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本宫不杀生》 第一章 梅林初遇 提到大历帝国的鄢陵,其他人会说这个古城山水韵致、风景如画,是整个大历帝国最美不胜收的城池。 但鄢陵人会说,最美的不是鄢陵,而是鄢陵曾经那座狸王行宫,如今的梅府。 尤其当你大雪天站在鄢陵最高的白塔山俯身望去,这时没有高高宫墙阻隔,你看到那万顷红梅齐放时,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不胜收! 此时美轮美奂的梅府里——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雕栏画栋,飞阁流丹,有朵飘零的雪花落在题着“秋痕院”三个字的匾上,匾上如同结了秋霜。院子里几株红梅开的正盛,交叠掩映,争芳斗艳。 人人都说江南温婉,却不知江南的冬天冷的入骨。 呵出一口白气。 一位红衣美貌女子手握银壶,半卧暖榻,膝上盖着绒裘,青丝如泻,淡淡吟起这首诗。 “主子真是个才女!” “是呢,咱们主子真是文采过人!” “长得又美又有才,咱们主子真是天下最完美的女子!” 旁边站着的几位婢女开始了他们的彩虹屁时间。 “……”红衣女子无语。 又不是她写的,关她文采什么事? 红衣女子瞅了几个婢女一眼,很快又懒懒垂眸——她微垂的琥珀色眸子淡泊如水,不见一丝涟漪,叫人惊艳的精致容颜里带满懒散与淡泊。 这位红衣女子便是梅府的主人,鄢陵卖酒起家的第二富婆梅大老板梅灼,今年十九岁,是个尚未嫁出去的老姑娘。虽然容颜盛世,性格却懒惰得很,是一朵人间的极品富贵花。 “哎呀,也不知道咱们要读多少书才能学到主子百分之一的才学。” “就是就是。” “唉,恐怕咱们读书读一辈子也学不到主子万分之一的才学喽……” 那边婢女的彩虹屁还在继续,一个说的比一个夸张。 梅灼听的咧了咧嘴,却还是瘫在塌上懒洋洋的,偶尔才喝一口银壶里的温奶,不喝的时候,她就双手捂着这银壶取暖,因为她向来怕冷。 住的是好房子,吃的喝的都是好东西,旁边还有人在不断的说赞美之词,按理来说应该是挺滋润的,梅灼心里却蓦然有声喟叹—— 七年的时光,物是人非了。 梅灼蹙了蹙眉,有些厌烦她这自动悲春伤秋的狗脑袋,明明好好的日子,她又何必去想起那些前尘往事? 她神色恹恹,想起那些并不算美好的回忆便有些厌烦,但仔细想了又有些释然—— 她应当是快忘了他吧? 如果不是今天的这场雪, 如果不是这红梅开的妖娆,像极了当年他们初遇时那年的梅花。 如果不是她现在无所事事…… 或许,她还就真想不起那个人了呢——卫隐。 这个曾经她刻入心头肺腑的名字, 这个曾经令她单思成疾的名字, 这个她早该忘记的名字。 真好,如今想起他, 心,不会再疼了…… 梅灼释然一笑,懒懒起身,青丝倾泻如瀑,原本带有些睡意的眼睛完全打开,极其漂亮的杏眼如同盛着万里星河、星光烁烁。这要是叫她的爱慕者见了,肯定又要迷的颠倒神魂。 “主子,你怎么起来了?” “主子,外面冷,还是待在房子里面吧。” 婢女见梅灼起了身纷纷殷勤上前道。 “你们太聒噪了。”梅灼揉了揉脑袋道。 “呃……”众婢女尴尬。 “这还不是因为主子优点如同星辰一样多不胜数么!”其中一个婢女转了转眼睛又开始尬夸梅灼。 她这一夸,其他婢女也不甘示弱,一个个又开始花式尬夸梅灼。 梅灼摇摇头,真是服了这些人了,赶紧挥手道:“下去吧。” 众婢女闻言大眼瞪小眼,又不敢造次,只能依言退下去。 梅灼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人啊……老是要神化她,把她夸上天。 天天夸天天夸,她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实际上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清楚,她这个人极为懒惰,不喜言语、不喜多动,也不喜人多,有着一身的毛病。 不过人们对漂亮的事物都比较宽容,尤其是男人,在鄢陵许多男人心中在梅灼都是冷清孤傲,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神––呵男人,不都是看脸的么? 尤其越是他们得不到的,越像罂粟花一样,越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连卫隐,那个从不爱她一分一毫的的人,也曾用迷醉的目光,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说: “华休,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眼睛。” 是的,梅灼并非梅灼,梅灼这个名字是两年前她被人追杀之后改的。陪伴她更长的是另外一个名字——苒华休。 这个名字是她七岁那年,帝都里那个位高权重的人帮她取的。这个名字取自白衣卿相、奉旨填词柳三变的《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苒华休这个名字诗意的要紧,却也哀伤的要紧。 正符合当年她少年时代错付了的鼎盛青春、流失了的锦瑟华年,它告诉了人们美好的东西总是如同昙花一现、存在的那么短暂。 苒华休之前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能为爱痴狂的人。 可她确实痴狂了, 为了卫隐痴狂并且痴心妄想。 有时她也在想,如果当初未曾遇见多好。 她便不会尝尽爱而不得的痛,受尽相思断肠的伤, 不至于把曾经的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曾经的她胆怯过、临渊羡鱼过、患得患失过、一无所有过、卷土重来过、认清过、屡败屡战过…… 如今的她,倦了。 如果……当初未曾初见那便好了—— 苒华休第一次见卫隐,是在七年前的元宵夜。 那时,她还不是腰缠万贯的梅灼,而是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苒华休。 七年前梅花开的极盛,雪也下得极深。 十二岁苒华休,饥寒交迫,穷困潦倒,心中凄苦。她穿着穿了几年的旧红棉袄,脸上两颊还生着紫色的冻疮,十个手指头脚趾头全被冻肿,风甚至灌进她的手指甲盖,一丝一丝的扯着神经的痛。 她七岁家破人亡,被倾城教坊的老鸨谢庭风强行收养,但十岁那年她叛出了倾城教坊,一个人苦苦强撑、风餐露宿。 那时的苒华休为了谋生,接了个守大门的活。守的是鄢陵那座空着的的行宫别苑,听说是曾经某位王爷主子喜爱梅花,突发奇想大费周章建的。后面那位主子回京之后,还心心念念这别苑的梅花,于是每年都要花钱找人来守着。 换平时的话,这种美差是轮不到苒华休来的。但是这寒冬腊月,又逢新春佳节的,谁会愿意出来? 生活所迫,十二岁的苒华休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别苑屋檐底下,瞪大琥珀色的眼睛,一脸青紫,看着美轮美奂的行宫、精致的雕栏画栋,心中一阵艳羡。 苒华休搓了搓冻得红肿肥大的手,把头埋在颈窝里,希望能暖和一些。 一边念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边骂起那个建别苑的主子,明明这么多个房子,自己走了不住了也偏偏不肯任何人住进去,哪怕是个柴房给人挡挡风也好吧!而且竟然连枝梅花也不肯人摘,还要叫人深夜来守着,真是小气的很。 就在苒华休在心中吐槽无数时,隐约间听见了一男一女的笑声。苒华休慢吞吞循声站起来张望––那夜的月光很亮,雪很白,看的很清楚。苒华休便看见了一位俊美的少年似乎满脸虔诚的吻在一位秀美少女的额间。 有风,有花,有雪,有月,风花雪月夜,还有亲吻的恋人,实在是浪漫极了。 除了––有点冷之外。 苒华休抖了抖身子,又慢吞吞蹲下来,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男女之事,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她也有所耳闻。她虽然不偷看,心里却忍不住八卦,她猜他们是偷情的,但想想这又不关她屁事,还是老老实实当个缩头乌龟,不去招惹是非好了。 至于那男女是否会折走几枝梅花,她也是很无所谓,这梅花林可是号称有万顷,就算折走一枝两枝又有什么要紧? 最重要的,这梅花林又不是她的…… 她本无意引山洪,偏偏那俊美少年侧头刹那看见了她,少年先是愣住,苒华休也愣住,四目相对了几秒,然后少年洒然一笑,最后他拉着那个秀美少女像一对神仙眷侣般朝苒华休踏步而来。 少年笑的温柔,看了苒华休半天,正当苒华休莫名其妙觉得他笑的古怪,有些害怕他杀人灭口时,少年突然说。 “我认得你。” 就是那一天,苒华休认识了卫隐。 还有他的毕生所爱,苏迢。 第二章 好友到访 苒华休还来不及细细思量过往,突然听见下人传, “宁爷来了。” 说起宁弈,她这个相识十二年的损友,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上次见还是在七个月前他孩子的满月酒上。 宁弈这个家伙行事向来无章法,肯定又是一时兴起突然想起要见她来了。 她难得有些高兴,又有些脑壳疼。 苒华休与宁弈是好友,与他的妻子洛雪枫交情也算不错,但洛雪枫成为宁弈的妻子之后,他们三个之间的相处总显得有些尴尬。 “宁夫人也来了吗?”苒华休问。 “奴才没有看见宁夫人,宁爷是一个人骑马来的。” “哦…”苒华休松了口气,“那去备好酒菜,告诉宁爷在会客厅等我……” 话还没说完,苒华休眼睛便瞄到了院门口的露出的那一角银灰色的大氅摆,有些无奈,宁弈大概就等在门口,想要听听她是否说了他的坏话。 真是,幼稚鬼。 虽然她以前对他确实嘴毒吧。 但如今人庭冷落,知音难觅,她会对他好一点的。 “难得难得,你也知道备好酒菜招待我,也不枉我风里来雪里去。” 宁弈大笑从大雪中走来,他天性如此,大方豪爽。 苒华休挑起眉头看着大雪里的宁弈,他穿着浅蓝色的衣衫,披着银灰色的大氅。许久没见白净的脸上蓄起了一些胡须,头发也全部束起,和当初那个“折花倚马笑,楼上红颜招”的不羁少年已经有些出入,变得成熟了。 “难得您老特意挑个大雪天来蹭吃蹭喝。”苒华休笑着冲他翻了个白眼。 宁弈挑了挑眉,笑出了恬不知耻的气质,一点都没有觉得尴尬的说,“呃,这不是,思念你,所以不分季节不分天气嘛~” 宁弈向来油嘴滑舌,苒华休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后面实在是忍不了他那几根滑稽的胡须于是问他,“你怎么好端端留起了胡须?” “不是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么?我这样看起来更男人,更沉稳啊,不觉得吗?”宁弈认真说道。 “……没大看出来。” 苒华休摇摇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油腻,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中年男子的猥琐之气。” “啊,你这人真是!”宁弈摇摇头夸张的捂胸道,“一张刀子嘴,直接往我心窝子里扎,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你都不对我好一点嘛?” “行,宁大爷,我错了。”苒华休笑。 “快点请我进屋蹭吃蹭喝啊,这么大雪,快要冷死我了都。” 宁弈搞笑抱着身子的抖了抖,二话不说大步跨来迈进了她的屋子。 苒华休无奈,宁弈的性子还是这样。 明明都是当父亲的人了。 怪不得洛雪枫会介意,他有时思想太过单纯了––一个已婚男子随意进出另一个女子的闺房,这会叫他的妻子怎么想呢? 这个傻孩子。 苒华休欲言又止,想想还是算了,不想扫兴。 毕竟之后他们可能越见越少了。 自从宁弈成亲,她和宁弈已经减少了好些来往。以往宁弈每天都要来她府邸溜达溜达的,每天无事生非,要么折走她几株梅花,要么挖走她一坛好酒,每次都要顺手牵羊,她又对付不了他。 这几个月不见他,她的梅花无人折,她的好酒无人尝。 不过,这家伙今天估计又要糟蹋她几坛好酒了。 果然宁弈进了她的屋子,就开始撒野模式了,他兀自坐在她的榻上,自顾自把鞋脱掉,脚搭的老高,一言不发直接拿起她的茶壶对嘴猛的喝了几口水,还打了个嗝。 苒华休抽了抽嘴角,十分无语道,“宁大爷,您这样,是想刚来就让老娘把您踢出去吗?” “哎呦,有什么关系?”宁弈背靠软榻,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会讲。”苒华休翻了个白眼,“下次你来,我就应该马上叫人给茶壶灌烫水。” “不就对着嘴喝了你的茶壶?你又不缺这个钱。”宁弈坏笑。“大不了,这个壶你送我好了。” “你这是一天来我这不顺点东西走,你就手痒?”这种德行的宁弈让苒华休好想踢死他。 宁弈,鄢陵首富、也是可以说大历王朝首富家的独苗苗,居然还天天想着来顺她这穷人的东西。 “哎呦,你现在都是鄢陵第二富婆了,人家皇子的府邸你都能买下来住了,让我拿点点东西怎么了,小气!”宁弈边说边抓了一大把果子吃。 “行行行,宁大爷,只要是梅府里的东西,您看上什么了拿什么,可以吧?” 苒华休无奈摇头,纵容道。 “这么大方?”宁弈嘿笑,“要是我万一说看上你了,岂不是可以像扛猪一样把你扛走?鄢陵第二富婆呢,比猪值钱多了,我可要赚翻!” “你说话能不能别故意讨打?” 苒华休无语。 “开玩笑的嘛!”宁弈嘴上占到了便宜,大笑起来。 苒华休摇摇头,和宁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洛儿最近如何?听说生完孩子她大病了一场,现在恢复的怎样?” 洛儿指的是洛霜枫,宁弈的妻子,也是曾经苒华休在倾城教坊的姐妹。 “她恢复的挺好了,我跟她说了来见你,她本来想和我一起来的,雪太大了,我没让她来。” “哦,”苒华休点点头,“孩子取了名字吗?” 宁弈笑了笑,“嗯……取不来,我和洛儿说,你向来最有文化,不如你帮他取?” “……”苒华休笑而不语,有点想要掐死宁弈,给他儿子取名的话,这也太尴尬了,人家孩子他妈难道不会膈应? “怎么不说话了?你也取不来?”宁弈笑的没心没肺,“取不来我又不骂你,快点陪爷唠嗑。” 苒华休忍着一脚踢死他的冲动,故作咬牙切齿的样子道,“儿子是你俩的,又不是我的,凭什么让我取名字!?” “呃……”宁弈摸摸鼻子。 谁知过一会儿宁弈就带着不对味的笑就要往她耳边凑。 “笑这么贱干嘛?”苒华休皱眉,离他远一点。 “我还能干嘛?”宁弈耸肩,恢复起年少轻狂的样子,他脚一抬搭在桌边上又凑得离她近了些,坏笑着说,“话说,华休,你准备让阮阮和绵绵啥时候出生呀?” 阮阮、绵绵是苒华休年少时与朋友们的一时戏谈––她曾戏说:我以后要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叫阮阮,女孩叫绵绵。 时过境迁,苒华休都差不多忘了,想不到宁弈还记得。 苒华休淡笑着,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宁弈那双戏谑又带着真实关怀的眼睛说:“快了吧,你都有孩子了。也许明天,或者一个月,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就可以生阮阮和绵绵了……” 宁弈笑了。 这个话题,他们没再提。 宁弈懂她,她也懂宁弈,他们有着很好的默契。 宁弈不提这个,便开始拉扯东南西北的事情说给她听,他故意捡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她开心。 苒华休笑的开怀,因为确实开心,便吩咐下人挖出十五坛她酿的梅花酿来。 “便宜你了,多日不见,不如来个不醉不归?” 苒华休的酒量并不好,但今日不同,想着难得开心。 “哈哈,不然我来你这里是为什么。”宁弈笑的得意,“来来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你可别又喝趴下。”苒华休摇头。 苒华休的酒量不好,宁弈更甚,她可是曾经把宁弈喝趴过很多回,有点怕他。 这人毕竟还是会撒酒疯的! 宁弈面露尴尬。 “你羞辱我!我告诉你,苒华休,今天喝趴下的肯定是你。” 苒华休笑笑不说话。 于是为了附庸风雅,他们移步到别苑凉亭里,边赏梅花边开怀畅饮,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时,夜到深处,酒到浓处。 宁弈突然就又问了句,“华休,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卫隐那个渣渣子?” 苒华休一愣,良久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不嫁人?” “因为没有遇见合适的吧。”苒华休开玩笑的说,“我喜欢长得好看的,现在长得好看的太少了。” “一样一样,我也喜欢长得好看的。”宁弈大笑,“不然为什么喜欢跟你在一起玩,只是可惜,你不愿意嫁给我。” “……你喝多了吧?”听他这个话,苒华休觉得有些不对。 “我开玩笑的。”宁弈停下饮酒,乌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她说,“两年前我们说过的,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苒华休笑了,“是的,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来来来,喝酒,你别停下!你停下我可就算你玩赖了,要罚三杯的哦。”宁弈又突然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给她满满斟上了一大杯。 苒华休无奈,却由着他的性子陪他喝下去。 原以为这次又是要看到宁弈酒后出洋相的。 却不想这次真被宁弈说了个准。 大概是她不曾豪饮,酒量更加退步了,居然被宁弈灌醉了。 苒华休醒来便是早晨,下人告诉她,半夜她喝醉了,是宁爷将她抱的回来,然后宁爷就走了。 下人转述说: 宁爷临走的时候说,“夜深风大,照顾好你家主子。” 因为宿醉,苒华休有些头疼,听到下人的陈述,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待清醒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味,赶紧差遣下人去探听宁弈最近的状况。 却不想,一个坏消息就想晴天霹雳一样将她炸个五雷轰顶。 第三章 晴天霹雳 “你说宁爷……昨夜血洗了宁府?” 本来这是一个难得的温暖晴朗的冬日,窗外的梅花香沁人心脾,苒华休散着长发惬意的像只眯着眼睛的猫儿,一如既往懒洋洋的瘫在美人榻上晒太阳,谁知来了个这样的晴天霹雳。 出去打探的小厮突然如此禀报的时候,苒华休正懒洋洋拿起热好的暖奶打算美滋滋的尝一口。小厮禀报完,她一失神,热气腾腾的奶打翻,打翻在她的手上和膝上她仍不自知。 直到贴身婢女赶紧手忙脚乱的为她擦拭,苒华休才皱紧眉头呵斥小厮道,“你从哪道听途说来的假消息?” 宁弈好端端血洗自己家干嘛?真是荒谬! 这听来的是什么鬼消息,苒华休第一反应就觉得这肯定是假的。 “小的就是去宁府门口打听的,主子,小的听的千真万确,确实是昨夜的事……”那小厮见苒华休分毫不信急得满头大汗,“主子,千真万确。” 苒华休满腹狐疑,她认识宁弈这么多年,她见过宁弈最温和真诚的一面,也见过宁府最泼皮无赖的一面,但从未见过宁弈冷血无情的一面。宁弈向来都是快活自在的,而且他品性优良重感情,怎么可能会杀人?而且是杀自己家人? 肯定是谣言,苒华休觉得。 太假了!真是荒谬,不知道是哪个乱嚼舌根的传出来的假消息!苒华休一点也不信。 “主子,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如有虚言,小的天打雷劈!”但是打探小厮却信誓旦旦。 “……世人的话多的是三人成虎,也许只是宁爷打杀了几个下人,被人夸大了说,你再去仔细打听清楚。”苒华休疾言厉色的说道。 苒华休才不相信这些荒谬的假消息,于是继续派遣小厮外出打探——这次就不止一个小厮,而是一群。 但不信归不信,不安归不安。 苒华休不安的踱步,不由得仔细去回忆昨日的情形:昨日的宁弈看起来与往日貌似并没有什么打的不同,见他时他仍旧洒脱爱笑,昨日也依旧是看似口无遮拦畅所欲言。 但苒华休细想下去又觉得确实宁弈与往日有些不同,宁弈生性潇洒有话直说,昨日却似乎遮掩了一些他自己的情绪——要搁往日的话,他应该又要和她唠叨些家长里短,说说洛霜枫如何如何,又说说他儿子如何如何。以前他整个人都是沉浸在他自己家庭的幸福里的,但他昨日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说的也多是是玩笑话故意逗她开心,没怎么太提到洛霜枫和他儿子。 莫非宁弈…… 苒华休还没设想,就马上否定。 不会的,宁弈不会做这种事。 再说昨日上午宁弈来了之后就一直喝到了深夜,他酒量向来不好,能把她灌醉,宁弈自己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喝醉了连走路都不稳的人怎么可能提刀杀人? 苒华休不会相信,除非眼见为实。 但是派出去打听的众多小厮却全部回来如是禀告苒华休第二遍,第三遍,第……遍,一直到所有人,都在都告诉她这不是个谣言。 苒华休这才如遭雷击…… 苒华休一时心绪难宁,难以相信那么快乐那么幸福的宁弈会干出杀人这么凶残的事。 苒华休一路走来不算容易,宁弈帮她最多的忙,两年前他几乎豁出了他的命来保护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随随便便的血洗自己家? 苒华休一个人缓了许久才又单独传唤探听小厮进来问话。 “宁爷真的血洗了宁府?”她再次向小厮确认。 “千真万确,主子。”小厮一脸认真。 “那宁爷现在在哪里?” “据说,宁爷杀出一条血路就纵马而去了,如今官府也在查宁爷的行踪呢……” 苒华休沉默不语,她实在是难消化这件事。 又缓了一会儿再问:“打听清楚了吗?宁爷为什么要血洗宁府?” “呃呃,打听清楚了,据说是是是是…”低气压使得小厮有些不敢开口。 “是什么?” 苒华休百思不得其解,宁弈为什么要血洗自己家? “据说是是,是宁夫人偷人被宁爷撞上了,宁爷一气之下就杀死了宁夫人和奸夫,还摔死了新出生的小少爷,然后就一路眼红杀了过去,砍死了不少的丫鬟杂役。据说一路是血,小的刚刚去的时候门口被封住了,只依稀看到里面有好些官差,死人没看到,但也确实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门槛上也满是血迹……” …… 洛霜枫真的偷人? 洛霜枫当初不是跪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说此生非宁弈不嫁此生只爱宁弈一人的吗? 洛霜枫向来对宁弈一往情深,难不成是假的? 这……一切都太过荒谬! 良久苒华休没有说话,小厮也吓得精神紧张。 整个梅府所有的人都知道苒华休和宁弈的关系非同寻常,如今宁弈突然出个这么大的事…… 就在小厮紧张兮兮时,苒华休终是深深吸了口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辛苦你了。” 小厮赶紧谢过走了。 等那小厮走后,苒华休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昏厥。 扶着桌角,她有些痛恨自己——痛恨自己那爱息事宁人的心。 洛霜枫的事情苒华休从前其实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不忍心看宁弈受打击,也不忍去破坏宁弈一家幸福安康的日子,所以选择了隐瞒。 此时此刻苒华休真的是痛恨自己。 她痛恨自己,其实本可以阻止这一切,却眼睁睁的选择看着它的发生。 她痛恨自己明明看出些宁弈些许的不对,却没有尽到一个知心好友的本份。 真正的好友应该是排忧解难,她却选择不问。 她仔细思索着宁弈昨日的话语神态。 想到他说的“今日必定把你喝趴下”和“夜深风大,照顾好你家主子”不禁一身冷汗。 苒华休才惊觉,昨日的宁弈原来是那般不同。 他的酒量那么差,为什么能把她灌醉? 为什么她从不贪杯昨日却醉的没头没脑? 还有,他们想见随时可见,为什么他突然要告诉下人“照顾”好她? 原来,这竟是一场蓄谋已好的离别。 真傻啊,宁弈。 苒华休心中酸涩,忍不住想哭,宁弈他是准备好了来见她最后一面的吗? 苒华休脑子里一团乱麻,抱膝枯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群人破门鱼贯而入,突然射入的强光几乎刺伤她的眼睛。 第四章 来者不善 “主子!” 一群人破门而入,突然射入的强光几乎要刺伤苒华休的眼睛,下人们围在她的房门口惴惴不安。 苒华休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不速之客。这些人腰佩长剑,脸色不善,她心中冷笑––哦,原来是官差。 鄢陵的知府大老爷早就垂涎她与宁弈的家产,她不知道宁弈出事是否和他们有关,但现在显而易见,这群人马上就要算账算到她头上了。 啧啧,真的是––好利落的手笔! 苒华休嘴唇勾笑理了理衣裳,瞥眼便见一个看似仪表堂堂的公子哥摇着羽扇走了进来。 这人她也认识,申羽生申公子––知府大老爷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儿子,内心打的一把好算盘。 “梅老板,好久不见。”申羽生好生打量了苒华休一番,笑意盈盈,目光里满是算计。 除去宁弈和洛霜枫知她是苒华休外,其余鄢陵人眼里,她都是卖酒起家的鄢陵第二富商,梅灼,梅老板。 苒华休,也就是梅灼失笑,看了看申羽生,说:“申公子大约是年轻,未曾听令尊说过,我这府邸当初可是曾经的狸王行宫,雕栏画栋、寸土寸金。您这一言不合带人破门而入,可知要赔我多少银两?” 申羽生今天这个气势来的,想也不用想,必定是来者不善,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又何须客气? 申羽生笑容凝滞,咳嗽两声恢复浅笑说道,“是鄙人唐突了。不过鄙人是奉命而来调查宁府杀人案,鄙人听闻宁弈与梅老板交情颇深,如今宁弈不知去向,所以才来打扰梅老板的清净……” “哦?我都未曾听说过这桩喜事。”苒华休不阴不阳的笑。 “梅老板可是在说笑,宁府杀人案如今是闹得沸沸扬扬,梅老板难道还未曾耳闻?”申羽生依旧是浅笑,挑了挑眉说,“……而且梅老板怎能说这是桩喜事?莫非梅老板其实与宁弈结怨已久?” “申公子想岔了,”她笑道,“我指的喜事是,不知申公子何时考上了功名,如今都可以差遣众多官差听命于你了。” 申羽生本来还在笑的脸瞬间僵硬,一时接不了苒华休的话。 “我记得律法中,科考落榜的,无论是平民还是官家子弟,似乎都是没权利调动官差的吧?”苒华休笑靥浅浅,说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不客气。 鄢陵知府打的什么主意,她与宁弈都十分清楚,他们最想做的事把她和宁弈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然后吞并他们的财产,可惜她和宁弈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一直没让他们吃到什么果子。 “梅老板这……”申羽生尴尬的笑着。 他已落榜两次,被她这样嘲讽,心都有咬死苒华休的冲动了。 苒华休却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语气凌厉道:“申公子,私自调动官差来梅某人这里作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可知道后果吗?” 话音刚落,门口就涌进了一批气势汹汹的壮汉,手里拿着胳膊粗的棍子,一个个怒目圆睁,这都是梅府的护卫,个个凶悍无比––苒华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孤苦无依的苒华休,如今她还是梅灼,作为一个老道的生意人,她是有些手段的。 譬如一年前来梅府闹事的吴县令的公子,不知为何被人敲断了一条腿;譬如下限酒令的吴县令坐在轿子里突然跌了出来,摔断了三根肋骨;又譬如抢生意的如意阁老板,突然就关门回了老家…… 申羽生脸色发绿,笑的咬牙切齿,“梅老板不要误会,鄙人没有半分恶意,只是奉家父命令过来调查宁府杀人案而已的。” “我有没有误会这不好说。”她笑着问,“不知申公子可有府衙差令?” “……鄙人,呃,我来的太急。没有带。”申羽生笑笑。 “没带?”苒华休挑眉,“申公子恐怕不是逗我吧?该不是您以为查案就像小孩子过家家,您嘴上说说我就听了?我可不比鄢陵那些不懂律法的愚民,随意就能糊弄过去。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看重白纸黑字的字据,你一个没有功名在身、又没有府衙差令的人,你是想要查案,或者是搜查梅府——都得按我的规矩来。” 申羽生气的半死,却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壮汉们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内心暗骂——这梅灼不知到底是何来历,养了一帮为所欲为的壮汉,逮着惹了她的谁就报复谁,实在是太吓人! “是,是在下思虑不周。”申羽生急忙赔罪,“梅老板说的是。” “不是我说的是,而是事实如此。” 苒华休勾了勾唇角,论嘴上的道行,申羽生可比她差远了。“申公子没有功名在身,又没有府衙差令,那就搜不得我梅府。看来还要麻烦申公子回府一趟,告知知府大人,最好差遣查案经验老道些的捕头来,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派出来,不足以服众,还怎么叫梅某人配合?” 申羽生被苒华休一口一个没有功名在身刺激的快要炸毛,但还是要忍住,最后还是忍不住跺了跺脚咬牙切齿的说,“梅老板说的是,是鄙人唐突了,鄙人这就带人退出梅府。” 于是他猛的摇了摇扇子,脸色发绿的一挥手,准备指挥那些官差回去。 “等一下……” 就在他要跨出门口时,苒华休突然又开了口。 “申公子这就能走了吗?” “梅老板我都要带人走了,做人莫不要太过分吧?”申羽生回头恶狠狠道。 “不敢不敢。我是良民。”苒华休粲然一笑,“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良民,莫名其妙被官差抄了府邸,十分委屈……” “你看我这门,被撞坏了,申公子不知道吧,我的门是红木做的,还有这是当年廖大师的作品,我若是缺钱还可以拆下来当古董宝贝卖掉的,不算太贵,大概要一千两能买到吧。”苒华休指了指门,又指了指院子外面那些地上被踩歪的秸秆说,“还有外面天寒地冻,看起来我的园里没种什么,但其实秸秆底下都是些名贵的花花草草,不说别的,就说我特意花五百两买来的那颗七彩牡丹吧,我明显看着是被踩断了……” 官差们闻言纷纷咋舌,心虚的把脚从秸秆上挪开,弱弱的站在一边,生怕又踩到了什么,待会被梅老板这种恶势力报复就不好了。 申羽生嘴角抽搐:“梅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申公子,撞坏的门,以及门外践踏的花花草草,我会让管家统计,到时候还请您记得赔一下,要是您一时拿不出这个钱,梅某人给你缓一个三年两载也是没问题的,毕竟您现在还没食到天子俸禄,也是生活不易。”苒华休不等申羽生说完,继续挤兑他。 申羽生这一下被她气的发抖,转身怒气冲冲的说了句“告辞”就走了。 苒华休扬起唇角—— 申羽生赔不赔钱不重要,她主要就是要膈应他。 自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自己不努力、妄想剥夺他人钱财的人,就是贱。 第五章 猝不及防的重逢 苒华休奇怪了三天,她等了三天,申羽生他竟然没再来找她麻烦。 差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有个香饽饽钦差来鄢陵巡访了。 据说这个钦差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堪称帝都第二美男子,是当今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皇帝陛下也对他青眼有加,甚至想过要把最宠爱的绫罗公主嫁给他。 她笑了笑,难怪呢。 又想了想知府那一家睚眦必报的模样。 放松了些心情,心想着钦差来访,知府那一家应该是要忙活一段时间的,不过–– 苒华休的眉头皱起,又想起宁弈的事情来……如今看来,宁弈确实是杀了人,可是她觉得这其中有许多蹊跷,但是她又无可奈何:一来进不了宁府查探;二来她并不相信除了宁弈之外的人;三来她又不知宁弈的去向。 宁弈杀人的动机真的是因为洛霜枫真的偷人了吗? 洛霜枫的奸夫是谁? 会不会与知府有关? 也许是知府安排的人勾引洛霜枫? 她的脑子充斥这些阴谋论,胡思乱想就过了晌午,她心情不大好,感觉饥肠辘辘。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特别想吃油皮大烧鸡、红烧大猪蹄、香浓大排骨、麻辣牛肉……总之––各种各样的肉,当然,狗肉除外。 于是她一口气点了十八样与肉有关的菜,梅府的厨子据说是御厨后人,做的菜盘盘色香味俱全。 苒华休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十八道美味喜不自禁,而后目光直接就看向了那只肥美的烧鸡,这烧鸡还是刚出锅,油光可鉴热气喷喷。 “把那盘烧鸡端到我面前来。”苒华休咽口水。 婢女依言把烧鸡端到了她面前,然后贴心的帮她挽起袖子,柔声问道,“主子,这烧鸡有些烫,要不要奴婢帮你拿着喂给您吃?” 苒华休摇了摇头,吃的东西,她不喜欢假借人手––虽然她有些方面比较随意比较邋遢,但吃的这方面,她洁癖极重。就比如:她每日吃饭用的碗筷,必定是专用碗筷,而且她不要别人帮她洗,她洁癖,得自己洗。 于是她将她的魔爪伸向那盘肥美的烧鸡,外面的油皮稍微冷了冷,她扯了一块尝了尝,香!但她想吃鸡腿肉。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扯一只鸡腿,刚开始一点点是觉得有点烫,后来差点没烫到把鸡全给扔了…… “哎呦,我去!”她被烫的从座位上站起,甩甩手,龇牙咧嘴,一点都没有平时懒散富贵花的样子,被烫的可精神了! “主子,没事吧?”婢女赶紧问道。 “没事,”苒华休一脸淡定的坐下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她 看着甩开的鸡腿笑了笑说,“还好没掉。” 婢女扶额——自家主子的高冷呢?慵懒呢? 唉,在吃的面前都是浮云了…… 苒华休又看了看自己油光可鉴的手,就那么一下,特别忍不住,于是––舔了舔手…… 就在她低头舔手的时候,突然由远及近听见有一个人说 “好重的肉香味。” 又有一个人说, “大概是梅老板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土豪劣绅,大鱼大肉惯了,唉……” 第二个声音苒华休熟悉,可不就是申羽生? 申羽生来干嘛? 他们一家不应该忙着陪钦差好吃好喝吗? 苒华休吮指思索着,这时她房间的光线突然变暗,她下意识抬头看去…… 进来两个人,两个人都是背光的,她看不大清他们的脸,但其中一个人,她竟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以及那双温文尔雅的眼睛。 七年的时光,她以为她忘了。 没想到,一眼,仅仅模糊的一眼,她还能认出他——卫隐。 是卫隐!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失去了曾经的心潮澎湃,苒华休抬头看他,她只觉得惊讶。 “你……”苒华休皱眉,有些迟疑,他却温文尔雅的笑着冲她使了个眼色。 苒华休看了看旁边碍眼的申羽生,确实,有些人在这,有些话大可不必说。 “看来我们来的不巧,梅老板正在吃午饭,不过––梅老板真是壕气,一个人布十八道菜,真是肉香弥漫……”申羽生‘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摇了摇,晓得不怀好意。 苒华休其实真的觉得他是个沙雕,一年四季都在扇扇子,大冬天,扇扇子? “梅某人穷苦出身,食量偏大,我可不像知府家的小姐,令妹雪姑娘,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偏偏只爱吃鸡心,一次性杀了三百只鸡,才勉强做了两盘给雪姑娘尝鲜……” 苒华休擦了擦油腻的手笑着,看着申羽生脸色的渐渐发绿,继续说,“真可惜,三百鸡啊,整个知府的后院都快放不下了,堆了几天只能臭了,埋了。真是朱门酒肉臭啊~” 说她浪费?比起她来,知府府这些年来可够她数落的。 “嗤。” 申羽生有点想发作,旁边那人却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他说, “你就是申少爷口中所说的,宁弈的姘头?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伶牙俐齿。” 他说完,申羽生脸色直接涨红,苒华休冷笑,斜眼看着申羽生, “宁弈的姘头……”看来在外面申羽生就是这样说她的。 “钦差大人,您可不要说笑了,鄙人何曾如此说过。”申羽生吭吭哧哧的。 “钦差?”苒华休挑眉,卫隐是钦差? 那个传说中的帝都第二美男子? “知道我是钦差还不行礼跪拜?”卫隐冷笑,“看来申公子说的不错,梅老板果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申羽生心中问候了卫隐几千遍,暗道这个钦差恐怕是个傻子,一点眼色都不会看,自己说的坏话都对梅灼说了,以梅灼那性子,肯定又要偷偷找人报复自己——他自然是不知道苒华休与卫隐是旧相识,即使他们前尘往事不算太美好,比起他来,卫隐肯定向着苒华休。 苒华休一声不吭,站起来乖乖行礼。 她虽然不知道卫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觉得毕竟有之前的交情在,起码他不会害她,而且如果是一起对付申羽生,何乐而不为? “好了,申少爷,本钦差需要单独和梅老板谈谈,你下去吧。” “这……”申羽生迟疑。 “难不成你还怕梅老板犯上作乱?” “呃……”申羽生脸色又急剧变化,瞅了苒华休一眼说,“怎么可能,梅老板在鄢陵可是风评极好不仅人人美若天仙,而且还心地善良……” “那钦差大人,鄙人就先告辞了。” 申羽生匆匆走了。 苒华休咧嘴,申羽生夸都没夸她两句就告辞了,真敷衍! 她自顾自笑了笑,坐了下来。 “咳咳……”被无视的卫隐咳了咳。 苒华休又站了起来,思索了一会禀退了婢女,剩下她与卫隐共处一室。 “呃……你可不要说不认得我了吧?”卫隐的声音比以前更带了些磁性,笑着走了过来。 苒华休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会不认得呢? 这是她曾经心心念念七年的人。 “我答应过你的。”他的语气却似乎深情,“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找你” 苒华休沉默。 “华休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给忘了……” ……苒华休觉得可笑。 她记得啊,所以她等卫隐回来等了三年,等到帘卷西风、黄花消瘦,等到雨疏风骤、芳草成泥,等到春蚕丝尽、红烛泪断。 所以她等到了什么? “你背着光,我看不清。”苒华休笑了笑,敷衍道。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不在乎了……要淡定。 卫隐皱了皱眉,轻轻的把半边门关上,光线一下子均匀了,那张令人讨厌的漂亮五官认真而生动的出现在苒华休面前。 卫隐。 果真是他。 在苒华休看来,七年前的卫隐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今他长大了,可能因为瘦了的缘故,皮肤没有以前那么有光泽,五官也没有以前那般漂亮了。 他归来依旧白衣翩翩,却已经不是她的白衣少年。 苒华休看了半天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猛然低头一看。 心中升起一股败兴感。 呃……妈的,她的鸡都冷了——这人来的真不是时候。 她心这样想着,袖子里的手却不自觉颤了颤。 “看清楚了吗?”他轻声说,温柔的笑着凑近她的脸。 他的脸越来越近,呼吸也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轻的像个羽毛,挠在苒华休心口结痂的地方,又痒又疼。 苒华休望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突然生出一股厌恶——卫隐总是光风霁月、风淡云轻的模样,在她年少时便是如此,一边轻易让她的芳心起起伏伏、跌宕难平,一边又转身而去头也不回,对她的掏心掏肺视而不见。 她不恨卫隐,毕竟卫隐从未说过爱她,也从未做过承诺,一切不过是她主观臆想一厢情愿。 但她不会再继续像以前一样当个不管不顾的傻子,做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 “哦,看到了。”苒华休用手推开卫隐,拉开和卫隐之间的距离。 第六章 青山隐隐 “哦,看到了。”苒华休回复的不咸不淡,用手挡开卫隐的靠近。 卫隐带着笑容的脸一僵。 他天生含笑的眼睛深深的望着苒华休,他与华休是相识七年的好友,不过却有三年未见。 三年前,他差点就被苒华休迷了心窍。 而这三年未见,卫隐轻轻勾了勾唇——华休果然变得越发美艳不可方物了。 “我还以为你见到我会马上给我一个拥抱……”卫隐笑的温柔。 苒华休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卫隐。 他还记得她,或许这是种恩赐,或许她该感动。 “我们长大了,男女有别。”苒华休扯了扯嘴角,笑着说。 “你这语气,我一点也不喜欢。”卫隐挑眉。 苒华休敷衍一笑:“毕竟多年未见,你现在也是钦差了……” “原来你在考虑这个,我们曾经约定过——苟富贵无相忘,莫非你忘了吗?”卫隐笑了,下意识伸手欲去抚摸苒华休的头发。 苒华休别开头,蹙了蹙眉说:“你自重些。” 卫隐手一空,惊讶的看着苒华休。 “我不大喜欢别人碰我。”华休解释。 “那以前……”卫隐一脸迷惑。 “以前我也不喜欢,只是年纪小,我不好直说。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有些举动还是注意下。”华休神色淡漠。 卫隐看着华休,她红唇皓齿,眉眼精致,琥珀色的眼瞳平淡如水,明明一身红衣似火,却带着一身不容人靠近的冷漠。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义无反顾愿意为他做一切的傻姑娘变成了如今这般冷漠的模样呢? 卫隐心中失落—— 不过这样的华休真的是美极了,卫隐的目光忍不住看向华休那露出的修长洁白的脖子。 平心而论,华休真的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哪怕他认定他毕生只爱苏迢一人,在每次见到华休那一刹,还是忍不住被她的美丽蛊惑。 “我还以为,我回来找你,你会很高兴呢……”卫隐淡笑,语气失落。 “……坐吧。”苒华休淡定下来。 在她第一眼看见卫隐的时候,她内心愤怒、激动、厌恶、眷恋各种情绪喷涌而发。 但是随着他那一句“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拥抱”,所有情绪都渐渐消散了。 卫隐好不好呢? 自然是好的。 从头到尾,卫隐从未做过实质性伤害她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不爱她罢了。 既然卫隐一直以来只想和她做朋友的话,那么不如如他所愿,和他做个普通朋友? 说起朋友,苒华休又忍不住想起宁弈,也不知宁弈怎么样了……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哧,”卫隐笑起来,“我觉得,该叹气的应该是我吧,唉……我以前的小太阳华休去哪儿了?我真可怜,我进来这么久坐才刚能坐下,也没杯水喝。” “我没什么心情搭理你。”苒华休懒懒坐下,指了指茶壶,“想喝水自己倒。” 卫隐惊讶,华休竟让他自己倒水喝,以前的时候……卫隐望着华休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从前的华休从不会对他这般怠慢。以前的华休每次见到他时,眼睛里都装满了璀璨星河。 “你是在烦恼什么?为宁弈?”卫隐想了想问。 “你知道宁弈的事情?”苒华休说,“哦对,我忘了你是钦差。” “我三天前来的时候,就听说宁弈这个事情。” 卫隐说着顿了顿,“其实你知道吗?听到宁弈的消息我很高兴,你不知道,这三年我找了你很久,我听说倾城教坊被一把大火烧尽,我很担心你,派人四处找你的下落,但所有人都说你被大火烧死了。我没想到,原来你改名了。其实我曾写信问过宁弈你去了哪里,可是他都没有回我,来这里之前我大概猜到梅灼就是你,华休,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卫隐说着握住了苒华休的手。 苒华休听着他的话,一时间也忘了挣脱。 所以卫隐找过她,是吗? 苒华休觉得心又开始在动摇,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开心是因为卫隐找过她,难过是因为她知道失踪的人如果不是她而是苏迢的话,卫隐就算是踏破铁鞋也会找到她的。 卫隐啊,总是要给她一些隐约的情意。 总要在她觉得他对她不一般时。 突然转身像飓风一样把所有轰轰烈烈的爱意与缠绵悱恻的疼惜都献给苏迢。 以前华休年纪小,她觉得嫉妒。 如今华休长大了,她真的觉得卫隐很贱——如果他不爱她的话,可不可以不要给她这种错觉? ******* (七年前 鄢陵 ) 一个身着笨重旧红棉衣的女孩站在远近闻名的倾城教坊门口,一脸纠结。 这个女孩皮肤白皙,长着一双温驯的琥珀色大眼睛,五官精致、眉眼如画,可惜的是脸颊两边各生了一块青紫的冻疮,乍一看,有些吓人。 这是十二岁的的苒华休。 彼时的苒华休郁闷不已,她为了讨生活去曾经的狸王行宫看守梅花时,不小心撞破了一对少男少女私会,那少年看似笑嘻嘻,实则趁她不注意拿了她的紫玉葫芦,还派人告诉她来倾城教坊取。 苒华休在心中问候了那个少年几百遍,但还是无可奈何。毕竟那据说是个高官的儿子,姓卫名隐,字青山,尚未满十六岁周岁,但在京都的人评论里已经玉树临风才名远扬—— 苒华休摇摇头,什么狗屁的玉树临风,才名远扬。不仅偷人,还要偷东西! 倾城教坊苒华休是打死也不想来的,这里,就连空气她都是厌恶的。 若非是这个紫玉葫芦……苒华休咬了咬牙,噔噔噔就气鼓鼓的进了倾城教坊的门。 “呦,苒苒回来啦?”进门就遇见一个枝花招展的男子,被小厮搀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却笑的不怀好意。 “说话难听就闭嘴。”苒华休白了他一眼,这是倾城教坊的男妓,名唤茗烟,与苒华休向来不对付。 “啧啧,这暴脾气。可不是暴脾气吗,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过,非要自由?啧啧,看看这张小脸蛋呦,以前多漂亮,毁了毁了。”茗烟幸灾乐祸。“赶紧跟妈妈道个歉,毕竟是亲姨娘呦。” 苒华休不想纠缠,所有倾城教坊的人都以为谢庭芳是苒华休的亲姨娘,所以他们对苒华休出走倾城教坊这件事认定是苒华休不懂事。 其实苒华休七岁的时候才被谢庭芳带到鄢陵,七岁前她还拥有着快乐的生活。 所以苒华休讨厌谢庭芳,讨厌整个倾城教坊。 彼时的卫隐正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不仅青春年少,肤色润白如玉,而且衣冠楚楚,看起来气质非凡。他天生含笑的眼睛十分明亮,手里摩挲着从苒华休那里偷过来的紫玉葫芦,简直爱不释手。他刚思索穷困潦倒的苒华休为什么有这么名贵的东西。 “咣”的一声,门被猛的推开。 他便看见了面色不善的苒华休……呃,她两边脸颊本就生了冻疮一片青紫,此时又气鼓鼓的什么话也不说,卫隐觉得——好可爱, 好像他家那条大黄狗——脸被马蜂蛰过的样子…… “噗……”卫隐本来想忍住,看着苒华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 “我的东西,拿来!”苒华休恨恨道。 她很是无语,这个人偷情的事她半分也不会往外讲好不好,居然还偷她东西!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你的事我懒得告诉别人。你把我的东西还我。” 卫隐挑眉,他可不是在乎这个女孩告不告诉别人,而是——他们其实见过好多次,但每次她都视若无睹。按理来说,他这么英俊,应该能吸引所有女孩子目光的,但这个女孩好像不大一样…… “好,还你。”卫隐微微一笑,伸手把紫玉葫芦递给苒华休。 苒华休有些错愕——这么容易? “嗯,好的,多谢了……” 呃……苒华休有点郁闷,她干嘛说谢谢啊。人家拿她东西她还说谢? 但说都说了,苒华休也不想再和卫隐起冲突,点点头就要走了。 “等一下,”卫隐笑着,“这么大冷天要不要喝杯热茶再走?你又要去守梅花?” 苒华休见他含笑,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忍不住话多接了话,“白天我不用守。” 苒华休就想走的时候,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她皱了皱眉——听见了谢庭芳的声音。 苒华休后背发寒,她真的是厌恶极了谢庭芳。赶紧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呃……” 她关门干嘛,卫隐有些奇怪,走到苒华休旁边,刚打算说话,苒华休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卫隐好脾气的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苒华休贴在门上。 一会儿便听见有人说,“我看见苒苒往这边走了。” “这个死丫头,躲了老娘这么久也不见人影。”这是谢庭芳的声音。 “会不会躲在房间里面了?” 然后就是隔壁的敲门的声音,苒华休看了一眼卫隐,犹豫一会儿说,“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卫隐很爽快。 “待会我躲在房间后面去,你帮我打下掩护,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行不行?”苒华休一脸纠结。 “你不是谢老板的外甥女吗?为什么要躲?”卫隐问。 “这个你不懂。”苒华休有点丧气。 卫隐含笑的眼睛看着苒华休,看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于是苒华休躲了起来,等谢庭芳等人敲门进来时,卫隐笑意盈盈的开了门,成功的为苒华休打了掩护。 等苒华休探头张望从后面出来时,卫隐还是一脸带笑的看着她, “人已经走远了。” “嗯,多谢。”苒华休诚恳道谢。 “那我帮了你忙,有什么报答没有?”卫隐含笑的眼睛弯了起来,带着些戏谑。 苒华休瞪大了眼睛,“你还要报答?是你偷了我的葫芦,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还被人堵?” “话不是那样说,我拿了你的东西,可是我也还你了,算两清。现在我帮了你的忙,你看,不应该被报答吗?”卫隐笑着说。 “你挺会强词夺理。”苒华休被气笑了,“世上没有因哪有果,若不是你偷拿我东西,我怎么会来这里?照你这样说,若是你拿把刀捅了人,然后又把刀抽回去,算是没有杀人?” “呃……”饶是平时卫隐善辩,此时也无话可说。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卫隐问道,“那你待会怎么出去?” “用不着你管。”苒华休没好气,转身走了。 第一次见卫隐,卫隐在与人私会,苒华休对他没什么感觉。 第二次见卫隐,卫隐偷了她东西,还要她报答,苒华休对他没什么好感。 一见不钟情,二见未倾心。 却不料有一种感情就像慢性毒,慢慢的扎进心头肺腑,疼到无可救药。 第七章 绿水迢迢 (六年前 鄢陵 ) 大概是因为豆蔻娉婷的年纪最容易芳心暗许。 也大概是因为少年时期,每个人都是至纯至善。 曾经的卫隐真的是很好。 他会在夜最深最冷的时候,笑着说只是来偷折几朵梅花,然后送给苒华休一双厚厚的棉手套。 他会在苒华休冻到自闭的时候,抱来两个大棉被,两个人各窝在一个棉被里,苒华休听他指点星河,听他用清越声音朗诵“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卫隐英俊潇洒、性格温和又学识过人并且对穷苦百姓有同情心,与苒华休认知中的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子弟有着很大区别。 其中有着最大最大区别的大概就是鄢陵有名的纨绔子弟、鄢陵首富独子,自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心大少——宁公子,宁弈是也。 宁弈此人不仅花里胡哨,而且十分骚包,是倾城教坊的熟客,书读的不多,妞泡的不少。但他偏偏是卫隐的好友,两个人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十三岁的苒华休终于在众人苦心婆心的劝说下与谢庭芳握手言和,重回了倾城教坊。 她脸上的两块冻伤虽然已经愈合,但痕迹仍在,这使得苒华休很自卑。 尤其是在面对卫隐青梅竹马——苏迢面前。 卫隐与苏迢的母亲是手帕交。卫隐的父亲是尚书大人,苏迢的父亲是苏元武苏将军。 两家本来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苏迢生的肤若凝脂,红唇齿白,十分好看。 只不过苏迢的父亲苏元武因为一次战争中违抗军令,导致八万大军全军覆没,遭到群臣弹劾他通敌叛国,天子龙颜大怒,下令将苏氏全族男子流放边疆筑建城墙,女子充作军妓。 苏元武只有苏迢一个女儿,万万接受不了女儿充作军妓的事,于是耗尽家产也求尽人脉,最后将苏迢托付在了倾城教坊——倾城教坊是著名的文人骚客游乐之地,但不同于别的红楼楚馆,这里的女子皆是卖艺不卖身。 所以苏迢虽然不幸,较与苏氏全族还是幸运的。 其实平心而论,最初时,苒华休挺喜欢苏迢的,苏迢不仅貌美,而且脾气涵养都是极好的,虽然……她会让苒华休觉得气馁—— 卫隐和苏迢仿佛就是一对璧人,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喂,别看了。人家郎情妾意,你一直偷瞄什么呢?”公鸭般的破嗓子,搁到老高的二郎腿,十五岁的宁弈一脸桀骜不驯的笑。 “……。”苒华休拧起眉头嫌弃的看了一眼宁弈。 宁弈却看看着她似笑非笑。 十三岁的苒华休,十五岁的宁弈,十四岁的苏迢,十六岁的卫隐此时已经十分熟悉了,四个人经常聚在倾城教坊—— 其实只是苏迢与卫隐相聚,他们一对神仙在一边吟诗作对,而苒华休与宁弈是十分不对盘的。 宁弈看不起苒华休,因为他把苒华休看做是觊觎卫隐和苏迢爱情的小偷。 苒华休也看不起宁弈,因为宁弈总是一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其实他真的不懂。 十三岁的苒华休因为脸上有伤,经常被宁弈取笑叫做“丑丫头”,多数时苒华休都是沉默以对。十三岁的苒华休只想把对卫隐的那种喜欢,深深的埋在心里,宁弈却总是要尴尬的点破。 其实十三岁的苒华休真的不会对卫隐和苏迢做些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要知道卫隐对苏迢是真的很痴情,苏将军出事之后,卫尚书不允许卫隐再与苏迢这种罪臣之女来往,卫隐就为了苏迢叛出尚书府,离开京都只身前鄢陵。 苒华休觉得卫隐和苏迢的爱情很美好,卫隐和苏迢两个人都很美好。 她其实真的什么也不会做的。 ***** (五年前 鄢陵 倾城教坊) 倾城教坊的生意越发火爆,在这种情况倾城教坊为了增加噱头,号称在元宵夜要个开个风花雪月之最的百花宴,由四海来宾推选出四位倾国倾城的花美人。 十四岁的苒华休,脸上伤疤褪去,漂亮的五官笑起来如同娇蕊初放,尤其她那双如同琥珀的眼睛格外漂亮。 就连苏迢也忍不住对卫隐说,“华休的眼睛真漂亮。” 卫隐笑笑,他一直就觉得华休长的好看。 \面冷漠,内心心机重的丑女人。 但让宁弈没想到的是,终是从一天起他会为这个丑女人感到难过。 那是百花宴前夜,倾城教坊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文人骚客,倾城教坊为此特意在秦淮河上举办了赏灯会。 那天,卫隐四人依旧聚在一起,卫隐苏迢二人成双走在前面笑看风月,宁弈、苒华休二人则是走在后面远远隔开,各自赏景。正当四人想寻舟赏月时,迎面来了群看似非富即贵的人,与卫隐起了冲突。 原因是因为对面人看见苏迢美貌,出言调戏。 苒华休与宁弈隔卫隐苏迢稍远,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卫隐已经被人推进秦淮河里,此时正值寒冬腊月,苏迢愣在岸边手足无措。 在宁弈惊诧的目光下,苒华休这个丑女人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把卫隐往岸边拖,可是苒华休毕竟是女子,难得把卫隐拉起来,宁弈赶紧上前帮忙,废了好大劲才把卫隐拉起来。 卫隐不通水性,拉起来的时候呼吸微弱,宁弈赶紧按压他的胸脯让他通气,旁边苏迢哭的死去活来。 等卫隐悠悠醒来,苏迢已经哭成泪人,见苏迢喜极而泣的样子,卫隐温柔的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 宁弈尴尬别开头去,却看见一身湿淋淋的苒华休被冻的一脸苍白,宁弈突然惊醒——他刚才忘把苒华休给拉上岸了! 宁弈有点踌躇想问问苒华休有什么事没,又不好开口——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苒华休,只是大家都知道他讨厌苒华休,如果不表现的讨厌她一点,感觉很丢脸。 那边苏迢心疼卫隐一直掉眼泪,急匆匆的叫人拉马车来,带卫隐回去换衣服。 卫隐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苒华休,但什么也没说。 苏迢泪眼盈盈向宁弈打了声招呼就与卫隐相拥着走了。 苒华休心中苦涩——她为了卫隐可以拼上这条命,可是这条命却抵不上苏迢的一滴眼泪。 苒华休的心一点一点变冷却被莫名其妙气呼呼的宁弈赏了一个锤钉壳。 “蠢死了。” **** (四年前 鄢陵 倾城教坊) 从那次落水事件后,宁弈对苒华休越来越好。到了苒华休十五岁这年,宁弈对她极好。 宁弈本就挥金如土,而在苒华休面前,他经常做一些千金买笑的事——虽然苒华休不大爱搭理他。 苏迢说是因为十五岁及笄的苒华休容颜盛世,如同桃之夭夭,其华灼灼。 卫隐看着苒华休绝美的脸也忍不住心神荡漾,只是从那次落水之后,苒华休也不大搭理他了。 一年前的倾城教坊因为百花宴名声大臊,选出了四位倾城美人,分别是清风魁 楚玉、春花魁 洛雪枫 、白雪魁 木浅禾、明月魁 苏窈窈(苏迢化名)。 今年的倾城教坊故技重施,再一次举办百花宴,邀请四海来宾赏月吟诗,并选出倾城新四美。 彼时宁弈的眼睛天天黏在苒华休身上,让苒华休深感无奈——她也很不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么讨厌她的人,为什么现在要对她那么匪夷所思的好? 苒华休从那次落水事件似乎终于明白了一点——宁弈也好,苏迢也罢,甚至是卫隐,从来没把她当成正经朋友,也许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个垂涎卫隐的傻子。 所以她慢慢不大愿意和他们出门,即使他们在倾城教坊想见苒华休,苒华休也是不咸不淡,不爱说话。 让苒华休还有些难过的是,她的好朋友洛雪枫要嫁人了。 苒华休与洛雪枫是从七岁开始一起长大的朋友,洛雪枫还有个妹妹叫做洛霜枫,洛雪枫嫁人前拜托苒华休照顾妹妹,苒华休答应了。 洛霜枫容貌与她姐姐洛雪枫有七分相似,不过性格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洛雪枫热情开朗,性格有趣;洛霜枫却柔柔弱弱的,不过她很会看眼色,苒华休对她也挺好。 新倾城四美选举的那夜百花宴,因为苒华休是谢庭芳的\ 第八章 一语成谶 宁大公子的神来之笔使得苒华休排进倾城四美榜首,于是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宁大公子千金买笑的故事,因此不少人慕名求见倾城四美之首的苒华休,想要一睹她芳容。 谢庭芳头痛不已,以苒华休的身份,她是万万不可能像倾城教坊其他女子一样去与客人谈笑风生卖艺卖笑的。 可是,谢庭芳又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于是为了平息这场风波,谢庭芳放出风声——新倾城四美将携手观游孔雀台,本来她想让个别的女子蒙面代替苒华休去好让大家见见所谓的“倾城四美之首”,但想想宁大公子那鬼见愁的性子,李代桃僵的方法可能又会被宁大公子给嚷嚷出来,谢庭芳想了想只好让苒华休带上面巾去。 观孔雀台那天,真的可以说是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苒华休一身红衣,蒙上面巾,坐在绫罗红轿里,一路围观被抬着去孔雀台,虽然她的容貌被面巾遮住,但她身形纤弱,肤色偏白,一双露出的眼睛如同琉璃琥珀,使得不少人对她惊为天人。 大街上一片喧哗。 当时还有个看不惯的才子苏翊作了首小有名气的《孔雀台》批判道: 华辇招摇香杳致,众星捧月往环池。 听闻容颜倾盛世,尚否倾城尚未知。 万人流连红粉迟,可笑万人空巷日。 家仇国恨全不顾,枉顾红尘风月事。 (os:孔雀台是鄢陵一处盛景,环池是环绕孔雀台的水池,故被称作环池。) 不过批判归批判,这位苏才子还是屁颠屁颠跟着众人一起去了孔雀台,想要一睹能让宁弈宁大公子千金买笑的倾城四美之首的庐山真面目。 不过可惜的是大家都没能一睹芳容。 因为宁弈宁大公子财大气粗,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孔雀台把苒华休人给截住,随后带苒华休游玩去了。 众人悻悻然却又无可奈何。 但却有个记忆力极好、画工极好名为玉簟秋的画师,将倾城四美观游孔雀台画了下来,并画出《倾城美人录》——即倾城四美画像,因此名声大臊。 卫隐看到玉簟秋画出的《倾城美人录》之首时,惊艳不已,画里的苒华休一身红衣,虽然以面巾遮面,那双眼睛却秋波粼粼极为好看,让人忍不住遐思面巾下到底是如何一番绝色容颜。 至于其他的三位,楚玉弱柳扶风,娉婷袅娜;木浅禾清冷孤傲,遗世独立;苏迢皎若明月,顾盼生辉。美则美,只是比起不知面容的苒华休来,少了一丝令人心驰神往的神秘感。 宁弈看着苒华休的画像一直忍不住傻笑。 卫隐含笑的双眸看着宁弈,似笑非笑道:\手而去。 只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宁弈气呼呼的把《倾城美人录》的苒华休画像收了起来,撇眼看见要死不活的卫隐又生出一股邪气,忍不住就把苏迢那张画像抓起来砸在卫隐身上。 \告诉你,要么你拦着我,待会我就把他打死算了;要么你现在别拦我,让我把他打醒!\ 第九章 物是人非 若是苏迢不走,苒华休可能只敢一辈子远远的看着卫隐,看着他们一双璧人耳鬓厮磨两情相悦。 但苏迢走了,留下了被伤的支离破碎的卫隐,苒华休一边心疼卫隐,一边心中又生出了奢望…… 三年前的苒华休把颓丧如行尸走肉的卫隐,带回了她自己用私房钱买的一栋房子,梅馆。 苒华休几乎掏心掏肺的对卫隐好,想要用自己的温暖去补上卫隐心间被苏迢伤害的空缺,为此她不惜与宁弈决裂,尽心尽力的去照顾卫隐,看着宁弈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苒华休不由觉得愧疚——宁弈对她如何,这是众所周知的。 当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宁弈是真的拿她当朋友。 苒华休当时只觉得宁弈不懂他,想向宁弈解释。 宁弈只是冷笑说,“苒华休,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犯贱?” 苒华休听到宁弈的话很难过,是啊,她很犯贱,明知道卫隐只爱苏迢,却还是想要陪在卫隐身边,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那时候苒华休觉得,哪怕卫隐一辈子都不爱她,她也愿意陪在他身边的,只是卫隐并没有给苒华休这个机会—— 在梅馆待了三个月的卫隐突然有一天不知所踪,那天苒华休一如既往的精心做好了梅花酥打算拿给卫隐尝尝,却只看到空落落的梅馆,穿堂风把一页信纸吹落在地,纸上只有寥寥两句: 华休我走了,回帝都。 等我回来,勿念。 是的,卫隐还是走了。 他走了,回帝都找苏迢去了。 精致的梅花酥打落在地沾上了灰尘,正如苒华休掏出的真心却被卫隐视而不见抛弃在尘埃里,那时的苒华休一个人抱膝哭了一夜,似乎是,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 (两年前 鄢陵) 卫隐离开了一段时间后,宁弈也生不起苒华休的气来,再加上此时宁弈与洛霜枫相恋了,洛霜枫与苒华休关系还不错,经常在宁弈耳边说苒华休好话,宁弈慢慢也就原谅了苒华休之前的作为,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恢复到了从前几乎无话不说的状态。 只是倾城教坊遇见了大麻烦,时常会有些不明身份看起来来者不善的人到倾城教坊打探情况,并且时不时弄出些事故。 宁弈的父亲交友广泛人脉庞大,通过一些朋友才了解到,应该是谢庭芳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而且这人的背景格外强大,与皇室有关。 谢庭芳知道后与苒华休商量对策,苒华休只是冷笑着说,“莫不是你真做了几年老鸨,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庭芳的身份,只有苒华休知道。 苒华休讨厌谢庭芳讨厌倾城教坊并不是如其他人眼中的的少年期叛逆,而是她与谢庭芳本来就是站在对立面。 因为有人追查,再加上苒华休本来就是因为卫隐才回倾城教坊的,如今卫隐走了,倾城教坊自然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于是,苒华休在一个深夜把倾城教坊每个角落都洒满了香油,然后一脸淡漠的引燃了一场大火。 那夜火光冲天,倾城教坊的姑娘本来都在熟睡,却都突然惊醒,反应过来之后都如四散的小兽各自逃亡。 苒华休看着冲天的大火难过的笑着,这烧掉的不只是倾城教坊,还有她的回忆,还有她的一片痴心。 从今以后不再有倾城教坊,不再有苒华休。 从今以后,她是梅灼。 于是,那场大火过后,许多的爱好风花雪月的文人墨客都常来观游这片烧焦的废墟,无一不叹息当年的倾城四美之首苒华休红颜薄命,被烧死在这场大火之中。 *** 一年前 苒华休凭借自己的手段,成为了鄢陵第二富婆梅灼,也终于摆脱了谢庭芳的操控。 宁弈与洛霜枫大婚半年后,洛霜枫有孕,宁弈的父亲却去世了——大概是人生都是有悲有喜,苒华休在宁父的葬礼上安慰性的拍了拍宁弈的肩膀。 他们四目相对,眼睛里都是各自对人生的体悟。 宁弈从那之后格外恋家,苒华休虽不喜洛霜枫人品,还是为宁弈能拥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而高兴。 宁弈后来常常在她耳边嘀咕为什么她老姑娘还不出嫁?刚开始苒华休觉得他多事,后来说的多了,苒华休也忍不住联想——兴许自己未来确实值得拥有更好的人和更好的生活。 **** (回归三年后剧情,接第七章) 那些年少慕艾的往事苒华休想起来都觉得可笑。 她看着卫隐握住的自己的手——若是三年前她肯定很高兴吧。 苒华休抬眸对上卫隐那双含笑的双眸,皱了皱眉,把手抽出。 “我怎么觉得,三年不见,你与我见外了许多?”卫隐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大概他是想调节下气氛,但与卫隐,苒华休如今是没什么好调节的——她一直被放弃,还有什么好调节的呢? “三年很短吗?”苒华休语气平淡。 “华休……你莫非是怪我回来太晚了?”卫隐小心翼翼的问。 苒华休用衣袖磨了磨手指,然后拿起一只茶杯在手里摩挲,“你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卫隐被噎住,看着如今淡漠的苒华休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三年前的华休温暖的像个太阳,带给人希望,怎么如今变得…… 苒华休第一眼见到卫隐,可能由于习惯,她没忍住各种情绪,可是她明白的很——三年前掏心掏肺的那个蠢姑娘已经在倾城教坊那场大火里死去了。 爱情什么的,可以有, 但绝不是和卫隐。 她已经在卫隐身上犯过两次错误——第一次是落水那次,她不该幻想卫隐对她有特殊情愫;第二次,她不该以为苏迢走了她就有机会靠近卫隐了;都说事不过三,所以苒华休绝对不想再有第三次。 卫隐僵住垂眸,自嘲道,“连华休都会变,时光真是无情……” 听他这话,苒华休邪火上头,差点冷笑出声,但想起这家伙是钦差,对宁弈的案子可能有所帮助,于是还是忍了,缓和道,“每个人都会变。” “对不起,我来晚了,没能参与你的变化。”卫隐一脸微笑看着苒华休。 “……”苒华休挑了挑眉头,时光岂止是改变了她呢?时光也将卫隐改变的不可捉摸了。 从前的卫隐喜是喜怒是怒,如今的卫隐悲喜莫辨,叫华休看不懂了。苒华休甚至有些怀疑,卫隐来找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到这种可能,苒华休皱了皱眉,不愿意和卫隐多聊,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叫了婢女上来,好吃好喝伺候了卫隐一顿。然后应卫隐要求,带他参观了一下自己这买下来的狸王行宫——其实大雪天的,苒华休不大愿意动。 但没办法。 苒华休与卫隐一前一后走在别苑里,卫隐在前,华休在后,隔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你哪里的这么多银子,能买下一座行宫?”卫隐忍不住回头问。 “难不成是偷的抢的?自然是我赚的。”苒华休看着美轮美奂的行宫,心中生出一份满意,她少女时期想要做的事她做到了,成功住进了这里。 卫隐又被噎住,他有些纳闷,他觉得他如今是说一句华休就要怼一句。 “是啊,你是鄢陵妇孺皆知的大富商了……对了,两年前是怎么回事,我一直联系不上你,后面听说倾城教坊失火了,你被……”卫隐满腹疑问。 在卫隐问这个问题时,苒华休眼里划过一道凶芒,但是很快她掩盖下去,她笑着说“是啊,苒华休被烧死了,如今,你看到的只是梅灼罢了。” 这是重逢以后,卫隐看见的苒华休的第一次笑,大雪轻轻落下,一身红衣的苒华休笑起来像极了怒放的红梅,倔强、疏离、美艳不可方物而不自知。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卫隐也笑了,“华休,你的过去三年你不愿再提我也不会再问,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还有我这个知己,我可以帮你解决很多的问题。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帮你,无论你是苒华休还是梅灼。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 无论她是苒华休还是梅灼? 呵,可笑。 卫隐支配了“苒华休”,将“苒华休”迷个神魂颠倒,如今 又打算支配梅灼吗? 苒华休本想再怼回去的,看见卫隐那副诚恳之极的样子,想想第一次见面不能表现的太过针对而且来日方长,于是笑笑,转头看着挺立枝头的傲雪红梅道, “哦,要是真的话,还真是我的荣幸。” “当然是真的,我保证。”卫隐信誓旦旦,又开玩笑着说,“除非你要天上的星星,别的我都能做到。” 苒华休眼睛微眯,除了天上的星星,其余都能做到?那——包括去死吗? 呵,开玩笑的,卫隐死不死对她有什么意义。 “我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要星星我也自己能摘。”苒华休看着卫隐再次僵住的脸,心中忍不住快意,“不过你愿意帮我忙,这听起来也很不错。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调皮。”卫隐笑了。 苒华休也勾了勾唇角。 如卫隐所说,时光啊真是无情,轻易就能改变一个人,不复当年模样。 她苒华休啊,如今的心思,可也多着呢。 第十章 不速之客 卫隐在苒华休这里硬是待到入夜才走。 卫隐刚走,苒华休的脸马上冷了下来,派出外出的探子赶紧过来禀报情况:钦差大人是来巡访水患安抚民情的,并不是专程过来查宁爷的案子,宁爷到现在行踪未知,不知在哪里。 听到宁弈现在还是不知所踪,苒华休既吊着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忧的是宁弈从小娇生惯养的现在四处逃亡不知情况如何,喜的是起码宁弈还没被官府抓住。 以官府,尤其是鄢陵知府那种行事作风,宁弈若是被抓,肯定非死即残。 虽然宁弈确实犯了杀人的死罪,但这里面疑点重重,苒华休一定会帮宁弈调查清楚,就算宁弈平白无故杀人,她也会用尽全力保护他,就像两年前宁弈保护她一样。 苒华休并没有大义灭亲的自觉,她只有宁弈这一个至死之交,如果可以,她拼尽性命也希望宁弈好好活着。 苒华休被宁弈这件事愁的心口发闷,晚饭后屏退了左右,披上了件披风,提着灯独自起身在梅林散步。 走在这梅林,又想起当年与卫隐的初见,那年落英缤纷,魏隐和苏迢私会被她撞破,他却洒然一笑,却不知那一笑惊艳了华休的时光。 只可惜……算了,没什么好可惜。 苒华休摇了摇头,拈起一枝盛开的梅花嗅了嗅,她在想,梅林这么多梅花,明日叫下人们摘下来,可以酿许多梅花醉了,要是宁弈没有出事的话,她可以送他十几个坛子,让他喝个痛快,喝到他撒酒疯…… 就在苒华休又想起宁弈愁闷之时,突然听见了一声闷响,苒华休的耳力很好,判断出声音应该是从不远处传来,于是循声而去。 一路便走到了围墙下——围墙是苒华休买下狸王行宫之后加的,她比之前那个小气的狸王爷更小气,直接把梅林围住了,不许外人进入。 苒华休看着围墙下那一片杂乱的印痕,以及斑驳的血迹,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抓贼啊”,然后一堆人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了,这都是梅林的守卫。 看见苒华休皆是一愣,行礼挠头问道,“主子,怎么是您在这里?” “嗯,没什么事。”苒华休心中猜测会不会是宁弈回来找她? “那这……”守卫们也看到了地面上痕迹。 “不许对外声张。”苒华休敛眉,“你们现在继续装作抓贼的样子,往梅府别的地方去,大概天亮的时候,随便装作抓个人毒打一顿扔到大门口就好了。” “是。”守卫又问,“那主子您……” “我没关系,你们去吧。” 守卫们领令而去,苒华休望着雪地上那双凌乱的脚印,拢了拢披风,跟着脚印和血迹一路走去,边走边用雪把“宁弈”的脚印和血迹掩盖住——她觉得这肯定是宁弈,宁弈受伤了,所以过来找她。 夜越来越深,苒华休手里的蜡烛烧尽了,灭了,鞋子也湿了,双脚冻的僵硬。 苒华休还是一路走一路借着微弱的月光掩盖“宁弈”留下的痕迹,最后她在梅林深处停下,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倒在一棵梅花树下。 “宁弈!”苒华休喜不自禁,跑到那人跟前。 但“宁弈”没有动静,苒华休蹲下身来有些忐忑的摸了摸他的手——还好,还是热的,没凉,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有些微弱,但还是活的。 只是,“宁弈”倒在这梅林深处,她又搬不动他,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宁弈回来了,又想起“宁弈”的那些血迹,又没有灯,又不知道宁弈到底伤了哪里……听说,受伤的人不能轻易挪动,一时间苒华休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静了一会,苒华休想起来血是热的,“宁弈”流血受伤的地方应该会比其他地方热,或者血流出来的地方衣服应该会变硬,现在黑灯瞎火,她只能用摸这种方式来判断“宁弈”的受伤情况了。 “宁大爷,天地良心,我可没有非礼你的意思。”苒华休捂了捂自己的手,让它变暖一点,先摸了摸“宁弈”的脖子,嗯,没有伤。然后,伸手钻进了“宁弈”胸前衣襟,摸了摸,呃……宁弈这家伙皮肤这么光滑的嘛?苒华休特意摸了摸“宁弈”的胸膛——真不是非礼,这是心口的位置,嗯,也没受伤。 就在苒华休想把手抽回来时,“宁弈”突然醒了,一把苒华休把压在地上,大概是他自己也没有力气了,所以他真的是直挺挺的“压”在苒华休身上。 “是我,华休。”苒华休被这突然一下差点没喘过气,而且手还放在他的胸前没有掏出来,滋味叫这一个酸爽。 “苒华休?”压着的人迟疑问道? “是我啊,宁弈。快起来,你都快压死我了。”听他完整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也没注意他的声音与宁弈有些不同,苒华休自然而然以为他是宁弈。 然而……咚,身上那人的大头吧唧一声砸在苒华休胸口,差点没让苒华休当场去世——他又晕了…… 苒华休心中跑过一万头草泥马,气的要崩溃,他妈的好死不死为什么晕倒在她胸上啊?而且她一只手还放在他胸前没掏出来,另外一只手又被他的手抓住不能动弹,苒华休瞪着眼睛无语问天。 被人枕着胸,拉着手,压在大雪堆里不能动弹。 苒华休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叫做——幕天席地。 呸,什么幕天席地,怎么听起来那么怪。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苒华休脸凉凉的。胸口压着个人,呼吸起伏都比较沉重,慢慢的苒华休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刻她在想,明天她该不会给大雪埋了吧…… 天亮不久,夜锦狸悠悠醒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和煦的阳光撒入梅林,雪白的大地上红色的梅瓣殷红如血,身下的女子容颜绝世…… 呃??? 身下的女子…? 夜锦狸一脸懵逼,一下子不敢动弹,仔细回忆自己昨天干了什么…… 好像,好像什么也没做吧。 夜锦狸认真打量着苒华休的脸,越看心中越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是欣喜也似是怀疑。他在想,这个女子——莫非是仙女吗? 实在是太梦幻了。 夜锦狸忍住心中的激动,继续打量苒华休,越看越喜欢,看看那精致的眉眼,看看那雪白的皮肤还有那嫣红的嘴唇。忍不住轻轻附上了自己的薄唇,吻了上去…… ……苒华休睁眼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一个长得跟妖精一样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的男孩,双手环住她的腰,一脸动情的在吻她? 下意识,她就是一个巴掌打过去。 夜锦狸一下被打蒙,他的唇角还有亮晶晶的口水……啊啊啊!苒华休要疯!一脸嫌弃的疯狂擦嘴。 “你……”夜锦狸神智开始清醒过来,呃,他刚才魔怔了,还以为是梦。 “你是谁?”苒华休一脸警惕,伸手想把夜锦狸推开,然而…… 苒华休一脸黑线……尼玛啊,手还在人家胸里,太他么狗血了…… 夜锦狸也是一脸懵逼,愣了一会儿问,“你想非礼我?” 苒华休吐血,谁非礼谁啊。她被莫名其妙压住,一觉醒来就被个男人亲,不是她被非礼吗? 呃……对了,宁弈呢? 苒华休环顾四周,智商慢慢回笼,昨夜她被“宁弈”压住,然后……然后醒来就是面前这瓜娃子,所以……所以昨天差点没把她压死的人,不是宁弈,是面前这个瓜娃子? 苒华休快气死了,合着倒腾半天又给他抹痕迹怕被人发现,又给他检查伤口怕他流血过多而死,又差点英年早逝又被占便宜,结果些人不是宁弈,是个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瓜娃子? 苒华休冷着脸把手抽了出来,一把把夜锦狸推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问,“你是什么人?!” 夜锦狸被她推的发蒙说,倒在雪地上说:“夜锦狸。” 他穿着朱红色的衣裳,胸前的衣襟被苒华休扯开,露出雪白的胸膛,脸又是一副妖孽模样,像极了画本子里那种千年狐狸修成人形的妖孽。 他莫非是个狐狸精?苒华休脑洞大开——所以,男狐狸精也长这么好看的吗? 咳咳,好看归好看,帐还是要算的。 “你为什么昨夜翻墙来我家?”苒华休冷下脸,责问道。 “这里其实是我家。”夜锦狸解释道。 “说什么鬼话?这里明明是我家!”苒华休冷笑,却突然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漂亮的姑娘说话这么粗鲁,夜锦狸一脸无辜,“我说,这里其实是我家。”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苒华休皱了皱眉。 夜锦狸笑了,他是天生的睡凤眼,笑起来一双眼睛简直流光溢彩,他站起身,个子居然比苒华休高了一个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夜锦狸,你是苒华休对不对?” 他笑的漂亮,却不知苒华休心里犹如天道五雷轰——夜锦狸,狸,狸王? 好吧,确实是他家,可那也是以前了,如今狸王行宫已经是她的梅府了。 “你莫非不知道狸王行宫已经是我的了吗?”苒华休冷笑。 “哦。知道,”夜锦狸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笑了笑,“可父皇让我来找你……” 苒华休看着夜锦狸挠头发的样子忍不住赞叹,怪不得据说狸王是个极其绝色的男子,眼前这货虽然看起来不大聪明,但一颦一笑可以祸国殃民,看来确实是狸王无疑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苒华休?”苒华休信了他的话,却有些奇怪的问,她离开帝都的时候才七岁,如今已经十九了,即便是皇帝,也未必认得出她。 “父皇说,苒华休喜欢红色,长得漂亮。”夜锦狸笑的灿烂,指了指苒华休的衣裳又指了指自己的衣裳“真巧,我也喜欢红色。” 还真是,两个人都是朱红色的衣衫…… “父皇说,你会护我周全,对吗?”夜锦狸问。 苒华休哑然失笑。 心中有些沉重,果然,那些所谓的家族使命还是逃不掉。 第十一章 家族使命 没错,“梅灼”是苒华休的化名,但“苒华休”这个名字其实也不是她的本名。 苒华休原名嫣,姓氏不便透露,来自帝都,她还有个哥哥叫涅,大家都叫他阿涅。 她七岁的时候不情不愿的被选拔进保皇党,不情不愿的开始承载着家族使命:保护大历江山,拥护夜氏王孙——其实说白了,就是保护大历皇室那些姓夜的王子王孙。 苒华休对这个家族使命看不大起,天下姓夜也好姓日也罢,与她何干? 可是这是爷爷临终遗愿,她和哥哥都是好孩子,他们都选择了承载这个使命。 所以七岁的苒华休背井离乡被保皇党四大元老之一的谢庭芳带到鄢陵,处处被谢庭芳限制,处处不得自由,直到两年前苒华休才有机会摆脱谢庭芳。 苒华休脸色不虞,夜锦狸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苒华休回头,看着夜锦狸慢吞吞的走路,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些血迹,心中咯噔一下——既然皇帝让狸王来找自己,那么肯定自己要保护的就是狸王这个瓜娃子。他昨天貌似流了不少的血,走路这么慢吞吞,该不会伤了是肺腑,不行,万一死了怎么办? “你昨天流了很多血,伤哪里了吗?”苒华休皱了皱眉问。 “嘿……”夜锦狸憨笑,支支吾吾道,“其实也没什么……” “伤哪儿了?为什么我没看见?”苒华休从头到尾打量了夜锦狸一番,还真没看到他伤在哪里。 “呃……”夜锦狸挠了挠头,在苒华休逼问的目光下,才尴尬的说道,“其实吧,是你的守卫太负责任了,我昨天想爬墙过来找你,被他们看见了,然后追了我大半夜,追来追去追来追去,追来追去追来追去,我一没留神,大脚趾撞一块大石头上了,然后就……,喏,你看……” 夜锦狸怯生生的伸出右脚,这只脚上的鞋已经破了,两只脚趾头像石榴籽一样调皮的探出头来,其中大脚趾头模样较惨已经血肉模糊了。 苒华休一头黑线!枉费昨夜她冻的双脚发麻在那里给人家掩盖血痕,合着全是人家大脚趾头的血! “所以……你昨晚晕倒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大脚趾头太痛?”苒华休白眼忍不住快要翻出天际。 “啊这个……”夜锦狸语塞,嗫嚅了半天,与苒华休四目相对,最后一脸无辜的看着苒华休,“……我昨晚上有晕倒吗?” “而且,大脚趾流血的话,其实也蛮痛的诶……” 我靠。 苒华休差点骂出声,她心想皇帝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奇葩来? “不仅晕了,还用你的猪头差点把我砸到当场去世!”苒华休冷笑,想想就气——划不来啊,她昨晚遭那么大罪又是冻的要死又是被压的发麻结果今早还被占了便宜,还高高兴兴的以为救了宁弈,结果没想到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你为什么白天不来大门不走,非要半夜爬墙?” 夜锦狸蹙了蹙眉,“我被皇室驱逐了,一路上都在被追杀,离开皇宫前,父皇告诉我不想死就来找你。我白天怕被人盯上,所以晚上才出来。” “还有人追杀你?你犯了什么错被贬出宫外?你又惹了什人?”苒华休觉得奇怪。 夜锦狸刚打算说,苒华休却打断了他。 “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先从梅林出去。”虽然苒华休曾下令梅林不得擅入,但这梅林葱葱莽莽的,保不定被人听了去。 “哦,好。”夜锦狸呆呆的,粲然一笑。 长的跟妖精一样,笑起来更像!苒华休脸色不善转过头去,内心吐槽。 夜锦狸还是勾唇笑着,却在苒华休转头之后,那双慵懒妖媚的睡凤眼里浮出一些冷漠与精明——皇家长大的孩子,有哪个会是傻子? 按照他的以往的个性,那些人敢算计他,他必定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再把他们的血放干,剁成肉酱喂给狗吃——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一路逃过来,死伤了他无数心腹,也他见到了世事凉薄。 平日他在父皇面前受宠时,十六个兄弟姐妹都对他恭敬有加,就连嚣张的太子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可当他被父皇贬出宫外之后,那些所谓的手足兄妹,一个个化身豺狼虎豹,一个个趁他病,要他命,将他逼上绝路。 夜锦狸忍住从肺腑涌上来的那股腥甜血味,生生咽了下去。 他伤的当然不只是脚趾头,他对苒华休撒了谎,虽然知道苒华休是父皇的人,虽然他本该信任苒华休,但他赌不起——他身上承载着为他死去的那一百多条人命的重量…… 夜锦狸的痛苦与伪装,苒华休全然不知,她只觉得夜锦狸走路慢,因为夜锦狸看起来憨憨的,她之前那股气也消了,好脾气的一路等着夜锦狸跟上她的步伐。 夜锦狸心中划过一丝奇妙的暖流,灿烂的笑着对看起来不耐烦的苒华休说,“你看,大雪里的梅花多美……” “是挺美,不过这些都是我的了。”苒华休挑了挑眉,看着抬头一脸纯真笑着观赏大雪与梅花的狐狸精夜锦狸。 夜锦狸马上蔫了,弱弱的说,“这些梅花可都是我小时候央求父皇派人种下的……” 苒华休乐了,都说狸王性格暴躁高傲,她怎么看都怎么像只软萌小狐狸。不过也对,世上多的是三人成虎。就比如她,鄢陵人口中她就是个脾气古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为什么鄢陵人会这样说呢?要从之前鄢陵水患说起,那时鄢陵被大水袭击,流民失所,苒华休和宁弈出于好心,派人布粥发放给灾民。 结果灾民不乐意了,说只给白粥没配好菜给他们好吃好喝,说苒华休和宁弈天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一点也没有同情心。 这可把苒华休和宁弈给气乐了。 他们俩有钱是他们俩的事,他们没偷没抢,凭自己本事挣的钱好吃好喝怎么了? 于是两人一怒之下,撤了给灾民的粥,在后面官府提议捐款给灾民修建房屋时也是直接否决了,这下更好,灾民群起怨声载道,纷纷咒骂苒华休和宁弈。 苒华休和宁弈都是随性的人,不在乎这些。但也学到了一个道理——有事没事不要那么博爱,你的一片好心可能看在别人眼里只是垃圾驴肝肺。 走了许久,还没出梅林,苒华休就看见了许多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朝梅林而来。 “姐。”那些人其中一个清秀隽雅的白衣少年一眼看见了苒华休赶紧走上前,“姐,我快担心死了,你一晚上去哪儿了?” 这是苒华休收养的弟弟,天资聪慧,今年十二岁,苒华休给他取名梅泠。苒华休看到梅泠笑了,伸手捋了捋他的乱发,“泠儿什么时候回来了?” 梅泠天赋异禀读书特别厉害,先生也特别喜欢他,平时都在天骄书庄里。 “我昨晚戌时回来的,那时天下着大雪,我想着姐姐怕冷,肯定已经睡下了,于是就没有找人通报。结果今天,我一大早兴冲冲的找姐姐,结果却发现姐姐不见了。这些偷懒的奴才,竟连姐姐什么时候出去了都不知道,真是该罚!我后面又赶紧问守卫,守卫说昨晚半夜看到姐姐往梅林这儿来了——这些守卫也真是的,怎么敢放心让姐姐一个人朝梅林这边来……”梅泠叽里呱啦的说着,突然看见了后面的夜锦狸,皱了皱眉,嘟囔道,“姐,他谁啊?为什么一个男的穿这么花里胡哨?” 噗,苒华休忍不住笑,笑梅泠这形容的贴切。 确实,确实夜锦狸穿的花里胡哨,一身红衣腰上玉佩琅嬛——其实不仅是穿的花里胡哨,长得也是花里胡哨的很。 “你好。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叫……”夜锦狸向梅泠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刚打算说话就被苒华休打断了。 苒华休怕夜锦狸傻不愣登的说出自己的真名,打断道,“泠儿,这是王离。” 夜锦狸的身份苒华休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既然是保皇党的一员自然会保护好夜锦狸,这里人多嘴杂,还是不要暴露夜锦狸的身份的好。至于梅泠,苒华休不是不信他,她只是不想让他卷入到这件事里来。 “王离?哪个王哪个离?”梅泠皱眉,嘟嘴道,“这名字听起来好土……” 苒华休石化——梅泠这臭小子,风花雪月惯了,竟嫌她取得名字难听……也不知那位(夜锦狸),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苒华休向夜锦狸使了使眼色。 “咳……”夜锦狸接受到苒华休的眼神,心中了然,表面尴尬的笑笑,挠头一脸惊讶与郁闷的问,“王孙自可留的王,白首不相离的离,王离,土吗?” “这样听起来还可以。”梅泠点点头,又觉得不对,“王离,你怎么和我姐姐在一块?” “呃……”夜锦狸挠头,小眼神求助的看着苒华休。 苒华休无奈,觉得狸王真的可能是宫里头闷久了,简直是个呆瓜。 “你问那么多干嘛?”苒华休一言不合弹了弹梅泠的脑瓜。 “姐,我已经长大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我点面子好嘛……”梅泠揉了揉脑门,一脸幽怨道。 梅泠是个聪明的孩子,见苒华休没有多解释,也不追问,而是转移话题。 众人皆笑。 苒华休才吩咐仆人抬个轿子来把夜锦狸抬走,自己和梅泠说笑着走在前面。 夜锦狸生无可恋的坐在装扮的花里胡哨的轿子里,这种感觉真的是别扭极了,让他有种自己是后宫那群矫揉造作的女人一样一样的。 就在夜锦狸别扭时,梅泠回头,与夜锦狸呆愣的目光对上。 夜锦狸愣了会而后憨笑着友善的朝他摆摆手。 梅泠却冲他翻个白眼,一点也不可爱。 第十二章 人走茶凉 苒华休派人将夜锦狸安置好,自己则和梅泠回了居住的“秋痕院”。 因为昨夜几乎没怎么睡,梅泠又在苒华休耳边碎碎念说那些在天骄书庄里的趣事,听的苒华休头皮一抽一抽的疼。 于是苒华休打了个哈欠,在梅泠幽怨的目光下,不留情的把他赶了出去,自己则美美的睡上了一觉,一直睡到午时,梅泠屁颠屁颠的过来给她送饭。 苒华休揉了揉眼睛,慢悠悠的起床洗漱,然后慢悠悠的享受美食带给她的快乐——最近宁弈的事实在让她烦心,苒华休也只能从吃这里找到些许快乐了。 刚吃完不久,苒华休还没来得及把梅泠赶走好再来个美美的午睡,就有下人来通报说:钦差大人又来了。 苒华休有些郁闷,她如今并不大想见卫隐。 “姐,钦差大人找你干嘛?”梅泠好奇的问。 “谁知道呢?”苒华休一脸淡漠,“泠儿知不知道你弈哥出的事?” “那么大事,我当然听说了。我知道姐姐和弈哥是过命的交情。弈哥出事了,我担心姐姐,所以才连忙赶回家。”梅泠一脸不忍,问道,“姐姐,宁弈真的杀了小洛姐姐吗?” 宁弈性格开朗、豪爽大方,为人又有趣,梅泠挺喜欢宁弈,与他称兄道弟,也经常直呼宁弈其名。洛霜枫平时对梅泠嘘寒问暖,关系也还不错,所以梅泠叫她小洛姐姐。 苒华休黯然,点点头,看着梅泠的眼睛问,“泠儿,如果你的好朋友犯了滔天大错,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他改过自新,让他做个好人。”梅泠一脸正色,“那姐姐呢?” “……”苒华休笑笑,刚打算说,远远的就看见院门口卫隐的身形,苒华休笑容收起。 卫隐远远看见苒华休原本一脸笑意的坐着在和旁边一个孩子在说话,看见他笑容便褪去了。这让卫隐有些不悦,不过他修养极好,脸上仍是带着笑。 “华……”卫隐打算开口。 苒华休暗道不好,朝卫隐疯狂使眼色。 卫隐秒懂,看着苒华休的样子,觉得好笑,轻轻一笑,柔声道,“梅老板。” 梅泠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吐气如兰气质不凡的男子,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尤其那一双含笑的双眸,似秋瞳剪水,是那么的澄澈干净。 梅泠从未见过这么干净俊美的男子,他学过的赞美的词不多,如果非要梅泠给卫隐评价的话,那只有四个字——人间谪仙! 这边梅泠被卫隐的风姿迷住,那边苒华休内心毫无波澜,苒华休客套的点头行礼打招呼,“卫大人。” 梅泠也如梦初醒般,红着脸,喊了一声卫大人。 “梅老板,这位俊雅少年郎是你的……?”卫隐双眸含笑,“我还没见过,想听你介绍一下。” 听卫隐夸他俊雅,梅泠脸更红了。 苒华休有点莫名其妙的瞅了梅泠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梅泠要脸红——男人看到男人,脸红算几个意思? “我弟弟,梅泠。” “梅…林。”卫隐咀嚼这两个字,想起他与苒华休在梅林初遇,卫隐转头看着梅泠微笑,柔声道:“梅林,你有没有读过姚述尧的一句诗?” “呃?”梅泠语塞,尴尬的结结巴巴道,“姚……什么姚?我只读过李白杜甫的诗……” 卫隐笑了:“他有一句诗写的很美,就和你名字一样。我念给你听——玉人天上传清音。传清音。云横新雁,梅落寒林。” 梅泠星星眼折服,完全被卫隐迷住。 苒华休无语,她知道卫隐博学多识,没想到他还挺会放彩虹屁,现在把梅泠这个臭小子弄的五迷三道,于是忍不住出声破坏氛围道,“那个……梅泠的泠,是‘泠泠七丝上,静听松风寒’的泠,不是双木林。” 空气突然安静,三个人六目相对。 “啊,姐!你太坏气氛啦!”梅泠吐槽道。 “我只是告诉卫大人你的名字而已……”苒华休摊手,不以为意。 “噗嗤”,卫隐忍不住笑出来 。 可能因为梅泠自己本身就是个文化人,对文采出色的卫隐十分有好感,一直拉着卫隐说话,卫隐也不恼,一点也不嫌弃梅泠这个话痨,两个人如同知己相逢,长篇大论、促膝长谈。 聊了差不多大半个下午,苒华休实在听不下去了,借着让梅泠回去温书做功课的理由,终于把一步三回头对卫隐依依不舍的梅泠给赶走了。 “呼。”苒华休呼出口长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可算是把他撵走了,卫……隐你别见怪啊,梅泠他就这样,话比较多……” 本想叫他卫大人,可那样生分也太明显了,卫隐这个事儿妈,待会儿又要扯起当年七七八八的情分,听的烦死。 前尘往事苒华休已经不愿再提,什么情仇爱恨一笔勾销。 “不会啊,我觉得他很可爱啊。”卫隐笑着温柔的说,“你什么时候认了个弟弟?” “大约是两年前认的,那个时候鄢陵大水,他父母得瘟疫双双去世了,我跟宁弈做生意路过,看他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没膝盖的大水里抱头哭的可怜,于是就把他收留了下来。”苒华休如实答道。 宁弈,又是他。 卫隐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扭曲,三年前华休的世界满满都是他,如今的华休张口闭口都是宁弈! 如宁弈那种纨绔草包有什么好的?更何况如今他还是个杀人逃犯…… “说到宁弈,我这边有一些他案子的线索了。”卫隐不动声色,恢复正常柔声说,“华休,如果宁弈被抓到了肯定是要被斩首的。” 苒华休皱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宁弈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宁弈犯得是杀人死罪,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这么大人了,做什么事都要为之负责。”卫隐认真的看着苒华休,“我不知道这三年来,你和宁弈一起经历了多少,或者你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我只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是朝廷命官不会法外容情,有一天我可能会站在宁弈的对立面,甚至可能亲手抓住他,将他送上断头台……” “……”苒华休皱眉。 她不能说卫隐错了,但只觉得失望——宁弈那个傻瓜,以前一口一个叫着“阿隐”“阿隐”,操心着“阿隐”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操心着她这个外人是不是想介入“阿隐”和“阿迢”的爱情,操心着“阿隐”被苏迢抛弃是否一蹶不振…… 可卫隐呢?他凛然大义,以这种“虽然宁弈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但是他终归犯了错,所以他该收到惩罚”的理由,轻描淡写的将宁弈抛弃。 卫隐这个人的心莫非是石头做的吗?怎么将这种话说的那么轻易? 抛弃宁弈,卫隐可以轻易做到。 但苒华休不行,只要她活着,她便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也许卫隐才是对的。 也许苒华休执迷不悟、错的彻底。 但即使错了,她也甘愿错下去。 “你说的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苒华休淡笑,并不打算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她停顿一下说,“不过宁弈的案子还有些疑点,我想……能不能再调查一下?” “疑点?”卫隐惊讶,缓缓道,“卫隐杀妻屠子有目共睹,案子这么明晰,疑点在哪里?” “有时,眼见不一定为实。” “我希望你正确的看待这件事情,不要因乌及屋。”卫隐一脸严肃。 苒华休看着卫隐,本想压抑的邪火又往外冒,忍不住冷笑道,“不好意思,我还真就是一个爱屋及乌的人。” “我认定那么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的宁弈不会轻易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我相信这其中必定有缘由……” 这是第一次苒华休对卫隐露出这么陌生又决绝的神色,卫隐心中一股酸涩——从前不问缘由永远和他一个立场的华休已经变了,现在的她永远向着别人。 “可是宁弈确实杀人了。即使有什么缘由,他一路血洗宁府,你知道死伤了多少人吗?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死的无辜,他们又何尝不是条鲜活的生命?” 苒华休语塞。 她顿了良久,才喃喃道,“可能我天生冷血不是好人……不够博爱,只能在乎我在乎的那么点人。” “你这样感情用事,会犯错的。”卫隐摇头道。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会犯错呢?”苒华休收敛情绪,淡笑着看着卫隐,“即使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愧本心,不留遗憾,错就让它错好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为你好。”卫隐失笑。 “嗯。” 苒华休不愿再与卫隐争辩。 路不懂桥,桥不懂路,所以只能桥归桥,路归路。苒华休明白了,她与卫隐不是一路人。 苒华休不开心,卫隐也不舒服,两人不欢而散。 夕阳照在苒华休脸上,暖暖的,今天明明是个好天气,苒华休却觉得悲凉—— 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以人走茶凉为结局的呢? 苒华休突然想起《琵琶行》中的一段: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 她、宁弈、卫隐、苏迢曾经热闹过,如今,是轮到迎来凄冷结局的时候了吗? 第十三章 夜锦狸原来是个傻子 卫隐走后,苒华休郁闷的要紧。 ——听说心情郁闷的时候深呼吸几次就好了,苒华休照做,胸还是又闷又涨。 莫非是胸在长大? 苒华休暗戳戳的摸了摸…… 呸,都老大不小了,还能再长? 又不是葵水期,这站着坐着都觉得难受,苒华休连叹几口气,看了一眼摆在桌几上的花瓶—— 有一种想砸东西的冲动…… 可是不行。 费钱…… 苒华休郁闷的挥退了婢女随从,披上大氅,扣上帽子,脸埋在帽子里一个人郁闷的从房子里打圈圈走到院子里打圈圈,最后打圈圈走到了后花园。 冬天到了,后花园一片萧条。许多花草直接被冻死,大雪压在它们的枯枝上;剩下活着的都被秸秆裹住,只露出些许在大雪里瑟瑟发抖—— 倒胃口…… 也是,大冬天,来什么后花园? 还不如去梅林…… 想到梅林,呃,突然想起了夜锦狸那家伙。 苒华休一头黑线,心情更加不美丽—— 本来就因宁弈的事烦,如今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加一个麻烦! 之前那家伙说他被人追杀,还指不定多大的事!真是麻烦!照她以前的脾气,管他狸王不狸王,直接扔山上喂狗算了! 不过她还记得那个破家族使命,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夜锦狸问清楚。 十分郁闷的跺了跺脚,苒华休把帽子拉的更低,朝之前给夜锦狸安排的“碧波院”而去,刚走到“碧波院”门口—— 因为天色有点暗,帽子拉那么低,雪也比较深,苒华休没注意台阶,再加上路也滑。没注意路苒华休左脚踩空下意识用手去撑着,结果身体失重,一脑袋磕在台阶上摔了个狗啃泥…… 苒华休摔的眼冒金星,一句卧槽上心头。 碧波院比较小,只有一个房子,房间正对门便是床,此时的夜锦狸正打开门光着脚丫坐在暖塌上,美滋滋的吃着刚才厨房送来的大鸡腿,却看到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他愣了片刻,随即拍着大腿笑出猪叫。 苒华休一脸黑线—— 这家伙是不是觉得她不敢弄死他? 苒华休觉得羞怒,但她这下摔的挺重,一时间还爬不起来,她就那样憋着一股邪火等那股被摔的麻痹感过去。心里真的是嫌恶死了夜锦狸这家伙,昨天的账还没算,这家伙在她这白吃白喝不说,还敢取笑她? 苒华休有点压抑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这其间夜锦狸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捧腹打滚,最后笑到被鸡腿肉哽住,赶紧喝水却还忍不住笑,结果水灌进鼻腔,然后一直咳一直咳,眼看着快给要自己给整死了…… 这该不是个傻子吧,这该不是? 苒华休已经慢吞吞的爬起身,恰巧看见夜锦狸扯着喉咙咳嗽进气短出气长的样子,觉得十分匪夷所思——皇帝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奇葩的? 有点痛…… 苒华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才下意识手撑地,所以右手手背被台阶磨开了一层薄薄的皮,虽然没流血,但可以看到血丝。还融了点雪水进去,神经有点麻麻的疼。 “嘶。”苒华休暗说倒霉,抬起左手把帽子掀高了些,看着屋内躺在床上咳嗽到快狗带的夜锦狸十分无语。 “救…咳咳…救咳咳命啊。”夜锦狸喊道。 …… 苒华休再一次一脸黑线—— 救他个妈卖批哦!她摔成这样没指望他来扶一把,反而他快自己笑死了来喊她救命? 骂归骂,苒华休还记得那个破家族使命,缓了缓自己刚才摔麻的腿,苒华休腿带着点抖,慢慢小心走上台阶,一阶一阶走完,走到夜锦狸跟前,居高临下一脸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夜锦狸。 ……屋里没点灯,光线暗,使得苒华休脸色看起来又黑又臭,把夜锦狸看呆了。 这一愣,居然忘记了咳嗽……呃不仅没咳嗽,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还说是哪个傻蛋摔那么惨,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经久不绝,夜锦狸笑的枝花乱颤。 苒华休:…… 这家伙真是不是觉得她不敢弄死他? “嗝呃,对不起啊哈哈,我也不想笑的……”夜锦狸的笑声被一个嗝打断,他收了收脸色,有点正经的说,“可是噗呃……哈哈,我实在是忍不住啊哈哈哈……” 苒华休:…… 都别拦她,她要把这个沙雕弄死去! 说干就干,苒华休一把拎起夜锦狸的衣领,在夜锦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恶狠狠要把夜锦狸推下床,不过夜锦狸个子高,块头大没被推下去…… 夜锦狸一脸懵逼,赶紧抓住被子,结果苒华休那个气啊,被子也要一块扔下去。 “仙、仙女,饶命啊……我脚有伤的。”夜锦狸吓得吞吞吐吐。 这话可把苒华休那股邪火给勾上来了,她最近气闷的事多,拿起一个枕头就是往他门面上砸,恶狠狠道,“我去你的脚上有伤!你他么伤个脚趾头都算个伤!” “仙女,仙女,冷静啊冷静!”夜锦狸畏畏缩缩缩在床角,好不可怜。 苒华休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暴力把被子一把揪过来又朝夜锦狸砸过去。 夜锦狸一躲,没被砸到。 夜锦狸一脸委屈,喏喏道,“都流血了不算伤啊……” 苒华休突然被他气笑了。 这到底是何种人类?她在想。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不可描述的奇葩? 这恐怕就是个傻子! 苒华休深吸口气,气消了大半,觉得有点心累,一屁股坐倒在床头靠墙的位置,并伸手往夜锦狸那边摸了摸。 夜锦狸被她吓一跳,“你干嘛?这是我的床,你不是想非礼我吧?” 苒华休:…… 傻子的思维果然不同寻常,佩服佩服! “想多了你。”苒华休毫不客气的赏他个白眼,伸手依旧在摸,终于摸到了刚才扔夜锦狸的枕头,于是拿来垫着背——刚才龇牙咧嘴的发泄了一番,现在有点累。 “哦,那就好。毕竟从小不少人垂涎我的美色……”夜锦狸仿佛有些洋洋得意的说。 苒华休无语。 这傻子不仅傻,还自恋。 “喂,本王觉得你还是不要坐我床上的好,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磨枪走火的……” “我磨你个……!”苒华休本来偃旗息鼓的火气又勾起来,反手就拿起枕头往夜锦狸门面上砸,这家伙大难临头还敢自称本王? “嘶……你说你个小姑娘怎么脾气那么大!” 虽然被砸到并不痛,但也吓到他了好嘛,夜锦狸不悦的哼哼。 “我不想和傻子说话。”苒华休连白眼也不想翻了。 “傻子?哼,傻子说谁呢?”夜锦狸一脸傲娇。 “傻子说你……” 呃,不对。苒华休再再一脸黑线。 这傻子不仅傻,还会套路人呢! “能耐啊你!”苒华休冷笑道。 “是你自己说的傻子说我,可不怪我!”夜锦狸坐起,生怕苒华休会揍他,坐的远远的。 ……苒华休摇头。 此刻她觉得她脑子非常有病,竟跟个傻子闹了半天,还被傻子套路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摇头半响,气也消了,也想通了。苒华休觉得还是说说正事吧,不然得被这个傻子气死。 “点个灯吧,有点暗。”她说。 “点灯干嘛?你想干嘛?”夜锦狸一脸防备,“我告诉你,别想打我主意!” “我打个你个鬼啊打你主意?让你点灯就去点,别废话!” 这家伙怎么行事作风这么画风清奇,苒华休真的是无奈。 “哦。”夜锦狸慢吞吞起身,因为脚趾头受伤了包扎了起来,所以一蹦一跳下了床,一蹦一跳跳到灯那边,磨叽了半天,苒华休也没等到灯亮…… “……你该不是点不来灯吧?” 苒华休严重怀疑夜锦狸的智商。 “呃,没有。”夜锦狸头埋头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我是在找点火的东西……” 果然!苒华休就知道! 无可奈何,苒华休还是自己起身,走到灯前,把灯壳先拿了下来,再把蜡烛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灯壳还要拿下来的啊?”夜锦狸惊讶。 “不拿下来,你怎么点?”苒华休没好气道,一边从抽屉拿出点火工具,打开火镰荷包的盖,取出火石和火绒。用左手拿住火石并将火绒压在火石与手指间,右手握住火镰的荷包,将镰刃对准火石猛击。重复几次,火绒开始点燃冒烟了。 苒华休用嘴吹了吹,放在蜡烛芯上边,等了一会儿,明火出现,蜡烛也被点燃了。 夜锦狸在旁边瞪大眼睛看的叹为观止,“这石头和刀是这么用的啊?” “那宫里用什么点火?”苒华休把蜡烛重新放回烛台把灯壳盖好问。 “宫里每个宫都有一个专门掌灯的人,每天都会留一个火种一直看着,有时看到他们也拿个棍子,就对着嘴一吹,‘呼’一下,就亮了。”灯下的夜锦狸笑的格外傻,还比了个吹的动作。 火折子都不知道,世界上真有这么傻的人吗? 苒华休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宫里那一个个都是人精,怎么养出夜锦狸一个傻子出来? 可是夜锦狸实在是笑的憨态可掬。 可能是长得好看的人都容易被人信任,苒华休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可能是皇帝以前太宠着夜锦狸没有教他自保的手段,导致这个人比较傻白甜。 所以苒华休并没有注意到,夜锦狸笑的时候眼睛里带的那一丝狡黠。 第十四章 夜锦狸不仅傻,还二! “你生活惯了在皇宫,自小锦衣玉食,有些东西不认识正常。” 苒华休心态缓和,想用正常的方式来与夜锦狸沟通, “不过,你要做好过一段苦日子的准备。上次你语焉不详,我只听到你说别人追杀,还不清楚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特意把你放到“碧波院”来。‘碧波院’这里方位偏僻,没有多少外人经过,相对而言比较安全,只是这里没有下人服侍你,凡事还麻烦你自己做………” “好的。”夜锦狸十分乖巧的点点头。 “很好,现在告诉我,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说来话长……”夜锦狸尬笑着挠挠头。 “说来话长那就慢慢说。” 苒华休坐下,打算耐心听夜锦狸这家伙到底惹了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事。 “哦。”夜锦狸乖乖坐下。 “开始说吧。” “呃……从哪儿说起?”夜锦狸无辜的笑着,心里也在笑,他那么多破事还真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就从头说起,说说你干了些什么得罪人的事。” 咳咳,夜锦狸清了清嗓子。 “这个……本王五岁开始和太子打架,本王打输了,于是向父皇告状,然后父皇关了太子三天禁闭……” “继续。” “本王七岁的时候,太子记仇撺掇十五、十六教训本王,两个打本王一个,本王气极了,把他俩骗到御花园池塘边一脚踹了下去……” “还有呢?” “同年七岁那年,十五十六的姐姐,七公主为了给他俩报仇买通本王的宫人在本新年礼服上做手脚想让本王出洋相,结果被本王知道了,当场我就和她打了一架,打的她哇哇叫……” “八岁时候十七跟本王抢东西,被本王揍成猪头,十七就叫他的哥哥老八把本王狠揍了一顿,本王当时被打的好惨,向跟父皇告状去,结果父皇罚老八跪了三天嘿嘿……” “九岁时本王不小心打破了父皇送给珍妃娘娘的礼物,六公主,九公主,尤其是十三公主那个小屁孩,一直在背后骂本王,本王就恶作剧一下,没想到差点烧光她们头发,后来她们就恨上我了,处处跟本王作对……” “十岁本王过生辰的时候,十二偷拿了父皇送本王的礼物,本王告诉父皇了,父皇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后面十二就不和我玩了,明明他犯的错,却怪本王头上来……” “十一岁时大皇子的儿子跟本王打架,你不知道那小家伙脾气可大了,本王看不惯他,虽然本王是他叔叔也没让着他,好好教训了他一顿,后面看到本王他就很老鼠看到猫一样,乖的很……” “十二岁读书的时候,本王有一次打瞌睡,太傅骂本王朽木不可雕也,十五、十六、十七嘲笑本王,本王很生气用砚台砸过去,不小心砸破了十四的脑袋……” “四公主出嫁的时候,本王不小心绊了她一下,摔得她头上的珍珠洒了一地,本王也很抱歉……” “本王只是开玩笑把丞相的圭玉藏了起来,不小心断了,他气的要死,把本王给参了一本,然后本王就找人用麻布袋蒙住他打了一顿……” “还有,十五岁的时候有一群纨绔子弟非要和本王约群架,本王答应了他们,然后悄悄带着父皇去看,结果父皇被气到了,把那些人的祖父父亲都叫了过来狠狠骂了一顿,顺便贬了他们的官…” 苒华休越听脸越黑——这真的你越听越听到的叫什么事?! ……这是个熊孩子啊这是! 而且是极其人憎狗嫌的那种! 还一直自称本王,好光荣一样? 皇帝总共十七孩子,夜锦狸排行十一,从哥哥到弟弟,姐姐到妹妹,夜锦狸甚至到侄子辈也没放过!从长到幼,从男到女,关键这是皇室自己内部还好,也算是兄弟姐妹间的“玩闹”,这家伙还欺负到朝廷命官身上去了?还不止一个!这简直是目无王法、为所欲为啊! 夜锦狸还在喋喋不休细数那些“光辉战绩”,苒华休再再再一脸黑线打断他,“宫里一起十七个皇子公主,我怎么听到你每个都惹干净了?” “也没有吧,我没有惹过二哥。”夜锦狸笑着说。 苒华休:……好想一巴掌拍死他!宫里十七个皇子公主,他只有一个没惹? “你真棒!”苒华休已经无力吐槽,“你已经将‘无事生非'这门功夫练就的出神出化,甚至是走火入魔了!” “噗……”夜锦狸忍不住笑,“你说话挺好玩。” 好玩你个妈卖批哦! 苒华休马上就是一个白眼,谁和他玩?无事生非、人嫌狗憎的二世祖! “所以你之前说你被皇室驱逐是因为树敌太多?”苒华休挑眉,心里觉得夜锦狸这种人活这么久不被打死丢去喂狗也算是个奇迹。 “呃……不是啊,”夜锦狸有些纳闷的挠挠头,“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比起以前那些事,我这次真的不算过分。不知为什么父皇就特别生气,告诉我,我只是他在狐狸洞捡到的野孩子,让我从哪儿回哪儿去……” 夜锦狸是大历皇帝夜朝阳在狐狸洞捡到的孩子,这是件众所周知的事。但夜锦狸荣宠之至,大历国民也是有目共睹。 不说夜锦狸的衣食住行如何精细,就单说夜锦狸的行宫别苑,他每个到一个地方游玩,皇帝都会斥巨资给他兴建行宫别苑——据说狸王行宫都如苒华休这梅府一般奢华绮丽,一共有二十六处。 大历皇帝励精图治,是个百姓口中的英明帝王。唯独在夜锦狸这里,皇帝表现出来的态度甚是诡异——皇帝对夜锦狸几乎是无条件的宠爱甚至相似于溺爱,哪怕朝臣以死相谏,也是恍若未闻。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狸王得帝王盛宠,那些以死相谏的话也都不说了,都由着狸王的性格来,谁知道突然…… “不是因为以前的事?”苒华休也觉得纳闷,狸王受宠程度她是很清楚的,奇怪的问,“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呃,这个……”夜锦狸有些结结巴巴,“这个事情……确实我是做的有点不对……是这样,前不久,西北不是大战获胜嘛,然后那些大将班师回朝了,父皇设庆功宴款待了那些大臣……” “你在庆功宴上捣乱了?”苒华休横了他一眼。 “没有!我哪会那么没有脑子,而且我对武将其实很尊敬的好吧!”夜锦狸摇头否认道,“我当时就坐那里规规矩矩,什么也没干,不过……” “不过什么……”苒华休突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不过,庆功宴中,父皇一直在夸一个青年将军,我就多看了一眼,啊……”夜锦狸突然有些激动。 “你莫不是对个男人一见钟情了吧?”苒华休一惊!她知道西北班师回朝的那些人中,有一个青年长得格外俊美妖艳,据说因为太好看平时在军营还要带着凶神恶煞的面具,因为好看到怕将士们无心作战…… “哪……哪有。”夜锦狸虽说没有,老脸却忍不住红了起来,想到当时看到阳澄那一刻心跳加速惊为天人就觉得很尴尬——他不喜欢男人的,真的!只是,阳澄……阳澄那家伙长的也太叫人垂涎欲滴了……啊呸,什么垂涎欲滴!怎么说起来这么怪。 “那个人是阳澄吧?”苒华休看着夜锦狸脸红,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夜锦狸还真是……奇葩啊!别人就算了,他就算是断袖也不该去碰阳澄啊…… “你也知道阳澄啊?”夜锦狸抬眸看苒华休,这一看,却看到灯火下的苒华休目似琉璃,漂亮的脸既妖艳又冷漠,好似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漂亮到叫人移不开眼——啊,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 夜锦狸心潮澎湃了,他以前在皇宫里,无论是兄弟还是姐妹,没有一个长得比他好看,一个个嫉妒他的美貌,他也因此洋洋得意许久。 直到遇见阳澄他才知道世间竟会有那么美的男子,可惜啊是个男的……但是现在,眼前这个叫苒华休的女人居然比阳澄还好看,啊啊啊!心动死他啦!(确认无误,狐狸精资深颜狗一枚……哈哈哈) 咳咳,心动归心动。夜锦狸表面装傻充愣还是做的挺好。 苒华休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夜锦狸,没想到这个二世祖还有断袖这种癖好,呵呵一声问,“帝都第一美男子,谁不知道?只是你,你对阳澄做了什么?” “嗯嗯,阳澄是帝都第一美男,我举双手同意,其实说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夜锦狸连连点头,“至于我,我还真没干什么,我只不过想确认阳澄他是男的,所以我就,呃……” “你就干嘛了?”苒华休有种诡异直觉,直觉告诉她,夜锦狸必定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呃,这个……说来就有点尴尬,”夜锦狸挠挠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不怪我啊,阳澄长的太像女人了。我就是出于好奇,所以爬了平西侯府的围墙,然后偷看了阳澄洗澡罢了……” 苒华休:…… 苒华休:…… 噗!不行了,她想笑! 这画面太美,她简直不敢想象! “你……厉害啊!” 苒华休对夜锦狸伸出大拇指,特别佩服的说:“我的天哪,你是…真的,很惊天地泣鬼神。” 苒华休说着忍不住笑了。 她自认为自己笑点很高可是,夜锦狸说的太绘声绘色了,笑了许久苒华休才缓过来,还是忍不住带着笑意问,“然后呢?” “然后我偷看的时候……阳澄已经洗好了,”夜锦狸挠头,“然后我……当时脑子蒙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 跑过去把他的裤腰带给扯了……” “噗!”苒华休笑出声,以手扶墙,脸都要笑疼了。 “当时阳澄也蒙了,然后他就光着屁股和我对视了几秒,反应过来提起裤子揍了我一顿,我被打的嗷嗷叫,然后我看到了……”夜锦狸想起来那顿暴揍就脸疼,忍不住摸了摸脸。 “他确实是个男的……” 第十五章 交易归交易 苒华休笑的上气不接上气,无法用以前的三观正视夜锦狸这个傻子。 等她笑够了,夜锦狸坐在旁边耷拉着漂亮的睡凤眼,一脸生无可恋状。 苒华休忍住笑意,“然后你就因为偷看阳澄洗澡被皇帝骂了是吗?” “岂止是骂?”夜锦狸龇牙咧嘴,又摸了摸脸,“父皇当时简直被我气疯了,罚我跪在承乾宫里,狠狠抽了我两个嘴巴子不解气,还拿花瓶砸我……” 苒华休还想笑,这家伙,惹谁不好,惹到阳澄,阳澄对于皇帝来说可能还真是不一样的存在。 “那花瓶那么大个,看着好吓人,我当时本能的就躲了一下,然后父皇就更气了!” 厉害,伴君如伴虎,这家伙不乖乖认错还敢躲! 苒华休啧啧称奇。 “然后,他就罚我进了宗人府,宗人府里我本来待的好好的,太子和老八又带着十五十六十七特意过来嘲笑我,于是我又跟他们干了一架——呃,不小心把太子给打破相了……” 得,人嫌狗憎的二世祖还是个混世魔王! 太子作为储君,这家伙居然敢破太子的相,这在那些迂腐的臣子眼中可不是坏了太子的气运?这傻子,惹的这么大祸还敢说没做什么。 “后面就大发了,丞相本来就和我有仇马上就弹劾我,太子的外公、舅舅、姨夫全部跟炸了锅一样跳起来弹劾我,然后其余的人全部跟着弹劾我了,他们全拿我的身世进行人身攻击,父皇这次被我气狠了不想理我,就把我从皇室除名了……” “我去求父皇原谅我这一次,他只是告诉我,我只不过是从他从狐狸洞捡来的野孩子,让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他最后告诉我,我以前得罪的人那么多,念在以前的父子之情上,让我来找你,还说,让我永远不要回帝都,最好走的远远的……” 夜锦狸说着情绪有些低落,是真的低落。 他浑浑噩噩差不多十八年,突然从高处跌落泥潭,瞬间看尽世间凉薄。 在父皇的话他还不明白时,就体会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他被一波又一波的人追杀,保护自己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他平时只会仗着父皇的宠爱欺负别人,跟人家干架。但实际上他不会武功,也不会谋略,他确实是个草包,只能眼睁睁的看身边的人一个个为他而死,从那些人用鲜血铺就的路逃出生天。 夜锦狸漂亮的睡凤眼淡淡垂下,在苒华休看不见的地方,埋藏着一丝狠戾。 苒华休收了笑,有些同情夜锦狸,同时又不由得鄙视了一番宫里那个在位者,那个人啊,总以为自己很伟大,所以呢?他的做法真叫人啧啧称奇!他看似宠爱夜锦狸十几年,实则是把夜锦狸当成了掩人耳目的棋子,在夜锦狸失去了价值的时候,便一把将他抛开,任其生死…… 皇帝的做法,夜锦狸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苒华休作为保皇党重要成员,却是知道其中内幕。 “既然皇帝都叫你永远不要回帝都了,你就按他的意思不要回吧。”苒华休朝夜锦狸伸手,“皇帝应该给了你一个信物,你没丢吧?拿给我。” “信物?”夜锦狸一愣。 “你弄丢了?要是你弄丢了的话,我便没有保护你的义务。” 苒华休唇角勾起,虽然同情夜锦狸是一码事,但她从来不做没有必要的事,尤其与那破家族使命有关的。 苒华休其实很不想理睬这些事,如果夜锦狸没有皇帝信物的话,凭什么叫她以身犯险去保护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这么翻脸无情的嘛。”夜锦狸瞠目结舌。 “我需要对你有情吗?”苒华休挑眉,虽然她知道此刻自己笑得有些残忍,还是无情的说道,“忘了告诉你,我不是博爱的人,我自幼自私自利,而且我与皇帝之间做的不是慈善,而是交易。” “交易么?”夜锦狸脸色冷下来,坐了一会儿才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珏,嘟囔道,“本王居然只是个交易,气死本王了……” 苒华休接过玉珏,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无误,确实是皇帝信物——看来,皇帝对狸王这个捡来的便宜儿子也并不是太无情嘛…… “你应该庆幸,你还值得被交易。”苒华休把玉珏收起,悠悠道,“其实,比起别的关系来,交易关系更牢靠。你有没有听说一句话——世界上最稳定的关系,是没有关系……” “这是什么歪理……”夜锦狸脸皱成一团。 “若是你的性命是出于一些人的慈悲才被留下来的,你才需要担心,因为人是会随时不慈悲的。交易就不同,交易重诚信。我既然接了这笔交易,自然会让你毫发无伤……”苒华休解释道。 夜锦狸也笑,虽然苒华休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十分合他心意。 “那这样,我是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反正你会保我性命。”夜锦狸露出狡黠的笑。 “那你可能是想多了。” 看到夜锦狸笑那一脸狡猾的样子,苒华休才觉得他有点正常皇室中人的样子,“皇帝没和你讲过吗?这枚玉珏最多保你危急时候七次性命,你要是自己作死,我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 “呃……这也太坑了吧。”夜锦狸咋舌,“那你刚才讲那么好听?讲的更真的一样,我差点就信了什么诚信交易……” “做买卖需要双方合作,要是一方自毁前程,另一方解约也是情理之中。” “你会讲。”夜锦狸无奈摇头说,“不过你放心,我刚才那句话只是说着玩的,你可不要当真了啊。” “那就好,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刺杀你的那些人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查到。”苒华休站起身,看向夜锦狸,“我要走了,你有什么事要问吗?” “呃……”夜锦狸也站起身,比苒华休高了一个大头,挠了挠头,“好像没什么事,天这么黑我送你回去吧,待会你又摔个狗吃屎……” 苒华休:…… 这家伙要是不会说话的,能不能闭嘴? “用不着。你还是乖乖的待着吧,毕竟某人可是大脚趾头失血过多晕过去过,待会要是在再出些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苒华休嘲笑道,“大脚趾头流血难道不算伤吗?对吧,狸王爷。”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夜锦狸被怼的无话可说,可那话不是拿来掩盖他有暗伤嘛,居然被她拿来讽刺…… “你厉害。”夜锦狸龇牙咧嘴,低头想了想问,“我现在 起来个问题,是不是我只能待在这个小房子里,不能出去?” “整个梅府都是相对安全的,只要你别出梅府。所以梅府你可以随意溜达。”苒华休伸手指着院子里一处对说夜锦狸,“你院子那边好像有一只野猫下了几只猫崽,其实说他们是野猫也不合适,他们性情比较温和。你如果实在很无聊的话,可以把他们抱进来养着,毕竟这这大雪天,小猫容易冻死。” 夜锦狸往外面看了看,天色太暗,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夜锦狸笑嘻嘻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养猫?” “别自作多情好吧,我只是想着它们会冻死。”苒华休嘴角咧开,“对了……从今往后你不要穿红色的衣裳。我已经叫人送几身衣裳给你了吧,你把那些换上,你身上这件要么烧了要么放起来。” “为什么?我最喜欢红色了。”夜锦狸不满。 “因为我喜欢红色,所以整个梅府,只能我穿,懂吗?” 苒华休嫌恶的看着夜锦狸,撞衫什么的最讨厌了——他们两个都是一身红衣,看起来跟什么似的,这让苒华休很不爽。 “你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夜锦狸啧啧摇头。 “没办法,我的地盘,你就要听我的,大不了你走便是喽。”苒华休一笑,“随时欢迎你走……” “奸诈啊!”夜锦狸仍是啧啧摇头,“你把我的玉佩骗走了,现在就各种挤兑我。我还就不走,我要在这蹭吃蹭喝,把你家都吃光……” “好大的志向啊!包括我家恭房嘛~”苒华休笑。 夜锦狸脸一绿。 马上就龇牙咧嘴,眼看着要咬人了。 苒华休急忙打住,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你是不是认识卫隐?” “卫隐?” 夜锦狸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他是皇帝新派过来的钦差,听说皇帝还想把绛萝公主嫁给他,按理来说应该经常在皇帝身边走动,你确定不认识?” “……我想想。”夜锦狸蹙了蹙眉,“你该说的是不是太子身边那个姓卫的斯文败类吧?” “斯文败类?”苒华休纳闷,卫隐怎么会是斯文败类,卫隐虽然性格固执了些,品德还是不错的。 “就那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帝都第二美男子,就六公主喜欢的那个啊……”夜锦狸想起来就嫌弃,“他不是叫卫青山吗?我听太子老叫他青山。” 哦,对。 卫隐字青山,苏迢也还有个小名唤绿水。 他们两个的名字取自杜牧的一首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卫隐就是卫青山,你和他过节很大?” “我压根不认识他,只不过我和太子有过节,自然对他喜欢不起来……”夜锦狸努嘴。 “你看见谁不讨厌?”苒华休嘲笑道。 虽然卫隐对宁弈的态度让她有些寒心,但她听到别人说卫隐坏话时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服。 “你没听说过物以类聚嘛?太子那么油腻讨厌的人,卫青山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肯定是两个人乌龟配王八——臭味相投。” 你自己难道就不讨人厌了吗? 苒华休心中暗暗嘀咕,恐怕太子和夜锦狸相比,讨厌夜锦狸的人更多吧? “你歪理也多。”苒华休摇头。 “你跟我说卫青山做什么?莫非太子还要找我茬,把他派出来找我了?” “你想多了,人家只是奉皇命巡视鄢陵的。我只是问一句你们认不认识,认识的话,我回去想个对策……。” “对策?”夜锦狸不解。 “对,我保你,自然要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苒华休笑了笑,“我知道失去自由不能见光的滋味不好受……” “你那第一句话听起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想娶我……”夜锦狸笑嘻嘻道,“其实卫青山应该不怎么记得我的样子,我们根本没什么交集。” “事情总怕有个万一。”苒华休思索道,“没事,今天就这么说。明天我想好对策再和你说。” “好。”夜锦狸答道。 苒华休点头,转身走到桌子旁拿了烛台打算走,夜锦狸却又叫住她, “你把我灯拿走,我怎么办啊?” 苒华休:…… 这家伙是不是想死?这大瞎黑天的,难不成叫她摸黑走回去? 夜锦狸看到苒华休一脸凶神恶煞的马上屈服了,挥舞着小手一脸谄媚的说道, “哈哈……我开玩笑的,路上小心哦~” 苒华休无语,摇着头拿着灯走了。 夜锦狸看着苒华休慢慢走远的窈窕身影,笑容渐渐消失,猛然肺腑间又溢出一股腥甜味,他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第十六章 雪枫归来 就在苒华休分神在夜锦狸这件事情上,计划让夜锦狸如何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时。 一个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人找来了—— “你是?” 苒华休本是想多睡会,结果清晨仆人就过来通报,说有人找她,邀她在梅林相见。 苒华休来之前还以为是帝都皇帝的人来给她说夜锦狸的事。 来到梅林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子,披着一只全黑的貂皮大氅,背对着苒华休,大雪纷纷落下,显得她修长的身形十分孤寂。 苒华休猜到了她是谁。 看着她的背影,却不敢上前相认。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是苒华休格外熟悉的,苒华休心中一震。 女子摘下帷帽,转身露出清雅妍丽的容颜,大雪中,她神色哀戚却努力平淡的说道:“苒苒,是我。” 果然,是洛雪枫,苒华休曾经的闺中密友。 她们七岁开始相识,三观相似,爱好相投,曾经无话不说。 苒华休整个人僵住——洛霜枫死了,她知道洛雪枫迟早会过来要交代的…… “见到我,为什么一副这样的表情?”洛雪枫原本爱笑的脸此时满是淡漠,她平静的朝苒华休走来,“苒苒,我们不该是最好的朋友吗?” 洛雪枫走了过来,站定在苒华休面前,她个子比苒华休高半个头,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苒华休,原来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生满寒意,仿佛生满了冰冷的荆棘。 “雪枫……”苒华休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闺中密友。 宁弈出事杀死了洛霜枫,苒华休就知道洛雪枫一定会回来的,只是没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 “苒苒,我真是的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洛雪枫突然笑了,笑的有些冷,“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把霜枫托付给你,但是你呢?苒苒,你不照应她,这我不怪你,毕竟你没有这个义务。可是,为什么我妹妹死了,你都那么冷漠,你都不派人告诉我,你知道吗?你真的让我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吗?我连夜赶回来的,连夜去给我妹妹收尸!”洛雪枫神色悲凉,冰冷的眼睛里涌起湿雾,“荒谬吗?我妹妹死了,被她自己的丈夫杀死!荒谬吗?我最好的朋友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却瞒着不告诉我!” 苒华休无言。 泪珠大颗大颗的从洛雪枫的眼中滚落,她一脸倔强并狠厉的说道,“苒苒你知道吗?我从小看到大的软绵绵的妹妹,我的霜枫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裹尸布上!身上带着豁大的刀口,脸冻的发青!我的霜枫从小就怕疼怕冷,你说她死的那一刻会不会特别疼?她肯定在哭‘姐姐啊,我好疼啊,救救我’…… 所以苒苒,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选择?你是怕我痛苦吗?可是瞒着难道我就不痛苦了?我的霜枫,我可怜的霜枫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了!苒苒,你知道我的痛吗?世界上再不会有那个与我血脉相连爱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洛雪枫哭着,双目发红,如同失去孩子的母狼,浑身带着哀戚与愤怒。 苒华休知道洛雪枫的痛,洛雪枫和洛霜枫自幼相依为命,洛霜枫可以说是洛雪枫的心头肉。 可是,固然洛霜枫是洛雪枫的心头肉,宁弈却是苒华休的逆鳞。 所以为了宁弈,洛雪枫那里,苒华休选择了隐瞒。 苒华休对洛雪枫是很愧疚。 但苒华休是个自私的人,她愧疚归愧疚,决心不会改变——她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保护宁弈的。 苒华休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此时说出的安慰的话,她自己都会觉得虚伪,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言,只能无言的抱住了洛雪枫。 洛雪枫也紧紧抱住苒华休,像一只小兽一般,将头抵在苒华休肩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又忍不住哀鸣呜咽。 苒华休心里很清楚,洛雪枫是个很真诚的朋友。 她曾经骗洛雪枫很多次,洛雪枫也生了她很多次气,但只要苒华休一张开怀抱,洛雪枫始终会选择原谅她,回抱她。 苒华休不想伤害洛雪枫。 可她从一开始就有那么多的情非得已,包括不情愿的接受家族使命,不情愿的来到鄢陵,不情愿的回归倾城教坊。 不情愿的,口口声声对所有人说,她未曾对卫隐动心。 不情愿的接受卫隐对她无意的事实。 不情愿的一个人挣扎无尽的黑暗里。 苒华休心头一片冰凉…… 她那么好的两个朋友——洛雪枫和宁弈,一个抚慰她年少心事如同春风化雨,一个肝胆相照和她有着生死交情。 这两个人都是苒华休生命里的光,却因为她当年的一念之差,如今成为生死仇敌。 如果当年的她拦住宁弈娶洛霜枫那就好了,悲剧不会发生,她也不用在二人之中做个选择…… ***分界线*** 洛霜枫有些不为人知的性格和手段,其实苒华休是知道一些的。 (第七章)四年前,风流倜傥腰缠万贯挥金如土一手将苒华休捧为倾城四美之首的宁弈宁大公子一下子成为了街头巷尾谈论的名人,成为鄢陵女子梦寐以求想嫁的男人。 那时的洛霜枫被洛雪枫托付给苒华休照应,对苒华休依赖感极强,天天跟在苒华休身边,那时的宁弈为了气苏迢天天当着众人的面给苒华休献宝,这让不知内情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洛霜枫十分艳羡。 可能是因为倾城四美之首的名号被抢,苏迢恼羞成怒,有一次当着另外二美楚玉和木浅禾的面,直接挖苦苒华休对卫隐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苒华休的心思被当场点破,一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任由三人辱骂,而此时性格软绵绵的洛霜枫却鼓起勇气与他们起了争执,被木浅禾推到在地。 宁弈那时候恰好出现,洛霜枫第一次入了他的眼。 后来苏迢弃卫隐而去,苒华休收留卫隐,这让恨铁不成钢的宁弈对苒华休气个半死。 这时候的洛霜枫就像解语花一样,陪着宁弈,安慰他,逗他开心,自此入了宁弈的心…… 原本,苒华休也以为洛霜枫是像所有人眼中那般软弱可欺单纯无害,直到那天,苒华休撞见洛霜枫给宁弈下药—— 宁弈喜欢喝酒,虽然他酒量不是很好。 不过虽然宁弈酒量不好,但酒品很好,虽然会撒撒酒疯大喊大叫,但从来不会趁醉装疯占人便宜。 那天宁弈又在喝酒,洛霜枫陪在他身边,彼时的苒华休和宁弈正在因之前卫隐的事情冷战,宁弈远远的看见了苒华休马上便是勾唇冷笑,苒华休远远的看见宁弈便是埋头不语,默默走开。 等苒华休听人说宁大公子喝了三杯便晕了,苒华休有些失笑——明明喝不得酒人的偏要要学诗仙李白一样装什么嗜酒如命。 可是她刚笑过,却隐隐觉得不对。 她问了丫鬟是什么酒,丫鬟说是“一剪梅”——这是浓度很低的酒,和那些解渴的果子酒浓度差不多,普通人再怎么喝不得酒,也不可能三杯就醉。 苒华休马上去之前见到宁弈的地方寻他,来了只看见满桌狼藉,不见宁弈与洛霜枫踪影,苒华休拿起剩余的酒闻了闻,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的嗅觉很灵,这酒虽然是“一剪梅”,但味道有些不大对。 苒华休心里忍不住犹豫,犹豫半响还是一路向洛霜枫住的地方而去。推开门时,她又有些犹豫——因为此时的宁弈讨厌她,她在想自己是否有多管闲事。 但她还是推开了门。 推门便看见“单纯无害”的洛霜枫,已经脱光了衣服,骑坐在同样赤裸不省人事的宁弈的身上,一只手已经探进宁弈双腿间在把玩着什么,露出与以往那个青涩单纯的洛霜枫截然不同的诡异的笑…… 当时苒华休太过震惊来不及反应,便听见洛霜枫一声闷哼—— 随后洛霜枫抬头,像战场得胜一般直勾勾的看着苒华休说, “你来晚了,我已经是宁弈的人了……” 苒华休被这画面冲击的脑壳突突,顺速关上门,惊魂未定的捂住胸口——她,她看见了什么? 宁弈居然被…… 苒华休觉得震惊也有些恶心——她不是不知道男女之事,只是那得发生在男女之间两厢情愿的情况下,可宁弈明显是……被迷晕了的。 洛霜枫她,她怎么是个这样的人? 苒华休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震的粉碎,终于她安慰自己反正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现在既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也没有她什么事。 宁弈醒后,洛霜枫哭的梨花带雨,宁弈以为是自己酒后乱性,欺负了人家小女孩,于是许下承诺,娶洛霜枫为妻。 后来苒华休与洛霜枫一直相安无事,默契的谁也没提这件事。 直到一年前宁弈与洛霜枫第第二次大婚将近(第一次出了状况,所以有第二次),苒华休那天恰好出门无意撞见洛霜枫似乎在与人私会。 苒华休当初冷笑着,拿剑指着洛霜枫,差一点刺入洛霜枫的心脏。 “我原以为你就算是再卑鄙也是因为爱宁弈,没想到你还有水性杨花的一面……” 这时的苒华休与宁弈已经有过命的交情,也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手上沾了血,性格变得刚硬冷戾。 “苒苒姐,你误会了。那只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弟……”洛霜枫又是哭的梨花带雨。 “表弟需要你面含春色?需要手挽手?”苒华休冷笑,剑尖挑起洛霜枫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有些事情,别人不戳破,就不要以为别人是傻子。” 洛霜枫“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流着眼泪咬牙郑重道,“苒苒姐,我真的没骗你,那只是我的远方表弟过来找我要应急的银子。我知道你还在因为当年那件事防备我,可是我对我宁弈的爱天地可鉴,我当初那么做也是害怕你抢走了宁弈,我爱宁弈,我不能没有他,如果没有宁弈的爱,我宁愿去死!” 洛霜枫哭的真切,又叫苒华休的心有些动摇——她知道宁弈如今很爱洛霜枫,而且马上他们便要大婚了,如果她真的杀了洛霜枫,宁弈恐怕要疯掉…… 苒华休剑收回鞘,看洛霜枫的目光仍旧如寒光冷剑,冷笑道,“那你起誓,此生非宁弈不嫁。只一心一意对宁弈一人,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我洛霜枫起誓,此生非宁弈不嫁,只一心一意对宁弈好,若有违背,天大雷劈!不肥好死!”洛霜枫没有半分犹豫起誓道。 苒华休信了她,于是—— 于是真如这个誓言所说,洛霜枫违背了这个誓言,所以她不得好死。 第十七章 大闹停尸房 裹尸布被掀开—— 苒华休神色淡淡的看着裹尸布下脸已发青的洛霜枫,哭累了的洛雪枫双目放空依靠在苒华休身上——本来洛雪枫听到洛霜枫的噩耗连夜赶来,确认是死者家属便可以把洛霜枫遗体带走的,可是官府愣是不给人说是官府还得留着遗体查案。 洛雪枫没办法,所以只好去梅府找苒华休帮忙。 苒华休心中冷笑,知道大概又是知府那一家子搞得鬼,还需要留着遗体查什么案? 他们不都明确了洛霜枫是被宁弈杀死的? 这些人目的肯定又是要图些进项。 这些人啊,总说她与宁弈为富不仁,可现在看看他们干的些什么事?真的卑劣与无耻到了极点,爱钱爱到了屁股眼,连死人都不放过。 “梅……梅老板。”旁边守尸体的官差看着苒华休冰冷的神色,有点害怕——毕竟梅老板很凶残的很,一言不合会叫人打断你的腿,这是鄢陵人众所周知的事。而且刚才梅老板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群拿棍子的壮汉过来了,那些壮汉此时就守在停尸房外面,着实叫他们这些没两把刷子只会花拳绣腿的官差害怕。 “直接了当的说了,要多少银子?”苒华休不至于为难一个官差。 “这,这,我们公子说了,如果是梅老板亲自来,要等公子来,来处理。”官差说的有些结结巴巴。 “呵,申羽生,他好大的脸,要我等他?”苒华休冷笑,“人我今天带走了,若是你们家申公子想要银子的话,叫他尽管来我府上拿。” 苒华休转身使个眼色给外面的随从,两个随从马上抬着担架,把洛霜枫的尸体抬上担架运走了,这其间所有的官差埋着头屁都不敢放一声。 “……” 洛雪枫抬着哭肿的双眼看着那些之前在她面前洋洋得意言语扬威,现在在苒华休面前却低头哈腰俯首做小的官差,心中觉得十分悲凉——人间果然薄凉。强的人,所有人怕他敬他畏他不敢动他;弱的人,所有人欺他负他害他还要笑他。 苒华休不知道,有颗种子埋在了洛雪枫的心头,以至于之后让她们这对曾经那般要好的朋友兵刃相见、形同陌路。 “估计这边还有麻烦,雪枫你和他们先走,”苒华休柔声对洛雪枫说,“我留在这里看看他们还能弄出什么名堂。” 洛雪枫点头:“你自己小心。” 苒华休淡淡道:“我这里这么多人,你不用担心。” 苒华休让洛雪枫跟着抬洛霜枫尸体的仆从赶紧走了,自己却带着剩余的随从,大喇喇的霸占了停尸房,壮汉们一个个坐在停尸房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胳膊那般粗的棍子杵在地上,气势汹汹,吓得来往的路人绕路而行。 申羽生听到这个消息时,气的脸色发绿,“啪”一声把自己最爱的扇子扔桌上——想不到梅灼有这么胆大,居然敢从停尸房抢人。 申羽生气愤的摔了茶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皱紧了眉头,又有些想不通——按理来说,梅灼已经把人从停尸房抢走了,她还想干嘛? 申羽生越想越气,暗骂梅灼和宁弈这俩家伙软硬不吃的刺儿头,一点也不知道与官府打好交情!自古官商两不误,大家都好做人,偏偏这两个家伙非要和官府对着干!又偏偏这两个家伙都是动不得的,宁家富甲天下,就算是在帝都也有一席之地,与京都许多贵人交好,轻易动不得;梅灼虽说没听说有什么大来历,身边却有着一群似乎能随时飞檐走壁报复你的武功高手,还有那几百个壮汉,看着都吓人,动了得随时准备好被报复,太吓人了! 申羽生好不容易等到宁弈自己作死出了事,想要打压一下嚣张的宁家,转眼又跳出来个梅灼,这两个人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格外惹人烦——为什么不早死早超生呢? 申羽生一边郁闷的咒骂着梅灼和宁弈,一边拿起扇子,召集了人马往停尸房那边去。 两拨人马汇集在停尸房,一边苒华休带着梅府的二十个提棒怒眼圆睁气势汹汹的壮汉,一边申羽生带着四五十个吓得胆破心寒拔刀后退的官差。 梅府的护卫向来以凶狠出名,申羽生见状不妙,赶紧召个人耳语,“你再去搬些救兵来,感觉今天这梅灼恐怕是造反……” 卫隐听到这个消息时,正被知府家的女儿、娇生惯养的雪小姐申雪生缠着,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对苒华休的做法心感十分解气——这么多天来,卫隐大概也知道了知府这一家的德行,申知府昏庸贪财,他儿子申羽生好高骛远却又没什么能力,女儿申雪生贪吃又无脑还喜欢来他面前卖弄调笑。一家人各怀鬼胎,天天来卫隐眼前窜,可叫卫隐看着就心生厌烦。 怪不得听人说华休与知府一家不和,这样的人家,卫隐也讨厌的要紧。 只不过卫隐生性温和内敛,有些想法并不表现,所以知府一家仍然巴结他巴结的要紧,甚至生出“美人计”的想法,任由申雪生三天两头去纠缠卫隐,想要钓一钓卫隐这金龟婿。 想到苒华休,卫隐嘴角忍不住勾笑,摇摇头,生出无奈的宠溺——卫隐一直便知道,苒华休与其他女子相比是格外特殊的,比如她的不羁、她的孤傲、她的霸道,虽然苒华休在他面前表现一直都是温和平淡的模样。 卫隐自幼聪慧、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知道。比如……他其实很久就知道苒华休对他的心意,只是……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处理罢了! 华休与申羽生那蠢货起了冲突,卫隐有些担心她会吃亏,于是带着自己的人马打算赶过去,结果申雪生那姑娘又跟了过来拦住了他。 申雪生和申羽生长相有七分相似,两个人单看容貌,都算清秀上等,只是这脑子就有点…… 卫隐看到申雪生忍不住嘴角抽搐,脑壳疼,却还是十分有涵养双眸含笑的看着申雪生。 丫鬟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伺候着申雪生慢慢朝卫隐而来,申雪生一身雪白,打扮的格外文静淑雅,笑眼盈盈的行礼问,“卫大人,这是往哪里去?” “有要事。”卫隐淡笑。 “有什么要事?”申雪生笑着走过来,“卫大人,你看,你来鄢陵才几天,肯定也没见过鄢陵的山水,不去我们今天去湖心亭观雪如何?” “多谢申姑娘美意,只是在下公事繁忙,还请申姑娘给在下让个路。”卫隐仍是礼貌的笑着说。 “哦。”申雪生一脸遗憾,“没事的,我等你忙完了一起去看也好啊,反正我又没事做。” 卫隐笑笑。 “改日吧。” “是吗?卫大人那么说好了,改日一定要去湖心亭一起看雪哦。”申雪生笑的开心。 呃……卫隐无奈,这个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婉拒吗? 等卫隐赶到时停尸房门口,事情已经有些严重了。 申羽生已经叫了百来个官差过来,一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一脸严肃的看着被团团围住的苒华休以及她的随从,不远处聚集了不少百姓过来围观。 “申公子好大的阵仗,这么多人不够,又叫了些人过来?”苒华休远远的看见又来了些官差,以为又是申羽生的人,嘲讽道。 “梅灼,你私自带走人证,该当何罪?”申羽生摇着扇子,他也以为又是自己这边的人来了,此时他这边人多,底气也盛。 “人证?”苒华休冷笑,“人都确定了是被宁弈所杀,还需要留着尸体做什么?莫不是知府府被雪姑娘吃到一穷二白了,没有了年肉,留着过年给申公子下饭?还是知府大人又穷了,打算拿人肉卖钱?” 苒华休话一出,身后的大汉纷纷哄堂大笑,旁边的老百姓也忍不住笑出来——鄢陵人都知道,申雪生好吃,申知府爱哭穷,苒华休这话说的又毒又绝。 申羽生被气得脸发绿,恼羞成怒道,“梅灼你这人缺德的很,人都死了,你还能说出这么阴毒的话。” “阴毒的可不是我。”苒华休冷笑,“我可不至于留着人家尸体不给人家姐姐,还要伸手向人家姐姐要钱……到底谁缺德,谁心里还没有个数?” 大汉们又是一阵哄笑,老百姓也开始笑骂着在嘀咕。 “梅灼,你不要信口雌黄编排官府。”申羽生气的跳脚。 “……呃,”苒华休扶额,似是沉思一会儿,缓缓的才坏笑道,“我话里有提过官府半个字吗?” 这回大家都笑了,确实,梅灼根本没提一句和官府有关的字,但却句句叫人联想到官府。 卫隐也笑了,慢慢的从人群外围走了进来。 申羽生被气的正想破口大骂,正巧看到卫隐言笑晏晏的来了,愣了一下。 卫隐淡笑看着申羽生,点头打了个招呼,“申公子。” “卫大人,您怎么来了。”申羽生马上一脸狗腿的笑。 “我听说有人大闹停尸房便过来看看。”卫隐目光看向苒华休的方向,苒华休见卫隐来了一笑,侧身劈开他的目光不与他直视。 “就是她么?嗯,这不是……梅老板么?” 申羽生见机马上向卫隐告状道,“对,就是她!卫大人,你可是不知道,梅灼那个女人简直胆大妄为,她居然带人把我们的人证给带走了,还侮辱官府!真的是太可气了!” “是么?”卫隐含笑的眼睛眯起,“这么一来……还真是胆大妄为。” 第十八章 你是我生命里的光 卫隐含笑的眼睛眯起,侧身向众官差挥了挥手,官差们左顾右盼不知何意,卫隐摇头淡笑着说,“都把刀收起来吧,百来个官差拿刀吓唬二十来个人,看起来不大好看。” “这……”官差们犹豫。 “卫大人你有所不知,您别看这只有二十多号人,他们却是出了名的凶恶罗刹。”犹豫半天,其中一个领头的的官差说道。 苒华休听后一笑,朝身后二十个随从摆了摆手,“罗刹?我们可都是良民。” “对,我们是良民。”大汉们看见苒华休的手势,“吧唧”一下都把胳膊那么粗的棍子都往地上一扔,憨笑着说。 众人汗。 就那二十多根胳膊般粗的棍子砸在地上的动静都能把人吓一跳,这些人竟然厚颜无耻的说自己是良民,哪有良民拿那么那么粗的棍子出门的…… 众人心中嘀咕,卫隐却笑的越发柔和,“梅老板教导有方,随从们个个都看起来十分友善啊。” 申羽生:??? 众官差:??? 友善?这钦差大人恐怕是眼神不大好吧! “卫大人,”申羽生跑来悄悄在卫隐耳边‘好意’提醒道,“卫大人你可不要被这些人蒙蔽了,要知道,就是那个梅灼,带那些过来抢走了人证不说,还霸占着停尸房,简直是目无王法啊!” 卫隐颔首,笑着小声对申羽生说,“是的,梅灼可恶至极。 只是我听说她来历不明,身边的武功高手却多的出奇并且神出鬼没。我觉得目前我们摸不清底细,还是后发制人的好,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申羽生听后连连点头。 “我现在就是要装作对她很友好,降低她的防备心,”卫隐继续笑着忽悠申羽生。 “没用的,梅灼防备心很强的。”申羽生摇头。 “这就需要申公子帮我一个忙了……”卫隐双眸含笑,唇角露出一股神秘感。 “什么……啊?” “啪”的一声响,申羽生被卫隐一巴掌扇到地上。 申羽生捂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卫隐,卫隐仍旧笑的光风霁月,只是拂了拂袖,一点也不看出来刚才他猛地扇了申羽生一耳光。 “你……”申羽生瞪大眼睛,“卫大人你你你,你打我做什么?” 卫隐笑的温和却一脸正色,朗声道:“本官打你当然是有理由的。这桩案子虽然未结,但已经确认杀死死者的是谁,这时官府便没有理由将死者遗体留在官府的停尸房,所以本官有理由怀疑,你扣留尸体是想借此混得不义之财。” “这……我,”申羽生脑子极速运转,想到刚才卫隐对他说要他帮个忙,莫非…… 申羽生抬头看卫隐,看到卫隐对他眨了眨眼,自以为秒懂,瞬间伏地求饶, “卫、卫大人果然目若明镜,小人,只是犯了糊涂,还请卫大人饶命!” 众官差被申羽生行云流水的骚操作惊的目瞪口呆。 苒华休挑眉,兴味盎然,她身后的大汉们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一场闹剧,就这样被卫隐轻易化解。申羽生带着百来个官差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剩下的卫隐的人和苒华休的人大眼瞪小眼。 卫隐冲苒华休微微一笑,两个人皆挥退了随从,卫隐提议一起去秦淮河畔走一走。 苒华休点头,两人并排而行却隔开很远,都没有说太多话,保持着一定的默契慢慢走在秦淮河畔—— 秦淮河依旧是秦淮河,可如今是冬天,两畔的杨柳了无生机一片萧条,落日照在河面上,显得格外苍凉。 苒华休突然想到《诗经》里的一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转眼七年寒暑,秦淮河虽在,秦淮河那些才子佳人却已是风流云散,就如同曾经盛极一时的倾城教坊已化为灰烬扬在风里无迹可寻了。 卫隐停下脚步,转身背对着苒华休,含笑的双眸眯起,看着秦淮河景良久,喃喃道: “去年相逢深院宇,海棠下、曾歌《金缕》。 歌罢花如雨。翠罗衫上,点点红无数。 今岁重寻携手处,空物是人非春暮。 回首青门路。 乱红飞絮,相逐东风去。” 苒华休看着卫隐的背影,和少年时期的卫隐相比,如今的卫隐那股玉质风流感愈发出色,这样衣冠楚楚又气质非凡的男子,确实人间少有,怪不得会被称为“帝都第二美男子”。 苒华休正看着卫隐的背影出神,冷不丁卫隐转回了头,苒华休尴尬的别开目光,卫隐看到了,双眸含笑,唇角也愉悦的勾起。 “如果想看我的话,你大可不必偷看。”卫隐笑着一步一步朝苒华休走近,“你想要看的话,你现在可以仔细看。” 卫隐的声音温柔得像二月春风拂杨柳,要是以前的苒华休听到必定五迷三醉,只是卫隐不知道他不辞而别的那三年,苒华休经历了太多导致了她如今内心的古井无波。 苒华休内心吐槽,卫隐的语气真叫人觉得暧昧,既然对她无意,以前年少无知也就算了,如今长这么大了,他这样说话算几个意思?莫不是还想来误她几年? 苒华休扬起下巴,露出卫隐从未见过的桀骜神色,琉璃双眸满是薄凉的笑:“卫大人你可别想多了,我承认卫大人的姿色出众,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至于仔细看,我想不必,卫大人还是别离我太近。” 卫隐的笑僵住,他看着苒华休挡开他的手,心中有些无力:“你如今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带刺的语气和我说话呢?” “有么?”苒华休挑眉问。 “有。”卫隐依旧神色温和,双眸定定的看着苒华休。 “那可能……”苒华休顿了顿,勾唇笑着说,“那可能,我天生就是带刺的……可能不仅带刺,刺上还有毒。” “可你以前不这样。”卫隐看着苒华休笑的美艳不可方物,有一根调皮的发丝贴在她唇上,忍不住有种伸手想将它拂开的冲动,还有—— 卫隐看着苒华休张张合合的红唇,忍不住喉结滚动。 卫隐并不是孟浪好色的人,从小的时候起他就认定了一定要保护好苏迢,关心她、爱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伤害。 但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从年少时起他看见苒华休的第一眼,就仿佛被蛊惑了一般,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再靠近她一点点的感觉。 “不要再提以前了……”苒华休收起笑,百无聊赖的向前踱步两下然后垫脚伸手扯了扯柳树枯枝,震落一大片残雪,哗哗啦啦的往下掉。 卫隐:…… “以前这种无聊又毁风景的事我肯定干不出来对不对?”苒华休一笑,看着卫隐,“这种芳草萋萋的季节,以前我肯定又要吟风弄月悲春伤秋去了,也不是说那样不好。只是,我突然觉得那样我只是活在自己钩织的梦里,只沉浸在自己感受中的人生,真的是——人生乏味。” “是么?”卫隐含着笑,乌黑的双眸定定的看着苒华休,既明亮又深沉仿佛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 “是啊,”苒华休摇头,“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做什么他人眼中的镜中月水中花。真实一些,嗔怒随心,多好。” 卫隐笑了,他第一次觉得心有些疼,第一次正式意识到,曾经那个奋不顾身跳秦淮河救他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的傻姑娘已经完完全全的变了。他又有些不甘,他惦记了她整整三年,她却大手一挥,仿佛将过往的所有斩断,忘了个干干净净。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还活在过去呢? 卫隐双眸低垂,“那我还是你的好朋友么?” “……是吧。”苒华休漫不经心的笑着,“可毕竟多年没见……唉,你!?” 苒华休一脸惊诧——卫隐竟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的手被卫隐按在他的胸膛上。 “感受到了吗?”卫隐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看着苒华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苒华休脸上,让苒华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感受到这里的愤怒了吗?” 苒华休:??? 愤怒什么,她一直都在好好讲话好吧? “华休,你就是个勾魂夺魄的妖精……”卫隐低下头如蜻蜓点水般吻了吻苒华休的额头。 苒华休石化:???什么鬼东西哦? 卫隐居然亲了她? 呆怔了一会,苒华休挣扎着离开卫隐的怀抱,卫隐却双手夹住苒华休的双手,将苒华休抱的紧紧的,两个人的胸膛贴着胸膛。 苒华休老脸一红,虽说她对卫隐已经没有那种旖旎心思了,可毕竟是曾经心动过的人,如今他这样抱着她,竟叫她心中又开始有些涟漪波动了。 “放开,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苒华休恼怒道。 “你要怎样呢?”卫隐轻笑,他低头伏在苒华休的肩上,忍不住去嗅怀中人的青丝,他向来性格温良,不会对姑娘们有逾举行为,可他在苒华休面前失控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他就是觉得很生气,不想再听苒华休说那些令他心碎的话。 苒华休眼中一抹寒光划过——若不是这个人是卫隐,她分分钟弄死他。 “放开!”苒华休声音冷淡。 “就让我抱一会,我感觉我要永远失去你了。。”卫隐眉头蹙起,依旧拽着苒华休的手往自己心口按,伏在苒华休肩上闷闷的说道, “你听,刚才你说的话,快要把我的心给挖空了……” 苒华休:??? 什么鬼?怎么……怎么卫隐说话这么……骚啊。 苒华休嘴角抽搐:“你能不能正常点?” 卫隐神色黯淡,抽出手来,摸了摸苒华休的头发,在苒华休看不见的地方,原本含笑的双眸带了些哀伤: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你觉得过去种种都不值得?华休你可知道,我等这个拥抱等了好久……你可知道我写了三年的信给你,却等到你的一句‘过往种种人生乏味'的心寒?我找了你两年,找到心灰意冷。找到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还在找,可明明你活着,你却不告诉我,哪怕你只写一封信给我,里面只有只言片语也好……” 卫隐说的这番情深意切不似作假,苒华休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卫隐负了她,为什么卫隐的嘴里她倒像个薄幸郎? “你……呃,你别是记错了,我并没有收到过你的信。”苒华休被熊抱的难受,试图推开卫隐,“大家都是朋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你说……你没收到我给你的信?”卫隐松开苒华休,却双手 扶着苒华休的肩膀,与她对视,“怎么会呢?那……你写过信给我么?” “你没收到过我给你写的信?”苒华休挑眉。 “……”卫隐蹙眉,俊美的面容脸色有些难看,“你给我写过信?” “写过吧。写过五六封,渺无音讯,”苒华休耸肩一笑,“后面就懒得写了。” 卫隐眉头深锁,思索片刻冷笑道,“所以是有人故意让我们产生误会。” “谁会有这么无聊?”苒华休笑,趁卫隐走神这片刻,挣脱了卫隐的双手,“我们之间又没什么,谁需要做这些来……” “你不信我么?”卫隐又拉住苒华休的衣袖,原本含笑的双眸此时十分严肃,。 苒华休想甩开卫隐的手,却因为男女力气差距没甩开,苒华休有些气闷:“信不信有什么所谓,都是些往事了,你还在纠结什么?” “有所谓,并且十分有所谓,”卫隐一脸严肃,格外严肃的看着苒华休,一脸认真的对她说, “华休,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生命里的光。” 第十九章 莫道昔年 一句“你是我生命里的光”,让苒华休冰封的心又产生了裂痕。 为什么呢? 她都已经放下了,为什么卫隐却还要拖着她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呢? 苒华休抬头仔细斟酌一脸认真的卫隐,他的面容仍如少年时代那般俊美,只是瘦削了一些,那双天生含笑的双眸此时正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她,仿佛在期待她能有所回应。 苒华休撇了撇嘴—— 真是荒谬,她是他生命里的光? 一个曾经对她真心视若无睹的人、一个曾经让她万念俱灰的人,有什么资格对她说这句话呢? 他说他是她生命里的光,那他又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他若真这么想,怎会不顾她天寒地冻跳下秦淮河救起他的冷,转身去安慰哭的梨花带雨的苏迢,之后两人转身而去一走了之? 他若是真这么想,怎会在苏迢挖苦她对卫隐痴心妄想心思龌龊时缄口不言? 他若是真这么想,怎会在苏迢弃他而去后百般消沉,面上一声不吭接受着她对他的好又马上不辞而别? 呵呵,这个骗子。 苒华休已经不信卫隐了。 苒华休笑着,“你话说的真好听……” 她美艳的眉间带上一丝疏离与冰冷,笑容也有些冷戾:“只是你恐怕不知道,空口白牙的男人,我如今见得多了。我如今见到一个,就忍不住有种恶趣味,你知道是什么么?” 卫隐失笑,刚才那句话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做好准备,更别提是华休了,他温声问道,“你觉得我空口白牙?” “也说不定是黄牙、黑牙,”苒华休笑,“不管是什么牙,我看见了就是有种恶趣味——我想敲烂那些人的嘴……” “那你也想要敲烂我的嘴吗?” 卫隐含情的翦水秋瞳注视看着苒华休,苒华休看着卫隐的眼睛,忍不住又想起当年那个惊艳她岁月的少年,如今的苒华休对如今卫隐确实没什么想法,可当年的苒华休却是爱惨了当年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年。 “你是钦差大人,我没有那个胆。”苒华休忍住心头的那股又酸又疼的不适,拂开卫隐扯着她的手笑笑说,“我说着玩的,我一个弱女子,能敲烂谁的嘴?” 卫隐顿了顿,“是么。” 两个人沉默了。 最后还是卫隐打破沉默,他仰头看着被苒华休扯的光秃秃的柳树轻笑着说,“你变得好恶劣,你看你把这树扯的光突突的多难看……” 既然卫隐转移话题她也顺坡而下,苒华休莞尔一笑,“我其实也算是做好事,雪压在树上好看归好看,但柳树向来娇贵,这么厚的雪,指不定就压断了。” “不仅行为恶劣,还油嘴滑舌。”卫隐摇头,“以前宁弈也这样,你肯定是被他带坏了。” 苒华休看了一眼卫隐,顿了顿说:“可是宁弈难道不好吗?” 卫隐摇头:“算了,不提他。华休,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再提他的话,我们恐怕又要不欢而散。你就念在我们当年的交情上,我们相处开心点、可以吗?” 苒华休沉默,笑了笑:“好。” 卫隐着实不想再提宁弈,是的,从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自从……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近乎决裂了,卫隐甚至有些讨厌宁弈——宁弈似乎什么事情都要横插一脚,什么东西都要和他争、和他比,让人厌烦得很。 “话说刚才我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不知道梅大老板你要如何报答我?”卫隐再次转移话题。 苒华休瞪大眼睛,还要报答? 不过,说的也是个道理。那些前尘往事什么亏欠不亏欠不提的话,卫隐确实今天帮了她个大忙。 苒华休扬眉,“我是生意人,自然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你既然帮了我的忙,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件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事情。” “包括以身相许吗?”卫隐调侃。 苒华休翻了个白眼给他:“这个不在能力范围内。” “能到鄢陵第二富翁的一个承诺,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卫隐轻笑。 “那是自然。”苒华休勾唇。 卫隐笑了,两个人心平气和的再重游了秦淮河畔一会儿,夕阳西下,天色不早,该各回各家了。 “你说过答应我一件事,可别忘了。”霞光镀在卫隐的脸上,一时间他笑起来生如夏花。 “不会忘的。” 苒华休笑——原谅她那么没有骨气,她还是原谅了卫隐,不提爱恨情仇,只想和他好好做朋友。 是的,苒华休虽然是个薄情的人,却也是个念旧情的人。就像洛雪枫一言不合谴责她,她马上可以原谅洛雪枫去帮洛雪枫的忙一样。 因为 苒华休过往的人生经历里,能让她觉得人间值得人太少,她不是个博爱的人,心就那么小。可也因为心太小,曾经容下的人,也没那么轻易可以取出来。 所以,她又心软了。 卫隐苒华休互相道别。 这次幸好的是,两人没有不欢而散。 ***原谅色分界线*** 苒华休心情不算太差的回到梅府,便听到下人回禀说洛雪枫伤心过度哭晕了两回,心情又开始低沉。 于苒华休而言,如今人生最重要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便是宁弈。 为什么宁弈对她那么重要呢?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爱情。 爱情与宁弈相比,算什么东西? 两年前苒华休被追杀,宁弈几乎豁出了整条命来保护她,也是说苒华休这条命有一半是宁弈求来的。 所以苒华休从宁弈出事的那刻起,就做好了随时为他拼命的准备。 而毋庸置疑的,在洛雪枫与宁弈之间叫苒华休做个选择的话,苒华休肯定是选宁弈。 所以面对洛雪枫的时候,苒华休会惭愧,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曾经这个闺中密友。 苒华休跟着婢女到了洛雪枫所住的院子门口,远远的看见洛雪枫房间的灯还亮着,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进去。 苒华休知道洛霜枫此时极其需要安慰,可是,她安慰不出来,她不想说出那些虚伪的话,也不想假装义愤填膺的和洛雪枫一起咒骂宁弈,苒华休认为——宁弈那种潇洒大方的人不会轻易做出杀妻灭子的事,洛霜枫品性来就有问题,这其中必定有些曲折疑难待人去解开。 “主子,要进去陪陪洛小姐吗?”婢女见苒华休沉思良久问道。 “不用了,让她自己待一会儿。”苒华休摇头,蹙了蹙眉,“洛二小姐的尸体停在何处?” “在‘芳芜院’”婢女答道,顿了顿又说,“其实,主子。据说这种被刀剑所杀的人,怨气极深,容易变成恶鬼,本不该抬进府里的,不吉利!” “呵。”苒华休勾起婢女的下巴,有些邪气的轻笑道,“刀口舔血的人,也会忌讳这些?” 苒华休这梅府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卧虎藏龙,比如这位名唤秋月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婢女,她其实是个死侍,保皇党的死侍,杀过的人叠在一起可能都能是座小山丘了。 这样的人还说这样的话,苒华休嗤之以鼻。 “奴婢,奴婢只是说说而已。”秋月跪倒在地。 真是没劲,苒华休摇头:“你起来吧,你又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了,我虽然是你们的主子,却只限于梅府的主子,梅府不需要你们天天跪来跪去,我已经不是……呵, 我已经放弃从前那个身份了,从两年前那场大火开始。” “可主子永远是主子,在秋月心中,在梅府所有死侍心中,甚至在保皇党所有人心中,主子的身份永远都不会变。”秋月站起身来炯炯有神的看着苒华休,在她的眼里,苒华休仿佛就是她的信仰。 苒华休看到秋月这样心中有些苍凉沉闷,忍不住想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可是兴许是明天还要下雪,今夜还是乌云蔽月,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皇帝啊皇帝,你下了好大一盘棋!为了你所谓的最爱的两枚棋子,你可真是费尽心思!这些本该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一个个被训练成机器一般,一个个满心忠诚到叫人忍不住悲悯! “随便你了。”苒华休无奈,“带我去‘芳芜院’吧。” “不可!”秋月头摇的像拨浪鼓,“这夜深露重的,阴气更重,万一恶鬼伤人……” “……”苒华休无言以对,杀了那么多人的人还信鬼神? 秋月看他苒华休那一脸无语的样子秒懂,解释道:“主子,我们杀的人都是些奸佞小人之辈,那些人都是该死的,我们杀他们我们是有浩气护体的,不用害怕。可是,这洛二小姐,不是什么大恶之徒,又是死于非命,肯定怨念极深……” 还浩气护体?这孩子被洗脑的不浅…… 苒华休十分无语,这些所谓的浩气护体之类的话出自保皇党的那些鬼信条,几乎是所有的保皇党成员都要接受这些鬼信条的灵魂洗涤。之前小时候她也被拉到个小屋子里,听了个七天七夜,但她那时是非观已成,并没有被洗脑成功。 苒华休没有理会秋月的说辞,也不反驳秋月,只是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住的“秋痕院”,按照平时的规律,早早关门熄灯睡了,婢女见状纷纷退下了。 眯了一会儿,苒华休睁开眼睛,其实她衣服都没脱,只是为了支开那些婢女——也不是说她不信任梅府里的那些死侍,只是她嫌他们思想古板碍手碍脚。 苒华休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再去验一验洛霜枫的尸体。 苒华休打开门,左右看了两眼,确认这时婢女们都退下休息后。苒华休披上大氅,盖上帷帽,因为怕和上次灯烧没了,也为了掩人耳目,手里捂着一颗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直奔“芳芜院”。 第二十章 验尸被吓个半死…… 苒华休到了芳芜院,还没到院子门口就打了个哆嗦——本来这就是大冬天,天气冷,芳芜院门口又萧条的很,显得阴气森森的。 芳芜院本来就是算是梅府比较偏僻的地方,如今又停了洛霜枫的尸体,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苒华休感觉阴风嗖嗖的头皮发麻,有点不敢进。 “嘎嘎!”树上的乌鸦突然破嗓大叫。 更是把苒华休吓一跳,苒华休定了定神,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踩着雪走进芳芜院的院门。 芳芜院也比较小,院子里只有一个小房子,房子的房门是掩上的,苒华休走开门口,隐约却能看到里面烛火通明—— 苒华休走到房门口,伸手想推开门。 “嘎嘎!”树上那只乌鸦又破嗓叫了一声,惊的苒华休手发抖,苒华休抬头瞪了瞪那只臭乌鸦,心想着什么时候定要过来把这只臭鸟的窝给掏了。 苒华休抹了抹手心的汗,才缓缓推开了门,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炭火味,烧完的纸钱灰随着门的打开往屋子里四处飞散,屋子正中间是一张临时用木板搭成的床,上面盖着白布,里面有个人形直挺挺躺着——很明显,那是洛霜枫的遗体。 遗体周围地上摆满了蜡烛,这是给逝者点的守灵灯,所以里面灯火通明,没有外面那么阴森,只是——屋子里再怎么亮,毕竟躺了个死人,又空空荡荡的,叫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苒华休扶着门,定了定神,她胆子不算小,不然也不会特意跑来验尸,可是现在她却有些胆怯了——关键若是不认得的人,苒华休自然可以以旁观者的态度心平气和的去验尸,可这是洛霜枫,她熟识的人,这就叫她生出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苒华休有点对自己无语——验尸她为什么要晚上来?现在害怕有什么用?来都来了,那就上吧…… 苒华休硬着头皮,走到洛霜枫遗体旁边,手伸向裹尸布——抖啊抖抖啊抖…… 呃,真怂。 苒华休忍不住吐槽自己,心中默念:一鼓作气,再而衰。 “刷”一下把裹尸布掀开,露出里面僵硬的洛霜枫遗体,比起上午在停尸房看到的洛霜枫,现在的洛霜枫衣着头发仪容都整齐些,却也更瘆人些——她身上穿起了一件暗红的寿衣,上面有一个黄色的、大大的“寿”字,她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部还描上了时世妆——这种妆容叫苒华休有点难以理解,不光是苒华休,就连大诗人白居易也曾大肆吐槽过: 时世妆,时世妆,出自城中传四方。 时世流行无远近,腮不施朱面无粉。 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 妍媸黑白失本态,妆成尽似含悲啼。 圆鬟无鬓堆髻样,斜红不晕赭面状。 昔闻被发伊川中,辛有见之知有戎。 元和妆梳君记取,髻堆面赭非华风。 眼前的洛霜枫双眉描成悲啼,嘴巴呈青黑色,两边脸颊上涂成赭红——别说是死去了的洛霜枫,就算是活的美人儿弄成这样也是怪吓人的…… 苒华休深吸口气,心里默默说道:洛霜枫,我不知道你到底对宁弈做了什么,导致他杀了你。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宁弈错了还是你错了,所以,现在我需要一个真相,得罪了。 苒华休慢慢解开洛霜枫的扣子…… 这过程中,苒华休的手都是带着抖的,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做验尸这种事情——虽然以前在保皇党虽然学过,但是都是拿活人的伤口来模拟检验的。 寿衣和妆容估计都是洛雪枫亲手帮洛霜枫整理的,因为洛霜枫穿的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估计是因为这是冬天,洛雪枫心疼洛霜枫怕她冷。 人啊,就是这样。 明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死去了、没有感觉了,却总是假装他还活着—— 会怕他冷,所以棺材里会装满他生前的四季衣物,会给他铺好褥子;会怕他没钱花或者孤独,所以每逢清明或者重阳都要去给他上香烧纸钱说说话。 苒华休有些难过,她想起当初母亲下葬的时候了。 苒华休的母亲在她四岁的时候去世,从那年后的每年苒华休的哥哥涅都会带着她在母亲生辰那日,两个人拿上好酒好菜采好鲜花插在坟头上,然后相对无言的坐在母亲坟前,坐上个半天。 直到七岁时她开始离开帝都。 如今她已经十九了。 十二年了,不知道母亲的坟前是不是长满了荒草。 还有爷爷,苒华休还从没去过她爷爷的墓前——就是因为那个荒谬可笑的家族使命。 苒华休自嘲,此时心中已经不害怕了——她觉得,她本就是茫茫天地中的一只沙鸥,一条烂命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呢? 洛霜枫的衣物已经被全部解开,灯光通明,看的很清楚,苒华休蹙眉凝神,仔细观察洛霜枫遗体上的伤口——洛霜枫全身上下,伤口集中在上身,从洛霜枫身上伤口形状来看,伤她的武器应该是宁弈身上的那炳据说削铁如泥的佩剑。洛霜枫身上剑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虽说很多伤口不深,但看起来确实吓人,看来当时宁弈肯定是被刺激到了——一个男人如果撞破自己妻子偷人,应该是有这么生气的吧? 苒华休继续检查洛霜枫身上的伤口,洛霜枫上身伤口密密麻麻但都不深,唯一深的便是心口这一位置,所以致命伤应该就是直中洛霜枫心口这剑——应该是宁弈受了刺激,先用佩剑乱砍了洛霜枫一顿,最后再给她一剑致命…… 苒华休拿出一根银针,刺向洛霜枫喉部,拿出来看银针并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是洛霜枫着实是被宁弈用剑杀死了,并不存在被人下毒之类。 苒华休突然有些迟疑——她其实心里一直都不接受宁弈杀人这件事,无论是卫隐说还是雪枫说,她都没有觉得这事一定真实,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还要如何给宁弈辩解呢? 可是这迟疑只存在了一瞬,苒华休便把它甩开了——不管宁弈有没有杀人,她都是要护住他的。正如当年宁弈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保护她,为此当时被打断两条腿甚至差点丢了命。 苒华休永远忘不了宁弈明明奄奄一息却还要冲她傻笑的样子。 宁弈到后来一到冷的天气腿还是会钻心的疼,虽然他从来不说。 这本来就是苒华休欠他的。 苒华休皱眉,寻思着以宁弈那么潇洒快乐的脾气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他会这么憎恨洛霜枫,以砍了洛霜枫这么多下?因为洛霜枫偷人?苒华休感觉不止这么简单。 莫非? 突然,苒华休想起了一些被她遗漏的东西。 孩子! 洛霜枫的孩子呢?那个七个月大的孩子! 苒华休还记得当初向她来禀报的小厮说,是洛霜枫偷人被宁弈撞上,宁弈一气之下就杀死了洛霜枫和奸夫,还摔死了新出生的宁小少爷,然后就一路眼红杀了过去,砍死了不少的丫鬟杂役。 白天在停尸房里,苒华休大略扫过一眼,停尸房里宁府一起死了六个人,三个宁府的小厮,两个洛霜枫的婢女,还有一个所谓的奸夫,但是苒华休唯一没有见到是那个孩子。 同一起案子,不可能说官府单独把孩子的尸体给处理了吧?再说,以鄢陵官府那种没钱不做事,给钱也不一定做事的风格,会有那么好心? 如果宁弈真的把那个孩子也摔死了,那孩子的尸体呢?没道理不翼而飞,而且奇怪的是,雪枫也没有提过那个孩子,按理来说,爱屋及乌,雪枫那么疼洛霜枫不至于不喜欢自己的小外甥,难道只给心爱的妹妹收尸,小外甥就不用了吗?以雪枫的性格,她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莫非,莫非雪枫知道些什么…… 苒华休眉头紧锁,默默地又开始给洛霜枫穿戴好,就在她凝神思索孩子“尸体“诡异失踪的可能性时。 “哐当“一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撞开了门,寒风呼啸而入,守灵的灯刷一下全部被吹灭,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寒气嗖嗖的、阴森又诡异。 苒华休惊的心头一跳,朝门口看去——但什么也看不见,外面太黑了,里面也黑。 苒华休有些头皮发麻,刚才灯火通明她还不觉得,现在她这正在给洛霜枫穿戴的手似乎感觉到了从洛霜枫尸体传来的寒意。 该不会要诈尸吧? 苒华休很怂的缩回手,又有些害怕了——刚、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撞门进来了…… 苒华休吓得一时没动弹,她在想,之前她和洛霜枫有过节,难不成洛霜枫现在死了找她报仇? 或者是洛霜枫那个不翼而飞的孩子,来找他娘了? 听说婴儿最容易形成婴灵了…… 苒华休越想越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怂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人用长指甲的手掐她脖子在她脖子边上吹凉气什么的。 苒华休胆子又开始大起来,她拿出怀里的夜明珠…… “哐当。“又是一阵响,苒华休迟疑着拿着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循声看去。 然后,苒华休看到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这还不算,突然背后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苒华休的肩膀上。 苒华休吓得差点没哽过气! 二十一章 原来又是这二百五 苒华休脑袋停止运转了几秒,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安静冰冷。 那人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苒华休毫无灵魂的转过头,脑子已经浮现了洛霜枫诈尸,穿着暗红寿衣,描着时世妆冲她诡异一笑笑到她头皮发麻的样子。 “我说是谁,是你啊!” 这是个很阳光的声音,将吓到有些呆滞僵硬的苒华休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苒华休回过神,定睛一看——却没认出这是谁来。 “是我啊,夜锦狸。” 那人说。 苒华休:……emmmm,怎么又是这家伙? 可能因为夜明珠的光太暗了,也可能是刚才苒华休太紧张,一时间没认出来。 苒华休松了一口气,又马上有一种想踹夜锦狸一脚的冲动。 “你大晚上跑这来干什么?” 主要刚刚被夜锦狸吓一跳,苒华休有些生气的责问道。 “你大晚上不也跑这儿来了嘛~”夜锦狸有些纳闷道,“怎么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苒华休无语。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我知道啊,你又拿这个说事,这是你家呗。” 苒华休虽然看不见夜锦狸的表情,但也想象的到夜锦狸那副欠抽的不以为意的傻样。 “你看的清吗?”苒华休十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把夜明珠递到夜锦狸跟前,“你仔细看看这是哪里?” 夜锦狸一把接过夜明珠却拉住了苒华休的手。 “你拉我手做什么?”苒华休没好气把夜明珠扔到夜锦狸手里。 “还能做什么,占你便宜呗。”夜锦狸语气听起来很无奈道,“你们女人真的是想太多……这黑灯瞎火的,你给我东西,我碰到你手不是很正常的么?” 话虽是这么说,黑夜里夜锦狸却勾起了唇角,虽然刚才确实是无意,但是那细腻的手感忍不住他就多摸了两下,就算被凶两下骂两下也赚到了。 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 夜锦狸承认,他在梅林醒来那一刹那,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他今天等了一天以为苒华休会来找他,但是却始终不见她人,又不知道她住梅府哪里,所以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这才大晚上闲着无事出来溜达,谁知道就遇见她了。 夜锦狸觉得这简直是天意!他笑着漫不经心的拿起夜明珠照了照周围,发现空荡荡的,因为夜明珠光线弱,他也没看清正中间躺了什么东西。 “你住这里吗?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呵。”苒华休双手抱胸,介于刚才被夜锦狸那个二百五吓了一大跳,现在她肚子里一肚子坏水,想要恶整回去,她慢悠悠的说道,“夜明珠给你了,你自己不会看吗?” “哦。”夜锦狸挠头,有些疑惑的问道,“诶,那中间床上躺着的是什么?” “自己走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苒华休唇角勾起。 “哦。”夜锦狸依言走了过去。 苒华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夜锦狸那二百五居然还俯身低头仔细去看。 苒华休觉得,以夜锦狸那种性格,肯定要被吓得屎都出来,果不其然—— “鬼啊!” 夜锦狸吓出一声猪叫,夜明珠扔了,拔腿就跑。 苒华休好笑的拉住了他,但毕竟这是暂时的灵堂,她也没笑出声来,死者为大,笑是不敬的。 “你、你,”夜锦狸被吓得够呛,一脸惊疑的看着苒华休,“你是人是鬼?” “你脑子蒙掉了吗?”苒华休鄙视的说道,掐了夜锦狸一下,“感受到没有?我是活的,不仅活的,而且活蹦乱跳。” “你确定你自己是人?你半夜跟个死人在一块做什么?”夜锦狸疼的搓了搓手,有点怀疑人生,他那些什么旖旎念头此时全化成疑问——这姑娘长那么貌若天仙,怎么人那么怪呢? “当然是有事!”苒华休扯着夜锦狸的衣袖,不让他跑路,“你看到躺着的那个人是我故去的朋友,我在给她守灵烧纸钱。” “你守灵?你这样守啊?”夜锦狸摇头道,“你别骗我了,谁黑灯瞎火的守灵,不得给自己吓死了?” “刚才这里面还是灯火通明的,你看到地上的蜡烛了吗?”苒华休拉着夜锦狸指了指地面,“只是刚才突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撞门进来了,冬风把这些蜡烛一下全吹熄了。” “这样啊……你可别吓我。”夜锦狸拉住苒华休的衣袖,朝苒华休身边往近挪了挪,“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苒华休皱眉,“大约是野猫吧,我刚才看到一双绿色的眼睛,现在应该又跑了出去。” “猫?哦,”夜锦狸道,“对,是猫。” “你怎么就知道是猫?”苒华休奇怪。 “不是你说的是猫么?”夜锦狸无辜道。 苒华休:……她简直都不想和这个傻子说话! “哦,其实是因为,我刚才无聊睡不着,看到院子里有一只橘色大猫,大概就是你说的院子里下崽的母猫吧,我觉得那只猫长得又大又胖,就想抓来玩玩……结果那只猫不听话跑了,我就一路追了过来,后面追没影了。”夜锦狸又这样解释道,“你说是猫,我就觉得肯定是那只胖橘猫了” 苒华休:……她好想踹死这个傻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并且蛋疼的人,晚上睡不着觉所以一路抓猫玩? “你黑灯瞎火抓猫玩儿?”苒华休嘴角抽搐,有些不信。 “我本来是提了个灯笼的,结果地滑,跟你那天一样摔了个狗吃屎,灯笼不知道摔哪儿去了……” 苒华休:……这家伙不是个傻子便就是缺心眼,到现在还记着她摔跤的事! 不过,这让苒华休对夜锦狸生出了些怀疑——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果真会有那么傻吗? 这边苒华休在怀疑,那边夜锦狸其实真的是很无辜,虽然他伪装了一些自己的性格,但他确实是个咋咋呼呼闲不住就爱闹腾的人,像以前,他就经常干类似于这种事——比如往丞相家养的南瓜里面塞牛屎,比如随便抓几个看不惯的纨绔子弟过来抽几个嘴巴子,再比如上树掏掏鸟窝、故意扔几只毛毛虫在那些打扮的枝花招展的后妃身上……总之他闲下来了,就会忍不住做一些人憎狗嫌的事。 苒华休半信半疑,捡起地上的夜明珠。 夜锦狸却又道:“你这颗夜明珠太小了,根本看不清。” 苒华休翻个白眼:“那谢谢您咧、你给我送个大的?” “……呃,”夜锦狸被噎住,顿了顿说,“你干嘛这样阴阳怪气啊。” “阴阳怪气嘛?没有,我只是比较现实。”苒华休往夜明珠上吹了口气擦了擦,“你可是把我的夜明珠往地上扔了,也不知道碎没碎,你得赔。” “不是你先忽悠我,我能吓一跳啊?”夜锦狸吵嚷道,“你忽悠我怎么算?照我说你还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呢!” “不知道是谁突然跑进来拍我肩膀,晚上不能从人背后拍人肩膀,会灭人阳火你不知道?” 晚上不能喊人名字,不能拍肩膀这是古来流传的民间传统,因为据说会灭人阳火、消人生魂,容易导致小鬼来犯、灾病不断。 “呃,这……” 夜锦狸无力反驳,顿了顿弱弱的反驳道:“难道我要绕过去,从前面拍你肩膀啊。” 苒华休:……天哪,这是怎样一个脑洞清奇的奇葩? 苒华休摇摇头,又生出一种“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傻子说那么多”的无力感。 “哦~” 苒华休不想多说,但夜锦狸不这么想,他了悟般的“哦”了一声道:“所以你刚才也被我吓一跳对不对?” 苒华休无言以对。 夜锦狸却挤了挤她,得意道:“对不对?我说的对不对?” 苒华休:……???这家伙到底在得意什么? “……我很好奇,你在得意什么?”苒华休回击道,“按照你的说法,是啊,你吓到我了。不仅如此,你还吓我一跳,怎么?你要赔么?” “呃……”夜锦狸挠头,“你怎么张口闭口就让我赔啊?而且你后面不是吓我吓回来了吗?两清了呗。” “好,依你所言两清,但是我的夜明珠被你摔了,这你还得赔。” 夜锦狸:……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绝世美人儿!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我没有钱,照以前我肯定赔个给你,别说一个十个我都不带眨眼的。”夜锦狸说不过了,只好耍流氓放大招了,“要不,你不嫌弃的话,我以身相许吧?” 苒华休:……???这又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别,”苒华休啐道,“我错了,我嫌弃。不,是我不配,我不配得到去扒男人裤子的你。” 夜锦狸:……emmm,早知道不那么老实把这个糗事说给她听了,看,又被嘲笑了…… 两个人的唇枪舌剑终于告一段落,苒华休问夜锦狸:“你带了火折子出来了没?” 问完马上又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问一个连火折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人这个问题?” 却不料,夜锦狸摸出一个小铜管,乖巧的递给苒华休道:“原来这个叫火折子啊。” 苒华休第一次觉得夜锦狸这家伙还是有些用处的,接了过来,吩咐道:“你去把门关上。” “关门做什么?吓人诶,你该不会是想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你能不能停止发挥你那不同常人的想象力?”苒华休无语了,“关门做什么?我要点蜡烛,有风,有风你懂不懂?” “哦,这样啊。”夜锦狸点点头,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把门关上了。 苒华休拿出火折子,吹了吹口气,明火出现,苒华休蹲下拿着火折子点亮了几根蜡烛,屋子里瞬间恢复光明。 “那个……夜,”好像直呼其名不大合适,苒华休顿了顿,“狸王爷,过来帮我点蜡烛。” “哦。”夜锦狸乖乖的蹲过来。 “这个火折子给你,你去把那边的蜡烛点了。”苒华休自己则拿起其中一根蜡烛去点靠近自己这边的。 两个人的配合下,屋子里恢复了灯火通明的状态,苒华休直起身,叹了口气,拿起裹尸布,给洛霜枫盖好。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夜锦狸终于说了句正常的话。 苒华休点头,“嗯。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去了。” “哦。”夜锦狸点头。 “你先出去。” 苒华休慢慢的打开门,夜锦狸依言出了门,苒华休这才把门掩上。 “走吧。”苒华休看着等在门口的夜锦狸说。 “你不用守灵了吗?”夜锦狸问。 “不用。”苒华休手里拿着已经熄火的火折子,重新把它塞回铜管。 因为耽搁了那么久,夜色渐深,出来马上就可以感受到冬夜那股刺骨的寒冷。 夜锦狸抱住自己,忍不住说了句,“外面好冷啊。” “要不你回去?”苒华休调侃道。 “不不不。”夜锦狸怂了,头摇的像破浪鼓。 苒华休笑了,两人走出芳芜院,走了一段路。 夜锦狸方如梦初醒般说:“这是去哪儿?” “回我住的地方。”苒华休也是一愣。 “啊?”夜锦狸呐呐道,“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苒华休不懂他的意思。 “就是……我要怎么回去啊,”黑夜里夜锦狸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苒华休,“要不,你送我回去吧。你看,天这么黑,而且我不认路。” 苒华休:……这人脸怎么这么大啊?还想要她送回去? 苒华休无语了许久。 夜锦狸朝她身边挤了挤:“而且,我怕啊,刚才你是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她、她她,她嘴都是黑的,恐怕是中了毒,看起来好吓人……” 苒华休:呃……这家伙应该不知道什么是时世妆。 苒华休无奈道: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那儿……还有房间住。” 话说出来,苒华休就后悔了。 但是没办法,夜锦狸已经听到了,点头点的像鸡琢米,连连说好。 苒华休:……呃,她怎么会有一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呢? 第二十二章 小梅泠瞠目结舌 苒华休从沉沉睡梦中醒来时,还算是清晨,一股梅花香让她神清气爽。她揉了揉眼睛,因为她习惯开着窗户睡,这一觉醒来,她的榻上点点缀着飘进来的梅花瓣。 苒华休还在眯着眼睛看窗外梅花时,突然就有个人推门进来了,苒华休一愣——梅府的人都知道她习惯晚起,谁敢这么早过来打扰她? 苒华休定睛一看——夜锦狸?他怎么在这? 苒华休刚醒,脑子还有点迷糊。 夜锦狸迫于苒华休的压迫下不穿红衣,身着一身青衫,打扮的干干净净,那双朦胧的睡凤眼此时亮的和星星一样看着苒华休——他看着苒华休一身白睡衣长发如瀑,容颜绝世半坐在榻上,榻上还点缀着梅花,即使她双目无神一身懒散也美的像画一样,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美人呢…… 夜锦狸表示,他的小心脏又在“砰砰”跳了,忍不住走到苒华休床前,甚至有有伸手想摸一摸她头发的冲动。 “你怎么在这?”苒华休揉了揉头发。 夜锦狸看着她把自己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觉得她好可爱,忍不住俯身直视苒华休的眼睛柔声道:“是你昨天把我带回来的呀,你忘记了吗?” 苒华休:……emmmmm,这家伙抽风了吗?为什么要用那种嗲丝丝甜歪歪的语气和她说话? 苒华休仔细想了想,不大一会儿便想起昨晚夜锦狸那二百五干的事,马上没好气的说:“天亮了,你总该不害怕了吧,滚吧,回你的碧波院去。” “不嘛。”夜锦狸的脸又凑近苒华休一点点,撒娇道,“我更喜欢你这里,反正你这院子里也不是没有房子住,让我待这里好不好?” 苒华休:……???这家伙,她和他很熟吗?这大脸凑这么近,似乎是……在撒娇? 这么大男人,撒娇…… 呃……好毁三观。 “你今年几岁?”苒华休嘴角抽搐。 “十八。”夜锦狸笑起来,今天他穿青色,显得格外干净和嫩,“其实我还没满十八,下个月第二天是我生辰,你问这个干嘛,你要给我过生日吗?” “你脸真大。”苒华休无语。 “哪里大了?”夜锦狸一脸纳闷的样子,脸又猛地凑近苒华休,唇角几乎擦到苒华休的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苒华休的脸上,他状似无辜的说,“你仔细看看,我可是标准的小脸蛋。” 这一下把苒华休弄的心头突突一跳,苒华休僵硬的梗着脖子,看着夜锦狸无辜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夜锦狸这二傻子睫毛那么长。 真不亏是传言中祸国殃民的狸王啊!这看似吹弹可破的皮肤,居然让苒华休生出一股想掐的冲动,还有这傻子的嘴唇,天生的胭脂颜色,真漂亮…… 呃……好像有哪里不对? 苒华休看着夜锦狸红润的唇,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夜锦狸时夜锦狸干的事,突然恼羞成怒起来。 “小脸蛋你个头,你是个娘们吗?”苒华休伸手不客气把夜锦狸的猪头拨开,“离我远点,之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什么事?”夜锦狸无辜的眨眨眼。 “……”这种事,苒华休才说不出口,所以瞪着夜锦狸,“你心里没点数?” “莫非是……”夜锦狸思索了一下,随后笑眯眯得像只狐狸一样,又把头凑过来说,“啊呀,这有什么嘛……大不了,我负责好了。” “闭嘴。” 苒华休看着夜锦狸笑眯眯的样子,总感觉似曾相识——她虽然很早知道狸王这个人,但从未见过,但他给她的感觉怎么……真的是太奇怪了。 奇怪中,苒华休也没想那么多,一把拧过笑眯眯的夜锦狸的耳朵。 “仙女仙女,疼,疼!轻点喂,仙女。” 夜锦狸秒怂。 “记住了,这是我的闺房,下次你再敢进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好好。”夜锦狸龇牙咧嘴语气诚恳的说,“好的,我错了。” 苒华休也没想怎么样他,虽然她因为那个讨厌的家族使命而讨厌皇室中人,但就夜锦狸目前表现出的性格来看,并不让她讨厌,苒华休松开了手。 “啊……” 苒华休一松手,夜锦狸就捂着耳朵嗷嗷叫的跳到下一边去了。 苒华休觉得他很逗,笑了笑打算从下榻起床更衣,却发现—— “夜!锦!狸!” 苒华休一脸黑线,这家伙居然把她的鞋子踢那么远! “啊啊?我在。”夜锦狸捂着耳朵,无辜的像只小兔子一样,一脸防备的看着凶神恶煞的苒华休,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了,仙女?” “我鞋子!” 苒华休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地面。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夜锦狸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一脸不服的叉腰的说,“小爷长这么大,连句软话都没跟人说过,你居然想要小爷给你提鞋?” “呵,”苒华休无语,“说的不是你给我踢那么远的一样。” “……那我给你踢回去呗。”夜锦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苒华休:……???他是不是讨打?夜锦狸是不是很讨打?这个脑洞清奇的二百五! 苒华休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夜锦狸转头看她脸色不善,又秒怂,点头哈腰的提着苒华休的鞋过来了。 “您请,您请。” 苒华休咋舌。 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变脸太快了—— “仙女,要我帮你穿吗?”夜锦狸一脸阿谀奉承的笑,并且快手快脚的拿起一只鞋,狗腿的扶住苒华休一只脚的要帮苒华休穿上…… 苒华休来不及阻止,头上三条黑线,十分无语。 梅泠进来的时候下巴都惊呆掉,他万年铁树不开花的老姐什么时候房间进了个男人?而且令他更瞠目结舌的是,那个男人居然拿着他老姐的脚一脸谄媚的笑——什么情况啊这是? “姐姐?”梅泠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他有些怀疑自己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呢?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苒华休抬头,发现梅泠来了,一把抢过鞋子穿上,夜锦狸尴尬的站起身,看着梅泠傻笑了笑。 “唉,怎么是你?” 梅泠认出了夜锦狸——这不就是那天早上伤了脚趾头要八抬大轿抬着走的王什么嘛? 那么娇气的男人,梅泠表示很鄙视。 “你把这家伙拉出去,我洗漱一下,更个衣。”苒华休淡淡道。 “哦。好的,姐姐。”梅泠好奇的看了一眼夜锦狸,又看了一眼苒华休,“姐姐,他是谁啊?” “待会和你说,你把他拉出去。” “嗯嗯,好。”梅泠得令,马上把夜锦狸拖了出去。 “咔嚓”一下,梅泠把苒华休的房门带上,守在门口,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夜锦狸。 好生打量一番,梅泠才语出惊人道,“上次我没注意,现在看你长得挺好看的嘛,你……该不会是我姐姐买回来的面首吧?” “咳!”夜锦狸差点没被梅泠这小屁孩这句话给哽死,他堂堂狸王,竟然会被个小屁孩怀疑成面首? “你知道面首是什么样的吗,小屁孩?”夜锦狸调侃道。 “不就是你这样的嘛?看起来细皮嫩肉,然后娇气的很的那种……”梅泠摊手说。 “我什么时候娇气了?”夜锦狸莫名其妙。 “就上次啊,你伤个脚趾头,然后你还要人抬着走……”梅泠很真相的说。 夜锦狸: …… 他竟无言以对……这要怎么解释? 他当时只是内伤发作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拿脚趾头受伤当借口罢了。 “我这样说是不是伤你自尊了?”梅泠垫脚拍了拍夜锦狸的肩膀,“没事没事,面首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尤其以后你要是跟了我老姐,虽然我老姐脾气大点,但要颜有颜,要钱有钱,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是问题~” 梅泠以前和宁弈相处较多,性格里也学到了宁弈的爱闲操心,尤其对苒华休婚事这方面是格外操心,他们俩以前是那么想的——只要是个男人,只要苒华休喜欢,那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夜锦狸看着梅泠那一副“哥们,我能理解你的样子”觉得十分无语——他怎么就能是面首了?虽然他觉得梅泠说的面首的小日子听起来不错,但是他这样的,怎么只能当面首?要当肯定要当正宫啊! 呸,被这小屁孩带偏了,什么正宫! 他可是个正了八经的男子汉,他喜欢苒华休,第一眼就喜欢,肯定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的把她娶回家啊! 梅泠见夜锦狸不说话,忍不住心中的燃烧的熊熊八卦之心搭讪道:“对了,你上次说你叫什么来着?” “呃……”夜锦狸答道,“王离。” 夜锦狸心中抹汗,还好,差点没想起来。 “王离啊?姓王?”梅泠皱起眉头,“好俗气的姓,好随意的名。” 夜锦狸: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这小屁孩说这个名字难听了,不过,王离,这个名字确实不好听,听起来都配不上他这一身的气质以及他那迷倒万千少女的美貌。 “要不改个名?”夜锦狸托腮提议。 “你还能接受改名啊?”梅泠惊讶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本来就不叫这个名。”夜锦狸摊手说。 “你原来叫什么?”梅泠好奇问道。 “我叫夜……” 夜锦狸还没来得及回答完,“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原来叫叶离。” 苒华休已经洗漱穿戴好出来了,她今天也穿了青色的衣裳,因为觉得夜锦狸把青色穿得好看,她也想心痒想试试,再说今天肯定要去洛霜枫灵堂那边的,穿红色不合适。 但她刚打算推门而出就听见夜锦狸说他原名不叫王离,苒华休怕夜锦狸暴露自己真正的名字,心中忍不住骂夜锦狸这个二傻子,赶紧接梅泠话道。 “叶离?”梅泠奇怪的挠挠头,“为什么姓都改了?” “因为……”夜锦狸打算来圆话,却又被苒华休迅速打断。 “因为他小时候家道中落,他娘带着他改嫁了。” 夜锦狸:……妙啊,这女人怎么这么会编? 夜锦狸有些哭笑不得,与苒华休对视,却被苒华休一个眼神警告过来。 “这样啊,那他到底是谁啊?”梅泠问。 “他是我远方表弟……” “我是她未婚夫……” 苒华休、夜锦狸同时说道。 梅泠瞪大眼睛猛地吸口气,十分不可思议道:“未、未婚夫?” 第二十三章 两个编故事大王的pk “未、未婚夫?”梅泠惊讶到嘴巴都合不拢,摇着苒华休的胳膊说,“姐,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你听他瞎说?”苒华休瞪了一眼夜锦狸,觉得这家伙不仅二还傻还事多,“他就是我一远方表弟而已。” “那为什么他说他是你未婚夫?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梅泠眼睛亮晶晶的,兴致盎然。 “咳咳,其实是这样的啊,”夜锦狸理了理嗓子,不怕死的跳出来编故事,“其实我跟你姐姐呢,虽然是远方亲戚,但我们从小定的娃娃亲,而且从小一起长大,那可是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不过后来我家道中落,跟着我娘改嫁了,天天吃不饱、穿不暖被后爹虐待。家徒四壁风餐露宿啊,我就觉得配不上你姐姐,所以一直没敢提这事。” “哇,这么可怜啊,”梅泠道,“那你现在有钱了吗?你怎么敢提了呢?” “呵,”苒华休冷笑,瞥了一眼夜锦狸,果然帝都人嫌狗厌的狸王爷名不虚传,都在别人屋檐下了,还不知道老实点,还要说瞎话编故事。 好,不就是编故事么,谁怕谁呢? “还不是穷光蛋一个,他知道他配不上我,于是这次来拿之前那老掉牙的婚约来要挟我,要我给他一千两,还要我给他盖房子、娶媳妇,泠儿,你说他脸大不大?”苒华休接话道。 “大!”梅泠摇头,一脸鄙视的摇头看着夜锦狸,“你真是太不要脸了!” 夜锦狸觉得好笑。 绝,真是绝了! 不过,他也是编故事的高手好嘛~ 夜锦狸看着气势弱下来,弱弱的戳戳手指道,“苒苒,那些话都不是出自我本意,我是逼不得已的……” “苒苒是谁?”梅泠好奇的问。 “这是我小名。” 苒华休扶额——她忘记跟夜锦狸说不要叫她苒华休,要叫她梅灼了。 “姐姐小名不是桦绣吗?弈哥不是一直这样叫你的。”梅泠提问—— 以前苒华休改名梅灼的时候,宁弈没习惯,还是叫她华休,被梅泠听到了,梅泠觉得奇怪问他们,他们就骗他说“桦绣”是姐姐的小名。 苒华休一时语塞。 夜锦狸见状又跳出来说:“华休是你姐姐的小名,苒苒是你姐姐的乳名,只有很亲密的人才可以叫你姐姐苒苒哦。” “是这样吗,姐姐?”梅泠仰头问苒华休。 苒华休想要踢死夜锦狸这个搞事不嫌事大的人,但又不能反驳,只能咬牙道:“算是吧。” “啊,那他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啊,”梅泠舔了舔嘴,“那你们以前真的很相爱吗?” “没有的事。” 苒华休毅然决然的否决。 梅泠不信,眼睛亮晶晶看向夜锦狸求答案。 夜锦狸心中暗笑,觉得好玩,面上继续一副弱不禁风为情所伤的样子说:“苒苒,对不起。我不该来打扰你的,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太多时候言不由衷了。” 苒华休立马就是一个白眼——这家伙恐怕不是想挨打那么简单了,他是想死啊,还要搞事情! “你刚才说的逼不得已、言不由衷到底是什么啊?”梅泠却起劲的很,“你说出来啊,我姐姐就在这里,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把误会解决掉啊,说出来说不定你们就能破镜重圆了呢?” 还破镜重圆? 什么鬼? 苒华休一脸黑线。 “唉……”夜锦狸叹了口气,酝酿好了情绪,打算来继续编个悲惨故事。 苒华休见状不妙,抢先道:“哪儿有什么言不由衷,只不过,泠儿你也看到了,这家伙长得细皮嫩肉,又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他后爹就起了主意,把他卖进了楼子里,结果就是那天,你看到了,他偷偷从楼子里爬了出来又爬进了梅府,拿那什么劳什子婚约与我做交易,换我救他一命,给他一千两,所以现在什么前尘往事,什么婚约我们都一笔勾销了。” 夜锦狸:……要给他编这么惨嘛?家道中落也就算了,还要跟着娘改嫁;跟着娘改嫁就算了,还要被后爹虐待;被后爹虐待也就算了,还要被后爹卖进楼子里?没天理啦,这是! “所以,姐姐,你们原来真的有婚约啊?”梅泠的关注点却不在重点。 苒华休头大,没办法了,只能顺着编下来了。 夜锦狸偷笑。 他正在偷笑中,梅泠又突然看向夜锦狸一脸嫌弃道:“所以原来你真的是个……啧啧,咦~” 梅泠甚至嫌弃的挥挥手,跟赶苍蝇一样。 “你咦什么呢?”夜锦狸奇怪。 “我就说看着你觉得像,原来你真的是。”梅泠撇撇嘴。 “啊?”夜锦狸没懂他的意思。 这回轮到苒华休偷笑。 “你说什么呢?神神道道的。” 夜锦狸不解,梅泠一张嫌弃脸不说,苒华休笑的莫名,弄得弄夜锦狸他莫名奇妙。 “泠儿的意思是,原来你真的是个——兔子。”苒华休有些坏笑的接话道。 夜锦狸石化。 兔子——指的就是那些男娼妓。 绝,又把他编排上了。 “喂,小屁孩可别想多了,我可是宁死不屈的。”夜锦狸赶紧洗白道。 “谁是小屁孩,你才小屁孩。”梅泠炸毛。 “哦哦,这不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嘛~”夜锦狸狗腿的过来给梅泠顺了顺毛道,“你要相信我,我是宁死不屈的。” “这还差不多。”梅泠一脸傲娇,“还有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你记好了。我叫梅泠,梅花的梅,泠泠细雨的泠。” “嗯嗯好的。”夜锦狸狗腿道,“梅淋少爷。” (没打错字哦,因为夜锦狸书是个草包,书读太少,以为是淋淋细雨……他还在纳闷为什么要淋雨呢,哈哈。) 苒华休:……???这两个人之间为什么洋溢着一种打情骂俏的酸臭味? 苒华休突然有些惶恐——夜锦狸这个脑洞清奇的二傻子不至于看上她弟弟吧?毕竟之前他还做过偷看阳澄洗澡、扯阳澄裤腰带的事,那些事实在太叫人大开眼界了,所以苒华休严重怀疑夜锦狸会随时干出令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的事。 苒华休刚想打断那俩货的“打情骂俏”,却马上看见梅泠眉头一皱,嫌弃的看着夜锦狸。 苒华休放下心来——她不知道皇帝养大的孩子是个什么德行,但她对自己带大的这个孩子还是放心的,不说别的,梅泠对男人肯定是没兴趣的。 “一千两就换了婚约?”梅泠鄙视的看着夜锦狸,“你也太目光短浅了,要是你跟了我姐什么你没有?就图那一千两?最起码也得这个数。” 梅泠伸出五个手指头比划道。 苒华休:……呃,她是放心太早了?他这弟弟怎么似乎也有些傻?就算是编故事,他也不该帮外人抠自己的银子吧? “五千?”夜锦狸憨憨的问。 “是五万。”梅泠格外骄傲的说,“其实就算是五十万也不为过,我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苒华休:……这孩子没白养——不过,五十万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她白白拿出五十两给别人都会肉疼。没办法,曾经过了几年饥寒交迫的苦日子,知道生活不易,穷惯了,要她银子就是要她命。 “这……” 夜锦狸语塞,突然脑壳里灵光一现,惆怅般的说道: “我其实不是爱钱,我只是……我需要这一千两,我要拿钱救我妹妹,我妹妹也被我后爹卖进楼子里了。虽然我们都被卖进楼子里了,但我们拒不卖身,所以楼子里的人一直虐待我们,天天不给吃不给喝,我们还得边挨骂边做事……像我皮糙肉厚点没关系,我妹妹小葱一样的小姑娘哪受得住,所以我连夜跑了出来,我也不想向你姐姐要钱的,只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夜锦狸说着还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 “你家后爹实在太没人性了!你家住哪儿,我带人去把他挖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嘴脸,真的是太丧心病狂了!”梅泠听的直摇头义愤填膺道,又摇了摇苒华休的胳膊,“姐,我们帮帮他妹妹好不好?实在太惨了……” 苒华休:…… 她也是十分无语了,只觉得人嫌狗憎的狸王爷,这嘴巴还真说,怪不得是从小就在皇帝面前告状一直告到大的,这编瞎话的能力还真是强。 苒华休摸了摸梅泠的头,这傻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别人说什么都信。 “没事,他妹妹我已经安排她回家了。”苒华休安抚道。 “为什么不接到梅府来呢?”梅泠一脸天真的问。 苒华休:……这怎么编? 苒华休一个眼神丢给夜锦狸,示意让夜锦狸接着编下去。 “哦,因为……” 夜锦狸脑袋极速运转,他本想编个什么的,突然脸色难看——那股来自肺腑、本来这两天已经偃旗息鼓的腥甜恶心感又上来了…… 夜锦狸又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还是去晚了,我妹妹她……”夜锦狸强撑,但那股感觉实在是太恶心了,让他忍不住面色更难看起来。 “怎么了?”梅泠揪心道。 “她……宁死不屈,自尽了……” 夜锦狸说完,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把苒华休和梅泠都吓一跳,梅泠赶紧上前扶住脚步虚浮的夜锦狸。 苒华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不是吧,这家伙编故事怎么装的这么逼真……还能逼出口血来?人才啊! 第二十四章 真的吐血? 梅泠扶着夜锦狸。 苒华休惊讶的看着地上的那口血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夜锦狸。正巧对上夜锦狸那张苍白的脸,以及有些慌乱的眼神。 “你吐血?“苒华休终于反应过来,皱眉道,“你受伤了?内伤?“ 夜锦狸捂着心口,神色犹豫没来得及说话,梅泠马上一脸同情的插话道:“该不是被楼子里的人打成这样了吧?还是是他太伤心?你继父真不是个东西!唉,虽然你妹妹很可怜,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保重身体啊……“ “咳咳。“夜锦狸觉得五脏肺腑疼的厉害,疼的话都说不出了,他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直流,脚步虚浮,眼看着就要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姐!姐!“梅泠哇哇叫,“帮我一下,他太重了。“ 苒华休赶紧上手,和梅泠一左一右扶住夜锦狸,而此时的夜锦狸脸色发绿,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苒华休和梅泠面面相觑。 “姐?他该不是死了吧?“梅泠看了看夜锦狸那难看的脸色,有些瑟瑟发抖的问。 苒华休一脸黑线,伸手探了探夜锦狸的鼻息——还好,还活着,要是死了的话就罪过了。 毕竟她可是接了保护他命的任务,任务失败还叫她以后怎么混下去? “姐?怎么样?他死了吗?“梅泠仍旧瑟瑟发抖的问。 “没。“ 苒华休收回手,十分无语的瞪了一眼晕死过去的夜锦狸,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这个麻烦的家伙,怎么老是出状况?! 之前各种各样在她面前皮,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原来是他受伤了也不和她说,就死作,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那现在怎么办啊,姐?“梅泠手足无措。 “把他先抬上床,这么死沉死沉的,总不能一直抱着。“ 苒华休郁闷的很,语气也不善起来,“过会儿再叫府医过来给他看看,要是真死了,也怪不得我,谁叫他受了伤也不和我说?“ “那……“梅泠缩着头瞅了瞅苒华休房间来着的门,“运哪儿躺去?难道放姐姐你床上?“ “想多了。“苒华休又白了一眼晕死的夜锦狸,指了指自己房间对面不远的那间房说,“拖到他自己睡的房间去。“ “他什么睡进秋痕院啦?“梅泠咋舌。 “我觉得你话再多一点,也许他就凉透了。“ 苒华休不想解释,这也解释不清楚。梅泠还小,而且苒华休希望他能做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不被牵扯进这些明争暗斗里来。 “哦。“梅泠讪讪。 “我抬着他的肩膀,你抬着他的腿。“ “好的,姐。“ 接下来,苒华休和梅泠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夜锦狸一路拖行进了他昨夜睡的房间内,再近似于扔的抛到了床上去,两个人累的气喘吁吁。 “哇哇!“梅泠累的哇哇叫。 “他真的好重哇,吃什么长大的,长这么高?“梅泠抹着汗抱怨道,又有些羡慕的夜锦狸的个子。 “可能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苒华休看了看夜锦狸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此时弱不禁风的样子,鄙视道。 “姐,你不要这样啦!人家都那么惨了,提到他妹妹气急攻心吐血了,“梅泠摇摇头,“姐,你要有点同情心!“ 苒华休:……同情心?夜锦狸那二傻子值得被同情?是他不信她的,受伤了不和她说,所以现在这种局面,是他活该。 不过梅泠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苒华休保持沉默,认真的听梅泠小同学语重心长的教导。 梅泠唠唠叨叨了一大把终于累了点停了下来,抹了抹头上嗯汗,突然他说了句“完蛋“。 “怎么了?“苒华休问。 “姐,你不是跟我说受伤的人不能轻易去挪动吗?我们刚才……呃,他不会被我们折腾死吧?“梅泠有些小害怕。 苒华休:……是吼,不会死了吧? 苒华休又伸手探了探夜锦狸的鼻息——嗯,还是很坚强的活着的。 “应该……没什么事吧,“苒华休也不确定,“你现在去把府医叫过来,我在这看着他。“ “好咧。“ 梅泠得令一路小跑出去。 梅泠一出去,苒华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夜锦狸——看来这家伙比想象中的心眼多嘛,受了伤也不告诉她,这是在提防她吧?果然,她就说,夜锦狸怎么可能是那么单纯的人,皇室中人就没一个是心思简单的。 “你最好祈祷你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苒华休看着晕死的夜锦狸,嘴角勾起,带着些讥讽的神色道,“不然本姑奶奶可没有多大心情花心思在治你的身上。“ 梅泠没一会儿就小跑回来了,身后跟着府医,身后还跟着—— 苒华休看见这个人瞬间变了脸色,刷一下把床上帘子放了下来。 无他,来的不是别人,是卫隐。 苒华休记得夜锦狸说过,他认识“卫青山“,卫隐就是卫青山,他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而夜锦狸这损色惹下了众多祸事,其中他与太子的过节最多,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交恶甚久了。 苒华休知道,卫隐的记性很好,他见过一面的人大都能记住,更别提夜锦狸这种谁见了都会印象深刻的京中毒瘤。 为了保护夜锦狸的安全,也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会被卫隐怀疑,苒华休不能让卫隐看见夜锦狸的脸。 “姐,你放帘子干嘛?“梅泠一路过来的,带着点喘,却十分兴奋——因为他看见了自己心目中的神仙哥哥, 高兴的。 梅泠心目中的神仙哥哥便是卫隐无疑了,卫隐含着笑与苒华休点头打了个招呼,目光却忍不住隔着帘子去打量帘子里面的人—— 因为刚才他遇见梅泠的时候,梅泠正在急哄哄的拉着府医大声催促道:“快点,再不快点,叶离说不定死了。“ 府医一脸纳闷:“叶离是谁?“ “就是王离啊。“梅泠急得跳脚。 “王离又是谁?“ 府医还是懵着脸,梅泠却不管了,拉着府医屁颠屁颠就开始跑:“就是我姐的青梅竹马,这人说不定就是我姐夫了,你真得快点,我还指望我老姐赶紧嫁出去给我生个小侄子玩呢!“ “哦哦。“府医连连点头,抓紧药箱,颠着老骨头跑。 卫隐进门正好听到了这些话,他向来不动声色的如玉脸庞浮上了一丝震惊,于是走上前笑着与梅泠打了声招呼。 “梅少爷,好巧。“ 梅泠听见这清润若温柔春水的声音,一抬头便见一脸含笑的卫隐,他仍旧一身白衣,呵气如兰风度翩翩。 梅泠喜欢卫隐这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于是忍不住高兴起来:“是你啊,卫大人!“ 卫隐双眸含笑:“梅少爷,我看你行色匆匆,莫非是贵府有什么急事?“ “是的,我急着拉府医去给人看病。”梅泠答道,“给我姐的一个……朋友。“ 梅泠本来想说他姐的未婚夫。但一看卫隐这人长相俊美,气质突出,又是前途似锦,简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梅泠突然生出一股私念,要是——要是他的姐夫是卫大人,比起那个空有其表的夜离来,不知道强过多少倍了。不过,想归想,不管是哪个男人,只要姐姐喜欢就好。 “原来如此。“卫隐点头, “是的,那卫大人,你来梅府有什么事啊?“梅泠好奇。 “这个啊,我找你姐姐有些事情。“卫隐言笑晏晏。 “这样啊。我正要往姐姐那边去,卫大人可以我一起去。“梅泠说道。 于是卫隐就这样被梅泠带过来,一路上卫隐笑着随便问了梅泠几个问题:比如苒华休朋友是男是女?有多大?怎么在苒华休居住的院子昏了过去。 梅泠皆一一如实回答,卫隐被一路带到苒华休跟前。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梅泠给他的回答是:是男的,看起来不大因为长的细皮嫩肉的,晕过去是因为他妹妹死了,他据说是华休的青梅竹马。 卫隐从未听苒华休说过,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带着那股有探究也有不爽的心情,卫隐仍旧笑的光风霁月走进了秋痕院。 这一进来,就更不舒服了——华休居然看到他就赶紧把帘子放下,不说这个,单说那个曾经眼里都是他的华休,如今看他的目光甚至带着些警惕。 “你怎么来了?“苒华休奇怪的问卫隐,暗道麻烦事可千万别那么多,卫隐最好不要太好奇。 “卫大人是我带来的。“梅泠还是一脸兴奋,雀跃道。 苒华休心中无语,暗道傻弟弟又当了回猪队友,面上笑笑,“让你叫府医,怎么把钦差大人也喊过来了?“ “没有喊,只是路上遇到的。钦差大人正好说要过来找姐姐,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梅泠一脸单纯道,“好了,姐姐,别说了。快让府医给叶离看病吧,不然叶离待会真死了,你可就没地方哭了。“ “好,王府医,你快去给他看看。“苒华休赶紧吩咐道,府医赶紧上前去给夜锦狸看情况了,苒华休这才觉得刚才梅泠那话不对,扭头问道,“泠儿,你刚才说……为什么我要找地方哭?“ “因为叶离他是你未婚夫啊。“梅泠摊手理所当然道。 苒华休:……无语了,无语了。 “我不是说了婚约解除了嘛?“ 苒华休摇摇头,悄悄看了一眼卫隐,有些警惕还有些——不知为何,明明都放下了,还是怕他会误会的情绪。 “可是我觉得你很在乎叶离啊。“梅泠眼睛亮晶晶的。 “……你哪里看出来了我在乎他?“苒华休也是十分无语了。 梅泠立马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叨叨道:“姐姐,你知道吗?平时你对谁都是懒懒散散漫不经心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样子,但我觉得你在叶离面前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你整个人都活了一样。所以,你肯定是在乎他啊!“ 苒华休:…… 卫隐还是笑,含笑的双眸却藏着一丝阴郁,嘴角微微勾起,远远的隔着帘子打量那个梅泠口中所谓的与苒华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此时的心情不算太好…… 他对上苒华休有些警惕的眼睛,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莫不是—— 第二十五章 卫隐的危机感 苒华休对单纯又较真的弟弟梅泠实在是无话可说。 卫隐则是笑着看这对姐弟的互动,但是含笑的双眸却藏着一丝阴郁,嘴角微微勾起,远远的隔着帘子打量那个梅泠口中所谓的与苒华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卫隐的脑子里灵光一闪,莫不是—— 这里面的人莫不是宁弈吧?如果是宁弈的话…… 卫隐眼底阴郁加深。 苒华休正无语中,便听见卫隐笑着道: “梅灼,我与你熟识多年,竟未曾听你说起过你还有个未婚夫?“, “哦?卫大人和我姐姐原来相识多年啊?”梅泠跳出来插话,“可惜以前我从未见过你。” 苒华休嘴角抽搐:……见都没见过,又不认识,有什么好谈可惜的? “确实是可惜。”卫隐笑着点头。 “啊,那你和我姐姐认识多少年了,卫大人?”梅泠好奇的问。 “……我们相识七年。”卫隐淡笑着说。 “七年?我姐姐今年十九,莫非我姐姐是十二年前认识的你?不对,姐姐认我的的时候是两年前,那我姐姐十岁就认识你了吗?“梅泠一脸认真的在推理着。 苒华休被梅泠绕的有点晕,有点不明白他的逻辑。卫隐也是有点懵。 “你是怎么算的?”苒华休忍不住插话问。 “卫大人说七年嘛。姐姐今年十九岁,本该是姐姐十二岁相识。但姐姐认了我两年,这两年里我并没有见过卫大人啊,所以,要再减去这两年,所以是姐姐是在十岁的时候认识了卫大人啊~” ???苒华休一脸疑问。 “为什么要再减去两年?“卫隐弯了弯含笑的眼睛问道。 “因为,相识嘛,肯定是两个人关系亲密无间,有事没事常常走动,就像我姐和宁弈一样,他们相识七年,七年来我们每逢佳节或者是红白喜事我们都互相走动,然后我们都熟的像家人一样。“梅泠思索了会说,“卫大人说和我姐相识七年,那肯定是在姐姐认我做弟弟前相识这么久了,所以时间要推前两年啊……“ 卫隐笑容淡淡道,“所以梅少爷的意思就是没见面没互相走动不算相识?,“ “难道不是吗?“梅泠奇怪道,“若只是认识这个人的话也算相识的话,也太无赖了,你要是五岁认识了一个普通陌生人,也不走动,能叫相识吗?,“ 卫隐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苒华休也醍醐灌顶,明白了梅泠的意思——其实梅泠说的对,她和卫隐说是说相识七年,其实只是认识七年,相识的时间也只是短短那四年罢了,另外这三年里,她的生活其实并不曾与卫隐有相交的轨迹。 苒华休弹了弹梅泠的脑瓜。 梅泠马上咧嘴哇哇叫:“姐,你干嘛弹我?“ “你话太多了。“苒华休摇头,“大人讲话,能不能不要老插话?“ “我也是大人了嘛……“梅泠有些郁闷的摸摸脑袋。 卫隐笑了。 苒华休觉得还是不要讨论这话题为好,因为气氛怪怪的,她扭头目光与卫隐含笑的双眸对上,卫隐冲她眨了眨眼,苒华休有些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苒华休蹙了蹙眉,看了一眼还在给夜锦狸诊脉的王府医,又看了看郁闷的梅泠。 她想了想,对梅泠说,:“泠儿,你今天的书背了吗。” “啊?“梅泠听到这句话瞬间蔫了,更郁闷了,带着种撒娇口吻喊,“姐~“ “别跟我来这招,”苒华休拍拍他的头,“快点回去背书去,你今天已经耽误挺久了。“ “那叶离呢?“梅泠很不想去背书,天天背书天天背书真的是很枯燥乏味啊! “叶离也不用你管,我自然会让府医给他开药治病,对了待会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刘药师叫过来,让王府医和刘药师一起看看开什么药比较好。” “哦,好的。“梅泠听话的点点头,一脸郁闷。 这一句话堵死了梅泠,梅泠没办法叹了口气,对卫隐说:“那卫大人……我就先走了啊,你有空可以过来找我玩哦~” “好的。”卫隐点头微笑。 梅泠走后,卫隐和苒华休都没说话。 苒华休专心致志的看着王府医诊脉,卫隐则是专心致志的看苒华休侧脸。 王府医诊脉诊了许久,苒华休都有些等不住了,忍不住紧了紧眉头——她说是说夜锦狸是死是活都没关系,可实际上,她还是希望他能活蹦乱跳的或者,毕竟夜锦狸是她的交易,要是死了,虽然她并不在意保皇党其他人的看法,保皇党也不会对她有太多异议,但她天性还真不是个能接受失败的人。 “看来你很紧张他?”卫隐走到苒华休身边,笑意盈盈的轻声问道,“莫非真的如你弟弟所言,他是你的青梅竹马?” 苒华休笑笑:“也不算,顶多算小时候一起长大。后面我来鄢陵了,从此便未见过。” 没办法,谁叫夜锦狸那个猪头给梅泠编故事,说着说着跟真的似的,苒华休只能说着往下编了。 “那他是你的未婚夫?“卫隐问。 “呵呵。“苒华休尬笑两下,心里又骂了夜锦狸那不安分的猪头几百遍,“已经解除了。“ “哦。原来如此。”卫隐点头笑道,“怪不得从未听你说过。“ 苒华休刚想再说什么,王府医已经结束诊脉朝苒华休这边过来了。 “主子,已经诊好了脉了。” “怎么说?”苒华休蹙眉。 “呃,这……”王府医看了看卫隐。 三人都陷入沉默…… 卫隐一笑:“是不是我在这里不方便说?” 可他说是这样说,一点也没有要退出去的自觉。苒华休忍不住翻白眼——确实是不方便,可您老既然知道了,还不快点出去?: “呵,没事。“苒华休笑笑,“王府医,叶离他怎么了?“ 让卫隐知道夜锦狸身体有什么毛病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要让卫隐看到夜锦狸的脸,认出他来就好,她刚才已经叫梅泠去把刘药师叫过来了。 刘药师还是昨天回来的,他是苒华休特意召回来的,因为刘药师除了精通医术之外,还精通易容术。苒华休本想着召刘药师回来给夜锦狸易个容,然后给夜锦狸一个远方表弟的身份,从此夜锦狸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在鄢陵潇洒快活。 结果昨天因为忙着洛霜枫遗体的事,耽误了,今天一早夜锦狸就晕倒了,都没来得及弄这件事,还真是事不等人! 得了苒华休肯定的眼神,王府医放下心来道:“回主子,我刚才看了看叶公子身上有许多青紫块,尤其是胸前有一道很粗很深的印记,叶公子应该是曾经被人用钝器殴打过胸部,导致五脏受伤,又没有及时医治,所以才吐血……“ 苒华休惊讶:“他受伤那么重?“ 受伤那么重也不和她说? “其实受伤也不是太重,只是需要及时医治。”王府医道。 “哦,好。那你快写个药方,写好了,我派人快点给他煎来,”苒华休放下心来,又忍不住问,“不会死的吧?“ “主子放心,叶公子身体素质不错,只要一直吃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王府医捋了捋胡子。 苒华休点点头,正巧这时刘药师过来了。 “主子。”刘药师行礼道。 “你来了,人在那儿,你快去看看吧。”苒华休伸手指了指帘子里的夜锦狸。 “是,主子。”刘药师依言上前给夜锦狸‘看病’。 “你为什么要把帘子关上?”一直在旁边笑而不语的卫隐吭声问。 “哦,这个啊。因为……”苒华休也不该知道怎么编了,就随嘴说,“因为这家伙总是说怕自己的美貌被觊觎,你和他不熟,要是万一他醒了,又要怪我泄露了他倾世容颜。“ “噗嗤。”卫隐觉得好笑,“他不是个男子吗?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莫非他的真相真的是倾国倾城?” 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卫隐又觉得可疑——华休这个说法,未免也太过敷衍,他越发觉得这里面的人是宁弈了。 可怀疑归怀疑,他又不想去撕开这层脸面,他还是想和苒华休做好朋友的,即使他再怎么不喜欢宁弈。 “你也觉得好笑不是?”苒华休看着刘药师娴熟的动作,心中满意,她刚才那话是在提示刘药师最好把夜锦狸易容的再漂亮些,最好是一笑倾人国那种,以刘药师的手笔,卫隐肯定认不出来夜锦狸了,她也不用藏着掖着,省的卫隐怀疑。 卫隐是很多疑的,苒华休知道。 “你若是好奇,待会等刘药师给他看好病了。我倒可以偷偷给你看一眼,你自己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上倾国倾城这四个字?”苒华休笑。 “哦?”卫隐兴致昂然,虽然他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容貌,可他被誉为帝都第二美男子,对自己的长相也是十分自信的,在帝都里,除了那位帝都第一美男子阳澄阳大统领,卫隐倒是真没见过几个长的比他还好看的男子,“拭目以待。” 苒华休那毫无心虚的样子,让卫隐相信了这里面的不是宁弈,可是心中却不舒服——若真不是宁弈,那就说明华休真的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正巧刘药师检查完了,与王府医所说无二。 苒华休笑了笑,走过去,掀开帘子,向卫隐招了招手,“过来看看?” 卫隐含笑的双眸眯起,走到床前,定睛一看,这一看心里忍不住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无他,只是床上这人——未免也太过妖孽了! 卫隐只被两个人惊艳过,一个是华休,笑若桃花灼灼;一个是阳澄,冷若遗世独立;如今竟又被一个男子惊艳了,他竟是有着如同狐仙那种妩媚风情! 这样的竹马,卫隐忍不住看苒华休那张似笑非笑漂亮到过分的脸。 这样的青梅竹马,未免也太过登对了…… 卫隐心中不安,有一种什么东西要从心中流逝一样的,抓都抓不住。 第二十六章 你的竹马和你很配 卫隐被惊艳的说不出话。 苒华休莞尔一笑,放下帘子:“觉得如何?“ 夜锦狸天生就长的像祸国殃民的妖精一样,又加上刘药师的手笔,出来的效果,苒华休看了一眼很是满意,这样的美貌,就算是让帝都第一美男子、美到让百万将士无心作战的阳澄来比,也比不过。 卫隐摇头笑笑:“怪不得。” “嗯?”苒华休挑眉。 “怪不得你刚才说他担心人觊觎他的美貌,他确实是人间绝色。”卫隐心中十分感慨,暗暗觉得造物主的不公(不公个屁,自己都长那么好看了),“我刚才还觉得好笑,如今看来,你的竹马和你很配。” 苒华休的笑僵住,她抬头看着卫隐那双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睛,觉得可笑——他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的竹马和她很配? 呵呵,果然又是她自作多情。 枉她又举棋不定,听信了什么“你是我生命里的光“之类的话,忍不住又对卫隐心生涟漪,忍不住猜测卫隐的一举一动有何含义。 原来在人家眼里,有些话只是过眼云烟,随时可以当屁放了似的。 “是嘛?” 苒华休原本有些柔软的心又开始结起保护层。她唇角勾起,想起三年前的经历,又加上如今种种觉得果然与卫隐纠缠是件索然无味的事,于是笑了笑道,“叶离他确实是好看,从小到大,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果然她就不该自作多情,纠缠了四年、等待了三年加起来蹉跎了七年也得不到的人,为什么还要继续抱有幻想呢? 她还需要怕卫隐误会些什么?不必了,真的没有必要了——她认输了。 苒华休自嘲的笑:“那我算不算很吃亏?这么美的男人,我就解除了婚约,要不然……我再和他说说,把婚约圆回来?” “在我看来,你是举世无双的华休,解除婚约亏的不是你。”卫隐那双眼睛流光溢彩,“我相信举世无双的华休有着她自己的奇思妙想,只要她追随本心,想做什么,她都是对的。” 看看,说的多好。 呵,苒华休心中冷笑——卫隐啊,这种人真的是……就不能来个痛快的么?一会儿把你撇的干干净净似乎并无他意,一会儿又对你甜言蜜语使你心生绮念,如果不爱能不能不要招惹? 苒华休其实很想拎起卫隐的袖口,臭骂他一顿,但过往七年来对卫隐的感情又一次牵绊住她,让她把所有的话堵在心口,舍不得说…… 因为刘药师和王府医在这里不方便,苒华休与卫隐便踱步去院子里散步,秋痕院里也种了几棵梅花树,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无话好说。 卫隐察觉到了苒华休的漫不经心,于是道明了自己来的目的:“华休,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苒华休懒洋洋的,现在她连看都懒得多看卫隐一眼,看一眼就觉得又堵心一点。 “就是……今天能不能陪我去湖心亭看雪?”卫隐看着大雪里苒华休慵懒的绝世容颜忍不住心驰神往。 “湖心亭看雪?”苒华休呵呵一笑,“你作为一个公务繁忙的钦差大人这么有闲情雅致的么?” “……”卫隐摇头,“又被你知道了,我当然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实不相瞒,是申小姐约我去湖心亭看雪……” “申小姐?申雪生?” 苒华休兴致被提起一些,申氏兄妹可以说得上是她的死对头,这俩蠢货以前有事没事就会来她和宁弈面前找存在感,“你和她很熟?” “不熟。”卫隐无奈摇头,想到“小鸟依人”的申雪生就觉得脑壳疼,“实在是申小姐太过热情了,我被缠得没办法,所以就……” “不愿意就拒绝,直截了当一些。”苒华休回眸嗤笑道,“现在这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给谁看?” 苒华休的语气尖锐,一时间叫卫隐愣住了说不出话来——以前的华休就像天上星星,明亮、寡言少语,但是会一直用光明温暖到你心头;而如今的华休,大约是与宁弈相处太久,学到了那一份牙尖嘴利和直踩人痛脚的本事,像极了带刺的玫瑰花,动辄便要将想靠近她的人扎个鲜血淋漓。 “申小姐不是约你么,我去做什么?”苒华休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尖锐,缓和了些道。 “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与申小姐可是死对头,我去的话,估计她可能要气的捶胸顿足、以头抢地……” 卫隐看着一身青衣、看起来十分漫不经心,带着疏离神色的苒华休突然觉得她像极了帝都里的一个人……卫隐仔细思索那个人是谁,却是一直没想出来。 “你们有很大的过节?”卫隐问,“还是他们欺负你?” “其实说起来也不算过节。” 苒华休想起来以前和宁弈一起恶整那申家那俩兄妹的趣事,忍不住乐了,“至于欺负?向来都是我欺负别人的份。” “是吗?”卫隐噗嗤一笑,“那不知梅大老板,可否帮我这个忙?” “我记得上次答应过你做一件事,若是你拿这件事来抵,我便去。”苒华休突然想起自己对卫隐许出去的一个承诺,带着交易的心态道。 卫隐失笑:“你这未免也太占便宜了……腰缠万贯的梅大老板的承诺难道只能抵这一件小事?我觉得我亏了。” “那……如若不然,就当是一件事的一半,半件事如何?”苒华休问。 “可以。”卫隐笑,“其实我没有那么贪心,也没有那么需要你承诺的事,我只是想要……” “什么时候?”苒华休已经不大爱听卫隐的‘深情喃喃’,没等卫隐继续往下说,直截了当的问,“晚上还是上午?或者下午?” 卫隐的话被打断,含笑的眸子看着苒华休,充满了宠溺与无可奈何道:“你这性子未免也太急了。” “是你太磨。” 苒华休不以为然。 “上午,现在我们便可以出发,差不多晌午应该能回来。”卫隐道。 苒华休:……这还不是磨叽呢?上午湖心亭有约现在还在梅府磨蹭。 “好吧。”苒华休回头看了看秋痕院,刘药师和王府医都在里面给夜锦狸看病,她就出去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于是苒华休跟门房说了下自己的去向便跟着卫隐出门了,一出梅府发现卫隐已经准备好一辆马车在梅府门口了,卫隐伸手想要扶着苒华休上车,却不想苒华休已经利落的翻身上去了,卫隐笑笑,也跟着上了去。 苒华休:……刚才不觉得,现在两个人坐在这一个狭小的空间,觉得好尴尬。 “你来的时候就打算了叫我一同去的话,为什么不准备两辆马车?”苒华休问。 “害羞?”卫隐含笑问。 “……”苒华休翻了个白眼,“什么害羞不害羞,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与你男女有别,你都是钦差大人了,莫非不懂这个道理?” “钦差怎么了?”卫隐笑着道,“因为我是钦差,所以我连我的好朋友都不能亲近了?华休才不是介意这些的人。” 苒华休懒得和他争,上了马车就开始侧着身子掀开帘子,一路上看外面风景,卫隐和她说话,她也只是敷衍几句,后面卫隐也不说了,安静的看着苒华休。 许是昨夜验尸被吓了一跳没休息好,苒华休很快就乏了,挨着马车开始打起盹来。 卫隐看着苒华休如同小鸡啄米的样子觉得好笑,轻轻移动,坐到苒华休跟前,轻手轻脚的把苒华休拥入怀里。 他轻轻握住苒华休柔软白嫩的手,低下头闭上眼睛用脸轻轻摩挲着苒华休的侧脸,觉得十分满足——他这三年每一步走的太过谨慎,好累。 他对华休的思念填满了他的整整三年,那种情绪甚至要溢出他的胸腔。他曾一度以为她死了,他很难过,梦里都是她,就连面对曾经朝思暮想的苏迢也味同嚼蜡,他开始后悔自己三年前的离开。 他不肯相信华休的死去,派人找了华休三年,却始终渺无音讯,他以为她真的死了。 好不容易因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卫隐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华休却变了,变得不冷不热,变得漫不经心。 不过这都没关系,他会重新去找回她,找回那个当年为他不假思索跳秦淮河的傻姑娘…… 可是之前便有个宁弈横亘在他们之间,如今又突然跳出来华休的个青梅竹马未婚夫,这让卫隐觉得郁闷。 卫隐都快要嫉妒死了! 华休是他生命里的光,他已经失去苏迢了,不想再失去华休。在看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时,卫隐心中充满了浓浓的危机感。 所以出于试探,他对苒华休说“你的竹马和你很配”,让他开心的是,虽然那个叫叶离的相貌倾国倾城,但华休眼里对他并没有什么爱意。 卫隐抱着苒华休,把头轻轻的放在她头顶上,闭上眼睛,唇角微微勾笑,一脸幸福。 苒华休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束缚自己,于是有些懵懂的睁开眼,一睁眼,发现卫隐抱着自己在闭目养神,马上吓一跳,挣脱开卫隐坐到一边。 “你醒了?”卫隐睁开眼睛,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直视着苒华休,里面波光粼粼,似是在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 苒华休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点,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 “你睡着了。”卫隐温柔说道。 “我睡到了你怀里,不能吧?”苒华休挑眉道。 “我看到你太困了,所以把肩膀给你靠一靠。”卫隐笑笑。 苒华休嘴角抽搐,觉得有点消受不起卫隐的温柔。 “噗嗤,”卫隐看苒华休那脸色忍俊不禁,“好了,马上我们就到了。” 苒华休不语,默默的挪了挪屁股,离卫隐远一点。 卫隐含笑的眼睛有些黯淡。 过了一会儿,湖心亭到了,卫隐先下了马车,早早的伸手笑着等苒华休下来,苒华休正举棋不定,要不要让卫隐扶,如果不让的话,他手都伸了那么久,未免也太尴尬了。 正在犹豫时,便听见了一个不善的声音—— “呦,好厉害的手段,卫大人才来鄢陵几天就能坐进卫大人的马车,让我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了一副什么样狐媚样?” 第二十七章 迟来的深情 听到这个声音,苒华休乐了,她果断的将柔夷递入卫隐手中,唇角勾笑,扬起眉头,侧目望去——果不其然,刚才说话那人,是鄢陵赫赫有名的饕餮女,申雪生。 “你……梅灼,怎么是你!”申雪生大惊失色。 苒华休笑了:“怎么,不能是我?” “你,你,你来干什么。”申雪生脸色发绿,因为以前和苒华休有过数次交锋,每次都输的很惨,并且被苒华休和宁弈恶搞到心里有阴影。 就比如她的外号,鄢陵饕餮,申雪生想起来就牙痒痒——虽然她确实天生好吃些,老是嘴痒想尝五湖四海的山珍海味,但她饭量并不大。梅灼和宁弈居然散播谣言说她一天吃八餐饭,一顿吃十几碗,是个饕餮女,搞得鄢陵所有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申雪生不服,像她这么弱柳扶风的女子居然被他们说成是饕餮,可把申雪生气坏了,可是又无力反驳——她确实一天吃八餐……但,她吃的并不多啊,一餐顶多就是一碗饭嘛!(还是很能吃哈哈) “我为什么不能来?”苒华休坏笑,从马车上下来,抽回自己的手,掸了掸袖子道,“湖心亭莫非是你家?” 卫隐手一空,他抬眸看着苒华休,觉得此时的苒华休仿佛一只睡醒的狮子,浑身上下都带着咄咄逼人的光芒,不由无奈笑笑,柔声道,“申小姐,梅老板是我相识多年的朋友。” “相识多年的朋友?”申雪生怪叫,“卫大人你才来鄢陵几天,怎么和她相识多年?你可别是被她这张脸给骗了!” 申雪生讨厌梅灼,更嫉妒她——无他,梅灼着实貌美,就连从小到大跟她一个战线的哥哥,明明也很讨厌梅灼的申羽生,书房里也偷偷挂着梅灼的画像。 “哦?原来我这张脸就可以骗人了?”苒华休笑着,伸手抚了抚脸颊,“我原来这么大的本事,真是可惜,饕餮姑娘,你没有呢~” “你……!” 梅灼居然叫她外号!她最讨厌的外号!还嘲笑她不如她漂亮! 申雪生被气得七窍生烟,气到想口出恶言了,但想着卫隐还在这里,想要在卫隐面前表现好一些,只能忍气吞声,她一脸委屈的看着卫隐:“卫大人,明明不是答应好了和我一起来湖心亭看雪的么?为什么还要带着闲杂人等过来?” 其实申雪生的长相也还可以,也是很难得她一天吃八餐,身材还是不肥不瘦凹凸有致。她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过来,要是看在寻常男子眼中肯定也是风情种种楚楚可怜,只是像卫隐这种年少便阅尽风月的人,对她,半分恻隐也生不出来。 “我怎么是闲杂人等?”苒华休挑眉。 申雪生却不理她,一双眼睛只直勾勾的看着卫隐等着他的说法——在梅灼手下吃过那么多次亏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嘴上功夫比不过梅灼。未免自己待会忍不住恼羞成怒,毁了在卫隐心中的形象,所以看都不看梅灼。 苒华休乐了——难得难得,以前每次申雪生看见她就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活像只耀武扬威的大白鹅,今天居然活明白了,还是……… 旁边的卫隐笑了,他柔声对申雪生说道:“梅老板是我的朋友,算不得闲杂人等。只是我错会了申小姐的美意,卫某以为申小姐是邀我来吟诗作对的,所以把梅老板也拉了过来,申小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不介意,不介意。” 卫隐一笑,申雪生目光迷离,连连摆手,“来者是客嘛~来,卫大人,梅老板,往这边走吧,我已经备好在湖心亭中备好酒菜与点心了。” 苒华休觉得不可思议……这、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鄢陵饕餮吗? 苒华休看了看笑的枝花乱颤的申雪生,又看了看笑若春风的卫隐,顿时心若明镜——原来申雪生这是看上卫隐了,怪不得呢,怪不得好端端个大冷天不在家烤火炉,来什么湖心亭看雪! 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苒华休看了一眼卫隐皎白如玉的俊美容颜,忍不住摇摇头——卫隐啊卫隐,他永远不知道他那一幅笑起来光风霁月的样子会让多少女孩子心驰神往似,他永远不遗余力的施展着自己的魅力,又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而申雪生啊申雪生,这又是一个沉迷在卫隐魅力中的傻孩子。 苒华休觉得,如果说自己的心是石头做的,那么卫隐的心肯定是寒铁做的,比她硬、比她冷、但看起来却比她光鲜。唯一能打开卫隐心房的钥匙,只在苏迢手上。 可是卫隐若是个片叶不沾身的人,为何非要从万花丛中过呢? 不喜欢还要吊着,这一点,苒华休觉得卫隐贱得慌…… 苒华休撇撇嘴,失去了针对申雪生的心思,全程没有再多讲话,刚开始只是静静的坐湖心亭里,在卫隐旁边充当花瓶,百无聊赖的吃吃喝喝,听卫隐与申雪生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后面就干脆从湖心亭走开了,走在通往湖心亭的桥上,看着湖心亭苍茫的雪景。 苒华休目光茫然看向漫天大雪,心中怅然——她已经十九了,老姑娘了,她曾经期待的都没有得到,反而失去的越来越多。 她又想起宁弈,心中担忧:这么大雪,不知道宁弈在哪里?有没有受什么苦?他的腿估计又会有那种刺骨的痛吧? 她正想的入神,卫隐走了过来,双手托着一杯温奶递给她:“你冷不冷,尝一口,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 苒华休抬头看他,卫隐那双眼睛格外温柔明亮,与他少年时代一般无二,苒华休伸手接了过来,尝了一口。 “好喝吗?”卫隐眼睛弯起来。 “……甜了。”苒华休喝一口就放在桥沿上了。 “你不喜欢甜的么?”卫隐淡笑,“我记得你以前爱甜食。” “可能小时候吃的苦太多就爱甜食,后来甜的吃多了,就腻了,不爱吃了。”苒华休摇头笑笑。 “哦,是这样啊……不爱吃了也好,我记得你以前甜食吃多了不还吃坏过一颗牙齿么,当年痛的你半个脸都是肿的……”卫隐掩笑。 “呃……”苒华休尴尬,摸了摸脸,当时她的脸两颊肿的跟被马蜂蛰了一样,没想到卫隐还记得。 “你不和申小姐吟风弄月了?” “不了。”卫隐微笑。 苒华休远远的看了看湖心亭,发现申雪生好像是趴在桌子上,有些奇怪:“申雪生在做什么?你莫非把她迷晕了还是灌醉了,怎么趴在桌上?” “……” 卫隐无语,忍不住伸手弹了弹苒华休的头,柔声道:“你啊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苒华休摸了摸额头,卫隐弹得很轻并不痛,但苒华休觉得痒痒的:“那她在做什么?” “哭了。”卫隐一脸无辜的笑笑。 “哭了?”苒华休惊讶,“你做了什么,能让她哭?她不是喜欢你么?” “我……” 卫隐深情的眼睛望着苒华休,他看着苒华休愈发惊艳的脸和那双漂亮懵懂的眼睛,心中柔情万种,心中一直被自己禁锢住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 “你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他说。 “嗯?”苒华休一脸疑问。 “就这样,拉住我的手。”卫隐像刚才等苒华休下马车时一样伸出了手。 苒华休惊疑不定,蹙起眉头。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卫隐无奈的摇头笑了,一把拉住苒华休的双手。 苒华休有点懵,瞪大眼睛与卫隐那含笑的眼睛对视,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卫隐该不会又要像上次一样又要亲又要抱她吧? 苒华休赶紧甩手,想要和卫隐拉开距离。 “你……” 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就一把被卫隐带入怀中,被卫隐用力的箍住。 “你知道申小姐为什么哭么?因为我对她说,我心有所属……我心悦梅灼。” “是的华休,你没听错,我心悦你。” 猝不及防的,卫隐说。 苒华休如遭雷劈,以为自己幻听,一时呆住。 “我心悦你,从很早开始。”卫隐把下巴抵在苒华休的肩上,迷醉的闻着她的发香,“但我之前不能告诉你。 我答应过阿迢,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我不能背叛她。所以当年你跳秦淮河把我救起来时,我只敢眼睁睁看着你,不敢去说一句安慰你的话,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拉着你,不管不顾和你私定终身,所以我落荒而逃……我不敢,华休你懂吗? 我一直压抑自己,不敢生出二心……后来阿迢和太子走了,背叛了我们的誓言。我的世界阴云密布,而你像光一样走进了我的生命,你可知那时我有多欢喜?” “华休,我后悔了,你知道吗?”卫隐秀眉抖动,天生含笑的眼睛充满水雾,他如今说的确实是发自肺腑的话。 “我后悔我的离开,让我寻不到你的踪迹,让我三年不得安眠,我后悔到心肝疼……华休,我可以找回三年前的你吗?”卫隐松开苒华休,双目定定的看着她。 卫隐说的情绪激动,苒华休内心也是波澜起伏。 真的吗? 苒华休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此生再也不信卫隐的话了,可是听到这些还是忍不住感动到想落泪——怎么不叫她想落泪呢?她等卫隐等了七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七年呢?何况是最鼎盛青春的七年。 苒华休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远远一个人边跑边大喊, “姐,姐!不好了,不好了!叶离快死了!” 苒华休闻言大惊失色。 第二十八章 姐,叶离快死了! “姐,不好了不好了,叶离快死了!”梅泠一边小跑过来一边大喊,最后停在苒华休面前气喘吁吁。 后面跟着牵马的人也是累个半死。 苒华休闻言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姐,你别说了,我们快回去吧,叶离刚才醒了,又吐了好多血,他说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梅泠焦急的拉着苒华休的胳膊。 “那卫隐,我先走了。”苒华休现在顾不得其他,马上拉着梅泠就要走。 “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卫隐问道。 “不用了,”苒华休连忙摆摆手,“既然是申小姐约你来的,你当然得陪她到最后,我现在有事,不多说了……” 卫隐这个人不好打发,她还有问题要问夜锦狸,这些事情自然是不方便让卫隐知道的,不如就此支开他。 苒华休接过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迅速的把梅泠扯了上来,吩咐梅泠抱紧,马上便打马而去了。 卫隐望着那一骑绝尘,久久不能回神,最后不由得摇摇头自嘲一笑。 **** 苒华休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梅府,一路行色匆匆到了秋痕院,还没进夜锦狸睡的房间门口,便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血腥味。 “略……” 苒华休没忍住,干呕了一声——这种浓郁血腥味忍不住叫她回忆起两年前那个乌云蔽月、刀光血剑的夜晚,宁弈血肉模糊的双腿,还有当时无能为力的她自己。 这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味道,苒华休捂住口鼻,稳住心神,缓了会才进了门。 一进门,便看见刘药师和王府医忙的打转转,一个忙着在夜锦狸床前给他听诊把脉,一个正抱着一大堆的医书在快速翻阅。 “怎么回事?”苒华休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夜锦狸吐出的那滩血,“之前不是说身体没有大碍,怎么又吐血?” 苒华休边说边急匆匆走到了夜锦狸床前,看到他那张原本肤色泛红的脸此时苍白如纸,脸色阴沉道:“他这是内伤太严重,还是别的原因?” “这……”翻阅医书的刘药师停了下来,解释道,“我刚才看这位公子的脉象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只是之前不敢确定,再加上有外人在不好说出来。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他虽然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但这内伤还不足以让他吐出这么多血出来,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中毒。” “中毒?”那边给夜锦狸把脉却始终没查出不妥的王府医停了下来,捋了捋胡子,皱紧眉头,“可这脉象不像是中毒的啊?” “我也没探出来有中毒迹象,”刘药师摇头,指了指地上夜锦狸吐出的那滩血,“可王老头,你仔细看。” 众人闻言朝地上那滩血看去。 “这位公子吐出来的血颜色偏深甚至带了些紫,浓度偏稠甚至有些结块,若是像诊脉结果那般只是伤了五脏肺腑,吐出的血颜色必定鲜艳,也出现不会浓稠这种状态。所以综合来看,这位公子必定是中了毒。”刘药师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苒华休眉头一皱,“能知道中了什么毒吗?” 刘药师摇摇头:“应该是种混合毒,而且应该是慢性毒,所以一时查不出来。又恰好这位公子受了内伤,慢性毒浸入了他肺腑,所以才导致他吐血不断……” 梅泠在旁边听的咋舌:“姐,叶离他怎么中了毒?莫非是那些楼子里的人给他下的?” 呃……这要怎么给梅泠继续圆下去? “要是是那些楼子里的人给他下的毒,姐你知道之前关叶离的楼子在哪里吗?我们可以去找楼子里的人要解药啊。”梅灼眼睛放光,自以为聪明的说道。 “……” 苒华休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看着梅泠,夸他道:“泠儿真聪明,看来我要赶紧去那楼子去取解药了。” 梅泠实在是心思单纯,好奇心太重,有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而夜锦狸肯定是要治的,虽然看他这一直吐血的样子,不知道救不救得活,但总归要去试试。而且当初神医明乐(yue)连宁弈被挑断的手脚筋都能接起来,不见得治不好夜锦狸。 思定如此,苒华休便顺着梅泠的话说道:“泠儿,那么你快去吩咐人准备好两辆马车,另外给我准备好行李,我今天便带着叶离去那楼子取解药。” “他这样能带着去吗?”梅泠疑惑问道。 “留在家里,万一我拿到解药,赶不及回来他死了怎么办?”苒华休只能继续骗梅泠,“要知道,那楼子距离我们家很远,没有个三五天可赶不到。” “啊,这么远?那叶离是拖不起。”梅泠连连点头,殷勤道,“好的,姐姐,我马上去做。” 梅泠屁颠屁颠跑出去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了。 刘药师看了看梅泠跑出去的身影道:“其实,主子当初何必认养泠少爷呢,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说什么话也得遮遮掩掩。” “老刘,你怎么屁事那么多?主子做事也需要你来非议?”一边的王府医与梅泠相处较多,挺喜欢梅泠那单纯温和的性子,对刘药师这话很不爽,忍不住反驳道。 “老王,你指定是有点病吧,我什么时候非议主子了,我只是……只是觉得泠少爷这种性格不适合和我们在一起,毕竟我们是要做大事的人,而且主子又不是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涅少爷才……” “好了,住嘴。”苒华休脸上蒙上阴云,一脸严肃的看着刘药师,“刘药师,有些话该讲不改讲,我希望你自己心里明白。” “是是。”刘药师刚才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真是口无遮拦,怎么能提起来涅少爷来,要知道这可是主子的禁脔。 “哼,让你这个老家伙口无遮拦吧?”王府医一脸傲娇,捋了捋胡子,“我最近新学了个成语,我拿来给你造个句哈——老刘啊,年纪大了,可不能只是马齿徒增啊。” ……呃。 苒华休好像记得,马齿徒增这个成语只能拿来自谦吧?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自谦不自谦的时候了,苒华休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夜锦狸——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这家伙的命! 苒华休想起些什么,问道:“刘药师,若是我用马车一路快马加鞭拉他去神医明乐那里,会不会加速这毒进入他心肺的时间?” “呃……会的,主子。”刘药师点头,又摇头道,“不过,反正毒已入他心肺,加不加速也无所谓,他这中的是慢性毒,一时间也不至于致死,如果是神医来给他治疗的话,活下去的机会总比躺在这里慢慢熬熬到吐血而亡来的大。” “那看来只能指望明乐了。”苒华休蹙了蹙眉头。 旁边王府医全程搭不上话,有些郁闷,他对毒这方面确实没什么研究。于是他看了看躺在床上吐血吐到看似“楚楚可怜”的夜锦狸,又想到之前梅泠说的姐夫之类的话,忍不住心头发痒,多嘴的问道:“主子,冒昧的问一句,这公子是谁啊?” 苒华休马上一个白眼丢给他:“王府医,你未免好奇心太重了。” 王府医咋舌,讷讷的不敢问了,那边刘药师马上跳出来幸灾乐祸道:“哼,让你这家伙管不住嘴吧?不该你问的话不要问,年纪这么大了,你莫非是马齿徒增了?” 王府医和刘药师本来就是两个欢喜冤家,一见面就忍不住斗嘴,刚才刘药师被苒华休责备时,王府医就忍不住偷乐,现在轮到王府医了,刘药师自然也是不甘示弱,跳出来把之前王府医拿来嘲讽他的话嘲讽了回去。 苒华休无奈的看着刘药师和王府医像两个不对盘的孩子似的大眼瞪小眼,摇摇头——是不是她都太惯着这些人了,一个个一点保皇党成员的样子都没有,天天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 不过无奈归无奈,苒华休还是愿意惯着他们这样的——比起那些自幼被毒鸡汤洗脑中规中矩的保皇党成员,她手底下的人能像正常人一样无拘无束,有什么不好呢? 苒华休默默的听那俩老皮实斗嘴了一会儿,才看见梅泠又一跑一跑的回来了,他清秀的小脸上挂满了汗珠,不过笑容还是明亮的像个小太阳,他 停在苒华休面前,一脸邀功似的说道:“姐,一切都准备好了,我还特意让人在马车里放了好厚实的被子,还有你的厚衣服、厚手套,还有厚袜子,都准备好了,这天气出门肯定冷!姐,你得穿厚实点。” “嗯,真乖。”苒华休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脸,“你都跑出汗了。” “嗨,没事,我跑跑正好暖和暖和,”梅泠抬头看着苒华休笑,又歪头想了想说,“姐,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我还从没跟你一起出过门呢~” “不用了,我又不是出去玩。而且叶离的病比较急,耽误不起。”苒华休摸了摸梅泠的头,“下次吧,下次若是有时间,我带你一起出去玩。” “啊……这样啊,”梅泠一脸沮丧,“姐你都这样说过几回了?你以前和宁弈哥一起出去也从不带我……” “我和宁弈出门是做生意,带上你,我还得分心照顾你。而且,你现在不是想着出去玩的时间,你还要读书啊,不是吗?”苒华休哄道。 “哦。”梅泠郁闷答道。 “下次,下次一定带你。”苒华休摸了摸梅泠的头。 “嗯。”梅泠还是蔫蔫的。 苒华休看着梅泠不高兴的样子无可奈何,现在也顾不得哄他,赶紧吩咐人把夜锦狸抬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前前后后忙了好一会儿,等到已经是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已经是夕阳西下,苒华休看了看快黯淡下去的晚霞,准备吩咐出发。 旁边的梅泠担心道:“姐,要不明天出发吧?今天都这么晚了。” “没事的,泠儿。”苒华休再次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这么人一起呢,我保证平安回来。” “嗯嗯,”梅泠眼中波光闪闪,“一路小心啊,姐。” “嗯。”苒华休翻身上马,带着刘药师以及四个护送两辆马车的的壮汉上路了。 梅泠望着苒华休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失落。 “所以,姐姐。我在你眼里,一直是个拖累吗?” 第二十九章 连夜求医 苒华休连夜带着刘药师以及四个护送马车的壮汉直奔含情谷。 含情谷是神医明乐隐居之地,位于离鄢陵郡一郡之远的金陵郡,两年前宁弈受了重伤,苒华休四处寻访名医为宁弈治腿,恰巧结识了这位温和大方医术高明又不贪图钱财的神医明乐,明乐与宁弈性格相投,苒华休与宁弈又是生死之交,所以明乐与苒华休也算是有些交情。 虽说是有些交情,但苒华休并不确定,明乐会不会看她面子出手相救夜锦狸——毕竟,神医嘛,总有些怪癖。明乐虽说性格极好,却也有个怪癖,那就是——无论病轻病重,无论钱多钱少,他只治有眼缘的人。 任性的很。 苒华休正在蹙眉思考明乐会不会看她的面子给夜锦狸治病,那边刘药师叫住了她。 “主子,这天气风太大,灯一点就熄,夜现在也深了,快看不清赶路了,要不休息一下吧?。” 苒华休抬头看了看,应该是快深夜了,天黑的紧,伸手不见五指,确实看不见走路了,她点点头道:“好,你们把马系好,然后进马车休息。你们四个去后面那辆马车休息,刘药师你就进叶离那辆,方便看看他的情况。” 苒华休特意让梅泠准备了两辆马车,梅府马车又大又舒服,每辆里面可以宽宽松松的睡下四个人。苒华休想着大冬天风雪呼啸,即使一路快马加鞭,含情谷那么远肯定是不要想一夜就能到,所以,预备让那四个赶马车的壮汉睡后一辆,夜锦狸和刘药师睡前一辆,自己则伏在马上打个盹将就一晚好了。 按正常的天气,从鄢陵到金陵需要御马行一日半才到到达含情谷,如今情况紧急,从傍晚到此时差不多赶了三个时辰的路,再休息个把时辰,等到寅时差不多天能看得清的时候再继续赶路,差不多的话,能在明日落日前能到。 苒华休如是想着。 刘药师忍不住问:“主子,你不打算进马车休息吗?” “不了,你们赶紧休息一会。可能过一会儿,我看天快亮了就又叫你们起来赶路了。” “要不,主子。你来后面这辆睡吧,我们四个身强体壮的不怕困。” 壮汉中有一人道,其余人纷纷称是。 “是啊,主子我们都是皮糙肉厚的,没啥事,要叫我们四个睡马车,让主子在外冻的话,叫我们四个怎么过意的去?说出去都要叫兄弟们笑死!” “主子,你进马车吧。待会儿天亮了,主子你可以继续休息,俺们可以继续赶路。” “没事,你们先休息会儿。等天亮了我喊你们,到时候再换我休息便是。”苒华休摇头。 众人知道拗不过她,于是纷纷下马把缰绳系在大道那边树上,进马车休息了——其实他们也没真敢休息,开玩笑,主子在外面给他们守夜,他们还真的心那么大敢睡觉?万一主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这要怪保皇党给他们灌输的毒鸡汤太洗脑,在他们看来苒华休就是天,他们作为仆人,一定要尽忠职守肝脑涂地。 所以四个护送马车的壮汉一个个都是挨着马车边,半眯着眼睛听马车外的动静,而刘药师当然也没睡,他不仅是要预备听外面是否有异样,还要时刻注意着夜锦狸的情况。 其他人都进了马车,苒华休看了看四周,四周黑漆漆静悄悄的。呼啸的寒风从她脸上刮过,使得她手脚冰冷,身下的马一摇一晃,又让苒华休有些睡意昏沉。 苒华休有些疲倦的眨巴着眼睛摸了摸身下马儿的头,她的马儿格外温驯的回应了她,用头在她掌心中蹭,这马名“灵鹫”,很通人性,是以前宁弈有一次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苒华休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又想起那个令她绝望的血腥味冲天令人作呕的冰冷夜晚,忍不住又想起两年前几乎为她拼了命全身血淋淋手脚筋都被挑断的宁弈。 她又忍不住担忧宁弈那个傻子了! “灵鹫啊灵鹫,他肯定现在是好好的,你说对不对?”苒华休摸着灵鹫的头幽幽而叹。 苒华休觉得她现在心有郁结,近来事情实在太多——先是宁弈的事叫她五雷轰顶;然后又是卫隐归来,说了那些叫她心绪难平的话;接着马上又是夜锦狸这家伙好死不死中了什么查不出来的毒;还有雪枫那里……都没来得及去,雪枫肯定觉得她不近人情吧,连洛霜枫尸体停在梅府都没有多去看一眼…… 苒华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停在自己身边的马车,马上脑子里蹦出来的是夜锦狸以前那张欠揍的傻笑嘻嘻的脸,不由撇嘴冷笑——等夜锦狸这个蠢货醒了,可得好好把他收拾一顿!本事没什么有,还知道耍心眼?辣鸡。 皇室子弟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要不是那个劳什子家族使命,夜锦狸这蠢货爱死不死,关她屁事,还至于连夜赶路去给他求医?她没给他再补一刀直接让他上西天就不错了。 苒华休愤愤的在心中好骂了一顿夜锦狸,这才心里舒服不少,抬头看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于是伸手敲了敲前面马车窗,刘药师马上探出头,揉揉眼睛道:“要继续出发了吗,主子?” 苒华休点点头,还没等她去敲后面马车窗,后面的四个大汉便听到了动静,一个个神采奕奕的跳了出来。 “你们没休息啊?”苒华休惊讶问道。 “眯了一会儿,像我们这种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这一会儿就够了。好了,主子,现在你上车休息会吧!”其中一人拍拍胸脯道。 “嗯嗯,主子,快上去休息吧。马车上的被子都是干净的,俺们都没用过的。”另一人说。 他们这样说,苒华休又懂了,估计这群人又守着她没休息,心中又无奈又感动——两年前的时候,她火烧倾城教坊,引得她被保皇党高层放逐,保皇党有令不得助她,可这些成员还是没有放弃她,在她面临追杀的时候,仍旧义不容辞的挡在她面前,一个个用鲜血努力铺就她的生路。苒华休当时一方面觉得这些人可悲被洗脑太深竟然会不惜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这个“叛徒”,一方面又觉得幸运,她明明被整个世界遗弃了,这些人却还没放弃她。 苒华休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哪怕这些人是被洗脑的厉害才对她忠诚,她也觉得感动。 “嗯,好。”苒华休点点头,“待会晌午到了金陵城,我们可以停下来,去金陵最好的饭馆吃个饱饭,除了酒不能喝以外,你们想吃什么吃什么,能吃就吃几碗,不用想着给我省银子。” “哇!” “哈哈!” “那咱们赶紧走,到金陵城便有好东西吃喽~” 大汉们听到这话,一个个眼睛放光,他们也知道他们的主子向来大气,以前陪主子出门的时候,哪个兄弟不是是好酒好肉吃的油光满面?在大家眼里陪主子外出可是个美差,大家都很喜欢陪主子出门呢! 苒华休下了马,改让其中一个大汉御灵鹫前行,自己则上了马车,眯了一会儿。眯了这一会儿,就觉得外面冷了,苒华休便懒得下马车,其余人也是乐成其见。 于是后面苒华休便一路坐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打瞌睡。至于饮食,早上的时候他们随便吃了些从梅府带出来的干粮,中午的时候这一行人便停在金陵城,痛快的饱腹了一顿。吃饱喝足之后又继续前行,终于在落日之前经过了那荒无人烟萧瑟凄凉的乐游原,到达了含情谷。 “久闻乐游原萧瑟凄凉,刚才打那儿经过,我还真是头皮发凉,”刘药师想想刚才看到的景象就觉得头皮发麻,摇头道,“这神医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乐游原,名字听起来很潇洒恣意的样子,但其实这是大历国有名的乱葬岗。要知道金陵城是一个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城池,这里灯红酒绿光怪陆离,不少人纸迷金醉挥霍无度,到最后落得一个穷困潦倒病死街头的下场,而最后那些人的尸体便被纷纷扔到乐游原来了。 所以苒华休一行人经过乐游原时便见尸骨交叠,乌鹊压压如云,有些还叼着带血的鲜肉,时不时阴测测的叫一声,实在叫人头皮发麻,空气中弥漫的仿佛都是死亡的味道。 “……” 苒华休也不明白明乐为什么要住这么渗人的地方,她想了想说:“可能是为了避世吧。” 毕竟明乐医术那么高明,要是住在那种闹市里,被人天天找也是蛮烦的,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以享受享受清净。 “我们快到了。”苒华休道。 话一说完,众人便远远看见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扎了个不算太漂亮有些歪东倒西的小草屋。这山水掩映的地儿,再加上这小茅屋,颇有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 “呃……”刘药师砸了咂嘴,“神医……就住这里面啊?” 也未免太寒酸了! 苒华休回头示意刘药师不要多话,众人翻身下马,走近院子,却看到简陋的院子门用一根烂布系着,里面小草屋的大门紧闭,看样子,像是没人在家。 苒华休看了看,正蹙眉,便听见一个温若涧泉的声音。 “你们是谁,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第三十章 廿七夜殒 “你们是谁,该不是来找我的吧?” 苒华休听见这个温若涧泉的声音眼睛一亮,回头一看——青灰色的衣衫的青年男子手里提着个小篮子淡笑着一路走来,清淡至极的眉眼仿佛无欲无求,是神医明乐无疑了。 “神医,是我。”苒华休笑了笑,与停在院子门口的明乐打了声招呼。 “你是谁?”明乐却挑了挑眉。 ……好尴尬。 苒华休又笑笑:“我是宁弈朋友,您还记得吗?” 明乐手托腮思索了一番:“宁弈又是谁?” 呃……他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嘛? 苒华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却听明乐说道:“你们是来找我治病的吗?若是的话——” 该不会赶他们走吧?苒华休皱眉,想起明乐那只治有眼缘人的怪癖来。 “若是的话,就赶紧进来吧~”明乐解开了绑住院门的烂布,把院门打开,一手提着小篮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诶诶诶?这是什么情况?明乐不仅爽快的要给他们治病,还亲自给他们开院门? 苒华休惊讶。 “你们不是想治病吗?”明乐回头问,“还不进来?” “嗯,是是。”苒华休连连点头,吩咐四个壮汉把马车拉进小院子,然后把夜锦狸搬了下来。 等把夜锦狸搬下来放进明乐的小草屋里后,明乐却在夜锦狸身边一直踱着步似乎并不急着给夜锦狸看病。 踱步了一会儿,也没伸个手诊个脉什么的。 “神医,您这是?”苒华休忍不住问。 “我给人看病的时候,不喜人多。”明乐背手而立,淡淡说道。 苒华休闻言,挥手让刘药师让四个壮汉退出去。 “可以了吗,神医?” “嗯。”明乐点头。 其他人一退出去,明乐这才慢吞吞搬出个小凳子,坐在夜锦狸身边,开始给他诊脉。 苒华休扶额——这神医,真的是,要是不喜人多,人少才看病的话,能不能早说? 明乐给夜锦狸诊了会儿脉,翻了翻他的眼皮,又看了看他的舌苔,便回头淡笑着对苒华休说:“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病,中了什么毒,这些我都能治,但……” “但什么?”苒华休问,“不知神医有什么条件?” 明乐一笑:“果然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力。不和你绕弯,我要银两,这个数。” 明乐比了个五,苒华休内心迟疑,不知道他到达要多少,以她鄢陵第二富婆梅灼的全部身家,最多能拿出五百万两白银出来,这些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攒出来的,若是明乐狮子大开口的话,那夜锦狸…… ——那就不治也罢,苒华休想好了,夜锦狸那二傻子怎么比得过她的钱? “怎么不说话?我看你们的马车的样子,也不像这么点钱都不拿不出来的人。”明乐看着苒华休,继续伸手比个五,“我要五百两。” 呃……苒华休内心抹汗,搞半天才要五百两,吓她一跳。五百两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别说是五百两,明乐要五千两或者五万两,苒华休都是毫不肉疼的。 “怎么,不乐意?”明乐问道。 “怎么会?” 苒华休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明乐道:“我来的太急,身上只带了几张一千两的银票,这剩下的五百两神医也不用找了,就当是我们麻烦神医孝敬神医的。” 明乐平淡至极的眉眼挑起——这是遇见了个土豪啊这是~他明明只要五百两,这人非给他一千两,钱多了没地方花呐?上次遇见土豪还是两年前,那两个人非要拿几千两谢他,他愣是梗着脖子没收,诶——等一下…… 明乐借着灯光仔细看苒华休的脸,才恍然大悟:“是你啊。” 这不就是两年前那个他惊为天人的土豪大美人么!只是上次她一身红衣,艳得像火一样,今天打扮清淡,明乐本来就有些脸盲,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明乐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两年前他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不贪图钱财的形象,结果今天毁了,好尴尬。 苒华休挑眉,不知道明乐已经认出她来了,继续把银票递给明乐。 明乐羞愧的满脸通红,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刚才没认出来你来,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苒华休这才了然一笑,又觉得惊奇不已——神医这脑回路挺长的啊,过这么久才认出她来。 “没事的,神医,你总是不收钱,怎么维持生计,莫非以后喝西北风去?”苒华休把银票放到明乐手中,“这是你理所应得的。” “这……”明乐看了看银票,顿了顿说,“说好了五百两就是五百两,等我明天去镇上找一下,剩下的还你。” 苒华休看着明乐一脸执着的样子,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夜锦狸岔开话题说:“神医,他怎么样了?” “没事,死不了。比上次你那个朋友的惨样看起来好多了,他只不过中了种慢性毒,等我帮他解了,他再修养些时间就好。”明乐想了想说,“对了,那个,上次你那个朋友叫宁、宁什么来着,后来怎么样了?” “宁弈。神医妙手回春,宁弈的手脚都恢复如初,只是他的腿当时被伤太重,在下雨天或者寒季还是会痛。” 苒华休规规矩矩的答道,内心又是无力吐槽——这神医啊,貌似记性也不大好,她记得之前神医和宁弈两个人明明一副相见恨晚天天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样子,怎么一转眼,他连宁弈的名字都记不到了?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吧~ “那我也没办法,受过重伤的腿脚便是如此,治好了还是抵不过从前的,尤其南方湿气太重,容易风湿骨痛。”明乐摇头道。 苒华休点点头,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夜锦狸,想起他之前吐血的样子,忍不住问:“神医,你说他中了慢性毒,之前我们府药师也猜测他是中了毒,并且连把脉也查不出来只能是猜测,不知这是什么毒,竟然毒入心肺了也查不出来?” “岂止是查不出来,这种毒还是无色无味,喝下去的时候也没什么知觉。”明乐把夜锦狸的手放进被子里,看了一眼夜锦狸的脸,忍不住啧啧称叹,“世间竟会有这么美的男子,真是长见识了!” 呃…… 苒华休扶额——这神医还真的是看起来正经,实际上……一言难尽啊,她一直很努力把话题转移到夜锦狸身上的毒,这神医怎么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要不是她知道明乐的本事,她都要怀疑明乐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混子了。 “不知这毒叫什么名字?它的毒性又如何呢?”苒华休努力的继续把话题转回来。 “这个毒啊,它的名字有点长,它叫——廿七夜殒,廿七就是二十七,廿七夜殒就是中毒二十七天必死无疑的意思。其实刚开始它的毒性温和,中毒者容易在夜晚或者清晨的时候忍不住干呕;再慢慢过了几天,夜晚和清晨就不是想干呕那么简单,就是忍不住想吐一口血了;再再过几天就是忍也忍不住的想吐血;再再再过几天就会晕倒,醒来就吐血,吐血完就会晕倒,晕倒醒来后又吐血,周而复始,中毒者不能吃不能喝,又一直吐血,这个人就会被生生被耗死……”明乐摇摇头,“你这朋友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下这种毒,那人也未必太阴狠了!还好,你这朋友之前受了些内伤,大概是常咳嗽,把那微量毒素带入了肺腑,提前吐血晕了过去,他现在中毒大概十二天,药性还没扩散到全身血液,不然中毒要是超过十五天,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他……” 苒华休听到明乐的这些话脚底生寒,廿七夜殒,虽然这个毒苒华休没听过,但听明乐刚才的描述,那个下毒者着实阴狠——他不仅是要夜锦狸死,而且是要将夜锦狸折磨死。 苒华休又一次感受到皇室中人的手段阴险毒辣,心中又多了对皇室的不屑,又忍不住想骂那个现在死翘翘躺在床上之前招摇过市四处招惹是非的辣鸡狸王爷——活该,真是。 “他大概要多久被治好?” 若是时间太久,苒华休可不会在这陪夜锦狸。 “也不用太久,今天天色已晚,明天白天我就可以施针为他解毒,只不过,他有内伤,不适合马上坐车颠簸。你们要急着带他走的话,大概需要三天吧,三天后,可以带他走,但是你们回去,还是要让他再修养个把月的。” 三天,也不久。苒华休点头,只需三天的话,她可以留下来。 “麻烦你了,神医。” “不碍事的,我拿了你的银两,这都是我该做的事。”明乐不好意思道。 病情了解清楚,明乐边说自己要回房休息了,他这小草屋只有破破烂烂的两间小房子,苒华休等人肯定不能进来睡下,幸好他们有自己的两辆马车。 因为她这一天赶路大半时间都在打盹,现在精神的很。于是她便出去吩咐完刘药师和四个壮汉赶紧进马车休息,自己又回来夜锦狸所在的屋子,坐在夜锦狸床边小凳子上守着夜锦狸——明乐实在太穷了,整个房间里只有夜锦狸躺的那个破床和苒华休坐的这个小矮凳。 差不多深夜,苒华休忍不住困趴在床沿睡着了。恰好不多久,夜锦狸又被肺腑里那股甜腥的味道给刺激醒到忍不住爬起来想吐血。 却见烛光摇曳下,他一见钟情的“仙女”正趴在他的床沿下守着他,顿时目光柔和,心中甜滋滋的——他虽是昏迷,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中间在马车里也醒来几趟,从刘药师口中知道苒华休连夜赶路带他求医来了。 他从小到大,除了父皇,其余人要么畏他要么恶他要么奉承他,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他,带他连夜求医不说,还会亲自在他床前守着他,夜锦狸感觉不要太幸福。(这狐狸精明显想多了,小花花只是为了那个交易。) 夜锦狸忍住那股甜腥恶心感,动身起来,想着要把苒华休抱上床,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却不想自己吐血太多浑身脱力,一下床整个人就软绵绵砸在了旁边苒华休的身上。 没夸张,真的是砸。 而且砸的不轻。 苒华休正昏昏沉沉打瞌睡,就被庞然大物冷不丁砸翻在地,后脑勺砸到地上嗡嗡直响,身上还压着人,差点白眼一翻,当场去世。 第三十一章 我只保你七次命 苒华休被冷不丁砸的这一下,差点白眼一翻,当场去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缓过神来就开始探究刚才自己被什么给砸了,结果发现自己又被夜锦狸给砸倒在地了,更好死不死的是,夜锦狸的猪头又压在她的胸口了……苒华休有些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上次在梅林那个晚上也是这样! “滚。” 苒华休邪火蹭蹭直冒,“啪”的就是一巴掌呼在夜锦狸脸上。 “啊,疼。”夜锦狸捂着脸一声猪叫,而后虚弱的咳嗽几声。 苒华休一脸嫌弃,一把将夜锦狸的猪头推开:“快点滚,别把血咳到我身上来。” “你干嘛这么粗暴啊,我可是个病人。”夜锦狸声音闷闷的,一脸委屈。 “你还病人,我没把你扔了就算不错了!”苒华休恶狠狠说着,一把将压在她身上的夜锦狸推开,坐起身,揉了揉刚才被砸的嗡嗡直响的后脑勺。 “怎么了,咳咳,痛吗?”夜锦狸身体虚弱得很,苒华休刚才那一把差点把他整个人推倒在地,他却不生气,勉强稳住身形,一脸关心的问道。 “要你假惺惺?” 苒华休转头看着夜锦狸冷笑,漂亮的眼睛里充满寒意,忍不住将近几天的憋闷发泄到夜锦狸头上,道:“我以前从不知道皇宫原来像个戏台,出来的一个个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将人耍的团团转的戏子,狸王爷,你可真让我长见识!” “……你说什么呢?”夜锦狸一脸莫名其妙,“咳咳,我只是关心一下你啊,我敢发誓,我是真心关心你的,我没有做戏。” “呵,装,继续装。”苒华休一把捏住夜锦狸的下巴,琉璃双眸与夜锦狸那原本懒散此时亮晶晶的的睡凤眼对视。 夜锦狸老脸一红,眼睛呆愣楞的看着苒华休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心中甜滋滋的——她真的好美啊,就像他在梅林初见她那样的感觉,美的像个仙女!不过她捏他下巴干什么?莫非是看上他了?话本上不都是这么写的么~呃,不对按理来说,该是他抬她下巴的呀…… 算了算了,看在她这么美的份上,让她捏他下巴一下也没什么。 夜锦狸这边内心一直美滋滋的yy中,却不知那边苒华休确实恼了他。 怎么会不恼呢?苒华休初见夜锦狸时,夜锦狸便是一副傻白甜样儿,后来令人苦笑不得的行事作风也像极了个爱惹事没长大的单纯孩子。 苒华休本来便不喜素来老谋深算的皇室中人,好不容易以为夜锦狸单纯憨直与那些人不同,谁知道他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拿如今给他求医这件事来说,就算是廿七夜殒无色无味夜锦狸中毒他自己不知情,那这内伤的事怎么也圆不过去,他明明受了很重的内伤,却不和她说。 他骗了她。 亦或说是他信不过她。 苒华休便觉得夜锦狸虚伪,他明明信不过她,却还要故意装出天真无辜样子来博取她的信任。 呵呵,辣鸡。 苒华休看着夜锦狸一脸呆怔的样子,忍不住继续讽刺道:“怎么,事到如今,还要继续你的表演?” “表演什么?”夜锦狸不明就里。 苒华休见他还是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心中冷笑,一把扯着夜锦狸的衣领将他拉近,漂亮的脸近乎贴在了夜锦狸脸上,露出一抹邪气的笑容。 夜锦狸脸爆红,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要炸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漂亮的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她她,她该不会是想亲他吧?啊,好含羞好激动好期待哦⊙?⊙!(狐狸精明显又想多了,哈哈) “不要那么一脸深情的看着我,” 苒华休凑近夜锦狸耳畔,热气吹在夜锦狸耳垂上,让他觉得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但下半句话马上让夜锦狸变了脸色。 “……尤其不要假装深情的看着我,不然,我会把你的狗眼挖出来——喂给狗吃。” 苒华休松开一脸懵的夜锦狸,拍了拍手上尘土,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夜锦狸,冷笑道:“我们的戏精狸王爷,恐怕有件事您又忘了吧?” 夜锦狸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苒华休有些不对,与往日看似和他对着干实则带着纵容态度的苒华休来比,她如今对他的态度分明带着凶戾与讥讽。 夜锦狸也不傻,联系起苒华休的话,知道她肯定是因为他没告诉她病情这件事上恼了他。 这件事确实是他不对,怨不得她态度变差。可他的命是那一百多人一个浴血为他杀出来的,一百多条命压在他肩头,让他不得不谨慎。一时间,夜锦狸这个混惯了的二世祖不知该如何是好。 “呵,如果您忘了,我这里不妨提醒一下你。之前我们做的交易,并不是说我必须得一辈子护着你的命。”苒华休一脸冷笑,“我需要做的,只是护住你的命七次,七次过后,无论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若是我这七次用完,你便当真不管我了吗?”夜锦狸讷讷问道。 “不然呢,狸王殿下,你以为你是我的谁?”苒华休无情道,“所以,我在此奉劝您一下,狸王殿下,少作死!” “那我已经用掉了一次?” 夜锦狸漂亮的睡凤眼垂下,刘药师的易容术一次可以维持三天,夜锦狸此时还顶着那张易容出来的倾国倾城的脸,他这凤眸郁郁垂下,天地都仿佛失色。 不过苒华休自认为自己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撇嘴冷笑道:“是,用了一次,还有六次。” 夜锦狸抬起头看一脸冷笑的苒华休,心头像被火灼了那般烧着疼,又像是被冰针狠狠的刺了忍不住一抽一抽——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一见倾心的女子并不是个温柔可爱的仙女,她冷漠她凶悍甚至像极了词典里所说的蛇蝎美人。 可是,能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他就想要看着她,就是想要缠着她,就想和她多说会话。 他不想再看苒华休这样对他冷言冷语了。 “那我能再用一次吗?我和你交换。”夜锦狸问。 “你说什么?”苒华休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要你交换,用我一次保命的机会。”夜锦狸神色坚定。 “……” 苒华休抱胸,十分无语,“我貌似刚才还奉劝过你少作死吧?” “我一点不喜欢你这种语气——你就告诉我能不能换?”夜锦狸坐在地上,就跟一个不给糖不罢休的孩子一样执拗的问道。 “行,你厉害!”苒华休失笑,“你要换什么?” “你能不能蹲下,我想看着你的眼睛说。” 苒华休:……有病吧,他? 苒华休蹲下,她倒要看看夜锦狸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她挑了挑眉。 夜锦狸看着苒华休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肯定让你失望了,你肯定觉得很生气我不信你,但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的经历。 你知道吗?我一路被追杀,一路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为了保护我死相狰狞的倒在我脚下,我这条命是一百多人杀出重围给的,所以我之前不敢轻易相信你。对不起,我错了。从今之后,我把我的命交到你手上,若是……” 夜锦狸说着,肺腑里那股腥甜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他顿了顿,缓了缓神,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若是我以后再骗你,你大可不必管什么七次不七次,直接一剑杀了我。所以,咳咳,这一条保命机会,我想要换……” 苒华休眉头紧蹙,她也有过被追杀的经历,听到夜锦狸的解释,看着夜锦狸这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怨气已消大半。 “我,咳咳想要换你的原谅可以吗?”夜锦狸一脸期待的看着苒华休。 苒华休已经心软了,她看着夜锦狸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居然生出了几分好感——从小到大,有多少人会在乎她的原谅呢?除了宁弈外,有多少人会在乎她的感受? 就连那些最亲的人……呵,爷爷死前还要将家族使命这把枷锁套在她头上,皇帝一口一个她是最她亲近的人却只是拿她来做棋子,至于自己的哥哥涅,他倒是在乎她,可是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根本顾及不到她。 还有她曾深爱七年的卫隐,他上次从头到尾,只是说他后悔了,却没给她过去的七年一句抱歉,仿佛在他眼里她只是他不小心丢弃的物品,他后悔了,便可以找回来一样。 夜锦狸见苒华休不说话,执拗的等着苒华休的答案。 苒华休看着夜锦狸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心中仿佛有什么破碎了一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原谅你。你也记住你自己的话,若是下次你再不信我,我大可一剑劈了你。” 夜锦狸笑了,虽然虚弱却依旧笑的风华绝代:“别这样,我是病人,你这样说会吓到我的。” 苒华休被逗乐了,却冷着脸伸手递给夜锦狸:“好了,快点起来,莫不是你觉得地上凉快?” 夜锦狸心中暖暖的,将手递给苒华休,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暖够呢,马上苒华休一句话又让他一脸黑线。 “有句话虽不当讲,但我还是想说——你重的跟猪一样!” 第三十二章 梦回帝都 苒华休把夜锦狸扶起来之后,他一躺在床上又忍不住哇哇吐了几次血,而后脸色苍白的昏迷了。 房间里弥漫着血液的腥甜味,苒华休看了看昏睡过去的夜锦狸,他天生便有一张好皮囊,如今还顶着刘药师给他易容后的脸,灯光下看起来便更为好看,不说别的,单说他那纤长的睫帘如同小憩的蝴蝶翅膀微微扇动一般,便会让人心生岁月静好之感。 苒华休搬着小矮凳,继续托腮守在夜锦狸床前,和之前不同的是,她刚才睡意朦胧忍不住打盹,但刚才被夜锦狸“”暴击”一下后,现在苒华休完全清醒了。 苒华休百无聊赖,暗道不知道这一夜怎么熬,她要么看看自己的手,要么看看夜锦狸,实在无聊的要紧。 她不想想起卫隐,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不想想起宁弈,宁弈的事现在就像块压在她心头的石头,一想起来就烦闷的紧。 “呼。”苒华休深呼了口气,决定不再坐着,又看了看睡死的夜锦狸,忍不住又在心中骂了他几句——原谅归原谅,想骂还是得骂的。 苒华休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有些痛的,她什么也没想踱步了几圈,觉得累了方坐下来,又支着下巴枯坐了会儿,才做了个有些浅的梦—— 梦里三月杨柳飘摇,她才两岁,还是个胖乎乎路还走不稳的小团子,正咬着手,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比她大三岁的哥哥抱来一大团比他还高的柳絮傻乎乎的对着她笑。 “糖、棉花糖。”两岁的苒华休很多话都还说不清,此时却说的非常流利——她幼年痴迷甜的东西,后来母亲去世,幼年的苒华休每夜哭的不能自已,哥哥为了哄她,每夜给她泡糖水喝才能将她哄睡着。 “娘,嫣嫣,你们看,我抓到云了。”五岁的哥哥一脸天真的笑着。 苒华休知道这只是梦,可她还是想哭,哥哥,那个在母亲死后天天哄着她入睡的人,那人任由她狂躁发脾气把火撒在他头上的人,她其实真的好想他……可是,她不能见他。 苒华休看着梦里傻笑的哥哥,用心呐喊着—— “哥哥。” 梦里两岁的苒华休也咧开嘴,甜甜的笑着,大声喊道。 “诶,嫣嫣,哥哥在这!”哥哥抱着一手抱着大团的柳絮不撒手,一边挥手大声喊道,“嫣嫣你看,我抓到云啦!” 梦里两岁的苒华休咯咯直笑:“笨蛋!你、你怎么阔能抓的到云,那似棉花糖啦!” “这就是云!”哥哥较真道。 “不对,是棉花糖。”两岁的苒华休双手撑腰鼓起小脸反驳。 “不,这是云不是棉花糖,嫣嫣你舔一口,你就知道了,它不甜。”哥哥撕了了一小把柳絮递给两岁的苒华休。 两岁的苒华休双眼放光,接过来放进嘴里尝了尝,马上皱起小眉头。 “是吧,我刚才舔了一口,根本不甜。”哥哥一脸天真道。 两个孩子正研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听到一声呵斥: “阿涅,你在给妹妹吃什么?” 苒华休听到这个带着温柔的呵斥声忍不住泪流满面,这是——这是,这是娘亲啊! 苒华休瞪大眼睛,梦里两岁的苒华休也瞪大眼睛。 “娘亲。” 两个苒华休同时喊道。 苒华休看着梦里两岁的苒华休小小一个人飞扑进娘亲怀里,旁边哥哥也是笑的嘴角咧到耳根,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她嘴角勾笑看着这个美丽的梦境——母亲去世时,她才四岁,她都有些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而这梦里,竟然让她看清了她的娘亲。 苒华休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红色,并且不喜欢看其他人穿红衣,原来——是自己的母亲把红衣穿得那么好看,以至于在她心中埋了根,以至于叫她以后看别人穿红衣,都觉得是亵渎了红色。 “娘亲。” 苒华休贪婪的看着自己娘亲那张可沉鱼落雁的倾世容颜,她的娘亲啊,应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吧! “嫣嫣刚才在吃什么?”娘亲问 “在吃棉花糖,啊呸,不甜。”两岁的苒华休的嫌弃的吐了出来。 “不,这是云。”哥哥还要争辩。 “阿涅,以后不许给妹妹乱吃东西。” “哦。”哥哥讪讪道。 娘亲一脸严肃,不过即时严肃的娘亲还是那么漂亮,她一颦一笑或嗔或喜都是风情万种,引人入胜。 心中流淌着对亲情的渴望,苒华休想要摸一摸娘亲的脸,于是梦里两岁的苒华休伸手了娘亲的脸,歪着头一脸膜拜的说:“娘亲,为什么你长的这么好看啊?” “娘亲肯定是天生就这么好看的呀,哪有为什么?”旁边哥哥插嘴道。 “噗,”梦里的娘亲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等我们的嫣嫣长大,以后肯定比娘亲还好看……” “那我呢?爷爷总说我长得比嫣嫣好看我。”哥哥朝苒华休做了个鬼脸。 “你你才不,你是凑八怪。”两岁的苒华休生气拿手指指着哥哥道。 娘亲又笑了,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她,抱住他们两个一脸宠溺的说:“我的两个宝贝不需要比,若要把你们比作星星,你们只需知道,你们必定是夜空里最美最亮的两颗星。” “那娘亲呢?娘亲不是星星吗?”两岁的苒华休问。 “娘亲是月亮,我们都在天上,娘亲肯定会一起陪着我们!”哥哥一脸天真道。 “娘亲,是这样吗,” 两岁的苒华休张着大大的琉璃双眸懵懂的的看着娘亲,娘亲慈爱的笑了又摸摸她的头。 “是的,嫣嫣,哥哥说的对。娘亲,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 多么温暖的一个梦啊,可惜就这么戛然而止。 苒华休醒了,还沉迷在梦境里不想睁开眼睛,却感受有人抱着她在轻轻拍她的背。 ??? 苒华休一脸疑问的睁开眼睛,却对上夜锦狸那一脸虚弱的笑容。 “你醒啦?” ??? 苒华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躺到了床上,和夜锦狸睡在一起,她大半身子压在夜锦狸身上,还抱着夜锦狸的腰……呃,要命。 苒华休赶紧松手,看着身下的夜锦狸,脸色开始要变了。 夜锦狸一看她这要变脸,马上解释道: “诶,你等等,听我说,可别误会……是你昨晚后面做你又哭又叫,把我吵醒了,我猜你大概是梦魇了,所以我打算把你叫醒,结果你一把抱住我的老腰,扯都扯不开的那种,差点没勒死我,我身体又虚弱,毫无办法,就只好拖着沉重的病体让你抱着一起来床上睡了。 我可真没占你便宜,你哭的时候,我还给你顺气,你可不能冤枉我。” 苒华休老脸一红,结合昨夜的梦境,大概猜到确实应如夜锦狸说的是真的,但是内心下不来台,觉得尴尬极了,一句话不说就想从夜锦狸身上起来。 更尴尬的事发生了—— “吱呀”门一声响,明乐毫无防备的推门进来想要来给夜锦狸解毒,结果看到了这一幕,赶紧捂住双眼一边退出去一边说着“打扰了打扰了”。 夜锦狸和苒华休面面相觑。 结果明乐又捂着双眼,一边说着“打扰了打扰了”又退了回来,在夜锦狸和苒华休一脸懵逼的状态下,“吧嗒”一下把门给带上了。 ……夜锦狸与苒华休相对无言。 “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夜锦狸问。 “……” 苒华休看了看夜锦狸——就这情况,她想解释,别人也不信!算了,没事,反正神医与她不熟,误会就误会了。 结果令苒华休没想到的是,明乐看起来一本正经,想不到还是个大嘴巴子。 苒华休一出房门,就发现自己那个几个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尤其是刘药师,他的眼睛里分明闪耀着按捺不住的熊熊八卦之光另外夹杂一丝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般的迷离。 什么鬼啊,这是? 苒华休一问,才知道不熟的神医已经把她的事迹宣扬给这几个人听了,看着这几个人脸上那一脸安慰似乎十分高兴她终于有对象了的样子,苒华休一脸黑线,心中暗暗问候了大嘴巴神医明乐的十八代祖宗。 “阿嚏!” 而正在给夜锦狸施针解毒的明乐连打了几个喷嚏,拿着针的手抖啊抖, 看的夜锦狸心肝颤,夜锦狸嘴角抽搐:“那个,大夫啊,您别慌,咱稳住,稳住。” 明乐说施针的时候不能有旁人在旁边,所以苒华休和她的人都守在外面,提到这个又有些搞笑,明乐神神秘秘把所有人赶出屋子的原因——并不是说怕人多吵到他影响他发挥,而是他说这是祖传秘法,怕人偷学。 今日天气不错,大约是冬天快要过去春天快到了,暖阳高照,苒华休懒洋洋的坐在太阳底下晒了差不多快一上午,她正拿着从梅府带来的干粮当做中饭啃了几口,便见神医明乐出来了。 “吃饭呢?”明乐笑道,看了看苒华休手里拿的果脯。 “嗯,”苒华休站起身,“他怎么样了?” “很好啊!”明乐笑,眯起眼睛看了看太阳,“今天太阳真好,话说我也有点饿诶。” 苒华休:……作为一个合格的神医,不应该认真回答病人病情的问题么,他怎么又顾左右而言他? “你这些东西好不好吃啊?”见苒华休没有回应他的暗示,明乐继续暗示道。 苒华休看着明乐那双眼放光的看着她的干粮的样子,忍不住想扶额——明乐同志,不是说好的神医么,怎么越来越和以前那一副隐士高人的样子不一样了? “神医饿了的话,正好可以尝尝。味道还可以。”苒华休很识眼色的道,将装果脯的盘子递给明乐。 “那多不好意思,”明乐笑了笑,伸手边拿边说。 苒华休失笑——这神医明乐,还真是个妙人! 第三十三章 妙人明乐 苒华休本只是一时感叹,神医明乐真是个妙人,却不想在夜锦狸在含情谷养病的三天才真正见识到这神医的“妙处”。 苒华休甚至都有些怀疑明乐的鼻子是狗鼻子,耳朵是狗耳朵——因为他实在太灵了,只要是苒华休他们一拿出吃的东西来,过不了一会儿,明乐便会跑过来,先是有意无意的搭讪,然后说几句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真巧,我肚子也有点饿了”之类的话,然后成功的蹭吃蹭喝。 对于明乐这种厚脸皮的蹭吃行为苒华休他们几个人从不说什么。 直到三天后,夜锦狸毒完全解了,虽然内伤还没完全好,却已经活蹦乱跳的。 他们一如既往的吃着从梅府带来的干粮,夜锦狸鼓着腮帮子嚼着有些发硬的点心,因为他自幼锦衣玉食的缘故,觉得好难吃,难以下咽,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出来,故而两眼上翻,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咳咳。”夜锦狸咳嗽个不停,借机把嘴里的吐了出来——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夜锦狸甚至有些委屈,哪怕让他喝些白粥也好啊,他可是个病人! 其实不是苒华休他们不煮热饭吃,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神医连锅炉火灶都没有,更别提粮食果蔬了。幸好他们是从梅府备了干粮来,不然都得被饿死。 就在他咳嗽的这会儿,明乐又一脸微笑的过来了,刘药师见他来不用多说,就给了他一块点心,明乐正乐滋滋坐下的捧起点心来,打算张口美滋滋的吃。 那边娇气的夜锦狸终于忍不住道:“神医啊,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明乐温和的笑笑。 “呃……我想知道你这里连灶台都没有,你平时吃什么的呀?这荒山野岭又没有别的人家,不然还可以说去别人家蹭饭。” 夜锦狸奇怪的问道,其实不止他觉得奇怪,大家都很好奇神医这种人到底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人住在深山野岭,又没有锅灶,又不备粮食,那他吃什么呢? “呃……这个。”明乐挠挠头,有些尴尬的说,“我吃的东西都是附近山上的。春天的时候,山上的荆棘会抽嫩芽,你别看它有刺,把它的外皮剥掉,它的嫩芯又脆又甜,还有另外一种刺藤,它的叶子又香又嫩,就注意不要吃带刺的地方就好了;夏天和秋天的时候山上有很多野果,虽然看起来丑陋,吃起来却是鲜嫩可口,不过夏天鸟儿多,那些暴殄天物的畜生,经常有事没事就啄一口野果,啄破了又不吃,它这一糟蹋,马上被啄开的果子会引来很多蚂蚁,那黑漆漆密密麻麻的,看着都渗人的慌,还是秋天更好,秋天鸟儿差不多都往更南的地方飞了;就是冬天没那么好,冬天山上几乎没什么吃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这边山上雪地里时不时可以掏出一些坚果来,实在不行便去掏松鼠窝,那些小家伙们攒坚果的能力挺强的……” 神医明乐讲的绘声绘色,众人却都听的一头黑线,苒华休默默的咬了一口点心,暗道长见识了,突然想起三天前见明乐时,明乐手里提的那个小篮子。 苒华休就忍不住脑补明乐提着那个小篮子撅起屁股掏松鼠窝的样子。 夜锦狸听后瞪目结舌,咂舌道:“你你简直是禽兽啊!人家松鼠,那么小小一只,好不容易藏的冬天的口粮,结果你还给它掏走?” “呃……”明乐咬了口点心,沉思道,“好像是有点罪恶。” “岂止罪恶?要是松鼠会说话的话,它都要问候全家祖宗。”夜锦狸口无遮拦。 苒华休见状用手肘捅了捅夜锦狸,虽然她也觉得松鼠要是会说话,肯定要骂神医家的祖宗十八代,不过,直接讲出来,未免有些尴尬。 但明乐却不介意,他挠头笑了笑:“好像我那样做是有点缺德,不过我也不想的,我也饿嘛。” 夜锦狸:…… “你完全可以弄个灶台,买点粮食自己来煮的啊。”夜锦狸提议。 “可我不会啊。”明乐耸肩。 “你把米和水随便放进锅里,随便搅两下,底下烧着火不就好了嘛。”夜锦狸觉得明乐真是个生活白痴。 “可我不会点火啊。”明乐继续无奈道。 “呃……这个,” 夜锦狸看了看苒华休,呃,点火这件事,确实,有点难!他,其实,也不太会…… 夜锦狸一下子卡巴了不知说什么。 苒华休看了看明乐那张无辜的脸,突然觉得其实明乐与夜锦狸性格挺相似的,都有点二、有点白痴、有点奇葩,只不过神医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像个世外高人。 苒华休笑了,她看了看活蹦乱跳的夜锦狸,又看了看一脸认真听指教的明乐道:“神医,我们吃完这餐饭便打算启程回去了。” “这么快?”明乐一惊,为了弥补他惊讶,他又眼疾手快的拿起了一块点心啃了一口,“不多留一会儿吗?” “不了,家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苒华休答道。 “是嘛,那太可惜了。”一块点心很快被明乐吃完,明乐嘬了嘬手,心中有些遗憾苒华休等人就要走了,她们走后他又得吃松果了,好惆怅~ “你们要去金陵城吗?” 明乐突然想起来苒华休给自己的那一千两银票——明乐虽然在蹭吃上厚脸皮,但原则性还是很强的,他说了五百两就是五百两,绝不多拿。而且以前他给人治病是从不收钱的,这次已经是破例了。 “嗯,我们路过。”苒华休点头。 “那你们载我一程如何?我也要去金陵城,我还得还你五百两你还记得么?” “不用了,那五百两……” 苒华休话还没说,就被明乐打断了。 “不成,那五百两一定得还。” 旁边的夜锦狸一头雾水道:“什么五百两?” “就是神医救叶公子的条件,他向主子要了五百两银子治病,结果主子没有五百两银票,于是便给了神医一千两,主子都再三说了不用找神医非得还。”刘药师悄悄在他耳边说。 “什么?”夜锦狸闻言一脸纠结,站起身走到明乐面前,“啊喂,你有没有搞错,五百两……” 明乐一脸尴尬,正以为夜锦狸要说“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之类的话。 夜锦狸那厮果然不出苒华休的预料,叉着腰语出惊人道:“五百两……你到底眼光行不行啊?小爷的命就值五百两?” “啊?”明乐一时没转过弯。 “再说,你面前的这位,可是鄢陵有名的富婆,你竟然只要五百两,亏了亏了。”夜锦狸连连摇头。 苒华休一个眼神对着夜锦狸扫过去道:“你若是觉得你的命不值五百两,五千两五万两或者五十万两我都给可以神医,不过这是给你治病用的,自然得你自己出,我也不用利息,只要你还本金的起就好,如何?” “啊?”夜锦狸迟疑,“那这五百两也要还你吗?” “可以不还,”苒华休笑了笑,“不过不知你知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但凡欠钱不还的老赖,一律按赔手赔脚来算,不过我觉得剁人手脚没什么意义,我该拿回来的还是没拿回来,所以,你若是还不起,你得去我的酒店当伙计,拿你的工钱抵。” 想到剁人手脚那种不寒而栗的场面,夜锦狸连连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五百两吧,不然多了我要当一辈子伙计。” 夜锦狸自幼富贵惯了,对五百两有多难挣没什么概念,只怕再多了要当一辈子伙计,却不知道五百两其实也差不多够他当一辈子伙计了。五百两在苒华休看来只是九牛一毛,但绝对不算少,要知道二十两便足够庄户人家用用一年了。 见夜锦狸认怂的样子,明乐忍不住哈哈大笑,夜锦狸挑眉像看傻子一样嫌弃的看着明乐。 苒华休也觉得好笑——夜锦狸这个人嫌狗憎的家伙居然还嫌弃别人? 一行人填饱肚子就准备出发往金陵城去了,苒华休这边有两匹马,她一匹刘药师一匹,还有两辆马车。 夜锦狸挑起帘子看了看骑在马车上英姿飒爽的苒华休,又看了看坐在马车的自己,觉得有些别扭——在他心里他可是个爷们啊,坐马车感觉娘娘的,他也想骑马,而且,他有点不想和神医这个大傻子坐一起啊…… “你想骑马?你身体还没恢复,骑不得马只能与我这种不会骑马的人一起坐马车了。”明乐却开心的很,他摸了摸马车,兴奋道,“原来有钱人的世界这么舒服,我尚未坐过这么好的马车,又大又宽敞,而且是有两头马拉着,稳稳当当一点也不觉得晃。” “苒……然而梅灼,不是说你是神医么,按理来说医术高明也可以日进斗金啊。” 夜锦狸差点又说漏了嘴,这三天养病期间,苒华休特意叮嘱过他不要叫她苒华休,要叫她梅灼,还有每隔三天,她便会让刘药师给他易容的事情。 “呃,我自幼和师傅住在含情谷里,师傅教导我行医便是行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关天,钱财都是外物。”明乐一本正经道。 “听说你以前治病都不收钱,药钱都自己掏的那种?”夜锦狸问。 “是的,这次是破例。”明乐道。 “过分了啊,为什么治我就破例?”夜锦狸的好奇心又起来了。 明乐老脸一红: “因为——” 第三十四章 神医情缘 “因为——” 明乐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什么?”夜锦狸看他这一脸潮红欲语还休的样子,大概有了些猜测,挑了挑眉,“该不是你有心仪的人,你想去提亲吧?” “你怎么知道的。”明乐有些尴尬。 “看你眼神就看出来了,不是说,喜欢一个人眼睛会发光么。”夜锦狸撇撇嘴,勾笑道,“难得啊,看不出来,神医你这般榆木脑袋的人也会铁树开花?” “谁榆木脑袋了?”明乐不悦。 “我开玩笑的嘛,”夜锦狸冲明乐挤了挤眼,猪蹄搭上明乐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诶,你那个喜欢的人长得漂不漂亮?” “当然漂亮。”明乐一口答道,“娄姑娘不仅人美,心地也是格外善良。” “那,有我们家梅灼漂亮吗?”夜锦狸贱兮兮的问,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上次明乐看到了那一幕,误会了夜锦狸和苒华休的关系,苒华休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对神医解释,所以明乐一直以为夜锦狸和苒华休是一对,夜锦狸也对明乐这个以为十分满意。 “这……这怎么能比?”明乐扭头一脸正色看着夜锦狸,“梅姑娘长得再好看,在我心里,也比不上娄姑娘。” “呸,要你在心里比,你是个什么玩意?”夜锦狸不客气敲了明乐脑瓜子一下。 “君子动口不动手,”明乐摸摸头正襟危坐道,“你这个小人!” “……”夜锦狸看着明乐那一本正经发火的样子乐了,从小到大他惹毛的人那么多,就没见过像神医这样发火的——看着好正经好搞笑! “还小人?你这榆木脑袋,骂人能不能有创意点?” 夜锦狸嘴角恶劣的笑着勾起,他不讨厌明乐,但可能因为自幼品性恶劣,就是忍不住想去逗明乐,想看明乐发火的样子。而且刚才明乐说在他心里,苒华休比不上那啥子娄姑娘,这让夜锦狸确实有些不爽——他心中的女神,别人是一句坏话都不能说的。 “不许说我是榆木脑袋!”明乐真的有些生气,气的脸都绿了。 夜锦狸见他真的生气了,刚打算说几句软话来哄哄明乐,这时帘子被挑开,露出苒华休那张能艳惊四座的脸。 “怎么了?”苒华休问,有些奇怪怎么似乎听到里面这俩吵了起来似的。 “没什么没什么。”夜锦狸嘻笑着摆摆手。 苒华休蹙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气鼓鼓一 言不发的明乐,大概猜到肯定是夜锦狸这个牙尖嘴利人嫌狗憎的家伙把神医给惹到了,出言警告道:“叶离,你给我安分点。” “我很安分的。”夜锦狸认怂,假装咳了几声,一脸无辜道,“毕竟人家还是个病人呢!” 苒华休:…… 明乐:…… 明乐都惊呆了,觉得身边这个男人未免也变脸太快了吧,刚才在他面前还耀武扬威的样子,转眼梅姑娘一过来,他就老鼠见了猫似的。 “神医,叶离没怎么你吧?”苒华休不理夜锦狸,直接问明乐。 “也……也没什么。”明乐摇了摇头,他本来脾气就很好,再想想刚才,叶离也没做什么,是他自己失态了。 苒华休点了点头,放下帘子。 马车里夜锦狸与明乐大眼瞪小眼,好久没说话。不过去金陵城路程不算短,坐在马车的两人一路晃晃荡荡,都有了些睡意。 夜锦狸本来身体就没全好,容易困,一路支着头,头点的像鸡啄米,最后终是忍不住头一歪,压在明乐肩上了。 明乐皱眉看了看倒在自己肩上的叶离,本想一把把他的猪头推开的,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在他看来,梅姑娘对他不错,他又要了人家五百两,又蹭吃了这么多天,怪不好意思的,还是对她的相公客气点吧! 明乐闭上眼睛,也有些昏昏沉沉,意识模糊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娄姑娘,顿时心间洋溢着不能自抑的喜悦—— 五百两,娄姑娘,我拿来了,你可愿嫁给我? 确实如夜锦狸所说,神医明乐是有些榆木脑袋,因为他自幼习医,所以不懂人间情爱。要说他是怎么和那娄姑娘有交集的呢? 那还得从去年夏天一个暴雨天气说起。 那一天,雨如倾盆,空中电闪雷鸣,神医明乐撑着一把漏雨的油纸伞,提着鞋子光着脚淌水而过,他全身被雨水浇个透,本来他看晴空万里的想进金陵城卖些山上采来药材挣点钱顺便也买些药材回来制药,谁知道到了金陵城突然刮起妖风,掀来一阵暴风雨。 他急忙拿出背篓的油纸伞,谁知这油纸伞也是个漏的,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把他全身弄的湿透,明乐暗道倒霉,赶紧找了个近的屋檐避雨。 就在他在屋檐下瑟瑟发抖,拧了拧自己的湿袜子时,有个恶奴凶神恶煞的过来便要把他赶走。 “快点走,我告诉你,我们家小姐可不是那么好见到的!” “你们这些人的把戏,我可都见多了,一个个垂涎我们家小姐的美色,我呸!” 那恶奴句句说明乐浪子野心目的不纯,明乐听得一头雾水——他明明就是想避个雨啊。 明乐心中郁闷的紧,便听见一个如同天籁的声音。 “福来,不得无礼。” 明乐循声看去,便见一名粉衣女子,长眉乌鬓,风姿绰约,如同仙女下凡般含笑着走来。 “公子不好意思,福来也是因为最近娄家附近总有人捣乱,才……”女子笑笑,柔声道着弯腰表示歉意。 原来明乐好巧不巧走到了了金陵城以行善而闻名的娄乡绅家的屋檐下,金陵城人都知道娄乡绅有一女,此女相貌妍丽,品性淑雅,是个难得的秀外慧中的美人。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金陵城便有不少的纨绔子弟打起了娄小姐的主意——娄小姐去上香,他们便跟着上香,跟在娄小姐屁股后在寺庙里吵吵闹闹大献殷勤;娄小姐游湖,他们便跟着游湖,跟在娄小姐屁股后面在船上熙熙攘攘争风吃醋……反正各种各样的装偶遇,千奇百怪的献殷勤。娄府的下人刚开始还忍声吞气,后面得了娄老爷的令扫走这些弄得娄府乌烟瘴气的家伙,马上来劲,不客气的将那些纨绔打走了。 眼下福来看到明乐,又以为是个纨绔故意来装偶遇了,便口出恶言,要将他赶走。 “哦,没事。”明乐看人家娄姑娘那么客气,点点头,“麻烦你们家屋檐了,我就再躲会儿雨。” 娄小姐闻言失笑——这人看起来气度不凡模样干干净净,眼睛也格外澄澈,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看,看样子着实只是避雨的。 “无事,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进娄府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用了。”明乐摆摆手。 眼见着暴雨散去,云开天明,明乐说了句告辞,便背起背篓走了。 本来按理来说他与那娄姑娘应当就此没了交集,谁知后面金陵城水患,不少人流离失所染上了瘟疫,明乐听闻此事,便又去了金陵城,背着药篓子满大街给人免费治病。 大概是缘分吧,他在给人治病的路上遇见了在给难民施粥的娄小姐,明乐觉得,按理来说,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何必纡尊降贵来抛头露面给人施粥?对比起明乐曾经听说过的鄢陵那个不可一世一分钱给不肯给难民出的铁公鸡富婆,明乐觉得娄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娄小姐也认出了他,两人相视一笑,自此便有了交集。娄小姐虽然不知明乐是个神医,但极力邀请他去娄家的药房,娄小姐这一举动不仅方便了能给人治病但囊中羞涩不能给人开药的明乐,还令娄家药房一时名声大臊。 与娄小姐相处越多,明乐越觉得娄小姐不仅人美而且心底善良,榆木脑袋竟然也出现了些裂缝,开出朵朵桃花,他觉得娄小姐是世间美好的妻子人选。 不过明乐有些苦恼,他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如何敢去妄想娶自幼锦衣玉食的娄小姐? 不料娄乡绅却给了他这个希望,因为明乐妙手回春的缘故,娄家药房名声大臊,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娄乡绅看着做事勤快,医术高明还不要工钱的明乐越发喜欢,便对他说:“明乐(le)啊,要是你有500两白银为聘,我便把女儿嫁给你。” 娄乡绅叫他明乐(le),虽然叫错了名字,明乐心中还是乐滋滋的。 于是在金陵城疫情被控制之后,明乐便回到了自己的含情谷,他觉得以自己神医的本事,挣区区五百两绝对花不了太久,谁知道——他从去年十月等到今年二月愣是没等到一个人来含情谷求医,明乐都感觉自己抑郁了。他都在纳闷是不是自己太低调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神医的称号? 至于为什么明乐不外出给人治病收钱,那是因为师门规矩,明乐的师门有规定,外出济世不能收钱! 好不容易等到苒华休一行人来求医的时候,明乐其实当时都快开心的跳起来了,可能也是因为开心,所以一时间没认出苒华休来。 明乐战战兢兢向苒华休开口,要五百两。苒华休答应那一刻,并把一千两银票交给明乐时,明乐快乐的快要飞起。 五百两,他终于拿到了。 明乐傻笑,嘴咧到了耳根。 夜锦狸一脸莫名其妙的被明乐笑醒,擦了把差点就流到明乐身上的口水,心里正奇怪自己怎么睡到明乐肩膀上去了, 便听到外面刘药师说: “哇,金陵城终于到了!主子,我能不能申请吃顿好的?” 第三十五 盛世金陵 到了金陵城中心,因为金陵城中心白日繁华市民众多,这里白天便不允许人在街道上骑马或者驾车而行,以免事故发生,入乡随俗,苒华休等人纷纷下马牵马而行。 刘药师提议在金陵城好好吃一顿,众人纷纷表示赞成,他们都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人,这三天可被憋坏了。 明乐有些犹豫,他一边想跟着苒华休他们一起蹭一顿饭吃,一边又想赶紧去银票铺兑五百两白银赶去提亲——关键他身上只有苒华休给的一千两,他那五百两要拿去提亲,另外五百两又非要还给苒华休,所以他还是相当于身无分文,待会他自己根本没钱买东西吃,明乐有点不想感受饿肚子的感觉。 苒华休注意到明乐的表情,笑了笑问:“神医,我们打算去金陵城最好的酒楼吃顿好的,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哪家酒楼饭菜好吃,不知神医可否带个路?” “这个……没问题啊。” 明乐本来很纠结着,此时笑笑,心里觉得梅姑娘虽然看起来容貌冷艳高不可攀,但心地极好,她肯定是想带他一起吃饭,又怕他不好意思,所以故意这么说。 “他那么穷,应该也不知道金陵最好的酒楼在哪儿吧……”夜锦狸不懂事的跳出来嘟囔道。 苒华休一个白眼扫过去,夜锦狸马上噤声。 “你少说话。” 苒华休十分无语,心道夜锦狸怪不得是帝都第一讨人嫌的,就这张嘴,说话一点也不过脑子,随口一说就能得罪个人。 “我错了……”夜锦狸摊手道,“其实,大家别误会啊,我没有歧视神医的意思,我只是说,他那平时风餐露宿的,肯定没去过金陵最好的酒楼,肯定也不知道路。” 明乐失笑,他性情本就温和,而且穷也是个客观事实,并不觉得被人说个一句两句有什么不好。但是他觉得他要是再厚着脸皮和梅姑娘他们一起去吃饭,自己便没有尊严了。 罢了罢了,饿就饿这一顿,他想着。 “我确实没进去过,也不知道路。”明乐温和的笑笑,“梅姑娘,我急着去拿银票换钱,便不和你们一路了,剩余的五百两,等会儿我还你,还望你们等我一些时间。” “……” 苒华休见状在心里连骂夜锦狸,说:“神医若是不和我们一道,怎么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毕竟金陵城这么大。” “梅姑娘,不用担心。若你们信得过我,午时三刻,金陵茶馆门口,我会在那里等你们。”明乐说完转身便走。 “诶,别呀。”夜锦狸一把拉住明乐的衣袖,一脸真诚道,“神医,我真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明乐只是看了他一眼,扯回了自己的衣袖,一言不发的走了。 “呃……”夜锦狸碰了一鼻子的灰。 众人面面相觑。 “你干的好事。”苒华休与夜锦狸对视道。 “我真的就随口一说。”夜锦狸无奈,“是他自己太小心眼了吧。” “那你自己会有多大方?” 苒华休听他这不以为然的语气就来气,夜锦狸这家伙难道不知道有时随意的一句话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我……”夜锦狸耸肩,“好吧,是我的不对,下次不这样了。” 朽木不可雕! 苒华休不再说话,转头牵着马往金陵城更繁华的地带而去。 大汉们也牵着马跟上。 夜锦狸慢吞吞的走在最后面,有些不爽——也不是不爽别的,就是觉得苒华休怎么那么重视那个劳什子神医,有些吃味。 一边的刘药师凑了过来,他眼里闪耀着熊熊八卦之光凑到夜锦狸跟前,悄悄给夜锦狸咬耳朵道:“叶公子,你可不要生主子的气,主子向来口直心快,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哪儿敢生她的气?”夜锦狸说,“再说,也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对对,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叶公子,其实我们主子脾气很好的,你一说点软话她便心软了。” 刘药师觉得自己简直为自家主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嗯?你说什么?”夜锦狸老脸一红。 “我说我们主子脾气很好的,你一说点软话她便心软了。”刘药师道。 “上一句。” “?上一句?哦……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嘛,我是说。”刘药师回忆道。 “在你眼中,我们是夫妻啊?”夜锦狸问,心里开心的要死。 “难道不是?也差不多嘛……”刘药师回想起神医之前和他们说的忍不住双眼放光——虽然他们也知道主子有家族使命在身,但这并不妨碍主子找个好归宿,这么多年主子孑然一身打拼出一番天地,大家看在眼里都甚是心疼。 刘药师就觉得夜锦狸不错,这个小伙个子高,相貌也好看,性格也是没心没肺单纯的很。关键主子对他也是格外上心的样子——可不是上心么?怕他死了,所以连夜求医来了,而且神医之前不是说他们都睡一起了…… “嗯。”夜锦狸点头,并不否认,他红着脸,对刘药师刚才那句床头打架床尾和想入非非,要是……夜锦狸都有些不敢想,但一些香艳的画面忍不住就呈现在了他的脑海。 夜锦狸远远的望着苒华休的背影,目光灼热…… 一行人牵马而行,上次他们只是匆匆路过金陵官道并觉不得金陵城有多繁华,今日步行至走入金陵城中心,才知金陵着实是一个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的地方,单不说那一栋栋装潢精致的朱门绣户,只看路上行的男男女女,一个个都是珠光宝气,便足以见得金陵城的富裕程度。 其中一个大汉忍不住感叹道:“主子,这金陵城竟然比咱们鄢陵城还要好啊!” 苒华休点头,金陵城是个古城,这里自古四通八达,水陆交通十分方便,因此几乎家家户户是店,当然比当初只是因倾城教坊而闻名一时的鄢陵城富裕,更何况后来倾城教坊还被苒华休一把火烧了。 不过金陵城富裕归富裕,却没有什么特别有钱的富翁,因为不像鄢陵城的经济差不多被宁弈和苒华休垄断,金陵城店铺众多,经济自然也被平分了。 走着走着,便见前面人山人海,苒华休一行人凑上前看,原来是一家新酒楼开业了,装潢豪奢华酒楼的大门前,有数名妙龄女子穿着若隐若现的纱裙翩翩起舞,因着那些女子个个身姿窈窕眉目含情,故而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这大冬天,虽说今日阳光正好,但还是冷的,这些女子竟然打扮的这么清凉,也是因生活所迫吧! 苒华休想起自己十岁到十二岁的那两年——她七岁被谢庭芳不情不愿带到鄢陵,自那之后天天被谢庭芳还有倾城教坊那些人洗脑,他们虽然对苒华休很好,可是,苒华休她忘不了,她甚至是恨,她心爱的母亲为了所谓的的家族使命死了,她为什么不能恨呢?十岁时,她终于硬着骨头叛出了倾城教坊,于是开始了那两年风餐露宿的生活。 那两年她夜里睡在阴森可怕山神庙,白天开始做零工讨生活,她没地方洗澡,只能偷偷去湖里。她爱干净,但是没有多余的衣服,于是她去翻人家扔在垃圾堆里不要的衣服拿来穿,但这些衣服往往都不合身,穿在她小小的身体上,显得格外滑稽,她虽然不脏不臭,但经常会被人指指点点,调笑着叫她“小乞丐”“小破烂”。 所幸这一切都过去了。 不过那两年过的虽苦,却有志气,苒华休一点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叛出,反而是觉得自己当初不该为了接近卫隐又回了倾城教坊——她不该为了少女时代的芳心萌动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还有那刻入心脏的滔天恨意。 “喂,你们有没有素质!怎么推人呐?” 因为苒华休想看热闹,随行的一个大汉便扒拉开挡着她的人,那人不服,回头不悦道。 “……”苒华休一愣,回过神笑笑,“不好意思。” 那人却也愣了眼,眼前的女子身上看似如同遗世独立的仙子,但她只是淡淡一笑,便能勾魂夺魄——他还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只是看着便叫他心如擂鼓。 “没,没关系。”苏翊俊脸一红,心里什么都原谅了,反而对自己刚才有些粗鲁的的责备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苒华休点头,不再言语。 苏翊看了看苒华休的侧脸,忍不住心神荡漾,踌躇片刻搭话道:“姑娘也是来‘天上人间’吃饭的么?” 还没等苒华休答话,夜锦狸从后面钻了过来,挡在苒华休身前,他目光凉凉的看了苏翊一眼,非常拽的抬起下巴,用他那欠揍的语气说:“关你屁事。” 苏翊又是被恨恨惊艳一把——他也未曾见过这么美艳男子! 惊艳之后苏翊又有些失望,他看着夜锦狸和苒华休身着同青色系的衣衫,两人容貌气质都很登对,夜锦狸对他又是如此有敌意,便觉得这两人大概是一对——可惜啊可惜,那么美的女子!苏翊觉得自己失恋了。 这次苒华休没有说夜锦狸,因为她不认识苏翊,对于不认识的人,苒华休向来不顾忌他们有什么感受,这一点和夜锦狸有点像,也不是太像——毕竟,苒华休只是不顾忌陌生人的感受,而夜锦狸,则是他不高兴了,甮管事谁,谁的感受都不顾忌。 “这‘天上人间’看着还不错,苒,苒苒,我们要不进去看看吧?” 夜锦狸苒字脱口而出,本想喊梅灼,但还是喊不习惯,他觉得梅灼这个名字实在太生硬了,还是喊苒苒顺口。 苒华休抬眼凉凉的看了一眼夜锦狸。 夜锦狸一笑,顶着那张易容后的倾世容颜笑的风华绝代,俯身贴在苒华休耳边说:“我实在叫不惯你梅灼,梅梅或者灼灼我也叫不顺口,反正神医也不这里,周围这些人也不认识你,我就叫你苒苒好了,行吗?” 第三十六章 天上人间 夜锦狸俯身贴在苒华休耳边说:“我实在叫不惯你梅灼,梅梅或者灼灼我也叫不顺口,反正神医也不这里,周围这些人也不认识你,我就叫你苒苒好了,行吗? 就算有人问起的话,我也可以跟上次跟你弟弟说的理由一样,谁还没个乳名呢,对吧?” “随你。”苒华休无所谓,并不纠结称呼。不过比起夜锦狸说的梅梅、灼灼来,还有苒苒更顺耳,毕竟以前很多人都喊她苒苒,至于什么梅梅、灼灼的……还是算了吧。 再说反正这普天之下,知道她是苒华休的人没几个了,要是再多几个多事的知道了也没关系,跟两年前一样杀光便是。 “好咧。” 那边苒华休无所谓,这边夜锦狸却是高兴的要紧——她允许他叫她苒苒,是不是意味着他离她近一步了呢? 苏翊看到苒华休和夜锦狸的互动心都要碎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郎才女貌耳鬓厮磨的,扎心!苏翊讪讪的别过头去。。 苒华休几人没有管他,而是等那“天上人间”的开业舞蹈结束,开业舞一结束便有一个看起来十分伶仃的小厮大声道:“多谢各位客观捧场看我们娘子们的舞蹈,我们的天上人间’今天就正式开业了,我们老板说了,今日开业酒水饭菜一律五折,另外在各位客官用饭席间,我们的娘子们还会有曼妙的舞蹈献给大家哦,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厮一说完,许多人听得酒水饭菜五折还有美女伴舞时,纷纷眼睛里一亮,往里面去了。 小厮见状笑的眼睛开花,一口一个不停的说着“客官里面请。” “主子,这家酒楼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开业它还一律五折。”刘药师捋了捋胡子道,“正好我们今天还急着赶路,不如就试试这家?” “可以。”苒华休点头,不知为何,看着这“天上人间”,她心中竟有一份微妙的熟悉感。 苒华休一行人就此拍定在“天上人间”吃午饭。 “这马和马车怎么办?”夜锦狸问,“要是我们全部上楼吃东西了,会不会有人偷?” “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看着,哪有人敢偷东西?”其中一个大汉不以为然,“而且,这马和马车都是大物件,贼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以前俺们都是系在酒楼门前的木桩子上,从来没丢过。” “哦。”夜锦狸点点头。 “或者我们可以问问这店里的小二,能不能给钱让他们派人看一下。”苒华休说,“说不定有些贼还真的明目张胆。” “谁敢偷俺们东西?被俺们抓到了,看不把那小子屎都打出来!”壮汉挥了挥结实的拳头。 苒华休:…… 众人:…… 夜锦狸挠挠头,说道:“兄弟,我们快要吃饭了,你说这个会不会不大好?” “哦哦,俺的错。”壮汉憨憨一笑,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于是苒华休等人商量了一会儿,本想让店家的伙计帮忙看马匹,但伙计说今日开业太忙,没有人可以闲出来,众人正郁闷间,夜锦狸瞅见了一个要饭的小孩十分欢喜的伸手招他过来看马,那小孩向他们要了一百文钱答应给他们看马,然后苒华休一行人才上楼吃饭了。 “天上人间”一楼并不摆桌子,一楼最前面是柜台,后面是个舞台,二楼三楼才是吃饭的地方。 苒华休一进“天上人间”里面,那股熟悉感扑面而来,这是——苒华休稍稍变色。 “咦?”刘药师也惊奇了一声,他看了看苒华休欲言又止。 苒华休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这里面的布局、格调、还有那些曼妙女子,都不得不让苒华休想起当年灯红酒绿调笑声声的倾城教坊! 苒华休心中有两个猜测:一、这个“天上人间”老板以前去过倾城教坊,想复制粘贴当初倾城教坊的营业模式。二、那些人也到金陵城来了! 苒华休勾起冷笑——最好吧,是第一种猜测,如果不是,而是第二种的话,她倒不是那么急着走了,要是真遇见以前倾城教坊的人,那么两年前的账她必须得好好算算。 苒华休一行七人上了二楼,因为有俊男靓女的组合又有四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壮汉,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们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八仙桌坐下,苒华休一人单坐,刘药师和夜锦狸坐一起,四个壮汉两两一座,刚坐下,便有伙计拿着菜单殷勤跑过来让他们点单。 苒华休点了两个菜之后,便让其余人点,那个四个大汉比较能吃,点了许多大鱼大肉,夜锦狸还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只点了份清淡的菜拿来下白粥,刘药师对食物比较挑剔,则点了许多做工精细的菜品,总共加一起点了差不多二十多盘,乐得伙计笑的睁不开眼。 “各位客官,您这点的菜太多……”伙计笑眯眯的,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苒华休这边其中一个大汉站起来便一拍桌子:“点的多怎么地?怕我们付不起钱啊?” 苒华休:……看来她对这群家伙啊,真是太惯着了!这做风越来越嚣张了,他这一拍桌子,酒楼里所有人都看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听人家说完,尤三。”苒华休扶额。 “哦。”苒华休发话,尤三摸了摸头,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伙计还是笑眯眯的道:“客官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各位客官点菜太多了,这八仙桌可能放不下,各位客官要不要移步去我们的贵宾区坐?那里的桌子更大,位置更宽松,视野也更开阔,待会儿看我们娘子们跳舞也更好看到些。” “那什么贵宾区要不要加钱?”另一个壮汉问。 “本来是要加一百文钱的,但只要消费满了二十两便可免费去三楼贵宾区了。” “这么说我们满了二十两?”刘药师问。 “二十两?你们这酒楼怎么吃饭这么贵?俺们才点几个菜?”尤三又忍不住大呼小叫,“二十两够俺吃几头牛了! 要知道一两等于一千文钱,如今大历王朝一斗米三百文,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以买三斗米多,二十两银子那便可以买到六十六斗米(折算一斗等于12.5斤,八百多斤米)。 这在寻常人看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要知道,当初的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一年十二月,每月五斗,六十六斗米,足够请一年的陶渊明了。 “客官别急,刚才我们说了今日酒水饭菜一律五折,您们这桌一起消费了两万两千五百六十六文,那几个零头不算,打个五折便是一万一千二百八十文,也就是十一两再多二百八十文……”小伙计拿着点的单子,喋喋不休道。 夜锦狸简直听的脑壳疼,他数数并不是很厉害——实际上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夜锦狸哪个都怎么的,他这活的十八年差不多都是混过来的,他就是个草包。 所以夜锦狸听的脑袋极乱,心里想着最多不就那几两银子嘛,五十两都花不到,又不是什么大钱,付了就是了~ 苒华休却看着这伙计啧啧称奇——加起来吃饭花了二十两,也就是两万多文,也不算小数目,这小伙计也不用算盘,便能这么快心算出来,也是个人才。 “你可别算错了。”尤三见小伙计算这么快,有些怀疑。 这时便听见旁边一声嗤笑。 “十两银子若是都付不起的话,还来什么天上人间?金陵城旁的寻常酒楼吃一顿饭都差不多这个价,只是吃顿饭而已一直犹犹豫豫,你们要是真没钱吃啊,就赶紧滚回家吧!吴刚,你也真是,还叫什么他们去贵宾区。这些穷鬼也想进贵宾区,简直是……丢我们贵宾区的人。” 那欠揍的语气。 那身后跟着一群人众星捧月的拉风阵势。 摇着扇一位打扮的像金凤凰的青年昂着他高贵的头颅从楼梯入口上来,不屑的看着苒华休一行人——他头戴约十厘米长的金镶玉宝冠,项上挂着金晃晃的大璎珞圈子,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金光灿灿的——苒华休觉得这身行头甚妙,要是再加两根花翎就更妙了,这人便可以去戏台上去演美猴王的角儿了。 “王公子您来了。”那个叫吴刚的小伙计笑眯眯道,“王公子里面请,您要的贵宾区的位置已经给您留好了,雨嫣姑娘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要还欠您的一杯酒呢!” “嗯,”王公子看着吴刚满意的点点头,天上人间虽然是刚开业,但开业前也做过几次活动,让人免费尝过菜品,他以前每次活动都会来捧场,可以说是这里的熟客了。 其实对于王公子来说,菜好不好吃无所谓,主要天上人间美女多,虽然不能摸不能睡,但是看着解解馋也是好的,尤其是那水灵灵的雨嫣姑娘可把王公子弄得五迷三道。 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王公子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天上人间找场子于是便对苒华休等人出言嘲讽,刚才嘲讽那一下还不算,王公子转头又想来嘲讽一波苒华休一行人,却突然眼睛一亮…… “开什么玩笑,十两银子小爷付不起?”夜锦狸本是背对着王公子的,听见这人那不可一世的语气忍不住不爽了,站起身一脸痞痞道。 站起来夜锦狸便见那“金凤凰”般的王公子双眼放光的看着苒华休,他更加不爽了,挪了挪,用自己的傻高个挡住了王公子看苒华休的目光—— 夜锦狸突然觉得苒华休以后出门有必要把脸蒙起来了,刚才一个,现在又一个,这一个个狂蜂乱蝶,看得都觉得脑壳疼。 第三十七章 狭路相逢(一) 王公子视线被挡,一脸不悦,他打量了一番夜锦狸,阴阳怪气道:“呦,打哪儿来了个这么娘们唧唧的男人,不仔细我还以为是个细皮嫩肉的女人呢。” 他一说完,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便夸张的捧腹大笑起来。 夜锦狸大怒,差点没直接上去一巴掌呼死那王公子,苒华休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袖。 “跟一群傻子计较什么?”苒华休淡淡道,“我们去那所谓的贵宾区看看,吃完饭我们还要赶路。” “是,是,我和一群脑子有毛病的人计较什么,这样不就显得我脑子也有毛病了?”夜锦狸勾起唇角,大声道,“走走走,吃饭去,别让这几坨臭狗屎败了咱们的胃口。” “你说谁臭狗屎?”王公子也怒了。 “谁是我就说谁呗。”夜锦狸摊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话里话外毫不退让。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娘们唧唧的家伙给我扔下去!” 王公子恼羞成怒,指挥着他的人想动手,结果他们那边人刚想冲过来,苒华休这边四个大汉便站了出来,齐刷刷的拔刀出鞘,将苒华休夜锦狸刘药师三人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一脸凶神恶煞,吓得王公子和他的人不敢动弹——王公子不过是金陵城一个普通的的富家子弟,他身后跟着的那些小喽啰虽多却都是花拳绣腿,哪能和苒华休身边这边四个曾经真正刀口舔血的大汉相比? “你们!好啊……我看你们今天肯定是特意来天上人间砸场子的吧?”王公子被吓住不敢动手,气的说不出话来,卡巴了一会儿,话风一转,对那伙计说,“对了,他们肯定是来砸场子的!他们根本拿不出钱,吴刚,还不快叫人把这些人赶出去?” “呃,这个……”吴刚很是为难,今天是天上人间开业的第一天,想不到就会出这样的乱子,现在麻烦的是,王公子是熟客不能得罪,另一方又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好招惹。 “呸,就你狗眼看人低。”就在伙计为难时,夜锦狸又继续挑衅道,“我们拿不出钱?开玩笑,我们钱多到可以砸死你。” “哎呦,可把我给吓死了,你拿的出来,你倒是拿啊,十两银子都要叽叽歪歪付不起的穷鬼!”王公子被气的跳脚,远远的躲在跟班身后面骂道。 “怕你啊!”夜锦狸挑眉,身子微微后倾对苒华休说,“你身上有银子吗?拿给我,给我应个急。” 苒华休无语的看着一跟人拉架就格外兴奋的夜锦摇头道:“我没有。” “你没有啊?”夜锦狸咧嘴,转头问刘药师,“刘叔,你身上有吗?” “没有。”刘药师耸肩。 “哈,看吧!他们没有钱!”王公子大笑,“吴刚你可以把他们赶出去了呃……咳咳!” 王公子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无他,因为苒华休坏笑着从自己荷包拿出四个一两的金锭子还有几张银票递给夜锦狸道:“银子我没有,出门急,只带了几颗金子出来,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只能让人去钱庄换钱了。” 夜锦狸眼睛一亮,得意洋洋的接过那金锭子和银票,抬起下巴特意从大汉身后走出来,拿着金子走到在伙计和王公子跟前炫了炫。 “傻了吧?我就说我们钱多的可以砸死你。”夜锦狸一脸傲娇,转头又看着伙计,说,“够了吧?一两黄金顶十两白银呢,我这都有四十两了。” “够了够了。”吴刚点头笑,十分高兴,要知道黄金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升值空间远比白银大。以前有一段时间一两黄金可是可以抵三十两白银的呢! “切!不就四十两银子,得意什么?四十两银子还不够我喝顿酒的呢!”王公子不服,“区区四十两还想砸死我?你且看本公子的行头,我那头上的金镶玉冠是我爹花了二百两银子给我打的,还有我这璎珞项圈,这明晃晃的金子,闪瞎你的狗眼了吧!这当初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打造的。区区四十两,你敢跟我比?” 夜锦狸摸摸头,暗道这人还真的是有钱,看了一眼手里的金锭子感觉少了,于是看了一眼银票,眼睛又是一亮,故意气势弱下来道:“唉,这可如何是好?看来我们要去讨饭了!” 他说是这样说,手里把五张银票扬了扬,故意让王公子那些人看清楚。 “一……一千两?”吴刚站的近看得清楚,本来刚才他还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把苒华休这几个人请走,免得得罪了王公子,因为王公子家可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富裕。可现在看来,是明显两边都是得罪不得的呀。王公子家固然有钱,可这几位客官也不差,毕竟普通人家谁会随身带着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出门? “是五千两,因为我有五张。”夜锦狸得意的歪头一笑,看着王公子道,“小样,傻了吧。” “你得意什么?这……我爹也有!”王公子依旧不服。 “你爹有是你爹有,你有吗?”夜锦狸继续发挥他嘴上的功夫,把王公子气的脸发红。 吴刚见状赶紧向夜锦狸道:“客官您别误会,王公子是我们这里的熟客,可能是刚才您这边这四位大汉看起来威武雄壮,王公子以为是有人来砸开业场子的,便出口仗义执言了,这都是误会,误会。” 王公子被解围,一喜瞬间顺着坡道:“对,我就是打抱个不平,既然是个误会那我就不和你们纠缠了。” 王公子又不傻,对方又能一下子拿出几千两,又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他何必再去自讨没趣?只是他有些纳闷——金陵城的富家子弟,他都熟的很,没见过过这几个人啊!莫非是外来的? 苒华休在旁边看着,不得不赞叹这个叫吴刚的小伙计脑子灵活,随随便便两三句话就解开了对峙局势,真是个人才!苒华休想着也快中午了,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今天要不要赶路回去另说,肚子有些饿了是真的。她刚打算让夜锦狸回来,那边夜锦狸又开始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边长的不像好人了?” “这……”夜锦狸一句话差点把吴刚噎死,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 “叶离,好了。”苒华休说,“别多说了,饿了,人这么多,待会儿吃不上饭了。” “哦,对。待会害神医一直等我们。”夜锦狸点点头。 一场狭路相逢的炫富大战就此结束,正巧这边天人间另一个伙计过来了,吴刚便让那个伙计带着苒华休一行人去贵宾区,自己则是陪着王公子去了。 “嘿嘿,多亏你的钱,真给我长脸。”夜锦狸笑嘻嘻的把金锭子和银票还给苒华休,他此时看起来那么生龙活虎,一点也不像内伤没全好的人。 “你是一跟人吵架便能满血复活的吧?”苒华休调侃道。 “我岂止是能满血复活,没血我也可以诈尸的好吧。”夜锦狸笑,“世间尽是不平事,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为了不气到我自己,我选择——气死别人。” 众人被他这乱七八糟的名言名句逗笑,一路行至三楼贵宾区。 贵宾区用的桌子不再是方桌,而是两个方桌拼在一起那般大的长桌,桌子看起来应该是刚刷过铜油不久,呈亮晶晶的棕黄色,桌上铺着干净的红纹桌布,上面还摆着新鲜的花儿和别致的盆景——确实比之前的地方好不少,而且,两桌人之间的空隙也大,不大容易会被旁边桌的人干扰。 他们站了一会儿,伙计体贴的给他们每个人的椅子垫上坐垫,然后客气的请他们坐下,告诉他们饭菜待会就来。 因为这桌子比较大,苒华休一行七个人,分坐两边,四个壮汉一边,苒华休夜锦狸刘药师三人一边,苒华休坐在最右靠二楼楼栏一侧,因为刘药师的“体贴”,夜锦狸坐在她旁座。 “听说待会儿还有美女跳舞?”夜锦狸笑嘻嘻的把椅子挪过来,坐在苒华休身侧。 “你有兴趣?要不然,我和你换个座位?”苒华休坐的这地方,低头往下看,便可以看到一楼的舞台。 “没有,以前宫……”夜锦狸想想,降低声音凑到苒华休耳边说,“以前宫里老是三天两头就有什么宴会,我都看腻了,每次我都无聊到没事干,困到快要睡着。” “嗤。”苒华休一笑,“所以后来无聊到没事干就会找人打一架或者偷看人洗澡再去解人家裤腰带?” 夜锦狸之前说过的偷看阳澄洗澡这个梗,苒华休觉得够自己笑一年。 夜锦狸扶额道:“早知道不和你说这个了,你现在老拿这个取笑我……” “你自己都敢做,还怕别人笑不成?”苒华休越想越觉得好笑,想到阳澄光着屁股臭着一张脸瞪着解他裤腰带的鬼鬼祟祟的夜锦狸的那画面——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哈哈! “你不要这样,你这样会让我抑郁的。神医说了,我有内伤,得保持开阔的心情。”夜锦狸呲牙,想起自己当时那个被阳澄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子,想想都疼——那阳澄,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脸漂亮得跟个女人一样,哦,不,是看起来比女人还漂亮,想不到力气那么大,“啪啪”两巴掌就给他扇的牙齿出血来。 第三十八章 狭路相逢(二) 夜锦狸和苒华休两人其实只是正常聊天,但看在别人眼里就不是这回事了——看在别人眼里,他俩靠的极近,有说有笑的在窃窃私语,刘药师满意的露出姨母笑,挥手指挥着苒华休对座的壮汉齐二坐到他身边来。 齐二虽说长相粗犷,但脑子灵活,与刘药师眼神对视秒懂,蹑手蹑脚的走开了。 等伙计上菜时,苒华休一抬头这才发现对面人没了,便问了一句:“齐二呢?” “在这呢,主子。”齐二嘿嘿一笑,坐在刘药师身侧挥了挥手。 “你怎么坐到那边去了?”苒华休疑惑的问。 “尤三太能吃了,坐他旁边我怕抢不过。”齐二随便找了个理由,冲尤三使了个眼色。 尤三:……真是锅从天上来,又不得不背!虽然他不懂其他人为什么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但他还是愿意配合,毕竟这是有关主子未来婚配的事啊! “去你的,俺怎么吃的多了?再说俺们一起点了几十斤肉,怎么,生怕不够你吃的?就你心眼多!”尤三配合道。 苒华休不疑有他,等菜差不多上齐,他们便开始吃起饭来。 夜锦狸看着那四个大汉大块吃肉吃的津津有味,自己却要喝白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因此没吃两口,便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吃东西,正好又看见那个王公子也来贵宾区了。 “嘿,那家伙也来了。”夜锦狸努了努嘴,对苒华休说。 “你管那么多,吃你的饭。”苒华休道,看了看夜锦狸碗里的粥,“怎么?饭菜不合你口味?” “啊……我能不能吃块粉蒸肉?我也想吃肉。”夜锦狸委屈巴巴。 “神医说你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不过……按理来说这粉蒸肉也不是太油腻。”苒华休用公筷挑了挑,挑出一块瘦肉夹给夜锦狸,“吃这一块吧。” 夜锦狸心里暖洋洋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刚打算嘴甜说几句彩虹屁给苒华休,却听苒华休说: “按理来说吃一块也没事,要是真吃死了那也不能怪我……” 夜锦狸:……这女人,就不能说句好听的嘛? 夜锦狸恶狠狠咬了一口肉,灌了几口粥,幽怨的看着苒华休,苒华休见他那个样子莞尔一笑——其实真的,苒华休自己没意识到,真如梅泠所说,她在夜锦狸面前整个人是不同的,不同于她在大多数人前的冷漠,也不同于她在宁弈梅泠以及梅府那些亲近的人面前无限度的宽容与维护,她在夜锦狸面前是很鲜活随意的。 那边的王公子也看到了苒华休他们,但与夜锦狸一番对视后便昂着他高贵的头颅往一边去了。 夜锦狸一笑,嘴角还沾着粥沫,语气颇为得意的说:“你看,他都不敢过来了。” 苒华休看着夜锦狸那笑的得意的样子,心中那股奇妙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但又说不太清——她敢确定她是从来没有见过夜锦狸的,可是这种感觉…… 算了,不管它。 苒华休摇头继续看着夜锦狸得意洋洋的脸,心说:狸王爷,狸王爷,怪不得是狸王爷,他现在一颦一笑像极了一只酒足饭饱笑的狡黠的狐狸。 “别多事。”苒华休说。 “哦。”夜锦狸一下丧起气来,埋头闷闷的继续喝粥,他这样子又像极了因为没抓到猎物双耳垂下的狐狸。 苒华休脑洞又忍不住大开——据说夜锦狸是皇上在狐狸洞捡来的孩子,会不会他其实就是一只小狐狸精变得呢? 苒华休盯着夜锦狸的耳朵看,她有些忍不住联想如果夜锦狸真是个狐狸精,有一天突然长出两只毛茸茸耳朵的样子…… 夜锦狸老脸一红,他不知道为什么苒华休突然用那种沉思加探索的目光看着他,但是,他觉得好害羞〃?〃好兴奋哦! 心都在砰砰直跳——她莫非是终于意识到了爷的美貌,所以舍不得移开眼?夜锦狸如是想。 那就让她好好看个够好了,夜锦狸抬了抬下巴,开始正襟危坐,但那变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苒华休入神了好一会儿,夜锦狸也一直挺胸抬头坐了那么久。其余五人默默的做着吃肉观众。 等所有人吃好,桌上已是风卷残云,不得不说那四个壮汉战斗能力强,像苒华休和夜锦狸几乎没吃什么,刘药师稍微吃的比苒华休多一些,剩余的饭菜都是那四个壮汉干掉的。 “都吃好了?”苒华休问。 “嗝~”尤三打了个又长又响的饱嗝,拍了拍自己硬梆梆的肚皮,一脸满足的说,“吃饱了,真爽。憋了三天了!” 众人点头,便打算起身结账,谁知冤家路窄,下楼梯的路边又看见了王公子和他的跟班们。 这回除了王公子和他的跟班们,还多一个白衣青年和一个娉婷袅娜的紫衣女子。白衣青年容貌端正,虽说算不上有多俊美,但也算是仪表堂堂。而那紫衣女子容貌甚美,犹如出水芙蓉,风韵楚楚。 “雨嫣姑娘,王敏敬你一杯。” 王公子的跟班们是站着伺候的,而王公子与那白衣青年,紫衣女子都是坐着的,王公子正想给那紫衣女子敬酒,一看到苒华休这一行人,瞬间脸色就变了。 “又是你们?”王公子有些气闷,他都特意坐远点没去招惹他们了,怎么这些人又阴魂不散的缠过来? “你可别误会,可别自作多情,我们已是路过而已。”夜锦狸笑笑,“谁叫你坐这楼梯附近,我们还不能走这路过了?” 夜锦狸说话期间,紫衣女子忍不住转头多看了他几眼。 这个人,有几分眼熟……苒华休忍不住仔细看了紫衣女子几眼——还真是她? “那你们快点走吧,别挡在这里,五大三粗的,可别吓着我们雨嫣姑娘。”王公子不耐烦的赶人。 “王公子,这些都是你认识的人吗?”雨嫣姑娘笑着柔声细语,眼神朦胧看了夜锦狸好一会儿,才把目光挪开,转眼看到苒华休,瞬间面如土色,惊道:“你你你……” 苒华休身边的刘药师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看那雨嫣姑娘。 “姑娘认识我?”苒华休勾笑—— 可能是命吧,本来两年前那笔账因为当初皇帝的调和,苒华休又找不到原来那些倾城教坊的人来算,她想着要不就算了。 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竟意外的被她撞上了原倾城教坊里的人。只是从前那些人如今换了层皮,换了个名字,换了个地方。 这个雨嫣姑娘,原名张雨燕,是以前倾城教坊的一员,虽然以前容貌姣好,却与如今这一副出水芙蓉楚楚动人的样子大有出入,若不是苒华休懂些易容术,差点没认出来她。 “没、没有。”张玉燕连连摇头,被吓得面如土色——两年前他们对苒华休的所作所为,两年前那个夜里苒华休浑身浴血恍若罗刹的样子,都叫张玉燕记忆犹新,“我……我与姑娘素不相识。” 张玉燕现在只希望苒华休不要认出她来! “喂,你做什么?”见自己的女神被苒华休吓到,护花使者王公子跳出来说道。 “我做什么了吗?”苒华休反问,勾唇一笑。 “呃,这个……”王公子挠了挠头,他一直在旁边,确实这个青衣美人站的离雨嫣姑娘远远的,没做什么。 “我们走吧。” 苒华休笑着没有再看“雨嫣姑娘”,一行人下了楼。 待他们走后,王公子桌上那位白衣青年才出言淡淡问道:“那位青衣女子是什么人?” “我也不认识,他们应该是外乡人,就刚才,拿钱羞辱我的那些人。”王公子道。 白衣青年听后失笑:“还有人能拿钱来羞辱你?你我可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富家子弟。” “所以我说,他们应该是外乡的,金陵富人圈我谁不认识?这些人身上揣着几千两,可嘚瑟了。”王公子道,“白衡,你说,这些都是外乡人,要不然……我叫我爹派人去把那些银票抢过来?” “能随身带几千两的人家,就算是外乡人,也不是你我能招惹起的。”白衣青年摇摇头,“王敏,你还是不要有这种大胆的想法。” “我知道,我就是嘴皮子说说,我又不是傻子。”王公子说,“你刚才没看到他们拔刀要动手的样子,像我们都是吓唬吓唬人,那几个人弄的跟真的要杀人放火一样。” 白衣青年点点头,旁边的雨嫣姑娘则是全程低头不说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说他们,来,我们喝酒。”王公子举起酒杯,“雨嫣姑娘,来,我敬你一杯。” 雨嫣姑娘恍若未闻。 “雨嫣姑娘,雨嫣姑娘?” 王公子叫了好几句,雨嫣姑娘才回过神来。 “雨嫣姑娘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王公子奇怪的问,又指了指雨嫣姑娘苍白的脸,“雨嫣姑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了?” “是吗?”雨嫣姑娘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突然有些不舒服。” “无碍,雨嫣姑娘不如去休息?”白衣青年道。 “是的,雨嫣姑娘,不舒服就不用陪我们喝酒了。”王公子连连点头。 “那二位公子,不好意思,雨嫣失陪了。”雨嫣姑娘站起身行礼道。 王公子与白衣青年点头,雨嫣姑娘便满怀心事的走了,雨嫣姑娘忧心忡忡,最后目光定定——这事儿,得告诉谢姨! 第三十九章 神医失约 苒华休一行人取了马车便去之前与神医明乐约定好的金陵茶馆门口去找他,到金陵茶馆时已经差不多午时三刻了,明乐还没来。 “我们在这等一会儿,神医还没来。”苒华休道。 众人点头。 等了一会儿,明乐还没来,本来这个点太阳暖哄哄的照在人身上就容易犯困,更何况他们还刚吃饱,更犯困了。 夜锦狸坐在拉开帘子的马车上,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神医该不是拿着钱跑了吧?” “不会,神医不是那种人。”苒华休摇头,“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哦,那我们再等会……”夜锦狸点头,眨眨眼道,“我可不可以申请睡个午觉?我有点困。” “睡吧。”苒华休点头,夜锦狸身体还没好,估计容易累——其实她也觉得有些困,毕竟一上午舟车劳顿的,像她这种懒人,很容易累。 又等了好久,等到大家都犯困,还是没等到明乐过来,苒华休有些郁闷——其实她不是在乎那五百两,一开始她就直接打算给明乐一千两,是明乐非要说还,她便如约在这金陵茶馆门前等,结果等半天被放了鸽子,所以才觉得郁闷。 苒华休下马,摸了摸灵鹫的头,吩咐大汉们看着马匹和马车便和刘药师进了茶馆,要了间雅室喝茶。 “我们先喝点茶水吃点点心,待会再换他们进来。”苒华休点了一壶温茶,倒了一杯给刘药师说。 刘药师端起杯子,吹了吹,有些疑惑道:“这神医怎么还不来,莫非真如叶公子所说,神医带着钱跑了?” 苒华休失笑道:“你别听他瞎说,神医视钱财如粪土,两年前我和宁弈给他五千两,他都没收,如今又怎么会为区区五百两就失了自己的信用?兴许是他路上遇见了有急病的人,又去悬壶济世了吧。” “哦,”刘药师点点头,“其实五百两也不是什么大事。主子,要不就算了,我们不等神医,也不要他还这五百两,直接赶路回梅府吧?” “本来我也计划如此。”苒华休抿了一口茶,琉璃双眸划过一抹精光,勾唇道,“但是,难道刘药师你刚才没看见吗?那是张玉燕啊,既然张玉燕在这儿的话,那么那些其他的人,肯定也在这……” 刘药师见苒华休这种阴测测的笑容,浑身汗毛直起——两年前的时候,主子也是这样笑的,当时她浑身是血身上绑着火药差点就和当时倾城教坊所有人同归于尽,真真切切是要拼命的。 两年前那件事情刘药师很清楚,因为那时他正是因为这件事被皇上派到苒华休身边的,皇上希望他来调解这件事。 其实,按理说,两年前的事,是苒华休烧了倾城教坊有错在先,但保皇党财力充沛,烧了个倾城教坊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再建个新的便是。可倾城教坊中的人不服,对苒华休开始报复,做出了一些太过火的行为,所以才导致后面苒华休与倾城教坊的人虽同为保皇党却互相残杀的局面。 “主子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刘药师劝道。 “你又知道我想干什么了?”苒华休挑眉。 “这……”刘药师说,“别人不知道主子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我就怕主子你和当年一样……” “和当年一样怎样?”苒华休冷笑,眼底泛起嗜血的红光,“他们做了什么错事,就得付出代价。” “可主子,当年的事,你也有错。”刘药师苦口婆心的劝谏道,“当初皇上就希望主子你好好反省,不要再惹事端。就算是为了涅少爷,主子你也得三思而后行,上次涅少爷便为你的事顶撞了皇上,导致皇上迁怒涅少爷……” “不要再提我哥哥。”苒华休冷下脸,“刘药师我希望你懂这个规矩,你已经不止一次犯这个错误了。” “是,我逾矩了。”刘药师说。 “其实,当年是我错在先,那些人对我的报复,是我应得,无论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祸不殃及他人,那些对宁弈下手的, 扇他耳光扇到他耳朵出血的,把他双腿打断的,挑断他手脚筋的,甚至想割他舌头的……刘药师,你觉得那些人我可以放过吗?” “当然,不会。我当然不会放过。”苒华休语气越是平淡心中的恨意愈发浓烈——那个绝望的夜晚,她被那些人抓起来泼屎泼尿浑身恶臭,这些她都不恨,她只恨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弈被那些人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们把宁弈吊起来扇耳光,扇到他耳朵出血、鼻子出血;他们拿扁担把宁弈的双腿打断,打断之后还恶毒的挑断他的手脚筋,还想割他的舌头——明明那本是宁弈与洛霜枫的新婚之夜(之前提到的宁弈第一次大婚出事)啊!他本该做一个美滋滋的新郎官,却被人弄的半死不活! 宁弈是她人生遇到的第一个愿意为她拼命的傻子,却被人折腾成那样。 这叫苒华休如何不感动?如何不恨! “这……”刘药师无话可说,想到当初宁弈那被折磨成的惨样也忍不住唏嘘——世间竟会有如此至情至性的男子,愿意为朋友做到连命都不要的地步。 “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冤有头债有主,我报仇只找那三个人。”苒华休的琉璃双眸满是冷漠,“我也不会取他们性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初他们是怎么做的,我便怎么还他们就是……” “……”刘药师无话可说,微微摇摇头——算了,他知道主子是劝不住,不过主子恩怨分明,既然她说了只找三个人报仇又不伤其性命的话,那也只能任由她去了,只希望这次不要闹太大,不要跟上次一样。 苒华休与刘药师饮了几杯茶水,便出去换其他人进来,回来时,恰好夜锦狸刚醒,他揉了揉眼睛,有些哀怨的说:“我说一觉醒来没看你,原来是进去喝茶去了,喝茶也不记得叫我一起……” “你莫非是糖么?”苒华休说。 “什么?”夜锦狸一脸迷惑。 “我说是你莫非是糖,我喝个茶还非得加上你?莫非加了你,我喝的茶就甜了些?” 苒华休怼的夜锦狸一时哑口无言。 “我可没有这么说,”夜锦狸想了想,“不过你要是愿意这样想的话也可以。” “无聊。”苒华休给了他一个白眼,看他那懒洋洋躺着的样子突然有些不爽,“你下来,让我上去歇会儿。” “你上来就是啊,我又不介意两个人一起,你干嘛赶我走?”夜锦狸撑起脑袋,漫不经心的说,“怎么的,是马车不够大,还是……嘶!” 话还没说完,夜锦狸的耳朵就被苒华休揪住,疼的他直龇牙,夜锦狸秒怂:“得得得,我错了,我马上下来。” 于是在苒华休这恶势力逼迫下,夜锦狸下了马车,揉了揉了吃痛的耳朵。 “你现在和王大他们进去喝茶吧,我和刘药师看着马车马匹。”苒华休说,又转头对所有人说“王大你们四个进去喝口茶水。我们再等神医一会儿,神医忙完了肯定会过来,若是真等不到,我们在金陵住一晚,明日再动身也是一样的,省的出了金陵城其他乡镇偏僻无处居住,我们还要和来的时候连夜赶路。” 众人点头。夜锦狸却有些不情不愿,看了一眼那四个大汉,悄悄的对苒华休说:“你不至于吧?叫我和这四个大块头一起进去喝茶?” “怎么了,你有意见?”苒华休问。 “意见不敢有,只是觉得我和四个大汉一起喝茶。有点别扭啊,我也不是很渴,我就不和他们一起去了吧?”夜锦狸说——和那四个傻大个一起喝茶多没意思,不如在这里和他女神闲聊。 “随你。”苒华休双手枕头,躺在马车上卧榻一侧,不淑女的翘起二郎腿。 “你要午睡吗?那我把这帘子放下来。”夜锦狸说着便伸手打算放帘子。 “不睡,就是躺一下。不用放下来,马车里太暗,我不习惯。”苒华休说。 “那没事,我陪你聊聊天解解闷。”夜锦狸伸了个懒腰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我和你又不熟有什么好聊的?”苒华休低声嘀咕道,却没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 “啊?你说什么?”夜锦狸隐约听到苒华休在说什么,但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是说,万一我真困了。记得看一下马。” “好的咧。”夜锦狸精力充足满口答应道,他转头看了看苒华休的灵鹫马,忍不住说,“你那马是什么马?看着长得好漂亮!是汗血宝马?” “灵鹫虽然不是汗血宝马,但它是千里马,比汗血宝马还少见。” “你自己买的吗?” “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夜锦狸皱眉头,“是男是女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就问问,我也想个朋友送我一只啊,千里马诶,我都没见过。”夜锦狸装傻充楞的说道。 “你以为千里马是白菜,花不了多少钱,那么好得么?”苒华休失笑,“当初我这个朋友可是花了几千两才把它买回来的。” “哇,你这个朋友好大方。” “是的,他很大方。不仅大方而且潇洒,不仅潇洒而且讲义气,是人间难得的清风明月。” “听起来这肯定是个男的喽。” “嗯。” “你该不会喜欢他吧,听你这语气?”夜锦狸有些吃味。 “怎么会?” 苒华休望着马车顶—— “只不过,他对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第四十章 情字难诉(一) “很重要?”夜锦狸试探着问,“为什么很重要?”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苒华休笑笑,觉得自己干嘛跟夜锦狸这个傻子说那么多。 “哇,你这人每次拿这句堵我。”夜锦狸抓狂的哇哇大叫,“你知道胃口被吊起又得生生憋下去的郁闷感嘛?你说两句又不说了,还要说我管那么多干嘛,我太难了,我真的是!” 苒华休笑了,坐起身,刚打算说什么,却眉头一皱。 “怎么了?”夜锦狸问,“我说你,你生气了?” “没有。”苒华休凝神看着不远处,指着一个踉踉跄跄的过来的人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神医?” “啊?他终于来了?”夜锦狸定睛一看,却吓个一跳,“好像是诶,他怎么了?” “我们过去看看。”苒华休跳下马车。 夜锦狸点点头。 等他们走上前才看到那个人确实是明乐,只不过与他之前的遗世无尘一干二净比,明乐此时鼻青脸肿脚步虚浮,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 “神医,你怎么了?你是被抢劫了吗?”夜锦狸赶紧上前扶住明乐。 明乐咧了咧受伤的嘴角,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悲伤,他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两张带着斑驳血迹的银票递给苒华休,用十分歉意的语气说:“不好意思,梅姑娘。我只留住了两百两,其余的我以后再还你可以吗?。” “没关系,不还也没关系。”苒华休关心问道,“神医你这是怎么了?” “要还的,肯定是要还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自作多情……”明乐摇头,“你们不要再问了。” “好,我们不问。”夜锦狸连忙点头,对苒华休说,“苒苒,我们赶紧找个医馆给神医看一下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就是个大夫。”明乐苦笑,挣脱开了夜锦狸的手,踉跄道,“我就该听师父的话,一辈子待在含情谷不出来……梅姑娘,叶公子,还麻烦你们告诉我你们住的地址,以后我好托人还你们银两。” 夜锦狸与苒华休面面相觑。 “呃……这个,”夜锦狸想了想,知道神医明乐是个犟脾气,决定顺着他来,“我们住在鄢陵正街梅府,你看到鄢陵最大最好的房子便知道是我们家了。” “好,明乐记下了。”明乐点点头,“梅姑娘,剩余三百两,我一定会还你的。这几日,多谢你照顾。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们就此别过。” “诶!” 夜锦狸还没来得及拉住明乐,明乐转身便走。 “现在怎么办?”夜锦狸看着苒华休,“我看他怎么一副为情所伤的样子,他该不会去投湖吧?” “为情所伤?你又懂了?”苒华休疑惑道。 “不是,之前来的时候马车上神医和我提起过,他今天来金陵城是想要拿五百两来向心上人提亲的,来的时候精神抖擞的,现在这么黯然伤神,不是为情所伤是什么?看他这样子,该不是提亲失败被人赶出来了吧?”夜锦狸咂咂嘴道。 “还有这回事?”苒华休沉吟道,“那我们赶紧跟上,看看神医要去哪儿,若是他真想不开,我们就把他打晕带回来。” “呃……好主意!”夜锦狸惊讶苒华休这么暴力,不过想想也觉得赞同。 于是苒华休和刘药师打了声招呼,便和夜锦狸两人远远的跟在明乐身后,以防他想不开。 跟了有一段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 “你知道嘛?今天娄家来了个人闹了个大笑话。” “什么笑话?” “说来话长啊哈哈,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听说一个穷酸小子的居然上门向娄小姐提亲,结果正好遇上了那娄小姐那暴躁脾气的未婚夫白二公子,白二公子二话不说就叫人把那个看不清自己身份的穷小子暴揍了一顿,扔出了娄府……” 苒华休听着这纷纷议论蹙起眉头问夜锦狸:“神医有没有说过他心上人叫什么?” “没,”夜锦狸挠挠头,“哦,好像说过?姓……娄吧,好像?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诶,难道那些人说的就是神医?” “八成了。”苒华休皱眉,“我们赶紧跟上,可别真让神医做出些傻事来。” “嗯嗯。”夜锦狸点头。 两个人继续跟上,一路跟着踉踉跄跄失魂落魄的明乐走出了金陵城中心,走到空旷的林荫路上。 其实明乐此时若是回头定能一眼看见苒华休夜锦狸二人,但是他此时就像行尸走肉,只知道一路往前走。 “他真厉害啊他,走这么远也不停下歇会儿。”夜锦狸因为内伤还没全好,脑袋上开始冒冷汗,气喘吁吁吐槽道。 “看神医的样子,他像是要出城。”苒华休停下来,回头等夜锦狸说道。 “出城?难道回他的含情谷?”夜锦狸擦了把汗,“我刚才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他就该听他师傅的话永远不出含情谷什么的?该不是他伤心欲绝,要闭门修仙了吧?” 苒华休:…… “你真会讲。”讲的那么有画面感。 “什么会讲,我这是合理猜测。”夜锦狸道。 两人就这说了几句的功夫,苒华休 一转头再往看的时候却不见了明乐踪影。 “诶?神医呢?”夜锦狸惊讶道。 “这么快就不见人影啦?他上辈子是个筋斗云或者风火轮吧,走这么快?”夜锦狸双手叉腰,喘气道。 苒华休一笑,呃,实在是没忍住,虽然知道神医已经很惨,她现在笑不厚道,可是——苒华休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夜锦狸脑洞清奇,说的话每次都能超乎人想象但又十分贴切,使得他说的每句话都画面感十足。 “我们往前走走看。”苒华休收住笑说。 “那不然还能怎样?”夜锦狸耸肩道。 于是二人一同往前走,走到快到之前神医消失的地方,才发现原来不是神医走太快,而是他体力不支,倒在了林荫路旁的枯草中,这些枯草虽因冬天而颜色枯黄,但仍旧茂密,所以从远处看神医像是消失了。 “现在怎么办?”夜锦狸扶起神医的肩膀。 “呃……确实是个问题。”苒华休望了望空旷的四周,夜锦狸内伤没好,她是个女子,要运神医走那么长一段路的话,运不动。 “哇,我们不至于陪神医在这荒郊野外的过一夜吧?”夜锦狸哇哇叫道,“这鬼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蛇啊?” 苒华休扶额:“狸王爷,麻烦你有点常识,冬天是不会有蛇的。” “哦,没有吗?”夜锦狸一脸疑惑,“为什么没有?” “因为它们要冬眠啊。你知道二十四节气吗?听过惊蛰吗?虫蛇一般在惊蛰左右才出洞。”苒华休问。 “自然听过,可是你怎么就知道虫蛇在惊蛰出来呢?”夜锦狸还是很疑惑。 “惊蛰的意思你知道吗?”苒华休也是无奈了。 “不知道。”夜锦狸摇头。 “你这一看就是书读的不多,还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苒华休摇头吐槽道,“《魏都赋》里有话,抑若春霆发响,而惊蛰飞竞;潜龙浮景,而幽泉高镜。惊蛰的意思呢,是天上的雷把土下那些虫蛇都惊醒,然后他们才出洞。” “哦哦。”夜锦狸点头,“反正就是现在不会有蛇对吧?” “是的。”看夜锦狸那似懂非懂的样子,苒华休有些怀疑夜锦狸其实连二十四节气都不知道。 苒华休摇摇头——皇帝这究竟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再怎么是捡来的孩子,起码养了差不多十八年,又是各种宠着养的,也有感情了吧?竟把他养成一问三不知的傻子。 皇帝啊皇帝,果然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枚无关轻重的棋子。 “那没有蛇的话,将就着在这过一晚也没有什么。”夜锦狸说着又把夜锦狸放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草上,还用袖子拂了拂旁边的草,把草往地上压了压,对苒华休说,“这草看起来挺干净,你也坐下歇会吧?” “我还好,不怎么累。”苒华休抬眼望了望来时的路。 “要不,我走回去,你在这守着?哦不行,你一个女孩子,荒郊野外的……你回去我守着也不行,你太漂亮了,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夜锦狸喋喋不休。 “没事,刘药师待会儿应该会过来找我们。”苒华休说,“只不过我们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便是。”: “刘药师哪知道我们去哪儿了?”夜锦狸疑问,“他找我们能找得到?” 苒华休笑而不语——刘药师,称呼他为药师肯定是因为他药上的造诣。刘药师养了一只宝贝药鼠,平时都是放在袖子里睡觉的,这只药鼠嗅觉极其灵敏并且极其聪明,可以通过气味找到人或物。所以说,找肯定是可以找到他们的。 “你怎么不说话?”夜锦狸不解。 “哦,因为我来的路上一路做了标记,刘药师找不到我们,自然会跟着标记找过来。”苒华休骗夜锦狸说——有些东西,夜锦狸并不需要知道。 “你做了标记?”夜锦狸挠挠头,“我怎么没看见?” “因为你傻乎乎。”苒华休说。 “喂,苒苒不要这样,我是个病人,我是个要保持心情开阔的人。”夜锦狸捂胸可怜兮兮道。 苒华休听后莞尔一笑。 夜锦狸眼睛唇角弯起,原本朦胧的睡凤眼此时亮晶晶的看着苒华休——他心中的仙女,真是越看越好看! 第四十一章 情字难诉 又等了好一会儿,苒华休也有累了,还没见刘药师过来。 夜锦狸屁颠屁颠的拍了拍身边那块被他袖子拂干净又压平在地上的草垛对苒华休:“来呀,坐下歇一会儿啊。” 苒华休想了想,于是如夜锦狸愿与他并排而坐。 夜锦狸心中美滋滋的,开口搭讪道:“我觉得你真厉害,不仅知道的多出口成章,还心细如毛,做什么事情都考虑的很周到。” “?”苒华休一脸疑问的看着夜锦狸——这家伙鬼上身了吧?这说话的风格与他平时不像啊。 “你是在夸我?”苒华休挑眉。 “当然是夸你啦,还有呢,你还长这么漂亮。”夜锦狸双手托腮,一脸宠溺的看着苒华休,看的苒华休有些发毛。 “你下一句该不会说一句,我好喜欢你吧?”苒华休觉得夜锦狸怪怪的,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 夜锦狸哽住,把手放下,一脸认真的看着苒华休说:“若我喜欢你,有什么不对吗?” 这回轮到苒华休哽住,她与夜锦狸那双认真漂亮的睡凤眼对视,似乎看到了满天星辰——据说喜欢一个人眼睛会发光,难道夜锦狸对她…… 怎么可能?他们才认识几天?不超过十天吧?夜锦狸在梅府只待了四天就吐血晕倒了,求医赶路赶了一天半夜,在含情谷待了三天,再加上今天,九天而已,九天足以喜欢上一个人吗?就算可以。也未免太随意了吧? “你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会揍你的。”苒华休笑笑说。 夜锦狸看了看苒华休一脸不信的样子,有些郁闷:“为什么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因为——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浪漫,俗话说的好,深情不如久伴,只有最后留在你身边的人才是你值得的人。”苒华休深吸一口气,又想起当初年少时的伤痛,她还得多谢卫隐,教会了她这个道理。 至于上次卫隐要的回答,这几日闲暇中她也想好了——时光都已经回不去了,凭什么还能叫她回头呢?她撞过了南墙,撞破了南墙,都已经走过去了,难道还要叫她回头再撞一次么? 宁弈曾经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你用了七年去等的人,已经不值得你用余生去等了,因为同样爱你的人,不会让你等足足七年。 所以,这一次,苒华休不会回头。 虽然想想有些可惜,但再想想也没什么可惜。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夜锦狸点点头,原本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来日方长,既然她觉得深情不如久伴,那他就一直陪她到最后好了。 “其实也不见得一见钟情就是假的吧?”夜锦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反驳。 “那你告诉我,见一次面能钟情什么?其实很多时候一见钟情往往等于见色起意。”苒华休伸出手拨了拨指甲,勾起唇角道。 夜锦狸抽了抽嘴角,有些心虚——昂,他应该不算是见色起意吧?虽说他对苒华休一见钟情是因为她漂亮,可后面她有时脾气再怎么暴躁,嘴巴再怎么毒,他也还是很喜欢她啊,毕竟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比她还漂亮的人了……呃。 好吧,他确实见色起意了。不过,他起了意,愿意负责啊,他愿意一直对着苒华休起意啊!这难道就不是爱情了吗?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歪理啊?”夜锦狸挠挠头,“我怎么听着好像你看破红尘似的。” “什么歪理?是真理。”苒华休说,“难道你不觉得一语中的吗?” “你厉害。”夜锦狸点头不再争辩,而是转开话题道,“诶,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呢?你看起来懂得好多嘛~” “你多大?”苒华休反问。 “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吧,我十八,下个月第二天满十八岁生辰了。”夜锦狸说。 “哦,我比你大一年。”苒华休本是懒洋洋回答道,突然眼睛一亮回眸一笑,“是不是我得喊你声弟弟,你得喊我声姐姐?” “你几月份?我是二月初二。” “六月中。” “哪里有一年?”夜锦狸头摇的像拨浪鼓道,“我太亏了,你不许叫我弟弟啊,不然我可翻脸了。” “嗤,”苒华休轻笑,“可怕。” 苒华休和夜锦狸两个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到差不多夕阳西下,终于刘药师几人才御车姗姗来迟。 夜锦狸与苒华休站起。 刘药师下马,看着昏倒在地的明乐好奇的问:“神医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夜锦狸耸肩,“反正看他这样子猜到他很惨就是。”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一起把神医抬进马车里。”苒华休看了看所有人说,“今晚我们不赶路回去了,我们去金陵城内找家客栈吃个饭休息一晚,饭后到时候刘药师你顺便给神医看看伤。” 众人点头,把神医弄进马车,又开始往金陵城内金陵中心走。 等他们回到金陵城中心已是夜幕降临,他们找了家名为“家乐客栈”的客栈,吃完晚饭刘药师就赶紧单独去给神医看伤了其他人便回自己的房间洗漱休息。 苒华休刚有些困意,就听见有人敲门。 “主子,神医醒了。非要闹着走,我劝都劝不住。”原来是刘药师。 苒华休打开门,皱了皱眉:“神医在哪儿?” “还在房间,我把神医的穴位封住了,一时半会儿他动不了。”刘药师说。 这时住在苒华休隔壁房间的夜锦狸也听到了动静,他推开门走到苒华休身边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没什么,神医醒了,闹着要走。”苒华休说。 “诶,神医这犟脾气,都伤成那样了,还要搞事情。”夜锦狸摇头,“走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苒华休点头,三人一起来到刘药师的房间,便看神医那一脸扭曲的表情。 他看到这三人,一反常态龇牙咧嘴吼道:“你们想做什么啊?我都说了三百两以后还你们,你们还缠着我做什么?你们是觉得我不够惨,也要打我一顿吗?” “神医,你别误会。”苒华休轻言细语,“我们只是怕你有什么事,想给你看看伤。” “为什么你管那么多,就算我死了有你们什么事,别多管闲事行不行?滚啊你们!”明乐冷笑道。 “你有点毛病吧你?让谁滚呢?”夜锦狸闻言火了,“谁稀罕你死不死?爱死不死!刘药师,给他解穴,让他爱死不死,惯的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当成驴肝肺。” 刘药师默默的上前给神医解开穴位,夜锦狸就开始像犯浑一样的拉扯明乐:“滚滚滚,赶紧滚。赶紧去死吧,不拦着!” 苒华休想去拦,刘药师冲她摇了摇头。 苒华休沉思了会,神医明显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也许夜锦狸这样反而能奏效。 “你不是叫人滚吗?来来来,你来一个,反正你也不怕死。” 夜锦狸拖着神医,一把他扔到二阶楼梯上一脚给他踢了下去,神医就一路从二楼滚到一楼,惊的客栈伙计失声大叫。 跟在后面苒华休和刘药师也是一惊。 “你怎么把神医踢了下去?”苒华休俯身担忧的看了看楼下。 “谁让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夜锦狸冷笑,“他让你滚,你不生气吗?” “神医受了刺激,难免说话有些过激。” “自己受了刺激就能把气撒到别人头上了?惯的他!我们还管他死活做什么?让他爱死不死去。”夜锦狸生气道。 “……我下去看看神医情况。”苒华休无可反驳。 等苒华休和刘药师下楼看神医情况,神医正躺在地上,看起来比之前更惨了,本来就鼻青脸肿现在还摔的头破血流。 神医旁边围满了客栈里的伙计,掌柜也跑了过来。 “客、客官,怎么回事啊?”掌柜咽了咽口水——他们家客栈可是小本生意,万一死了人多晦气。 “没什么,就是兄弟间小打小闹。”苒华休笑笑,“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 不过这话不管用,客栈里的人都是一脸怀疑悄声议论,刚才他们可都看见了,那个踢人的那么凶,怎么可能只是小打小闹? 夜锦狸也下来了,他瞅了一眼所有人,他那一副二世祖的样子,吓得这个客栈的人噤若寒蝉。 “没事干啊你们,围在这里看什么看?是不是也想让爷从二楼给你把脑袋踢下来。” 夜锦狸一句话吓得众人如鸟兽散。 苒华休:……看来,这种自幼养成的人嫌狗憎的品质,有时也是蛮管用的嘛。 苒华休赶紧看了一眼明乐,关心问道:“神医,你怎么样?” 明乐此时躺在地上骨头都要散了,疼的说不话来,脑门还在汩汩的流血。 夜锦狸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痛吧?” “痛也活该!谁叫你自己受了刺激,把气撒在我们苒苒身上?你有本事,你自己欺负回去那些欺负你的人啊,在我们面前耍什么威风? 问你出了什么事也不说,就死犟,都不知道你在犟什么?你仔细想想,你有犟的资本吗?” 苒华休捅了捅夜锦狸,让他少说点,又侧身让刘药师去叫其中一个大汉下来把神医重新抱上去。 明乐眼睛垂着,默默听着夜锦狸的数落,一言不发 ,良久,才终是苦笑道:“对不起……可我能如何呢?” 第四十二章 打抱不平(一) 后面尤三下来将神医重新抱回了房间,明乐在刘药师给他上药包扎伤口时,才向众人说出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 原来,与苒华休等人分开之后,明乐便直奔金陵城的万贯钱庄想去取出那五百两去向娄乡绅提亲,谁知路上恰好遇见了骑马出游的娄家小少爷,娄欢。娄乡绅只有娄小姐和娄欢这一儿一女,娄小姐性格淑雅,娄欢有些纨绔气,虽然二人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甚笃。 明乐与娄欢也还算熟,娄欢问他去做什么,明乐便如实相告。谁知那娄欢心里看不起他,却贪他那一千两银子想来整治他,于是娄欢就跟着明乐进钱庄,等明乐取出五百两仙银,娄欢便故作好心说“既然是给姐姐提亲用的,你这一个人拿五百两去娄府走这么多路也有些吃力,不如我用马先给你运回娄府去。” 明乐不疑有他,并且十分高兴——他觉得,娄欢这是认同他了。 谁知等他到了娄府向娄乡绅提起此事,娄欢却矢口否认,不仅如此,反而诬陷明乐偷了他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要明乐把剩余的五百两交出来。 明乐大怒,与娄欢反驳,并拿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证明自己并没有拿娄欢的东西,娄欢尴尬然后恼羞成怒,出言讽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就你也想娶我姐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都穷成那样了,这五百两不是偷了我的,肯定也是偷了别的人的。” 娄乡绅在一旁刚打算来调解,谁知就在此时娄小姐和一个神采飞扬的富家公子携手而来,原来,在明乐筹银的这半年,娄小姐已许人家,和娄小姐一起来的就是娄小姐的未婚夫白二公子白御。 白御是金陵城除了名的暴脾气,虽然对娄小姐温声细语,但听到明乐这种穷酸大夫竟然妄想向自己的未婚妻子提亲,顿时怒了,不顾娄乡绅和娄小姐的阻拦,将明乐打个半死。 这期间,娄欢还要煽风点火,非要跟白御说说明乐偷了他五百两,明乐本在见到娄小姐与那白二公子携手而来心如死水任由打骂,但却为了这要还的五百两拼命挣扎,又被毒打一顿。结果两张被直接抢走,剩余三张在抢的时候不小心撕碎了。 就在明乐觉得人生灰暗毫无天理时,娄小姐拿过了那两张银票还给了明乐,温声细语对明乐说“我相信这银票不是你偷来的,但娄府你还是不要再来了,多谢你抬爱,可我与白御已是两情相悦,你以后……别再来了。” 前面一句叫明乐心生温暖,后面几句,却叫明乐如坠冰窖。 明乐抬头看着娄小姐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觉得无比可笑——娄小姐原来已经和白二公子两情相悦,原来之前都是他一厢情愿啊! 就因为他多看了娄小姐这一眼,又被白二公子一脚踢在门面上,踢的他耳朵嗡嗡直响,一时爬不起来,躺在地上缓了许久,明乐之后便如同丧家之犬被白二公子的人骂骂咧咧的丢了出来。 娄家门外有不少人走过,他们停下来,议论纷纷的对明乐指指点点,明乐觉得自己就像是行尸走肉,他没有理会那些人人,踉踉跄跄的往金陵茶馆而去,他剩下的唯一念头便是——去金陵茶馆,还梅姑娘钱,然后回含情谷,这一辈子,他再也不出山了…… “欺人太甚!真的是欺人太甚!” 明乐缓缓说完,夜锦狸就忍不住拍桌子道:“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苒华休默默不语。 “那姓娄的臭小子,抓到了扒皮抽筋也不为过!还有那白御,他谁啊他是?随随便便就打人,嚣张!还有那娄家父女,两个人假惺惺!一家缺德玩意儿!”夜锦狸还是愤愤不平。 “好了,你少说几句。”苒华休揉了揉脑袋,“我们出去,让神医休息会。” “哦。”夜锦狸不情不愿的被苒华休拉出门外。 “你不让我说完干嘛?”夜锦狸问。 “让你说完,再刺激刺激下神医?让他静静。”苒华休说。 “那神医的事你就算了,我们好歹也和神医有些交情,你不帮他打抱不平?” 苒华休马上就是一个白眼:“有交情你还把人家从二楼一脚踢下去,踢的人家头破血流?” “我那……我那不是,火气上头了嘛,”夜锦狸挠挠头,“而且我是帮你出头啊,他让你滚诶,你可得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我谢谢你啊?”苒华休无语的说道,“下次做事别这么冲动。” “嗯,好的。”夜锦狸点点头,“那神医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不帮帮神医吗?那些人做的事那么过分我们都不帮神医打抱不平吗?” “谁说不帮?”苒华休唇角勾起,一边往自己房间走。 夜锦狸也跟着她走。 苒华休走进自己的房间,夜锦狸也想进去,“碰”苒华休关上房门。 夜锦狸尴尬的摸摸鼻子。 “好好睡一觉。算账也得养好精神吧?” 房间里传来苒华休的声音,夜锦狸闻言满意一笑。 *****分界线*** 夜锦狸其实有些不解,其实他想着给神医打抱不平,不就是干一架的功夫么?他不懂为什么苒华休要特意在金陵城留下来,还在金陵城中心买了栋挺豪华的房子——难道是有钱任性吗? 不过夜锦狸在这房子里住的也挺享受,住豪宅自然是比住客栈舒服的。 夜锦狸搁起二郎腿,拿起桌上一块香瓜“咔呲咔呲”的啃了起来。 “你吃就吃,小点声。”苒华休皱了皱眉,她坐在夜锦狸对面,手里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在。 “哦。”夜锦狸放下香瓜,一只手轻轻的敲着桌子,另一只手手撑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苒华休。 感受到夜锦狸那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神,还有他那敲桌子的声音,苒华休无语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闲得慌吗,就得弄出点声音来?” 夜锦狸撇了撇嘴,放下手,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苒华休。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苒华休实在被夜锦狸盯的看不下去书问道。 “你不是看书吗,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夜锦狸懒洋洋的趴在桌子歪了歪头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难不成你和我一样,也在偷偷看我?” “去你的!谁想看你?” 夜锦狸歪理总是那么多,苒华休无语,继续看书。 “哎呀,别嘛,你理我一下。”夜锦狸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撒娇道,“我就是在看你,谁叫你那么好看呢?” 苒华休放下书,面上很无语看着夜锦狸,但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有些类似于甜蜜又有些羞涩的感觉,这让苒华休都觉得匪夷所思。 苒华休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从小也被人夸到大,因此面对人的赞美早就能做到心如止水。但是再怎么心如止水,也架不住一个人天天盯着你看,然后用那种撒娇的语气告诉你“你长得真好看”吧? “你想干嘛?”苒华休纳闷。 “不干嘛,就是想告诉你,你真好看。” 夜锦狸歪头笑道,眼睛笑眯眯的,此时他没有易容,是他自己那张脸,但看在苒华休眼中,竟然也觉得夜锦狸这家伙脸长得实在是祸国殃民。 苒华休缓了缓心神,淡漠道:“怎么,又开始你的灌猫尿模式了?” “……” 夜锦狸一脸黑线,苒华休之前说他灌猫尿他不知道什么意思,后面才知道原来苒华休是在说他骚。 见夜锦狸这表情,苒华休莞尔一笑。 夜锦狸见苒华休笑,心中甜滋滋的,一路就挪着屁股坐到了苒华休身边,大脸凑到苒华休跟前道:“苒苒,我们一直待在金陵城干什么呀?我都快待到人发霉了,我们已经待在金陵城五天了,还不去给神医打抱不平吗?” “你想怎么个打抱不平法?”苒华休用手挡开夜锦狸的猪头。 “就,很简单啊,我们去娄家把那姓娄的臭小子教训一顿!”夜锦狸理所当然的说。 “那还有那白家的二少爷呢?神医可是他叫人打的。”苒华休挑眉问。 “那揍娄家那小子的时候一路捎上也揍一顿不就好了?”夜锦狸耸肩。 “你以为这是鄢陵吗?还是你以为是你以前在帝都?”苒华休摇摇头,“做什么事的时候,是很简单,但你有没有想过做完之后的后果。如果如你所说,我们冲进娄府,把人家的小少爷毒打一顿,我们几个人,娄府多少人?你认为我们出的来吗?可能不只是出不来,我们可能连娄家小少爷的脚趾头都碰不到一根,更别提再去揍金陵城数一数二的白家的二少爷一顿了……” 夜锦狸哽住,他十八年来行事向来无章法,理所当然的认为打一架很简单,如今苒华休这一说,他也明白起苒华休的意思来,又想起这五天苒华休的行为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让王大齐二回鄢陵去,是去叫人来了?” “麻烦你别说的都和小孩子打架一样,行吗?”苒华休嘴角抽搐,夜锦狸这样说得她好像是打架打不赢,就去找人帮忙一样。 苒华休派王大齐二回去可并不只是为神医打抱不平这件事,更重要的是算一算两年前的账。 那些人,也该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了。 四十三章 打抱不平(二) “原来你叫王大齐二他们回去,是要叫人来啊?”夜锦狸恍然大悟。 “麻烦你不要说的跟小孩子打架一样的,行吗?”苒华休嘴角抽搐。 “哦,”夜锦狸点点,“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没说错,对吧?” 苒华休点头。 “诶,你喊了多少人来?” 夜锦狸一听苒华休叫人来帮忙了,十分起劲,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苒华休看他这兴奋的样子都觉得可怕——这家伙到底是有多喜欢干拉架这种事啊! “这里是金陵城,不是我的地盘,事情不宜弄大,我让王大他们最多只带五十人来。” “五十人?那也够了!”夜锦狸摩拳擦掌,想到要干架就欲欲跃试。 “你那么兴奋干什么?你内伤没全好,到时候我们去,你在家养伤。”苒华休给了夜锦狸一个白眼说,“你可别忘了,你只剩五条命了,用完这五条命,我可不管你死活。” “这么狠心的嘛?”夜锦狸瞬间蔫了,一脸生无可恋,“那你们都过去了,我一个人我在家干啥呢?” 苒华休勾唇一笑,不语。 “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苒苒,我保证,我不动手,我就看看!”夜锦狸的眼睛又亮起来。 “不行,谁知道你?上次可是有力气威武的很,一脚把神医踢下楼去,结果第二天就开始喊胸口疼……”苒华休想起来就摇头,夜锦狸这家伙的不定性实在是太大了。 “我保证嘛,求求你了~” 夜锦狸又开始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苒华休撒娇,刚开始苒华休无动于衷,后来夜锦狸就开始趴在桌子扭着身子撒娇——哎呦,天哪! 苒华休都不忍直视,再一次在心中吐槽起了皇帝——皇帝他到底是养了个什么玩意?养十八年养成这样? “好了好了!”苒华休实在是受不了夜锦狸这样,看的她浑身鸡皮疙瘩,“行,你到时候也去,不过说好了,只能看,你要是敢动手,回来我头都给你打歪!” “嗯嗯,好的呢!” 夜锦狸连连点头,眼睛笑眯眯的。他发现,苒苒这个人真有意思——话说的比谁都绝,但只要一向她服个软,撒个娇,马上她就心软了,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们什么过来啊?”夜锦狸继续兴奋的问。 “大概就这两天了,我还让他们顺路去做了件别的事,所以得晚点过来。”苒华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舒展了一下筋骨。 “什么事?” 夜锦狸也跟着站起来,凑在苒华休身边好奇的问。 “没你什么事。” 苒华休回头勾唇一笑,眼睛里露出的是夜锦狸未曾见过的邪气。 “是我的陈年旧账而已。” *****分界线**** 果真如苒华休所言,第二天王大齐二就带着五十壮汉到金陵城了,他们每个一匹马,身上还背着大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气势汹汹。 苒华休点头很满意,夜锦狸先是咋舌而后蹙眉沉思。 “想什么呢?”苒华休捅了捅夜锦狸腰勾唇道,“你不是一直盼着人来吗?” 夜锦狸注视着苒华休有些迟疑的说:“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要干大事?我们只是去教训人,不至于拿刀去吧?” “看着吓人吗?”苒华休勾唇问。 “有一点吧。” 夜锦狸迟疑着点头——夜锦狸虽说从小到大都是挑事王,但他打架一般都是小孩子拉架的水平,从未上升到真刀真枪的层面。 “放心,我心里有数。”苒华休笑了笑,“杀鸡焉用宰牛刀?去娄府白府我们不带刀。” “那这些大刀是到时候拿来给你算陈年旧账用的喽?”夜锦狸挠挠头,有些同情的说道,“到底什么人惹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苒华休笑而不语,关于这件事她并不想让夜锦狸参与进来,所以只在之前和夜锦狸说过一嘴便不再提。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夜锦狸挑眉,“先去娄府还是白府?” “娄府吧,神医那被贪的银子总得拿回来,顺便我们去看看神医的意中人到底品性如何,若是那娄小姐还不错,兴许我们可以考虑考虑帮神医将她抢回来。”苒华休说。 “抢新娘啊?这么带劲,听起来就热血沸腾!”夜锦狸眼睛一亮,转而看了一眼苒华休说,“对了,我可不可以给你提个建议?” “什么?”苒华休奇怪。 “就是你出门,能不能叫刘药师给你易个容?不然你太扎眼了。”夜锦狸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我能不能申请一下刘药师给我化得张阳刚之气一点?省的化成那样老有人说我娘。” 苒华休有些无语:“你自己天生就长了张狐狸精的脸,哪能怪刘药师?” “我再怎么我也没有长的那么媚气吧?我可是个纯爷们。” 夜锦狸有些不服气,是的,他人比较自恋,虽然刘药师给他易容出来的样子可以说是魅惑众生倾国倾城,但夜锦狸还是觉得自己原本的样子更好看。 “对,纯爷们。偷看男人洗澡还去扒拉男人裤子的纯爷们。”苒华休又想起夜锦狸之前说的,忍不住又拿出来损他。 夜锦狸:…… 夜锦狸十分无奈的摇摇头道:“苒苒你不能这样刺激我,我可是个病人,神医之前说了,我得保持心情开阔……” “得,又是这句。” 苒华休笑,夜锦狸每次无力反驳的时候都会说这句话。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娄府?你还没告诉我。”夜锦狸摸摸额前碎发转移话题。 “明天吧,今天他们刚来,让他们养精蓄锐。明天我们去娄府,明天神医的伤差不多也可以好了,可以与娄家小少爷当场对峙,对了,今天我还要出去做件事,要一起吗?” 苒华休问完就有些后悔了,她干嘛嘴贱问夜锦狸要不要一起啊?真的是! 夜锦狸闻言开心的很,一张猪头凑近苒华休,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当然好啊!去做什么呀?” 苒华休嫌恶的把夜锦狸的猪头推开,拍了拍手道: “去搜集证据,顺便拜访金陵城里的一位前辈。” “搜集什么证据?”夜锦狸有点蒙。 “娄家少爷贪神医银子的证据,难道我们明天空口无凭打上门?”苒华休无奈的看着夜锦狸。 “原来如此。”夜锦狸连连点头,“学到了,学到了。” “你以后可长点心吧。”苒华休摇摇头,“走吧,今天那些和王大齐二一起刚来金陵的人要休息,尤三和李四被我派出去了,刘药师要看着神医,给神医治伤,就我们两个去。” “就我们两个?”夜锦狸眼睛一亮,有点兴奋,他还没有单独和苒苒出过门呢! “我们怎么去?去哪儿?” “我们走着去,今天路不远。我们先去万贯钱庄,找那天给神医兑银两的伙计和他那里的掌柜和账房,明天对峙的时候给神医做个认证,然后再去那位前辈家拜访他。” 夜锦狸连连点头,于是两人一路往万贯钱庄去了,走路走到一半。 夜锦狸突然一拍脑袋说了句 “完了”。 “怎么了?”苒华休问。 “我忘记让刘药师给我易容了。”夜锦狸说。 易容一次,时效只有三天,夜锦狸上次易容洗掉以后因为不需要抛头露面,加上刘药师忙着给神医治伤,也无暇给他易容,于是近来便一直都是以真容示人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要不,我回去找刘药师给我易个容?”夜锦狸呐呐道。 苒华休蹙眉,摇头说道:“也没那个必要,反正金陵城又没有认识你的人,之前给你易容是怕卫隐认出来你。” “这样啊?”夜锦狸摸了摸脸,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也认识卫隐?他不是一直在帝都嘛,你怎么认识他?” “我……” 苒华休一时回答不上来,觉得夜锦狸这人格外讨厌,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苒华休白他一眼:“有你什么事?你管我怎么认识的?” 夜锦狸莫名其妙:“怎么了嘛,仙女?我就随口一问,好好好,你不想说算了,别生气啊。” “我才没有生气。”苒华休转头。 两人都闭口不提一路往万贯钱庄去,苒华休走在前面,夜锦狸老实巴交的跟在后面。 中间在苒华休进万贯钱庄把所有事情处理好时,夜锦狸也一句话没说,等他们从万贯钱庄出来。 苒华休这才转头看夜锦狸——其实她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对,其实夜锦狸这次真没说什么,是她自己在提起卫隐上情绪化。 苒华休摇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喜欢卫隐实在太久导致她下意识就说出了攻击性的话。 “刚才的事,抱歉啊,我跟卫隐之间有些不愉快的事,你问起来我不愿意答。” 苒华休想了想,虽然觉得尴尬,还是给夜锦狸道个歉。 “哦?”夜锦狸愣愣的,挠了挠头,“原来如此吗?我还以为你在生我气,我看你一直没理我,我也不敢说话。” “我生你气做什么,又不是你让我不愉快。”苒华休失笑。 “那就好那就好。”夜锦狸马上笑嘻嘻,语气欢快的说,“那钱庄这边证据我们已经找好了,现在我们要去拜访你那个前辈喽?” “是的。”苒华休点头。 “你怎么又认识金陵城的人了?拜访这个前辈有什么用意吗??” 苒华休扶额——这家伙,这爱问问题的性格,真的是…… “明天你就知道了。”苒华休摇头说。 四十四章 打抱不平(三) 第二天一早。 大概因为冬季快要过去,天气逐渐好转,朝阳从东边冉冉升起,空气中带着一股雨露的甜味。金陵城中心已经开始有上街来赶集的小贩,有些挑着担子,有些赶着骡子,有些已经摆好了摊开始叫卖,整个金陵城都是充满生机的。 忽然,有个叫卖最欢的小贩噤了声,其他人也停下来,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看,金陵城中心鸦雀无声—— 来的五十来个人,前面几个看起来还正常,后面全是乌压压的大块头壮汉,个个气势汹汹的拿着个扁担,十分凶神恶煞。 苒华休捂脸——唉,天,她都跟这些人说了不要拿家伙,不要拿家伙,这些人就是不听,说什么打架不拿家伙是没有灵魂的,现在从大街上过,她有一种自己是黑势力的感觉。 “哇,”夜锦狸却笑嘻嘻,凑在苒华休耳边说,“我感觉我们这样好拉风啊!” “拉风个头,待会把金陵官府给拉过来了。”苒华休无语。 “怕什么?大不了一起蹲牢房。”夜锦狸还是笑嘻嘻的,他看了看苒华休说,“我觉得你还是穿红色好看,你今天真漂亮!” 苒华休今天穿了一件深红色罗裙,水红色大袖,外面还套了一件全白的貂绒大氅,显得她格外明眸皓齿,美艳逼人。 “别油嘴滑舌的,我们马上要去干正事。”苒华休撇了撇嘴,看似不在意,实际上挺高兴的——被夸漂亮干嘛不开心? “好的咧。” 夜锦狸也很开心,无他,因为昨天他们一起出去把事办完之后,苒华休带他去买了几身新衣裳。 夜锦狸觉得,他又离他家仙女近了一步,虽然他家仙女还是不肯他穿红色,但是就这件事来看,他家仙女明显对他上心了很多嘛(狐狸精又想多了,只是因为他没衣服穿,苒华休才顺便给他买的。)。 夜锦狸今天就穿着苒华休昨天给他挑的蓝色锦衣,没有易容,显得格外精神。 与苒华休夜锦狸这二人的精神抖擞不同,刘药师身边的神医虽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脸上的伤、身上的伤也差不多都好了,却始终埋着头,步履沉重。 一路从金陵城中心走过去,就在快要到娄家时,神医突然抬起了头打起了退堂鼓对苒华休说:“梅姑娘,要不然……算了吧?” “什么?”夜锦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眼睛,“我们这一路气势汹汹的过来,结果快到人家门口,你告诉我们要不算了?” “不好意思,多谢你们想为我出头,可……”神医摇了摇头,“可是这一路上,我想了想,就算是证明了我的清白,又能如何呢?娄姑娘反正已经有意中人了,我又何必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你还真是善解人意……” 夜锦狸摇摇头,打算再讥讽明乐几句,苒华休却捅了捅他,夜锦狸便不再说。 “神医,你想好了吗?”苒华休问,“你要想清楚了,我们这次要做的事与娄姑娘无关。人生中重要的可不只有爱情,我从不觉得“让”或者“算了”是个良好的品德,被人欺负了,总要还回去,更何况这是有关自身清白的事。” “我……”明乐有些犹豫,干净的脸皱起。 “哎呀,你犹豫什么?”夜锦狸走过去一把拉扯着神医说,“你忘了之前那姓娄的臭小子怎么骗你的吗?或者你又忘了你挨的打?凭什么啊,因为你穷你善良,他们就可以随便欺负你了吗? 你觉得你不要去打扰那娄姑娘的生活,所以你就得把这口委屈咽下?凭什么啊,她是你什么人?她嘴里说着相信你的人品不会偷东西,在你挨打的时候还不是袖手旁观?她也就是个表里不一的贱人!” 苒华休:……夜锦狸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吧?待会又把神医刺激到了怎么办。 苒华休赶紧捅了捅夜锦狸。 “够了,娄姑娘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明乐果然被刺激到了,“你根本不了解娄姑娘是什么样的人,请你不要侮辱她!” “呵,我不了解,宫里的女……”夜锦狸刚打算反驳被苒华休一把捂住嘴。 他本想说宫里的女人千奇百怪,他见多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苒华休自然知道夜锦狸想说什么,所以赶紧一把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在他耳边道:“你是不是又不长记性?非得去暴露自己的身份?” 苒华休的柔荑贴在夜锦狸的唇上,既温软又带着温柔的香气,夜锦狸漂亮的睡凤眼深情的看着此时龇牙咧嘴的苒华休,他觉得——他家苒苒就跟个猫儿一样的,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实则动不动就炸毛,真可爱。 夜锦狸忍不住笑了。 苒华休无语了,这家伙,还笑?但让她更无语的事情发生了,手心像是被电了一样,有个滑滑的东西从她手心舔过——呃⊙?⊙! 苒华休发绿,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夜锦狸这猪头居然舔她手,啊啊啊啊!好恶心! 她嫌恶的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夜锦狸——要不是这光天化日这么多人在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得当场把夜锦狸扇成猪头。 夜锦狸对苒华休耸了耸肩,然后转头笑盈盈着看着神医说:“好啊,既然你说我不了解娄姑娘,那我们不如进去见证一下?看看你所维护的娄姑娘,若是知道自己弟弟做的事,到底会怎么做?说不定她会劝你大事化小,让你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咽认了这件事。” “娄姑娘才不是这样的人。”明乐蹙眉,摇头道。 “会不会,你说了不算,我们进去才知道。”夜锦狸笑盈盈道。 “这……”明乐还是犹豫。 “怎么?不敢跟我赌?原来你自己也对娄姑娘没有多大的把握嘛?”夜锦狸讥笑道。 “不,我相信娄姑娘!好,如你所言,我们进去。”明乐终于下定决心。 于是一群人继续往娄府去,夜锦狸得意的冲苒华休眨了眨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苒华休一脸黑线,恶狠狠的拧了一把夜锦狸的腰间肉,疼的夜锦狸差点没哇哇叫,这还不解气,她还恶狠狠的踩了一把夜锦狸的脚。 夜锦狸疼的一把弹开,离苒华休远远的,表情既无辜又委屈——刚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伸舌头舔苒华休的手,就是脑子突然这样想了,他就这样做了。 夜锦狸这时还不懂,有一种东西叫做情难自禁、鬼使神差。 一行人就这样到了娄府门前,娄府大门还没打开,苒华休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有人问。 “鄢陵梅灼,有事求访娄老爷。”苒华休自报名号。 “哦?您稍等……” 说完便听见里面人拔门栓的声音,随后娄家大门开了一条缝,门房打着哈欠正往外看,这一看把他吓一跳,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下意识的门房马上把门关上。 “诶诶诶~”夜锦狸眼疾手快的挤了进去,随后大汉纷纷跟上闯进娄府,根本容不得门房做主。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娄府,我们小姐可是和白二公子定了亲的!”门房慌了,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觉得这肯定是来闹事的,于是搬出白二公子来,希望能把苒华休一行人吓走——要知道白家在金陵城的势力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 “莫非白二公子是万岁爷吗?你们家小姐和他定了亲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能吓唬到我?”夜锦狸咧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拍了拍门房的肩膀,“不过你放心,我们是好人。” “这……”门房看着笑意盈盈的夜锦狸一脸犹豫。 “真的,我们没什么恶意,我们就是来串串门。”夜锦狸耸了耸肩,赖皮的说道,“反正我们现在进来了,你赶也赶不走,不如你去派人通知下你们老爷,说有人想见他。” 门房一脸迟疑。 苒华休见状对门房道:“和你们老爷说一声,鄢陵梅灼有事来访。” 门房见苒华休自报名号,沉思着点了点头,道:“好的,您在这儿稍等,我去通报一下给我们老爷。” “去吧。”夜锦狸看起来十分“”友善”的呲牙笑着朝门房挥挥手,门房这才一步三回头通报去了。 没过多久,一个身形圆润,长相友善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迎出来了,他身后除了跟着门房还跟了几个家丁,每个人看起来便弱不禁风的,与苒华休这边五十大汉的阵容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出来这位圆润的中年男子便是娄乡绅,娄乡笑眯眯的扫视了苒华休等人一眼,开口道:“各位客人远道而来鄙府,娄某人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哪位是鄢陵的梅老板?” “娄老爷,在下鄢陵梅灼。”苒华休点头淡笑道。 娄老爷眼前一亮,他早前便听说邻郡鄢陵出了个女富翁,相貌格外漂亮,但心地不咋的,是个蛇蝎美人。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面前是个难得见的美人,只是—— 娄老爷有些怀疑,这样看起来漂漂亮亮又文静秀弱的小女娃怎么看也不像传说中的凶残霸道又小气,鄢陵人口中所唾骂的“铁母鸡”梅灼吧? “姑娘是梅灼?” 娄乡绅问,其实娄乡绅一眼中便看到了苒华休,因为他知道梅灼是个女人,而这么多人中只有苒华休一个是女人,可是娄乡绅看苒华休的长相实在不觉得她是传闻中的梅灼,所以忍不住再次发问。 苒华休再次点了点头:“正是。” “怎么,莫非你还见过假的梅灼啊?” 夜锦狸跳出来,挡住娄乡绅看苒华休的目光,虽然娄乡绅并没有那个意思——但夜锦狸就是不喜欢别人一直打量苒华休。 “这位……”娄乡绅看着夜锦狸,打量了他全身一番,有些讨好的笑道,“听闻梅老板与天下第一富商宁爷交情甚笃,两人往往结伴而行,既然梅老板在这,想必您便是宁爷吧?宁爷果然是风骨清奇,一表人才!” 夜锦狸:??! 四十五章 打抱不平(四) 夜锦狸掏了掏耳朵,不开心的咧嘴道:“什么宁爷,你眼神不好?” “您不是宁爷吗?商圈里都说,宁爷与梅老板亲密无间形影不……” 娄乡绅有些疑惑,还没说完就被夜锦狸一眼瞪回去了。 宁弈在商圈里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娄乡绅应该还不知道宁弈出了事,所以想拍拍所谓的“宁爷”的彩虹屁,却不知道这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乱讲话家里会死人的。”夜锦狸一脸冷傲的打断娄乡绅。 “这……”娄乡绅被夜锦狸堵的哑口无言。 苒华休听到娄乡绅还没说完的话很无奈,肯定是鄢陵那些嚼舌根子的人“梅灼是宁弈姘头”这些话没少说,都把这些话都传到隔壁郡金陵来了,也是厉害! “娄老爷,这是我的朋友叶离,并非宁弈。”苒华休解释道。 “哦。原来是叶公子。”娄乡绅作揖道,“不好意思叶公子,鄙人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确实老眼昏花。”夜锦狸冷笑,“不是我说你,一把年纪了,你要是没见过那姓宁的样子,就不要跟小狗一样看见谁都乱叫。” “鄙人确实未曾见过宁爷,只听过宁爷鼎鼎大名,常着蓝色锦衣,我见公子也是一身蓝衣,看起来非富即贵,便以为公子是宁爷了……”娄乡绅被夜锦狸怼的满头大汗。 谁知道他这解释让夜锦狸更生气了,夜锦狸嫌恶的看着自己这一身蓝衣,心里有些凉嗖嗖的,他在想为什么昨天苒华休说他穿这身好看——该不是因为那姓宁的喜欢穿蓝衣,她就觉得男的穿蓝衣好看吧? 夜锦狸突然联系起之前苒华休说过的那个不仅大方潇洒讲义气,是人间难得的清风明月,对她很重要的朋友来,心中酸不拉几的,一脸不高兴。 苒华休不知道此时夜锦狸的想法已经跑偏了,她仍是抱着给神医打抱不平的目的道: “娄老爷,我们说说正事,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要个说法的。” 苒华休开门见山。 “哦?”娄乡绅奇怪,“鄙人与梅老板素不相识,不知有哪里冒犯了梅老板?” “娄老爷的确与我素不相识,自然与我没有恩怨牵扯,只是我有一个朋友,着实是在娄老爷这里蒙受了不白之冤,所以梅灼今日来是替朋友向娄老爷要个说法的。” “哦?”娄乡绅皱眉。 “神医?把头转过来吧。” 明乐从一开始进了娄府就开始躲在人群后面畏葸不前,在娄老爷出来之后,更是别过头去,不想让娄老爷看见自己。 这下苒华休点到他,明乐只好转过看脸看着娄乡绅,心中苦涩的与娄乡绅打了声招呼:“娄老爷。” “明、明乐(le)?” 娄乡绅见到明乐很惊讶,一如既往叫错了他的名字,“明乐你怎么会和梅老板在一块?你和梅老板是朋友?” 娄乡绅咋舌,心底生出一份心虚,上次的事情,他后来问清楚了知道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做的不对,本来他当时是想帮明乐的,谁知道明乐那么不走运,恰巧碰见他那未来的暴躁女婿白家二少爷白御,娄乡绅不敢在白御面前多话,所以只能看着明乐挨打不敢出声帮忙。 “娄老爷不知我们可否进去一叙,把这件事说清楚?”苒华休一笑问。 “哦哦,当然,当然,里面请里面请。”娄乡绅连连,将苒华休一行人迎进了娄府里面,娄府虽然没有梅府那么大,但也不小,苒华休一行人一路穿行亭台楼阁。 这期间,夜锦狸不悦,低声凑在苒华休耳边说:“你和这一点没眼里见的老家伙说这么多做什么?” “先礼后兵,我看这娄老爷人还不错,听说他是金陵的大善人,错不殃及他人,娄欢犯的错他自己承担便是。”苒华休解释道。 夜锦狸却冷笑:“你哪里看他不错?” 苒华休看着冷笑的夜锦狸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回事,变脸跟变天一样?你不是给神医打抱不平来的嘛,哪里来的情绪?” “没事,我哪敢有情绪。”夜锦狸止住话题,一脸傲娇的别过头去。 “……” 苒华休挑眉——她就说吧,夜锦狸这人不定性大。 一路来到了娄府大堂,娄乡绅请苒华休上座,夜锦狸跟着坐在苒华休旁边下首,刘药师和明乐也坐下,剩下的其他大汉则是在他们椅子背后站着。 娄乡绅看着这一个个拿着扁担立在旁边的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大汉,忍不住冷汗连连。 “梅老板刚才说来要个说法,不知是因为何事?” 虽然娄乡绅心里知道是什么事,还是打马虎眼,毕竟事关他儿子,虽然只是个庶子,但他只有这一个独苗儿子,自然宝贝的不得了。 “我们刚才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娄老爷你还要装糊涂?上次神医在你们府里受辱的时候,你又不是不在场,就不要揣着明白当糊涂了。”夜锦狸跳出来直言不讳。 “啊这……”娄乡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娄老爷,你还是把娄小少爷叫出来,毕竟当初他干的事,现在总不能当个缩头乌龟不出来。”夜锦狸继续直话直说。 “不好意思,犬子……和朋友出游了。”娄乡绅吞吞吐吐。 “呵,拿我当傻子呢?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娄府门都没开,难道他飞出去的?”夜锦狸不屑一笑。 “啊……这,犬子是昨日出游,到今日还未归。”娄乡绅刚想编个谎话,然后悄悄的叫下人看着娄欢,别让他出来。 “爹,今天怎么来这么多人?” 谁知向来晚起不到晌午不起床的娄欢今天起这么早,还来了娄府大堂。 娄乡绅瞪大眼睛,啪啪打脸,他虎着脸——看来,今天这事麻烦了! 苒华休望着始作俑者娄家小少爷娄欢,娄欢看起来年龄和她家梅泠相仿,他面容清秀稚气未脱,单看面相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会对神医做出那种事。 “爹,怎么了吗?”娄欢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的问。 “呦,这就是娄家小少爷吧?”夜锦狸一笑,走到娄欢跟前,打量了他一番,出言讥讽道,“小鬼看起来人不大,心眼还挺坏嘛!” 娄欢眉头一皱,刚打算回嘴。 “欢儿,跪下!”娄乡绅突然呵斥道。 “爹?”娄欢不可置信,“爹你在说什么呀?” “跪下!”娄乡绅走到娄欢面前一把把挣扎的娄欢按跪在地,而后一脸抱歉的对苒华休说:“不好意思梅老板,犬子年纪尚小不懂事,冒犯了梅老板的朋友,真是惭愧……” “……” 苒华休挑眉,道歉给她道做什么?而且娄乡绅这意思看来是要大事化小? 大历人向来有四大劝人“善良”的话——大过年的、都不容易、还是孩子、人都死了。 苒华休第一眼看到娄欢确实有些犹豫,因为娄欢确实还是个孩子,可是苒华休想到这孩子还这么小心眼就这么坏,便不寒而栗——就算是个孩子,也该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责。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官府做什么?假如我把娄小少爷不小心弄死了,是不是道个歉就可以了呢?”夜锦狸讥笑道。 “这……”娄乡绅接不上话。 “做什么事之前你得想想后果,小屁孩。”夜锦狸戳了戳娄欢的脑袋。 “爹,我不服,我做什么了我?”娄欢一脸不服,拍开夜锦狸的手,叫嚷起来,“凭什么要我跪下?我都不认识这些人,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让我跪下!” “你还不服?”夜锦狸来劲了,按着娄欢的头看向明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他是谁?你觉得你无辜吗?” 明乐皱起眉头,觉得夜锦狸对娄欢的行为有些过分,却在下一秒心中的同情烟消云散。 “原来是你这个穷鬼,上次没打断你的狗腿就算了,你还敢来我家?”娄欢出言不逊,叫嚣道。 “果真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夜锦狸摇摇头。 “有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娄欢忍不了夜锦狸一直按他头还一直说教,从地上爬起来,猛的推了一把夜锦狸。 夜锦狸没注意被他推的一个趔趄,苒华休皱眉上前拉住夜锦狸。 感受到自己手心里那股温柔触感,夜锦狸转头眨眼看了看苒华休,老脸一红——她居然拉他的手诶! 夜锦狸觉得刚才堵在自己心口那股气消了,他拉紧苒华休的手,重新站稳,站稳了也舍不得松,不过他知道苒华休的脾气,还是恋恋不舍的松了手,转而一脸恼怒的看着娄欢——这小鬼居然敢推他。 夜锦狸刚打算继续嘲讽娄欢,苒华休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 “别和个小孩计较那么多,我们要的不是他认错,也不是要他下跪求原谅。而是要让他承认他诬陷了神医,让他还神医银子,再让他赔钱弥补神医的精神损失。” “不是我计较,你看那死小孩的样子,看的都叫我恼火!”夜锦狸悻悻道,“好吧,我不说了,你来吧。” 苒华休摆摆手,夜锦狸退到她身后。 苒华休刚上前一步,娄老爷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犬子年幼不懂事,又冒犯了您的朋友,梅老板我这里再向您赔个不是。” 娄老爷转头便对娄欢呵斥:“孽子?还不跪下?你是想要气死我?” 娄欢不服:“我不服!我凭什么要跪?这个穷鬼垂涎姐姐,我为什么不能教训他一顿!我要去找姐夫,我要告诉姐夫,爹老是向着外人!” 娄乡绅被气个半死,传闻里鄢陵梅灼是个不好惹的,今天又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娄府,娄乡绅不想惹麻烦,于是便想着以情理动人,好让梅灼找不到错处来发作,谁知道他家这臭小子是犟脾气,明明服个软就能大事化小的事,就非得死犟。 娄乡绅刚打算再来教训娄欢一顿。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个语气傲慢的声音: “是谁这么不长眼,惹得本公子的小舅子这么生气?” 四十六章 针锋相对 话音未落,一位白衣青年带着十来个来势汹汹的根班跨门而入,他长眉入鬓神采飞扬,下巴高高抬起,仿佛目空一切。 这位便是娄乡绅的未来女婿,金陵八公子之一,白御,也是金陵城公认的第一俊美的公子哥。 白御抬起他高傲的下巴,用轻蔑的目光环视一圈,仿佛是个在巡视自己领土的国王,傲慢的说:“听说,有人敢来找本公子岳父的麻烦?是谁敢在金陵动本公子的人?呵,不知死活……” 夜锦狸:…… 这如同造世主般的语气,这不屑的眼神,再加上这高高抬起的高贵头颅,夜锦狸忍不住想给白御鼓掌,这个人装的x啊,他给满分。 “姐夫,你来啦!”娄欢高兴的冲到白御身边,转而马上一脸阴云,用手指着夜锦狸,“就是那家伙来娄府挑事!” “哦?”白御眉头蹙起,锐利的眼睛看向夜锦狸,却在看到苒华休时一亮,不过很快他收回目光勾唇冷笑道,“他们是什么人?” “谁知道哪来的?反正就是之前这个穷鬼带来的!”娄欢马上又指着明乐说,“这个穷鬼,上次就该把他的腿打断,他居然还有脸来娄府!呸,手脚不干不净的玩意!” 明乐生气的站了起来:“娄小少爷,上次的事明明是你诬陷我,为何你还这么有底气在振振有词?” “我诬陷你,谁不知道你是个穷鬼?你哪来的五百两银子?肯定是偷的!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穷鬼还妄想娶我姐姐?”娄欢啐道,“等下辈子做梦吧!” “你!”明乐大怒,脸被气得涨红,差点想上前和娄欢厮打被刘药师一把拉住,明乐被拦住心有不甘,梗着脖子大声道,“明明那一千两是我的,你哄骗走了我的五百两,还要诬陷我拿了你的五百两,你简直是坏心眼坏到极致!” 明乐从小宁静致远,骂不来人,现在实在是气极了,便学了夜锦狸之前的话来骂娄欢。 “又是你……” 还不等娄欢回骂,白御夸张的挑了挑眉,一脸邪气的对明乐道,“本公子上次好像说过,不要再让本公子再见到你,不然本公子见你一次……嘶!谁?” 白御话还没说完,脑壳被什么硬梆梆的东西猛的砸了一下,砸的他头昏眼花龇牙咧嘴,白御捂着头往地上一看,居然躺着个大锭的金元宝——居然有人拿金元宝砸他! “当然……是我。”夜锦狸笑意盈盈的站出来,手里还一边掂着钱袋子。 刚才白御在那儿装x的时候,苒华休与夜锦狸面面相觑,两人眼神一对上,而后点点头,都觉得看白御十分不爽。 “好想打他。”夜锦狸说了一句,“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扔他个脑袋开花的吗?” “有是有,就是有点奢侈。”苒华休说着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掏出其中一个大元宝说,“只带了一个大的,你要砸的话力气大点,不要浪费我东西。” “放心,不浪费,浪费也没关系,你又不缺这一个两个。”夜锦狸说着就直接拿着大元宝往白御门面上招呼。 “嘶!”白御只注意冲明乐放狠话,结果被大元宝砸个正着,砸的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好你个家伙,居然敢砸我姐夫!你知道我姐夫是什么人吗?”娄欢叉腰冲夜锦狸叫嚣。 夜锦狸笑了笑,伸了伸懒腰,神态十分欠揍道:“不知道。我书读的比较少,不是特别出名的飞禽走兽,我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苒华休带来的大汉们哄笑一堂。 苒华休也差点笑出声,妙!不得不说夜锦狸的嘴炮能力真强。 “你辱骂本公子是飞禽走兽?”白御怒了,捂着头的手拿开,眼看着居然流血了。 “我骂你了吗?我在说飞禽走兽,你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插嘴做什么?”夜锦狸耸肩一脸无辜道,“别那么自作多情好嘛!” “呵……好,很好。”白御被气的胸口直颤,“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本公子的人,本公子今天定要让你知道敢对本公子不敬的代价,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白御话音刚落,他身后十几跟班气势汹汹便朝夜锦狸而去,然而—— 白御的跟班气势汹汹,苒华休这边的大汉们也不弱,他们把苒华休、夜锦狸、刘药师和明乐四人围住,一个个手持扁担凶神恶煞,随时准备开打。 眼看着两拨人针锋相对马上就要动手了,娄乡绅急忙出去劝和。 “白御,白御,这是鄢陵的梅老板,我们有话好好说。” “呵,岳父大人,莫非您没看见这些人是存心挑衅?鄢陵人?呵,敢来我金陵撒野,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白御冷哼道,因为太生气,也没仔细听是鄢陵的谁。 “你恐怕早上是吃了几斤大蒜了吧?”夜锦狸不甘示弱继续掂了掂钱袋挑衅道,“真是好大的口气!还想让我们有来无回?信不信我们用钱砸死你啊?”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谁家没有啊?”娄欢不怕事多的跳出来煽风点火,“姐夫,抓到这几个人,我们把他们往死里打一顿,尤其那男的!” “哎呦,我好怕呦,吓死了个人!”夜锦狸乐了,笑了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的小身板,还想抓我们?自求多福吧!” 白御怒了,喝道:“给本公子抓住那个蓝衣服的贱民,本公子今天要教他怎么做人!” 于是白御的跟班气势汹汹的一拥而上,然而—— 别看白御带来的这些人看起来挺有架势,结果一个个还是花拳绣腿,都没挨到夜锦狸的边就被几个大汉顺手踹倒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怕挨打还是怎么的,刚开始打的还有些样子,后面一挨到大汉们,这些人就开始嘴里直呼“哎呦哎呦”顺势的躺在地上,这演技看的苒华休都眼皮直跳。 “好夸张。”夜锦狸看的咋舌不已,又觉得好笑,他回头问苒华休,“我们要不要抓住那个姓白的,一块收拾一顿?省的待会还要去白府跑一趟。” 苒华休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 得到苒华休的允许,夜锦狸转头一笑,漂亮的睡凤眼神采飞扬,对着白御大喊道:“啧啧啧,你们这么不禁打,一个个弱的跟小白狗一样的,从小吃什么长大的?” 白御当即大怒:“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出来!” “你拿我当傻子呢,出去被你们群殴啊?有人保护也是一种本事,有本事你来抓我啊?”夜锦狸笑的欠揍,转而看着几位大汉说,“几位大哥,你们主子想要你们去抓到那家伙,就刚才和我对骂那个,能做到不?” “没问题。” 那几个大汉听闻是苒华休的命令,一个个势如破竹冲进人群堆。 白御看着那几个冲自己来的大汉,觉得不妙想拔腿就跑,但又觉得逃跑太失面子,于是就在这犹豫的片刻——就悲剧了。 白御被其中一个大汉拎鸡仔一样拎了起来,大汉揪住他的头发扯的他头皮发麻,白御刚想挣扎,“啪”的一巴掌,大汉扇的白御眼冒金星不知东南西北。 娄乡绅一脸惊恐。 “梅、梅老板,手下留情啊!” 娄欢也被吓到了,本来在他眼中“姐夫”在金陵城横行无忌,他想干什么都有“姐夫”给他兜着,没想到今天横行无忌的姐夫被人弄的这么狼狈。 娄欢年纪还小,腿吓得都有些发麻,想到这些人肯定还要找他的麻烦,拔腿想跑,结果被另外一个大汉眼疾手快的锁住双臂,按在地上。 “疼疼!放开!”娄欢哇哇大叫。 “现在知道疼了?我们还没开始收拾你呢!”夜锦狸笑嘻嘻的走出来。 白御带来的跟班已经全部七横八竖的倒地呻吟,苒华休身边还没出动几个人便已经完胜。 “你们好大的胆子!”白御被大汉揪住揪的头皮发麻,还是要放狠话,“你们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叫我哥来让你们死无全尸?” “啧啧,”夜锦狸摇头,眼尖的看到地上刚才砸白御的金元宝,屈身捡了起来,然后拿起来放在白御领口擦了擦,笑盈盈的说,“你这样说的我好怕啊!多大人了,还要叫哥哥来?嗤,可怕。” “你!”白御快要被气疯了。 娄乡绅看的胆战心惊,挪步到苒华休跟前,行了一礼道:“梅老板,手下留情啊,是犬子年幼无知,这件事本与我女婿无关啊!” 白家在金陵势力大,娄乡绅不敢想象若是白御在自己出了事会怎么样,好不容易他女儿才搭上了白二公子这条线,娄乡绅自然不想看到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于是向苒华休连连求情。 苒华休瞥了一眼娄乡绅,勾唇一笑道:“好说。我们今天不过是要个说法,也没打算动手,只是不知道是谁把白公子惊动来了,娄老爷你也看到了,是白公子先动的手,我们只是出于自保。” 娄乡绅面色凝滞,白御是他叫人喊来的,因为刚开始看苒华休一行人来势汹汹,他便差人把女婿叫来,以防不测。谁知,把白御叫来了,情况更糟。 苒华休本来是打算先礼后兵的,不过看这娄欢和白御一丝悔改都没有,没必要再迂回曲折,直接就以暴制暴了。 “原来你才是这些人的主子,”白御眼睛眯起看向苒华休,“你是什么来头?莫非不知我哥白衡是金陵郡都尉左使吗?” 白衡年少有为,都尉左使是个官职,虽然官职不算高,但他能统领一郡官兵。白御便是仗着哥哥白衡这个官职横行无忌,金陵城也没人敢惹他。 “我没什么来头,只是个生意人。”苒华休笑了笑。 “那你还不叫他们放开我?得罪了我你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白御闻言出口威胁道。 “呵。”苒华休摇头一笑。 白御觉得面前这女子笑起来甚是貌美,忍不住多看几眼,结果在听到苒华休接下来的话时面如土色。 “我梅灼在鄢陵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说出过这么令我‘胆战心惊’的话。” 四十七章 对簿公堂 “你,你是梅灼?” 白御一瞬间面如土色。 娄乡绅虽听闻人说鄢陵的梅灼凶残霸道又小气,但看到苒华休纤弱的样子,并没有把传闻当回事,但白御不同。 白御自幼丧母,幼年父亲又忙于生意天南地北四处奔波,所以是和他哥哥白衡相依为命长大的。白衡对白御极好,因此养成了白御这娇纵性子,白御虽然知道白御娇纵,但也还是愿意宠着,只是告诫白御凡事适可而止,并且有三类人不要招惹: 一、王公贵族。这些人势力庞大,并且锱铢必较,是寻常人招惹不起的。比如当年狸王,只是因为下人把他一颗梅花种死了,就把那个下人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二、亡命之徒。这些人生死都置之度外,完全是不要命的,。 三、女人。不要觉得女人柔弱可欺,狠起来的女人比男人还狠。比如隔壁鄢陵郡赫赫有名的铁母鸡,梅灼,她刚开始生意时被各路商铺老板排挤,你猜怎么招?后来那些人莫名其妙死的死,伤的伤,回老家的回老家,再也不敢与她作对。 白御很听白衡的话,因此这三点记得很清楚,想到面前居然是哥哥讲的三点中的举例人物梅灼,不由胆寒—— 他自然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把他哥给他讲的另外两点也给占了——王公贵族中举例人物锱铢必较的狸王,即夜锦狸;加亡命之徒,即苒华休带来的这些大汉们。 “你真的是梅灼?” 白御眉头紧皱,想到白衡曾经和他说过,梅灼长相漂亮却心如蛇蝎,惹到她的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一命归西。 “嗤,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夜锦狸觉得好笑,觉得白御这家伙怎么回事,看着苒华休这么一副害怕的样子,脸都吓绿了。 夜锦狸自然是不知道传闻中的梅灼有多可怕,不过不要紧,夜锦狸很快就会知道…… “我的确是梅灼。”苒华休点头。 “你想做什么?”白御脸皱成一团问。 “讨个说法而已。”苒华休挑眉一笑。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找我要什么说法?”白御皱眉越皱越深。 苒华休指了指明乐:“白公子恐怕贵人多忘事,你或许已经忘记了,你之前无故殴打我的朋友……” “这个穷……这个人是你朋友?”白御闻言冷笑,“那就算你是梅灼,我也不怕你,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朋友做了什么吧?” “做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说看?”夜锦狸插话,他拍了拍明乐的肩膀道,“我们家神医可是行的正,站得直!” “呵……你们被他骗了,这个人偷了娄欢的五百两,还诬陷娄欢拿走了他的五百两,还垂涎我未婚妻,编谎话说我岳父曾许他五百两为聘娶我未婚妻。”白御冷笑道,“这样的泼皮,我教训他是替天行道。” “嗤,还替天行道?”夜锦狸摇头哂笑,“是你自己傻不愣登的被人蒙在鼓里吧!” 白御愕然,他看了一眼娄家父子,娄乡绅心虚的低下头,娄欢仍旧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白御蹙眉沉思。 “到底谁是谁非,”苒华休勾唇一笑,“白公子,我们不妨公堂上走一遭弄个明白?” “你要拉我见官?”白御拧了拧眉头,不可置信。 ****分界线**** 金陵城中心,一个白衣青年腰佩长剑正在巡视着金陵城,突然有个卫兵匆匆过来与他耳语几句。 “什么?”白衣青年蹙眉,“阿御被人一路拎进了公堂?他做了什么事?” “这……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巡视的兄弟说,看见二爷被人一路拎进了公堂。” 白衣青年长眉紧蹙,细看容颜便可以看到他生的五官端正,一身正气。这人赫然便是之前和那与苒华休一行发生冲突的王公子,在天上人间一起喝酒的青年,也是金陵八公子之一,白御的亲哥哥金陵郡都尉左使,白衡。 “好,麻烦弟兄们了。”白衡点头,便匆匆便金陵官府赶去。 等白衡到金陵官府,门口已经围的水泄不通,只听见众人在议论纷纷: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胆子,连白二爷都敢惹?” “是的呢,这些人看起来来历不小,没听见刚才娄家小少爷说,这些人一大早二话不说带着人打上娄府了嘛?” “怪不得!早上那一群人我也看见了,好大的阵仗!原来是上娄府闹事去了!” “听说这些人还把白二爷带的人打的死的死伤的伤……” “是嘛?也活该,那白家二爷嚣张惯了,也是该被人压压火气,你说白左使和白二爷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相差那么大……” “嘘,白都尉来了。” 白衡听到众人的议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众人一看白衡来了纷纷停下议论,让出条路。 公堂内白御捂着被缠上了一层的纱布的脑袋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娄欢与夜锦狸各执一词对簿公堂。 “那五百两就是我的,是那穷鬼拿了我的银子。”公堂上,娄欢还是死鸭子嘴硬死不承认。 “我还没想你这小鬼年纪轻轻,就已经将臭不要脸这门功夫学的的出神入化了啊,”夜锦狸连连摇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公堂上两人相持不下,白御听到公堂外的骚动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家哥哥,面色一喜,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白衡则是蹙眉冲他摇了摇头,随后环视了一圈公堂里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苒华休身上——是她,上次天人人间他们见过。 白衡今年二十有七,尚未有家室,因为婚事问题愁白了他家老父亲的头,但奈何他自幼对女人并没有太大兴趣,一直不肯娶亲。 公堂里正在双方僵持不下,苒华休拿出已经寻好的物证,又让差爷去寻万贯钱庄的人来做人证,好让明乐开始与娄欢当场对峙。 一会儿,万贯钱庄的人来了,人证物证俱在,眼看着事情败露,娄欢整个人都快要哭了,目光可怜兮兮的看向白御,夜锦狸则是在旁边笑的十分欠揍。 白御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回头冲白衡做了个口型。 “帮我。” 白衡看懂了,可是却有些犹豫,他虽然娇惯弟弟,但没想过去做一些法外容情的事,就在他犹豫间,旁边有个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衡哥。” 白衡转头,只见一张笑容可掬的俊脸,此人身形修长,一身墨衣,仪容整齐,气度不凡——原来是高长史次子,金陵八公子之一,高绮。 高绮的大哥高维,是金陵郡都尉右使,与白衡一样都是年少有为,被金陵人并称为金陵双杰。白衡与高维是同僚,性格难得相投都不好女色,因此关系极好。 此时白衡见了高绮,礼貌点头,以示友好:“绮弟。” “衡哥,你不会去帮着白御吧?”高绮凑到白衡耳旁悄声道。 白衡蹙眉:“我……”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衡哥,别这样做。我爹在附近……”高绮悄悄的告诉白衡。 白衡一愣:“长史大人?” 高绮的父亲高立,曾经是大历皇帝夜朝阳身边烜赫一时的红人,是当年鼎鼎大名的高长史,手握先帝赐予的尚方宝剑,上可诛昏君下可诛佞臣,当时在帝都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只是十二年前因为体弱多病,便告病还乡回了金陵。 虽说高长史已经告病还乡,但金陵所有官员都还是对高长史望而生畏敬而远之,因此金陵官场近十二年风气竟然出奇的好——毕竟大家都知道,高长史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最重要的是高长史就算是告病还乡,先帝给他的那柄尚方宝剑还在,仍然可以上诛昏君下诛佞臣。所以金陵官员谨言慎行,都思忖着千万不能被高长史抓住把柄,万一被逮住,直接被尚方宝剑诛杀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白衡皱了皱眉,点头道:“知道了,多谢绮弟。” 高绮拍了拍白衡的肩膀,勾唇微微一笑。精致的凤眸扬起,目光看向公堂,准确的来讲是看向苒华休——高绮自然是认识苒华休的,他们可是有着光着屁股玩的交情。 高绮眯了眯眼睛,记忆里苒华休还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嫣嫣”,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哥哥阿涅身后,被所有人宠爱着,若不是后面出了那种变故…… 高绮摇了摇头,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物是人非——十二年未见,想不到小嫣嫣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过她长得跟小时候还是一个模子,虽然昨日她来高府,高绮恰好外出游玩没有见到苒华休,但今日这一眼,他便认出她来了。 原来昨日,苒华休和夜锦狸去拜访的前辈便是高长史,高长史初见苒华休时甚是惊讶,见到夜锦狸更是惊讶。 高长史自然认出了苒华休是当年的小嫣嫣,也自然认出了帝都闻名的狗不理混世魔王——狸王爷夜锦狸。 高长史觉得奇怪,这两人怎么碰到了一起,想起昔年往事忍不住连连摇头——缘分啊,有时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剪不断理还乱…… 高长史捋了捋胡子看着二人沉思,苒华休没有向高长史多说其他,而是直接道明来意,告诉高长史希望他能出手相助神医这件事情。 留在金陵城的那五天,夜锦狸天天闲着没事干,苒华休可没有闲着,她派人多方打听过娄家和白家,了解到白御还有个哥哥白衡是都尉左使,为了以防白御的哥哥出手阻挠,苒华休这才拜访高长史,以备不测。 苒华休与高家人曾经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她很早便知道高家人在金陵,按理来说,很早之前她便该过来拜访。要知道当初高家人待她和哥哥极好,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有求必应——只是高家在当年的变故里已经被牵连太多,苒华休不想再拖累他们。 至于如今白御的事,与那些纷争无关,苒华休这才上高家拜访,请求长史帮忙。 四十八章 陈年故交 公堂上人证物证俱在,娄欢哑口无言,求助的看着白御,白御长眉紧蹙又回头看了看白衡寻求帮助,只见白衡摇了摇头,旁边还站着笑的十分斯文的高绮。 白御长眉蹙起,看到高绮在,便知道白衡大概不会帮自己了。 白衡与高维交好,白御却与高绮是死对头。两个人年龄相仿,脾气相冲,几乎可以说是一见面就开始嘴上掐架,偏偏高绮口才极好,又在方面都胜过白御,一直压制着白御。使得白御心中不由生出闷气,觉得——每次遇见高家人,哥哥都是胳膊肘往外拐。 白衡不插手,对簿公堂的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水落石出——金陵县官秉公执法,得出娄欢诬陷明乐,白御无辜殴打明乐的结论,因此判出:娄欢必须得赔偿明乐那被哄骗走的五百两以及在抢夺过程中损坏的的三百两,另外须再和白御二人各自赔偿明乐的医药费一百两。 事情终于盖棺而定,娄乡绅和白御答应赔偿,夜锦狸拍了拍明乐的肩膀,又冲苒华休挑眉一笑。 两方人各自收场,娄欢年纪还小,已经被吓的小脸失色,娄乡绅扶着他走了公堂。白御脸色阴沉,白衡伸手想和白御说些什么,白御却冷着脸自顾自走了。 白衡尴尬,看了看高绮,刚想说话。 夜锦狸和苒华休一行人浩浩荡荡也走了出来,按理来说夜锦狸该是不认识高绮的,不知他为何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高绮,苒华休见状拉了拉夜锦狸,一行人从高绮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过。 旁人走光,白衡才对高绮抱歉说道: “绮弟,我去追我二弟,他脾气犟,我得劝劝他,就不多陪你了。” “好的,衡哥,你去吧。”高绮点点头,微笑道。 白衡转身追去,高绮微笑看着白衡走远,这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分界线**** “诶……那家伙,好眼熟啊?” 往回走的路上,夜锦狸托腮沉思,越想越觉得奇怪,凑到苒华休身边悄声对苒华休说道。 苒华休抬眸看了夜锦狸一眼:“你说谁?” “就那家伙啊,刚才站门口一身黑,穿的像乌鸦一样的家伙,高高瘦瘦的那个。” 夜锦狸说的是高绮,他们昨日去拜访高府,并没有见到高绮,所以夜锦狸并不知道高绮是高长史的儿子。 “你说高绮?”苒华休白了夜锦狸一眼,“人家明明是翩翩公子,什么叫穿的和乌鸦一样?” “哪里翩翩公子,那家伙笑起来就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听到苒华休说高绮是翩翩公子,夜锦狸酸了,“你还知道他的名字,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苒华休有点不想搭理夜锦狸,但想到夜锦狸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不和他说清楚,未免又要被他烦,于是直截了当道,“我表哥。” “啊?” 夜锦狸惊的差点咬到舌头,喊出声。 众人纷纷回头,苒华休冲他们摆摆手,一行人继续往他们金陵城的宅邸走。 “呃……”夜锦狸咽了咽口水,“原来是你表哥啊,怪不得我说谁家的人长这么好看,这么有气质,原来是仙女你们家的人啊!” 苒华休觉得好笑,夜锦狸这家伙——未免也太善变了吧! “你刚才明明还说人家笑的老谋深算吧,怎么就这一会儿就变了口风?”苒华休笑着看着夜锦狸。 “你听错了,我是说他笑的老好看。”夜锦狸摇头否认道。 “你真会讲。” “哦,昨天你叫那个前辈姨夫,今天这是你表哥,他是那个前辈的儿子?”夜锦狸恍然大悟问道。 “还不算笨。”苒华休勾勾唇角。 “所以昨天你和你姨夫,说了要帮忙这个事是吗?所以你表哥今天过来帮我们,但是……他帮在哪里了?”夜锦狸继续发问。。 “震慑作用。” “震慑作用?”夜锦狸没懂。 “白家在金陵势力挺大,有我表哥震慑,他们便不敢插手这件事情。”苒华休笑了笑,“不然公堂上我们哪能赢那么容易,你要知道官场上向来都是官官相护,黑暗的很。” “原来如此。”夜锦狸连连点头。 一行人一路便走回了苒华休在金陵买下的宅子,进门时,夜锦狸突然停在宅子门口,看着牌匾若有所思。 无他,牌匾上写着明晃晃的两个扎眼的字“宁府”。夜锦狸看了一眼苒华休,想起之前娄乡绅说的话,心中仿佛有颗刺扎的他隐隐作痛。 夜锦狸自以为明白苒华休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能买下金陵城中心的一处豪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衣,心中不由得郁闷——这个姓宁的到底什么来历? 夜锦狸心中有事,所以魂不守舍,等他回过神来,苒华休已经不见了,夜锦狸问了旁人才知道苒华休有事出去了。 夜锦狸不由得皱眉,他觉得——他家仙女各方面都好,就是好像有些难掌控,似乎有着一屁股的桃花债…… 被夜锦狸想成一身桃花债的苒华休此时还真没有闲着,她此时正和一个如同芝兰玉树的男子愉快的交谈,要是被夜锦狸知道,肯定又要气死——虽然这根本不关夜锦狸屁事。 苒华休面前的男子一身墨衣,清瘦斯文,容颜俊秀,如同一支挺拔的墨竹,这人赫然便是高绮。 苒华休并没有出去,而是在金陵宅子的后苑一处水榭与高绮交谈。 “嫣嫣表妹,十二年不见,别来无恙?”高绮勾唇一笑,斯文里带着一丝不羁。 “还好。”苒华休淡笑,好生打量了一番高绮,才道,“时光真的是飞逝,一转眼我们都长这么大了。” 高绮一笑,摸了摸苒华休的头道:“是啊,咱们家当初的爱哭鬼小气包,已经长这么大了。” “别老提这茬,我想起来都觉得尴尬。”苒华休想起来往事心中感慨良多,摇头道,“其实当个爱哭包小气鬼也不错,被人宠爱着,想哭就哭,多好……” 高绮闻言沉默,良久才道:“这些年,你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也没有。”苒华休一笑,“命运总要教人怎么走过挫折。” 高绮闻言,精致的凤眸垂下,他自然听的懂苒华休话里藏着的悲伤、无奈与坚强,也自然知道这是苒华休的必经之路。 他只是觉得曾经不谙世事天真无暇的小表妹如今被打磨成一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模样,坚强的叫人心疼。 “你哥哥怎么样了?” 高绮问,心道如果阿涅还在嫣嫣身边的话,肯定不会让嫣嫣变成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还活着,过的应该还行。”苒华休淡淡的说,“我不能去见他,他也不能认我,甚至他可能已经认不出我了。” “不会的。”高绮拍了拍苒华休的背,“我都能一眼认出你,何况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认得出认不出,有多大关系。”苒华休转身看着远处,“反正我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高绮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不说我了,昨天我去高府怎么只见到了姨夫?姨娘呢?大表哥二表哥还有绾表姐呢?”苒华休撇开话题。 “最近就我和爹在家。我大哥当了个破右使,去金陵郡其他城镇跑腿了,好像是要去剿山匪;二哥那二愣子不知抽了什么疯,以前一副老是世外高人的样子,今年非闹着进京赶考,我爹娘拗不过他,让他去了;高绾和我娘去我外祖父家了,你想见见她们的话,可以在金陵多待几天,她们的话,要过几天才回来。” 高家总共三子一女: 老大高维,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行事周道,就是一个毛病,不喜女色,二十五岁还尚未娶亲,给他家弟弟妹妹们带了个“好头”; 老二高纭,学富五车文采斐然,有些恃才傲物,但人品优良,二十三岁,尚未娶亲; 老三高绾和老四高绮是一对龙凤胎,高绾是姐姐不过高绮从来不服,都是直呼高绾其名的,因此这两个家伙向来谁也不服谁,从小打到大。从而也造就了高绾那“清新脱俗”的性格—— 老三高绾酒量大、脾气直、洒脱豪放,人称“三姐”,虽然容貌清丽动人,却跟个爷们没什么两样,二十一岁尚未嫁人; 老四高绮性格洒脱不羁,有些腹黑,嘴炮能力一流,二十一岁尚未娶亲。 高长史一生高风亮节,培养出的子女也个个是人中龙凤,在容貌性格家世每个方面都是十分拿的出手。唯独这四个孩子不爱嫁娶这一点,不知随了谁,高长史也是头疼的很。 苒华休从出生到七岁都是和高家四个孩子一起长大的,性格也是十分投缘,小时候最喜欢跟着表姐高绾一起疯,她亲哥哥阿涅还一度担心高绾那疯丫头会把她给带坏,因此阿涅对高绾经常没有什么好脸色…… 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苒华休勾了勾唇角,侧身看向水榭外的风景道:“姨娘和表姐的话,如果有时间就见一见,我这次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没良心的!”高绮戳了戳苒华休的脑袋,打趣道,“我娘经常说想你和阿涅想的心肝疼,你倒好,还有时间就就见见……有什么事比咱们一家人聚一起还重要的?” 苒华休揉了揉被高绮戳的地方,笑了笑说:“我错了。” “打算在金陵待几天?哦,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金陵?”高绮突然想起来问。 “待几天我也说不准……”苒华休漂亮的琥珀眸子里幽光阵阵,“本来只是来完成个任务的,结果突然遇见了一些“故人”,所以我需要多留在金陵几天,跟他们算一算一些陈年旧账……” “哦?”高绮闻言,精致的凤眸扬起,嘴角勾起带着些许冷意,“金陵城还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惹到我妹妹头上?” 四十九章 陈年旧账(一) “金陵城还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惹到我妹妹头上?” 高绮闻言嘴角勾起带着些许冷意,十二年前那场变故发生时,他年龄还小,只能呆呆的看着嫣嫣遭受痛苦不知所措,如今他长大了,谁要是再敢欺负他妹妹,那就是找死! 高绮和高绾是龙凤胎,高绮是弟弟,小时候脾气软糯,因此天天被胆大机灵的高绾欺负,而且要命的是高绾还经常联合高维高纭欺负他。因此幼年的高绮经常一个人蹲在墙角抹泪画圈圈,格外希望自己能当哥哥,而后来出生的小嫣嫣满足了他这个愿望,小嫣嫣又格外软萌,所以高绮一直都是把嫣嫣(即苒华休)当成自己亲妹妹。 “不是什么大问题,”苒华休朝高绮一笑,“我自己能解决。” “你这意思是打发我?”高绮摇了摇头,手搭在苒华休的肩膀上认真道,“嫣嫣,你拿不拿我当哥哥?” 苒华休失笑,琉璃双眸饱含无奈的与高绮对视,摇头道:“三表哥,我不希望你卷入到我的事情里来,我能在乎的人,只剩下你们这么些,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所以什么事情你都一个人扛下去?”高绮皱眉,“你在乎我们,那我们就不在乎你了吗?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不希望我只是无能为力的看着你遭受磨难,我希望我能帮到你……” 高绮的话忍不住让苒华休心头一暖,苒华休笑了笑,眼圈发红。 “如果想哭的话你就哭出来,不要老是忍着。”高绮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或者来表哥怀里,我允许你在我怀里偷偷的流眼泪。” 苒华休笑了。 时隔十二年,她终于体会到了被家人关怀保护的感觉。 “真的,其实真的是小问题,我自己能解决。”苒华休说。 “那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吧。”高绮说,“我想听听那些人是怎么招惹我妹妹的。” 苒华休望着高绮,看着高绮充满关怀的精致的凤眸,低头想了想,终是对高绮娓娓道来: “十二年前,我被送入保皇党,差不多就是你们离开帝都的时候,我被改名成苒华休,被保皇党四大长老之一的谢庭芳带走,带到了鄢陵,谢庭芳为了掩人耳目,开了个酒楼名唤‘倾城教坊',而我便乖乖巧巧规规矩矩在倾城教坊待了三年。 但藏在心中的仇恨是不会被冲淡的,终于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反抗了,我叛出了倾城教坊。谢庭芳请示皇帝,皇帝并没有下令杀了我或者把我抓起来,他只是对谢庭芳说任由我自生自灭,等我想清楚了,我会回去的。于是我风餐露宿了两年,一直到十二岁 。 在叛出倾城教坊时我没想过我会再回去,可它却发生了。 我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放弃了自己的尊严,选择性遗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我灰头土脸回到了倾城教坊,像只卑微的蚂蚁一心沉迷在虚妄的风花雪月之中,只为,离那个人更近一些……” 苒华休说到这里停下来对高绮笑笑:“我当时可能鬼迷心窍了,自以为只要付出便可以得到回报,却不知不一厢情愿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那么一文不值。”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瞎了他的狗眼,这么没眼光!”高绮闻言不爽道。 “名字不重要,毕竟那是我自己的过错。我当时回到倾城教坊,就有保皇党的人对我颇有微词,但谢庭芳压着,其余人也不敢说什么。于是相安无事过了四年,我十六岁的时候,为了那个人开始和谢庭芳起冲突,谢庭芳又请示皇帝,皇帝下令要么让我放弃身份,要么放弃那个人,于是……我放弃了身份。” 高绮闻言吃惊:“你放弃了身份?” “呵,疯狂吗?我放弃了身份,所以皇帝让人把我娘留给我的紫玉葫芦收走了、封住了我娘留给我的内力,皇帝还让人告诉我,什么时候我想通了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还给我。”苒华休平淡的说道。 高绮却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嫣嫣你……” “我疯了是吗?我也觉得,我当时肯定是疯了。我娘总共才留给我那几样东西,我却为了外人把她放弃了……”苒华休摇头道。 “你的内力被封住了,那你以后怎么办……”高绮为苒华休担忧起来。 “皇帝说了,只要我想通了,就把还给我。”苒华休低头,右手抚心,“其实还不还也无所谓,反正我知道它还在这,它就像我娘一样,会永远陪着我。” 苒华休的话让高绮哽咽,高绮忍不住想起当年笑靥如花的瑶姨,瑶姨和她娘只是结拜姐妹,却待他们高家四个兄弟姐妹极好,许是天妒红颜吧,那么美那么好的人却…… “其实我也觉得后悔,我放弃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去追寻那个人的脚步,那个人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是从那之后我开始消沉,但我却有了个好朋友,他叫宁弈,他大概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可我却弄丢了他。 我十七岁,也就是两年前,太子党似乎发现了蛛丝马迹派人彻查倾城教坊,我当时也许是因为受了刺激吧,在一个深夜用一把大火烧了倾城教坊,于是倾城教坊的保皇党成员开始气急败坏,这次连谢庭芳也拦不住,不过他们不敢打我不敢杀我,只敢把我绑起来,向我身上泼屎泼尿,发泄着他们的愤怒……” “他们好大的胆子!”高绮怒了。 “其实这件事,是我错在先,我承认。但后来他们做的……有些过了。”苒华休说到这里,琉璃双眸蒙上阴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夜明明是宁弈的新婚夜,宁弈却跑了出来。他可能是听闻倾城教坊大火,怕我出事,特意来救我,结果恰好看见了我那些人被羞辱的样子。宁弈当时疯了一样冲过来保护我,于是——” 苒华休冷笑一声:“于是那些人把宁弈抓起来先是扇耳光扇得他七窍流血,然后敲断了宁弈的腿、挑断了宁弈的手脚筋,还想要割宁弈的舌头。他们不敢报复我,于是便拿宁弈出气。我当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比他们报复在我自己身上还要绝望。” 高绮闻言皱眉道:“你这个朋友交的值,他后来怎么样了?” “所幸宁弈的父亲带人来的及时,保皇党那些人慌忙逃窜。可是宁弈还是吃了很大的苦头,他浑身是血,我当时崩溃大哭,我真的以为他要死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豁出命来保护我,可是我真的很难过……”苒华休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高绮感慨不已:“世间竟然有如此至情至性的男子!” “后来,我单枪匹马杀入保皇党基地想为宁弈报仇,只是我内力已封,根本打不过那些人。但那些人也因为皇帝的命令不敢对我动手,于是我像个疯子一样拿着刀对着他们乱砍,他们只敢躲,有不少躲闪不及的被我砍伤,事情一度闹的很大。最后谢庭芳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帝,皇帝大概对我恼怒的很,他派人来调解此事,偷偷转移了那些人,叫我无处寻仇觅恨。 后来皇帝给了我续命膏,我保住了宁弈的命,再后来我又找到了神医把宁弈的腿治好,本来我以为我对那些人的恨不是那么浓烈了,我又找不到那些人的踪迹,我都以为这件事会这么算了。谁知,几天前我恰巧在金陵见到了他们……表哥,你说我该不该找他们去算一算这陈年旧账?” “呵,当然应该!”高绮冷笑一声,“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那样对你,你在金陵哪里看到了他们?表哥帮你去收拾他们!” “我已经准备好了人马,不用表哥出手,我自己的仇自己会报。”苒华休转头看向高绮,“不过表哥,我确实需要你祝我一臂之力。” “什么?”高绮拍了拍苒华休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说。” 苒华休勾唇一笑,美艳绝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毒:“我要你帮我查查金陵那家天上人间,他们肯定有地下据点。我算账喜欢一次算清,当年参与折磨宁弈的,我一个也不想放过……” 高绮:……够脾气,不愧是他表妹! 这边苒华休与高绮二人在水榭交谈,那边夜锦狸闲来无事四处晃荡,爬到假山上看风景,头一转,恰巧远远的看见苒华休与高绮二人靠的极近在密谈着什么,夜锦狸顿时心中一酸—— 那些人居然骗他说苒华休有事出去了!哪里有事出去了,原来是在和她那个表哥卿卿我我去了! 夜锦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没理由啊,那个黑乌鸦长的没他好看,个子也没他高,他家仙女要不要这么没眼光啊? 夜锦狸觉得气闷,全程盯着苒华休和高绮,看到高绮拍苒华休肩膀时,恨不得把高绮的猪蹄子剁下来,所幸的是这二人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亲密举动,不然夜锦狸都要酸成柠檬精了! 苒华休与高绮交谈完,两人并排走了。 “哼!”夜锦狸冷哼一声从假山跳了下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哪来的千年狐狸,敢勾引我们家苒苒!” 但马上他那张带着些许稚气的美艳的脸皱成一团,抱着腿哇哇叫道—— “哎呦,我的腿呦,扭着筋了!” 五十章 陈年旧账(二) 两天后。 在高绮派出众多探子打听的帮助下,苒华休经过排查分析很快发现了疑似金陵城保皇党的地下据点。 一番筹谋之后,苒华休和高绮决定分工合作:高绮带着官府的人找个由头去查封天上人间,苒华休则带着她的五十四个随从以及高绮叫来的高府三十五个好手一起去包围保皇党地下据点。 苒华休这次没带上夜锦狸,并让刘药师看着他,不要让他夜锦狸乱跑。 一方面因为夜锦狸的不定性实在是大苒华休怕他坏了事,另一方面这件事本与夜锦狸无关,夜锦狸身份特殊,若是把他扯进来,事情可能会变得更麻烦…… 苒华休一帮人分成几批乔装成过路商贩,向保皇党地下据点悄悄行进——这个疑似是金陵城保皇党的地下据点位于金陵城郊,据说占地面积挺大,园林设计精妙,里面廊环曲折、山水掩映,十分精致淡雅。 “听月雅苑”。 苒华休穿着再普通不过的亚麻布衣,从疑似“地下据点”的门前经过,瞟了一眼门口挂着的大牌匾,她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微微勾唇—— 听月雅苑? 听月,听月,用耳朵听的月亮,耳月、耳月,合起来,不就是个“阴“字么。 看来八九不离十是这里了! 大历皇帝当年建立保皇党时,册分了阴阳两党,也册立了两位阴阳少主。 很不巧,苒华休便是当初的阴党少主,她原名阴湮,小名嫣嫣,除了那位阳主,其余保皇党成员都得恭称她一声“阴姬大人“。 其实当初倾城教坊的那些保皇党成员都是阴党成员,刚开始也都十分拥护苒华休,只是苒华休当初太年少轻狂,几次叛出倾城教坊,又自动放弃阴主这层身份,还烧了倾城教坊,这才惹了众怒,不然两年前那些阴党成员是不敢对她造次的。 天色渐晚,方便行事。苒华休将带来的人安排好在听月雅苑四周接应,自己却带着几个人行事周密的人摸了进去——苒华休其实武功也是好手,她原本就出身将门又在保皇党训教多年,虽然她的内力被封,行动还是十分敏捷。 一摸进听月雅苑,苒华休便有一种熟悉感,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的这股味道,苒华休忍不住打量了四周一番,此时还是傍晚,阳光虽然微弱但足以看清——虽然如今还是冬季,但听月雅苑里面已经草木成荫,园林里种满了争芳斗艳香气袭人的月季花,红的绿黄的粉的都有……隐隐约约人还能听得见小虫的吟唱。 这生机勃勃的场景,竟叫苒华休生出一种“人间四月天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感觉来! 苒华休低头看了看那些盛开的月季,拈住一枝嗅了嗅,她的目光带上一丝复杂—— “被誉为花中皇后的月季,姿态秀美、生命力强,与其他只随时令而开规规矩矩的花不同,它是朵倔脾气的花,不管是什么气候、什么天气,它月月都要怒放,若它是个人的话应当是个争强好胜,任性不羁的……” 苒华休知道有个人很喜欢月季,实际上这些话这是这个人教给她的。这个人其实说得上是她的老师,也算的上是她的半个母亲, 是的,这个人就是谢庭芳。 苒华休手轻轻放开放开月季花枝,未伤花枝分毫,,一时间她有些楞,随即失笑摇头——她当年那么讨厌谢庭芳,却还是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一些骨子里东西的被谢庭芳潜移默化了。 谢庭芳爱花,从苒华休小的时候便教导她:“花是拿来欣赏,不是拿来折的,我们要爱惜花木……” 到后面苒华休长大,读了几句诗便开始用诗来反驳谢庭芳:“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谢庭芳则是摇头连说:那只是拿来隐喻珍惜时光的,并不是教人去折花。花也是有生命的,就像人有生老病死一样,花开花落不过也是生命的生死常态,所以不要觉得花开就美,花落就丑,折花那相当于扼杀一朵花的生命,正常生老病死才该是一朵花完美的一生…… “都小心点。”苒华休回头轻声道。 这院子里种满了月季,那就说明谢庭芳也在,谢庭芳身为保皇党四大长老之一,身怀绝技又心思玲珑,自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听月雅苑里一片寂静,一行人谨慎的往前攀行,越往里走,天色越沉,就在通过一个门廊,即将进入下一个院子时,突然灯火通明,苒华休瞳孔一缩—— “阴姬大人既然来了,就不要藏头露尾了。” 这是一个带着些许沧桑的声音,沧桑里还带着无奈。 苒华休闻言皱了皱眉,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自己则从柱子后走出,目光直视前方。 院子正中摆了两张太师椅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茶水,其中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满头白发,懒懒的倚坐在太师椅上,细看她容貌依旧美丽年轻,只是——那一头白发看着实在扎眼。 这是谢庭芳,容颜未改,只是不知道何时居然白了满头黑发,明明才两年未见而已…… 苒华休摘下斗笠,勾唇笑笑:“谢长老怕是年纪大了,不记得事了,我可不是什么阴姬,我不过是个商人,我叫梅灼。” 谢庭芳闻言不耐的揉了揉脑袋:“你这一会儿改名那一会儿改名,弄的我都老糊涂了,罢了,我还是喊你苒苒吧。” “看来谢长老还记得我们当年的情分,那梅灼也再喊你一声‘谢姨’。”苒华休不阴不阳的笑着。 “……你这孩子还是这样!”谢庭芳摇了摇头,“我对好的时候你一点也不记得,我对你一点不好你就能记一辈子,苒苒,你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呵,看来谢姨积怨已久。”苒华休挑眉撇了一眼谢庭芳,唇角上扬,“真是不巧,我也忍你很久了。” 谢庭芳气的摇头——这死孩子,她不是想和她吵架的啊,她只是……她只是两年未见,想她了啊! 苒华休四岁丧母,之后便是谢庭芳像老母亲一般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一直拉扯到两年前苒华休十七岁。整整十三年,白眼狼都能喂熟了,苒华休对她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谢庭芳那边心中难受,这边苒华休也并不好过。她和谢庭芳两个人相处模式向来如此。可能是因为苒华休是谢庭芳养大的,在性格这一方面两个极为相似,两个人都是死鸭子嘴硬、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哼,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该不是又要兴风作浪寻仇觅恨?”谢庭芳不舒坦了语气也锋利起来。 “难不成我是找谢姨过节的么?”苒华休也不客气地说道,“不过我可不是特意来找您的,谢姨您可别自作多情。” 谢庭芳气的睨了一眼苒华休:“你这死丫头还是那个臭脾气。” “你这死老太婆也一样。”苒华休分毫不让。 “哎你!”谢庭芳气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谢姨想教训我?”苒华休笑,“两年未见,谢姨您这一头白发看起来风采非凡啊?”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内力尽失的废人。”谢庭芳回怼道。 苒华休摇头失笑,她和谢庭芳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两人一见面就是这种两方针尖对麦芒的方式。 谢庭芳对苒华休的恩情,苒华休明白,可她也明白立场的不同的两个人是不会成为朋友的——谢庭芳立场是忠君,她永远站在皇帝那一边,哪怕她和苒华休感情再好,只要皇帝一句话,她便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苒华休杀掉。 以前幼年的时候苒华休也曾依恋过谢庭芳,只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苒华休看透了,所以后来她对谢庭芳亲热不起来。但在很多人眼里,苒华休就是个白眼狼,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这也没什么,苒华休也没觉得做白眼狼有什么不好,她身为一个合格的白眼狼,对于圈养自己又随时可以把猎杀的猎人,何必生出感情? “废人,呵。”苒华休冷笑一声,“我的确算是个废人,不过废归废,仇还是得报、账还是得算,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这次来,我就是来算一算两年前的账的,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你不要多管。” “算账,你有什么资本?”谢庭芳闻言变了脸色,十分冷漠道,“或者你有什么脸面?当初若不是你先烧了倾城教坊,也不会惹来祸事!” “谢姨的意思是我活该?”苒华休垂眸把玩着斗笠,侧身不看谢庭芳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难道不该?你自己做事不考虑后果,就怨不得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谢庭芳说着也站起身来,背手走到苒华休身旁道,“从小到大,我怎么教导你的……” “停。”苒华休笑笑,扭头琉璃双眸定定的看着谢庭芳,打断道,“谢长老麻烦停止的你的说教,你说的话一句也不中听,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说完苒华休朝旁边走了两步拉开了和谢庭芳的距离。 “你!”谢庭芳这回是真的恼了。 “我付出代价,我是该付出代价,但他们不该动宁弈……”苒华休冷漠刚硬地说道,“正如你所说,做了什么事就得为此付出代价,所以这笔账我必须算。” “好好好!油盐不进屡教不改!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拿什么来算账!” 谢庭芳怒了,摔杯为号,马上院子里涌出了几十号人,将苒华休团团围住。 苒华休眼中一片薄凉,她看了看围住她的这些人,笑了笑,对谢庭芳说:“看来谢长老早有准备,恐怕已经策划了很久要怎么对付我吧?” 五十一章 陈年旧账(三) “没错,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苒华休循声看去,接话的是一个容貌清秀身形窈窕的紫衣女子,她是张玉燕,也就是当初苒华休在天上人间遇见的“雨嫣姑娘”,只不过今天她没披上那张漂亮的皮而已。 苒华休淡淡一笑,那天在天上人间,她便知道“雨嫣姑娘”是张玉燕,张玉燕看到了她,苒华休也猜到张玉燕肯定会告诉把她来了金陵城这个消息告诉这些保皇党,如今…… 苒华休看着眼前这些围住自己的人,她做事心里有底,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害怕,只是觉得可笑,当她还是“”阴姬”时,这些人对她唯命是从毕恭毕敬,如今形势一改便对她刀剑相向,看这个架势像是要把给她吃了。 “曾经的阴‘姬’大人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其中一个浑身黑衣的阴柔男子冷哼说着,还特意强调那个“姬”字。 苒华休朝他看去,唇角勾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不就是当初挑断宁弈手脚筋的元朗么! “呵,”苒华休笑了,她笑起来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叫人移不开眼,苒华休打量了所有人一圈,最后笑眯眯的看着谢庭芳,“你们策划了那么久,管这次计划叫什么,瓮中捉鳖还是关门打狗?” “那可不是,我们这次特意为了迎接我们曾经的'阴姬大人'可是做了精心的准备,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那么轻易找到我们的据点?那是我们故意放出风声引你过来的,哦,你还不知道吧?金陵官府里有我们的人,你有多少人,你的行动计划,我们都知道,包括你外面带来的那些人都被我们包围了。你不是想找我们算账么,我倒想看看如今你一个人怎么和我们算。”一个妖媚丰满的女子挑着下巴扬眉嚣张笑道,这是元朗的妹妹元玥,当年扇宁弈耳光扇的宁弈七窍流血,还想割掉宁弈的舌头。 “好了,都别多话!”谢庭芳皱了皱眉对苒华休说,“苒苒,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念在以前的交情上,我再做主放你一次,你能保证吗?” “谢姨!”其他保皇党成员纷纷不忿道。 “谢姨,你这样做对我们其他人公平吗?”元玥尤其不忿。 苒华休笑了:“谢长老你也看到了,就算是你想放过我,这些人却不想……” 谢庭芳剜了一眼元玥:“闭嘴!” 元玥愤愤的撇身。 “谢姨你莫非忘了,苒华休这个人向来狼心狗肺,谢姨就算你对她再好,她也是不记恩情的。”元朗见状冷冷说道。 “就是,当年我们可都看清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姑姑你可不要再心慈手软了,她如今已经不是阴党少主了,既然是她要兴风作浪,那就要她尝尝代价!”说话的是谢庵,他是谢庭芳的亲侄子,当年就是他带人打断了宁弈的腿。 元朗、元玥、谢庵…… 苒华休慢悠悠的扫视他们三个,笑得高深莫测:“听起来真可怕,看来我今天要吃番苦头了?只是,你们官府有人,难道我……” 保皇党众人闻言脸色一变,隐隐约约觉得不安。 “哎呦,你们太单纯了,你们只觉得你们在官府有人,就没有想过我们家苒苒也会安排人在你们这边么?” 嗲丝丝的声音,一个弱柳扶风的白衣男子从保皇党众人中走出行至苒华休跟前对众人笑的千娇百媚。 “茗烟你……?”众人不可置信。 “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是苒苒的内应?”茗烟掩唇而笑。 众人着实惊讶,就算他们中有苒华休的内应,他们也绝不会想到是茗烟,茗烟当年一直和苒华休不和,怎么会是内应呢? “呵,那又怎样?加上一个你又能怎么样?”元朗冷哼道。 “是么,哎呀,那该怎么办?”茗烟眉间浮上一抹愁绪,楚楚可怜的问苒华休道,“苒苒,我们该如何是好?” 苒华休扶额——这家伙,娘到叫她起鸡皮疙瘩!不过该配合茗烟的表演,苒华休不会视而不见。 “我带来的人可能都在外面被人围住了,如今我们插翅难飞,确实叫人头大。”苒华休摇头,“茗烟你有什么办法吗?” “啊?”茗烟低头,语气更加忧愁了,“那这样,只好—— 只好看我的了。” 突然茗烟抬头妖妖一笑,打了个响指,随着这声响指,诸多保皇党成员捂胸倒地、吐出一口血来。 保皇党众人大惊失色:“你……茗烟你居然给我们下毒!?” 保皇党成员都是有一技之长的,茗烟此人身形纤弱,不善武功,却精于研毒。 “茗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张玉燕倒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不解的问道,她与茗烟平时交往甚密,实在难以理解茗烟的作为。 “茗烟,你敢给我们下毒,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吗!”元朗怒视着茗烟。 “都不要多话,赶紧运功逼毒。” 谢庭芳低声道,她功力深厚一些,所以没被毒倒下,现在虽然她还站着但实际全身无力。谢庭芳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长老,赶紧稳下心神在暗暗逼毒。 “你觉得你们还有这个时间吗?” 茗烟笑了,他话音刚落,门口苒华休带来的人一瞬蜂拥而入,瞬间包围了被毒倒的金陵保皇党众成员。 “非常不好意思,我今天毒药要下的分量比较多,我就直接偷懒了,直接下在水井里了。所以……外面的兄弟,也被药倒了。”茗烟笑嘻嘻的掸了掸手指,又转头看了一眼张玉燕,摇头道,“你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玉燕点点头。 “嗤,将死之人需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你们下去问阎王不就知道咯?”茗烟娇笑着十分恶劣道。 保皇党众人闻言纷纷大惊失色。 “你们敢!要是叫皇上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元玥惊恐道。 苒华休闻言也忍不住戏谑一笑道:“若是你们全死了,皇上怎会知道?”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元玥越发觉得惊恐,谢庭芳的那边保皇党众人皆不寒而栗。 谢庭芳见状,稳了稳心神道:“苒苒,再怎么说这些人也曾是你的部下,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怎么?谢姨现在来劝我善良?”苒华休冷笑,“这个谢姨你可以放心,你刚才说念在之前的情分可以放我走,我也现在也会念着之前的情分不动你,至于其他人……呵。” “其他人你想怎么处置?”茗烟挑眉问道,“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你是阴党少主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像哈巴狗一样舔着你;自从你不是阴党少主之后,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嘴巴就像吃了粪一样的臭,说你是你什么淫(阴)荡(党)阴鸡(姬),这些贱人你若是忍得了我都忍不了!” “呵,淫、荡?阴鸡?”苒华休冷冷的看着被毒翻的那些保皇党成员,有些人心虚的不敢抬头,有些人仍旧用恶毒的目光看着她,“原来你们看似对皇帝忠心耿耿,其实也不过如此。皇帝当年亲自册分的阴党,你们说成淫、荡,皇帝亲自册立的阴姬,你们说成阴鸡……好的很。谢长老,你带出来的人可真叫我大开眼界!” 谢姨芳闻言恶狠狠的扫了一眼她那边的保皇党成员。 “谢姨你别听茗烟胡说八道,他就是个颠倒是非的叛徒!”元玥还死强撑。 “对,姑姑,你不要信这个叛徒的话!”谢庵也出声道。 “你们都给我闭嘴!”谢庭芳怒了,谢庭芳这一生最大的信仰便是大历皇帝夜朝阳,如今听到有人亵渎皇上所册立的封号,十分生气。但她毕竟是保皇党长老,为了大局着想,她还是忍住心中的愤怒好声好气的对苒华休说,“苒苒,这些人出言不逊我会教训他们的。但是他们毕竟也是保皇党一份子,现在也依旧是阴党一员,你……” “阴党一员?”苒华休淡淡一笑,“我可担待不起,一来我不再是阴党少主,二来,你的这些人,就算我还是阴党少主,你以为我还敢用吗?” “你若真的杀了他们就不怕皇上怪罪吗?”谢庭芳也忍不住对苒华休生出几分恼怒。 “我怕过吗?”苒华休一笑,漂亮的琉璃双眸里满是对谢庭芳的讥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皇帝多重要的一颗棋子,他再怎么恼我,我做什么事,他还是会由着我来。” 谢庭芳哑口无言。 “不过谢长老你放心,我做事没有那么疯狂,当年虽然那个夜晚这些人都有参与,”苒华休笑着,“但我已经没有了和他们斤斤计较的心思,我算账,其实只想找三个人——元朗、元玥、谢庵,只要这三个人而已。只要这三个人交给我,我们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往后我们也两不相欠,如何?” “那我们的毒……”谢庭芳闻言眉毛舒展,只要三个人,对她而言并无大碍。 “毒我会让茗烟给你们解开。”苒华休道。 “为什么是我们三个?”眼看着苒华休与谢庭芳似乎达成共识,元玥惊疑,“谢姨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因为……” 苒华休勾唇一笑,笑容邪魅,说出来的话叫人毛骨生寒, “因为你们三个该死啊……” 五十二章 蛇蝎美人(一) 夜锦狸这几天郁闷的要死,他天天在苒华休在金陵买下的豪宅里闲晃,就是为了遇见苒华休,可愣是没见到苒华休一眼,就连苒华休的房间也是闭门紧锁。 夜锦狸都有些怀疑苒华休是不是扔下他在金陵跑路了,可是刘药师告诉他,苒华休还在金陵,只是忙些一些事情去了。 夜锦狸不由心中嘀咕——忙什么去了,忙的天天不见人,也不带上他! 夜锦狸百无聊赖,因为太闲没事干,所以跟个猴子一样经常花苑里的假山上爬来爬去,此时他便懒洋洋半躺在府里最高的一座假山上左顾右盼——这家伙死性不改,上次从假山上跳下来的时候疼的哇哇叫非要找神医给他看腿,这会儿又爬上来了。 就在夜锦狸无聊到打哈欠时突然他漂亮的睡凤眼一亮,他远远的看到了高绮,高绮正在和刘药师嘀咕着什么。 “这不是苒苒的乌鸦表哥么?”夜锦狸撑着头若有所思。 此时的高绮一身玄衣,神采飞扬。他刚才从官府回来,带人查封天上人间完后便直接来了苒华休这里,高绮问刘药师:“你家主子回来了吗?” 此时天色渐晚,却仍有红霞,刘药师摇了摇头:“还没有,主子说不出意外,应该亥时回来。” “这么晚?”高绮皱了皱眉,“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的,主子没有万全的准备是不会行动的。”刘药师也皱了皱眉,不过他不是担心苒华休,他只是担心主子万一不按约定来对那些人大开杀戒又惹得皇上震怒怎么办。 “那好吧,不过我还是要等她回来,不看到她回来我不放心。”高绮还是皱着眉。 刘药师点头,高家人与苒华休的情谊深厚他也是知道的。 于是夜锦狸远远的望着刘药师带着高绮往府里面走了。 “这么神神秘秘的……”夜锦狸挑眉,朦胧的睡凤眼亮晶晶的,他从假山上跳下,这次没有跳的腿抽筋,而是一路跟了过去。 等夜锦狸看到刘药师居然带了高绮进了苒华休的闺房时,脸色马上就不好了,所幸他知道苒华休不在房间里,不然嘴都要气歪。 “居然带那只死乌鸦进苒苒房间!”夜锦狸咬牙切齿,“哼,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 于是夜锦狸开始一动不动蹲在苒华休房前的大石碑后观察动静,蹲了好一会儿,夜都沉了,夜锦狸还是聚精会神蹲着。再过了许久,刘药师和高绮出来了,夜锦狸赶紧缩起脑袋,结果他们两个匆匆走了,根本没注意到他。 夜锦狸又蹲了好一会儿,等到四周都是静悄悄的,这探出脑袋往苒华休房间望了望,他实在是好奇的紧——他想知道他们去苒华休房间干什么。于是夜锦狸左顾右盼了一番,确认没人,便蹑手蹑脚来到苒华休房门前。 苒华休的房门本来是上锁了的,刚才应该是刘药师用钥匙打开了,后面走了又没有关,夜锦狸犹豫了一会儿推开了门直接进了房间。 房间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这也是刚才刘药师点亮的灯。 屋子里有着淡淡的香味,夜锦狸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就是他家苒苒把房间收拾的真干净。 夜锦狸四处转了转,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苒华休说话的声音。 夜锦狸脸色一变——这、这怎么办,苒苒曾三令五申不允许他进她的房间,不然就把他的腿打断。 夜锦狸冷汗直冒环视四周看房间有没有藏身之处,最后眼睛一亮赶紧打开苒华休的衣橱想藏起来,结果脚一踩空,差点没给自己摔死—— 原来这衣橱里居然是个暗道! 夜锦狸摔的龇牙咧嘴,却愣是没吱声,而是捂住嘴巴趴在暗道梯上听苒华休房间的动静。 “嫣嫣,你没伤到哪里吧” 夜锦狸听见了个男人的声音。 “自然没有。” 这是苒华休的声音,深更半夜,苒华休居然在和一个男人说话?!夜锦狸郁闷了! 很快夜锦狸听见了房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紧接着还有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哦,不止两个人,好像人还挺多。夜锦狸奇怪——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衣橱外面,其他的壮汉被苒华休吩咐去休息了,苒华休和茗烟带着几个壮汉押着三个被捆成粽子的人回到她的房间——谢庭芳接受了她的提议,把元氏兄妹以及谢庵这三个人交给了她。 刘药师和高绮也跟了进来。 刘药师一看到这三个人便放了心,既然主子只抓了这三个人回来,那说明她没有对其他人下手,区区三个人就算是被主子弄死了,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主子,这几个人怎么办?”其中一个大汉,踢了踢被捆成粽子的谢庵,谢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庵双眼通红叫嚣道:“士可杀不可辱!苒华休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谢庵是谢庭芳的亲侄子,他没想到自己的姑姑居然会放弃自己。 “急什么?”苒华休冷冷睨了他一眼。 谢庵瞬间脸色苍白。 “带到下面去,这府邸以前是宁家的产业,我不想脏了和宁弈有关的东西。”苒华休淡漠道。 暗道里的夜锦狸闻言一慌,像只蛇匍匐着开始往下退——他生怕弄出动静让人听见了。 夜锦狸刚退下去,衣橱门就被打开,几个大汉举着灯押着那三个人下来了,夜锦狸看见灯光更慌了,极速下退,退到最后发现,下面居然是个石室,而且没什么遮蔽物。 夜锦狸咽了咽口水,实在没办法,蹲到梯道下方的空隙里,因为梯道较宅,所以空隙也小,夜锦狸只能低头蜷着身子躲在那里。 很快,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石室慢慢也被烛火照亮,夜锦狸这才发现,这石室居然摆满了刑具,夜锦狸忍不住毛骨生寒——哎呦喂,这什么鬼地方啊! “表哥我有点私人恩怨需要处理,画面可能会有些血腥,要不然你回避一下?”苒华休淡淡的看了一眼惊恐的元朗三人,对高绮说道。 “你表哥难道是这么胆小的人?就是这三个兔崽子两年前欺负你?你是个女孩子,不适合做太血腥的事,你想做什么,表哥帮你。”高绮摇头不以为然的笑笑。 “哎呦,这么谦让干什么?这儿不是有三个人嘛,要不这样吧,元朗归我,谢庵归你,那个女的就留给苒苒收拾,咱们是男人,跟女人动手总归不好看。”茗烟嗤嗤笑道,指了指那三个人。 “表哥你不用动手,我也不动手,茗烟就你来吧。”苒华休见说不动高绮,便如此说道。 “好咧。”茗烟妖妖一笑,“从谁开始?” “你随意。”苒华休皱了皱眉,高绮在这,她施展不开——她不想在高绮印象中留一个血腥的印象。 “那我就选……元朗吧,这家伙以前专喜欢挑断人家手脚筋,那我今天便来挑他的。”茗烟说罢冲两个大汉使了使眼色。 两个壮汉把元朗身上的绳子解开,元朗想跑却被一把抓住,两个壮汉“咣咣”就是两巴掌打的他头昏眼花,接下来元朗被打的惨叫连连,直到他像条死泥鳅一般瘫软,茗烟这才叫停。 茗烟冷冰冰的笑了笑:“到了我的手里,就好比到了阎罗殿,我劝你少费力气,也让你自己少吃些苦头。” “呵……呵。”元朗此时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却还是喘着粗气道,“茗烟,你不过是阴湮的一条狗而已,她能这样对我,以后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呦,还知道挑拨离间。”茗烟不屑的笑笑,“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把他给我吊起来,哦,不,”茗烟打量了一番刑具,指了指那一对琵琶锁道,“把他给我挂在那上面。” 琵琶锁,顾名思义,是锁住琵琶骨的刑具,琵琶锁有两只,每只都有巨大锋利的鹰钩,上面吊着寒锁链。用法是施刑者生生将鹰钩刺入受刑者的肩胛骨,然后拉动寒锁将受刑者吊起来,这种刑具十分血腥,受刑者生不如死。 两个大汉依言而行,按着元朗将鹰钩刺入他的肩胛骨。 “啊!”元朗发出痛苦的嚎叫,肩膀血流如注。 “再把他的嘴巴给我堵起来,要是咬舌自尽了那就不好玩了。”茗烟依旧笑眯眯的。 高绮看的眼皮直跳——这也未免太血腥一点了!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茗烟的行为,看的高绮更是触目惊心。 只见茗烟慢悠悠的拿起了一只小凿子和一只锤子,阴森森的笑了笑,然后……石室传来了敲击和痛苦呜咽的声音。 高绮头皮发麻的看着元朗手脚腕上那被凿出来的四个血洞,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边躲着的夜锦狸听到了动静,也是脸色发白,一动也不敢动。 “表哥上去吧。”苒华休淡淡道。 “呃……我。”高绮不适的皱眉,但还是强撑笑笑道,“没事没事的。” 但接下来茗烟的行为差点让高绮吐出来——茗烟居然笑嘻嘻的把手指戳进元朗手腕上凿出的的血洞里,这……看着都要痛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高绮有些于心不忍,就在他想出言劝阻时,茗烟下一个动作令他瞪大了眼睛——高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五十三章 蛇蝎美人(二) 高绮瞳孔收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茗烟从元朗手腕的血洞里抽出一段血淋淋的筋来…… “呕!” 高绮忍不住转过身干呕——本来像高绮这种身世清白的男子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更何况茗烟做的实在太过血腥了! “呕呕!” 高绮越想越恶心,一直干呕。 苒华休淡淡的看着高绮不适的模样,轻轻拍了拍高绮的背帮他顺气。 “我还好,没事没事……呕。”高绮努力使自己淡定,但一想到刚才那场面,又忍不住干呕。 “嗤……” 茗烟听到动静回眸哂笑,刚想说几句风凉话,被苒华休一个眼神扫去,只得悻悻闭了嘴。 眼看着高绮干呕不断,脸都快呕白了,苒华休回头对两个壮汉说:“你们送绮公子上去,让他好好休息会儿。” 两个壮汉领令扶着干呕到脱力的高绮,高绮却一把拉住苒华休的袖子,精致的凤眼带着些许哀悯,他看着苒华休迟疑道:“嫣嫣,你把我送上去是不是想自己动手?” 苒华休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是。” “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么?”高绮失笑,“我还以为我能帮你……是表哥太没用了,一个大男人还见不得这种场面,只是……嫣嫣,如果你动手能不能别这么残忍?” 苒华休沉默。 “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残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成为一个残忍的人……”高绮见苒华休沉默,急忙解释道,但这解释也和没解释一样。 “……” 苒华休沉默良久才淡淡道:“表哥,有时残不残忍不是我能决定的。所有人都说孔子是圣人,但他这个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成长的一路学的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所以我做不到轻拿轻放的那种原谅,该报的仇我必定会报,而且是加倍奉还……” 高绮无言以对。 “不过你放心,我从不杀生。”苒华休瞥了一眼元朗三人,“我不会杀他们的。” “真的吗?可是……”高绮看了看被茗烟折腾成血人的元朗,实在是看的眼皮直跳,“他流了好多血,再这样下去他肯定要死了……要不,你们歇一会儿,给他上个药?” “好。”苒华休点头,让茗烟停手,并让大汉把寒锁链放下以便刘药师给元朗上药。 眼看着刘药师开始给元朗上药了,高绮放下心来,在苒华休的再三劝阻下终于跟着两个壮汉上去了。 “呦呵,看不出苒苒你有这么好心?还给元朗上药?莫非你忘了当年宁弈那小子的惨样了?”高绮一走,茗烟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当然不会忘。”高绮这一走,苒华休也不再掩饰她眼底的寒冷和恶毒,“不过我表哥说的对,我可不能让元朗死了。” “你确定不杀他们?”茗烟挑眉。 “当然。”苒华休抬眸勾唇,“我当然不会动手杀他们……死有什么可怕的,想死却不能死这才是最痛苦的。” “妙!妙啊!”茗烟连连鼓掌,“你果然是让我一如既往无比欣赏的蛇蝎美人!” “你的话太多了,”苒华休淡淡道,“元朗的话今天便到此为止吧,或许等他下次伤口结痂我们可以一块一块剥掉然后撒上盐,好让他尝尝痛的滋味……” “喔,对我的胃口!或者再撒上一层蚂蚁,让蚂蚁在他的血肉上爬,啧啧那个酸爽啊……”茗烟满意的笑了,继而眉间浮上装模作样的悲悯神色看着谢庵和元玥道,“哎呦喂,真同情你们,看来你们要过一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难忘时光了!” 元朗已经此时已经昏死,元玥和谢庵看着元朗那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模样又听到苒华休和茗烟刚才的话,一个个惊恐不已。 “元朗换下次,那现在选哪个来?”茗烟笑的灿烂。 “我对女子还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就谢庵吧。”苒华休垂眸伸手弹了弹指甲上的灰,淡淡道。 “好。”茗烟笑嘻嘻的点头,“元朗那家伙当年用透骨针穿断了宁弈那小子的手脚筋,刚才我便用凿子穿了元朗的手脚筋,不仅如此,我还穿了他的琵琶骨,算是三倍奉还了。现在,谢庵要怎么‘回报'?” “和元朗一样,先吊起来,穿他的琵琶骨。”苒华休看着惊恐的谢庵冷笑道,“他当年叫人敲断了宁弈的腿,本来按我的脾气,不说把他的腿剁下来喂狗,也要把他的腿骨打碎,不过他是谢长老的侄子,算是看在谢长老的面子上,待会儿就让他滚一圈滚铁钉罢。” “便宜他了。”茗烟摇头,“是你亲自来,还是我来?” “你先穿他琵琶骨。待会儿我亲自来。”苒华休淡淡道,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谢庵没有元朗那么能忍,穿琵琶骨时嘴巴虽然被塞住了,还是叫的格外凄厉。 躲在梯道间隙的夜锦狸脸色苍白,他简直被刷新了认知——他一直都知道苒华休比起其他女子手段要狠的多,可他没想过她这么狠…… 马上重头戏来了,从夜锦狸这几个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几个大汉抬出了一块滚钉板,然后他们把被穿完琵琶骨痛苦呻吟的谢庵“扔”到了滚钉板上——真的是用“扔”的!要痛死啊! 夜锦狸看到这场面,忍不住想象若是:这些铁钉扎在自己身上,嘶…… 夜锦狸只觉得残忍,但接下来的画面更是让他大吸一口冷起——苒华休居然伸出了一只脚踩在了谢庵身上!那下面是钉子啊!她居然踩在那个人身上! “痛吗?”苒华休看着谢庵痛苦的样子解恨道。 “呜!呜!”谢庵的嘴巴被塞住说不出话,眼睛却满是求饶。 “你想让我放过你?”苒华休玩味道。 “呜呜!”谢庵连连点头。 “那当年怎么不见你放过宁弈?!”苒华休想起当年宁弈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是一腔怒意,一脚猛地踩下。 “哧哧”,那是谢庵的肉没入铁钉的声音。 “呜!”谢庵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就晕了?你都还没用力气呢!”茗烟不尽兴道。 “把他拉起来,上药。”苒华休转过脸不看谢庵,谁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于是两个壮汉又把谢庵拉起来让刘药师给他上药,谢庵一被拉起来,便能看到滚钉板上血迹斑斑,虽然苒华休并没有用什么力气踩谢庵,但这些钉子锋利,想来谢庵的背面都被扎成了筛子。 夜锦狸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捂住嘴巴的手抖啊抖,整个人都在抖,现在的他再也没有对苒华休的那些旖旎心思了—— 他觉得苒华休好可怕!他跟她不是同一类人!苒华休,她,她真的就是一个蛇蝎美人!她是魔鬼! “接下来这个女的怎么处置?” 茗烟瞅了一眼吓得崩溃缩在墙角的元玥,带着轻蔑的笑问,“把她舌头割了?” “谁?!”苒华休却突然转身看着梯道喝道。 “嗯?”茗烟一脸好奇,看着苒华休的神情才托腮道点头,缓缓道,“哦?莫非有那么胆大的毛贼敢来你这里?而且要死不死的还敢躲在石室下面?真巧,正好我收拾的不过瘾,不如抓出来给我玩玩?” “你废话真多。”苒华休白了一眼茗烟,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皱眉朝梯道喝道,“出来!” 夜锦狸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敢!他不敢出来!苒华休会杀了他的,他觉得!于是仍旧捂紧嘴巴,一动也不动。 “出来!”苒华休声音沉了下去。 “嗯?你是不是听错了?”茗烟挑了挑眉。 “呵,我听到他的呼吸声了……也是,我为什么非要让他出来,”苒华休慢慢朝梯道下面空隙走近,她目光凌厉,漂亮的脸在摇曳的灯光显得妖艳过分,随着她勾唇一笑,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要喝人血的妖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刀剑无情,你就算是死也不算太冤枉……” 眼看着苒华休越来越近,夜锦狸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如今真的是手足无措,只好咬了咬牙,直接冲了出去。 夜锦狸抱紧脑袋,活像抱头老鼠,认怂大喊道:“别别别,是我!” “……” 苒华休表情扭曲——为什么感觉哪都有夜锦狸这个家伙呢?! “怎么是你?”苒华休一头黑线。 “对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夜锦狸捂着脑袋一脸无辜道。 “少装蒜。”苒华休一把拎起夜锦狸的衣领,冷冷道,“你怎么进来的?” 夜锦狸的眼睛与苒华休漂亮的双眸对上——呃,他又忍不住沉浸在苒华休的盛世美颜里了。 “虽然苒华休是个蛇蝎心肠,可她真的好美啊……你说为什么这么漂亮的人偏偏是个蛇蝎美人呢?”夜锦狸不由可惜的想。 “你这猪脑袋在想什么?莫非听不到我讲话?”苒华休眉毛一蹙。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夜锦狸被苒华休冷漠的语气惊醒,连连摇头,伸出手发誓道,“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的!” “哈哈。”茗烟闻言大笑,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夜锦狸,“这老兄谁啊,怎么那么有意思?” “没你的事。”苒华休没好气的对茗烟说。她与茗烟算不上朋友,只属于相互合作的关系,自然不用太客气。 “没良心的,人家帮完你忙你就对人家没声好气啦?唉,好气哦。”茗烟装模作样的摇摇头。 苒华休不理他,而是转头继续拎着夜锦狸的衣领冷笑道:“我好像警告过你安分一些吧?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没……”夜锦狸弱弱的看着苒华休。 “那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别乱走,规矩一些?”苒华休恼了,若不是她知道夜锦狸就是没本事的草包,她都要怀疑他是个间谍了,没别的,夜锦狸出现的场合和地点都实在太过诡异了。 “我错了……”夜锦狸瑟瑟发抖。 “呵?错了?”苒华休松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夜锦狸淡淡道,“无所谓。我反正无所谓,狸王爷,很不好意思的通知你,你又少了一条命!” “嗯。好的好的,少一条命。”夜锦狸连连点头,“我不敢了,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夜锦狸说罢扫了一眼被折腾的血淋淋的元朗和谢庵,咽了咽口水。 苒华休这才收剑回鞘,看了看被吓得不轻夜锦狸,终是无奈的摇摇头,不情愿伸手道:“起来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夜锦狸迟疑的看着苒华休——他又有种苒华休很温柔的错觉了…… 苒华休伸出的手迟迟悬在空中,苒华休身体一僵住,目光慢慢变冷,就在她想收回她的手时,夜锦狸一把拉住了她。 夜锦狸朦胧的睡凤眼亮的像星星,他试探着道:“我有点害怕,你陪我出去好不好?” 五十四章 黯然神伤 茗烟听到夜锦狸这句话,下巴都要惊呆掉! ——这世间居然还有人敢用这种甜腻的口吻跟蛇蝎美人苒华休说话?也是活久见了!这位老兄是何许人物啊?厉害厉害! 茗烟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夜锦狸,这一打量便忍不住啧啧称赞——茗烟自认为是他自己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因此很难看得上别人的长相,除了当年那玉树临风翩若谪仙的卫隐,以及帝都那位俊美到人神共愤的阳澄以外,他自认为没见过比他更美的男子,想不到如今又多了一...... 《本宫不杀生》五十四章 黯然神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五章 不辞而别(一) 薄雾悄然散去,金陵街头开始热闹起来,明明车水马龙热闹的很,苒华休的心头却一片悲凉——果然世间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只能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 苒华休不是爱落泪的人,可此时晶莹的泪水却在她的琉璃双眸里打滚,她努力压制着自己喷涌而出出的情绪,忍住不让自己落泪,一路匆匆回了在金陵买下的宅子。 苒华休一进门,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脸冷漠的宣布:让大家马上收拾东西,今日回鄢陵。 众人闻言皆摸...... 《本宫不杀生》五十五章 不辞而别(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六章 不辞而别(二) 因为夜锦狸不定性太大,苒华休为了路上免生事端,所以和夜锦狸同一乘马车,一路看着他。 上了马车,夜锦狸扭头望着越来越远的金陵城才想起来问:“为什么我们走这么急啊,难道是因为那三个人,现在有人要报复我们吗?” 话一说完,苒华休一个冷淡的眼神扫来,夜锦狸马上捂住嘴,漂亮的睡凤眼露出讨好的笑意。 沉默了好一会儿,夜锦狸见苒华休并没有动怒的迹象,又小心翼翼的凑到苒华休跟前说:“你可不要误会...... 《本宫不杀生》五十六章 不辞而别(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七章 两封书信(一) 清晨有雾的冬日往往是晴朗的一天开始,因为天气晴朗,苒华休一行人回鄢陵的路十分顺畅,还未到酉时,他们便回到了鄢陵梅府。 苒华休还没下马车,梅泠就屁颠屁颠过来了,他掀开车帘,乐呵呵的凑过来往里看。 “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咦,叶离,你也在我姐马车里啊,怎么样?你好了吗?话说回来,你们怎么去取解药取了那么久啊……” 梅泠的嘴就和连珠炮一样说个不停。 “行了,你太聒噪了。”苒华休无...... 《本宫不杀生》五十七章 两封书信(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八章 两封书信(二) 苒华休拆开卫隐的信,顿时有些无语——好家伙!里面有足足三张信纸,还没看,便多的让苒华休脑壳突突。 “这家伙,哪来的那么多话。” 苒华休撇了撇嘴,十分无奈,还是一张张看了起来—— 良友梅灼亲启: 华休,昔年如梦,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转眼我们便三年未见。 时光总是无情,就算是淋漓的爱恨也像冲茶叶一般,味道越冲越淡。三年过去了,想不到再相见,我们之间相处的模式竟像极了书上的君...... 《本宫不杀生》五十八章 两封书信(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九章 锦狸生辰(一) “好不好嘛?”见苒华休不理他,夜锦狸又开始带些撒娇的语气道。 啧啧啧,看着夜锦狸那样子,苒华休头皮发麻,忍不住打击他道:“你想要难忘的生辰,信不信我叫人揍你一顿,揍得你终生难忘?” “呃……”夜锦狸嘴角抽了抽,“这么凶残不好吧?” “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苒华休站起身道,“再说你应该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整个小命都得靠我保着,你居然还想着过生辰?” “反正都是有求于你...... 《本宫不杀生》五十九章 锦狸生辰(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章 锦狸生辰(二) 今天似乎还是夜锦狸生辰呢,她居然把人家锁了一上午。 苒华休站定在夜锦狸房间门口,觉得有点儿心虚,她开始想象开门之后会是哪般情景——夜锦狸两顿没吃,估计肯定一开门,就要来哭爹喊娘卖惨了…… 而当苒华休做好了心里准备开门后,看的场景却是和谐的很——预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实际上啥事没有,夜锦狸这家伙还在睡…… 这么能睡?苒华休有些无语。 也是,夜锦狸这家伙天天不愁这个不愁那个,...... 《本宫不杀生》六十章 锦狸生辰(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一章 锦狸生辰(三) “秦淮河?水上有什么好玩的?这么冷的天难不成咱们游泳啊?”夜锦狸摸了摸下巴道。 ……看,多么神奇的脑回路! “你真是个人才。”苒华休感觉自己都不想再吐槽夜锦狸了。 “我哪里说错了吗?”夜锦狸却一脸无辜的看着苒华休, “这种天你要想去秦淮河里游上一圈的话我也没意见,只是到时候你在水里,我就在画舫上吃着小菜喝着小酒看着你游。”苒华休道。 “哦,”夜锦狸恍然大悟道,“原来秦...... 《本宫不杀生》六十一章 锦狸生辰(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二章 花朝夜会 “花朝夜会到底是干什么的呀?”眼看着画舫上男男女女越来越多,座位都坐满了,夜锦狸忍不住问。 苒华休笑而不语,一手托腮,一手端着酒浅浅饮了一口。 “怎么不说话?”夜锦狸面具下眼睛充满了好奇。 “我在想,要怎样形容给你听,”苒华休又饮了一口,“按往年的惯例,先得歌舞升平一阵,然后再让一些男男女女上台猜谜或者投壶游戏,这期间若是男女互相看对眼了,就可以交换信物,最后若是两个人两情相悦确...... 《本宫不杀生》六十二章 花朝夜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三章 烛光荷影 “我喜欢你,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说,我好喜欢你。” 夜锦狸的话就像平地惊雷一样炸的苒华休头晕目眩。 夜锦狸怎么会喜欢她呢?她凶残血腥的一面夜锦狸不是没见过,她平时对夜锦狸的态度也不算太好,夜锦狸喜欢她哪点? 苒华休百思不得其解,摘下面具拧着眉头看向夜锦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夜锦狸看着一脸正色的苒华休,气势开始弱下来。 “你难道是喝醉酒了吗?”苒华休又...... 《本宫不杀生》六十三章 烛光荷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四章 冤家路窄 “喂,你们的船靠边走不知道啊?别压到了我们的灯啊!”眼看着那几艘画舫要压到花灯了,夜锦狸暴脾气上来了,大喊道。 几艘画舫闻言赶紧沿着秦淮河畔走,生怕惹了不该惹的人——能放一次性这么多花灯,做事这么高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不是能轻易惹的起的人。 “哼,这些人真讨厌。”夜锦狸气还没消。 “貌似是。”苒华休勾了勾唇角,眼尖的看见了申家兄妹。 申家私人画舫靠着秦淮河畔停了下来,申羽...... 《本宫不杀生》六十四章 冤家路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五章 风波骤起 昨夜直接跟申家那对睚眦必报的兄妹撕破脸面,果不其然,今天那些人就开始直接有大动作了。 梅府今天传话的小厮格外忙碌,先是小厮匆匆急报说,有人在梅家酒庄闹事,非要闹着说酒庄造假酒吃死了人,而后又是禀报有人举报宁家商行用假银票、官府已经把宁家商行围得水泄不通了,再过了一会儿又禀报说梅家酒楼吃出耗子尾巴,一群人堵的酒楼根本没法做生意…… 这事一桩接一桩,苒华休听了,不怒反笑,慢悠悠的喝着温奶。 《本宫不杀生》六十五章 风波骤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六章 风波骤起(二) 书院那些老师急得不行,苒华休的人就是拦着不让他们走。结果过了不多一会儿,那十个人回来了,每个人手里各拎着两三个鼻青脸肿的少年,一看到苒华休纷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主子,没留神让这些小家伙们伤到少爷了。不过,我们现在也还回去了。”有个壮汉说道。 苒华休点头:“没弄死吧?” “没呢,咱们兄弟下手都很有分寸的。”另一个壮汉拍了拍胸脯道。 苒华休继续点头,转眼便去看那些挑事的...... 《本宫不杀生》六十六章 风波骤起(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七章 釜底抽薪(一) 今日的申家格外热闹,申、李、商、王、纪五家家主连同五家所有成年子弟齐聚一堂,申家此间大摆宴席,席间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李兄商兄王兄纪兄,这次多谢兄长仗义相助,为我儿出这口恶气。羽生,还不快过来过来给各位伯伯们敬酒谢谢他们?”说话的中年男子头戴双翼乌纱帽,身着朱红从四官服,耳大面宽,手机正端着酒,看似和善般笑眯眯的。此人正是申羽生申雪生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上梁——申知府,申况。 “谢谢几位伯伯,羽生...... 《本宫不杀生》六十七章 釜底抽薪(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八章 釜底抽薪(二) “岂止讨厌,简直像是赶不走打死又嫌恶心的屎苍蝇。”苒华休讥诮道,“等着吧,待会这些屎苍蝇就要过来找麻烦。” “是嘛,待会他们要过来找麻烦?”夜锦狸眼睛瞬间亮了。 “你又来劲了?”苒华休笑,“不好意思,待会儿你只能老老实实给我在旁边待着。” “昂,那些屎苍蝇又不认识我,”夜锦狸一下子蔫了,拨弄着面具道,“再说我可以戴面具的啊……” 苒华休也随着夜锦狸的目光看向夜锦狸腰间那劣质的白猫面具:“你还挺喜欢这个猫面...... 《本宫不杀生》六十八章 釜底抽薪(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六十九章 尊俎折冲 “这这这!”李家家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脸见鬼的表情道,“宁弈是疯了吧?他居然把这个都给了你!疯子!疯子!” 其他四家家主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东西?”见长辈们纷纷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脸色不对,年龄较小的李家第四子李沐冬好奇的问道。 夜锦狸也好奇得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不过是一枚成色不错的玉牌而已,为什么一拿出来就让那些人变了脸色? “这是宁家世代相传的玉别子,是大历太祖开...... 《本宫不杀生》六十九章 尊俎折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章 闻木樨香 苒华休此话一出,五家家主自然是连连承诺一定会把在梅家酒庄和酒楼捅出来的篓子解决好,并许诺再赔五千两以补梅家今日的损失。 苒华休看着申知府又是一脸肉痛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和五家人再随便敷衍了一阵,便直接叫人送客。 五家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都不敢发作,只得灰头土脸离开了梅府。 五家人一走,夜锦狸就摘下面具,乐不可支道:“太不可思议了,你就说几句话就能弄到五千两。哦不,是一万两!” “这一万两可不是我说几句话...... 《本宫不杀生》七十章 闻木樨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一章 宁家告急(一) “让夫子一起教‘我们两’?‘我们’指的是谁?我和叶离?”梅泠指了指夜锦狸问。 “别别别,可别!”夜锦狸急忙摆手,“我一见到夫子这种生物就头晕眼花脑子疼!” “怎么会呢?”梅泠试图劝说夜锦狸好好读书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夫子呢,是来给我们传道受业解惑的,我们应该抱着感激的心来看待夫子……” “我不要。”夜锦狸抗拒的摇头,双手合十诚恳的看着苒华休,“我不学,求你了。” “没的商量。” 苒华休却不...... 《本宫不杀生》七十一章 宁家告急(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二章 宁家告急(二) “小的也说不清,宁家的人就在正堂大厅等着呢。”小厮道。 “以后宁家的人来了,不用禀报,直接带过来。” 苒华休起身,夜锦狸和梅泠相视一眼,紧随其后。他们一到会客大厅,便见到了一位身形修长,沈腰潘鬓的年青男子。 “宁管家。”苒华休淡淡的打声招呼。 “梅老板。”男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此人正是宁家八大管家之首的宁凤。 “宁管家不必多礼,请上座。”苒华休十分客气。 夜锦狸久闻宁弈事迹,一听到宁家的人就好奇心爆炸,于是一...... 《本宫不杀生》七十二章 宁家告急(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三章 变故突生 “怎么回事?!”宁凤扶住车柩问车夫。 “外……外面有埋伏!山贼,是山贼!”马车外传来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 “什么?!”宁凤脸色大变。 苒华休闻言皱眉,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只见外面尘土飞扬,一群恶山贼手持寒刀封断了他们的前后去路。 “不是吧,这么倒霉,我们那么巧遇见山贼打劫?”夜锦狸也凑着往外面看了一眼怪叫道。 “姐,怎么办啊?”梅泠慌了。 “这白马山怎么突然有了山贼?”宁凤一脸怪异,“我走这条路差不多走了十...... 《本宫不杀生》七十三章 变故突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四章 情不知所起(一) “你是不是傻!”苒华休怒了,“我让你好好待在我身后,你听不懂么!” “我知道啊,可有人放冷箭,我不帮你挡,它就射在你身上了。”夜锦狸傻笑着,转而一脸苍白的捂住胸口,“哎呀,还真的好痛,幸亏我帮你挡了,不然你一个女孩子肯定要痛死。” “能不痛吗!那是你心口的位置!”苒华休觉得夜锦狸说的话让她难受,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她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之前活过的十九年她只流过三次泪,第一次是母亲之死,第二次被谢...... 《本宫不杀生》七十四章 情不知所起(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五章 情不知所起(二) “叶离!叶离!”梅泠哭的满脸通红,摇着夜锦狸的胳膊,但是夜锦狸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好了,不要再摇他了。”苒华休深吸了口气,“他累了,让他睡一会儿。” “姐,怎么办,叶离真的死了!”梅泠十分难过,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夜锦狸这个人傻傻的,说话好玩,和夜锦狸一起读书的两个月,梅泠和夜锦狸虽时常斗嘴,但却结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 苒华休目光冰冷,她望着夜锦狸原本红润的此刻苍白的唇,想到第一次他们在梅林相见,夜锦...... 《本宫不杀生》七十五章 情不知所起(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六章 大难不死(一) 有人说人间最美四月天,可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苒华休看到的只有草长莺飞。 紧闭的茅草屋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苒华休站在走廊里听的嘴角抽搐。 “嫣嫣,你这个朋友……”一身墨衣,身形修长,面容俊美,气质儒雅,笑起来十分温文如玉,这是苒华休高家的大表哥,高维。 高维与清瘦斯文的高家三表哥高绮面容只有三四分相像,像的只有那双精致的凤眸——高家四姊妹中,幼女高绾与长子高维长得像他们母亲,容貌瑰丽,幼子高...... 《本宫不杀生》七十六章 大难不死(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七章 大难不死(二) 夜锦狸的猪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结束了。军医满头大汗的从屋子里走出。 “军医,怎么样?”高维含笑问道。 “啊,别提了。”军医摆了摆手,“老夫行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叫声这么凄惨还片刻不歇的人,唉!真叫人心神不宁,叫的我都快烦死了!差点就甩手走人了!” “嗤。”高维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苒华休说:“表妹,你这个朋友可真有意思。” 苒华休听到军医的话也觉得好笑——果然奇葩都是与众不同的!夜锦狸心脏长...... 《本宫不杀生》七十七章 大难不死(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八章 大难不死(三) 夜锦狸这一说,苒华休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个事——当时夜锦狸犯浑,似乎一脚把人家神医从二楼踹了下去,踹的人家神医当时头破血流的…… “你想起来没?”夜锦狸眨眨眼睛问。 “……”苒华休无语的看着他,“能不想起来么?你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到哪儿都能得罪人?” “我也不想的好不好,我记得当时我是给你出气的,怎么能又怪我?”夜锦狸委屈巴巴的攥着苒华休的手,“你这个人,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 《本宫不杀生》七十八章 大难不死(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七十九章 华休生辰 神医和茗烟来了白马山的后一天,梅府护卫也带着一些衣物食物闻讯赶来了。 因为神医说夜锦狸中箭较深不宜挪动,需要躺着调养生息,所以梅府的护卫奉苒华休的命令在白马山盖了几间茅草屋以便众人居住。 夜锦狸这一躺差不多两个月才全好,在此期间,高维和白衡一直也还未离去。 高维本意是想多留会儿和苒华休谈心,聊一聊她的过往十二年,看看能不能帮她忙,奈何苒华休一直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高维也无计可施。 高维对苒华休无计可施,就...... 《本宫不杀生》七十九章 华休生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章 星火流萤(一) 苒华休找了一圈还是没看见夜锦狸的人影,不由纳闷这个傻子又跑哪里去了。 忽见白马山上人影攒动,有个人在跌跌撞撞的跑。 “夜锦狸?”苒华休下意识喊出口,话一出口,环顾四周——还好,没人听见。夜锦狸身份特殊,又被人追杀,白马山这里人多嘴杂,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嗯?”跑的那个人停下脚步,“苒华休?是苒苒吗?” 十三的月亮比较圆,他边说着边朝苒华休小跑了过来,月光照在他脸上,虽然树影斑驳,苒华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双...... 《本宫不杀生》八十章 星火流萤(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一章 星火流萤(二) 苒华休一脸错愕,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夜锦狸拿着那根棍子边喊边跑冲了出去,人跟发了疯病一样一路冲出去用棍子敲打荷塘岸边的芦苇。 苒华休一脸懵逼——这……这什么鬼?搞半天看好东西就看这个?这也太…… 太奇葩了吧!苒华休扶额,看着夜锦狸一路鬼叫一路打芦苇,摇了摇头,觉得简直不忍直视。 “苒华休,你看到了吗?”夜锦狸已经跑出挺远的了,扯着喉咙大声问道。 “看什么?”苒华休闻声纳闷,抬眼一看,只见被夜锦狸拿棍...... 《本宫不杀生》八十一章 星火流萤(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二章 宁弈消息 夜锦狸被蛇咬了,又被神医取笑了一番,幸运的是咬他的确实是条无毒的水蛇。但夜锦狸向来金贵又爱大惊小怪,非要赖在床上躺一天养他的腿。 只不过这一天就算他从正午等到黄昏,望眼欲穿也没等到苒华休再来看他,夜锦狸不由得心中失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早知道他就不亲她了…… 那边夜锦狸一直在等,这边苒华休却每日落得个耳根清净,舒服的很。她不想去看夜锦狸,因为实在觉得夜锦狸太过烦人——她确实是欠了他一条命,她也可以纵...... 《本宫不杀生》八十二章 宁弈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三章 驰往帝都 “你去哪!”夜锦狸心中一慌,不至于吧?他不就昨晚亲了她一下么,她就要走了,把自己给扔在这里? “我有急事,你放手!” 苒华休没空跟他多话。 “不要!”夜锦狸耍赖的抱住了苒华休的一只脚。 此时正值夏日黄昏,残阳似血,天气闷的厉害,苒华休满脸不耐烦喝道:“滚开!” 说罢一脚蹬开了夜锦狸,骑着马绝尘而去。 夜锦狸被苒华休蹬的踉跄,愣愣的看着苒华休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她居然让他滚? 纵是夜锦狸再没心没肺,此时也...... 《本宫不杀生》八十三章 驰往帝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四章 香山花海 “这就是东麓?“尖细的声音,瘦削的肩膀,一位身体修长,下巴尖尖的少女,一身紫红色的衣裙,抱剑而立,环顾四周并不算热闹的小镇,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有着不屑的光。“看起来挺寒酸。” 这是泯霞光,剑神宫宫主的嫡长女,泯海棠名义上的姐姐。 “霞光,切勿胡言!“一声轻喝,一位中年男子,一身棕黄纹锦绣衣,严肃的走了上前,身后还跟着一帮手中持剑意气风发的年轻玄衣子弟。 这个男子便是剑神宫现任宫主,泯海棠的父...... 《本宫不杀生》八十四章 香山花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五章 惊鸿一瞥 “你自己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我给你抖出来?”泯霞光怒不可遏! “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泯海棠笑了,“那么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就装吧!”泯霞光恶狠狠的说,“我告诉你!我一直就很讨厌你!你这个恶心吧啦的贱人!以前是爹罩着你,现在爹回去了,我看谁来帮你!现在,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来算算!” 泯霞光人狠话不多,居然就拔出了剑,朝泯海棠刺来。 原来泯海棠该觉得泯霞光只是刁蛮一点...... 《本宫不杀生》八十五章 惊鸿一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六章 始料未及(一) 有人说人间最美四月天,可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苒华休看着的只有草长莺飞。禁闭的屋子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苒华休站在走廊里听的嘴角抽搐。 “嫣嫣,你这个朋友……”高维掩唇而笑,他一身墨衣,身形修长,面容俊美有英气,与苒华休见过的清瘦斯文的高家三表哥高绮面容只有三四分相像,像的只有那双精致的凤眸——高家四姊妹中,幼女高绾与长子高维长得像他们母亲,容貌瑰丽,幼子高绮与次子高纭长得像高长史,清秀斯文。 “他向来如此...... 《本宫不杀生》八十六章 始料未及(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七章 始料未及(二) 夜锦狸的猪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结束了。军医满头大汗的从屋子里走出。 “军医,怎么样?”高维含笑问道。 “啊,别提了。”军医摆了摆手,“老夫行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叫声这么凄惨还片刻不歇的人,唉!真叫人心神不宁,叫的我都快烦死了!差点就甩手走人了!” “嗤。”高维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苒华休说:“表妹,你这个朋友可真有意思。” 苒华休听到军医的话也觉得好笑——果然奇葩都是与众不同的!夜锦狸心脏长...... 《本宫不杀生》八十七章 始料未及(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八章 烈女缠郎(一) 夜锦狸的猪叫声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结束了。军医满头大汗的从屋子里走出。 “军医,怎么样?”高维含笑问道。 “啊,别提了。”军医摆了摆手,“老夫行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叫声这么凄惨还片刻不歇的人,唉!真叫人心神不宁,叫的我都快烦死了!差点就甩手走人了!” “嗤。”高维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苒华休说:“表妹,你这个朋友可真有意思。” 苒华休听到军医的话也觉得好笑——果然奇葩都是与众不同的!夜锦狸心脏长...... 《本宫不杀生》八十八章 烈女缠郎(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九章 烈女缠郎(二) 有人说人间最美四月天,可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苒华休看着的只有草长莺飞。禁闭的屋子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苒华休站在走廊里听的嘴角抽搐。 “嫣嫣,你这个朋友……”高维掩唇而笑,他一身墨衣,身形修长,面容俊美有英气,与苒华休见过的清瘦斯文的高家三表哥高绮面容只有三四分相像,像的只有那双精致的凤眸——高家四姊妹中,幼女高绾与长子高维长得像他们母亲,容貌瑰丽,幼子高绮与次子高纭长得像高长史,清秀斯文。 “他向来如此...... 《本宫不杀生》八十九章 烈女缠郎(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章 涅与湮 “叶离!叶离!”梅泠哭的满脸通红,摇着夜锦狸的胳膊,但是夜锦狸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好了,不要再摇他了。”苒华休深吸了口气,“他累了,让他睡一会儿。” “姐,怎么办,叶离真的死了!”梅泠十分难过,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夜锦狸这个人傻傻的,说话好玩,和夜锦狸一起读书的两个月,梅泠和夜锦狸虽时常斗嘴,但却结下了深刻的革命友谊。 苒华休目光冰冷,她望着夜锦狸原本红润的此刻苍白的唇,想到第一次他们在梅林相见,夜锦...... 《本宫不杀生》第九十章 涅与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一章 猫狐银面 苒华休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个事,当时夜锦狸犯浑一脚把人家神医从二楼踹了下去,踹的人家神医头破血流的…… “你想起来没?”夜锦狸眨眨眼睛问。 “呵呵,”苒华休无语的看着他,“能不想起来么?你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到哪儿都能得罪人?” “我也不想的好不好,我记得当时我是给你出气的,怎么又怪我!”夜锦狸气呼呼的松开了苒华休的手,“你这个人,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苒华休咧了咧嘴,“你说...... 《本宫不杀生》九十一章 猫狐银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二章 雁栖湖上 苒华休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个事,当时夜锦狸犯浑一脚把人家神医从二楼踹了下去,踹的人家神医头破血流的…… “你想起来没?”夜锦狸眨眨眼睛问。 “呵呵,”苒华休无语的看着他,“能不想起来么?你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到哪儿都能得罪人?” “我也不想的好不好,我记得当时我是给你出气的,怎么又怪我!”夜锦狸气呼呼的松开了苒华休的手,“你这个人,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苒华休咧了咧嘴,“你说...... 《本宫不杀生》九十二章 雁栖湖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三章 青萝公主 本是湖光水色,山水宜人,卫隐正含笑看着身边的苒华休。 突然一艘华船朝他们的木筏急速驶来,摇桨的老头避闪不及,华船猛的撞上了木筏,筏上三人均身形不稳跌下湖去,卫隐急忙丢了手中的伞一手抱住苒华休,一手拉住木筏——他本就是个弱质文人,因这一下,手掌被竹筏割破个大口子,血如泉涌散进水里。 苒华休目光一冷,抬眼往上看,只见一少女身着青色锦绣衣头戴双蝶金步摇,容貌清丽,却正看着他们冷笑。 “贱民!看什么看,信不信本...... 《本宫不杀生》九十三章 青萝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四章 旧爱新欢(一) “我今天可是超级听话的,”夜锦狸虽带着银狐面具,却遮不住他笑眯眯的眼睛,他笑的……笑的格外像只邀宠的小狗,他指了指酒庄伙计,“不信你问他,我一下都没有出去。” 一下都没有出去? 那他吃喝拉撒怎么解决? 吃喝还好说,他反正不按时吃饭惯了,大便小便这个…… 苒华休不由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苒华休看了看他道:“你把之前的金创药拿出来给我。” “拿那个干什么?”夜锦狸连忙拉住苒华休上下检查一番,“你...... 《本宫不杀生》九十四章 旧爱新欢(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五章 旧爱新欢(二) 卫隐心中翻腾似海,他眸光如箭冷冷的看着夜锦狸。 夜锦狸却不以为意的勾唇笑了笑——这小白脸开玩笑呢?跟他抢女人? 两人刀光剑影、相视良久。 最终还是卫隐恢复了温柔神色,他倚在马车上,略显苍白的笑了笑问:“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我的名字?你知道也没用用?”夜锦狸却分毫不给面子,扬起唇角笑道,“我叫叶离。” 卫隐闻言眸中冷光一闪,却还是笑了笑,道:“原来是叶离公子,幸会!” “什么幸会,真不巧,”夜锦狸还是一...... 《本宫不杀生》九十五章 旧爱新欢(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六章 游湖风波(一) 一番捯饬下来,苒华休可算是给夜锦狸易好了容。苒华休站起身,夜锦狸还是坐在镜台前,忍不住捧着脸左看右看。 “你觉得跟以前刘药师给你易容的样子像吗。”苒华休问。 “挺像的,”夜锦狸点点头,他望着镜子妖媚的他,砸吧砸吧了嘴道,“你跟老刘怎么都那么厉害呢!我这易容后的样子,比阳澄都好看多了。” 苒华休闻言好笑:“你还对阳澄念念不忘呢?” “呃……”夜锦狸瞪大眼睛,看着苒华休摆手解释道,“你可别乱想,我只是单纯想说...... 《本宫不杀生》九十六章 游湖风波(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七章 游湖风波(二) “你还拿话激我?啧啧,夜锦狸你别装了。”夜青萝冷哼道,“打个赌敢不敢?” 夜锦狸不以为意一笑——虽然他也不知道苒华休怎么做到的,但他现在的脸,叫他自己认他都不敢认!他就不信夜青萝真能认出他来。 “我可不敢跟个公主打赌。”夜锦狸怪笑连连,“我是良民,有什么委屈我只能忍了,公主你说我是谁那我就是谁好了~” “呦,离开了皇宫还学会了阴阳怪气?”夜青萝冷笑,“夜锦狸你还装?” 想不到这位青萝公主居然能一眼认出夜锦...... 《本宫不杀生》九十七章 游湖风波(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游湖风波(三) 苒华休一脸错愕,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夜锦狸拿着那根棍子边喊边跑冲了出去,人跟发了疯病一样一路冲出去用棍子敲打荷塘岸边的芦苇。 苒华休一脸懵逼——这……这什么鬼?搞半天看好东西就看这个?这也太…… 太奇葩了吧!苒华休扶额,看着夜锦狸一路鬼叫一路打芦苇,摇了摇头,觉得简直不忍直视。 “苒华休,你看到了吗?”夜锦狸已经跑出挺远的了,扯着喉咙大声问道。 “看什么?”苒华休闻声纳闷,抬眼一看,只见被夜锦狸拿棍...... 《本宫不杀生》第九十八章 游湖风波(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九十九章 寡如鸡肋 夜锦狸被蛇咬了,又被神医取笑了一番,幸运的是咬他的确实是条无毒的水蛇。但夜锦狸向来金贵又爱大惊小怪,非要赖在床上躺一天养他的腿。 只不过这一天就算他望眼欲穿也没等到苒华休再来看他,夜锦狸不由得心中失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早知道他就不亲她了…… 那边夜锦狸一直在等,这边苒华休却每日落得个耳根清净,舒服的很。她不想去看夜锦狸,因为实在觉得夜锦狸太过烦人——她确实是欠了他一条命,她也可以纵容他为所欲为,但...... 《本宫不杀生》九十九章 寡如鸡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章 不容置喙 “你去哪!”夜锦狸心中一慌,不至于吧?他不就昨晚亲了她一下么,她就要走了,把自己给扔在这里? “我有急事,你放手!” 苒华休没空跟他多话。 “不要!”夜锦狸耍赖的抱住了苒华休的一只脚。 此时正值夏日黄昏,残阳似血,天气闷的厉害,苒华休满脸不耐烦喝道:“滚开!” 说罢一脚蹬开了夜锦狸,骑着马绝尘而去。 夜锦狸被苒华休蹬的踉跄,愣愣的看着苒华休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她居然让他滚? 纵是夜锦狸再没心没肺,此时也...... 《本宫不杀生》一百章 不容置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一章 酒后荒唐(一) 苒华休遣人给卫隐递拜帖不久之后,卫隐马上就派人回了帖,他的帖子里又是一番咬文嚼字声情并茂,苒华休一眼略过这些,直接读到了他约她两日后京都香山花苑见,细谈宁弈的事情。 剩下的苒华休没有多看,她愁眉紧锁——卫隐的回帖写的再怎么文辞优美感人肺腑她如今都是无心欣赏的,她现在一颗心都吊在宁弈身上。 苒华休心绪不宁等了两天,两天后她起了个大早,随便穿了一身青衣,正打算赴约时,却突然看到了之前包袱里的两只面具:一只......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一章 酒后荒唐(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二章 酒后荒唐(二) 就这样,一路上卫隐负责吟风弄月,苒华休负责敷衍的笑再偶尔搭上几句话,两人貌合神离在香山花苑逛了一上午才罢。 “饿了没?”卫隐笑着问苒华休,“我带你去吃帝都的好东西如何?” “吃什么好东西?”溜达了一上午,苒华休自然饿了,她还有事没问卫隐自然不会打道回府,既然卫隐提了带她去吃东西,她当然也不会拒绝。 “你喜欢吃什么?”卫隐问。 “你决定,你是东道主。”苒华休摇头道,“反正不是花我的银子,我吃什么都香。” 卫隐......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二章 酒后荒唐(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三章 酒后荒唐(三) 阳澄就那样冷着脸,伴着几个挡在他身前切水果切到满头大汗的金刀护卫,踏马行来。 他越走近,少女们的尖叫的越热烈,呃……果子朝他飞去飞来的势头越来越猛。 “澄澄好帅啊!” “啊啊啊!要死要死!” “澄澄我爱你!” “澄澄,非君不嫁!” “澄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少女们”一点也不觉得累,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的示爱扔果子、示爱扔果子、示爱扔果子…… 苒华休扶额笑的肚子疼——老天,给不给人家金刀护卫活路了?人......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三章 酒后荒唐(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四章 酒后荒唐(四) “你这么笃定?或许宁弈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呢?”卫隐凉凉开口问道。 苒华休闻言的惊讶看着卫隐,忍不住为宁弈打抱不平:“你怎么能这么说?宁弈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卫隐还未接话,苒华休又道:“当年你为苏迢出走帝都,在鄢陵的时候是谁待你亲如兄弟?你在鄢陵什么都没有,不是宁弈一直在照顾你么?” 卫隐闻言自嘲一笑,他满脸失望的看着苒华休:“宁弈宁弈,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他……” 不是他还是你么,苒华休执拗的看着卫隐,......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四章 酒后荒唐(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五章 讨价还价(一) 夜锦狸弱弱的缩回了手,一双漂亮的睡凤眼蒙上了水雾,像只可怜的小狗一般眼巴巴的看着苒华休。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只保你七次命!你自己数数你还剩几次?”苒华休却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夜锦狸,冷冷的道。 “……” 夜锦狸闻言垂下了头——他肯定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开始埋头在数还有几次…… 他记得,中毒一次;含情谷治病的时候用了一次来换苒华休的原谅,两次;石室偷听被抓到又用了一次,三次,生辰那天好像用了一次,四次,呃......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五章 讨价还价(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六章 讨价还价(二) 大夫此话一出,不仅是夜锦狸想问为什么,苒华休也想问为什么。 见二人疑惑的眼神,大夫问夜锦狸道:“公子最近是不是去过不干净的水里?” “呃……”夜锦狸闻言脸色一变,“是有过……可我只是去那水池里洗了个澡啊。” 他和柳茗烟来帝都的两天里,正是盛夏炎炎,他出了一身的汗,他嫌自己臭,非闹着让柳茗烟带他去洗澡。 柳茗烟被他闹的头大,但荒郊野岭去哪里洗澡?于是当柳茗烟看到个小水池子,就赶紧让夜锦狸下去洗了。 “呃,大夫......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六章 讨价还价(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七章 讨价还价(三) “哈哈哈,可笑!”苒华休大笑,她琉璃双眸中满是冰雪,恶狠狠道,“听话?我自然比不得你听话!我自然比不得你,你就算是亲娘死了、亲爷爷死了,你也还是愿意为皇帝卖命!而我不行,我偏要恨!” 黑衣人闻言不语,只是斗篷下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们天生就是不一样的。我名湮,你名涅,你可以涅槃而生,而我不可以!我注定灰飞湮灭!”苒华休冷冷划清界限。 黑衣人闻言冷哼一声:“说什么灰飞湮灭,只要你哥哥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七章 讨价还价(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八章 夜家织尧(一) 苒华休本意是想派人去把宁白抓过来拷打一番,奈何派出盯梢宁白的人说宁白如今出门极少,就算出门也是重重保护。 帝都不比鄢陵,在鄢陵,梅府势力滔天为所欲为,反正当地官兵不管正事,只要给足够的好处就能摆平。 但帝都不一样,先不说帝都它是天子脚下、有八万禁军日夜巡行;也不谈帝都世家云集,随便哪家都不是好捏的柿子;就说说帝都的寻常百姓,祖宗三辈哪个没与庙堂有几分交际?! 抓不到宁白,即使苒华休在帝都连续待了几日,宁......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八章 夜家织尧(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零九章 夜家织尧(二) “柳咏此人,可谓是词中圣手,在词中地位简直可媲美诗中太白!”卫隐总结道。 苒华休点头。 虽然她几次与卫隐不欢而散,但其实她与卫隐的见识以及许多观点都是极其想像的,他们都爱诗文,爱风月,爱花,爱雪…… “你今天来有什么事么?” 因为柳咏的缘故,苒华休对卫隐的不舒服少了许多,语气也温和了些,执起一杯茶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找你。”卫隐笑了笑,弯起含情目深情看着苒华休,认真的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本宫不杀生》一百零九章 夜家织尧(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条 最近头痛,请假数天。 《本宫不杀生》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章 有事相求(一) “怎么的,你还嫌弃?”夜织尧说着就开始扯夜锦狸的外衣,边扯边道,“你不是吵着说饿了吗?快点换上,换上了叔就带你去吃好吃的,省的待会把你饿死了,你做鬼还不放过我……” “我不要,”夜锦狸看着粉色衣衫,退身拒绝道,“这是娘们穿的的衣服!我要是穿上了,我成什么了?我的一世英名都毁了。” “你哪里有英名,全是臭名,而且是臭名远扬。”夜织尧不由分说的给不情不愿的夜锦狸套上粉色衣衫道,“不穿的话,要不然你就饿死在......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章 有事相求(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一章 有事相求(二) “皇叔居然没有五十万两?”夜锦狸瞪大眼睛,他自幼锦衣玉食,一直以为皇室富裕,没想到夜织尧居然跟他说拿不出来。 “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五十万白银,我怎么拿的出来……”夜织尧纳闷道,“锦狸,你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我骗谁也不会骗小叔叔啊!”夜锦狸急得直挠头道,“怎么办啊现在?” 夜锦狸真急了——如果小皇叔拿不出来,那放眼整个帝都还有谁会帮他?他要怎么拿出五十万两来? “你要五十万两做什么?”夜织尧好奇问......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一章 有事相求(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二章 有事相求(三) 夜织尧闻言愕然! “你说什么?”夜织尧不可置信! “我……”夜锦狸不好意思的别开头,“虽然我也没想到,但是我们两个确实……” “你怎么敢……你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夜织尧瞠目结舌。 “不是我先……啊不,确实是我先,可是,”夜锦狸语无伦次,想起昨晚的事便满脸涨红,嗫嚅道,“我承认我确实对她心怀不轨了,可她亲我了,小叔叔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抱在了一起,她贴着我,......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二章 有事相求(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三章 人面桃花(一) 夜织尧叔侄两个聊完,夜色也不早了,也到了该睡的时候。但因夜锦狸身着女装,夜织尧觉得膈应,不愿和他一起睡,于是夜锦狸只好忍气吞声的打了一晚上地铺。 第二天一早,夜锦狸还睡的跟个猪一样的时候,夜织尧却起了个大早,他先是收拾好了自己的床褥,而后开始收拾自己。 “小叔叔,”夜锦狸躺在地铺上睡的迷迷糊糊,听到了动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闭着着眼睛哼声道,“起这么早干什么去啊,你吵死人了……” 夜织尧:…… 夜织尧回头白......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三章 人面桃花(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四章 人面桃花(二) 纵然在阳府大门外夜织尧便已觉得阳家门庭凋敝,这一进来还是不由触目惊心了一番——这哪还是阳府啊? 简直是个废宅! 完全和他当年印象中的阳府面目全非…… 从前欢声笑语人来人往的府邸如今大门紧闭,从前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前院如今荒草丛生——要知道那些荒草都有人腰那么高了,人要是走过去的话,简直被荒草埋的伸脚不见五趾,如今正值盛夏,蛇虫甚多,这一伸脚,很有可能就被一些毒玩意儿给咬了。 夜织尧见状黯然,望着一片破败寂静......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四章 人面桃花(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五章 替罪羔羊(一) 笑什么? 阳澄当然不会告诉夜织尧,他在笑他的天真。 阳澄只是淡淡勾唇一笑,语气冷淡道:“看来辰王叔对他还真是爱护有加。” “你只是不了解锦狸,你只是觉得他从小在宫中养尊处优,被娇纵的无法无天,却不知道皇……却不知道皇宫对他是多么危险一个地方。 十八年来,他被捧在最高的位置,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被许多人记恨着,那些人就等着他某天失势的时候给他来捅上一刀。你不知道他性格单纯,在那一瞬突然跌落云端的时候他有多难受......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五章 替罪羔羊(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六章 替罪羔羊(二) 卫隐面对卫陵的挑衅,不动声色笑了笑,看着卫老太君曲了曲身道:“疼自然是疼的,只不过一见到祖母,便什么也觉得了。” 卫隐心中冷笑,他不争宠不代表他不会,他从前只是不屑,如今他回来了,该他的就是他的! 卫太老君闻言对卫隐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古父母宠幼子,祖母疼长孙,卫老太君只是不喜卫隐的母亲,对卫隐还是疼爱的。只是卫隐年少时叛出家门,伤了卫老太君老人家的心,她心里才有了隔阂,渐渐把对子孙的怜惜转给了一直侍奉......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六章 替罪羔羊(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七章 替罪羔羊(三) “老太君这么给南冥面子,南冥自然不敢拒绝。”南大将军闻言抱拳点了点头,南大将军也不是个不讲个道理的人,顶多在他儿子南国面前不讲道理,对别人他也知道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这个道理的。 南大将军说着拍了拍南国的头,豪爽道:“若真是我家这臭小子搞了乌龙,平白无故揍了你们家小孩一顿,除了他项上人头和那条小命,其余任由你们处置,你们就算想要这臭小子吃下一缸屎我都没话说!” 卫隐:…… 卫尚书:……南冥这老武夫够狠......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七章 替罪羔羊(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八章 当堂指认(一) “这……”卫尚书却犹疑了——这可以倒是可以,但平川侯位高权重,他们尚书府与平川侯府素来无交集,而且平川侯生了三子一女,听说他最宠爱的便是他那最小的女儿,请平川侯府那位小小姐过来指认不是个问题,但请不请的过来还真是个问题。 卫老太君也想到了一点,于是又对南大将军道:“我们可以派马车到平川侯府去请,只是不知平川侯府那位小小姐愿不愿意过来……” “这个还真难说,”南大将军皱了皱眉,转头对南国道,“我看你和你......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八章 当堂指认(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一十九章 当堂指认(二) 怎么办怎么办? 南国惶恐的看了一眼南大将军,一想到他亲爹要是较真,非要让他吃下一缸粑粑的场面忍不住脸色发绿! 知子莫如父,一看到南国小圆脸上的表情,南大将军马上就知道南国蔫了,南大将军又白了南国一眼,心中又不知大骂了自家臭小子多少回,但难得的,南大将军这次!没有破口大骂。 南国被南大将军一个眼神看的极其惊恐,玉海棠见状勾唇笑了笑——玉南两家世代相交,这种场面,玉海棠见得比较多,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南大将...... 《本宫不杀生》一百一十九章 当堂指认(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章 山雨欲来(一) 这边远在夜织别苑躺在地铺上捧着画册爱不释手的夜锦狸,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回事,谁在骂我?” 夜锦狸并不知道他昨天的“好事”暴露了,只是揉了揉鼻子,放下画册,露出绯红的脸蛋,他的心怦怦直跳,心情仍不能从画册中那些香艳场面平复——太刺激……了啊呸,他是觉得小叔叔太色 情了! 小叔叔怎么是个这么好色的人呢!夜锦狸不由一脸的嫌弃的看着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画册,心中吐槽夜织尧下流无耻好色变态!(但实际上,夜......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章 山雨欲来(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一章 山雨欲来(二) 卫公子?卫隐? 卫隐他如今还来找她做什么? 苒华休如今一听“卫隐”这个名字生厌。 能上一刻还深情默默问你嫁不嫁他,下一刻就马上就能去皇帝赐婚给他和另一个女人……苒华休冷笑,卫隐把她究竟当什么了,他以为她会一直对他有求必应吗? 苒华休皱了皱眉,淡淡应楼下伙计道:“让他走吧,我没心情见他。” 卫隐就在梅家酒庄楼下,闻得苒华休此言言脸色阴沉,梅家酒庄的伙计闻言纷纷面面相觑,那个喊话的伙计看了看卫隐青紫又满是阴沉的......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一章 山雨欲来(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二章 山雨欲来(三) “呵,呵。”卫隐连连冷笑,一张青紫的俊脸寒意阴沉。 冷笑良久卫隐才捂着胸口冷冷道:“想不到,真想不到!有趣,苒华休,这可真有趣!原来我在你眼中只是个人没人要的破烂,是个当断不断暧昧不清的情种?原来这么多年来,纵我一腔情深,在你心里也不过是泥牛入海……” 苒华休闻言无动于衷,或许她说的过分,但她可曾说错? 卫隐可不就是个苏迢不要的破烂,与多个女子当断不断暧昧不清的多情种么? 见苒华休闻言无动于衷,卫隐心中郁......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二章 山雨欲来(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四) “是什么是什么?” 夜锦狸垫着脚,恨不得把眼睛黏到布囊里面去。奈何碍于胖猫一直冲他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夜织尧又向着胖猫,夜锦狸只好远远的看着夜织尧打开小布囊。 “一张纸条。”夜织尧边道边取出了布囊里的纸条。 “写了什么?是阳澄写的嘛?”夜锦狸急哄哄的问。 “……”夜织尧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纸条。 “怎么了?到底是不是是阳澄给的?”夜锦狸又问。 “是。”夜织尧点了点头,按住怀里躁动的胖猫,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夜锦狸......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四章 风满楼(一) “嘘,”夜锦狸比了比手指对夜织尧道,“小叔叔你别说这么大声,要是被宁弈听到了,多尴尬啊。” “哦哦,是哦。”夜织尧咽了咽口水,看着乌漆墨黑的山神庙心虚的点点头。 “这个山神庙怎么这么破破烂烂的。”夜锦狸从车夫手里抢过灯笼,看着山神庙皱了皱眉奇怪道。 听得此言,夜织尧瞪大了眼睛,一阵阴风吹来,夜织尧打了个抖,连忙缩在夜锦狸身后道:“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山神庙以前好像是闹过鬼的……” “闹鬼?”夜锦狸扭头看着怕......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四章 风满楼(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五章 风满楼(二) 宁弈摇了摇头,转身便想去抓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夜织尧。 冷不丁,却被人抱住了大腿,宁弈皱眉一看,只见夜锦狸满嘴是血抱着他的大腿,一脸悲戚冲夜织尧道:“快跑啊,小叔叔啊!” (宁弈:……有没有搞错?大半夜,演什么苦情戏?) 夜织尧见状老泪横流,忍痛回头看了夜锦狸,灯笼也顾不上捡了,直接一瘸一拐的跑了。 宁弈正拔腿想追。 夜锦狸却死拖着他,叫嚣道:“我告诉你,别想动我小叔叔!来啊,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宁弈......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五章 风满楼(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六章 风满楼(三) “我……”夜锦狸这个大嘴巴,突然有点不敢对宁弈说他是苒华休未婚夫,在梅府的时候,他常听刘药师说宁弈对苒华休情深义重,就是可惜已有家室之类的话……毕竟这荒郊野外的,夜锦狸又不是真傻,他怕这样跟宁弈说,被宁弈杀了就划不来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他还要留着命回像他去娶苒苒呢! “怎么不说了,编不下去了?”宁弈挑眉。 “不不不,不是。”夜锦狸咽了咽口水,脑子飞速运转,想起苒华休之前介绍他的身份,撒谎道,“我......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六章 风满楼(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七章 池鱼之殃(一) 骏马一路奔行,宁弈微微侧头往后看去,只见山神庙火光隐约,他已经远远的甩开了山神庙的援兵。 “你的马跑起来的好快啊!”夜锦狸见状也高高兴兴的,他双手搂紧宁弈的腰,兴高采烈道,“你能也送一个给我吗?” 宁弈:………???他身后这个奇葩脸也太大了吧? “不能。”宁弈道。 “啊……”夜锦狸一脸遗憾,咬了咬唇道,“这样啊,不是说你很大方嘛,怎么一匹马都舍不得送啊。” 宁弈一脸黑线——谁说他大方的?他宁弈什么时候是个很......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七章 池鱼之殃(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八章 池鱼之殃(二) 宁弈心中对夜锦狸甚是惊奇,不过正是逃命的时候,也顾不上吐槽夜锦狸,宁弈只是专心御马狂奔。 就这样,骏马一路奔行良久,宁弈微微侧头往后看去,远远的,望见山神庙火光隐约,他们已经远远的甩开了山神庙的援兵了。 宁弈见状微微勾唇。 “你的马跑起来的好快啊!”夜锦狸见状也高高兴兴的,他双手搂紧宁弈的腰,兴高采烈道,“你还有这样的马吗,你能也送一个给我吗?” 宁弈:………???他身后这个奇葩脸也太大了吧?他以为他是谁......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八章 池鱼之殃(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二十九章 池鱼之殃(三) “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吗?”宁弈咬了一口自己烤的鱼漫不经心道。 夜锦狸闻言尴尬,摸了摸头,看见宁弈在吃鱼,又赶忙转移话题道:“怎么样,好吃吗?” “我不是给了你一个,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宁弈看了夜锦狸一眼,又咬了一口鱼,吐出一口刺道,“怎么,怕有毒?” “呃,这个……”夜锦狸看着手里拿着的黑糊糊的烤鱼,咽了咽口水,实在觉得无法下咽啊! “不吃还我。”宁弈白了夜锦狸一眼,伸手抢过夜锦狸手中的烤鱼道,“看...... 《本宫不杀生》一百二十九章 池鱼之殃(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池鱼之殃(四) “这一百两银票给你。”宁弈从布囊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夜锦狸,温声道,“你去帝都城区找个大夫看看你头上的伤,我不方便进城区,就送你到这儿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夜锦狸一脸懵懂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拉着缰绳不肯放手,一脸倔强道,“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不进去了。”宁弈望着夜锦狸笑了笑,“帝都城区官兵良多,我身为一个逃犯进去如同自投罗网,我们,就此别过吧。” “那我也不进去,我是为了跟你走的,又不是为了进...... 《本宫不杀生》第一百三十章 池鱼之殃(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一章 阴差阳错(一) 正在宁弈纳闷时,围住他的官兵让出一条路来,宁弈顺着官兵让开的小径望去,双瞳一缩,而后微微眯眼看着来人。 来人一袭白衣,头上带着双翼乌纱帽,素来温文如玉的脸上还泛着些许青痕——来人正是卫隐,卫隐面上带着微笑,一双含情眸微微弯起。 他这些天向太子借了些兵,特意在帝都城内巡视,就是为了抓戴银狐面具的人,等了好几天没消息,今天可算是把人逮住了。 “你倒是会躲。”卫隐唇角勾起,背手上前,立在宁弈面前道,“你可知我......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一章 阴差阳错(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二章 阴差阳错(二) 三年前,苒华休以为卫隐是放不下苏迢,便不辞而别找苏迢去了。但其实,这里面有宁弈的手笔—— 谁的心不是肉做的? 卫隐又何曾未对苒华休动过心? 卫隐确实很爱很爱苏迢,苏迢弃他而去时,卫隐的心都仿佛碎了,所以苏迢走后卫隐在鄢陵大街借酒浇愁烂醉了几日。 而那时的宁弈仍是卫隐好友,他见卫隐烂醉如泥、醉生梦死,看不过眼,便恨铁不成钢在街头拖着卫隐暴打,想要打醒卫隐。 但被打的卫隐只觉得无动于衷,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可......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二章 阴差阳错(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三章 阴差阳错(三) 三年前,苒华休以为卫隐是放不下苏迢,便不辞而别找苏迢去了。但其实,这里面有宁弈的手笔—— 谁的心不是肉做的? 卫隐又何曾未对苒华休动过心? 卫隐当年确实很爱很爱苏迢,苏迢弃他而去时,卫隐的心都仿佛碎了,所以苏迢走后,卫隐在鄢陵大街借酒浇愁烂醉了几日。 那时的宁弈仍是卫隐好友,他见卫隐烂醉如泥、醉生梦死,看不过眼,便恨铁不成钢在街头拖着卫隐暴打,想要打醒卫隐。 但被打的卫隐只觉得无动于衷,只觉得……人间不值得......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三章 阴差阳错(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四章 咎由自取(一) 正在宁弈纳闷时,围住他的官兵让出一条路来,宁弈顺着官兵让开的小径望去,双瞳一缩,而后微微眯眼看着来人。 来人一袭白衣,头上带着双翼乌纱帽,素来温文如玉的脸上还泛着些许青痕——来人正是卫隐,卫隐面上带着微笑,一双含情眸微微弯起。 他这些天向太子借了些兵,特意在帝都城内巡视,就是为了抓戴银狐面具的人,等了好几天没消息,今天可算是把人逮住了。 “你倒是会躲。”卫隐唇角勾起,背手上前,带着浅笑道,“你可知我等你......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四章 咎由自取(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五章 咎由自取(二) 从三年前的回忆中恍然回神,卫隐只见宁弈仍然在笑,随即心生幽怨道:“宁弈,你好厉害的手段!这三年你到底对苒华休做了什么,为什么如今的她和三年前的她判若两人?” 宁弈闻言薄唇勾起,望着卫隐讥笑道:“怎么,如今她看不上你了,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宁弈你这样做,一点也不会觉得愧疚吗?”卫隐眉头皱起,责问道。 “呵,”宁弈笑了,一脸不以为意道,“愧疚?我何须愧疚?倒是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什么从来不反思一下......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五章 咎由自取(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六章 多事之秋(一) “知道是我的,还不快还我?”夜锦狸丝毫没有意识到卫隐的表情不对,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向卫隐要银狐面具。 “咳。”宁弈见气氛微妙,微咳一声想要提醒夜锦狸。 夜锦狸莫名其妙,回头只看得宁弈冲他使眼色,夜锦狸挠了挠头,还是云里雾里——这面具本来就是他的,他要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卫隐当然看得到宁弈在朝夜锦狸疯狂使眼色,他看了看宁弈,又看了看夜锦狸,若有所思了一阵,最后笑了,背起手道:“原来如此,叶离,夜锦狸,狸王......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六章 多事之秋(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七章 多事之秋(二) “哇擦。”夜锦狸闻言一声怪叫,暗道佩服佩服,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着宁弈,并朝宁弈竖起了大拇指。 宁弈看了看夜锦狸邪邪一笑,突如其来的,宁弈却被卫隐突冷不丁甩了一个耳光。 “喂,你干什么,说不过就打人啊?”夜锦狸见状,瞬间气的不行,马上跳出来挺起胸膛推了卫隐一把,挡在宁弈身前为宁弈出头。 卫隐不说话,他脸色阴沉得仿佛要下一场疾风骤雨,他袖子中的手一直在颤抖——卫隐实在被宁弈气的牙痒痒! “你让开。”宁弈道。 “......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七章 多事之秋(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八章 多事之秋(三) 从三年前的回忆中恍然回神,卫隐只见宁弈仍然在笑,随即心生幽怨道:“宁弈,你好厉害的手段!这三年你到底对苒华休做了什么,为什么如今的她和三年前的她判若两人?” 宁弈闻言薄唇勾起,望着卫隐讥笑道:“怎么,如今她看不上你了,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了?” “宁弈你这样做,一点也不会觉得愧疚吗?”卫隐眉头皱起,责问道。 “呵,”宁弈笑了,一脸不以为意道,“愧疚?我何须愧疚?倒是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什么从来不反思一下......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八章 多事之秋(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三十九章 多事之秋(四) “知道是我的,还不快还我?”夜锦狸丝毫没有意识到卫隐的表情不对,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向卫隐要银狐面具。 “咳。”宁弈见气氛微妙,微咳一声想要提醒夜锦狸。 夜锦狸莫名其妙,回头只看得宁弈冲他使眼色,夜锦狸挠了挠头,还是云里雾里——这面具本来就是他的,他要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卫隐当然看得到宁弈在朝夜锦狸疯狂使眼色,他看了看宁弈,又看了看夜锦狸,若有所思了一阵,最后笑了,背起手道:“原来如此,叶离,夜锦狸,狸王...... 《本宫不杀生》一百三十九章 多事之秋(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章 缧绁之厄(一) “妙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夜换酒正一边眯眼笑着看歌舞,一边舒服的喝着小酒喟叹着。 突然有个侍卫急匆匆进来对他耳语了几句。 “哦?”夜换酒闻言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怀疑道,“此话当真,你们抓到了夜锦狸?” “启禀太子,千真万确!”侍卫一件认真道。 夜换酒顿了顿、先是挥手打断了歌舞,而后挑了挑眉望着侍卫说道:“他跑的不是挺滑溜的嘛,之前外祖派了那么多人也没抓到,怎么现在被你们随手一抓就抓......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章 缧绁之厄(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一章 一路曲径通幽,书童少年顾琳琅把苒华休带到了卫隐的书房门口就退下了。 “你来了。”卫隐正握笔提袖,听到脚步声,抬头望着苒华休微微一笑。 苒华休皱眉——她看不懂卫隐,她一点也看不懂! 书房里墨香淡淡,一身白衣的卫隐提着笔,仍是笑的那般岁月静好,就如同四月的杏雨微风。 明明上次他们二人已经撕破了脸面,她自认为她说的那些话甚是过分,但此时卫隐却若无其事风淡云轻,还用他那一双含情眸温情脉脉的看着她。 那眼神就仿佛……......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二章 一路曲径通幽,书童少年顾琳琅把苒华休带到了卫隐的书房门口就退下了。 “你来了。”卫隐正握笔提袖,听到脚步声,抬头望着苒华休微微一笑。 苒华休皱眉——她看不懂卫隐,她一点也看不懂! 书房里墨香淡淡,一身白衣的卫隐提着笔,仍是笑的那般岁月静好,就如同四月的杏雨微风。 明明上次他们二人已经撕破了脸面,她自认为她说的那些话甚是过分,但此时卫隐却若无其事风淡云轻,还用他那一双含情眸温情脉脉的看着她。 那眼神就仿佛……......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三章 呵,他的理由可真多啊! 苒华休冷笑道:“我方才知道有些人的信誓旦旦,不过是他说谎多了成了习惯!” “……”卫隐无言。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卫隐才道:“你生气了……” 苒华休根本不想搭理他,浑身上下仿佛结满了寒霜。 “……”见苒华休不理他,卫隐垂眸片刻,才温声道,“你不是想见宁弈么,即使你生我的气,你也要好好为宁弈的处境想想,毕竟他现在在我的手里。” “你拿宁弈威胁我?”苒华休不可置信的拧眉。 “不是威胁,”卫隐一......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四章 于是宁弈低头一笑,他心中念着苒华休的好,却转而吊儿郎当的看着苒华休笑,说道:“你突然这样对我好,倒叫我不适应了……不过,说真的,苒华休,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掺和,我一个大老爷们,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个杀人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犯不着拖累你。” “一人做事一人当?”苒华休闻言忍不住皱眉道,“你是信不过我的能力,还是不把我朋友?两年前我惹了祸,你以身犯险不顾一切来保护我,而如今,你有难你却叫我不要管你?” 宁......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五章 卫陵见状心中不服,可眼见卫老太君与卫尚书都不想再追究下去,只得悻悻作罢。 卫隐见卫陵那副满脸阴云的表情,不由勾唇一笑,满是玩味的看着卫陵。卫陵目光与卫隐对上,清秀的眉头不由蹙了蹙,但还是一脸乖乖巧巧的扶着卫老太君走了。 就这样打发走了卫老太君和卫尚书,卫隐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由冷笑——啧啧,这便是他所谓的“家”,各怀心思虚情假意的“家”! 卫隐冷笑着看了一会,便转脸看向柴房,轻轻敲了敲门道:“华休,时间......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六章 一路曲径通幽,书童少年顾琳琅把苒华休带到了卫隐的书房门口就退下了。 “你来了。”卫隐正握笔提袖,听到脚步声,抬头望着苒华休微微一笑。 苒华休皱眉——她看不懂卫隐,她一点也看不懂! 书房里墨香淡淡,一身白衣的卫隐提着笔,仍是笑的那般岁月静好,就如同四月的杏雨微风。 明明上次他们二人已经撕破了脸面,她自认为她说的那些话甚是过分,但此时卫隐却若无其事风淡云轻,还用他那一双含情眸温情脉脉的看着她。 那眼神就仿佛……......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八章 从尚书府刚出去,苒华休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梅家酒庄,梅家酒庄众伙计因苒华休走之前说的话纷纷吊着口气,守在梅家酒庄望眼欲穿,眼见苒华休平安归来正放下了心。 便见苒华休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直接走到撑着头昏昏欲睡的掌柜刘逢身前,敲了敲桌子道:“刘掌柜,醒醒。” “呦,姑奶奶。”刘逢一惊,赶紧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道,“您可算是回来了,可把我给急坏了!” 苒华休:……要真是急坏了,能睡这么香?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百四十九章 正在宁弈纳闷时,围住他的官兵让出一条路来,宁弈顺着官兵让开的小径望去,双瞳一缩,而后微微眯眼看着来人。 来人一袭白衣,头上带着双翼乌纱帽,素来温文如玉的脸上还泛着些许青痕——来人正是卫隐,卫隐面上带着微笑,一双含情眸微微弯起。 他这些天向太子借了些兵,特意在帝都城内巡视,就是为了抓戴银狐面具的人,等了好几天没消息,今天可算是把人逮住了。 “你倒是会躲。”卫隐唇角勾起,背手上前,带着浅笑道,“你可知我等你...... 《本宫不杀生》一百四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