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反派BOSS不准死》 楔子：战舰坠落 银河纪1119年9月19日，历史要在这里树一座丰碑。 这一天，“烽火十剑”远征幽灵港的舰队全军覆没，率军远征的联邦将领羽弗云歌音讯全无。指挥舰当场炸毁，战场上捞回来的只有救生舱的残骸。所有联邦人都相信，羽弗将军同他的战舰一起，碎成了宇宙尘埃。 七天后，幽灵港捞回来的机甲残骸和军用记录仪，被送回首都星诺瓦，在星际自由联邦最高法庭上，作为呈堂公证“出席”法庭。羽弗云歌被判有罪，所有人证、物证全都指向他勾结星际海盗、背叛联邦的罪行。法庭宣判，将他钉在了联邦反派BOSS的十字架上。 十五天后，反派BOSS掌控的“圣火联盟”分崩离析，其技术研究基地“蔷薇堡”自动解体，闹着玩儿似的坍塌成黑洞。一个人造的空间站，是怎么坍塌成黑洞的，我们不得而知。总之，它塌了…… 从此，再没有可怕的疯子，企图率领人类军队远征外星系了。 世界惊天动地的，被历史颠覆了一回。 同年岁末，星际自由联邦退出历史舞台。次年元月，黑金帝国取而代之。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一章 废品重生 今天是好日子，某星系所有行星都公转到了一条直线，所有行星同时经历了一次巧合：日全食。 听说这个星系总共十三颗行星，每颗行星都能开创奇迹。行星之间的千年奇遇，被当地居民们戏称为“开春十三单”，或者“春天的星球串儿”。 怎么听，怎么像是星球在打扑克…… 星际扑克造成的特殊磁场，激活了空气里的某种电离子。十分五钟后，废铁堆里的机器人重启了。 “羽弗……羽弗……羽弗将军！滴，滴……生命值2.99。” “嘶……”羽弗云歌听到“滴滴”声很久了。耳畔喊他的声音，是他指挥舰上的机甲核，配备了超级人工智能。 那枚机甲核，学名：朱雀，别名：幺鸡。指挥舰炸毁时，幺鸡第一时间把羽弗云歌塞进了救生舱。它自己挂在救生舱上，在救生舱破损后充当了防护盾，和云歌一起坠落在某星球荒草丛生的无人区里。 幺鸡平日里是枚“萝莉”，省电模式是只朱雀手环。它现在彻底没电了，开启了极限节能模式，是个满地打滚的、磨砂款深灰色……金属球。 羽弗云歌从黑沉沉的世界里挣扎着苏醒过来，眼前花花绿绿的图像乱成马赛克，不晓得是头晕，还是视觉系统受损。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记得救生舱被抛出机甲的时候，机甲爆炸的金属残片撞裂了救生舱。他没在舱内气压骤降和宇宙射线的威胁中就地阵亡，已是万幸。 救生舱自动分离了受损的部分，除了唤醒他的幺鸡，他现在很可能要啥没啥。 羽弗云歌是蔷薇堡出来的“理想人”。【注】他的痛感神经可以自行调节，当痛感值无限趋于零的时候，即便刮骨疗毒也不需普通人的麻醉剂。 出战之前，羽弗云歌通常会将痛感神经值调到临界点，确保重伤状态下也能平稳操控机甲、指挥前线战事。再者，战场上难免短兵相接，没有痛感神经的干扰，他随时可以跟敌人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下好，短路的痛感神经不能重启了，身体又动弹不得，他感知不到伤在哪里。 “唉，还能重装系统吗？”羽弗云歌黑漆漆的电子云脑里，就剩了这么一个问题。 “滴，滴……生命值2.00。”100点单位生命值，现在仅剩了2.00。 “请求系统重装！”羽弗云歌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和幺鸡的精神链接没有断开，可以用意念给它发指令。脑电波的速度，比说话更快。 “收到指令！”幺鸡平铺直叙的机械音，在羽弗云歌的脑海里震荡开来。 趁着幺鸡调试急救系统的空挡，羽弗云歌闭上眼睛，隔绝了花花绿绿乱成马赛克的世界。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状，好像他现在只是被水果刀划了手指，等着医疗机器人包扎似的，并没有差点机毁人亡：“还好这破地方有光源，不然幺鸡电量续不上，我怕是回不去了。” “急救系……嗞……统，准备完毕。请将军务必保持心情愉悦……嗞……”幺鸡的声音有点卡带，可能快没电了，“开始重装！” 心情愉悦……濒死的状态下刷机，还能心情愉悦？！ 足球大的急救箱滚过来，两根订书针大小的电击棒，往羽弗云歌耳后一戳，链接完毕。 羽弗云歌全身骨骼都抖了起来，世界在一片空白里被撕得粉碎。片刻之后，空白的碎片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跟宇宙大爆炸似的，聚变、裂变相互碰撞，撞出了雷电交加的效果。 羽弗云歌连惨叫都没喊出声来。可能因为他临终之际心情愉悦，所以才没有骂娘。 急救系统“哔哔”两声，开始发送重装报告：“系统重装失败。” “滴，滴……生命值1.07。” “继续重装。”羽弗云歌听见自己脑海里的声音，有点惨白、微颤的效果，他第二次给了指令。 裂变、聚变再一次碰撞，急救系统发回的重装报告，仍是“系统重装失败”。 “滴，滴，生命值0.11。” “将军，我必须提醒您，急救系统有且仅有三次重装机会。现在能量不足，如果强行重装，有98%的几率会将你还原成‘出厂装置’。”幺鸡什么时候充上电、满血复活的，声音都不卡带了？ 羽弗云歌：“……” 出厂装置……你就说，要把我刷成白痴好了。用急救系统充电，然后剩点儿垫底的能量把我刷回出厂装置，你丫的居心何良？ “天将亡我，非战之罪。可惜了烽火十剑功德盖世的将士们……愿我将士，生者战舰回家乡，死者亡魂归故土。”还原出厂装置前，羽弗云歌几十年的贼心烂肺里，也就这点儿豁达还值几个打法叫花子的小钱。 幺鸡的机械音回复他：“将军，这个时候，我是否应该为你念段旁白：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羽弗云歌自嘲式地哂笑一声：“是啊，‘虞姬’你陪伴左右，等我交代临终遗言，还没山穷水尽嘛？！” “将军，请你确认自己是男是女，系统才能告诉我是否需要为你配备‘虞姬’。反正我不是女人，我也不是虞姬，我仅仅是一名机甲‘管理员’——幺鸡。”分析能力爆表的幺鸡，很懂得怎么让这位尖酸刻薄的将军。它重调急救系统，准备给云歌做最后一次系统重装。 幺鸡分析数据库里羽弗云歌的过往行为表明：这位将军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见了棺材他也未必掉泪。所以他一定会给指令，完成最后一次重装。 羽弗云歌：“……” 你是我祖宗，你怼死我好了！等我重装回来，看我要不要把你改装成“虞姬”…… 羽弗云歌的性别，在星际自由联邦的系统里是个谜。 为了联邦的和平事业，他需要穷其所有平衡各方势力，也需要专心作战收拢尚在联邦管辖之外的宇宙星空。所以，他抹掉了自己的性别，可男可女地游走于各种势力之间。 战场上，他是位将军。与探险队同行远征，他更像位间谍。 幺鸡突然问他是男是女，他竟然有点……答不上来。 蜷在这堆破铜烂铁里头，他连自己的绝世容颜都不在乎，还在乎自己是男是女？不活着回去，一切都是扯淡。 “滴，滴……生命值0.06。” “将军，为了确保你不被还原成出厂装置，建议你舍弃原有身体，转移电子云脑，绑定一个人类生命体。”幺鸡已经调试好了急救系统，只等羽弗云歌的指令。 “滴，滴……生命值0.02。” “按你的建议执行。”羽弗云歌接受了幺鸡的建议。 “系统唯一匹配生命体：人类。性别：女，年龄：19岁零11天。请问是否绑定？” “绑定！”羽弗云歌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指令。 人类，女，十九岁……这个普通的生命体，几乎弱小到羽弗将军不敢相信的地步，但他仍然接受系统绑定。 这个时候，别说是普通的人类，就算给他一条哈巴狗，他也会接受系统绑定的。 不，哈巴狗还强一点，至少会咬人。人类女孩除了撒娇、卖萌、需要保护外，还有什么用处……他真的想不出来。但是，“圣火盟约”……那是他战舰坠毁后唯一的执念，哪怕只剩一线契机，他也要将“盟约”送回蔷薇堡。 “电子云脑转移之后，请分解我的身体至分子结构，促成它们与地面矿物元素化学反应，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以免给第三方留下可循之机。幺鸡原地解体，等我回来接你……”羽弗云歌脑海里几不可闻的声音，给幺鸡留下最后一道指令。 这次的系统绑定，来得特别温柔，可能因为人类女孩儿的缘故，没有什么裂变、聚变的碰撞，也没思绪分解后重组的混乱。 云歌空荡荡的脑海里，响起了急救系统发的最后一份报告：“系统绑定完毕……嗞……嗞……”一段刺耳的电磁干扰音后，急救系统的能量几乎耗得干干净净。它用卡带式的机械音，断断续续地念完了报告： 【生命系数：250点单位生命值】 【智商：无法测定】 【情商：稳定性太差，系统拒绝检测】 【绝杀……技能：……不，详】 【致命缺……陷：人类……通病……】 “……嗞。”急救系统彻底没电了。 羽弗云歌：“喂，告诉我怎么回来？！” 注：理想人，即是将人类意识植入电子云脑，合成仿真身体，实现人类“永生”的合成人。“永生”是个理论值，蔷薇堡的技术水平不能实现永生，却能将理想人的寿命延长到一千岁左右，相比于文中设定的三百岁的人均寿命，已经相当长了。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章 我赌他输 创世纪纪元19年，伊甸园第十三星系，涂山星。 伊甸园管辖区内，统共十三个居住星系。正统的十二星系都以古代星座命名，其位置也在人们悉知的十二星座之内。居住行星的命名，大多沿袭了地球母星的旧址名称。 第十三星系，是星际航海时代人类涉足的最后一个星系，也是主流世界看不懂的另类星系。这里的居民，喜欢用东方上古神话里的地名为居住行星命名。一个又一个仙儿似的名字散落在星空图里，乍一看，像极了缥缈虚无的世外仙境。 因此，第十三星系的居民们，用了一个更加缥缈的名字，来为他们的星系命名：蓬莱。 涂山星，藉着九尾狐的传说，听起来格外另类，格外仙气。 然而，星球上萧条破败的实景鸟瞰，却足矣将“涂山”这个名字，颠覆成“泥鼠窝”。 泥鼠窝的3D鸟瞰图，悬空铺在一座废弃机甲站的月台边缘。楼宇间的视角，随着一枚空中橄榄球的飞速移动，不断位移、滚动、变换角度。 那枚空中橄榄球，在笔挺的楼宇间上下翻飞，它身后追着红蓝两色的激光点。红蓝两色的激光点，代表两个不同的球队，队员们需要开着格斗机甲在空中互搏，捕获不断游走的橄榄球，将它投入对方的球门。 这涂山星最具格调的竞技赛——戏龙珠。 戏龙珠，听起来很唯美，很东方，很吉祥，很如意。它的名字，源于古地球的东方庆典——龙灯。 实际上，它是近地机甲格斗和空中橄榄球的完美组合。空中橄榄球本身就是一项冲击力极强的竞技赛，再加上近地机甲格斗，危险系数直线飙升，对参赛选手的要求也是有增无减。选手们很容易在格斗中因为机甲失控而受伤，甚至丢掉性命，所以除了彪悍的体能素质外，他还必须训练出超高的机甲控制能力。 伊甸园的首都星——诺瓦，每五年举办一次“戏龙珠星际赛”。 居住在偏远星球、从来没有离开过大气层的人们，都很向往这样的比赛，因为获得星系冠军的团队有机会去首都星参加比赛。 涂山星没有专业的比赛场地，所以一场盛世空前的预选赛，变成了街头球赛。每场赛事结束，居民的窗户、墙面都会被飞球和格斗机甲砸的惨目忍睹，甚至会有球员抱着橄榄球闷头撞进沿街窗户、砸碎居民浴缸的。 居民们一边破口大骂，诅咒那些撞坏窗户的小崽子，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球赛。哪怕赛后，会化掉三个月积蓄修墙、补窗户，他们也是乐意的，因为他们自己的孩子、或者亲朋好友们的孩子也会参加这样的比赛。 不喜欢戴头盔破坏发型去现场看球的，大多选择直播。 废弃机甲站的月台上，席地而坐的那位女孩，就是这场赛事的直播观众。她浅粉色的短发垂在肩上，蓬松的半丸子挽在头顶上，从早到晚都是个没睡醒的造型。露脐体恤、齐臀破洞牛仔裤，搭一双半新旧的复古绿及踝靴，造型很街头，很朋克。 女孩脚边，整整齐齐的摆一排喝空了还被捏扁的易拉罐。她身旁那个钛金白的金属球，开口说话了，声音是平铺直叙的机械音：“飞鼠队的战略布局还行，你确定他们是会输？卖给劳拉的格斗机甲管用吗？” 金属球是个简版机器人，可能因为材料不够，给做成了这么个圆润、闪亮的造型。 女孩拉开最后一听易拉罐，小小地抿了一口，很拽、很轻蔑地瞄一眼金属球：“你都说‘还行’了，怎么就不管用呢？我买了彩票堵他输，你别诅咒我！” “比赛最重要的是战略、战术。得用脑子打比赛，懂吗，丫头片子？”金属球很想白她两眼，顿一顿，又用他不可一世的家长口吻训道：“把你火烈鸟似的小粉红洗掉，能做到吗？” “你能理解青春期的叛逆吗？”女孩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碳酸饮料，将捏扁的易拉罐立在“易拉罐纵队”的最后一个位置上，起身拍掉裤子上的尘土，笑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原话还给金属球：“别假装是我爸爸，能做到吗？” 金属球：“……” 我还真不希望有你这样的闺女儿，太顽劣了！ 女孩儿拎起围栏上的牛仔外套，甩到肩上单手拽着，往楼梯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头冲金属球笑笑，丢了个指令给他：“自动巡航，晚上十点，去大橡树酒吧接我。” 金属球被她“气”得说不出来，定定地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似乎很想一个飞球滚过去，把她撵平了压扁，裹几根大葱做个春卷，嘎巴嘎巴两口嚼碎。他滚了二十几里地，搬了十二听易拉罐上楼换掉啤酒的功夫全都白费了，她竟然又要去酒吧约人。 金属球心里苦啊：“叛逆期真不好管！”憋了老半天，他终于将那平板无味的机械音，憋出个抑扬顿挫来，冲着女孩背影喊道：“Piepe，你才十九岁！” 女孩有个混血名，叫Piepe·鹿，译名：皮皮·鹿。 “知道了，大婶儿！”皮皮走下月台，背对着金属球，极不耐烦地回答他。 “麻烦你喊我阿云。”金属球讨厌皮皮对他时男时女的称谓。机器人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知道了，阿云。我去酒吧喝汽水儿。”皮皮偷偷笑了一下，她觉得“阿云”这称谓很风骚。 去酒吧喝汽水儿……这个走位就不风骚吗？机器人阿云放了一波电弧，把自己电得抖起来。 粉红头发的女孩走出废弃的机甲站，她纤细的身影在华灯初上的夜幕里融成远景，为萧条颓败的街景添了一抹亮色，像夜色里桀骜不驯的叛逆。 “Loser，滚出晋级赛！” “沐橙你这马桶，靠脸吃饭的吗？” “小飞鼠，你们脑子跟机甲一块儿进水了吧。” “滚出晋级赛！滚出涂山星！” “戏龙珠涂山星晋级赛”八分之一赛第一场赛事，以“飞鼠队”的失败完美收官。 参赛选手退场的通道，被市民门围得水泄不通，各大媒体的采访机器人在人群里嗡嗡乱窜。人们用蓬莱星系特有的骂街方式，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和失望。他们亲手捧上天的明星队长沐橙，竟然在最后一分钟丢球，输掉了比赛。 声称绝不靠脸吃饭的阳光少年，今天总算打了粉丝们的脸。 沐橙终于从退场通道出来了，他身后跟着一架人形格斗机甲，比他高半个头样子。阳光帅气的少年，顶着一头汗湿的栗色长发，微卷，像头疲惫又温暖的大狮子。 “Loser，带着你的机甲滚出晋级赛！” 这一嗓子嗷得，鸡蛋、西红柿、烂菜叶、易拉罐……瞬间从人群中飞了出来，雨点似的朝沐橙和他的机甲身上砸去。 夜色里，纤细的身影闪到沐橙跟前，用后背将他抵在格斗机甲上，以英勇不屈的姿态直面番茄、鸡蛋、烂菜叶。 哔哩吧啦一顿“雨点”落下来，没怎么砸到沐橙，砸了挡在他身前那女孩一身一脸。 广场上鼎沸的人声，骤然被那英雄般的气场压到了海平面，安静了。尽管涂山星是个泥鼠窝，但也没人愿意大庭广众的跟一丫头片子动手。 何况，那女孩长得人畜无害。 挡在沐橙身前的，正是废弃机甲站看比赛直播的皮皮·鹿。她漂亮的浅粉色头发太招摇了，采访机器人不拍脸都有人认识她。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章 对，苦肉计 “番茄鸡蛋面膜——纯天然胶原蛋白，自带维他命ABCDE。抗过氧化胡萝卜素，抑制细胞产生自由基，不老肌肤宛如初生般Q弹饱满。”皮皮顶一脸番茄鸡蛋黏的烂菜叶，冲采访机器人的摄像头，念起了自创广告词。镜头里，广告式的微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堪称影帝级的表演。 “广告”就像现场直播一样，通过网络投到了广场对面的3D环绕屏幕上，“影帝”清甜的声音从立体音响里传出来，萦绕在广场上空，充斥进每个人的耳膜里，仿佛荧屏上那位浅粉头发的女孩和她的声音一并撞进了人们的大脑。她浅紫色的眼眸里，噙着不入世俗的微笑，清纯可人的甜美中暗藏着洞穿灵魂的讽刺。 广场上喧闹、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了。 皮皮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鸡蛋番茄拌菜叶，视线还被睫毛上的鸡蛋清糊得一团糟，她又朝着漫天乱飞的采访机器人眨巴眨巴眼睛，笑得没心没肺的：“谁家番茄、鸡蛋想要打广告，能不能做得地道点儿？请我做模特，不需要收费的吗？再来俩番茄、鸡蛋，姑娘我按秒收费。” 广场围堵沐橙的彩虹屁们，现场懵了。他们不知道这绿茶哪里来的，竟然光明正大地出来“美女救英雄”，替他们爱而不得的明星队长挡下了番茄、鸡蛋、烂菜叶。 这个时候，大概所有人都在后悔，为啥自己就是那个砸番茄、扔鸡蛋的，不是那个冲出去救英雄的。 可惜晚了！ 再炫酷的表演，终究也是别人的。 “晋级赛而已，还没决出冠军呢。沐橙又没有收钱打比赛，格斗机甲都是他们自己买的，就算输掉所有比赛，也轮不到谁来指着他。”皮皮变脸似的收起广告式的微笑，冷着一张脸，冲着镜头一声轻叱，回手扣住沐橙的手腕，拉着他往人群方向走去。 人群像被施了分海法术一样，自动往两边分开，为“影帝”和沐橙队长让出一条小路来。格斗机甲像名保镖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两身后，没人敢上前拦她。 沐橙大喵被他“女朋友”领走，有争议吗？ 人家光明正大，谁敢有争议？ 八分之一小组赛而已，还没决出冠军，沐橙也仅仅是输掉一场比赛。人们允许英雄战无不胜，也得应当允许他偶尔受伤。 浓墨重彩只在阴影里才有瑰丽奇幻的颜色，就像广场大屏幕上从人群里挤出去的那个身影——含混着复古与叛逆的气息，笼上淡淡的夜色，烙进人们晦暗不明的情绪里，像颓败里新生的妖异，有生命，却不是旧的延续，走着自己异乎寻常的路。 离开广场，皮皮和沐橙去了他们约定的酒吧。 “能把你的紫色眼镜摘了吗？”沐橙耷拉着脑袋，捧着冒泡的啤酒杯，疲惫得说话都很勉强似的。 “我们应该换个话题。”皮皮拒绝了服务生递过来的啤酒，“我才十九岁，不喝酒。给我来瓶碳酸饮料，什么牌子的都可以，焦糖味儿的。”推掉啤酒，她双手扣在一起肘在吧台上，用交叉的手指托住自己懒得带劲儿的下巴，扑闪着一双浅紫色的大眼睛望着沐橙。 皮皮大约没有注意到，她说她不喝酒的时候，沐橙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点诧异的神情。 “对，苦肉计。劳拉找我买机甲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没有阻止我，证明你是默许的，默许我将你陷入苦肉计。你又没跟我签订‘指定供货协议’……”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想凭实力赢得比赛。”沐橙截断了皮皮的尾音，仍然低着头，没有给她一个正眼。 皮皮张了张嘴，下巴都快惊掉了。 “戏龙珠”是场拼战术、拼技术的竞技赛。在错过一天，可能落后十年的信息化、技术化的年代，谁能单纯凭实力赢得比赛？ 沐橙不是不懂技术的老古董，皮皮简直没听明白，他说的是凭“实力”，还是凭“蛮力”？ “呵，给你几台手动机甲，你也能凭实力赢得比赛？沐橙，我以为粉丝们说你脑子进水是假的……”皮皮哂笑一声，开启毒舌模式。“你脑子何止进水啊，进水泥、石化了吧？在地下埋了几百万年了？搬进博物馆歇着，好吗？” “你半年前卖给我的格斗机甲，性能各方面的都挺好。我用它连续赢了十二场比赛了。”沐橙的眸光淹没在啤酒泡泡里，音量却高了好几个分贝。 酒吧扑朔迷离的灯光下，沐橙丝毫不曾掩饰他作为失败者的颓废。他没想把挫败后的恼羞成怒宣泄在皮皮身上，就是忍不住分贝拔高了些。他知道，对面这个女孩并不打算好好跟他说话。 “你缺一个给机甲升级的机会。”皮皮推销自己，从来不脸红。“涂山星连个修机甲的技师都没有，你们还能找到比我更优秀的机甲师？” “皮皮！”沐橙义正严辞地说，“是的，你很有天赋。涂山星没有比你更牛逼的机甲师了，整个蓬莱星系都没几个人敢跟你叫板机甲设计。可是其他十二星系呢？诺瓦呢？” “那些全智能的格斗机甲，我打得过谁？人家领先我们几十年，还可以二十四小时不休不眠地战斗。我们都是人——碳基生物，得吃饭、得睡觉，受伤还得修养，怎么打得过？”他压抑到极限的声音，地火岩浆似的在喉咙里翻滚。言语出口，却只是笼了一点轻愁的男中音，绅士极了。 他顿了顿，捧起酒杯，闷闷地灌了半扎啤酒下去，总算压住了喉咙里翻滚的岩浆。 “我可以去找一架其他星系的格斗机甲拆卸、研究，我们还有时间。”皮皮不依不饶的。她接过服务生送来的焦糖汽水，瞅了瞅，又递了回去，“加冰。” “皮皮，你要去哪里弄一架他们的格斗机甲？你改装的那架太空机甲看起来不错，足够飞出涂山星的大气层，环游蓬莱星系。但是你有进入其他星系的通行令吗？没有通行令，是不能进入跃迁隧道的，这个你懂。不过跃迁隧道，动辄上万光年的距离，你打算怎么去其他星系？”沐橙闷头喝完剩下的啤酒，酒杯重重地搁在吧台上。他很认真地对上皮皮的眼眸，瞧得她无话可说。“别开玩笑了，傻丫头。” “不是……还有你吗？我们不是朋友吗？”皮皮自己都相信那是妄想，可她还是说出来了。 “是啊，朋友，我们只是朋友。”沐橙毫不避讳地撕开面具。皮皮心有九窍，一句话就能点得通透，他不在意她会不会多心。“你指望我夹带你去诺瓦，还是指望我给你弄架格斗机甲回来？” 皮皮望着沐橙，没说话，是真像被拆穿后的……无话可说。她澄澈的眼眸里凝滞的神情，有惊讶，也有失落。沐橙说的她都懂，只是没人点破的时候，大家都假装哥斯拉不存在，感觉不到平静背后的扭曲，以及扭曲给人制造的焦虑和不安。 “我要有那本事，早就夹带你登上星际航舰去诺瓦了，用得着参加这种类似远古‘角斗’的游戏吗？有你这样的女朋友，不管是事实还是绯闻，听起来都非常不错，我不会拒绝的。但是我没那本事，只能买你的机甲参加比赛，凭实力进入诺瓦。”沐橙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最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点开手腕上的电子终端，扫完吧台上的付款码，起身走了。 他的声音，在酒吧浓艳又暧昧的光影里，留下一句冰凉的结束语：“今天谢谢你！以后别再约我谈比赛了。我不值得你那么用心，劳拉比我更像个球员。” “小姐，加冰的焦糖汽水。”服务生端着八颗牙的标准微笑过来，迎面撞上皮皮硝烟弥漫的眼神，差点原地立正。只见他肩膀一哆嗦，放下汽水，逃似的遛了：“您慢用！”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章 绯闻男友 “嘿，你男朋友不大对劲，跟着他。”皮皮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跟她说话。那声音很中性，是平平板板的机械音，不怎么分得出男女。 那个声音，一直存在于皮皮的脑海里，听说这种情况是被系统绑定了。 皮皮断定自己就是被系统绑定了。那个自称“阿云”的金属球机器人，就是皮皮通过微型转换器，将“系统”意识外化的产物。 别人家的系统，给技能，给装备，给武器。皮皮那个伪系统，似乎没什么暖用，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不担心我被歹徒劫持？”听见“系统”说话，皮皮觉得牙疼，她瞪着服务生背影的眼神原地炸了，在脑海里跟“系统”吵了起来：“伪系统果然不是亲生的！” “虹膜一天换三个颜色，谁要跟是你亲生的？”“系统”阿云不怎么怜香惜玉，他对皮皮还有点格外的严格。“你再不去追，男朋友就要保不住了。我进巷子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他。” 皮皮心里一惊，呆了半秒，猛灌一口冰镇汽水压惊，起身追了沐橙出去。 “出门往左，我在转角的地方等你。”阿云在她脑海里说话。 酒吧街的小巷子里，明明灭灭的各色灯光交叠在一起，在逼仄狭长的小巷子制造了无数层次分明的暗空间。 皮皮匆匆追到街角，机器人阿云果然躲在阴影底下等她。 “幺鸡的数据刚修复完毕，还没来得及充电。它现有的电量，完全开机够用两个小时。”金属球自动弹开芯片盒，里面躺着一只精致简约的朱雀手环。 金属球自带的芯片盒简陋极了，里面各种线路错综复杂地搅在一起，粗糙得毫无美感。阿云全身上下就这么一个“储物箱”，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那只漂亮的朱雀手环躺在終横交错的线路中间，机器人的芯片都给压错位了，有点说不出的寒碜。 皮皮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这么寒碜阿云有点过了。 材料不够，她有什么办法？ 幺鸡被找回来的时候，都是缺胳膊少腿儿的，还好核心系统没坏。阿云又死活要让皮皮先把幺鸡修好，不肯用幺鸡的纳米可塑材料。 现在，沐橙又不愿意换机甲，要她去哪里找钱买材料？ 纳米可塑材料，在诺瓦每克能卖到九百万伊币。材料走通过私到卖涂山星，价格能翻十好几倍，每次能够买到手的货源不超过三克，现在价格还在涨。做个拟人机器人，至少得用三百克纳米可塑材料，对皮皮来说等同于天文数字。 皮皮心想：“我奋斗一生、穷其所有，恐怕也只能这么寒碜阿云了。凑齐三百克纳米可塑材料的宏伟目标，实在是太宏伟了！” 但凡有丁点儿办法，她也不用把自己逼成这样。她实在是太想为阿云造个拟人机器人了，早日让那该死的伪“系统”滚出她的大脑，省得他每天瞎逼逼不嫌淡疼，还一事儿妈。 “我给幺鸡装了空间场。你先戴上，如果形势不利，就走为上策。幺鸡知道怎么隐蔽行踪。”事儿妈就事论事，没太注意皮皮的神情。 “再次澄清，沐橙不是我男朋友，只是绯闻男友。”皮皮取出朱雀手环戴上，“啪”的关上阿云的芯片盒，错开它，追她绯闻男友去了。 “要不要对你亲男友这么凶？”圆滚滚的金属球跟在皮皮脚边，还不忘了揶揄她。 皮皮脚步一顿，险些一个踉跄给它跪了。她蹲下身来，搓了搓阿云的“脸”，咬牙骂道：“机器人不是人，乖乖。请不要假装是我男朋友！” 阿云：“……” 你才不是人。 “再不追你男朋友，连绯闻都没了。”阿云硬生生地把机械音咬出切齿的愤恨来。 循着酒吧街出去，一端是人声鼎沸的不夜城，另一端是荒无人烟的废弃工厂。 皮皮和阿云是往工厂那边追的，只有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方便坏人打家劫舍。 可惜，皮皮和阿云在废墟里躲了小半宿，也没发现有什么坏人。 沐橙同跟踪他的黑衣人很熟。他在杂草丛生的厂房外站定，那黑衣人也跟了上来，还自来熟的跟他打招呼：“摆平你小女朋友了？” 沐橙的身影勾勒在夜色里，跟废墟颓败的景象融在一起，大狮子的温暖气息也在颓败里消失殆尽，他的剪影同废墟里的建筑一起高大起来。蜷在墙角的皮皮，看他的角度变成了“瞻仰”。 沐橙好像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夜色里看不清。“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没在媒体面前否认，不代表我们确立过关系。” “你想追他？”黑衣人掀开卫衣帽兜，皮皮终于看清了他的轮廓。他跟沐橙确实很熟，平日里就若即若离地跟在他身旁。他说：“作为你的保镖，我愿意为你做多一份工作——帮你追求女朋友，前提是你得完成任务，活着回来。” 完成任务，活着回来？！ 每个字眼儿，都像大锤砸铁錾似的凿进皮皮耳朵里，生生地凿出血肉模糊的内景来。 沐橙把“戏龙珠”比作上古“角斗”，其实是个不争的事实。 在伊甸园的全智能格斗机甲面前，蓬莱星系最优秀的“角斗士”几乎不堪一击。这么多年的比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进入诺瓦的“角斗士”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 “我不打算追她。我们孤军奋战，即便我能顺利完成任务，也只是一个开始。我要她好好活着，别给我添乱。”沐橙跟在那位自称是他保镖的男人身旁，朝着不远处的一辆旧巴士走了过去。“你们也别打她主意，别给我添乱。” “当然！签订协议的时候我们就有约定，不会毁约的。”保镖替沐橙拉开车门，侧身站在车门外等他上车，还欠身鞠了个躬。他嬉皮笑脸地讨好沐橙：“需要我们派人保护她？” 沐橙埋头钻进巴士车里，回头问他：“你就那么想把我的绯闻女友变成女朋友，存心不想让我去诺瓦，是吗？” “你说了算。”保镖替他带上车门，正经地说了句：“合作愉快！” 保镖，合作愉快…… 蓬莱星系的球星都是街头球员，好多球队维修机甲的费用都要东拼西凑，沐橙真的有钱请保镖？那个人说“合作愉快”，他跟沐橙的关系，真的只限于保镖？ “沐橙好像没有危险，你先回去吧。我去查一下那位保镖叔叔。”阿云的声音在皮皮脑海里说话。 皮皮瞪那金属球一眼，在脑海里默默给他怼了回去：“好奇牌机器人，请不要把你‘狗仔队预备员’的黑锅扣在我头上。还有，这种狗血采访不需要带上宿主，您请自便！” 歹徒一秒变保镖，阿云没话说，只能任由皮皮怼回来。 皮皮借着夜色的掩护，缩在墙根底下的阴影里从后门遛了，临走时嘱咐阿云：“转换器的电磁波辐射范围不会超过三十公里，再远你会没信号的。早点回家充电！” 阿云：“……” 作为一个充电都要跟幺鸡抢插座的机器人，他最不愿意提的就是“回家充电”四个字。 “舍身成仁”的，是她的“绯闻男友”。他只是个需要“回家充电”的机器人……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章 基因嫁接 皮皮走了不到一刻钟，废旧巴士里就传出了类似野兽的低吼。那声音被噙在喉咙里，压得很低，依稀能听出一点含混的男人的声音，像头忍受伤痛的野兽。 那位自称是沐橙保镖的男人，远远的守着旧巴士，听见车内动静，他头也不回。 机器人阿云悄悄滚到巴士车底盘下面，在车窗隐蔽的角落里装了枚微型摄像头，又偷偷遛回工厂废墟。 巴士车里除了沐橙没有别人，他把自己的手脚全都拷在座位上，身上足足绑了三条安全带。 沐橙身旁停着一台医疗舱。医疗舱的置物台上，摆着两排医用试管。试管里的各种溶剂，正在和沐橙身上抽出来新鲜血液化学反应。拳头大的医用机器人，还在往试管里加料。有一部分试管被送进离心机里，做了血清分离。 处理好的血浆被针管抽出来，一支一支地重新注入沐橙的静脉。 阿云听到野兽音之前，医疗机器人已经为沐橙注射过好几支血浆了。处理过的血清，陆陆续续的重新注入沐橙体内，他噙在喉咙里的野兽音也越来越浓厚，甚至连他原本的声音都掩盖了过去。 凭着最后一丝意念控制自己不要挣扎的沐橙，身上冷汗一层一层往外浸，头发、衬衣洇得能拧出水来。 躲在工厂废墟里的阿云要是有肩，恐怕得抖起来。他心道：“这小子不要命了？真能忍！”他庆幸自己单方面屏蔽了皮皮。不然，依着那丫头“行侠仗义”的耿直，非得冲进去狂揍沐橙一顿不可。 最后一支血清注射完毕，沐橙彻底抽搐起来。 阿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机器人，没人替他动手、又没必要动手的时候，他通常以“情报”为重。何况沐橙是自愿的，他没有权利干涉。 微型摄像头里有个自爆装置，火力可大可小，全凭阿云的机器人调控。如果被人发现，它可以自爆毁掉录像；遇到危险情况，它甚至能将巴士一起炸掉，但是沐橙还在里面，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阿云得回家充电，过完一把偷窥隐，他就从工厂后门撤了。 巴士车上装着摄像机，车里的情况每一秒都能实时转给阿云的机器人。沐橙注射完血浆，抽搐一阵后就昏睡过去了，也没什么别的。 “回家”的时候，阿云特地往酒吧街里遛了一趟，他想在沐橙和皮皮走过的路上想寻觅点儿什么，或许是想证明他俩真的只是“绯闻”的关系。 沐橙现在干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基因改造，可能更复杂。阿云不想让皮皮跟他有什么牵扯。 蓬莱星系出品的机器人都很简陋，大多没个人形。像阿云这样的金属球，就算在大街上蹦迪也没人在意他，别说他步履矫健、面色从容，更没人分他多余的眼神。 “……赤霄公开支持非法组织，违背伊甸园议会精神。现由伊甸园最高法院公审判决，议会首席执政官赤霄严重违纪，念其执政期间为伊甸园的繁荣做出过贡献，公审决定从轻发落。即日起，免去赤霄在伊甸园议会的所有职务，流放至蓬莱星系的涂山星。自流放日起，赤霄不得返回首都星诺瓦。” 萦绕在广场上空的立体音，灌了阿云一耳朵。 赤霄，这是个人名？！ 赤霄是十大名剑里，排名第三的帝王剑。那位执政官的爹妈脑洞豁了吗，把一凶器名字扣儿子头上？ 转出街角，阿云“惊鸿一瞥”地瞧见了3D屏幕上，离开审判席的执政官。金属球遭雷劈了似的，呆呆钉在路口，没敢动。 那位执政官身板儿笔挺，一身内敛的黑色西装穿得十分熨帖。微微倾斜的蓬松刘海，恰到好处地盖过眉峰，将他柔和的面容修饰得精致又不失气度。身陷囹圄都没影响他收拾服帖了再上法庭，不管是作秀，还是多年形象管理的素养，都已经做到极致了。 他一双非典型的丹凤眼，在眼尾的处略略往下捎带一点，像隶书燕尾的收笔，比寻常的单眼皮小眼睛更多几分俊逸，也更加传神。那一笔燕尾，也为他柔和的面容凭添了一点纯情，以及不动声色的威信。 那双眼眸里潋着柔光，却丝毫没有柔情。乍一看单纯，瞧得深一些，就会沦陷在与柔光背道而驰的深邃里，深得让人觉出孤寂、清冷的窒息，没点人情味儿。 作为伊甸园的风云人物，很少有人刻意关注他的神态。大众媒体的评论，大多停留在他过往的丰功伟绩上，以及他温文尔雅的儒士风范。 然而，那惊鸿一瞥里熟悉，对阿云来说简直刻骨铭心。 “那眼神，那气度，敢说不是我老师在世？”金属球的小宇宙，被惊天霹雳轰得飞灰湮灭。他短路的芯片里，单单炸出这么句惊世骇俗的平凡质问。 阿云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那位与赤霄形容相仿的老师，十八年前误入黑洞，没了。 新闻，不，现在已经是旧闻了……那段消息，阿云也是半个月前才翻到的。“旧文”说他老师是误入黑洞没的。在阿云看来，他那位老师绝对没可能误入黑洞。星际航线他能闭着眼睛画出来，是怎么误入黑洞的？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人以为他误入黑洞，意外身亡？ “我是身在第二平行宇宙吗？他从白洞里出来了，还是说伊甸园流行做仿古机器人，喜欢拷贝死人脸？”金属球放了波电弧，把自己电得抖起来。 然而，阿云的电子云脑并没有清醒。 师生二人同舟共济二十余年年，彼此掣肘，互为政敌；相互扶持，互为盟友。最终，两人不可避免地同室操戈，甚至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地。 阿云“死了”，他也死了…… 几十年后，隔着屏幕与“故人”重逢，不管是机器人还是诈尸，都够得上重甲级的分量。 这个消息，到底有多少赫兹的电弧，金属球粗糙的电路都给烧短路了？ 赤霄还没走出法庭，偷窥沐橙的微型摄像头又给阿云送了一枚“春雷”。 守在巴士车外不远处的那名保镖，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上车推醒了沐橙。 沐橙猛然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阿云的猜想彻底被他证实了。沐橙深蓝色的虹膜，有一只变成了茶色，深棕色的浅毛在眼睑上密密地长了一圈——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一只狮子眼。 噎在喉咙里的咆哮，还是正宗的野兽音。 基因嫁接！ 阿云的记忆里，基因嫁接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禁了，至今也没有见过它的成功案例。怎么会？！ “感觉怎么样？”保镖斜坐沐橙对面的椅子上，信手敲着医疗舱上的虚拟键盘，设定自动折叠，将它收成了一只手提箱。 沐橙轻轻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待他气息平稳之后，眼睑上的细毛才一点点褪去，变异的虹膜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他还是从前的模样，除了筋疲力尽，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变化。 “左眼开启了夜视效果，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在变强，不知道敏捷度、耐力怎么样。”沐橙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暖，很疲惫。 “明天去体能中心测一下力量、速度，以及敏捷度。”保镖替沐橙解开安全带，以及锁在椅子上的镣铐。 “我们的实验不被伊甸园认可，医疗条件有限，辛苦您了！” “我宁愿以‘角斗士’的身份潜入诺瓦，生死都不在乎了，哪里还需要在乎医疗条件？”沐橙揉了揉麻木的手腕，接过保镖递给他的外套穿上。“虽然我还不是圣火联盟的正式成员，但是您也不必跟我那么客气。签了合同，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兄弟。我相信联盟，我们有共同的誓言。” 阿云听了一耳朵的“联盟”、“誓言”、“实验”、“潜行”，几乎快被这枚春雷震得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从兰黛子执掌圣火联盟开始，联盟就只认蔷薇堡，只会执行蔷薇堡主事的命令。上一任蔷薇堡的主事与圣火盟约一起，在幽灵港炸成了宇宙尘埃，没有任命过下一任主事。这个自称“圣火联盟”的地下组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还有誓言，还把沐橙也搅和了进去…… 基因嫁接是联盟禁令，蔷薇堡都不做这样的实验。这帮小毛贼，是从哪里把这技术搞到手的？ 阿云的芯片里，霹雳惊雷一个接一个地炸，他简直想要连滚带爬地滚回工厂废墟去，一巴掌把沐橙那小子拍回原型。 可惜，它只是个金属球，滚都滚不快。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章 请你离开 “这是第二阶段的基因改造。下一场赛事的时间，在你身体重塑期内，改造效果不会特别明显。你尽力就好，只要能够打成平局，就有机会进入半决赛……” 旧巴士里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天还没亮，周围的事物都在昼夜交替的朦胧里分不清界限。 忽如其来的一道激光，从巴士车后视镜的转角位置射出来，直直地击穿了保镖的太阳穴。保镖身体僵直的一挺，顺着激光穿出脑袋的方向倒了下去。 激光枪的消音效果极好，微型摄像机只录到激光击穿保镖脑袋时轻微的烤肉声。 跟在保镖身后的沐橙，当场定住。他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武器，反应速度极快。 那名狙击手藏身的位置选得很隐蔽、很专业，在三楼一个“Z”字型的转角处，纵使阿云这样的机器人，在废墟里潜伏了小半夜也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巴士车外还守着一名自称“圣火联盟”成员的保镖，对他的存在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他击角度特别刁专，激光几乎是擦着巴士挡风玻璃的转角，从后视镜与那转角的缝隙里穿过去的，偏差一毫米都会击碎后视镜、或者打在巴士车转角上。 这样的狙击手，不会给人反击的机会。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他早换了隐蔽点了，鬼才猜得到下一道激光会从哪个方向来。 沐橙只是名普通球员，还手无寸铁，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连拔出保镖腰间激光枪的机会都没有，哪能跟专业狙击手对峙，举起双手保命才是上上策。 瞧见保镖被人狙击，阿云想都没想，远程遥控微型摄像机让它自爆，顺带将旧巴士一并炸了。 沐橙的反应还算敏锐。他借着身后火光的掩护，抱头往地上一滚，滚出去五六米远的距离。 微型摄像机自爆的威力不大，只是为了毁掉偷拍的影像资料。巴士车被点爆的燃料箱，却引发了二次爆炸，火光炸出去十几米远，超过三层楼的高度。 现代汽车的燃料，远不是地球时代的化石燃料能比的，残存一点垫底的燃料被引爆，其威力都能超过地球时代的一整桶原油。废旧巴士在工厂外停了二三十年了，顶棚都长草了，没人处理它的防爆系统，燃料箱一点就着，爆成这样也是阿云预料之中的事情。 沐橙知道会有二次爆炸，但他没装开空间场，再滚出去五六米，也躲不过爆炸造成的冲击波。临危一刻，他放空的大脑命令身体抱成一个球，准备英勇就义。 让人意外的是，三楼的狙击手竟然以最快速度换了隐蔽点，还朝他抛出了捕捞网，在二次爆炸的一瞬间将他捞出了火海。 沐橙在爆炸冲击波和捕捞网回弹力量的共同作用下，被拍在了废旧工厂外墙上，悬挂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生生地被撞成坨肉球。他一瞬间失去了知觉，只听到耳朵里嗡嗡乱响，眼前颠倒乾坤的黑晕经久不散，鼻子里涌出一股热流带着呛人的铁锈味儿。铁锈味儿还呛进了喉咙里，血的味道……没力气咳嗽的沐橙，差点被自己一口鼻血憋到窒息。 从爆炸点膨胀散开的火光，猛地收缩回去，在巴士车上空腾起一朵小小的蘑菇云。最后，火焰停留在巴士车的残骸上烧成无数摇曳不定的旌旗，明灭的，撕开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捕捞网在火光退去后，一点一点往上收，将半昏迷的沐橙拖上了三楼。 沐橙这倒霉孩子，连回望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晕了过去。他该庆幸的是，巴士车和那名保镖，以及保镖带来的医疗箱一起炸了，纵使找到碎片也是一团焦炭，基因嫁接的医疗方案不会轻易被人拿到。他自身的基因改造还没完成，拿到他的基因也研究不出什么结果。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想，“救”他的狙击手也没打算就此罢手。 那名狙击手很小心，他用捕捞网将沐橙拖进三楼的值班室，本人却不露面，只派了个拳头大小的机器人出来。机器人打开捕捞网，取了一缕沐橙的头发，然后把人丢在值班室，跟主人分头潜逃，跑了。 嗞……啪…… 工厂废墟里，几十年如一日的“僵尸”灯，忽闪两下，亮了。 跟诈尸似的…… 潜逃至楼道转角的狙击手一个哆嗦，背靠墙角蹲了个马步，才算稳住桩子。他握紧激光枪的一双手绷得僵直，视线所不及的黑暗角落，他统统用枪扫视了一遍。 嗞……啪…… 楼板上铺开一片玻璃渣落地的轻脆声响。 工厂里的“僵尸”灯集体阵亡，炸管碎了。 狙击手扣着扳机的手指一紧，差点走火。他全身肌肉绷得僵直，只剩下眼珠子还在动，额角冷汗凝成汗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 硕大、空旷的工厂，足足安静了两分钟。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在窗外沙沙作响，还有巴士残骸燃烧的哔啵声……墙上的斑驳被明灭不定的火光映衬十分诡异，时隐时现的，让人毛骨悚然。狙击手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衣料摩擦的声音，都不可避免地在这诡异逼仄的楼道里被放大、延伸，到他看不见黑暗角落。 传说中的恐怖屋，终于有了现场版？ 足足等到第三分钟，废墟里除了炸管的灯，再没有其他动静。 狙击手确定灯管们都死绝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下楼。他举着激光枪开路，每一个视线的死角都不敢放过，一路战战兢兢地奔到工厂后门，跟他的机器人汇合之后，即刻开启空间，跑路咯。 藏在三楼值班室百叶窗后面的那双眼睛，瞧着歹徒狼狈出逃的模样，笑了。 百叶窗后面那位枚大号萝莉，十五六岁的样子，实际年龄可能近百岁了。她浅灰色的衬衣掖在午夜蓝的百褶裙里，穿得十分周正。两指宽的女士领带上，别着一枚领带夹。领带夹尾部扣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银链的另一端挂在镶满星球图案的午夜蓝环形徽章上。那枚“徽章”别在萝莉衣襟上，让她这身着装看起来像极了军校校服。具体考证起来，却没人知道她穿的是哪所学校的校服。 大号萝莉黑发，杏眼，头发在及肩的位置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梳着齐刘海、公主切，长着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公主脸。她即便不笑，也是苏萌可人的模样，微微勾起一点笑意，能让人甜到心里去。【注】 萝莉目送狙击手离开后，转身在沐橙身旁蹲下，给他注射一支针唤醒剂。 很快，沐橙就掐着暴跳的太阳穴醒转过来。“嗯……你最好杀了我……”他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就急着求死。可能是萝莉打针技术不好，针剂推得太快了，让大喵产生了头痛、眩晕、恶心、想吐的后遗症。 “先生，我不是歹徒。”萝莉说话的声音通透、空灵，仿佛千万光年的浩渺星空都在她的声音里浸着淡淡的蜜意，就是语调平淡了些，几乎没什么跌宕起伏，星空在平铺直叙的机械音里降下维度，铺成天际线上辽远的天幕。“我给你注射过唤醒剂。情况紧急，没时间给你测血压、打得快了些，会有一点后遗症。不过请你放心，两分钟后，头痛、眩晕等症状会自动消失。” 沐橙可能是被美醒的。他猛然睁开眼睛，见一芭比模样的大姑娘蹲在身旁，咻的翻身起来，裹着捕捞网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墙根处靠定，退无可退了才没再退。 “你是谁？”惊魂未定的沐橙，分不清面前这位是敌是友，只能以恐吓的语气“胁迫”对方自报家门。他眼前的眩黑还没褪去，萝莉的身形叠成几个人影，极光似的在他面前乱晃。 “您可以叫我‘幺鸡’。我奉密令执行任务，你不需要知道我的来历。”萝莉站起身来，很礼貌地向沐橙点头致敬，“现在我必须提醒阁下，袭击你的歹徒，很可能对你的身份了如指掌。所以，他故意将你留在事故现场，让你等待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以及追随阳光一同到来的采访机器人。” “巴士爆炸造成的影响力，你可以想象得到。调查处和消防机器人，已经赶往现场的路上了，大约十五分钟以后可以到达。请你尽快离开这里，我需要清理你在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 沐橙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懵。 幸好沐橙是个明白人，幺鸡的话说得有理有据。懵了两秒之后，他即刻扯开裹在身上的捕捞网，跌跌撞撞地奔出值班室，从工厂后门撤离了现场。 他是一名球员，虽然只是蓬莱星系本土的三线球星，但他参与基因改造的事情一旦被媒体曝光，他将再也没有机会进入诺瓦。 尽管沐橙并不信任幺鸡，但他别无选择，必须即刻离开现场。 窗外熊熊的火光为他断了后路。 注：本书设定的人均寿命为三百岁，所以萝莉年龄偏大，抱歉！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章 天空之城 幺鸡清理现场的手段非常暴力，她直接牵了根电线，将巴士车残骸上的火种引到工厂废墟里，把废墟烧得更废了。 幸好工厂周围方圆几里地没有人烟，酒吧街到这里也有两三里路，工厂又只是个轮胎加工厂的旧址，没有什么毁灭性的爆炸材料，单单为难了赶来救火的消防机器人。它们从消防中心赶到火场花了二十分钟，喷了足足三个小时的灭火粉剂，才这场声势浩大火焰彻底扑灭。 现场，除了大火焚烧后的灰烬，什么都没留下。警方得到的唯一线索，就是巴士爆炸引起了火灾。 至于巴士爆炸的原因……只能推断为：巴士年久失修，近日天气干燥、酷热引发了自燃。 阿云那只快要没电的金属球，蜷在广场边缘的角落里，等到天亮才等到幺鸡来接他。 “主人你的机器人快没电了，这种情况应该提前找到电源，或者回家充电。”幺鸡以过来“人”的口吻提醒阿云，在金属球身旁蹲下，准备给他换块电池板。“皮皮忘了给你做能源安全设定？” 阿云无语片刻，等她换完电池板才说：“太阳都出来了，还换什么电池板？” 幺鸡“哦”了一声，又把没电的电池板装了回去。 阿云：“……” 只在用数据分析的人工智能，你缺心眼儿吗？ “那我们回家吧。”幺鸡收好电池板，大摇大摆的想先走一步。 阿云：“……” 涂山星距离蓬莱星系的太阳比较远，日出八分钟以后才能充电。天际线上，依稀的才泛出一点鱼肚白……太阳还没出来呢，金属球连一毫安的电都充不上。 “你丫的，什么时候学会欺负机器人了？”阿云心里暗自感慨命运不公，他系统绑定的“宿主”为什么会是皮皮？做个系统外化的机器人还那么劣质，充电都要被人欺辱。他憋着一腔火药没处爆，冷冷的“眼神光”“昵着”幺鸡想要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沉声叱问：“我让你走了吗？” 幺鸡两脚后跟一靠，几乎是以站军姿方式原地立正，内心自报口令“向后转”，回来了。 “你不趁现在汇报任务执行情况，想等着回去说漏嘴了，好让皮皮去找沐橙？”这是阿云为数不多的曲折指令，换台人工智能肯定听不懂。 幺鸡拥有十三星系最强大的运算系统，她跟在阿云身旁许多年，收集了大量的基础数据。很快，她通过分析阿云的日常语言，得出个结论：她撤走主人的电池板，主人生气了。现在，她需要留在这里汇报任务执行情况，等到日出后主人的金属球机器人充满电，才能弥补其心灵损伤。 于是，原本两句话可以汇报完毕的事情，幺鸡硬是念念碎念了十五分钟，还绝不说重点。 幸好涂山星的生活节奏不快，市民们的日子过得闲适、且慵懒，大清早的广场上没几个路人，这样难看到死的场面才不至于特别尴尬。 幺鸡的外形完美、逼真，气质高贵得特别不本土。这颗星球上除了皮皮和阿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是人工智能。她走在大街上，回头率注定百分之两百。 所以，阿云把她禁言了。 皮皮没钱在市区租房，每天入夜之前，都要去近郊的Sky-park抢建房点位。 Sky-park，听起来很美好，像极了天空之城，其实就是一座星际贫民窟。 宇宙中适合居住的行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找，开发一颗居住行星非常不容易，尤其是当人均寿命达到三百岁以后，人口数量就像膨胀球一样见水涨，居住行星上有限的土地资源显得尤其珍贵。 有限的土地得建住房、建工厂、建学校、建医院，还得规划各种交通设施、绿化配套等等。哪怕是荒废待改的工厂，也要占用有限的土地资源…… 所以，没有土地给贫民盖窝棚。 于是，民间工程师们发明拆卸式集成积木屋，简称：积木屋。 工程师们还各显神通，从各个居住区接通水电，引流到城郊的荒地上空，建起了一个又一个集水、电、卫生设施、建房基座于一体的建房点位。人们可以在建房点位上搭建积木屋，过夜，或者短暂居住。 这些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的建房点位，被贫民们亲切地称为“积木能源站”，有了它积木屋就能亮起来。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积木能源站”都是收费的，其实就是临停车库和移动住宅基座的集合体。 现代工程师可能受了远古房车的启迪，把这种适合流浪、旅行的居住方式，开发到了极致。 为了节省成本，所有的积木能源站都会沿着同一个平面铺开，自觉遵守集约化管理。其实没有管理，只是大家都在同一水平面的时候，就像是在盖楼一样，水、电、排污可以集中到一起，更节约成本。 积木能源站在低空铺开，中间还有镂空的观景区，大家约定俗成，尽可能不影响地面上的土地规划，延展到市区边缘就往上叠一层。这样一层一层地叠上去，最终在城市边缘形成了高达数百层的Sky-park。 积木屋不住的时候，可以拆卸了收起来，装进手提箱里带走。晚上，找个积木能源站，再把房子搭起来，很方便。 Sky-park里有长租的积木能源站，不用每天把积木屋拆走。皮皮没钱，租的都是临建能源站，傍晚就得回来抢占点位，晚了就只能住公园、睡荒地，一键开启没水、没电的原始人之夜。 这地方，白天可以用光源充电，晚上却很糟心，没电源等于没法儿正常生活。 阿云和幺鸡回到“天空之城”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他俩提前占了个点位，充了七八块备用电池。 幺鸡找的这个点位，在天空之城的边缘地带，像是新建的区域，特别安静，刷完付费码就能进来。没有哪个穷鬼愿意白天付费在这里呆着，所以这里白天没人，数金条都不用防贼。 阿云“蹲”在钢化玻璃做的护栏前看风景，看了两个小时了，终于看过了幺鸡的禁言期限。 “主人，你是不是在想，在这鬼地方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幺鸡老半天没说话了，禁言期限一过，她就忍无可忍地跟阿云犯话痨。 阿云眺望着涂山星破旧颓败的实景鸟瞰，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幺鸡：“你这小鸡仔，执着于齐刘海、公主切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执着于生活哲学？” “哈哈，哈哈……”幺鸡的幽默感，在于她静若止水的爽朗笑声。“我不但执着于生活哲学，还执着于人类八卦。请问主人，你故意让我放走沐橙，是因为你喜欢鹿小姐吗？” 幺鸡这小鸡仔，还真是执着于人类八卦啊。 阿云自动忽略八卦，正经回复“幺鸡频道的记者采访”：“皮皮是飞鼠队的机甲师。沐橙队长出事情，皮皮免不了会跟他一起上新闻。我可不想帮她收拾烂摊子，所以别让她知道沐橙的事情，我不想让她掺和进去。对了，你去找个医疗箱，给沐橙的头发做个基因分析。另外，你放在机器人身上的追踪器，密钥两小时换一次。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切断信息、放弃追踪。” 废旧工厂停电的时候，取走沐橙头发的机器人，跟它主人分头跑路。幺鸡炸灯管，制造了一场诡异的混乱，趁机截住机器人换走了沐橙的头发，还给它装了个微型追踪器。 “好的，主人！”幺鸡收拾好备用电池，找医疗箱去了，留下阿云独自站在天空之城的平台上看风景。 昨天晚上，广场3D屏幕播放赤霄公审录像的时间，是诺瓦时间凌晨零点左右。算上十四个小时的信息传送路程，公审结束时间，大约是诺瓦时间早上十点。按照诺瓦的司法程序，从法庭宣判到司法执行不会超过八个小时。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赤霄已经在前往涂山星的路上了。 从诺瓦到涂山，一千零七个标准航行日。执行司法任务的警长通常不敢在路上耽搁，他们会用特殊通行令过紧急跃迁隧道，免得夜长梦多在遇上海盗袭击、或者劫狱之类的事情，走失了犯人回去没法儿交差。 不出意外，赤霄会在七天后抵达涂山星。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章 一次性宰够冤大头 话说，积木屋是个划时代的创作。 两室两厅的标准套房，拆卸后收起来不超过一千克，体积也就手提箱那么大，装在全地形摩托车的后备箱里带走，一点不占地方。（所谓的全地形摩托车，是指“水、陆、空”全地形。低空飞行可以，太空不能去，因为引擎马力不够。） 晚上找到点位，把积木屋的手提箱拎出来，一键组装就能房子、厨卫、家具一应俱全。室内外装修风格都在模具库里，选好后等它自动组装就可以了。模具库以外“私人订制”的装修风格很贵，贫民很少干这事儿。 积木屋材质防火、防风、防盗、防窃听，内设自控恒温系统，不需要棉被啥的。出门备套积木屋，带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拎个拖箱就能玩转星际旅行。再懒一点，连衣服和洗漱用品都不愿带的，到店里租台3D打印也能搞定。 自从有了积木屋，人们就不再需要像地球人那样，环球旅个行都要搞得惊天动地的。它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单身流浪、离家出走的必备神器。 蓬莱星系的每个居住行星上，都有Sky-park。积木屋作为贫民智慧，在每个星球上都很流行。 皮皮这位涂山星的外来移民，也很喜欢这套装备，就是贵了点儿。 “云叔叔，晚上好！我以为你离家出走了。”皮皮把摩托车停进车库里，拎出积木屋的手提箱出来，开启组装模式后将它推进了建房基座的卡槽里。 阿云被皮皮那声“云叔叔”喊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还好金属球机器人没鸡皮，“你以为世人都是你，喜欢离家出走？” “我离家出走，还不是为了遇见你？”皮皮恬不知耻，回眸朝金属球笑一下，笑得贼贱贼贱的。 “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当然得遇见我。”阿云内心默默地翻白眼。“你的电池板都是‘充电两小时，通话两分钟’的吗？能不能升个级？” “你不是召唤幺鸡去接你了吗？怎么，它找了你一晚上？”等积木屋装好，皮皮才连上个人终端，在跳出来虚拟电子键盘上选好装修模具，一键开启组装模式。“再等两分钟才能住进去，你电量还够吗？” 阿云觉得她废话，“嗯”一声，没说别的。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不咸不淡地教训皮皮：“住在这种三不管的地界，你还装逼耍酷、入夜不归，嫌自己命长是吧？” 皮皮肩膀狠狠地抽了一下，“呸”的一声，给阿云怼了回去：“我回来那么晚，还不是因为你。我在学校找到一间人机交互的实验室，还有很久以前遗留的实验报告，打印版的，保存得不够完善，我倒腾了好久才修复完全。出门天就黑了……” 要不是她想尽早给阿云做台拟人机器人，才不会为了几份损毁的实验报告操心呢。 “所以呢？”阿云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他见过离家出走的苦逼熊孩子，却没见过离家出走后像她这么洒脱的熊孩子。 皮皮父亲鹿泽夕，是昆仑星上一所机甲报废站的站长，管理两名员工和三十多台机器人。那是蓬莱星系唯一一所废旧机甲定点处理站，别的星系报废不完的废旧机甲也会送去那里，收益相当可观。她母亲Tiffany·Miller（蒂凡尼·米勒）是名医生，专攻基因修复，在昆仑星小有名气。 他们一家三口，在昆仑星的核心区，住着一套带花园的大公寓，过着小富即安的日子。昆仑星是蓬莱星系的首府星，按理说各方面的条件都还不错，可惜属于蓬莱星系，边缘地带的第十三星系。 皮皮在昆仑星的时候，他父亲不怎么允许她出门。她儿时没什么玩伴，机甲是她唯一的玩具，也是她在学校之外唯一的玩伴。她在家除了拆机甲、装机甲，就是祸害机器人。不然，她就得给母亲做助手，喂兔子和小白鼠，跟她一起做医学实验。 她讨厌兔子和小白鼠，一如三餐都得伺候……她又是个不会伺候人的主，动物也不行。小动物们都给她伺候得，跟中了毒似的，三天两头的整窝灭绝。 米勒医生在自家花园的角落里建了一间实验室，她不去研究所的时候，就在那里做实验。可惜她在家里进行的实验，一半以上都是因为皮皮养死兔子、小白鼠无疾而终的。 皮皮十八岁那年，报考了摩羯星系的机甲设计学院，鹿先生给她报了本星系的医学院。皮皮一心以为，那只是父亲对她的考验，所以医学院的考试她也去随便考了考。她从小就在母亲耳濡目染的熏陶下长大，考医学院对她来说并不难，除了对养兔子和小白鼠的深恶痛绝。 两个月后，医学院和机甲设计学院，同时寄来了录取通知书。 鹿先生理所当然地没收了机甲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让皮皮去学医。 离开蓬莱星系、进入伊甸园十二星系念书的学生，就再也没有回来机会。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送进十二星系念书，等同于送给了伊甸园，换哪家父母舍得？ 然而，创世纪历经十八年，蓬莱星系获得伊甸园高等学府录取通知书的考生，总共不超过二十位。 皮皮是唯一一位考进机甲设计学院的，还是自学成才。蓬莱星系的学校里，没有开设机架设计的课程，因为这里没有机甲制造厂，格斗机甲都得从其他星系进口，太空机甲什么的只能在鹿先生的机甲报废站看到废品，或者是几十年前的废弃机甲站遗址。管控局的机甲都不常到居住行星附近来，通常在控制跃迁隧道的关隘区活动。 海啸式暴涨的成就感，将十八岁少年对“梦想”的憧憬推至狂澜巅峰。父亲收走录取通知书，就好像凭空抽掉了她的冲浪板。梦想和海啸一同跌入深渊，绚烂的幻影摔成一地残渣，海浪席卷而过，残渣和海沙一并不见了。 皮皮一气之下，把自己锁在机甲里，吃了三个月复合营养饼干过日子，就是不去医学院念书。 她盗不走通知书，又拧不过老爸，只能悄悄开着自己改装的太空机甲，离家出走了。 正常情况下，离家出走的熊孩子都会在尝尽心酸之后，灰溜溜地回巢。她却凭着一手装机甲的好手艺，把漂泊流浪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除了改装机甲、卖机甲，她得空就蜷在一所停课几十年的废弃学校里，拷资料、做实验，越战越勇。 这头离家出走的熊孩子，能够活得这么好，也不能全怪她自己。她的伪系统阿云，也为她叛逆行径立下过汗马功劳——指使皮皮设计格斗机甲卖给球队的，就是他。 皮皮出走前，就查到涂山星有一所废弃的星际航海学院。零星的资料记载，这所学校始建于三十年前，运营两年之后，因为蓬莱星系的“限空令”招不到学生，最终关门大吉了。这所学校，曾开设过许多与星际航海有关的课程，包括机架设计、人机交互等专业。 所以，皮皮离家出走后，想都没想就“偷渡”进了涂山星。 谁知道，她的机甲还没开进涂山星的大气层外，就被阿云系统绑定了。 皮皮被系统绑定的时候，三分钟内两眼昏花，脑海里闪过无数太空战的画面。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世神功，差点把机甲开成小行星，直接撞进了涂山星的大气层。 她这一撞，害得离她最近的几颗人造卫星上，警报器同时响了十五分钟。巡逻队赶赴现场修了三个小时，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 皮皮黑网的技术出神入化，巡逻队十五分钟后才赶到现场，她连蛛丝马迹都抹干净了。 就这样，皮皮带着她的“绝世神功”，开进了涂山星。 星际航海学院里残存的教学资料和废旧的实验室，就像她的新大陆一样，她每天的空闲时间全都耗在里头。用她安慰自己的馊鸡汤理论这件事情：“面对浩瀚宇宙，人类从来不觉得自己无知。越无知，越好奇，越好奇，越想探索，反而越战越勇。 “只有当我们漂泊在人类文明的洪流中时，才觉得自己渺小。” “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在跟自己博弈、跟父母拧巴、跟朋友、伙伴相互利用、跟世界的违和及命运的不公对峙一生，无非是想为世界留下几道正确的命题，证明我是对的，证明我立足于人类社会，证明我是天生政治性的动物，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能成为被服从的指令。我们深感无助，所以需要证明。”【注】 “可是，历史洪流滚滚而去的时候，一切都是烟云。是非、正误与白骨一同淹没在时空里，腐败成尘埃。更多的人，连命题和白骨都没有，更别提尘埃了。”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人类文明始于好奇心。推动人类历史的引擎，不是那几道正确与否的命题，是永无止境的探索，以及我们不曾停息的脚步。” “我想留下一架机甲送进博物馆——一架出自蓬莱星系、由我设计的机甲，一个被赋予了好奇心、却没能到达终点的实验品。让它告诉未来，我曾在这里仰望过星空，我曾为看不到尽头的星云尘埃筑了一段钢筋铁骨，送我的梦想上路。哪怕它走远的一天，会将我和我的机甲一起遗忘，但是我们在路上。” “那时，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已杳无踪迹，杳无踪迹的过程也是有意义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大多不知虎为何物，更不知道天地几尺几仗。 阿云每次想起皮皮的馊鸡汤，都是一脸牙疼的模样。 “所以，你很快就会有一台新的机器人外化身体了。”皮皮得意洋洋地推着金属球进屋，给他看了自己复杂得无与伦比的机器人设计图。 阿云瞅着设计图，差点以为自己电路抽了。他心想：“我还是做个金属球吧。那台机器人的电路图，绕得给跟打绞的毛线球似的，确定走路不会绊脚吗？” 皮皮装机甲的技术一流，设计机器人简直惨目忍睹，阿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Bling-bling一金属球，简直审美成谜。 幸亏当初幺鸡只是原地解体，部件找回来装好就能用。缺点可塑材料，她自动缩小一圈还是原来的模样，看起来骨感一点而已。如果要让皮皮重铸幺鸡，萝莉“复活”之日，肯定当场把自己烧短路，拒绝开机。 “等你机器人升级拟人版，再给我换机身吧。这几天，你好好研究机甲。”阿云点开投影，是昨天晚他在广场上看到的新闻。投影在客厅的背景墙上，落成了立体影像。“这位名叫‘赤霄’的执政官被流放了，七天后抵达涂山星。他一定想要离开这里，还需要一架太空机甲。不管有没有火力，只要燃料充足，能支持三五次紧急跃迁，他都会出高价购买。” “所以，我需要做一个太空机甲的设计方案？”皮皮盯着屏幕上的赤霄，第一次觉得脚边的金属球高大，又伟岸。 “所以，你需要放弃沐橙那个养不家的白眼儿狼。”阿云毫不客气地涮黑了沐橙。 “等他离开涂山星，我要再去哪里找金主？”皮皮用一种“我不跟智障计较”的眼神光，斜斜地睨了阿云一眼，笑他目光短浅。 阿云：“……” 麻烦你，傻妞，再做个“一次性宰够冤大头”的营销方案好吗？ 注：“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亚里士多德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章 A版蔷薇堡 皮皮潜心研究机器人，还真是因为阿云。 自从她跟阿云绑定系统后，两人就开始共用大脑，私人空间变得十分有限。阿云还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个屁事儿就爱管教她，感觉不是多了个“爸爸”，就是多了个“居委会的妈”。 阿云没事儿叨叨皮皮，烦死她不偿命的节奏，皮皮还不能屏蔽他，他却可以单方面屏蔽皮皮。 皮皮真恨不得早点把阿云的电子云脑，从自己脑子里踹出去，早一分钟她也愿意。她挖空心思地设计机器人，研究人机交互，甚至不惜倾家荡产也想凑够纳米可塑材料造个拟人版的机器人，好让阿云滚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不，大清早的，刚关掉光波充电仪的金属球，又来叨叨她染头发、漂虹膜了。 皮皮忍无可忍，捧一捧凉水浇在脸上，挂着还在滴水的耳发冲出盥洗室，点开3D屏幕给阿云看了一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跟皮皮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3D动态照片有录音功能，她俩连声音听起来都很像。唯一不同的是，皮皮长相自带一点婴儿肥，有点稚气没退干净的感觉。她本来年纪也小，没满二十岁，还算未成年。照片里那女人，言谈举止优雅、稳重，看起来像她姐姐。 “伊甸园搜捕她二十年了，我只知道她是通缉犯。至于她为什么会被搜捕，通缉令上没说。”皮皮眸光落在照片，感觉像在照镜子。“我每天顶一张通缉犯的脸出门，哪天一不小心进了太空监狱，你就如愿了？” “你不怀疑你是她亲生的？”阿云偷偷扫描了照片。 “我是我爸妈亲生的，谢谢！”皮皮转身走进盥洗室，挤好牙膏，她又探了个脑袋出来。“我不是培育中心玻璃箱里养出来的。我是我妈生，是人体受孕，懂吗？我家里还有我妈的孕妇照，还有我在她肚子里的彩超照片。” 这么急于辩解，是不是有点像小孩子极力反驳父母说自己是捡来的一样？ 阿云心里酸得有点不是滋味，没敢再提她染头发、漂虹膜的事情。找不到话说的他，诚恳地提了个建议：“你五官很好看，是混血的吧？紫色虹膜适合你，跟浅粉色的头发很搭调，你天生的琥珀色也不错。那些红红绿绿的，像不良少女……” 皮皮含着满嘴牙膏泡泡，又从盥洗室里探了个脑袋出来。她诧异地瞪着阿云，足足瞪五秒钟，忍无可忍“噗”的笑出声来，险些喷了阿云一身牙膏泡泡。 阿云“咦”的一声，特别嫌弃地闪躲到沙发背面去了。 皮皮头发的真实颜色，是无限接近黑色的深灰色，比纯粹的黑色更通透、更灵动，跟她浅浅的琥珀色眸子也很搭调。就这纯天然的模样笑起来，才像一只飘在踩着轻云下凡的精灵。 收拾完毕准备出门的皮皮，跟突然开门“回家”的幺鸡撞了个满怀。 皮皮知道幺鸡有个人形版本，也知道阿云给她留了进门的密钥，只是没想到机器人可以那么惊艳。 第一眼见到幺鸡，皮皮眼睛都看直了。她毫不夸张地给了个好评：“是……幺鸡吗？你梳公主切真好看！阿云给你设计的？” “早上好，鹿小姐！”幺鸡很礼貌地跟皮皮打了招呼，一句大实话刮在阿云脸上，当面拆了主人的台。“我的公主切是出厂装置，为我做人像设计的团队总共三十二人，都是当时来自各大星系的顶级大师。我这里有他们的名单，如果鹿小姐喜欢，以后有机会可以让主人出面，请他们为您做形象设计。” “但是，我家主人对齐刘海、公主切的评价并不好，只有两个字：瓜皮。哈哈，哈哈！” “跟我昵称就差一个字，真像。哈哈，哈哈！”皮皮学着幺鸡的机械音假装傻笑，绘声绘色地表达了对阿云审美观的鄙夷。 “禁言吧，死机妖！你跟你公主切一样‘瓜皮’。”阿云没得台阶下，恼了。他话锋一转，又吆喝皮皮：“你钓大金主的方案做好了，还在这里磨蹭？” 皮皮肩膀一抽，拎着外套跑了。她刚出门，又推门回来，探了半个身子进屋：“今天不拆积木屋。你们记得去刷租金，别停电了。” “鹿小姐，您的早饭。”幺鸡把带回来的三明治和热咖啡塞进皮皮怀里，“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皮皮：“……” 妈妈叨叨她不吃早饭的时候，她总嫌烦。忽然被旁人叨叨，有种特别的感觉，好像有人在她心窝里最温暖的地方加了一杯酸甜醋。 等皮皮走了，阿云才说她不喜欢吃煎蛋三明治，让幺鸡明天换培根款的。他还顺带丢了一打照片给幺鸡——皮皮给他看的通缉犯。“查一下这个女人，我要她所有的资料。如果能够找到DNA……跟皮皮的做一个对比。” 幺鸡一边搜索“通缉犯”的信息，一边摆弄手提式的医疗箱，把从劫匪机器人那里换来的头发放进去做基因分析。 关上医疗箱等结果的空档，“通缉犯”的资料已经查完了。 “古辛·泽比尔希，她只留下了这个名字，还有照片。她的资料删得很干净，唯一一个疑似圣维亚军校的IP地址浏览过她，但是查不到任何与此IP相关的信息。” 通缉犯，只有名字和照片……官方并没有真的想要通缉她，还是说有人在保护她，故意抹掉了她的信息？ “你追踪的那个机器人，什么情况？”阿云没有深究那名通缉犯。 幺鸡给他看了一段二十分钟前捕捉到的追踪视频。“那边做了信息干扰，追不到坐标。这条视频是八小时前发出来的，进入跃迁隧道时才被截获。跃迁隧道密钥变更后，信息就断了。为了避免意外，我放弃了那个追踪器。” 幺鸡放的那段视频，是她装在劫匪机器人身上的追踪器偷拍的。 机器人和它主人乘坐的星舰，停在一座空间站里。空间站内部的光线调得很暗，又在昏暗里蕴含一点温馨的光晕，像是为某种实验特别调制的波段。 “沐橙的头发”被送进了培养箱。那间实验室里，有近百个培养箱，每个培养箱里都悬浮着一个海马形态的人类胚胎。培养箱自带基因检测仪，可以随时监测胚胎的基因状况。 晃眼一看，阿云以为那是个培育中心。 幺鸡把培养箱的画面放大的时候，阿云终于觉得自己精分了。那个画面让他心若狂喜，又悲愤交加。 画面里的每个胚胎，都有一部分野兽特征。因为是中段胚胎，野兽特征并不明显，但是胚胎左后肩上的人造胎记，却是赫赫然的灼目。 那个清一色的人造胎记，是枚徽章。绅士款的野兽头像，被两枝缠绕的蔷薇藤环绕在中央——那是蔷薇堡的徽章：“囚牢之恋”。 “蔷薇堡？！” 基因改造…… 如果这是全息影像，阿云很可能一枚导弹扔过去，把它炸了。不说让它灰飞烟灭，至少得揍它个半身不遂。可惜实验室不会有什么全息影像，他也没有导弹。 “抱歉，主人！这不是蔷薇堡的徽章。”幺鸡调出蔷薇堡的徽章，跟胎儿左肩上的胎记并排着放在一起。 图像对比表明，胎记是蔷薇堡徽章的镜像版，是个调换了左右方向超级A货。 蔷薇堡的徽章比较对称，镜像处理后，只有蔷薇花的位置和野兽呆毛的方向等细节有所区别，不对比很难辨别真假。 “分析数据表明，主人你年纪大了，现在有点老眼昏花。请问，是否需要基因修复治疗？”幺鸡跟阿云开玩笑，还故意把视频图像拖到基因检测仪的位置，言外之意：给你修复成野兽款，好让你慧眼识珠。 阿云好半天没说话，开口就只说了两个字：“禁言”。 前天冒出来一个“圣火联盟”，仿货。今天冒出来一个“蔷薇堡”，A版。 圣火联盟和蔷薇堡的原版是一个妈生的，这两盗版货居然“窝里斗”。究其原因，阿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章 黑进流放区 涂山星是一颗被改造的居住行星，当初为了控制星球引力，舍弃了三分之一的土地安放引力控制设备。引力控制设备分九个区域安置，分散在星球的不同位置。这些区域大多引力过大，不利于人类生活，所以成了流放区。 涂山星限空，从太空来的星际交通工具不多，一旦有机甲进入大气层，很容易捕获到它们的去向。 查到赤霄进入涂山星的消息后，皮皮一宿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带上机架设计方案，去了三号流放区。 她在流放区附近折腾一整天，连开十一次空间场都没黑进去，以为阿云给她装的空间场是假货。那家伙声称要去咖啡店端盘子挣钱付房租，所以不来。皮皮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有预谋，有计划，故意想坑她，想看她在流放区吃瘪的样子，所以他不敢来。 她将空间场的装备从外衣里衬上扯下来，咬牙骂道：“阿云这朵莲花真的白，装得就跟自己要养家糊口似的……” “这是真空区，你黑不进去很正常。”奉命护送皮皮的幺鸡为了省电，一直保持着朱雀手环的形态扣在皮皮手上，连话都一并省了。这会儿她忽然开口，吓了皮皮一跳。 她说：“人类在星际航海的征途中，没有遇到丑得不能见人的ET和彪悍的外星生物，一路都将自我捯饬称之为“人类文明”。到了第十三星际，人类终于在这里立了块界碑，不再走了。基因改造普及之后，人均寿命稳定在三百岁左右已经快一千年了，人口基数相对稳定，各大居住星系资源充沛，没有扩张领地的迫切需要。” “最后开发的蓬莱星系，被定格在人类社会的边缘地带。” “涂山星改造难度很大，邻近的两颗无人行星都有小行星带环绕，无人行星公转轨道又与涂山星不在同一水平面。再往星系外走还有黑洞，交通位置十分尴尬，几乎就是边缘地带的边缘地带。” 幺鸡向来废话多，喜欢长篇大论…… “涂山星的正常的通讯网络，只够覆盖居住区。至于流放区……很可能电离层排序紊乱，以至于开不了空间场。边缘地带的人们不需要与外界有太多联系，流放区信息真空，更不会有人理会，没人在意这里会发生什么。” 开启空间场，需要稳定持续的信号流。电离层排序紊乱，就没法保证稳定的信号流，当然开不了空间场。 难怪这里会成为流放区，除了引力超常、没有信号，还无人问津……简直就是居住行星上最后的荒漠之丘，“偏远”得不行。 “开不了空间场，难道要走路进去？” 方圆五十万平方公里的流放区，走路进去？里面地形什么样还不知道呢，开车都不大可能，没路吧…… 皮皮茫然了！ 幺鸡：“可以盗个卫星图……” 皮皮：“然后找到营地，再定向疏导电离层？只需要确保空间场起始点有稳定的信号流，就可以黑进去。” 幺鸡：“是的，鹿小姐。” 皮皮：“我怎么觉得你在坑我，万一赤霄不在营地呢？” 在外围，还有机会疏导电离层。进去了，就没有机会再次疏导电离层了。 进去了怎么出来，走路吗？ “要不你把空间场开到爆，把摩托车也带进去。实在不行，你就骑车出来。”皮皮脑海里的伪“系统”终于说话了。阿云的金属球机器人没来，系统绑定还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可是大金主啊。” 皮皮：“……” 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两个小时后，皮皮装了个简易的电离层疏导设备。她借用幺鸡这的超级计算，定向疏导了一条头发丝粗细的通讯带，把空间场开到爆，连人带车地撞进流放区的居住营地。 还好卫星地图误差不大，这个流放区又只有一个营地，找错地儿的几率比较小，不用考虑进错营地后需要翻山越岭地去找人。 皮皮黑网的“绝世神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否则她把机甲开成小行星“坠机”涂山星的时候，卫星不可能捕捉不到她的信息。 叱咤风云的电火花，在流放区的营地上空炸开。黑沉沉的夜空里，开了朵宛若烟火绽放般美艳花。 天上掉下来的不是林妹妹，是一辆摩托车，以及被摩托车摔出去五六米远的机车女孩。 远远近近的手电光围过来，将火花炸开的那坨地方，里里外外的围了十好几圈。围上来的都是营地里幸存的流放者，他们以为小行星撞进了涂山星。 “好久没见有人来了。” “现在流放都成双的吗？” “伊甸园还有流放机车少女的习惯……” “呵呵，被流放还管是不是少女。” “不像是被流放的，她骑了摩托车。是哪家骚包大小姐，自驾游看不懂导航，飙车飚错方向了吧。” “哈哈，哈哈……” 骚包大小姐飚错方向的荒诞猜测，在人群里点起一簇嘲讽取乐的小火苗，风一吹就扇动了哄堂大笑。 “麻烦让一让！”一个机油糊得鼻子、眼睛都看不清的男人，排开众人挤了进来。他是三天前进来的流放犯，自称“赤霄”。 流放区没有信号，进来的人身上都装着追踪芯片，出去就会变成通缉犯，进来的都没出去过。 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近二十年内进来的，赤霄在伊甸园议会里执政的时间很长，很多人都认识他。在这里，人人“平等”，不存在谁买谁的面子，因为大家都出不去，也没人刻意要去为难他人，因为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罪名，但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好人。 “你没事吧，丫头？”赤霄上前扶起皮皮，让她半倚半靠地歪在自己肩上。他将皮皮头盔取下来的时候，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 险些摔成脑震荡的皮皮，这会儿七荤八素的，被人挪动两下，隐约有了一点知觉。但她耳朵里却是嗡嗡的，听不清旁人说的什么。 “快点喊哥哥，不然你死定了。”阿云在皮皮脑海里提点她。 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皮皮只能信阿云，稀里糊涂地就喊了声“哥”。 赤霄眼眸里闪过一点意味不明深意，在众人察觉之前，又自然而然地隐匿了下去。夜色浓厚，没人在意他那双与夜色一样深沉的眼眸，更没人在意他眼眸里比夜色更沉的深意。 “追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你以为我还能回去吗？”赤霄略一思量，认了这声哥哥，胡诌两句糊弄旁人，理所当然的要带走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他将皮皮扛在肩上，一手扶住她的膝盖窝，另一只手扶起地上的摩托车，穿过围观的人群，走了。 林妹妹人家有“主”，被他“老哥”领走了，围观看戏的就此做了鸟兽散。 第二天，皮皮不是被太阳晒醒的，也不是被噩梦惊醒的，是被大老爷们跑调的儿歌唱醒的。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长得帅，长得帅。冲浪不要滑板，冲浪不要滑板，浪里个儿浪，浪里个儿浪……” “噗嗤……”皮皮在睡梦中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皮皮脑海里的声音别人听不见，窝在单人沙发里闭目养神的赤霄，被她诡异又销魂的笑声吓得，差点和他的单人沙发一起仰头栽了过去。 赤霄：“……” 这熊孩子，暴走空间场摔癫了吗？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一章 暗流漩涡 皮皮以仰天大笑的姿势挺身坐起来，差点闷头撞在脑电波检测仪的探头上。 “小心。”一只温暖手掌垫在皮皮额头上，将她脑袋按了回去。耳畔那个温和的男声，听起来温文尔雅、不怒不威，却像深海里裹挟着冰山碎片的温暖洋流，温暖，又让人不敢放松警惕。“你昨晚摔得挺狠的。轻微脑震荡，刚治好没一会儿呢，再撞得撞出重度脑震荡来。这里的医疗设备很落后，就这一台医疗舱，重度脑震荡可没法儿治。” 灌了一耳朵“加冰的暖水洋流”，再搅和两段“老虎冲浪歌”，直接把皮皮大病初愈的轻微脑震荡，震成出了重度精分的效果。 “我……在流放区的营地里吗？”皮皮没敢睁开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是躺在医疗舱里的。对，就是医疗舱，那人已经说了，这是此处唯一的一台医疗舱。她同时在脑海里询问云歌：“他就是你说的金主爸爸？” 皮皮总算捋清楚了轻微脑震荡的来龙去脉，想必是自己见到大金主不由得有些激动，所以大脑震荡了。想到马上就有钱挣，她嘴角都翘了起来，垫在她脑门上的手翛然抽了回去。 “是。但是你也不用这样……闭着眼睛笑，傻不傻？！”阿云十分不屑，他不知道皮皮内视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身形，还做了个十分鄙夷的表情。 下一秒，皮皮不笑了。 她第一次在脑海里看清了阿云的容颜。那张脸，几乎印证了书里的某段描述：“他长眉深目、鼻梁高挺，有种冰冷的严肃。墨色长发随风翻飞在他脸庞，宛若披着星月光辉，将他俊美的容颜映衬得雌雄莫辨，仿佛他的一颦一笑都能动人心魄。” “他深灰色的虹膜，参着极淡的蓝，像极了穹顶遥远的星空，澄澈，深邃，且悠远。” “星辰在他眼里，是传说，也是期望。” “他的笑，是利剑，也是盾牌，守护着星空下的人们不受伤害……” “羽弗云歌，星际自由联邦最后一位远征上将，江湖人称：云美人。” 那本书，是一本近似“上将风云”的秘史。放在从前，皮皮肯定觉得秘史的描述类似。回到当下，她却认定了书里的描述就是事实。 难道只是巧合？！ 跳过几段文字，还有两句：“‘云美人’这个称谓，并不在乎男女。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也没人在意他是男是女。我们在意的是，自己是否会成为他曾经守护过的星辰……” 皮皮内视所见的阿云，不是书里说的可男可女。那张脸，虽然有点雌雄莫辨俊美，却是个棱角分明的真汉子。 她沙哑的质问，猝不及防地喊出声来：“你是谁？” 脑电波飞驰而去，没有留下太多痕迹。阿云大不习惯偷窥别人的心思，也没想过要对皮皮的思绪捕风捉影，没管她在电光火石间想的什么，当然也不觉得她质问的对象会是自己。 “赤霄。”赤霄很是时候的回答了皮皮的质问。“你来之前，应该查过我的个人资料吧。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皮皮顿时怔住了，大气不敢喘。她不敢说话，也不敢睁眼。 赤霄的回答温和有礼，她却觉得自己被洋流卷入了深海，浑身血液凝滞在冰冷的黑暗里，漫无边际的无助从四面八方朝她挤压过来，让她微不足道的呼吸无处安置。 赤霄，伊甸园议会里的风云人物，他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 阿云，是书上写的那个人吗？近代史的记载寥寥几笔，说他叛经离道，说他叛出前自由联邦的时候，差点毁掉了人类文明。流传于蓬莱星系的野史，却将他写成了传奇。 人们淡忘了银河纪，淡忘了英雄史诗。他呢，他会忘记吗？ 死而复生的幽灵，能够忘记前世的恩怨情仇？！ 皮皮一度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指使她来流放区找赤霄，卖机甲只是个借口？ 夹在“风云人物”和“史诗传奇”之间，皮皮深感无助。她觉得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脚下的冲浪板突然被人抽掉，猛然踩空，坠入了巨大的漩涡暗流里，陷在一场身不由己且无力左右的阴谋中。 “你是特地来这里找我的？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赤霄昨晚捡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特地跑来流放区找他的，所以没打算跟她拐弯抹角。他刚到流放区不超过三天，就有人暴走空间场黑了进来，这前脚跟后脚的节奏，要说来人不是找他的，他自己都不信。哪家熊孩子吃饱了撑着，夜闯流放区？“这地方不适合人类居住，久留伤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大哥哥的甜蜜饯儿，可不是随便吃的。 赤霄语气温和，话却说得颇有深意，饶是皮皮没有见过世面，也能听得明白。可是，她大脑里的正负电离子，此刻已经撞成了霹雳闪电。特斯拉线圈炸糊的小宇宙毁灭了，龟裂的碳壳里万象俱灭，单单蹦出来一架小机甲：“我改造了一架太空机甲。我想……你是需要它的。” 皮皮翛然睁开眼睛，瞧清了那位伊甸园新闻里才能见到的风云人物。 那人黑发黑眼，典型的东方长相，眉宇间有静气，是那种乍一看觉得温润儒雅、且不染尘俗的第二眼美男。他不像阿云那样灿若星河，周身披着清冷璀璨的光。他的好看，有没有丁点儿侵略性。 在世人眼里，他的手段比相貌更凌厉，令行禁止，决胜于千里之外。 哪怕现在的他，脸都没怎么洗干净，墨蓝衬衣上显而易见的机油渍也洗不干净，依然“仰仗”着传说中的手段凌厉，在皮皮心目中气场两公里。 皮皮不习惯跟大人物说话，等他回复的时间里，小心脏跳得突突的，半分钟的沉默好像要走了十万光年那么远。 “蓬莱星系不允许制造太空机甲。”赤霄的声音很轻，忽然顿了一下。那一瞬间，皮皮连呼吸都凝滞了，她感觉自己狂跳的心脏，猛然漏了一拍。在蓬莱星系，私造太空机甲是重罪……“远程航行，单有机甲也没什么意义，我还需要一名懂机甲的工程师。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身份不被暴露，不会连累你的。以后你想回涂山星，或是想去其他星系，都随你。” “呼……”皮皮重重地呼了口浊气，亲身体验了一把穿越火线的刺激，在生死线上挣扎着活过来了。她很不自然地勾起唇角，却没笑出来：“我……我可以开机甲环游十三星系吗？哈哈，当然……我会考虑路费自理的。” 赤霄笑了一下，又说：“你冒死黑进流放区，就是为了赚够路费环游十三星系？这个报酬太廉价了，加点儿别的吧。不然，我总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不太敢信。” 皮皮：“啊？！” 原计划是，她拼死黑进流放区，死皮赖脸地缠着大佬买机甲。现在主导买卖的，怎么反转成了买家？ 是她卖家秀做得好，还是货源太紧俏？！ 可怕的伊甸园议会前任首席执政官，切开来，里面全是黑的。 为了显得庄重，皮皮推开脑电波检测仪，坐端正了跟赤霄“谈交易”：“现在蓬莱星系的货币不统一，涂山币与伊币的兑换汇率奇高。我需要三百克纳米可塑材料，再有五十克备用会更好。我期望的交易筹码，是您能直接支付我三百五十克纳米可塑材料。” 皮皮手心里捏了把汗，默默张开手掌扶住自己的膝盖，好让大脑有空间思考，如果被拒绝该怎样说服这位前任执政官。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二章 初探幽灵港 三百五十克纳米可塑材料的交易筹码，赤霄欣然接受了，还答应得非常爽快。 骑车离开流放区的路上，皮皮彻底开启了“间歇性过渡焦虑、欢乐上头交替发作精分”模式。她不是暗自揣度赤霄的言行、神态，琢磨交易谈判的过程中，有没有举止不当的地方和细节疏漏之处，就是沉浸在傍上大金主的无限欢乐中。 欢乐劲儿上头，她还时不时哼两句阿云的“老虎冲浪歌”。 超重状态下，全地形摩托车不能上天，颠簸在时而有路、时而没路的山坳坳里，跑调的童谣与耳畔呼啸的烈风相伴成趣，颇有二出天际线的神经质质感。 阿云终于忍无可忍了：“你可以不把我的原创歌曲唱得那么奇葩吗？” 皮皮想笑，忽然想起某秘史的经典描述，再从内视的角度瞧见阿云那张俊脸，硬是没笑出来。她用近乎怨怒的语气，原话还给阿云，还将仓促蹦出来的内心戏强行关进了小黑屋：“你可以不用那么奇葩的方式叫醒我吗？” 阿云性子糙了点儿，少女细腻的心思他捕捉不到，皮皮再给点儿干扰信息，他就直接把她鸡毛蒜皮的内心戏忽略掉了：“你一睡就是十个小时，旁边还坐一大老爷们儿，一直拿眼神光在审视你。你不觉得瘆得慌吗？ 皮皮哂笑一声，差点说漏嘴了：“是你瘆得慌吧？” 赤霄审视的到底是谁，还不知道呢？ 皮皮黑进流放区的举动，处处透着不寻常，交易筹码更是诡异至极，赤霄一丁点儿都没察觉到阿云的存在？阿云也不觉得赤霄知道点儿什么？ 皮皮不是工于心计的绿茶，也不是身陷暗流漩涡、听着四面楚歌还能不带脑子的傻白甜。她内心踌躇的戏码，在演变成脑电波的一瞬间，硬是自行打了马赛克，以人格分裂的波普曲线骗过了阿云。 阿云的声音有点僵，不屑道：“废话，我要不瘆得慌，喊醒你干嘛？” 皮皮：“……” 和着脑震荡的只有她，没有阿云…… 别人家的系统给技能，给武器，给装备。为啥他家的伪“系统”，除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躺着说话不腰疼？ 为什么每次负责挖脑洞的都是伪“系统”，负责跳坑被埋的却是皮皮？ 她真心恨不得立刻开个空间场跃迁回实验室去，改装好太空机甲卖赤霄，早点收了他的纳米材料造个拟人机器人，把阿云从脑袋里挖出埋了。 太可恨了！ 可是，在涂山星改造机甲，原材是个大问题。 涂山星实行限空令几十年了，没人开机甲。几座废弃的太空机甲站，都是只剩下收发站台、轨道和仓位的废墟遗址。旧机甲，能开的全被管控局开走了，不能开的都送去了废旧机甲报废站。 有可能，藏在涂山星的唯一一架机甲，就是皮皮离家出走时开进来的那一架。 问题是，皮皮那架只装防御性武器的轻型机甲，赤霄不一定用得上。流放人员的逃亡之旅，可不比离家出走简单。离家出走的，只需要躲开老爸的曲线伏击就行；逃亡路上，他可能随时需要跟追兵交火，至少得弄架中型机甲。 皮皮还同意以机甲工程师的名义，“护送”赤霄逃亡。不说别的，就算为了保命，也不能马虎。 她是离家出走跑来到涂山星的，再回昆仑星去，拐一架她老爸的废旧机甲出来，不现实。 要是被逮住了，肯定得被关禁闭。 买材料新造一架太空机甲，更不现实。造机甲的核心材料不会运到这里来，限空，没市场，走私过来都没钱赚。 回到市区后，皮皮没开空间场去实验室，实验室里也没材料。她在废弃的机甲站里，晃荡了十几圈，连机甲渣儿都没找到，焦虑得她没睡醒的半丸子头都给挠颓废了。 “幽灵港听说过吗？”阿云提起这个地名的时候，风轻云淡的。 “古战场。”皮皮暗暗地抽了口凉气。这个地名是蓬莱星系的禁忌，几十年没人愿意提及，可能已经荒废得快长草了。 “不是古战场，是近代战场。”阿云科普式地纠正了皮皮的口误，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幽灵港曾是星际航线上的交通枢纽，也是军火走私的转运中心。邻近好几个虫洞，地理环境相当复杂。过往星舰经常闹失踪，除了磁场原因，星际海盗也喜欢在那里蹲点埋伏。” “烽火十剑决战幽灵港之后，好像再没媒体提过这个地名。幺鸡查过近些年的报道，几乎没有只字片语写过相关事件，应该是被荒废了。港内的军火库可能会被清空，战场应该没人会去打扫，毕竟不是个好地方，航线稍有偏差就可能有去无回。” “我们去那儿逛逛，说不定能找几架半残的机甲拼一拼。” “你要拿我性命，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就好。”皮皮很想问他，为何会对幽灵港如此熟悉，史书上的描述都仅限于“古战场”这个词汇。介于幺鸡这台能够录入整部人类史的人工智能，皮皮勉强信了阿云，信他让幺鸡查过幽灵港。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抛开阴谋论，她也并不期望阿云是“上将秘史”里写的那位。 “你命值钱？”阿云惯有的刻薄，在皮皮面前显得特别嘴贱。 “可是你命值钱啊，系统爸爸。”皮皮跟她的伪“系统”贫嘴，从来不客气。 “幺鸡那儿有航线图，我开机甲，你负责黑网就行。放心吧，信阿云，保平安！”阿云播了个响指的录音，不晓得他从哪儿搞来的，还有演唱会没剪干净的欢呼声。 “你开机甲，用的还不是我的脑电波。”皮皮肩膀一抽，转身走了，算是同意了吧。“谢谢你，云大爷！我得去买对香蜡、写个牌位，再盛碗白米饭，给您老人家供起来。” “保你长命百岁，早生贵子……”阿云的金属球眺着月台外的远景，声音却在皮皮脑海里跟她斗嘴。 皮皮：“……” 什么玩意儿？ 幽灵港，地如其名。 星星点点的萤光落在驾驶台前，宛若穹庐上的星幕，每一个荧光点代表的都是宇宙中天体的位置。虚虚实实的红蓝航线在天体间穿行，交叠在一个点上，再往远处无限延伸。 那个航线交叠的点，就是传说中的幽灵港。 机甲内的星空图闪闪烁烁的，不大稳定。 远远近近的虫洞磁场，扰乱了航线上的通讯信号。驾驶舱里星星点点的萤光，闪得跟幽灵似的。 透过阿云链接的操纵网，皮皮能够接触到机甲外三百六十度的宇宙视角。 广袤得没有边际的浩瀚宇宙里，悬浮着大大小小的金属残片和粒子云团，还有没被打捞的救生舱。救生舱里的尸体，还是几十年前沉睡的模样。偶尔碰到几个救生舱，里面的尸体已经进入了漫长的半腐烂期，应该是很早以前留下的，至少超过五十年。 粒子云团，是宇宙浮尸分解后留下来的。 某些金属残片上刻着字样，表明了它们曾经所属的舰队。商船舰队的残骸和战舰混在一起，已经几十年了，甚至更久。 远远看去，像一片寂静的坟场。 遥远的地方，是否曾有思念在此停留？牵挂是否抵达过故乡？ 这片坟场，早已被人类文明遗忘成了废墟，几十年没人清理，许多金属碎片和救生舱漂在航道上，已经没了往日的辉煌。 这地界儿，机甲最好不要开成S行，脱离航道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航道上的障碍物枚不胜举，阿云得一边开机甲，一边清理航道，机甲几乎开成了走走停停的点顿状。 金属碎片和救生舱也就算了，粒子云团这种东西，机甲开过去就撞散了，阿云仍然会用捕手将他们请出航道。 超光速的机甲，开成了蜗牛速度。皮皮一度怀疑，一个标准航行日的距离，阿云要开十天才能过去。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三章 英雄纪念碑 靠近内港，光源开始变得复杂。金属残片和救生舱在不同方向光源的笼罩下，看起来影影绰绰的，活像古堡里沉眠的陪葬——不知道何时会醒的吸血鬼骑士。 光源来自五个不同的方向，是港内上下错落、呈环形布局的五座人造太空码头。 巨大的人工码头，沉沉浮浮的坐落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像远古巨型的钢铁神兽，俯览着航道上孤零零开进内港的小机甲。透过机甲的操纵网、仰望码头上不可一世的建筑时，有种肃然起敬的朝圣者的崇拜感。 那一刻，血液都是凝滞的。 每座太空码头都配有能源塔，当地人称之为“太阳”。 五座码头的“日出”时间是轮转的。远远看去，好像朝圣的“小太阳”在为太空深沉的黑暗轮流值班。 “为什么要人为制造时差？”皮皮没见过如此恢弘的太空港，感觉好奇。 蓬莱星系的太空港，大多是单只的人造空间站。能够建座双港，简直堪称极限。 阿云不想回答她那个无聊又弱智问题，专心清理他的航道，假装没听见。 “人为制造时差，是太空港的防御需求。”还是妖鸡有爱心，她给皮皮煮了杯咖啡，还跟她科普太空港的防御工事。“错落、无秩序的空间布局，也是防御工事之一。码头的排序、位置、乃至航道，都会不定期变更。进港密钥通常六小时一换，有时不定期。” “几十年过去了，幽灵港还是老样子。可能是废弃时间太久，没人管理安全系统。” 傍上妖鸡这样的全能机器人，皮皮几乎放弃了对阿云的质疑。 妖鸡收拾好咖啡壶，转身去问阿云：“你需要来杯威士忌吗？” 阿云：“……” 存心想把我浇短路，是吗？鬼知道皮皮的机器人有没有装防水装备。 “人都死了几十年了，早该‘尘归尘，土归土’了。你放过他们吧……”皮皮实在受不了阿云的墨迹劲儿。从外港进来，沿途无数路障，还有粒子云团……一个航行日的路程，足足走了三天。 “如果我的尸体也横在这里呢？”阿云凉凉地质问一句，没有多余的表态。 皮皮猛然一顿，滚烫的一口咖啡咽了下去，烫得她眼泪直飙，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困了就去睡会儿，别老喝咖啡扛着。再不睡，我都能听见耳鸣了。”阿云的金属球终于回头瞄了皮皮一眼。“放心，你就睡成猪，我也能用你的脑电波开机甲。” 皮皮灌了两口常温的柠檬水，总算缓了过来，噙着满眶“热泪”，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你是……” “上辈子是海盗，也有可能是佣兵。”阿云在皮皮脑海里的声音，似乎笑了一下。“怕不怕？” 皮皮呆了一下，给自己乱七八糟的脑电波打上马赛克，强颜欢笑道：“你咋不说，你是联邦上将呢？像羽弗将军那样的，为信仰远征幽灵港，葬身宇宙荒漠都不曾悔过。你说你是，我准给你写个牌位供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曾悔过？说不定他最后悔的，就是曾经征战过幽灵港呢。”阿云通过精神链接下达指令，让妖鸡给偷袭皮皮，往她咖啡杯里加冰块。 “你干什么？”皮皮捧着咖啡杯跳开，躲她远远的。“沸腾星云加冰，阿云给你养的什么品味？” “野史看多了容易头脑发热，给你降降温。”阿云冷冷的一个“眼神光”，回眸瞥了皮皮一眼。“舔古人照片没用的，人家说不定真的躺着这里做路障呢。要我帮你买口水晶棺，把这里的‘白骨’全都收敛起来吗？” “我呸！”皮皮一脸花痴的小骄傲。“花式镂雕水晶棺，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家羽弗将军，天地为坟，宇宙作墓，立在这里也是一座英雄纪念碑。才不用你的水晶棺呢！” “谁家将军？”阿云透过操纵网，环视着杳无人迹的太空港，一边警惕码头上的动静，一边跟皮皮贫嘴。“我没记错的话，羽弗云歌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什么时候抱走人家骨灰盒的？他可是联邦大反派。” “我没记错的话，羽弗将军是蓬莱星系的将军。是联邦不要羽弗的，蓬莱星系没说不要。”幺鸡突然开口，百科教材式的拆穿真像。“鹿小姐，是蓬莱星系的鹿小姐。羽弗将军是她家将军，这话没错。” 阿云：“……” 吃里扒外的机妖。禁言！ 幺鸡暗戳戳的被禁言了。阿云通过精神链接下的指令，皮皮不知道。她举起咖啡杯，隔空与幺鸡“干了个杯”，还假惺惺地用咖啡沾了一下嘴唇，以表庆祝。 喝完咖啡的皮皮，靠在吧台上眯了个小盹儿。瞌睡没睡着，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里似乎没有半残的机甲，一路过来全是金属残片……”皮皮脑海里闪过无数太空战的画面。许多炮火连天的战斗场面，都有跟幽灵港相似的地理背景。这些是她跟阿云系统绑定时见过的，隐约还有些印象。“这里的每一场战斗都打得特别惨烈吗，坠毁的机甲全是碎片？” 还有一句话，她没敢问：“你真是海盗，参加过幽灵港的战斗？” “不至于。”阿云知道她能看见太空战残存的画面，没理会那些琐碎，因为没有哪场战斗可以惨烈到她说的那种地步。“粒子云团，大多是弃机后暴露在太空的尸体，或是缺氧、失重状态下主动放弃机甲，或是救生舱被撞毁，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保留机甲，不会全是金属碎片。” “航道上的粒子云团，不是一两处，你觉得像不像是集体谢罪，或者殉道。” “啊？！”皮皮傻了两秒，被吓的。她不知道海盗还有这种规矩……听起来很血腥。 “不管是谢罪还是殉道，都会选择相对隐秘的地点，避免死后遗体遭遇敌军亵渎。废弃的幽灵港，算是隐秘之处，但是机甲为什么没了？如果不是我们猜想的那样，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阿云难得把不确定的个人猜想剖析给旁观者听，这次例外。 不是说没人打扫战场吗？皮皮不大搞得懂海盗和佣兵们的脑回路，理所当然地没听明白阿云在说什么。 “去码头上瞧瞧。”最后几百万公里，阿云把机甲开成了S形，径直绕开大大小小的路障，绕不开的就拿防护盾撞开。 驾驶台前的星空图一顿乱闪，航线都快闪没了，信号极其不稳定。 皮皮透过操纵网，环视着四面八方擦着机身退后的金属残片，吓得魂儿都飘了。 安全栓从各个方向喷出来的防撞胶，迅速将舱内没上安全锁的碳基生命裹起来，“啪”的拍在机甲壁上。皮皮被喷了一脸的胶状物，糊得眼睛鼻子都看不见，那句“云叔叔，我不想死”，硬是憋在嗓子眼儿里没喊出来。 阿云选了座时值清晨的码头登陆，确保安全。 机甲防护盾的阻热层上，“呼”的燃起火花，是机甲进入大气层后与空气摩擦造成的。人造大气没有消散，证明太空码头还在正常运行。 可是，码头上的安全系统为何形同虚设？阿云故意不用密钥、强行闯进大气层，竟然连防空警报都没响过一声。 “码头没废，还有常住居民？”机甲平稳着陆后，防撞胶总算汽化成特殊气体，回收进了安全栓。 “抱歉，鹿小姐！落地之前，我就对码头进行过元素扫描，没有发现生命体。”幺鸡上前扶起从机甲壁上滑落下来的皮皮，还遥控了一台医疗舱过来让她坐下，免得她头晕。 “战场上半残的机甲都不放过，码头上还有存货？”皮皮失望极了。 “没事，下去看看。说不定运气好呢。”阿云轻车熟路的把机甲停仓位，那是一座废弃的机甲站。 很显然，机甲站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没有机甲，也没有半残的机甲。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四章 说巷战，就来巷战 码头上的建筑都是塔楼。街道和楼栋布局，都是错综复杂的样子。 人在高耸的建筑的阴影底下行走，感觉特别压抑，极没存在感。 街面上没什么尘土，看不出来是人为打扫过的，还是人工港太安静了没有扬尘。 “这种地方，适合巷战吧？”皮皮捉住衣襟的手使劲抄了抄，想把露脐的外套裹得更紧一点。她背上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可能是她捉襟见肘的短款外套不保暖的原因。 码头上的温控系统运行正常，恒温二十四度，适合春暖花开，不冷吧……？！ “的确，幽灵港的每座码头，都是为巷战设计的——特别适合巷战。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沉降式的，除了楼栋的高低可以调节，位置、朝向也可以随意变换。我们脚下的每一条街道，都可能在楼阵中变成死路。正规部队，就算用太空军和技术部队控制住港口，也很难深入码头作战，掌控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幺鸡这个话痨，绝对是阿云塑造懒得说话之高冷形象的标配。阿云不给皮皮设限，她就什么话都往皮皮那儿抖。 “那么……”皮皮话锋一顿，忽然想起史书上的只字片语，真的在内心深处把羽弗云歌塑成了一座英雄纪念碑。 听说，进入和平期的星际自由联邦，已经没有几位将军真的需要上战场了，尤其是羽弗云歌这样已经坐到上将的将军。 羽弗云歌不但率军远征，还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幽灵港，不得不说是个传奇。 他征战幽灵港的事迹，坊间传闻很多。也许，正是他不费一兵一卒，又在坊间留下了许多传闻，才招来了一记飞来横祸，立在这里做了纪念碑。 “……羽弗将军是怎样攻进码头的？”这句心里话，皮皮始终没敢问出口。她谨慎地换了个问题，想缓和一下只有她自己才会紧张的氛围：“巷战打起来，会是什么后果？” 皮皮话没问完，脑海里就闪过一句伪“系统”的警告：“你已被激光枪目标锁定。十九处可以命中要害……” 皮皮背上竖起来的汗毛，顿时以军姿站岗姿势，立正了。 “爬下！”阿云的金属球一声喝令。 皮皮压根儿反应不过来。幺鸡旋身一转，转到皮皮身后，同她背靠背地往后一倒，径直把皮皮撞成猛虎落地式扑在地上。 幺鸡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面纳米反射盾，盾牌直径足够护住她俩身上的各大要害。 “噗，噗，噗……”一顿乱响，激光从高低错落的塔楼里射了出来。 幺鸡的大长腿一蜷，缩到盾牌后面去了。 从楼里射出来的激光，十七发在反射盾上，另外两发打在地面上。 打在盾牌上的激光，顿时被反射回去。塔楼外墙上，响起一阵“勃勃”的撞击声。有些地方，还“啪”的掉下来几块碎玻璃。 皮皮一语成谶，说巷战，就来巷战。 那小丫头片子，耍嘴皮子牛逼哄哄，十几年都在学校里念书，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哪见过真枪荷弹的场面？幺鸡将她撞趴在地上的一瞬间，就曲腿缩到了反射盾后面。她整个身体的重量、连带倒地的冲击力，全压在皮皮后背上，撞得皮皮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噎死自己。 还好幺鸡的身体是纳米可塑材料做的，本身质量不大。不然，她这护驾绝活，得把皮皮脊柱、肋骨全都撞断。 两道打在地上的激光，正是幺鸡收腿前膝盖和大腿中段所在位置。皮皮倒地后，扑得四仰八叉的，没跟幺鸡正正的叠在一起。幺鸡估算到激光落地的位置对皮皮没有伤害，迅速收了腿脚。 激光射到强化钢材做的地面上，打出两个三四公分深的小坑来。两相对抗的冲击力，在地板上撞出了极其强大的冲击波。纵向波没入地底，横向波沿着地面震开，震得皮皮两条腿都发麻。 皮皮还没感觉出来，自己的两条腿是不是废了，耳畔乱飞的激光声就响成了一片，还哗的几堆玻璃落下来，砸在不远处的街沿边上。玻璃渣从落地的地方飞溅而起，溅在皮皮脸上、头发里、手背上，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无数小口，见了血才算完。 在皮皮的感知里，场面混乱到了极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懵的。 反射盾是弧面造型，从盾面反射回去的激光，不能实现对狙击手的精准打击，却能很好地制造混乱，为手持盾牌的人打掩护。至少，它能让狙击手没有时间考虑往哪个方向更换隐蔽点。 因为激光折射的方向，是由持盾人控制盾牌的角度决定的。从开枪射击，到激光反射的电光火石间，人脑几乎没有时间估算激光折射的角度，肉眼锁定目标也很难，凭经验判断更容易出现误差，翻车的都是老司机。 这种情况，最好别动。 幺鸡举盾收腿的一刹那，就从腿上拔了一支微型激光枪出来。借着盾牌反射激光的掩护，她就着这蜷腿的婴儿体姿势，在皮皮背上，横向360度旋了一圈，从盾牌底下连开十九枪，枪枪朝着楼上狙击手射出激光的方向打去。 目测幺鸡的速度、枪法，躲在楼上的狙击手，百分之九十九都没有第二次开枪的机会。就算不被当场毙命，也难逃重伤结局。 幺鸡出手的同一时间，地底吱吱嘎嘎一顿钢铁齿轮相互咬合的巨响震开，所有楼栋都伴随着地底的响声旋了个方向，并且错开旁侧的塔楼，退到楼阵里去了。 楼房旋转、退后的速度虽慢，但是错开幺鸡射出的激光，已经足够了。 楼阵一变，原来的路成了断头路，左右两侧不规则的小路从楼阵中裂了出来。 每一座移动的塔楼，都有直耸云霄的威猛，人在地面仰望它们排兵布阵，有种分分钟要被踩死的感觉。 皮皮眼前一阵眩晕，以为自己进了绞肉机…… “皮皮过来！”阿云的金属球不晓得什么时候滚到楼里去的，他躲在柱子后面冲皮皮喊道。 皮皮被幺鸡撞趴下后，又在混乱中给她当肉垫……好容易喘上来的一口气，又被妖鸡的高难度反击动作憋了回去，她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阿云喊她，她听见了声音，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所有脑电波都跟断了线似的。 幺鸡翻身起来，同时反手拽住皮皮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地底钢铁齿轮咬合的声响还没停息，似乎又反向转了起来。随着地底齿轮的转动，街面上的塔楼再次旋转、位移，眼前所以的街道都在楼阵里消失不见了。 之前经历的阵型，看起来像个迷阵，没有做出实际的攻击。新转出来的塔楼，鬼知道哪栋楼里会有狙击手朝他们开枪。 眼看阿云藏身的那栋塔楼，就要旋到楼阵里去了，幺鸡这才拽着皮皮起来。她将皮皮往阿云的方向一推，还弓步助力、用盾牌往她背上恨恨地撞了过去。 皮皮以猛虎落地的姿势，近地“飞行”了二十几米，尖叫着朝阿云扑了过去。 半空“噗噗”的枪声响起，果然有人藏在楼里朝他们开枪。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五章 落下十八层地狱的节奏 第一轮狙击，对方已经确认了攻击目标：皮皮。 两个机器人，一个跑得够快，一个出手狠戾。皮皮是他们中间唯一的碳基生命，目测攻击力：零，防御力：零，完全是个拖油瓶。 十几发激光全部朝着皮皮的方向过去，枪法之准。要不是妖鸡甩手盾的手法足够精准，阿云金属球接住的恐怕是具尸体。 皮皮闷哼一声，把惊天动地的惨叫憋在了鼻腔里。她想忍住肩上的剧痛，不在这个时候给队友添乱，眼前的眩黑却没能瞒过阿云。 阿云这个伪系统，虽然揣度不透女孩的心思，感知却很敏锐——皮皮受伤了。 妖鸡的盾牌，挡掉了绝大部分致命的激光，还是不可避免的漏掉一发。 “我会接住你，别慌，对枪伤不好。”阿云的话极短，他用意念转告皮皮速度也极快，几乎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比语言快出好几倍。 剧痛引起的短暂失明，来的快，去得也快。等皮皮恍惚看清柱子的时候，险些当头撞了上去。她这猛虎落地式还在飞行模式，原本就控制不住身体，只能抬起能动的那只手，本能地护住脑袋，尽力抱成一个球形，减少冲击力。 她还没时间揣摩，自己怂成这么个球到底有多大意义，就被一张捕捞网兜头捞了回去。 皮皮的飞行模式，在离柱子大约十几公分远的地方，被捕捞网拽停了。 捕捞网“嘣”的一声弹回去。皮皮狠狠的被砸在地上，落地的正好是她的右肩，受伤的那只肩膀。 她这下摔得七晕八素的，眼前彻底黑了。滚烫的泪水被疼痛逼出了眼眶，沿着她的侧脸滚到腮边，黏上几丝漂亮浅粉色耳发。细微的气流经过，泪水迅速冷却成冰凉的触感，狼狈极了。 “噗噗”几声枪响冲着皮皮过来，料定她这半昏迷的状态起不来。 幺鸡的盾牌砰的一声撞在柱子上，将一人合抱的柱子撞得凹进去一半。楼板“吱嘎”一声，朝着盾牌撞击的方向沉下去莫约五度。柱子也折了一个与楼板互补的角度——距离折断还差得远，毕竟不是地球时代的豆腐渣材质。 盾牌连落地、反弹的姿势都没有，竟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离开柱子，朝皮皮的方向飞旋了过去。它在皮皮身前落地，以垂直于地面的姿势站了个军姿，将她整个人都挡在了盾牌后面。 几道银蓝的激光打在盾面上，瞬间又反射了回去。 那几道激光射击的角度很大，几乎是原路反射回去的。 开枪的不是狙击手，是几架格斗机甲，配了重型武器。机甲有防护装置，一两发激光，只要不打在关键位置，影响不大。看着激光折射回去，那几架机甲躲都不躲，直接鸟枪换炮——拿离子弹开轰。 捂着枪伤爬起来的皮皮，正好瞧见一群格斗机甲拿炮筒对着自己的场面，瞬间空白了。 她以为阿云会让她跑路、或者躲起来，谁知道那伪“系统”傻了，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连那个圆滚滚的金属球都没动静。她面前，竖着一面幺鸡留下来盾牌，幺鸡却不见了踪影。 和着装了十几年机甲，还要死在机甲手上不成？！ “咯咯咯嗒……”机甲炮筒里，金属齿轮轻微的轮转声后…… “轰！”耀眼的离子弹轰了出来。 “啊！”皮皮一声尖叫，凭本能捞过阿云的金属球，缩到盾牌后面去了。 六架机甲，十二发离子弹，塔楼都能在这炮火下飞灰湮灭，就算幺鸡的盾牌能挡子弹，也抗不住离子弹的高温。偏偏这时候，皮皮还没得选。 机甲鸟枪换炮——切换炮筒的短短两秒内，塔楼间隙里俯冲下来一道银光，落在机甲阵中。它闪电一样的速度，没人能够瞧清它的去向，以及它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电光火石间，皮皮脑海里闪过二十几组代码。凭她经验判断，那是机甲精神链接的破解码。破解码分组排列，有序到无懈可击的地步，皮皮感觉自己键盘输入的破解码，都不能那么整齐。 关键是，那二十几组破解码全是有效码。三架格斗机甲被阿云接管，进行远程操作。它们“临阵倒戈”，猝不及防地调转炮筒，朝着战友开火。 相反方向的离子弹撞在一起，用两两对冲的力量，将火力朝对冲面的水平方向推了出去。 炮火朝着垂直于地面的方向炸开。地面沉下去一道十余米深的凹槽。左右两边的塔楼“轰”的一声被炸成弧形，仿佛在向炮火致敬一般四十五度鞠了个躬，没倒。 码头上的建筑物，都是内港的防御工事，没那么容易倒。何况离子弹都被对冲了，爆炸威力远远比不上单向攻击。 炮火后方，被爆炸冲让出来一个三角形的安全区。皮皮他们藏身的那栋塔楼，正好在安全区内躲过了冲击波和爆炸高温。 离子弹炸开，地底金属齿轮咬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塔楼开始旋转、移动。鞠躬的几栋塔楼迅速退后，藏进了楼阵。 几架机甲，全部被对冲后的反作用力掀翻在地上，挣扎半天挣扎不起来。格斗机甲一旦装上重型武器，就会变得不堪重负，灵活性会大幅度下降。 地面错开的强化砖，很快就将机甲们挪到了街边，同时街道也开始变形，楼阵想把它们隐藏起来。 不等倒地的机甲缩回楼阵里去，俯冲下来的那道银色闪电，就扑簌簌落到了一架机甲上面。大约这时候，肉眼才能看清那道银色闪电的模样。它是只拳头大的银色朱雀，羽翼上燃着赤红的仿火烈焰。 皮皮脑海里几组代码闪过，那架机甲猛然举起手臂，将炮火对准了皮皮藏身那座塔楼的楼顶。两枚离子弹轰出去，在楼顶上炸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强化钢板剧烈振动的声波。 爆炸声顶多震耳欲聋，造成短暂失聪，振动波才是最要命的。皮皮抱着金属球趴在地板上，接触到的都是固体传声，她耳朵里“嗡”的一声，全身骨头都快震裂了。 爆炸声后，塔楼猛然往下一沉。皮皮还在骨头“碎裂”和脑震荡的麻痹中挣扎不起来，又突然失重往下坠落，她差点以为是要落下十八层地狱的节奏。 就在皮皮满脑子恐惧、懵逼时候，阿云的金属球托着皮皮浮了起来——折射盾和金属组成的磁悬浮力，将皮皮托在半空和塔楼一起往下坠落。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六章 你开枪，或者我来炸码头 皮皮趴在金属球上，摇摇欲坠的同塔楼一起“自由落体”，两眼一抹黑的失重状态大约持续了60秒，估算坠落距离一千八百米。 地面上的六架格斗机甲，阿云远程超控的只有四架。另外两架机甲趁乱卸掉重型武器，直奔坠落的塔楼而去。 变换阵形的楼阵，很好地掩护了那两架不受控制的格斗机甲。等他们卸掉重型武器、奔向塔楼时，阿云恰好操纵着倒地的另一架机甲，朝楼顶开了一炮，再要解码操控跑掉那两架，已经来不及了。 “幺鸡，后防！”阿云和幺鸡的配合十分默契，一个简单的指令足矣表达所有。 幺鸡用她自己的操纵网，强行撑爆四架格斗机甲的操作系统，闪电似的一道银光追了那两架机甲过去。 幺鸡的操纵网是太空机甲级别的，还是星际自由联邦最重量级的操纵网。格斗机甲那点小米渣，加操作系统一起，都不够她刷数据。她随便搞一堆乱码充进去，都能把格斗机甲的核心系统堵到瘫痪。 往塔楼那边去的两架机甲，纵身跳下了塔楼坠落后留下的地洞里，分毫忧郁都没有。闪电似的银光紧随其后，却没有追进地洞里，而是没入了邻近的地砖。 坠落中的塔楼猛然往下顿了两下，加速度瞬间翻倍。 幺鸡：“下来两架机甲。” 阿云：“跟上。” 幺鸡和阿云通过精神链接沟通的对话，在皮皮脑海里响起。几近昏迷的皮皮，连最后一点清醒都靠阿云的精神力支撑着，哪里还管得了他俩说啥。 下一秒，皮皮眼前豁然一亮。 坠落的塔楼，底层部分已经通过了物理悬浮层，进入到地下空间。经过地下仿日光照明系统时，塔楼里透光的空间顿时被强光撑爆。皮皮视线所及，全是曝光效果的惨白。人体感官切换跟不上自由落体的加速，突然从极度黑暗进入曝光空间，她还没有适应过来。 继短暂失聪后，她又短暂失明了。 地下空间什么模样，皮皮压根儿看不清楚。以她在内港目测人造码头的尺寸推断，这里至少可以建座地下城。防御体系如此完备的太空港，码头上理应建有地下城。 幺鸡：“十二秒后入侵对方精神链接？” 阿云：“不，十四秒。” 他俩又拿皮皮的识海当论坛，刷帖不管楼主怎么想。不过，皮皮这会儿头晕，晕得想吐，没心情去管刷帖说啥。 “十四，十三，十二……”幺鸡开始倒计时。 她跟踪两架格斗机甲都没被发现，还敢如此放肆，也不晓得怎么做到的。 “皮皮……”阿云的机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巷战开始后，他的用词比以往更加简约，只剩下格式化的指令。皮皮听见脑海里的声音，没有反应，以为他在跟机器人说话。 “皮皮。”阿云又喊了一声。 “十，九，八……”幺鸡的倒计时快赶上秒表报数了，精准得分毫不差。 “嗯……”皮皮终于迷迷糊糊地坑了个声。 “你右腿外侧的激光枪，拔出来。”阿云的指令很简单。皮皮右手不能动，左手绕过金属球，够了老半天才够到手枪把手。“安全栓打开，不用换子弹，我替你换过。落地后你朝楼外开枪，不用瞄准。” 阿云任何话都只说一遍。现在的皮皮，虽然还是二晕二晕的状况，却一字不差的将他的话记了下来。 “五，四，三，……” 幺鸡的倒计时数到三，整座塔楼恰好完全脱离物理悬浮层，进入到地下空间。 塔楼楼顶与物理悬浮层错开的一刹那，跳上楼顶的两架格斗机甲，就相继跳下塔楼。他们以两倍于塔楼的加速度往下坠落，同时旋身回来，将枪口对准了塔楼里的皮皮。 “二，一，零。” 幺鸡“零”字报完，两架举枪对准皮皮的机甲，出现在她的模糊的视野里。同时，皮皮脑海里，几组破解码闪了过去。 下一秒，机甲彻底被定格了。他们枪口对准皮皮，激光却没打出来，还与塔楼同一速度自由落体。 自由落体的塔楼外，悬空浮着两架格斗机甲。 这场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皮皮的视线逐渐清晰后，能清楚的看到格斗机甲里的主控人员，他们脑袋歪在一边，口吐白沫，晕在了驾驶舱内——目测主控已经脑震荡。 机甲的精神链接被人强行解码，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链接破开，相当于脑仁儿被人剥了壳儿，空荡荡的晾着。再被入侵者的脑电波强行撞下操纵网，就跟没壳的核桃仁儿遭遇铁锤修理一般，脑震荡都算轻的。 遇上精神力超凡的入侵者，再下手狠一点，可以让精神力在平均值上下的主控当场毙命，至少是不可逆转的脑损伤。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皮皮装机甲十好几年，还没实操过远程接管机甲，而且是强行入侵？ 把人撞成脑震荡，她有罪恶感，心里有点慌。 幺鸡不是扫描过，她说码头上没有生命体的……这两主控土里长的？ 看来，机妖不可信！ “测试一下你的脑电波。精神力不错嘛，小伙子！”阿云很没诚意地夸奖一句，话锋一转，又是代码似的指令：“准备着陆。举枪，注意隐蔽。” 皮皮神经一秒绷到僵直，握紧手枪的手，捏出了一把冷汗。他抱住救命稻草似的，把阿云的金属抱得死死的。 塔楼轰然落地，山崩地裂的巨响，震得皮皮耳朵里嗡的一声，扬尘淹没了她的视线。 同塔楼一起坠落的格斗机甲，落地那一刻，机身和两条机甲腿错开，直线往下坠。 三米高的机甲腿，给了机身缓冲力。机身落地后，零件摔得七零八落的，驾驶舱却没有裂开。零件和驾驶舱一同被地面弹起来，又蹦出去二三十米远。零件仙女散花似的撒在半空里，停留两秒后，再次坠落下来。 塔楼落地后没有解体，径直在地面上砸出个三米深的坑来，九米高的底层坐下三分一，三分一嵌在坑里，剩下不到三分一的空间留在地面。塔楼跟打了地基似的，轰然插进强化钢做的地板里，立起来，树成一座碑。 强烈的冲击波沿着楼体上传，哗的一声，震碎所有的玻璃。地面跟闹了场地震似的，山呼海啸地震了起来。 幺鸡估算到塔楼落地的冲击力，强行用电磁波将盾牌推离地面，将它与阿云磁悬浮组合的金属球推到安全位置，让皮皮的视线恰好高于地平线五十公分，便于射击。 强行上推的电磁力太强了，阿云的金属球被压成了椭圆形。皮皮心疼死了——那个金属球的机器人，她改版十九次才成型的。 两架自由落体的格斗机甲，和楼上掉下来的碎玻璃，成功地掩护了皮皮。塔楼外围的视线完全看不到她，除非生物能量扫描。 “开枪，不要犹豫。”阿云的声音很冷静，标准的机械音显得更加没有感情。 “啊？！”扳机都没扣过的皮皮，开了保险栓也不知道怎么举枪。塔楼里刺耳的震动波还在继续，但它并没有掩盖阿云在皮皮脑海里的声音。她莫约是想借此掩护，假装没听见。 她记得阿云的话只说一遍，就是没有勇气执行——撞晕机甲主控的负罪感还没过去。 两句话的拉锯战结束，自由落体撞击地面激起烟尘，眼看就要消散了，皮皮还是没有勇气举枪。 “开枪。”阿云在皮皮脑海里的声音，更冷了一些。“你开枪，或者我来炸码头。” “啊？！”皮皮无语了，心道：“此土匪……真禽兽也！” 阿云听见皮皮怎么骂他的，没理会，直接给她倒计时：“三，二，一……”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七章 泰山压顶 与地面林立的高楼相比，人造码头的地下城，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郁郁葱葱的植物，百年如一日的修剪得整整齐齐，像座巨大的地下花园。两层、三层的红瓦房长在花园里，从高空鸟瞰，好像是一朵朵修剪成坡屋顶的红蘑菇。 掩映在绿茵丛中的步行街，铺着人字形的手工砖，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这是世外的桃源，还是坚硬铠甲守护的软肋？ 轰然坠落的钢铁塔楼，给这座仙境似的地下花园，送上了一份惊天动地的见面礼。 “天空”滚滚的“惊雷”过去，与空气摩擦产生电火花的通天塔楼，从天而降。 一分钟后，塔楼落地，砸在广场边上。以塔楼坠落点为中心的地面，掀起了波浪状的“地壳运动”。地下花园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地震，房屋和绿荫一齐颠簸、摇摆起来。 要不是地底垫着强化钢，这座地下花园得毁了。要是技术倒退五百年，房屋也得倒了。 如此翻江倒海的动静，换作哪颗星球的居民区，都能闹出不得安生的沸腾劲儿来。然而，这座精致的地下花园，安静得像座仙女坟墓一般，丁点儿动静没有。 “三，二，一……”阿云代码似的指令，像是这惊涛骇浪里定海的神针，安静，又有分量。 皮皮两眼一闭，开枪了。 “噗噗”一通乱飞的激光打出去，高高低低、左左右右的，也不晓得她的射击目标在哪儿。 皮皮很清楚，阿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作数的，不敢放任他去炸码头。 她是来找机甲材料的，不是来找事儿的。 何况，这座码头上可能还有居民，没必要以入侵者的姿势横行霸道。 毕竟，她信奉的还是“生命平等”的自由宣言。 皮皮趴在椭圆形的金属球上，摇摇欲坠地开了二十多枪。 “噗，噗……”几发逆向的激光，从各条街道里射出来，朝着塔楼底层打了过去。 烟尘和飞溅的碎屑还没散尽，机甲零件和玻璃渣也陆陆续续地落了下来。 掩护的屏障还在，单凭肉眼没法儿对焦皮皮的具体位置，也摸不清塔楼里到底什么情况。尤其是与塔楼一起着陆的两架格斗机甲，成功地制造了诡异氛围，怎么瞧怎么像是塔楼里藏着哥斯拉，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是，皮皮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扫，彻底将她暴露了。 以至于所以有逆向激光，全是冲着她来的。 塔楼底层的天花板上，出来一只银色的朱雀，像是融合在天花板上的一样。朱雀羽翼展开，旋即飞落在皮皮身后。 眨眼间的功夫，它就变身成了大号萝莉。 萝莉一张公主脸，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信手举枪朝着逆向而来的激光扣动了扳机。 同时，托着皮皮的椭圆金属球往下一沉，躲开了逆向激光。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差点让金属球上的皮皮失去重心，闷头栽在地上。 皮皮惨叫一声，即刻收手回来，单手抱住金属球，死也不肯松开，手枪险些被她当手雷扔了。 皮皮杂乱无章的枪法，给幺鸡打好了掩护，几发激光出去，全都命中了躲在步行街里的狙击手。如果靠得近一些，还能看到窗口迅速撤回的枪口。 “嗯……”有人没忍住枪伤的剧痛，闷哼了一声。那声音很娇气，像是童音…… 沉入地平线的皮皮，听到了那声忍痛的呻吟，可能是阿云的感官足够灵敏，或者他与幺鸡的精神链接没有断开。 皮皮稳住中心后，试问阿云：“那是个孩子……” 她企图劝他停手。 “穹庐”顶上，“轰隆”一阵巨响，五栋塔楼周身裹着电火花，从高空坠落下来。 幺鸡举枪朝着街口的房子里开了几枪，迅速利用盾牌和金属球的磁悬浮力，将皮皮托到了地面上。 楼上掉下来的玻璃渣，还在陆陆续续地自由落体。 幺鸡单手举着盾牌顶在皮皮头上，扣住她的手腕，猫着身子拽着她，沿着塔楼墙根往步行街的方向跑。 妖鸡举盾牌的那只手上，还握着手枪。枪口对准的，始终是她的目标方向。街口的几个窗口底下，几次探出狙击枪来，都被她一枪一发激光从枪口打进去，炸了对方的膛。 身后的激光穷追不舍，但是幺鸡拽着皮皮跑的都是S形路线，还有塔楼墙体和烟尘做掩护，不那么容易被击中。 坠落的五栋塔楼上，各载着几架格斗机甲。他们从高空朝地面开枪，企图截住幺鸡和皮皮的去路，奈何幺鸡的反射盾并不是吃素的。打在盾牌的激光，统统被它反射了回去。打在地面上的激光，顶多溅起几片碎砖的渣滓。 幺鸡将皮皮拽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了碎砖渣滓。 碎砖渣滓的冲击力，妨碍不了妖鸡“办大事”，除了在她衬衣上留下几个小洞。 幺鸡和皮皮刚好跑进街口，五栋塔楼就以自由落体的姿势，在广场边的五个方向着陆了。 地面轰的一沉，再往上一震，海浪似的横波沿着地板四面传开。 皮皮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下去。幺鸡单手接住皮皮，往街角处的柱子底下一闪，将她塞到自己背后，支起盾牌与柱子形成一个三角形的求生空间，以免房屋在剧烈震动中倒塌，皮皮这个碳基生命要被压成肉饼。 同一时间，皮皮感知到了幺鸡太空级别的操纵网。那张球状的大网，闪着银蓝色的萤光，从幺鸡身上辐射开来，很快就将塔楼顶上的十几架机甲兜在了网中。 格斗机甲深绿色的操纵网，在妖鸡银蓝色的机甲网中，仿佛夜幕中落网的萤火虫。 皮皮脑海里，几十段代码同时闪烁，格斗机甲的操纵网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陆续被银蓝色的萤光入侵了。 入侵格斗机甲的时候，幺鸡没干别的，就是狂塞了一堆乱码过去，将对方的操作系统强行撑爆。 随着震动波摇晃的塔楼顶上，人仰马翻地落下来一片机甲，跟玩具金刚跳楼似的。 楼顶上的机甲倒是跳了，楼里的狙击手却没跳。他们应付完塔楼落地后的冲击波，即刻瞄准幺鸡和皮皮的方向，开枪了。 说时迟，那时快。 第一栋坠落的塔楼，余波未去。随后追击而来的五栋塔楼，落地时制造的振动波，全都朝着第一栋塔楼的方向叠加。 共振很快撕裂了楼体，第一栋塔楼拦腰折断，“吱嘎”一声巨响，朝着幺鸡她们藏身的方向崩塌了下去。 那架势，真像是泰山压顶。 沿街的房屋没倒，塔楼倒了。 盾牌制造的“求生空间”外围，巨大的阴影压下来，皮皮瞅得眼睛都直了，心道：“我不是来找事的，是来找死的。”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八章 赌一把 泰山压顶已是必然之势，皮皮在她以为的生命尽头，在脑海里喊了声“阿云”。 大约，此时她已经没什么寄托了，总不能指望妖鸡的盾牌能顶住万钧之力吧…… 内视的角度，他还传说里披着星月光辉的清冷。 阿云嬉皮笑脸的，在唇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逗皮皮玩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没活够。闭眼！” 皮皮：“……” 生死挣扎的边缘，你都想把我笑哭，是吗？ 她依言闭眼了，不想死不瞑目，那个死相太狼狈。 塔楼坍塌的巨响弥漫在地下花园的上空，优雅至宇宙毁灭的仙女坟墓，被轰然坍塌的塔楼残体撕得支离破碎。 温柔乡与钢铁铠甲碰撞的一瞬间，藏身在五栋塔楼里的狙击手们，不约而同地背上滑翔翼，冲向了事故现场。 广场周围的各条街道里，也陆续有人出来。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朝塔楼坍塌的方向奔去。 那些人都是平民，藏在街道里“打游击”，连防护装备的没有，几个年纪小的还不满十岁。 “救人，调集医疗队，快！”身背滑翔翼的飞行人，在半空中就冲着通讯频道里喊话。男人嘶哑的声音，几近绝望的呐喊，混在塔楼坍塌的巨响声中，显得铿锵，又无助。 那段声音被妖鸡捕捉到后，传到了皮皮脑海里。她心窝里最软的肉，好像被人揪了一下，疼！ 她耳边“轰”的一声巨响，世界在强烈的震动中，安静了，末日般的安静，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听不见了。飞溅的碎片从盾牌两侧的空隙里溅进来，砸在皮肤上，有点麻木的痛。 在烟尘弥散之前，一只椭圆形的盒子扣住了皮皮的口鼻。她在嗡嗡的杂音里，听见妖鸡的声音说：“氧气罩你先戴上，这个求生空间太小了，呆久了会缺氧。这个加量款的，够用三个小时。我出去救人，等我回来。 “要是无聊，可以睡一觉，或者将军聊天。” 皮皮讷讷地“嗯”了一声，接替妖鸡摁住了氧气罩，动作机械又木讷，可能是大脑皮层受不了刺激，有点短路。 短短二十分钟，她就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被埋了。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她都搞不清楚。 妖鸡松手之后，人就不见了，小小的空间安静极了。 “八卦机终于走了！”阿云的声音在皮皮脑海里感慨一句。 “什么鸡？”皮皮没反应过来，妖鸡说的将军指的是谁。她以为妖鸡让她对着历史书，自演内心戏呢， 阿云终于恢复常态，不那么冰冷冰冷的了，皮皮混乱的脑电波更加跟不上节奏了。 “八卦鸡。”阿云在皮皮脑海里的声音，也不完全是机械音，还是有腔有调的，皮起来让人想捶他。“你不觉得她的关注点，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人类八卦吗？” 皮皮一时无语，不晓得该说啥。她一向觉得，妖鸡可以凭着一颗八卦心开直播，点击量绝对联邦第一。经历二十分钟的巷战后，她觉得妖鸡简直是枚热衷于各种格式绝杀的凶器。 “把氧气罩戴好，安静睡会儿。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呢。”阿云不大想聊天。 “你能炸机甲，还要人救吗？”皮皮短路的脑电波终于接触正常了，经阿云提醒，才别别扭扭地戴好了氧气罩。 “机甲不是我炸的，是妖鸡狂刷数据把人家系统撑爆的，你又不是没看见。”阿云说的是事实。“你睡会儿，枪伤现在没法儿处理，需要保存体力。” 经历一场激战，还带伤狂奔，皮皮确实困了。阿云不说话，皮皮靠在柱子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妖鸡用盾牌为皮皮撑起的小世界，安静得像个猫窝，外面却是尘土飞杨、残渣乱溅的混乱。 塔楼残体斜切在街面上，埋了无数红瓦房和绿茵芳草。在仙女坟墓上，砸出一道两百多米的伤痕来。 “调机甲过来，还多少？”身背滑翔翼的飞行人，一个接一个的落废墟附近，领头那人直接把通讯频道开成了功放。 “没有机甲了，留在基地的都没法儿修。”通讯频道里的声音，是位中年男人。他的声音很沉，很沙哑，在颤抖…… “铲车开下来，救援，需要紧急救援。”男人撕裂的声嗓咯着血，鹰隼般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 “物理悬浮层损坏，维修需要七个小时，铲车开不下来……”通讯频道里传回来的声音依然是绝望。 各条街道里，陆续出来的平民越来越多，他们都奔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塔楼废墟。 “医疗队。”鹰隼般眸子的男人终于绝望了。但他却没在绝望中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扑到废墟里，埋头在废墟里刨土、搬砖。“调人过来，所有人，除了维修悬浮层的技术人员。”他一边刨着断砖碎瓦，一边冲通讯频道里喊道。 他身后穿着防弹衣、从塔楼上滑翔下来的狙击手们，都跟他一起在废墟里刨土，各条街区赶来的平民们也是，老老少少的忙成一团。 突然，废墟里站起来一名军校着装的大号萝莉。 在通讯频道喊话的男人，迅速从埋头扒砖的姿势站起来，拔枪直指萝莉眉心，喊道：“放下武器。” 他身后的狙击手，以及平民里带了抢的，全都拔枪指向了萝莉，每人一枪，能把她打成饼渣儿。 “我可以修好机甲，帮你们救人。”萝莉清澈俊朗的声音说，“前提是，休战。” “你那么好心，我怎么不信呢？”鹰隼眼的男人哂笑一声，不打算放下手枪。 “我们进港，只是为了找点二手材料。是你们先开枪的，我们只是自卫。就算反击，我们也没有伤人性命吧？还有，塔楼也是你们震倒的……”虽然是我们让它坠入地下城的……妖鸡说话不慌不忙的，反正着急救人的不是她。“码头上的系统瘫了一半，我们袖手旁观，埋在废墟下的孩子们只能等死。你信我，或许他们还有一条活路。” “冷血的机器小妞，让我怎么信你？”男人燃着血与火的眸子瞪着萝莉，杀意愈加浓烈。 “赌一把。”萝莉坚毅的眼神，跟下了赌注似的。“跟我一起入港那女孩，粉色头发那个，她是机甲师，你们把她挖出来，她能以最快速度帮你们修好机甲。” “我们要是不赌呢？”鹰隼眼身后的男人站了出来，枪口仍然指着萝莉。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十九章 圣母玛丽亚 “这机器小妞我见过，她跟羽弗将军来过幽灵港。”鹰隼眼身后，有人撤了武器。 这一撤，就有人窃窃私语地嘀咕了起来。 “是朱雀小姐吗？” “好像是。” “羽弗将军出事的时候，她不是也在指挥舰上吗？怎么会……” 见过朱雀的人，都会对她那张公主脸过目不忘，识别度太高了。 有人将信将疑的，陆续撤了武器。 “造个机器人好不简单，拷贝脸而已。” 有人质疑，当然也有人反质疑。 “她可是跟玄武齐名的、联邦机甲最高水平的代表，不是官方资源，恐怕拷贝不出来。” “鬼知道她是不是伊甸园派来的间谍。” “对，可能是仿品。间谍！” 众口铄金，言论认定的“事实”，不容易被否定。反向论证“成立”，即刻有人重新举枪指向萝莉。 “忘记羽弗将军怎么死的了吗？” 提起羽弗将军，有人眼睛里都充了血丝，差点扣动了扳机。 “如果将军没死呢……” “二十八年杳无音讯，怎么可能？！” …… 议论犹如沸腾的狂潮，此起彼伏。萝莉始终没有接话，没有得到阿云的指令，她不会证实任何人的猜想。 “够了。”鹰隼眼一声喝令，平息了身后沸沸扬扬的议论。“她是谁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有没有诚意救人。” “不休战，你们就能拦得住我？”萝莉不屑给人承诺，话却说得很实在。“如果我把重力系统卸掉……”所有人都得飘起来。到时候，我要带走的人，一样能带走。 确实，二十几架格斗机甲、外加一百多名狙击手，都没能拦住她。如果她能够卸掉码头上的重力系统，还真没人奈何得了她。 跟萝莉连着精神链接的阿云，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嗔道：“你跟谁学的，威逼利诱、坑蒙拐骗都用全了？” 阿云知道，她压根儿就没找到码头上的重力系统装置在哪儿。还好，阿云跟她的对话是通过精神链接沟通的，不开功放外人听不见。 “我的信息录入表，不是你亲自罗列的吗？”萝莉默默地揶揄阿云。 “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肯定是你私自录的。”阿云死皮赖脸。“我不承认有其主，必有其机。” 幸好妖鸡在皮皮的氧气罩里加了催眠药，不然她大可指望这个笑话笑一辈子。 “我信你。”鹰隼眼收了枪，他身后的一众人等也跟着收了武器。“我是进了幽灵港的星际海盗。如果你为伊甸园卖命，我会誓死追杀你到天崖海角的。” 呵，忘了星际海盗之间流传的那句话吗？能追杀朱雀的人，不是亡魂，就是还没出生…… 十五分钟后，一群自称星际海盗的人，将皮皮从废墟里扒了出来， 还给她注射了两支苏醒剂…… 催眠药还没开始代谢，再来两支大剂量的唤醒剂，神经细胞在药物催眠和唤醒的拉锯战中，彻底混乱了。 “仙人……”皮皮掐着太阳穴，忍着剧烈的头痛，勉强坐了起来。“谁给我打的唤醒剂，技术都快赶上类人猿了？”她揉了揉手臂上的针眼，痛。 只听见妖鸡一声嗤笑，没有说话。 “对不起，小姐！我们等你救命，不敢耽搁，所以……”鹰隼眼蹲在皮皮身前，想跟她求个情，又不好意思开口，很是难为情。也许，他平日里拿枪说话惯了。 “所以，给你猛打了两支唤醒剂。”妖鸡接了那人的话茬儿，堵得他一口气噎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皮皮：“……” 兽医啊，当我是牲口吗，两支唤醒剂？！ 皮皮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瞧见一个别别扭扭的大男人蹲在自己面前。那人黝黑发亮的一张脸，污渍油渍啥的糊得嘴巴、鼻子都看不清楚，鹰隼般的眸子却出乎寻常的亮。 瞧他那别扭劲儿，皮皮也不为难他，忍着头痛，有出气没进气地问道：“你们不是来救我的吗？要我救人是什么意思？” 那人支支吾吾的，老半天没支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塔楼……确实是我们自己操作失误，没有估算到共振……” “崩塌的塔楼埋了一所中学。开战以后，码头上八岁以下的孩子全都躲在里面，还有几位老师和新生儿的妈妈。我们的机甲全被小萝莉给刷爆了……”终于有人急了，替鹰隼眼开了口。 “操作失误？！”皮皮默默地把人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骂道：“有没有人性？操作失误，还不救人！” 她扶着柱子站起来，膝盖一软，踉跄两步又跪了下去——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诶，您慢点！”鹰隼眼单手扶住皮皮，有点非礼勿视的意思，尽量离她远点。“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弄台医疗舱过来，给我把过量的药剂综合一下。”皮皮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抽得她半个脑袋偏头痛。 “我……悬浮层坏了，医疗队只能坐电梯下来，还得等会儿。”要啥没啥、还得求“仇人”救援的硬汉，真心不晓得该怎样跟一丫头片子开口。 “呃……”皮皮彻底无语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还不知道这些人，就是追杀她的海盗。突然被人挖出来，猛打两支唤醒剂，又说要她救人，她大约也没时间计较那么多。 “抬张椅子过来，给姑娘我躺着。机甲也抬过来……”皮皮斜倚在柱子上，感觉天旋地转的，世界都快颠倒了。“抬我过去瞧瞧机甲，我走不动。”她扭头又跟妖鸡说：“公主姐姐，借你超级计算机用一下，等着救命呢。” 妖鸡：“圣母玛丽亚。” 阿云：“圣母玛丽亚。” 皮皮脑海里，阿云和妖鸡异口同声。 “什么？”皮皮猝不及防地说出声来，感觉特别神经质。 妖鸡：“没什么。” 阿云：“先救人吧。” 皮皮满身尘土，头发乱糟糟的——没睡醒妆，彻底变成了神经病妆。她肩上的枪伤都没处理，就被抬去修机甲了。 妖鸡的超级计算机接入机甲，皮皮连上个人终端，弹出了虚拟键盘。 原本就晕头转向的皮皮，瞧着屏幕上闪烁的荧光代码，晕得快要吐了。她单手托住脑袋，闭眼休息了片刻，问道：“生物电波扫描过没有，还有多少时间？” “有几个孩子重伤，最多还能坚持二十分钟，医疗队马上就到。”通讯频道里，负责救援的女士回了话。 鹰隼眼站在皮皮身旁，手插在大腿外侧的裤兜里，悄悄握住兜里藏的微型手枪，紧张兮兮地瞅着他看不懂的虚拟屏。 “知道了。”皮皮勉强打起精神，盯着满屏闪烁的代码敲键盘，盯得眼珠子发胀，脑袋更痛了。“五分钟后……第一架机甲可以修好……但愿硬件没坏。”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章 打肿脸逞英雄 一支微型手枪，抵在鹰隼眼后腰的脊柱上。 “她说她能修好机甲。信不信，都请你再等五分钟。”萝莉压得很低的声音，定向灌进了鹰隼眼的耳朵里。她用外套挡住了持枪的那只手，没人瞧见她的小动作。 鹰隼眼后背一阵寒凉，腰板儿都挺直了。他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上，没敢出声，悄无声息地放开手枪，将裤兜里的手抽了出来——好容易求来的紧急支援，不能因为他情绪化的小动作就毁了。 萝莉撤了手枪，却没往旁边挪动半步。 那边，三五百人在废墟上扒砖刨土，场面悲壮极了。这头，鹰隼眼和几名狙击手围着半残的格斗机甲，等皮皮维修，所有人都焦急地绷紧了神经。 皮皮感觉自己脑袋的重量，快赶上一颗小行星了，七节颈椎全用上都扛不起来。 她单手设置好修复程序，仰头靠在椅子上，有出气没进气地说话：“这架机甲，目测硬件没什么问题，不出意外的话，两分钟后可以启动。其他机甲我不敢保证，赶紧调工程队过来检修。” 鹰隼眼愣一下，没说话。 “让你调工程队过来。”幺鸡再次拿枪抵在了鹰隼眼的后腰上。 鹰隼眼腰背一挺，拧巴出半句话来，“我们……我们只有两名机甲师……” 皮皮躺了几秒，好容易活过来，又将肺腑里仅存的一口氧气呼了出去：“诶，苍天啊！”她坐起来，敲了几个编程代码，无奈道：“两名机甲师，也给我调过来。难道你还指望我这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去检修机甲？” “呃……”鹰隼眼终于拧巴出了后半句话。“那两名机甲师……跟你们一起下来的，现在脑震荡……还等着医疗队过来治疗呢。” 幺鸡用手枪后座，使劲儿往鹰隼眼后腰上撞了一下，咬牙骂道：“傻不拉几的。” 皮皮瞅着闪烁的荧光代码，扶额兴叹：“猪一样的队友。” 猪一样的队友，在这尴尬又紧张的氛围里，像一碗调和剂，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激起了极其微妙的化学反应。 不管是“猪”还是“驴”，被人称作队友，都是可以交付后背的信任。持枪的铁血硬汉们，似乎也在猪队友和稀泥式的调侃中，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丘队，医疗队进入地下城了。”有人在功放的通讯频道里喊了一声。 “先调两名医生过来，其余的都过去救援。”鹰隼眼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调医生过来给皮皮疗伤。 “我哪需要医生？”皮皮快被猪队友给蠢死了，鬼知道他哪根筋没对，关键时刻分不清轻重缓急。“医生调去治那两位脑震荡的，给我两个医疗机器人就可以了。哪个傻不拉几的兽医坑害我，给我打了两支唤醒剂？让机器人过来，替我综合一下过量的药物就行了。” 丘队：“……” 换个彪头大汉，他得一枪崩了他。 这小丫头片子，他惹不起。还等她救命呢，只能依言照做。 皮皮最后敲了一下回车键，瘫在地上的格斗机甲吱吱嘎嘎地活动两下，站起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仰头望向机甲，一脸崇拜的表情。废墟那头扒砖的，也都看了过来。 “有没有人能开机甲，赶紧上去。”皮皮彻底放松了自己，倒头瘫在椅子上。她额角的冷汗裹挟着尘土、污垢，沿着发际滚到耳畔，将她脸庞柔和的线条勾勒得有棱有角的，再晕上黄昏的色调，颇有几分让人崇拜的敬仰。 生死线上，机甲师气场两米八。 皮皮话音未落，就有人主动爬上机甲，将它开去了救援现场。 “你歇会儿，医疗队马上就到。”丘队把衬衣的一角扯下来，当手巾给皮皮擦汗。“这么凉……”他无意中触碰到皮皮额头，感觉不对劲，用手心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 “躲开。”幺鸡拽开丘队，伸手探了一下皮皮的额头。三十三点二度，体温过低……“不能让她再修机甲了，快叫医生过来。她要有事，我能把你们幽灵港所有码头的重力系统全都卸掉。”她放平躺椅靠背，给皮皮摆了个舒服点的睡姿，再把她微微发热的手心垫在皮皮后颈窝上。 “感觉怎么样？”阿云的声音在皮皮脑海里问她。 “没事，就是大脑有点空白。”皮皮闭着眼睛世界都是颠倒的。她没法儿再往脑子里塞东西，有话说也只能动嘴皮喃呢两句。“还能再修两架机甲……” 她就差没说“扶我起来，我还能秀”了。 “拉倒吧，全民教母！”幺鸡对她的玩笑无言以对，用阿云的精神链接跟她互怼：“卸载码头重力系统的豪言壮语我都放出去了，麻烦你给我长点儿面子。” 医生很快到了现场，推了架医疗舱过来，死活把皮皮给塞了进去。 废墟里抢救出来的孩子们，也被送进了医疗舱。 其中最小的孩子还在襁褓中，他额角渗着血，满脸尘土，重伤加缺氧导致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窝在医生怀里，像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破旧玩偶。 孩子的母亲跪在废墟里祈祷。她捂着脸，抽泣到全身都在颤抖。她不敢追着医生过去，生怕医生一句“我们尽力了”，给她判上死刑。 丘队盯着通讯频道里的画面，避开皮皮的视线，低声问了句：“还能救吗？” “抢救中，大脑没有受损，我们尽力。”为孩子调试医疗舱设置的大夫，在通讯频道里说话。他很紧张，丝毫不敢懈怠，还有许多孩子在等着他。 “还需要多少机甲。”丘队跟救援现场通话。 “至少还要三架机甲，断掉的梁柱抬不起来。”现场指挥救援那人很是无奈。“两根交错的梁柱底下有人，而且生存空间很小。现有的一架机甲，只能撬动梁柱的一端。现场力学分析，如果只动一根梁柱，会导致另一根梁柱位移，废墟下的生存空间可能瞬间垮塌。我们现在不敢动。” 丘队焦头烂额地瞅了一眼医疗舱里半昏迷的皮皮，回头切换通讯频道，跟医疗队通话：“我们的机甲师什么时候能醒？” “两位都是重度脑震荡，至少还得一个小时。”通讯频道里，给机甲师治伤的大夫回了话。 综合掉过量药物、稍有好转的皮皮隐约听见了通讯录里的对话。她问医生：“我可以动了吗？” “你再躺一会儿吧，枪伤还在处理。”医生不让她起来。 “不碍事，小伤。”皮皮这打肿脸逞英雄的，明明怕痛怕得要命，让医生给她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现在整条胳膊、连带右边的小脸蛋儿都是麻木的。“我可以单手操作键盘。我坐起来，让机器人给我处理枪伤。你帮我控制好麻醉剂，保证我不会疼死就行了。” “你这样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日后一旦压力过大就会头晕。”医生尽心尽职地跟她解释。 “人命关天，管不了那么多了。”皮皮不顾医生劝阻，单手撑在医疗舱的边缘，强行坐了起来。“后遗症以后再说。不是还有你吗？我要留下个后遗症啥的，你就不会失业了。” 医生：“……” 他平生都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病人。 丘队回头瞅着皮皮，眼圈儿都红了。他两步并作三步朝医疗舱这边过来，跟医生一起，扶皮皮坐上轮椅，许诺道：“日后幽灵港的医疗队，全凭鹿小姐差遣。”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一章 舔着羽弗将军照片长大的 仿日光照明系统初始程序设定后，理论上讲可以维持三百年的运转周期。期间若无故障，要重设程序颠倒昼夜，过程相当复杂。等程序设定完毕，再让系统调试运行，一个昼夜都过完了。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有人考虑颠倒昼夜，改变照明系统的设置。 地下城入夜之后，各家各户都自发搬来了高空探照灯，整个救援现场耀如白昼一般。 “懂机械的都给我调过来，修家电的也行。悬浮层别修了，让工程队坐电梯下来。”检测完半瘫的格斗机甲后，皮皮把现场指挥得团团转。“你们都别在这里围着，过去救人。丘队留下，我需要你安排人员调度。” 丘队依言照做。 维修现场的“指挥权限”，全权交在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手里…… 要不是小丫头片子头脑发热，恐怕不敢大包大揽、接这不发薪水的私活儿。她向来一个人叛逆全家恐慌，在学校就喜欢阴悄悄地干坏事，从来不会搞组织、在身边留下“叛徒”，省得教务处随时有人揭发她。 几十岁、上百岁的技师、工程师，都带着自家的维修工具赶赴现场。 危难在前，窘迫在后，搞技术从来不分长幼，只论深浅。他们看得出皮皮在机械设计方面的造诣，全都侯在维修现场、任凭她调遣，没有半句怨言，。 三架损毁程度较轻的机甲，同时开始抢修。幺鸡的网络接入机甲后，六块虚拟屏幕在皮皮跟前围了半圈。 屏幕上的萤光代码，闪得青少年老眼昏花。 皮皮右肩枪伤处，裹着两个无菌泡。婴儿拳头大的手术机器人，在无菌泡里给她缝合伤口。她问医生要了个护目镜，左手飞快地敲着电子触感键，在六个键盘之间有序地切换。检测到故障，她就指挥技师过去修理。 救援现场，越来越多的孩子被抢救出来，送进了医疗舱。 瞧见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脱离危险，丘队唇角勾起一点笑意，锐利又沉郁的眸光也越发焦虑起来。 二十分钟后，码头上脑震荡的机甲师还没苏醒，三架修好的机甲就陆续奔赴了救援现场。 那是最后一个救援点，周围的废墟都清理了一遍，已经没有伤员了。剩下几个没有报数的孩子，全在梁柱底下？ “这边没事了……”皮皮撤掉最后一块屏幕，抬头望向丘队的时候，镇住了。她没见过拿枪的人，眼里会有恐慌。“你，你不去事故现场瞧瞧吗？” 只见丘队的身形晃了一下，终究没往事故现场挪动半步。他伟岸的身躯立高空探照灯下，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屏着一口呼吸，想要逃得很远很远。 他亲眼看着皮皮修复的机甲搬开梁柱，再也屏不住提在嗓子眼儿上的那口气了。 长长的一声叹息坍塌下来，将探照灯下矗立的伟岸压得粉碎。 他终于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烟来点上，木讷地坐在花坛底下，埋头抽烟。浊烟缭绕的氛围越来越沉闷，他脑袋埋在个两条胳膊中间，用很低很沉的声音自言自语：“我在这里等消息……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他们。” 看着丘队颓废、无助的神情，皮皮总有些似曾相识的记忆。十八岁那年，父亲没收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她把自己关在机甲里三个月，父亲每晚都悄悄坐在实验室的窗户底下抽烟，坐到深夜才去值班室里打个小盹儿。 那些夏日的夜晚，父亲抽烟的神情，像极了今天的丘队。 皮皮肩上的无菌泡，已经脱离了。因为麻药过量，她的胳膊暂时还动不了，医生在给她注射综合麻药的针剂。 “他女儿也在废墟里埋着。”医生就着弓腰注射针剂的姿势，悄悄跟皮皮耳语了一句。 皮皮震惊的眸光打量过去，没有得到医生更多的解释。 “丘队，你女儿……”丘队的通讯频道仍然开着功放，喊话那人好像有所避讳，话没说全。“你快过来吧。” “等等，”皮皮拖着麻木的胳膊，抢到通讯频道前。“什么情况，你说清楚？” “我……”通讯频道里喊话那人愣了一下，用询问的眼神征求丘队意见，没敢接着往下说。 丘队起身要走，皮皮指使幺鸡将他拽了回来。她冲通讯频道里喊道：“让医生来说，那女孩怎么了？” 丘队执拗地甩开幺鸡，奔着事故现场去了。 皮皮转身拽了为她疗伤的医生过来，让他点开通讯频道：“我要跟那边的医生通话，请你帮个忙。” “这……” 医生还在犹豫，幺鸡的手枪已经抵上了他的后腰，“说好幽灵港的医疗队全凭鹿小姐差遣的。接那边的通讯，按她说的做。” 很快，救援现场的医生接进了通讯频道。 医疗舱里躺着个小女孩儿，五六岁的模样，金色的卷发铺在枕头上，很漂亮。她脸色惨白，右侧肋骨下方有个碗大的窟窿，血肉模糊的样子。手术机器人给她清洗了伤口，止了血，却不敢缝合。 那样的伤口，多半是钝器刺穿身体造成的。 不等那边的医生说话，皮皮抢先开口询问：“目测肝损伤接近百分之九十，需要基因修复。现场的医疗设备不行，赶紧换设备。有没有人会做基因修复手术？” 在场的医生纷纷摇头，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表示“尽力了”。 丘队恰好赶到现场，皮皮冲通讯频道里喊道：“拦住他，别动那女孩儿。我跟母亲学过一点基因修复手术的相关知识，等我过去。” 丘队在离医疗舱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他听见了通讯频道里皮皮的声音，没敢再往前走，望着医疗舱里苍白的女孩儿，心痛之余，又在心尖儿上悬起了一丝希翼。 为什么，恶魔打响的战斗，惩罚却由天使背负？ 五分钟后，格斗机甲将皮皮接到了救援现场。 皮皮跳下机甲的时候，踉跄两步，差点摔了。麻药没有完全代谢，肩上的麻木劲儿太彪悍，连腿和膝盖都给拖累了？ 幺鸡上前扶住皮皮，学护士小姐姐的声调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她知道皮皮是体力透支过度，需要休息、静养，不是麻药代谢的问题。 依着皮皮的性子，这个时候肯定会拒绝休息。幺鸡也就假惺惺地问一句，权当调侃。 皮皮扶住幺鸡的手腕，才勉强稳住身形，扭头回她一枚痞笑：“我要是死在幽灵港，记得把我遗体送进内港，我要同羽弗将军并肩立在那里，好歹做个纪念碑的小陪衬。” 皮皮内视的角度，瞧见阿云哆嗦了一下。他说：“我以为你脸皮厚成了牛津字典，要说自己想做英雄纪念碑呢。” 皮皮：“……” 到底谁想做英雄纪念碑。 “你认识羽弗将军？”同皮皮一起赶来的医生，跟在她身后，用一种崇拜又谨慎的语气小声问她。 “我舔着羽弗将军照片长大的。”皮皮冲医生贱贱地一笑，花痴的心心眼笑得医生一个哆嗦，退开了半步，给肉麻的。 皮皮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你死我活的敌意，融化在小丫头片子不经意的玩笑里。 “我女儿还有多大希望？”丘队乞求的语气询问皮皮。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二章 送你回去见令堂 “我尽力，剩下的看天意吧。”皮皮接过护士小姐姐递过来的消毒水喷在手上，搓干了戴上手套，给小女孩检查伤口。“把现场清理干净，最好有个临时的无菌室。丘队请你安排一下，十五分钟够吗？” “够。”丘队火速调集人员，清理现场、搭建无菌室。 “我先给她处理伤口。人工造血、供氧！”皮皮拿起手术剪，按照基因修复的标准，给小女孩儿处理伤口。她没有真正的临床经验，权当患者是小白鼠。“做好心电图和脑电波的检测。我需要十毫升血清和她的肝细胞做生成修复，十分钟，一秒都不能再多。” “手术机器人需要升级，这个我来处理。你们推选一位主治医生，过来帮我处理患者伤口周围的血管，务必保证新生细胞的新陈代谢。如果不会，按我指示操作。” 皮皮一心二用，再多半点心神，都分不出来了。护士小姐姐替她擦干净脸上、身上的尘土，戴上手术帽，趁着患者转移到无菌室的空档，还为她穿上了无菌手术服。 染头发、漂虹膜的小丫头片子，彻底像名医生了。 脱离危险的孩子们，都陆续回家修养去了，只剩下丘队家的小女孩还在无菌室里。 无菌室是积木屋搭建的，水电都是医用级的临时设备。室内，是纯白的医用标准；室外，丘队选了巴洛克城堡的装饰，女儿最爱的独角兽小木马，他也搬到了无菌室外，祈祷她还有机会看它一眼。 高空探照灯被撤走了，广场上的夜色，一分深过一分。 无菌室外的空地上，点起了祈福灯，一圈一圈的，像远古时代祈求神灵庇佑的神圣仪式。这个时代，人们仍然相信灵魂不灭。 五百多人站在祈福灯旁许愿，守候着最后的天使归来。 夜色再深几分，许愿灯也一盏接一盏的燃尽了最后的蜡油，在平静无风的夜色里熄灭了。 天幕里，越来越多的人造星亮了起来。 在最后一盏许愿灯熄灭之前，信念不死的人们，又在外圈点起了新的许愿灯。 丘队蹲在独角兽身旁，许愿灯点了一盏又一盏。他脚边的烟蒂散了一地，他手里的烟草烧到手指，捻灭了，再点一支，直到最后一颗人造星在天幕里消失。 门开了，助理医生推着手术器械出了无菌室。 丘队和广场上祈福的人们，全都围了过来。 “我女儿怎么样了？”丘队心急如焚地拦住医生。 “你女儿没事了，需要一点时间康复。”医生的神情并不轻松，还是给丘队做了详细的解释。“鹿小姐说，新生细胞是否能够完全代替坏死组织，得靠后期调养。患者年纪小，新陈代谢快，理论上讲不会有太大问题。” 随后，护士小姐推了医疗舱出来。 躺在医疗舱里的小女孩，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至少嘴唇上有了一点红润的颜色。 广场上祈福的人们，无声地沸腾起来，许多从这里抱走孩子的父母，都红了眼圈。 丘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一片淤青。看到女儿的一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棱角分明的腮边落下来，溅到满是尘土的靴面上，凝固成类似雪花的模样。他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抱起女儿亲吻，而是轻轻拍了拍舱盖，用无声的言语鼓励她坚强。 他错开医疗舱，往无菌室里走了两步，大约是想握住主治医生的手，倾诉一点感激之情。 门里出来一个纤细的身形。那身形膝盖一软，在他前方两步远的地方跪了下去。 “鹿小姐……”丘队伸手想要接住皮皮。 妖鸡抢先一步，伸手环在皮皮肩后，将她护在了自己身旁——她的防备设置非常严密，从不给第三方可乘之机。除了阿云，她不会信任任何人。 “她体力透支过度，需要静养。这里剩下的事情，劳烦丘队自己安排一下。”妖鸡说话的空档，已经有人推了医疗舱过来。她将皮皮扶到医疗舱跟前，亲自设置好程序，才肯扶她躺上去。 丘队呆了一下，没敢跟妖鸡搭话。等皮皮稍微缓过来一些，撩起眼皮望向他，问他孩子们是否都还安好的时候，他才鼓起勇气说了两句软话：“孩子们都已经脱离危险了，其他伤员也没有生命危险。今天，谢谢你！” 钢铁硬汉獠牙里挤出来的“谢谢”，得用黄金论毫克称，太难得了。 忸怩了好久，硬汉才厚起脸皮，讷讷地邀请皮皮留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长途奔波。跟你们交手，是太空港的防备需要，现在看来是场误会，我们没有敌意。能否请你……留在码头上修养？” 皮皮晕乎乎的，感知不怎么灵敏，她还没来得及点头，丘队的邀请就被妖鸡拒绝了。“你都有没审问过我们为什么进港，怎么就能断定这是场误会。” 言下之意：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我还没审问丘队，为何无缘无缘的拿子弹迎接客人呢。 丘队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皮皮拉了拉妖鸡的衣角，妖鸡把她胳膊塞进医疗舱里，“啪”的一声，将医疗舱的盖子盖上了。 皮皮：“……” 这机器小妞，程序怎么写的，这么霸道？！ 内视的角度，阿云笑了一下，笑得贱兮兮的。 医疗舱的盖子被锁上了，皮皮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隐约瞧见妖鸡跟丘队理论着，就疲惫不堪地闭上了千钧之重的眼皮。 理论的全过程，丘队都是低垂着眼眸看脚尖的姿势，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妖鸡气场二米八，也不知道训话内容是啥，面无表情的，就那么霸气。 丘队自称是海盗，皮皮担心他不会轻易妥协，怕他跟妖鸡动手又打起来。 阿云的声音，在皮皮脑海里风轻云淡地说：“你赶紧休息，别管那只八卦机。等你睡醒的时候，她能跟你把港内的花边新闻全都八一遍。” “机甲材料都没弄到，还损失一个机器人，亏大发了。”皮皮痛心疾首的，在脑海里跟阿云抱怨。 “一觉平天下，赶紧睡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可别就这么挂了。”阿云催促皮皮休息。“机甲材料我会帮你搞定。” “你就挖坑埋我还行。”皮皮嗔怒一声，不打算睡了。 “你再不睡，落下个后遗症啥的，我可治不好你，只能送你回去见令堂……”阿云威胁她。 “我睡。”皮皮最怕阿云说要送她回家，出来那么久不回家，她爸还不打断她骨头。 重伤初愈后，疲乏加身的滋味，就是广场上扫片空地出来睡觉，都是美上天堂的节奏。医疗舱里干燥、柔软的乳胶垫，称得上是温柔乡，还有充足的新鲜氧气。皮皮闭眼就睡着了，一觉睡醒，躺的已经不是医疗舱了。 小小的房间，是温暖的橙色调调，鹅黄色的被单上印着独角兽，很是可爱。躺在床上，睁眼就能瞧见窗外的星辰。 这么可爱的格调，是某位小公主的起居室室吗？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三章 生存线上，他们不信任何人 “鹿姐姐，你醒了吗？” 循着那个甜甜的童音望去，皮皮瞧见一个金色头发、灰蓝眼睛的正宗小萝莉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来。 那小萝莉，正是丘队的女儿，埋在废墟底下肝损伤高达百分之九十，皮皮亲手给她做的基因修复手术。 “你的小白鼠来了。”阿云的机械音说。 皮皮扭头一看，亮闪闪一金属球在床边蹲着。 看来，霸气的机器小妞跟丘队妥协了。 “我睡多久了？他们怎么不给你升个级啥的？”皮皮揉了揉眉心，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阿云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答：“系统外化的机器人交给别人升级，想找死吗？” 皮皮：“……” 难怪妖鸡对人的信任感极低，还横行霸道、事事要求绝对的掌控权——原来，她是照着阿云长得。 “鹿姐姐，你的机器人造型好逗，我可以进去跟它玩吗？”小萝莉笑得甜甜的，眼睛像浸过雨水的葡萄一样，又圆又大，还水灵灵的。 这孩子不像丘队，一点东方血统没有，皮皮怀疑她不是丘队亲生的。 “我不喜欢小孩。”皮皮脑海里，阿云义正严辞地拒绝小萝莉靠近，金属球却没说话。 皮皮猝不及防的，被他俩拍成肉夹馍，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后脑勺，没话说。 半晌，她才举步维艰地想了个干瘪瘪的借口出来：“呃……那个，太晚了。明天陪你玩，好吗？” 小萝莉咬着粉嘟嘟的嘴唇，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垂下去，不说话了，也不肯走。 皮皮自己都是一个不合群的另类，不晓得怎么哄别人开心，小萝莉突如其来的叛逆，让她无计可施。 她干干地笑了一下，直言直语地问那小萝莉：“你，有事吗？” 小萝莉终于抬起眼眸望向了她，讷讷地说：“我今天过生日，还剩下最后一个小时。可以邀请你一起吃蛋吗？” 皮皮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纳了个闷儿了：“最后一个小时……这时间怎么算的？” “我们这里过生日，按港口标准时间算。”小萝莉巴巴地望着皮皮。“你来吗，姐姐？” 阿云很难得的代人“写脚注”，他说：“港内各个码头都有时差，这个你是知道的。码头上的地下城与地面城市之间也有时差，大约在八到十六小时之间，这也是太空港的防御‘工事’。” “间谍什么的，入港就得各种倒时差，行动很不方便，只能方便自卫队对他们进行搜捕。如果发生枪战，地面和地下城之间的视觉切换，可以扰乱入侵者的感知和判断。正规军队不愿意进入码头作战，复杂的昼夜时差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皮皮若有所悟：“难怪我们上码头的时候还是清晨，进入地下城后，很快就入夜了。” “姐姐，你来跟我过生日吗？”金属球没出声，小萝莉听不见阿云说话。她以为大姐姐不是精分了，就是没睡醒在说梦话。 皮皮“哦”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翻身起床了。“你等我一下。”她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盥洗室，狗撵似的捧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两爪子在头发上抓出个没睡醒的模样来，给人过生日去了。 阿云口口声声说他不喜欢小孩，皮皮走的时候，他却跟了上去。 小萝莉的生日过得很简单，小小的一个芝士蛋糕，旁边搁着一只手编的花环。蛋糕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七个字：丘语默，生日快乐！ “丘语默，名字真好听，适合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儿。”夸人的话不要钱，鹿小姐姐发完一打算一打。“但是，你的肝细胞还在基因修复期，不能吃奶酪、芝士之类的油腻食物……” “小语，你现在应该呆在卧室里睡觉。”步行街对面阁楼的阳台上，一位满脸褶子的老太太，趿着金丝绒复古拖鞋，裹一件华丽丽的重磅丝绸印花睡衣，十个手指头上套着九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她扶着阳台围栏，冲这边喊道：“你爸爸出港之前，委托我来照顾你的。快过来吧，该睡觉了。” “给我半个小时好吗？”丘语默望向对面的阁楼上，哀求道。 “不可以，太晚了！我来接你吧。”阁楼上的老太太转身离开了阳台上。 丘语默将手编的花环戴在皮皮头上，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总是忘记我的生日。我亲手做的生日蛋糕，总是一个人吃。我以为今天不会了……”她低下头去，咬了咬嘴唇，眼睛里噙着几点晶莹。即刻，她又扭头避开皮皮的视线，把眼泪逼了回去。“你睡了八十多个小时，肯定很饿了。希望我的生日蛋糕能把幸运分享给你……” “小语。”老太太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丘语默乖巧地冲皮皮笑了一下，转身开门去了。 “你还没满八岁，你不能独自出门。”老太太将萝莉搂在怀里，往对面的阁楼去了。她后腰上，左右两侧各别着一支手枪，松垮垮的丝绸睡衣被顶出两个手枪把手的形状来，她却丝毫不加掩饰。 “我就回自己家做个蛋糕，很安全……”丘语默试图解释。 “不行，我爸爸委托我来照顾你，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老太太不由分说地搂着小萝莉，穿过了手工砖铺成的步行街。 皮皮内视的角度，瞧见她的伪“系统”冷峻着一张脸。“啪”的一声，他遥控电路把门拍上了。 “上楼！”金属球冷冷地噌怒一声，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皮皮莫名其妙的被灌了两桶火药，一脸愕然。 阿云不说话。 皮皮耸了耸肩膀，捧着蛋糕上楼去了。 “这里的孩子，八岁就能持枪吗？”皮皮挑着蛋糕上的奶油小星星，逗阿云说话。 “嗯。”阿云只回了她一个字。 “有资格持枪，才能独自出门吗？”皮皮锲而不舍地哄她的伪“系统”。 “嗯。”阿云还是一个字。 皮皮：“……” 什么臭脾气啊？！ 阿云不愿说话的时候，氛围总是格外压抑。皮皮百无聊奈的，尖起手指画着蛋糕上歪歪斜斜的笔迹。 生日快乐，但是她并不快乐…… 阿云的金属球在窗户边上站了好久，终于回过头来，关上窗户、拉好窗帘，给皮皮放了一段监控投影。 投影里，那条掩映在绿荫丛中、两边长着红瓦房的步行街，皮皮认识。 步行街二楼的每扇窗户底下，都藏着一支狙击枪的枪口，所有枪口全部指向同一个地方，皮皮住的那栋阁楼——她没出过这栋房子，街对面长什么样子，她还是瞧得清楚的。 那段投影，是幺鸡临走时偷偷接进来的步行街的监控。 “姑奶奶好心都喂了小狼狗了？”皮皮瞪着投影里的视频，简直不敢相信。“蛋糕没毒吧？！” 嗒，阿云关掉了投影：“谁让你圣母玛利亚？” “圣母玛利亚这锅也太黑了吧。”皮皮没心情吃蛋糕了。 “生死线上，他们信死神。生存线上，他们不信任何人。别相信他们会把你当永远的朋友。”阿云的金属球弹开芯片盒，里面躺着皮皮的微型手枪。“幺鸡已经找到机甲材料了，我转她的精神链接给你。等她拿到机甲材料，我们就走地下通道出去。”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四章 丘队，你诚心的吗？ 丘队领了一小队人马出港，没开机甲，也没开星舰，只有三辆太空车。两个标准航行日，足足开了八十多个小时。 “幽灵港拖回来的机甲，全在这里。”丘队指了一下航线图上的空间站。 那个空间站，被他们拖到虫洞三角区内，很难找到，周边磁场极不稳定。除了海盗绘制的地下航线，几乎无路可走。 幺鸡信守承诺，不打探他们的地下航线，自觉地戴上电磁屏蔽手环，跟小黑屋关禁闭没啥区别。 “能否打听点儿花边消息，幽灵港为何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幺鸡闲得没事儿干就煮咖啡，她自己不喝，还一人分一杯，权当自己是八卦频道的台柱子。 丘队瞅一眼百无聊奈的幺鸡，还真当她采访花边新闻呢。 “呵，我们是星际海盗，怎么可能被拿入联邦体制。”比丘队更多几分英气的林副队长，接过幺鸡递上来的咖啡，忿忿不平地倒苦水。丘队没掺和，等同于默许，林副队长更是说得滔滔不绝：“烽火十剑进驻幽灵港那几年，我们那土匪窝，确实像座联邦边境上的商贸港。可是像归像，终究不是，他们连羽弗将军都不承认，怎么可能承认海盗佣兵？” “羽弗将军战舰坠毁后，你们就跟联邦拼了，所以搞成这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幺鸡斜倚在吧台上，重心落在一条腿上，看起来既慵懒又无聊，颇有点纨绔子弟的屌样。 “不知道，但我觉得不至于。若果硬拼，别说前自由联邦，就是现在的伊甸园，也没多大胜算能够拿下二十八年前的幽灵港。”另一位捧着咖啡加糖的小伙子接了话茬，“现在码头上的守军，是幽灵港自卫队仅存的两支小分队。羽弗将军出事的时候，正好赶上我们出港，得到消息赶回来，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知晓。” “我们赶回幽灵港的时候，整个码头都空了。武器、物资被清得一点不剩，自卫队的兄弟们全都横在航线上……”插话那位兄弟咬了咬嘴唇，拿咖啡当酒喝。沉默片刻，大抵是沉痛酿做了烈酒，熬的得人心痛肝儿痛的。他使劲儿眨巴一下眼睛，把即将夺眶而出的血泪逼了回去，带点不易察觉的哽咽，说：“死里逃生的商贩们，陆续从各地赶回太空港，除了满地狼藉和无家可归的孤儿，码头上什么也没剩下……我们到底亏欠了联邦什么，要这样对待幽灵港？” “听说，当时进港接济孤儿的，是一位叫‘九叔’的黑帮老大。” “他还派了一百多名兄弟在码头上驻守，直到仅存的两支自卫队回港前夕，他才撤离了驻军。” “黑帮兄弟都比诺瓦法庭更有人情味儿。” 话及当年，人人都有一腔苦水，同行的自卫队兄弟们顿时就跟妖鸡聊开了。 幺鸡噌笑一声，给自己斟了一杯咖啡，也不晓得她喝是不喝：“法庭讲证据，不讲人情。羽弗云歌勾结海盗、背叛自由联邦，是有理有据的事实。联邦人自己都认了，幽灵港不认也不行啊。再说，联邦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是创世纪纪元，伊甸园的时代。历史都翻篇儿了，再计较是非对错，也不能倒回去重来，是吧？” “话说，那位叫‘九叔’的黑老大是谁啊？”幺鸡话锋一转，绕开了羽弗云歌。“我好像没听过哪个帮派的老大，自称‘九叔’的。” “可能不是当家的。”丘队终于开启了聊天模式，“羽弗将军出事，幽灵港成了名副其实的海盗基地，谁敢扛着自家旗号进港资助孤儿？还不是穿个马甲、找个二把手什么的进来。” 丘队也是咖啡当酒的，一口闷了半杯。 “也是。”幺鸡神情自若地终结了八卦采访，把那杯给她自己斟的咖啡搁到驾驶台旁，收走了丘队随手放的空杯子，顺便问他：“加糖吗？” “不加。”他又是一口半杯。这习惯，是常年豪饮伏特加的节奏吗？“五分钟后着陆，都归位吧。” 丘队不喜欢起降过程中，有人在他身边乱晃，幺鸡很懂事地把他剩下的半杯咖啡也收走了。 幺鸡和阿云的精神链接，极限距离是三个标准航行日，再远幺鸡就得启用自主模式了。 幺鸡的自主模式需要阿云授权，至今为止没有用过。 两个标准航行日的距离，还在精神链接的范围内，只是沟通时效有所延迟。半分钟后，幺鸡收到了阿云的质问。 阿云：“你猜到是他，为何还问？” 幺鸡：“我就想知道，他顶着‘九叔’名号进港的时候，是种什么心情？” 阿云：“联邦第一八卦机，幺鸡你真是当之无愧。” 幺鸡：“你跟他有八卦？” 阿云：“有个屁！怎么着我也喊他一声‘九叔’。” 幺鸡：“但是我怀疑他跟幽灵港有‘八卦’。丘队现用名：丘杨。前联邦上将池慕酒手下有名中尉，原名：于秋阳，跟丘队名字撞音。于中尉有位表妹叫丁语默，嫁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富豪，婚后就再没有消息了。我怀疑丘队的女儿，是他表妹丁语默的孩子。于中尉是因私人原因辞去联邦职务的。丘队虽然很早之前就在幽灵港有挂名，正式参与自卫队实质工作，却是于中尉辞职后的事情。于中尉辞职后三个星期，幽灵港事件正式引爆。据我推测，池将军跟幽灵港之间的‘八卦’，还不浅呢。你不是也怀疑他跟幽灵港事件有关吗？” 阿云：“他敢跟幽灵港有‘八卦’，哥哥我导弹送他。” 幺鸡：“你有导弹？” 阿云：“总会有的。” 幺鸡：“怎么着你也喊他一声‘九叔’。” 阿云：“喊爷都不顶用！他敢让我知道他跟幽灵港的‘八卦’试试，看我要不要把他尸骨从黑洞里拖出来？” 幺鸡：“……” “不跟你打嘴炮了。”阿云言归正传。“拿到机甲材料后，你就开启自主模式，走七号地下航线出港。我们在涂山星附近汇合。”他给幺鸡发了航线图，以及汇合地点的坐标。 “老大，你用脑电波绘图？！”幺鸡惊愕了，阿云给她发的是脑内生成的太空航线图。 “没见过？”阿云吊儿郎当的。说实话，用脑电波画太空航线图的，幺鸡真没见过。这种高难度、高风险的事情，只有阿云才干。“难道我让皮皮开计算机手绘？狙击手全在外边儿盯着，我给她看个监控视频都得偷偷摸摸的。你厌烦我了，想从此以后都开自主模式？” “不要。我会想你的。”幺鸡不合时宜地跟阿云贫嘴，贫完就后悔了。 “闭嘴。好好的干活！”阿云又给幺鸡发了禁言令。 因为延时效应，太空车着陆的全过程，就被阿云的大嘴炮给轰完没。 空间站不大，也没人看守，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重甲、中型机甲、轻型机甲和微型机甲，分门别类地停在各自的仓位上。 空间站里停靠的大部分机甲都是半残状态，却让人如数家珍地排成了列阵队形。 看到这里，地下城装模作样挑蛋糕的皮皮，从内视的角度瞧见阿云闭上眼睛、重重地呼了口浊气。进入空间站后，阿云才把幺鸡的精神链接转皮皮的，她读不懂阿云这个沉重的表情，也没敢问。 “先说明白，我们这里没什么武器储备。完整的机甲，你不能带走。”丘队领着幺鸡穿过机甲列阵，用目光指了一下后面几架残得快要瘫痪机甲，“这几架损伤不太严重的重甲，拼一拼还能用。你挑两架拖走吧，我没意见。” 什么叫拼一拼还能用，残得主控系统都快没了…… 丘队，你诚心的吗？！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五章 不同意，我就开火 “丘队……”邱杨没有安心要送机甲材料，幺鸡也不客气。她将操纵网铺开，把空间站里的机甲全都扫了个遍。并不是所有机甲都没装武器，有三架机甲装有残存的离子弹，如果不是哑炮，至少能把空间站炸个底儿朝天。 在邱杨家里翻箱倒柜的皮皮，脑海里闪过几条代码。她知道阿云想要强行解码机甲，直接抢货、走人，赶紧通过精神链接喊住他俩：“别动手，我还在码头上呢。管道井里着力的地方不多，我不敢保证我爬得下去。你们打起来，我就炮灰了。” 在厨房壁柜背后找到管道井的皮皮，简直不晓得从何下脚。 所有管道外壁都镀上了玻璃面、而且笔直的，几乎没有着力点，管道井内壁也是一样。顺着管道滑下去，摩擦力可以无限接近与零，约等于自由落体。稍有不慎震碎玻璃，不要命，也不能要脸——落地之前就得满手、满脸的玻璃划伤，毁容啥的绝对是妥妥的。 这还只是肉眼能到的，井下有啥“埋伏”，天知道。 这等防御工事……难怪自卫军里的大兄弟们都说，硬拼的话，伊甸园都没多大胜算能够拿下幽灵港。 进不了码头是一回事，进来了码头就别想出去。 “我爬不下去……”皮皮扭头望向金属球，很是无奈。“不能好好说话，大大方方地走正门出去吗？”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阿云没好气地反问一句。“怎么来的，就得怎么出去。走正门，你不怕他们拿子弹送你？” 皮皮：“……” 为啥留我在码头上修养？趁早拿子弹送我，岂不更好？ 阿云耐心已经快用完了，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两句，也暗含几分讽刺的意味：“他们的医生不懂基因修复，好几个孩子的伤病都还在修复阶段，不敢放你走。幺鸡跟他们谈机甲材料，他们扣着你做人质才能顺水推舟，拿修养当借口不是很好吗？” 空间站里，幺鸡话到一半，就被皮皮喊停了。阿云那边，五六架机甲的破解码都已经传过来了。皮皮一句话“我爬不下去”，阿云硬将写好的破解码抹了个干净。 “诶”邱杨应了幺鸡一声，搞得她哭笑不得。 “……你们的机甲损毁挺严重的，好多连主控系统都毁了，更别说操纵网。”幺鸡一句话断掉十几秒，硬生生地调头接上去，显得有点图谋不轨的意思。 “小姐姐什么意思？”林副队长可没邱杨那么客气，毕竟废墟底下没埋过他女儿。 幺鸡眸光一冷，半晌没有说话，手指尖悄悄地碰到了激光枪，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点浅笑。 半分钟的延迟效应刚刚好，赶在幺鸡拔枪之前，皮皮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修不好的机甲，我能修好。第三列，第十二架重甲，外形比较完好，缺零件而已；第七列，最后一架重甲，残得不能再残了，零件拆一拆还可以再用；第十二列，第七架类重甲，武器库完好无损，可以拆下来。操作系统残了没关系，我能修……” 幺鸡手指搭在枪套的搭扣上，就这半冷不凉的一脸浅笑瞧着林副队长，足足瞧了半分钟，瞧得林副队长一个寒战，哆嗦得肩膀都抖了起来。 幺鸡将皮皮原话转给林副队长，笑盈盈的假装玩笑：“……操作系统残了没关系，我们能修。友情赠送，还是开个价，让我拆机甲带走。” 林副队长也不示弱：“谁的地盘儿，你想带走就带走？” 幺鸡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嗔道：“之前说好的，不算数了？”她撤回来还没捂热的操纵网，即刻就四面八方地铺了过去，撞向三架装有武器的机甲。 这一次，幺鸡的操纵网撞过去时，机甲已经被人远程控制了。机甲底座一阵传动系统的声响震动开来，三架机甲的炮塔陆续调转方向，对准了幺鸡。 跟在幺鸡身后的“兄弟们”，顿时作了鸟兽散，各自上了提前挑好的机甲——半残的机甲没装武器，不能打，跑路还是不成问题的。 林副队长先前站过的地方，空空的留下一句轻蔑的挑衅：“格斗机甲和太空机甲不是同一个级别，说修就能修？机器小妞，你别蒙我。” 上百组破解码输入幺鸡的操纵网，趁着炮膛预热的空档，第二次撞向那三架机甲。精神链接弹开的一瞬间，不晓得被撞成脑震荡的都有谁，反正林副队长是被撸下了驾驶台的——他大半的精神力，都在远程操控的那架机架上，不被撸下来才怪。 炮火在幺鸡手里，在场的虽然都是自卫队的军人，也全都上了机甲，但是胜负输赢的分水岭已经呈现了，再战也没什么意义了。总不能趁机跑路吧，他们跑了，机甲全得留给这机器小妞。 “不送也行，谈条件吧。”阿云给幺鸡发了指令。“我们只要皮皮点过的机甲。那些残件要修好，送去诺瓦都得回炉重造。他们港上那两名机甲师，压根儿够不到工程师的级别，搞不定的。” 幺鸡遥控空间站顶上的荧光屏，打出几个字样：公平交易，谈条件。 林副队长扶着驾驶台坐起来，给了两个字：不谈。邱杨也给了回复：谈，看到林副队长机甲顶上的激光字，他又换了个词：下来。 那群刚爬上机甲的糙汉子，灰溜溜的又下来了。他们不知道阿云的存在，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皮皮那小丫头，来阵大风都能刮跑，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能在两个航行日外远程操控幺鸡？再反观幺鸡解码机甲的速度、魄力，绝不是常人能比的。她抢机甲那霸道劲儿，也跟皮皮春风和煦的处事风格简直背道而驰。 莫非，幺鸡是个开了自主模式的机器间谍，还超长自主待机。 机器人的自主权限，通常不超过七天。会不会有人违背“机器人公约”放开权限，就不得而知。 自卫队出尔反尔抢机甲那架势，多半是把幺鸡当间谍的。他们想利用幺鸡要机甲材料这事儿，把她引到炮火堆里就地解决，然后扣下皮皮严加审讯。哪晓得，人家两个航行日外，超远程操控都把机甲给抢了。 谈判吧，总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来都来了，夫人总是要赔的。 “太空港武器装备不足，需要多留几架机甲。我只要先前点过的残件，最好能拆有用零件打包带走，剩下的你们自己维修。另外，派人送鹿小姐出港。出港后，她会在外港给你发视频，指导技师维修机甲。”阿云的指令幺鸡原话转给邱杨，语气相当强硬，不给任何回旋余地，还拿炮火指着空间站的能源塔。 言下之意：条件就这么多，不同意，我就开火。炸了空间站，剩下的残件谁也别想要。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六章 不得烽火戏诸侯？ 幺鸡拆完机甲零件，连拖带拽地打包挂上太空车。她单手扣在车门上，远远的一个飞吻抛给兄弟们。关门，点火，启动太空车，脱离了空间站的发送轨道。 兄弟们一脸木讷地接住那个飞吻，却没人敢追幺鸡回来，她离开空间站两千万公里后，才断开远程操控的三架机甲。 林副队长气不打一处来。他站在月台上，目送太空车一闪一闪的火光，消失在空间站人造的天际线上。 “别看了，有本事就抢回来。”邱杨锐利的眸光，从遥远的天际线上收了回来。“维斯塔·李，召集工程队过来，看看这里的机甲能修多少。林镇远，调查幺鸡的真实背景。” “现在开始，全港戒严！” 丘队低沉、严肃的声音，和马丁靴的铿锵，在月台后面空旷的休息厅里回荡开来。 林副队长——林镇远，眸光仍然落在天际线上，他猛吸一口指尖上的纸烟，火星烧到手指之前才掷地有声的把烟蒂扔在脚边，狠狠地用靴底碾上一脚。 那几架炮筒指向能源塔的机甲，突然脱离操控。太空车上的追踪信号也断了，石沉大海似的，连蛛丝马迹都捞不着一点。 “什么意思，追踪信号是在荒漠区消失的？”林镇远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来汇报的侦察兵。 “是的。追踪信号突然就断了，周边没有任何跃迁隧道的记录。”侦察兵给林副队长看了追踪信号的路径。 林镇远盯着那条诡异的“航线”，足足盯了半分钟，看得那条“航线”都快好意思了。 “丘队，你快上来。”准备整队出发的邱杨，硬是被林镇远喊上了月台。“你记不记得羽弗将军离港之前，抹掉了七条地下航线？” “怎么了？”邱杨挑了挑眉峰，有点莫名的兴奋。 “你看这个。”林镇远拽着邱杨走到投影屏幕跟前，亲手在屏幕上画了一下追踪太空车的信号路径。“像不像其中一条航线的走向？” “她真的是朱雀小姐？”邱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光审视着那条航线。 “将军抹掉航线的时候，连朱雀小姐系统里的痕迹一并抹掉了。就算她是朱雀本雀，也不可能记得那条航线的准确位置，以及航线周围上百个点位的跃迁隧道。”林副队长一向沉寂的声音即将到达沸点，凭他最后一点理智压抑着，才没欢呼雀跃。 “不可能……我怎么就不信呢？”邱杨盯着屏幕上的“航线”喃喃自语，表情有点呆萌呆萌的傻帅劲儿。“二十八年都杳无音讯，怎么可能？” “事实摆在眼前。”林镇远戳着屏幕上的“航线”，都快跳起来了。 “这只是你的个人推断，不能代表事实。查清幺鸡真是身份之前，全港戒严。派人沿信号路径实地勘察！”邱杨突然冷下脸来，公事公办。他往角落里踱开两步，回避开落在墙上投影视频，给码头那边发了通讯：“鹿小姐离开码头多久了？” “两个小时十七分钟。”码头上那边回复。 “她有没有断掉追踪信号。”邱杨直切主题——私自追踪他人，丝毫没有负罪感。 “她是半小时前切断追踪信号的。信号最后的坐标位置，是在荒漠区。”通讯频道里的回答，在邱杨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把信号路径发给我。”丘队心里，有种欣喜若狂的情绪即将呼之欲出。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的狂喜之情——历史已成定案，血写的史书还没翻页，怎敢狂喜？ 但使龙城飞将在，又且能保一座历史定论的“海盗港”太平无事？ 皮皮出港时所走的路线，与幺鸡如出一辙，一条穿越荒漠区的未知航线，信号同样在没有任何跃迁隧道记录的地方消失了。 “我说吧，一模一样的手法。”林镇远两手环抱在胸前，瞅着屏幕上那两条航线，笑得意味深长。 邱杨白他两眼：“那么激动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将军呢。” 林镇远险些一口陈酿老血喷在邱杨脸上，假意踹他一脚：“滚！哥哥我暗恋朱雀小姐。” 邱杨滚下楼去，整队回了码头。林镇远亲自带人，勘察两条“航线”去了。 皮皮离港二十五小时后，邱杨收到一条视频。视频从常规路径的通讯网发回来的，没过皮皮走的地下“航线”。 视频内容，是机甲拆装难点解析。 三个小时的教学视频，全程语言解析，偶尔给张手绘草图，看得两名机甲师一个头两个大。 邱杨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办所机甲设计学院，请她来做讲师怎样？” 围观视频的两名机甲师对视一眼，对丘队的提议感到不寒而栗，瑟瑟发抖地抖出个结论来：“没有工程师的级别，看她的视频，压根儿就不知所云。” 最后的最后，维斯塔·李带上工程队和他看不懂的教学视频，到空间站修机甲去了。 视频末尾，附了一个的坐标，以及一段古老的摩斯密码：“坐标定位关隘，存有大量联邦淘汰军火。此地地处第十三星系边缘地带，常年疏于防备。取之，以充关防。” 这，算是答谢？ 摩斯密码太古老了，懂的人不多。前自由联邦，只有圣维亚军校保留了密码教学，实战意义不大。 有视频的情况下用摩斯密码，到底什么人会这么干？ 肯定不是皮皮那个十九岁的小丫头片子。 邱杨视若珍宝地偷偷剪切了那段视频，派人刺探坐标定位的太空要塞。果然，密码所言属实。 在涂山星附近汇合后，幺鸡也看了皮皮的教学视频，评论给了两个字：“胡闹”。 皮皮很不服气，在通讯频道里，就隔空谴责幺鸡不道义：“我怎么胡闹了？那么经典的视频，可以传去学校当教材用的，怎么就胡闹了呢……” 这脸皮厚得，快赶上牛津字典了吧？ “你这视频，放在圣维亚学院也是讲师级的。”幺鸡夸人一般情况是实事求是的，人工智能没有浮夸设置，缺点就是太实在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属实，她竟然调了圣维亚学院的教学视频出来。“学院最受欢迎的技术讲师，解析机甲构造也没你精细。” “幺鸡，你干什么？！”阿云的脑电波迅速接入精神链接，声音也同一时间传达给了幺鸡。“圣维亚的教学视频是军事机密。” 幺鸡：“……” 过去时的圣维亚，法律都不保护……某人的军事机密吧？ 幺鸡没来得及撤回圣维亚的教学视频，皮皮听了个开场白，阿云就断开了通讯。“皮皮，你先进卫星公转轨道，过去黑网。幺鸡拖着大箱小箱的机甲零件，车速又慢，容易被抓拍。” 皮皮：“……” 听不得有人夸我？！ 幺鸡噌笑一声，通过精神链接质问阿云：“你真的让她教幽灵港的技师装机甲？冒险进港拖两架重甲残件回来，已经够了。” 阿云不以为然：“她爱玩儿，就让她玩儿吧。反正赤霄也不着急离开涂山星，让他多等两周。” 幺鸡：“……” 你要是古代君王，不得烽火戏诸侯？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七章 铁血维权 九死一生才拖了重磅武器回村，算是个喜讯吧。不过，再大的喜讯，也架不住绯闻男友一个大巴掌，亲手糊在自己脸上。 戏龙珠在涂山星的半决赛开始了，皮皮的机甲刚装出个半成品来，就丢在实验室里，看球赛去了。 她看球赛从不去现场，嫌人多，太吵，还不能看全景。 去废弃的机甲站看直播，是鹿小姐姐的惯例。 “没你这个机甲师，你男朋友照样胜利在握啊。”金属球“背靠”粉墙，意味深长的声音带点戏谑的调调。 “你瞧瞧这比赛，要布局没布局，要战术没战术，就他一个人的‘主场’。”皮皮指着月台前悬浮屏幕上顶着数字的小红点，“咻”的一声，怒火烧上天灵盖，恨不得咬人一口。“他这不是玩儿命吗？” 金属球斜“倚”在粉墙上，仰望的角度望着她，没说话。 皮皮一肚子火药点燃了，没地儿炸，憋成内伤。她扯过外套拎在手里，怒气冲冲的就往楼下冲。 她得去比赛现场找沐橙，找他谈谈。 “你确定他想见你？”金属球不冷不淡的声音，在皮皮身后响起。“他说，让你别再找他谈比赛。这才几天？” “我管他几天，我跟他谈命，不谈比赛。”皮皮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劝？她一边披上外套，一边马不停蹄的往楼下奔去。 楼梯没下两步，皮皮迎面跟人撞了个满怀。 “救火吗？”幺鸡的声音。 “……”不晓得为啥，皮皮抬头瞧见幺鸡，就不大愿意提沐橙了，或许是因为她的外形高贵得有点不着边际，武力值又能分分钟爆表，普通人在她面前总有点儿自惭形秽的嫌疑吧。皮皮同手同脚的往后退开几步，稳住情绪，低声说：“救人。” “他愿意让你救吗？”幺鸡凉薄地挑了一下眉峰。如她预见的那样，皮皮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提前抢了台词：“我管他愿不愿意。救命的事情，还得他愿意吗？有人跳楼，我还得问他一句，‘你愿意让我救你吗’？” 幺鸡错身让过皮皮，靠在楼梯的护栏上，她两条胳膊撑住身后的护栏，懒洋洋的。目送皮皮即将从她跟前过去，她还不紧不慢的跟她玩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喜欢的羽弗将军，知道你这么舔着脸去救别的男人……” 皮皮正要抬脚迈过幺鸡跟前的踏步，听见她这半句玩笑，差点一口气没喘得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她一个踉跄扑将下去，被幺鸡单手扶住，好容易站稳了，硬是捂住胸口咳成了狗。 “咳咳，咳咳……”咳完，她扶住护栏缓了口气，说：“我，我为什么要跟历史书较劲？” “有些时候，历史未必真的是历史。比如，时间和空间折叠的时候……”幺鸡学问起来，像个真公主。 “幺鸡。”阿云在精神链接里冷冷地呵斥一声，幺鸡不说话了。 “你给我折一折，把羽弗将军给折回来。”皮皮趴在楼梯护栏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幺鸡，正经跟她玩笑。“我看将军本尊一眼，命都给你，怎样？” “将军说他还没准备好，不想给你看。”幺鸡半真半假地觑她一眼，唇角噙一点浅笑：“不过，沐橙我能给你折出来。两个小时前，我给主办方装了一个赛场特制的摄像机器人，已经调试好了。下半场，通过直播就能看到赛场上的特写镜头。你去现场，不一定能看到进球特写。” 幺鸡先走一步，上楼调试直播视频去了。调好，她回头去问皮皮：“沐橙今天状态不错，过来看看吗？” 皮皮趴在楼梯护栏上，偷偷笑了一下，笑得自己脸颊上红晕飞开，莫约是真的跟历史书较上劲了。 中场休息过后，直播频道果然上了特写镜头。 幺鸡说得没错，沐橙今天状态很好。整个比赛过程，他都像头烧着怒火的雄狮，拼命追逐着猎物，隔着机甲可视窗都能感觉到他的杀气。 “有没有人帮我鉴定一下，这货是不是打了兴奋剂啊？”从前，他说他要凭实力赢得比赛，皮皮不信。现在，她信了……“这力量，这速度，这冲击力，这转向躲人的敏捷度，还是人类吗？” “伊甸园对蓬莱星系的球员要求很高，不允许改造人参赛。每场比赛开赛前，球员都得过机械力检测仪。”幺鸡倒是挺会宽慰人的，现场把皮皮给带偏了。“放心，不可能是改造人。改造人不需要格斗机甲，改造完了还想装回血肉之躯，得走理想人的路线，沐橙没那么傻。” “改造人可以控制嫁接在体内的轻型材料，外化骨骼支撑，不需要格斗机甲。一个世纪前，诺瓦很流行这个……”阿云突然心血来潮，给皮皮讲起历史来。“改造人对技术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只需要医疗手术和机械制作无线对接就好。这种高成本、低难度的改造技术，缺点在于：对接完了，还不能拆掉改回血肉之躯，费力不讨好。不过，那时候的技术水平有限，机甲都是手动操作的，改造人在赛场上很有优势。” “精神力介入机甲操作后，改造人的时代就过去了。” “失势的改造人，沦为了权贵新宠，被称为‘上帝宠儿’，其实就是宠物。各种各样新奇的改装在他们身上嫁接，没有手术改不了的宠儿，只有凡人大脑想不到的奇葩。什么天使之翼、人身蛇尾都是常规改造……” “长得好看的少男少女，在改造界很受欢迎，入围晋级搞得跟选模特似的。有钱的权贵，甚至会从胚胎期开始定制宠儿。一旦初生婴儿符合预期长相，他们就会带走，等孩子体格定型后再进行改造。更变态的，就是袖珍宠。打造袖珍宠，需要用激素控制人体生长，让他们的身体定型在某个特定的阶段，进行改造，就像茶杯犬一样。” “精神力介入机甲操作，是上野家族提出的理论。当时，上野家出了一位将军，叫上野平山郎，时任联邦上将，后来一路做到元帅，同时兼任圣维亚学院校长。他说，上野家族既然废除了改造人，那就让它废得彻底一点。” “圣火联盟，这个由民间记者联合成立的维权组织，就在这样的背景下，通过上野元帅的铁血维权，变成了前自由联邦不可或缺的武装势力。” 阿云讲历史，讲得有点儿走神，跑题了。 皮皮还帮他自圆其说：“所以，如果沐橙真的有做改造人的计划，很可能会被圣火联盟提前制止。” 圣火联盟同前联邦上将羽弗云歌，一起陨落在宇宙星空里。时隔二十八年，不管是历史，还是传闻，都已模糊了轮廓。 连“圣火联盟”字样都很少见到的皮皮，也只知其名，不知其身世背景。她听阿云讲历史，就跟听传奇似的。 “放心，蓬莱星系太偏远了，圣火联盟鞭长莫及，管不到这里来。”阿云一棒子打消了皮皮对圣火联盟的猜想。“销声匿迹近三十年了，再要重现江湖，除非真如幺鸡说的那样，有人能把时空折一折，把你家羽弗将军折回来。” “时空折回二十八年前，这是个理论值，至今为止科学界还没有实操经验。所以，沐橙顶多就是赛前注射了两支兴奋剂，没被查出来而已。” 皮皮：“……” 谁家将军？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八章 送你个雅号：无情 看完球赛，皮皮还是去比赛现场，堵沐橙去了。 广场上围满了橙大喵咪的粉丝，口哨声都快把对面的3D屏幕给震掉了。沐橙刚从退场通道出来，彩带就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喷。 他们好像忘了，一个多月前是怎样砸沐橙番茄、鸡蛋的。 沐橙还是那个沐橙，机甲还是那架机甲，却是眸光里噙着杀气的沐橙，身后的机甲已是他杀伐果断的利器。 九十分钟的赛事，全场折损四架格斗机甲，其中一架重伤的还是沐橙的队友。拦在进球路上的，他一律“格杀勿论”。 皮皮在直播里看到那些机甲被沐橙撞开，以坠机的姿势砸进居民楼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医疗队推着六位伤员出来，远远的缀在陆续退场队伍后面。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在接受粉丝礼赞，就有人垂头丧气地做陪衬。与飞鼠队同台竞技的球员们，跟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耷拉着脑袋，尽量避开采访机器人的摄像头。 狂欢的粉丝们，分海似的给沐橙让出通道，他却在通道的尽头停下了脚步。粉丝们顿时在他身旁围了个圈。 皮皮，是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跟沐橙站在同一个圈内。华灯初上的夜色，浓墨重彩地勾勒出她的身形，众人却没在广场上听到她的免费广告词。 “找我有事？”沐橙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皮皮，眼神落得很实，一点都不飘，仿佛那一刻他眼里只有那个人，声音却冰凉的。 “有你这么打比赛的？”皮皮明知道他不愿意谈比赛，还是舔着脸、实事求是地质问：“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有意思吗？” 她没提改造人的问题，幺鸡已经核实过了，不可能。她也没提兴奋剂的事情，不想毁了他的职业生涯。 “我说过我会凭实力赢得比赛。至于怎么赢，重要吗？”沐橙眸光深沉，却故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冷模样。 “不重要。”皮皮终于无话可说了。 “现场四架机甲，我给你准备的。我把比赛机甲的维修合同全都签给你了，以后不要再为谈机甲生意这种事情去酒吧了，你才十九岁。”沐橙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当场侧过脸去，问他身旁粉丝群里那位波浪卷、明星脸的大美妞：“今天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波浪卷双手捂住嘴巴，差点尖叫出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冲沐橙点头。 皮皮干裂的嘴唇咬出一点血迹来，没有说话。 沐橙扣着波浪卷的手腕，与皮皮擦肩而过。他错开皮皮身旁的时候，侧脸在她耳畔低语两句，再补一刀：“决赛时需要维修的机甲更多，记得关注比赛。” 夜色里，大约没人瞧清他眸光里炙热的火焰，以及无处安置的眷念…… 皮皮目空一切地瞪着潮水般涌向身后沐橙的人群，肺都炸了。她恨自己心存侥幸，没有一手鸡蛋，一手番茄，砸沐橙脸上。 她站在原地，任身旁人潮涌动，默默地抿着嘴唇，舔舐了一下唇上的伤口，以及唇角迅速干涸的胶黏……血的味道。 损坏的机甲，陆续运通道。 皮皮没有回头去看大屏幕上的沐橙，也没看他身旁那位走路扭成梦露款的大美妞，迈大步朝半残的格斗机甲走了过去——差点没把军绿色的及踝靴操成正步。 “鹿小姐……”运机甲的工作人员，将视线从大屏幕上扒了下来，埋头瞅着正步操到跟前的及踝靴，没好意思抬头。 鹿小姐姐脾气好，不等于男朋友当众一巴掌糊在脸上，脾气还能好。 “沐橙把机甲维修合同签给我了？”皮皮没发火，话却说出了滚滚浓烟的味道。 “嗯。”负责机甲运送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他打开个人终端，找出维修合同发给了皮皮。 皮皮收了合同，瞄都不瞄一眼，直言：“机甲运去维修仓库，今天免费修。” 苦逼的一众工作人员，全是懵逼状：“……” 什么情况，失恋了，要拿工作填补失落感？ 皮皮不跟旁人多说一句话，面无表情的，骑着摩托车提前去了维修仓库。 球队的维修仓库，是座汽车修理厂的二手零件库房，比赛期间临时租用的，里面乱七八糟的，零件、工具摆了一地。燃料味儿、机油味儿、汉子味儿混在一起，充斥着整个杂乱无章的空间，有点颓败又充满力量感的荷尔蒙的气息。 要不是仗着幺鸡傍身，大晚上的，皮皮是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的。 “小主，第五杯咖啡了……”幺鸡煮咖啡，煮得都快没电了。 “让她修吧，机甲能让她找回尊严。”阿云的金属球不咸不淡地调侃一句，滚到门外“纳凉”去了。 皮皮手一抖，装主控的螺丝钉掉缝里去了。她抬头望向金属球，气笑了：“云叔叔，送你个雅号：无情。” 开战了。 幺鸡“怕血”，肩膀一抽，关机变成只朱雀手环，充电去了。 阿云损人惯了，没听明白皮皮恼羞成怒的言外之意，莫名其妙地回头瞅她一眼：“我把‘冷血’送给沐橙，怎样？” “呵……”皮皮哂笑一声，用钛磁笔把螺丝钉找出来，埋头装她的主控。“你是不是知道沐橙的事情，故意瞒我？” 阿云呆愣一下，在皮皮反应过来之前，硬把话题找补了回来：“我知道沐橙今天要约大美妞妞吃饭。至于后半场……”他竟然能把机械音笑出贱兮兮的味道，也是能耐。 “他输球那天晚上，就是在工厂废墟那天，都干了什么？”皮皮手上的活儿没停，心头气也没消。她隐约知道有事，非要追究个所以然。 幺鸡溜得太快，没人后补。阿云不擅长哄女孩子开心，芯片都快烧焦了，才脑补完甘蔗男当众抛弃绯闻女友的戏码“嫁祸”给沐橙：“就是，谈参赛机甲维修合同的事情……” 言外之意：那时候，他就准备甩掉你了。 皮皮四十五度角斜方向下的眼神光，审视着阿云的金属球：“我怎么不信呢。” 那份合同已经签了，皮皮也全单照收了。不管情况是否属实，她都不会再查，鹿小姐姐毕竟是要脸的。 “我只听到谈合同的部分。”反正机器人说谎不脸红，阿云强行辩解，连机械音都不带颤抖的，“后来我就没电了，不是吗？” “是吗？”幺鸡横趟幽灵港的手段，我都没看见，你当我瞎吗？！皮皮不会去查沐橙，不等于她会就此放过阿云，没收备用电池啥的，她还是能做到的。“沐橙谈完合同，工厂里的旧巴士就炸了……你那会儿还没回家呢。” “我艹！你总不会怀疑是我炸的吧？你帮我算算，我的极限速度，能不能跑得过爆炸后的冲击波？”阿云眼看强辩不行，勉强跟她讲个道理，再放波电弧出去，把自己储备电量耗到警戒线。能源警示“哔哔”响过两声后，金属球往光波充电器上一滚：“我充电了”，一键开启休眠模式。 皮皮：“……” 云叔叔，你一晚上充三次电的？ 皮皮的伪“系统”，和金属球同时一键开启休眠模式，不说话了。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二十九章 九尾狐病毒 半决赛后，沐橙的花边新闻漫天乱飞。 皮皮去废弃的旧工厂看过，也去调查组问过，没查出个所以然。 阿云那里，当然不会让与真相有关的任何消息落进皮皮耳朵里，除非她亲手把幺鸡的核心系统盘查一遍。但是她没有幺鸡的操控权限，黑系统是不可能。 幺鸡的操控权限在阿云手里，阿云又是皮皮的伪“系统”，如果强行黑进幺鸡的核心系统，可能会冲爆精神链接，把自己搞出个精神分裂的症状来。 未了，皮皮还有大事要办，她答应过要帮赤霄改装太空机甲的，沐橙的事情不得不暂时搁浅。 修好参赛的格斗机甲后，莫约半个月的时间里，皮皮都把自己关在星际航海学院的实验室里。 她每天收拾利落了就出门，晚上在路边随便买个三明治、沙拉啥的，吃完再回“家”。回家洗漱完毕，倒头就睡。 要是正好撞见倆机器人还没关机充电，她也顶多嘱咐一句：“很晚了，再不充电，明天电量会续不上的。” 不过，多数时候只有阿云一个人在“家”等她。 幺鸡形象气质佳，得去咖啡馆端盘子，赚钱养家。不然，长租的积木屋他们住不起。 要不是阿云执意要住长租的积木屋，皮皮简直可以在实验室里安营扎寨，回“家”过夜都免了。 “沐橙公布恋情了，你看到没？”那天，皮皮照常入夜才归。 “我不是八卦机，并不关心八卦。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皮皮一脸疲惫地把自己关进盥洗室，磨磨蹭蹭十几分钟才出来。 刚出盥洗室，皮皮就收到了阿云的一顿训斥：“我说他是你男朋友吧，你又要生气。什么都不是，你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我睡了，明天还得调试操纵网，困得很！”皮皮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说，径直把自己关进了卧室，倒头横在床上，闭眼睛睡了。 其实，她关不关门都一样，内视的角度始终都能看到阿云。只能说，机器人被她关在门外，可以求个形式上的安心。 阿云照顾她的情绪，装模作样地让机器人敲了敲门，隔着门板跟她说话：“这几天，医院隔离了几个九尾狐病毒的患者，你出门的时候穿上防护衣，小心一点。” “云叔叔……”皮皮瘫在床上，拽过枕头来捂住脑袋，隔着门板“咆哮”：“我种过疫苗的，好吗？” 门外的金属球轻叹一声，走开了。“不早了，你睡吧。” 太空机甲的精神链接和操纵网，都是维修难点。操纵网需要链接机甲的每个部件，以实现整机操作，连接点位众多、路径复杂，加密设置需要十几道工序。 实验室里要啥没啥的，幺鸡那台超级计算机又要出去赚钱养家，留个备份都没地方安装。导致一个机甲操纵网，皮皮装了三天，都只装了个主体。 “妈妈，外面好黑，我有点怕。” “没事的，妈妈陪你。” 傍晚时分，皮皮经过离实验室最近的教学楼时，发现几间教室的灯都亮着，还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禁不住抱紧胳膊打了寒战。 “见鬼，怎么会有人？”皮皮拔出手枪，后背贴着墙根，侧身进了教学楼的楼梯间。 从幽灵港回来以后，她就习惯性的带着手枪。 这所学校，近三十年没人管了，最近也只有皮皮在这里做实验、装机甲，突然有人进来，不晓得什么情况。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皮皮决定上去看看。 “爸爸，我不要打针，求求你了。” “乖啦，机器人会很小心的，不痛。” 皮皮转出楼梯转角，迎面一个小东西闷头撞在她腿上，还嚷嚷着不要打针，吓得她一身冷汗，差点对准那小家伙抠了扳机。 “什么人？” “放开我儿子！” 追上来的年轻男子，顺手抄起过道上的管家机器人当武器，冲皮皮大喊。 皮皮看清抱自己大腿的，是个无公害的小男孩时，抬起手腕拿枪指向了对面的年轻男子。 突如其来的惊吓，唬得两个人都提高了音量。两人那一嗓子嗷得，亮灯的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探出头来。 “发生什事了？” “护士小姐送药来了吗？” “喂，你把枪放下。” “……” 陆续有人从教室里出来，也有不怕死的大爷制止持枪者。 “姐姐，你别开枪！我爸爸是好人，你别开枪打我爸爸。我乖乖去打针……”小男孩撒手放开皮皮，跑回去抱住了年轻男子的大腿。 “什么情况？！” 皮皮仍然举着枪。年轻男子扛着没电的机器人当盾牌，护着儿子往角落里退。 皮皮四下里环视一圈，除了围观群众没有发现危险，终于放下了枪，“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强迫小孩子打针，什么毛病？”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退到角落里的年轻男子，原话反问皮皮。 “我？”皮皮不敢说自己是来装机甲的，只说：“路过。听见有人说话，以为闹鬼了，进来瞧瞧。” “这年代了，还有人搞迷信？”过道里围观的老爷爷笑了。 “你不会拿黑狗血煮豆子吧？宠物协会会来声讨你的。”挽着大爷胳膊的老太太，牙尖了。 皮皮：“……” 到底是怎样的娱乐精神，能让穿着病号服的你们欢乐无穷？！ 她这才发现，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病号服，除了过道里抄起机器人护崽崽那年轻男子。 “路过？这里是隔离区，你是怎么路过的？”躲在角落里、护住儿子的年轻男子，仍然不肯放过机器人。 “什么？隔离区……！”皮皮惊出一身凉汗来，扫一眼亮灯的几间教室，眼睛都瞪圆了。 管理机器人几十年没充电了，教学区竟然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每间亮灯的教室都挂着隔离护理的标识。 “九尾狐病毒隔离区，医院住不下了，所以新建了隔离区。”围观群众里，有人回答了皮皮。 “九尾狐病毒……住不下……医院到底有多少人啊？”皮皮这一问，过道里围观的人群竟然窃窃私语起来。 “就是啊，医院里好像人不多呢。这才几十号病人，怎么就住下了呢？” “是不是疫情控制不住了，所以才……” “别瞎说，九尾狐病毒几十年前就有疫苗了，我们只是隔离治疗而已。” “可是我女儿打过疫苗的。” “有可能疫苗没有种上。” “不是我以恶意揣度人性，我们一家人都种过疫苗。上个月老婆孕检的时候，还顺带查过疫苗，那么快就没了吗？不是说疫苗时效性是一百五十年吗？如果疫苗有效，为什么把我们隔离到这里来，我们那口子只是九尾狐病症一期，治愈率很高的。” ……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抱皮皮大腿那小男孩，拽着他爸爸的衣角眼泪汪汪的望着他。 “乖啊，按时打针，很快就能回去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放下机器人，抱起儿子揉了揉他的头发。 “离开这里，快走。”阿云的金属球没来，伪“系统”直接在皮皮脑海里喊了一句。 “什么？”皮皮一脸茫然，“怎，怎么了？” “他们把学校做成了九尾狐病毒的隔离区，我怀疑九尾狐病毒有变异。”阿云催促皮皮离开。“赶紧离开这里，以前的疫苗不一定管用。他们都打过疫苗，你听见的。”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章 去找赤霄 “那个……我一过路的，就不打扰大家了……”皮皮扣好手枪皮套的搭扣，转身埋头就走。 在场的，都是今晚才进入隔离区的，没搞明白什么状况，也没人拦着皮皮。 楼道转角的地方停着几台医疗舱，皮皮路过的时候，假装抄紧风衣衣襟，顺手牵走一支抗病毒的针剂。 她在脑海里跟她伪“系统”说话：“化验一下针剂，就知道是不是变异病毒了。” “他们可能已经封锁了这所学校，你往暗处走。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阿云在脑海里提醒皮皮。“回实验室，别出学校。现在出去了，再想进来得跟患者混在一起，感染几率会大幅提升。机甲还在实验室里，我让幺鸡过来，一旦有事，我们可以随时开机甲离开涂山星。” “嗯。”皮皮简明扼要地答应一声，猫着身子从花坛的阴影底下过去，回了实验室。 悬浮列车站台出口左转，有家没挂招牌的网红咖啡馆，深夜都还营业的。 这家咖啡馆从前不网红的，晚上九点准时关门，如果老板有约，七点关门。就最近吧，新来了一位waiter，专管磨豆子、煮咖啡，她往吧台上一站，跟一小公主似的。 每天都有客人专程跑来围观小公主磨豆子，围观到深夜。 为了等她一杯手磨咖啡，有人不惜从下午茶的点儿，饿着肚子排队到晚上。 小公主左右两侧腿上，各别着一支类似手枪的皮套，百褶裙遮了大半，她步子迈得大点才会露出一点端倪来。围观的客人们不敢拿相机拍她，看不够的只能每天跑来等她磨豆子、煮咖啡。 这家没招牌的咖啡店，顺其自然的成了网红店。小公主入俗的别名“咖啡公主”不胫而走，网红店的生意也越做越好。 这天晚上，咖啡公主磨豆子磨到一半，突然说：“后面的客人不用等了，我晚上约男朋友吃饭，最后一壶咖啡煮完下班。” 门外排队排到悬浮列车站台的客人们，全都沸腾。 “怎么这样啊？我都排三个小时了……” “咖啡公主约会呢，不准？” “我呸，谁配得上我家公主？！” …… 站台上吵吵嚷嚷的，等咖啡的人群和等车的人群，原本排在两列方向相反的队伍里的。这一闹，两支队伍竟然不分你我的嚷嚷成了一条长长的麻花，搞得那辆老牛拉破车速度的悬浮列车，在晚点的基础上再晚了四十分钟。沿途站点等车的乘客们，愤怒得差点砸西红柿、鸡蛋恭迎列车大驾了。 咖啡公主说下班就下班，进更衣室换身衣服出来，竟然没有客人发现跟自己擦肩而过的是谁。 排队等咖啡的，还跟等车的讨论花边八卦：这颗星球上到底有没有男人配得上咖啡公主。 咖啡公主一身别人的黑色卫衣，戴上帽兜从医院大门进出了一趟，手里多出个医疗箱来。她拎着医院里高价买来的医疗箱，在星际航海学院门口，出示了临时伪造的护士卡，进了“隔离区”。 幺鸡不在，皮皮自己在实验室里煮了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单手敲键盘写完化验报告，在脑海里跟阿云说：“不用担心，病毒没有变异，针剂成分还跟从前一样。可能是有些人的疫苗失效了。” “针剂是判断病毒变异与否的必要充分条件？”阿云不懂医学，还不至于不懂逻辑。他好久没用意念损过皮皮了，损起来特别痛快。 “医院是救命治病的地方，总不会昧着良心拿失效针剂给隔离区的患者用吧？”皮皮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犯傻。 “天真！”阿云无言以对。“半个世纪前，九尾狐病毒在前自由联邦引起过一阵恐慌，几亿人丧生于九尾狐病毒。没有针对性的疫苗，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涂山星会恐慌成什么样子？” 门锁“咯嗒”一声脆响，实验室的门开了。 正在脑补万千死状、涂山星遍野饿殍的皮皮，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咖啡泼了大半杯在风衣上。她忘了基因锁重新加密以后，除了他的机器人，只有幺鸡有密钥。 门锁再是“咯嗒”一声脆响，实验室的门被人反锁了。 从医院高价买走医疗箱的咖啡公主掀开帽兜——幺鸡。她把医疗箱搁在试验台上，输入化验设置后，将冷藏的两支针剂滴进试管中，等化验结果。“医疗箱的化验更准确。” 皮皮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接过幺鸡递给她的两支针剂的空瓶，仔细看了一下标签，都是针对九尾狐病毒的抗病毒药剂。两支针剂，一支产于创世纪纪元18年9月30日，另一支产于创世纪纪元19年4月19日——三天前。 两支针剂都在保质期内，两分半钟后医疗机器人打印出来的化验报告，却让皮皮着实震惊了一下。 18年的针剂，是老版的抗病毒药剂；19年的针剂，只有一个成分：生理盐水。 “云叔叔，你所言属实，是我天真了。”读着报告单的皮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的 “目前的医疗设施，无法识别变异病毒。医院每一分钟，有好几位患者被诊断为九尾狐病毒感染，但是没法儿确诊。”幺鸡拉过皮皮因为血从大脑凉得麻木的手臂，放在医疗箱的垫子上，让医疗机器人抽了一支静脉血。“涂山星的医疗条件，你是知道的。变异病毒突然爆发，医院根本来不及建立防疫体系。” “那么……涂山星的居民只能听天由命吗？”皮皮傻傻地问幺鸡。 验血的医疗机器人“哔哔”响了两声，给出化验报告：“系统无法识别病毒类型。” “是变异病毒，医院里的感染者，化验结果也是‘无法识别’。”幺鸡实事求是地给出结论。 皮皮内视的角度，看见阿云俊脸一沉，冷得一脸冰霜，好半晌都没说话。 皮皮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去找赤霄。”阿云压住怒火，淡淡地说了这么句话，再没言语了。 幺鸡跟阿云的默契，简单的一个指令就能沟通，阿云不想说的废话由她全权代理：“我去找燃料。你组装个紧密一点的电离层疏导设备，两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开空间场带重甲一起黑进流放区。最好能悄无声息地进去，离营地稍微远一点。”她处理完医疗垃圾，锁好医疗箱交给皮皮，出门找燃料去了。 机甲的操纵网还没完全装好，要怎么开啊？ 皮皮背心的凉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那种感觉，好像考试不及格，还要听讲台上的老师念分数一样——不知道接下来的宣判，哪一句会让自己跌入万丈深渊。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一章 咱们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 “阿云……”皮皮接电路的手都在发抖。 “嗯。”幺鸡走了以后，阿云一直没有说话，这都一个多小时了，就嗯了这么一声。 机甲实验室是封闭的，没有外界采光，门都是防火防冲击的密闭材料。皮皮一个人呆在里面，安静得可怕。 平日里，皮皮喜欢安安静静地做实验。与死亡病毒相伴，这氛围就诡异了。 九尾狐病毒，是一种人造的神经性病毒。发病初期症状不明显，很容易被忽略。 病变一期，只是头晕、发烧，容易误诊为感冒；病变二期，表现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病变三期，会出现癫狂和肆意攻击等行为；病变四期，则会产生皮肤、肌肉溶解等装症状；病变末期，开始内脏溶解，包括脑溶解——这个阶段，病毒对身体的损害几乎是不可逆的。 皮皮无时不刻不在想象实验室外，是不是有群行尸走肉的路人，碰一碰皮肉就会掉下来。往后自己是不是也是那个死相…… “咱俩的系统绑定可以转移，对吗？”皮皮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害怕某人看到自己难堪的死相，还是害怕自己没有时间完成“遗愿”，把她亲手做的机甲放进博物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真的无药可救，能不能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给我注射……”一支安乐死，然后给我一发离子弹，让我与星辰同归？ “系统绑定不能转移，别想了。我弄不到你说那玩意儿。”阿云不耐烦安慰人，冰冷的一句话浇得皮皮心都凉了。 “找到赤霄又能怎样？”皮皮失望极了，原以为阿云会先让幺鸡拿枪去逼医生研制病毒疫苗，没想到在他计划菜单里，排序第一的是跟赤霄谈成的生意。 她接了两次线路都对不准端口，索性丢掉手上的技术活儿，把那台还没装成的电离层疏导设备搁置在一边，就地盘腿坐在地上，一脸颓废的靠在墙根上。 也不晓得她从哪里摸出来的烟。在禁烟禁明火的实验室里，她竟然用电火花点了一小卷蘸油的废纸，给自己点烟。 “皮皮。”阿云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抽支烟，平复平复心情，把咱生命里最后一单买卖做了。”皮皮还真的点了烟，像模像样地抽一口拈在指尖，试着吐烟圈儿。 “你别这样……”阿云的声音终于软下来一点。“他会带你去找疫苗的，就算今后我跪下来求他。” 皮皮没怎么抽过烟，以往偶尔跟学校里的熊孩子们抽一根，也是装模作样的抽假烟。 这会儿，她兜里就这一根独苗儿，颓废过渡，不小心抽得猛了点儿，一口呛人的烟草味儿吸进肺里，咳得她七窍冒烟，就连内视角度的阿云都被熏成了烟雾缭绕的模样。 阿云几时说过要下跪求人的软话？！ “咳咳……咳咳……”皮皮咳得大脑缺氧，纸烟拈在指尖上，掌根撑住额头，另一只手擦着眼角的泪水，硬是憋出点我不是故意要抽烟的姿势来。“烟味儿那么呛人，干嘛还有人要抽呢？” “把烟灭了，装你的设备去。想把消防警报熏响了，好让涂山星的人民都知道你在这里装机甲？”阿云噌怒一声，又不说话了，眸光里却有点不容伪装的酸涩。 “哦。”皮皮讷讷地应了一声，去洗手池旁灭了烟蒂，同手同脚的走回去，装设备去了。 幺鸡说两个小时回来，就两小时回来，一分钟都不差。 实验室的地下室里，有段机甲收发轨道，实验用的。轨道向校区外延伸，有近三千米的距离。三千米以及再往外走的地界儿，是方圆百十里的荒漠，没有人烟。 幺鸡就是沿着机甲轨道，从荒漠区把燃料箱弄进来的。 皮皮选择在这里装机甲，一是因为这里没人，足够安全；二是因为将来机甲升空的时候比较方便，不用中途转运。 现在看来，在要在这里发送机甲肯定是不现实的，阿云说要带它去见赤霄。 “带机甲去找赤霄，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啊？”皮皮搬着行李箱去地下室里，不等幺鸡装完燃料箱，就凑过去问她。 照阿云那个土匪性子推测，赤霄绝逼不是什么好人。 皮皮的认定是：土匪的朋友圈应该全是土匪。就连幺鸡开叉车装上机甲的燃料箱，都不晓得她是哪里强盗来的——她就是一土匪机。 幺鸡按下推手设定按钮，将机甲燃料箱的盖子锁上，正经注视着一脸愁容斜倚在机甲上的皮皮：“不会。你家云叔叔能搞定他的，你好生养着，尽量在我们找到疫苗之前，保持强大的免疫力。” 皮皮单手枕在脑后，靠上身后的重甲，两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表示“不想期待未来”。 幺鸡跳下叉车，开自动巡航把叉车遥控回仓位，简单收拾一下行礼，准备上机甲。“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伊甸园卸任的首席执政官，多少能帮上忙的。” “呵……多少能帮上忙，还不定人家愿意呢？生存概率：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皮皮故作一张厌世脸，似乎要把天花板看穿。“还白捡一机甲。” “别人他不定会救，你就未必了……”幺鸡话还没有说完，阿云就截了她的尾音，跟皮皮对赌：“我俩要是真的活不成了，临死之前我让幺鸡给机甲开自动巡航，咱们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跟你羽弗将军一起横在那里树座英雄纪念碑，怎样？” 皮皮望穿天花板的眼睛突然亮了，没说话。 “我们找到疫苗还得带回来呢。怎么说涂山星也是你的第二故乡，我的重生之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毁了不成？”阿云装模作样的激将法趁热现炒，再出新招。 “也是啊。”皮皮笑了一下，搬行李上机甲，调试电离层疏导设备去了。 幺鸡无语片刻，翻箱倒柜地把阿云的金属球机器人找了出来：“云叔叔，机器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俩可以不要背着我说话吗？瞧着漂亮小妞莫名其妙地做鬼脸、摆造型，我要精分了。” 阿云：“……” 她怎么也跟着喊叔叔了？ 阿云跟幺鸡连着精神链接，他跟皮皮说话并没回避幺鸡。 显然，幺鸡是故意，故意假装爱迪生发明的不是她，她没瓦数。 她放下开没电的金属球机器人，火箭速度把自己发射到机甲主控室里去了。 太空机甲最经典的造型，还是飞碟型。主控室在中间，是标准的蛋状设计。燃料箱在主控室下方，外圈是武器库、炮塔和防护盾。 这样的经典结构，可以减少战场上与敌方火力的接触面积，保护主控室和燃料箱。 外围炮塔作战时，可以水平向三百六十度开火，纵向火力扫射范围也能达到一百四十五度。相对于轻型机甲，灵活性大幅降低的重型机甲，火力扫射范围显得尤其重要。 重甲除了作为指挥舰，以攻为守的炮火威力，才是其绝对优势。 因此，重甲的主控室，成了保护重点对象，进进出出门也特别多。 幺鸡闪得够快，主控室、防护舱、武器库、炮塔、防护盾的门一层一层地关起来，阿云想把金属球机器人掷过去揍她都来不及。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二章 堵他人品好 深夜，隔离区的病号们都熄灯睡了，只有楼道里还亮着灯。不晓得从哪位病号开始，所有人集体起来头晕、反胃了一遍。 这是近地暴走空间场，运送太空机甲造成的影响。场的影响范围太大，两里地内所有生物，包括荒漠地鼠，全都头晕、反胃了一遍。 开空间场在蓬莱星系不属于禁忌系列，只是设备造价偏高，平民百姓没事儿不干这事儿。 病号们起来抱着垃圾桶干呕一阵，呕得眼泪直飙，半分钟后再没其他反应。 拨通医护中心急救电话后，医院派了两机器人进来采集血样，给众病号体检一番，工作时间安排一位声音甜美的护士小姐姐，打电话进来稳定病人情绪：“不用紧张，没有病情加重的迹象。可能因为天气变化等原因，有人得了胃肠型感冒……” 隔离区病号们的情绪，很快稳定了下来。 一波小浪花，短暂地被人遗忘了…… 隔离区除了学校大门外两公里的地方设有路障，驻守着两支轮班的警卫队外，全场都是三十年前的电子监控。 遇上黑网高手，这样的“隔离”简直形同虚设。 不过，涂山星也没那么多警卫队可以放在隔离区。每一天感染九尾狐病毒的患者都在增加，需要警力维持治安秩序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星际航海学院在流放区的星球背面。航海学院的午夜时分，正是流放区的午后休息时间。 皮皮组装的重甲，大白青天的黑进流放区，竟然没人发现，连卫星航拍都没反应。 重甲平稳着陆，停在营地外两点钟方向十五公里的山坳坳里，停得又平又稳，就连落地的震动声都是很轻很轻的，保证一公里外没人感知得到。 上次皮皮暴走空间场，跟她的摩托车一起摔晕了。这次机甲没摔、她也没摔，停平稳了，她反倒晕了空间场，落地就抱着垃圾桶吐了个昏天暗地。 吐完，她强行扶墙起来，捧了捧凉水浇在脸上，双手撑在洗漱台上，以火箭发射的语速嘱咐幺鸡：“我屏蔽卫星的极限时长是十五分钟。地面跃迁花了半分钟，我吐了一分半钟，剩下十二分钟，中间可能还有变数……你速去速回！” 幺鸡答应一声，银色闪电似的掠过去，打开机甲舱门，闪了出去。 “伪装盾怎么开不？”阿云终于又有金属球机器人了，不用再假装自己是系统。 “手动开。操纵网没装完，只能控制动力系统、武器库和炮塔，其他的都得手动。”皮皮晕场还没晕完，要死不活地坐在地上，懒得说话。 近地开空间场跃迁，多数人都晕。 前自由联邦的重甲，标准尺寸是，高：14.99米、直径：59.99米的大飞碟。这么大一家伙，近地开空间场运走，还受星球磁场、重力作用，纯属无极限暴走模式——皮皮这碳基生命、普通人类，不晕才怪。 流放区进入午休时间，营地除了成排的红砖房，人影都瞅不见一个。 偶尔听见几声求偶的鸟鸣，还算热闹。鸟是人工引进的，可能变异了，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赤霄先生。”幺鸡没打招呼，直接黑开电子锁进了赤霄的休息室，还反手把门给锁了。 埋头敲键盘的赤霄，从个人终端的屏幕上抬起来，冲幺鸡点头笑了一下：“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白开水和过期的威士忌。” 幺鸡上次护送皮皮黑进流放区的时候，没有露脸。赤霄忽然见她闯进休息室来，也不大惊小怪，就跟招呼来串门儿的隔壁邻居似的。 这里没信号，也不晓得他那键盘敲的是啥，总不至于在写“我的流放生涯”之类的个人自传，或者日记吧…… “不了，先生。”幺鸡很有礼貌的跟赤霄鞠了个躬，秘书长姿势站在他跟前说话。“我们时间不多，请允许我直切主题。你要的机甲，我们帮你运进了流放区，但是你的机甲师感染了九尾狐病毒，而且是变异病毒。你开走机甲的交易条件得改：帮我们拿到九尾狐病毒疫苗。我和皮皮为你的维护机甲服务，送你安全到达目的地。” 幺鸡将阿云原话转给赤霄，压根儿不给商量的余地，谈好的条件说改就改。 赤霄淡淡地嗤笑一声，稍微抬起一点下巴，四十五度向下的眸光瞧向幺鸡，有点颐指气使的味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幺鸡顿了一下，其实是跟她连着精神链接的阿云没有说话。 半晌，阿云那边才说：“机甲我开走。”当然，这句的是单方面屏蔽了皮皮说的，只传给了幺鸡听见。 云叔叔那句“就算我今后跪下来求他”的话，全都喂了二哈狗。 阿云的话，幺鸡一字不动的转告赤霄。 赤霄神情一顿，忽然笑了，还笑开了。他埋头敲完最后一段“代码”，点下回车键后，关掉了个人终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过期的朗姆酒，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有条件。这里活着的人我得带走，一个不少。” 幺鸡没有即刻答应赤霄，因为阿云没有指令。 “转告他：你们没武器，我有；你们没人手，我也有。问他要不要做这交易？”赤霄品着陶土水杯里的朗姆酒，气定神闲的瞅着幺鸡，就跟他喝的不是过期酒，是外交晚宴上的谈判机会一样。“九尾狐病毒爆发，流放区一样不能幸免。这里的人不走，我们也别想离开。” “你保证在她进入三期病变之前找到疫苗，我就答应你带人出去的条件。”阿云是个没筹码也要强行将条件的“土匪”，竟然让幺鸡帮他转了这么句话。 赤霄酒杯……不，水杯……他水杯抵在额头上，装腔拿调地犹豫片刻，嗤笑一声：“我尽力。” “同意。”最后，阿云竟然连“我尽力”这样的答复也同意了。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赤霄没说怎样才能拿到疫苗，你就这样同意了？他还要求带人，万一他们路上反水，我们可是没有主动权的。”幺鸡作为机甲核，有战术分析的能力。每当阿云做出危险决定的时候，她都会给予警示。 “我们现在也没有主动权，堵他人品好吧。”阿云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没有任何波澜。“九尾狐进入三期病变后，大脑和神经系统都会遭受不可逆转的损伤，就算后期能够通过基因修复手段康复至健康状况，也会失去大部分记忆。她十余年所学得全部归零，从头再来。” “你认为，赤霄会带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累赘跟在身旁？” “他要的是一名顶级机甲师，不是啥用没有的傻白甜。” “哦。”幺鸡机械地领教过阿云胡吹的功力后，提醒赤霄：“皮皮屏蔽卫星系统的极限时长是十五分钟，现在还剩两分半。请问赤霄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三章 他婶婶的内奸，老子毙了他 “流放区有三枚离子弹，十一枚导弹，都是前自由联邦的标准，跟你们机型吻合吧？”赤霄端着威士忌就放不下来，不说啥时候要出发，还交底牌。诚心倒是诚心了，就是看着让人眼急。 “是的。”逃亡途中，火力有多重要，幺鸡是知道的。她直言不讳，承认机甲是前联邦标准。 “全部武器带走，至快得明天清晨才能出发。”赤霄一口喝完剩下的威士忌，拉开枕头旁边、伸手就能够到的一个抽屉，取出两支折叠式隐形手枪，一边一支别在后腰上。“机甲做好伪装。你跟我走。” 阿云同意幺鸡跟赤霄去搬运武器，自己和皮皮待在机甲里等她。 皮皮屏蔽卫星系统的时间，只剩下六十九秒了，伪装盾却始终开不了，手动也不行。 皮皮头晕的毛病还没过去，站在操控台前都是天旋地转的，分不清东西南北。她要不用一只手撑住操控台，哪个方向载倒在地的都不知道。 还好阿云有外化的机器人辅助视觉感官，否则得跟她一起犯晕。 都这样了，她还单手敲键盘，捣鼓了十几分钟，尝试改装操纵网、修复伪装盾。 荒山野岭的，她一个人呆在这里，阿云不放心她出去检修硬件。 每颗改造行星，改造之初都引进了地球母星的生态系统。流放区环境特殊，不知道这里的生物都变异成什么样了。 没有幺鸡傍身，皮皮要在丛林里遇到危险，金属球机器人替她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这丫头，枪法又不准，现在还一病怏儿。安全起见，阿云只能让她呆在机甲主里，尝试改造操纵网试试。 “嘟嘟”两声，屏幕上的进度条亮成红色。随后，鲜红的叉叉占据了整个屏幕。叉叉底下蹦出来一段文字：运行失败。 “不要防护盾了。你给机甲盖块绿布，将原地形海拔抬高十六米，准备一个3D投影。我合成一个地震现场的模型，看能不能蒙混过去。”机甲自带的计算机修复后勉强够用。皮皮一边叮嘱阿云干活儿，一边单手敲键盘，敲得飞起来。“可惜不能发信号黑卫星，填补过去十五分钟的航拍空白……”否则我能以假乱真。 阿云的金属球回了两个词，开门出了主控室：“收到，立刻执行！” 皮皮翛然一顿，仿佛收到了阿云的一个军礼。他超强执行力的回复，有种断人后顾之忧的魄力，很让人安心。 那一恍惚间的错觉过去，皮皮接着埋头敲键盘、拼地图模型，给机甲加伪装。 “倒计时：十，九，八……”阿云那边3D投影已经准备好了，还给皮皮倒计时。“五，四，三……” “完毕。”皮皮高仿版的地壳运动合成模型完工，最后一秒发给了金属球机器人。 投影播放后，皮皮屏住气息，安静地等了三分钟。流放区的警戒系统没有丝毫反应，她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把自己放倒在主控台前的椅子上。 “用脑过度，我得睡会儿……”皮皮一宿没睡、晕场、精神高度紧张，外加病毒作用，已经临近崩溃了，一旦放松下来就困得不行。她手动调低座椅靠背后，很快就进入了沉睡状态。 午后，赤霄带着幺鸡去了工厂。 那座建在山脊上的工厂，抬眼就能望见，位置十分显眼，算是流放区的标志性建筑吧。另外，流放区还有农场和制衣作坊等建筑，都在山脚下。 流放人员待在这里，除了定额配发的食物、药品，在自给自足的基础上，还略有富余。 工厂是三层楼的红砖房建筑群，据说是军用零件的加工厂。具体加工的是什么，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每半年就有管理人员送模型进来，同时装箱运走零件成品。 十年如一日，每批送进来的模型大体一致，只是局部细节略有微调。 这里的流放人员，名义上都没接触过军用器械，看不懂零件做什么用的。当然，也没人计较零件干嘛用的，只管完成任务为自己减免流放期就行——知道太多的，都死得太早，所以他们不知道的，基本不问。 真正能够等到减免流放期，并从这里离开的人，没有。超重力区域自给自足的生活太难了，没人能熬到活着从这里出去。 平日里，总有车间有人睡过头，尤其是开春的午后，很容易犯困，大家都懒洋洋的。 反正这里干活儿的没人管，早点上班、晚点上班区别不大。迟到了，顶多被下个工序的工友们狂骂一顿，拖累车间所有人都晚点下班，事后再被心情不好的兄弟们开会批斗一顿，也就完事儿了。 今天，居然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管理农场的三名工作人员。 赤霄和幺鸡，并肩走进这里最大的一座车间。所有人都聚在那里，机器却没开工。 走到门口，赤霄侧脸跟幺鸡耳语：“我们没有跟外界互通的信号，局域网还是有的。你来的时候，我就给他们发了通知，到这里集合。” 跟幺鸡连着精神链接的阿云无语了，心道：“合着他早就谋划好了‘怎么对付我的’？” 赤霄笔挺的背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间。交头接耳的工友们顿时安静了。 他半旧的黑色西装很修身，折叠式隐形手枪在西装后腰位置撑出个轮廓来，也没怎么隐形。 “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我还没睡醒呢……” 赤霄带风而过的时候，有人小声问他，他没理会，径直走到重型卧式车床旁边，翻身爬了上去。 “兄弟们，要我性命的，可以现在动手。把车床数控开关打开，我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这是，把车床当作演讲台了？ 赤霄当年选举时演讲的风范都拿出来了，现场开启三分钟热血演讲：“此时此刻，我的性命交付在诸位兄弟手里，我愿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 全场工友听他说着，十九年来世界的变化，以及流放人员毫无希望重返社会的事实，集体绝望了。 “……我们来自不同的星系，我们曾在不同的星球上拥有美满幸福的家庭。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进到流放区的我们，再没有机会离开。妻儿过得是否安好，父母兄长由谁来供养？他们真如伊甸园议会承诺的那样，能够享受与普通人平等的社会福利吗？” “不出去看一眼，我们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埋骨于此地？埋骨于此，最大的意义就是给花草树木施肥。我们都是铁骨铮铮男儿，安心吗？” 不安心怎么办？下面无数双眼睛望着赤霄，等他给个让人安心的策略。 “十九年前，第一批进入流放区的，是远征幽灵港的后备军人。蓬莱星系赖以仰仗的英雄们，他们用热血浇灌了这里的花草树木，自己却没有离开。这所红砖建的厂房，就是他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 听到这里，幺鸡制造了一个电波噪音，把赤霄的演讲内容盖了过去。可惜为时已晚，阿云还是听到了前半句。 “远征幽灵港的什么？你给我录全了！”阿云勒令幺鸡重放。“你电量够用一周，不可能没电。” 幺鸡不想听到“闭嘴”两个字，拧不过阿云，给他重放了。 阿云听完赤霄说幽灵港后备军的那一段，气得两个鼻孔冒烟，控制不住情绪地斥骂一声：“他婶婶的内奸，老子毙了他！” “……”幺鸡就知道是这结局，赶紧劝住：“冷静！我们还靠他找疫苗呢……拿到疫苗再毙，来得及的。”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四章 叛逃 “他们最大的贡献，就是在这里留下了几枚重量级的热武器。我们毁了这所监狱，让世人看清这虚伪的文明，能不能禁锢住历史前进的脚步……” 听赤霄说，远征军在这里留下过重量级的热武器，阿云才勉强听了幺鸡一句劝，没让她当场拔枪击毙赤霄。 政客的演讲，大多肉麻兮兮的，阿云这会儿真想把幺鸡的耳朵堵上。 “炸开这虚伪文明的禁锢，离开流放区！”不晓得哪位兄弟喊了一嗓子，演讲现场顿时热血澎湃。 “炸开禁锢！” “离开流放区！” 不得不说，伊甸园卸任首席执政官的号召力还是很逆天的。 三分钟现场演讲结束，工友们掀开卧式车床，进入了厂区的地下仓库。 地下仓库的入口，就在赤霄演讲站的那台车床底下。仓库里存着三枚离子弹，十一枚导弹，赤霄说出这个秘密之前，没人知道这件事情。 第一批进入流放区的人员，早已埋骨黄土，秘密也随他们一同埋入地下，滋养了这里的荒草树木。 这个秘密，赤霄是怎么知道的？阿云不想揣测过多，猜测多了伤感情。 小半天后，工友们簇拥着太空武器，将它们装上了这里唯一行动灵活的交通工具——叉车。赤霄一席演讲扇动的热情，在流放区沸腾起来。 流放人员通常只身前往目的地服刑，也有携家带口来的，很少。当然，男女在流放区举行婚礼的也有，毕竟岁月难熬。 整装完毕，带家属的，也都拖着老婆、孩子来工厂集合了。 浩浩荡荡百余人，开着叉车出了工厂大门，准备运武器去装太空机甲。 幺鸡开了第一辆叉车领头带路，她至今没有透露太空机甲停放的准确位置。赤霄在队伍后面压阵。 叉车周围拥挤的人群，游行似的沸腾着，就差没举旗帜、喊口号了。 “等等。”不晓得哪位大兄弟在人群里嗷了一嗓子。那一嗓子嗷得，没出厂区的叉车队伍集体急刹车，停了。 只听见那人在人群里喊话：“我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要问赤霄先生。幺鸡小姐提供的微型伪装盾，隐蔽太空武器勉强够用。但是，我们的追踪芯片怎么办？” “流放区所有人的颈椎上，都装有追踪芯片。这是流放区警卫系统重点监测的对象，就算冲出涂山星的大气层，我们也会被伊甸园的警卫系统追踪，除非进入荒漠区。” “离开流放区后，他们真的能如赤霄所说的那样，回家与妻儿团聚？还是被迫进入荒漠区，过上海盗一样的生活？” 这一问，问得赤霄演讲烧开的一锅沸水，突然遭遇釜底抽薪，平静了。 追随在叉车周围的人群，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是该走，还是该留？ “这样吧，想走的，留在原地。不走的，站在我这边。”有人提议站队，嗓门儿还不小。 提议那人第一个站出来，在离叉车队三米远的地方，树了一面人形“旗帜”。第二个、第三个……紧跟着站到了“旗帜”身后。 “过海盗一样的生活，不一定比现在糟糕。离开涂山星后，你们把家庭住址和家人名单给我，我可以通知我在警卫队的亲信，竭尽所能保护他们的安全。”赤霄坐在叉车上，不温不火地给出允诺，企图在内讧开始之前制止分派别的站队。他踩着刹车，却没有熄火，一脸春风和煦的微笑，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打算随时飙车走人的意图。 有几个站出来的，听赤霄这么一说，又退回去了。 “你的警卫队管用吗？”提议分派别站队那人，又扯开嗓门儿喊话，“他们管用，你还来这里干啥？” “他自己都在这里，怎么保证我们家人的安全？”第二个主张留下的，站出人群，走到人形“旗帜”身后。 五个，六个，七个，八个……过半的人都站到了“留下”阵营那边，甚至有人熄火跳下叉车，选择留下。 剩下的人，都是犹犹豫豫的，没想铁定要走，也没选择留下。更多的人挪着步子，想站到他们中间，再听一回辩论。 此时的叉车队，只剩一头一尾的幺鸡和赤霄没有熄火。发动“叛逃”的赤霄，除了同行的“盟友”幺鸡，光杆一支。 换作普通人，叛逃还没开始，就夹在一触即发的内部矛盾中间，肯定慌得不知所措。 然而，这位伊甸园卸任的首席执政官，一脸春风和煦的文雅模样不改。他低头淡淡一笑，跟众人解释：“我选择流放，是为了避免政治冲突，避免流血牺牲和更多的戮杀，仅此而已。我不回诺瓦，不等于我连自己的警卫队都召唤不起来。” 言外之意：我不在议会任职，不等于我在十三星系说话没有分量。 有人在流放区十几年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赤霄在伊甸园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流放区里的绝大多数来得早的都不清楚。 “赤霄进入流放区不到两个月，茶还没凉”这样的推论，只能是猜测，谁也不敢当真。 “涂山星爆发了九尾狐病毒，而且是变异病毒，以往的疫苗都不管用了。变异病毒通过非接触性传染途径进行传播，疫情爆发很快。如果涂山星的防疫系统抵挡不住病毒传播，流放区也不能幸免。就算他们最终攻克了变异九尾狐，谁能保证流放区会得到医疗救助？如果疫情扩散到这里……”幺鸡这话，颇有点连蒙带骗带威胁的意味。 变异病毒跟以前的病毒一样，是接触性传播的。皮皮感染病毒，是因为抱过那名患病的小男孩。 此时，话是幺鸡说的，主意却是阿云拿的。他实在看不惯赤霄那种火烧眉头，都能端着温文尔雅的风流劲。从幺鸡见他，阿云就在心底默默涮了赤霄无数遍：不晓得他开枪的时候，能不能打出现在这种风轻云淡的优雅来？ 打小，那个人就端着一股子儒雅风范，无时无刻不辣他眼睛。 如今，宛若他老师在世的赤霄，同样端着一股儒雅劲儿。阿云理所当然的看不惯。 看不惯，阿云索性下一剂猛药，让幺鸡放狠话，威胁这帮拖家带口、磨蹭到天黑还起内讧的家伙。 阿云这剂猛药下得时机恰到好处，欲去还留的半数人口，坚定地跟了叉车队。 幺鸡小姐说得对，九尾狐病毒爆发，整个涂山星都没有可以幸免的地方。就算病毒不是非接触性传播的，也不能避免疫情全面爆发后，没人进入流放区避难。 也有可能，流放区会被设立为病毒隔离区。 在世人眼里，流放区的物种都有罪，草木都不得释放，何况戴罪的流放人员。 最后的最后，他们这些流放人员，会得到管控局的医疗救助吗？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五章 内乱 走的，留的，各归各位。 “留下”派站队那边，一听九尾狐病毒爆发，哪里还能稳得住。 横竖是个死字，还不如叛逃、脱离流放区呢…… 战队已经分出来了，誓死不愿追随叛逃者的，岂能当众变节？在不敢留和没脸走的夹缝中，不少铁骨铮铮的汉子赤红了脖子，又煞白了脸。 “趁着夜色掩护，要走的兄弟，我们一起装武器上机甲。”有的叉车重新点了火，司机踩着刹车轰油门，蓄势待发。 驾驶台空缺的叉车，已经有人翻身上去，补了空位。 这支小小的运输队，载着武器和必备物质，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大有准备开车退场、独善其身的架势。 “不准走！叉车是流放区的集体生产工具，你们不能私自开走。”留下派里，突然有人大喊。 喊话那人，还动作敏捷地拔枪出来，朝幺鸡开了一枪。 只见幺鸡反手一扬，一面勾勒着星河图案的小盾牌扣在拳面上，格挡在激光子弹和她的太阳穴之间。 这机器小妞的闪电速度，寻常人肉眼莫约是瞧不清的，加上她神情淡定，那面盾牌又不大——只有一个煎饼的直径，更容易让人忽略她格挡的动作。 就在开枪者目测她会翻身栽下叉车的时候，激光子弹反射回去，打着那人脚边。地面的石板铺砖，“啪”的一声裂了，炸的粉碎。 开枪那汉子两脚一跺，跳将起来，他脚边的地面多了一个小小的砖坑。 幺鸡小姐客气凉薄的公主笑，向着“留下”派的站队那边：“借用。租用也行，我付钱。” 说话的空档，绘着星河图案的反射盾收成了钱币大小的环形。幺鸡单手将它别在胸前，扣上领带夹尾部的链子，仍是一脸客气又凉薄的公主笑。 朝幺鸡开枪那人，没看出来她是拟人机器人，还是超级太空战舰的机甲核——全身上下没有形同虚设的部件，领带夹尾部挂的装饰品都是反射盾。 “不行。”领头站队那人不肯罢休，喝道：“太空武器是流放区前辈留下的，也算集体生产工具，你们不能带走。” “我呸！前辈们都归土了，遗产凭什么还算集体的？”叉车上的兄弟，拉开嗓门儿跟“留下”派的骂战起来。“联邦承认过他们吗？伊甸园承认过他们吗？不承认，凭什么将他们划归为集体？” “你都说‘还算’了，那就不是嘛。”簇拥在叉车旁边牵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轻蔑一声噌笑，跟着附和、助威。 这边开战，那边也不肯示弱，直接开启骂街模式：“私自制造太空武器，本来就不合法。他们进入流放区的罪名，就是勾结海盗背叛自由联邦。你们还想追随，是想跟他们一起下地狱吗？” “太空武器留下。要叛逃，你们自己离开。” “对，武器不能带走。” “不行，流放区的人员怎么可以随意叛逃？他们离开，我们会遭拖累的。” “不能离开！” “对，不能让他们离开！” …… “留下”派战队里，有理的、没理的骂成一片，总归就是两个意思：导弹和离子弹留下，人也不能走。 工厂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开工，夜幕降下的时候，厂房里灯也没开。 身后，高大的红砖房沉沦在夜色里，勾勒出陈旧、荒颓的背景。前方列队的太阳能路灯，在光感开关触到临界值时亮成了两排。 死气沉沉的路灯，突兀地站在暮色余晖里，显得格外凄凉，辉映着不顾旧日情分撕脸骂战的“兄弟”们。 没有文明的文明产物，在反手撕脸的人类文明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两边站队谁也不肯示弱，眼看就要吵到贴脸开枪的地步。 幺鸡扭头回去，隔着十四台叉车的距离，用余光瞄了赤霄一眼，以示询问。 赤霄悄悄打了个手势：“出发！” 幺鸡一脚油门踩到底，把叉车踩得飞起来。 叉车队的司机们点火好一阵了，一直都踩着刹车轰油门，瞧见幺鸡飙车，全都松开刹车，猛轰一脚油门，追了上去。 “不准走！”留下派的队伍里，有人大喊一声。接着“噗噗”一群激光子弹出来，追着叉车队一通乱飞。 开叉车的速度不快，总也好过步行，算是躲过了第一波激光。 簇拥在叉车周围的工友们，没想到临时的意见分歧，会逼得工友翻脸朝自己人开枪，反应慢半拍。外围一圈应声倒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拔枪开战。 幺鸡也没想到，第一波激光是冲着叉车周围的工友们去的。她回手甩出反射盾去，也没挡下几发激光。 追随叉车队的，反应慢半拍，仍然是拔了枪开了火的。 车队末尾压阵的赤霄，举枪朝天上打了两发爆破弹，冲身后的人群大喊：“上车，带孩子、女人先走！”他一脚油门轰出去，捞了旁边一名抱孩子的女人上车。 激光子弹在工厂外的空地上一通乱飞，交织成网状，双方都开火了。 交火距离太近，双方“前锋”相距也就三米左右。这一开火，现场生死未卜的“炮灰”们，应声倒成一片，哪还分得清孩子、女人？ 这样的混战，要在闹市区里打起来，肯定尖叫声此起彼伏。 混战落在流放区，连孩子的哭声都听不见。交战双方的人群里都混着孩子、女人，但是真的没有听到孩子哭闹。 唯一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喊：“爸爸，那边有车。” 确实，角落里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装载车。 混战现场冲出来一名男子，他单手搂着小女孩，朝角落里的装载车狂奔而去。爬在他肩上的女孩头发微卷，巧克力肤色，七八岁的模样。 那女孩双手举着枪，架在她爸爸肩上，趁着夜色朝人群里开枪。那双凌厉又沉着的眼神，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个孩子——这样的沉着、狠厉，不是第一次经历枪战的孩子能有的。 看淡了生死，才有如此的无畏。 流放区长大的孩子，大约经历的都是这样的人生，现场竟然没有一个哭闹的。能拿抢的全都拿枪保命，不能拿枪的也就两三个，没听到哭声，也没见到踪影。 生死激战中，明目张胆地抢车，抢夺生存机会，无疑是把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树众人的活靶子。 几发流弹过去，奔向装载车那男人，毫无防备地栽倒在地上。他怀里的女孩，就着这仰头倒下的姿势，朝人群里开了最后一枪。在密集的流弹抵达后，她颓然松开手指——松开了她保命的武器。 “上车，快！”混战中，终于有人接替了赤霄的“指挥权”。 近距离交火的混战之后，还能开枪的，全都撤出火力最猛的交战区域，各自找到了隐蔽点。 除了蜂拥而上，抢夺女孩发现那辆装载车外的以外，更多的人选择且战且退，往仓库方向找车去了。 除了开走的十六辆叉车，剩下的运输工具全部停在仓库附近。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六章 生存之战 一言不合就拔枪的混战，将所有人都拖在厂区出不来，“留下”派也不例外，暂时没人有空去追运走太空武器的叉车。 开出厂区的叉车队里，突然有车掉头回去。 赤霄方向盘往路边一打，生生地将那辆掉头回去的叉车，逼停在陡坡边沿。 “我要救人，让开！”那人猛踩一脚油门，却没有松开刹车，排气筒里“轰嗡”一阵闷响，算是警告。 “厂区还有运输工具，先自保，再救人。快走！”赤霄举枪对准那人眉心，逼他掉头归队，丝毫不给商量余地。 那司机瞅一眼赤霄车上、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的中年妇女，愤然一咬牙关，打转方向盘，掉头跟上了车队。 工厂外，短短几分钟的枪战还没过去，就快血流漂橹了。 十几分钟的混战之后，唯一爬上装载车的早已也身负重伤。他神情慌张地双手握紧手枪，朝地面的工友身上连补三枪。 躺在地上、突然举枪指他那人，动作一滞，握枪的双手颓然落下，趴下去不再动了。 装载车的翻斗里，“噗”的一声枪响，爬上驾驶台上那人翻身栽下车来，也不动了。 借着朦胧夜色，隐约能够瞧见装载车翻斗里、举枪仰卧的单薄身形——就是混战中，第一个冲向装载车那男人怀里楼着的小女孩。 夜色渐浓，却没能掩盖住她满是泥污的白色连衣裙上，濡透半身的血迹。 地面长长的一条血痕，从她和她父亲倒下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装载车的翻斗底下。 打完最后一发激光的手枪，滑落在她浸透血污的连衣裙上。她双手耷拉在身旁，没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丝力气挣扎。 她渐渐柔和下来的眸光，望向苍穹之上的繁星，依稀回忆起浩淼宇宙中千万个太阳的童话。 她分明可以躲在翻斗车里不开枪、搭人便车走的，但是她没有。 没人知道，她的人生从这里开始，也将在这里结束。 这是流放区，她是流放人员的孩子。 这是世界给她的结局。 工厂里黑灯瞎火的，车间里车床、机器又多，躲闪进来、往仓库方向摸索的，分不清敌我阵营。 为了保命，没人敢去开灯。 所有人打枪都是悄悄的，全靠瞎摸…… 从某个角落里出来，突然撞到有人，贴脸就得朝对方开枪。 谁快谁活命，这不是游戏。 几百平米的车间里黑黢黢的，除了时不时响起的枪声、中枪者鼻息里忍痛的闷哼、击毙者倒地撞上车床的声音，还能瞧见一不小心就撕裂黑暗的激光。 更有嫌命长的亡命之徒，索性把车床开了——那就是个绞肉机。他们自己不要命，也不让别人要命，逼得后续进来的工友，只能靠墙走。 提前通过车间的，有跑去仓库开车的，也有猫在通往仓库毕竟之路上做“关卡”的。过来一个，“关卡”抬手就是一枪。 这种趁人不备打偷袭的，放倒两三个不成问题。开枪次数太多，很快就会暴露位置，成为别人的狙击目标。 分派别的混战打到这个地步，早就变成了抢夺逃生资源的生存战，谁还分你我。抢到车的，就有机会追上叉车队，获得生存机会，剩下的全是炮灰。 从内乱到混战的时间太短了，又是夜幕时分，除了几个代表性的人物，谁也看不清谁的脸。最后登上战舰的，曾经站过哪个站队，谁还记得清楚？ 重要的是，必须获得生存机会。不管是否选择原谅，都会有人成功地浑水摸鱼。 工厂里的交通工具有限，谁能走，全靠武力决定。 抢先爬上叉车的，未必有机会把车开走。开车走的，未必能出厂区。谁也不知道，下一发激光会从哪个角落里出来。 唯一通过全员放行的，是一位带怀里绑着幼儿的金发女人。她躲在工厂大门附近，没往仓库方向过去。开到她面前的叉车，司机突然被人击毙。她趁机抱着孩子冲上叉车，才有机会把车开走的。 她怀里五六岁的男孩，紧紧攥住她的衣襟，埋头在她怀里，吭都不敢吭一声。 夜色里看，不清女人神情慌张的脸，叉车的反应却很诚实。她上车的动作熟练又利索，连张望都没有一个，一脚油门轰出去，叉车闷头撞在工厂大门上，撞得“哐当”一声，退回去两米多远。 这动静，足以让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狙击手”，开枪把她打成漏筛。 然而，他们给她留够了时间，让她调转方向把车开出厂区。 这是叉车队离开后，第一辆开出厂区的交通工具。 叉车的极限速度，平地里也只能达到二十码。从厂区到停靠太空机甲的山坳里，直线距离二十公里，坡地路程至少翻上六七倍。装上重型武器和生活物资的叉车，速度还得下降。 赤霄估算得不错，车队夜幕时分出发，非得跑到次日清晨，才有机会给机甲装上火力。 “妈妈……”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哼哼唧唧的嘀咕一声。 “嘘……别说话。”女人开着叉车离开厂区，不敢开工作灯探路，只能尽量让双眼肉适应黑暗，寻找丛林里的车辙印。 猫头鹰“咕咕”低鸣，奠定了夜晚丛林的悲凉。听见孩子说话，女人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她压低的声音，颤抖着安抚孩子：“抱紧妈妈，别怕。” 流放区不养狗的，入夜以后，野狗和狼嚎的声音还是能听得见的…… 那位母亲带着枪，她并不怕这里的狼群，她怕自己走错方向，更怕孩子的声音暴露他们的位置，将这来之不易的求生机会变成众矢之的。 厂区里，为生存资源展开的击杀之战，一直持续到深夜。 枪声平息之后，才陆续有叉车和装载车开出厂区。 厂区剩下的十六辆叉车、一辆破破烂烂的装载车，开出来的总共十一辆。没开出来的，驾驶室里横着、倒着的，全是死不瞑目的昔日工友。 离开厂区、进入丛林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没有打开叉车的工作灯。昔日工友谈不上共患难，相处时间长的都十好几年了，一言不合就撕成枪战，相互拿性命抵债。谁也不想在逃亡路上，成为别人的攻击目标。 枪声歇下来了，丛林里“嗷呜”的狼嚎声，从远处一点点逼近厂区。 血和死亡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运载太空武器的车队，同样没有开灯，不想成为狙击目标。 太空机甲主控室里，一觉睡到深夜的皮皮，清醒的一瞬间，在脑海里看到一副夜视效果的丛林画面。 丛林画面是透过车窗的视角，还随着车轮碾压枯枝、石头的声音颠簸。 皮皮猝然睁开眼睛，所见仍然是机甲主控室的内景。 “什么情况？”皮皮脑海里的丛林画面，骤然断了。她隐约反应过来一点，幺鸡和阿云连着精神链接，她睡着了，所以幺鸡传给阿云的感官没有回避她。 “幺鸡在回来的路上，还有大约四个小时的路程，你再睡会儿。”眼看着二十公里的直线距离开了大半夜没到，阿云心火都快烧上天灵盖了。他跟皮皮说话，声音还是尽量平和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皮皮“围观”他掩饰急火攻心的演技。 “他们开的叉车吧，为什么不开探照灯？”赤霄策反工友叛逃的演讲和厂区枪战，皮皮都没看见。她恍然见到一幕夜视效果的丛林画面，还以为他们在玩儿丛林大冒险呢。“那个……赤霄说的太空武器呢？” “你傻不傻？导弹、离子弹都是十几米的尺寸，绑在前面怎么开车，还得翻山越岭。他们把叉车的门架和货叉改装到后面去了，你能看到导弹？”阿云一顿替她智商着急的语气，答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另一个话题，他避而不谈。“凌晨一点零两分，天亮还早，接着睡。警醒一点，有事我喊你。”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七章 无懈可击 枪声平息后，人声远了，野兽的声音一点点靠近厂区。 “呜……呜……昂……” 野狗比狼群来得更早。它们成群结队的，奔着終横交叠的尸体过去。 “轰隆……”地底滚动的巨响传来，工厂底下的地壳动了。 工厂的红砖房也跟着震动起来。 嗅这尸体打旋的野狗，“昂”的一声，全都夹着尾巴，掉头四散而去。 “轰……噼啪！”红砖房的墙体裂开，裂缝一直延伸到地面，继而将地面的铺砖撕裂。 红砖房伴随着地面的震动，摇得天昏地暗的。狂奔的野狗都快站不稳了。 眨眼间的功夫，红砖房就在剧烈的震动中轰然坍塌下去，整栋整栋坐下去的。 碎裂的砖瓦和红砖里巨大的机器，掩埋了满地尸骨，连同循着死亡气息来的野狗，一并埋了。 工厂上空，腾起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地动并没因为厂房坍成废墟，就给予死亡怜悯。地壳在废墟底下裂开，吞噬了埋葬过去的工厂废墟和工厂的过去。 紧接着，地壳裂成一块一块的，翻着跟头从半山腰上翻滚下来。 轰隆的巨大响声，在天地间咆哮起来。大山都在这咆哮中颤抖，仿佛它有吞灭天地的洪荒之力。 不远处，狼群的嗷呜声，悄无声息地隐匿而去，或者是被这可怕的咆哮吞没掉了？ 夜色都在颤抖…… 远处的丛林却静默了。 穿越丛林拼命逃亡的叉车，不管远近，全都停了下来。 叉车上的司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半坡上的工厂。 “天呐，那是什么？”赤霄车上，那位抱孩子的中年妇女，搂紧怀里惊醒的男孩，惊恐地喊出声来。 翻滚的山石底下，露出了钢铁机器的轮廓。赤霄他们的车队，正巧爬上对面的山脊，工厂沉沦的每一帧“影像”他们都看见了，尽管在夜色里不够清晰。 “机甲……”车队里有人喊了出来。 山体还在继续崩塌，石头、泥土和树，裹挟着红砖房的废墟往山谷里滚落。钢铁机器彻底露了轮廓，是架格斗机甲，目测高度超过六十米。 “毁灭者，上个世纪的格斗机甲。”山区局域网信号都不好，幺鸡搞了两扩音器跟赤霄对喊。 半山腰上，吱吱嘎嘎的机械响声震开，机甲战了起来。那个出土的钢铁巨人撑破桎梏，抖掉身上的泥土，活动活动“筋骨”朝西北方追击而来。 厂区彻底埋进了历史洪流，不管那里还有没有人活着，现在都没人再能回去救人了。 “见鬼，谁把它埋在工厂底下的。”车队里，有人咒骂了一声，踩着刹车狂轰油门，喇叭按得都快炸了，催促领队的幺鸡快走。 幺鸡油门踩到底，刹车也没松开，隔着车队跟赤霄喊话：“毁灭者没有精神力介入的操纵网，不能远程反攻。现在两个方案，等它靠近我们，你一枪干掉它；或者我们加大马力，赶在它追上我们之前抵达目的地，装好武器，然后给它一炮。” 赤霄押在车队后面，操着扩音器就笑出了声来。“呵，幺鸡小姐，你真是看得起在下？！神枪手都不能一枪干掉它吧，那可是重甲。” 幺鸡这淡定姬，大家油门都快轰爆了，她还公然举着扩音器跟赤霄玩笑。“那就只能任宰了。按照毁灭者奔跑的平均速度计算，它一个半小时就能追上我们。除非我们能把叉车开到二十五码，才有机会抢在它追上我们之前，给太空机甲装好武器……” “二十五码，怎么可能？”车队里，有人嗓门儿比扩音器还大。“平地里，叉车极限速度也就二十二码。这是山地，还是重车，车轱辘跑掉也没不可能吧！” “开车，开车！尽可能靠近目的地。”赤霄言归正传，催促众人加大码力逃命。 幺鸡从善如流，一脚油门踩到底，领头在崎岖的半荒废的山路上狂奔。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赤霄押在车队后面转过两个急转弯，单手扶住方向盘，抄起扩音器跟幺鸡喊话。 “浪费一枚导弹，把后路断掉，让它爬断崖来追我们，或者让它绕路几十公里过来。”这话是阿云说的，幺鸡只是转述。她把叉车开成奔命状，举着扩音器喊话，没有也回头。 “你不是说，还有人开车从厂区出来吗？”赤霄没同意幺鸡的方案。“断了后路，他们怎么办？” “要不，你留下来接应他们，我把后路断了。”阿云故意让幺鸡气他。 赤霄：“……” 你是来流放区解放我的，所以我是来解放流放区的。 幺鸡和赤霄把叉车队赶成火箭队，一路狂奔，一路互怼调侃，就跟他们玩儿的不是命，是逃离星球的丛林冒险游戏，听得同行的司机们一身冷汗。 阿云才说要把后路断了，回头喊醒皮皮，问她：“这货有啥缺点，能让赤霄攻其不备，两枪把它干掉？他说他一枪不行。” 皮皮中途起来吃了点饼干，又睡了。脑海里突然出现一架狂奔而来的旧式格斗机甲，还是颠簸状的夜视效果，惊得她还在睡梦中，就翻身滚下椅子，硬生生的把自己砸醒的。 “你说什么？什么情况？”皮皮脑袋歪在椅子扶手上，揉了揉太阳穴，从内视的角度看清了那架机甲。 “幺鸡和赤霄还在路上，被这货追击了。他们后面，还有人陆续逃出工厂，不能断掉后路。”阿云背着赤霄，转头就在皮皮跟前否认了断后路的策略。“两枪干掉它，有没有机会？” “……”皮皮将幺鸡发过来的视频，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回了阿云四个字：“无懈可击。” “你确定一个世纪前的老古董，可以如此牛逼？”一个世纪前的手动机甲，阿云也只在书上和博物馆见过。 “不是机甲牛逼，是我们武器太弱鸡。我们能用的唯一一架太空机甲，炮弹还在路上没上堂，怎么打？”皮皮盘腿坐在地上，点开个人终端，详细查了一遍毁灭者资料。“没有操纵网给我们偷袭，就像黑客对付蒸汽机一样，不是量级的问题，是没端口。” “毁灭者的常规武器是核弹，也可以替换成导弹。上个世纪几颗改造行星报废，就是因为大规模使用毁灭者作战。当时的反核武器制造速度又很不上……” “所以，我们只能祈祷它没有核弹。”阿云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算它只装了导弹，我们也受不了……两百支手枪同时射击？对重甲，也没个屁用！”皮皮话锋一转，“我倒有个战术设想，还没人证实过呢……” 听皮皮云云尔尔地大论“战术”，幺鸡自行闭嘴了，无语言对…… 她说的哪是战术，分明就是耍无奈。用阿云的话说：兵不厌诈。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八章 兵不厌诈 毁灭者追击的脚步，在山地丛林里奔跑。 重金属的毁灭之歌，引发了群山回响，从山脊到山谷都在与金属共振。 百年前不朽的利器重返人间。它要让世人见证：将它封存的禁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对毁灭暗夜的神，视而不见。 要不是流放区山地地形限制，毁灭者肯定早就开火，炸了叉车小分队了。 “右转，躲进山坳里，延迟交火时间。”赤霄举着扩音器，冲车队前面的幺鸡喊话。 “最多延迟十一分钟……”幺鸡一盘子转进山坳里，叉车后面的离子弹，差点被急转弯的离心力给甩出去了。“火力扫描，它装了六枚导弹，现在还剩五枚，而且可以连发。” 毁灭者是格斗机甲，最多能装六枚导弹。 “他婶婶的内奸，敢盗我武器！”赤霄操着大公放就开始骂人。 幺鸡：“……” 执政官，说好的君子方端呢？你怎么骂人都跟云老板同一出处？ “幺鸡你先走，等我他把它导弹拆了。”赤霄骂完还不急解恨，扬言要拆人机甲导弹。 山沟沟里等武器的阿云快笑哭了：“……” 当真的吗？ “它装的近地导弹，不是太空级的。碳十四初步扫描测定，是一百多年前的武器。”幺鸡不太摸得透赤霄的脾气，还真怕他去拆人机甲武器库呢。危险不说，关键是时间来不及了。 太空机甲黑进流放区的时候，隐蔽工作做得不错，警卫系统到现在为止没有发现异常。 流放区发生枪战都是常事情，毕竟流放人员都是允许带枪的。只要不出流放区，这里的人全死了，也没人管的。 但是，六十多米的格斗机甲从地底下翻出来，还把工厂给掀了，那就真的扎了眼了。 流放区的警卫系统，在格斗机甲横空出世后，连续响了七八遍。 卫星动力炮连发三枚坞弹，都没击中毁灭者。 第一发坞弹落下来的时候，毁灭者在坞弹擦到头顶的前一秒，跳进了山沟里。坞弹炸塌了半壁山，把毁灭者也埋在滚滚山石底下。 十五秒过去，它又从石头堆里站了起来。 第二枚坞弹，在它还没跑出废墟之前就落了下来。那货硬是一发枚近地导弹，以地对空的凛然之势，拦截了这枚太空武器。 那枚导弹在山沟里炸得，山体地壳都快碎了。 钨弹没炸，栽在山顶上做纪念碑了。 第三枚坞弹落下来之前，它用探照灯朝叉车小分队的方向照了十五秒。 警卫系统很快处理完卫星数据，确认叉车队才是真正的叛逃者，给他们“奖励”了一枚坞弹。 庆幸的是，叉车小分队正好在山体转角的位置，又有幺鸡强大的数据分析提前测算。一行人在关键时刻，选了正确的分叉路，飙车飚成叉车版速度与激情，才恰恰的转过山体，把大山留给坞弹。 坞弹落在叉车队经过的路面上，在半山腰的位置，削出一面断崖来。 车队末尾的赤霄，半个车轮悬在断崖边上，要不是幺鸡提前预警，指挥车队所有人抛出拖车钩，摆个连环拖车的“阵形”、合力把车拽上来，赤霄和他的导弹也就下去了。 三枚卫星动力炮都没伤到毁灭者，足见驾驶人员对机械操作的熟练程度。 这种熟练，不是一年两年的训练能够养成的，绝对需要实战经验。 操作毁灭者，至少得两名驾驶员。更精密的动作，甚至需要三名驾驶员配合完成。 这架百年古董，竟然有两名以上的流放人员知道它的藏身之地，并且能够收放自如地操作它参加战斗。 然而，据赤霄所知，进入三号营地的流放人员，超过百岁的都没有。 流放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里聚集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是阿云和赤霄，都不得不胆战心寒的疑点。 卫星动力弹造价太高，对付流放区的“乌合之众”并不划算。最后一枚坞弹轰炸目标失败后，管控局终于出动了近地武装。 十六架智能机，从不同方向逼近闹事地点，包围了车队和毁灭者。 坞弹在车队背后炸出一面断崖来，间接帮他们断了后路，逼得毁灭者绕行。这一绕，整整给车队多留了十一分钟的逃命时间。 “你来开车。”赤霄把方向盘交给身旁的中年妇女。 “不，我没法儿压阵。”中年妇女紧紧搂住怀里的孩子，不敢去接赤霄的方向盘。 “孩子系好安全带，你跟着车队就好。”赤霄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腕，把方向盘交了过去。 中年妇女身材丰腴，受了一夜惊吓，濡湿了一身的热汗，冷风一吹，浑身都冰凉的。 赤霄在她手腕上捏了一把黏糊糊的汗渍，也没嫌弃。他温和有力的信任感，恰到好处地糅合在声音里，很能让人安心，甚至愿意交付性命在他手里。 他身旁这位，也没逃脱沦陷的结局，沦陷在他可以托付性命的安全感里…… 中年妇女颤颤巍巍地接过方向盘，挪到赤霄让出来的驾驶员的位置上。 赤霄在她开稳叉车上路之后，方才松手丢开方向盘的。“我不去拦截那架机甲，所有人都会没命的。极力模仿我开车的风格，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我能不能回来，得看你的。” 中年妇女木讷地点了点头，接替赤霄踩了刹车和油门的踏板。 赤霄替她和她怀里的孩子系好安全带，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冲他一笑，转身跳下叉车，再往路边一滚，钻进了灌木丛里。 “他玩儿真的？！”等赤霄武器等了一天一夜的阿云，跟幺鸡嚷嚷起来。“我们不是来卖机甲的，是来做佣兵的。” “老大，你也有不淡定的时候？”幺鸡这不识时务的，又趁机洗涮阿云。 “闭嘴！拖家带口的，半年出不了门。谁要跟他淡定。”阿云心累啊，他屁股后面挂那拖油瓶，也不是省油的灯。 十分钟过去，叉车小分队在丛林里绕得已经没了踪影。 智能机进来，首当其冲的照个儿大的打，把毁灭者作为第一攻击目标。 “噗噗”一通激光子弹过去，毁灭者格挡都不需要，继续追击叉车小分队。 不晓得山坳里的路是谁挖的，叉车队过去没事，格斗机甲追上去的时候，就豁了硕大一个坑。 奔进山坳里的毁灭者右脚往下一沉，侧身翻了下去。 追着毁灭者扫射的智能机，在半空中一哄而散。躲得慢的，被侧翻的机甲一挥胳膊，挥到了机翼上。 “呼”的一道浓烟过去，一架智能机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旋，径直撞在了山腰上。 同时，林子里一道银色的闪电过去，追上了毁灭者。 毁灭者之强悍，在其综合性能之过硬。翻滚两圈之后，它胳膊、腿一伸，在下坡方向撑住，刹停了，其灵活性和抗摔能力可见一斑。 继银色闪电之后，树林里一道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闪到了毁灭者附近。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三十九章 又浪费一个绝杀的机会 毁灭者性能好归好，却遭不住拆零件这种阴招。它翻身倒地之后，再站起来，脚下一崴，又是一个侧翻倒了下去——脚踝处一个小零件的轴承断了。 就在它站起来的一瞬间，右脚往下一沉，整个脚掌都塌了，散架了。 散开又聚拢的智能机，在脚下一崴的瞬间，迅速散开、撤退了两公里，以免遭它殃及池以。 第二次侧翻，机甲反应就没那么快了。且不说驾驶员有没有在侧翻过程受伤，同一个坑里，分分钟栽两次，是人类的都怀疑自己幻觉了。 这一次，毁灭者没伸胳膊伸腿儿及时刹车，几个侧翻滚进山坳里才算完。 坡地上几十米宽的地界，大树小树被它压倒一片，连根拔起、带砂石滑下山坡的不占少数。 长长的一条滑沙带，在毁灭者身后呈现。 那道银色闪电，在它脚踝处使完坏后，追着翻滚的机甲进了山坳。紧跟着，丛林里跃身而出的黑影，借着夜色掩护，沿沙带滑到了毁灭者的驾驶舱附近。 “解码。”那道黑影藏身到机甲底下，借机甲身体与地面的夹角，将自己掩护起来。 此时的机甲，是个俯卧的姿势。它两条胳膊都肘在地面上，驾驶舱离地面有一些距离。 那道追过去的银光，悄无声息地贴在驾驶舱的基因锁上，探针楔入锁扣之后，磁场感应转给了幺鸡。 磁场感应解读的基因数据，在皮皮脑海里呈现。 皮皮迅速点开个人终端，链接太空机甲的计算机，伪造了一段基因码传回去。 毁灭者侧翻滚进山坳里，驾驶员还没检测到机甲故障在哪儿，也有可能是摔晕了，总之没像第一次侧翻时那样，立刻站起来。先前散开的智能机，又一窝蜂的涌上来，围着机甲疯狂扫射。 机甲给智能机一围，反应就迅猛多了。毕竟不想被它们炸成废铁。 不管驾驶员是晕了，还是傻了，危难时刻都得起来搏一搏不是？ 机甲俩胳膊往地面用力一撑，驾驶舱的基因锁“咯嗒”一声开了。 旧式的基因锁不需要对接操纵网，其精密程度远不及控制精神链接的波普对接码，一旦被电磁感应捕获，仿写一段代码照样能破。只是基因码的仿写程序比较复杂，需要随军工程师来完成，费时费力。其实，基因码比波普码更简单。 机甲舱门突然弹开，机甲也不动了。围上来的智能机以为它瘫了，接着开火猛扫。 驾驶舱里总共三位驾驶员，一个撞晕的，另外两个傻愣的，全都绑着安全带、挂在驾驶舱的座位上，以面朝黄土的姿势、俯视机甲底下拿枪指着他们的黑影。 驾驶室里的灯光打在那黑影脸上，他们看清了那人是谁——赤霄。 拿枪指他们的，正是赤霄。 此时的机甲，是个趴在地上的姿势，还没翻身起来，背部的钢筋铁骨抗打，还能顶一阵飞机扫射。 “想活命的，交出驾驶权限。”赤霄斜向上四十五度角持枪，不说一击致命 ，至少可以一箭双雕，让两名清醒的驾驶员全部受伤。 这种时候再去抓枪，除非手快，或者动作相当隐蔽，否则绝对是徒劳。 可是有人不甘心，明目张胆地扒拉开腰间枪套的搭扣。 关键时刻，赤霄话快一步：“巧克力肤色、手腕中过流弹那女人，是哪位的家属，怀里抱一男孩？不想他们死的，给我下来。” 驾驶舱内，去腰间拔枪那人坐在正中，是机甲主控，正是鼓动工友分派别站队的人形“旗帜”。 那个没被撞晕的副驾，也是巧克力肤色，是位姑娘。她一把按住主控夺枪的手腕，喝道：“够了！” 姑娘家的手劲，哪比得过一爷们儿。主控甩开那姑娘手臂，扣着扳机就是一枪，也不管枪口对准的是谁。 听见副驾上那姑娘一声惨叫，一发激光子弹从她腰上穿了出去。 同一时间，主控身板往后一挺，不动了。灯光下，能看见他眉心位置一个半厘米的血窟窿。 赤霄也开枪了。 那姑娘一惊，愣愣地瞪大眼睛望着赤霄，松开了攥紧主控衣袖的手。 “把伤口勒住。”赤霄撕开衬衣边角递给副驾上那姑娘，将手枪开成火焰模式，烧断了主控的安全带。 主控临死前那双睁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赤霄，算是白瞪了，赤霄压根儿就假装自己没看见。 他的尸体跌落到地上，死猪一样弹了两下之后，赤霄还拿他当垫脚石，踩在尸体身上，纵身往上一跳，单手抠住主控座椅的靠背，翻身“坐”了上去。 当真应了夫子那句：始作俑者，其无后焉。 百余位工友的性命，不分男女老幼，在他引爆的内乱中陨落。 激起民怒的，终为民怒所伤，赤霄不屑给他尊重。 他爬上机甲后，即刻关上舱门，凭着舱门保险杠的支撑力，才勉强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硬是同时操控主副驾的各种按键，开着机甲单膝跪了起来。 十五架智能机围着一重甲疯狂扫射，不晓得是哪个脑抽想出来的主意。 难道它们是想尝试传说中的战术——三分钟猛攻毁灭者后背，打爆能源泵，活捉驾驶员吗？还是故意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总之，它们一枚炸弹都没投过。 赤霄没给它们三分钟，从解码基因锁，到他开着机甲跪地起来，总共用了不到两分钟。 操控智能机的，莫约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进来就撞上毁灭者侧翻，还连栽两次。之前三发卫星动力弹都没击中的大家伙，智能机来了可不能白来，得捞上点儿功劳啥的才能回去。 机甲侧翻倒地，两分钟没动静，不是死机，就是挂机。等它突然“诈尸”跪地起来，才有智能机在撤退途中仓促投弹。 “拦截！向上六十五度，十二点半方向；向上七十度，三点钟方向；向上六十度，十一点钟方向。”赤霄连给三个指令。 他身旁那位副驾，虽然重伤在身，开炮还是稳准狠的。 机群围着毁灭者扫射了一分多钟，在它翻身起来的一瞬间，队形全乱了。 毁灭者的第一发导弹，拦截航弹的同时，炸毁了投弹的智能机。 第二发导弹，炸毁了距离较近的三架智能机。准确说是连环爆炸——用中间那架智能机爆炸的火力，引爆了邻近的两架。每架智能机挂两枚航弹，爆炸威力可不小。 第三发导弹，将撤退时挤成一堆的三架智能机同时炸了。 投弹的智能机总共两架，毁灭者朝前方连开三炮，已经没有时间再转身拦截另一枚航弹了。 格斗机甲装的近地导弹，爆炸半径也就几十米。三枚导弹、七架智能机、连同智能机上挂的十四枚航弹，它们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远远不止这个范围。 滚滚烈焰烧沸半壁夜幕，星辰霎时无光。 眼看就要腹背受敌，毁灭者来了个最简单的招式：卧倒。 它身后那枚航弹，从半空中呼啸而去，在远处丛林里，炸飞了“一个吨位”的花草树木。 火光炸开黎明前浓厚的夜色，与砂石、木屑一起，飞溅成一朵巨大的礼花。 恭喜智能机，又浪费一个绝杀的机会。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章 亡命之战 十六架智能机还剩八架，浪费一个绝杀机会，都还有剩下十五枚航弹，格斗机甲不占优势。 见识到毁灭者的威力之后，机群终于迅速列阵，投入正经战斗了。 拆零件、抢格机甲，为叉车队争取的时间，让他们亡命状奔到了目的地附近。 为了躲避卫星动力弹，车队中途换道，开到悬崖上去了。 五六公里外连环爆炸的火光，就像从头顶上滚过去的一样，车队成员、阿云和皮皮都看见了，知道事态紧急耽搁不得。 “幺鸡，你去接应赤霄。”阿云没想到，赤霄真的回去抢机甲去了。“把车开下来，我让皮皮开捕手打捞。” 没时间讲安抚情绪、讲道理，幺鸡一脚刹车将叉车踩在悬崖边上，逼停了身后的队伍。她抄起扩音器给冲身后车队喊话：“想活命的，把车开下去。” 天还没亮，山谷又深，皮皮合成的3D视频做得太过逼真，没人识破那就是个障眼法。幺鸡一脚油门把叉车踩下了悬崖的时候，她身后的司机们不约而同地往后一倒，惊出一身冷汗来。 至于那个机甲捕手，怎么从“乱石堆”里伸出来，把悬崖上飚出去的叉车捞走的，众人都没看清楚。 想同身后的队友面面相觑交换个眼神，都看不清对方眼睛鼻子在哪儿，那就踩油门跟着幺鸡跳悬崖好了。 反正她下去没事儿…… 亡命路上，不得赌一把么？ 幺鸡把叉车开下悬崖，自己变身一只朱雀，消失在夜色之中。 倒地的格斗机甲，通常都是认宰的鱼肉。 近两千吨的庞然大物，躺下去容易，翻身起来就难了。要有足够的量级，就必须牺牲点儿灵活性，这是所有重甲都不能坚固的利弊。 毁灭者倒地的一瞬间，智能机就在天上排了一条与它成四十五度夹角的纵队，打算朝它轮流投弹。 宁可错杀一千，永远都是对待流放区的生死底线，不能打爆能源泵、活捉驾驶员，那就炸了吧。 “翻转四圈后，向上四十五度，两点半钟方向开炮。”赤霄指令下达完毕，就即刻操纵机甲侧向翻身。 此时，身后航弹已经落到半空。 毁灭者庞大身躯，在山坳里沿水平线上侧翻一转，森林海浪潮似的被压倒一片，“哗”的一声响开。 航弹的爆炸半径与机甲擦身而过，在它压倒的森林里炸出个坑来，木屑、土石和火光一起迸上半空，炸得豁亮。 第二枚航弹，第三枚航弹，第四枚航弹，其爆炸半径都与毁灭者擦着肩膀过去。 事不过三，第四次算是检验性尝试。 预判机甲侧翻的目标位置已经锁定，尚未投弹的四架智能机，三架调转方向拦截侧翻的毁灭者，剩下一架“赶羊”——按原计划轰炸。 完成投弹指令的智能机，尚在俯冲惯性的作用力下调整状态，短时间内掉不过头来。 向上四十五度，两点半钟方向。机甲副驾上那姑娘，在毁灭者翻身躺平的一刹那，熟练地输完定位坐标，拉下击发手柄，开炮。 百年前的古董机甲没有操纵网，受驾驶员精神力干扰很少，开炮都用手动的击发手柄，只要求驾驶员意志力足够坚定，不输错坐标，就能做到精准打击。 机甲侧翻四圈，副驾上那姑娘摔得七荤八素的，还负伤，按指令输入坐标开炮，竟然一炮就对上了迎面而来航弹。 砰！ 砰，砰，砰，砰，砰…… 那枚航弹爆炸，连续引爆五架智能机。夜空里炸出的火光，排成了一条直线。 机甲开炮的时间，与拦截机甲的智能机，投弹时间几乎是一致的。左上空，五架智能机连环爆炸；右上空，航弹已经落到半空。 按照左右两枚航弹夹击的爆炸半径计算，毁灭者是否继续第五轮侧翻，都是躲不过去的。不说炸到它机毁人亡，至少得能卸它两条胳膊。 谁知道它一枚导弹出去，卸掉智能机机阵的一条“胳膊”，还反向一个侧翻，躲开了拦截它的航弹。 敌人总是在战斗中，越练越精明。傻到在同一个坑里连栽两次的，绝对智商有问题。 被毁灭者侧翻玩儿坏的机群，再也不愿意试图预判它的行为模式，以拦截的方式偷袭它了。 剩下的三架智能机，三百六十度包围机甲，集中火力对准它的能源泵疯狂补射。 传说，毁灭者的能源泵，三分钟集中扫射可以打爆。不是扫射过近两分钟吗，那就再补好了…… 扫射的同时，三架智能机开始交叉式俯冲，准备同一时间朝机甲投弹，将它围在包围圈里轰炸。 古董战甲对现代智能机，在圈羊战术中，机甲必死无疑。现代智能机就算全军覆没，也不会损伤任何有生力量。古董机甲不同，全手动操作，还得三名驾驶员，怎么打都得遭遇爆炸，驾驶员不死也是重伤。 眼看躲不开炸弹，赤霄拉动机甲单膝跪地起来，以机甲左腿为支撑，损毁的右脚蹬地，斜方向上弹跳起来。 就在机群集中投弹的一刻，毁灭者旋转式跳跃升空，一记抡拳出击，连打三架智能机。 智能机机型轻巧，俯冲的最低高度能够达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极限，正好在毁灭者弹跳力加臂长够得着的范围内。 这一拳打得，三架智能机脑袋一偏，驾着惯性撞向了四面的山体。 轰！轰！轰！ 山和响彻山谷的声音，同时震了起来。三架智能机，在山腰上绽放成礼花。 机甲副驾上撞晕那小伙子，不晓得什么时候醒的，看到这一幕，下巴都惊掉了。他张大的嘴，足足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要保证出拳的准确性，还要达到智能机俯冲的高度，弹跳时斜角的幅度不能太大。毁灭者这一跳，并没有跳出轰炸圈。 机甲落地时，三枚航弹同时在它脚边爆炸。 航弹的爆炸半径没有百米，也有好几十米，还同时爆炸。钢筋铁骨锻造的机甲腿，在爆炸中碎成铁片四处乱溅。 没腿的半截机甲，在被冲击波震成“脑震荡”后，加速度往下坠。 近千吨半身机甲，三十多米高空坠落，地面都得砸出坑来。 幸好，突然醒来的副驾及时撞开了安全阀，各个方向喷出来防撞胶，将舱内的驾驶员集体裹了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赤霄开始后悔了。 他的五官六感都封在防撞胶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了暂停键，思绪也开始无限拉长。 这种亡命式的打法，如果没有最后一个“幸好”，那些等待多年的契机，该从何安置？还有那位千辛万苦装好机甲、等他拿到病毒疫苗救命的姑娘，又该如何是好？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一章 军礼送别 半截毁灭者，加速度砸在坡地上，砸出个好几米深的土坑来。机身弹出土坑，残体、断肢、连零件、带碎片，一并滚到山坳里横着去了。 “他会不会有事？”皮皮一边指挥叉车队装武器，一边从内视角度观摩格斗机甲实战，禁不住问出声来。那时候，幺鸡正好赶到战场附近，视觉感官全给她传过来了。 阿云的金属在外面撑着3D视频。皮皮这自言自语的精分模式陡然开起，显得无比诡异。路过她身旁、抱孩子那位大婶，回头瞅她一眼，差点把叉车开机甲壁上了。 “他欠我的不还，就敢死吗？”太空机甲武器库的外舱里，突然响起个机械音，还是3D环绕立体款的。 众人肩膀一抽，以为这架机甲闹鬼。 流放人员，大多是坐星舰登上涂山星的。像赤霄这种坐机甲来的“特殊待遇”，普通人够不着。 星舰作为交通工具，驾驶舱都是独立的，可以拆出来对接同型号的不同星舰，跟火车头同理，驾驶员不能“无媒介”跟乘客对话。 机甲不同，尤其是有精神力介入的现代机甲。作为战舰，主控就是指挥官，操控整架机甲。主控对机甲内部人员进行指挥、调配的前提是，机甲内外的每个部件，他都能通过操纵网看见，并使用。用机甲内部音响发声，只是其功能之一。 众人见鬼似的，举目环视一圈，把武器库里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没看出来到底那枚导弹幽灵附体。 皮皮抽了抽肩膀，双手环在胸前，单脚支撑着身体重量，吊儿郎当地往机甲壁上一靠，闭嘴了。她安静地瞅着内视角度、幺鸡转给她的感官，不敢招惹阿云。 银色闪电追着翻滚的机甲残骸落到山坳里，又是一枚大号萝莉，幺鸡。她半蹲下来，手里揉了一小团可塑材料贴在舱门的基因锁上，愣了一下，舱门没有上锁。 那边吊儿郎当“背书”的皮皮，忽然听见脑海里、阿云的声音怒怼了一句：“不要命了吗？” 这场景，皮皮看得直翻白眼儿，脑海里质问阿云：“你说他能帮上忙的，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帮不帮忙都是随机选项呢。他压根儿就不在乎生死，还管他人死活吗？万一他拿性命跟你对赌，你确定你能赢？” 做生意嘛，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给钱的。赤霄这种不要命的玩儿法，能撑到等他付完机甲全款再死，皮皮也不介意。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看到赤霄受伤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亲自上阵，赶过去救人去了。 防撞胶只能防撞，对利器损伤没有防备作用。赤霄什么时候受伤的，众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幺鸡打开舱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横在操作台上了，左侧小腹上扎了块巴掌大的金属碎片。 两名副驾，一个额角有撞伤，一个腰上有枪伤，都不算特别重。 赤霄小腹上的金属碎片扎得很深，目测可能穿到后背去了。幺鸡进来的时候，他就在驾驶台上蜷着，没吭声，脸色惨白地攥紧了身旁能攥住的东西。 “别动他，我开摩艇过来。”皮皮那边，招了两名随行人员，提上医疗箱就走。 每架太空战甲都配有摩艇，用于太空近身枪战，或者地面进攻。摩艇都是超轻量级的，载重量级武器不行，载人还是可以的。 皮皮拼装的这架重甲，材料都是凑的。幺鸡拆零件的时候，偷偷给她多拆了两辆摩艇，不然这会儿也没得用。 内视角度的阿云，全程一脸阴沉，没说话。 两辆摩艇全开过来了。 战场上，纵横交叠的树叠着終横交叠的爆炸碎片，燃着无尽的烈火，将夜色烧得愈发浓厚。 毁灭者残骸里的能源泵和导弹，都没卸载的。残成这样，控制键都不好使了，也没法儿卸载。现在还不晓得武器库和能源箱有没有裂痕，一旦导弹和能源泵被周边火势引爆，皮皮不让动赤霄，也就不用动了。 赶到现场的摩艇，第一时间把毁灭者残骸周围的火给灭了。 驾驶舱内，只有幺鸡守着赤霄，以防万一。 “感觉怎么样？”皮皮躬身爬进驾驶舱，用手心探了一下赤霄额头，冰凉的。 赤霄没力气说话，动作很轻地摇了摇头。 皮皮试着动了一下扎在他小腹上的金属碎片，动不了，嵌在操作台上的。 “你猜得没错，扎进去二十公分。”幺鸡跟皮皮交换了一个眼神，手在操作台下方比划了一下，那是她扫描到的金属片最末端的位置。 皮皮就地打开医疗箱，给赤霄人工造血。“手术用的骨锯不行，你有没有工具，把嵌在操作台上的金属片锯断？” “我的领带夹给赤霄了。”幺鸡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在我衬衣口袋上。”赤霄这才游丝般的气息，一字一歇气地说了句话出来。 皮皮将他西装翻开，幺鸡的领带夹果然别在他衬衣口袋上的。那枚领带夹，正是锯断毁灭者右脚脚踝轴承、撬开基因锁的工具。 幺鸡接过领带夹，搁在手心里搓了搓，将它搓成一支又细又长的纳米锯，伸到赤霄腰后的缝隙里，用它锯断嵌在操作台上的金属片。“我家老板让我转告你：……”让你玩儿命，横着了吧？让你仗着自己本事，就想横着走，迟早横着被抬走了！ “闭嘴！”阿云又给了幺鸡禁言指令。“你非得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有个我？” 开始止血操作的皮皮，听见他俩互怼，手上的动作硬是顿了一下。她在脑海里揶揄阿云：“你不认为他能猜到吗？” “你也给我闭嘴。”阿云轻叱一声，又不说话了。 皮皮：“……” 有本事念念碎，没本事让人听见？ 皮皮现场给赤霄做手术，取出了金属碎片。幺鸡给她照手术灯，照得自己都快没电了。 森林里的火势越来越猛，已经控制不住了。摩艇运走伤员后，又绕道接应后续逃出厂区的工友们去了。叉车速度太慢了，实在等不了他们。 那辆破破烂烂的装载车倒是挺快的，赶在皮皮他们回来之前，就到达了太空机甲附近。 星幕落下，天际线上泛起一抹鱼肚白。 蓬莱星系的太阳，准时将晨光送达流放区，不带任何偏见。它才是万物平等之圭臬，无论生与死，忠诚，或者背叛，离别，或者原谅。 山坳里的第一缕晨光，照在装载车里女孩小小的尸体上，见证了她昨晚记起的千万个太阳的童话。 第二波智能机已经开进流放区了，山坳里隐约能听见飞机引擎的声音。 缝好伤口的赤霄，披上外套，走到舱门位置，看了一眼停在丛林里的装载车。装载车翻斗里那小女孩，他在摩艇上就看到了。 “赤霄先生，你的伤口刚刚缝好，还需要愈合。” “让他看一眼吧。说不定他在农场摘的果子，都是给她做零嘴儿的。” 皮皮没拦住赤霄提前离开医疗舱，阿云也没让幺鸡拦他。 阿云的金属球从赤霄脚边滚过，提醒道：“该走了。” 熹微晨光里，十几米高的战甲上，伊甸园前任首席执政官，向着装载车翻斗里女孩小小的尸体，行了个军礼。 与他一起军礼送别女孩的，还有幺鸡。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二章 梁子下结了，迟早得闹一场的 第二波进入流放区的智能机，全装的重型武器 。幸存的流放人员，其追踪信号朝着同一个点位聚集，早已暴露了他们叛逃的目的。 皮皮的太空机甲隐藏得很好，直到阿云撤走3D影像时，卫星才拍到它。 智能机对太空重甲，显然没啥用处，警卫系统直接三枚卫星动力弹赏了重甲。 机甲警报响起：已被火力锁定；卫星动力弹。 皮皮大半夜没睡，极度疲劳，外加精神过度紧张和病毒作用，转身一个踉跄就栽了下去。 扬言皮皮睡着了都能用她脑电波开机甲的阿云，一秒退出重甲操纵网，比计算机死机还快，就连金属球机器人都一键关机了——装死。 他知道赤霄会接替他操控机甲的。 相比于交出机甲主控权，他更不愿意在赤霄面前暴露自己。 赤霄瞅一眼从他脚边路过、说死机就死机的机器人，颇有点无语凝噎的模样。 坞弹进入大气层与空气摩擦起了火花，远远的就能看见，这也不是无语凝噎的时候。 赤霄迅速接过重甲操纵网点火，无轨道强制启动，把太空机甲从山坳坳里发射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山坳里火焰、树木、土和石头炸成一团火球。火球迅速聚拢，再加速爆开，毁掉了整座山谷。 四面八方围拢的智能机，被迫退开十几公里，不想被飞石误伤。 智能机到是不在话下，卫星动力弹是重力加速度引发的撞击性武器，太空机甲开防护盾都没太大作用。 流放区是超重区域，太空机甲又是上升过程，两相叠加的撞击力，能撞得防护盾形同虚设。 不过，阿云一点都不着急，他让幺鸡遥控一台医疗舱过来，把皮皮捡走。他自己悠哉悠哉的，透过幺鸡的视觉感官，瞅着主控屏幕上那三个闪得人青少年老眼昏花的小红点，不说话。 他不说话，也不让幺鸡说话…… 这是什么道理？用自己他的话解释：“机甲已经装好卖给赤霄了，他能不能开走，得看他本事。” 幺鸡：“……” 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这么快就卖了？ 他倒是淡定，同他们一起登上重甲的流放人员，可就不淡定了。 赤霄一枚导弹打出去，准确拦截坞弹后，强制性近地转向，斜方向上螺旋状、从包围圈的缺口处冲出了大气层。受重力和气流影响，机甲还在对流层里就抖成了筛糠状，致使乘客产生强烈眩晕症状。 除赤霄和幺鸡以外，皮皮是晕过去的，机甲上其他成员全都眩晕得站不起来，抱着垃圾桶狂吐的不占少数。 流放区的警卫系统响爆了，整个半球都能听见。 那架重甲已经冲出了大气层，一枚钨弹在空中炸了，剩下两枚坠落在流放区的战火之中。钨弹都挡不住的，再来一波智能机也无济于事。 蓬莱星系的太空防卫系统，在警报拉响后才得知“事态紧急”。调用太空机甲队进行追击，至少得花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足矣让他们逃到荒漠区去做海盗了。 涂山星的其它地方，能在新闻上或者现实中，看到三号流放区上空的一团火光。 三号流放区集体叛逃，这个新闻在涂山星炸开了。很多人连涂山星的流放区在哪儿都不知道，哪里知道流放人员集体叛逃意味着什么，还不是新闻说啥，他们就听啥。 当天，另一则重大新闻：涂山星明星球队——飞鼠队，赢得了“戏龙珠”晋级赛的冠军。队长沐橙将带领飞鼠队进入其他星系，参加伊甸园巡回赛。 皮皮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她点开个人终端刷消息，一眼就看到了沐橙参加伊甸园巡回赛的新闻。 “网络有信号了？”金属球在墙角里充电，没有关机。 “离涂山星不远，还蹭的他们内网。”皮皮看了下去新闻始发时间和个人终端上播放新闻的时间，差近半个小时。 “你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啊？”阿云故意的，故意假装看不懂脸色，没瞧见她看的什么新闻。 皮皮昵他一眼，懒得理他，关掉个人终端，躺下睡觉。 “涂山星爆发九尾狐病毒，官方已经宣布了，幺鸡刚刷到的消息。”阿云知道她还计较那件事情，不能顾左右而言他，只好尝试性地讲讲道理：“九尾狐病毒传染性很强，涂山星很快就会成为重灾区。你确定我们能在他重病身亡之前，找到疫苗送回来？” 阿云顿了好长一拍，皮皮都没吭声，他这才续上后半句：“他走了，岂不更好？！” “他那是去送死……”皮皮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那么多大道理，翻身就坐了起来。 “死得像个英雄，不好吗？”阿云不想跟她多说这个话题，截了她的话尾，直接怼回去。 皮皮给他气得，差点自爆肺泡，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是啊，死的像个英雄，不好吗……？ 她是踩了狗屎运么，全宇宙不畏生死的“英雄”，都让她遇上了？ 从跟阿云系统绑定开始，她就一脚一坨狗屎、一步一个脚印地遇上“英雄”。 他阿云就不说了，“上辈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沐橙一个，赤霄一个，现在还带上流放区的一帮亡命之徒…… 下一位是谁？ “你不让我们进去查个清楚，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感染了九尾狐病毒？” “她感染了九尾狐病毒，你们才更不应该进去。” 休息室外有人跟幺鸡吵了起来。 “怎么回事？”皮皮生气归生气，既成的事实她拧不过来，也没办法。何况，沐橙摆明了不愿让她管的，还是管管当下吧…… 阿云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幺鸡的五官六感都跟他实时同步的。 亡命之路，前途未卜，谁知道下一刻谁与谁生死殊途。这个时候，他不想再有事蛮着皮皮。外面闹成那样，他也不想出面处理，同皮皮“闲聊”甚好： “跟赤霄一起开格斗机甲那姑娘，在你过去之前受过枪伤。伤口处理不当，感染了烈性寄生虫，现在高烧不退。” “她的家人也在机甲上。他们想用这你这台医疗舱给她治病，赤霄和皮皮不同意。你感染了九尾狐病毒，各种病症已经开始陆续表现出来了，必须用医疗舱控制病情恶化。” “机甲上总共两台医疗舱，一台是幺鸡运送能源箱时，搬进来的必备物资；另一台是流放区搬来的。流放区那台太陈旧、太简陋，只能作为备用设备，没办法缓减九尾狐的病症。” “那姑娘感染的寄生虫，只要有伤口就能传染。把备用的医疗舱给她，已经牺牲了机甲上所有人后续的医疗资源。那台医疗舱不能再给别人用了，我们消毒药品不够，没法儿保证别人再用那台医疗舱不会感染寄生虫。” “赤霄抢格斗机甲的时候，击毙了一名机甲主控，那人是那姑娘的父亲。” “梁子下结了，迟早得闹一场的。”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三章 前朝恩怨 “她把病毒带到流放区，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陪她一起流浪。凭什么让她独占机甲上最好的医疗资源？” “就是，她不来，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凭什么？” “把她扔出去。” “把她扔出去！” …… 外面吵翻天了。 皮皮坐在医疗舱里，以为他们要把机甲拆了，然后冲进来把她扔到太空去。 她刚睡醒，不知道外面事态如何，也不知道赤霄到底哪一派的。突然遭遇恐吓，她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听得浑身一个哆嗦，有点木然。心道：“赤霄拼了性命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蓦的，休息室外面安静了。 幺鸡拔枪了，枪口抵在带头闹事那人的眉心上：“来，先把我扔出去。” 带头闹事的，是开毁灭者出来的另一名副驾，感染烈性寄生虫那姑娘的哥哥。 “行了，涂山星的执政官已经宣布全球戒备了，九尾狐病毒大规模爆发。机甲上有两辆太空摩艇，要回去的可以开太空摩艇回去，我不拦你们。”赤霄的声音在机甲舱内响起，温文尔雅的，暖得让人如沐春风。那点不咸不淡的冷漠，糅在春风里，很难察觉。 “机甲是我的，有什么事冲我来，鹿小姐只是我聘请工程师。看不惯兄弟们在流放区忍辱负重的是我；鼓动兄弟们叛逃的也是我，跟人小姑娘没什么关系。” “……”一众人等全都不说话了。 谁敢有事冲着赤霄去？ 传说他手段如何凌厉都是虚的。他怎么开着古董横扫十六架智能机的，有眼睛的都看见了。 现在，还得靠他开机甲保命呢…… 难道真要开摩艇回去？涂山星那鬼地方，谁愿意走了又回去？ “要不抬着你妹妹，从舱门出去。要不闭嘴，过去照顾她。”幺鸡拿枪说话惯了，懒得跟人解释。“机甲是我们裝的，让谁坐，不让谁坐，我们该有发言权吧？当初我不同意赤霄带你们走的，执政官宅心仁厚，不愿看着兄弟们受委屈，我才没有勉强。” “答应要走的是你们，反悔不走的也是你们。内斗是你们自己挑起来的，还想把屎盆子扣别人头上？” 她邪魅地勾起一边唇角，拿枪逼近一步：“还有你。你小子脑袋里装的豆腐渣吗，还是说你们家基因就是豆腐渣？你老爹挑起内斗，早已就地阵亡，你还效仿？想让兄弟们给你一家子陪葬，用不着这样，一枚导弹把机甲炸了就完。” 他能从赤霄手里拿到导弹？！ 幺鸡和赤霄，红脸白脸轮番上阵，把闹事现场镇了下来。赤霄在驾驶舱里，没有露面，声音已经够了。 “毁灭者从哪里来的，谁把它埋在工厂底下的，你们一家子是怎么知道那里有架格斗机甲的，还开得如此熟练？你不该趁着自己还有命的时候，给兄弟们解释一下吗？”幺鸡趁热打铁，再紧逼一步，质问挑头闹事那人。 这一问，成功挑动了“民众”的神经。 旧伤还没抚平，就来伤口上撒盐，当真以为没人说破，他就能理所当然的把众人当作提线木偶？从内乱中死里逃生的人们，能够容忍第二次挑唆？ “幺鸡小姐问的问题，我也想问你。”那位巧克力肤色的中年妇女，抱着孩子站在楼梯口。 “妈妈！”带头挑事那小子，是典型的混血肤色，跟他妈妈不挂像，倒是像他父亲。他被幺鸡拿枪指着，没敢回头，听声音认出了是他母亲。 “安东尼奥，我希望你告诉我事实真相。”那位抱孩子的母亲，毫不留情地讯问儿子。 “你把妹妹一个人丢在休息室里，她会有危险的。”安东尼奥瞪着幺鸡，恼羞成怒地指责母亲。 “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他母亲怒了。“是你妹妹让我来问你的。你来这里闹事，根本不是你妹妹的本意，甚至没有得到过她的允许。” “我是她哥哥，我必须对她的安全负责。”安东尼奥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每个字都咬碎了，再提拳砸在幺鸡脸上。 幺鸡唇角一直勾着一抹笑意，漂亮的眸子里却是冰冷的寒光。 “够了！怎么跟你父亲一个德行？”母亲眼里不容原谅的懊悔，化成了愤怒。“为她安全负责？你父亲挑唆闹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为他女儿安全负责？为她安全负责，就不该带她去开那架古董机甲。这么多年，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不知道。”安东尼奥拒绝回答。 “我以为他深爱着我和孩子们，所以带着你们一起来了流放区。我不指望过回从前的生活，只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得个好死。可是他干了什么？他都教你们敢了什么？”母亲的歇斯底里，吓得她怀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 生死决战的枪声，都没母亲的愤怒来得可怕。 闹事的一众人等，都是站过“留下”派的，听人一怂恿，全都来了。事实揭穿后，没人脸上还挂得住。 给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再让人当枪使一回，这脸，怕是不用要了。 该走的，都从另一侧楼梯悄悄撤了。留下来看戏的，都躲远点。 安东尼奥没有回答母亲。幺鸡也不打算等他答案，一歪脑袋，遥控机甲上的管理机器人把他绑了。 “夫人，您息怒！”幺鸡不管别人家务事的，让机器人把安东尼奥嘴巴粘上，抬到角落里的休息室去了。“跟他好好聊聊。如果他想走，我们可以给他一辆太空摩艇。” “谢谢您，幺鸡小姐！”那位母亲感激地点了点头，擦干眼泪，把小儿子放在地上，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照顾你姐姐。”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憋着一脸哭相，乖巧地下楼照顾姐姐去了，他母亲去了那间可以跟安东尼奥私聊的休息室。 其实，他们是在赤霄的监控下“私聊”的。机甲主控的视角，在机甲内外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存在。流放区内乱，死了那么多人，赤霄怎么可能让他们无监控私聊？ 母子两私了的结果：安东尼奥的父亲，是黑金帝国金牛星系一名中尉的私人秘书，曾受过皇后接济。他不相信黑金帝国没有继承人，想在叛逃途中趁机挑事，组建自己的武装团队，寻找传说中的帝国继承人。 埋在工厂下面的毁灭者，是海盗藏品。安东尼奥的父亲在流放前就打探到了这个秘密，所以活动各方关系、辗转从一号流放区调到了三号流放区。 前朝恩怨，赤霄不想计较，给那小子发了一辆摩艇、食物和水，让他走人了。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四章 幽灵港设计我的，也是他吧？ “安东尼奥就这么走了，真的不会有隐患吗？”皮皮第一次感受到逃亡途中前途未卜的虚无和错综复杂的焦虑，谁也信不过。 安东尼奥跟他母亲的密谈，幺鸡已经悄悄录下下来了，赤霄默许的。密谈内容，她一字不漏的转给了阿云和皮皮。 听完，皮皮居然还有这么一问，阿云也是醉了。他感觉自己给中二少年听密谈啥的，简直多此一举，爱解释不解释地丢下一句：“让背叛杀他，比赤霄亲自动手更有说服力。” “什么？”皮皮没听懂。 说完，金属球关掉光波充电器，下楼溜达去了。 “赤霄有没有事？他的伤口也是在那一带处理的。”皮皮担心感染烈性寄生虫那姑娘接触过赤霄的伤口，冲着金属球离开的背影问他。 “啪！”休息室的房门一关，把她看向金属球的视线切断了。阿云在她脑海里爱理不理地反问一句：“那么关心他干嘛？你自己做的手术，你都信不过吗？放心，他命大，死不了。” “我……”又不是专业医生。皮皮一个“我”字没有说完，话就断了，因为内视角度的阿云已经不理她了。 皮皮：“……” 我又怎么得罪他了？这是个啥鬼“系统”啊？！ 阿云的金属球并没走远，就在皮皮的休息室门外待着。他给楼下的幺鸡下达指令：“送杯咖啡去主控室里。” 重型机甲，不像皮皮开进涂山星那架能当太空车使的微型机甲，驾驶室和休息区全都挤在一起。重甲有单独的驾驶舱和独立的主控室。 赤霄在主控室里。主控室的门锁着，驾驶舱的门却是虚掩着的。 机甲权限已经全权交给赤霄了，没有多余的副驾，驾驶舱关不关都无所谓，主控才有对机甲的绝对掌控权。 “赤霄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居心不良呢？”幺鸡装模作样地端了杯咖啡进来，还很贴心的、当着赤霄的面加奶，不加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能确定航向，是故意想等着管控局来，将我们一网打尽吗？” 赤霄给幺鸡留了主控室的密钥，锁不锁都一样。 “我哪有那个意思？这不还在确认那个秘密实验室的坐标吗？”赤霄接过幺鸡的咖啡，想都不想就喝，也不怕她下毒。 “皮皮是个拖油瓶，我都觉得她麻烦。所以，你不想救她，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幺鸡双手环在胸前，转身往操控台上一靠，居高临下地跟赤霄四十五度角对视。 幺鸡平日里不是不讲理的，她压根儿就不跟人讲道理，只谈条件。这有事儿没事儿的跑来胡搅蛮缠，几个意思？ 赤霄轻叹一声，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我只知道三号流放区，有人接触过影子实验室的资料，并不知道是谁。当时的局势乱成那样，你也看见了，我怎么控制得住？” “你能策反他们叛逃，就不能阻止内乱？”幺鸡仍是冷漠无情的质问。她第一次在流放区拜访赤霄时的拘谨、有礼，早就一扫而空了，现在这种风格更像阿云。“你分明就是故意放任他们，想用流放区的内乱作掩护，转移管控局的火力重心，好让自己顺利离开流放区，不是吗？” “是。”赤霄翛然起身，那双潋这柔光的黑瞳望进幺鸡眼眸深处，毫不回避她的质问。“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掩护自己离开流放区，难道不是掩护在场的所有人？ “所以，策反流放人员叛逃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场赌博。你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救皮皮，她也是你握在手里的筹码，对吗？那个所谓的影子实验室，不过是你招摇撞骗的幌子，是你获得机甲掌控权的筹码……”幺鸡没有躲开赤霄的眼神，反而蓄意凉薄了眸光，逼近一步讯问“执政官”。“池老师，我猜得对吗？” 赤霄给她那句池老师问得，不晓得该气，还是该笑，足足一分钟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就一句话，也没说得十分利索：“我找了他二十……年，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她是你闺女？”阿云的金属球，不晓得什么时候进来的，冷不丁地在赤霄身后问了这么一句，机械音。 “羽弗云歌！”赤霄一脸震怒，愤然转身过去，眼神光却没落对地方。想必他喊的那人，身高同他相仿，他转身过去的视线都是平行的。 他满眼愤恨的凶光铆足了劲，携着枪林弹雨迸发出去，却落了个空。那一瞬间，赤霄的眼神落空了，人也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还是几十年前办公室里训人的模样…… 阿云的金属球顿了一下，没说话。 幺鸡喊赤霄“池老师”的时候，他没有否认——等于承认自己是“池慕酒”了？！ 那声“羽弗云歌”训得，不是很池慕酒吗，哪里需要承认？ 金属球一顿之后，似乎不晓得话该从何说起了，玩味里带点讽刺的语气揶揄池慕酒：“哈……恭喜池老师，私生女都那么大了！话说，你什么时候生的女儿，我怎么不知道呢？” 阿云也没有否认池慕酒训他那声“羽弗云歌”。 金属球这一开口，池慕酒才反应过来，自己视线聚焦的位置不对。他眸光落下来，锁定在地板上的金属球身上，一口气憋再嗓子眼儿里，憋得眼底爬满了血丝，眼眶都红了。 金属球呆愣了一下，想退后一步，躲开他的视线，终究没敢。 “她是我从废墟里挖出来、亲自送出诺瓦星的，跟女儿也差不多，满意了？”池慕酒的嗓子里卡了沙子似的，哑了。 幺鸡跟金属球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敢说话。 “满意了就出去！”池慕酒翛然转身，看向屏幕上的星空图，再不说话了。 幺鸡抢先一步溜了。 云歌的金属球，也前脚跟后脚地跟在幺鸡身后溜了。 赤霄从流放区出来的时候，只拿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坐标，不确定就是影子实验的。 幺鸡打听到的地下消息说，九尾狐变异病毒是影子实验室造出来的。 皮皮病情加重，现在高烧不退，云歌想逼问赤霄一把，催他去开机甲去试探一下那个疑似影子实验室的坐标。 没想到这一逼问，把赤霄的真实身份问出来了，自己的身份也彻底暴露给了池慕酒。 “他那眼神什么意思，我跟他血海深仇么？”逃出主控室的云歌，用精神链接跟幺鸡念念碎。“见了鬼了……幽灵港设计我的，也是他吧？这笔血债还没算呢，他又有脸训我了……” “他那眼神不是给你的，是给兰黛子的。”幺鸡贼牙尖了，一句话堵得云歌无话可说。“他爱慕兰黛子许多年了，不信你问玄武。那时候还没你呢……” 羽弗云歌：“……” 玄武那龟孙，不也是人工智能吗？你俩靠什么分析人类八卦的，这么牙尖？ 兰黛子是羽弗云歌母亲，也是池慕酒的初恋。 “我……”云歌无语凝噎，想感慨，都不知道该从何感慨。从他考进圣维亚军校开始，不晓得挨了池老师多少训，敢情这些年做的都是替罪羊啊……？！ “不愧是联邦第一八卦机！”云歌一个这非人类的赞赏点给幺鸡，遥控金属球转身上楼，趴观景台上看星星去了。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五章 压根儿就不考虑“节操” 烈性寄生虫，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不能治的，只是太空机甲上没有足够的药物控制。 那位感染烈性寄生虫的女孩，叫“雷内”。皮皮分析过她的化验报告，寄生虫是超重环境下的变异生物，抗药性很强，太空机甲上携带的常规药物没办法治疗。 “高烧可以控制寄生虫繁殖，延缓病情发展，别再尝试用医疗舱给她降温了。高烧出超过四十二度，或者出现昏厥的情况下，可以适度保护大脑。这么做唯一的顾虑，就是担心患者烧坏大脑、神经……”皮皮在报告单上签下名字，叠起来递给幺鸡。 “她母亲想知道，雷内还有多少时间。”报告单是幺鸡送上来的，她代雷内母亲问了一句。 离开涂山星以后，皮皮一直都是头晕、四肢乏力的状况，躺在医疗舱里勉强能够缓减症状。好几个小时，她都没有出过休息室的门。 “最多两周，如果中途能够找到药物，哪怕是提炼药物的材料都可以。”皮皮也是忧虑重重的模样，不晓得这趟生死之旅还能撑多久。 “我去回复他们，你好好休息。”幺鸡收起皮皮写好治疗意见、签上名字的化验单，带上门出去了。 云歌到观景台看星星去了，休息室里空荡荡的。 皮皮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米勒医生的名字上，始终都没落下去。最后，她只发了一封简讯给她：“妈妈，我找到一所叫‘星际航海学院’的废弃学校，装了一架重型机甲，还遇到一位大金主买我的机甲。我们现在已经离开涂山星了，一切安好。等爸爸气消了，我就回去。——Piepe·鹿” 此生还能不能再回昆仑星去，得打个问号。皮皮不想问，她把自己关在医疗舱里，蒙被子睡了。 主控室里的通讯频道，响了又挂，挂了又响，没人接。 “请讲！”池慕酒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上挪了下来，接了通讯进来。他没开视频，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赤霄先生，格雷夫人想跟你通话。”幺鸡不敢擅自去主控室里找骂，池慕酒训完云歌还不到一个小时，她可不想撞枪口。 通讯频道里，幺鸡还喊他“赤霄”，毕竟他没有当众承认过自己的身份。 池慕酒“嗯”的应了一声，幺鸡把通讯转给了格雷夫人。 “赤霄先生，谢谢您把我们带出流放区。”格雷夫人姿态放得很低，说着话，眼泪就掉下来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听我把话讲完。我女儿雷内，她感染了烈性寄生虫。鹿小姐说，她最多还有两个星期，如果中途找不到药品的话。她小时候就喜欢开机甲，林格尔中尉还说要培养她考军校的。进入流放区后，她还经常跟她偷偷爸爸去工厂底下，熟悉那架古董机甲，这些我都是今天才知道的。” “她说，你们不必为了她去找药品，她不想拖累大家。如果没有时间，我想求您帮她实现最后一个愿望，让她开一分钟太空机甲……求您了！” 格雷夫人说完，低下头来，用额头抵上儿子的脑袋，等待“赤霄”拒绝接受的宣判。她巧克力色黝黑的肤色，在柔光里显得很温暖。丰腴的手臂搂着不怎么说话小男孩，特别特别有母爱。 “让她过来吧。一号副驾，我给她十五分钟。”池慕酒同意了，出人意料的同意了。 这样的请求，换作别人是不会被允许的。 流放区的人说翻脸就翻脸，又不是没有撕过。现在说是同舟共济，指不定生死存亡的时候，又要背后捅人刀子，各自为阵。 副驾抢夺主控对机甲的控制权，比外界更容易，连破解码都不需要。副驾协助操作，操纵网的控制权限都是主控让出来的。 但是，“赤霄”同意了，还给了雷内十五分钟。 “谢谢您，赤霄先生！” 格雷夫人一把抹掉眼泪，抱起坐在膝上的男孩拽着雷内，去了一号副驾。 雷内这孩子很有军人风范，得到开太空机甲的权限后，并没像别的女孩那样大惊小怪地捂着嘴尖叫“这是真的吗？”。在通讯频道里跟池慕酒说了声“谢谢”，就有条不紊地坐进了驾驶舱。 “我给你百分之四十九的权限，十五分钟。”池慕酒跟副驾开了通讯频道，言下之意：他会全程“指导”。 百分之四十九，这是给副驾的最大权限，除非主控交出机甲操控权，才会超出这个数值。 雷内眼睛里闪过一点又惊又喜的亮光，欣然介入了机甲的精神链接。接着，她闷哼一声，俯身将额头抵在了操作台的边缘上。她没开过真正的太空机甲，只“开”过模拟的训练器械。 操纵网拥有在机甲内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野广度，对大脑感官的冲击力很强。太空机甲的操纵网可以铺开上万公里，重甲的操纵网甚至可以达到十万公里。没有开过机甲的人突然介入操纵网，很难适应如此广阔的感官冲击，产生严重的眩晕感都算控制力强的，被操纵网弹出去、震成脑震荡的高达百分之九十多。 “你没开过机甲？”池慕酒试着在操纵网里跟雷内说话。 “小时候开过模拟机甲。”雷内没法儿在操纵网里跟他说话，只能在通讯频道里回答。 都这样了，她还逞强…… “别紧张，我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权限，不会让你弹出去的。”池慕酒的声音浑厚、又很沉稳，说不清是保护，还是监督。“第一次介入操纵网，你的状态还不错。慢慢适应这个视角，你还有十四分半钟。” 那句话之后，池慕酒再没说话了，空间完全留给了雷内。 雷内自生自灭地在操纵网里摸索着，适应自己落在广袤宇宙中的感官。 黑暗在远方无限延展，星辰的光很远，很远，很远……她像落在无边黑暗里的尘埃，守着了无尽头的孤寂。 “那些星星……为什么在移动？”雷内以为自己的机甲开成了逆行，在通讯频道里请教池慕酒。 “那不是星星，是机甲队。”池慕酒波澜不惊的回答，吓了雷内一跳。 那姑娘定睛一看。果然，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排着整齐队形朝他们这边过来，有上百个光点之多，不是星星…… “怎么办？”开机甲都不慌的姑娘，故作镇定地询问主控。仿佛下一刻，那些光点就能化作导弹，一枚接一枚地轰过来。 “等他们过来，我们跑路。”池慕酒给的策略，压根儿就不考虑“节操”。“跃迁会吗？向下十五度，八点半方向，距离我们六点七万公里的地方有个跃迁隧道，靠过去。” 约定的十五分钟到了，池慕酒没将雷内撵下操纵网。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六章 再不敢相信，脚下会有远方 雷内适应操纵网的能力很强，十五分钟过去，她基本上能与操纵网的视角通感了，没有排斥效应。 围过来的火光，三分钟不到就包围了拼装重甲。整整三个纵队的机甲群，每个纵队两架重甲，十架中型机甲，二十五架轻型机甲。 瞧这架势，拼装重甲能逃都不容易…… 在庞大的机甲群的包围圈中，那架拼装的前联邦重甲，显得孤零零的，很无助，像只狼群围困的小白兔。 “跃迁！”池慕酒在操纵网里给雷内下达指令。 “不！”雷内大喊一声，在武器库里揪住哪个区的导弹，径直用操纵网抓取了调向正前方，炮塔都不带调转的。“哪个角度可以一击命中十二号机甲？” 围过来的机甲群，都挂着管控局的徽章。副指挥舰左侧那架中型机甲，就是雷内说的十二号。它顶上打着两排荧光字：“让我妹妹雷内·卜烈尔·格雷过来，我们有药物为她治疗。你们这些叛逃的罪人，缴械投降吧。” “雷内，时间到了，别给赤霄先生添麻烦。”格雷夫人候在驾驶舱门外，听见女儿情绪失控，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摁响门铃，提醒她约定的时间到了。 雷内充耳不闻，硬是控住机甲停在原地，不让池慕酒插手。机甲群呈半弧形围上来，一步一步逼近火力攻击的范围。 雷内盯着十二号机甲顶上的荧光字，眼睛都红了一圈。 那两句话什么意思，好不明显。那些话，落在昔日工友眼里，他们怎么想？ 雷内只有安东尼奥一位哥哥，他离开不到两个小时，管控局的机甲群就追踪到了他们的具体位置，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自己背叛也就算了，他还公然顶着雷内的名号，将她树为公敌，断她后路，然后抢人。 现在的雷内该如何是好，过去做他妹妹，与昔日工友为敌，还是在原地与亲哥哥为敌？ “撤退！”池慕酒厉声呵斥，催促雷内跃迁。这次，他没在操纵网里给指令，直接在通讯频道里喊了出来。 雷内占有操纵网的权限高达百分之四十九，强行将她撸下去，震她个半昏迷都算轻的。 池慕酒话音未落，警报系统就响得耳朵都炸了：已被火力锁定；六枚导弹。 “不！”雷内猛然起身，双手撑在操作台上，“瞪着”前方的十二号机甲，连续两枚射导弹出去。 遥遥相望的机甲群里，副指挥舰左侧，两团火光相继爆开。第一枚导弹击破了机甲的防护盾，第二枚导弹紧跟着过来，落在同一位置，炸掉了机甲炸，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 雷内命中那架中型机甲，正是打出荧光字的十二号。 “雷内！”池慕酒在通讯频道里怒斥一声，将雷内震下了操纵网。 一号副驾上的雷内，膝盖一软，原地晕了过去。 围上来的机甲群，最先只是火力锁定，并没打算立即开炮，好像还有威胁对方、试图谈判的意思。 雷内连发两枚导、命中十二号机甲后，砰，砰，砰，砰……六枚导弹从机甲群里腾空而出，直击拼装重甲。对方连通讯都没得及发，就直接放弃了要挟、谈判的企图。 “归位！”池慕酒来不及预警，在3D立体音响里警告一声，径直撤退两万公里，跃迁。 池慕酒开机甲的速度堪比闪电，三秒钟闪得踪影全无。 机甲群没提防追捕目标会突然开火，猝不及防的损失一架中型机甲后，仓促反攻，没赶上拦截拼装重甲提前准备好的逃跑计划，炸了几响空炮。 六枚导弹撞在同一个点上，生生炸出了小行星撞上涂山星的威力。站在机甲群的方向，除了漫天火光啥也看不见，不晓得拼装重甲是跑了，还是被炸了。 废话，当然是跑了！ 池慕酒发现的那个跃迁隧道，似乎荒废了许多年，封锁密钥都失效了，所以拼装重甲撤得很快。 拼装重甲占的位置恰好隐蔽了那个跃迁点，再有六枚导弹的掩护，它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对面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六枚导弹集体爆炸的火力尚未散尽。短时间内，机甲群追不上来。 池慕酒连续两个跃迁，开着机甲跑得踪影都瞧不见了。 “雷内……”机甲停稳的一瞬间，格雷夫人就冲进了驾驶舱。 同一时间，主控室的门开了。 “知不知道，战场上保命的第一要素是执行命令？！”池慕酒的脚步声在一号副驾旁侧停住，他对上雷内的目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丝毫不留情面。那姑娘刚醒转过来，还没完全清醒，躺在母亲臂弯里挣扎不起来。 雷内从来没挨过这等训斥，训人的还是平日里让人如沐春风的赤霄先生。她沉浸在大起大落的情绪里，还没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有点懵。 “因为你的冲动，整架机甲上的‘朋友’，都差一点陪你去死了。”池慕酒的语气稍有缓和，态度依然强硬。他没在格雷夫人面前，提起雷内两枚导弹炸掉自家哥哥的事情。 雷内双眼血红的，牙关咬得自己都能听见响声。她埋头瞅着脚尖，闷闷地呼着肺里燃不尽的怒火烈焰，沉默了半分钟说不出话来。 “给你五分钟归位，继续跃迁。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池慕酒笔挺的身板背过去，几乎迈着正步往主控室的方向去了。 “凭什么？我凭什么不能两枚导弹炸掉他？”雷内忽然挣开母亲的双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冲着池慕酒的背影咆哮：“他从小就用这种方式逼我，每次都把我逼上绝境。吃个苹果都要我把大的给他，否则我就是全民公敌。凭什么？” 池慕酒翛然顿住脚步，转身对上雷内的眸光，有些愕然。 格雷夫人站在雷内身后，一手攥紧女儿的胳膊，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忍不住流下来的眼泪从她指缝间溢了出来。震惊和悲恸，在她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眸里，模糊了界线。 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陡然爆出重磅炸弹来，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池慕酒垂下眼眸，没敢去看那位母亲的眼神，回头走到雷内跟前，抬手抹掉那两颗孤零零挂在她腮边的眼泪。他声色如常的言语，不算安慰，甚至有些冰凉，却足矣抹掉母女二人内心深处最黑暗的阴影：“人类最无法容忍的两个字，就是‘背叛’。你亲自动手，总比别人动手更有尊严。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愿望，希望你能把它忘记，同那两枚导弹一起，埋在宇宙尘埃里。” “照顾好你母亲。”池慕酒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进了主控室。 池慕酒离开后，雷内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她膝盖窝一软，跪在了地上。怒上心头的时候，两枚导弹出去都是什么后果，她没计较过。现在清醒了！ “雷内……”格雷夫人迟钝地跪坐在女儿身旁，将她揉进怀里，眼泪掉得簌簌的。 “妈妈……对不起！”雷内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仍然会两枚导弹出去，送自己哥哥上路。 “都过去了。”格雷夫人吻着女儿的额头，不敢松手。“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忘记他吧。” 相继失去丈夫和儿子，眼睁睁看着女儿深陷重病，又背上弑兄杀父的业债，格雷夫人再不敢相信，脚下会有远方。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七章 你想喜欢我，就别现在葬在这 连续三个跃迁，池慕酒把拼装机甲开进了小行星带。 幺鸡上观景台去找云歌的机器人，他还趴那儿看星星。幺鸡见他就开八卦模式：“小行星有啥好看的？下面打戏热闹得很，过年似的。” 云歌“嗯”了一声，没搭话。 “安东尼奥带着管控局的武装过来围剿我们，还六枚导弹锁定，以示威胁。雷内两枚导弹干掉了她哥哥，池慕酒将她撞下操纵网，连续两次跃迁才摆脱敌军追捕。细聊的话，能写一部百万长篇。”幺鸡平成坐标X轴的机械音，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的。 “我长眼睛的，看见了。”云歌是出了名的不好好说话，直言直语地切了幺鸡的八卦，趴防爆玻璃上“看风景”，他还不想从观景台上下来。 外面一群小行星，不发光不发亮的，也不晓得他看啥。 驾驶舱顶层，有一圈环形的透光防爆外墙，留作观察区用。人手充足的时候，会有侦察兵轮班到观察区站岗。现在，观察区被云歌征用了，作了观景平台。 “根据历史数据分析，池慕酒将军可能别有用心。”幺鸡终于老实了，公式化汇报分析结果。 数据分析语言模式，云老板不高兴…… “还用分析？”云歌的金属球，还趴观景台上数小行星，说话都是一腔言语不善的音调。“那位执政官‘杀人不用刀的’，你不知道？” 幺鸡：“……” 说得，联邦上将都跟你一样，聊天说话都往人茶杯里怼导弹，那还得了？ “小行星带地形不错，适合打伏击。敌军队伍庞大，进来不占优势，勉强还能拖延几个小时。你去问问池慕酒，看他有什么计划？”金属球扒拉着天文望远镜，三百六十度环视一圈，拿镜头客串演讲话筒，冲幺鸡说话。 幺鸡：“……” 羽弗云歌，你信不信我把你这二哈样拍下来，发给鹿小姐？ 幺鸡说拍就拍，悄悄闪了一张照片发给皮皮。这二货，忘记自己跟皮皮的联系是通过云歌的精神链接中转的，照片一键发送出去，即刻就领了“禁言令”。她只能默默转身，下楼去了。 幺鸡本本分分地去找池慕酒，代云歌问话。池慕酒回了他三个字：“急什么？” 幺鸡：“……” 池老师，我不想再回去领禁言令了。 幺鸡不敢回去找云歌，又得罪不起池慕酒，煮了两壶咖啡，把二楼一底七间休息室转了个遍。 多了几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众人在生存线上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喝点咖啡权当安眠药，一口干完，就蒙被子聊天，睡了。 皮皮睡了醒，醒了睡，有点不知天日的味道。她喝了幺鸡两杯咖啡，都不记得跟人聊了什么，躺下去又睡着了，还浑浑噩噩地做梦。 通往幽灵港的地下航道上，羽弗云歌披着星月光辉的身影矗立成界碑，伟岸得能与太空码头肩并肩。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葬在航道上做纪念碑的。”皮皮从她的机甲上下来，没穿宇航服，不晓得踩的是星云，还是七彩祥云，就这么走到了羽弗云歌的面前。 观景台上看小行星的金属球，愣了一下，云歌看见了皮皮的梦境。他在皮皮脑海里，跟梦境中的“女主”说话：“我没说现在就要葬在这里做纪念碑的。再等三百年，我帮你占坑，给你把墓地留着。” 分明是句暖心窝、哄女孩子开心的漂亮话，不晓得云歌那里是个什么系统设置，他一开口，话就变得极具讽刺意味。 “赤霄邀约一帮流放犯同行，不作死内讧就不错了。你指望他能帮我们拿到病毒疫苗？”梦境里的皮皮，魂儿飘着，说话却不飘，清醒得很。“三百年，我不指望了。我每天攒缘分，攒了十九年，能遇上羽弗将军……我已经很知足了。” 经她这么一说，云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羽弗云歌？” 他和池慕酒相互拆台的对话，是屏蔽了皮皮的。 “你想知道？”皮皮挑起一边眉峰问他。 云歌顿了一下，说：“好奇。求告知。” “你把眼睛闭上。”皮皮双手背在身后，给他抛了个十分俏皮的媚眼。 云歌这铁憨憨，真把眼睛闭上了。 羽弗云歌身量很高，皮皮在梦境里看到的身影，其实是他电子云脑里的“真是存在”。 皮皮一米六八的身高，踮起脚尖都只到他肩膀位置。她上前一步踩到云歌脚背上去，攀住他的肩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唇印。 “皮皮！”云歌触电似的睁开眼睛，握住她的双肩，却没舍得推出去。“你才十九岁……” 皮皮好多天没漂虹膜了，梦境里依然是一双浅紫色的眼睛。阿云说好看，她潜意识里就认定了那双浅紫色的眼睛。 那双浅紫色的眸子望向云歌，看透生死沉浮般的清澈，星空在她眼里没有纷争，没有战火，没有机甲，只有亿万恒星的光和灿烂星云的美——这不正是他所向往的星河图吗？ “喜欢你，跟我十九岁有什么关系？”皮皮双手环在云歌颈后，就这么挂在他脖颈上。 如此之近的距离，就算是梦境也能感触彼此的呼吸。 看透她眼眸深处的真诚，云歌心底最真实的渴望被激发出来了，他埋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温柔的触感，让他听到了自己二十八年未曾听过的心跳。 心跳，他一个没有实体的存在，怎么会有心跳？ 皮皮浅浅的一吻之后，彻底把自己的灵魂交付了出去。她就没打算过，自己今天要活着离开这里…… 云歌吻得很深，吻到自己都快忘乎所以了。到底是谁踩了谁的七彩祥云，谁还在乎？ “咯噔”一声，休息室的门开了。 进入深度睡眠的皮皮感觉不到有人进来，她现在几乎就是半昏睡状况，反应更加迟钝了。 云歌的感官却很敏锐，他第一反应就是破解机甲精神链接……突然想起机甲全权交给了池慕酒，冲出去的脑电波又折了回来。 皮皮睡着了，幺鸡闲聊八卦去了，金属球机器人还在楼上，又没有机甲操纵网，云歌彻底瞎了…… 听脚步声，他勉强能认出来，推门进来的是池慕酒。 “这人……进姑娘房间怎么不打招呼？”“梦境”里，云歌还吻着皮皮，潜意识里莫名其妙地骂这么一句，还被皮皮听见了。 “你说什么？”皮皮推开他一点，在他唇边问道。 “我……”云歌听见池慕酒拉了椅子过来、在医疗舱旁边坐下的动静，有种被人捉奸在床的错觉，赶紧推开皮皮，生硬地给自己打掩护：“我说……我说你才十九岁，咱们点到为止好吗？” 皮皮茫茫然一双大眼睛望着云歌，“什么……是点到为止？换个说法……什么才不算点到为止？我喜欢你，跟我十九岁有什么关系呢？” 云歌对上她的眼眸，真想把那个吻再加深一遍。可惜他没有行动，只是想，想了足足一分钟之后，才讷讷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你想喜欢我，就别现在葬在这里。”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八章 恭喜你，就要做我女婿了！ 梦境里，云歌突然消失。皮皮茫茫然站广袤无垠的黑暗里，寻不到她要找的人，眉心锁成了一个“川”字。 池慕酒拇指拂过皮皮眉心，捋平了她紧锁的眉头。看着她的睡颜，他禁不住唇角勾起一抹暖笑，低声喃呢一句：“都长这么大了……” “池慕酒，你有没有点规矩？！” 休息室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池慕酒猛然扭头过去，平行视线里没瞧见有人，慢半拍反应过来，才想起是云歌那个金属球样的机器人。 “你进姑娘房间，都不敲门的吗？”云歌的金属球横冲直撞地闯进休息室，扯嗓门儿就开骂人，也不管皮皮醒了没有。 “你们在吵什么？”皮皮睡眼惺忪的从医疗舱里坐起来，呓语似的嘟哝两句，也没看清楚是谁。 池慕酒起身就要出门，云歌遥控医疗舱往他跟前一横，逼得他半个步子没迈出去，就原地立正了。 皮皮晕乎乎的，还没睡醒，医疗舱猛然九十度直角转弯，横在池慕酒跟前，她差点翻身栽了下去。 池慕酒眼疾手快，接住了皮皮。 皮皮稳住身形，从池慕酒怀里挣扎起来，危襟正坐。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是谁了，才敢说话：“我感染了九尾狐病毒，你赶紧离开吧，传染性很强的。” 池慕酒抬手将皮皮额前散乱的碎发撩到耳后，浅浅地笑了一下，揉着几分暖意的声调安慰她：“怕什么？我也感染了病毒，岂不更好？至少有人会诚心信我一回。如果找不到疫苗，我们一起死，黄泉路上还有伴嘛。” “谁准你跟她一起死了？开你的机甲去。”云歌呼啦的一声，又把医疗舱遥控走了。 皮皮没想到他同一招数还能带回锅的，猛一仰头就倒了回去，爬起来冲金属球一顿臭骂：“云叔叔，你都蠢成猪了吗？有你这么坑队友的……” 她话没骂完，一抬头，发现屋里人都没了。 这，谁睡觉都睡幻觉了吗？还是在梦游…… 池慕酒捧起金属球就往外走，冲进主控室，反手就把门给锁了。 “你干什么？”池慕酒把金属球往角落里的小吧台上一搁，脸色就不好了。“我在战火中救她一场，好歹那些裹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还将她裹在大衣衣襟里，相依为命过几天。去看看她，怎么了？” 金属球没说话，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池慕酒是捧着它进主控室的，视角有点尴尬，关机了。 池慕酒瞪它好半天，它才开机，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吵架不同频，就跟一拳出去打空一个道理，白费力气。池慕酒闷闷地烧了一肚子的火气，被云歌一句话给戳蔫了：“我说你无聊！” 池慕酒蔫儿了，云歌可没有。他想起自己在皮皮梦境里落荒而逃的狼狈，就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数落昔日老师：“哟，看女儿的就有特权，可以不敲门？姑娘大了，房间不可以随便进去的……不知道吗？” 池慕酒翻箱倒柜地找酒喝，听见这么一句，抬头昵了一眼吧台上的机器人，正经揶揄道：“说得，跟你有女儿似的……你进她的房间，敲门过门吗？” “……”云歌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糊弄了几句不成体统的解释：“我……我们以前不住一个房间。我……我睡客厅的，就没进过卧室……咳，充电方便。这几天乱得很，她又病了，我也就得空才去她房里守着……我跟你解释那么多干嘛，你是我谁啊？” 池慕酒好容易找到他私藏的那瓶朗姆酒，还剩小半瓶，过期的。他给自己满上，举杯碰了吧台上的金属球：“恭喜你，就要做我女婿了！” “滚！”金属球“砰”的一声，从吧台上跳将下，转身就往外滚。 池慕酒说不出为啥心情这么愉悦，可能是太多年没成功涮过云歌了。他靠在吧台上品酒，似笑非笑地瞅着“女婿”的背影，嘱咐道：“她的身世你猜得到的，别让她知道。” “你可以不说废话吗？”金属球径直往门外滚去，头也不回。“你少去看她两回，比让我闭嘴更管用。” 池慕酒很贴心的，抬手输了主控室的密钥，帮他把门开了。 云歌的金属球还没离开主控室，警报系统突然响了：“已被火力锁定，导弹。” 池慕酒一口干完半杯过期酒，翻身坐上驾驶台，手动砸开安全阀，操作机甲打开了防护盾。他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机甲上睡着的、没睡着的，全被防撞胶裹起来拍在了机甲壁上。皮皮被锁在医疗舱里，医疗舱自动靠墙，固定了起来，还开防撞模式。幺鸡变身一只朱雀，贴在休息厅的天花板上。云歌的金属球自带电磁系统，他往角落里一靠，靠磁场贴在了机甲壁上。 池慕酒开着拼装重甲，连续躲开三枚导弹，在小行星带飙机甲飙成立体的S形。 三枚导弹都擦着机甲过去，撞在小行星上。小行星追着机甲尾巴开花。 爆炸碎片连续不断地撞在机甲防护盾上，撞得警报一顿乱响： “危险操作，请调整路线！” “防护盾损伤百分之三十！” “能源系统高温预警！” “已被火力锁定，离子弹！” …… 拼装重甲提前跳跃，躲开了继警报之后、冲它直冲而来的离子弹。 粒子弹爆炸产生的炙热高温，将机甲停留过的地方，烧成了一座太空熔炉。陨石和小行星瞬间汽化成一团火红的星云，红得炫目。 “操纵网给我，引他们进来，不带反攻的吗？”云歌贴在靠门的墙角里，冲池慕酒大喊。 “攻个锤子，装了火力的武器库全得手控。”池慕酒说着就开机甲紧急跃迁，跳出了火力包围圈。他用操纵网试了两个区的武器库，全都是空的，唯一连上操纵网、又装了导弹的武器库，雷内掉用了。 流放区出来的那帮野路子，装武器装得特别奇怪。总共十一枚导弹、两枚离子弹，他竟然分了八个区。皮皮装好的操纵网，恰恰只能链接其中一个区…… 拼装机甲紧急跃迁跳出去，迎面撞上一颗小行星。池慕酒硬生生拽着机甲翻成过山车，才跟那颗小行星擦肩而过。 “操纵网给我，不能放他出去。”云歌命令幺鸡覆盖机甲操纵网，想要“强行”接管机甲。 他知道，池慕酒不会跟他硬拼。 果然，幺鸡的操纵网刚一覆盖上去，池慕酒就交接了机甲的主控权。 “手控炮塔至少延迟三秒，提前预报开火方向。”池慕酒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随时准备输入攻击坐标。操纵网交了，炮塔和武器库还没交，炮塔也有没连操纵网的，总不能指望那个金属球机器人来手控炮塔吧？ “十四秒倒计时。水平线，十一点方向，导弹攻击。”云歌简洁明了地给完指令，开机甲紧急跃迁，直奔炮火方向而去。 上战场，师生二人的配合还跟从前一样，胜似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陷在包围圈里还起内讧，那是自取灭亡。执政官“退了休”，也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四十九章 上战场，胜似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拼装重甲在百余架机群的包围圈里消失，不晓得这紧急跃迁的技术是有多高，竟然能在小行星带里眨眼的功夫跑得踪影全无，还没机毁人亡。 小行星带地形复杂，需要考虑的作战因素很多，太空战通常不会选择这种地方作主战场。 小行星不稳定的运动轨迹、引力、跃迁磁场波动等因素，都会改变战甲预期的行进轨迹、以及导弹的攻击方向。 百余架的庞大机群进来，更是乱作一团。大部分机甲，连导弹都还没有打出去过，它们不是在避让小行星，就是在避让小行星的路上，还得随时提防阵型中避让小行星乱撞战友，以及受小行星引力影响、改变航向偏向自己的导弹…… 拼装重甲突然消失，大群大群的机甲在各种避让中自乱阵脚，追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派侦察机红外线扫描，追踪拼装重甲的去向。 “哔哔，可疑……”目标。 侦察机“哔哔”两声还没哔完，拼装重甲就忽然在机群的包围圈里出现，它神龙摆尾状游走“几步”，将两架侦察机撞成废铁，行进路线直逼指挥舰去。 什么直径几十米的小行星，羽弗云歌视而不见，开机甲径直往上撞，撞得机甲上防护盾上火星乱溅。机甲里头警报响成一片：“防护盾损伤百分之四十，防护盾损伤百分之四十五，防护盾损伤百分之五十……防护盾损伤百分之八十……” “是老子教你当海盗的吗？你开的是机甲，还是钢铁侠？”池慕酒受不了云歌这拼命状，单手转着武器库的转向轮，稳住座椅扶手，开嘴炮大骂羽弗云歌。机甲内纵波横波交替共振，地板跳成跳舞机，安全扣都快固定不住驾驶员了。 “开炮。”云歌二话不说就喊开炮。要不是池慕酒是他老师，他非得加上至理名言“闭嘴”不可？ 池慕酒也是二话不说，收到指令，即刻调整好炮塔和转向轮，开炮。 拼装重甲利剑出鞘状，直指指挥舰而去，带着一众小行星的撞击碎片，流星雨似的。 这个距离，十万公里不到，是太空战最危险的距离。一方面，两架重甲的操纵网，恰好在十万公里的地方交叠，谁能把谁撸下操纵网，拼的全是主控的解码速度和精神力强度。另一方面，在这个距离上火力攻击，准确度非常高，爆炸的冲击波还不会影响自己的战甲。 齐刷刷的一排炮塔，呈半弧形瞄准拼装重甲。 与此同时，数十组破解码输进了拼装重甲的精神链接。云歌的脑电波蜻蜓点水似的，跟对方指挥舰的主控碰了一下，随后迅速撤出操纵网。 拼装重甲被集群指挥舰捕获，瞄准它的炮塔们没有即刻点火。 云歌顺理成章的，给池慕酒争取了三秒钟的时间手控炮塔。 只见拼装重甲对准指挥舰的炮塔往旁侧一转，一枚导弹出去，正巧打进对方副指挥舰的炮塔内。导弹以炸膛的方式，引爆了对方的武器库。 机甲群中，从上到下的军官、士兵们，谁也没想到，捕获到手的机甲，还能调转炮塔朝自己人开炮。愣是眼睁睁的看着导弹过来，感受着副指挥舰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十几秒钟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指挥舰那主控，还没摸熟拼装机没装齐全的操纵网，就遭遇了一波突然袭击。云歌撤退三秒，回马一枪使出杀手锏，拼蛮力将对方主控撞出了拼装重甲的操纵网。 那边指挥舰上，主控两眼翻白，直挺挺地仰头栽倒在地上。指挥舰的操纵网突然悬空，云歌乘虚而入，攻占了指挥舰。 主控倒下，副驾立刻替补上来，云歌又是蜻蜓点水的一撞，撤了回来。他撤回精神力的同时，冲池慕酒大喊一声：“车轮战，攻击指挥舰的操纵网。” 指挥舰副驾上线，权限还没占到百分之四十，排成队的破解码就攻了进精神链接，突袭过来的脑电波以他从未见过的精神力强度，将他撞下操纵网。 副驾的精神力，远不及主控，撸一把就下去了。 指挥舰上，一号副驾白眼儿一翻，歪驾驶舱里口吐白沫。二号副驾跟上，没坚持两秒，又被撸下去了。 直到这时候，机甲群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们的通讯频道里，副指挥舰信号消失，指挥舰主控、副驾一个接一个的上线，又一个接一个的两秒掉线，指挥权限真空。 机群都是经过特训的正规部队，反应力极快。他们临时没有指挥官，炮塔对准拼装重甲的，都不约而同地朝它开炮。 云歌攻占操纵网、撞开二号副驾的同时，开着拼装重甲完成了一个跳跃动作，险险地躲开了群起而攻之的“马蜂弹”，跳出了火力攻击范围。 三号副驾作为后来者，不敢示弱，英勇地想要抢回操纵网后来居上。来势汹涌的精神力瞬间撑爆操纵网，云歌连撞都不跟他撞，直接退了出去。 这猛虎落地的姿势，算是扑了个空 夺回操纵网的三号副驾反应速度极快，稳准狠的一炮离子弹，朝着拼装机甲过去。 离子弹攻击力不及导弹，却以火力范围著称。离子弹爆炸产生的高温粒子流，目标机甲还没接触到火力范围就得开始融化，没有防护盾的情况下。即便拥有防护盾，近距离接触爆炸的粒子弹也能烧到汽化，渣儿都不见。 云歌在三号副驾上线的同时，就开着机甲执行了一个跳跃动作，不等指挥舰炮火过来，他就将拼装机甲垂直叠在了指挥舰上方、不超过一万公里的位置上。这一叠，成功避开了指挥舰的火力范围，机甲群再要开火，也得投鼠忌器不敢再用离子弹…… 导弹算个屁，羽弗云歌机甲都能开成钢铁侠的，在乎几枚导弹？ 那是在学校的时候，池老师送他导弹送得不够…… 一轮猛攻，一轮闪退，众人都还在混乱中缓冲，炮塔都没调转过来，池慕酒已经接替云歌撸下了指挥舰上的三号副驾。 终于有人发现战术不对劲了，想替指挥舰抢回操纵网。 池慕酒抢到操纵网，即刻让出百分之六十的权限。破解码进来，他直接放行，把指挥舰的操纵网开成共工模式。 因为没有指挥官，发现问题的都是后知后觉的状况，还无序进攻。机群侧翼两个卫队、四架重甲一拥而上，想要抢回指挥舰的控制权限。等他们主控脑电波撞进指挥舰的操纵网后，才发现这是个圈套。 指挥舰的操纵网里，脑电波野马脱缰式纵横狂奔，乱成一团，压根儿分不清敌我。 指挥舰上的四号副驾，没敢第一时间上线，犹豫了一秒，躲过了一劫。 拼装重甲两枚离子弹，向下四十五度，四点钟方向、七点钟方向同时开炮。两个卫队、四架重甲的主控，还没来得及撤出指挥舰的操纵网，就已经飞灰湮灭，在粒子流的高温下烧成了宇宙星云。 灰暗无光的小行星带，顿时添了两团火红的流动的云霞。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章 冷血君 小行星带受地形限制，不适合大型战斗。百余架机甲挤进来本就施展不开，这会儿为了抢夺指挥舰的控制权，挤得更近。 两枚粒子弹炸掉四架重甲的同时，引爆了它们的武器库。 这一炸，捅了马蜂窝似的，炸得群龙无首的机甲群嗡嗡一阵乱飞。靠粒子弹近的，差不多都飞灰烟灭了，远一点的，不是撞上小行星，就是撞上猪队友，没几个安身的。 粒子弹的流向是往两翼去的，指挥舰的位置相对安全。拼装重甲躲进指挥舰的防护盾里，连爆炸碎片都没溅到自己身上，贼精了。 指挥舰上还有一名副驾，以及其他战斗人员。池慕酒抢到操纵网之后，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手脑并用，调动粒子弹开炮的同时，就卸掉了指挥舰的仿重力系统。 指挥舰上，副驾也好，其他战斗人员也好，在失重状况下，全都飘了起来。 最后那名副驾，飘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要夺回机甲控制权。池慕酒没跟他硬拼精神力，提前替换掉了波普码，还加了双重密钥，连进操纵网的权限都不给他。 那名副驾也是亏得慌，鬼特么知道攻占了操纵网后，担着两架重甲的主控，还有替换波普码再双重加密的闷骚操作…… 替换波普码的操作不是没有，只是寻常人脑电波写码的速度不够快，做不完换码动作就有可能被人反抢。大多数人压根儿没机会完成这样的操作，抢一轮操纵网，人都快歇菜了，控制住操纵网不被反抢都够呛的，还替换什么波普码，精神力不够强大。 池慕酒能够迅速替换波普码，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并没有真的担着两架重甲。拼装重甲是羽弗云歌在开，他只是通过幺鸡的操纵网攻占了指挥舰而已。不然，他也没那么快的速度换波普码。 “进出小行星带，只有两个跃迁隧道。分头行动，炸掉它们。”羽弗云歌不跟他老师客气的，战场上尤其如此。他深刻怀疑，自己那些年挨的训，都是因为自己战场上指使池老师，指使得太耿直了。 他趁乱拖着两架机甲紧急跃迁，跳出机甲群的包围圈，还气定神闲地念念碎：“小爷的地盘儿，由得他们撒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继仿重力系统之后，池慕酒卸掉了指挥舰的仿生态空气循环系统，全歼指挥舰上的有生力量。 指挥舰里悬浮在人，像水里缺氧的鱼一样，全都张大了嘴巴，想要一口救命的空气，却什么都没得到。 池慕酒仿佛笑了一下，跟他共享操纵网的云歌感觉得到了，也不晓得他是在欣赏自己猫捉老鼠似的歼灭战术，还是在傒落云歌的轻狂。 不管哪样，云歌都觉得他变态。 不怕变态坏，就怕变态帅。 太帅的变态，想骂他都觉得自己不够优雅，现在的羽弗云歌深有体会。 “给我一个汇合点的坐标。”池慕酒解开安全扣，跳下驾驶台，扒拉了宇航服出来穿上。他对这一带不熟，进入小行星带的地下航道，都是云歌给他画的。“我在汇合点熄火等你。你最好用操纵网捕捉信号，别用红外线，这样更容易隐藏机甲。现在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抢到了战备物资。否则，你懂的……” 否则，第二个安东尼奥随时都能挺身而出，或者背后开枪。 “你可以不说废话吗？快点走。”云歌与池老师所见略同，见不得他没事儿就把他的想法点破。 就不能悄悄的，造个心有灵犀的假象吗？ 首开失利，云歌故作聪明地想要找点尊严回来，反问池慕酒：“第三个人幺鸡已经知道了。池老师你下次换个说法，不然萝莉以为你在说她不是人。” 池慕酒：“……” 几十年了，你这臭不要脸、还喜欢顶撞师长的毛病，能不能改了？ 好吧，他喜欢，让他好了…… 紧急跃迁途的防撞设置没有解除，机甲上的碳基生命还裹在防撞胶里，池慕酒已经开太空摩艇去了指挥舰上。 池慕酒是个冷血君。 他的太空摩艇开进指挥舰，装好仿重力系统和仿生态空气循环系统后，脱掉宇航服扔在摩艇上，迈大步就往主控室去。 悬浮的尸体落下来砸他脚边，他都能一脚迈就过去了，余光都不带稍一眼的，遥控一台管理机器人过来，把他们扫去垃圾处理器里，完事儿了。 主战场上，百余架机甲的大部队，被云歌和池慕酒一搅和，乱得跟着火的马蜂窝似的，嗡嗡乱撞撞成一团。 两个级别的指挥官凭空蒸发，那么庞大的队伍，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等他们中层军官替补上来的时候，追击目标跑了，指挥舰也不见了。 “整队！整队！”三个纵队的中级军官，同时在通讯频道里喊整队，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二十分钟过去，“蚂蜂们”整队终于整了个队形出来。他们在通讯频道里，确定了在场军衔最高的军官，由他接替指挥官，调整作战部署。 “这里距跃迁隧道，大约二十五分钟的路程。周边没有连续紧急跃迁的脉冲，他们没那么快逃出小行星带的。分头搜捕，发现追捕目标立刻上报，不准单独行动。注意隐蔽行踪，出发！”现在接替指挥官的是名上尉。 这名上尉决策颇为果断，思路也相当清晰。他知道硬拼肯定会再次势利，下达完指令的第一时间，就上报了蓬莱星系管控局总部。 这次执行追捕任务的指挥官是名上校，对付那架拼装重甲，半点便宜没有占到，第一轮抢夺指挥舰就被秒杀。 他们摸不清那架拼装重甲的主控，是哪里来的绝世高手，总之不能擅自行动。 接到上级命令，机甲群里还能行动的全都潜行而去，剩下一些半残的开始打扫战场。 行动不到五分钟，星空里轰然炸出一团雪亮的火光，跃迁隧道没了…… 相隔不到两分钟，另一团雪亮的火光，在航线穿越小行星的对角线上炸开。刚接过机群指挥权限的上尉傻了，那应该是另外一条跃迁隧道…… “他大爷的……一帮海盗！”上尉一巴掌拍在操作台上，起身以最快速度的发起通讯。 少尉及以上的军官全在通讯频道里，总共不超过三位。 “他们炸了跃迁隧道，即刻调整作战计划。”上尉在通讯频道里说话。 通讯频道里一顿沉默，没人敢说话。 管控局越级汇报处罚很重，没有长官命令，他们都不敢说话，这也是他们为啥二十分钟才完成整队的原因。 穿越小行星带对角线上的两条跃迁隧道，很可能是这里唯一的跃迁点。这下全炸了，想要离开这里，再开一周也出不去。紧急跃迁，多跃迁几次，能源都不够…… 坐吃等死，还是等待救援，没人敢轻易给战友下定论。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一章 她真的吻过羽弗将军 “等救援是没有希望的……”沉寂了好久的通讯频道里，终于有人说话了。看肩章，是名中尉。 “能源不够，航回基地是不可能的。” “上校立过军令状。完不成任务……我们就地自裁。” “……” 听到“就地自裁”四个大字，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裁什么裁？家里妻儿都有人养了？”上尉呵斥一声，代众人做了决断。“我召集你们开会，是想让大家知道，伊甸园我们回不去了。” 又是一阵静默。 没人敢问上尉，他们将要作何打算。 “整队集合。清点所有物资，带上伤员，炸毁不要机甲，在现场制造全军覆没的假象。离开小行星带后，全体进入太空漂流模式。从现在开始，计划两个月的储备物资，每天定额分配。不管漂流到哪个星球，只要能够活下来，即刻申请登陆。别让亲人们抱着烈士墓碑等我们。任务调整：活着回家！”这名中尉行事果断，命令也下得铿锵有力。 四十分钟后，滞留在小行星带的机甲残队整装完毕。他们把管控局的徽章拆了，半残的机甲卸掉燃料、武器后全部炸毁。两百八十多人，挤进仅存的二十三架机甲里，进入了太空漂流模式。 穿越小行星带的，确实只有一条航线。两条跃迁隧道，一边连接走私犯聚集的仙女镇，另一边通往域外的荒漠区。 云歌和池慕酒炸掉跃迁隧道后，这一片彻底成了宇宙沙漠，残存的机甲部队再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只能进入太空漂流模式，跟死神碰运气。 云歌到达约定的汇合地点，很快就发现了熄火后漂在太空中的指挥舰。他没上去接管机甲，隔着十几万公里发了个通讯过去，确定主控是池慕酒，才开着机甲过去接他。 “你要不要那么谨慎？”开摩艇回来的池慕酒，不满云歌当面质疑他的武力值，脱下宇航服往管理机器人面前一扔，迈正步进了主控室。 “废话！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不谨慎一点，早死八百回了……”云歌嬉皮笑脸的跟在池慕酒脚边，坚决不认错。 池慕酒蓦地停住脚步，扭头看他，又是那种眼神。云歌一顿，话说哪儿去了都不知道。只瞧见池老师的眼眸里，血丝一条一条地爬上来，说不出是悲愤，还是心伤。 顿了许久，池慕酒终于哽咽了一下，淡淡地喃呢两句：“死一次就够了……八百回，我得在你母亲坟前碎尸万段。” 羽弗云歌：“……” 还好我母亲没给你留坟，不然墓碑都不好意思接待你如此频繁的造访。没个屁事儿就把她老人家搬出来，干嘛呢？ “那条航线是干什么用的？航线出生是条野路子，跃迁隧道还挺正规的。”池慕酒略一调整神态，又声色如常地跟云歌闲聊。像他这样的执政官，通常喜怒不形于色，偶有悲欢也不过添彩之笔，更不会执着于别人的一言一行。 他反手锁上主控室的房门，将怀里揣的两瓶伏特加取了出来。他的西装总共两个内袋，一边揣着一瓶两瓶伏特加，可能是指挥舰上翻出来的。 池慕酒走到吧台前，斟上两小杯伏特加后，剩下的全存进了酒柜。 “那是走私犯同海盗交易的底下航线。两条跃迁隧道，是我远征第十三星系的时候开的，那时还不叫‘蓬莱星系’。为了找那条地下航线，我差点没把自己嫁出去。”金属球滚到吧台上，碰了一下池慕酒的酒杯，一边一说戏说当年，一边想问他倒两杯酒干嘛，是不是想要把他浇短路。 哪晓得，池慕酒端起酒杯，往金属球面前一倒，祭了。 羽弗云歌：“……” 池慕酒，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录取你进圣维亚军校。”池慕酒还是录取云歌那天的神态，声音都没变过，不喜不悲不带任何情绪。 那一刻，师生二人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圣维亚军校彼此对视的一眼。 那一年，羽弗云歌十四岁。他站在朝阳底下，却没有十四岁少年该有的悲欢，眸子里笼着驱散不尽的阴霾。 他凭着那句极富哲学意味的著名言论，“打动”了主考官池慕酒：“人类文明始于好奇心，推动历史车轮的唯一引擎，是永无止境的探索，以及我们不曾停息的脚步。我用血肉铸就的利剑，将是护送人类远征的盾牌。” 他用血肉筑就的利剑，何止是护送人类远征的盾牌，还有他二十八年前自掘的坟墓。 “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兰黛子。”池慕酒另一杯伏特加倒在地上，祭了兰黛子。 羽弗云歌：“……” 我跟我妈，在你眼里都是死人了？ “机甲你替我开会儿，我有点累了。” 池慕酒把酒杯扔进洗碗机里，转身出了主控室。 云歌错觉自己又给他老妈背了锅，歪歪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池慕酒没去别处，去了云歌“征用”的观景台。他也没干别的，拿起望远镜做了侦查兵该做的事情。 不管是联邦上将共有的习惯，还是师生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池慕酒都同羽弗云歌一样，在休息时间选择了一名普通士兵的日常工作，为“主将”站岗。 “咚咚……”皮皮的休息室外，敲门声响起。 从开战到现在，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云歌一直没有解开防撞预警，机甲上的碳基生命全被裹在防撞胶里，此时此刻才机甲壁上滚下来，没一个明白所以然的。 皮皮的医疗舱，也刚解锁不到一分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明白，只知道机甲跃迁了很多次。 关在医疗舱里，跟躺进棺材没什么两样。听见有人敲门，她即刻翻身跳下医疗舱，脚不沾地的“复活过来”，跑去开门。 皮皮本就是半昏迷的状况，加上起身速度太快，走路都没分清东西南北，一开门就栽了下去。她头重脚轻的摇晃几步过去，往哪边倒的都不知道。 “你慢点儿，我家将军会心疼的。”幺鸡伸手接住皮皮，扶着她原地坐了下去。 下一秒，幺鸡被禁言了。 “什么……谁家将军？”皮皮几近错愕的表情望向幺鸡，不晓得是她耳朵听错了，还是春梦做多了。总之，她认定幺鸡说的那位“将军”，不是什么好人…… 真真假假的骗了她那么久，是梦不是梦，也不给个明白解释。 幺鸡挤眉弄眼的，没说话，悄悄打了一排萤光字浮在手心里，借着抬手蹭鼻尖的动作掩饰了一下。 那排荧光字这么写的：羽弗将军让我上来看看，他很担心你！ 看到“羽弗将军”四个字，皮皮耳根一热，一片绯红从锁骨烧到耳根，耳垂红得都快滴血了。她到现在为止，都以为自己野史看多了，脑袋发热。 结果，她真的吻过羽弗将军！ 就算是在梦里…… 那种温柔又热烈的触感，就算是在梦里也很真实。 “他想看我，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皮皮干涩的嗓音噌怒一声，从地板上挣扎起来，转身背过去，落荒而逃。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二章 什么，九尾狐病毒？ 皮皮说“让他自己来看”的话，云歌听见了。八卦机写的荧光字，他也看见了。他跟皮皮共用感官，她说什么做什么，哪需要用机甲的操纵网去了解？ 自从梦里那一吻之后，云歌就不大敢见皮皮。他一金属球机器人，有啥好见的？ 皮皮窝在医疗舱里翻通讯录。几百号联系人，她竟然不知道该找谁来聊天、说话。 憧憬与失落交织的错乱，搅得她心神不宁。 “蜷在医疗舱里无聊，去观景台上看会儿星星吧。”皮皮百无聊奈地翻了好几个小时的通讯录，云歌才在脑海里跟她说话。“赤霄在观景台上，你顺便帮我问问，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找那个秘密实验室。总不能一直这么漂着吧。” “你不指使幺鸡，就来指使我，什么毛病？”皮皮不乐意跟云歌搭讪，愤愤然关掉通讯录，蒙被子打算接着睡。 “我能去，需要指使你们？”云歌这话脱口而出，纯属无意的。 皮皮喉咙里一哽，揪心的痛楚在胸腔里蔓延开来，蚀骨噬心地钻进每一寸毛孔，将她全身力气剥夺了个干净。她想问他，为什么他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一个能够跟她实现精神链接的伪“系统”。 然而，她没问。 她不敢问，不敢将内心深处的隐痛宣之于口，就像不敢亲手判自己死刑一样。 “我感染了九尾狐病毒，现在需要隔离。你让幺鸡去吧。”皮皮声音很轻。她故意把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的，掩饰她不敢拿去示人的秘密。 “那你再睡会儿。我自己去问。”云歌这闷骚，竟然就此屏蔽了皮皮。他感官很敏锐的，皮皮反应如此强烈，他能不知道那姑娘在想什么？ 很好，自己想见的人，让别人去见。见执政官就那么积极…… 羽弗云歌，你没毛病吧？ 屏蔽皮皮以后，云歌没去找池慕酒。他仅仅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皮皮，想“一个人”关在主控室里发呆，又找不到借口，才把池老师拖出来的。 “鹿小姐，鹿小姐！” 皮皮的休息室外，吵吵嚷嚷的闹成一片，门都快被人给敲裂了。 幺鸡三步并做两步冲上二楼，拨开众人挤到门口，隔在门板和人群中间，两手往门框上一撑，将一众人等拦在休息室门外。“有什么事情先跟我说，鹿小姐感冒发烧，不要打扰她休息。机甲有啥故障的时候，还得等她处理呢。” “我想请鹿小姐出来看一下，这是不是感染了九尾狐变异病毒。医疗仪器检测，显示‘无法识别’。”敲门那人，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站在幺鸡面前。他被身后的人群挤到距离幺鸡不到两步远的地方，硬是挺直了后背，才顶住身后的压力，没让大家再往前拥挤。后面推推搡搡的人太多了，他一个顶不住，又被迫往前买了半步，差点贴到幺鸡身上去了。 他自知惹不起这机器小妞，不敢说什么硬说，指着手里的化验单，请求见皮皮一面：“我也是学医的，分析病毒形态和患者初期症状，应该就是九尾狐变异病毒。” “胡说什么，医疗仪器都无法识别，怎么判定是九尾狐病毒？”幺鸡一把揪过那人手里的化验单，在手心里揉成一团，点火烧了。 “幺鸡小姐，你骗我们没见识可以，别把我们当弱智。”又有人站了出来。“这都什么年代了，感冒发烧那么久不好？地球时代，感冒七天就能自愈，一剂退烧针就能控制体温。鹿小姐都在医疗舱里躺多长时间了？” 幺鸡自知理亏，又不打算舌战群儒，她双手环在胸前，往门框上一靠，皮笑肉不笑的在噙一抹俾睨天下的冷笑，把门让了出来。 她这一让，反而没人敢说话了，也没人愿意带头闯关开门。 幺鸡哪次笑过，不是大开杀戒的先兆？ 一众人等拥挤休息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为难，不甘心，又不敢挑衅，就这么跟幺鸡耗着。 僵持了不到半分钟，门后一声闷响。幺鸡火速开门，旋身进了休息室。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接住门后突然晕倒的皮皮。 “皮皮……”池慕酒来了。他听到楼下吵得沸沸扬扬的，就从观察区下来了，一脚迈出楼梯口，就见到这样一幕，赶紧喝住众人，箭步冲进二楼的休息室。 幺鸡是云歌专属的机甲核，她的言行，很多时候都是在执行云歌的指令。本机除了八卦以外，其实位是彬彬有礼的“淑女”，颇有名媛风范。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交到云歌手里，她就跟她云老板一起犯二了。 她那俾睨天下的眼神，是淑女名媛该有的？敢说不是云老板教导有方？ 皮皮怎么晕的，还用解释吗？ 休息室的门把手上，幺鸡悄悄输了二百二十伏特的电弧。 皮皮听见门外吵得厉害，晕乎乎的就翻身下了医疗舱，开门去了。她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不稳，没注意幺鸡使坏在门上做了手脚。 云歌反应慢半拍，一分钟没有关注到皮皮，就出事了。等他发现皮皮过来开门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伸手去抓了门把手。 云歌这些小把式，从小就被池慕酒看在眼里。他如今翻出来再玩儿，池老师心里门儿清。 池老师心道：“真要有这么个女婿，跟养二哈有啥区别，坑人能把自家女友都坑进去的……” 池慕酒挤进人群，抱起皮皮就往医疗舱送。等医疗舱检测说“没有生命危险”，他略略才松了口气，将医疗舱调成静养模式，转身离开休息室，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是的，九尾狐变异病毒。不用找鹿小姐确诊，我就可以给你们判死刑。”池慕酒石破天惊的一句，说得风轻云淡。他一袭墨色风衣保持他着执政官的风范，不怒自威，温文尔雅中，始终带点不容侵犯的气质。 休息室外，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九尾狐病毒？” “怎么会这样？” “有没有疫苗？我们有没有疫苗？我儿子也发烧了，三十九度，一直退不下去。” “是谁把病毒带上机甲的？” “我就说那女孩信不得吧，肯定是她把病毒带进流放区的。” “对，肯定是她。她要没有感染九尾狐病毒，怎么会跑流放区来？” “把她扔出去！” “把她扔出去，你能得到疫苗？信不信老子先把你扔出去。” …… 众人挤在休息室门外吵吵嚷嚷的，吵着吵着就吵成了几派。抱着必死心态，嚷嚷着要把皮皮扔到太空去的；吵着要找疫苗的；主张跳机甲自杀的……什么都有。 “别吵了，有疫苗的。”池慕酒四平八稳的一句话，镇海神兽似的，管他什么大风大浪，全给镇在海平面下。 现场霎时静了，静得鸦雀无声。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三章 影子实验室坐标 “有疫苗？有疫苗为啥不拿出来呢？”还是有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敢跟这位“退休”的执政官抬杠。“赤霄，你有手段去诺瓦施展，别耍兄弟们，行吗？” “我有必要跟你们用耍手段吗？就你们这样各自为政，只顾自己能活的小心机，能逃出管控局的追捕？我说过，要回涂山星的，可以开摩艇回去。要走的随时过来找我，我不拦你们。”池慕酒说话总是春风和煦的样子，真要舌战群儒，他也不输谁分毫。 都到这步田地了，谁还能开摩艇回去，开机甲都回不去了。 小行星带里的那场激战，大家被困在防撞胶里，就算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背水一战”，也不可能感知不到战斗打得有多么艰苦。离开这架拼装重甲的庇护，谁能活得下去？ “都不愿意走，是吧？”池慕酒摆明态度，最后确认一遍，是不是所有人都想留下来。 没人站出来说要走。 池慕酒这才点开个人终端，调出那个太空实验室的坐标。“这是影子实验室的坐标。我得到一些不算太可靠的消息说，九尾狐变异病毒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赤霄，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有人打断了池慕酒。 “地下消息。有，总比没有的好。”池慕酒毫不避讳地说，他的消息来源不可靠。 “九尾狐病毒源自影子实验室，没错。但是这个坐标不对。”那人点开个人终端，重新建了个坐标发给池慕酒。“看到这圈防线没有，内外设有八个关卡，至少有三十多个机甲纵队防守。”他在坐标周围，点上了关卡的位置。“实验室只允许科研人员进出，防守军官都没有特权。怎么进去？” 池慕酒抬了一下眼眸，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给他发坐标那人。 那小子，鼻梁上架着副黑边眼镜，文文静静的，五官清秀，长相却很有棱角，皮肤是流放区特有的黝黑。看样子，进去的时间不短了。池慕酒平时没怎么关注到这个人，他给人的感觉极没存在感，活得特别低调。 “请问兄弟……”尊姓大名。池慕酒话到一半，自行截了。他这是看穿了对方心思，还是别有用心，很难说。 “这是我们最后的诺亚方舟，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一点事情。如果大家都能够活下去，不用记住我的这点好。举手之劳，对我们这样的戴罪之人来说，没多大意义。”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埋头退进人群里，果然是不要求存在感的。 池慕酒跟大家承诺，会尽最大努力拿到疫苗的。随后，他遣散众人，接替云歌开机甲去了。 “皮皮怎么样了？”池慕酒还没回到主控室，云歌的金属球就跑出来接他。 池慕酒看智障儿童的眼神昵他一眼，迈大步进了主控室，懒得搭理这二哈。 “哟，丫头还真是你女儿啊？难怪你那么小气。”云歌知道他进主控室就要喝酒，事先遥控金属球滚上了吧台。要是金属球的设计再精巧一点，他能冲池慕酒眨巴眨巴眼睛。“放心，我不拱你家白菜。太小了，可以再养几年。” 池慕酒端着酒杯，彻底被他气笑了。“明明是白菜拱了猪。怎么变成猪拱白菜了？” 云歌：“……” 什么白菜和猪？ “你羽弗云歌瞄准的猎物，还有吃不下的？”池慕酒品着新收的伏特加，正经揶揄云歌。从表情看，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好像更喜欢朗姆酒的质感。他就着那一脸嫌弃的表情，现场反问云歌：“要是你拱的小白菜，你能躲着她？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自己上去看呗，干嘛问我。自己闷骚操作把女朋友电晕，还有脸问你岳父大人？” “池慕酒，有本事你自己生个闺女出来拐女婿，别仗着捡来的‘女儿’欺负人。”云歌怒了，想将吧台上的伏特加推进回收箱里，被池慕酒一把揪了回来。 “别扔我的酒。你女朋没事，就是病情加重了一些，不过还在病变一期，没事。她接触了幺鸡放的电弧，晕过去了，睡得比较沉。”池慕酒收起酒瓶，话锋一转，点开影子实验室的坐标发给云歌。“排除年深日久没人维护，以及空间站转移等因素，这个坐标百分之九十九是准确的。” “那个人是影子实验室的佣兵？”皮皮没事，云歌也就放心了。他拿到坐标，赶紧言归正传：“幺鸡调到了他的资料。布拉德.恩.左，曾驻守过某地六号关隘，文职，任副卫队长。藏得够深的嘛……” 某些推理，云歌心里默了一下，未曾宣之于口：某地，某地是什么地方？这个坐标不在伊甸园的管辖范围，却能在伊甸园的系统内调到曾经任职过的军官，它肯定跟伊甸园有牵连。 池慕酒哂笑一声：“你才知道。” “你们流放区的人，我又没有接触过，怎么会提前知道？”云歌不屑。 “能在流放区内乱中活下来的，绝非善类。我今天不演这一出，他能雪藏着那个坐标，关键时刻拿出来，背后开枪毙了咱两。”拆穿彼此身份以后，池慕酒说话直爽多了，很多问题都不回避云歌。 “哟，那么阴暗的内幕你也舍得教我，就不怕带坏了我，没法儿跟兰黛子交代吗？”云歌拆老师讲台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放得开了。 就云歌这无良劲儿，难怪池老师涮他一回都觉得赚了。 池慕酒不置可否地一笑，敲桌子代替小黑板：“你多天真啊，智商一直都在幼儿园的水平。好好研究一下地图，想想怎么进去，再想想怎么出来吧。” 云歌摆一副正经模样怼他：“我智商在幼儿园水平线上，想不出来。” 池慕酒：“……” 云歌一脸给脸不要的节奏：“你求我？” 池慕酒喝完最后一口伏特加，抬手指门：“门在那边，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云歌的金属球跳下吧台，滚了。 半小时后，幺鸡送了一份攻略图过来。攻略图顶上标题：影子实验室捉迷藏攻略。 这幼儿园智商的取名方式，只有云歌那种绝品二哈才想得出来，图还是他用脑电波画的…… 池慕酒翻完幺鸡送来的攻略图，简直想要扶额兴叹。看在文字配得还算有条有理的份儿上，他忍了。 从拿到坐标的地点开始，到影子实验室，整整七个标准航行日的距离。 拼装重甲在小行星带紧急跃迁太多次了，能源耗损很大，出发的时候还剩见底的百分之三十。路程还远，能源不够，不能再紧急跃迁。 十一枚导弹还剩八枚，两枚粒子弹全部用完。路上还有追兵伏击，火力不足，又不敢硬抗。 如此捉襟见肘的逃亡，逼得拼装重甲只能绕道而行，进入非航行区域，危险程度直线飙升。 除了战备资源不足，内乱也逃亡途中的一大威胁。所以，不到能源见底的一刻，池慕酒是不会启用备用战甲的，这也是速度没法儿快的原因之一。 七个标准航行日的路程，拼装重甲开了九天没到。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四章 给星际怪兽做点心 “皮皮这两天总说胡话，可能已经进入二期病变了。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云歌趴在“观景台”上休息，看见池慕酒上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他。 他知道航程有多远，还是忍不住想问。 皮皮昏迷三天了，半睡半醒的时候就说胡话。 云歌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恐慌”。他不怕死，却害怕她会死，仿佛一颗心悬在半空里，找不到着落，悬着它的那根线细得像蛛丝，随时可能说断就断。 云歌从来都只信自己，现在他却想听别人的答案，好像他人的认可才是救世的良方。 这一路，都是幺鸡在照顾皮皮，云歌没敢去见她。他和池慕酒轮流开机甲，休息的时候就去观察区蜷着。 休息室就那么几间，皮皮独占了一间，剩下的，上下床挤满了都不够用。池慕酒休息的时候，要不窝在驾驶舱里睡觉，要不就上观察区站岗。云歌的金属球，休息时间直接上来充电。 池慕酒点了支烟，跟金属球“并肩”坐在地板上。“如果不遇上伏击，不再绕路，两天能到目的地。” 机甲上禁止明烟明火。池慕酒并不是明知故犯，他也就今天才点了一支烟的，还是从机甲休息室里没收过来的，总共一根独苗。 羽弗云歌最恨别人在他机甲上抽烟，现在机甲是池慕酒的，他无话可说。 从逃亡至今，阴谋阳谋用尽，步步为营才走到今天，指不定还有谁会在背后开枪。池慕酒也就这么一支烟的时间，能有片刻松懈。 云歌出其意料的，没开灭火器把他拈在指尖的烟给灭了。 在太空开机甲，并不是一件十分酷炫的事情。感官落在无垠的黑暗深处，几天几月都看不到尽头，很多时候还看不到盟友。那种了无生趣的孤寂感，十年如一日地刻在他们的骨子里，仿佛与生俱来。 那种漫长的孤寂感，云歌深有体会，当然也不会勉强池老师硬撑。 “我跟皮皮有约定的……”云歌没说是什么约定，池慕酒能猜得到的。 幺鸡去见池慕酒的时候，也跟他有过约定，要求他在皮皮进入三期病变之前，找到病毒疫苗。 “约定的时间所剩无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云歌没答应皮皮注射“安乐死”的要求，皮皮的想法他却是认同的。 她头晕的症状，已经影响到了云歌。金属球机器人传给他的感官都是天旋地转的，“他”趴在“观景台”上快两天没下楼了。 当初，云歌给皮皮的回答，池慕酒原样还给了他：“我弄不到你想要的那种东西。死了这条心！” “是皮皮提的要求，你别为难我。想让我去跟你女儿认错，你直截了当让我死了算了。”云歌嬉皮笑脸的，没事儿人一样。缓和一下氛围，他又即刻换了个话题：“雷内那孩子，机甲开得怎么样？要不这几天我让位，让她练练手。” 池慕酒每天都让雷内练习开机甲，只要没有遇上伏击，他能让她开上两三个小时。有时候，他还故意放手，把机甲的主控权交给雷内，自己只留百分之零点五的权限旁观，大有培养她做“后备军”的意思。 池慕酒侧脸看了一眼金属球。那一眼，他看得很深，彼此都没说话。 那一眼之后，池慕酒深深地吸了两口烟，吐了个烟圈，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背对着万里星空，靠在透光的机甲壁上。绚烂的星云，在他身后很远的地方，拉开了一幅巨大的幕景。从某些角度看，他的剪影像是坐在星云里的一样。 华美的背景，将他形只影单的剪影反衬得愈发孤寂。 良久，他说：“我还不想在你母亲坟前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单调得，跟他落在星云里的剪影一样，只剩下一个清晰又单薄的轮廓。 云歌嗤笑一声，笑得没心没得的。他还没脸没皮的跟池慕酒玩笑：“真有那么一天，我让你先走。我断后，给你送终。” 池慕酒吸烟的动作突然一顿，倒不是因为云歌这没大没小的玩笑，而是因为一楼的休息室里有人开了枪——他是透过操纵网看到的。 “怎么了？”云歌发现他神情不对。 池慕酒没说话，让了一半操纵网的权限给云歌，让他自己看。 操纵网可以看到机甲内的每个角落，但是他两都不怎么监控休息室，皮皮那间除外。 现在休息室不够用，都是男女混住的。 岁月熬人，鬼知道那帮男的女的会不会得没事儿，开点少儿不宜的镜头。 这些人，能活着，都没底线，每一天都是末日式的狂欢。在枯燥乏味的逃亡路上，更是如此。 少儿不宜的镜头倒不扎眼，至少得裹一裹床单啥的。撞见了，把休息室的操纵网关掉就好。 当众开枪这种事情，就很扎眼了。那间休息室的人，全被惊醒了。 时值午夜，休息室都熄灯了。 因为没有外界光源，休息室关灯以后，几乎可以伸手不见五指。 突如其来的激光撕破黑暗，室内灯光集体惊醒。对面上下铺的两个人，同时翻身起来，拔枪对准激光子弹射出的方向。 “放下枪！” “放下枪！” 室友勒令持枪者放下武器。 “妈妈……”上铺的孩子被惊醒了，趴床边在哭得撕心裂肺的。 他妈妈倒在地板上，在离下床十公分不到的地方。 那女人，穿一件半旧的金色睡衣。睡衣领口开得很低，开到了第四颗衬衣扣子的位置，长度差不多齐臀，略有些宽松，比裹身裙更性感。她右脸的脸颊上，一个半厘米大的血窟窿，脑后一滩黏乎乎的血红，糊住了她散在地上的金色长发。 她就这死人姿势横在地上，也丝毫没有影响作为女人的魅力。 下床朝她开枪的男人，正是前几天给池慕酒发实验室坐标的眼镜男——布拉德。 那男人刚醒，赤着胳膊，顶一头鸟窝式的乱发 。他持枪的姿势很稳，很有力，没戴眼镜，眼神能当枪使。 室友们刚醒，都没看见是他开的枪，单从激光子弹射击的角度和他举枪的动作判断，是他杀死那女人的。 观察区，同池慕酒一起看戏的羽弗云歌，给了个中肯的评价：“肌肉练得不错嘛。这身材，跟他文质彬彬的长相不匹配，是不是生错脸了？” 池慕酒：“……” 布拉德听见室友喊他“放下枪”，也没反抗，收手把枪往枕头底下一塞，蒙被子又睡了。 两位室友隔着上下铺的距离交换了个眼神，有点错愕。 相处几年，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室友，出手开枪跟梦游似的，连眼前的绝世尤物都不怜惜，怎么能不让人错愕？ 两位室友错愕一阵，出去带了管理机器人进来，趁着黑灯瞎火的“夜色”打扫了犯罪现场，蒙被子睡了。 上床那孩子哭得昏天黑地的，也没人过问。 等他们收拾完现场，布拉德实在听不下去了，才翻身下床。他将那小男孩抱下来塞进被窝里，声色如常地拿恐吓当安慰，吓唬孩子：“你没妈妈了，现在跟我。我能活着，就不会让你死的，但是不许哭。再哭，把你扔出去，给星际怪兽做点心。” 哭岔气的小男孩，被坏叔叔恐吓两句，不敢吭声了。他蜷在被窝里，抽气抽得都快断气了，也没敢哭出声来。 黑暗里，只能看见他那两点含泪的眼神光在颤抖。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五章 “自毁程序”的终极指令 幺鸡查了枪击案中那位金发尤物的资料：爱娃·哥白尼，出生日期不详，居住地不详。创世纪八年，以间谍罪判入流放区。 云歌怀疑，爱娃·哥白尼这个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间谍？难怪布拉德对她如此警惕，床都不让她上，还开枪杀人。”云歌的戏外评价，丝毫不带感情色彩。流放区的人和事，不是三言两语评价得清楚的。 “这女的，跟机甲上所有男人都有一腿，布拉德除外。”同样坐在观察区的池慕酒，抽着烟，给云歌补旁白。 “跟你也有一腿？”云歌惯于插科打诨，人熟透了，他能随时随地的不正经。在池老师跟前，他尤其不正经，靠上兰黛子这大座山，背景特好使。 池慕酒两根指头夹着烟，一巴掌呼在金属球的“后脑勺”上，烟灰抖落了一地。“信不信老子把你零件拆了？” 云歌：“你拆，拆了好去我老妈坟前碎尸万段。” 池慕酒：“……” 兰黛子，你到底有没有点社会公德，什么儿子都敢生？要点脸，可以吗？ “那么凶干嘛，你不是男人？”云歌还贫嘴。 池慕酒气得，恨恨地瞪着金属球，又无话可说。要不是许过那“碎尸万段”的愿，他真要把这破机器人拆了。恨了半天，他终于恨出句赌咒的话来：“我要同哪个女的都能有一腿，跟你姓。” 云歌笑得贱兮兮的，故作不确定状反问：“是吗？池老师这癖好很基情嘛……” 池慕酒咬牙瞪他一眼，将烟蒂捻灭在金属球顶上，起身下楼去了。 那帮流放人员之间的私事，云歌和池慕酒从不插手。 进入流放区，死也好，活也好，本就全凭天意。在拼装机甲上，只要不威胁他人利益，就不会有人干涉他们的“天命”。 “你不打算休息一下？”云歌在池慕酒身后问他。 “我不打算去兰黛子坟前碎尸万段。充你的电！”池慕酒头也不回地丢下这么一句，“噔噔”几步踩上楼梯板，走了。 蓬莱星系管控局指挥中心。 警卫系统宇宙之眼的显示屏上，聚集在一起、朝黑暗深处移动的小红点，突然消失了一个。屏幕左边排成一列的照片中，弹出一张来。 那张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照片上的女人金发碧眼，是个难得的绝世尤物。照片下方写着名字：爱娃·哥白尼。 响彻整个空间的机械音，在墙壁上撞出回音弹回来，原本就很阔气的指挥中心，显得格外空旷。伴随着机械的回音，照片被一个血红的叉叉覆盖上去：“爱娃·哥白尼，死亡。” 照片黯淡成黑白，在大屏幕上粉碎，消失，仿佛一颗陨落在天际的流星，什么也没留下。 屏幕前，一名秃顶秃成地中海的军官，笑了。 “这群土匪，围死他们！不用开火，他们都能自取灭亡。”军官给自己添上香槟，冲会议桌前围坐一圈的下属们，举了一下酒杯，以示提前庆祝。他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香槟，让秘书替在座的军官们斟上，一人一杯分了。 “赤霄也在，我们小心行事为好。”最后一位接住香槟的军官，神情严肃地提醒上司。今天氛围不错，他一时“忘乎所以”，忘了管控局不能“僭越”的规矩。 看肩章，“僭越”那位军官，是名上尉。他“顶撞”的上司，没穿军装，但能坐镇这个指挥中心的，至少都是少将。 这“僭越”的鸿沟，怎么说都是天堑。 只见上司脸色一沉，“砰”的一声，把香槟杯搁在会议桌上。 “赤霄怎么了，削掉‘首席执政官’的头衔，他还能长出翅膀来？”将军这一震怒，横跨地中海的两缕刘海都掉了下来。他抬手将那两条刘海往旁侧一撂，更加怒不可歇。“流放区有多少物资，能支持二十多人维持半个月的口粮？数学不好，请回一年级补习。” 办公室顿时安静了。 不少军官都给那名上尉递眼色，让他上去给将军道歉。可惜，那名上尉把香槟杯搁在桌角上，自己正坐如山，动都不动。人不动也就算了，他连嘴皮都懒得动。 将军背对众人站在大屏幕前，挥一挥手，示意大家散了。 众军官接到秘书大人的“散会通知”，起身鱼贯而出。 刚出指挥中心的大楼，秘书就追上了那名上尉。 两人军礼致敬后，秘书递上一封函件，沉声道：“抱歉，菲利普上尉！将军请您辞职重修。您被管控局解聘了，学位证书将在两小时后注销。” 菲利普上尉垂下眼眸，看了眼秘书手里的函件，没有说话，接过来，转身就走。 两小时后，管控局增派六个机甲纵队围堵流放犯，在通往荒漠区的各个关卡上设防。通往能源补给站的路，也被堵得苍蝇都飞不过去。 拼装重甲绕道的路线，看似要往域外的荒漠区逃亡，其实是冲着另一个目标去的。 枪击案那天以后，池慕酒再没让云歌开过机甲，睡觉都把精神力挂在操纵网上，给机甲开个自动巡航，让它漂流。他清醒的时候，会让雷内过来替他半天，自己挂个边角保持警惕就好。 管控局的围堵战术确实厉害，预计两天的路程，池慕酒又多绕出来四五天。 云歌前两天还蛮清醒的，趴在观察区充电。第三天，他就滚回皮皮的休息室去充电了。池慕酒上去跟他聊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答非所问状态。 坐在皮皮医疗舱旁边的池慕酒，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肘在膝盖上，埋头看着脚尖，没说话。他锁紧了眉头，在脑海里把云歌画的攻略图，过了一遍又一遍，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紧了一遍又一遍。 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能把攻略图搬出来实践一回。 可惜不能。 拼装重甲仅剩八枚导弹，现在能源也见底了，他昨天夜里才偷偷换了一箱燃料。备用武器还算充足，但是没有信得过的盟友，不敢托付后背。他一个人拖着两架机甲，再像羽弗云歌那样拼老命杀出一条血路来，注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现在，他们距目的地至少还有两天。 “池将军，是否启用终结者计划？”幺鸡站在池慕酒身旁，恭恭敬敬地问他。没有收到云歌指令的时候，她还是很淑女的。 “不。”池慕酒终于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永不启用终结者计划。” 所谓的“终结者计划”，是前联邦战场上池慕酒跟云歌的私人约定，就是允许将士们在被捕之前自行了结的军事密令。 池慕酒摘下“万星之主”的护身符，起身替深度昏迷的皮皮戴上，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赌咒：“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池慕酒离开休息室后，答非所问的金属球，给幺鸡下达了一个终极指令：“协助池慕酒完成任务。关键时刻，以他性命为重。如果我没命活着，你的终极设定，就是保护池慕酒将军的安全。别让我没脸见我妈……” “是否将我的权限开给池慕酒将军。”幺鸡问他。 “不开，自主权限临期的前一秒……自毁程序。”云歌也不晓得，自己是烧糊涂了，还是当真的，竟然给幺鸡“自毁程序”的终极指令。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六章 杯酒定盟约 “赤霄”布拉德侯在休息室的楼梯口，喊住了池慕酒。 “去主控室聊。”池慕酒错开布拉德，径直去了主控室。他反手把门锁上，去酒柜里拿了那瓶过期的朗姆酒出来，斟上一杯递给布拉德。“来一杯？” 布拉德也不跟他客气，过期酒照样喝。 “爱娃家那儿子，现在跟着我。他昨天开始，现在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机甲上很多患者，都进入了二期病症，我也有初期症状。你打算怎么办？”布拉德抿了口过期酒，眉头都皱起来了，他黑框镜片掩着的眉目又凝重了几分。 “我也想问你，将要作何打算？”池慕酒原话还给布拉德。 “死则死矣，死个明白。”布拉德捧着酒杯，紧抿的双唇棱角分明。他本就干裂得不成样的嘴唇，沾点酒气，更加血气方刚。 池慕酒举了一下酒杯，表示自己愿意鼎力支持。他知道布拉德突然来找自己，绝不是良心发现，不谈条件是不可能拉他上船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布拉德也很爽快，陈年旧事都搬出来说了。他说：“我接受流放，完全是因为我前女友。我的资料，你应该有办法弄到的，不多说。” “十二年前，我驻守影子实验室六号关隘，是名文职人员。常跟影子实验室的研究员来往，交了位女朋友。她是名孤儿，在影子实验室赞助的福利院长大，后来负责实验室的临床试验。” “九尾狐病毒属于人造病毒，临床试验和动物实验差距很大。因为人体基因特性等问题，动物实验成功的疫苗，用在临床根本就不管用。参与临床试验的患者，没有一个幸存的。” “我前女友不主张继续临床试验，影子试验室的主事却不同意。他安排我前女友去做后勤，临阵换将，继续研究病毒。” “三周后，我那位负责后勤的女友发现，影子实验不是一个单纯研究病毒疫苗的实验室。病毒研究只是其中一个环节，它还有几所姐妹研究院，最终的研究方向跟基因有关。具体什么方向，我不是特别清楚，她也只跟我提过一句。” “我前女友让我帮她调查那几所姐妹研究院，我没有拒绝。但是调查工作很快就败露了，他们要给她注射九尾狐病毒行刑。我受不了，就站出来跟他们谈条件，最后接受流放，换了她一个痛快的死法。” “我把她送到太空，亲手炸了那艘星舰，事后流放到了涂山星。” “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一名私人佣兵，为什么会接受伊甸园的流放？影子实验室，同伊甸园到底什么关系？” 布拉德跟池慕酒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很淡漠。尤其是布拉德，神情冷淡得一点不像亲手炸死前女友的，没有悲伤，也没有遗憾。 或许是如愿以偿了，所以特别淡漠。 布拉德的话，几分掺假、几分当真，姑且不论。池慕酒正缺人手，不好再把他往外去推。他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把剩下的酒都干了，以示结盟：“我们一起进去，你想要什么，你自己去搞。得手之后，疫苗送你两支，咱们分道扬镳。” “不。我把坐标给你，是想借你的船。”布拉德没有干掉杯子里剩下的过期酒，也没答应池慕酒的结盟。“我出生在摩羯星系，父母走得早，还要供养两个弟弟，接受救助到十七岁，就做了私人佣兵。实验室出事的时候，兄弟们都以为我死了，我也就当自己不存在。前女友‘失职’赴死，加我这几年的流放生涯，不管是影子实验室还是伊甸园，我都不亏欠。” “我就想拿实验室的坐标，买赤霄先生一张船票，将剩下两百多年无所谓的余生，都交付在先生手里。今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为您马首是瞻。” “当然，我自己的恩怨情仇，我自己去了。” 池慕酒挑了挑眉峰，没有当场答应。 布拉德对上他的眸光，许久没等到答复，蓦地一声嗤笑，否认了自己的“如意算盘”：“算了。我这几两贱命，又不值钱。还是搭伙办完事情，然后分道扬镳比较利索，免得拖累先生。” 池慕酒埋头一笑，摇了摇头，转身过去把指挥舰上搜来的伏特加都翻了出来。他给自己斟上一杯，举起酒瓶碰了碰布拉德手里的杯子，问他：“加一点，还是你先干了？” 这等于在问他，你是愿意答应先前的合作条件，还是想另立盟约。 布拉德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他将酒杯递上去，让池慕酒替他加了半杯伏特加。 两人杯子一碰，一人一杯干了。 “伏特加兑过期朗姆酒，简直就是海盗喝法。”布拉德可能是个一杯倒，烈酒下肚就口不择言，在卸任的首席执政官面前，直言对方堪比海盗。“不过味道不错……”他还假意回味一番。 “能活着去做海盗，总比死在这里强。”池慕酒大约也是醉了。一名卸任的首席执政官，竟然直言自己要做海盗。 布拉德原地晃了一下，又递上酒杯，问池慕酒要了一杯混合酒。 这一杯喝完，布拉德就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撑着额头犯晕，不说话了。 池慕酒第三杯酒还没开喝，就没听见布拉德说话了，再侧脸去看，只见他眼镜歪在一边，单手撑在额角上，睡了。 “果不其然，是个一杯倒。”池慕酒腹诽一句，收拾好酒具，带上门，出去了。 两杯烈酒收获一枚盟友，对池慕酒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这么多年，他都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孤军奋战，连个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都没有——到底是高处不胜寒，还是注定的宿命？ 不过，这样的问题，就算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也没有扪心问过，因为不敢。 今天，他得感谢那杯伏特加兑过期朗姆酒的盟约。 当然，还得感谢皮皮的拼装机甲。 他焦头烂额的从休息室出来，跟布拉德两三杯烈酒定下盟约，又欣然回了休息室去。 “皮皮怎么样了？”池慕酒推门进去，抬手敲了一下守在医疗舱旁边的金属球。 金属球没有说话，池慕酒很警醒的又敲了他两下：“云歌！” 金属球没有动静。 “云歌……”池慕酒着急上火地拍它两下。 金属球还是没动静。 “羽弗云歌！”池慕酒急得，抱起金属球猛地摇了两下，大喊。 金属球哼哼唧唧的机械音“嗯”一声，“别摇，头晕……你小声点，别吵着皮皮。” 云歌清醒的时间，莫约也就这一句话的光景。之后，池慕酒再跟他说话，他都云里雾里的。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七章 池慕酒……赤霄…… 池慕酒转回到主控室，开门的手都在发抖。 他连续给布拉德注射了两支苏醒剂。布拉德醒过来就头疼，差点间歇性失忆，揉着太阳穴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池慕酒感觉自己气息不稳，没敢跟布拉德搭话。他坐到吧台前面，点开个人终端，把云歌画的攻略图翻出来“温故”了一遍，还抄了两遍攻略配文。 布拉德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抽得脑袋、脖子扯着后背都疼。他双手肘在吧台上，压了压肩膀，才晕乎乎的隐约想起点什么，又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怎么那么难受？” 池慕酒正襟危坐地敲着键盘，听见这么一句，险些从他旁边的高脚凳上栽了下去。他关掉攻略图，一本正经地回答布拉德：“你一大老爷们儿，我能对你做什么，这么高估自己的人格魅力？” 布拉德呆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池慕酒那话什么意思。他抿着嘴，忍住了那声即将横空出世的嗤笑，没敢说话。 “刚定完‘盟约’，你喝醉了。伊甸园前任首席执政官，对你做了点不人道的事情，连续给你注射了两支苏醒剂。从今往后，你就有谈资了，赶紧去街头巷尾嗑瓜子嘚瑟……”池慕酒开玩笑开得跟念教科书一样。他稳住内心深处的不安，话锋一转切入正题：“事态紧急，我们约定的事情，今晚就得动手。我捕获了一架管控局的重甲。不要吱声，我俩悄悄过去。” “休息区还有三个小时熄灯。你赶紧醒醒酒，准备一下。” “你打算怎么过关防？他们卡得很严的。”布拉德揉了揉太阳穴，正经问他。 池慕酒翻出几段私藏的视频，同云歌的攻略图，一并发给布拉德。 那几段视频，是前联邦上将羽弗云歌的花边新闻。什么出入赌场，混迹黑市，酒吧尬舞，街头Cospy……应有尽有，全女装造型。 布拉德一个不小心，戳中了弹幕，看得汗都流下来。 “么么哒！我家云歌帅呆了！” “云歌我爱你！” “将军说他娶我……” “云歌是我的” “羽弗将军是我准老婆” “我要赚钱养云歌” …… 各种少男、少女的小心心，满屏乱溅。 “这是要干什么，帮你选老婆吗？”布拉德有点懵圈。 “扮演别人家老婆。选一套女装，我去搬3D打印机过来。”池慕酒淡定自若的，自己选了两套女装存起来，真的准备搬3D打印机去了。 “不要啦，老兄。”布拉德一键笑哭，不敢想象自己穿女装是什么样子。“这高跟鞋，至少十厘米吧……我，我没羽弗将军那张脸，你饶了我吧。” 池慕酒回头打量布拉德一回，再瞧瞧屏幕上的羽弗云歌，确实差距蛮大的。云歌那张脸，虽然有种棱角分明的冷峻，眉目却很俊秀，颇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就他这样，穿女装多少都能看出痕迹。布拉德这样的，不用看都知道是老爷们儿…… “你说怎么办？”池慕酒也不太敢信云歌的攻略，那是他独步天下的“神功”，谁能与之匹敌？ 穿高跟鞋酒吧尬舞…… 除了羽弗云歌这可怕的疯子，恐怕没人干得出来！ 二十八年前，联邦民众的呼声是没有错的——“从此，再没有可怕的疯子，企图率领人类军队远征外星系了”。 可惜，这结论下得太早。 云歌那二八五万的盛世美颜，糊弄完海盗，糊弄走私犯，最后糊弄了全联邦。他现在退居二线，没得女装可以穿了，索性把他老师也给糊弄了。 “赤霄兄这正步姿态，我担心八厘米的高跟鞋架不住你……哈哈哈哈！”布拉德双手捂住眼睛，埋头就笑，笑得池慕酒一脸锅烟黑。 池慕酒转身回去，关掉布拉德个人终端上的视频，敲桌面正色训话：“不女装了。带上枪，跟我上备用机甲。” 布拉德这一笑，笑得池慕酒连醒酒的时间都不给他留了。他以备用能源不够为借口，提前熄灯入夜。 半小时后，池慕酒和布拉德·恩·左，偷偷开着摩艇登上了“指挥舰”。 皮皮陷入重度昏迷，云歌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幺鸡开了自主模式镇守拼装重甲，原地待命。 池慕酒给“指挥舰”留了一点见底的燃料，武器和燃料箱全部卸掉，留给拼装重甲。它几个紧急跃迁，半天完成近两天的航程。 能源耗完之后，池慕酒开自动巡航，让机甲漂到影子实验室的关隘附近。 “报告长官，半个航行日外，有架管控局的重型机甲，像是分区的指挥舰。战甲上有追踪信号，是两名流放犯。警卫系统显示，他俩来自同一流放区——涂山星三号流放区。其中一位，是前首席执政官赤霄；另一位名叫布拉德·恩·左，曾经服务过影子实验室。”关隘里的侦察兵，将外太空漂流状的重型机甲报上了上去。 驻守关隘的司令官，是位老江湖。他一袭指挥官的军装，老是老了点，相貌还是挺英俊的，就算头顶中年荣誉的“地中海”，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百年前过时的英俊潇洒，除了皮肉松点、皱纹多点，身姿还是足够挺拔的。他抬手示意侦察兵下去，自行点了支香烟，趴在阳台的围栏上看风景。 “是直接炸掉，还是通知管控局的过来认领？”秘书长端着烟灰缸上来，谦恭有礼地请示司令官。 “布拉德……”司令官弹了弹烟灰，沉默片刻，故意没说话。 端着烟灰缸的秘书长，没等司令官开口，就替他补全了信息：“布拉德.恩.左，曾驻守影子实验室六号关隘，是名技术兵，任副卫队长。他女朋友代号‘叶子’，曾任实验室临床实验部主任，九年前因工作失误被判处死刑。叶子的死刑，是布拉德亲手执行的。” “叶子死后，布拉德接受了军事流放。” 司令官抽着烟，仍然没有说话，半眯起一双噙着冷光的眼眸，看风景看得很深，仿佛整个军事基地都能收进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 这位秘书长很识趣的，没有打扰长官陷入沉思，接住他指尖弹掉的烟灰，遥控了一台机器人过来替他端着烟灰缸，自行退出了办公室。 秘书走后，司令官点开个人终端，翻了两组照片出来，独自趴在围栏上欣赏。 两组照片，看长相，是同一个人。 一组，浅灰色的衬衣套军装，休息时间换个外套，是典型的军人着装；另一组，墨色系列的西装，配领带、皮鞋，各种款式都有，是精心设计的政客装束。 照片里，人物温润儒雅的气度，那双噙着柔光却有柔情的眼眸，简直就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抄袭事件”。 “池慕酒……赤霄……”司令官一眼就看出了两组照片里人物的区别，就是没有区别。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八章 上帝之宠 “几十年了，一点没变。你很喜欢这张脸嘛？”司令官唇角挂一点邪魅的笑意，那眼神，像是要把照片看穿似的。“我也很喜欢！把你改造成蛇尾人身的上帝之宠怎样？”他挑了一张池慕酒参加记者招待会的照片出来，各个角度端详一遍，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似乎不怎么样……这么稀罕的贵宠，不好好设计一番，岂不浪费？这双眼睛……真是好看。” 这变态式的欣赏，听得端烟灰缸的机器人“汗毛”都快立起来了。 他敛起唇角那抹邪魅的笑意，关掉照片，给秘书长发了条通讯：“指挥中心开会，先给那架重甲发个通讯，确认机甲上什么情况，主控是谁。” 五分钟后，“指挥舰”的通讯，接进了秦司令的指挥中心。 3D虚拟影像落在会议桌前，是位戴眼镜的男人。他形容消瘦，奄奄一息的，像是饿了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嘴唇龟裂得渗出一点血迹来。 “赤霄那混蛋，为了一个小娘们儿，策反三号流放区集体叛逃。知道流放区山穷水尽的，要啥没啥，还叛逃……没出流放区就为物资分配打起仗来。跑出来二十几个，一路都为吃喝拉撒的事情搞内斗。好容易摆脱追兵，抢到一架重甲，那混蛋小子还把物资据为己有，完全不顾兄弟们死活……”布拉德接到通讯，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数落、抱怨。 指挥中心里，围了一桌子的军官，没人说话。 布拉德接着吧啦：“我真受不了这些联邦狗，所以把赤霄骗出来，弄晕了，开着他抢来重甲，回来投奔秦司令。希望司令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返影子军团。” 秦司令坐在投影对面，和蔼可亲的一脸微笑，双手叠在会议桌上，一副“接着编，我听着”的高冷模样看向布拉德的虚影，不说话。 “秦司令，我错了！这些年在流放区，我都改过自新了，让我回去吧。我跟叶子的事情，都是那时年轻，不懂事干的。真的！”布拉德委屈巴巴地求情，撒娇、耍嗲的表情包都掖出来了。“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秦司令，我知道错了，真的！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布拉德沉默片刻，秦司令还是那个眼神。他只能无奈地干笑一声，服软：“不能将功补过也行，大不了我去荒漠区做海盗。在影子军团服务那么多年，多少学了点谋生的本事，饿不死的。唉，秦司令不肯收留我，那我只能漂到域外去了。” 布拉德说漂就漂，重新设置了自动巡航，坐标都是当众输的，真是荒漠区的某个海盗基地。他抬手就要关通讯，猛然又收手回来，把镜头转向了救生舱——池慕酒在里面。 池慕酒和他躺的救生舱，一起落在会议桌前。布拉德在画外配音：“好歹我把赤霄给骗出来了，不能便宜了他。临走之前，我取他首级送给司令如何？带着他也是累赘，吃喝拉撒啥都得管着。” 秦司令老脸一冷，厉声讯问：“你把他怎么了？” “啊？”布拉德咻的一下把镜头转回来，对着自己。“就是给他喝了点致幻剂，然后骗上这架重甲，打了两针九尾狐病毒。” “你哪来的九尾狐病毒？”秦司令脸色更沉了，几乎怒喝的声音问他。 “这架重甲的医疗箱里找到的。”布拉德又把镜头转向医疗箱，晃了一眼，又转了回来。他只拍了一下医疗箱的外观，没打开给他们看内景。“我担心病毒传染，在病毒针剂里加了几支强劲的安眠药。然后，把他弄进救生舱里，锁起来了。” “我现在就取他首级，连救生舱一起扔进太空，等秦司令来拿。”布拉德举枪抵住救生舱的造氧系统，准备将它毁了。 “住手！”秦司令大喝一声，一掌掴在桌面上，翛然站起身来。“谁准你对战俘行刑的？” 布拉德扣动扳机的手猛然一抬，打偏了。“啊……”他一脸惊愕状回头，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故作欣喜状反问秦司令：“司令这是承认我了吗？我可以回影子军团了？” 不承认他，就没权管他如何处置战俘。 秦司令怒目相视，足足瞪了布拉德一分钟没有说话。 还是秘书长老道、贴心，凑到司令身旁，低声建议他出兵：“要不派人过去瞧瞧？” “我亲自去。”秦司令挥手让秘书长下去准备，然后跟布拉德的3D虚影隔空喊话：“给你一个回归影子军团的机会。俘虏身份特殊，不准随意处置。卸掉所有武器装备，等我过来。” “遵命，长官！”布拉德将手里唯一的手枪扔进回收箱，举起双手，示意没有任何武器。“机甲上的武器早被卸了，我身上只有这支手枪。” 秦司令欣然接受投降。 四小时后，三个机甲纵队出现“指挥舰”附近。十六架机甲导弹上膛，呈半弧形包围了它。扫描确认没有武器装备后，秦司令方才派人过去，将布拉德和池慕酒带上了他的超级星舰。 秘书长亲自动手，将池慕酒从救生舱里搬出来，摆古董似的小心翼翼地摆在躺椅上。 池慕酒是真睡着了，脸色惨白地横着，任他们摆布。在他身上抽出来的血液里，确实检测到了九尾狐变异病毒的样本，但是还没开始入侵人体神经细胞，被感染不超过四小时。 “你给他注射了九尾狐病毒？”秦司令让秘书长抬了张椅子过来，在池慕酒身旁坐下。他看池慕酒的眼神，有种欣赏宠物的变态，既心痛，又宠溺，还带几分不能释怀的恨意。他跟布拉德说话的语气，却是半责怪，半鼓励的意味。 布拉德的灵魂，默默地颤抖了一下，讷讷地点了一下头，“嗯”的应了一声。 秦司令抬手示意众人下去。 从秘书长到列兵，全都退出指挥中心。 近三十平米的独立指挥中心，放在任何超级星舰上，都是豪华配置。这间指挥中心，还装成了白灰相间的性冷淡，另带指挥官休息套房，绝对是战舰上的奢侈品。 跟班儿们全都出去了，空间变得豁然敞亮，“奢侈品”里只剩下秦司令和布拉德，还有布拉德的俘虏池慕酒。 本就性冷淡指挥中心，空旷得更加冷淡了。 秦司令仔细端详着池慕酒的眉眼，仿佛还细细品过一遍，唇角勾起一点笑意，自言自语：“我看上的宝贝，怎么能让别人来做手脚，何况是池将军这么难得的贵宠？我得亲自设计，不是吗，小将军？” 他说“亲自设计”的时候，抬头看了布拉德一眼，看得布拉德毛骨悚然。 “G16型九尾狐病毒，更适合基因改造，我们怎么能用半个世纪前的融合剂？”秦司令遥控了一台医疗舱过来，选了几支针剂，亲手给池慕酒打进静脉血管。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五十九章 以身为饵 “秦……秦司令……”布拉德唇角肌肉抽得一跳一跳的。要不是那秦司令说的什么“上帝之宠”，他肯定误会司令是个基佬，还是个对前任执政官有想法的基佬。“你说的‘上帝之宠’，是什么意思啊？” “你想体验一下？”秦司令遥控机器人过来，给布拉德放了一段投影。 虚拟的3D影像落在地上，跟真人一个模样。 虚影一个一个的翻出来，在布拉德眼前走秀似的停留三秒，退出舞台，又紧跟着出现另一个面孔。 “走秀的”美男俊女，长什么款的都有，没哪个不精致的，全是人兽合体版…… 布拉德嘴角一抽，眼神儿都抽变形了，心底默默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这是动物园吗？” 虚影往后翻，越翻越美艳。什么西王母、麒麟兽、辟邪、毕方……全跟仙境里长出来的一样。 浓艳的色彩，精致的人物，裹挟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场，吸引着凡人布拉德的眼球，吸引着向往仙境的冲动。他的视觉神经是享受的，脑细胞却在排斥。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蓦地，一幅“仙境”跃入眼帘，纯白底色，黛青点染，是座水墨仙山。图上人物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俊美，白发，九尾，还有狐兽仙耳…… 这一次，画面没再切换，定格了。 “九尾狐。”布拉德失声喊了出来。他往后一退，腰间被什么抵住了。 枪。 布拉德第一反应是枪。 不等他回传的神经介质化学反应，就有人凑到他耳后，用一种颇具玩味气质的语调欣赏“名作”：“这样的上古神兽，只有仙境里才能看到。是不是有意无意的，就能闯进你的心扉？” 布拉德一个哆嗦，听得毛骨竦然。他瞥一眼躺椅上的池慕酒，后悔了，后悔信了赤霄的“苦肉计”。 如果女装混进实验室，不管怎样都能保存战斗实力。赤霄现在这样，真不知道那个姓秦的变态会对他做些什么。 “画里的仙境，是不是你特别向往的那种？”耳后那个声音，压抑着想要鱼跃而出的兴奋，不遗余力地鼓动着布拉德的耳膜，试探他的脑细胞。抵在他腰后的手枪，也沿着脊柱往上滑，最后停留在他的后脑勺上，枪口向上，能一枪毙命。“论长相，虽然你还达不到这个级别，做头温顺的独角兽，还是挺合适的……” “很好，逼他开枪，至少不会超高位截瘫，最后只剩个大脑活着。”布拉德心里这么想的，没说。 “谢谢你把池慕酒给我送过来。这张脸，真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九尾狐，我就差个男版的狐仙。”那个声音，连带眼神一起看向池慕酒，带着变态的审视。“墨色好看，挺适合他的。你说，做头墨色的九尾狐怎样？” 池慕酒，这个名字好熟悉…… 前联邦上将，池慕酒。他在书上见过这个名字，还见过他的照片。 赤霄只是化名，只是幽灵的复仇，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是前星际自由联邦上将——池慕酒。 听着秦司令的声音，布拉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仿佛池慕酒化身九尾狐坐进仙境里的画面，早已跃然眼前。幸好他想起了涂山星那个鬼地方，才没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要不，你先替我家小九试试新版的融合剂？”那声音，又带着邪魅的笑，钻进了布拉德的耳朵里。 “小九……小九是谁？”布拉德脑袋有点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除了幽灵，总共三个人。布拉德没有小名，秦司令不可能喊自己“小九”，剩下能被人喊作“小九”的，只能是那位执政官了。 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能在人前直呼首席执政官的小名？且不说执政官到底是多大一官，这么做至少不符合社会礼仪，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乳名、昵称啥的哪能说喊就喊。 “你跟他什么关系？”布拉德反射弧慢半拍，等好久才反应过来，并厉声质问身后那人。同时，也期待池慕酒能在此时醒来，听到这句质问，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的，了无生趣的余生，放在哪里都是渣滓，给别人“利用”总能有点剩余价值。 他堵上性命换来的“杯酒定盟约”，虽然值不得几个钱，但是被人当枪使还使成一次性的，总有点愤懑之情。 “池将军和秦司令，是故交？”愤懑之后，布拉德颓然问道。他想，事已至此，莫约是不能扭转局势的了。 “不算。我跟他养父是故交。”秦司令街坊邻居拉家常的语气，回答布拉德的质问。他遥控一台医疗舱过来，一手持枪抵在布拉德后脑勺上，一手在医疗舱上输入针剂编码，完成任务设定。“我看着他长大的，算长辈。他那张脸，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他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像头墨狐，长大了更像……” 布拉德不知道医疗机器人取的针剂是什么玩意儿，但是那变态喊他试药，他猜机器人抽取的是G16型九尾狐病毒。他愤恨的眸光瞪向池慕酒，咬牙怒骂：“他从小就知道你想把他做成九尾狐，还往你这儿送，真是蠢到家了！” 医疗舱伸出钳臂，固定好布拉德的手臂，让医疗机器人给他来了一针。 针剂推进血管，除了冰凉，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那个变态的声音，在布拉德身后嗤声一笑：“我就说吧……凭你，怎么拿得住池慕酒。” “骗他出来？他要不想出来，分分钟能拆穿你的把戏，除非他自己想要送上门来。 “羽弗云歌……你知道吗？死在幽灵港那位联邦上将。他是我家小九的得意门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家小九，虽然比不得他心有七窍，城府却比他深得多得多。云歌在幽灵港的战舰都是他炸的，凭你就想三言两语哄他出来？” 布拉德半眯起眼睛，默了一下，心道：“难怪他给我看羽弗将军的女装视频。” “呵，为个小娘们儿就能上你钓钩？那孩子，从小小心窝里就是凉的，冷血。他能为了一姑娘拼命，比传说中的六月天飞雪都难，别逗我了。”秦司令把池慕酒解剖了个透彻，零件都给拆了。“说吧，他以身为饵，跑我这里来干嘛的？” 医疗机器人注射完针剂，松开了布拉德的手臂。 布拉德揉了揉手臂上的针眼，终于等来了死神的降临，反而坦然了。他说：“原来，他早就知道你在这里。” “他不知道。他如果知道，早在议会任职期间，就出手干掉我了。我那点虾兵蟹将，不是伊甸园的对手。”秦司令坦然承认，他跟池慕酒虽然认识，但没甚关系。 布拉德后悔了，他对“小九”的猜忌，差点让他在这变态面前败露了。 “可惜，他现在知道已经晚了。”秦司令突然笑开了，笑得很有成就感。“等他醒来，就不会再跟这个世界有任何关系了。我要送他去青丘，去真正的神狐仙境。” “你个变态！”布拉德啐了一声。 秦司令鼻子里一声冷笑。他以一种接受表扬的姿态，接受了布拉德的怒骂，接着前面的话说：“至于你……我问你的问题，既然你不想回答，那就永远都别再说了。” 噗！一道激光子弹，擦着布拉德的下巴尖出来。 几点鲜血溅飞而出，落在池慕酒的手背上。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章 反杀 那几滴热血，滚烫的。 池慕酒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了一下，人没动。在他身前，布拉德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眼镜砸断了弹出去好远。 “哼……”秦司令鼻子里冷冷的一声，欣赏玩物似的微笑洋溢在唇角。 他半跪在地上，将布拉德翻了过来躺平了，从衣袋里抖出白手套戴上，擦干了布拉德脸上的血迹，还动手将他盖在眉毛上的碎发撩开。那一脸变态式的宠溺，看得旁人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只手肘在膝上，拇指托起下巴，将地上躺的那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这长相还不错，不能跟我家小九相提并论，至少也是中上。来得正是时候，正巧我那头麒麟兽不乖，可以换了。” 布拉德紧闭的眼睛，动了一下，诡异至极……秦司令开枪的时候，枪口往下压了几寸，激光正巧击碎第一节颈椎，没有造成脑死亡。 秦司令欣赏完宠物后，起身点开通讯频道，接了各纵队的队长进来。从摄像头的视频里，能看到“陈尸现场”的布拉德。他不做多余的解释，下属也知道什么情况，直接下达命令：“俘虏已击毙，各纵队返航。” 各机甲纵队，收到命令，即刻返航。 司令官乘坐的超级星舰，停在原地没动。 等两个机甲纵队返航以后，秦司令才接了秘书长的通讯进来：“去蓬莱仙兽公园。” 秘书长领命下去，超级星舰开始往太空深处的某个坐标行进。 “你去医疗舱里躺会儿。”秦司令起身走到医疗舱旁，输好治疗命令，把横在地上的布拉德捡进去，又开视频，接了一位医生的通讯进来。 视频里那位医生眉目很深，不晓得混的哪国血统，漂亮得无与伦比，像幻境里走出来的精灵。除了金棕色的竖瞳非人类以外，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几乎集合人类所有的美学优点——完全一整容模板。 “筱筱，我得了一头极品仙兽。你来看看，做一头墨色的九尾狐怎样？”秦司令把视频镜头转向池慕酒。“是不是很美？” 筱筱这个名字，倒是挺符合那位医生气质的。 那双漂亮的金棕色竖瞳，看到池慕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酸溜溜地嫌弃他：“有什么好看的，跟我想象中的九尾狐差远了……” “是，是，是，凡人哪里入得了筱筱的法眼。”秦司令讨好地一笑，连哄带威胁地把任务塞给筱筱。“不管怎样，仙兽公园都得有一头男版的九尾狐，不然怎么配对？你设计设计，把他的缺点修饰一下不就完了。舒医生的大名，怎么可以毁在这种小手术上呢？” 那位叫“筱筱”的医生，全名舒筱筱。 “哼，那还差不多。”舒筱筱噌笑一声。“我去准备手术，你赶紧把他带过来。” 舒医生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注射过融合剂没？” “我捡到个蠢货，他给他注射了RB9型融合剂。”秦司令把镜头往布拉德的方向晃了一下。“我刚给他注射完疫苗，还有过量的长效麻醉剂。我们十六个小时后能到你那儿，老版的融合剂差不多能全部吞噬，你给他准备一针G16型病毒。” “嗯。扫个3D影像给我，我提前设计。”舒医生嘱咐完毕，关掉了通讯。 池慕酒的睫毛颤了一下，又没动了。 秦司令半眯起眼睛，注视了他好一阵子，除了睫毛颤动的那一下，没有任何动静。 秦司令命令医疗机器人：“测一下他的麻醉剂浓度。” 医疗机器人过去，抽了一支池慕酒的血清检验，十五秒就出了检验结果：“麻醉剂浓度超标百分之六十七，请使用麻醉综合剂。” “不用。”秦司令挥开医疗机器人，打开3D扫描仪推到池慕酒身旁，亲手给他做扫描。他还边扫描，边欣赏，感觉这作品完美极了。 欣赏“仙兽”的秦司令，笑容蓦地一顿。他后颈窝里，被人扎了一柄手术刀。拳头大小的医疗机器人，借着磁悬浮的动力，悄无声息地上升到他后颈窝的位置，扎完手术刀，又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医疗舱。 钛金白的医疗机器人，溅了一身血红。粘稠的血色顺着机身滑落，在机器人底部汇聚成血滴，往下坠落。 象牙白的地板上，滴落了一串血红的珠子。 秦司令瞪大眼睛，想回头看一眼背后捅刀的是谁，可惜颈椎被那手术刀卡得死死，硬是转不过去。他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勉力支撑住身体摇晃几下，跪倒在地上。 3D扫描仪“啪”一声摔在地板上，摔得“哔啵”乱叫。“哔哔，核心处理器损毁……” 下一秒，星舰内的警报也响成了一片：“指挥中心紧急情况，司令官有生命危险。” “嘟嘟……嘟嘟……嘟嘟！” “指挥中心紧急情况，司令官有生命危险。” 星舰上的各种武装迅速整队集合，扛着机枪、大炮，朝指挥中心围了过来。上机甲的上机甲，拔枪的拔枪，全员进入战备状态。 “咔……” 午夜时分，打盹儿小憩的监控人员，起身摇摇晃晃地跑到显示屏跟前，还没完全清醒。他还没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是啥，监控视频就断了，外面的警报也断了。屏幕上跳出来一排大字：系统错误。 全体人员收到通知：系统错误。 监控人员发完通知，接着打盹儿去了。 系统错误……众人刚背上武器，又卸了，对“防御卫士”这个人工智障系统，彻底无语了。 秘书长把手枪别回腰间，吩咐一声：“派工程队过期检修”，又埋头在文档堆里。 指挥中心。 池慕酒翛然睁开眼睛，尝试着想要动一动手指，没有知觉——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只能遥控医疗舱过来，把自己捡进去，注射了一直麻醉综合剂。 秦司令如果没死，可能到现在才想得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个什么样的错误。 过量的麻醉剂能，让普通人睡死过去，连动弹都不能。 但是，池慕酒不是普通人，他是以超高精神力著称的联邦上将。当年上野平山郎选他进军校，看重的就是这个。麻醉剂可以麻醉他的身体，未必能完全麻醉他的大脑。 他一旦苏醒过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清醒，都能破解房间里任何电子设备的波普码，何况房间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没人用脑电波控制，精神链接完全是敞开的，波普码都不用破解。 没谁那么二百五，几步远的距离都要用脑电波操控电子设备。 正是因为没人二百五，才给池慕酒留了可乘之机，他的精神力介入任何设备都没人发现。 操控医疗机器背后扎人手术刀的是他，截断监控视频、报系统错误的是他，遥控医疗舱把自己捡走的还是他……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一章 狼来了，第三遍才是真的 麻醉剂剂量太大，池慕酒给自己注射了两针综合剂都没缓过来。医疗舱里还躺着个布拉德，他只能侧身面壁，卡在缝隙里。 检修安全系统的技术人员，一时查不到这里来。池慕酒趁机遥控管理机器人，把秦司令外衣扒了、手枪捡起来塞进医疗舱里，遗体塞进垃圾桶里。 打扫完现场，他让两台机器人自毁程序横在门口。 超级星舰的安全系统很复杂，等查到指挥中心，二十分钟都过去了。 “恐怕我得准备辞职信了，如果真是指挥中心出了问题。” “老兄，心揣肚子里头吧。出航前半个小时，我才检查过指挥中心的所有设备，没问题的。” “所有地方都检查过了，没有故障，问题只能出在指挥中心。爆出‘司令官有生命危险’这种错误，不管是不是指挥中心的防御卫士有故障，我们都会被问责的。” “只要不是注射九尾狐病毒，送去什么仙兽公园就好。尼玛那地方，跟旧电影里的‘侏罗纪公园’有啥区别……” 两名技术人员提着工具箱，往指挥中心这边过来。 指挥中心门铃响了。 “报告，工程队T089。” “工程队T077。” 男人的声音，在可视系统里响起：“进来”。 秦司令不跟下属开视频的。这次，“司令官”没开视频，两名技术人员也没察觉有甚异常，径直推门进了指挥中心。 两人脚下一绊，狗吃屎状扑在地上。自毁程序的管理机器人横在门口，绊得两人倒栽一个跟斗。 门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一人一记手刀砍在颈窝里。那两名技术人员还没看清楚是谁，脑袋往下一耷拉，晕了。 拳头大小的医疗机器人过来，一人一针高浓度的麻醉剂，打进他俩的静脉血管。 门后闪出来那人影，穿的是秦司令的衣服，帽檐往下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把两名技术人员拖进指挥中心配套的休息室内，反手将门锁上，走了。 “司令官”走前面，医疗舱远远地缀在他身后。一人一机，一路如若无人地从指挥中心坐电梯去到底层的机甲站。跟他擦肩而过的士兵，还给他行礼…… 超级星舰，在太空战中有“星际航母”之称，武装配置相当于三个机甲纵队。 这艘星际航母配备的兵力不算多，只有一个机甲纵队，还是司令官的亲卫队，完全是为了隐匿行踪。 防御卫士闹过一回系统故障，神经绷紧的士兵们马不停蹄地登上机甲，又莫名其妙地回去睡了。 站岗的士兵大有疲软之势，看见“秦司令”下来，行了个军礼，黑灯瞎火的也没仔细看脸，不敢。 咦，那个医疗舱……幽灵附体了吗？ 站岗的士兵，给对面的战友使眼色，使了“半年”对面都没瞧见。光线已进入睡眠模式，相隔十多米的距离，确实不怎么看得清楚。 “秦司令……”站岗的士兵试图喊住司令官。 “秦司令”没听见，如若无人地登上了最近的一架轻型机甲。 “秦司令！”另一边站岗的士兵，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跳下岗亭想要去追。 噗，噗……那架机甲舱门关上之前，两发激光子弹过去。两名站岗的士兵原地一顿，挺身倒了下去。 “机甲站，武装威胁，站岗士兵已被击毙。”防御卫士再次响起。 刚睡着没几分钟的士兵们，集体惊醒。无论上铺的，还是下铺的，全体翻身滚下床来。一个个的鞋都还没穿好，又接到通知，声称“系统故障”。 “草泥马……” “一万头草泥马。” “老子问候你家系统祖宗八辈儿！” …… 士兵们骂骂咧咧的，把工程队全体人员爹妈、祖宗集体问候过一遍，爬上床又睡了。 三分钟后，防御卫士没故障，亲卫队的卫队长故障了。他操着大公放，一路喊进士兵们的休息室：“起来！上机甲！上机甲！C009号机甲逃逸……” 士兵们大眼瞪小眼地瞪着头顶冒烟儿的卫队长，等他说“系统故障”。 “瞪个锤子，上机甲！”卫队长一挥胳膊一跺脚，编成鸟窝的头发都跳起来了。“C009号机甲逃逸，听不懂吗？” 仙人，不是系统故障？！ 终于有士兵反应过来了，一骨碌翻身从上床滚下来，两脚登上鞋子，就地列队。 狼来了，第三遍才是真的。 现在故障的，不只是防御卫士。有人丢了微型离子闪弹，整个超级星舰周围的电离层都被扰乱了。通讯发不出去，卫队长只能操着大公放下来喊人。 逃逸的轻型机甲C009，几个紧急跃迁，十分钟就不见了踪影。等超级星舰上的机甲纵队出来，它都跑了半个航行日了。 拼装重甲上，一天多没说话的羽弗云歌，回光返照似的醒了。 “池慕酒呢？”金属球平平板板的机械音快断电了。 幺鸡不在休息室里，皮皮昏睡不醒，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人回答。 云歌懒得操控机器人下楼去找幺鸡，径直闯进机甲精神链接，想问池慕酒要操纵网的权限。 “你怎么醒了？”操纵网没人控制，是开了自主权限的幺鸡。 “死机妖，你想我就此睡成睡美男，还是安排了公主来吻我？你要没有公主，请就此打消让我睡死的念头。”都垂死挣扎状了，还能自娱自乐的，也只有羽弗云歌了。没见到他要找的那人，他在操纵网里讯问幺鸡：“池慕酒呢？” “走了。不是你让他女装混进实验室的……”幺鸡话没说完，就被云歌截断话尾。 “不要以为我睡晕菜了，就可以随便忽悠。他燃料箱和武器全都卸掉，还在三十六小时前装上了拼装机甲，这不是我让他做的。另外，我们的机甲在原地漂着，没动，这也不是我让他做的。”云歌的语调愤然一沉，当面拆穿了幺鸡的谎言。“作弊之前，麻烦把各种仪表的数据改掉，我进操纵网就能看见。” “池将军给我的指令，是自始至终保护你和鹿小姐的安全。”幺鸡试图强行狡辩。 “闭嘴。我什么时候把你的权限开给池慕酒了？”云歌怒上心头，气得头晕，歇了好半晌都没说话。他心头一阵狂乱，有种不好的预感，稳住头晕后，才在操纵网里，给幺鸡传达了最后一个指令：“他不是女装去的……还有布拉德……那小子女装不了。过去接应他们，务必保证池慕酒安全。”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二章 信不信我轰了你小情人？ 蓬莱星系管控局指挥中心。 宇宙之眼的大屏幕上，布拉德的照片弹出来，画上个大红叉叉，粉碎成黑白相间的碎片，消失在众人眼前。 激起回声的机械音回报：“布拉德·恩·左，死亡。” 同布拉德一起脱离“群众路线”的另一个小红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途折返。 接到通知进来的指挥官，眼里霍然点起熊熊烈火，横一脸恼羞成怒的震惊，喝道：“通知第七、第八、第九机甲纵队，紧急集合！” 十五分钟后，机甲站外的广场上，乌压压百余人的机甲部队整装完毕。 “布朗热将军……”秘书长今天休假，接到消息说布朗热将军要帅兵亲征，赶紧过来劝住。 她心道：一把年纪了，还亲啥征呢？ “珊莎，史密斯秘书长……”布朗热将军一脸冰冷强硬的态度，转身看向秘书长。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珊莎立正姿势向将军行了个军礼。 秘书长是位女士，栗色的长发盘成发髻挽在脑后，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婉约的味道。她长相隽秀，却因为挺拔身姿，平添了几分男人的英姿飒爽。 “你要么回去休假，要么整装跟我一起出发。”布朗热将军只给珊莎两个选择。 珊莎没有立刻回答。停顿两秒，她行军礼回复将军，给出了无中生有的第三个选项：“我替将军驻守后方。” 将军也没立刻答应，转身朝整装完毕的机甲部队过去。 珊莎没有吱声，不远不近地跟在将军身后，保持着一个即亲近，又能彼此尊重的距离。 “报告，整装完毕！”一名上校跑步上前，行军礼汇报整队情况。 “这帮土匪，给我一网打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全都拎脑袋回总局。”史密斯将军赫然震怒，下死命令要剿灭那帮流放犯。“出发!” “将军！”秘书长喊住布朗热将军。“我得到消息声称，赤霄折返的坐标附近，有座秘密军事基地。将军只带三个机甲纵队出去……万一他们联手……” 布朗热睨了珊莎一眼，一脸不懂就给我闭嘴的神情看过去，冷声训斥：“你在新闻上见过赤霄才几天，就能一言断定他会跟别人联手？” “这……这不是合乎常情的推理吗？”珊莎讷讷的，似有想要狡辩的意思。 布朗热将军扭头看向身旁的珊莎，顿了一下，收敛起脸上破碎的冷酷表情，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抬手揉了揉肉珊莎的后脑勺，忍不住跟她多说了两句：“那人是出了名的冷血君。在他身上，没有常情、常理可言。” “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听说过他有盟友。” “他能坐上首席执政官的位置，靠的并不是拉帮结派、与人结盟之类的低层次手段，而是随时随地的恪守自律、秉公执事。他从创世纪二年开始进入议会，历时十八年，制定了一套合情合理、能在整个伊甸园推行的体制。单凭这一点，他就能让伊甸园各方势力为之忌惮。” “不然，你以为首席执政官为啥会流放到涂山星去？如果他有机会重返伊甸园，不用他找你我算账，管控局都能灭了我们。” “你留守基地吧。如果我不能回来，你随便找个理由辞去秘书长职务，回射手星系。” 布朗热将军调出辞职信，内容留白，签好字，发给珊莎。关掉个人终端，他头也不回地登上了指挥舰。 秘书长眼眶一热，噙着几点晶莹在眼里，瓮声瓮气地喊了声“将军”，在机甲点火滑行的轰鸣声中，行军礼送别了将军和将军带走的机甲纵队。 逃逸的轻型机甲C009，跑得倒是挺快。影子军团追击的机甲纵队，战术也很得力。他们查到C009上的追踪信号，在朝集中的二十多个追踪信号靠拢，就抄近道跃迁，切断了他们集合的最近航线。 管控局围追流放犯的机甲阵，接到命令后立即开始收拢。布朗热将军率领的机甲纵队，像柄直击心脏的利剑，迅速切进包围圈内。 这瓮中捉鳖的架势，就那架可怜兮兮的拼装重甲，肯定在劫难逃。C009还在包围圈边缘，绕几圈跑路还是不难的，但它却执着地要往包围圈的核心区钻。 “阿云……”幺鸡跑上楼去，进门习惯性地喊了声阿云。云歌清醒的时候不多，精神力不堪重负，他跟幺鸡的精神链接断开两三天了。“将军……云老板……” “机妖也有人工智障的时候？”云歌的声音，勉强带点调侃的笑意。可能是头晕晕得太厉害了，他没笑出来。 “可以不纠结称谓吗？我喊云叔叔好了……”幺鸡当仁不让地在云歌面前装嫩，话锋一转就说正事，还不给他机会反驳。“我收到池将军返航的信号了。有一支机甲纵队在围追他们。另外，管控局的包围圈在不断收紧，还增派了三个机甲纵队过来。按常规战术作战，池将军被捕的风险很大。” 幺鸡把各方动态发给云歌，操纵网却没交给他。云歌现在的状况，开机甲怎么撞上小行星的都不知道。 “池慕酒的机甲上，有几个追踪信号？”云歌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只有池将军的追踪信号完好无损。布拉德的追踪芯片碎了，应该是枪击的结果。”关系到战略部署，任何情况幺鸡都会如实相告。 “给池慕酒发通讯。”云歌果然不安常理出牌。 “航线被切断了，通讯信号发出去，会遭遇敌方捕获的。”幺鸡嘴上走流程提醒云歌，行动却很迅速，她给池慕酒发了通讯。云歌的指令，她都是无条件执行的。 果然，通讯信号遭遇了捕获，但是一分半钟后就获得了通行。 池慕酒的3D影像落在主控室的大屏幕上。云歌让雷内去主控室里，跟池慕酒通话。 幺鸡站在雷内身旁、视频拍不到的地方，帮她作弊。池慕酒的3D影像旁边，并排着摆着一块十四英寸的显示屏，云歌想让雷内替他说的，幺鸡全用文字形式输在显示屏上。 雷内在通讯频道里责问池慕酒：“你不是跟人私奔了吗，回来干嘛？” 池慕酒：“……” 私奔？！ 能当众玩笑他私奔的，除了羽弗云歌那二货，还能有谁？不用猜都知道，视频前的雷内在代谁发言。 雷内念完“私奔”二字，当场就被雷翻了，心道：“这，这是我该问赤霄先生的话么？”要不是幺鸡暗地里打手势，示意她淡定，她能两眉毛凑一块儿，打个中国结。 赤霄故作大囧之态，很不自然地笑笑，说：“布拉德那小变态，把我给卖了。他说带我逃出伊甸园，其实是想把我送去什么仙兽公园，还给我注射九尾狐病毒。听说有人拿到了九尾狐病毒的疫苗，才跟你们逃出涂山星的，我能不能拿布拉德那小子的狗命换支疫苗？你看，你有疫苗，我有武器，这买卖不得亏嘛。” 雷内冲3D视频啐了一口“我呸”，骂道：“想得美！你敢回来，信不信我轰了你小情人？” 最后半句，原画这么写的：“信不信老子一枚导弹，轰了你小情人？”雷内没敢原话照念，私自改了。 屏幕一黑，池慕酒原地呆住，愣是两分钟没回过神来。 首席执政官的英明神武，云歌一把锅烟灰当众摸得乌漆麻黑，他还没地儿说理去，只能默默腹诽：“云歌绝对不是兰黛子亲生的，一点都不像她。尼玛羽弗谨自己生的吧？ “这得寸进尺劲儿，简直了！”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三章 回马一枪 雷内跟池慕酒的通讯，遭遇多方捕获后放行，几乎是公开闲聊。 各方还在研究他两对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池慕酒已经调转机甲跑咯。 影子军团逃逸出来的轻型机甲，不说性能如何优越，落在池慕酒手里至少是开得心应手。 别人逃跑都是水平路线，他能把开机甲逃出垂直路线，火箭式直线上升。 超级星舰上追击而来的机甲纵队，也集体腾空而起飚成火箭式，在池慕酒机甲屁股后头撵成彗星尾巴，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超级星舰上，指挥官一秒真空，布拉德带来的俘虏开机甲跑路咯。追出来的亲卫队，才不管什么流放犯呢，只要捉住那架逃逸机甲就好，至少不用拎着脑袋回总部。 亲卫队的卫队长管战略、战术，对池慕酒了解还是太少。他这一直追，原先布置在拼装重甲和C009之间的分割线凭空消失，收紧到火力攻击范围的包围圈也没了。 原本主动的战局，一转眼，被动了。 管控局在外围，再想怎么瓮中捉鳖，瓮也太大了。半径五六个标准航行日的包围圈，怎么能源充足，怎么紧急跃迁，也得二三十个小时以后才能达到火力攻击范围，简直鞭长莫及。 影子军团追着池慕酒而去，拼装重甲也紧跟着缀了上去。 冲着C009去的导弹飙得天花乱坠，也只能把池慕酒逼成不规则的螺旋上升路线加S形摇摆，伤不到他分毫。 追成彗星尾巴的机甲群靠得太近，没人不敢用离子弹，怕伤到队友。 这，倒是方便了池慕酒。 拼装机甲缀在影子军团后头，刚到火力攻击范围，只见池慕酒开着C009，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连续两枚离子弹送给追击他的机甲纵队。 同时开火的，还有拼装重甲，也是两枚离子弹，轰得影子军团措手不及。 燃着血与火的流云在黑暗深处奔腾、相遇，宛若凭空而生的两条火色洪流，裹挟着愤怒相撞，在太空深处搅起巨大的离子漩涡，一两个航行日外都能感受到磁场波动。星星点点的机甲纵队，在洪流里化为乌有。 洪流在相撞的地方，朝外围崩开四散而去，炸得火星四溅。 四周都是不稳定的离子流，洪流两端的位置相对安全。两枚离子弹出手，拼装重甲和C009都没动，泊原地等离子流过去。 在太空炸出火色洪流的离子弹，没有瞄准任何一架机甲，往机甲群里一顿狂怼，就把追击的机甲队全给炸了。 追击的机甲纵队，不管是纵向还是横向都挤得太紧，两枚离子弹过去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不是哑炮，他们就没地方躲闪。 没有火力锁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主控，在敌方离子弹出膛的那一刻，都来不及反应。何况，这是一队势头正劲的追兵，都没提防穷寇还有回马一枪。 “彗星”尾巴后面、缀上的那架拼装重甲又是什么鬼，破烂得一副穷酸样，能跟影子军团的正规部队较劲？ 俾睨天下的高冷眼神还没过去，十万个为什么就已经没了。影子军团阵亡的将士们，可能化作宇宙尘埃都没想到，指挥那架穷酸拼装重甲的，是二十八年前打得海盗闻风丧胆联邦上将——羽弗云歌。 C009的主控台上，池慕酒稳坐泰山。 拼装重甲上的雷内就不淡定了，她后背抵在驾驶舱的靠椅上挺得僵直，两手紧握着扶手，呆若木鸡地瞪着落在大屏幕的星空图。 两道火色的离子流在黑暗里互撞。星空图里追击池慕酒追成彗星尾巴的小红点，在火色的离子流中消失了。 落在太空的精神力，所受到的感官冲击，远比比肉眼所见的强烈。吞噬宇宙万物的火焰，仿佛就在眼前爆开，前一秒还战斗力彪悍的机甲队，瞬间在烈火中灰飞烟灭，渣儿都不剩。火星、铁渣儿直往操纵网上飞溅，防护盾都来不及开。 那种感官效果，跟炼钢炉里的铁渣儿溅到脸上没啥区别。 要不是幺鸡临阵指导，亲手拉开防护盾，拼装机甲的操纵网得毁了。 “赤……赤霄先生……他没事吧？”雷内紧张得，话都捋不清楚了，四十五度角仰望、看向身旁的幺鸡。 幺鸡点了点星空图上，粒子流另一端那个闪烁不定的小红点：“好着呢。” “哦……哦……”不知道为什么，雷内总觉得自己在幺鸡面前显得有点傻。第一次有意图地亲临战场，本来就很紧张，幺鸡小姐姐还一脸小高傲，冷冰冰的。她想担心一下那个谁，现在都不敢了，“哦”了半天没哦出第三个字来，傻了好半晌才敢问她：“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高烧没退呢，开机甲头晕……” 幺鸡眼角的余光睨她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瞧得雷内直咽口水：“怎……怎么了？” 幺鸡装模作样地笑了一下：“没怎么。” “那，我可以走了吗？”雷内解开安全扣，想逃。 “走吧。”幺鸡从眼神到语气，都是冰凉的。 雷内逃似的跳下驾驶舱，跑了。幺鸡这才一声讪笑出口：“赤霄指导她开机甲，她不头晕。我站这儿，她就晕了。是我魅力不够大么？” 跑到主控室门口的雷内，脚底一滑，手扶门框稳住身形，没敢回头。她惊恐万状的原的呆愣两秒，受惊的小松鼠似的，恨不得四只脚放地上狂奔，一溜烟儿跑了。 主控室的房门一关，幺鸡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羽弗云歌，以后有话让你的金属球说好吗？别让我带话！” 云歌的金属球在休息室里，没下来，他通过精神链接跟幺鸡说话：“那你闭嘴。管控局的机甲队还远，不用管他们。你开自主模式原地待命，等池慕酒回来……” 幺鸡：“……” 你干嘛去？ 云歌指令说到一半，精神力支撑不住，退出了幺鸡的精神链接。 机甲操纵网的感官冲击太强劲，云歌几乎是从重度昏迷的中挣扎起来的，在操纵网上挂着百分之零点一的权限，都是天旋地转的感觉。 云歌这天旋地转的一眩晕，拖累得重度昏迷的皮皮都从医疗舱里滚了下来。她跪在地上干呕，呕到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幺鸡没敢遥控医疗舱去动皮皮。她亲自上楼，给蜷在地上皮皮垫了个枕头。 皮皮跪在地上，手掌和膝盖都蹭掉了一块皮肤，血肉模糊的一片。 皮肤、肌肉溶解，这是九尾狐病毒的四期病症。 幺鸡的系统里，一堆乱码过去，有点稳不住了。她试图链接羽弗云歌的精神力，结果多次尝试失败，云歌一点反应都没有。 离子流还没过去，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池慕酒。幺鸡这淡定机彻底不淡定了，她给池慕酒发了二十多条留言，也不管通讯是否会遭遇捕获。 布朗热将军亲征的战舰还没上阵，连续收到无数条不正常消息，混乱得让人不知道该用左脑思考，还是该用右脑分析。先是雷内和池慕酒的公开通讯，再是炸毁三十多架机甲的离子流，最后是那二十多条毫无条理的留言…… “羽弗将军陷入重度昏迷，请池将军速归。” “鹿小姐已进入九尾狐四期病症，皮肤、肌肉开始溶解，直接跳过了三期的攻击行为……” “羽弗将军跟我的精神链接，自动断开了，我捕捉不到他的精神力。鹿小姐重度昏迷，起来吐了一遍，完全没有意识。” …… 羽弗将军是谁？池将军又是谁？ 这是走错地儿了，还是穿越了？回到三十年前的某场战役了吗？ 太空征战史上，只有一位姓羽弗的将军，前联邦远征上将羽弗云歌。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四章 久仰曹公大名 “云歌……”池慕酒开摩艇回来，出舱门就照熟人喊，听得全体小伙伴一脸茫然。机甲上，每个人都只知道那个金属球机器人叫“阿云”，就是不知道云歌是谁。 池慕酒在离子弹爆炸十五分钟后，才陆续收到幺鸡简讯的，还吞音少字，内容都不完整。那时候，离子流刚从爆炸初期的漩涡状展平，朝各个方向波及开来，离子流向还不稳定，作用力也很强劲。 幺鸡二十几条简讯轰过来，池慕酒也不敢耽搁。他不等离子流完全过去，就把防护盾开到最大，提前回来跟拼装重甲汇合。 走这么一遭，C009那架轻型机甲，防护盾损伤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剩下的路程，两架机甲都得无防护裸机走完…… 这操作，跟云歌拼老命突围，简直同理可证。 “皮皮怎么样了？”下楼来接池慕酒的，是幺鸡。池慕酒向来拿幺鸡当云歌使唤，不跟她客气的。他见面就问：“你不是答应过我，好好照顾皮皮的吗？” “先生，抱歉！我只是一枚机甲核，对付病毒这种东西，实在无能为力。”幺鸡典型的淑女风范，跟在池慕酒身后，当众言明自己是枚机甲核。 悄悄围观的群众大约没听明白，或者是没想明白，机甲核怎么能长那么还看。 池慕酒再怎么温文尔雅，也是伊甸园卸任的首席执政官，在民众面前很有距离感。众人听见他回来，都只探个耳朵出来“围观”，没好意思跟他一起上楼。 皮皮蜷在地上，眼泪、汗水糊了一脸，散乱的头发粘在腮边，狼狈极了。医疗机器人在给她处理伤口。 “皮皮……”池慕酒走到皮皮跟前，喊了一声。 没有动静。 “云歌！”池慕酒蹲下身来，将她散乱的碎发撩到耳后，换个名字再喊。 仍然没有动静。 “先生别喊了，我主动链接，都感受不到他的精神力。”幺鸡站在池慕酒身后，多言一句。 池慕酒脚底一滑，膝盖磕在地板上，单膝跪了。他差点没就地碎尸万段…… “先生，你不要紧吧？”幺鸡还假意上前扶他，被拒绝了。 池慕酒半跪在地上，抬手在自己额上垫了一下，没有发烧，他确认自己没病。 没病？没病为啥赌那该死的咒，还被联邦第一八卦机收录到了…… “帮我调台医疗箱上来。”他挥手打发走幺鸡，留点空间给自己想想，要不要把那该死的赌咒收回来。 原本是想心痛一下某人的场景，莫名其妙地画风变了。 九尾狐病毒是专攻神经系统的病毒，疫苗的致幻效果特别明显，池慕酒深有体会。要不是超高的精神力和自制力，他肯定没法儿从秦司令的超级星舰上爬回来。 所有人注射过疫苗后，都用安全带绑在床上，以免出现意外的攻击行为。两台医疗舱，重患皮皮和布拉德占着，其他人只能凑合一下绑床上。 皮皮一大姑娘家的，池慕酒没好意思在她休息室里守着。等她注射完疫苗，他就捧着金属球机器人到主控室去了。 注射过九尾狐病毒和过量的麻醉剂，又一路亡命回来，池慕酒精神力挂在机甲操纵网上，蜷在驾驶舱的椅子上就睡着了。 池慕酒睡得很浅，零零碎碎的梦境里，除了兰黛子，就是涂山星。 挤满难民，又没有医生、没护士的隔离区；行尸走肉占领的步行街；小孩儿坐在路边血肉模糊的死人堆里吮手指；发疯咬孙儿的老头……百年前的新闻场景，落池慕酒梦境里的涂山星上。 一幕又一幕揪心的画面，真实存在的一样。 每一幕，他都绕不过去。兰黛子天使般的容颜，在遥远的天际微笑着，很甜，很天真，仿佛他们初见那年…… 可惜，她再不是他救世的主。 涂山星真实的画面，跟百年前的新闻相差无几，只是病毒爆发时间不长，还没有酝酿出让人生无可恋的绝望场景。 星际航海学院正式成为隔离区，接触过皮皮的第一批病患，已经陷入重度昏迷。抱过她那小男孩全身肌肉溶解，没几处完好的地方。他爸爸压根儿不敢碰他，捎带一点力气，皮肉都会顺着地心引力脱落下来。 隔离区的人，都检验过医院送来的抗病毒药剂，全是生理盐水。他们想出去讨个说话，刚到学校门口就被枪口堵回来了。 隔离区外面的警卫队都撤了，用全智能近地机甲替代的。 那家没有招牌的网红咖啡店，早已门庭冷落，老板自己也感染了九尾狐病毒。他还在病毒感染初期，还没有被强制隔离。 “以后，本店咖啡免费喝。”老板端着亲手调制的咖啡出来，拦住吧台前面扫码付款的女士。“如果没有感染九尾狐病毒，请您不要饮用这杯咖啡。我是一名感染者，隔离区没有床位，医生让我在家里治疗。” “我也是一名感染者。”女士接过老板手里的咖啡，道声“谢谢”，送到唇边浅尝一口。 街上除了冷清，与从前别无二致。涂山星的居民们该工作的工作，该逛街的逛街，生活照旧。医院统计的数据，却严重超过警戒线，整个星球病毒感染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泥鼠们早已习惯了命运碾入泥淖的卑微，不再计较希望何时会来。医院没有公布疫苗消息，那就是没有消息…… “兰黛子……”沉睡中的池慕酒喃喃呓语，眉心蹙成川字。梦境触动了他身上最敏感的神经，他神情痛苦地侧过脸去，似乎想要蜷进自己藏身的硬壳里。 几组破解码翛然闯进机甲的精神链接。池慕酒蓦地醒转过来。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云歌的声音在操纵网里说话：“别着急碎尸万段，我还没死呢。” 池慕酒：“……” 信不信我攮死你？ 他胳膊肘在操作台上，埋头在手臂间，掐了掐眉心，对云歌的叫醒服务无以言对。 “皮皮醒了？”池慕酒不想问云歌感觉好些没有，肉麻兮兮的，他也不擅长这么煽情的对话。 “没醒，高烧已经退了。”云歌在机甲操纵网里的声音，笑得贱兮兮的。“你怎么不问我呢？” “我智商有问题吗，需要问你？”池慕酒一巴掌拍在金属球上，难得理他。 “你智商没问题，把我机器人抱下来，又不给充电，干嘛呢？”云歌审视“智障儿童”的声调奚落池慕酒，尊敬师长啥的，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池慕酒蹙着眉，扒拉了一下金属球，额角上的黑线一根一根地落下来，机器人果然没电…… “你要带那帮流放犯一起走吗？”金属球充上电了，嘴就不能闲着。不，金属球还没开口，电量不够。云歌精神力挂在操纵网上，嘴都不能闲…… “别左一句流放犯，右一句流放犯的，我也是流放犯。”池慕酒斟上一杯过期的朗姆酒，坐吧台旁跟云歌瞎掰扯。 管控局的追兵，最快也得十一个小时后，才能进入火力攻击范围。他们还可以稍作休息。 “活该你是流放犯！谁让你背叛联邦，还炸我战舰……”云歌病毒灭了，心病犯了，毫不忌讳地开启毒舌模式，质问池慕酒。“黑金帝国摄政大臣，伊甸园议会首席执政官。池老师，高处不胜寒到底什么滋味，您给学生讲讲？” 那个“您”字，他用得恰到好处，不着痕迹地把反讽式的语调推向风口浪尖，问得池慕酒哑口无言。 “你……”池慕酒“你”半天，没“你”出半句话来。最后，他咬了咬下唇，无奈地给了不明不白的解释：“要不是我在议会周旋，连蓬莱星系这‘泥鼠窝’都保不住。” “呵……”云歌一声冷笑。“久仰曹公大名！你咋不说，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有几人称帝，及人称王。”【注】 注：“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有几人称帝，及人称王。”此处，是云歌借曹操名言，讽刺池慕酒的。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五章 全天下恨他，都是有理有据的 遇上羽弗云歌这样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三寸不烂之舌能辨天下能言之士，还活不要命、死不要脸…… 池慕酒是真拿他没有办法。 首席执政官又能怎样？要不是“师长”二字压着，云歌当面拔枪指他也不一定。 “羽弗云歌……”池慕酒耐心耗尽，酒杯重重地搁在吧台上，厉声训斥云歌：“身为联邦上将，你什么时候才能以大局为重？” 操纵网里，云歌不置可否地一笑，“联邦都没了，我这联邦上将算个屁啊。还要什么大局？” “我们可以……”重建故国。池慕酒话音很轻。 他话没说完，声音就湮没在云歌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之中：“对不住了，池老师！你的大局观我实在学不会。背叛联邦，背叛盟友，三易其主的事情，我当真做不到。要怪，只能怪学生我蠢，没有池老师一骑绝尘的心黑脸厚。” 池慕酒：“你……！” 羽弗云歌逞口舌之能，痛快完了就撤，留下空荡荡的操纵网，让池慕酒空有一腔咬牙切齿的愤恨，就是没地儿骂人去。 池慕酒双手环在胸前，大呼一口浊气，斜眼瞪着角落里充电的金属球，真心想把它拆了，又下不去手。 云歌撕完池慕酒，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睡梦里的皮皮，在梦境里都瞧见他脸色不对了。 “你怎么了？”皮皮陷入重度昏迷后，识海里总是空荡荡的一团漆黑，好容易听见她的声音，又瞧不见人。 云歌散漫得坐没坐相睡没睡像的，横在空旷的黑暗里，没说话。 “你答应要跟我葬在幽灵港航道上的，后悔了吗？”皮皮的虚影，一点一点的在虚无中凝实体，朝云歌这边走来。“如果后悔了……我允许你反悔。”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凝着水光，多了几分灵动，更多的是无端的委屈。 云歌漠然抬头撞上她的眸光，心底压抑的愤懑和这几十年的憋屈，犹如黄河之水泛滥决堤。“谁准你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了？”那句话哽在喉咙里苛责，鱼刺一样，说不出口。内心的酸涩发酵成痛，涌到鼻尖上，逼得他泪腺酸痛差点成功背叛意志力滚出眼泪来。 皮皮这样的姑娘，凭什么葬在幽灵港的航道上？早生几十年，她能进入星际自由联邦最好的工程学院…… “我没有答应。”早先许下的诺言，云歌矢口否认。他翛然起身，扣住皮皮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 皮皮听他出尔反尔，恨不得咬他两口：“你怎么可以……唔……” 云歌埋头吻住她的双唇，将她没能质问出口的半句话，全都堵了回去。 皮皮稀里糊涂的，没想明白一句“葬在幽灵港航道上”的质问，怎么就换了羽弗将军的深吻。 云歌的吻，落在她温柔的唇舌之间，仿佛伤痕累累的战舰终于泊进了港湾。 他用血与火守护的星辰，终于因为她的等待变得柔软，变得梦幻，变得有所期盼。 “我不准你葬在幽灵港，除非全世界跟你一起灭亡。发誓，不准！”云歌在她唇边低声喃呢，还不时的在她唇上小啄一口，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不是……不是说，点到为止吗？”突如其来的深吻，搞得皮皮有点心慌。她跟男孩子本就没什么交集，傻愣愣的，唯一让人误会的“男友”沐橙，都是绯闻版的…… 云歌雷劈了似的呆愣在原地，环在皮皮腰后的一双手臂都僵了。他被皮皮的蠢萌样雷到了，心却明镜似的，固然有些遗憾，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冷静：“现在什么都不能给她，点到为止最好。” “你给的承诺，都是用来食言的吗？”皮皮还被云歌扣在怀里，囧得没话找话说，还不过脑子…… 这姑娘，看起来大方，只是看起来而已。真跟哪个男的亲近成这样，她还是放不开的…… 云歌松开皮皮，假意抬手蹭了蹭鼻尖，清了清嗓子，又没话说了。 无休无止的黑暗，把尴尬放大到了极致。 “羽弗将军的话，不该是用来信守诺言的吗？”皮皮退开两步，咬了咬下唇，毫无逻辑地胡诌一句反问云歌。她脑袋里乱哄哄的，所有信号都一闪而过，捕捉不到踪影，脸还烧得发烫，烧得脑子都快糊了。 “羽弗将军就该信守承诺，哪条法律规定的？”云歌强词夺理，还死不认账。“你就不怕我是冒牌的，成天没事儿羽弗将军、羽弗将军的喊我？” 冒牌的…… 皮皮没想过，这位将军若是冒牌的，她怎么办。 “你身体里的病毒还没完全清除，需要好好休息。管控局要不了几个小时就能追上我们，你抓紧时间休息！我去找赤霄商量对策。”云歌抬手揉了揉皮皮的发顶，又单方面把她给屏蔽了。 皮皮：“……” 趁火打劫？ 她刚有一点意识，还不怎么清醒，又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脑袋里一团浆糊，再给云歌这么一搅和，彻底找不着北了。 云歌屏蔽皮皮后，也没去找池慕酒。他跟池慕酒吵完架不到十分钟，找什么池慕酒，全是借口。 云歌没找池慕酒，倒是另有人去了。 “赤霄先生，赤霄先生！” 主控室外敲门声很急，门铃也响个不停。 “什么事？”池慕酒开门出来。他气度温和，说话的语气让人如沐春风，看不出来跟那谁吵过架的。 主控室外“求见”的，是雷内的母亲格雷夫人。 “赤霄先生，我想问一下，我女儿还有没有机会活下来？”格雷夫人眼里噙着泪花，焦虑在她巧克力色的丰腴里融化，定格成温暖的母爱。 池慕酒这才想起来，雷内感染了烈性寄生虫，皮皮说她最多只有两周时间。算时间，那孩子差不多大限将至了。他蹙了蹙眉，有点无奈。“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尽力。” 格雷夫人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捂着嘴，侧脸避开池慕酒的眸光，哽咽得说不出话。她跟池慕酒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一路过来，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不确定的事情，是不会给人承诺的。 如果没有机会找到治疗烈性寄生虫药物，她又将失去女儿。 “对不起，夫人！”面对这样的事情，池慕酒只能深表遗憾。“我们还在管控局的包围之中，我不确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么，我就不打扰赤霄先生了。”格雷夫人捏起袖子，擦干腮边的眼泪，转身往休息室去了。她们娘儿仨住同一间的。 格雷夫人温暖而蹒跚的背影，落在池慕酒的虹膜上，烙铁一样，滚烫的。他回眸看了一眼云歌的金属球，思绪乱成一团麻球。 他是伊甸园议会的首席执政官，终有一日得见旧人旧事，是非对错却只能任人评说。 云歌也好，格雷夫人也好……全天下恨他，都是有理有据的。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六章 离那些流放犯远点 皮皮被云歌的“假冒伪劣”搅得心神不宁，硬是逼着自己，从重度昏迷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她走路都还不稳，就跑出来在楼道上透气。 原本只是透气而已，不巧又听见了格雷夫人和池慕酒的谈话。 她得怀揣敬意才敢审视的男人，只身走进主控室的背影，落寞得不像话。 “赤霄先生……”皮皮动了动嘴皮，几乎没有出声。距离太远了，池慕酒听不见她的蚊子声。 “你想下去瞧瞧雷内的病情，就去吧。”云歌的声音，冷不丁的在皮皮脑海里响起，害得她耳垂上好不容易冷却的血液，又沸腾了。“燃料不够，休息区室内只有十六度。把外套穿上，袜子穿上，别老光着脚。” 梦里的情景，皮皮猜不准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听见云歌在她脑海里说话，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还暖暖一大叔模板。她尴尬得，回屋拎起外套，兔子一样跑楼下去，躲在人多的地方，不敢跟云歌独处，像极了密林深处听见脚步声就逃走的小兽。 八小时后，云歌和池慕酒准备的突围战术，并没派上用场。围追他们的机甲群，调头撤了…… “什么情况？”云歌不想跟池慕酒说话，装模作样地问幺鸡。 “你不是说你长眼睛的，看得见么？”幺鸡连续收到十二枚禁言令，假装赌气，揶揄羽弗云歌。 “那你闭嘴。”云歌第十三枚禁言令扔给幺鸡。 幺鸡：“……” 幸好机甲核没装情感系统，不会真的生气。 皮皮在雷内的休息室里待了八个小时，待出来个重大发现。 雷内感染的烈性寄生虫，实际上是纳米机器人，与九尾狐变异病毒疫苗的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这些天，雷内除了高烧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症状，也没有感染九尾狐变异病毒。 她是机甲上，除池慕酒和幺鸡以外，唯一没有自然感染过九尾狐病毒的。 皮皮将九尾狐变异病毒注射到雷内体内，纳米机器在血液里的占比浓度开始下降，逐渐消耗殆尽。六小时后，雷内的病情开始趋于好转，高烧彻底退了。 皮皮不敢妄自揣测涂山星存在的意义，拿着临床报告去找池慕酒。 主控室内。 “你是说，有人故意把疫苗带进流放区的？”池慕酒埋头在报告里，逐字逐句地浏览着他不怎么看得懂的医学术语。 皮皮扑闪着一双眼睛，望向池慕酒，不敢参言。跟首席执政官说话，格调太高，总有那么点高攀不起的感觉。况且，这么大个“阴谋”，很可能关系到涂山星整个星球，格局太大了——她一十九岁的未成年，hold不住。 “报告给你了，自己不会看吗？”角落里充电充到爆的金属球，终于开口说话了。 皮皮和池慕酒活跟见鬼似的，同时朝它投去异样的目光。 “瞅啥瞅呢，瞅你手上报告。”金属球还得劲儿了，才不管别人拿什么目光看他呢。它关掉光波充电器滚到吧台上去，跟两人保持基本一致的视线高度，简明扼要地分析自己的猜想：“流放区除了布拉德·恩·左，还有人是从影子实验室流放出来的。” “而且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不是驻守关隘的影子军团？”池慕酒没跟那个幽灵附体的金属球计较，接着他的话说。 真要跟羽弗云歌计较，池老师早八百年就被这学生给气死了。 “这个人的身份很隐秘，不晓得是死是活，也不晓得在不在那帮叛逃出来的流放犯里头。”云歌说话的同时，用精神链接给幺鸡传达指令，让她再次扫描管控局机甲部队的撤退路线，放到大屏幕上。他用红外线在屏幕上，圈出小红点消失的位置。“他们机甲部队的行进路线，是隐蔽的。你猜，他们会不会去涂山星？追击流放犯，追到中途改计划，如果不是战术高明，就是实属罕见，或者否跟九尾狐病毒有关？” 池慕酒听他左一句“流放犯”，右一句“流放犯”，神色淡定如常，不得不说宰相肚里能乘船……敢跟赤霄叫板的，也只有这个金属球了，谁让他不是人呢。 池慕酒双手往后、撑在身后的吧台上，半倚半靠的靠在吧台边沿，紧紧纂在手里的报告都打皱了。他眸光锁定屏幕上的圈圈点点，不说话，有那么点讳莫如深的味道。 “难道是那位神秘人物，故意把病毒疫苗埋在流放区的？他知道有人会拿涂山星做病毒试验，或者疫苗埋在流放区的事情败露了，有人故意把九尾狐疫苗播撒到涂山星上……”想引那位神秘人物出来？皮皮精灵古怪的，想象力又丰富，有一点线索就能天马行空的编故事，也不管对错。“涂山，这个名字就是专为九尾狐设定的，不觉得吗？” 池慕酒和羽弗云歌，同时沉默了。 云歌在场，皮皮不怎么怯生，胡说八道的故事她都放开了编：“有没有可能，是许多年前布下的局？我们拿到病毒疫苗之前，管控局一直围追我们。我们刚拿到病毒才几个小时，他们就撤回去了，还隐藏撤退路径……八个小时，跟加急通讯往返诺瓦星的时长，基本吻合。” “难道，管控局总部怕我们破解病毒疫苗后，牵扯出它背后的隐秘，所以提前去涂山星布局去了？它埋在流放区几十年，不可能没有蛛丝马迹可循，如果被我们泄密，会是什么后果？” “纳米机器人用于变异细胞替换，早在地球时代就有应用。如果用它治疗九尾狐病毒，一旦攻克技术难关，只需要一台纳米级的3D打印机，很快就能复制。” “我对比过，雷内体内寄生的纳米机器人，跟九尾狐病毒疫苗不相吻合的地方，仅有百分之零点零一。它很可能，是现有疫苗的早期成果……” 云歌神经兮兮的，突然蹦出句话来：“回涂山星，把疫苗送回去。” 皮皮：“……” 羽弗将军做决策，没依据的吗，讲道理么？ 皮皮没怎么跟军人接触过，不知道他们最优秀的品质叫“服从命令”。坐到上将这个位置的，没义务给下属解释为什么。 池老师这种学院派的除外…… 池慕酒瞧见皮皮一脸蒙圈的模样，唇角勾起一点笑意，给她补课：“你的推断很有道理，我们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你的推断成立，管控局撤走的机甲部队，很可能会往涂山星去。 “如果管控局知道我拿到了病毒疫苗，一定能猜到我会将它送回涂山星。” 云歌不置可否地一笑，无理取闹地拿池慕酒开涮：“知道全是因为你，他们才开去涂山星的，还不给我们家鹿小姐道歉？我们这一路的奔波，全是被你连累的。” 皮皮：“……” 第一个下令要回涂山星的，不是你吗？ 池慕酒拿余光昵着金属球，懒得跟他说话。 云歌那货，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他遥控金属球跳下吧台，大摇大摆地往主控室外滚去，滚到门口还故意回头叮嘱皮皮：“从现在开始，离那些流放犯远点。有什么事情，不用亲自去跑，吩咐幺鸡去做，她会随时随地守护你的。——幺鸡，终极指令改了：保护鹿小姐的安全，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云歌话音未落，“咯嗒”一声，那只朱雀手环扣在了皮皮腕间。 池慕酒一脸窘态，目送金属球离开后，连圆场话都懒得说。他顺着云歌的意思，暖声嘱咐皮皮：“阿云说得没错。现在局势不够明朗，你少跟流放区的人员接触，这样比较安全。” “那……”皮皮咬了咬下唇，干干地笑了一下，问道：“那您呢？您也是流放区的……” 池慕酒低头笑了一下，有点尴尬。“你要是信得过我，无聊的时候可以过来坐坐。” “嗯……”皮皮低下头去，没敢跟池慕酒对视。“羽弗将军都信得过你，我没有必要怀疑。” “羽弗将军”出口，皮皮耳根上“咻”的一下红了，红得能滴下血来。 池慕酒诧异的眸光，暗地里打量她几遍，没有否认她对云歌的称谓。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七章 你的保证都是喂狗吃的？ 云歌那顿别扭闹得，皮皮在池慕酒面前杵着都觉得尴尬。她想找个借口离开，又不想回医疗舱里蜷着，极不自在地挠了挠耳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池慕酒能坐上首席执政官的位置，定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主。皮皮心思不深，她想什么说什么，他听音色都能明察秋毫。 于是，池老师不要钱的东风，便随手就借了。他春风拂面，一脸浅笑问她：“从技术层面上讲，追踪芯片是否可以监测人体健康状况。或者说，是否可以监测到九尾狐病症的发展情况？” 讲技术，鹿小姐不比高等学府的教授逊色。借得池老师的东风，她更是剥洋葱捣大蒜似的，一层一层的分析得极为透彻：“追踪芯片可以监测生命值，具体的患病情况没有办法检测。病毒和人体细胞同属生命体，它们的能量磁场，在编程里是同一个代码，芯片没有办法区别。九尾狐病毒属于人造病毒，它可能会有另设的程序编码。理论上讲，特制的追踪芯片可以识别九尾狐病毒。临床应用是怎么回事，得把芯片取出来研究一下才能确定。你知道，我不是学医的……” “有道理。取出来研究一下。”池慕酒不等皮皮说完，十分中肯地接受了她假设。 皮皮涉世未深，很多技术性的设想，都停留在理论层面。她随口说的想法，能得到首席执政官的肯定，尽管是伊甸园卸任的首席执政官，也是重量级的认可。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从脚底蒸上天灵盖儿，让她感觉有点飘。“我，我可以吗？听说管控局的追踪芯片装置非常精密，位于第一颈椎，牵涉各大神经系统。如果强行拆卸，搞不好可能超高位截瘫。我不是学医的……” “听说，你考入医学院的成绩相当不错，至少医学基础是不错的。可以试试。”池慕酒军校老师做久了，对叛逆期熊孩子的心理拿捏得极准。他一剂鸡汤拌鸡血，来一针，都是往人命脉上扎的。夸人的话，他说得励志，又贴心，听起来还不逆耳。 “我试试。”皮皮知道逃亡途中的拼装机甲，医疗条件有限，还是答应了。“我妈妈是医生。我得给她发个通讯，确保手术万无一失。” 四面楚歌的逃亡路上跟家人通讯，很容易暴露行踪，还可能牵连无辜。云歌坚决不同意这种做法，声色俱厉地训了皮皮一顿：“赤霄什么人，你了解他多少？他想假人之手摆脱追兵，你还白莲花做派，拿芯片做研究？自己给流放犯当枪使也就算了，还想连累老妈。你这样的女儿，不生也罢。” 皮皮难得没跟云歌唱反调，熬夜画图，做了一个“隐藏通讯轨迹的方案设想”。 方案原理很简单，就是把通讯中的视频和录音拆开。再将视频和录音，拆成不同波段、不同音频。每条拆分的信息，都走不同路径发送，并在途中利用其他星球大气层的反射改变路线，最终到达准确的目的地。在进入通讯目的地后，不同波段、音频的光和声音在事先设定的格式中相遇，再组合成完整的通讯视频。 就算其中的某个波段、或者某个音频，在中途遭遇捕获，也不会影响通讯的大致内容。 敌方捕获单条信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取完整的通讯内容。推测通讯两端的目的地，更是难上加难——从技术层面上讲，实现反射的星球是运动的，还是球面反射，捕捉到其中一条信息，要反推路径都很不容易。几十条波段逐一反推，更难；从常规逻辑上讲，没有完整内容的单条信息，在通讯技术理论中属于无效信息。极少有人会去猜测，它是拆分后的通讯视频。 理论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却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在通讯接收端没有准备的前提下，发送端必须单方面计算好视频和录音的拆分方式、往返路径，精确到毫秒，才能保证它们在同一时间到达目的地。 皮皮借用幺鸡的超级计算机，算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中午，她才顶着一双熊猫眼去找云歌的金属球。 他不是蹲在主控室里开机甲，就是趴在“观景台”上看风景，很好找。 云歌还在赌气，没换池慕酒开机甲，皮皮是在观景台上找到他的。 金属球一脸小骄傲，谁来都不讲话。皮皮不跟他客气，背对星空，坐地上就给他讲方案。他也没有拒绝，转身看见投影上复杂得无与伦比的工程图，感觉脑袋有点大。 全程两小时零八分钟的方案汇报，云歌一句话都没说，极有耐心地听皮皮“墙上画画，纸上画画，一片鬼话”。 听完，他给了个特别牙疼的评价：“闲得慌！” 皮皮内视的角度，似乎看到云歌审视方案的眼神都是宠溺的…… 没得到云歌的许可，但他至少没有枪决方案。皮皮权当他是默许，顶着一双狂飙小心心的熊猫眼，欣欣然下楼录通讯视频去了。 “难得云老板有耐心，竟然完整地听了一个工程方案。”幺鸡收拾起皮皮没喝完的咖啡，佯作无意状“夸奖”云歌。 “烽火七的工程方案我都没有听过吗？”云歌自以为有理有据，死不认账。 “烽火七的工程方案，你不都问只测试结果的吗？”幺鸡端走咖啡杯之前，故意回头看向金属球。“然后签个‘同意’、‘不同意’……” “闭嘴。”金属球把脸转向透明的机甲壁，噌道：“你去找池慕酒，让他陪同皮皮去C009上发通讯，技术保密。” 幺鸡暗地里嗤笑一声，耸了耸肩膀，端着咖啡杯下楼去了。 皮皮在C009轻型甲上给米勒医生发通讯，四十分钟后才收到第一条回信。 米勒医生在通讯视频里看到了池慕酒，带着几分即欣喜又焦虑的神情，询问女儿：“他是你男朋友？” 那条视频，皮皮当着池慕酒的面点开的，听得她耳根发热。她硬生生地咽口口水，把镜头转过去背对着池慕酒，才敢给她妈妈回话：“嘿，妈妈。我没有谈恋爱。他是我金主爸爸，卖了我的拼装机甲。我需要负责机甲的技术安全，所以跟他出来了。你这么说，我还怎么有脸问他收钱？赶紧解析一下我问你的技术问题。” 米勒医生发回来的通讯视频，没有正题，依然是逼婚闲聊：“你没几个月就满二十了，可以谈恋爱了，早八个月不算早恋。那位先生长得不错，还能买你机甲，肯定是很有责任心的。要不，先尝试交往一下？你要不敢交往，带回来，我跟你爸帮你审审。” “我爸得一锅炖了我。说正事，妈妈！”皮皮眼睁睁瞧着她老妈不入正题，脑袋比超级星球还大。每组通讯来回，她都得重新拆分信息、计算路径，搞整二十多分钟发不出去。两组通讯一来一回，总共花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她被逼无奈，终于下了一剂猛药：“你女婿是流放人员，身上装有伊甸园的追踪芯片，你要不要救他？” 池慕酒一口咖啡呛得，把自己关进驾驶室里咳了个痛快，咳完出来没有借口，还怪幺鸡给他煮的咖啡加了糖。 幺鸡一脸无辜，想否认，又不敢。池老师喝咖啡，从来都是加奶不加糖的——兰黛子生前特地吩咐过的，她敢忘？ 四十分钟后，米勒医生的手术方案过来了，云歌的金属球也过来了。 “赤霄先生，恭喜你成功入赘星际帝国！”金属球滚过池慕酒脚边，不咸不淡地揶揄一句，往驾驶室的方向去了。 皮皮：“什么是星际帝国？” 池慕酒：“羽弗云歌，你的保证都是喂狗吃的？” 皮皮显然不知道他俩在吵什么。池慕酒那声羽弗云歌，却让她心头一阵悸动，仿佛落入心湖上的小石头，在湖面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阿云……羽弗云歌？ 他真的就是羽弗云歌。 那些梦境呢……是真的吗？还是她感染九尾狐病毒后，忘记了他们相知相识的某些桥段？ 皮皮甚至怀疑自己的年龄，不是十九岁。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八章 我做你的小白鼠 “离涂山星不远了，回去管好你那帮流放犯。我接替你开C009。”云歌的金属球从池慕酒脚边滚过，也不怕人那啥眼看人低，径直就过去了。 池慕酒看他的眸光倒是不低，还略高几分，凭空给他添了几分理直气壮，白白来气自己。云歌的理直气壮和他的无言以对，中间横着个兰黛子，池慕酒也不晓得该说啥。 米勒医生又在通讯视频里追问女婿：“追踪芯片取掉，你就能跟他交往了是吗？我看他长得很像新闻上的执政官赤霄先生。你要有这样一位男朋友护身，别说摩羯星系的机甲设计学，诺瓦最好的高等学府你都可以去。只要你能拿到录取通知书，你老爸那里，我去给他做工作。” 皮皮的萝莉脸快没地儿搁了，云歌还来闹这么一回，囧得她关视频都来不及。“妈妈，手术方案我收到了。你不甭管他是不是新闻上说的赤霄先生，反正他做不了你女婿，长着辈儿呢。管控局的机甲追得紧，我得赶紧去做手术。再不拆掉追踪芯片，你就没女婿了……” 皮皮紧张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最后那个“女婿”怎么来的，她自己都不晓得。 金属球滚到驾驶室门边，“脚步”一顿，翛然转身望向皮皮。皮皮早关了通讯视频，遛到太空摩艇上去了。 瞧见皮皮那害羞劲儿，池慕酒莫名地眯起眼眸昵向金属球，心底的八卦之火“呼啦”一声燎了原，暗地里由衷的嗤笑一声：“这小子，敢情是腊八醋泡多了吧，绿的慌？” 池慕酒看着云歌的金属球，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就着他那醋劲儿，大步流星地转身撤了。他跟皮皮坐同一辆摩艇，回了拼装机甲。 那帮流放犯，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池慕酒出去不到三个小时，他们就内讧出了几个“流派”。雷内年纪轻压不住阵，又因为父兄的叛变，说话都没有公信力，还让人骂得哑口无言。池慕酒回来的时候，她后背抵在休息区的吧台上，被逼得退无可退，眼泪汪汪地瞪着七嘴八舌围攻她老爷们儿们，像个浑身长嘴还得吃亏的哑巴。 内讧到最后，出来劝架的雷内，反倒成了各大“流派”的众矢之的。 “你要是没有预谋，为啥就你感染了烈性寄生虫？跟你一起开机甲受伤的，还有赤霄先生，为什么赤霄先生没有感染？那所谓的寄生虫，还是九尾狐病毒疫苗？” “在流放区就策划好的吧？” “别跟她啰嗦，就算不是她一手策划的，也保不准是他老爹的杰作。” …… 池慕酒以最快速度从太空摩艇上下来，到场听到的也就这么几句。他赶紧上前喝住众人：“有本事的别冲小姑娘去嘛。隔壁还有一架轻型机甲C009，从秘密基地开出来的。能耐的，去开那架机甲，把管控局的追兵轰回老家。”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堵在这里围攻雷内，几个意思？想让她过去给你们开机甲，还是怎的？” “怎么说她也算我半个学生。我还没同意她毕业呢，你们请她开机甲，不需要经过我的吗？” 池慕酒认了雷内这半个学生，众人都不敢再开口。命都是赤霄九死一生捡回来的，他们还能说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先生，他们在推测：九尾狐病毒疫苗，是很早以前就存在于三号流放区的……”还是雷内站出来，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涂山星疫情爆发，肯定是个圈套。”终于有人出来接了话茬。 群众路线的八卦之火一点，大有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具体是什么样的圈套，我们没有获得准确情报，但肯定不是好事。” “所以我不主张再回涂山星，免得被套。” “什么套不套的，几亿人感染九尾狐病毒，我们拿到疫苗为什么不送回去呢？” “看着几亿人去送死，良心何安？” “良心？老子进入流放区那天，良心就喂狗吃了。” “几亿人的性命，就这么不管了吗？好歹我们也在涂山星生活了十几年……” “管，怎么管？一架跑路都难的拼装机甲，外加一架差不多半残的轻型机甲，就想开着它们在六合之内唯我独尊？想什么呢！” “管控局都不追我们了，你敢说他们不是去涂山星给我们设伏，想一箭双雕？” “都别吵了”池慕酒春风和煦的音调很有辨识度，就算音量不大，也能以不怒自威之势镇住全场。“还是那句话，想走的开摩艇离开。投奔管控局，还是去域外做海盗，你们有权自己做决定，我不强留。能开机甲把追兵轰会老家的，C009我拱手相让。” 众人：“……” 有雷内父兄的前车之鉴，谁还愿意投奔管控局？ 去区域做海盗，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指不定新来的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冲前线做炮灰都来不及吧？不抱紧前首席执政官的大象腿，单只入伙的，怎么给人煮了顿了都不晓得。 荒漠区哪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前联邦开发不出来的星际空间留给海盗，自然条件能好到哪儿去？条件好的地方，都不叫荒漠区。 就跟地球时代的远古大国一样，和亲公主都不愿远嫁域外。 至于开机甲这事儿……流放区可能有人会开机甲，像雷内这样的。能开机甲不等于能把追兵轰回老家，池慕酒和幺鸡小姐的战术配合得天衣无缝，比管控局的机甲还开得专业，也没能把追兵轰回老家。 几匹蹩脚马，凭什么呢？ 不管是C009，还是拼装重甲，换别人去开，出去就是找死的路，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池慕酒和幺鸡，已经跟管控局拼了命了。这两架机甲出去，走哪儿都是管控局的狙击目标，他们肯定人机甲不认人的，谁敢开？ 喧闹沸腾的围观群众顿时鸦雀无声，不闹了。 “都不走了？”这句话，池慕酒问过无数遍了，他每次承诺这是最后一遍，都不作数。但每次再问这句话时，都是话题终结者，效果极佳。 大浪头、小浪头，都被执政官的大棒擀平了。 池慕酒眼眸里几点欣然的颜色，在人群里环视一周，瞧得众人神经触电似的，感染了他即将跃然纸上的情绪。他那一眼，仿佛每个人都注视过一遍，实则谁也没看过，只是给了个眼神光而已。 继蛊惑人心的注视之后，池慕酒唇角勾起一点浅笑，无差别一人一枚糖，挨个儿发：“从今往后，我们不用再以流放犯的身份回涂山星了。就算进入诺瓦星，我们也是自由人。半小时前，鹿小姐敲定了手术方案，能帮大家取出管控局的追踪芯片，不会超高位截瘫的。” 能取出追踪芯片，意味着在坐的以后都不再是流放犯了。 先前吵得不可开交的“各门”、“各派“”，顿时一片哗然，跌落风头浪尖汇入大海，又是一帮烂兄烂弟。烂兄烂弟们，以街头热议的姿势，笑逐颜开地交头接耳，议论的，畅想的，什么样的都有…… 站在池慕酒身旁的皮皮，无缘无故的一个踉跄，险些跪了。她拿到手术方案还没捂热，怎么能确定不会高位截瘫？ 池慕酒都这么说了，她又不能当众拆台，再让大家起内讧。只能顶住压力，下决心把每一台手术都做成功？ 不成功，则成仁，只能这么想吧。谁让她年轻不懂事，栽在赤霄这老贼手里？ 皮皮内视角度的羽弗云歌，正色警告皮皮：“首席执政官拿人当枪使的功力，见识到了？不要当众做任何承诺，说‘尽力’就好。” 皮皮向着众人，干干地一笑，讷讷的照搬云歌的嘱咐回话：“临床风险还是有的，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没事。拆卸追踪芯片的技术，放在整个蓬莱星系都是医学难题。我只能说，尽力……我尽最大努力保证大家安全。” “如果中途没有遭遇伏击，到涂山星还有十五个小时，时间够不够？”池慕酒一脸安抚式的暖笑，侧脸瞧向皮皮。“越早结束手术，形势对我们越发有利。”他说着，遥控一台医疗舱过来，当众躺了进去。“我做你的小白鼠，给你练练手。”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六十九章 吾不战，诸神将亡 取追踪芯片的手术很复杂，得边做手术边改芯片程序。好在手术不大，流放区出来的还有位医生，能给皮皮做个助手。 手术不能用麻药，修改程序的时候，需要全程观察每个步骤牵动神经的反应。 手术还没开始，皮皮神经就绷得僵直，捏着手术刀不敢下手。 真要把池慕酒给做坏了，谁能镇得住这帮流放犯，谁来配合云歌开机甲逃亡，谁来付她三百五十克纳米可塑材料的机甲改装费用，这一路亡命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 “鹿小姐，手术过程中会不会有什么尴尬反应？你提前预告一下，免得我中途出糗还笑出声来，那得多不体面。”池慕酒故意玩笑，想要缓和一下皮皮的紧张情绪。 “不会。会有各个部位的痛感反应，我会提醒你的。”皮皮的手指，在手术刀上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助理医生看见她往手术刀上喷了七八遍酒精，手术刀都滴水了，她还没舍得下手。“可以换个人来做小白鼠吗？” 云歌的金属球在C009上开机甲，用的操纵网，却跟拼装重甲是同一个——机甲核幺鸡的操纵网。幺鸡的操纵网同时覆盖着两架机甲，金属球跑去C009上待着，不过是装模作样。他故意放池慕酒回来，给皮皮做小白鼠的。 一听皮皮说要换“小白鼠”，云歌就不乐意了。他幽灵附体式的，突然用重甲上的音响“隔空”喊话：“鹿小姐，这是太空战场。我们在逃亡路上，随时可能遇上伏击，没几个小时给你做手术，赶紧把赤霄先生的芯片取掉，让他去开机甲。” 助理医生站在手术台前，抹了一把凉汗，结结实实地心痛了一回执政官。不打麻醉剂的手术，做完就得上战场，这还是人干的活儿吗？ 云歌都这么说了，就算是公报私仇，皮皮也没理由反驳，终于开始“解剖”她的小白鼠了…… “左眼睛有什么感觉？” “眼底很痛，能看到很多幻象，马赛克……嘶，酸痛，流泪。” “反应正常。我在改写程序，坚持一下。” “不是说没有尴尬反应的吗？” “这个不尴尬啊。” “你把一老爷们儿程序改写哭了，还不尴尬……” “……”皮皮敲着键盘，自己都笑了。“别笑啊。否则，你的视觉神经会受损的，能否恢复我不知道。” 机甲音响里，云歌的声音说：“鹿小姐，你能否给他改改智商，改情商也行。” 皮皮写着程序，往音响方向瞪了一眼：“把芯片换给你装上。拆卸下来的时候，我可以尝试帮你改改情商。” 云歌的声音在音响嘟哝两句：“胳膊肘往哪儿拐，当真系统不是亲生的？” 皮皮：“……” 池慕酒：“……” 助理医生：“……” 皮皮直想问，我家系统是用来冷场的吗？ 四十分钟后，拆卸芯片的手术结束了。 云歌真是一分钟都没给池慕酒留下。医疗机器人过来给他缝合伤口，云歌就从操纵网里撤了出来，硬把两架机甲全都交给了池慕酒。 池慕酒还趴在医疗舱里，就开着两架机甲一路跃迁，往涂山星方向过去。 “赤霄先生，你的伤口还需要愈合，多休息为好。”助理医生想喊住从医疗舱里翻身下来的池慕酒。 池慕酒拎起外套，起身就往外走，还留下句匪夷所思又很“神经质”的壮志豪言：“吾不战，诸神将亡，是以生死不可当。开机甲而已，用脑电波又不用伤口，担心什么？我去开机甲，正好检验一下鹿小姐的医疗技术，给芯片拆卸手术正个名。” 皮皮以为程序写错了，把执政官的正经劲儿，同芯片一并卸载了。她不知道，那句“吾不战，诸神将亡，是以生死不可当”，是羽弗云歌在圣维亚军校念书时的至理名言。 云歌说那句话时，还是一熊孩子，还没在远征路上一战成名。史书不收熊孩子语录，如今记得他话原句的，也只有池慕酒了。身为反派BOSS，正史记载的生平事迹都有删有减，校园名言更不会录入史册。 云歌那时年少轻狂，说话不知天高地厚，这会儿被老师连花带盆地端出来晒，比走T台还秀。操纵网已经交给池慕酒了，云歌没拿机甲音响发飙，皮皮内视角度都能看到他脸色时绿时黑的。 “那句话，是你说的吗？”皮皮仿佛看见了少年时、意气勃发的羽弗云歌。她唇角抿着几许笑意，问他“就是赤霄先生说的那句‘吾不战，诸神将亡……’” “做你的手术，干你的活儿，还嫌不够乱吗？”云歌嗔怒一声，又把皮皮给屏蔽了。 皮皮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语状，埋头写她的芯片程序。 布朗热将军亲征的星舰上。 宇宙之眼的大屏幕上，聚在一起的小红点突然消失了一枚，左边弹出一张照片——赤霄。系统警告：“追踪芯片遭遇拆卸，无法正常监视流放人员。” 正跟下属视频会议的布朗热将军，蓦地回头望向大屏幕，不可思议的眼神震惊到了极致，他沙哑的声音讯问秘书：“那架拼装的太空重甲，是什么人弄进流放区的？除了三号流放区那帮土匪，机甲上还有什么人？” 流放人员的底细，管控局都很清楚。活着逃亡出来那名医生，技术还达不到拆卸追踪芯片的级别。否则，三号流放区的那帮真土匪，早就将他供上神坛了。 手术做得漂亮，不一定可以拆卸追踪芯片。芯片的每个链接点，都挂在脊柱神经上的，不会改写程序，稍不留神就能把手术做成高位截瘫。 如果真有这样的技术人员，帮助流放人员叛逃，不得是管控局的大麻烦？ 秘书也是一脸茫然，苦瓜脸回答布朗热将军：“那架太空重甲，是突然从山坳里冒出来的。属下亲自查过卫星照片，机甲出现的地方有地震痕迹。地震第二天清晨，机甲就从地下冒出来了。很可能，是同那架格斗机甲一起埋在流放区的，之前没人知道。” 布朗热将军冷得掉冰渣儿的眼神光，恨不得把身旁这位秘书给削了。 秘书咽了咽口水，军姿立正，后背挺得僵直。他咬紧牙关，想了足足三分钟，想不出别的解释来，只能低头认错，等将军处决。 布朗热将军沉沉地叹了口气，牙缝里挤出两字来：“废物”。骂完，他转身坐上会议桌，跟桌前围坐一圈的军官们的虚影接着开会：“全体注意，放弃涂山星的围剿计划，集体潜伏。务必逮捕拼装重甲上那两名医生……” 站在将军身旁的秘书，收到一条总部邮件，点开后一脸难色。他为难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凑到布朗热将军耳后，跟他简述了一遍邮件内容。 这回，轮到布朗热将军脸色不好看了。他在个人终端上点开那封邮件，读完后，关掉了跟军官们通讯的视频，问身旁那位秘书：“珊莎的辞职信，有没有递到总部？” “秘书长没有提交辞职信。”那位秘书，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姿态。 “解聘珊莎·史密斯。”布朗热将军，命令秘书当面给总部提交解聘申请。“理由：珊莎·史密斯以休假为借口，拒绝陪同布朗热少将亲征。”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章 别打我女朋友主意 云歌没开机甲，金属球独自待在C009上，只有一个习惯：趴在“观景台”上看风景。 远处星星点点的光点，列阵朝这边移动过来，目测是由十几个纵队组成的机甲群。 池慕酒拆卸完追踪芯片后，嗜睡。 皮皮说，嗜睡是卸载芯片后正常的戒断反应。 嗜睡这是事儿，放在平时，就是一觉平天下的事儿，放在战场上，危险系数堪比握手雷拉线。皮皮不懂，请助理医生答复完池慕酒，接着做手术去了。 云歌赌气不愿意开机甲，池慕酒只能硬撑着。他七八杯咖啡喝完都没有效果，不顾医生嘱咐，打了两针兴奋剂。 兴奋剂推进静脉血管，池慕酒坐在驾驶舱里，不负众望地睡着了，还睡出了精分效果，一边身体不想睡，一边大脑强行入眠。以至于云歌闯进操纵网叫醒他的时候，他都偏头痛，还落下个半身不遂的症状。 “你不是说，影子军团的星舰上，只有一个纵队的太空军吗，怎么出兵就是乌压压的一片？！” 池慕酒偏头痛，痛得脑袋快裂了。云歌的声音再在操纵网里一顿狂轰乱炸，轰得他两眼冒金星，精神力挂在操纵网上，都看不清远处敌情。 “你怎么捅了人家马蜂窝的？”云歌气急败坏，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池慕酒怼了过去。 “我宰了他们司令官秦翊伦，有意见吗？”池慕酒掐着太阳穴，额头抵在操作台上，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干得漂亮！”云歌不合逻辑地夸赞一句，转而问道：“你还能不能开机甲？开不了，就躺下睡吧。” 池慕酒冷笑一声，叱问云歌：“我没有教过你，一名军人正确的死法？” “你不是常常教导学生，要审时度势吗？”眼看乌压压的一群机甲部队，已经压到火线上了，云歌还不忘抓住时间的尾巴，跟老师反唇相讥。“你去开C009，我跟皮皮距离太远会断线的。距离太远，幺鸡都得开自主模式。” “嗯，我过去。”池慕酒从座椅上下来，膝盖一软，落地就跪了。 “诶，你……”云歌的金属球快了一步上前，人没扶起来，被半身不遂倒地上的池慕酒压住了。主控室里没有医疗舱，开门遥控一台医疗舱进来，这场面要是给人看见了，实在是不好看。“池慕酒……你……”能不能遵医嘱？ 池慕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强撑着半身不遂的身体翻过来躺平了，才让出金属球机器人来。他动手指指了一下储物箱：“医疗箱，C009上搞过来的，备用。” “你还乱来啊？！”云歌尴尬得想要骂人了。他把幺鸡喊了进来，吩咐道：“请鹿小姐过来，我受够这糟老头子了。” 幺鸡：“……” 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你把池老师折腾成什么样了！ 池慕酒：“……” 糟老头子，有那么老吗？ 幺鸡扶起池慕酒，遥控了一台医疗舱进来，让他躺进去。金属球趁着皮皮没来，一溜烟跑了。 皮皮听说池慕酒注射了两支兴奋剂，就傻了，不晓得这些霸道总裁都是怎么养成的，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她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扯掉橡胶手套，手忙脚乱地把医疗箱翻了个遍，尴尬了。“呃，没有类似的……没有综合剂。” “我还有四十分钟，可以代谢掉兴奋剂吗？”没有综合剂，池慕酒也不强求。 “两支兴奋剂……嗯，至少十二个小时。”皮皮也没有办法。“戒断反应持续的时间本来不长，兴奋剂扰乱神经系统，现在什么时候能够好转，可能是个未知数。” “我知道了。”池慕酒硬撑着，从医疗舱里坐起来。 “赤霄先生，你需要休息……”皮皮上前去扶池慕酒，他已经扶着医疗舱下来了。 “我提前过去……适应一下操纵网。”池慕酒单手搭在幺鸡肩上，让她扶自己过去。“都说我属九尾狐的，死不了。鹿小姐，你去忙吧。” 目送池慕酒跌跌撞撞被幺鸡扶走的背影，皮皮似乎能够理解云歌为什么可以接受那个丑得无敌的机器人了，不由得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战场上，不玩命，就得送命。赤霄先生这样，羽弗云歌也是如此。 “就到这里吧，我自己过去。”池慕酒坐进太空摩艇，松开了幺鸡的胳膊。 太空摩艇的舱门正要关上，朱雀手环就扣上了池慕酒的手腕。幺鸡低声转告池慕酒，“我的终极指令：务必保证池将军安全。” 池慕酒：“……” 这小子，到底哪句话是真的？终极指令一天改三回的吗？ 机甲音响里，云歌的声音沉声喝道：“幺鸡，闭嘴。” 众人：“……” 幽灵归来？ 星星点点的机甲群过来，三百六十度球状包围了拼装重甲和C009，所有跃迁隧道全部堵死。这回，任凭他池慕酒机甲开得怎样，恐怕都是逃不出去的。 跑不了，那就不跑呗。 对准两架机甲的炮塔，全部离子弹上膛。这是不惜一切代价，都得干掉他俩的意思？ 多角度发射的离子弹，集中在同一点上爆炸，任何方位都不安全，不像对冲的两枚离子弹，可以在两端制造出相对安全的避难区域。 这样的包围方式，还粒子弹瞄准，摆明了是不给敌人活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天上”、“地下”乌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三百多架机甲。出动那么多兵力，怕是惊动了影子实验室的幕后大佬。 云歌给池慕酒发通讯，用原声问他：“你现在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开机甲？” 视频里没人，池慕酒点开通讯的时候愣了一下，听见是云歌的声音，即刻单手撑住额头往操作台上一歪，有气无力地回话：“开不了，那两支兴奋剂太强劲了。你家小萝莉，手术做完没有？要是做完了……” “别打我女朋友主意，你自己捅出来的娄子，你自己去填。”云歌迅速截断池慕酒的尾音。“池慕酒，你坑学生的手段能不能换一换？一而再，再而三的，都是同一个坑，还是同一拨人，“黄雀”机甲上挂的徽章都不带换的？” 池慕酒冷笑一声，不置可否：“能拆卸管控局追踪芯片的玫瑰圣手，可比我这糟老头子值钱。我宰了他们司令官，还开走他们的机甲，你就把我送回去，他们也不敢要的。你要不考虑一下忍痛割爱，救苍生于水火。” “我呸！”云歌在通讯里就呸开了。“池老师你要是女的，还真没人家玫瑰圣手啥事儿。我要忍痛割爱，也得先送你过去。” 什么玫瑰圣手，池慕酒胡乱编的，地下花边新闻都查不到。 这次，影子军团领队出兵的，不是花式摆谱的超级星舰，是架正经的超级重甲。午夜蓝的机身上，一明一暗的蛇形徽章赫然醒目。 云歌和池慕酒的通话，明显会遭遇捕获。这种小动作，看不懂的是纯傻。 鬼才信他俩装腔作势的表演。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一章 跑不动也打不动了 影子军团带队的指挥官是位女士，目测年纪两百岁左右，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一点笑容，雕刻线似的法令纹明显拉高了视觉年纪。 云歌和池慕酒的通话，全程都在她的监控之中进行。 “藏副司令，C009上那位就是赤霄，伊甸园议会卸任的首席执政官。”秦司令的秘书长跟在指挥官身旁。“重甲上那人喊他‘池老师’，他或许另有其它身份。” 秘书长可能发现了，赤霄的长相跟池慕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敢直言。让更多的人知道秦司令跟前联邦上将有瓜葛，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我并不想知道他是谁。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从超级星舰上逃走的，还一炮轰了你们整个机甲纵队？”藏副司令神情板正，声音更板正，新鲜出炉的青龙偃月刀一般，重，且冰冷。 “……”秘书长吃了个哑巴亏——总不能说，秦司令想把这位执政官送去仙兽公园吧？“那个……诶，都是我们大意了。没想到他一政客，还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整个星舰上的防御卫士，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藏副司令用眼角余光睨了秘书长一眼，不敢信。她鼻子里一声冷哼，“秦翊伦那点小癖好，能放过赤霄这样的好胚子？” 秘书长：“……” “行了，你们那些屁事儿，我没兴趣研究。我更关心任务。”藏副司令调转话锋，问监控视频里的情况。“重甲上的指挥官，是什么人？” 秘书长：“这……” 没露脸，神特么知道指挥官是什么人。 “他用的是羽弗云歌的声音。”藏副司令神情严肃，几乎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 “羽弗……不是在幽灵港同战舰一起坠落的那位……联邦……前联邦上将？”秘书长听说是羽弗云歌，说话都口吃，见了鬼似的。“幽……幽灵附体吗？” “可能是装神弄鬼。”藏副司令转身背对着监控视频，双手撑在会议桌边缘。桌前围坐了一圈军官的虚影，在开视频会议。“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就搬尊大神来做挡箭牌，心理战术使得不错嘛。” “接管他们的机甲，还是直接开炮。”会议桌前，一位“军官”起身请示指挥官。 “急什么？都围成个球了，他们能跑得掉？”藏副司令虚空里压一压手，示意那位军官坐下。“他们喜欢演戏，咱不妨配合他们做回观众。万一真是羽弗云歌，或者别的什么宝贝人物，捉回去煮了炖了，还能求个长生不老。” 会议桌前的“军官”们，一个个的全都憋着笑，憋得肩膀都快抽了。 “笑！”藏副司令一声令下，军官们的虚影如释重负地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开一架拼装机甲，就敢接应流放犯？” “尼玛还来招惹我们。” “找死呗，哈哈哈哈！” “诶，我说兄弟们，这回可不能让管控局的得逞啊。我们得先下手为强，收了这俩乖乖。” …… “收！”藏副司令又是一声令下，指挥中心顿时鸦雀无声。众军官们的虚影都不笑了，也不说话了，一个个的腰板儿挺得笔直，坐成雕塑状。 就在军官们释放自我的时候，他们监控的通讯里，上演了一幕让人无法破解的戏。 揉着太阳穴缓减偏头痛的池慕酒，冲摄像头抛了个“媚眼”。他很别扭地眨了一下左眼，也不晓得是偏头痛抽的，抑或真的是个媚眼。反正，他一老爷们儿做这动作，总是让人觉得很奇怪的。 不过，那眼神配上他的言语，倒真像那么回事——抛的是一“媚眼”。他说：“呵，我学生出息了！这么多年，还正儿八经的把老师放在心上，忍痛割爱都得先把老师送出去。” 拼装重甲那边，好像出了故障。云歌的声音夹杂在电磁波的噪音里，回了池慕酒一句不完整的对话：“池老师……是……兰黛子……当……然得……” 对话不完整，“池老师”和“兰黛子”这两个称谓却清晰。 藏副司令翛然转身，云歌那句卡带式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她再瞪着屏幕，也没瞪出个所以然来。 拼装重甲的视频里，主控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位穿手术服的医生推开门进来。“朱雀……”那人的目光在镜头前环视一圈后，放低了近一个人的高度，几乎是落在地上的。他看着“地面”，停顿了好久才说：“鹿小姐连续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快坚持不住了。我担心她会晕过去。” “还有几台手术没做？”羽弗云歌的声音问道。 “我们总共二十四人，还有两台手术没做。”视频里穿手术服那人回答。 “给她十分钟休息时间，让她坚持一下。”羽弗云歌的声音说话很强势，不给半点退让，听起来颇有军人风范。“朱雀小姐不在，你给她准备一壶浓缩咖啡过去。” 兰黛子、池慕酒、羽弗云歌、朱雀…… 这都是哪个年代的舞台剧了？ 影子军团的指挥舰上，本就严肃的藏副司令，神情又冷了几分，她嘴角的法令纹，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往下拉长了好几厘米。她半眯起眼眸，看向监控屏幕上穿手术服离开的背影，吩咐秘书长：“查他们的追踪信号。” 秘书长上前，手动切换了监控模式。大屏幕上，集中在拼装重甲上的小红点，只剩下两个了——那是追踪芯片的标识。 二十四个追踪信号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是医生，就是一分钟前出现在通讯视频里、穿手术服那人——调出来的照片和视频进行过比对，相似度百分之百。 不用解释，池慕酒说的那位“玫瑰圣手”，正在拆卸流放犯的追踪芯片。 “哈！”藏副司令一声冰冷的嗤笑，眼里燃起两簇凶光，透露着类似狼群领袖的占有欲，很有野心。“果然是有宝贝人物。”她仔细端详一翻监控视频，转向秘书长：“给我接那架拼装重甲的通讯。” 云歌和池慕酒演戏演得正热，突然接进了第三方通讯。 云歌毫不犹豫地接了藏副司令的通讯。出现在视频里的，是位东方长相的铁娘子，除了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发髻，与男人无二。铁娘子身形板正，看得出来，是位令行禁止的强硬派指挥官。 “出来吧。我知道你跟赤霄没什么关系，别演戏了。”铁娘子语气强硬，看似拿捏准了对方的弱点。“没燃料，没火力，跑不动也打不动了，就演苦情戏是吧？没用的！秦司令的亲卫队长舍得舍身去追穷寇，我可不会。” 拼装重甲那边，主控室的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一位姑娘，雷内：“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为什么还不开火？” 通讯视频里的铁娘子，眼神落在雷内身上，一顿，笑了：“哈。我猜得果然不错，你的羽弗云歌是个机器人。” 雷内脸色一沉，余光瞄了一眼角落里的金属球，抬眸望向通讯视频里煞神似的铁娘子，紧张得两手垂在身侧握成拳头。她一板一眼地冲摄像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二章 陪她殉葬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们机甲上那位拆卸追踪芯片的医生跟我回总部。不要说‘不’，你没有机会，赤霄也救不了你。”藏副司令见雷内是个软萌妹子，额前的欠发卷卷的，有点稚气未脱的感觉，跟她说话完全不留余地。 雷内软萌妹子的形象维持得很好，望着操作台前的星空图，眼里流露不出希望。良久，她说：“我交出医生，你可以放我们走吗？” 藏副司令铜版画似的法令纹，抽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在通讯视频里看着雷内，看得自己都想笑了。她略一低头，嗤声道：“流放犯，你知不知道信用是用来遵守的。你们守过信用吗？” 流放犯，这个称谓谈不上尊重，落在雷内耳朵里，却是个极其正常的词汇。逃亡路上，她甚至还为这个词感到骄傲。她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事情，这一路上做起来像个英雄，至少热血是沸腾的，至少活着是有尊严的。 她没如藏副司令所料，不敢正视这个称谓，而是用她意想不到的坚定神情看向镜头，淡然几分笑意挂在唇角，皮笑肉不笑：“流放犯没燃料，没火力，但是会开机甲。你不给我活路，大不了几枚离子弹过来，我们鱼死网破。那样，你自己不也得损失一半机甲吗？算起来，我赚了。” 藏副司令抬起眼眸看她的视线，略高了两公分，没想到这姑娘还有几分骨气。“能不能给你活路我不确定，得看你表现。”她抬手将食指放在按钮上，准备关掉通讯。“先让那医生过来。” “你先……”雷内想趁她关掉通讯之前，抓紧时间谈条件。 “别跟我讲条件，卸掉武装，让她开摩艇过来。”藏副司令下达最后通牒，大有再不交人她就下令开火的意思。 “她是名医生，只会做手术，不会开摩艇。” 雷内赶紧反驳，免得她关掉通讯，就没机会了。 “卸掉武装和燃料，我派人去接。”藏副司令懒得搭理这帮小喽啰，爱理不理地丢句话过去，搭在按钮上的食指一按，果断切掉通讯。 通讯频道里还剩下雷内和池慕酒，两人相视一阵沉默，雷内抢先开了口：“对不起赤霄先生，我是流放犯，没有信用可守。我答应你的事情，做不到了，我得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所以，我们的戏也别再演了。” “什么意思？”池慕酒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雷内。“我教你开机甲，是让你来背叛我的？你把医生卖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过去，他们就得把你送进仙兽公园……” 雷内截断池慕酒的话音，学着他的音调说话，“你可以自己过去投降，或者死扛到底，我要为兄弟们争取一个机会。这里有我唯一的两位亲人，我不想再失去了。再见，赤霄先生！”她抬手关掉通讯视频，动作比藏副司令还要果断。 通讯中断后，拼装重甲果然卸掉了燃料箱和武器库。 章副司令看着大屏幕，嘴角的法令纹一弯，勾起一点俾睨天下的版画笑，转身跟军官们的虚影炫耀：“看到没，这就是策略。我要提前开火，在座的一半以上都得在这里化为虚无。” 这批出动影子军团，到底接了个怎样的死命令，不惜拿三百架机甲做赌注，也要拿下拼装重甲和逃逸的C009。 “派架重甲过去，把医生接过来。两架机甲，各赏两枚离子弹，送他们去见上帝。”说完，藏副司令转身离开了指挥中心。 秦司令的秘书长嘱咐一句：“各位小心应付，别带错人了。”随后，尾随藏副司令出了指挥中心的大门。 藏副司令一走，众军官的虚影如释重负地集体塌了腰背，强撑的脊柱都不敢用了。五分钟讨论之后，B108号重甲出动，去完成那个关系在座军官一半人性命的艰巨任务。 拼装重甲上，雷内亲手给皮皮注射了一支镇定剂，送她躺进救生舱。机甲上的流放人员全都跟在雷内身后。他们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不久，无麻醉，而且戒断反应还没过去，看起来都很憔悴。 云歌的金属球侯在救生舱外，最后问皮皮一句：“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没有。”皮皮这脆生生的回答，杵得金属球差点跪了。“还有一台手术没有做呢，你一边儿去。”她转向助理医生，嘱咐道：“第三步程序是最关键的，千万要在神经元脱离芯片之前写完，不然真的会半身不遂。” 助理医生点头：“嗯，知道了”。他没见过那么敬业的“实习医生”，临危受命离开手术室，还不忘了交代注意事项。 “赤霄那小白鼠，是不是被你做成半身不遂了。”云歌有心跟她玩笑。 “他走着出去的，才没半身不遂呢。他自己不遵医嘱乱打兴奋剂搞成那样的，不是我技术问题，兴奋剂代谢完就没事了。”皮皮伸手拉住舱门，冲云歌喊道：“你过去点，我要关门了。” “你真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云歌不死心。 “要说什么，临终遗言？”皮皮可能是镇定剂打多了，情绪一点起伏都没有，连声音都是古水无波的。“你不是说，让我去太空浪一下吗？” “万一……”金属球的声音沉了几分。 “万一什么？”皮皮紧锣密鼓地做了二十多台手术，不晓得外面什么情况。她只晓得自己咖啡喝多了，既想睡觉，脑袋又特别清醒，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没什么，我……”金属球顿了一下。“我替你关舱门”。 “吧嗒”一声，云歌用精神链接关了救生舱的舱门。同时，金属球也不吱声了，他切断和金属球的联系。 影子军团的重甲，已经到了约定的坐标，准备交接人质。 雷内遥控管理机器人，将救生舱推到机甲舱门位置。内层舱门打开，救生舱被推进了内外舱门中间隔间。 内层舱门是透明的，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外层舱门打开的时候，众人行注目礼送救生舱漂进了广袤无际的黑暗。 这是流放区最后一个集体注目礼。从此往后，他们不再是流放犯了。 “孩子，没有别的办法吗？”格雷夫人温暖的手掌搭在雷内肩上，声音听起来，感觉很不是滋味。“都到这境地了，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死？” “命都是鹿小姐和赤霄先生给的。就这么把她送出去，太不地道了。” “我们总不能永远被人称作流放犯吧？” “雷内，开机甲撞过去。就算救不了鹿小姐，我们也陪她殉葬。” …… 雷内的目光，定格在舱门合上的最后一线黑暗深处。她学了点池慕酒的腔调，背对着众人说话：“他们没说要让鹿小姐去死，鹿小姐也没说要让我们去死。各归各位，系好安全带。” 说完，她转身向主控室走去。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三章 想用眼神瞪死他们 “给我煮一大壶咖啡，最好是浓缩版的。”通讯视频一关，池慕酒就仰头倒在座椅上，葛优瘫了。 幺鸡的身形从机甲壁里出来，站在池慕酒身旁，一脸嫌弃的模样。“又拿咖啡当茶喝。兰黛子小姐知道了，得多嫌弃。” “她有机会嫌弃我吗？早八百年就嫁了人了，还有机会嫌弃我……”池慕酒撇开脸去，好像跟他说话的不是幺鸡，是那年初见的兰黛子，他还一脸蠢萌样跟她较劲。“你不煮咖啡，就回机甲里待着。我不想听兰黛子。” “兰黛子，兰黛子，兰黛子，兰黛子，兰黛子……”幺鸡身体融进机甲壁，故意在操纵网里单机重复兰黛子，吵得池慕酒头疼。 “闭嘴！”此时此刻的池慕酒，不晓得该有多后悔，后悔当年亲手把机甲朱雀交给羽弗云歌。好好一大号萝莉，跟他没几年就变得牙尖十怪的，还跟他一个样没老没少。 “不。云歌说了，他不会把我的权限开给你的，我现在是自主模式。”幺鸡那语调，着实不晓得在她离开之前，云歌给她下了什么指令，皮得宇宙无敌。 “你还是去煮咖啡吧，我受不了你了。”芯片拆卸的戒断反应还没过去，池慕酒偏头痛痛得眼睛都睁不开，幺鸡还吵他。“我头痛，你别吵，再吵没法儿开机甲了。” “咖啡我不煮。鹿小姐说了，多喝热水多休息，你得遵医嘱。”幺鸡仗着自己操纵网霸道，池慕酒这会儿不敢拆了她，霸着C009的操纵网就不下来。“我说话帮你提神，不然你睡着了怎么办？你睡了，我就得长眠了。” “给云歌发通讯。”池慕酒说话，有出气没进气的。 “他给你挂了，还发？”幺鸡按兵不动。 池慕酒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机甲的天花板，心里有数了——现在的幺鸡，绝不是原版的幺鸡，云歌肯定给她下了什么奇怪的指令。他懒得解释地解释了两句：“我俩蹲在机甲上，一动不动的原地做摆件，是吉祥物吗？他不会接的，装模作样地给他发几个通讯，几十个也行，证明我们不是吉祥物。嘶……我说朱雀小姐，云歌给你吃的什么啊，咋傻成这样了？” 幺鸡：“……” 无良的云老板，又陷害我。 拼装重甲的主控室里，通讯响得耳朵都炸了，没人接——金属球“代幺鸡”下令不准接的。直到皮皮的救生舱漂去外太空，雷内才接了通讯进来。 通讯接进来，葛优瘫的池慕酒也不瘫了，虽然还是“半身不遂”，至少看起来是满血复活的样子，他脸色一沉就连珠炮几个反问质问雷内：“小姑奶奶，你疯了吗？把她推出去，就能救得了大家？你知不知道，跟你交手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按我的计划行事？” “现在问这些还有用吗，人都送出去了？”雷内巧克力色的美人脸上，凌厉几分冷峻的颜色也不怎么吓人，像晒太阳的小冰块，暖得要化了。“想想怎么自救吧，赤霄先生？” 雷内话音刚落，再次抬手关掉通讯。 通讯一断，C009即刻调转炮塔，导弹上膛对准了拼装重甲。 这回，是真的内讧了？！ 影子军团的指挥舰上。 “流放犯就是流放犯，内讧起来还真不用我动手。”藏副司令坐在主控室内，翘着二郎腿，以半仰的姿态单手肘在吧台上，端着香槟优哉游哉地品酒香，四十五度角斜向下方的姿势看了一眼监控视频。她通知秦司令的秘书长进来，吩咐道：“给B108发通讯。告诉他们，不要插手流放区的内部事务，坐山观虎斗。” 秘书长皱了一下眉头，没有敢立即执行。 “别浪费火力，好钢用在刀刃上。”藏副司令终于咋一小口、品了十好几分钟都没能入口的香槟。 池慕酒炮塔调向拼装重甲，没有开火，皮皮的救生舱还在重甲附近，理所当然的不能开火。 影子军团派过来的B108，在拼装重甲和C009连接线的垂直方向上，三架机甲正好构成等边三角形。这个布局，对B108抢夺救生舱形势最为有利。B108的坐标是影子军团定的，雷内和池慕酒都没有发言权。 B108接到指挥官的通讯，看见池慕酒调转炮塔对准拼装重甲，也不上前去抢救生舱，更不做别的表示，真如藏副司令所说的那样“坐山观虎斗”。 池慕酒调转炮塔后，不点火，也不开机甲去抢救生舱。他那个位置，抢救生舱没有优势，金字塔顶端那架重甲捕手更得力，火力攻击范围也更广。C009导弹还没出膛，可能就被重甲的离子弹给轰没了。就算B108顾及人质安全不用离子弹，池慕酒也抢不过它。损毁率高大百分之八十的轻型机甲等同于裸机，一枚导弹过去就能干掉它。 池慕酒没敢动，还一个劲儿地给雷内发通讯。雷内不接通讯，戴上耳机坐在主控室里听重金属摇头音乐，怎么看怎么不像来打太空战的。 救生舱开了自动巡航，一路朝B108的方向过去。 池慕酒的通讯，催命似的往拼装重甲上发。雷内戴着耳机，熟视无睹地坐在驾驶舱里跳摇头舞。 拼装重甲的休息区内，最后一台芯片拆卸手术顺利完成，全体人员各归各位，系好了安全带。 方圆几百万公里内，不管围追堵截的，还是插翅难飞的，目光全都聚焦在C009上，全都等着池慕酒两枚导弹过去炸掉拼装重甲。没人关注流放人员的追踪信号有没有消失，消失了又能怎样，反正最后也是化作宇宙尘埃的结局。 影子军团的指挥舰上，秘书长提醒藏副司令，追踪信号全部消失了。藏副司令抬手一挥，屏退了秦司令的秘书长。 皮皮的救生舱，一点一点往B108的方向漂去，逐渐脱离了池慕酒的控制范围。 C009上，幺鸡郑重提醒池慕酒：“要捕捞救生舱吗？我的自主模式只有七天，羽弗将军没将我的权限开给你。他要是没了，我将在自主模式结束前自毁程序。” 池慕酒稍微侧了一下耳朵，全神贯注地听幺鸡说话，好像她说的每个字都是重要信息。幺鸡从来没见他神色如此凝重过，呼吸都屏着。 良久，池慕酒抬了一下手，示意幺鸡不要说话。“继续给拼装重甲发通讯，重发频率可以再紧急一点。” 三百多架机甲，狼群似的围着两架没肉的小兽，豁着獠牙不下口，想用眼神瞪死他们？野狼的眼神还炮火上膛，确实也够人受的。 狼群等着C009开炮，然后将它炸成齑粉的心情，像上了发条的击鼓传花。他们不知道雷点什么时候会爆，释放肾上腺素快感的那一炮，会不会落到自己手上。 没有悬念的压倒性的优势，掌控在狩猎者手上，每个人都想寻求毁灭的快感。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四章 右手柔情在毁灭边缘 “闭眼”救生舱被推出拼装机甲的一瞬间，云歌就在皮皮脑海里现身了。他单方面屏蔽皮皮快二十个小时了。 “什么？”皮皮还没适应太空幽暗的微光，没瞧见拼装重甲拆卸了能源箱和武器库，只看到远处围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也没看清楚是什么。 人在宇宙中，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裸眼所见远不及精神力落在机甲操纵网上的感官。 皮皮是云歌骗出来的，她压根儿就不晓得雷内把她卖了做人质的事情，更不晓得有啥“垓下之围”。她问在脑海里问云歌：“那边是什么？” “流星。”云歌撒谎不带打草稿的。 “啊……？！”皮皮还想问他，为什么流星不与大气摩擦也能发热、发光。 内视角的云歌，一把拉过皮皮扣在怀里，埋头抵上她的鼻尖问她：“你想看我，还是想看流星？” 云歌的手带电似的，“电流”从他手心传到皮皮后腰上，皮皮全身的皮肉筋骨都酥了。她软在云歌怀里，没力气拒绝他，眨巴着一双眼睛，没敢答话。 “如果你想看我，就闭上眼睛许愿。”云歌在她唇边喃呢的声音压得很低，夹杂着一点无法压抑的滚烫的鼻息。有一点想要吻她的意思…… 被他搂怀里，就算只是内视的角度，皮皮也有一种忘我的体验。 她依言闭上了眼睛。 脱离机甲仿重力系统进入外太空，皮皮整个人都是飘的，蜷在救生舱里就像蜷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一样。云歌再跟她软磨硬泡两句，她感觉自己脑细胞已经集体阵亡，没法儿用了，让她许愿她就许愿。 “许的什么愿望，我来帮你实现。”云歌在她鼻尖上轻轻落下一个唇印，亦真亦假地轻声问她：“你要帝国江山，还是日月星辰？” 皮皮灵魂深处一震，翛然睁开眼睛，问他：“你真的是羽弗将军。” 云歌没有立刻回答她。皮皮等他答案，等得呼吸都快凝滞了，等来的却是一句相当皮实的玩笑：“闭上眼睛我才告诉你。” 皮皮：“……” 闭上眼睛能看流星雨，这傻瓜到底什么诉求？ 云歌骗她来看流星雨，她连最后一台手术都不做了。机甲上那帮流放人员，还集体送她出来浪。好容易出来了，云歌又一再让她闭上眼睛，皮皮怀疑他是故意的。 外太空的流星雨有啥好看的，就是黑暗里一群乱飞的大石头。太空航行对流星雨避之不及，开机甲撞上都得防护盾开到最大，谨慎驾驶。蜷在救生舱里漂出来看流星雨，是个什么道理？ 非得这样才够浪吗？ 皮皮深感自己很有娱乐精神。但是这一次，她好像是被娱乐了…… “睁开眼睛许愿叫‘白日做梦’，不灵的。不灵的愿望，我没法儿帮你实现。”云歌的吻落在皮皮眉心，像肩负神职的牧师等她许愿。“轻轻闭上眼睛，我以星辰之主的名义为你祷告！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所以想仔细了。” 他的话，是她施了魔法的咒语，能让她灵魂与星辰同在。她一个心愿，将自己定格在无法扭转的命运线上。 “我想要羽弗将军的一个吻，就算从此生命如同流星，我也愿意。”皮皮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许下愿望。她深刻怀疑自己智商为零，明明猜到自己被人娱乐了，还着了魔似的听信云歌的鬼话。 皮皮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刚好错过C009调转炮塔瞄准拼装重甲的镜头，云歌心跳漏了好几拍，总算错过去了。救生舱和C009的距离不算远，云歌和幺鸡的精神链接还没断开。 那一幕真要给皮皮看见，云歌不敢保证她不会开舱门跳出去。他跟皮皮的联系，仅限于精神链接的沟通，不能操控她的行为。 她真要开舱门跳出去，幺鸡和金属球都不在，云歌是拦不住她的。 “就这个？”云歌故意往后撤，离开她的鼻尖一点，问她。“不能睁开眼睛！愿望没有实现之前，千万不能睁开眼睛，不然就不灵了。” 救生舱漂流的航程还没走到三分之一，靠她这个愿望能耳鬓厮磨过去？ 云歌人生头一回，在姑娘面前感到气紧。半个小时的漂流航程，要这么厮磨过去，还能兑现他的诺言“点到为止”？ 他也是血气方刚一大男人…… “你确定，只要羽弗将军？”云歌说话有点气息不稳。“假冒伪劣的行不行？” 皮皮一听假冒伪劣，后背肌肉一紧，抓着云歌衣襟的一双手险些将他推了出去。 “不能睁眼，睁眼愿望就不灵了。”云歌赶在皮皮心绪波动之前，制止了她再次睁开眼睛的行为。 “你……你到底是不是羽弗云歌？！”皮皮问他的音调陡然高了几分，她显然不想要什么替身。 路程还远，云歌不敢一句话回她“是”与“不是”。他打定主意要“曲线救国”，装腔作势地问她：“你真要跟历史书较劲？” “我……我，是不是很蠢？”皮皮双手抵在云歌胸前，低了头下去。 云歌终于如愿所偿的听到了一句题外话。他轻笑一声，抬手在皮皮额头上敲了个菠萝蜜。“伊甸园的历史书到底是怎么不要脸编排我的，把你这样的小姑娘都给忽悠进去了？” 皮皮呼之欲出情绪，小鹿一样在心上乱撞，耳朵烧得绯红。“是前联邦的史书，不是伊甸园的。”这般勉为其难的狡辩，算是顾左右而他吗？她深深吸了口气，话锋一转，又回问回去了：“你真的是羽弗云歌？” 三百门重炮的注目礼，在她眼里不过是陨石流星。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在她心上只是史书里的传说神话。 别说三百多架机甲全都调转炮塔对准他俩，就算站在世界毁灭的边缘，云歌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位踏破万卷史书寻他的姑娘。 她低头咬唇的模样，落在云歌眼里可怜楚楚得动人。云歌心头一阵悸动，那个承认自己身份的“是”字脱口而出。他想埋头吻她，却口是心非的说了声“对不起”。 “我不该承认的，不该带你走上这条亡命之路的。”他抽手回来，牵过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情不自禁地与她握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到见过你之后，还能心无旁骛地独自远行。我宁愿从此不再远征，回到原点。举剑斩碎诺瓦的王冠，再另造一座神坛——为了你。” 诺瓦，王冠，神坛，那些字眼在皮皮的印象里，依稀得只是一幅远古的图画。 为她放弃远征，还是她喜欢的羽弗将军吗？ “你是十三星系的云歌，是全世界的将军，我不想做你的拖油瓶。”皮皮的声音苍白得只剩轮廓，她说的都是内心深处的大实话，又怕云歌就此认了，当真把她推开。 历史尽头的唯美，是现实世界的不尽人意。泥淖里挣扎打滚的地鼠，只有仰望星空时才能看见人类文明的璀璨。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依偎羽弗云歌怀里，得他几分温柔缱绻。 他像梦境里纠缠她的魇兽，不依不饶不让她安生，非得她揪扯清楚历史与现实的距离。 然而她不能，也不愿意。 “是软肋，傻瓜。从今往后，就算我与世界为敌，也必须守护着你。”云歌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浅浅的轻吻。 皮皮心神一震，头埋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问他：“我许的愿呢？”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五章 猫捉老鼠的战术 云歌那啥令智昏，一个吻埋头下去，就不能自拔…… 情到深处他才想起来，救生舱的漂流航程还没过半。剩下的二十分钟，他得一路吻过去，还不能有所僭越。 这是什么样的终极考验？ “你在想什么？” 云歌走神儿了！皮皮跟他分开一点，在他唇边问他。 “啊？！”我在想什么？ 云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偌大一个第十三星系，沦落到这般境地，不是他想什么就能挽回的。 他想给她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的战舰不曾在幽灵港坠毁，如果二十八年前他不是那个只会拼尽全力的“亡命之徒”，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什么都不敢给她承诺。 “我在想……婚礼的事情。”云歌胡诌的本事也是前联邦之最，一骑绝尘。腹稿没一张，他就敢扯上婚礼！“你别睁开眼睛。让我想想，你跟一金属球结婚的婚礼现场，该怎么布置。” 皮皮心底一酸，愣住了。 “先不说将来咱孩子长相的问题。岳父大人得怎么搞定？嗯……你妈倒是简单，我看她性格挺好，也挺开明的，应该不会反对你嫁一机器人吧？”云歌音调轻快，假装没看见皮皮脸色变了。 还有大约九分钟的航程，他得“盖被子聊天”撑过去。 “我说过要跟你结婚了吗？”皮皮不负众望地酸了。“你都没有求婚，想什么婚礼？你就是传说中的二哈！” 云歌用鼻子蹭了蹭皮皮的鼻尖，手掌摁在她后脑勺上，将她揉进怀里。“你追着史书喜欢羽弗云歌，不想跟他结婚？” 这句话，成功地把皮皮卡在了“想”与“不想”的夹缝里，让她无话可说。 她一姑娘家，总不能让她求婚吧？说想，还没交往到可以结婚的地步。说不想吧，她又怕与云歌失之交臂。 皮皮沦陷在两难的境地里，索性就这么依偎在云歌怀里，低着头，不敢答话，她也不晓得答什么才好。 救生舱已经脱离了C009和拼装的重甲的控制范围，就算炮轰拼装重甲也不会影响到它。池慕酒的通讯请求一个接一个地发，雷内就是不接。 池慕酒一个不开心，把通讯请求发到影子军团的指挥舰上去了。 指挥官通讯接得爽快，话也说得爽快，见面自来熟：“赤霄先生，久仰大名！” “我在海盗军团还有粉丝，真是荣幸。”通讯视频里，池慕酒眼眉一弯，春风拂面的君子笑过去。也不晓得他怎么在半身不遂的状况下，把腰背挺得那么直的。 “我跟你学生羽弗云歌打过几次交到，今天还能遇上将军，荣幸至极！”章副司令嘴角两条法令纹一弯，笑得比池慕酒还假。 这话，等于公开承认她知道池慕酒的真是身份了。 “这不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吗？”池慕酒也不客气，真实身份扣他头上，他就这么认了。“藏副司令不惜舍弃一半的机甲部队，也要取在下性命，倍感荣幸啊！” “池将军客气了。我只是把你学生调皮捣蛋欠下的债，要回来而已。”藏副司令还僵着那副假笑，既不生动，又不真实。“池将军演技如此高超，把假戏都演真了。现在，我不用损失一半机甲，就能送你回老家，岂不更好？” 池慕酒瞎掰扯跟她商业互吹，各自指桑骂槐，一个比一个笑得没有诚意。 云歌估算时间的能力非常精准，他预计的九分钟，误差不超过五秒。救生舱进入B108的捕捞范围时，他提前给皮皮预警：“有几颗小陨石过来，我们玩一次大旋转。不要睁开眼睛！” “我想看一眼陨石。”皮皮好奇，想逆天改“军令”。她玩儿心大起的时候，一浪更比一浪高，也不管陨石过来会不会撞毁救生舱，就想寻个刺激。 “不准！转起来会头晕的。你这几天太累了，状况不好，我怕你心脏受不了……”云歌话音未落，救生舱“呼”的一下，就旋成了“超级大轮盘”。 “啊……！”皮皮一声尖叫，双手抓紧安全带，蜷在救生舱里动都不敢动。 内视角度，云歌死死的将皮皮护在怀里。现实中，她却是黑暗里孤独无援的流浪者。 带动超级大轮盘旋转的，可不是真的陨石撞击，是B108重甲的捕手。 救生舱被拖进机甲的一瞬间，B108重甲的防护盾就开到了最大限度，准备紧急跃迁。同时，藏副司令切断了池慕酒的通讯，下令准备开火。 皮皮脑海里，接二连三的破解码一闪而过。云歌的精神力功进了B108重甲的操纵网，连续撞下去一名主控、四名副驾，双重螺旋波普码反锁了机甲精神链接。 “出什么事了？”皮皮惊厥似的睁开眼睛，看见救生舱闯进了一架陌生的机甲。镇定剂打多了，她竟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自始至终只担心一个问题：如果救生舱在机甲内出事，她能不能最后再要云歌一个热吻…… 救生舱以陨石行进的路线撞进机甲，还没碰上机甲壁，云歌就卸掉了B108的仿重力系统。机甲上的所有武装，和救生舱一起飘了。 池慕酒冷血，卸掉反重力系统的同时，空气都不给人留一口。云歌更喜欢猫捉老鼠的战术，仿重力系统卸完，再给人装上去。反正那个系统卸掉以后，也在机甲的配备箱内，就算他卸载、重装三百遍，只要没有通讯进来，就不会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救生舱也有防护盾，防爆系数不及机甲，防撞击还是蛮管用的——至少普通的流星雨撞不坏。 救生舱在失重、超重交替的环境下落地，撞击多少次都没事，顶多防护盾略有损伤。机甲上的武装人员，好多头盔都没来得及戴，多撞几次，脖子、脊柱都能折了。 “救生舱遭遇伏击。突围中，别开舱门！”羽弗云歌在内视角搂着皮皮，将她脑袋揉进怀里护着，提醒道：“感觉眩晕的话，就闭上眼睛。” 皮皮情绪没有波动，思维还是很清醒的，哪里愿意听从云歌的吩咐就此闭上眼睛。 云歌的存在，依附着她的系统绑定。她若稍有差池，受点伤导致精神链接断掉啥的，就连再见云歌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技术可以修复他和云歌的系统绑定，甚至连这系统绑定的属性都没搞清楚。 如此混乱的局面，她怎敢不保持高度警惕？ 皮皮紧紧抓着安全带，没空去开舱门。她不愿意闭眼，云歌也没过度干涉，现在就算皮皮开舱门出去，他也能遥控两台机器人来保护她，或者打开安全阀把她裹在防撞胶里、拍到机甲壁上。 羽弗云歌的精神力，属精神分裂科的，疯起来可以同时干好几件事情。他这边仿重力系统拆了装、装了拆，那边假装开机甲“归队”，还胡乱转了几圈炮塔——离子弹、导弹、闪光弹挨个儿把拼装重甲和C009锁定了一遍，时不时还埋头吻一下皮皮……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六章 左手战舰与星辰同轨 “B108的武器库抽了吗？” “系统故障吧，给他发通讯。” “准备接应！” 影子军团里，几个领头的通讯一直开着，他们发现B108重甲的武器库异常，第一时间考虑给它发通讯。 B108重甲通讯频率混乱，拨不进去。有人在通讯里喊道：“赶紧上报，请藏副司令派机甲过去援助，B108武器库失控。” 藏副司令刚切断池慕酒的通讯，也没瞧见B108重甲什么情况，就接了下属的通讯进来。她听说B108武器库失控，也没顾及太多，第一时间就派了两架重甲过去接应。 这个时候，几枚导弹炸掉拼装重甲和C009，是最好的机会。它俩基本上是裸机，招架不住的。 可惜，影子军团的指挥官，偏偏不把池慕酒当回事。她不信邪，不信自己不能亲眼看见几十门离子弹，将它两轰得将它炸成宇宙尘埃。 接应B108的是两架重甲，B177、B167。 两架重甲过去，刚沾上B108的操纵网，破解码就撞进了精神链接。两架重甲上的主控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队友”接管了机甲。 云歌才不管你副驾来不来抢操纵网呢。 他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灌输在两架重甲的操纵网里，B108只留了百分之一的权限，用来拆卸、重装仿重力系统。 两架重甲的副驾都还没反应过来，云歌就控制它们调转炮塔，朝影子军团指挥舰左侧的一架重甲齐开两炮。 等副驾们回过神来，抢夺操纵网的时候，他又撤出了它们的操纵网。 副驾们在操纵网里扑了个空，还没看清哪里遭遇了袭击，又被云歌撸下去了。他同样一个动作再玩第二次，两枚导弹炸掉指挥舰左侧、操纵网损毁高达百分之八十的重甲。 指挥舰旁侧一团巨大的火光，把整个战场都照亮了，火红的一片。 指挥舰上警报响起，防护盾损伤程度一路飙升，它还没地方避让。上下左左围成个球形，往哪里退都得撞上猪队友。 进是战场，退给敌人让路，这才是所谓的进退维谷。 再说了，指挥舰都撤了，队伍不得散了吗？ 所以呢，眼睁睁看着防护盾损伤比例节节攀升，指挥舰还只能死扛——死也得原地死成路障！ “内奸！干掉B177、B167。”藏副司令一声令下，七八枚导弹对准两架重甲轰了过去。 火力锁定的警报刚响，云歌就撤出了操纵网。两架重甲上的副驾，又以猛虎落地的姿势在操纵网里扑了个空。他们刚夺回机甲控制权，还没看清战场什么情况就被队友干掉了。 池慕酒以最快速度接管拼装重甲，拼凑起两架机甲的防护盾，往爆炸现场的缝隙里一闪躲，直奔指挥舰左侧的空隙而去。 那道身影，鬼魅一般冲向指挥舰左侧的防线缺口，急得影子军团的炮塔集体调转方向，朝他瞄准。 奈何池慕酒走位刁专，没有一架机甲敢朝他开火，怕误伤指挥舰。他在指挥舰身旁一记“涡轮螺旋转”，以C009为轴心，将拼装重甲甩了出去。拼装重甲堪堪的擦着指挥舰过去，以小行星撞击的路线，惯性滑行了近十万公里。与此同时，他一枚导弹灌进九点钟方向朝C009调转的炮塔。 指挥舰左侧又一团火光炸得雪亮。 C009鬼魅般的身影，在火光掩护下冲出了包围圈。 指挥舰被拼装重甲撞成陀螺状原地旋转。藏副司令端着香槟杯被防撞胶拍在机甲壁上，香槟泼了她一脸。 机甲内，各种警报吱哇乱叫，防护盾损伤、火力锁定、精神链接遭遇入侵……防撞胶堵着耳朵都能听见，吵得人头晕耳鸣。 藏副司令控制操纵网，强行解开安全阀。香槟杯落在地上溅成水花状，随后铺了一地玻璃渣子。同香槟杯一起落地的藏副司令，半跪姿势单手单膝摁在玻璃渣上，浸了一片血渍。 池慕酒开机甲的路线堪称诡异，在前联邦就有“魅影”之称。 有前车之鉴，藏副司令不敢下令去追池慕酒。加上她想要的那人已经到手，这群流放犯留着秋后算账，他们也占不了几天便宜。她好容易控住旋成陀螺的指挥舰，一回头，发现B108不见了。 战场上的焦点全落在C009和拼装重甲上，没人留意假装归队的B108。 B108怎么没得，不知道！ “微电流扫描。”藏副司令起身走到操作台前，给在场所有机甲纵队的负责人发紧急通讯。 精神力通过甲操纵网进行操作，会在太空留下瞬时微电流的痕迹，可以用微电流扫描追踪机甲路线，分析战场痕迹。扫描设备需要超精密仪器，而且只能瞬时扫描，普通机甲通常不配这种设备，影子军团有这装备也不能随时随地分析，否则池慕酒和云歌不用演戏就被灭了。 凭空蒸发的B108和C009拎走的拼装重甲，走了两个不同的方向。进入跃迁隧道后，微电流扫描就追踪不到它们的去向了。 战场分析的报告递上来，藏副司令惊得“花容失色”，开通讯追问下属：“劫走B108那名医生是谁？” “查不到，她的身份在伊甸园系统里没有痕迹。”通讯那头的军官略微垂着眼眸，不敢添油加醋，只能如实汇报。“我们拍到一张照片，但是看不清脸。” 没有痕迹，还看不清脸，她提前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还知道影子军团会查她。这年代，摸清底细不难，摸清对手心理却不容易。这丫头，显然对藏副司令了如指掌。 战场上疯子一般的打法，还能对藏副司令了如指掌，提前隐藏自己身份的人不多。清除系统痕迹这个手法，最像羽弗云歌。 “查透彻了，那个人到底是谁？”藏副司令咬牙切齿一声令下，带血的手掌拍在按钮上，挂断了下属的通讯。 连续穿过几个跃迁隧道后，B108进入均速航行路段。在机甲里乱蹦的救生舱，终于在管理机器人的保护下平稳着陆。 皮皮从救生舱里爬出来，恶心得反胃，全身虚脱。 地板上，各种姿势摔死的士兵摆得横七竖八的，救生舱底下就垫着一具尸体。 折断的股骨戳穿皮肉、衣服露出来，都不算什么。机甲壁上黏稠的血红，受重力作用往下流淌，地上红白相间的一滩，留下这些东西的残缺尸体却在另一个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像极了屠宰场。 战舰与星辰同轨，不是流星雨的浪漫旅程，是血与死亡相伴的遥远征途。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七章 拖家带口的跳圈套 “皮皮……”看到皮皮这反应，云歌心里一阵揪痛，声音都软了。 她连太空战都没经历过几次，不知道战场长啥样，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什么死不死的，说得轻巧！真要置身在横尸遍野的环境里，连感官都不能适应。 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云歌拆卸仿生态空气循环系统，等机甲内氧气慢慢耗尽。他只能关掉安全阀，利用仿重力系统解决掉机甲上的生力军。否则，机甲随时可能被反抢，最危险的还是皮皮。 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他羽弗云歌是神，也改不了千万年来战场上通用的生存法则。 “对不起！”云歌一边遥控医疗舱过来，把皮皮捡进去，一边让管理机器人打扫战场。“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些的……”瞧见趴在医疗舱里、干呕呕到眼泪直流的叛逆女孩，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将她搂进怀里。“你躺会儿……我……” “我没事。”皮皮挥一挥手，没让管理机器人过来代云歌替她擦眼泪。她把脸埋进枕头里，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她全程见证的激战过程。“你十六岁上战场，之后十二年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内视角度的云歌，稍微往后退开一点，指尖拂过她的脸庞，柔和的声音带点遗憾问她：“喜欢我，后悔了吗？” 她浓密的睫毛上粘着细碎的晶莹，扑在云歌怀里，双手环在他身后，呓语似的念叨：“不后悔。只恨君生妾未生，那么多年都没人陪你。如果我早生几十年……” 云歌心海里，大浪狂潮翻涌过去，抬手想搂紧皮皮，却没敢放肆。他一点都不愿意这样的场面再让她看见，抬起来的手，在她背脊上轻轻拍着，微不可查地哽咽一下，同她玩笑：“你早生几十年，咱两娃都有了。” 皮皮小脸蛋儿一红，推开云歌，退后三步之远。 什么娃都有了……说好点到为止的！ 她没察觉云歌是故意的，故意跟她说这种玩笑，好与她保持一点若即若离的距离…… “你几天都没睡了，赶紧睡会儿。我找一下幺鸡的坐标，去跟他们汇合。对了，别出去，外面还在打扫战场。”云歌揉了揉皮皮的发顶，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唇印，一溜烟跑了。 汇合……确定不是接应？ 皮皮突然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他两出来看流星雨遇袭，拼装重甲和C009就在附近，为什么都没出手捕捞救生舱？仗打完了还去汇合，明显就是有预谋的！ 看啥流星雨？ 分明是拿她做诱饵钓鱼！ 皮皮一口大气喘不上来，推开舱门，还没坐起来又倒下去了，天旋地转的，给云歌气得。 云歌单方面屏蔽了皮皮，她想骂人都没地儿骂去，想翻身滚出医疗舱，又不敢——他说，还在打扫战场。 拿她做诱饵可以，让她去死都可以！为什么骗她说是去看流星雨，还让她许愿？ 就算她是蓬莱星系卑微到尘埃里的普通女孩，配不上羽弗将军，他也不能这样。 她只想问他一句：“是不是每场战役的胜利，他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任何人、任何事在战争面前都是浮云，是他信手拈来的棋子？” 皮皮心里想的、猜的，云歌都能听见。他很想站在皮皮跟前，吻着她的眉心说“全世界都是我的棋子，你不是。” 然而，他不能。 他不愿意看见皮皮的婚礼上，同她步入教堂的是那台金属球机器人。 “她趁现在误会我，岂不更好？”云歌宁愿丧气地承认自己是“宇宙第一人渣”，也不愿意在皮皮跟前露脸。他遥控医疗机器人给皮皮注射了一剂安眠药，等她睡安稳了，就开机甲去找池慕酒一行人。 池慕酒体力透支过度，突围后连续三个跃迁没过就撑不住了，还是雷内接替他完成最后一个跃迁的。 跃迁途中交接操纵网，需要承受的冲击与平时相比能翻上几十倍。雷内还拖着两架机甲，拼装重甲又没燃料，更吃力，她一出跃迁隧道就被震晕了。 云歌找到拼装重甲和C009的时候，还是幺鸡开自动巡航控制机甲往涂山星方向漂流的。 “能源红色预警，剩余燃料百分之五点五。” 能源警报一直响，云歌耳朵都炸了。他问幺鸡：“你就不能找个能源补给站充电吗？不怕找不到我变成流浪机？” “有池九叔在，我才不会变成流浪机呢。”交接了操纵网，幺鸡赶紧撤下来。她的储备能源早见底了，再不撤，恐怕得落下个“充电两小时，通话两分钟”的“好名声”。 撤就撤吧，那胳膊肘无时无刻不往外拐的死机妖，撤出操纵网就一只朱雀手环扣在池慕酒手腕上，把云歌给气得。 气归气，云歌终究不能怎样。池慕酒蜷驾驶舱里几乎是昏睡状态，他不可能到这份儿上了，还没大没小的跟他作对。 拼装重甲差不多全残了，没法儿用。C009还有点儿火力，修好防护盾可以备用。 云歌将人员、物资全转移到B108重甲上，拖着拼装重甲的残骸，丢在去涂山星最近的航道上，自己还欲盖弥彰地选择那条航道。 拼装重甲的残骸摆在路上，对云歌来说是大写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对追兵来说更像是“调虎离山”。 这个小动作的意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追兵迟早要来。几条航道的路程差距，能源充足的情况下多几个跃迁，大约在一到四个小时之间，能给机甲争取一个补充能源的机会。 涂山星附近有五个能源补给站，云歌选择了离涂山星最远的一个。管控局的太空军突然隐匿行踪，他担心这帮人会在涂山星附近设伏。 拖着两架影子军团的机甲，躲都来不及，怎敢大势开进能源补给站。云歌还在想，怎样才能坑蒙拐骗地混进能源站，结果站外根本就没驻军。 云歌担心是圈套，绕着能源站勘察了好几圈，没敢进去。 这次突围，损失不是一般的大。能修机甲的工程师，一剂安眠药睡到现在没醒；池慕酒至今都是昏睡状态，不晓得半身不遂好了没有；后备军雷内已就地“牺牲”，被跃迁隧道的脉冲波给震晕的，一时半会儿醒不了；B108能源快见底，八卦机没敢多充电，非紧急情况她不能上机甲。 云歌得以一当十，再拖家带口的跳圈套，肯定不能横着走，得横着被抬走。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八章 等我拿你祭旗，是吧？ “给池慕酒打两针苏醒剂，你配合他开C009进能源补给站。”云歌遥控医疗机器人过来，取了两支苏醒剂塞进幺鸡怀里。 幺鸡蹲下身来，抬胳膊肘了肘金属球，还想伸手摸摸头，一副牙尖样问他：“你咋不给皮皮也来两针，让她一起进站去修机甲？” 金属球退后两步躲开幺鸡，没让她摸摸头。“你没看她累成什么样了？别折腾她。”他说完，转身就往外滚。 “九叔不累，你就往死里折腾他……”幺鸡还蹲在地上，两手肘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故意跟金属球的视线球保持同一高度。“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八卦机……”你胳膊肘往哪儿拐？ 云歌话没说完，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瞧见半新旧一双及踝靴拦在主控室门口。再往上，是一双匀称的大长腿——是皮皮。这姑娘，又漂了虹膜了，还浅灰色的，粉色头发挑染两束又绿又蓝的，扎成双马尾。她就这不良少女样，半倚半靠地歪在门框上，双手环在胸前，嘴里刁根棒棒糖。 云歌心尖儿上最嫩的肉，仿佛被人狠狠拧了一把，想沉下脸来骂她两句，硬是稳住气息没有开口，转身滚了回去。他没空管她，心道：满血复活就好。 “需要我去维修机甲？”皮皮假正经的眼神看向幺鸡，阴阳怪气地揶揄云歌。“要我去，说一声就好，顺便做个卧底，钓个鱼啥的。” 幺鸡抬眸望向皮皮，差点儿没笑出声来。那姑娘的黑眼圈，快赶上恶女巫的烟熏妆了，还装腔作势地冲金属球一笑，翛然转身走了。 流星雨案还在持续发酵，快要酿成老坛酸菜了。 云歌如鲠在喉的，没敢说什么，也没去追她。他回头嘱咐幺鸡：“去保护她，别让她受伤了。” “有九叔在，不会有事的。”皮皮刚气完云歌，幺鸡又把池慕酒拎出来刺激他。 “你怎么也喊九叔了？”金属球要是能翻白眼儿，肯定翻上天去。他受不了幺鸡装嫩，每次都觉得她强行拉低辈分装嫩的时候，贼尴尬。 幺鸡一脸嫌弃的模样，冲云歌堆一脸假笑，起身出去了。 池慕酒拆卸追踪芯片的后遗症好容易过去了，两针苏醒剂又搞得他头痛，去能源补给站都是皮皮开的机甲。 幺鸡没啥电了，“出门”就一只朱雀手环扣在皮皮腕间。 “拿好枪，跟我背靠背出去。面朝开阔地带，视线死角幺鸡会给你补充。”池慕酒从腰间拔出两柄手枪，递上一柄给皮皮。“紧张吗？” 皮皮接过池慕酒的手枪，初略瞄了两眼，比幺鸡在涂山星搞回来的手枪精致多了，握在手里也更有分量，应该是执政官从诺瓦带过来的。 “这柄手枪很精巧，适合你，以后贴身带着吧。”池慕酒笑得很艰涩，显然头痛还没完全过去。 “诺瓦是什么样子，肯定很美？”皮皮抬眸望向池慕酒，眼神里燃着一点向往的神情。“我在书上看过照片。” 池慕酒的笑容酸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皮皮的发顶：“你看到的只是标志性建筑。我更喜欢涂山星，接地气。走吧。” 皮皮工具箱背在背后，两手握枪，跟池慕酒背靠背同步迈出机甲。她面朝开阔地带，死角位置交给池慕酒，但仍然感觉紧张，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握着枪的手没一会儿就渗出汗来。 不管池慕酒的态度怎样温和，皮皮在他跟前都有距离感。生死关头将后背托付给他，难免让人感觉紧张。 机甲站里，两排声控灯屁亮屁亮的，周围没有任何动。 幺鸡将空间站扫描了两遍：“仿重力系统维持在正常范围，人工大气各项指标良好。站内没有其他生物存在，但能够触及到残留的生物微电流，工作人员撤离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收到。”池慕酒的回复很正经。“皮皮要在这里修机甲，你保护好她。我去启动能源塔，再找点备用物质。”他收起手抢，朝控制室方向跑了过去。 没过几分钟，小小的能源塔就升上了半空，像个小太阳。 充上电的幺鸡，在机甲附近巡岗。 C009防护盾的损伤点位太多，得一个个拆开重装，再连上操纵网。皮皮背着工具箱爬上爬下的，累得满头大汗，不良少女的形象也毁了个干净——见过如此正经的不良少女？ 池慕酒去仓库里翻箱倒柜地搜了一圈，除了食物和水，什么都没留下。他推了两车物资出来，把机甲储物仓都塞满了。 “没有武器吗？”皮皮趴在机甲顶上问他。 “你一姑娘家，还懂武器？”池慕酒坐在叉车上，仰头看向皮皮。 这话问得，无比的装模作样！ 她一装机甲的姑娘，怎么就不懂武器了？ 皮皮笑了一下，没答，装好最后一个连接点下来，也不说话。 “你跟阿云吵架了？”池慕酒不晓得他俩摊牌了，从叉车上跳下来，淡定自如地将它遥控回仓位。 “他骗我看流星雨的事情，池将军是知道的吧？”皮皮站在机甲舱门边上，蓦地转身望向池慕酒，噘着嘴。那冷冰冰的小模样，生气也很可爱。 池慕酒挑了一下眉峰，没有反驳“池将军”这个称谓。他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皮皮检修防护盾的时候，看了C009的军事记录仪，两架机甲突围的全过程，她都知道了。 他想代云歌道个歉的，幺鸡突然转身往机甲上走，还以最快语速汇报军情：“快上机甲。水平线，十一点半方向，有十二架机甲正朝能源补给站这边过来，实时距离约六千万公里。” 该生气的，没地儿生气。该道歉的，也没机会道歉。两人一机匆匆登上机甲，离开了能源补给站。 云歌的机甲在大气层外候着，没有走远。 他这么候着，肯定是非常规战术。两架机甲同时暴露给敌人，真出点什么事情，外围连个接应的都没有。 池慕酒开机甲出来，在通讯频道里就是一顿痛骂：“羽弗云歌，你脑子被二哈啃缺的吗？候在这里，等我拿你祭旗，是吧？” “我等我女朋友，要你管！”通讯视频里没人，云歌的机械音怼人怼得波澜不惊。 皮皮替幺鸡送咖啡进来，正巧听见这么一句，踉跄两步没站稳，滚烫的咖啡泼在脚背上，烫的她双手一抖连杯子都扔了。 “皮皮……” “皮皮！” 云歌在通讯里，跟池慕酒同时出声。 “怎么又不穿袜子？” 皮皮在机甲上，喜欢赤脚穿一双豆豆鞋，新鲜出炉的咖啡泼下去，脚背都烫红了。 “怎么自己送咖啡过来？让机器人送就好了。” 池慕酒遥控一张椅子进来让皮皮坐下，半跪在地上替她脱掉鞋子，再在备用医疗箱里翻出支药膏给她涂上。 “池，慕，酒……”通讯频道里，云歌咬牙切齿的机械音，一字一顿地喊着池慕酒的名字，还连名带姓…… “诶。”池慕酒也是大方，回头正儿八经的就应了他一声。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七十九章 他们想要炸毁涂山星 “你两别吵了。过来的机甲队，好像是皮皮男朋友的保镖。”幺鸡一嗓子就在主控室里嗷开了。 皮皮感觉劈头盖脸下来的海啸，一更比一浪高，她差点一个跟头从椅子上栽下去。 滚滚天雷把在场的、通讯里说话的全都轰翻了，幺鸡这才慢悠悠地说：“他们挂着圣火联盟的徽章。” 皮皮：“……” 果然有事瞒着我。 幺鸡说的，云歌和池慕酒透过操纵网都看见了。两架机甲同时暴露给敌人，还开通讯互怼，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两没想跑。 “幺鸡，沐橙不是我男朋友。我再重申一遍！”说到沐橙，皮皮的神情变得很严肃。虽然她跟沐橙只是绯闻关系，但是别家男朋友都是用来长脸的，她家绯闻男友却是用来打脸的，没啥好骄傲的。 她冲摄像头质问云歌：“以后打家劫舍、除暴安良啥的，可以不瞒着我吗，好歹我也是入了伙的？” 云歌没有回话。他自认为没有做错的决定，死也不会改的。 错了更不会改…… 池慕酒朝镜头方向瞪了云歌一眼，给皮皮拎双拖鞋过来，笑盈盈的哄小孩开心：“我也是入了伙的。今后有什么云歌不说的，你来问我。”他抬手拍了拍皮皮肩头，“去休息吧，眼圈都黑成熊猫。他们是路过的，应该不会开火。” 还是池慕酒说话管用，皮皮“嗯”的应了一声，趿着拖鞋去休息室睡了。 皮皮一走，云歌就在通讯视频里嘟哝：“谁跟你一伙的？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你炸我战舰那天，咱俩就散伙了。别那么恬不知耻，好吗？” “羽弗云歌，你要拆我的台，为啥不当你女朋友面拆？现在嘀咕我，算什么？”池慕酒转身瞧向空白的通讯视频，略有愠怒之色，训道：“你我出庙堂，入江湖，哪一天不在与虎谋皮？你招惹人家姑娘，就得给个明白。” 云歌哂笑一声，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翻出来，反跟池慕酒讨说法：“你为人师表，先给学生一个明白。幽灵港事件前夕，你是不是得到过一份秘密情报，出自一位姓邱的中尉？” 池慕酒茫然了好一阵子，随后眉宇间暗暗有了一点明了的神情，却没有答话。 “圣火联盟”那边发了个通讯请求过来。池慕酒不想跟云歌翻旧账，通讯一声都没响过，他就接了。 “圣火联盟”那边，通话的是位年轻男子，戴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通讯接通的那一瞬间，他就愣了。 池慕酒温文尔雅的笑冲镜头过去，自己不说话，等别人开口。 “是……请问是赤霄先生吗？”通讯视频那边的年轻男子，见了灵异事件一般，一脸懵逼的表情询问池慕酒。 “嗯。”池慕酒略一点头，不给多的解释。 感受到压迫感，通讯那边的年轻男子舌头都快捋不直了。“我看到你们机甲上的徽章，以为是海盗。不是……那个……”他干干地笑一笑。“我不是说你是海盗。我……我没见过你们机甲上的徽章，不知道什么情况。好像能源补给站的管理单位都撤了，我们经过两个关卡都没人。能不能……让我们进站补给一点能源，我们路程还远。” “你们要去哪里？蓬莱星系禁空，你们的机甲哪里来的？”池慕酒神情严肃地一问。 通讯里那小伙子差点把话说黄了。他身旁一中年大叔凑了过来，笑嘻嘻的冲池慕酒哈腰，替年轻人解释：“我们是从别的星系来的，路过。” 别的星系来的，通行证呢？ 路过？从这里路过，是要去荒漠区做海盗吗？ …… 这些话，池慕酒都没问。他再多问几句，他们恐怕得掉头就跑。 云歌在幺鸡操纵网里歪歪：“打我旗号招摇撞骗，能不能别丢我的脸？” 池慕酒抿嘴忍住，没笑，忍得很勉强。他端坐在镜头前，清了清嗓子，故意把云歌过滤掉，跟通讯频道那边的人说：“你们进站吧。现在局势不稳，最好轮流在大气层外巡岗。” “多谢赤霄先生！多谢赤霄先生！”那中年男子哈腰哈得勤快，谢了两分钟才关通讯。 补给站管理单位撤了，来者都是客。按理说，先来的占着地盘，得收“买路钱”。江湖上混的，这点儿规矩得懂。池慕酒很烦他，不说而已。 云歌早炸了毛了，一通数落，就差没扔几枚导弹过去，把人家机甲轰成渣儿。顶戴羽弗云歌招摇撞骗也就算了，还搞个沐橙出来绿他…… 叔可忍，叔他婶的不能忍。 伪“圣火联盟”的机甲队刚开进能源补给站，云歌就按耐不住了。他开着B108重甲，飙得比谁都快，抢了个好位置补充能源。 能源加到爆表，他还不想走，把重甲上二十几号人才全都喊了出来，去“圣火联盟”那边唠嗑骗储备，还顺耳朵刺探消息。 半个小时不到，留放区的兄弟们就成功收获情报，满载而归。 他们在太空漂了快一个月了，天天白开水就复合营养饼干、复合营养糕果腹，舌头都快淡出鸟了。过去聊熟了，能“打劫”一波是一波，让人家留下了一堆买路财——馊土豆、冻牛排、辣腌菜、蔫苹果、卤瓜子儿…… 聊胜于无，总比天天复合营养强。 “这帮人胆子不小，敢打羽弗将军的名号成立圣火联盟。” “他们哪像圣火联盟的，蔫不拉稀的，跟这苹果有得有一拼。” “羽弗将军的棺材板儿快盖不住了。” “你没听说他们是技术人员，因为涂山星的基地呆不住了，准备转移的？护送他们的武装单位，跟他们走散了。” “他们研究什么基因来着？” “不知道，据说技术保密。” …… 回来的几个，坐在休息区的吧台前嗑瓜子儿，把“打劫”来的蔫苹果分了。 “等等！”吧台上的金属球滚到一捧瓜子上头，拿瓜子垫脚，打断了他们。“我有几个问题。第一，他们的武装单位有多少人，怎么走散的？第二，他们在涂山星做什么，准备到哪里去？算了，这个问题你们肯定问不出来，问后半句就行；第三，涂山星全面爆发九尾狐病毒，他们为什么没有感染？还是说，他们感染了病毒，才被迫撤离的。” “第二波人进来的时候，你们再去套话。” 这一次，他们获得的情报很让人震惊：“圣火联盟”的研究室被监察到了，管控局不惜出动重兵围剿。管控局可能不知道，他们研制出了九尾狐病毒疫苗。不然，为何非得下此狠手，不拿到疫苗再说？ 后续情报中有一句表述，着实让人捏汗：“有人捕获了一条密函，是发给什么影子军的。” 谁发的密函，谁捕获的消息，密函什么内容……他们说不清楚，云歌也不需要清楚，知道目的地，就足够他震惊的了。 云歌当即就给池慕酒发通讯，大喊：“不好！他们想要炸毁涂山星。”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章 反个锤子导 “羽弗云歌，你没事儿干了是吧？谁炸星球……”还能让你知道？ 池慕酒神情一凛，错综复杂的推断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再跟云歌获得的情报一对应，立即改口问他：“他们有多少兵力？” “多少兵力，我不确定。” “‘圣火联盟’在研制九尾狐病毒。这个情报，很可能已经传到影子军团高层手里。” “管控局十二个机甲纵队，驱散了‘圣火联盟’的武装单位。他们进能源补给站的，只有两架轻甲带武装，其余的全是赶鸭子上轿、练了两天就上机甲的，装上火力都不知道怎么开炮。” 时间不多，云歌捡重点说。他跟池慕酒的默契，不管中间有没有横着幽灵港事件，都是心照不宣的。 池慕酒在视频那边脸色一沉，即刻意识到他和云歌都跳了坑。 影子军团得知“圣火联盟”在研制九尾狐病毒的消息，怎么可能就此罢手？ 不毁掉“圣火联盟”，他们绝不是海盗。以藏副司令的狠厉，炸毁涂山星是很有可能的。 管控局十几个机甲纵队，只驱散他们的武装单位，并不痛下杀手，摆明了是做给影子军团看的。 影子军团追击逃逸机甲是个幌子，他们的真实目标是“圣火联盟”，或者涂山星。 如果影子军团向涂山星开炮，管控局是否会给他们让路，不敢确定。 “这帮畜生！”池慕酒一掌掴在操作台上，震得警报吱哇乱叫。“掉头回去，想办法引开他们。” “池老师，你……”云歌在通讯里就笑出声来。“你再能打也只有一个人。” 加云歌算两个，顶多还能收拢两架轻甲…… 影子军团一出兵就是乌压压的一片，随便分点儿兵力去追，就能解决问题。擒贼先擒王啥的，别想！现在连影子军团的底细都摸不清楚，去哪儿擒王，别人不止藏副司令一位指挥官。 这指挥官还是副的…… 再者，如果影子军团铁了心冲着九尾狐病毒疫苗、或者涂山星来的，就算池慕酒去做诱饵，恐怕也不好使。 况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管控局这只大黄雀还在潜伏之中。谁赢了，都是填他口腹之欲的下酒菜。 思虑良久，池慕酒也深觉围魏救赵的战术，此处使不得。 “涂山星的反导系统，还是你当年远征第十三星系时建的，落在管控局手上，几十年都没维修过。”池慕酒颓然闭上双眸，睫毛在下眼睑上留下一排细细密密的阴影，看起来越发沉郁。他略微撩起眼皮噏出一条缝隙，也是低垂眼眸的样子，没有一点精彩。“蓬莱星系反导系统的维修计划，我在议会十八年都没撬得动……” “早八百年的事情，多说无益……” “有敌情。能源补给站水平线，六点钟方向，三百六十三架机甲。” 影子军团！ 池慕酒和云歌突围的时候，都默数过机甲数量。 云歌显摆大度的话还没说完，星星点点的火光就陆续跳出跃迁隧道，直逼涂山星方向过来。 “圣火联盟集体撤退！” 云歌让雷内以最快速度，给“圣火联盟”在场的所有机甲发简讯。 “涂山星周边的能源补给站都有反导系统，运行状况良好。”云歌脑电波绘图画的坐标，让雷内发给池慕酒，同时预热了太空摩艇。“我两换机甲，用能源补给站的反导系统当一阵子。你赶紧调旧部过来！” “换机甲做什么，我让幺鸡送她过去？”池慕酒一时没反应过来云歌什么意思。 “别吵她。她这几天才睡了几个小时，还嫌她不够累吗？”云歌不由分说地登上摩艇，开出了能源补给站的人造大气层。 云歌这小子，说要干嘛就要干嘛，池慕酒拧巴不过他，只能跟他换机甲。 池慕酒开摩艇落地的时候，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把B108重甲给围了。 池慕酒跳下摩艇，回手从腰间抽出手枪，枪口对准众人，一一瞄准一遍。 “赤霄先生，误会！误会！”先前跟池慕酒通话那位中年男子，站出来连连哈腰。“听说有人要炸涂山星，你们准备用能源补给站的反倒系统拦截。我们也想入伙……” 池慕酒收起手枪别回腰间，板正一张俊脸，拨开人群往机甲方向走去。“机甲都开得溜了，要入伙拦截导弹？全都给我撤退！” 流放区的成员混在人群里，在池慕酒厉声呵斥的“撤退令”中，一顿面面相觑，彼此交换过眼神，却不敢有甚微词。 池慕酒登上机甲的时，流放区的自动从人群里分离出来，想跟他一起上机甲。 他脚步在悬梯上一顿，眸光从人群中扫过去，仿佛每个人都注视过一遍。他说：“你们也撤吧。趁他们机甲够用，物资、装备都很充足，赶紧撤。” “我给你做副手。”雷内挤出人群，“噔噔”几步踏上悬梯，在距池慕酒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以仰望的角度看向他。 池慕酒几分暖笑，揉在长辈式溺爱的眸光中，抬手拍了拍姑娘的肩头。“与其来给我添乱，不如去给他们开机甲。” 这么嫌弃的口吻，是故意的吧？ 他收手回来，转而以命令式的语气，严肃又冰冷地要求雷内：“护送在场所有人员撤退！” 雷内跟池慕酒开机甲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他是说一不二的。 军令就是军令，不能违抗。 她眨巴眨巴眼睛，行了个不大地道的军礼，告别“赤霄先生”。 池慕酒登上机甲，转身给众人行军礼告别，随后关上舱门，开机甲去了另一个位置更为有利的能源补给站。 “你不是说，有三个能源补给站可以拦截导弹吗？”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上前扯了一下雷内手肘处的衣袖。“还有一个能源站坐标在哪儿，我们一起过去。” “对，一起过去。” “我们一路逃亡，都仗着赤霄先生机甲开得好。不等眼睁睁看他和幺鸡小姐孤军奋战。” “我们也算半个涂山星的。那帮土匪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横着走，休想！” “先打，打不过再跑。” …… 民众的热血都烧着，有人蹭头，都愿意铁血一把。 雷内唇角勾起一点笑意：“就在这里。三个点位的坐标，都是阿云让我发给赤霄先生的。” “反导系统在哪里？怎么开？” 不晓得哪位仁兄嚷嚷了一句，把众人都问懵了。 这一群人，赶鸭子上轿凑数的，机甲都开不好还开反导系统…… 两架轻甲上有武装人员，问过了，都不会。问“赤霄”，他肯定折回来把众人送走。寻思良久，雷内决定给幺鸡发通讯。 不巧，云歌和池慕酒一样，隐藏了机甲航行踪。 反个锤子导，唯一被暴露活动踪迹的坐标，就是雷内他们所在的那座能源补给站。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一章 与子同仇 “你们先走，把医疗舱留下就可以了。”角落里，一个机械音突然开口，吓了众人一跳。 好多人都拔枪对准了那个声音，要不是那里摆着一台管理机器人，肯定都开枪了。 “我是布拉德·恩·左。”那台管理机器人说。 留放区出来的兄弟们，不分男女老幼全都一个哆嗦，又一幽灵附体事件。 “你才不是左叔叔呢，你不是！”爱娃家的小儿子躲在格雷夫人身后，探个脑袋出来，冲机器人大吼。 世事无常得过了。这一路逃亡，灾难洪水猛兽似的，泥沙俱下。 这孩子，三番五次的遭受打击，确实接受不了。要不是格雷夫人把他捡回去，他连跟谁都不知道。 “这台机器人是我用精神链接控制的，不是本人，没有幽灵附体。”机器人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去人群里推了医疗舱出来。 那台医疗舱里躺的，就是布拉德·恩·左。秦翊伦一枪击碎他的追踪芯片，导致超高位截瘫，现在只剩大脑能用。他之前一直没醒，皮皮只能保住他的大脑，靠输营养液维系生命。 进入能源补给站，可能磁场有变化，他才苏醒过来的。 “我做过海盗佣兵，知道反导系统怎么用。”布拉德故意把海盗佣兵几个字说得很重，想就此与留放区的兄弟们反目成仇，好催促他们离开。“你们赶紧走，出去以后隐藏踪迹，找个地方躲起来。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接应赤霄先生和幺鸡小姐。”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鹿小姐说过，不管我们在哪个星球登陆，她都会想办法给你做基因修复手术的。”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如果追兵开进能源站，你根本就没机会逃脱。” …… “别吵了。”机器人声音高了几个分贝。“我的精神力还没强大到，能跟你们持续吵架半小时的地步。只剩个大脑活着，有什么意思？” 最后那句话，倒是掷地有声，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给我个痛快，让我留在这里。开反导系统跟海盗干一仗，总比啥用没有的好。”布拉德倔起来，不得听劝的。“要不然给我架机甲，我去炸了那帮狗||娘养的。” “好，好，好，你留下！” “开完反导系统，你还开机甲走吧。” “对，给你留架机甲。你要不方便，我们先送你上机甲，你搞完事情就走。” “我留下吧，帮你开机甲。” …… 流放区的兄弟们，不省油归省油，患难一场还是有真情的。 “左叔叔，我也留下。”爱娃家那小儿子，跑过去趴在医疗舱上，怎么扒拉都不下来。 “都走。”机器人拍了怕小男孩的背脊。“你也走。跟我一起死在这里，谁来给我报仇？” 小男孩转过身去，呆呆地望着比他还高的机器人，懵懂的眼神看不懂世事无常，却想努力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 爱娃是个女人，在流放区活下来都很艰难，再要养活一儿子，简直废了洪荒之力。孩子长那么大，她也没教过他怎样做一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 布拉德不一样，尽管他杀了爱娃，跟她娘儿两没有任何瓜葛，但是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块顽石，竖在男孩心坎上更是一座丰碑。 短短十几天的相处，布拉德给他的不是父爱，却胜似父爱。 时间不等人，大人们都上机甲，撤了。 有人从身后抱走了小男孩，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布拉德，一直回头望着医疗舱的方向，直到机甲舱门关闭，阻断了他的视线。 人世间的感情，并不只有血缘、爱情可以刻骨铭心。人们用心对待的，终将有人用心回报。 “尤里……” 机甲主控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从休息区打进来的光影，在操作台上晃了一下。 雷内回头瞧见一个金色头发的小脑袋探了进来——爱娃家的小儿子尤里，他没有姓，反正雷内不知道他姓什么。 雷内机甲开得不够熟练，从前练习的时候门都不会锁死，池慕酒不在主控室，就在休息区的吧台前品酒、品咖啡，有什么问题开门就能问他。今天她正式做主控，依然没有关门。 “我改名字了。”尤里推开主控室的门，光明正大的站在雷内跟前。“你有没有听过一首古诗，是这样背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谁教你的？”雷内一脸震惊的神情看向小男孩，没懂他在说什么。她喜欢开机甲，对古诗一窍不通。 “左叔叔。”尤里坚定的眼神，磐石一般。对雷内来说，跟布拉德一样，是块顽石。 “哦……”改名字就改名字呗，背古诗做什么？雷内没怎么接触过东方文化，有点懵。 “从今天开始，我姓左，叫左子同。”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给自己改了名字：左子同。 “与子同袍……与子同仇……哦……挺好！”雷内喃喃地念了一遍，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大约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要我帮你喊广播吗？” 主控有权操作机甲上的所有设备，包括音响。 “你可以想办法去救左叔叔吗？”左子同充满期待的眼神望向雷内，瞧得她后背一紧，点头答应了：“我试试。” B108和C009都已隐匿踪迹，但是雷内知道那两个能源补给站的坐标。她同时给两个能源补给站发了简讯，也不管他两收不收得到，自己的行踪会不会暴露。 太空战应用最多的反导技术，是激光和粒子束。 激光对导弹和机甲有用，对离子弹作用不大，顶多提前引爆离子弹。影子军团乌压压一群机甲过来，武装全是重型武器，离子弹不少。 这种情况，粒子束反导才是最有效的，但是中性粒子束穿透大气层时会造成二次辐射。用粒子束反导，一旦交火，空间站的人造大气就毁了，全站进化至少半个月，没法儿待。 开启反导系统后，云歌和池慕酒都以最快速度撤离了能源补给站。 C009刚出大气层，幺鸡就捕获了一条简讯：“收到一条摩斯密码写的简讯，雷内发的。” 听说雷内发了简讯过来，云歌感觉眼角肌肉直抽。他心不在焉的，担心空间站的反导系统拦不住影子军团，沉声道：“念。” “我们已离开能源补给站，并隐匿行踪进入非航行区域。布拉德·恩·左坚持留在空间站开反导系统。除了一台管理机器人和一架轻型机甲，他什么都没留下。”雷内的简讯，幺鸡一字不落地念完。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二章 生死有命 “快走！回去找布拉德。”云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调转方向，返回西3号能源补给站，营救布拉德去了。 蓬莱星系禁空许多年了，能源补给站管理极其混乱，云歌选中的三个补给站连编号、标志都没有。“西3号”，还是他画坐标的时候标注的。 C009在西1号，B108去了西2号。布拉德留下的能源补给站，就是坐标图中标注的西3号。 云歌画三个坐标的本意，是让池慕酒留够时间，给一大群拖油瓶脱身的机会。他在战场上，没有特殊情况都会选1号。凭着多年的默契，池慕酒自然会补他剩下的漏洞。 西3号，是云歌抛给影子军团的诱饵，消耗他们火力用的。 “布拉德这偏题王，睡死也就算了，为啥这个时候醒过来？”云歌骂骂咧咧的，恨不得把布拉德那石头脑袋搬出来凿一锤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核桃。 “因为你没问我啊！”皮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吊儿郎当的，死不正经。 金属球一转身就瞧见她单手撑在门框上，嘴里叼一棒棒糖，还是兔耳朵款的。 “你在哪儿找的那玩意儿，不怕是过期货吗？”云歌的机械音透着嫌弃的味道。 “我给布拉德做手术的时候，尤里给我的。”皮皮说着，眉头一皱，伸手去兜里摸出剩下的两颗棒棒糖来，仔细翻看一下生产日期，无比嫌弃的抬手就将俩兔耳朵扔进垃圾桶里，连嘴里叼的一并扔了。 云歌审视弱智儿童的眼神光，回眸瞧向皮皮，似乎还笑了一下，简直意味深长：留放区带出来的货，有保质期内的？ 那两颗棒棒糖的真实年纪，比皮皮还大。 皮皮瞅着垃圾桶，转念一想，又去捣鼓操作板面，把俩棒棒操作出来了。 “你干嘛？”云歌怀疑她在太空漂久，没咋滴沾过人间烟火，馋得慌，连智商都给拉下水平线了。 “我担心有情报。”皮皮就这样名正言顺的，又把棒棒糖给回收了。“布拉德怎么了？” 云歌愣了一下，差点失口认了自己拿西3号能源补给站做诱饵的事情。话到嘴边，他赶紧改口：“布拉德那蠢货，自己一个人留在能源补给站，不晓得他能不能上机甲。” 皮皮揣在衣兜里的手，攥紧了棒棒糖，眉尖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咬牙切齿地恨了一回云歌，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装机甲那么多年，她不可能忽略微电流痕迹这种事情，西3号就是拿来做诱饵的，跟云歌骗她坐救生舱看流星雨同理可证。 云歌和池慕酒可能都没想过布拉德会醒，所有乌龙了。 布拉德是去拿九尾狐病毒疫苗，才搞成现在这样的，亡命途中的交集何止患难与共。这种时候，谁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现在不是计较“乌龙”的时候，皮皮正经问云歌：“能回去接应他吗？” “我尽力。”云歌机甲开得太快了，机甲内壁都有震动，声音听起来嗡嗡的。“你坐主控驾驶舱，锁好安全扣。” 紧要关头，主控驾驶舱可以瞬间闭合成救生舱弹射出去，以最大限度创造生存空间。 云歌让她坐主控，皮皮不用预估都知道回去的危险系数有多高，即便她对云歌心存不满，也只能收好棒棒糖，从善如流地坐进主控驾驶舱。 “雷内给你简讯，肯定会暴露坐标……”皮皮想起通讯路径追踪的事情，有点担心雷内。“隐匿通讯轨迹的方案”是保密的，雷内不知道。她这么明目张胆的发简讯，肯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不用担心雷内。她发了两条简讯，池将军会过去接应她的。”云歌想都不想，就确定池慕酒会去接应雷内。 敢说这话，这倒不是他羽弗云歌信口开河。确实是师生二人同舟共济许多年，又互撕了许多年，实在没什么可以隐瞒的，闭着眼睛都能猜透对方在想什么。 若真有一天，二人刀兵相见，很可能分不出伯仲。 云歌说得没错，池慕酒捕获雷内的简讯后，即刻就寻着通讯轨迹，航入非航行区接应她去了。 雷内的坐标，在星云边缘地带，相当危险。 宇宙尘埃太多，池慕酒机甲都不敢开得太快，路线绕成了S形。周边氢气含量超标，好在没有氧气成分，只要机甲不爆，就不会烧成太空火葬场。 这地界儿交火，离子弹是不能用的…… 池慕酒这样的“魅影”选手，机甲居然开得左顾右盼的，心里还是虚啊！ 他不用离子弹，保不齐那帮海盗不会用。还有雷内，他没跟那丫头讲过星云区太空战的案例。 一方是海盗，一方是新手，简直没什么战术分析可言，变数太大。 池将军这样的、前联邦数一数二的救火队长，也只能哀叹一声：“生死有命！” 星星点点的火光靠近涂山星，中途分出一支潜入非航行区域，现身的时候只剩下两百余架机甲。 “他老妹的，开那么多机甲过去！”云歌一扫描影子军团的机甲数量，即刻就后悔了。 这回，恐怕得把池老师搭进去钓鱼。 雷内的坐标在星云区边缘地带，他是知道的。 那边十几架机甲主控，全是二百五。池慕酒得以一当百，顶住一百多门重炮，再带一串拖油瓶跑路。他要将路线跑成包围圈，恐怕所有的布局都得前功尽弃…… 池慕酒对这一带不熟，照着能走的路径跃迁，很可能跑成包围圈，把涂山星给围进去。 “向上四十五度，退，退，退！” 影子军团现身，招呼不待打的，导弹、离子弹一股脑地往西3号能源补给站怼。 三个能源补给站反导系统互补，粒子束在太空中飞成网状，在能源站前方拦截了所有火力。脉冲波狂澜一般涌开，云歌的精神力迅速撤出操纵网，打嘴炮喊幺鸡撤退。 两百门重炮轮番攻击，反导系统拦截火力产生的脉冲波，足矣改变空间站轨道，防护盾都拦不住，别说精神力了。同这种强度的脉冲波对抗，再强大的精神力都能震出脑死亡，不撤是不行的。 C009在距西3号能源补给站东侧六千万公里的地方，连续十一个紧急跃迁，跳出脉冲波扩散范围，撤退了近半个标准航行日之远，一举突破太空战历史数据——连续九个紧急跃迁。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三章 天，彻底亮了 十一个紧急跃迁，皮皮跟死了一回似的，晕的！ 她防撞姿势蜷在驾驶舱里，什么都听不见，胃里翻江倒海的，身体却没有力气做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七十五度往上，两千万公里位置有一座废弃的能源补给站，很小，当年走私犯建的，几十年没用了。上去能搞点儿补给，找机会航回西3号补给站，趁反导系统还能扛得住。”云歌一边嘱咐幺鸡，一边遥控医疗机器人过来，想给皮皮注射一支安眠药。 “不要。”那丫头，反胃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往死里折腾自己，挥开了医疗机器人。 她一动，更晕！抱住膝盖蜷成婴儿状，将胃里棒棒糖化成的甜水吐了个干净。 云歌赶紧遥控管理机器人进来打扫，让幺鸡借她肩膀靠着，皮皮才没真的死过去。 他平日里不干这活儿的…… 皮皮下巴搁在幺鸡肩上，小脸蛋儿惨白的，还能逞强。“死也要死个明白，睡死过去多不体面。”她再次拒绝了医疗机器人。“别逼我给羽弗将军抹黑……” 云歌听得心窝里一暖，恨不得一把搂过皮皮来揉进怀里，可惜那个金属球机器人太劣质了，抱起来冷冰冰的，没啥质感。 幺鸡分明是执行指令，结果云歌还醋了，背过身去就犯嘀咕：“借肩膀的能不能有点儿距离，靠得那么近，不觉得很纯吗？” 幺鸡开始没听懂什么叫“纯”，结合语境才在系统里搜到一个词“百合花开”。她当场无言以对，惊得下巴都掉了，猛然推开皮皮，退回去十几步远，融到机甲壁里去了。 这，算是见识到了羽弗将军的无良，简直百无禁忌。 有朝一日，若能见兰黛子，幺鸡准能去她那儿告状。她用精神链接质问云歌：“你说这话，以后我跟鹿小姐还能好好做朋友吗？” “不能。你的指令是保护鹿小姐，不准跟她做朋友。”云歌这话说得，幺鸡差点一口陈酿老血给他喷回去。 机甲以最快速度，朝废弃的能源补给站过去。皮皮一个不提防被幺鸡推在靠椅上，仿佛世界都颠倒了几遍，颠得她灵魂出窍。 “蜷成婴儿状，保护好自己。”云歌的话皮皮几乎听不清楚，他只能开防撞阀，将蜷成婴儿状皮皮裹成个蛋、固定在驾驶舱内。然后，他一个紧急跃迁，开进了废弃的能源补给站。 半个标准航行日外，粒子束与炮火交相辉映，仿佛想要撕裂外太空深邃的黑暗。 三座能源补给站，在火光的辉映之下，犹如钢铁铸就的上古神兽，咆哮着，战斗着，颓败成伤痕累累的模样，依然不肯罢休。 两百多架机甲马蜂群一般，在巨兽跟前上下左右不停地移动，变换着各种阵形，轮番发射毒刺一般的导弹、离子弹。 吞噬星辰的光亮，潜入星云边际的池慕酒也瞧见了。 这打法，是来炸星球的吗？他简直搞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圈套。还是说，影子军团财大气粗，炸什么都无所谓，反正炸了就行？ 云歌那疯子，如果打定注意要捞布拉德出来，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他得先找到雷内，送他们出去，别落到进退维谷、两处落空的境地才好。 星云区建不了通讯网，周边气体密度不够均匀，电离子传送路径极不稳定，如果距离太远，很可能偏离目的地。池慕酒只能用红外线扫描的方法，寻找雷内他们的机甲。 西3号能源补给站方向的火光，一弹更比一弹夺目， 池慕酒揪着心的着急，然而没用。 鬼知道那群拖油瓶，为啥选了这破地方避难。 不选这个方向不行啊！只有这边没有追兵…… 涂山星星际航海学院，现在的九尾狐病毒隔离区，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敲响，隔离区正式进入午夜时分。 “啊……诈尸了，诈尸了！” “救命啊，鬼老头儿咬人啦！” 教学楼的声控灯，被几声尖叫集体喊醒，惊悚得堪比恐怖片现场。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还算清醒的，他们冲进隔离室控住了咬人的老头。没有别的办法，拉扯得皮肉脱落也得将他绑起来。 枯瘦如骨的老头在椅子上挣扎，皮肉顺着绑紧他的绳索往下脱落，粘稠的血红的糊状物滴落到地上，看得人想吐。 画面之惊悚，不亚于诈尸。 隔离区的病患们，在重度昏迷之后，频频出现攻击行为。没有药物可以控制他们，只能彼此安静地等候死亡。 疯狂的嗷叫还在继续，但是夜深了，大家都得睡觉。声控灯被强行切断电源，陆陆续续地熄灭了，只剩下嗷叫在沸腾…… 人们听着那声音入睡，已经习惯了。 绝大多数的患者，自从进入隔离区，每天都是这么过的。 抱过皮皮那小男孩儿，已经去世了。他父亲在他神经错乱的时候，亲手给了他一发激光子弹，他的尸体埋在实验外的荒漠里。许多患者的尸体火化后，都埋在那里。 这个夜晚，格外与众不同，夜幕里闪烁的“礼花”吞噬了星辰，地上的草木全都有了鬼魅一般的影子，像传说中地球时代的月圆之夜。 小男孩的父亲，坐在儿子的坟头上，手里摩挲着男孩衣角上扯下来的纽扣，嘴里念念有词：“听说九尾狐能在月圆之夜化形，都是真的吗？” 他望着漫天“礼花”的木讷眼神，蓦地燃起希望，仿佛他就是长空之下拜月的九尾狐。然而，坐在坟头的男人早已感染病毒，即便他能化身九尾狐，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复仇。 进入隔离区的只是少数人，没有进入隔离区的都快疯魔了。 街头巷尾，彻夜有人放着野狼迪斯科尬舞。 医生都感染了九尾狐，没人再能够控制病毒蔓延，但是他们有个新发现，就是尬舞可以治疯狂。 许多人都在神经错乱的时候加入尬舞队，用更加疯狂的方式，中和神经介质里过剩的电解质。 那家没有招牌的网红咖啡馆，现在已经改成了迪斯科馆。深夜尬舞，老板从不收费。他跟顾客同吃同喝，白天累了睡个觉，晚上接着疯狂。 涂山星入夜的那个半球，掀起了疯狂的海啸，甚至淹没了病毒带来的恐惧感。 “天呐，那是什么？” “怎么这个点儿天亮？” “蓬莱星系又多了个太阳？” …… 天际线上一道白光，照亮了深夜疯狂的城市。 迪斯科的背景音乐还在继续，咖啡馆的老板在客人们的簇拥下，挤出狭窄的店门，往天际线上望去。 “那是什么？”有人用手挡住天外耀眼的强光，弱弱地问了一句。 又一道白亮的强光，闪进了人们的视线。 天，彻底亮了。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四章 混战 涂山星的街景，云歌在废旧的能源补给站，调卫星视频一直看着。 这个年代，卫星视频精细到街景是常规技术。 “离子弹……” 照亮涂山星天际线的，是两枚离子弹，迎着涂山星公转轨道方向来的。发射离子弹的机甲，正好在云歌调取图像的卫星拍摄盲区，看不到。 街头人群茫然的样子，让云歌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上，想冲视频大喊一声“快跑”！ 可惜，就算他发卫星通讯都已经来不及了。涂山星没星舰、没机甲，短短几分钟时间根本没地方可以跑。 挖地洞，至少三千公里以上，还得有反粒子设施保护，才能抗得住两枚离子弹。涂山星星球半径六千七百公里，三千公里都快接近地核了，建不了这样的地下城，也没钱建。 进地下城躲避离子弹，不可能！ 要逃，只有一条路——外太空，而且来不及。 涂山星天际线上的光亮由白变红，像两颗相继升起的太阳。 连续两声巨响，伴随着“呲啦”作响的电流声，在卫星视频里震开。 整个涂山星球，燃成一片火海。 坐在坟头的男人，深夜尬舞还没散场的民众，还没来得及明白什么是仇恨，就散做了宇宙尘埃。 持续不断的“滋啦”声后，卫星视频闪成了雪花片。 如从梦中惊醒似的，金属球原地一震，往后退开五步之远。他迅速切断卫星视频，以最快速度往回滚，冲机甲上检修防护盾的皮皮大喊：“快上机甲！” “啊？”皮皮突然听见这么一嗓子，又没有瞧见卫星视频，反应不过来。 “他们炸了涂山星，粒子流和冲击波将在八分钟后抵达这里。给你一分钟后，我们撤退。跳下来……我让幺鸡接住你。”云歌想在烽火前线跟她玩点儿浪漫，话都说出口了，发现自己接不住皮皮。 于是，“我让幺鸡接住你”那几个字，云歌说得尤其的酸。 皮皮嘴角抽了抽，爬楼梯下来了。 云歌：“……” 皮皮没看到卫星视频，对炸星球没什么直观印象，也来不及构建画面让自己有影响。她上机甲就往主控驾驶舱内一蜷，扣好安全扣，抱成了防撞姿势。 “你不问我去哪儿？”云歌点火就跑，风驰电掣的速度将机甲开出了能源补给站。 “你想去哪儿？”皮皮额头抵在膝盖上，不敢抬头，怕自己晕跃迁，很机械地问了一句，却不等云歌回答。“无论将军去那儿，我都同你生死与共。” “皮皮……”云歌心里的惊涛骇浪，压抑不住的想要澎湃而出情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皮皮从手臂里抬起头来，望向金属球。他却低声说句“我知道了”，转身躲进角落里，把自己贴在机甲壁上，连续几个紧急跃迁，朝西3号能源补给站过去。 池慕酒在星云区边缘地带，搜索到“圣火联盟”机甲的同时，也看到了影子军团的机甲队。还有两队陌生机甲朝这边过来，貌似追赶状，距离太远看不到徽章，只能瞧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往这边移动。 瞧这架势，怕是免不了一场混战。 这边乱成一团麻球，那边星球炸了。透过操纵网，能看到黑暗深处一团火球爆开。 池慕酒闭上眼眸，沉沉地叹了口气，将先前的所有布局全部归零。 砰！砰！砰！ 二十几发导弹，朝“圣火联盟”的方向过去。 池慕酒紧急跃迁还没启动，横插的一队机甲，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它们在圣火联盟的机甲队前一字排开，“砰，砰，砰”一排导弹过去，拦截了箭簇般飞来的导弹。 池慕酒再往远处的火光看去，追赶到星云地带的两队机甲，有一队消失不见了——多半是紧急跃迁、挺身拦截导弹的那一队。再一看机甲上的徽章，圣火联盟。 “圣火联盟”走散的武装单位归队。 海盗就是海盗，也不管出来的是谁，仗着百余架机甲的数量优势，见着机甲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池慕酒就怕他们会使用离子弹，以最快速度画了一张战术图，紧急跃迁从一字排开的“圣火联盟”身后过去，跟他们的操纵网蜻蜓点水地碰撞一回，将战术图强行塞进对方操纵网里。 发完战术图，他又开机甲转身插队、闯进“圣火联盟”技术队的机甲群里，同样的操作法将简讯发给每架机甲：“走”。 池慕酒领头跑了，身后十几架机甲尾随而行。 他这一闷骚操作，把在场的各方都搞成了神经错乱。 “圣火联盟”的，以为他是影子军团来搞暗杀的。十几组乱码闯进精神链接，他们险些调转炮塔朝他开火，一定神，发现操纵网里多了张战术图，落款：赤霄。 再一看自己的技术队，被挂着海盗徽章的B108给带走了。 影子军团的，当然认识B108重甲。不过，他们不知道战甲上的主控是谁，还以为是那小丫头，当然想不明白。 一丫头片子，做手术、抢机甲跑路也就算了，啥时候跟“圣火联盟”搅和到一起的？ 指不定她就是圣火联盟的人。 现在兵力分散了，追与不追都很头痛…… 百余架机甲对抗两支机甲纵队，还不算吃力。再分一队人马去追B108，很可能重蹈秦司令亲卫队的覆辙。 追赶“圣火联盟”的机甲队，终于现身了，管控局的。他们进场就是一脸懵逼。眼看就要行刺成功的B108重甲，怎么转身带走了“圣火联盟”的技术队。 因着管控局的身份，他们朝谁开炮都很难搞，搞不好得把自己做成夹心饼干，两头挨揍，索性作壁上观。 参照光速、粒子流和冲击波的平均速度，测算时间差，涂山星爆炸的冲击波，将在二十五分钟后抵达星云区，粒子流将在二十八分钟后抵达。 重甲B108再度逃逸。影子军团苦战无果，几枚离子弹丢过去，掉头就跑。 海盗果然炸了离子弹。 圣火联盟集体卸掉所有导弹，往后撤退两万公里。 离子弹在一字排开的机甲队前爆炸，混杂着火色的雪亮粒子流四散而开。 离子弹的高温，引爆了机甲卸载的导弹。导弹爆炸的冲击波，像插入流水中央的一柄柄尖刀——它们像分割水流一样，分流了高温粒子流。 粒子流在导弹爆炸的地方分流，导弹后方的三角区内，形成小范围的安全区域。 “圣火联盟”的机甲一字排开，躲在各自的安全区内。两万公里，又正好避开星际导弹爆炸的冲击波。不得不说，赤霄那张战术图救了他们。 管控局的机甲队没有战术图，就不那么幸运了。 星云区禁用离子弹，即便无氧状况，高强度的粒子流也能引爆氢气。管控局追过来的三个机甲纵队，毫无防备地中了一招，还没开火就被影子军团离子弹引燃的氢气烧成了串烧。 影子军团自作聪明，丢完离子弹即刻紧急跃迁，想要跳出星云区。 鬼他么知道，跃迁途中折叠的空间场，能将周边气体呈几何倍数地折叠进去。高压的氢气隧道极不稳定，再怼一波高强度的粒子流进去，还能好吗？ “轰隆”一声，震塌半边宇宙的巨响，将紧急跃迁隧道炸成一条火龙。 战火绵延数千万公里，一路炸出星云区。 唯逃脱跃迁隧道爆炸的，是领头跃迁的指挥舰和断后的一架重甲。断后的重甲没有离开星云区，跟管控局的机甲一样，烧成了串烧。 星云区红红火火的烧成一片，老远都能瞧见，就像是五彩云霞上镶嵌的一片血玉。 血色里唯一没炸的，是一直排开、停在导弹后方安全区内的“圣火联盟”。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五章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圣火联盟”的技术队，追着B108跑到星云区边缘地带的边缘地带。十几架机甲开防护盾，排成鲨鱼头的形状等离子流过去。 雷内坐在主控室里感慨人生：“联邦第一军校的理论教学，果然可以碾压海盗。” 主控室的大门是敞开的。隔壁副驾听见了，问她：“谁是联邦第一军校的？” 雷内自知失言，赶紧捂住嘴想要保守秘密。 哪晓得，另一名副驾比他猜得还快，探脑袋出来追问雷内：“你说的是赤霄先生吗？我一直觉得，他跟前联邦上将池慕酒将军长得很像。” “不知道啊。”雷内打哈一顿傻笑，沉默了。她在流放区长大，没经历过联邦时代，对池慕酒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印象，只偶尔听见阿云跟“赤霄”拌嘴的时候提过。 她倒挺羡慕那两名副驾的，竟然认识池慕酒将军。 机甲壁一阵短频震动，离子弹爆炸引起的离子流过去了。这一带氢气含量很低，爆炸产生的离子流也在减弱，不会引爆氢气，只有一层薄薄的火焰，伴随着离子流从机甲防护盾上燃烧过去。 “离开星云区后，在距涂山星三个标准航行日外，面朝涂山星方向打开放护盾，保持鲨鱼头的阵型。你们快走，我去接应布拉德和幺鸡小姐。” B108重甲就在雷内隔壁。池慕酒在交叠的操纵网里，跟雷内简单交接一下，就离队往西3号能源补给站方向去了。 三座反导的能源补给站，在与涂山星公转方向相反的位置。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被星球运动带偏，得晚几分钟才能到达，但它们在劫难逃。 几分钟，足够羽弗云歌妖作了！ C009一机甲，快被云歌飚成导弹了。他从外太空直接紧急跃迁，撞进西3号能源补给站的人工大气。好几道反导粒子束，都擦着防护盾过去，机甲里的警报响得热闹非凡。 皮皮蜷在驾驶舱里，跟躺在棺材里似的，真觉得自己死过一回。 连续十一个紧急跃迁，再来一个近地跃迁穿越反导粒子束的封锁，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也不是普通人的身体扛得住的。 除了羽弗云歌这疯子，没人能干这种事情。 C009闯进能源补给站的一瞬间，围着西3号狂轰乱炸的两百余架机甲，集体撤退了近三十万公里。 影子军团的机甲主控全体吐槽一遍：尼玛这疯子，想要干嘛？！ 云歌机甲进站，“砰”的一声巨响撞在轨道上，滑出两条近二十公里的超长火线。 人造的强化钢地板，被震得轰隆隆的。 没惊天，倒是动地了。 不远处，推着医疗舱往机甲上送的管理机器人，被震得翻身滚了下来。同机器人一起滚下滑梯的，还用布拉德的医疗舱。 医疗舱摔裂弹开的同时，C009机甲的捕手也过来了，它捞走了布拉德。 C009 从落地到捕捞布拉德，整个过程不到一分半钟，而且中途没有熄火。滑行轨道被它撞得火星四溅，烧成铁红色往下塌——摩擦导致高温，快要融化了。 更大的火花却在人造的天际线上炸开，涂山星爆炸的冲击波和离子流引爆了能源塔，震毁了补给站的反导系统。 空间站开始瓦解。它从边缘崩裂，整块整块的往宇宙空间坍塌碎裂。 上万平方公里的能源补给站，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碎裂，像末世重生的世界在毁灭。 C009还没升空，轨道就追在它屁股后头坍塌。它机身往下一沉，在轨道坍塌的尽头紧急跃迁，跳出了空间站。 布拉德是在跃迁前的最后一秒，被塞进机甲的。 布拉德进机甲，等着他的就是救生舱。他几乎是被塞进去的。 影子军团也很疯狂，双重爆炸的冲击波都没过去，他们还能打。 C009从跃迁隧道出来，两枚导弹直冲机甲而来。C009原地一偏，与其中一枚导弹擦肩而过。它连再续两个紧急跃迁跳开，每跳一次都被导弹命中，防护盾损伤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影子军团致力于要它机毁人亡，各个方向的跃迁都有重炮锁定。C009终于在第四次紧急跃迁“落地”时，被三枚导弹同时命中。 轰！ 黑暗里，一团漂亮的火光爆开。 能源补给站和C009爆炸的火光，一大一小，隔着并不遥远的距离交相辉映。毁灭世界的战火，终于被它点燃，从遗落的流放之地一路蔓延，撕裂了深邃的黑暗。 池慕酒开进西3号能源补给站的航线，正好撞上空间站坍塌和C009爆炸。 那感觉，仿佛当头一盆冰水浇在身上，直凉到心窝里头…… 那时候，谁还管战术、策略？ 去兰黛子坟前碎尸万段，还不如就此了结算了，省得没脸见她。 温文尔雅的执政官，顿时疯子上线！ B108重甲，以谁也没看不清的鬼魅角度，旋风式撞进C009爆炸的火球之中。与他同时撞进火球中的，还有另一架突然跳出跃迁隧道的重甲。 两架机甲的速度都足够迅猛，谁也没看不清谁。他两在火光里互怼一炮，各自打捞一枚救生舱，当即紧急跃迁，撤出了爆炸现场。 场面乱成一锅粥，影子军团一心三用，压根儿搞不清楚谁是谁。 B108从哪里跳出来的，怎么飞蛾扑火跳的火坑的，没人知道。 那架跟它一起跳火坑的重甲，是不是特地来殉情的，也没人解释得清楚。 跃迁隧道里突然跳出来七八十架机甲，管控局的。他们不是一直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吗，为什么突然冲影子军团开火？ 百余架机甲，对付七八十架机甲，没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涂山星和能源补给站爆炸的冲击波，还在源源不断地朝影子军团的方向过去。 这帮海盗，见势不好就收，胡乱丢几枚导弹打掩护，随后掉头就跑。 影子军团撤了，管控局的机甲队上来，把池慕酒给围了。 这是传说中的“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防护盾损伤，百分之百。建议航回基地检修。” “冷却系统严重受损，建议原地等待救援。” 池慕酒：“……” 机甲都烧成重度精分了吗？羽弗云歌那疯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鸟，他开过的机甲都能精分。 管理机器人过去打开救生舱，将里面的人捡了出来，是布拉德·恩·左。 池慕酒机甲开得虽好，运气却不怎么样，他没能抢到皮皮的救生舱。于是，他赶在管控局开火之前，在机甲顶上打出两排荧光字：不打了，咋们谈判。 这货，投降就投降呗，还投降得贼彻底。他将B108的燃料和武器库全都卸了，离子散弹都没留一颗，等着“谈判”。 管控局那边好像知道机甲主控是谁，没中他的奸计派机甲去接战俘。他们隔着老远的距离给B108发通讯请求，要求确认身份。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六章 战俘 C009炸毁的同一时间，主控驾驶舱自动裹成救生舱弹射出去，又被管控局的重甲捞走。 云歌那脑子被二哈啃的，落地就跟皮皮吵了起来。“你有病啊，管那机器人做什么，不想活命了吗？” 皮皮爬出救生舱，还抱着云歌的金属球机器人，晕得生不如死的，想要狂吐。她说话蚊子声嘤嘤的，嘴皮都不了了，还能跟机器人吵架：“是啊……我有病，天使吻过的手指，二哈啃过的脑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出来的机器人，我还不能护着了？” “你两能有一个省心的吗？”幺鸡听着就不乐意，她一只朱雀手环扣在皮皮腕上，不能公开凭嘴暴露身份，挂精神链接也得怼他二人。“我补救生舱，撑了两分四十九秒都没说啥，再晚十一秒钟被人捞上机甲，得跟宇宙尘埃同寝同眠。” “闭嘴！” 幺鸡又收到一枚禁言令。 皮皮弓腰跪在地上，名义上说是“抱”，其实整个人都趴在金属球上。就这窘态，金属球还能喊幺鸡闭嘴，围过来的管理机器人都快懵。 换个智商等级高的机器人，肯定问那金属球是不是同类。 主控室的门没关，主控一双大长腿斜踩在驾驶舱外，皮靴过膝，目测是位姑娘。她在发通讯请求，莫约听到皮皮在跟金属球吵架，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没理会。 通讯视频的摄像头能拍到皮皮，主控没有遥控医疗舱过来“救援”，让她就这么抱着金属球跪在地上晕跃迁。 瞥见主控的眼神，云歌心头怒火“咻”的一下烧上天灵盖儿，金属球也不管原地什么姿态，破口就骂：“有你这么对待战俘的吗？” 机甲上来来往往的士兵，从皮皮身旁走过，也不管她，跟她不存在似的。 池慕酒的通讯接进来，没瞧见主控，只见皮皮抱着金属球跪在地上。她强装不正经的彩虹双马尾被冷汗粘得糊了一脸，狼狈极了。 “赤霄先生，你女朋友是吗？这小模样挺让人心疼的。”通讯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主控，音调、声色都极其高冷。 通讯那头，池慕酒暖人心窝的浅笑，跟上记者招待会发言似的，客气，又很官方。“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聘请的机甲师，这是合同。”不晓得他从哪儿扒拉来合同，发给这边机甲主控，还戳了签章。 皮皮没跟他签过合同。谁有病，跟流放犯签合同？！ “不是你女朋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主控驾驶舱里，淬了冰的高冷嗤笑，分明是位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却攻气十足。 池慕酒脸色沉了下去，没好当场答话，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 那位主控始终没有露脸。通讯视频里，就看见她一双穿军靴的大长腿落地，朝皮皮走了过去。 这样的挑衅，云歌竟然无动于衷，也是奇了个怪了。 云歌不动，池慕酒也不敢有所动作。战俘还在别人手上，谨慎行事的好。 瞧着那双过膝的军靴，池慕酒无时无刻脑海里都能浮现秦副司令的“音容笑貌”。 那位主控在皮皮身旁蹲下露脸的一瞬间，才让人错乱。传说中的天使容颜，隽秀得不食人间烟火，要不是挽在脑后的栗色长发，跟本不能想象这张脸还有干脆利落的一面。斜扣的太空蓝贝雷帽，以及贝雷帽上的徽章，强行证明她是名军人。 珊莎·史密斯，池慕酒的手指在避开镜头的地方敲着键盘，二十五秒不到就查完了她的全部资料。 珊莎半跪的姿势蹲在皮皮跟前，两根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她居高临下的眼神，有点清冷的、甚是怜爱的柔光。 天使般怜爱的眼神，是神爱世人的眸光。 池慕酒后背汗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他心道：“这几天出门没看日历吗？男的女的都那么变态！” 皮皮晕跃迁，眼皮都懒得撩开一点，蔫不拉叽的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搁在珊莎的食指尖上，任人“调戏”。 “这小模样，长得不错嘛。”珊莎回头瞧向主控室的摄像头，再跟池慕酒确认一遍：“真不是你女朋友？” 池慕酒干干地笑了一下：“真不是。” “那么……”珊莎回头去看皮皮的眼神，宠溺更胜了几分，“我们该拿什么做交易呢，我的小可怜？” “别，别，别！我们不交换。你把我也带走吧，我给你做战俘，什么都不要。我投降了，好吧？”继燃料箱和武器库之后，池慕酒拆掉了防护盾，以表诚意。“我没她这样的女朋友，但是……她是我养女。她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你别动她！” B108的防护盾损伤率高达百分之百，拆不拆都一样。不过，只有机甲主控知道它的损伤程度…… 云歌：“……” 又占我便宜？！你就长我十七岁，要不要这样没个屁事儿占我便宜？你池慕酒要真有本事，麻烦自己生个女儿来拐女婿，别老用捡的。 珊莎睨了摄像头一眼，唇角噙起一点冷笑。“对不起，赤霄先生！这话你说晚了。”她一脸坏笑，就着这半跪的姿势，埋头往皮皮唇上凑了过去。 珊莎扭头回去的一瞬间，通讯里的池慕酒也是一脸坏笑。 “天使”的唇，在离皮皮一指远的地方顿住了。与此同时，池慕酒收到了云歌的密电——幺鸡在操纵网里做的微电流脉冲波，只有圣维亚军校学员才懂的摩斯密码。 密电内容，有且仅有两个字：“得手”。 皮皮仍是晕跃迁的状况，她也就着这个姿势，在珊莎唇边耳语似的说了几个字：“G16型九尾狐病毒。”她一只手搭在珊莎腿上，半握的拳头里藏着一支微型针，趁着珊莎不注意，给她来了一针。 珊莎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脸上血色退尽。 九尾狐病毒她听过，G16型九尾狐病毒又是啥？ 她俩这姿势，旁观者都能误认为是接吻。机甲上主控是老大，闲得慌不想活的才管老大的不良癖好。 下属们一个接一个的，装腔作势地干咳一声，转过脸去，假装啥也没看见。 就这一没看见，把他们老大给断送了。 珊莎的精神力够足彪悍，操纵网失守她还反抢了两次，还没到被人撞下操纵网就得晕过去的地步。她半跪在地上“调戏”战俘，没动。全机甲的人员都以为她没事。 “赤霄有病毒疫苗，让他过来做‘战俘’。”皮皮还是那个姿势，声音更轻了，故意不让珊莎完全听清楚。距离稍远一点，只能听到她嘤嘤嘤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池慕酒在通讯视频里憋笑，憋得难受，用电磁噪音给幺鸡发摩斯密码，还故意放进通讯频道里让云歌听见：“皮皮这般男女通杀，你家云老板以后女装都不用了。” 下一秒，池慕酒就在通讯里听见皮皮的声音说：“去把赤霄那蠢货给我带过来。” 好不明显，皮皮是说得出这种话的姑娘？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七章 你的扑克牌出卖了你 机甲控制权不在自己手上，又让人种了G16型九尾狐病毒，珊莎只能听命于皮皮，若无其事地公主抱将她带进主控室，还把门给反锁了。 外面的误会很深，里面的误会也很深…… 金属球跟在珊莎身后滚进主控室的，没人敢说啥。 赤霄那“蠢货”过来了，云歌却不说话了，金属球也假装死机——躲在角落里充电。 主控室里的画面，全是皮皮拿枪指着珊莎·史密斯在问话。池慕酒品着珊莎酒柜里的龙舌兰，自己跟自己打扑克…… 机甲主控都换人了，谁是战俘还不一定呢。反正主控室的门是反锁的，没人能进来。 “管控局的，我们开反导系统替涂山星拦截导弹。你不打海盗，追我们做什么？”皮皮脸上的Babyfat很显稚气，她与珊莎怒目相视，也没啥威仪可言。 反倒是珊莎，一点不像战俘，怎么看怎么像是她拿枪指着别人。她对皮皮的问题嗤之以鼻，连续几个反问，问得皮皮哑口无言：“小美人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打海盗的？你协助流放人员叛逃，我不该管你？你们一帮潜逃在外的流放犯，故意从蓬莱星系边境线上折回来，怎么证明涂山星不是你们炸的？” 皮皮眼睛都瞪圆，气得小嘴儿直噘，也没敢开枪。这小模样，配上她狼狈不堪的彩虹双马尾，蠢萌中带点儿野性，很讨人怜爱。 珊莎既宠溺又俾睨眼神觑她一眼，看够了，鼻子里冷笑一声，撇过脸去。 皮皮内视角度的云歌给她甩脸色，她假装没看见，心道：“有本事别假装死机，出来说话啊？” “珊莎·史密斯小姐。请问，我要炸毁涂山星，跑去能源补给站开反导系统做什么？我们总共两架机甲，没燃料没火力的，怎么炸星球？星球炸毁的时候，我们还在跟海盗交火，哪有作案时间？我们开反导系统的时候，你们装模作样地追击圣火联盟。星球炸完了，你们又中途横插一杠子，表示你们来过。作案时间很充裕嘛，怎么证明不是你们炸的星球，或者不是你们故意放任第三方炸的星球？”池慕酒背对着珊莎，还坐在吧台前跟自己打扑克，连续几个反问环环相扣，问得风轻云淡。 这回，轮到珊莎没话说了。 皮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接着池慕酒的话说：“难怪我们一路逃亡，你们都只围不剿，原来是想一箭三雕。流放犯最值钱的时刻，也就这半个月吧？放我们回来，可以挑衅影子军团来跳圈套，对吧？再有圣火联盟一搅和，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去炸涂山星。你们隔岸观火，等星球炸了再出来，赶走海盗，再活捉流放犯，多美一差事！” 报了一箭之仇，皮皮心里爽快了。云歌在她脑海里提醒道：“涂山星炸毁的时候，百分之九十的人造卫星都已公转到星球西侧。在东侧的，在爆炸前两分钟就已自毁程序，没拍到炸毁涂山星的机甲。而且，迎着行星公转方向炸星球，等同于自杀，尸骨无存，还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什么炸星球想要死无对证？ 皮皮心里一沉，在脑海里问云歌：“你是说，炸毁涂山星的是管控局？怎么可能……” 长在蓬莱星系，不说多么崇拜管控局，至少它是平民百姓头顶上天。听云歌推测，说是管控局炸毁涂山星的，真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感觉全世界都是错乱的。 “涂山星是不是管控局炸的。”皮皮音调一转，声音有种咯血的沙哑。她瞪向珊莎的眼眸，不晓得该痛恨，还是该茫然。“三亿人的血债……该怎么算？” 珊莎余光昵见皮皮的眼神，将脸侧成了九十度，不想看见她的眼神，也不说话。 “默认了，对吗？”池慕酒起身走到珊莎跟前，亮了张扑克牌给她。“红心A什么意思？” 珊莎回眸瞅一眼池慕酒手里的扑克牌，继续保持沉默，气息有点不稳。 池慕酒唇角勾起一点笑意，从手里抽出另一张扑克牌。“梅花J呢？” 珊莎猝不及防地吸了口气，咬住嘴唇，继续沉默。 池慕酒还不罢手，紧逼一步抽出第三张扑克牌。“黑桃K，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别说，池慕酒跟黑桃K摆一块儿，气质蛮搭调的，尤其是他不笑的时候。 珊莎不解释池慕酒给他看的扑克牌什么意思。池慕酒也不着急逼供。扑克牌在他手里一摞，整整齐齐地丢在吧台上。 他双手背在身后，细条慢理地跟珊莎掰扯：“除开被我们炸掉的，影子军团自始至终都只出动了三百六十三架机甲，在能源补给站狂轰乱炸没能突破防线的，加上我在星云区遇到突袭的，总和刚好这个数。” “他们若有其他部队出动，理由是什么？九尾狐病毒疫苗？” “九尾狐病毒都是他们造的，疫苗是否流传出去，重要吗？反正是人工病毒，他们要是愿意，给点经费研发升级新版病毒，旧版病毒的疫苗自然会失效。研发经费还赶不上几枚离子弹的造价，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炸毁涂山星？” “与涂山星公转方向相反的只有一条航道，‘圣火联盟’和管控局都是从那边过来的。如果影子军团也在那边，跟管控局碰面，不开火的吗？” 管控局穷追“圣火联盟”，事后又朝影子军团开炮，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 “史密斯小姐，你的扑克牌出卖了你。”池慕酒点开个人终端。他先前抽过的三张扑克在虚拟屏幕上一字排开，红心A上画了个叉叉，黑桃K上画了个圈圈，梅花J画上了个指向黑桃K的箭头。 这是池慕酒在听用牌夹成里扫出来的涂层码。 “这能说明什么？”珊莎脸色白得一点血色没有，貌似强行辩解。 池慕酒不紧不慢的给她看了一封密函，三十多年前的。密函备注行里，同样的三张扑克牌，同样的“叉叉”、“圈圈”、“箭头”。 密函内容写得非常清楚：以黑桃K为诱饵，引梅花J进圈，击毙红心A，制造梅花J刺杀红心A的假象。击杀任务，皆以此01号密函暗语为准。特殊情况，专线联系修改。 “什么意思？”珊莎心跳略快，故意憋住气，不让自己呼吸过急。 池慕酒再调一封密函出来，日期与上一封密函仅隔十六小时，脚码标注：01。 密函内容，是三张扑克，扑克下方标注有代码。 珊莎在管控局，没理由不知道这些代码是什么意思。 红心A，代码：AKF-0908，是羽弗云歌在前联邦自由盟军里的编号。 黑桃K，代码：RKF-0017，是池慕酒在前联邦自由盟军里的编号。 梅花J，代码：T-T，宝藏首字母的缩写，代表海盗。 瞧见这两封密函，皮皮内视角度的云歌气得直呼大气。两封密函他都没有见过，池慕酒将它扣在手里，管控局还偷梁换柱拿它来炸涂山星…… 池慕酒跟用这套纸牌发号施令的人，曾经共同截获了两封密函，炸毁涂山星那位，也是截获任务的参与者。 唯独他羽弗云歌，那个被人画作红心A的人，身在事外…… 如今，这帮无耻之徒竟然炒冷饭，拿这套暗号出来反将池慕酒。 皮皮在脑海里问云歌怎么了，他却只是冷着一张俊脸，不说话。 池慕酒关掉密函截图，唇角噙一点笑意，双手仍然背在身后，抬眸讯问珊莎：“羽弗云歌二十八年前，就同他的战舰一起陨落在幽灵港了，击毙目标不可能是他。四十分钟前，炸星球的案件中，红心A除了涂山星，别无他人。” 珊莎眼眶里，几点散碎的晶莹在打转。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好半晌，她才沙哑着声嗓说话：“你是联邦上将，池慕酒？”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八章 赤霄叛变 “你不知道我是池慕酒？”池慕酒也很惊愕。“你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要用这一套扑克暗语？” 珊莎茫然了，皮皮更是云里雾里的，听不懂。 “我不知道。那两幅扑克牌，是我离开基地的时候，从我叔父办公室里的博古架上……”珊莎说着，眼泪直打转。 扑克牌怎么会放在博古架上？ 不是古物，又没有什么重大意义，为什么要放在博古架上…… “他……他是前联邦任职的军人？”珊莎感觉自己蠢到极致了。她跟叔父进入管控局这么多年，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你管他是谁。炸毁涂山星，就得血债血偿。”皮皮血红了眼睛，拿枪抵上珊莎的脑门。 珊莎一愣，没想到这姑娘爆发力如此惊人。一愣之后，她“哈哈”一顿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捂住笑得酸痛的腰，躬下身去就直不起来。笑够了，她才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带点苦笑对上皮皮的眸光，说话的声音不晓得是哭是笑：“哈……你倒是位英雄。我就想知道，这个时代英雄死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被人钉上反派的十字架。哈哈，哈哈！” “就像……就像前联邦的羽弗云歌一样。” 前联邦的羽弗云歌…… 皮皮心窝里一阵揪痛，指着珊莎的手枪差点掉在地上。 珊莎抬眸看向池慕酒，浸透心酸的血丝一条一条爬上眼白，咬牙质问他：“你死了也就死了，回来做什么？要多少人为你去死，你才肯善罢甘休？” 她压抑在嗓音里的歇斯底里，更让人无法释怀。 “你叔父叫什么名字？”池慕酒半眯起眼眸看向珊莎。 “阿道夫·布朗热。”珊莎正色回答。她似乎在期待池慕酒似曾相识眼神。 然而，池慕酒冷眼旁观的态度，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几十年都过去了，能够指望执政官记得住谁？很可能，阿道夫·布朗热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你跟你叔父，为什么不是同一姓氏？”沉默太久的幺鸡，终于点燃了八卦之火。“有可能珊莎长得像她妈妈。嗯……我知道了。” 什么意思？到底是烟雨绿了江南，还是江南绿了烟雨…… 这个时候，开玩笑不是特别合适，幺鸡也没说得十分明白。 珊莎：“……”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它又知道什么了？ 幺鸡一只朱雀手环扣在皮皮腕上，没有现身。她这么一说话，才是名副其实的八卦机。 “备战！” 池慕酒还没承认阿道夫·布朗热是不是他旧相识，云歌就这么一嗓子嗷开了，把众人都嗷去客座席上坐好，扣上了安全扣。 管控局指挥舰上的战俘，早反客为主了，知道的人仅限于主控和战俘，珊莎的下属们都不知道，追上来的“圣火联盟”也不知道。 “圣火联盟”的武装单位，离开星云区就追了过来，碰面就调炮塔瞄准管控的机甲。 双方交火无数次了，管控局的也不用“指挥官”招呼，自行列队摆好阵型，调转炮塔就要开火。 这么对峙，彼此数量都不占优势，打赢了也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节奏。 “圣火联盟”也不是真的想打，摆好架势就给管控局指挥舰的主控发简讯：“赤霄交给我们，休战！” 云歌当众就把简讯念了出来，念到“休战”二字，忍俊不禁，笑了。“这帮人脑子都锈钝了吗？我倒是想要瞧瞧，猫和老鼠要怎么休战。” 他只字不提送赤霄做战俘的事情，不肯定，也不否认，意思是交与不交他都无所谓。 池慕酒懒得理会云歌这些小动作，坐在客座上，又把扑克牌捞过来，自顾自的跟自己打扑克。他知道云歌就是看他不爽，故意嘴贱。 “我十四小时前就不在管控局了，圣火联盟应该知道的。”珊莎突然开口，所有“战俘”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说：“布朗热将军亲征之前，就让我辞职，我没有。十四小时前，管控局公布了解聘我的消息。” 池慕酒的眸光沉了下去。他隔着彼此之间并不遥远的距离抬，抬眸看向珊莎，有一点愧疚。 云歌隐约猜到点儿什么，没有说破，转而回了“圣火联盟”的简讯：“赤霄交给你们可以，派人来接‘战俘’。” 池慕酒：“……” 我今天这“战俘”的名号，得板上钉钉了是吗？ 火力相当的情况下，傻瓜才派人去接战俘。赤霄又不是战俘中的路人甲，怎么能派人去接？ 在星云区的时候，他一张战术图就结束了即将爆发的混战，灭了海盗百余架机甲，还有追击他们到星云区的管控局机甲队。 不管传说如何，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派人去接，万一被他挖坑埋掉怎么办？还不如开火抢人呢。 “砰！砰！砰！”收到云歌回复的简讯，“圣火联盟”一堆离子弹，就给管控局打了过去。 管控局那边，众机甲主控早收到了“指挥官”的命令，“圣火联盟”离子弹出膛，他们即刻跳出了离子弹的攻击范围。 管控局的技术人员，提前隐蔽了身后的跃迁隧道，“圣火联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群离子弹过去，还没到爆点，管控局的机甲群就集体消失了，幽灵似的。 离子弹爆开的一瞬间，“圣火联盟”收到一条简讯。同时，背后多出几十架机甲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管控局的。 云歌发过去的简讯内容这么写的：“彼此都是盗版，何必较真呢？” “圣火联盟”的机甲队被围了，还被离子弹锁定。他们自己炸的离子弹刚爆，离子流至少十五分钟后才能趋于平缓，开防护盾穿过离子流再跃迁，是不可能的。 “圣火联盟”的武装单位，被自己围成死局。 刀口上舔血的战士们果然淡定，“活路”都没有了，还能发简讯：“赤霄叛变，引诱管控局炸毁涂山星。珊莎·史密斯小姐，你要包庇害死你叔父的罪人？” 这，赤霄到底是个啥稀罕人物？“圣火联盟”不惜维护死对头的权益，也想将他带走。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八十九章 你是朱雀小姐 “果然是管控局炸毁涂山星的。”金属球将“圣火联盟”的简讯投影大屏幕上，搞了个情报公示。 珊莎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上，又沉默了。 “守口如瓶，是个做间谍的好苗子，可惜恨错人了。”金属球的机械音冷冷一笑，回头给“圣火联盟”的武装单位发通讯请求，又说：“扑克牌的任务指向非常明确，就是炸毁涂山星。‘圣火联盟’得到的情报是假的，或者说只对了一半——涂山星管控局炸的。” “‘赤霄’没有炸毁涂山星的动机，而且他一直跟那帮流放犯待在一起，亡命都来不及，没空引诱海盗，追踪芯片可以作证。如果他是池慕酒，就更没动机了。星际自由联邦主张远征，涂山星是联邦领土，也是边境要塞，还是他学生远征期间亲自督建的。他没必要炸掉涂山星，自毁长城。” “你叔父原名阿道夫·巫马，继承了他父亲的东方复姓，是前联邦的一名间谍。你母亲代号：克洛伊，几乎跟你一个模样，是阿道夫名义上的妻子，特殊时候也可以不是。间谍嘛，你懂的……” “后来你母亲是怎么跟你父亲认识的，我就不知道了。阿道夫一直将你带在身旁，很可能是因为你母亲。” 幺鸡查消息的速度贼快，审战俘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把阿道夫和珊莎查了个底儿朝天。 云歌说的珊莎·史密斯的身世，全是幺鸡查的。 云歌的分析，再透彻不过了。结论就是：涂山星是管控局炸毁的，而且是自杀式的炸星球。实施投弹任务的两架机甲中，有一架是阿道夫的。 如果不是孤注一掷，他不可能提前辞退珊莎，也不可能亲自执行投弹任务。 珊莎的眼睛，瞬间红成兔子眼，噙着即将夺眶而出的豆大的泪水，呆呆的盯着大屏幕上“圣火联盟”发过来的简讯。 屏幕上的每个字，她都能看出仇恨来，却不知道该恨谁。 叔父在炸毁涂山星的任务中尸骨无存，除了追击“圣火联盟”的机甲队，管控局蓬莱星系分局剩余的太空军不知所踪。她带出来的兄弟们不知道她被捕了，现在还在给人当枪使…… 小宇宙都崩塌了，给人掀了伤疤撒了盐，还剥不开复仇的阴谋，心里很不是滋味。 云歌不再做更深入的剖析。珊莎也不再否认他的推测，哂笑一声，埋头盯着地面，硬是将豆大的两滴眼泪憋了回去，憋得眼睛里只剩干红的血丝。 燃尽的愤懑死灰一般，颓然无力。 那个男人，她追随着他的背影长大，他却在临死之际朝平民开火。 他说，她的自责是守护。为什么最后一刻，他却成就了杀戮？ 罪孽太深重了！ 今日之事已至“否极”，她不求今后再有“泰来”。前联邦的疆土、要塞与她无关，涂山星三亿人的性命，不是她能还得起的…… 就算她想代“父”赎罪，也不能。 离子流在跃迁隧道前形成的路障，最多还能坚持十分半钟。 布拉德独自待在B108重甲上，现在生死未卜，云歌不想久战，也不跟珊莎透露过多的情报。十几分钟得到那么多不曾面世消息，已经很难为幺鸡了，再多的情报他也没有。 现在，“圣火联盟”被自己围死，正好谈判。云歌给他们发了通讯请求，又极不情愿跟那帮武夫讲条件，通讯还没接通，他就调转摄像头对准了池慕酒。 池慕酒神情一滞，很是无奈，还没准备好面对镜头，通讯频道已经被人接通了。 云歌临场撂挑子坑害他老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池慕酒懒得说他。 “圣火联盟”那边接通讯的是位年轻人，眼神铸了钢铁一般的坚毅，身量颇高，却只能用“干瘦”二字形容。 他一指挥官，至少是“圣火联盟”武装单位在涂山星的领队，竟然能养出面有菜色的品种，也是难得。 是“圣战”常年煎熬的结果，还是涂山星水土不养人？ 池慕酒的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着实心痛了一回“圣火联盟”。想当年，云歌带出来的“圣火联盟”，哪个领队不是神采奕奕的，现在怎么搞成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 “赤霄先生……” 池慕酒故意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立刻应他。 这方还没理顺，跃迁隧道里又跳出来几架机甲，挂着圣火联盟的徽章。 “管控局”压阵的机甲队想要调转炮塔，被云歌发过去的简讯制止了：“开防护盾！他们是技术队的，导弹命中率不超过两位数，守好前方防线。” 不知道换了指挥官的管控局，就这么给人当枪使了——读发简讯不看脸，又不验笔记，全打印体。 陆续跳出跃迁隧道的机甲队，果然都是搞技术的，机甲都开得歪歪斜斜的，别说开跑了。他们也不分析战场，出来就给“圣火联盟”的武装单位发通讯请求。 看到技术队的通讯进来，池慕酒沉沉地叹了口浊气，心道：“这帮人真是不怕死，就这么回来了。万一管控局的指挥舰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后果岂堪设想？！” “雁队，那位是前联邦上将池慕酒。”雷内机甲上那位副驾，在通讯接进来的一瞬间，就蹦进了主控室，还抢了雷内的镜头。 那边通讯没有加密。这架势，相当于三方会谈。 视频里，八风不动的池慕酒，挑了一下左边眉峰。“圣火联盟”那边，被人喊作雁队的年轻领队一蹙眉，看向池慕酒，将信将疑地问他队友：“骆寒山，事关‘圣火联盟’生死存亡，你确定？” “我……嘿嘿……”骆寒山一脸傻笑，想要摸鱼过去。 管控局那边，一众机甲主控全是茫然之状，眼看就能歼灭一窝土匪，为啥还跟他们玩儿躲猫猫的儿童游戏。 “别笑！不想活命的，就给我闭嘴。想活命的，也给我闭嘴。”雁队是个典型的不善言辞，或者说不会骂人，翻来覆去都是那两句唬人的话。 骆寒山身旁的雷内肩膀一抽，鼻子里一个破音的笑声，差点当众惹火，还好忍住了。围死在包围圈里还能嘴硬的人不多，雁队是她见过的其中一位——鸭子死了嘴硬，骂人还就那两句半。 “旁边笑的是谁，也给我闭嘴！”雁队又是那句骂人的话。 幺鸡现在要是有个人形，肯定扶额兴叹了。“闭嘴”是羽弗云歌的至理名言，这位队长有样学样，说他不是圣火联盟的嫡传子弟她都不信。 云歌的名言，雁队学是学了，就是学得有点木讷，不怎么到位…… “他如果不是赤霄，又没有叛变，怎么会在管控局的指挥舰上？”雁队一本正经的，开他的三方会谈，也不管打嘴炮是不是真的能够突围。 “我作证，他是池慕酒。”幺鸡终于“现身说法”了。 总共没几分钟的离子流，再开两轮三方会谈，“圣火联盟”分分钟可以反客为主。瞧着雁对说话那神态，基本上可以确认：现在的“圣火联盟”，是认池慕酒的。 那么，幺鸡索性也就承认了池慕酒的真实身份。 雁队在通讯视频里一呆，讷讷的问幺鸡：“你……你是朱雀小姐。”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章 四面楚歌 通讯里，幺鸡当众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将池慕酒为何会在“管控局”机甲上的前因后果全都剖白了，并没说云歌也在。 在座的，除了池慕酒和皮皮，云歌本人不算，没人知道顶级战舰的机甲核是有指定归属的，权限不能随便开。 精神力不够强大的，即便拥有幺鸡这样的机甲核，也没法儿驾驭。这也是为什么雷内用幺鸡的操纵网时，池慕酒总得挂着百分一的权限在操纵网上，就是怕她出事时候不能及时救场。 瞧见大号萝莉，从皮皮腕上的朱雀手环化形出来，都以为皮皮是超级战舰朱雀的二手主人，只有珊莎斜昵了金属球一眼，莫约猜到些端倪。 得知赤霄就是池慕酒，雁队没能如众人所愿跟他“妥协”。他枯瘦的腰板儿挺得笔直，板正一张脸，炮塔对准管控局依然不撤，一本正经地质问池慕酒：“将军活着回来是件好事，但你为什么要向伊甸园议会妥协，接受他们的狗屁官职？你缺钱，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人类，是机械帝国的一员？” 这…… 这个故事得讲一年吧？！ 雁队，你保证机甲燃料能够撑到你把故事听完，再航回基地？ 云歌终于忍无可忍，让金属球用机械音代他回答雁队的问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今天咱先说，要不交出‘赤霄’给你做战俘的事情。” 雁队结结实实的被金属球给噎了一下。 骆寒山也干干的咽了一口口水，没敢搭话。 他们自称是重组的圣火联盟，虽然是“伪造”的，看起来还特别像个邪教组织，还是承认羽弗云歌这个“精神领袖”的。 池慕酒是云歌的老师，也是圣火联盟创始人上野平山郎的养子兼得意门生。他在圣火联盟的地位，不算“北斗之尊”，也差得不远。 顶戴“圣火联盟”的帽子扣留池慕酒，就跟神职人员宣布“万星之主”是他俘虏一样，荒诞。 “那……管控局欠下的血债该怎么偿？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吧？”雁队拧巴起来有点扯不平，强行问了一个极品问题。 技术队那边，骆寒山的脑袋都快埋到操作台底下去了，实在不敢恭维雁队的“强硬态度”。包围圈里的是他自己，他还问包围他的人血债怎么偿。 赏你两枚导弹如何？ 在三方会谈的通讯里，占屏幕当摆件的池慕酒终于插上话了，轻描淡写地回了雁队一句：“来日方长。” 未了，云歌又临场将他老师论斤卖了，让金属球画外配音，补充说明：“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涂山星的事情算在池将军身上，日后慢慢计较。” 池慕酒：“……” 还能让我好么？ 离子流快就退尽了。 池慕酒知道雁队是个足够轴的角色，赶紧二指一并，不要钱的誓愿指天乱发：“涂山星不管谁炸的，我都保证让他血债血偿。活得鞭尸，死的挖坟，一个都不放过。” 泪眼婆娑的珊莎一听这话，死灰般的眸光死得更彻底了。池慕酒面朝摄像头，余光昵见她的神情，却没能当众给她递眼色，只能任由她的绝望绝望得更彻底一些…… “‘圣火联盟’重组的事情，我也会对议会保密的。你们跟管控局交过手，就近找个地方伪造全军覆没的现场，很容易就能金蝉脱壳。”执政官劝退的活干得不是一般的好，劝退了，还教人撤退的方法。 雁队转念一想，觉得有道理，行军礼告别池慕酒：“池将军后会有期。” 礼毕，雁对即刻切断通讯，同时命令“圣火联盟”所有机甲：开防护盾紧急撤退。 云歌：“……” 打我旗号出来混的，能不能别丢我的脸。 “圣火联盟”那帮人，听说涂山星的事情池慕酒能一肩挑了，果然撤了，还撤得干脆利落——不管包围圈里的，还是包围圈外的，一点火跑了个精光。 这，当真是把新仇旧恨全都丢给池慕酒算的，连掩护都不打一个，就撤了！ “管控局”这边，没人晓得换了指挥官，他们的越级权限卡得很严。“圣火联盟”这一撤，彻底暴露了指挥舰的问题。 围了“圣火联盟”那么久不开炮，磨磨唧唧的跟他们三方会谈，还让他们跑了，再笨的主控也该反应过来了。都是枪林弹雨中讨生活的人，没人能蠢成戏里假想的活靶子。 五六十架集体无令自战，紧急跃迁去追“圣火联盟”的，调转炮塔反攻指挥舰的，全都根据自身机甲在阵列中所占的位置作战，俨然有正规部队的井然之序。 三座空间站坍塌的火光尚未散尽，间隙里穿梭而行的导弹，又给暗淡的星空添了几笔烈焰。 云歌开机甲猛然往下一沉，将重甲开成跳楼机，近二十枚导弹擦着机甲顶过去。不少导弹，还追尾了出击“圣火联盟”的队友。 前方的“猪队友”骂声一片，却没有一架机甲滞留。战况紧急，防护盾有点损伤也不要紧，反正来不及开通讯，骂了也没人听得见，都照最恨的话怼。 “指挥舰”停留过的地方及以上空间，很快形成了封锁线。幸好云歌是开机甲往下沉的，没往上跳，否则战甲已粉身碎骨。 开机甲下沉，属于非常规操作。受惯性作用，下沉过程中如果操作不当，火焰倒灌很容易引爆燃料箱。 所以，临时的封锁线通常都在机甲上方。 云歌早在“圣火联盟”撤退、“猪队友”们调转炮塔的时候，就预判到他们会对指挥舰进行封锁。炮火还没锁定，他就准备好往下沉了。 指挥舰的操纵网是云歌独占的，还让皮皮给精神链接加了方程式密码，遭遇反攻的可能性很小。指挥舰上所有人员，在下沉的一瞬间，都被防撞胶裹成球拍在机甲壁上了，包括观察区站岗的侦察兵。 管控局历来都有规矩，严禁越级。但是还有另一项规定，怀疑上级叛变可就地解决，先执行再举报。举报核实无误，举报人可取代叛变军官的职位，甚至获得更多嘉奖。 指挥舰那么明显的动作，不管是否叛变都已置身危险之境。眨眼的功夫，昔日战友就成了索命之徒。 指挥舰上，许多士兵都莫名其妙的被拍在了天花板上，几名站岗的侦察兵却很清醒。外面什么情况，他们都看到的。 与敌人身处同一架机甲，不可能利用仿重力系统歼灭敌。机甲跳楼式下沉的同时，池慕酒反手就将珊莎锁在客座上，开门一跃而出，离开了主控室。 他提前将手枪调成救生模式，腾空跃出主控室，就朝二楼的楼梯板底下打了一枪。小指粗细纤维胶，一头固定在楼梯板底下，一头固定在池慕酒手枪里的微型轮轴上。 池慕酒将纤维胶往胳膊上绕上三圈，借着机甲下沉的惯性，就地表演了一场空中飞人，穿越休息区上空，将自己拍在了楼梯板底下。 众人都封在防撞胶里，没人瞧得清楚眼前晃过去的黑影是啥。 池慕酒闷哼一声，差点给拍扁在楼梯板上，还好他提前回收了纤维胶，骨头没撞碎。 这一些列动作说来花哨，执政官却做得行云流水，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未必瞧得出来他是怎么贴到楼梯板底下去的，真一黑色幽灵。 正规军始终训练有素，观察区巡岗的几名侦察兵，以最快速度弹开手边的军刀，一刀就刺穿了防撞胶裹成的那个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管他们单独行动，还是伙同众人“揭竿而起”，主控的处境都很危险。 这里应外合的，还不得四面楚歌？ ————————————————————— 推一本仙侠好书：《天子剑》 再推一本玄幻书：《妖血筑龙城》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一章 叛乱一触即发 揭竿的，不是王者，就是炮灰。 机甲顶上，防撞胶裹成的球体内露出一点寒光，寒光顺着球体往下移动，剖开了防撞胶，里面的侦察兵掰开球体，跳将下来。 噗！冰蓝的激光子弹，在半空中穿透了侦察兵的太阳穴。他面门着地砸在观察区的平台上，摔成死猪状。那发子弹，是池慕酒翻身爬上三楼时，单膝跪地打出去的，很及时。 训练有素的侦察兵，动作也是猎豹般的敏捷。相继剖开防撞胶的另外两名侦察兵，掰开球体的一瞬间，正好撞见池慕酒开枪。他们跃出防撞胶，还在半空里就拔枪朝池慕酒射击。 池慕酒听到枪声，就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往前一滚，躲开了一道激光子弹。他后背上“滋啦”一声，墨色衬衣裂开，从左腰到右肩一道血肉模糊的烧伤痕迹裂开，枪伤。 目测那道枪伤，再往下一点，肋骨都能打断。 两名侦察兵落地后都没动，没敢动。 池慕酒躲子弹往前一滚，翻身起来，正好跟一名侦察兵面对面站着。侦察兵收抢抵在池慕酒腰上，池慕酒枪口朝上，抵在侦察兵下颌内侧靠近咽喉位置。 另一名侦察兵落地，隔着横跨半架机甲的距离，拿枪指着池慕酒，也没敢动。他后脑勺上抵着一柄手枪。持枪站在他身后的大号萝莉，众人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幺鸡——隔着防撞胶，她在机甲壁里放电弧也没用。落地较量枪械，还真没几个比她手快的。 这架势，就是比谁手快枪准。 池慕酒和幺鸡的枪法倒是挺准的，枪枪毙命，就是慢了半步。机甲内的防御警报，已经被这两名侦察兵触发了。 机甲内唯一不受主控管辖的，就是防御警告，侦察兵进入观察区时，都要验证身份后才能接入其精神链接。池慕酒没有通过防御警报的身份验证，没法儿阻止机甲内警报拉响。 “机甲内部危机，主控叛变或已阵亡。” 噗，噗，噗，噗…… 四个人同时开枪，池慕酒咬牙一声闷哼，同他跟前的侦察兵一起倒下。 幺鸡一脚踢倒被她击毙后僵挺的侦察兵，一道银光往池慕酒那边飞去，落地变一大号萝莉半跪在池慕酒身旁，伸手去扶他。“九叔，你没事吧？” 池慕酒闷哼变成了名哼，扶着腰上的枪伤，从侦察兵的尸体上免强支撑起上半身来，颇有点吃力的用眼神戳了一下幺鸡的脑门儿。“你怎么也喊我九叔？” 幺鸡说谎不打腹稿，跟云歌学的：“云老板教的。” 她扶池慕酒坐起来，这才看清那四枚激光子弹的去向。 她和池慕酒是一击命中侦察兵的，没得话说。两名侦察兵的激光子弹，一发穿透池慕酒腰部，另一发在他右肩锁骨上方留下一道枪伤后，击穿了池慕酒跟前那名侦察兵的心脏。 防御警报响起，机甲上所有士兵的个人终端，都收到了警报信息，全员进入战备状况。 机甲上的士兵，除了主控和副驾，其余都是为机甲防御、太空近身战和星球登陆作战配备的，保卫机甲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休息区内，被防撞胶拍在天花板上的士兵，纷纷剖开防撞胶球体跳到地面上来。他们鞋底和手肘部位都有吸铁装置，可以将士兵固定在地面，避免被机甲甩成空中飞人。 炮灰已成灰，接下来的围剿战中，到底花落谁家？ 谁能取代珊莎·史密斯，成为新一任秘书长，甚至取代布朗热将军，坐镇管控局蓬莱星系分局？ 士兵们收到防御警报，被扣在主控室的秘书长也收到了。 叛乱一触即发，无可避免。 秘书长在管控局的军衔相当于上尉，指挥舰潜逃以后，同行的两名上尉互通消息，很快接替了她的指挥权限。 云歌开指挥舰与“圣火联盟”背道而驰，跑路跑成绕圈圈。他问珊莎：“你是怎么把管控局的人马忽悠出来的？” “骗出来的。”珊莎平身头一回晕机甲，给绕圈圈转的。她脑袋埋在胳膊里回答云歌，实在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没力气抬头去看金属球。“他们是在外派路上被我截住的，不知道我离开管控局的事情。” 被迫叛变、潜逃的珊莎已经上了贼船。此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要保命的，得说实话。 “蠢货！”云歌毫不客气地训了珊莎一顿。“不懂你叔父提前辞退你，是什么意思，还跑来送死？！” “懂他什么意思，我就得照做。我是机器人，执行指令就可以吗，还不带装情感系统的？”珊莎反驳得很有力度。 云歌深刻怀疑秘书长叛逆期没过，当外人面儿说话，也没点稳重样。 “你现在怎么打算的，杀出去，还是我把你丢出去？”云歌问话，问得吊儿郎当的，却没给对方留余地。 “废话！我有得选吗？”珊莎也不矫情。 皮皮：“……” 机甲壁都短频震动了，你两咋还那么心平气和？ “手枪还你。”云歌让管理机器人，将皮皮没收来的手枪扔给珊莎。“守住主控室的大门，必要时接应池慕酒。想让我的机甲开得稳当些，请务必保证鹿小姐的安全，否则你死定了。” 珊莎远远的白了金属球一眼，“你不说，我也会保护好她的。怂成个球了，你还能保护好自己吗？” 皮皮还奇怪呢，珊莎话都说成这样了，云歌为啥还不发飙？ 珊莎被解禁后，即刻捡了手枪起来，想要起身去守防线。 云歌莫名其妙的，又来一个下沉。 各个方向喷出来的防撞胶，将没锁安全扣的珊莎裹成个球，拍在机甲天花板上。 机甲开成跳楼机，云歌还有心情给珊莎发私信：“怂个球了，你还能保护好自己吗？我突然后悔了。不该把鹿小姐的安全问题交给你的，不太放心！” 个人终端的芯片里，有民用的精神链接。不方便语音或键盘操作的时候，可以通过精神链接提取信息，只是特别耗精力，少有人用。 珊莎的个人终端微微震动一下，她就用精神链接提取了云歌的简讯。读完，秘书长无语了，她简直不晓得自己得罪了哪尊大神…… 真如云歌所言，珊莎在天花板上“怂”个球了。 防撞胶防撞，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防火。手枪的激光子弹可以打穿防撞胶，却剖不开球体。在防撞胶内开燃烧模式，会被堵得瞬间熄火。防撞胶裹成的球体如果损伤很小，能在两秒内自动修复，比如枪击的小孔。 除了手枪，珊莎手边没有任何利器，皮皮搜身的时候全给她没收掉了。剖不开防撞胶，她只能待在球里“怂”着。 皮皮无以言对的小眼神儿觑着金属球，心道：“羽弗将军那么小心眼儿的？” 云歌开机甲绕成大圈套小圈，管控局的机甲导弹一通乱怼，紧跟在他屁股后头。 指挥舰在炮火间穿行、绕圈，看起来十分被动。 代替珊莎·史密斯，甚至布朗热少将，早已成为野狼们猎杀的新目标，所有人都忘了被池慕酒拆成废铁的B108重甲。 指挥舰从B108的水平线上跃起，屁股后头跟了一串机甲，哪看得出来他是来打仗的，分明是来玩太空版老鹰捉小鸡的…… 指挥舰猝不及防地从高空盘旋而下，绕过B108底部的时候，带着它倒旋了半圈。 躺在B108休息区内没人理会的救生舱，受重力作用滚到内外舱门的隔间里去了。与此同时，指挥舰也垂直方向旋了半圈。 两架机甲扇舱门对接的一瞬间，指挥舰捕手都没用，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接管了留在B108重甲内的救生舱。 救生舱里那人，正是布拉德。池慕酒结束与珊莎·史密斯的通讯后，察觉情况不妙，又将他送回救生舱去了。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二章 没连人带机甲炸成废铁 云歌的机甲开成太空游乐场大型娱乐设施，不是过山车，就是跳楼机。 剖开防撞胶落地作战，还真是为难了管控局的兄弟们。想要挪一挪，又不知道机甲下一步，到底是玩儿过山车，还是跳楼机。脱离吸铁石的作用，他们得在机甲里漫天乱飞。趴在地板上朝主控室疯狂射击，才是上上策。 管控局的机甲都升级到第七代了，主控室的墙壁哪那么容易被枪械击穿。列阵狂飞的激光子弹，义无反顾地撞主控室的外墙上，撞得火星四溅。门和墙壁都打成蜂窝状了，就是不穿，只能打锁。 打锁也不容易。 士兵们枪法再准，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打一个半厘米大的一线小孔，弹无虚发的很少。 只见门板上火花四溅，锁孔周围凹下去车厘子那么大个圈。激光子弹一如既往地撞上去，火星一波接一波的在门板上迸开，迸成群魔乱舞…… 主控室是双重锁，一重是基因锁，一重是机械锁。基因锁几发子弹就能打坏，它一旦自爆，机械锁就会被卡死，得将上中下三个卡锁全部打断才能破门，没两三百发激光子弹打进去，是不可能的。 不过，几十发激光精准无误地打进锁孔，还是很危险，离两三百发不远了。 战况紧急，珊莎没能在防撞胶裹成的球里多怂几分钟。门锁被子弹打得“咯嗒”一声脆响的时候，云歌就关掉了安全阀。 她脱离防撞胶落地的时，还单膝跪地的姿势、深深地白了云歌一眼，这才打开装在胳膊和鞋底位置的电磁铁系统，原地一滚，靠到门贴了上去。 门锁里，再是“咯嗒”一声脆响，离彻底报废不远了。 珊莎单手握枪，侧身靠在门后，回头“命令”金属球：“倒计时五秒，拆门。” 金属球“嗯”的应了一声，发现酒柜后面有个私人武器库，转身去里面倒腾出一柄机枪、一副防雾眼镜出来，让管理机器人扔给珊莎。他还扒拉出几枚迷雾弹来，往主控室里一通乱扔。 “皮皮弓腰。”金属球嘱咐皮皮弓腰的同时，管理机器人已经给她戴好了防雾眼镜。 皮皮脑袋里一片空白，被迷雾里的微尘呛了两口，条件反射地躬身抱住了膝盖。 机甲里禁明火、明烟，枪战起火消防系统会自动灭掉。迷雾弹是怎么被珊莎那毛丫头装上机甲的，云歌想不明白，也不用想明白，反正他用了。 烟雾一散开，消防警报也响了，机甲里吱吱哇哇的吵得不可开交。云歌实在受不了这种热闹，被迫将消防系统关掉，放任枪战中的易燃物起火。 “五，四，三……” 珊莎一边倒数，一边鸟枪换炮，手枪别回腰间，捡了机枪起来，还戴好了防雾眼镜。“……二，一，零！” 倒计时“一”字出口，门框里“咯嗒”一顿乱响，系统将门拆了。 倒计时“零”字出口，珊莎单手握住门把手，后弓步蹲好往后用力一拽，整个门板都给卸了下来。 门板在珊莎的掌控下横向一旋，“砰”的一声横卧在门口，地板都震起来了。珊莎与门板同时卧倒，匍匐在门板后面拿它做格挡，架起机枪就是一通疯狂扫射。 拆掉门板的一刹那，狂飞而来的激光子弹，霹雳吧啦地在操作台前的大屏幕上。穿透迷雾的星空图，蜘蛛网一样裂开，一闪，黑屏了。 同时黑掉的，还有主控室——局部断电。猜不准是屏幕碎裂引发的电路故障，还是云歌人为破坏的，总之电是断了的。 黑暗里，穿透迷雾的，只有闷头撞在驾驶舱上的激光子弹，以及子弹溅起的迸向各个方向的火花。 珊莎用的那柄机枪，型号以撒旦首字母“S”开头的，序列号X-001，别名白色死神。它打出去的激光子弹跟其他枪械不同，冰白色的，看不到火光，隐蔽性极强。加上云歌那两枚迷雾弹和主控室断电的隐蔽效果，外面几乎看不清主控室里什么情况，也瞧不见子弹从哪个方向来的。 横卧的门板后面，“噗噗”一通机枪扫射，外面得扑倒一片。 外面的士兵们趴在地板上盲战，还没格挡物，很糟心的。 单有一颗想要拿下秘书长的雄心壮志，到底有什么用？ 这帮散兵，前方盲战也就罢了，还要遭遇后方夹击，太难了！ 池慕酒趴在二楼的搂梯口上，居高临下，瞄准一个狙击一个。尽管手枪杀伤力不及机枪，但是执政官弹无虚发，是位枪法极准的选手。楼上每一声枪响，都能紧张得楼下的兵们后背僵直。 机甲还是过山车、跳楼机交替着玩儿，起身挪动是不行的，只能匍匐前进。转身跟池慕酒对抗的，都在转身的路上被他击毙了，找个地方躲子弹才是正事儿。 枪战打着打着，全都躲到吧台底下去了，休息区就那儿能躲。 都这样了，也一个投降的。 秘书长的待遇是有目共睹的，谁还不愿意临死前赌一把豪的。毕竟，拿下秘书长取而代之，与回去连坐接受惩罚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语。 重甲的标准兵力配置是五十九人，不包含主控和四名副驾。士兵要轮岗执勤，休息室多多有余，不像池慕酒带的那帮拖油瓶，成天待在休息室里没事儿干。 打到现在，近一半的兵力快没战斗力了…… 标准重甲，可以配备两架中型机甲和六架轻甲，做小型航母使用。但是重甲做航母有个致命的缺点，降低作战灵活性。非远程作战的情况下，中型机甲和轻甲通常单独行动，跟重甲组队——这样既能保证火力优势，又能最大限度地争取灵活性。 珊莎这架指挥舰，平日里可能是作秀用的。航行时长不超过七十二小时的区域内作战，它竟然配备了两架轻甲。 指挥舰上的士兵都晓得，这架重甲另有配置。腹背受敌没有优势，他们就且战且退，往收发站的方向撤。 “全部歼灭，还是留不活口？”幺鸡通过精神链接问云歌。 “留活口。”云歌极其简单地回了一句，还让幺鸡给池慕酒和珊莎发简讯：“放他们过去。” 池慕酒和珊莎收到简讯，也不神枪手了，枪枪都打不准，让这帮散兵匍匐式往收发站方向撤退。 指挥舰里面打得热闹，外面更热闹。 管控局追击“圣火联盟”的机甲队折回来了。 不晓得“圣火联盟”用什么技术忽悠这帮大兵的，差点一个跃迁将他们带进黑洞。当他们死里逃生再跃迁回来的时候，“圣火联盟”已经没了踪影。 眼看功勋的徽章就要落在别人手里，他们怎么甘心？折回来活捉珊莎·史密斯那叛徒，才是升官发财之王道。 云歌跑路已经跑得很辛苦了，一个不留神，头顶上就围过来二三十架机甲，全是跃迁隧道里跳出来的。 围成圈的导弹直往下怼。 指挥舰即将升空的跳跃动作，硬生生被逼成了自由落体。机甲底座位置，“嗙”的一声闷响，燃料箱差点被闷火逼爆。云歌赶紧熄火，靠惯性“下落”，这才没连人带机甲炸成废铁。 它屁股后头还追着一队机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开，躲开飞驰而来的导弹，开放护盾逆行插队，遇上躲不开的机甲全都硬撞上去。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三章 不追，回去就是叛逃罪 指挥舰插队逆行也就算了，还山顶滚石式一路乱滚、乱撞，撞得屁股后头追击它的一众机甲躲闪不及。 重甲还好，顶多两败俱伤。 中型机甲和轻甲直接，简直躺平了被量级差碾压，撞成太空陨石一样，飞出去十几万公里都刹不住油门。 跃迁出来围攻指挥舰的机甲队，跟追击它的机甲队，正好在垂直面上。追击的那一队，被指挥舰逆行插队一搅和，避让的避让，撞飞的撞飞，导弹出膛来不及收手的大有机甲在。水平面上的“猪队友”们被中伤一片，不是防护盾受损，就是燃料箱中弹爆炸——被迫逃生。 三座能源补给站坍塌的火开始收缩，夹缝里作战的“小钢炮”们，又零零星星的爆开了，像极了点缀在炮火中间的小礼花。 沉寂已久的外太空，顿时热闹了。 指挥舰这一通滚石乱撞，里外都不好受。 防护盾损伤率一路飙升到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甚至百分之九十…… 再撞，外壳得裂了！ 机甲里激光子弹的走向，也转成了不规则S形，绕圈儿乱飞。吸铁石都不管用，别说人还能不能站得稳…… 杂物和人，都被甩在半空里乱飞。 被拆卸的门板撞完屏幕，又撞小吧台，最后直接飞出去撞在楼梯上，拍扁了几个有机生物。 冰蓝的光点螺旋式转弯，“咻”的飞到皮皮跟前。珊莎回头看向那道激光子弹，眼睛都直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只听“镗”的一声，子弹撞上了什么金属物体。一团火光，在离皮皮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炸开。 ——是那个金属球，云歌系统外化的机器人。 爆炸的火光，在黑暗里非常刺目。不管是直愣愣瞧见它炸开的珊莎，还是来不及抬头的皮皮，都猛然间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地躲开了爆炸物。 不晓得那个金属球，是怎么飞起来挡子弹的。总之，它挡了子弹，炸了。 云歌好容易遥控金属球挡住子弹，没来得及打开安全阀，也不晓得有没有人骨头被震裂的，反正他是“裂了”的。 他跟金属球机器人有一定共感。 金属球炸毁的时候，他也有粉身碎骨的错觉。 中弹的时候，云歌没来得及屏蔽皮皮。爆炸产生的感官冲击，差点让那丫头以为世界毁灭了。 子弹击破金属外壳的碎裂感，电流短路的灼烧感，芯片死机的空白感，机器爆炸的毁灭感……一瞬间涌进皮皮脑海里，比狂潮、海啸更加汹涌。 她听见“嗡”的一声，脑海里黑成一片。 “我没事。”云歌的声音，在黑暗里说话。 皮皮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短短两秒钟，仿佛一生那么长——她没有办法想象，云歌就这么没了，她该怎么面对现实，尽管他们只是“宿主”和伪“系统”的关系。 从狂澜巅峰坠落，落地还没站得踏实，各个方向喷出来的防撞胶就将她裹起来，固定在座位上了。 机甲发生碰撞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被震得骨头碎裂错觉。有些人，骨头是真的碎了，不是错觉…… 士兵们悬浮状漂在机甲里，在惯性作用下，呈不规则的S形运动，往机甲壁和其他物体上撞去。没能及时放下枪械立地成佛的，也不晓得子弹飞哪个方向去了，误伤自己、误伤队友的不占少数。 击碎金属球的那发流弹，就是这么飞过来的。 幸好机甲主控意志力足够坚定，很快就从毁天灭地的爆炸共感中挣扎出来，开了安全阀。 防撞胶这才将机甲内乱飞的碳基生物通通裹起来，横七竖八的拍在机甲壁和天花板上。 指挥舰内的枪战，终于画了个逗号。 外太空的战场上，早已鸡零狗碎的一片狼藉。导弹与机甲齐飞，战舰残片共炮火混成一色，其间混着不少救生舱…… 狼籍得壮观！ 自由落体的指挥舰，在机甲群里撞得七荤八素的，竟然还能一个紧急跃迁，从混乱中跳了出去。再连续几个紧急跃迁，没影儿了。 等众主控反应过来、重新列队去追的时候，指挥舰已经跳到跃迁隧道的临界坐标上去了。 “追！” “追！” 顶替珊莎·史密斯的两名上尉，不约而同地给下属发指令。 管控局重新整队的机甲部队鱼贯而行，追进了跃迁隧道。 他们整队的速度极快，压根儿就不留人打扫战场。伤残的和救生舱里的，能活的是命，不能活的也是命。 在管控局，任务永远排在第一位。 战火熄灭，这一片狼籍得不成样的深邃黑暗，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寂静。 大大小小的废铁、碎片混杂在一起，悬浮在幽暗里，像文明冷却后的远古废墟，没有喧闹，也没有人烟，连最后的争执都已销声匿迹。 机甲、导弹爆炸的火光冷却了，坍塌的空间站也冷却了，冷却得只剩繁星般寂寥的光点——一些尚未坍塌的巨型器械，还哧哧的闪着电火花。 零星的寂寥的光点，反衬得这片废墟更加没有人情味儿，只是一片冰冷的机器墓地…… 指挥舰风驰电掣的速度跳出跃迁隧道，调转炮塔，“砰，砰，砰”三枚离子弹怼进跃迁隧道。 天崩地裂的爆炸声，沿着跃迁隧道折叠的空间迅速炸开。 隧道里急速前行的机甲，没有半寸空间可以躲避，它们同隧道一起，炸成了超过以光年计数的巨型鞭炮。 雪亮的火色，在无边的黑暗里蜿蜒开来，撕裂了上帝的视野。 押阵的机甲，侥幸没能追进跃迁隧道，但也没能逃过冲击波的牵连。尤其是轻甲，压根儿经不住这种超量级的爆炸。靠得近的，全都炸毁了；远一点的，被震出去几十万公里之远。 “嗞……”各机甲操作台前，剧烈的电磁噪音过去。 管控局残存的机甲，每个人都收到了通讯请求。主控们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上了幸存的队友，能接通的全在通讯频道里了。 通讯报数，不需要有人指挥，这是正规部队战后立即清点人员、物资的常规流程，没有指挥官也可以自行执行。 在场的，报自己的战甲编号，及损毁程度。哪个编号的主控不在，等待五秒，由他后面一个编号的主控代替报数。如果十秒没人报数，代替报数的机甲编号再往后推移一个，这意味着中间两架机甲都已阵亡。 通讯频道里，等待半分钟没人报数的情况，已经成了常态。没人惊慌，也没人悲伤。 死寂一般的严肃，在幸存的机甲队里蔓延开来。 五十六架机甲，四十三架阵亡，仅有十三架机甲幸存，损毁程度过半的超过百分之七十。除了秘书长开走的指挥舰，一架重甲都没剩下。 “还追吗？” 有人在通讯频道里问了一句，听起来很讽刺。 “还敢追吗？你没瞧见指挥舰打得跟疯了似的……” “珊莎那丫头打过兴奋剂吗，机甲开成那样？” “管他机甲开成哪样，都是叛逃……” “呵，叛逃？我在五分钟前收到消息，管控局解聘了珊莎·史密斯。” 此话一出，众主控纷纷埋头去刷系统通知。果然，一条来自总部的消息：解聘管控局蓬莱星系分局秘书长珊莎·史密斯。 “这……” 外调部队通常会晚几个小时才能收到总部人事变动的消息，大致时间会延后道他们到达目的地、报道之后。 结果，珊莎就打着这个时间差，去接了个胡。 追，打得过吗？ 不追，回去就是叛逃罪。 第九十九章 你岳父大人跟狼人有关系？ 以为自己离开蓬莱星系不到一周皮皮，又得知沐橙要来玛雅星参加巡回赛，简直冤了个孽了！ 云歌那伪系统，还赌气给他订票，到底怎么想的？一路行色匆匆，她没空跟云歌吵架，也没精力跟她吵，走路都费劲。 “又跟云歌吵架了？”池慕酒和颜悦色的跟在皮皮身旁，时不时的扶她一把，压低声音问她。他几次要求替她背包，都被拒绝了，没好意思再次要求做苦力。 其实，皮皮真的已经透支了极限体力，走不动了。她还能那么执着地硬抗，全是再跟云...... 《反派BOSS不准死》第九十九章 你岳父大人跟狼人有关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四章 损失大了…… 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在场的军衔最高的军士长，不敢决定众人去留，建议回战场“遗迹”里翻一翻，看有没有奇迹存活下来的长官。 管控局幸存的一众战甲，就这么沿着追击指挥舰的路线，折了回去。 混乱中炸毁的大多是轻甲，捞了两三个活人起来，都是士官级别，仍然没人敢决定众将士去留。 终于，跟着珊莎出来管控局的士兵们，决定各回各家，散伙！ 三小时后，追击流放犯的指令，变成了管控局“叛逃军士通缉令”。当然，不是因为流放犯不......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四章 损失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五章 这一念，差点念成诀别 珊莎将皮皮送上轻甲，调好医疗舱的设置，确定她安全无事，就埋头装物资去了，还搬了池慕酒点名要的那台救生舱进来——布拉德在里面。 池慕酒伤得不算重，就是失血过多，躺在医疗舱里缝合好伤口，他就自己遥控了一架轮椅过来，坐了上去。 幺鸡连备用电都用完了，怂成个球，黏在光波充电器上不下来，确实是下不来。 指挥舰上的物资，足够支撑重甲及全部兵力在太空中漂流一个半月。珊莎只装走了四分之一的物资，足够他们几个在太空中漂流......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卷：流放之地 第九十五章 这一念，差点念成诀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宇宙第一浪子 蓬莱星系地界偏远，但在星际自由联邦长达上千年的远征史上，它都是通往未知世界的一大跳板，是其他十二星系链接域外的交通要塞。跃迁隧道众多，是其地域特征之一。 炸跃迁隧道，对于蓬莱星系，到底意味着什么？ ——星系封锁。 紧急跃迁所跨越的空距离有限，顶多几千万公里，还要看建立临时跃迁隧道的机甲性能。 正规的跃迁隧道稳定性极强，只要不丢离子弹去炸它，存在个千儿八百年没有问题。它所跨越空间距离，还是以“标准航行日算”...... 《反派BOSS不准死》第九十六章 宇宙第一浪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汝之仙国，彼之囚牢 姜还是老的辣。完成付款的池慕酒笑容一敛，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抬手扣住皮皮双肩，将她往身前一勾，让她远离了那位络腮胡大汉——至少三步之外。这动作熟练得，跟亲男朋友似的，惹得某人又在暗地里绿了脸。 巷口嗑瓜子儿的邻居嘴脸，温文尔雅的执政官是怎么捏出来的，值得深究。不过，他的市井笑很亲民，跟络腮胡大叔搭讪简直自来熟：“你认识珊莎·史密斯？” 络腮胡大汉撩眼皮一瞧，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笑得有点谄媚，又有点惭愧。除了...... 《反派BOSS不准死》第九十七章 汝之仙国，彼之囚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我成全你！ 白天，紫色旷野里越走越热，俩姑娘穿成熊样的防寒服，脱成了超短裤搭体恤，背包都塞得满满的。 池慕酒带上幺鸡埋摩艇去了，还没追上来。 珊莎走路很快，大长腿儿一迈，抵得上皮皮两个步子，即便身后拖着布拉德的医疗舱，也不能妨碍她。她走一段儿，就得停下来等皮皮，也不晓得匀着点儿速度。 皮皮在城里待的时间占多数，没走过这种类似戈壁似的旷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石头上，没走几里路前，爪子都快放下来了。 瞧着一望无际深深浅浅...... 《反派BOSS不准死》第九十八章 我成全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九章 你岳父大人跟狼人有关系？ 离开蓬莱星系不到一周的皮皮，以为自己早跟旧人旧事say-gooldbay了，又得知沐橙要来玛雅星参加巡回赛的消息，简直冤了个孽！ 云歌那伪系统，还赌气给她订门票，到底怎么想的？这一路行色匆匆，皮皮没空跟他吵架，也没精力跟他吵，走路都费劲。 “又跟云歌吵架了？”池慕酒和颜悦色地跟在皮皮身旁，时不时还扶她一把，压低了声音问她。他几次要求替皮皮背包，都被拒绝了，没好意思强烈推荐自己做苦力。 其实，皮皮早就透支...... 《反派BOSS不准死》第九十九章 你岳父大人跟狼人有关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章 今晚，恐怕有家不能回了 “别说话！”珊莎有点紧张，住在这种地方，跟“野兽”打交道是常事。“我不太愿意跟他们有交集，祈祷别跟他们相遇……”她话没说完，拖起医疗舱，扛起“大米袋”，大步流星地就往前走。 池慕酒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一眼，用精神链接操作个人终端，给珊莎发了一条简讯：“如果遇上，有没有什么方法对付他们？比如说：火。” 珊莎的简讯回得贼快：“没有。他们不怕火，火箭筒可以。枪伤啥的，两分钟之内就能自愈，骨折都可以自行接好。......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章 今晚，恐怕有家不能回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管控局有内奸…… “什么情况？” 罡正低沉的男声，伴随着一身姿挺拔的男人，从地下城城门方向过来。他一身便装，中队蓝的空军夹克，黑色休闲裤，搭一双老爹鞋。很文艺一造型，在他身上凹出了军官气质。 珊莎眼睛忽的一下亮了，脱口喊了个名字出来：“菲利普上尉……”她声音不大，围墙里面跟她有些距离的小伙子们，几乎是听不见的。 池慕酒和皮皮都用眼神问她：你们认识？ 不等珊莎眼神回他二人，那位被他称作“菲利普上尉”的男人，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一章 管控局有内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挟天子令诸侯 羽弗将军料事如神，珊莎果然亲自来跟皮皮道歉，说不跟她玩笑了。皮皮这才应邀跟众人一起玩儿半宿的扑克。 玩儿半宿，也热闹了半宿，珊莎跟故旧海阔天空的乱吹，就是没见她说管控局有内细。皮皮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或者太困了神情恍惚了，耳朵凑到珊莎跟前也没听见她说内奸。最后，她终于把自己听睡着了，还靠在珊莎肩膀上睡着的。 清晨起来，两人裹在一条防风毯里。珊莎虽然还跟众人斗||地||主，却腾挪了捏牌的那只手搂着皮皮，......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二章 挟天子令诸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心黑脸厚 珊莎脊梁骨一挺，笑嘻嘻地对上皮皮的眼眸，微不可查地眯了下眼睛。 皮皮昵她的眼神很冷静，那句话撂在此时此地，简直就是她的封喉之剑——这风格，不像皮皮，倒是很像为她挡子弹炸掉那金属球机器人。 “非人类基因”的风波还没按平，她顺势撂一句“挟天子令诸侯”，还拿枪指着她，不过脑子的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儿呢。 这情形，珊莎不松手都不行，除非她今天不想进地下城这大铁门了。她双手一摊，撤开两步，背包拎起来往肩上一扛，转身......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三章 心黑脸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我不是宝二爷 “九叔的钱你放心拿着，脏不了手的。那些钱落在走私犯、军火商手里，也干不了什么好事儿，还不如给你重塑联邦战神呢。”幺鸡嘴一闲着，就喜欢拌蒜加葱。她故意马屁照着马脸上拍，明知道云歌不喜欢被人称作“战神”，偏要照他死穴上戳。 池九叔这口蜜心剑的腹黑货，在她那里也可以抛光到瓷白……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幺鸡照马脸上一巴掌呼过去，云歌就还了她禁言令一枚，时间“三天”。 不过，没等到第三天，幺鸡就被解禁了。 池慕酒说要......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四章 我不是宝二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腊八醋泡过头了吧？！ “不是宝二爷就别说废话，带我们去见他。”幺鸡丢开小宝油腻腻的胖爪子，嫌弃的小眼神光冷得快掉冰渣子。 小宝一脸苦笑，甚至为难。他不敢跟幺鸡较劲，冲她身后的皮皮打哈哈：“我说姑奶奶呢，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宝二爷他不在。”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他。”皮皮急得，一姑娘家，眉心皱出个川字纹来。她想，提前半个小时而已，站院子里聊天说话都快十分钟了，不算早吧。 “这……嘿嘿，不巧，他半个月后才回来。”小宝皮笑肉不笑，......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五章 腊八醋泡过头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做生意嘛，讲的就是诚信 地下城没啥白天、晚上之分，“穹顶上”一年到头都是橘里橘气、屁亮屁亮的灯光。城里人想睡睡，想起起，作息全靠自律。 每条街正中央都有座钟楼，准点儿报时。只有皮皮这种外地来的乡巴佬，才关注钟楼报时，本地人权当它放屁。 这里的铺子都是几班倒。“白天”卖奶茶，“晚上”开酒吧；出门时瞧见店招上还写的“订做生日蛋糕”，逛两小时回来就得变成了“订做花圈”…… 唯一不轮班的店铺，就是万金楼所在的那条街——红尘万鲤。据说，......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六章 做生意嘛，讲的就是诚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谁开的枪？谁！ 嗞……啪…… 啊……！ 一阵电磁噪音过去，天黑了！紧接着，黑暗里传来无数尖叫。尖叫的可不只大姑娘，某些男的也尖叫。 “怎么回事？”宝二爷汗湿的手一把扣住安德烈手腕，当即吼成河东狮：“杵着干嘛？快去找备用电……”源。 安德烈反手扣上宝二爷手腕，另一只手捂上河东狮的嘴，将他往机甲上一拖。“别喊，听我的。” 地下城，全城停电！ 黑暗里最独特的声源，可能将自己树成枪击的活靶子。 几个小红往他们跟前一扫，果然有人拔枪。宝......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七章 谁开的枪？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全是嗜血的白眼儿狼（上） “咦，来电了。” “回去吧。” “嗯，你们先回去，我下去瞧瞧什么情况。来两个兄弟，跟我一起。” “需要请两名电工去检修线路吗？” “请个垂直，凡出钱的事情，宝二爷都能一票否决。” “……” 自卫队派来的“侦查兵”都回去了，领队的带了两名兄弟进城巡查。单凭几张拉家常唠嗑的嘴，能巡查出个什么来，居民们都不晓得为啥停电，为啥突然又来电了。至于宝二爷，那可是供在地下城里的一尊大佛，自卫队的兄弟们够不着，也问不着。 其实......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八章 全是嗜血的白眼儿狼（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全是嗜血的白眼儿狼（下） 宝二爷“握住”手枪使劲儿往后拽，生怕火焰大了烧坏他精灵般的容颜，可是拽不动啊。他心道：“这小子吃啥长的，壮得跟头牛似的！” 安德烈点完烟，将宝二爷的手腕一折，枪又摆回原处了。 宝二爷两脚原地一跳：“……” 不待这么拆人宗庙的！ 他脑门儿上，冷汗冒了密密的一层，一埋头一皱眉，抬头又冲安德烈干干一笑。“哎哟，我的爷！我这红尘万鲤的半条街还得开张呢，怎么能少了兄弟们的酒肉钱。犯不着这样……”他抬眼皮冲墙根底下窝......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零九章 全是嗜血的白眼儿狼（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 宝二爷“握住”手枪使劲儿往后拽，生怕火焰大了烧坏他精灵般的容颜，可是拽不动啊。他心道：“这小子吃啥长的，壮得跟头牛似的！” 安德烈点完烟，将宝二爷的手腕一折，枪又摆回原处了。 宝二爷两脚原地一跳：“……” 不待这么拆人宗庙的！ 他脑门儿上，冷汗冒了密密的一层，一埋头一皱眉，抬头又冲安德烈干干一笑。“哎哟，我的爷！我这红尘万鲤的半条街还得开张呢，怎么能少了兄弟们的酒肉钱。犯不着这样……”他抬眼皮冲墙根底下窝......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章 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赔。关我屁事！ “队长，宝二爷让你派人去开机甲。”自卫队进城巡查的兄弟们全部回来了。他们没查出来为什么断电，半路遇上宝二爷的手下，就这么折回来了。 菲利普坐岗亭边上擦枪，抬头觑他们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那小妮子呢，不是去给宝二爷当保镖了吗，不干了？” 地下城只有一入口，机甲进城必须的从这里过去。城里有什么事情，菲利普都是清清楚楚的。 “还好她不干了。不然，我们就不用干了。” “城里居民都说，那小妮子是正规部队退役的，宝......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赔。关我屁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道你不再是我父亲？ 皮皮一觉睡到下午，终于睡醒了。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全然不知，隐约记得，云歌喊她起来黑了个什么户。 “叮咚……”门铃响了。 皮皮刚打开计算机，准备重新黑另一所高校的教学资料，核对一下拟人机器人的工程图，门铃就这么响了。她抓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冲进盥洗室去，喷一头浅粉色的染料，信手挽个丸子头，还漂了个紫色虹膜，这才跑去开门。 “你的pizza。”外卖的包装盒递进门里，上面确实写着她的名字。但是就是那声音…......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道你不再是我父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借刀杀人 杏林区方圆几十公里，纵横交错的地下隧道建得跟迷宫似的。道路两边全是白色木栅栏围起来的农场，走哪儿都一样，全靠门牌号认路。珊莎方向感很强的，进来没转几圈也能晕菜。 “皮皮的个人终端被人摘掉了，我追踪不到她的定位。”珊莎将摩托车停在路，边以最快速度给幺鸡发简讯。 “她被人迷晕了扛走的，我感知不到周边的情况，只能根据行进路径，给你一个大致方向。”幺鸡不在农场。她勾勒了一条路径图发给珊莎，另附一条简讯：“你先......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三章 借刀杀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不立秤以待天下（上） “同是这座星球上的三等公民，二爷甭跟我客气。”象叔替自己斟上一杯红酒，隔空举一下酒杯，敬宝二爷。 宝二爷以茶代酒，在通讯里跟象叔干了一杯。“这姑娘，啥技术活儿都干，据说她装的机甲能赶上官方手笔。三小时前，我的账户被人黑了，我怀疑是她干的。这会儿人在杏林区，象叔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派几个靠谱的兄弟跟着。一旦她有佳作面市，连人带机甲我都要。”他发了皮皮的照片给象叔，附带一个定位坐标。“费用嘛，好说。或者......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不立秤以待天下（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何不立秤以待天下（下） 几位年轻的白大褂相互对望一眼，交换过眼神后，终于派了代表出来说话。“老教授，我们确实对不起你，包括铎纳。我们都想凭自己的实力回到阿伦戴尔，并没有刻意要受谁摆布。铎纳是我们自己推选出来的领袖，我们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能带我们重返冰雪之都。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我们都还年轻，还有两百多年的漫长人生，不能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里渡过。如果那样的话，真的太让人绝望了。” 古人修仙祈求长生不老。然而，仅仅三......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五章 何不立秤以待天下（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实验室 老娘今天非看不可 皮皮偎在老教授肩上，抖得牙帮子“咯咯”作响，冷！ “感觉怎么样？”老教授脱下夹棉外套，替她裹在肩上，还是不抵用。他用手背探了一下皮皮额头，很烫。“你在发烧。靠椅子上坐会儿，我去给你找药。” “嗯。”皮皮头痛，发冷，还视力模糊。她压根儿就没心思知道自己在哪儿，任由老教授扶她坐到椅子上去，往后一靠，随意歪在椅子上不动了。 “皮皮……”云歌终于盼到皮皮醒过来了，在她脑海里喊她一声。 “嗯。”皮皮用鼻子里出去的力......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六章 实验室 老娘今天非看不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实验品将永久性作废 珊莎手腕一压，照老板心脏右侧一枪。老板踹他的蹄子还没挨到她，就顺着激光子弹穿透身体的力道往后一倒，捧着伤口蜷在培养箱里了。 培养箱里牵着南瓜藤，他穿一身土黄色的外衣，往瓜藤中间一滚，就一大号南瓜。晃眼一瞧，有种“南瓜藤开着花，结着瓜”的错觉。 “啊！嗯哼……”大南瓜滚在培养箱里，鬼叫十叫的，还喘不过气来——肺部枪伤，子弹穿透胸腔，漏气儿。 “重度枪伤，您需要立即治疗。”医疗机器人开过来，自动把人捡走了。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七章 实验品将永久性作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旷野里搭帐篷过夜，挺冷的 皮皮和老教授被人蒙着眼睛带进了秘密实验室。他们进去不到两分钟，珊莎就挨间儿实验室收到这里来了。 实验室里除了培养皿、培养箱和各种植物嫩苗，再没别的了，一目了然。 二十九个实验室全部搜完，珊莎也没寻到皮皮的踪迹。 幺鸡最后发过来的定位，虽然范围还是比较大，但仅限于邻近的几家农场。 这家农场嫌疑最大。它地处这几家农场正中间的位置；管理员行为古怪；监控视频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有人为删除的痕迹——那个时间点，跟皮......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八章 旷野里搭帐篷过夜，挺冷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给他们绑了根引线而已 “这……” “什么情况？！” 榕管家和城外的雇佣兵们面面相觑后，一顿无言。齐刷刷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给自卫队兄弟们地递酒、递烟的米娜。 城外的军官嘴都气歪了。他们大老远跑过来，还吃了个闭门羹。 “军爷们，真是对不住了！”榕管家连忙隔着围墙，跟外面的雇佣兵们鞠躬赔不是。“非常时期，还请军爷们多多海涵。要是不嫌弃，就请各位原地休息片刻，我去找他们管事儿的通融、通融。” “各位原地休息，原地休息！”他朝围墙外抱拳鞠......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一十九章 给他们绑了根引线而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别拿地下城开玩笑，行不？ 榕管家的车刚出防空隧道，来自地下城深处的那声巨响，就将他震得脑袋发懵。 那声音“嗡”一下，闷在空气里传过了，整座地下城的隧道都被强烈的声波充斥着。 空气里剧烈震动的声波穿过人体，与地底传来的强烈震动波共振。那一瞬间，仿佛六合之内都剩下“震动”二字，人在其中无处可逃。 何止脑震荡，五脏六腑都快裂了…… 强烈的震动波来得快，去得也快。波纹瞬间扩散开来，消耗在去往各个方向的路上。 地下城的建筑扛十二级地震，即便地......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章 别拿地下城开玩笑，行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全听你的 “不要陪葬？好啊，我成全你！” 万金楼门前排成队的近地机甲，陡然间熄了火，除炮塔指着宝二爷脑门那一辆。 幺鸡一手端着汽水儿，另一只手拔了手枪出来。手枪在她食指上一转，枪口闹着玩儿似的指向宝二爷。“你想怎么个死法，尸骨无存，还是腐烂在地底下养花？选一个吧。” 宝二爷：“我……”错了。 “快选！”幺鸡笑颜一收，周边空气骤然降了十度。“姑娘我等着救人，没空跟你丢骰子。” “救……救人？”宝二爷只记住了那位能卖好价......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全听你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是她亲生的男友 “手术结束了，你去医疗舱里做恢复治疗。”铎纳扯下手套丢医疗机器人，口罩也摘了。“如果不出意外，你十五天后就能对抗最新一代的格斗机甲。我给你预留了一个月的联练习时间，好好适应改造后的身体。” 博士眼底一片淤青，很疲惫的样子。她大大地呼了口气，亲自将医疗舱遥控过来，设置成修复治疗模式。 “谢谢，铎纳博士！谢谢您给我重返阿伦戴尔的机会！”实验品走下手术台，深深地给铎纳博士鞠了个躬，才肯躺进医疗舱去。 坐在角落......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是她亲生的男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合约人签字：羽弗云歌 秘密实验室里，皮皮跟铎纳聊得可带劲儿了，海阔天空的。老教授在对面墙角里，听得直怀疑自己耳朵。 铎纳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竟然是因为听皮皮胡吹了一通，她跟母亲学医的时候，怎么养死小白鼠的经验。 皮皮问她要了一跟橡皮筋，撩起糊在脸上的碎发，又在头顶挽了个半丸子。她伸手试了试自己脸颊的温度，终于不烫了，退烧了。 “头还痛吗？”铎纳难得那么关心别人，除了她的实验品。惊讶的不只是老教授，她身后那群白大褂，暗地里交流的......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三章 合约人签字：羽弗云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怕死还要逞英雄 踹门进来的是位姑娘。她肩上随性地披着一件貂皮大衣，踩着高跟鞋，手里的枪将在座的白大褂们一一指过一遍，谁也没敢动。 ——珊莎。 门外候着的，除了一位大号萝莉和绑成香肠的宝二爷，还有圆滚滚的金属球…… 珊莎没理闲杂人等，径直朝铎纳那边过去，枪口一直指着她。 实验室里，除了高跟鞋踩在树脂地板上的响声，还能听见众人与高跟鞋同步的心跳。看她拿枪那架势，不是能讲道理的。 “你干什么？把枪放下！”调试医疗舱的白大褂站起来......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四章 怕死还要逞英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火烧半兽人 皮皮从宝二爷腰间拔了手枪就回会跑，烧起来的半兽人竟然从医疗舱里跳了出来，咆哮着往门外狂奔。 消防栓竟然没有反应，早被云歌控制了。 但是，七八个半兽人燃烧状狂奔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实验室里，尖叫声、烈火呼啦声、野兽咆哮声混作一片，热闹得很。 皮皮举枪站在门外，连续几抢都没打中酒精瓶。只见老教授蒙着眼睛，一脸焦急的神情，压根儿没法想象实验室里混乱成什么样了。 “幺鸡，快救老教授！”皮皮在门外大喊一声。 十几组破......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五章 火烧半兽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弯弯绕还是绕不开 宝二爷堆起一脸好人笑，不敢惹那大号萝莉，退后两步离她远点儿，问道：“安德烈……不是……那个……珊莎呢？” 幺鸡用眼神敲了一下秘密实验室里的地洞。“星球都炸穿了，掉下去不得在岩浆里吗？” “什……什么？！”宝二爷香肠状奔到地洞边上，不怕半人半兽的怪物了，也不膈应剑齿虎的獠牙了。他探脑袋往地洞里一瞅，啥也没有瞧见，“哇”的一声就嗷出来了：“我的金子诶，整整一地窖啊！老婆和老婆本儿都搭你身上了，你不还我就敢......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六章 弯弯绕还是绕不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千年的难遇的火山喷发 “火山喷发……” 农场里执行任务的雇佣兵们都荒了。 如果真是岩浆疏导系统出了故障，出城避难虽然有用，但是危险系数仍然很高。 这个年代，火山喷发的时候，躲进遮蔽火山灰的避难积木屋，可以防止人被塑成石膏雕像。多来几坨火山石砸在积木屋上，还是遭不住的，别说地底喷涌而出的岩浆了。没什么东西能在岩浆上漂流划船的。 所以，去旷野上避难，得跑得够远，至少避开火山口。可是新闻没说火山喷发的具体位置在哪儿，怎么躲？整座旷野......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七章 千年的难遇的火山喷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回，老脸算是丢尽了 “带高伏电棒出去，准备好备用电源和补给能源。左右两翼列队，护送居民出城。” 菲利普举着扩音器站在卡车上喊话，伴随着马达的“嘟嘟”声，卡车跟市民们一起开出了铁围栏。 与菲利普并行那辆卡车上，端机枪站成军姿的，是池慕酒。他一身肃然挺拔的端正，夜色里不怎么看得清脸，单瞧身姿也晓得他是这次护送任务的领队。 开出铁围墙以后，菲利普的卡车没再往前，停在铁门旁侧。他向池慕酒行军礼告别：“多谢赤霄先生不计前嫌，护送地下......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回，老脸算是丢尽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携抢的“队友”倒戈 “赶紧把牛排吃了吧，还是热的。待会儿出城，情况肯定很紧急。”牛排店老板亲手打开包牛排的锡纸，端到机甲后座上替皮皮捧着。 锡纸包里，还躺着两只煎蛋。 经历过几场大战，皮皮莫约能猜到，开机甲出城去，云歌一定是要打到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的。牛排端上来，她一点都不客气。 加上一天多没吃东西，某姑娘确实饿了，狼吞虎咽的三分钟把牛排、煎蛋啃了个干净，还灌了半瓶凉水下肚。她本就不是个矫情的姑娘，再一紧张，压根儿不顾形象。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携抢的“队友”倒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码人墙堵野兽 “你大爷的，执政官果然不可靠。”铁围墙边上镇场子辟邪的菲利普，一嗓子骂开，抄起扩音器就冲卡车司机喊话：“开车过去！”转而命令身旁剩下不多的自卫队，“全体集合，立刻出城救援！” 菲利普在枪战爆发后的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一条简讯：“有人叛变。米娜遭遇暗杀，阵亡！” 简讯内容简短明晰，事情说得非常清楚，却有很多漏项的地方。 简讯没有署名，菲利普也没有追究ID地址。他怒上心头，召集剩下的自卫队，出城救援出去了。 自......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章 码人墙堵野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狙击战 旷野上的战斗，惨烈程度不亚于铁围墙外的人墙堵野兽。 枪声与野兽嗷叫共同夯筑的修罗场，渲染得漫天星辰黯淡无光。 除了子弹交织成网的激战，黑暗里只剩下摇曳不定的手电光，成群地乱晃。枪声、惨叫声，和着猎猎寒风呼啸，还有远远近近野兽撕碎猎物的满足的嗷叫。血腥和死亡在空气里凝固，下沉，沉作一眼望不见边际的人间地狱。 死神与星辰同在，他凌驾于星辰之上，在天空召唤每一个人的名字。 枪林弹雨里倒下的，大多都是平民，自乱阵......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一章 狙击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他眼里，没有原谅！ 他那一盘子甩得够狠，故意将车尾往内打。“咣当”一声巨响撞在另一辆卡车尾部，再一脚油门，将卡车轰出去几十米远。 这一脚油门轰出去，开枪扫射那两人连踪影都不见了，不晓得还有没有个人形…… 纵向追尾那辆卡车，被它这么一撞，挂在驾驶室外的司机脑门碰在门框上，车门“砰”的弹回去，将他拍进驾驶室里，门上单留下四根手指。驾驶舱里，一声杀猪般的嗷叫，那司机抱住没了手指的左手，倒在地上板滚作一团。 那么多兄弟的性命，都葬......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他眼里，没有原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辜负这一路亡命的奔波 狼人一圈一圈的，朝菲利普的卡车和卡车后面那一小队人马靠拢。夜色里，数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数目，只感觉整座旷野都是他们的战场。 瞧这架势，不坚守到天亮，怕是冲不出包围圈的，除非天降神兵。 卡车以现在的速度，再往前开不到五分钟，就能跟狼群碰面。 菲利普赶在狼群围过来之前，吩咐手下设防：“将卡车燃料放掉一半，布了三圈防线。” “这……队长，一脚油门踩过去，我们就能追上前方车队的，何必呢？”菲利普身旁的扬子，两条......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辜负这一路亡命的奔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度假的，你开机甲出城干嘛 “他们这次报道是不是有问题啊？时间误差如此之长也就算了，没有火山爆发的坐标，也没有火山爆发的强度……”地质监测中心的工作人员就在池慕酒身旁，他拍了拍脑门儿，有点儿想不明白。 “什么意思？！”池慕酒何止是惊愕，快怒了。从卡车撞击事件到现在，有长达五分钟的空档期。期间，他一直举着望远镜，在关注后方战场。数万平民葬身于旷野之上，现在跟他说新闻报道有误，他能不怒吗？ 愠怒之余，值得遗憾的是，云歌的机甲还没开出......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四章 度假的，你开机甲出城干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赤霄所在的那辆卡车炸了 宝二爷和穆勒教授的一手消息，皮皮一字不漏地转给池慕酒。 但是没有得到关于火山爆发最准确的消息，池慕酒不敢就此撤回地下城。这里跟他出来的，哪个不是九死一生才拼命活到现在的？ 如果火山爆发的消息有假，再往前走很可能就是陷阱。 进退维谷之境，池慕酒只能命令队伍原地候命。 左右两侧，埋伏在夜色里打伏击的，瞧见队伍停下来了，胡乱打过一阵，撤了。队伍前行中，自卫队打狙击战不行，停下来还是有点威力的。再打，伏击队伍迟早......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五章 赤霄所在的那辆卡车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挺直身板儿坦然受死 皮皮收到机甲远程红外线扫描的实时战况，才发现爆炸那两辆卡车里，其中一辆牌照为：MD·P1065——池慕酒在那辆车上。 “我来！”云歌强行将皮皮挤下操纵网，自己开机甲。 侧翼两架机甲挤出城门，跟了上来，开扩音器冲城外尚未疏散的人群喊话：“火山爆发的新闻预测出了纰漏，近期没有大型地质灾害。请大家迅速回城，避免与狼人正面冲突……” 血战撕起来，哪有说刹车就刹得住车的。血海一样的深仇打了近百年，拼了老命也要撕到......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六章 挺直身板儿坦然受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是人是鬼？ “嗞……”烤肉声。 继而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充斥进菲利普的鼻腔。 他坦然受死的那一爪子没落在脸上，就听见耳畔纯正男中音一声怒吼，夹少林铁棍破空的呼啸飞掠而过。 “啪”的一棍子，仿佛铁棍拍在了肉上。 “嗞……”又一股皮毛烤焦的糊味儿。 “吼……！”一声野兽咆哮没哮到一半，戛然而止。 “哈！”正宗少林铁棍狮子吼！ 野兽咆哮是被狮子吼喝断的，期间混着“嗞”的一声烧烤音。 烤肉味儿又浓了几分，似乎还夹杂着一点野兽的口水味......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是人是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在天之灵保佑你寿终正寝 池慕酒用精神力提取个人终端信息，回了幺鸡一个字：“鬼。” 收到的简讯，云歌当即就笑开了。确认池慕酒身份之后，他命幺鸡回他：“火山爆发的消息是假的。播报虚假新闻那主播已遭遇枪击，就死在直播间里。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新闻播报后不久。” “师尊在天之灵，保佑现场人员安全撤退。我给你打掩护。” “没大没小”这话，池慕酒还没骂出口，云歌又补了一条简讯给他：“这么多狼人，回去得让皮皮装几架格斗机甲才行。那样打起来过瘾......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在天之灵保佑你寿终正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是我干的 四公里的距离，平均二百五十码的车速，中途再折腾一下，也用不了两分钟就能开到。 车队一路开过去，等狼人们反应过来往下跳的时候，已经到了地下城铁围墙外了。再一脚油门，车队直接轰进了铁围墙。 那边的战场，早清理干净了，铁围墙大门打开，单放了车队进去。沿路炮火掩护，没等狼人们再次靠近围墙，大门已经关了。 围墙里除了两辆近地机甲，该回地下城的全都回了地下城，结束战斗的速度之快。 只听见岗亭上，有人用扩音器喊话：“进......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是我干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开机甲都想脚踩两条船？ 战斗结束，皮皮就想冲下机甲去救死扶伤，被幺鸡拦住了。 云歌在她脑海里，铆足劲儿了地揶揄她：“宝二爷将他在地下城的所有权益，都划在给你名下了，包括管理权限。你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老干这种免费苦力，即掉价，又不赚钱。亏得慌！地下城的医疗队，技术不比你差，安心在机甲上待着。” 皮皮：“……” 敢情你开机甲出城救援，不是免费苦力？打这么一仗，谁给你开工资来着？！ 她站在机甲舱门边上不动，跟幺鸡杠上了，就一副“看......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章 开机甲都想脚踩两条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金属球机器人当街短路 晨曦撩开天际线的一角，铺撒一地微金。 昨夜血腥弥漫的战场，袅袅陇上一袭轻烟，又是仙境般的模样。 谁曾想到，这里一夜之间，烧掉了几万人无辜的尸骨。血铸的仇恨，就撒在旷野之上，人们连亡故者的骨灰都没带进地下城。 二十辆近地机甲列队停在围墙外。珊莎招募的雇佣兵，全部整编进了自卫队，在机甲上轮班值守。 猜到池慕酒的真实身份后，菲利普想把自卫队的管理权限交给他，奈何池慕酒不接。他执政官的身份都得瞒着，何况前联邦上将......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一章 金属球机器人当街短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狼王有令，请我进去喝茶 深刻体会到金属球机器人是如何不靠谱的，皮皮痛下决心，硬凑着缺斤少两的二百八十几克纳米可塑材料，给云歌造了一台外化的拟人机器人。 两周没有出门，感觉真不咋的，尤其是住在地下城里，基本上分不清白天晚上。 皮皮的作息时间，就此颠倒了三遍。机器人还是个球形的初级形态时，她就趁着处理器备份数据的空档，睡觉去了。 她想，睡醒了就能见到云歌，不用着急跟他“叙旧”。于是，那睡一觉就往天荒地老的睡。 “哇哦，还不错诶！”幺......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二章 狼王有令，请我进去喝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特地来扇自己耳光的？ 云歌嘴角叼的烟，大有打狗棒之功效，在他脚边“昂呜”的野兽全都匍匐跪地，恭送状让开路来。 这帮狼人，果然都是属野兽的，地洞打得极深。步行五公里没走出防空隧道，走到第七公里的地方，才隐约看见城门轮廓。 云歌和池慕酒没料到狼人窝是这样的，全远古科技制造，一点现代工艺都没有，就连地下城的常规设备仿日照系统都没用上。七公里的防空隧道，就靠头顶上两排油灯照明，还不知道那油是从哪里导进油灯里的，可以一直源源不断地烧......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三章 特地来扇自己耳光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地下狼城 步长卿眉心一蹙，没有立刻回答池慕酒，沉默片刻后才说：“这里每人背后都有辛酸，不是各处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就是格斗场上拼杀出来的。何必要再提过往？” 池慕酒略一沉思，不打算再为难他了。 倒是云歌，上了心的事情就得弄个明白。“没关系，当我没来。你的鸿门宴就此撤了吧。那群自己爬卡车钻进地下城的野兽，我是不会放的。”他说完，转身就走。 “咕呜……” 云歌这一转身，迎接他的就是野兽喉咙里滚动的低吼。他身后的狼人，全都......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四章 地下狼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看能否寻个机会复仇 “等等！”云歌拦住捡走狼王的医疗舱，趁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控制面上迅速敲下几个按键，六支苏醒剂给步长卿扎进血管里。 “喂，你干什么？！”身后穿制服的小哥哥，上来就是一电棒，戳云歌腰窝里。 “嗞”的一声电流过去，高伏电棒彻底熄火。云歌顺便冲了个电…… 他身后那小伙子一愣，没搞明白什么原理。云歌转过身去，冲他一笑：“对不起啊，我不导电。你不信，可以再试两次。” 那小伙子还真不信，从同伴手里夺过两支高伏电......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五章 看能否寻个机会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是要七擒孟获的意思？ 云歌同池慕酒对望一眼，暗地里就狼人参加“戏龙珠”巡回赛的事情，达成了共识。 池慕酒外交官式的歉意裱了一脸，婉言“拒绝”步长卿请他和云歌进城的初衷：“恕我直言，现在将地下城的狼人送回来，肯定会激怒市民。如果再度引发争端，恐怕对谁都不好。此事不如赛后再议？放心吧，地下城不虐待战俘，只是每人剪了两跟头发做基因检测。”他说着话，姿态极其慵懒的往窗棂边上一靠，单手肘在窗沿上，背对着窗户给步长卿使眼色。 窗外有人......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是要七擒孟获的意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保密，别让狼王知道 给云歌和池慕酒签好出城的函件，步长卿没送他俩出狼城，点了杯清酒窝在酒吧里“养神”——确实头痛难耐，而且心率过快。 狼人基因也扛不住六支苏醒剂。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给私人医生发消息，请他过来救命。 私人医生来的非常迅速，身旁连护士都没带上一名。她在云歌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打开手提医疗箱，给步长卿抽血，做了个初步检查。“就是苏醒剂打得有点多，没什么大碍。”她给医疗箱设置好流程，让医疗机器人给步长卿注射了......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七章 保密，别让狼王知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准备一套结婚穿的礼服 云歌从地下狼城回来，一路都很顺利，在路上撞见皮皮，也没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没法跟她解释。那姑娘正埋头干活，压根儿就没瞧见他。 倒推工程排期，网络改造方案非得今天定下来不可。当代社会，停网、停电都是很可怕的，无异于一键回到原始社会，甚至可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比如上次的旷野之战。 所以，皮皮勘察完工地，就在现场改图，哪儿也没去。 地下城野生的工程师们闲散惯了，皮皮键盘敲得飞起来，他们也忙得热火朝天——工程图没有......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八章 准备一套结婚穿的礼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世纪之吻中场休息 皮皮心头一阵悸动过去，也没慌，着手测试昆仑星网络系统。测试结果：星际网络中断，不只是昆仑星的网络系统中断，整个蓬莱星系没一个地方能连得上网的。唯一能用的，是伊甸园管控局的内网。 “你怎么了？”瞧见皮皮那一脸慌乱的神情，络腮胡大叔在石头上磕了两下烟斗，问她。 “啊……没，没什么？”登陆玛雅星时，皮皮和池慕酒一行人是以度假名义来的。流落异乡的逃亡者，再慌乱她也记得这个。在工地现场给米勒医生发简讯，还当众偷......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四十九章 世纪之吻中场休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离我女儿远点！ 云歌亲手设定医疗舱程序，给皮皮注射了一支镇定剂。“这几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别来打扰鹿小姐了，让她休息几天。” 工地上老老少少的站一片工程师，全都安静了，给吓的。他们都没搞明白，鹿小姐这症状到底怎么回事，是他们太不争气逼得鹿小姐连夜上工地改方案累的，还是忙到没空看有色剧给闹的…… 这样的场面，也不晓得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傻眼儿瞅着不晓得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鹿小姐的男朋友，推着医疗舱过天桥走了。 镇定剂最大......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章 离我女儿远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全世界欠你的，我都还给你 “爸爸，你能不能看一眼我喜欢那人？”皮皮睡梦里喃呢一声。 皮皮已经过了焦虑期，医疗舱的门没锁。 医疗舱旁边打地铺小憩的云歌，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了，半跪在地上，凑到她唇边小声问她：“你喜欢那人是谁？” 这不明知故问吗？她梦境里的琐碎，他全都看见的。 “就是被你赐予‘鲸刑’那位将军，还能有谁？”她嘟哝着喃呢一句，将手伸进枕头底下压起来，脸也埋枕头里去了，可能察觉到旁边有人。 云歌心里蓦地一沉，鼻尖上掠过一阵酸......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一章 全世界欠你的，我都还给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个小丫要是没丢 “我说兄弟，你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地下城乱成一团糟，也见不着你人影儿。调查组那边，差点怀疑是你找人偷袭深夜出城的平民的。”宝二爷终于跟榕管家连上线了，躲自家书房里聊通讯都悄悄的，声音压得贼低，还藏花瓶摆件和墙角挤出来的夹缝里。 宝二爷那么着紧跟他管家连线，倒不是为了表关怀来着，实在是榕管家失踪太久了…… “那天跟你聊完通讯之后，我又收到一条紧急消息，说是有一批退役的太空机甲运过来。我给你发通讯请求，一......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个小丫要是没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昨晚就升级做老公了 没见着“格格”的宝二爷，撩眼皮就瞧见一大男人站在门口。 那人身量颇高，宝二爷这样的中等身高看他，总带点儿仰望的姿态。他宛如天人的容颜，仿佛浸透了星月光辉一般。衬衣扣子开到第四颗，慵懒得恰到好处，配那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正好。 眼前这男人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但他真心不敢认，毕竟十三星系没有第二个羽弗云歌…… 宝二爷跟池慕酒是旧交，不认识云歌是假的。 早些年，池将军没个屁事儿就远程秀爱徒，各种演习战术大半夜的......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三章 昨晚就升级做老公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婚燕尔的，能干嘛？ 皮皮半夜里醒过来，听到客厅里有人说话，半睡半醒状摸出来，单瞧见云歌窝在沙发上独饮独醉，没见着别人，她以为自己见了鬼了。 “你怎么起来了？还早，再回去睡会儿。”云歌极其宠溺的姿态翻身起来，公主抱将镇定剂药效还没完全过去的皮皮抱回房间，哄着睡了。 云歌一大早起来，没得事干敢，就在厨房捣鼓早餐。幺鸡自闭状充完电开机，瞧见厨房里浓烟滚滚的。她以为着火了，开消防喷淋浇了云歌一身的阻燃剂。 云歌锅里正煎着不可名状的......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婚燕尔的，能干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请他手下留情，放我进决赛 见到沐橙，皮皮当即就懵了。 不是说好的赛场上见吗，怎么逛个珠宝展也能碰上？这种感觉，像极了婚礼现场的关键时刻，牧师问“你愿意吗”，初恋就闯进婚礼教堂，堂而皇之地中断了婚礼。 “还是回去吧……”皮皮婚戒也不买了，埋头牵上云歌就想逃走。 “去见见他吧，难得在这里碰上。”云歌将皮皮拉回来，单手环在她腰上，动作要多亲昵有多亲昵。“有些话，你当面问他，比我转述的可靠得多。上去跟他聊聊吧，他在等你？” “你不怕跟他有......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五章 请他手下留情，放我进决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同意吗？同意就拨款 沐橙下楼，理所当然的会撞上了云歌。两人隔着彼此都瞧不清鼻子眼睛的距离，交换了一个相互致敬的眼神。 下一秒，沐橙收到一笔进账，他送皮皮首饰的双倍价钱，转账人：幺鸡。同那笔进账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条署名“阿云”的简讯，简讯内容只有两个字：谢谢。 沐橙没开个人终端，是通过精神链接提取信息的。读完，他用脑电波回复两句过去：“谢谢你照顾皮皮！‘等我拿回戒指替她戴上’的话，我就不说了，实在没有必要。我的秘密，想必......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六章 同意吗？同意就拨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要谁牵走，我倒贴一元 地下城焕然一新的时候，皮皮新造的格斗机甲也已新鲜出炉。有宝二爷这位财神撑腰，她也不怕缺钱缺材料，什么好技术都往机甲上整。 此时已临近比赛，皮皮只给沐橙预留了一天提货的时间，另外复制了一架同型号机甲的给云歌，没有机会做模型批量化生产。地下城参加巡回赛的球队，没机会人手一架新款机甲。 作为后备队员，云歌没打算每场比赛都打，那台全新的格斗机甲“天使獠牙”，自然是留给球队队长詹妮弗·杨的。 詹妮弗·杨是位姑娘，......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七章 谁要谁牵走，我倒贴一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跟詹尼佛公开恋情 玛雅星到处冰天雪地的，给球队准备的停车场只是一个半封闭的地下室。球员们远程操纵格斗机甲去了备战区，整个停车场都空荡荡的，冷清得像座巨型冰冻仓库，巴士和卡车表面都结了一层薄冰。宝二爷给皮皮和云歌提供轿车还算不错，有防冻设施，没有结冰，起雾却是难免的。 詹尼佛一贯能笑出小酒窝的甜腻劲儿，这会儿也撅起嘴来，挂上了清油壶。她转身一脚踢轿车轮胎上，嘟哝着骂骂咧咧：“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倒霉？” “凯旋日。”角落......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八章 跟詹尼佛公开恋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屋藏娇 “你们快过来！”幺鸡大清早的在客厅里刷新闻，还胡乱嚷嚷。好容易早起冲牛奶、泡泡面的皮皮，给她嚷嚷了过来。“沐橙公布恋情了，跟詹妮弗……” 皮皮捧在手心里的牛奶杯一滑，险些摔在地上，要不是云歌手快，接得稳。 “什么……这两人，昨天没吃药吗？”她一脸愕然，还不好表现出来，摇了摇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转身回去泡她的泡面。“幺鸡，你来一桶老坛酸菜吗？” “老坛酸菜适合你，不觉得吗？”幺鸡故意把沐橙和詹尼佛当街接吻......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屋藏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血祭 备战区的直播视频看不到观众、嘉宾，只能观看赛况，包括转播的各种视频也是这样。 原定参加首赛的两支战队入场，各自列队向对方致敬、登上机甲准备开赛的时候，忽然被穹顶上传来声音叫停。那个男中音很完美，像是合成的。它360度立体环绕在穹顶之上，宛若天神之音。 “各位请稍等！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玛雅星迎来了五年一届的‘戏龙珠’巡回赛，并收到总部授权，即将成为未来总决赛的唯一分赛场。在此，我们将举行一场特殊的仪式......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章 血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假设荆轲刺秦能够成功 沐橙远程操控格斗机甲进场。他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在一路狂奔中冻成策马奔腾的马鬃模样，进入温控系统笼罩下的比赛场，头发上的冰渣儿就开始融化滴水。 转播录像里看不到观众席，沐橙的机甲却可以，所有机甲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感官。 皮皮设计的新款格斗机甲“天使獠牙”，是融入了纳米可塑材料的外化骨骼，可以做超轻量级格斗机甲单独使用，也可与各式机甲融合做支撑机甲的外化骨骼，增加机甲量级。沐橙用它做了老机甲的外化骨......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一章 假设荆轲刺秦能够成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是我祖宗！ 皮皮那声“宝叔叔”，喊得二爷心都化了。 他赤红了一双眼睛望向皮皮，眼眶里隐约有几点晶莹在打转，卡了铁锈似的沙哑声音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皮皮动了动嘴唇，好像被他的眼神镇住了。良久，她才说：“我没什么办法……” 宝二爷泄了一口闷气软在沙发里，喃喃低语，不怎么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我原本可以有个女儿的，跟你差不多大……她入选了理想人升级实验名单……都是我没看好她，找不到了……十七年了，我都没有找到她。”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是我祖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应接不暇的坠机事件 云歌着实震惊了一下，心道：“这丫头，又知道了什么？”在地下城些天，她也没去哪儿，不是画图、改图，就是在实验室里装机甲。怎么地下城的事情，都好像瞒不过她似的…… 她的出生还能瞒多久？ 云歌低头嗤声一笑，没敢往深处去想，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巡回赛的事情，赶紧带她远走高飞。 他闪身躲进一条小巷里，一直往里走，直到小巷尽头。左右两侧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屋，“一户建”，独门独院的。 也不晓得巷子尽头那家“平民”，踩了什么狗......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三章 应接不暇的坠机事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肾上腺素爆表的观众席上 比赛打到十五分钟，飞鼠队十二架机甲已成功坠机九架，没有什么起伏跌宕的追击，就是压制性的一边倒。飞鼠队机甲一旦起步抢球，“艾莎”的狼人机甲就追着狂揍。 常规的格斗术，哪敌得过“艾莎”队员军士般的跆拳道。何况狼人的嗜杀基因，能在决斗场上替身爆发力，出击力度远远超出常规的格斗机甲——至于超出多少，尚无实验测试统计，反正他们一脚、一拳落在飞鼠队的机甲上，机甲外壳都是变了形的。这种力度砸上机甲，不管开不开防护......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四章 肾上腺素爆表的观众席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赛场上见血才算甘心？ 深刻体验过一把机甲格斗的皮皮，五官六感都是错乱的，从挨打的状态中挣扎不出来，嘴里喃喃的救命稻草只有两个字：“云歌……” 单方面屏蔽皮皮的云歌被迫解除屏蔽，在内视角度跟她说话，“沐橙没事，你振作一点。我让幺鸡给你煮杯咖啡，你先躺会儿，乖！” “云歌，你回来吧……”皮皮恨不得现在就抱住他大腿，让他别走。“我不敢让你去冒险。” 虽然拟人机器人毁了可以重造，但她还是没有勇气放手让他进场。 想救人，又不敢放手让云歌......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五章 赛场上见血才算甘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退赛，也恳求您中止首赛 “圣火联盟特区指派队员。”云歌在三十二号备战区门口，临时合成一个身份码，塞到身份识别系统的扫码红外线底下。 备战区里，两名工作人员看到屏幕上的身份信息后，极其混乱的一顿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身份卡扫出来的信息，照片是圣火联盟前任主事羽弗云歌，卡上姓名一看就是假的：阿云。 ——三十二号，是飞鼠队的备战区。 “上报！” “这个时候还上报什么？先请他进来。” 明智的、不明智的，统统跑去操控安全系统，给云歌开......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退赛，也恳求您中止首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不想参赛，就待在这里好好休息。打那么多年，你也累了。”詹尼佛的美少女妈妈，指尖搭在女儿肩上拍了拍，噙笑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点类似心痛的神情。那淡淡的一笑之后，她错开詹尼佛的肩膀，开门出去了。 詹尼佛背对母亲的那一刻，豆大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滴落在她鹅黄色的衣襟上，晕成一个又一个连不成线的小圆圈。 她动了动嘴唇，“妈妈”两个字咂在舌尖上，却迸不出来。 房门咯嗒一声锁上，......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使獠牙还“活着” 躺医疗舱里的宝二爷，瞧见皮皮精分式的自导自演之后，又端坐计算机前专心敲键盘，隐约猜到点端倪。她各种“表演式”的动作、神情，不是很契合3D视频里的沐队长吗？ 这丫，并没放手把天使獠牙交给沐橙，自己留了一手。至于后来她怎么不演了，宝二爷不得而知，他能猜到的只有这些。他心道：“有些话，不说破也好” ——将他软禁在医疗舱里，首赛照样进行，地下城照样参加巡回赛。只要他不着手办事，地下城是不会退出赛的，除非杨珉跟......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使獠牙还“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把持不住，就别偷窥我好吗 简讯没有落款，谁发的沐橙差不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精神链接写简讯回复过去：“别哭，死不了！” ——“哭”字的拼写都错了。 换作詹尼佛，收到这样的简讯得哭死过去。皮皮一脸锅烟灰，简讯回他：“再战三百回合，你能死不？能死我就去哭。” 她太了解沐橙了，这小子就一大狮子脾气，真被逼到绝路上时，是不会跟任何人说话的。他宁愿躲起默默舔舐伤口，也不会让人见到他受伤的模样，就像在涂山星最后那段时间一样，他压根儿就不让皮皮......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六十九章 把持不住，就别偷窥我好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想做兽的，都开机甲上场 云歌那死不要脸，被围成个圈儿了，还挑衅蝎尾。他上前两步逼近机甲蝎尾，冲她勾了勾手，还在左肩外侧打出一排荧光字：“姑娘，过来！我把你机甲拆了，让观众们见见真容。” 蝎尾不受他挑衅，风不动云不动的姿态接着在他攻击范围之外踱步，长长的蝎子尾巴在她身后S形摆动，看上去无比优雅。隔着机甲面具，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冷冽了几分，气场却依然很稳。 场外的皮皮心都紧了，都一对九了，还挑衅人家。转念一想，她发现云歌这样挑衅好......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章 想做兽的，都开机甲上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鹿丫头出事了 天使獠牙甩开蝎尾之后，右侧胳膊明显没能再动，小臂上嵌满了银闪闪的金属片。他四平马扎稳了备战，也能感觉到右侧身体是僵的，会不会被打成偏瘫，不得而知。 剩下的狼人机甲退开以后，又围了上来，没有要就此罢休的意思。蝎尾砸地上，损伤还是蛮大的，但她挣扎挣扎还能起来。 天使獠牙一对八接着打。狼人机甲各式各样的侧踢、推踢、后旋踢……围着他，招呼得五花八门的。 从摄影机器人和观众角度看，只能瞧见狼人机甲拳脚进出，找不到......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一章 鹿丫头出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听话，回去等我 步长卿找了家酒店，把詹尼佛扔医疗舱里，给她注射一支苏醒剂，留下一条简讯，翻窗户走“逃之夭夭”。 简讯内容两行字，这么写的：“带赛队出城，我去救你男朋友。千万别靠近赛区，绕路走！” 占人便宜白捡个闺女儿，就这么扔下跑了？ 冰雪城上空，直升机的螺旋桨转成风驰电掣之状，警车也朝着那个方向开了过去。 另一家酒店里，皮皮的IP地址暴露了。尽管她给防火墙做补丁的时候看见了宝二爷的身份码，能把黑锅扣他头上，仍然不敢大意......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二章 听话，回去等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爷我格斗术自学成才 “什么，增加后备队员上场。”三十二号备战区炸了锅了。 最后一架备用机甲都被羽弗将军的替身开上赛场了，哪里还有后备队员？！ “去借一架机甲过来，我上场。”终于有不要命的挺身出来了。 “去哪里借机甲，比赛打到这个份上，谁肯借机甲给我们？” “是啊，万一我们输掉比赛，借出来的机甲可是捞不回去的。” “乌鸦嘴，闭上！”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且不说大家能不能活着回去的话，大老远的跑这一趟也不容易。再说，......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爷我格斗术自学成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四 漏网一个，你们替他去死！ “十，九，八……”“天神”的倒计时已接近尾声。 场上氛围异常紧张，天使獠牙和A17狼人机甲掌风呼啸、拳脚互拆，打得热闹极了。七架还没全残的狼人机甲，掺和得更加热闹。最冷酷的要数蝎尾，没尾巴了也能在圈外荡得优哉游哉的，步调格外优雅。 天使獠牙摊手格挡开A17劈面的一掌，翻手腕一掌推出去，掌根正中A17锁骨窝里，再一撩手掌指直戳机甲下颌。 他击一处都是软肋！ 云歌猜到A17主控的真实身份，该下狠手之时绝不心软......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四 漏网一个，你们替他去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五章 没时间。过来！ 赛场上的机甲战士们，听不到嘉宾席上“天神”的怒吼，只听见龙腾身后兽笼式的铁门“哐啷”一声关上。所有进场通道的大铁门上，顿时爬满电蛇，高伏电压升级了。赛场上的格斗机甲，彻底成了困兽。然而，困兽们并不自知，能翻身起来的全都翻身起来，接着打。 反水的A09狼人机甲有天使獠牙做外骨骼支撑，被0号天使獠牙躺平了砸在身上，顶多将身后的地面震裂，他自己却没个屁事儿。蝎尾就惨了，半晌爬不起来，估摸着机甲损伤严重。 龙......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五章 没时间。过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看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直升机索降、再踹窗户进来的警官们，一脚踩掉窗帘布，全盖底下焖烧了。什么“举起手来”、什么“不许动”……都捂在窗帘底下冒泡，喊不出来。幺鸡蹲在沙发底下，就瞧见“摊平”的窗帘底下有人形物体在动。 说实在的，幺鸡如果这时候开枪，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盖在遮光布底下，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幺鸡那位置打哪儿中哪儿，他们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幺鸡没有开枪，尖叫都没有一声，抱头蜷沙发底下去了。 警官们足足花......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六章 看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是老婆罚他不准上床的节吗 警官们都给臊走了。 “鸳鸯浴”那两位，把自己从浴池里捞了出来。 局面紧张成火烧眉毛的状况，池慕酒最大限度也只能脱到衬衣，皮鞋泡得能养金鱼，还满鞋子泡泡。“咦……”他一脚踩地上，鞋里滑滑的站不稳，自己都嫌弃，赶紧脱了皮鞋扔垃圾桶里，浑身湿漉漉的就伸手扶稳浴池里坐起来的皮皮。 “咳，咳……”皮皮满脸沐浴盐的泡泡，伸手去脸上抹一把，还是泡泡。她坐起来猛吸两口新鲜空气，被泡泡呛得咳嗽，嘴里全是苦苦的沐浴盐的味道......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七章 是老婆罚他不准上床的节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八章 赛区爆破装置点火 赛场上，飞鼠队外借的两员大将配合沐橙，跟“艾莎舞步”酣战了一场。 与其说是一场酣战，不如说是云歌借机欺负他步七叔。 龙腾身后那大铁门“哐当”一声关掉，八十一道入场通道的铁门全部电弧加码。明白的都晓得怎么回事，步长卿能会不知道？ ——封锁赛场。 但是赛场底下埋有三百磅炸弹的事情，只有云歌晓得，他从皮皮那里知道的——黑网那计算机警告公布过。得知赛场底下埋有炸弹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要欺负一把步七叔的信心，这人跟池......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八章 赛区爆破装置点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培养箱里做出来的混血孩子 氛围突然紧张到极致，池慕酒手里举着吹风机，也不晓得该吹还是不该吹。他眸光锁定在计算机屏幕上，呼吸都凝固了。 “我安找人去现场拆除爆炸装置。”他关掉吹风机扔在梳妆台上，起身就往外走。 “九叔，等等。”皮皮敲着键盘，埋头在屏幕里，硬是把池慕酒给喊了回来。“装炸药的地下室是全封闭的，从外围没法儿拆弹。唯一的突爆破口在赛场中央，挖地洞下去风险很大。他们故意装成这样，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他们的计划。而且，人工拆......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七十九章 培养箱里做出来的混血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章 仍然没能阻止炸毁赛场的阴谋 临舟城城郊一座能源补给站里，停着一辆地下城来的巴士车和一辆满载格斗机甲的大型卡车。他们是接到队长命令、临时开出城区的地下城赛队。 队员们都没下车，围坐在巴士车上看比赛直播。这一路，他们没少牙尖队长詹尼佛。 “詹尼佛这丫头疯了吗，让我们出城，她去跟沐橙打情侣赛？” “老大不小的了，不该为爱情一搏吗？沐橙可是打完比赛就得走的，詹尼佛要不加入飞鼠队，他们今后恐怕没机会再见了。” “也是啊！老大不小的了，该谈恋爱......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章 仍然没能阻止炸毁赛场的阴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一章 被子一抖，两人一并裹进去 “九叔……”皮皮站在池慕酒剪影似的背影后面。她浴池里捞起来的罗马礼服和披在肩上的长发还在滴水，吹一吹冷风都结上了冰渣儿。“都没事。三十二号备战区破口打开后，他们都下去了，只有飞鼠队先前重伤的机甲滞留在赛场上。” 池慕酒蓦然转身，重重地呼了口浊气，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妄断了红尘喧嚣——听见皮皮那句“都没事”，他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了。执政官同赛场一齐炸掉的温文尔雅，在他转身对上皮皮眼眸的那一刻，又从他漆黑......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一章 被子一抖，两人一并裹进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二章 烧了骨灰做墨 带队撤出城区的铎纳，在赛场爆炸后立刻命人开车回城。车队掉头不到五分钟，警车和直升机就迎面围堵上来，将他们逼停在大路中央。 警长从车上下来出示证件后，给车队发免密通讯：“铎纳·巴布拉蒂·穆勒，你涉嫌巡回赛爆炸案件，请下车配合警方调查。” 铎纳起身下车，扶住门框的手都在发抖。她下车第一句话，不是回驳警官她何罪之有，开口就问：“爆炸现场有没有机甲受损，‘艾莎舞步’的队员们怎么样了？” 警长愣了一下，没见过那么......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二章 烧了骨灰做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不，配！ 警督匆匆赶到保管室，存放A17狼人机甲的地方空无一物。地面长长的一条拖，一直延伸到窗户底下，非常明显。拖痕摩擦过的地方，还有一串模糊的脚印。 “翻窗户出去的？”警督满脸疑惑，深感不可思议。他趴窗户边一看，草地上果然有个很深的土坑，目测是机甲残骸砸出来的痕迹。 那机甲残骸剩得不多，好歹也有两百多公斤重吧，怎么拖拽出去的？ “追踪现场痕迹去查。”警督一声令下，他身后几名警官都跟他追了“犯罪”痕迹出去。 特殊审......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不，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谁是你家将军……啊……！ “逮捕萨列萨耶夫，绞死他！” 广场上攒动的人群里头，忽然有人大喊一嗓子，挑头举起旗帜。 “绞死他！” “他就是头没有人性的畜生，绞死他！” “萨列萨耶夫家的每一个人都有罪，不能放过他们。” “一个都不能放过……” …… 那一声呐喊，点鞭炮似的在人群里炸开了锅，瞬间掀起绞杀萨列萨耶夫的狂潮。 审讯室的对话公布在3D屏幕上，等同于萨列萨耶夫公开认罪。他自以为没有监控拍到，却被“黑客”拍下来放到广场大屏幕上，公诸于众。......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四章 谁是你家将军……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今天生吞导弹了是吧？ 亲眼看见狼人化身珊莎·史密斯，云歌眼睛都直了，“这……不是吧？”他脱下外套给珊莎裹上，嘱咐米埃尔大叔：“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米埃尔背起珊莎先走一步。云歌将0号天使獠牙远程遥控过来，拆掉外骨骼支撑缩小成一臂环扣在胳膊上，扛上步长卿就往朝和池慕酒约定的地点狂奔而去。 池慕酒开车在赛区外路边一停车场等他，赛场爆炸的火焰刚灭掉没一会儿，还没人过来取车。皮皮昏迷状躺在后座上，医疗机器人一直在给她检测生命体征......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今天生吞导弹了是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全部端枪朝超跑射击 “我再去弄辆车来，你在这里给他治伤，不然我们没法儿出城。”云歌扶皮皮坐好，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的额头，体温正常，应该不会再有事的。“他这个样子，再不治会死的。”他用眼神指了一下皮皮身旁的步长卿。 皮皮余光打量步长卿两眼，他浑身上下正在治疗的创伤没一处轻的，普通人压根儿扛不住。她问云歌：“步长卿？你们跟他什么关系？” 云歌：“……” 能不能让我多瞒一会儿？ “上野平山郎先生养子，我哥哥，云歌七叔。”池慕酒端坐在......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六章 全部端枪朝超跑射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七章 珊莎本来就是狼人 险些一脚刹车踩停的池慕酒，开窗户大骂，还抄一扩音器大骂：“小兔崽子，爷我今天不把你踹回娘胎，就跟你姓。” 执政官这一嗓门儿厉害，枪声都镇下去了，顿时好多枪械熄火。 来停车场查车的军士们一愣，都空空的端着枪回头看他。他们没瞧见谁嗷的那一嗓子，只见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的速度追了超跑飙车出去，开成一道黑色闪电。 人类嘛，最显著的社群行为之一，就是追风。见有人飙车去追超跑，先前骂人那几辆豪车司机也不甘示弱，全......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七章 珊莎本来就是狼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八章 等你百年之后，我跟你私奔 “我儿子因为池慕酒死的，那你就在这里替他偿命吧。”米埃尔大叔也不晓得什么逻辑，竟然说这样的理由拿枪指着皮皮。他浑浊的眼泪还没落下来，就用手掌捂住脸抹了一把。 某姑娘傻了眼儿了，没想明白闲聊两句怎么能聊出这等结局？ 更让她傻眼儿的是，她余光能瞥见的地方，突然又多出一柄手枪来——手枪枪口对准米埃尔大叔眉心，不偏不倚。持枪那只手满是血污，绕过她后脑勺过来的。那柄手枪，跟池慕酒的一模一样，池慕酒的是墨色，这一......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八章 等你百年之后，我跟你私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过界警车就不会再追 米埃尔大叔推开车门，单手捂住心窝里的枪伤，跌撞两步下车，正巧赶上池慕酒回来。 池慕酒选了满满一手提袋补充能量的小零嘴儿——真没见过他这么买东西的，怕自动售货机缺货，还是钱多了用不完？远远瞧见米埃尔跌下轿车，身上还有枪伤，他硬是拎着那一袋小零嘴儿，慢条细理地上去将米埃尔扶住，说话还轻言细语的：“怎么回事？”扶人都能扶出执政官的味道，摆明了不想管。 瞥见后座里的皮皮和步长卿伤成那样，珊莎了还拿枪指他、逼他......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八十九章 过界警车就不会再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章 星际自由联邦仇恨的余孽 羽弗将军发狗粮，见者有份。 池慕酒车速飚上二百七，开得风驰电掣的。 这一段山路随时有结冰路段，警员们不想跟他一样玩儿命。警车飚不出那种挨着悬崖边儿的车技，只能指望直升机去追。 山路悬在七十五度的陡坡上，直升机螺旋桨转得呼呼的，夹土夹石的碎冰片簌簌地往山脚下坠落，刮在玻璃上沙沙作响。 云歌让幺鸡打一排荧光字，强行塞辅助驾驶系统里，飘车顶上漫天撒狗粮：“见不得小爷谈恋爱，就撒冰花送我？太不地道了吧！小爷我大度......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章 星际自由联邦仇恨的余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又被羽弗云歌带坏一个 步长卿抬手拍了拍珊莎的肩头，以示安慰。“米埃尔大叔是想保护你，或者想帮你找到破解改造基因的方法。你的改造基因很隐蔽，也很特别，是在胚胎时期在母体内生成的，可能会有破解的方法。他效忠研究所，也许就是为了这个，你不要埋怨他。” “再说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灯下黑。像你这样在母体内完成基因改造的案例很难找。铎纳跟我说过，母体改造没有成功的临床案例，至今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出于人道主义，她曾几次放弃申......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一章 又被羽弗云歌带坏一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陷害我不用这样吧？ 震惊完一车老少之后，皮皮还不罢休。她歪在云歌肩膀上，有气无力的接着掰扯：“宝二爷兴建地下城，是得了狼王‘恩准’的吧？当年建城，您没少出力帮他。” 步长卿重伤初愈，尚需修养。听见这话，他险些一口陈酿老血喷出来，跟云歌对了个眼神，没有说话。 皮皮心想，这件事情不说开了，将来必定是个麻烦。 她索性今个儿就掰扯齐全了：“紫色旷野原是狼人的地盘儿，让不让建城，不得狼王您说了算吗？” “宝二爷都跟我说了，他当年落难，......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二章 陷害我不用这样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们不一火箭弹轰死你？ “恐怕不是陷害你那么简单。靠近机甲队那边，过去探个究竟。”云歌在操纵网里说话，偷偷抹一点盖瓶底的乙醚在手心里，假装撩开皮皮散在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不放心，再用指尖摸一摸她的脸蛋儿，还故意把手心凑她鼻子底下。皮皮脑袋在他肩上一歪，彻底睡沉了。 轿车开防护盾，撞开路边的防护栏，从冰原上绕道开去机甲队后面。 那边全是巡回赛地下城赛队的队员。他们很谨慎，见有车辆靠近，派了两名队员端枪指向车门方向。稍有不慎，他......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们不一火箭弹轰死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火箭弹卷着风声呼啸过去 赛场爆炸以后，躲进宠物房里跟蜥蜴四目相对的宝二爷，是真的慌了神了。云歌还在赛场上；不晓得詹尼佛跟步长卿跑掉没有；皮皮那丫头还一个人蹲在酒店里…… 幺鸡那机器人到底好事不好使，能不能护得住皮皮周全？ 这还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哪一头都顾不上！ 幸好詹妮弗给宝二爷发简讯，说她在警局接受审讯，请他过去保释。他心里的葫芦、心里的瓢，才算沉下去一个。 见事态平息得差不多了，宝二爷才趁夜色从宠物房里爬出来，跑去芒果酒店......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四章 火箭弹卷着风声呼啸过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 鹿小姐战地黑网的英雄事迹 呼啸而来的火箭弹不止一枚，陆续出膛的有六枚之多。火箭弹在半空里程扇形飞开，毫无章法，不像是瞄准了谁打的。 火箭弹出膛的时候，云歌是听见声响的。奈何怀里护着皮皮，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反应速度没能超过脑电波。他被池慕酒一把拽倒在地上，没看火箭弹往哪个方向去的，听声音断了个七七八八。 两枚火箭弹往环岛方向，另外四枚落地的爆炸点在机甲防线后方，距离格斗机甲约十到十五米。飞向轿车方向那一枚，爆炸点在轿车后方三米远......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五章 鹿小姐战地黑网的英雄事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说的大礼是临舟城 轿车撤离之后，没跟奎尼一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观察战场情况。能源补给站里的藏身那一队人马果然撤了，还往猛犸象住家方向撤的。 “看来，他们真的截获了宝二爷跟霍先生的简讯。”池慕酒断定补给站里那帮人，就是为了阻止鹤云飞进城营救皮皮，才将他们困在这里的。他们并不想赶尽杀绝，只想把人堵在这里，所以截获皮皮伪造的简讯之后，认定是猛犸象将她带走，于是撤了——还往猛犸象住家方向撤的。 “他们还截获了奎尼跟鹤先生的通讯......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说的大礼是临舟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将鹿小姐摆上桌面做筹码 “我的条件很简单，放了那丫头。”宝二爷把娇滴滴的高脚杯搁在桌上，正经跟猛犸象交涉。“那姑娘来玛雅星度假的，家人都在诺瓦。她要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没法儿跟她父母交代。” “只要老弟你肯放她回去，我就算拼了老命拿下临舟城，也要拱手送你！” 猛犸象小酌两口香槟，单手环在胸前托住端杯子那只手的手肘，听得一愣一愣的。愣完之后，他端庄大方的牙膏广告笑，笑出一脸奸臣像来。“哈！我想姑娘想疯了吗，去你那里抢人？还是说，......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七章 将鹿小姐摆上桌面做筹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八章 借你“私生女”拉拢老黑象 管家退出去不到两分钟，说话的功夫又进来了，笑得极其尴尬的模样给诸位爷鞠躬。“象爷，榕春华在外边儿候着，说有急事找您。” “哟，来齐了！”猛犸象一海碗白兰地灌下去，舌头都大了。“他也是来找鹿小姐的？” “这个不知道，他没说。”喝酒那二位，管家一人瞅一眼，都不是善茬。他硬是压低住声音说话，没敢自作主张才猜测榕春华是来喝酒的，还是来找鹿小姐的。 “请进来喝酒，今晚我请客……”猛犸象又一海碗白兰地满上，豪言壮语......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八章 借你“私生女”拉拢老黑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跟他一样，是在痴心妄想 猛犸象办事神速，当晚就查到皮皮抄小道回了地下城，害宝二爷神神叨叨的跑来误会他一场。他当下决定，不妨去地下城绑那姑娘来出出气吧，顺道兑现诺言。反正他已得了天时地利人和，迟早要跟阿伦戴尔大干一场，得不得罪地下城都是一样。 为了让象爷成功兑现诺言，云歌在床上空等了一个小时，某萝莉沐浴更衣也沐浴了一个小时。因为皮皮设的安全系统太复杂，猛犸象派来的高手破解不开，足足搞了一个小时才进来…… 裹浴巾出来的皮皮，还没...... 《反派BOSS不准死》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跟他一样，是在痴心妄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章 画地图，画出一场世纪大战来 池慕酒个人终端提醒：A0019号私定程序解密。 步长卿陪他喝茶，余光瞄见一眼那个消息，没有细问。 池慕酒心道：“坏了”，发送星际信号的程序可能无意间被皮皮点开了。他匆匆起身跟步长卿道别，大步流星赶回自家积木屋，在家门口就跟云歌碰了正着。 “池，小，九！”云歌还没进门儿，就压着怒火，将他九叔小名带姓喊了个齐全。 “你喊‘池小九’喊上瘾了，是吧？进屋说话！”池慕酒板正起脸来，颇有点不怒自威的夫子风范。要是有把......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章 画地图，画出一场世纪大战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一章 躲到哪里去能避免战争？ 回到自己的积木屋，云歌还真让皮皮赔了他两个小时。 皮皮这几天生活极不规律，路上有什么吃什么，全是池慕酒买的膨化食品，这还赔了两小时…… 她大半夜的喊饿，云歌又也不会做夜宵，给她冲杯牛奶端到床前，算是很会照顾人的。联邦上将的生活琐事都有秘书照顾的，他哪会做饭，再不济还有幺鸡代买的外卖。在太空作战的时候，基本上吃复合营养餐度日，他也不怎么挑剔吃食味道，能果腹就行。 “你大半夜的喊饿，我是不是要当爸爸了？”云......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一章 躲到哪里去能避免战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二章 玛雅星将从人类历史上消失 好容易将大论星际战的小丫哄睡，云歌自己却没心情睡了，撑着见底的电量坐旷野上抽烟去。 在地下城住这三个月，他还是一次登上城外的瞭望台。爬上去，闲闲散散的席地而坐，也没个正形。 瞭望台下形同虚设的铁围墙，在探照灯的强光下显得尤其苍白，还不如他指尖缭绕的白烟来得实在。 “大半夜的不睡觉，想明白要跟我同流合污了？”池慕酒春风和煦的声音，同他踩在楼梯踏板上的孤寂的脚步声，一并在云歌身后响起。 “什么叫‘想’明白的？......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二章 玛雅星将从人类历史上消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三章 芭比床上睡着的“公主” “所以，我们的在伊甸园反攻之前，尽快组织平民撤离。”池慕酒噙着十里春风般浅笑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潋着柔光，却没有柔情。“撤离方案我暂且定下吧。烽火十剑掩护，将平民分散送往各大星系，这样他们没法儿分散兵力去追。就算秋后算账清查几亿人口，也没那么容易。” 云歌一口气把新点的香烟抽掉一半，吐了好长一缕白烟。“搬迁整座星球，这工程何等浩瀚。初略估算一下，得上万艘超级星舰……去哪儿弄啊？” “不有懒狮城吗？”池......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三章 芭比床上睡着的“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四章 老黑象，喊我闺女儿出来 猛犸象单膝在跪坐在芭比床前，礼品盒放在脚边，唇角噙一点浅浅的怜爱的笑意，眼眸里尽是酸涩。他似乎想要伸手去捧起床上那位“公主”的脸蛋，但是没有。 芭比床是整冰雕的，床头雕的蔷薇花惟妙惟肖。“公主”身周缭绕着轻烟白雾，应该维系她生命的用的。 幺鸡检测过芭比床上的白雾，成分很简单：水、代谢系微生物、微量营养物质、氧气、二氧化碳，果然是维系生命用的。“公主”没有呼吸、心跳，全靠人造的代谢系微生物维系生命——说......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四章 老黑象，喊我闺女儿出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五章 想不到，我羽弗云歌也有今天 提到凡素和她女儿，宝二爷就淡定不了。他一贯长袖善舞，听说猛犸象绑了皮皮他单骑赴宴，说好的要跟猛犸象好好说话谈条件。 想到凡素和她女儿就在猛犸象的“城堡”里，他真没法儿淡定，即便路上想了无数好听的说辞，踏进那栋大拱门他也说不出来。要不是“皮皮”被绑在这里，还真得露馅儿。 猛犸象两手抄紧衣襟，禁不住一哂，顶一头风中凌乱的鸟窝谈笑风生。“说好拿阿伦戴尔来换的，仁兄怎能反悔？” “还没回城就有人告诉你，我派人去......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五章 想不到，我羽弗云歌也有今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 我抱小娇妻，先走一步 宝二爷那边出了事情，池慕酒赶紧请鹤云飞召集地下城股东，布置战略部署。 菲利普和珊莎也出席了这次会议。 “什么？这种时候，宝二爷还去找猛犸象要女儿！”奎尼“噔”一声拍桌子站起来，震怒又惊愕的神情里多少有些茫然。几十年反攻阿伦戴尔的计划，都没落实，听池慕酒分析战略部署，感觉一朝就能落地，听起来像个神话。但是宝二爷这尊大神到底在搞什么，不是说好跟猛犸象联手的吗？ 他怎么也没想明白，关键时刻会出这种乱子来，宝二......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六章 我抱小娇妻，先走一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七章 战场上，情情爱爱都是变数 “我这学生常年在外，没什么拘束。在地下城这几个月，若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鹤先生跟宝二爷见谅！”池慕酒没啥目的，极少跟人主动闲聊。 如此客气的一句话，听得鹤云飞心里犯憷。 圣维亚军校时期极其护短的实战教官，他的学生从来只能他自个儿教训，不准外人说三道四的。前联邦报道烽火十剑丑闻的，哪家媒体没收过联邦的高价税票？ 鹤云飞不由得问他：“池老弟此话从何说起？阿云三番五次赶马拉车，硬拽着地下城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七章 战场上，情情爱爱都是变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八章 怕就怕，来的不是鳖 云歌同意去阿伦戴尔接应铎纳，池慕酒和步长卿都宽了心了，只他自己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又是哄女友被逼无奈。 但是任务是他亲口承诺的，没有特殊情况，他不得反悔。 “时间差不多了，整队集合吧。”池慕酒看一眼时间，起身准备要走。他忘了皮皮不是军人，多少有点姑娘家的通病，磨磨唧唧的——这还准备去染个头发再走。“算了，你跟云歌一起，晚点儿来吧。他‘怕妻懦夫’，迟到也是可以原谅的，我们不苛求女人。” “滚！别在这里吃......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八章 怕就怕，来的不是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零九章 叛徒！ “地下城那边的消息，都是从股东会上来的。就是当年追踪嫂夫人和‘小公主’那两位，错不了！”猛犸象身旁那位副将，撩望远镜往城堡外眺望，望了足足一分钟。没有卫星监控的权限，只能用红外线扫描和望远镜。 红外线扫描半径内，是有人埋伏的。埋伏的突击队，却一直窝在雪地里不动。 这什么情况呢？！ “地下城那边，有没有给突击队出动的准确时间？”猛犸象跟地下城打交道几十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听说召集地下城股东当众排兵布阵的，......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零九章 叛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章 别在小公主面前开枪 猛犸象疯了似的，脚下生风的狂奔姿势往小熊宫方向赶过去，发型吹成随风飘扬的冰冻模式。 等他带人跑到小熊宫旁侧站定，才发现炸的不是小熊，是小熊前面的另一栋别墅。在城楼上看见的爆炸浓烟，恰好挡住小熊宫，这两栋别墅在同一方位、距离又近，判断失误纯属正常。 往废墟跟前一站，江湖上叱咤风云的炼狱黑象，膝盖窝都软了…… “谁干的？！”他双手端住机枪，硬撑住小腿肌踩上废墟，屏住呼吸往各个方向巡视过一遍，没见到危险人物踪......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章 别在小公主面前开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算是执政官手下留情？ “你暗算我！”猛犸象半眯起眼睛瞪向池慕酒，瞪出他一个十分歉意的暖笑。他这才反应过来，菲尔和斯塔涅维奇是真心腹，炸毁小熊宫邻近别墅只是执政官借来的推手，将他二人推到他枪口底下，让他亲自枪决。 这杀人不见血伎俩，想起来后怕！ 还有宋裕侨…… 猛犸象这方跟池慕酒对峙，暗地里脑电波写简讯发给部下：“别杀宋裕侨，中计了！” 两秒种后，他收到回复：“抱歉，长官！宋裕侨已经枪决。” 向来威仪赫赫的炼狱黑象，通过精神链接读......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算是执政官手下留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坏了，赶紧让她回来 池慕酒走后，猛犸象派人去大熊宫、小熊宫排雷，真找不到池慕酒装的炸弹在哪儿。搞不懂他是虚与委蛇故意诈他的，还是装隐形炸弹的技术确实高超，两栋别墅差点掘地三尺，还是查不出来。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把人搞出神经质啥的来，真没问题。 回头去找宝二爷，他才真的神经质了…… 折腾这么一宿，“城堡”里别墅被炸毁的声音惊天动地的，他竟然睡得鼾声如雷，天大亮了还没起床。 “起床，走人！”猛犸象平生头一回，亲手掀被子喊人起床。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二章 坏了，赶紧让她回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今年命犯萝莉？ “什么事情，非得让他俩回来？”池慕酒刚从睡狮城堡回城，听宝二爷这么一紧张，他也难免一脑袋浆糊。 宝二爷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将他从警局打听来的消息和盘托出。“圣火联盟有成员进入玛雅星。警局将巡回赛赛场爆炸的案子归结于圣火联盟，听说他们下一步目标是阿伦戴尔。昨天凌晨，阿伦戴尔已经开始全面清查。” “不管圣火联盟有没有成员在玛雅星，云歌作为圣火联盟前任主事，在阿伦戴尔露脸都会有危险。他还带着皮皮……” “洛河已......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今年命犯萝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那我滚了？ “我……她想吃火焰冰激凌，我没把她怎样……”云歌一脸无辜样，说话舌头都打结。 真没想怎样？半分钟前不是还想早点生个小萝莉吗…… “你什么你，火焰冰激凌就想把我妹妹骗走？”叛逆小丫不依不饶的，指云歌鼻子大骂。 云歌瞥一抹眼尾余光向皮皮求救。皮皮侧过脸去，懒得理他！ 糯米团子见她姐姐过来，“爸爸”大腿也不抱了，坐地上“哇哇”的使劲儿哭，可伤心了。瞧她卖力大哭的架势，仿佛半口气抽不上就能晕过去似的，感觉受了天大......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四章 那我滚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很怕她们出事 “阿云，我们回去吧。”皮皮跟在云歌身后，听到脚步回音的同时，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枚领带夹可以用精神链接召回。” 进入阿伦戴尔，她一直都喊云歌“阿云”，这会儿也没敢改口。 “没事，瞅一眼就走。那两丫头挺古怪的，这地界也挺古怪的。”云歌给她当子弹的姿势，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是福不是祸，是锅躲不过。阿伦戴尔北郊有这么一座废墟，不知道是不是祸患，得去瞧瞧。” 皮皮眼神光四处瞄着，自己的呼吸声和呼吸的回声都能......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五章 很怕她们出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快走，追个干闺女儿回来 皮皮从身后环在云歌腰上的手，翛然抽了回去。 云歌手心里一空，蹲在店招背后的夹缝里，艰难地转身过去将她搂住，内视角度问她：“你怎么了？” 某姑娘闷葫芦样一张萝莉脸，黢黑的，不想跟他说话。 云歌满脑子宠溺煮成浆糊，无言以对，垂下眼眸咬一咬下唇，美其名曰自我反省。事实上，他也反省不出什么名堂，余光瞥见那边紧张到窒息的糯米团子，她在人群里抱他大腿喊“爸爸”的软糯声音，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这没遮拦的脑电波，又过......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六章 快走，追个干闺女儿回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封锁路口，看他们往哪儿跑 贼丫头脚力劲再好，也跑不过一群财狼虎豹。她还拎一小的，没几百米就被赶上了。 野兽喉咙里低吼的咆哮在身后压近，乌压压的一条大街全是獠牙磕碰的“昂呜”声。头顶上巨大的阴影压过来，猛禽猎食的狂欢呼啸而至，凄厉，尖锐。 死亡的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奔跑中的俩丫头片子裹挟进去。远方的漫漫长路，仿佛已不再属于她们…… “吼！”低低的咆哮滚过野兽咽喉，率先腾空而起往贼丫头肩上扑的，是一头猎豹。 嗞——刺耳的电流声过......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七章 封锁路口，看他们往哪儿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无路可逃 飞禽、走兽都没空管那两贼丫头，她俩大的抱小的猫在墙根底下躲避“空军”视线，往更北的方向狂奔而去。 盘旋在屋顶上的恶龙，盯上两枚小嫩肉，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来。他跟在俩丫头身旁，往她们左近的建筑屋顶上一步一步过去，它尖锐的爪子抓得尖顶上的瓦片沙沙作响，还时不时掉下碎瓦来。 巨大的阴影逼近，唬得两丫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顾埋头狂奔，不晓得下一秒能不能躲过成为恶龙腹中餐的命运。 街沿的门里、窗户里时不时有黑影掠......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八章 无路可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九章 肯定是几栋楼连环爆炸 “小美味，你们在这废墟里躲躲藏藏半个月了吧，不累吗？”窗外獠牙吹的口水风，略带一点嘲讽的嗤笑，对他的小美味颇有“关爱”之意。他尖锐的爪子，在窗棂上抓得咯棱直响。“来个了断怎样？” “你半个月前就发现我们在这里，为什么现在才痛下杀手？”云歌手枪搁在腿上，没打算开枪——这种情况开枪也是跑不掉的，他嘱托临终遗言的语气质问窗户外恶龙。 恶龙作为指挥官的威仪，云歌是看出来的。只要恶龙不开口，成群围住他们的蝙蝠也......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一十九章 肯定是几栋楼连环爆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章 救了小狼一命 头顶上去而复归的啾啾鹰唳，尖锐得像爪子在耳膜上挠过一样。 本就荒凉的废墟，瞬间肃杀了。 皮皮浑身一个战栗，推开云歌一点，问他：“还追你干闺女吗？” 风水这东西，还真得轮流转。 听见皮皮那句话，云歌浑身长刺的感觉，头皮都是麻的。他干干地笑了一下，“干闺女儿还是算了，我喜欢咱俩生的。”再搓一搓皮皮的脸蛋儿，问她：“冷不冷？” 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动作，是不是太明显了？ 皮皮不借助伪系统的认知共感，也能察觉到云歌出尔反......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章 救了小狼一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二百二十一章 搜，他们跑不远的 贼丫头的老虎爪子不好使，她挥爪子往半空里一拍，将云歌丢给她的枪械拍出去四五米远，掉地上还打旋。 皮皮：“……” 羽弗云歌，你这二哈！有你这么宠闺女儿的吗，明知道她接不住，还扔枪给她？老虎爪子能使枪吗？ 云歌：“……” 我……你就不能变回来吗？ 这个Bug捅得够大，老虎爪子不能使枪，不等于猛禽爪子不能将它抓走。 手枪“啪”的落在地上，两圈旋到一只白头雕脚下。“啾”的一声猛禽嘶鸣在废墟街道里激起回音，白头鹰伸爪子...... 《反派BOSS不准死》二百二十一章 搜，他们跑不远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要命的对赌 阿加塔点开个人终端，用键盘打字：“这里有间地下室，进去躲一躲吧”。她不敢出声说话。 云歌借荧光屏的一点微光，点了个头。他将刚做完盾牌的领带夹取下来弄成一把机械锁，扣在阿加塔身后的大铁门上，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声音来。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左手牵上阿加塔，上前两步，右手强行拽上不愿让他牵手的皮皮。 “放手，我自己会走。”皮皮强拧着手腕，想从云歌手里挣脱，还在内视角度跟他闹别扭，委屈吧啦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要命的对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情敌，还不让我认识？ “你两都把枪放下！”阿加塔是半人半兽的基因，也是姑娘家。尽管云歌是熟人，被他手持军刀一挑下巴，她声音也变了调调，有点恐惧的颤抖。好在云歌以往比较纵容她，她他羽弗将军跟前说话，总算没有闪到舌头。 两头小兽伏击姿势徘徊在阿加塔脚边，喉咙里“咕咕”的野兽咆哮滚动着，她们在本能地寻找攻击点。瞧这模样，是没有接受过特别训练的。 持枪对赌的两个男人，压根儿就不理会阿加塔，更不得理会她脚边那两头未成年小兽。 “别动我......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情敌，还不让我认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四章 气死沐橙，借他避祸 “你说你行动保密，到底是怎么保密的？”云歌揪起沐橙领口，推到楼梯上，提拳就照他脸颊上过去。这回，他领带夹握在手心里，没卡在拳面上——怕某人脸打破相了，赖上皮皮。 “咕呜……”野兽喉咙里滚动的怒吼，护在沐橙肩头位置。贼丫头化身的老虎，龇牙列齿地向着云歌。 “沐橙……” 皮皮想上前架开他二人，刚收起手枪的林亚迅，速拔枪将她拦了下来。“别动！” “住手！”沐橙听到拔枪的动静，心头猛然一惊，喊住了林亚。“把枪放下......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四章 气死沐橙，借他避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是不是做过基因改造? “羽，弗，云，歌！”沐橙起身，将虎妞放在地上，一字一顿地把云歌的名字喊了个齐全。“你气死我有用吗？该知道的，她迟早会知道。我让你带她走，就是不想她给十三星系陪葬。你打二十几年星战，到底懂还是懂？” 这话落在皮皮耳朵里，那还得了？ 她想推开云歌，云歌按她背心上的手一紧，硬将人箍在怀里没放，在她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让她尝到血的味道，还内视角度警告她：“这是我跟沐橙的事情，你别插手！” “你顶个机器人的假名，......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是不是做过基因改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定要在这里报两箭之仇？ 阿加塔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很想沐橙当众承认自己接受过圣火联盟最高级别的基因改造。碍于云歌在场，她没代沐橙当众点破，咬了咬下唇，抱起脚边的小狼去角落里给她治伤，似乎不打算再掺和。 贼丫头化身的虎妞，也跟在阿加塔身旁，躲角落倔着，不想再溅一身的血。 “没有。如果有，我肯定化身猛兽，把男朋友往死里揍。当场能报夺妻之恨，有甚不好？”沐橙仍然当众撒谎，加强行狡辩。他摁在皮皮手背上的手，无意中紧了一下，听见自己内......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定要在这里报两箭之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烧杀抢掠都不管的吗？ 角落里，给小狼治伤的阿加塔收起医疗箱，将小狼放在隔热垫上，起身朝皮皮这边过来。她递上一支小小的玻璃瓶给皮皮，是小狼用剩下的半支麻醉剂。“凑合用吧，这里物资紧缺，就剩这么多了。” 皮皮抬眸看了一眼阿加塔，没接她手里的麻醉剂。映在她眼眸里的，是森系仙女忧郁的容颜，眉心蹙得很紧，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起就没放松过——银幕上的阿加塔不是这样的，清浅的笑总像浸过一点淡淡的蜜。 皮皮潜意识的，复制了一版银幕上阿加塔的......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七章 烧杀抢掠都不管的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八章 至于军火，谁找到谁受益 皮皮本就不怎么白莲花，云歌故意岔开话题训斥贼丫头，连带阿加塔一并训了，她假装没听见，也不搭话。 难得有人维护，还替她报一箭之仇，她当然不能驳了云歌面子。 无麻醉机治骨伤的手术中，她的注意力本就集中在手腕的痛感上，云歌突然把话题岔开，她连脑电波都不怎么续得上。 “芒果果想吃冰淇淋，在航舰上就一直念叨。她不敢跟你说，所以……我就偷偷带她去了两次阿伦戴尔，顺道打探消息。”喆贝贝脑袋耷拉得很低，声音小得蚊子似的......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八章 至于军火，谁找到谁受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喊爸爸，先把人带走 警队已经搜寻到仓库这边来了，动静很大，他们靴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也很大——在仓库外整队后，端重型枪械跑步进来的，应该是认定了仓库里没人。 地下仓库里，皮皮手腕上的骨伤还没完全治好。虎妞趴在楼梯顶端，耳朵贴机械门门板上，仔细打听外面的动静。 进来的警员，沿着猛禽翻找的痕迹仔细巡察一遍，没走。警长下令仔细查，他又开始了地毯式的搜寻。 地板上，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能跟虎妞的心跳统一步调。双方隔着楼板的对峙剑拔弩......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喊爸爸，先把人带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章 不等于让她们去送死吗 “真的吗？”虎妞哧溜一声窜下楼梯，坐阿加塔身旁化一人形，搁脚边的狙击枪都不要了。“我可以吗？可以跟羽弗将军去做两个月的预备队员吗？” 羽弗将军都说了，警队不会搜到这里来的，虎妞也信。 “别把枪械丢在一边。那是你活命的机会，不到非得松手不可的时候，千万别松手。”云歌没立刻同意，这本来也不是他同意就能算数的。他先将一军，把这贼丫头的心给收了再说。 喆贝贝火速起身噔噔几步跑上楼梯，狙击枪拎起来抱在怀里，又回来......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章 不等于让她们去送死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结局未必就有设想的那么坏 警队离开仓库之后，又在废墟各处粗略地查过一遍。沐橙带队的圣火联盟和那帮返回废墟的改造人，各自趴在隐蔽点位置，端狙击枪瞄着每个角落里的动静。 云歌和皮皮带俩丫头翻窗户出去，跟警员们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这些，暗中伏击的两队人马都是瞧见的。尤其是皮皮那笨手笨脚的，云歌单手搂她坠安全绳下去，她都能踩倒窗户底下冰雪覆盖的小雕塑！ 踩倒雕塑也就算了，她还极其认真地“喵呜”了一声…… 这是要做啥？ 难道零下一百八九十度......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一章 结局未必就有设想的那么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有尝试过心痛一个人吗？ 那天晚上，皮皮敲了一夜的键盘。帮两“小兽”抹掉伊甸园系统里的身份信息后，她又连夜分析阿伦戴尔的网络系统、理想人的能量来源，以及他们受网络磁场的影响。 云歌坐角落里陪她，看书、嗑瓜子儿，嗑了整整一晚。 两“小兽”在客房里睡得很安稳，一点都不添乱。她俩真以为，鹿小姐的工作能多到铺天盖地的节奏。 云歌却晓得，她是听她二人说起昆仑星沦陷后的颠沛流离，心下不安。忙到没有余力去思考，才能避开那些让人忧心忡忡的揣测，......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有尝试过心痛一个人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还是留在这里拯救意面吧 步长卿的凌迟论，说得皮皮一顿郁结，字字如刀落，在肌肤之上若有切肤之痛。云歌从小就是理想人，那么……他是不是也像步长卿说的那样，很小的时候就受过切肤之痛？ 云歌不提防又暗戳戳的心窝里挨了一箭，赶紧搂住皮皮肩头，将人揉进怀里，不懂自己是理想人的事情怎么被她黑到的。“哪有那么严重，你们又没见过理想人升级的手术，怎么知道会有凌迟之痛。就算有，麻醉剂都是摆设吗？” 步长卿翛然站起身来，顾不上家里有没有客人，径直......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还是留在这里拯救意面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攻破阿伦戴尔的秘密任务 “鹿姐姐……”喆稚绾端着新鲜出炉的意面从厨房出来。 吵着想吃意面的皮皮，早已窝在沙发里睡成一头大金毛，编成辫子的浅金色长发卷成卷儿，铺得一脸。 “嘘……”云歌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一个禁音手势。“别吵她！”他小心翼翼地撩开她铺在脸上的金发别到耳后去，给她垫上枕头，接过管家机器人手里的毛毯替她盖上，在她发顶落下个轻吻，这才起身接过喆稚绾手里的托盘，眼神点一点餐厅的方向，带喆稚绾一起过去。 “她太累了！怎么......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四章 攻破阿伦戴尔的秘密任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五章 老了，跟兔女郎玩不动了 追踪到土著改造人的总会所所在之后，幺鸡立刻就返回了地下城，池慕酒却没回去。 那一方被称为总会会所的小院，布置的非常朴素，仅仅几栋冰雪屋，院内没有任何雕塑、或别的装饰，没他“老板”一半高调。 会所里没人常住，有且仅有几台管理机器人在院内清理积雪和多余的冰渣，保证仅有的几栋冰雪屋不会被冻成大方块。 小院不仅没人住，周边还荒凉，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方圆几十里内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初来乍到，没定位导航还真会迷路。......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五章 老了，跟兔女郎玩不动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到底记不记得自己姓榕 睡狮城堡今晚的派对的主题，是庆祝象爷接了阿伦戴尔一笔豪单。 派对上，迷人眼的鸡尾酒，掩映着迷人眼的兔女郎…… 这些都不是猛犸象的，是座上贵宾榕春华的。 今晚的榕爷，可不是谁谁谁的管家。他周王正武的燕尾服，派对装扮坐在贵宾席上，身边堆的都是兔女郎。这场面，怎么瞧怎么像是远古时代的两国“国宴”。 幸亏不是战国！要不然，这气派得，绝对能可以宴请七国。 “这笔大单，多亏榕老弟出力。这杯敬你！”猛犸象歪一歪脑袋，榕春......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六章 到底记不记得自己姓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全线封锁紫色旷野 咚咚，洗手间门上有扣门的声音。 “榕兄弟，我开的两瓶联邦时期的干红，还在派对上等着你呢？你肠胃到底空出来没有？”门外说话的，是猛犸象的声音。 象爷亲自上门来请，确定不是睡狮城堡的卫生纸招架不住了？ “宝哥哥，联邦时期的干红等着我们。过去怀念一下？”榕春华半蹲在地上，拍一拍二爷的肩膀，假装笑得很儒雅。 宝二爷背靠门板，膝盖窝一软滑下去以后，倔在门后是个半跪半倒的极品姿势，很狼狈。榕春华笑得出来，恐怕早不记得......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七章 全线封锁紫色旷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八章 玛雅星一并黑掉 “你跟我来。”穆勒教授用眼神点一点走廊尽头方向，先走一步，带珊莎过去。 “嗯。”珊莎仙气十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在教授身后像个木偶人。 为特殊监管区建的实验室，是农场里的一栋小楼，楼道上也没有围栏啥的，全凭被监管人“自觉”。站在走廊上放眼眺望，农场层层叠叠的绿，以及掩映在绿色里的各色瓜果，都能尽收眼底。这里的空气还足够清新，不像工业区，总是闷闷的。住在这里，更像是来度假的，但事实上不是…… 所以，不管......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八章 玛雅星一并黑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九章 要送就送鹿小姐，别的不收 “云歌，有一些事情……我不大敢确定。”皮皮设定好计算机伪装IP，开始黑网。她敲键盘的手指不停，落在屏幕里的眼神光却有点飘，不像从前那么笃定。“就是断网之后，能影响理想人到什么程度、能影响多长时间，我不能确定。” “这仅仅是一个猜想，不敢保证它可以实现。如果计划失败，幺鸡的IP地址很可能会直接暴露给管控局射手星系总部，连中转的机会都没有。” 言下之意：羽弗云歌回归十三星系的事情很可能瞒不住，我们会遭遇前......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三十九章 要送就送鹿小姐，别的不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章 严守防空隧道 珊莎跟菲利普聊完重磅武器，在指挥室里就大吵一架，吵得鼻子、眼睛冒烟，出指挥室还互相指鼻子大骂。 “去泥马的重型武器，老子不要了！” “我稀罕给你，留着轰炸阿伦戴尔不好？” 珊莎指尖拈的烟头，往身旁的卡车底下一丢，转身迈大步进城，连带自己的人马一并招呼回地下城去。 丢卡车底下火星四溅的烟头，唬得一众兄弟们七手八脚地围上去，想拿靴底去将它捻灭。结果，鞋底踩鞋背摞成一摞。 珊莎怒气冲冲的模样冲回地下城，把城门一关......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章 严守防空隧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为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奎尼走出指挥室，从外衣内袋里摸出烟盒来，散给身旁的兄弟们一人一支点上。“菲利普在搞什么鬼？咳，咳……”他自己边抽边咳嗽，好像不怎么会。他虽然心下狐疑、至今没懂那张纸条是谁写的，但它现在并不在自己手上，指间的香烟抽不抽得完都没有关系。 “安德烈那野小子，他跟菲利普吵架，害得自卫队兄弟们险些集体充了炮灰……” “菲利普去管控局做人质，他们才答应撤兵的。” “代价就是允许机械兵团搜城。” “你胡说，安德烈才没想......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一章 为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二章拿深吻说话 将他辩驳堵回去 珊莎那句“同归于尽”，震得杨子当场失语。他搞不懂自己哪根神经短路了，要怀疑珊莎。 “哦……那……那就没事了。”杨子说话舌头打结，耳朵上火辣的尴尬都能打败他的自信。他想再退一步，却已退无可退，半蹲在地板上那假小子眼神很逼人，比他耳根上的火辣更加灼热。 没地儿退了，他索性反手去摸舱门把手，想溜之大吉。 “不是来送礼物的吗，就要走了？”珊莎趁杨子反手去摸舱门、没空留意她动作的空档，夺过他半握在手心里的项链。 杨......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二章拿深吻说话 将他辩驳堵回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他如火如荼的热吻得废掉 喊住执政官的男人没敢继续上前，他很守规矩，跟执政官保持至少十米远的距离。执政官助理跟他交接过事情之后，他就转身消失在人群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能大摇大摆进入诺瓦的纯血人类，不是间谍，肯定身居要职。非常时期，间谍没那么容易接近执政官，除非技术手段相当了得。 距离执政官百米开外的地方，有家咖啡馆。透过卡座半透明的琉璃窗户，有台相机聚焦在执政官和喊住他的那个男人身上。 路人以为那台相机在拍特效街景，坐摄影......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三章 他如火如荼的热吻得废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朝执政官助理开枪 十三星系第一大奇观：羽弗将军指间拈着香烟，祈祷万星之主的姿势，半真半假地趴在围栏上抽烟——双手拇指、食指和中指贴合，无名指、小指紧扣，拇指抵在眉心。这是香烟熏死万星之主的虔诚祈祷，还是无意识的缓解紧张的本能动作，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跟幺鸡的连线要蹦字蹦了十几分钟，也是仅仅是将皮皮伪造的“政权移交令”完整地发给过去，让幺鸡假拌执政官仰慕者接近他；喆稚绾以同乘娱乐频道记者的身份靠近，假装偶然发现花边......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四章 朝执政官助理开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五章 在炮火轰炸里化作…无机盐 执政官助理往前一扑，咯吱窝底下夹的糯米团子险些摔下楼梯。推推攘攘逃命的人群，瞬间将他两人淹没在涌动在鞋底之下。 “别放走那小狼崽！她可能是圣火联盟的奸细。” 阿布尔肩上中了一枪流弹，心窝里仍然没点儿热血，要置那糯米团子于死地。 “让开！让开！……想活命的，多给我让开！” 十几名职业保镖持枪拨开人群，去找湮没在人潮里、被勒住嘴巴喊不出声的糯米团子。 “快救果果……”银色盾牌后面，持枪狙击执政官助理的手，丢下手......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五章 在炮火轰炸里化作…无机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六章找不到稚绾…别让他活得太好 继高射炮之后，自卫队抢来的十余辆近地机甲也在智能机的轮番轰炸中沦陷，彻底被炸成废铁。——出城的自卫队队员，几乎全部沦陷，没死的也躲地洞里不敢出来。 “关城门，快！” 这一次，在自卫队通讯频道里响起的声音才是奎尼。 之前带队出城的，不晓得是谁。在通讯频道里喊“开炮”的，是菲利普的副手。 得到代理队长指令，近五百吨防弹钢铸成的外城门，轰隆一声陷落在紫色的矿石堆里，在地底震开一圈一圈又一圈的冲击波。 近地机甲和高......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六章找不到稚绾…别让他活得太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七章 喆稚绾连中十九枪…活不成 “阿布尔？”幺鸡大逆不道地对执政官直呼其名。他不喊先生，连姓氏都没有。 换作常人，执政官肯定要骂“年纪不大一萝莉小丫，父母怎么教的”，但是萝莉空灵的机械音落在执政官耳朵里，简直就是霹进天灵盖的滚滚天雷。 ——朱雀，她是朱雀。 羽弗云歌的机甲核，朱雀！ 执政官是联邦时期的过来人，也曾在军队服役。他记性再不好，也不可能忘记当年臭名昭著的烽火十剑，以及他们臭名昭著的头儿，羽弗云歌。 “你……你是朱雀？”阿布尔满手......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七章 喆稚绾连中十九枪…活不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八章 幸好珊莎不是真男人啊…… 玛雅星管控局总部，菲利普的直升机还没落地，爱玛少将就收到了前线停战的消息。停战令压根儿没过她手，直接在地下城战场前线生效。 强行重启作战指令根本来不及，前线的智能机已在坠机路上越走越远，而且网络连不上。 爱玛少将取出抽屉里的手枪，拨开保险就往外走。她恰巧在门外撞上警卫队队长，严肃了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训人，“怎么回事，工程队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这个时候断网？” 警卫队队长当即汇报紧急情况。“工程队正在检修网......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八章 幸好珊莎不是真男人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四十九章代表地下城，谢谢象爷的航舰 幺鸡在悬浮列车站留下的烂摊子，不是一般人收拾得了的。能收拾这局面的，只能是潜伏在北境废墟的步长卿。 喆稚绾进入阿伦戴尔之前，他就找人摸底一路追踪的过来的。阿布尔签书“政权移交令”，他第一时间就已收到消息，即刻命人控制住阿伦戴尔附近的交通枢纽，以及城郊的网络机站，核心区的信号塔更是暴力对待，重要部件全部拆毁。 即便将来全球网络信号再次疏通，阿伦戴尔也是一座信息孤岛。 所有一切安排妥当，他还亲手击毙悬浮列车......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四十九章代表地下城，谢谢象爷的航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章 师生俩气人的模样…比着长的 陌生通讯挂断，睡狮城堡又通了电、通了网，重新回归了现代社会。 鼻子气歪的猛犸象，还没得及砸对讲机泄愤，个人终端里又进来了通讯请求。这次可不是黑网来的，显示屏上有名有姓地显示着对方身份，赤霄。 “阿伦戴尔什么时候给我？”猛犸象老脸沉水，方才那通“闲聊”没泄成的愤懑，开门见山地砸赤霄那里。 赤霄是诺瓦政界，出了名的春风暖雨，极少在明面上跟人针锋相对。他眼眸里一点暖笑过去，把摄像头的角度往旁侧挪了一挪，没有说......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章 师生俩气人的模样…比着长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逃到域外荒漠去，占星为王 榕家会所的进城堡找人，听说象爷醉得不省人事，也不好去打搅他，自行跟宋裕侨去找榕春华去。 那位真正醉得不省人事的，被兔女郎们玩儿坏了——给他画一脸的小丑妆、戴一对蕾丝款耳朵，丢在不晓得哪个猪窝里睡迷糊觉。他床单歪歪斜斜的裹在身上，裤衩儿穿没穿都不知道。 宋裕侨在门外瞧见此等情形，不好意思进去，不晓得该怎么跟“榕家人”交代。“咳，咳！”他干笑两声，遥控医疗机器人给猪窝里的“小丑兔女郎”注射一支镇定剂，让“......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一章 逃到域外荒漠去，占星为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二章 能毁掉四分之一座地下城 珊莎的请求，在云歌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情况紧急，他只能应珊莎请求，出城救援。 “收到支援请求。” “珊莎·史密斯上尉听命，带人去把我们登陆玛雅星那架机甲挖出来，我六分半钟之后跟你汇合。” “在自卫队找位可靠的大哥哥过来帮我照顾芒果果，她现在的状况不好，我不敢带她上战场。替我照顾好她。” 云歌在通讯里给珊莎下命令，起身替皮皮收拾染发喷雾和虹膜漂染凝胶，下巴点一点起居室的方向，让赶紧去换......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二章 能毁掉四分之一座地下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三章 整座玛雅星都能做我墓碑 杨子的通讯请求，一直拨一直都没人接，云歌在旷野上飙车，心电图能跟越野一路颠簸。他拟人机器人的身体，都能感觉到脚底升起的凉气在四肢百骸蔓延。“你给珊莎发通讯请求，让他派人进城接应杨子。我怕他出事。” “珊莎派人去了……”皮皮声音都是沙哑的。云歌近在咫尺的背影，透过眼眶里那点晶莹落在虹膜上，模糊得连救命稻草都算不上，很让人无奈。 “再拨。”云歌穷极所有，挖空想象力也构建不出一四岁萌娃的行为模式，没有办法猜......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三章 整座玛雅星都能做我墓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四章 离那台机械佣兵远点 爱玛少将欣慰的一点浅笑在唇角漾开，更加和蔼可亲。她让出自己的座位，在座椅靠背上轻轻拍了一拍，示意性的眼神看向菲利普：“坐！” ——这可是坑人不浅的一招。 菲利普原地呆成雕塑，半晌才敢说话，还没把舌头捋直。“将军，您这不是折煞我吗？我哪敢坐您的位置。” “等我全面接管玛雅星之后，这就是你的位置。”爱玛少将正式让位，去酒柜里拎了一瓶红酒出来。“你不愿意亲自实践心中所想的战略部署，还是不敢面对地下城？”她拔开......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四章 离那台机械佣兵远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今晚注定是不能太平的 轰！轰隆…… 嗡……嗞…… 珊莎通讯里一声爆炸巨响，震得她装个人终端的手腕都是麻的，肉眼能清晰看到她皮下一圈一圈漾开的震动波。同时震成波浪状的，还有脚下的地砖和街边的房屋，以及地下城正在改装的仿日照系统的穹顶。 嗞……怕！ 全城停电！ 滚滚烟尘卷在火光里，从红尘万鲤方向奔涌而来。 同火光一齐奔涌的，还有恐慌中亡命的人潮。眨眼的功夫，追上人潮的火光已将恐慌变成惨叫，吞没了无数忙于奔命的拥挤的生命。 珊莎距离爆炸地......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五章 今晚注定是不能太平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六章 趁火打劫攻进地下城 空投的机械佣兵落地之后，兵分两路。大部队在旷野里搜寻地下狼城入口。找到狼城入口之后，他们宣布狼人窝藏进入底下城的圣火联盟成员，强行搜城；另一部分空投兵，守在地下城爆炸坍塌的裂缝位置，等地下城扑灭爆炸火焰之后，再从塌的地方攻城——既然城门易守难攻，那就不攻城门吧，转而偷袭软肋。 红尘万鲤附近的消防设施，都被爆炸后的熊熊烈火吞灭殆尽，只能从总部调集消防机器人过来。邻近几条街道的消防施设自保、救急还行，烧......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六章 趁火打劫攻进地下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地下城沦陷为人间地狱 珊莎病号服穿出军装气派，骑摩托车往红尘万鲤方向飞驰而去。沿路没有瞧见巷战，据她推测：进城的机械佣兵多半还被自卫队堵在红尘万鲤附近。 杏林区已滞留几十万居民，全是拖家带口带枪械武器的。想必是狼城那边也跟机械兵团交了火，地下城才没敢再送居民们过去。 珊莎摩托车开近红尘万鲤，没着急上前线。前线交力太猛，她过去也是充炮灰的角色。 于是，秘书长选择倔在隐蔽一点的地方观战。 红尘万鲤爆炸后的大火已经扑灭，地下城损失惨......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七章 地下城沦陷为人间地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尼玛，败家啊！ 战事窘迫的，不只是地下城，太空战场打得一样艰难。 古董机甲配合云歌打的最早的一场闪电战，都是趁智能机甲没有防备，插队捡的大便宜。他们伤亡不重，仅仅是因为跑得够快。 等它们完全反应过来之后，别说闪电战，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都不好使。 智能机甲沿路围追堵截，古董机甲的通讯分分钟遭遇拦截，打配合全得靠默契。 羽弗云歌没在玛雅星带过队伍，顶多是远征途中路过几天。这帮上了年纪的改造人，很多都服过地方兵役，对云歌的战术略......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八章 尼玛，败家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敢说不是事先设计好的阴谋 智能警报系统是防御卫士的一部分，云歌这一炮轰得，整个防御卫士全盘短路。 玛雅星管控局，是全方位接受智能作战体系的，总部各级军官也就寥寥几百人，还有一半以上是系统维护人员。收到停战指令，机甲和其他智能武器都不能动弹，现在连防御卫士都炸没了…… 同时炸掉的，还有各级军官的脑细胞。他们搞不懂陌生机甲是怎么跑进基地的，居然大张旗鼓地在这里开炮。 军官们远程链接太空机甲，统统以失败告终，收到“停战指令”的智能机甲......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五十九章 敢说不是事先设计好的阴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章 到底遗传了她母亲 池慕酒在机甲站跟管控局的军官们周旋，云歌如入无人之境地进了指挥中心。 菲利普已在指挥室门外，恭候羽弗将军多时。 爱玛·韦尔躺在医疗舱里，医疗舱却没给她做任何治疗，仅仅“赐予”她维持生命的基本条件。 “将军。”菲利普知道云歌的身份。此时见面，他更加恭敬云歌几分。 这一路，如何进入玛雅星管控局总部，如何摆布战事、行刺爱玛·韦尔，都是云歌替他安排的策略。珊莎在地下城城外的指挥室里，跟他暗语沟通的关键词，就是云歌......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章 到底遗传了她母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一章结束星际自由联邦的幕后人物 古辛·泽比尔希！ 那个女人的名字，大刺刺地从云歌脑海过去，掩饰都没有一丝一毫。爱玛·韦尔察觉到的事情，同样在云歌的宇宙里爆炸膨胀了——她的神态、动作，跟她太像了，尤其是眼眸深处，那一点凉薄与专注。 他之前猜到过一些零星的碎片，但没敢往那层关系去想，也没有排除姑侄像的可能，或者宗族关系…… “什么？”那个声音，皮皮是听见的。她从爱玛·韦尔手臂上抽出针管的同时，抬眸望向羽弗云歌，眼神冷静到极致。 “没什么，想......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一章结束星际自由联邦的幕后人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二章 怎么凭空多出个未婚妻的 果果还是不说话。见到皮皮和云歌，她也不说话。 问她半年，她只时不时地“嗯”一声，点点头、摇摇头，再没多余的发音。尤其是见到云歌，她还有一点畏惧的神情，总是躲在皮皮身后，偷偷地拿余光瞄他。 珊莎说她在爆炸之后喊过杨子，皮皮都不敢信。 去请教穆勒教授。教授给的解答，更教人无奈：“像她这样的，可能是心理创伤，需要慢慢开导。能找到喆稚绾，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听到“需要慢慢开导”的时候，皮皮还抱有一线希望，想着就......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二章 怎么凭空多出个未婚妻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只剩下最后两个字：活着 杨子懵了圈的，不晓得哪里掉下来的未婚妻。他躺珊莎腿上，仰望的角度抬头看她，看得她无从回避。“我妈准我订婚吗，我今年刚满二十？” “咳！”杨子无意识的念念碎，吓了珊莎一跳。她差点以为搞得轰轰烈烈的骗局，要就此泡汤。 哪晓得，杨子转念间就背叛了自己的“念念碎”。他猛然间抓住珊莎手腕，桃心眼里闪两点爱慕的神光，问她：“要不，我们私奔吧？！” 珊莎精灵般眸子，竟然凝视他成凡人的角度。半晌，她抬手一个菠萝蜜敲在杨......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三章 只剩下最后两个字：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四章 美得没点人情味儿 穆勒教授临走时嘱咐云歌，有事通讯找他。没想到现在发通讯请求过来的，竟然是穆勒教授…… 云歌接果果回家还在路上，就接通了穆勒教授的紧急通讯。 “阿云，你跟鹿小姐……恐怕得来一趟芳草巷子。”穆勒教授在通讯里的声音，早没了往日的学者风度，急得想要骂人。“这边温控系统出了问题。工程队维修的时候发现，必须拆掉自然空气模拟循环设备才能重装。而且现在供电不足，很多医疗舱不能正常维系工作。这边道路又窄，储蓄电源输送很......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四章 美得没点人情味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五章 赔个锤子，陪你睡要吗？ 进入阿伦戴尔，皮皮并没在城区定居，而是来回奔波于北境废墟和地下城之间。 北境废墟有大量古董机甲和太空武器的库存，需要及时修复、组装，以备不时之需。那批古董武器是地下城的秘密，交给外人皮皮不放心，池慕酒和云歌也不放心，只能让她带领地下城工程队去废墟里组装机甲。 地下城那边，一场巷战炸废小半座城池。 照目前这样的状况，池慕酒还不敢让地下城居民在阿伦戴尔和临舟城常住，重建地下城也成了迫在眉睫的浩瀚工程。而且，......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五章 赔个锤子，陪你睡要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专心把人找到，再献上自己 宝二爷回地下城过新年，才晓得红尘万鲤被炸得渣儿都不剩。 池慕酒安排他安排得妥妥的，硬是让他在睡狮城堡当监工，督促猛犸象造星舰，忙得没空回来。 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算到他抽空回来，跟古董过年？ 结果，古董没有瞧见，就瞧见满地狼藉的废墟，以及废墟上忙得不亦乐乎的重建工程。 他一路打探才晓得，重建工程负责人皮皮·鹿，这几天都在地下城巡察工地，临建的积木屋就搭在附近。跑过来大闹一场，没想到羽弗云歌如此之不要脸，他只......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六章 专心把人找到，再献上自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七章 带我一起跳下苏伊士河 地下城的居民住在阿伦戴尔，跟传说中的理想人依然是泾渭分明的状态。即便这样，也没能阻止注定的相遇。 米亚苏王后港，是一座建在阿伦戴尔近郊不冻河上的巨型港口。 水运，在这个时代依然是星球上最廉价的运输方式，而且货运量足够稳定。 阿伦戴尔近郊的不冻河，以“苏伊士”命名，是条人工运河。它的河床底部，常年有沿途城市废热能源二次回收供暖，不会结冰。 河上往返轮船，都是五十万以上的吨位。它途径的每一座城市，近郊都会建一......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七章 带我一起跳下苏伊士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找的那个人，他也在找你 苏伊士河上那艘邮轮往返于阿伦戴尔和临舟城之间，春风相渡，制造了好长一段蜜月。 詹尼佛·杨找步长卿办事，跑他办公室无数趟也没见着本尊。 执政官助理说，步先生休假，所有公务都是邮件处理的。 詹尼佛瘪一瘪嘴，只好暂时离开。 巡回赛之后，她就没有回过地下城。奎尼知道她情绪低落，替她订好环游星球的旅行票，让她度假去。 詹妮弗度假期间，地下城战事爆发，半座城池炸成废墟。 等她再回地下城时，除了满地建材、建渣，家在哪里都找......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找的那个人，他也在找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谁愿意自己天生就是多余？ 阿伦戴尔号称不夜城，但也不是彻夜繁华的那种，天亮之前那段时间比较安静。 广场周边，除了商场和沿街通宵营业的店铺以外，许多窗户都已熄灯进入“沉睡模式”。 现代建筑，只要门窗关好，街上炸鞭炮室内都是听不见的，隔音效果无止境趋近于零分贝。置办一套在繁华地段的公寓，除了贵，没有别的坏处——不住的时候，还能做“交换酒店”赚钱。交给专业公司打理，持有人不需要操心房产也能赚得睡后收入，这是不动产几千年延续的金融哲学......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六十九章 谁愿意自己天生就是多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章 跟理想人有关系的何止詹尼佛 “你照顾好詹妮弗，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非常时期，可别出什么乱子。”宝二爷嘱咐完奎尼，赶紧开车离开阿伦戴尔，去找池慕酒或者羽弗云歌。 他沿路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眼角肌肉一抽一抽地跳，总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云歌不在地下城，陪他女朋友在地面航站，巡察连接地下城的秘密暗道。 地下城空间有限，即便能修航站，也不够上亿居民同一时间使用，“逃离星球计划”必须借用地面航站。 ——这是一项秘密工程，除了池慕酒、步长卿和宝二......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七十章 跟理想人有关系的何止詹尼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别这样…亲手把她推进深渊 步长卿十指交握搁在膝上，紧了又紧。他低垂着脑袋，眸光聚焦在通过小动作缓解焦虑情绪的十指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深藏的失落。 云歌一通合情合理的言论，就此打住，险些被他噎得丧失嘴贱功能。故作沉思之后，他突然笑开，有点假，却很适合缓解尴尬氛围。 笑完，他还起身亲自给步长卿倒一杯咖啡过去，出于掩饰的目的，他又做作地给池慕酒也添上一杯。“我先前说的意见，仅仅针对普遍存在的情况。不是所有理想人都不能参与‘逃离星球’计......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七十一章 别这样…亲手把她推进深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章 所以她只能来求奎尼 “进来说话。有些事情，并不想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杨珉将奎尼让进夜宵店，错开他一点，走到前面去领路。“詹尼佛的身世，比你知道的更加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我知道你关心她，所以才请你来。最重要的是，想请你帮忙……” 走到预定的座位跟前，杨珉请奎尼落座之后，才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菜都点好的，炭火小铜炉上的肉片烤得半生不熟的，还不能下肚，摆在餐桌上更像是烧烤系列的装点。 “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跟詹......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七十二章 所以她只能来求奎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以毫秒级的时差躲过车轮战 奎尼对詹尼佛的用心日月可鉴，奈何某人不喜欢。 从阿努凯特小巷回来，他去工程队找她，闭门羹吃过无数次，这才在回家路上将人截住。他一路拉拉扯扯的，拽着詹尼佛到一间的废弃仓库里，锁上大门，义正言辞地跟她“讲道理”：“我见过你妈妈。她是考虑你安全问题，才故意回避你的。” 杨珉在夜宵店里跟他讲的，他在詹尼佛跟前和盘托出，听得詹尼佛脑细胞不够使。 “所以，你现在跟我走，别辜负你妈妈的良苦用心。”奎尼不征求她的意见，...... 《反派BOSS不准死》第二百七十三章 以毫秒级的时差躲过车轮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