以结案的话,当初就不故意的将它扩大出去变成一种悬案了。 原来这两位大人外头说着怎么怎么厉害,其实这里面也有门道啊。 还不是当初因为传言传的太过耸人听闻,一直他都不敢来这个村子,生怕自己受到牵连,沾染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想来想去都是这个村子不好,这里的人就不好,风水也不好! 蜷缩成一团被打的血肉模糊的罗敢大,听到了这句话之后,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刺激。 脖子一扬,拼死高声呼喊道:“不是我!不是!”然后喷出一口鲜血来,溅开了老远。 溅到了贺久的衣角,金大恩顿时如临大敌,连忙就蹲了下来,然后用自己的衣袖去擦。 边擦还边惶恐地解释道:“将军莫要听他胡说,此前的时候他已经承认了这些事情皆系他所为,都是他做的。” “……”贺久没有说话,他以为他是傻子吗? 虽然此前的时候,贺久已经查到了,也听他们汇报罗敢大的事情,但是他心里清楚,此人顶多是个泼皮无赖,真的要是行那恶毒之事,没有那个胆子。 如果因为他们来的话,怕怀疑到自己的身上,从而匆匆忙忙逃窜,这个看起来才是最为愚蠢的。 “证据确凿?”梨肴插话道。 “大人,证据确凿证据确凿。”金大恩连忙补充道。 这个将军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这段时间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表现出对这个案子很是上心的样子。 前两天的那模样仿佛只是做给人看看,而这个大人看起来也是心不在焉,所以只要有的交差,也许就过去了。 过往的上司都是这样的,这个应当也不例外。 因为有的人就是爱虚张声势。 “那好,那此事就就此定案吧!”梨肴没有等贺久说话,直接就放言。 金大恩闻言大喜过望! 嘿嘿,果然就如同他所料,果然就是看起来那样,实际上也就是应付差事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 贺久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按照他对梨肴的了解,他肯定是有什么别的计划。 旁边的村民们听到这话,人群之中不由得也有了些骚动。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罗敢大不太可能,因为发生第一件案子的时候,罗敢大才刚刚到村里,那时候…… 所以现在匆匆忙忙的就下定案吗? 未免也太过草率了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