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独宠盛世明珠》 第一章 三十载痴心错付,一朝玉碎香魂消 春末午后凤藻宫前 一袭正红色官袍的男子被带到门前,正要进去之时,就看到门边的禁军。 “赵大人,您稍等,皇上他……” 男子朝着掌印太监汪直拱拱手,然后,微笑道:“无妨,无妨,我等一会便是。” 汪直使了个眼色,马上有小太监领着男子到内廷坐着。男子随手拿起挂在腰带上的那块白玉开始摩挲,好像那是最心爱的情人一般深情而温柔。 “皇上,皇上,臣妾昨日又做梦了,梦到堂姐知道她那三次身孕,都是怎么没的。来找臣妾算账了。臣妾好怕啊。” “别怕,徐颖的神魂已经被朕命人打散了,烟消云散,她的尸身也被挫骨扬灰了。不会来找爱妃麻烦的,放心吧。” “皇上,臣妾还是好怕……” “你啊,就是太心善了。让你给大将军徐宁送毒药的时候,还哭了整晚。”皇帝抱紧了徐慧的身体,柔声说道:“自命不凡,说什么是玄术天才,还不是被一碗加过料的汤弄死了……” “皇上,堂姐的三个哥哥,可都是为国捐躯呢。堂姐其实也好可怜,最小的那个弟弟,才出生三个月就在战场上丢了……” “赵大人,您的玉……” 男子无奈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玉,十分惋惜地道:“十五年了,你也要离我而去?” 小太监不懂这个面白如玉,温文尔雅,却被朝中大人称为一代酷吏的人,竟然对着一个死物这么,这么…… 才把一地碎末收起来放在香囊里挂在身上,男子就被叫了进去。 “赵爱卿,今日传你过来,主要是想让你去办一件事,将先皇后的坟墓修一下。” 男子有些迟疑,但还是领命前去了。 “皇上,为什么要让他去给堂姐修墓?” “你堂姐跟了我十五年,她的本事太强。这一次皇陵忽然……” “皇上是怀疑堂姐的鬼魂作祟?您不是已经让她神魂俱消,永不超生了吗?” “国师算出她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必须要把她的骨灰放在萧家的祖坟里,让祖宗看着她。所以,我才找了赵鸿飞这个杀人无数,手段残忍的家伙来做这件事。” “一线生机?那是什么?” “这个,国师他并未提起。” 男子也听到这里,嘴角勾起,“这个先皇后,若是有灵,知道这一切的话……算了,反正在世上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就做最后一件善事吧。” 恍惚中,好像有个女子在轻声哭泣,与君三十载,错错错…… 春末雨夜化人场 春雨贵如油,自午后开始,京城里就开始绵绵密密地下起了小雨。到了夜晚,还是未停,反而有变大趋势。 化人场上,只剩下几口薄皮棺材,横七竖八地放着。一个草席盖着的身体,掺杂其中,显得格外凄凉。 大抵是因为这雨下得太急,尸身烧不起来,人们只得先放在这里,早早便回去了,等明日来了再举火烧化。 忽来一阵怪风,那草席被掀开一角,露出席中之人,竟是个俊俏女孩,正微微颤抖…… 女孩咳了两声,四处望了望,见四下黑漆漆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一堆一堆的小土堆,心中不禁奇怪,我怎会在此? 难道这便是萧家祖坟?为什么会感觉到冷,已经十五年没有这感觉了。 还未回过神,就只见一盏白色的灯笼朝着自己这边飞快飘来。 “啊……” 刚想挪动一下,有一个一身白衣披着长发的人扑了过来。 “小姐,吓死奴婢了,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那群人真是过分,大晚上的,竟然敢把小姐骗到这乱……” 小丫头捂住嘴,眼睛四处转了转,连忙闭上嘴,一句话也不多说,把身上的蓑衣披在女孩身上,背上女孩撑着伞就走。 折腾了许久,才回到了梅花庵里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里。 小丫头红豆说了半天,女孩这才搞明白了。 她还在原来的那个朝代,还是她丈夫萧重华做皇帝。只是她这个皇后,因为一场风寒已经在三天前过世了。 徐颖,本是玄术世家百年难遇的天才,意外来到这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烽朝。恰逢天下动乱,皇帝被身边的妃子给闷死了,诸王起兵造反。 靠着先天玄术,与父兄一起上阵杀敌,最后帮着夫君逆天夺势,夺了他叔叔萧煜的天下。 但是,这一切的代价太大了,带兵征战的父亲积劳成疾,一命呜呼。 自己曾经三次怀孕,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保住。 本来以为是天罚,没想到却是人为,而且是自己一直照顾有加的堂妹徐慧。 她搞不清,最后自己得到了什么。 连夫君都开始讨厌她的心狠,那会争天下上阵杀敌之时,他的眼里可从来只有赞美。到现在,这却成了她的罪过。 虽然没有废后,但是,自从封后之后,萧重华一步也没有她的坤宁宫。 徐颖死后,魂魄附在一代酷吏赵鸿飞的玉佩上,在人间徘徊了十五年。 再次醒过来时,就换了个身体,重生在乱葬岗,重生在刚死的那个月。 名字还是徐颖,小字明珠。 只不过这个身体好像有些痴傻,经常被人捉弄。这次也是一样,被几个小尼姑骗到化人场了。 她不禁感慨,身体都已经第二次换了,还是相同的名字,真是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要给自己披麻戴孝。 看着身上新换的孝服,徐颖的心情十分复杂。 “迎回我的……额,我堂姐的遗物?” “先皇后是咱们定国公府里的嫡出小姐,小姐是她最心疼的妹妹,明日自然是要出现的。” 最心疼的,堂妹? 我……前世的我,跟着小姑娘也没见过几次吧,而且每次过来的时候,这小姑娘看着都挺傻的。 唉,现在是我了,一个傻子姑娘。 红豆想了想,道:“小姐的名字,先皇后赐的,与先皇后同名呢。” 徐颖脑子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身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她啊。傻姑娘她爹神算徐瑞徐广陵来求的啊,这是他唯一的要求。当时答应了他,难不成这就是自己能重生在这个身体上的原因? 红豆帮着徐颖擦擦手擦擦脸,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小姐,您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回府呢。” “相思姐姐和蓝嬷嬷走的时候,交代奴婢要好好照顾您呢。” 红豆看着自家小姐好像比前些日子神志清醒了不少,话也多了不少,“那个顾大夫说的果然没错呢,他说小姐最近能清醒,小姐果然就好了不少呢。” 徐颖除了“嗯”之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奴婢虽然才来了两天,但是,在您身边能吃饱喝足,真是比棺材铺……啊,不是,比以前的地方要好多了呢。” 原来之前是在棺材铺里做事的,难怪胆子那么大呢。 “红豆,我之前为什么会来到尼姑庵里,以前伺候我的那些人呢?” 第二章 傻明珠痴恋苏小郎 在得知自己将要回定国公府缘由时,徐颖的表情更加复杂,“迎回我的……额,我堂姐的遗物?” “先皇后是咱们定国公府里的嫡出小姐,小姐是她最心疼的妹妹,明日自然是要出现的。” 最心疼的,堂妹? 我……前世的我,不用说疼爱这小姑娘了,估计跟这小姑娘都没见过吧。 红豆想了想,道:“小姐的名字,先皇后赐的,与先皇后同名呢。” 徐颖脑子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傻姑娘她爹是神算徐瑞徐广陵,在最后一次见面之时,求了她能将这个名字赐给自己女儿。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徐颖没多想,也就答应了他。难不成这就是自己能重生在这个身体上的原因? 红豆帮着徐颖擦擦手擦擦脸,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小姐,您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回府呢。” “相思姐姐和蓝嬷嬷走的时候,交代奴婢要好好照顾您呢。” 红豆看着自家小姐好像比前些日子神志清醒了不少,话也多了不少,“那个顾大夫说的果然没错呢,他说小姐最近能清醒,小姐果然就好了不少呢。” 徐颖除了“嗯”之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奴婢虽然才来了两天,但是,在您身边能吃饱喝足,真是比棺材铺……啊,不是,比以前的地方要好多了呢。” 原来之前是在棺材铺里做事的,难怪胆子那么大呢。 “红豆,我之前为什么会来到尼姑庵里,以前伺候我的那些人呢?” 红豆有些为难,“小姐,半年前您第一次出府参加宴会的时候,看到了苏小侯爷,就追在他身后,非说要嫁给他。 弄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定国公府里有个傻小姐。 还是先皇后娘娘下令禁足送您来这尼姑庵里代发修行,可是没说让您什么时候回去。 以前跟在您身边的是大丫头相思和赤豆两位姐姐,除此以外还有您的奶娘蓝嬷嬷。 因为赤豆姐姐年龄到了,家里就把她接回去成亲去了。相思姐姐和蓝嬷嬷也过去送嫁了,三天前离开的。 奴婢也是,在之后才您身边伺候的。” 徐颖听完了然,原来是个不受宠的痴傻姑娘啊。连身边的丫头嬷嬷都跑得没影了,走前换来了这么一个以前在棺材铺里做事的小丫头啊。 正好,要是原身的贴身丫头和嬷嬷,倒是不好瞒下去了。 “你的卖身契呢?” 红豆指了指徐颖床头的一个木匣子,道:“相思姐姐来不及把奴婢的卖身契交给定国公府,就先放在那里了。”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 红豆点点头,道:“相思姐姐说要买什么东西,就从那里去拿。” 徐颖将木匣打开,里面全是一张张揉乱的纸张,展开后才看到上面写得乱七八糟,七扭八歪的字,真是丑的不堪入目。 可是,却能依稀辨认出有个苏字,这后两个字就…… 姓苏,长得好看,还是苏小侯爷? 徐颖嘴角微翘,按年纪算,那应该就是苏家妙郎,苏焕苏子丰啊。 那孩子,见过几次,确实是长得齐整,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貌似好女。只是,两家的门楣,说来还真是不合适。 即便这原身不傻,容貌秀丽,风彩卓然,也绝不可能嫁过去。 真是可惜了,这小明珠的一番痴心,注定得不到结果。 红豆看着她的神情复杂,连忙抢过纸张藏到身后,“小姐,不能撕了,撕完之后,又要哭了。” 徐颖迷惑不解。 “每次小姐都是写字之时异常开心,写完之后,就哭着撕了。等睡醒了,再看着撕成碎片的字,开始……开始……” 徐颖看她这样子,便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也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只是淡然问道:“在尼姑庵里,我能买什么东西?” 红豆的脸上更为难,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 恰好此时,门响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年龄稍大的尼姑,“施主,新柴还有青菜来了。” 红豆快速走到门口,很熟练地从衣袖里拿出十个铜板,递给尼姑,道:“有劳明慧师傅了,最近麻烦您照顾了。我们明日就要回去了。” 明慧师傅推脱了半天,还是接下了铜板,劝道:“施主,庵里的那几个新来的小的不懂事,她们不知道你家主子的身份。确实胡闹了一些,贫尼今日已经罚过她们了。” 红豆笑笑,道:“明慧师傅严重了。” “最近皇后仙逝,可能有几位贵人过来寺里,还请施主和你家主子能多注意些,免得引起一些麻烦。” 又说了几句,红豆又出了几个铜板,那明慧师傅才离开了。 “原来,在这尼姑庵里,这么花钱啊。” 红豆道:“当初定国公府里说好每个月都来送钱米,可是,只送了一个月,就再也没影了。相思姐姐说,连买奴婢的五两银子都是她这么多年攒的呢。” 想到这里,红豆看着钱匣子有些后怕,“幸亏是先皇后仙逝了,府里要接小姐回府。不然,这些银钱可支持不了多久了,最多再两个月,咱们可能就会被庵里的人赶出来的。” 徐颖冷笑,“没想到,佛门清净之处,还这么市侩。放心吧,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红豆想着明日就能去定国公府了,我就能成为定国公府的丫头了,那我可是成了大户人家的丫头了。 想想,还挺好呢。 红豆想得简单,也没有顾上考虑为什么现在的这个小姐和之前的不一样了。反正,之前就下定决心,不管如何,小姐就是小姐,是她红豆要伺候的人,其他的好像没那么重要吧。 隔天,红豆去烧饭了,徐颖在屋外晒太阳,来了几个年龄不大的小尼姑。 “哎,小傻子,没想到你能从化人场出来,还好好的。” “就是就是,果然连鬼都不理你这个傻子。” 徐颖看着几个小尼姑,也没什么搭理的兴趣,倒是红豆见了她们,气就不打一处来,拎着笤帚,过去跟她们几个打招呼。 几个尼姑被她这样吓住了,为首一个长得稍有姿色,朝着红豆扮了个鬼脸,道:“神气什么,过几天不还是要回来。” 其他小尼姑也跟着起哄,道:“听说定国公府来了个病痨鬼,说是她的未婚夫。” “一个小傻子,一个病痨鬼,正好一对。” “回去就嫁人,隔天就成寡妇。” 红豆听了后面几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追着打了几下。那几个小尼姑都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才跑了。 “死明心,你给我等着,你们等着。” 徐颖看着气鼓鼓的红豆,随便掐了个决,扔了几个东西。马上听到那几个小尼姑的叫声,“啊呀” “哎呦,你踩我脚了。” “是你没看路。” “疼死了,你别坐我身上!”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脸好奇的红豆跟过去看了,不一会,几个泥猴一般,已经看不清面容的小尼姑追着红豆又回来了。 几个小尼姑在院子里追着红豆跑,也不知道地上太滑还是怎么回事,几人一直摔跤。 有个小尼姑很纳闷,“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走平路,还能摔跟头。” 身姿矫健的红豆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几个小尼姑知道,今天不太吉利,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就恶狠狠地道:“真不愧是从乱葬岗和化人场回来了,还不知道带回什么鬼东西,来祸害我们了。” “是啊,是啊,”红豆看着她们道:“我带回来的东西,不就院子里站着喷粪吗?” 个子很低的小尼姑气得大叫:“你……” 身边的尼姑沉稳一点,拽着她,对着红豆道:“我们走,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们,一个傻子,一个棺材女。” “傻子配病鬼,早死早超生。” 说完那几个小尼姑又给跑了,丝毫不知道徐颖对着她们又做点小动作。 若要论诅咒这方面的事情,我可是你祖宗!!欺负我的丫头,有胆子继续! 看着她们狼狈逃跑的样子,知道她们最近应该会比较倒霉,摔个跤啊,吃饭噎着,喝水呛着之类的事情会时有发生。 徐颖忽然觉得有点神清气爽,她摸了摸自己脸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赶跑了这些苍蝇,有件事情,徐颖还是挺在意的。 “听说,我还有个未婚夫?” 红豆点头,又摇头,一五一十地道:“红豆也不清楚呢,只是听相思姐姐隐约提起过。” 前世的事情,那样付出,都没有一个好结局。心里装着萧重华,在人间相伴十五年,魂体依附于白玉之时,心里惦念还是他。 只是…… 徐颖的心已经冷了,她自言自语道:“要是这辈子能不嫁人就好了。” 第三章 主仆入主倚翠轩,徐颖夜探飞鸾楼 “小姐,您又说傻话了。哪里能不嫁人,不出门子呢?就算是没有未婚夫,定国公府也不会让小姐一辈子青灯古佛的。” 徐颖笑笑,对啊,就算是痴傻,又如何。定国公的小姐,不能不嫁人吧。难还不被京城的人给笑死,所以,就算是顶着痴傻之名,浑浑噩噩,也会被现任定国公给嫁出去吧。 或许,该找个人假装成亲?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只看,那未婚夫是何人了,好不好说话了。 站在定国公府门前,徐颖记得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大波人开中门迎接自己的凤辇。 只是这一次,马车是从旁边的侧门进去。 进了二门后,一身孝服的红豆,扶着同样一身孝服的徐颖下了马车。坐上了由几个年轻小厮抬着的软轿来到了一个荒废了很久的院子。 红豆原本雀跃的心,在看到眼前这景象之后,也凉了不少。 连忙拽着要走的小厮,问道:“这位小哥,你们没有弄错吧。我们家小姐,就是要住在这里?” 好像是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小厮赶紧把红豆的手拿开,一脸嫌弃地道:“只不过是个旁支的痴傻小姐,还想住在定国公府里映雪阁,飞鸾楼那样好院子里? 别痴心妄想了。” 红豆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那几位小厮已经不耐烦地离开了。 “小姐,奴婢也知道飞鸾楼那是先皇后原来的闺房。咱们是住不进去的,可是这里也太……” 红豆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徐颖坐下,自己去打扫屋子了。 这小院子坐北朝南,正对着院门的是主人房间,中间是大堂,左手边卧室,右手边书房。东厢房是下人房,旁边是小厨房。 这里叫倚翠轩,非常精巧的一个院子。凉亭秋千,花园小池塘都有。 原来在这里住的是一位得宠的贵人,差点一步登天。 只不过,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位跳了井,就是这院子西面的那口井。 之后,这里就被封住了。 一晃,已经十五年了。没想到,定国公府的人,竟然会把我安排在这里啊。难道不害怕这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稍微能见人了。 “呀,小姐,真是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虽然看着年代久远一点,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就是太久没有人用了,一股子霉味。” “这里是倚翠轩,原来也是个很精致的院子呢。” “是吗?真的?”红豆瞪大了眼睛,四处看了看,“就这里,看着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这里,这里应该是个花园,还有个秋千呢。 这棵树少说也有几十年了,都这么粗了……” 徐颖在院子里静静地坐着,眼睛朝着飞鸾楼的方向看着。真是没有想到,我还能再次回到这里,也不知道他…… 是夜二更,一个娇小身影从倚翠轩里出来,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飞鸾楼。 “我才死了不到七天,阿全他应该不会这么快消失。如果不在这里,那还要去坤宁宫里去找找了。” 身影正是徐颖,她要回飞鸾楼一趟看看,好歹也曾经是她的地盘。 即使亲人离世,亲戚不近,她一年也会来这里小住几日。 所以,飞鸾楼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精心搜罗来的,也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备的。 成为皇后的那几年,倒是在这里才最轻松,最舒服。 她现在倒是越来越觉得,这辈子一个人也挺好的。找上一个资质不错的小孩,养起来,到时候给自己送终就好。 才来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好像有什么人在这里做了手脚,果然,几个不起眼的位置,都被放了符纸还有一些恶毒的东西。 房梁上放着墨斗,人都死了,这是想让我做鬼也倒霉? 闺房角落之处还放着带血的布,小厨房里造神像背后也写了招鬼符…… 忽然,一团白色的烟雾冲到徐颖身前,本来是要攻击的。 徐颖却没有还手,只是轻声喊了一句,道:“是我,阿全。” 那团烟雾化成人的形状,有了脑袋和四肢,它露出疑惑的神情,进而又是大惊,“你……你……你……” “阿全,你没有看错,”徐颖用意念跟人形烟雾交流,“是我回来了。你是徐家最厉害的式神,我出生时候,祖父便将你跟我用秘术连在一起。 所以,不管我换了多少个身体,你应该都能认出来,也会跟着我吧。” 那影子忙不迭点头,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 但是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姐,您原先的这院子里,阵法全都被破坏了。而且,以前的一些手下被他们用咒法困住,我们想靠近房间都不行。” “萧重华知我懂玄术,许是怕我死后变鬼收拾他吧。”徐颖道:“过来过去就那几种咒法而已,这个时代的玄术,和我接触的差远了。 想收拾我,还欠点火候。” “那小姐,咱们现在要不要报复回去啊。” “不急,萧重华刚坐了几年,现在势头正旺,正面对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来哉?再说了,将他推下去,又能让谁上去啊。” 徐颖无所谓坐在廊上,摇晃双腿,轻松惬意地看着楼下的风景,自嘲道:“我当时真是迷了眼啊,不然,一个玄术世外人,哪里会插手那么多事情。 绞尽脑汁去替他逆天借势,帮他夺了他叔叔的天下。” “主人,您的意思是找到合适的人选,然后再把他推下去?” “拨乱反正,回归正位,将天下还给他叔叔的后人,再归隐山林。” 徐颖看着那烟雾仿佛十分欢喜,便继续道:“刚换上这个身体,原身魂魄还有未了心愿,所以,现在身魂不稳,前世的术法和内功也还需要再修炼。 因此,现在不是公然反抗之时,若是亮一亮爪子,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肯定凄惨无比。 目前只能蛰伏,等待最佳时机。 再则,最后那几年,我算是看懂萧重华了。就个好看点,嘴甜点的渣男而已。 重生一次,自在一些,犯不着为了这个渣男,把自己一辈子都赔上,跟他耗着。你说是不是?” 影子只有形状,像是一团烟雾,并没有脸孔,“小姐,你确实也该为自己而活。先是玄术世家徐家,后是萧重华,您都辛苦两辈子,都为别人而死。 这第三辈子,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嗯。”徐颖动手揉了揉身边这团烟,道:“去吧,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待着。有事的话,我自然会召唤你出来。” “是,小姐。” 清风微醺,徐颖发丝轻扬,她一个人默默地抬头仰望,那座自己一手创建的三层高,可以俯瞰诸多美景的飞鸾楼,眼神无比复杂…… 第四章 惊闻婚约,恰遇杀机 隔天一大早,徐颖便被人叫醒了。 原来是定国公府要迎回先皇后,也就是自己的遗物,并且要为自己的前身,办一个法事。 这事好像透着古怪。 那场风寒来得太突然,我好像没有留下什么遗言遗物之类的东西啊。 管他呢,徐颖重生一次,回到这里后又有点心灰意懒,不想再掺和在一些闲事里了。 只是,好像有人就偏偏不如她的意。 走过花园的时候,听到有小丫头在议论:“听说梨香院那位今天又吐了。” 说话的绿衣丫头,还是有些嫌弃地道:“都病成那样,一张脸都没法看了,全是脓水,身上也…… 这么个又脏又臭,又穷又丑,病得快死的人,还妄想娶徐家小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身边一个紫衣丫头,问道:“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别院去,反而三夫人要将人留在外院里照顾?” 粉衣丫头看着比两人年纪稍微大一点,道:“还不是因为这徐家小姐是不过是个旁支的庶出,因着以前父亲救过先皇后,所以,才让她们母女留在定国公府里。” “可是,谁成想那位的命太硬,克死自己娘亲。而且还是个傻子,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跟在后面,口口声声要嫁给人家。” 绿衣丫头马上想起来了,“是倚翠轩的那个痴傻小姐?” “痴傻小姐?”粉衣丫头冷笑,“凭她也配是定国公府小姐,咱们府里只有三位小姐,一位是先皇后,一位是惠妃娘娘,还有一位是大将军夫人。” “就是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各个都是高嫁,哪里像这位啊。听说她的未婚夫来了这里,一直病着,汤药不断。” “我看,是她命太硬,这么个穷酸秀才赵鸿飞说不定都要被她克死了。” “有那么个夫君,半夜里醒过来,看一眼,都会被吓死的。” “她可是被皇后亲自赐名的,据说和先皇后同名。” “嗯嗯,所以,在府里都叫她明珠,就是害怕冲了先皇后。” “就这么个傻子,却占了这么好的名字。先皇后那可是巾帼英雄,她凭什么……” “就是就是,一个傻子,早点死了,留着碍眼……” 听着她们说话越来越难听,一身孝服的徐颖身边的红豆受不住了,“小姐,看奴婢撕了她们的嘴去,让她们再喷粪。” “无妨,不必跟她们计较,脏了自己的手。”徐颖道:“都说祸从口出,今日过后,看她们还能不能笑出来吧。 不过,等等,徐明珠,也就是本小姐的未婚夫婿叫什么。” 红豆见着徐颖走过样子,就知道她又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已经有婚约,而且未婚夫还是个其丑无比病得不轻的穷书生了。 “小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您的夫婿叫赵鸿飞,比您大了一岁,是泸州青山县人……” 泸州、青山县、赵鸿飞? 小丫头说的那位是赵鸿飞,徐颖,徐明珠指腹为婚的未来夫婿。 听到这里,徐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赵鸿飞,前世有名的酷吏权臣啊,手段残忍,权倾朝野。 他,从大理寺卿,再到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再到权倾朝野的左相,只用了十年。 据说,他杀过的人,可以填满整个护城河。 据说,他在刑部问案之时,即使嘴巴最硬的铁汉,在他手下也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只求速死。 整个大晋朝之人,听到他之名,可以让贪官瑟瑟发抖,可以让强盗弃兵伏法,可以止啼三岁稚儿。 据说,他身上的红袍是血染红的。离他三十步外,可闻到血腥味。 据说,他…… 各种传说都有,可徐颖知道,赵鸿飞他只是个可怜人。 好好的一个状元郎,却被养了三千面首的皇上亲姐聘婷郡主看上,硬是被折断了翅膀,放在了后院里,与一群涂脂抹粉、搔首弄姿之人为伍,还要被人各种折辱…… 他竟然是这具身体的未婚夫,那,为什么他…… 算了,前世他对自己,也就是聪明徐颖,有十五年的养护之意,和修坟之恩。一直想要报恩,难不成因为这个,我才重生了? 徐颖觉得不管如何,这辈子,都不想让赵鸿飞再如前世那般。虽然表面风光,但是,老是自语过得不人不鬼,被世人唾骂。 “咱们过去看看他吧。” 红豆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一脸吃惊地道:“小姐,您不怕了啊。他……他……很吓人的。” “连乱葬岗那样的地方,你家小姐都不怕了,还怕一个病人?” 红豆看着她这样,心中感慨,小姐,您这是又犯傻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依然是很护主的,表忠心,“放心吧,奴婢会安排好,不会让那些贱蹄子乱嚼舌根的。 要是谁敢说小姐傻,奴婢拼的一顿打,也要上去撕烂她的嘴。” 一主一仆刚到松鹤堂,就看到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只听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 小丫头红豆正想过去摸一下,就被徐颖拽住了。 杀气,一股熟悉的杀气。 前世徐颖在丈夫身边跟他打天下时候,沾了不少血腥,想杀她的人如过江之卿。奈何,徐颖也算是武林高手,又有玄术傍身,那些人都无功而返。 只是,躲过了这么多的截杀,却死在一场风寒。 重生两天,她的武功还未恢复,但是,觉察危险的这个本能却还是留下了。 更何况,这杀气还是来自于熟悉的人。 汪直,前世自己的皇帝夫君萧重华,最信任的一个人。宫内掌印大太监,连定国公徐朗见了都要尊称一声督公。 这人,怎么跑到这里了? 棺材并没有盖上,小丫头红豆本来在棺材铺里做活,因着生意不太好,才又被主家卖到定国公府。 见多了棺材,自然也不是很害怕了。 “小姐,这里怎么还放着一口棺材啊。” 徐颖跟着过去,看了一眼,愣住了。 自己的尸体,不,皇后徐颖的尸体,怎么会放在定国公府议事的松鹤堂里? 单单让自己过来,一旁汪直的杀气已经比刚才更浓了,难道才重生两天,又要死在这里? 第五章 探生机汪直试人 是夜,御书房的小太监正要出门换杯热茶之时,就看到一个大红衣衫之人快步走入宫门。 小太监连忙跪下,连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地道:“参见督公。” “皇上可曾用过晚膳?” “回督公,皇上说等督公回来。” 汪直摆摆手,道:“快去传膳吧,莫要饿着皇上,他最不禁饿。” “是。” 汪直进入御书房时,皇帝萧重华拿着朱笔在书案上批阅奏折。 行了个最标准的礼之后,萧重华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地道:“回来了?那个女孩可有什么不妥?那一线生机……” “并无不妥,”汪直道:“并没有看出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这个年岁小女孩见到尸体该有的反应。” “看来,徐颖的一线生机或许不在这个同名同姓女孩身上。” “徐神算也知道荣贵皇后徐颖有一线生机。若是这一线生机在他女儿身上,估计用不了老奴到定国公府试探。 而是,早就带女儿远走高飞了。” 萧重华点头,“你说得对。那个女儿可是他最心爱的女子给他生的,据说临死前给女儿取名颖,所以,就为这个,他向朕跟荣贵皇后讨了这个恩典。 朕的荣贵皇后才允许这个小了她二十几岁的堂妹,与自己叫相同的名字。” “那个女孩只是普通的女子,甚至还被人下过药。” 萧重华停笔,“哦”了一声,吃惊道:“定国公府里,居然还有人敢给徐神算的女儿下毒,真是……可知道下的是什么药?” “两种药,一种是让人痴傻,一种是让人慢慢虚弱死去。” “这么多年了啊,这定国公府里的水,依然是这么浑浊啊。朕或许,不该隐瞒徐瑞的身份,更应该让他来继承定国公这个位子啊。 毕竟,他是徐奇的幼子,也是大将军徐宁的亲弟弟,荣贵皇后徐颖的亲叔叔啊。现在的徐朗,只是徐奇的庶弟,资质和徐奇、徐宁、徐瑞都差太远了。 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皇上,关于这小丫头,可有别的指示?” “算了吧,就这么放过吧,好歹也算是神算徐瑞的骨血,大将军徐宁的侄女,荣贵皇后的堂妹。虽然徐瑞从小被送去神医谷,他们兄弟关系不怎么近,但是,毕竟都是那位传奇人物徐奇的后代。” 汪直道:“是。” 刚说完话,外面就送过来晚膳了。 汪直给萧重华布好菜,就垂手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过来一起吃吧,都这么多年了,不必这么拘礼。” “礼不可废。” 萧重华夹着碗里的菜,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她的后事都料理好了?” “尸身放在金丝楠木里,百年不腐,埋在里她未出嫁的院子里。老奴已经让定国公以给皇后祈福的名义,找来僧人做法镇压了。” “她到底是跟朕一起,打下这江山,到底也不能太过分了。” “皇上,这江山,本来就应该是您的。您战功赫赫,而且还和先皇是血亲。” “战功赫赫,杀人无数的是荣贵皇后徐颖,没有她,朕早就死了。而且,叔叔他当年身边的人,还是有过身孕的。只是战乱之时,走失了而已。如果那孩子活着的话,应该有……” 汪直连忙跪下,“皇上,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那个侍妾早死在战乱中,萧家没有直系子孙。” 萧重华放下碗,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朕对她,是不是真的太狠心了。她死了之后,朕才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汪直默然,他现在既希望定国公府里的那个痴傻徐颖就是荣贵皇后重生,又不希望是。 而徐颖在松鹤堂演过那场戏,察觉到汪直的杀气渐渐消失之后,就连忙带着红豆离开了松鹤堂。 “小姐,您的手在发抖,还在害怕尸体?” 徐颖稳了稳心神,“那倒不是,人比尸体,还有鬼怪更可怕。” 得要赶紧离开这里才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汪直会对她产生杀意,但是,今日能装疯卖傻消除了汪直的杀意,往后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红豆听不懂,也没有多问。 “小姐,您要不休息一下吧。奴婢出去问问,可能是拜见的时间不对,不然怎么咱们在那里呆了那么久,半个人都没见着。” 徐颖心道:傻丫头,这是有人设的局,为的就是让这傻徐颖见到我的尸体,以前的身体。 “嗯,你去吧,我困了,先睡会。” 红豆很贴心地扶着徐颖躺下,自己把门带上出去了。 只是,躺在床上的徐颖,半点睡意都没有。 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且大概猜到汪直何来的杀意了。 “全疯徐神算徐广陵啊,我的亲叔叔啊。”徐颖想起了那个邋里邋遢,留着两撇山羊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家伙。 “难道是因为徐神算那次单独给萧重华算的那一卦?到底说了什么,能让萧重华把我的尸体送过来,吓唬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这里面透着古怪。 前世,自己的死,和萧重华脱不了关系。 现在自己的这条小命,可不能跟以前一样不明不白地没了。 “萧重华呀,萧重华,夫妻十几年,我为你殚精竭虑,绞尽脑汁扶你上去,你竟然……” 都说人死如灯灭,有多少恩怨本应都烟消云散。 萧重华,我人都死了,你竟然连我的尸体都不放过。表面上已经葬在皇陵,但是私底下还要让汪直运到定国公府里,另做文章。 可真有你的了。 本来,我都打算重活一世,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但是,现在看来,还没有结束。 萧重华,难道你就这么恨我?恨到,就连我死了,你还要这么安排,是害怕我变鬼了不放过你? 徐颖的心中一片凄凉,为前世的自己感到不值。徐颖啊徐颖,枉你自称能看透人心,却看不透身边之人。 你自诩聪明,却痴傻至此,为了一个男人,逆天行事。 哎,情之一字,着实误人啊…… “小姐,小姐,快起来,快起来,宫里来人了。” 徐颖一惊,宫里? 萧重华,你还有什么打算? 难不成,我重生的事情…… 不,不可能。 徐颖来到正厅的时候,定国公徐朗已经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徐昭、徐晖、徐轩都跪下听旨了。 徐颖扫了一眼,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女子。 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这是要干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功勋卓著……” 徐颖一心二用地听完圣旨,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内容,都是些夸奖定国公府的言语。从头到尾听完,也没有一个字提起自己。 为什么非要我过来呢? 就在徐颖迷惑的时候,传旨太监示意她留下。 定国公徐朗也在一旁帮腔,“先皇后另有遗诏,要给你,好好听着,不准胡闹。” 徐颖很疑惑,先皇后遗诏?我怎么没记得自己有写过这东西? 第六章 隔世再见旧物,明珠小试身手 虽然知道这遗诏肯定不是真的,但是徐颖还是很装模作样地点头,笑得傻里傻气地道:“明珠听话,明珠听话。” 徐朗很嫌弃地看了一眼,不再言语,但还站在一边不动。 传旨太监直接拿出一个小木匣,“徐小姐,这是先皇后给您留下的东西,说是给您攒的嫁妆。” 徐颖表面感激万分地收下了小木匣,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关上门,表情复杂地摸着小木匣上面的纹路。这黑漆木匣用的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上面画着的是特制的符文。 木匣没有上锁,里面总共有两个夹层。 通常的人,都只能看到上面那一层,放着的是最时兴的金饰。 只是,真正值钱的却是底下一层。那里放着两本道家密录,一本是符咒,一本是道法。 这两本书,还是前世意外所得。根本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完,就被一场风寒送到了这里。 本来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但是,现在看来,这里面也少不了萧重华的手笔啊。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萧重华,我还是应该谢谢你,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不然,我自己去琢磨,或者自己去拿的话,还挺费劲的。” 徐颖的脸上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微笑,一种由内而外自信,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我先试试,以前的本事还剩下多少。” 扯下巴掌大的一片纸,剪成纸人形状。 徐颖用笔沾了点水,在上面写上现任定国公徐朗的生辰八字,在嘴上吹了一口气,那纸人竟然飞了出去。 “先皇后在世时,对徐家明珠颇为上心,连名字都特许跟自己的一样,可见有多喜欢这个可怜的孩子。 徐颖今年已经十四了,先皇后薨逝后,皇上对这个同名的女孩比较上心。在章华宫里坐的的时候,提过两次。 惠妃娘娘的意思是,既然皇上这么重视,不如把徐明珠带进宫里。由她养上一阵子,等到过两年嫁人的时候,从宫里出来。 说出去,也好听点。” 徐朗听后大惊,“陛下真的还提过这丫头?就那个痴傻的丫头,送进宫去,不会惹事吧。” 太监道:“杂家看那小姑娘也挺好的,不像是外界传闻的那个样痴傻啊。” “那是您没有见到她犯傻的时候,”提起这个,徐朗就把之前原身徐颖犯傻时候的事情 说了一遍,“这孩子出生的时辰不对,我那可怜的弟弟徐瑞也说过,这孩子的魂魄不全,比起常人来说,可能要慢了一点。 本来,我还没有在意。 可送去家里的女学,什么也不会。 这么大了,书也没读成。别说作诗了,字都认不得几个。自己的名字写一块了认识,分开写都不认识了。 至于女红方面,都快嫁人了。别说绣嫁妆了,连块帕子都没有绣出来。 在府里的时候,整天爬上爬下,一点规矩都不懂。 半年前出过一次门,把脸涂成猴子屁股一般,还在大街上看见好看男子就走不动了,非要给人家做媳妇儿。 简直说出去都丢人了,就直接把她送到庙里了。 可前几天她奶娘刚因为家里有事回去了,她就自己跑到乱葬岗上了,又笑又闹。幸亏这还是换了个从小开棺材铺的小丫头,才把她震住了。 最近两天才没有特别闹腾,看着好像正常一点。” 太监闻言皱眉,表情也有些古怪,“魂魄不全?” 徐朗道:“这是我那弟弟说的,应该是准的。” 这太监是汪直的心腹,当然知道徐朗口中的弟弟,徐瑞,人称徐神算。只是,这个身份却没有几个人知道。 此人神机妙算,有大能耐,就连皇上还有先皇后,都要敬他三分。 可惜了,可惜那么一个仙风道骨神仙一般的人物,偏偏却生了这么个痴儿…… “定国公,可有徐神算的消息?” 徐朗摇头,“每年定时会给年礼,府里每个主子的都有,连他女儿身边的奶娘和丫头都有份儿,但都是托着各地的镖局送过来的。” “可有信函?” 徐朗低头,“自从那次与先皇后闹僵之后,再也没有只言片语。” 他很不明白,自己个不学无术,每日胡闹的弟弟为什么会被皇上皇后这么青睐。反而自己这个定国公却没有怎么被关注。 其实,皇上和惠妃娘娘之所以这么关注徐家明珠,一大半原因就是徐神算,至于另一半原因,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既如此,杂家便去汇报惠妃娘娘了。” “有劳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纸片人从徐朗身上飞出,最后飘然落到了徐颖展开的手心里。 “看来,他们关注这具身体,还是主要因为徐神算啊。惠妃娘娘,徐慧,我的好堂妹,连你也掺和进来了。”徐颖自言自语道:“看来,要行动了啊。皇宫,可是绝对不能去的……” 徐颖默念咒语,一阵烟雾就飞了过来。 “小姐,你叫我?” “飞鸾楼那边有什么动静?” “有人抬了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埋在了院子里,用法阵镇着。” 徐颖道:“你可知道,那棺材里是谁?” “是小姐的?” 徐颖道:“果然,爷爷说你是有智慧的。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法阵镇着。徐颖在一旁,还真是百感交集了。 估计没有人,有这样的经历吧。 看着四周的布置,徐颖冷笑:“没想到,萧重华居然在我这飞鸾楼底下挖出这么大的一个墓穴。 看来,他早就计划让我死了。不过,他到底还算是有点良心,这墓穴倒还是给我布置得不错,这么大。而且陪葬品还不少,快赶上皇后陵了。 还费心劳力找了好几根灭魂钉,钉在棺材板上。怎么,害怕我起来,把他给灭了?” 徐颖命令:“打开。” “是。” 烟雾慢慢散开,包围了棺材,不一会,六根灭魂钉齐齐从棺材板上一点一点地出来,好像是被人拔出来一般。 四处检查之后,徐颖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那一碗药,就这破身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但是,想到一心一意对待的夫君,竟然联合堂妹算计自己,下毒害死父兄和自己。 忽然觉得这口气,好像怎么也咽不下去。 尤其是知道他们好得很好,就更加意难平了。 感觉不做点什么,真是很对不起自己还有父兄,以及那个失踪很久的弟弟了。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七岁了吧。 “合上吧。” 很快,棺材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徐颖又回到了倚翠轩。 刚刚躺下,卧房的门忽然开了,红豆一脸愤怒地道:“小姐,他们太可恨了,居然骂你,还要……还要取消婚约……” 第七章 初见互探虚实,初定三年之约 倚翠轩和梨香院都是定国公府的别院,与定国公府隔了很长的弄堂,过来过去还要人抬小轿或者坐马车才行。 这两处倒是挨得近些,互通的小道也没有几步远。 只是,倚翠轩这边许久没人用住了。 如今用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身份,府里也没有再派嬷嬷小厮来此看着。 此时恰是春末时候,稍晚一些时候,院子里也没什么人了,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徐颖穿着连帽斗篷,低着头,跟在红豆身后,过了一道门,走了几步,就到了赵鸿飞的地方。 主仆二人这时才从倚翠轩来到梨香院,路上并未遇上什么人。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三棵梨树,还有一口水井,牲口棚倒是很大。里面还养着一匹骨瘦嶙峋的杂毛马,跟着赵鸿飞一路来的。 “你们找谁?” 一个十来岁,干瘦干瘦的梳着童子髻的男孩,很戒备地问道:“你们是谁?我们家公子的病还没好,这会还不能动身走。 大夫说,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地了。” “竟然有人敢把你们赶走?” 红豆看了一眼身后,“小姐,要不咱们进屋说话?” 小男孩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这会也看出来了,今天来了个能说话算话的人。他连忙跪下,给两人磕了个头,道:“求求小姐大发慈悲,让我们家公子在这里多住几日。 稍微转好一点,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亲事,亲事,我们也不要了,只求你们能给我们家公子一条活路。 求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屋里传来了几声咳嗽,还有隐约几声低吟。只这几声,就可以判断里面的人,病得不轻。 春末的天气最是变化无常,这个时候赶人走,无疑是将人往死路上逼啊。 定国公府的人,做事,还真是不讲究。 “这就是你听外人说的,他们两个要退亲?”听到这里,徐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把小男孩扶起来,“没人赶你们走,放心。” 三人进了屋子,一股刺鼻的怪味道就冲了过来。 小男孩马上红了脸,他也没办法,里里外外都只有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想到这里,小男孩还委屈得想哭。 红豆连忙捂住鼻子,给了徐颖一块帕子捂住,自己转身去把屋里的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小男孩连忙跟过去,站在窗户前拦着,“不能开,不能开,大夫了说了我家公子不能见风。” 红豆本来还想说什么,就听徐颖说道:“算了不用开了,你们先出去打盆水,待会给这里清理一下。 我看到这里有道门,可以通到外面大街上。红豆,你打完水去京城百草堂里找一位姓顾的大夫过来。” 说话间,徐颖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金手镯递给红豆,“把这个当了,快去吧。” “是。” 房间里,就剩下两人,徐颖还有床上躺着的未婚夫赵鸿飞了。 徐颖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好好看一下自己这个未婚夫,前世顶顶大名的酷吏赵鸿飞啊。 满脸上全是红色的水疱,有的结了痂,有的已经被弄破了,正流着脓水。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头发上、衣服上还有旁边的被子上,还有一些污迹没有处理。 脸还有些浮肿,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 这模样让人看了一眼不想看第二眼,房间里的味道难闻得想让人转身就走。 可以想象,整个院子,就那么一个干巴瘦没有几两肉的小男孩收拾,能不被饿死,已经很不错了。 “你家公子,就脸上起了水疱?” 小男孩点头,“来的路上还好好的,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到了这府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夫说是身上的火气发出来了,过几天就好。 可是,这都好几天了,脸上的水疱越来越严重,公子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真不知道……” 之前没什么事情,来了这里才这个样子。 徐颖见过水土不服的,也见过有火气的,但是,都没有这么吓人的。 果然,定国公府看来,是真不想要这门亲事啊。 床上的人好像是醒了,感觉到有外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青竹,来客……人……了,还不快去倒水。” “是,公子。”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可是,模样依旧是很丑,只是眼睛很清澈明亮,也很有礼貌。 “姑娘,招呼不周,还请……” “你还在病中,不宜多说话。” 床上之人颔首,开始问道:“敢问姑娘是……” “定国公府旁支徐瑞之女,徐颖。”徐颖看着床上之人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正常,然后就再也没有其他表情了。 其实,这个时候,他即使有什么表情,徐颖不觉得自己能看出来。 “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倒是有一事,相与公子商议。” 赵鸿飞估计了一下,八成是退亲之事。自己这个样子,也确实不好意思拖累人家姑娘。 他心下有了计较,就好意开口提醒:“徐姑娘,男女授受不清。” “没事,我在外素有痴傻之名,名声已然不好,本就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徐颖看着他,继续说道:“不想欺瞒公子,但是又有一事相商,所以才要来此。” 赵鸿飞低头反驳道:“接触不多,但我看姑娘言谈举止,不像是外面所传的那样痴傻。” “才说了一句话,连商量的事情都没有说,你怎知我不是个痴傻的?” 赵鸿飞显然不想讨论外界关于徐颖痴傻的传闻,而是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不知道姑娘要和在下商量什么事情?” “亲事。” 果然,是说这个的,还好本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失望之说。他都已经做好准备了,而且连说辞和善后都想好了。 徐颖也不嫌弃,直接侧身坐到了赵鸿飞的床边,舔着脸问道:“那我坐这里,与公子商议。” 赵鸿飞摇头,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不嫌弃就行,青竹最近都没怎么收拾。” 徐颖看着赵鸿飞那双白净莹润的双手,不禁回想起之前附身在玉佩上的时候,就是这双手每天抚摸玉佩啊。 每一次抚摸之时,徐颖这缕孤魂都会觉得丝丝暖意,极为享受。 她之所以没有变成厉鬼,或者是重生之后,复仇心不是那么强,都是因为之前赵鸿飞每日润养之情,还有最后之时给她重修坟茔之恩。 此生,怎么也要回报一二才是。 只是,烧冷灶这回事,也是很讲技巧的。 “赵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赵鸿飞摇头。 徐颖想起来前世,他身边多年来也只有一个很忠心的老管家。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真心待他之人。 “恰好,我也没有,估计这辈子应该也找不到了。” 赵鸿飞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怎么和我预想的不同,这个徐姑娘是打算如何? 徐颖道:“我们的婚约乃双方父母定的,双方从未见面,也谈不上感情。所以……” “请说。” “明珠想要离开定国公府,想借着这个婚约离开。” 赵鸿飞腹诽,离开后呢,可是要抛下在下这个包袱?当真是好计策啊。 看到赵鸿飞似乎打算摇头,徐颖马上补充道:“我已经派人请大夫了,肯定是要你把伤养好,再说离开之事。” 赵鸿飞没有摇头。 徐颖继续说道:“我知你打算,想要读书,待明年回原籍泸州青山县考乡试的。 三年内,你放心读书考科举,明珠也会在公子身边照顾。” 赵鸿飞深感诧异,“你的要求?你今年确定十二?” 徐颖笑着点头,她看着赵鸿飞没说出拒绝的意思,便拿出两张已经写好的和离书递给他,道:“假成亲。你若是不信,这里两张和离书上,签上名字。 如若任何一方遇到心爱之人,或者心生愤懑,想要终止关系,对方不得阻拦。” 徐颖的目的很简单,离开定国公府,离开京城,然后待在赵鸿飞的身边,照顾他,也算是报恩吧。 “或者,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赵鸿飞前世能算计那么清楚,这个提议,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第八章 当年密辛无人知,潜龙示弱无人识 红豆带着大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一个人站在院子的角落里,抬头看着比自己要高出很多的梨树,自言自语道:“难怪了……如此聪明啊,真是不好对付……” 胆子很大的红豆觉得自己快被吓傻了,甚至想拽着顾大夫先给自家小姐看看。 徐颖感觉到有人进来,直接站起身,朝着红豆跟顾大夫说道:“病人在房间里了,快过去看看吧。” 红豆连连点头,自家小姐这话还是能说清楚的,状态还不算太坏。 “小姐,您不进去吗?” 徐颖一怔,摆摆手,拢了拢披风,道:“我还是不用进去了,就在这里等就好了。” 再进去跟赵鸿飞说个话,还不知道会被对方察觉出什么来呢。被对方看透,看出来不是原身,那问题就大了,我才不自投罗网呢。 没过太长时间,顾大夫就出来了,脸色很不好,脸上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 “从没有见过这么折腾人的,你们是想要他的命吗?”顾大夫指着红豆问道:“你请我过来,是真想要把人治好,还是想让这人这么继续痛苦下去?” 红豆看着自家主子,徐颖自然站出来,看了一眼里屋,然后又看着大夫,做了个请的动作,离里屋远了一点,才问道:“顾大夫,请您过来。自然是希望能把人治好的,不然也不会折腾这一番了。” 百草堂里的坐堂大夫很多,顾大夫的医术高超,但是,这人脾气和本事一样大。不少人请他过去看病,首先会把人骂上一通,然后再说其他的。 况且他要的银子还不少,所以,穷人请不起他。富人呢,又不太想请他。 毕竟,谁也不想挨骂不是。 今日,他就只接了这么一单,还是个不把人命当回事,把一个病人安排在这么个院子里,四面漏风,冰锅冷灶,环境这么差。 就算他对症下药,开好了,若还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这病怎么能好。到时候,说不定对方还要说,是他的医术不好。 真是何苦来哉? 顾大夫痛痛快快地骂了一通,徐颖偶读认认真真听着,还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你别光点头,要把人挪个院子,好好养着。然后每日按时服药,不出三日,他脸上的水疱都会结痂。再十日,毒素排干净后,也就能恢复正常了。 这些日子,他要多吃点好东西。而且不能见风,半个月后,我再过来。要是那会发现,你们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以后,也不用来请我了。” 红豆在旁边从头看到尾,心想着,就这臭脾气,也真是只有小姐能受得了了。如果换成是别人,估计早就赶人了。 这老头子,也太不会办事了。 徐颖还是很规矩地道:“是,明珠记下了。” 那老头自己有马车,有医童,收了诊金之后,又被徐颖细致周到地送出了这小院子。 刚上了马车,医童就问道:“祖父,你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小姐,病人是中毒,而不是水土不服啊。” 老头高深莫测地笑道:“这高门大户里的水可不浅,咱们只是治病救人,知道太多不好。说出来,就更不好了。” 医童又问:“可是,那个病人的毒也很奇怪啊。说重不重,但是样子看着很是吓人,好像随时都会死人一样。 但是,又很好治,只是看他想不想好而已。爷爷,您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啊?”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啊?” “我猜他之前是中了无根藤之毒,让人上吐下泻,浑身起水疱,不出半旬病人身体会虚弱不堪。 如果医治不当,一个月内就可以一命呜呼,而且还看不出来是中了毒的。 可这病人,好像是把毒解了一多半,剩下的毒都逼到了脸上,看着有些恐怖,真是吓退了不少人吧。” 老头点点头,眼里露出赞许的神情,道:“神医谷的几年没有白呆,说得不错。只是,这人的毒好像解了,然后,应该用了一些药物,和无根藤效果相同。 这又是为什么?” “应该是装病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装病能装到这种程度。看着虚弱不堪,其实,身体比那两位姑娘都好多了呢。” 老头笑道:“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才让你跟着爷爷来四处给人看病了。孙子啊,多看少说,知道了吗?” “孙儿记下了。”医童又问道:“爷爷,什么时候会送我回神医谷啊?” “章华,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 “不小了,该娶妻了。该找那老小子算算,给你找个好媳妇儿了。” 章华翻了个白眼,咕哝道:“我大哥大嫂还要几年才能成婚呢,所以,我更早呢。” 顾大夫笑呵呵地摸着孙儿的脑袋,心忖:徐神算儿,你家姑娘不小了,也该回来看一眼吧。老头子我也帮你照看不了几年了啊…… 小院里,徐颖拿着方子愣愣出神。 “小姐,为什么要对那老头,那么好啊?” 徐颖笑道:“那老人家医术高超,医德高尚,是个值得尊敬之人。” 红豆很想问问,自家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怎么迈的小姐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又闭了嘴。她是个半路跟过来的丫头,或许是以前伺候小姐的人,告诉她的? “小姐,相思姐姐和蓝嬷嬷再过半个月就要回来了。” 相思和红豆是徐颖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只是,相思是从小跟着徐颖的。而红豆是半路换过来的,说是八字硬。 至于为什么要找个八字硬的,红豆也不知道,而原来的徐颖是没必要知道。她连身边人的去留,根本都是做不了主的。 真正做主的是定国公府的三夫人李氏。 定国公徐朗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大女儿徐慧,现在惠妃娘娘,膝下一位公主。二女儿徐琰,嫁给了镇远大将军。 老三是儿子徐辰,现在是户部员外郎,正五品,妻子李氏。 老四今年徐辉十五岁,老五徐星今年才七岁,两个都在学堂里念书。 原来定国公徐宁是徐朗的哥哥,他有四子一女。年轻时候就跟着宁王萧煜四处征战,三个儿子全死在战场上,女儿徐颖嫁给了萧煜的侄子萧重华,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本来凭着徐宁的功劳,捞个一等国公应该没问题的。 只可惜,天下大定之时,徐宁却病重身亡。连他的小儿子也在行军途中走丢了,所以,这定国公的位子,才落到了徐朗头上。 徐宁死后两年,才当上皇帝的萧煜病重。 因为萧煜没有现成的子孙,萧重华黄袍加身,成为皇帝。徐颖也成为了皇后,只是她这个皇后也没有当太久,才享了五年的福,便在一场风寒中过世了。 这是表面上的情况,其实,中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谁也不知道。 就连当事人徐颖,也有不少事情不清楚。比如父亲的死,比如萧煜及其继承人的死,还有自己的死。 “小姐,你在想什么啊?” “你们的卖身契,都在三夫人那里?” 红豆点头,“进府的时候,管家说府里的卖身契都在三夫人那里。之前伺候小姐的那位姐姐,好像是年纪到了,就由家里人领回去嫁人了。 相思姐姐和蓝嬷嬷就是参加她的婚礼去了呢,听说嫁的还不错,是三夫人娘家那边管事的三小子。” 徐颖笑了,幸亏我重生的时候,身边是这个半路跟过来的老实丫头红豆,而不是什么相思啊…… “你说什么?” 三夫人李氏听到下人的汇报,满脸吃惊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说徐明珠那个丫头,居然去了外院,还给那病得要死的人,请了大夫? 而且那人,还能下床了?这怎么可能?吃了那药怎么可能……” 第九章 暗中照应所谋何事? 还是那所小院中,十岁的小男孩青竹在门外守着望风。既期待看到每日过来给公子送药送吃喝的小姐婢女,又害怕看到她们。 因为公子房间里有人,还不让告诉徐家小姐,并且他们在讨论有关徐小姐的事情…… 在青竹的眼里,只要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那都不是什么好事。公子,你好像有些不对啊,人家徐小姐对咱们多好啊。 那位红衣服的男子,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为他瞒着,不让徐小姐知道呢。 青竹想不通,只能不去想,只能糊里糊涂继续过日子了。 这五天,是青竹来到京城定国公府之后过得最好的一段时间了。 每日只用他去打水烧水,其余活,都被那位被人称作是痴傻的小姐还有婢女做了。 打扫、熬药、送饭、清理、晾晒,这些活果然还是女子做,才会那么细心周到。 新送来的棉花被褥,青竹觉得连睡在地上,也暖和舒服了不少。 合身的新衣裳穿在身上,青竹都有好几次想要让外人看看,好夸夸自己的想法。 这便是公子的未婚妻吗?也不是那么痴傻啊,青竹反倒觉得这个徐小姐真是挺好的。 身量虽小,也还未张开,但现在的模样就很好看,性情温柔,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青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痴傻之人都是这个样子,那自己以后一定也要娶这么一位姑娘。有这么一个漂亮温柔的媳妇儿,估计都会被人羡慕死了。 不行不行,徐家小姐不行,那是公子的媳妇儿。 小姐身边的红豆姐姐,也不错啊。 青竹才十一岁,但村里孩子这个年纪就定亲的大有人在。而且,青竹也见过别人成亲,也听过邻居说一些荤话,只是听不懂。 但是当时闹洞房的时候,他也跟着村里人一起起哄,把新娘往新郎身上推。拎着个果子,让两人一起咬,却看到新郎咬在新娘脸上的…… 甚至有一次,青竹还做梦梦到自己和红豆穿着喜服,一起拜堂的场景。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青竹每次见到徐颖跟红豆过来的时候,都会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害羞。 正想着了,徐颖就带着红豆拎着一个食盒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小青竹,怎么不在屋里伺候你家公子,反而蹲在这里?”红豆已经和小孩混熟了,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要揉一下这清秀小厮的脑袋。 “红豆姐姐,你能别老揉我脑袋吗?”青竹哭丧个脸,赶紧扭过头去看了一下,发现屋子里那个红色身影已经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家公子打发我出来迎接你们了。” “你这娃儿,是不是在偷懒,等着我们过来给你收拾屋子了。”红豆也没有继续逗弄小青竹,而是径直走到小厨房里熬药去了。 倒是徐颖在式神阿全的告知下,才知道了这小院子里有外人来过。 “是府里的人吗?” “看着打扮不太像呢,倒是像一个武林高手,来了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 “现在离开了?” 式神又感受了一下,道:“小姐,那人好像已经离开了。但是没有走远,需要去探查一下吗?” “不必了,你继续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待着,好好休养吧。” “小姐,您真的要嫁给屋里那个人,他好像不简单啊?” 徐颖道:“一身病气,都快要死了,哪里有什么不简单了。” “他的气息好像不对,阿全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好像是被人偷走了气运,又好像是因为过重的病气遮掩了他身上的……” “阿全,他算是对我有恩,而且我现在还要借助他的力量离开这里。” 阿全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不少。 徐颖就看到那团烟气瞬间散去,“小姐,阿全离开了。” 至于其他人,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精心照顾了五日,赵鸿飞果然如顾大夫所说的那样,脸上的水疱都结痂了,身体也不像之前那么虚弱了。 神医谷的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老头的脾气那么差,每个月还能收入那么多。 看到徐颖过来,赵鸿飞想要下床招呼。 徐颖将食盒放下,端出一碗莲子羹递了过去,柔声道:“赵公子还需静养上几日,身子方能大好。如今吗,还是躺着就好。” “多谢。” 徐颖笑道:“公子难道忘了,与我的商定?” “自然是不敢忘怀的。”赵鸿飞接过莲子羹,“姑娘每次都是趁着夜色而来,虽然行事隐秘。但是,府内人多眼杂,难免不小心会被别人看到,嚼舌根。 难道你真就不害怕?或者是姑娘故意为之?” “咱们两个院子这么近,白日里都没什么人过来,更不用说晚上了。我和红豆都足够小心,就算被发现了,府里也只会念着婚约之事,网开一面,让你我早日成婚而已,掩盖过去。 所以,公子只需要安心养身,你我二人的婚事,等到公子伤好之后,约莫就可以举行了。” 赵鸿飞放下手里的莲子羹,神情有些疑惑,“痴傻之名,加上与男子私相授受,姑娘以后可真就不会再有男子喜欢了。” “清者自清,再说我本来便不打算再嫁人了。与公子交易之后,我自会寻一青山绿水之地,养花种菜寄情山水之中。” 徐颖口气轻松,好像在说什么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倒是赵鸿飞的心里忽然有些疑惑,皱紧眉头,问道:“你们女子,不都是希望嫁一个顶天立地的奇伟男子,或者是花前月下与一秀才互定终生,然后,生儿育女,儿孙满堂颐养天年吗? 怎么,你的想法如此怪异?” 徐颖笑笑,再不继续这个话题,“公子,还是先养病吧。” 恰好红豆此时端了药碗过来,徐颖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公子喝吧。” 和往常一样,徐颖呆了一会,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之后,便带着红豆离开了。 两人刚离开,一个红色的身影就从窗户飞进屋里,在赵鸿飞的床前坐下。 青竹一进来就看到那个妖艳的红衣黑发男子又到了自家公子的床头,用手摸着公子的脸,用一种甜腻到让人汗毛直竖的口气说道:“这小娘子,真是不错。 赵兄,真是艳福不浅啊。” “青竹,你去外面守着,别人外人进来。” 念着徐颖对他的好,青竹见了这男子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加上他的行为,此时是吃惊更恶心,半晌才不满地咕哝道:“除了他们,还会有谁过来这院子啊。” 赵鸿飞扫了青竹一下,后者缩着脑袋就出去了。 “别吓唬小孩!” 赵鸿飞没好气地道:“表哥,你先从我身上下来。” “不嘛,这么好舒服的。”红衣男子继续贴着赵鸿飞的身躯,似嗔似怒道:“表弟啊,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啊。” “你个死人妖,赶紧从我身上起来。不然,我告诉舅舅,说你……” “好啦,好啦,我起来了。每次逗逗你,都这么大反应,真是太好玩了。” 赵鸿飞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父亲让我过来看看你这门亲事,徐神算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娶的。如果不是要保你的命,父亲也不会让你千里迢迢赶过来拿着信物逼着定国公府遵守约定。” 红衣妖艳男子眉眼含笑,语意一转,趴在赵鸿飞的耳边,道:“不过,这小姑娘看着对你真心一片啊。表弟啊,你好能耐,都丑成那个样子了,还没有把她吓住了。 反而对你这么好,每日汤饭伺候,还过来打扫屋子。 表哥我也好想有这么个媳妇儿,好看,贤惠,还这么温柔……” 赵鸿飞踹了他一脚,道:“你未婚妻等了你两年了,你还敢在外面眼馋我的人,下次舅舅打你的时候,我就不该拦着了。” “你的人?”红衣男子问道:“咱们家要办喜事了?” 赵鸿飞点了一下头,道:“情况有些复杂,总感觉义父这女儿有些不简单,若是随随便便找户殷食人家托付……”他想起了刚才徐颖的不想成婚,只想找个地方隐居的想法,顿时有些头大。 这才多大,这么会有这种看透世间种种的消极遁世之心?还未入世,便想着出世还行。如果不知道就算了,闭着眼睛就托付给事先找好的那户无儿无女的殷食人家了。 可是,现在…… “表哥,我想带她回姑苏,但是,我不想委屈了她。” 我要亲自看着她,才放心。 第十章 倚翠轩贵人遗物,梨香院里丫头无理 红衣男子被噎了一下,瞬间不知道怎么搭话了。 之前明明是打算来办三件事,退婚、找遗物还有安顿徐颖徐明珠的。 一个傻姑娘,根本不适合跟着他们这些人。 要谋的事太大,风险也不小。还是不要连累这无辜之人了吧。 不过,这两人怎么才相处了一阵子,就改主意了? 这也太快了吧。 半晌,这红衣公子才很不正经衣袖掩面,用一副哭腔抱怨道:“公子好狠心,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定过亲的,这样让奴家怎生是好……” 赵鸿飞踹了他一脚,道:“哪凉快哪待着去,两家当时是指腹为婚,谁想到我娘生的是男孩。” “当时你出生的时候,天生异象,祥云万丈经久不散,百里飘香连绵三日,京城之人都看到了。只不过好像被人借势了,连姑妈也被……” 赵鸿飞朝着倚翠轩的方向看了看,道:“那个院子里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我前前后后翻了好几次,都没有翻出来什么特别的东西来。”红衣男子道:“该不会那东西,早就已经不在倚翠轩了吧。” “不可能,义父说的,肯定是在那里。”赵鸿飞看着自家表哥,道:“顾秋,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找?” “天地良心啊,”红衣男子顾秋道:“那里早被皇帝派人掘地三尺了,要是有的话,早就被拿走了。” 赵鸿飞犹豫了一下,道:“今晚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不怕惊着你那位小媳妇儿?她看起来,胆子可不是很大啊。” 赵鸿飞勾起唇角,道:“她有点不一样,看不透。” 顾秋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对一个女人提起兴趣,通常是喜欢这个女人的开始。 看来,他这个小表弟,是要陷入情网了。唉唉唉,还是一个人舒服啊,才不要找个女人来管我呢。 百草堂里忽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打了个喷嚏,小医童章华连忙问道:“嫂子,你怎么了?” “忽然打了个喷嚏,可能是你师兄他想我了。” 章华为难地看了一眼还在那里打瞌睡的顾大夫,小声道:“嫂子,那你知道师兄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跟着他那个表弟,不知道在哪里惹祸了。”小丫头揉揉鼻子,对章华道:“你先在这里看着点,我去后面歇会。这顾秋八成晚上又会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 章华大吃一惊,怀疑她发现了什么,连忙问道:“嫂子,那你知道师兄他在什么地方?” 小丫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嘁”了一声,从柜台里面钻出来,朝着后堂走去。 章华开始嘀咕,“师兄啊,我可没有出卖你。我可没有给嫂子说,你在定国公府……啊,啊,耳朵,我的耳朵。爷爷,快放开,快放开,要揪掉了。 以后娶不到媳妇,要赖你了。” 顾大夫道:“你那点小把戏,还能骗得过我?顾秋以为藏得很好,可是不知道,他的解毒方法早就出卖了他。 早在定国公府,我给那小公子治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那里了。” 章华揉了揉耳朵,四处看了看,这会百草堂里的客人不多。 更何况他们在二楼,又是最不受待见的顾大夫,关注的人更少了。 “爷爷,小点声。小心让嫂子知道了。” “哼,你真以为那薛家丫头不知道?” 章华吃惊:“不会吧,嫂子真知道?” “给个八岁的小丫头,叫嫂子,你也真好意思。” “没办法,我在神医谷的时候,辈分太低。我要不叫嫂子,那就要叫太上师叔祖了。” 提起这个,顾大夫的脸色就有些古怪,“真不知道谷主是怎么看上顾秋那小子了,死活要把妹妹嫁给他。还把追踪蛊给了小丫头,让她时刻追踪顾秋的位置。” “追踪蛊?”章华道:“爷爷,您可别说,这是神医谷的东西。这怎么听,都像是南疆那边的东西啊。” “说来话长,南疆圣女曾经去那里求医。留下一点东西,当成是报酬。其中就有这个蛊,当时就种在了顾秋身上了。” “不会吧,那是多久的事情了?”章华张大了一张嘴,道:“师兄真是可怜,这么小,就被人盯得死死死的。” “已经好久了呢,当时候获得情况,也是复杂……”顾大夫又揪了一下章华的耳朵,“你这话要是敢在神医谷说出来,估计这个耳朵就可以真当个摆设了。” “爷爷,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 章华又问道:“爷爷,师兄还要在那里呆多久啊。那个病重的公子,是否是他的那位神秘的表弟?” 顾大夫的神色不变,只是淡淡说了一声,“他们在找一个人的遗物。” “遗物?” 当夜,倚翠轩里,红豆伺候着徐颖宽衣卸妆,盥洗完毕,上床安息,这才放下帐子,移灯掩门而去。 谁知,徐颖刚闭了眼,就听到屋顶上有动静。 来了两人,而且轻功不错。 会是谁呢?萧重华派来的人?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心思流转间,徐颖已调动了浑身的气息,装成已经熟睡,等待对方行动。 果然,有两人进入房间。 但是,没有半分杀机,只是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确定没有,才出了屋子。继续在院子里寻找,丝毫没有害命的想法。 这院子里能放什么东西?已经空了十几年了啊。 空了十几年,但是,十几年之前,这里可是住过一个贵人。那个贵人,而且还生下了一个贵不可言的孩子。 只可惜,那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 当时萧重华背后的那个人,不就是借着这个孩子身上的紫气,改了萧重华的气运之数。再加上之后自己的努力,才逐渐地把他推向那个位置的。 不然,萧重华哪里会有机会坐上登顶? 是啊,这个孩子是关键。生孩子的人,也是关键。 她手里,肯定会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萧煜当时可是对这个女子非常宠爱啊,能不给点傍身之物? 徐颖当时忙于行军,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后来,才知道萧重华把这个院子掘地三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看他的样子,好像一无所获。 难不成,东西还在,那么这里…… 第十一章 忆旧事,谁人乱点鸳鸯 顾秋和赵鸿飞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无果,两人只好又回到了原来的小院。 “我说表弟,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总要有个目标,才好寻找啊。” 赵鸿飞摇头,“我也不清楚,义父只是说当时情况紧急,他既要找死婴替代我,还要带着刚出生的我离开。 确实没有多余精力管那些东西。而且当时母亲刚把我生出来,大出血,人也有些迷糊,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的话,还确实是难找了。”顾秋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你义父在定国公府里呆了整整十年,也没有找到了。” “义父当时是因为义母过世,定国公对他忌惮非常。所以,才把女儿一人留在定国公府里,自己一人飘荡在外的。” “说起来这事,我还真是来气了。”顾秋一拍桌子,生气道:“你义父号称徐神算,怎么不好好给人算命测吉凶,光是乱点鸳鸯谱。 害得老子……” “表哥,你今年十八,却有一个才八岁的新娘子。而且还是神医谷薛谷主的妹妹,这桩婚事,可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据说,薛谷主比他妹妹大了足足一个甲子啊。”赵鸿飞看着顾秋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很难得笑了一下,打趣道:“义父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他自己的谋算在内。” 顾秋破罐子破摔地道:“小呢,也有小的好处。老子还可以在江湖上晃荡个几年,爹娘都没话可说呢。” 赵鸿飞被气笑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东西一直找不到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边待着吧。”顾秋很无所谓地道:“那群人下的毒倒是够狠的,虽然我能给你解了,但是那对你身体也不好啊。” “没事,我还能受得住。”赵鸿飞道:“上次你说的,徐颖身上中的两种毒,是什么毒?好解吗?” “怎么着,还没过门,就这么担心了?”顾秋朝着他挤挤眼,道:“不会影响你们圆房,还有生孩子的。” 赵鸿飞喝到嘴里的水,就这么喷出来了,“你想得太远了,还没那么早了,她现在才十二岁。” 顾秋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定吧,再呆几天,就跟我回江南那边吧。我爹可和我说了,早点把你全须全尾带回去。” “在等一个人,或者是个信物,等来了就一起回去。” “等谁?” 赵鸿飞道:“我也不知道,义父给了他信物。” “啊,那怎么等啊。你又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是做什么的。你那义父还真是会折腾人呢,连他女儿都这么折腾。 看着别人给她下毒,也不管,还给她找了你这么个麻烦到顶的夫婿。 就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 赵鸿飞也没有说话,正要抬头,就受到一股掌风袭来。 “小心。” 赵鸿飞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红绸就已经打在他表哥顾秋身上了。 “谁啊,这么大胆,敢打小爷?” “是我。” 中气十足的一声,差点把房间里被下了迷药的青竹吵醒了。 顾秋一见到来人,脸色马上就变了,“你怎么来了?” 羊角辫女孩从窗户跳进来,走到顾秋身边,身高刚到他的腰际,就用手戳了戳他,道:“蹲下来。” 赵鸿飞不好参与两人谈话中,直接转身过去,给两人端茶倒水去了。 撇开两人有婚约不谈,眼前这羊角辫女孩还是神医谷的长辈。顾秋怎么着,在她面前都不敢太造次。 但是,也不敢有太多的亲近,可又不能远了。 和一个辈分比自己大很多,但是,年龄又比自己小很多,古灵精怪,还一身本事的小丫头相处,真是太难了。 顾秋常往外跑,也是很有道理和必要的。 “你在这里,要呆多久?” “那要看我表弟,在这里呆多久了。爹命我保护他安全回到江南,他要是有半点损伤,我爹能把我打死。” 羊角辫丫头轻笑,“放心,他不敢的。他还要管我叫一声师叔祖了,再说,他也打不过我。” 顾秋在心里泪奔,他是打不过你,但是他能打得过我啊。而且会在你走后,拼了老命地揍我,那可不是一般地惨。 “我在百草堂待烦了,所以就过来找你了。”羊角辫丫头看着顾秋,道:“你表弟的事情挺好玩的,我也来掺和一下,如何?” 顾秋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连忙拒绝,“可别,千万别。” “为什么,觉得我没那本事?”羊角辫丫头亮了亮自己的小拳头,在顾秋面前炫了一下,道:“我天生神力,打出生起,任督二脉已通。 四岁开始练武,练了四年了。我那明面上的谷主哥哥说,已经可以打遍江湖无敌手了,才放我出来的。” 顾秋看着这位恨不得把天打出个窟窿的家伙,再次恨了那个乱点鸳鸯谱的徐神算。 “怎么不说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我们在找东西。但是没有找到,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羊角辫丫头露出疑惑的神情,“那你们问问藏东西的人啊。” 赵鸿飞此时端着茶水进来,听到这里,简单说了句:“藏东西的人是我娘,可是她生了我之后,就大出血,过世了。” 羊角辫丫头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道:“那你们可以查查她之前的行为,或者问问她身边伺候的人,或许也可以知道的。”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道:“我有吐真水了,可以拿给你们用哦。” 顾秋满头大汗,这丫头身上的东西这么多,以后在她身边,那岂不是很惨? 有没有个办法,能和平地解决了这场婚约啊? 被她吐真水提醒的赵鸿飞,脑子里倒是冒出了一个人来…… 第十二章 御鬼寻物终得悉1 红衣男子被噎了一下,瞬间不知道怎么搭话了。 之前明明是打算来办三件事,退婚、找遗物还有安顿徐颖徐明珠的。 一个傻姑娘,根本不适合跟着他们这些人。 表弟要谋的事太大,风险也不小。还是不要连累这无辜之人了吧。 不过,这两人怎么才相处了一阵子,就改主意了? 这也太快了吧。 半晌,这红衣公子才很不正经衣袖掩面,用一副哭腔抱怨道:“公子好狠心,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定过亲的,这样让奴家怎生是好……” 赵鸿飞踹了他一脚,道:“哪凉快哪待着去,两家当时是指腹为婚,谁想到我娘生的是男孩。” “当时你出生的时候,天生异象,祥云万丈经久不散,百里飘香连绵三日,京城之人都看到了。只不过好像被人借势了,连姑妈也被……” 顾秋看了一眼赵鸿飞,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报仇,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是,现在天下太平,若是你一意孤行,那眼下这太平日子,只怕是再也没了。 表弟,你真的宁愿背负骂名,也要找那个位置上的人报仇?” 赵鸿飞不正面回答,只是朝着倚翠轩的方向看了看,问道:“那个院子里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我前前后后翻了好几次,都没有翻出来什么特别的东西来。”红衣男子道:“该不会那东西,早就已经不在倚翠轩了吧。” “不可能,义父说的,肯定是在那里。”赵鸿飞看着自家表哥,道:“顾秋,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找?” “天地良心啊,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虽不想让你报仇,但你交代的事情,我还是好好去做了。”红衣男子顾秋道:“那里早被皇帝派人掘地三尺了,要是有的话,早就被拿走了,怎么会轮到咱们去找?” 赵鸿飞犹豫了一下,道:“今晚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不怕惊着你那位小媳妇儿?她看起来,胆子可不是很大啊。” 赵鸿飞勾起唇角,道:“她有点不一样,看不透。” 顾秋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对一个女人提起兴趣,通常是喜欢这个女人的开始。 看来,他这个小表弟,是要陷入情网了。唉唉唉,还是一个人舒服啊,才不要找个女人来管我呢。 百草堂里忽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打了个喷嚏,小医童章华连忙问道:“嫂子,你怎么了?” “忽然打了个喷嚏,可能是你师兄他想我了。” 章华为难地看了一眼还在那里打瞌睡的顾大夫,小声道:“嫂子,那你知道师兄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跟着他那个表弟,不知道在哪里惹祸了。”小丫头揉揉鼻子,对章华道:“你先在这里看着点,我去后面歇会。这顾秋八成晚上又会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 章华大吃一惊,怀疑她发现了什么,连忙问道:“嫂子,那你知道师兄他在什么地方?” 小丫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嘁”了一声,从柜台里面钻出来,朝着后堂走去。 章华开始嘀咕,“师兄啊,我可没有出卖你。我可没有给嫂子说,你在定国公府……啊,啊,耳朵,我的耳朵。爷爷,快放开,快放开,要揪掉了。 以后娶不到媳妇,可要赖你了。” 顾大夫道:“你那点小把戏,还能骗得过我?顾秋以为藏得很好,可是不知道,他的解毒方法早就出卖了他。 早在定国公府,我给那小公子治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那里了。” 章华揉了揉耳朵,四处看了看,这会百草堂里的客人不多。 更何况他们在二楼,又是最不受待见的顾大夫,关注的人更少了。 “爷爷,小点声。小心让嫂子知道了。” “哼,你真以为那薛家丫头不知道?” 章华吃惊:“不会吧,嫂子真知道?” “给个八岁的小丫头,叫嫂子,你也真好意思。” “没办法,我在神医谷的时候,辈分太低。我要不叫嫂子,那就要叫太上师叔祖了。” 提起这个,顾大夫的脸色就有些古怪,“真不知道谷主是怎么看上顾秋那小子了,死活要把妹妹嫁给他。还把追踪蛊给了小丫头,让她时刻追踪顾秋的位置。” “追踪蛊?”章华道:“爷爷,您可别说,这是神医谷的东西。这怎么听,都像是南疆那边的东西啊。” “说来话长,南疆圣女曾经去那里求医。留下一点东西,当成是报酬。其中就有这个蛊,当时就种在了顾秋身上了。” “不会吧,那是多久的事情了?”章华张大了一张嘴,道:“师兄真是可怜,这么小,就被人盯得死死死的。” “已经好久了呢,当时候那情况也是复杂……”顾大夫又揪了一下章华的耳朵,“你这话要是敢在神医谷说出来,估计这个耳朵就真可以当个摆设了。” “爷爷,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 章华又问道:“爷爷,师兄还要在那里呆多久啊。那个病重的公子,是否是他的那位神秘的表弟?” 顾大夫的神色不变,只是淡淡说了一声,“他们在找一个人的遗物。” “遗物?” 当夜,倚翠轩里,红豆伺候着徐颖宽衣卸妆,盥洗完毕,上床安息,这才放下帐子,移灯掩门而去。 谁知,徐颖刚闭了眼,就听到屋顶上有动静。 来了两人,而且轻功不错。 会是谁呢?萧重华派来的人?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心思流转间,徐颖已调动了浑身的气息,装成已经熟睡,等待对方行动。 果然,有两人进入房间。 但是,没有半分杀机,只是在屋子里翻翻找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确定没有,才出了屋子。继续在院子里寻找,丝毫没有害命的想法。 这院子里能放什么东西?已经空了十几年了啊。 空了十几年,但是,十几年之前,这里可是住过一个贵人。那个贵人,而且还生下了一个贵不可言的孩子。 只可惜,那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 当时萧重华背后的那个人,不就是借着这个孩子身上的紫气,改了萧重华的气运之数。再加上之后自己的努力,才逐渐地把他推向那个位置的。 不然,萧重华哪里会有机会坐上登顶? 是啊,这个孩子是关键。生孩子的人,也是关键。 她手里,肯定会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萧煜当时可是对这个女子非常宠爱啊,能不给点傍身之物? 徐颖当时忙于行军,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后来,才知道萧重华把这个院子掘地三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看他的样子,好像一无所获。 难不成,东西还在,那么这里…… 第十三章 起盗贼终见遗物 又过了五日,赵鸿飞已能下地,行走坐卧皆无大问题,小厮奔走报给李氏。 李氏也从母族那边也得了消息,便打算将人打发出去。 身边的嬷嬷也劝道:“夫人,倚翠轩那位,留着也无用,又浪费米粮,倒不如趁此时打发出去,留个美名。 省得留在府里,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幺蛾子。” 李氏又想起之前徐明珠闹出的事儿,心里一万个愿意,将她远远地发落了。 “就这么办吧,明珠儿虽然今年才十二。可是,耐不住赵家相求,只能忍痛嫁过去了。” 嬷嬷听了这话,麻利地下去办了。 此时,徐颖还不知道出嫁之事已经定下,只是寻思眼下手里的这几样东西,该如何转到赵鸿飞手上。 “一幅美人图,一块传国玉玺,还有一本手札,并前世那枚玉佩。” 这玉佩,正是前世徐颖附魂之玉,也是心死玉碎的那块。 “万般皆是缘,半点不由人。” 徐颖摩挲着这玉,感受玉上熟悉的纹路,回想起往日赵鸿飞往日抚玉诉情时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异样情愫。 她虽然附魂这玉上,可在三里内飘荡,倒是见过一些事情,听过不少人说话。 “得想个好办法,将这些送到他手上才好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 听着小丫头红豆还为进门就开始大声叫唤,“起盗贼了,起盗贼了,好多家都被偷了呢。” 盗贼?宝贝? 徐颖忽然有了主意,便对着红豆说道:“红豆,你真是我的贵人。” 红豆被夸得有些迷糊,“小姐,莫不是又糊涂了,我可什么也没做啊。” 徐颖但笑不语。 趁着没人之时,徐颖又将阿全召唤出来,仔细吩咐了一些事情。 “都记下没?” 那团烟雾回道:“小姐放心,都记下了。” 徐颖点头,然后又把东西珍而重之地装在原来盒子里,放在了原来位置,飞鸾楼里的梁柱上。 没错,那位贵人心思细致,知道自己如有不测,所居之地一定是要被搜检的。所以,她早就将物品放在了更安全的地方,萧重华之妻徐颖所居的飞鸾楼上了。 这传国玉玺已经消失了好久,没想到会在这贵人手中,最后竟然藏在飞鸾楼上。 难怪,萧重华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这些遗物了。 在放回去之时,徐颖又十分不舍地看了那块白玉,许久才放回原位。 “阿全,可以了,引那些盗贼吧。” “是。” 那盗贼最近几日手气很兴,盗了几家都很有收获。今日说来也奇怪,两个盗贼本打算去冯府,可是迷迷瞪瞪地竟然来了定国公府,还落到了先皇后未嫁时候的闺房飞鸾楼了。 胖子啐了一口,踢了瘦子一脚,气道:“你怎么踩得点,定国公府和冯府离得八丈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怎么来到这里。 皇帝又不怎么疼爱这位皇后,她这里能有什么好宝贝?” “大哥,我也不知道,明明是朝着冯府的方向啊。要不偷完这里,咱们再去冯府?” 胖子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走吧走吧,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一个皇后了,说不定能落点什么。” 二人在飞鸾楼里一顿搜检,终于发现了梁柱上头隐蔽的一个木漆盒子…… 赵鸿飞病好之后,顾秋也就不在东躲西藏,直接住到了梨香院里和他为伴。 羊角辫小丫头抱着一包好吃的,看着两人对弈。 两人杀得正酣,就听到小丫头问道:“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赵鸿飞侧耳倾听,“有人。” “在房顶。”小丫头飞出窗外,随手朝房顶一扔,掉下来两个戴面罩,背着一包东西的黑衣人…… 倚翠轩里,红豆都催了两回了,徐颖却还一点睡意都没有。 就在红豆转身的时候,徐颖看到窗前一团烟雾,她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赵鸿飞看着桌上的东西,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合该是你的东西。”羊角辫小丫头又往嘴里扔了一个花生,轻松道:“里头几样东西,应该是你们要找的了。” 赵鸿飞点头,打开手札,“应该是,义父当时也只是说这几样东西,是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儿。 我母亲,将它们放在一个隐秘之处,萧重华应该是没有找到。” 羊角辫丫头翻了个白眼,“若是找到了,这些东西,就不在这里了。” 顾秋也应和道:“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就在咱们快要走的时候出现。想来,也是姑姑在天有灵,帮你一把。” “现在就剩下一件事了。” 顾秋问道:“还有何事?” 赵鸿飞道:“与明珠成亲。” 顾秋道:“那我之前辛苦给她寻到的归宿,该怎么办?” 羊角辫小丫头在桌子下面踢了顾秋一脚,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记恨小姑娘的爹给你定了我这个媳妇,找的人家,能好了?” “薛舒天,别以为你身份高,我就不敢……” “你要如何?” 顾秋“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赵鸿飞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吵了,表哥之前找的那位人家,家境殷实,家主无儿无女,明珠过去,确实能享受天伦。” 顾秋听了,白了羊角辫丫头薛舒天一眼,脸上写着“我办事不错吧,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羊角辫丫头薛舒天自顾自地吃着包里的零食,也不理他,直接问道:“你和明珠儿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是想去姑苏了,何时动身?” “三日后。” “这么匆忙,定国公府答应?” 赵鸿飞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你们收拾行李吧。” 第十四章 草发嫁妆奁简陋1 倚翠轩里,徐颖正在看书,红豆在一旁绣花。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红豆放下手里的绣绷架,赶紧起身,“一定是来送饭了,厨房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都这会了,才过来送饭。” 徐颖笑着点头,继续看手里的书。这书是道门典籍,是一些入门的功法,道术还有符篆画法。 这可是徐颖之前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东西,还没有怎么看,就身陨了。没想到,周周转转吗,还是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这也是缘分吧。 徐颖才刚翻了一页,就看到小丫头红豆气鼓鼓地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怎么了?又是谁欺负咱们红豆了,嘴上都能挂油瓶了。” 红豆打开食盒,哭丧个脸道:“小姐,他们太欺负人了。竟然送这些东西来糊弄小姐,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呜呜呜……” 徐颖打开食盒看了一下,一碗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发黄有些馊味的炒青菜,还有两个隐约有点黑色霉点的馒头,只是皱了皱眉头,道:“别伤心了,红豆,我们出去买点吧。” 红豆转过身,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珠,打着哭嗝道:“小姐,不……不行的,咱们还要呆……呆好久呢。你才十二,……出门子还要……好几年,咱们可怎么办?” 徐颖又褪下一个镯子交给红豆,道:“拿去当了吧,买点好吃的。” 红豆看着金镯子,道:“小姐,也不能老是这样啊。” “不会一直这样的,相信我。” 红豆也没有和小姐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小姐再这样下去。丝毫就没有想着她一个小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来改变这一切。 青竹听公子安排,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去了。可是,公子却未说过要带着徐家小姐一起回去。 那也就意味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就见不到那位好看又温柔的小姐,还有那个能干的清秀姐姐红豆了。 才十岁的小豆丁,情窦未开,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总忍不住一个人的时候,就往倚翠轩那个方向看看。 这日,还真让他看着了。 “姐姐,这是要去哪?” 红豆看着小青竹,坏心情散了一些,道:“要去当铺,把这当了,准备晚膳。” “你们不是有大厨房吗?他们难道偷懒了?” 小青竹不说还好,说起来,红豆就是一肚子的火。一路上把苦水通通倒给了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男孩。 当了镯子,买了点吃的,快走到倚翠轩的时候,才想起来,看着小青竹问了一声:“几日没有过去了,你们公子的病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那位顾大夫真是神医啊。说半个月,连一天都不多的,公子脸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人也能下地走动了。” “这就好,这就好。”红豆连说了两声,心里有了个想法,可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么个穷书生又能做点什么呢,小姐跟了他,也许比现在还不如了。 红豆简单地和小青竹聊了几句,两人就各回各处了。 回到倚翠轩,红豆看着徐颖还是坐在那里看书,连姿势都没有变,只是书页已经翻到中间了。 神情专注而认真,越发显得精致出尘,竟有种小仙童的感觉。 就知道,自己家小姐不是那般痴傻的,传言有误啊。 只是,这么好的小姐,却被人那么对待。 “小姐,吃饭了。我是挑了朱雀大街上,最红火的铺子里买的点心,还有饭菜,您尝尝。” 徐颖放下书,看着红豆已经没有下午出去那会的愤愤不平,眼角眉梢都有笑意,也放心不少,调侃道:“才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心情就大好。红豆啊,你倒是和我说说,你这是不是见情郎去了?” 红豆一听,“咯咯咯”直笑,“还情郎?小姐,您也太会想了。奴婢刚才遇上了梨香院里的小青竹,是他领着奴婢去买了这些东西。” “那他有没有说他们公子如何了?” 红豆道:“已经大好了,三夫人还派人来看过。话里话外都是要撵人的意思,小姐,您的意思呢?” 徐颖不答反问道:“红豆,你说你父母都过世了,想不想离开京城,去江南?” 红豆愣住了,“小姐的意思是,要跟着……” 徐颖点头,吃下一个蒸饺,点点头,“味道不错,也不知道江南的饭菜如何。能不能吃惯了。” 红豆看着自家小姐主意已定,没有任何犹豫道:“小姐只要不嫌奴婢愚笨,那么小姐去哪里,奴婢就跟去哪里。 除非小姐不要奴婢了,否则,奴婢跟小姐一辈子。” 好个忠心的丫头。 徐颖开了天眼,能分辨出这人身上的气,撒谎没有,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人能瞒得过她。 只可惜,这能力,只对心爱之人无效。若是她喜欢一人,便看不出来这人是否说谎,甚至还有可能看不出来这人气运如何。 这话是以前祖父说的,可是,徐颖很清楚,当时看不透萧重华有没有说谎,但是,自己却能看出来他的气运如何。 难道是因为,给他逆天借势的原因? 这边的小青竹回到梨香院后,就看到自家公子赵鸿飞把衣服折好,放在马车上。 “这半个时辰不见人影,是跑到哪里去了?” 青竹低着头道:“和红豆姐姐去当铺换钱,然后买饭了。” 赵鸿飞听了皱眉,把几个包袱累好,转身看着青竹,问道:“说清楚,怎么好好的,要去街上买饭? 府里的小姐丫头不是都有大厨房送饭吗?” 青竹把红豆告诉自己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赵鸿飞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是青竹也看不下去了。 只能小声地建议道:“公子,咱们能把她们一起带到江南吗?您过来不就是要和徐家小姐成婚的吗?” “你这话,也说出来了?” 青竹赶紧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公子都没有说的事情,小的怎么会说呢。” 赵鸿飞也没有表态,到底是要不要带走徐颖和红豆。要带走,怎么带走。 要不带走,应该怎么告别。 第十五章 草发嫁妆奁简陋2 凤藻宫 宫装美人懒懒歪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道:“你是说明珠儿的未婚夫婿从姑苏来了京城求娶?” 定国公三夫人李氏马上点头道:“可怜见儿地,大老远从姑苏赶到京城来,身边就带了个十来岁的小书童。 刚到府里就病了,现下才大好了。所以,就寻思着,要不要趁着他病好了,让明珠儿嫁过去。不然,如果有人知道的话,还要说是国公府里仗势欺人,不认这穷酸女婿。” 宫装美人冷笑,看过了不少嘴脸,也经历不少事情,她哪里看不出来眼前弟媳的真正想法。果然是从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做事情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明珠儿那丫头,才多大一点,十二岁啊。这么早嫁出去,才要被人戳脊梁骨了。不过,到底是那个人的女儿。 那个人当时可是誓死不让自己进宫,死活要保下皇后徐颖那个笨蛋的。 他的女儿,就这么放在眼皮子底下,真是很不舒服。 但是,又杀不得,虐不得。 所以,这么多年,这弟媳妇怎么折腾明珠儿,宫装美人徐慧也没有管过。 “把明珠儿发嫁,这是家里的意思?” 李氏只是打算把徐明珠这个包袱扔了,有她在,以后几个女儿真是不好说亲啊。 只怪半年前下手毁她的时候,太没经验了,弄得现在京城人都还记得那桩事情。 而且就因为这事,娘家那头已经快把她骂死了,夫家这边却没有表态。中馈还是给她管着,只是私下里,开始踅摸别的公侯小姐来给夫君做二房。 现在如果不再做出点事情的话,那以后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了。她只能孤注一掷。 “当然了,不然,我哪里敢做主啊。” 李氏说得有些心虚,但是,徐慧想着别的事情,也就没有发现她的表情不对。 “毕竟才十二岁,如果被京城其他府里知道的话,那就不好听了。”徐慧说得很慢,别有深意地看着李氏,“你明白我意思吗?” 李氏脑子转得快,瞬间明白了,“赶明儿,我就派人架上马车再去一趟梅花庵,把她以前的丫头嬷嬷都放在那里。” “不要太亏待了明珠儿,好歹也是定国公府的小姐。” 李氏点头,道:“您放心吧。” “我这里赏你点东西,你都给她,也算是我给她添妆吧。”赏点东西,也算是厚嫁了。那个人到时候就算来说理,徐慧自信也能说得过他。 李氏回到府里,打开那些箱子,差点被气死,“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要赏给那个痴傻丫头,真是……” 还没骂完,她马上就反应过来。那小丫头跟过去姑苏,说不定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更是见不到惠妃娘娘。到时候,谁会知道娘娘给她赏了什么? 谁又会计较?谁又能来替一个毫无背景的小丫头来难为今后的定国公夫人? 李氏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索性就把这一堆东西放在自己的柜子里,然后又吩咐嬷嬷到库房里面找点不用的布料还有摆件儿,趁夜送到倚翠轩里。 夜长梦多,今晚就把东西准备齐了,明日过礼,后日打发出门子。 被敲响院门的时候,小青竹已经睡下了。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开了门,就看着外面来了好几个人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进入了院子。 他连拦的机会都没有,那些人就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三口破烂箱子。 他眨了半天眼睛,才反应过来,竟然是有人送东西来这院子里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送东西了。” 顾秋笑道:“不出去看看,难得有人来到你这鸟不拉屎的小院里呢。” 赵鸿飞道:“不去也知道是送的什么,不看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 他这么说,顾秋反而更好奇了,非要拉着他一起过去看看。 从下午知道定国公府里怎么对待徐颖主仆,赵鸿飞已经料到了。他这次娶亲会很容易,只不过嫁妆会很少。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寒酸成这个样子。 寻常人家都要抬二三十台嫁妆,一路吹吹打打地送到男方家里。这府里的人,夜里送嫁妆。 定国公府,她是真的住不下去了。 隔天,梨香院里又来人了,把赵鸿飞叫了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整整一天,青竹都没有见到他家公子。 直到晚上的时候,一身酒气的公子才被人扶着回了梨香院。 那些人走后,公子立刻清醒过来,一脸阴沉地说了一句:“明日回姑苏。” 青竹愣愣地点头,“嗯嗯,好好。” 青竹本来以为这一路上就四个人,公子和他,还有红衣男子和一个羊角辫小丫头。没想到,临出发前,马车里却被塞进来两个已经昏迷的人。 怎么回事? 竟然是她们两个? “公子,公子,是红豆姐姐还有,还有……” 赵鸿飞点头,“我知道,赶好你的车。” “哦,”青竹忙不迭点头,然后放下帘子就到外面赶车了。 他一走,徐颖马上醒了过来,把红豆换了个姿势靠着,能舒服一点。 赵鸿飞道:“这次出来,还是很顺利。” “李氏那里,谢过了。不然,我估计她还没有那么着急把我送出来。” 赵鸿飞道:“真想好了,跟我去姑苏?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我会安排好你的去处。” 徐颖笑道:“姑苏这个地方不错,早就想去看了,这次总算是能过去了。对了,怎么处理那些嫁妆的?” “留在院子里,然后放出消息,会有人感兴趣的。” 徐颖坏笑道:“李氏估计会有麻烦的。” 赵鸿飞手里拿着书,偷偷看着…… 旁边骑马的顾秋,还有羊角辫小丫头,笑容灿烂,青竹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一行六人,奔向姑苏…… 第十六章 偶遇酒客戏说赵府1 自那日出了京城之后,羊角辫小丫头薛舒天也就不骑马,改和徐颖红豆一起坐车了。 三个女子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顾秋听着车厢里的欢声笑语,用马鞭指了指车窗,转头对着骑马的赵鸿飞道:“她们好像很能谈得来啊,真是没有想到,还有人能和这小妮子聊到一起的人。” 赵鸿飞笑道:“那挺好的,以后也能聊到一起,不至于太无聊了。” 顾秋道:“你真要把这位明珠姑娘带到姑苏赵府?” “有何不可?”赵鸿飞道:“当时答应过义父要好好照顾他的女儿,留在京城可是不放心。” 顾秋道:“可是,姑苏赵府里头,也不是那么太平。” “那都是小打小闹,顶多吃点小亏,呕点气罢了。这些可是比北面和西边要安全得多,那两边动不动可是要命的。” 顾秋点头,问道:“你为何不去军队那边发展,挣点军功,到时候好封妻荫子,总不能光靠着你的义父,以后的老丈人给你打点吧。” 赵鸿飞道:“我现在名义上还是赵府旁支子弟,自然是要从文的。不然,义父这十几年给我做的布置可就白费了。 而且你以为军功就那么好捞?好几个世家都把族里的公子送到那边了,那边,去了也讨不了好处。” 顾秋点头,没有再说话。 又过了一个时辰,众人发现一处景致很不错,山环水旋,仿佛陶公笔下的桃花源一般。一行人都腹中饥饿,此时恰好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徐颖想起曾经有人抱着她之时,道:“此生唯有美景、美食美人不能辜负啊。” 时移世易,那人现在不知道…… 同车的羊角辫小丫头薛舒天掀开车帘,露出个小脑袋,深深地闻了两下,道:“好香好香,若是错过美味可就太可惜了。” 赵鸿飞看了一眼车厢,徐颖露出一个笑脸,意思也很明白,想要下车吃饭了。 顾秋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再碰到一家食肆,还不知道要走多久了。不如就在这里停下来吃点东西吧。” 青竹摸了摸脑袋道:“公子,咱们来的时候,这里好像没有这家食肆啊,难道是新开的。” 红豆捏了捏青竹的脸蛋,戏谑道:“小青竹,我们这么多人呢,你怕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 “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徐颖看着小丫头薛舒天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真是好奇了,这个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呢。连她那个未婚夫都好像没有这么大的口气呢。 循着肉味,众人来到了村口的一个小食肆里。食肆不大,也就四五张桌子,都坐满了。 青竹递给伙计一吊钱,道:“小二,我们赶路,上点你们家拿手的,要快。” “好嘞,”伙计朝着厨房吩咐了一声,“招牌卤牛肉,几个小菜,赶紧的。” 青竹问出了心中疑惑,“小二,你们这是新店吧。我们一个月前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啊。” “客从京城来的吧,”伙计边擦桌子边道:“小店确实是新开的,但是,手艺却是祖传的。都已经十几代了,客人们都是闻着味过来这里呢。” “听你口音像是北边的,怎么跑到这边来讨生活?” 伙计好像很吃惊,顾秋能一下子就听出他的口音,马上道:“客您猜的真准,小店之前确实是开在北边的,只不过最近几年,战事太频繁……” “小二,再上一锅卤牛肉,我们带走。” “好嘞,”伙计告罪了一下,就招呼隔壁桌客人了。 顾秋看了一眼,才发现这还是个熟人。 那人好像也发现他了,主动过来打招呼道:“这不是顾兄吗?” 顾秋也不好意思当成是没有看见,只好一拱手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沈兄,不是一向做海外的生意的吗?怎么来了这里?” 沈子炎摇头,道:“一言难尽啊。” “沈叔叔,他是谁啊?”与沈子炎同桌的是两位小公子,一个十来岁,一个才四五岁的样子。 沈子炎连忙介绍,“这是姑苏百草堂里的顾公子,我们之前打过交道。” 说完,又指着两个小公子给顾秋介绍道:“这是我故友之子。” “我是秦少云,这是我弟弟秦少义。” 薛舒天趴在徐颖耳边,低声道:“那个大一点的是个姑娘,而且手上的茧子位置也有点和普通闺秀不同。” “你倒是观察很仔细。” “不光是我观察仔细,”薛舒天看了看赵鸿飞,这人在听到这两个名字之时,喝茶的手停顿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 17 拼实力少云败北 沈子炎一行人在这里休息整理也快一个时辰了,随行的几个镖师回想起出门时候,前辈们给说的“不入新店,不宿新客栈”这些规矩。 “老爷,您看看天色,咱们该启程了,不然那要赶不到下个住宿的地方了。” 沈子炎一听就赶紧和顾秋告辞,倒是那个叫秦少云的小公子倒是朝着徐颖和羊角辫的薛舒天这边望了望,在沈子炎耳边低语几句,却见后者使劲摇头。 但是,秦少云还是自顾自地走到徐颖身边坐下,全然不顾身后沈子炎的叫喊。 “小美女,长得如此娇美,看了真是让人想咬一口。你就这么无遮无拦地出门在外,可是要吃亏的,也不知道你身边的人……” 秦少云的眼神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一般,在赵鸿飞身上扫了扫,继续道:“过了这里,前面不管是朝着哪个方向,都不是很太平了。你们还是……” 后面的话,秦少云没有说完,只是在桌下的腿朝着赵鸿飞那边踢了一脚。可是,她还没有踢中,却被羊角辫薛舒天捅了一下腰窝。 秦少云神色一变,知道是遇上行家了,只能朝着羊角辫拱拱手,十分诚恳地道:“多有得罪,请姑娘海涵。” 羊角辫薛舒天“哼”了一声,道:“要不是看在你好意提醒,早就……”说着,羊角辫又附在徐颖耳边道:“这个丫头好武,过来的时候,是善意提醒你应该遮掩一些。 另外就是想要和找人过招了,只不过,武功太稀松平常了些。” 秦少云过来找谁过招,羊角辫没有说清楚,“这丫头资质不错,若是肯下苦,并且方法得当有高人指点,再过几年,也能在江湖或者沙场有她一席之地。” 徐颖看着眼前这个,被羊角辫点评说是能在沙场混出头的秦少云,第一次想用她的天眼看一下…… 薛舒天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心道:赵鸿飞这小子的媳妇儿,果然不是个普通人,真是妙啊。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以后能在这大烽掀起什么样的风云啊。 秦少云当然是不知道眼前这两人短短几句话,就把她说透。更不知道,她的气运,已经被徐颖看了个七七八八了。 秦少云回到马车边上之时,还朝着赵鸿飞看了一眼。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人的武术修为应该不低于父亲。 果然如他所说,入了江湖,便处处要收敛,要谨慎。说不好就真会一个武功进入一品的少年,或者是武功已臻化境的老妖怪。 大家都内敛气息,让人猜不透,看不清,好像赌博一样。或许小试身手,能打倒对方,打出名声。也可能是栽倒别人手里,彻底死了或者是彻底失去翻身的机会。 江湖,真是有趣。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会是一夜成名,还是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沈子炎又朝着顾秋和赵鸿飞告了一声罪,说是小姑娘年纪不大,不懂事,希望大家不要介意,还主动掏腰包请吃了这顿饭。 羊角辫薛舒天当下瞪圆眼睛,满脸笑意,朝着后厨那边,又大叫了一声,“再来两锅,不三锅卤牛肉。” 顾秋正要拦她,就只听到羊角辫薛舒天大声对着沈子炎道:“你们家小公子虽有不足之症,但练练拳脚不妨事,对他的身子骨有好处。” 镖师听了这话,只当耳旁风,这小丫头片子,连十岁都没有吧,乱说什么呢。该不会只是念过几本医书,就来这里瞎说吧。 沈子炎也不太相信她,但是生意人能说会道,惯会说些场面话。对着羊角辫薛舒天道了声谢,然后就上车了。 倒是最后走的秦少云很是认真地对着羊角辫丫头拱了一下手,才上了车。 只不过这边羊角辫丫头连理都没理身旁的人,只是顾着眼前的这锅卤牛肉。 顾秋这一路忍了很久了,羊角辫丫头好像一点都不懂得饭桌的礼仪,每次都吃得很快,也吃得很多,只顾自己,忽视了周围的人。 这次更是了,“你一个人吃得了吗?这是两个男人的量了,你就放在你跟前了,一个人吃,还有没有一点礼仪?” 羊角辫抬头,好像以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一般,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们是我长辈?” 顾秋摇头。 “我以前从未与人同桌吃饭,也不懂规矩。”羊角辫说到这里,直接端了一锅到了邻桌上放下,继续开吃。 神情淡然自若,好像只是单纯地坐累了换了个位置一般。一点没有当下女子的娇羞,或者是被人教训之后该恼羞成怒一般。 徐颖不禁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养出这样的丫头。 就在此时,来了一个浑身破烂衣衫的叫花子和一个邋里邋遢的游方道人,也来到了这里。 18 偶遇酒客戏说赵府2 僧尼道乞这四种人,都是一般人不喜欢,但是一般又都是不愿意惹的人。 所以,这两人过来之时,店里伙计的脸子当时就拉下来了,但是也不着急撵人走。而是脸色僵硬地把人迎到偏一点的桌子上,不耐烦地招呼起来。 “啪”那道人将一块银角子放到桌上,伙计的脸色立马变了,连擦桌子的手都勤快了不少。 “我说道爷,您两位需要点什么。别看我们店小,卤牛肉可是一绝,其他小菜,只要是当季的也都能给您先做出来。要不要给您先来壶酒,再两碟花生米,一锅卤牛肉? 咱们可都是祖传秘方,不管客人您吃了还想吃。” 那道士没有说话,倒是花白头发花白胡须的乞丐说了一句:“咱们就是闻着味道过来的,就按你说的来,快点。” “好嘞,”伙计把擦桌子的毛巾一收,朗声喊道:“一壶酒、两碟花生米,一锅卤牛肉唻。” 那声音抑扬顿挫,不像是在报菜名,倒像是某些地方的民歌一般调调。 此时,开在村口这家食肆,四五张桌子上,就剩下三张桌子坐着人,其余都是在门口等着带走牛肉的。 这三桌客人,一桌是顾秋、徐颖、赵鸿飞还有红豆跟青竹,而另一张桌子是自己主动走出来的羊角辫薛舒天。 其余一桌,自然就是那道人和乞丐了。 伙计本来想着把两人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这样不太惹眼,也不影响其他过路人下车来买吃食。 谁成想,这两人却一点也不消停,也不能说是不消停吧,是聊得太起劲了,几张桌子的人都能听个大概。 连一些原本只想打包带走食物的人,却改了主意留在食肆里坐着吃了。 你当二人在聊些什么…… 那乞丐喝了口酒就开始侃:“要说江南的几个世家里,当属赵、顾、王、谢四大家最为出名。前年小老儿去姑苏的时候,途径那赵家。乖乖,赵国公东西两府就占了足足一整条街,整整五里地啊。” 其余两桌驻足的客人眼里露出羡慕的神情,想听着那乞丐继续往下说。 赵鸿飞倒是不置可否,顾秋的眼神有些奇怪,一会往羊角辫那边看看,一会又不怀好意地看看表弟赵鸿飞。 “不行不行,赵国公东西两府,如今已经萧疏了,比不得先前的光景了。” 那乞丐瞪圆眼睛看着跟他一桌吃饭的道人,就差扔筷子走人了,“你就会胡吣。 那东西两府大门前虽然冷落无人,但是隔着围墙一望,里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后花园里也是树木山石,错落有致,哪里就像是个衰败之家了?” 那两桌驻足的客人,又叫了几个菜,几壶酒,开始仔细听着乞丐跟道士的对话了。 顾秋这会已经坐到了羊角辫的身边,用干净的手帕给羊角辫擦掉脸上和衣服上粘的饭粒和汤渍。 那羊角辫倒是非常配合,嘴巴却是撅的老高。 这边桌子上,青竹跟红豆两个已经早早吃完,一个去了马车上候着,红豆则又去了厨房门口那边,准备些能在路上吃的东西。 赵鸿飞纹丝不动,好像那两人谈话与自己半点无关似的。徐颖却是很好奇,倾听着那道人和乞丐的谈话。 她想知道,赵鸿飞明明是泸州青山县人,为什么当时做了官之后,却是对姑苏的赵国公两府特别照顾。 道士继续说道:“你这个老货,亏你走南闯北,连天象楼那种地方都去过了,武道的五品四境你都见识过,怎么这么不通俗事。” 那老乞丐听了也不恼,“好像是你没经历过一般,还提那些个事情做什么。你现在就给小老儿说说,那赵国公东西两府的事情。” 这两人说得倒是稀松平常,但是,几桌客人都是惊心动魄。临时驻足的客人中,有带扈从,或者本身就是学武出身的。 在听到天象楼这三个字的时候,都竖起了耳朵,接着又听到见识过五品四境的高手后。眼里都闪过了震惊和不信。 就连赵鸿飞和顾秋,脸上也有了些变化。 羊角辫倒是没什么变化,打了个哈欠,跟顾秋说道:“我困了,回马车睡觉去了。” 顾秋还没说话,就听到隔壁桌的临时驻足客人中,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起来,大骂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去过天象楼,见过五品四境的高手? 真是越老越没脸,连这种胡话都敢……” 那少年忽然就住嘴了,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佩剑。佩剑放在桌上,未带剑套,这一次跟着兄长过去,是要找藏剑山庄给配个剑套的。 没想到,就刚刚的一瞬间,只感觉到一阵剑气袭来,自己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居然被从中间给截断了。 更恐怖的是,那掉在地上的半截剑,在落地那一刻就化成碎片,那些碎片上只有一粒花生米。 少年的兄长到底是在江湖上走惯了的,当然知道两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了,连忙过去赔礼,然后,连饭都没吃完,也没有带走,就着着急急上了马车。 徐颖留心看了一下,上面写了一个“崔”字,还有上面的图案,想来是清河崔氏里的子弟吧。 这个插曲好像未发生一般,道士和乞丐又继续聊天。 “你就没听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乞丐一甩袖子,可惜袖子破烂,没有仙人风姿,而是直接看到了里面的半条手臂,倒是没有一般乞丐那般脏污。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会和你们这样的腐儒一般咬文嚼字的。你要说便说,不说拉倒,小老儿还不想听了呢。” 道士没有气恼,“赵国公东西两府虽说没有现年那样兴盛,但是百年的底蕴还在,哪里就是那么快衰败的。 只是这阖府上下,生齿日繁,安富贵尊荣者多,运筹谋划者却少啊。想那赵国公祖先原是行伍出身,建立功勋。 太平后,却想着弃武从文,想和王谢一样。可是,接年累月,赵府子弟却没有出几个文采出众的。 究其原因,那赵家既非钟鸣鼎食之家,也非翰墨诗书之族,倒是学金陵王谢之皮毛,日用尽显排场,可惜内里府学与之相距甚远。” 19 留信物婚事自斟酌 “弃武从文,哪里就是那般容易的。”那乞丐也没有继续评论,只是那壶新酒很快就见了底,“伙计,再上一壶。” 小伙计此时已经不是刚才那般怠慢状态,上来就说:“您二位的饭钱酒钱,刚才那桌客人已经结了。 两位尽管吃喝,便是在这里吃上三天,钱都是足足的。” 乞丐没有客气,又要了些吃食,继续聊天。 “那赵国公一定是被驴踢了脑袋,不然怎么一拍脑门想出这么个折腾子孙,既费力又不讨好的法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那道士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还能是谁,这么阴毒的方法,就是出自阴损小人之手了。 不光弃武从文,辅佐当今圣上的谢国师还在二十年前,将这赵国公分为东西二府。长子赵风继承爵位,次子赵颂本来读书不错,想走科举之路,却被赏赐了一个主事头衔,还将赵国公府的其余家产分了一半出来。 外面架子看着不错,内囊却已耗费颇多,所剩无几。侯爵也非世袭,而是公侯伯子男逐级递减,真不知这两府里能风光到几时。” 乞丐闻言皱眉,“还是这些读书人厉害,折腾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顾秋自羊角辫走后,又坐回了赵鸿飞身边,听了这话,低声说道:“此乃半舌谢国师之计谋,折损功臣之法,可见心毒。” 赵鸿飞听罢,不做任何停留,也没有半句评论,只是收拾了东西带着早已吃完的徐颖坐上马车就往赶去。 只是,那道士和乞丐,好像也吃完了。 赵鸿飞刚上了马,那道士同时起身,从袖子里掉出一个碧绿色的镯子。赵鸿飞的眼睛马上就直了,他跳下马来想要抓着道士问清楚。 可是,哪里还有道士跟乞丐的人影,只是远处隐约传来道士的声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徐颖发现自从在食肆那边遇上那两位闲聊的道士和乞丐之后,赵鸿飞的神色就有些恍惚,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羊角辫看在眼里,直接道:“明珠儿,你一直看着赵鸿飞,想说什么就去说啊。” 徐颖还未说什么,红豆倒是开腔了,“薛姑娘,女儿家要矜持,要矜持一点。” 羊角辫看着她,好奇地问道:“矜持是什么,就是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去说,也不去做?” 红豆诧异道:“难道你没有读过女戒,还有女子四书?” “那是什么?”羊角辫兴趣满满地问道:“我从前只看过医书,其他的书都没有看过。哦,不对,不对。三字经,还有千字文,我是读了的。” 红豆有些挫败,已经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那你的长辈,比如娘亲祖母这些,就没给您立过规矩什么的?” “我爹娘,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已经不在了。我周围的都是我的小辈,就他们,想要给我立规矩?” 红豆听了这话,有些哑口无言,但是,心底莫名有种羡慕。 “薛姑娘,那你的名字是谁取得?” “我爹娘啊,”薛舒天很开心地道:“我爹娘希望我舒舒服服地度过每一天,别太在意其他俗事。” 听了这话,红豆更加羡慕了,“薛姑娘,你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有啊,好像是有几个哥哥来着,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那岂不是很孤单?” 羊角辫摇头,“我爹娘收了一大堆的徒弟,他们又有一大堆的徒子徒孙们。谷里热闹得不得了,很好玩的。” 红豆问道:“既然如此好玩,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呢?在谷里一直待着,不好玩吗?” 徐颖对着羊角辫姑娘是越来越好奇了,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羊角辫道:“谷中规矩,到了一定年龄就要出来历练,连我也不能例外的。我身上还有婚约,我爹娘走前告诉我,必须履行这婚约。 不然,我哪里会出谷。” 这羊角辫姑娘,你说她不通世俗伦理,但是,却很聪明,有些事情比徐颖这个过了两世的人看得还透。 有时候,徐颖真的搞不明白,这姑娘到底是真不通世俗,还是知道了也依然故我。 “明珠儿,你家赵鸿飞刚才从地上捡了个物件儿,可能就是那个东西惹得他现在这副模样。” 果然,徐颖感觉没错,这羊角辫的洞察力,真是敏锐。自己想知道什么,她能觉察。赵鸿飞刚才捡东西这细微小事,她也能看到,真是厉害。 到了住宿的时候,羊角辫、徐颖还有红豆一间,其他三人一间。 青竹一进来客栈就去马房喂马去了,留下顾秋和赵鸿飞两人在房间里。 “说吧,这一路上,怎么都不太对劲,”顾秋憋了一肚子话,终于说出来了,“你觉得那个道士……” “那个道士,就是义父。” 顾秋错愕,“全疯神算徐广陵?” “难得你还记得他的诨号。” “想想,也只有他能知道这么多赵国公府的事情,而且也只有他才会那么一副口吻去说半舌国师谢玄朗了。那他身边的那个乞丐是谁?” 赵鸿飞道:“不知道,但是武术境界不低。” “有一品吗?” 赵鸿飞扫了他一眼,“最低一品吧。” “那他是金刚、通玄、自在、地仙境的哪一个?” 赵鸿飞摇头,“这四境界,恐怕只有天象楼的那位楼主,才能看出来了。你我还没有那种眼力。” 顾秋揉揉鼻子,有些可惜地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问问他,我的亲事。” “我看你一路上对那小丫头照顾有加,怎么着,还想找到我义父这个媒人感谢一下?” “你可拉倒吧,我尊老爱幼不行吗?” 关于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绝不可能更改了。顾秋也没有为难自己和别人的习惯,他只是想问问,怎么就把自己和薛舒天那种年岁很小,辈分却吓人的丫头牵了红线,订了婚约。 这个,恐怕只有再见到徐广陵才能问出来了。 顾秋又道:“你义父既然出现,为何不和他女儿相认?也不和你相认?” “义父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有一事,我想不通,”赵鸿飞把那玉镯子放在桌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把当时定亲的信物,给我留下呢?” 顾秋目瞪口呆地看着赵鸿飞把两家的信物拿出来,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还有从盗贼身上发现的那块莹润透亮玉佩,以及一纸婚书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20 武评榜上分高下 徐颖正要睡觉,眼睛都已经闭上了,却被身边的羊角辫薛舒天推醒了。 “怎么了?” “陪我说说话啊,下午睡多了,现在睡不着了。” 徐颖正要反驳,就听到羊角辫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你很顺眼,跟你待着就觉得舒服。” “承蒙薛姑娘夸奖……” “别跟我这么文绉绉的,我刚才路过书店的时候,买了本女四书,还有女戒。” 徐颖吃惊,“你看了?” 羊角辫点头,“看啦,就一句话。这他母亲的,是谁写得这书,定了这么多的规矩。行不露足,坐不露膝,笑不露齿,幸亏我爹娘没让我学这些。 不然,我宁愿现在在江湖上浪荡一辈子,那些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本姑娘,就是要自由自在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人就骂人,想打架就动手。 这样活着才有意思,那么憋屈地活着,我宁愿死了干净。” 徐颖道:“其实,这世间已经对女子稍微宽松一些了。女戒和女四书上的东西,也不是需要完全遵守的。” 羊角辫道:“我觉得你挺聪明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光芒都遮盖起来呢。不让人发现你的能力,还有你的智慧。” 徐颖吃惊,难道真的这么明显,一个八岁的小丫头都能看出来? “薛姑娘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光芒?” 羊角辫伸出一个白嫩手指,一副我虽然我读书少,可你也骗不了我的样子,道:“我是不擅长你们那些个规矩束缚,但是该懂的人情世故,我也知道一点。 你就不要谦虚了,我只是在想,你和赵鸿飞,一个聪明内敛,一个精明自负,一个手硬心软,一个手软心硬。 你们两个凑一块,真是好玩呢。 当初,你们怎么定亲的?” “我们两家是故交,都是爹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婚事。” 羊角辫好奇地问道:“有信物吗?” 徐颖点头,“当然有了,只是我没有见过而已。” “我也没有见过我们两个订婚信物呢。” “那东西只有成亲之时拿出来才可以的。” 羊角辫问道:“那如果成亲之前,拿出来,那是什么意思啊?” 徐颖想了想,道:“要不然是退亲?或者是提前成亲,或者说是逼婚吧?” “哦,”羊角辫自言自语道:“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羊角辫神秘一笑,道:“不告诉你。”看着徐颖还一副想知道的样子,很得意地道:“我困了,要睡觉了,别吵我。” 徐颖看着背过身朝着自己的羊角辫,真想一脚把她踹下床去。 真是搞什么,把我弄醒了,你又去睡了。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下午在食肆遇上的那两位姓崔的公子,他们也投宿了这家客栈。 “公子,下午跟咱们同时吃饭的那桌客人也来这客栈住下了。他们会不会是……” 二十岁左右,面容清秀手捧一本兵书的男子摇头,道:“这附近也就这家客栈不错,他们也是南下,就八成会来这里投宿的。 这个不足为奇,你可以注意一下别的事情,那个道士和乞丐你的下落查到没有。” “没有,他们好像是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 那手下犹豫了一下,劝道:“大公子,小公子已经憋在房间里憋了一下午了,连晚饭都没有吃,手下担心……” “虞儿第一次出远门,就差点惹下大事,让他长点记性也好。你不用再给他求情,不然,连你一块罚了。” 那手下连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只是手下不明白,江湖上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怎么那两人,反倒是那么厉害。可是,在武评榜上却没有两人的信息。” “你是知道那两人的名字,还是知道那两人的籍贯啊,你怎么知道武评榜上没有那么两个人的存在呢。” 那手下连忙道:“属下把近十年内,从五品到一品的所有高手,姓名籍贯还有体貌特征都记住了,但就是没有这两人的。” “天象楼每年都会把这五品的人名单公布在江湖上,并且给了这些人特制的令牌还有一定银钱。 各大门阀乡绅富贾都是争相求这些人来为自己做事,可以说,这天象楼的品级,对咱们大烽、北辽还有南疆的武人,都是至关重要的。 只要有一个天象楼一品高手的名头,哪怕什么也不干,就把名号挂在一个镖局里,一年都能拿上两百多两银子。 这年头,十两银子,就可以够一户四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啊。 一品之上,还有四境,他们的令牌更特殊,天象楼给的银子也越多。只是他们这些高手鲜少露面,这百十年间,被人所知的只有两人。” “半舌国师谢玄朗,还有全疯神算徐广陵。”那手下立刻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道:“难道是他们两个?” “那倒不是,因为国师至今在京城的钦天监的那座高塔上。而徐神算,倒是没人知道他的去处。” “那今日的其中一人,应该是徐广陵了吧。” “虞儿运气还可以,碰到的是徐广陵。传说他虽然疯癫,但是,却不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但若是谢玄朗,那可是,人欺他一寸,报之十丈啊。” 那手下瞬间冷汗直流,好似有一股寒气从领口进入,顷刻间汗水都成冰了。 “你不必担心,这二人一向不和,必然不会一起喝酒聊天的。” 那手下又问道:“那公子,您想进军队,为何不去天象楼争一个品级,以后升迁也容易一些啊。” “你现在几品?” “小人今年已经三品了。” 男子道:“进入五品,只需要打败天象楼一个护卫即可。从五品升至四品,需要打败五个五品的高手。 若是在这过程中败了五次,那就直接打回无品,从新再来。 从四品进入三品是要去极北之境,采集药草。你当时采的是什么药?” “天山雪莲。” “哦?这倒不是什么特别难找的东西,应该算是你运气好吧。” 那手下也没有隐瞒,道:“确实如公子所说,属下运气确实不错。公子您对天象楼从五品升到一品的方法都这么了解,是准备去参加选拔吗?” “不选拔的武人,会如何?” 21 知身份崔九观人 “也就没什么名气,但是,也可以凭着自己双拳打出一番天地,只是那样困难一点,是野路子了。” “什么人不会去参加?” “不想让人知道他武学境界的人?”那手下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一点,“属下知道了。” “你下去吧,给虞儿送点吃的,让他不用跪了,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了。” “是。” 那公子合上兵书,眼睛朝着窗外看了看,那窗子正是赵鸿飞和顾秋住的。 屋里的烛火还没有熄灭,人还没有睡。 只不过是顾秋赵鸿飞没睡,小青竹早就与周公下棋去了。 “再过半个月就到姑苏了,你考虑好,如何给赵家来说明那明珠儿的身份了?” 赵鸿飞道:“你怎么也跟着叫她明珠儿?” “呀,怎么这么酸啊。有人还没娶媳妇儿就开始吃醋了。”顾秋道:“我猜你义父把那信物留下来,是想让你自己斟酌这个婚约的。 你若是要执行,那便可到衙门报备一下,就算是后夫妻了。现在她还未及笄,就养在你身边,算是童养媳了。 如果你想毁了这婚约,只要撕了这张纸,还了信物,把她养大再找门亲事嫁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到底想怎么做啊?” 赵鸿飞白了他一眼,道:“我今年已经十五,如果没有个婚约,还不知道赵家会给我找个什么样子的。 还不如就她了,模样不错,而且性情绵软,乖巧听话。想来以后,应该会比较省心的。” “何止是模样不错?她现在是年纪小,还未长开。过几年长开了,估计男人见了她,没几个能把持住的。” 赵鸿飞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 “别,我有婚约。我那个,可不好惹。” 赵鸿飞扭过头,道:“顶着个童养媳的名头,在赵府里应该不好生活。” “你不打算公开她是你义父徐广陵之女的身份?” “这世上知道神算徐广陵就是定国公府旁支庶子的人,没几个。连定国公府都知道得不多,只义父是略有本事,懂点玄术皮毛的半吊子了。” 顾秋很不厚道地笑了,“先皇后堂妹,当今惠妃堂妹,神算徐广陵之女,你赵鸿飞之妻,这几个名头哪一个,扔到赵府里,都可以砸死人了。” 赵鸿飞白了他一眼,道:“你莫不是忘记了,赵府的人,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表弟啊,我问你一句,这天下,你到底想不想要?” “义父让我用十年时间想明白。”赵鸿飞的眼里有些迷茫,当十岁时候,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时,义父跟他说的。 然后,义父就离开了,给他安了一个赵府旁支子弟的身份,扔到了赵国公府。 还有五年,他就要给义父答案了。 这个天下,我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隔天,顶着着两个黑眼圈的徐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拽着蹦蹦跳跳的羊角辫来到了客栈的一层吃饭。 那里已经坐了两桌人了,都是熟悉面孔。 “怎么会是他们?” 徐颖看着那两桌人,真是昨日在食肆遇到的两个年轻公子一桌,大一点的那个二十来岁面容清秀。 小一点的那个十五六岁,稚气未脱,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很是可爱。 那位清秀公子看到顾秋和赵鸿飞,主动微笑拱了拱手,道:“真是有缘,兄台,又见面了。” 顾秋还礼,道:“阁下也是南下,不知前往何处?” 那个小公子快嘴道:“去参加天象楼武评大会。”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往旁边看了看,发现清秀公子的脸上没有露出怒容,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清秀公子微笑道:“相逢便是有缘,不如坐下一起喝酒如何?” 顾秋和赵鸿飞还没说什么,羊角辫小丫头路就说话了,“你们几个一起吃吧,我和明珠儿小红豆,小青竹一起吃。” 刚说完,就拽着徐颖去另一桌点菜了。 赵鸿飞对着伙计要了几个好菜,还有几壶好酒,就坐到了一起。 “在下清河崔氏崔九,这是我弟弟崔十六。” 顾秋显然有些吃惊,根本没想到能在这地方遇到清河崔氏的公子,而且还是九公子,崔洞玄。 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状元,成为五品中书舍人,如今可是皇帝萧重华身边的大红人了。这个人,不好好在京城待着,怎么南下了?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他离开京城的消息啊。 “久仰久仰,早就听说清河崔氏里有个名动天下的公子崔洞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巧遇。在下泸州顾氏顾三,这是我表弟,姑苏赵氏子弟。” 赵鸿飞又补充了一句:“姑苏赵氏旁支庶子。” “真是没想到,还能遇上顾三公子还有赵公子,”崔九看着赵鸿飞器宇不凡,那气质别说是庶子,就是普通世家的嫡子,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难不成,这姑苏赵家现在已经这般厉害了,连个旁支庶子都养得如此优秀,那嫡子该是什么样子呢。 崔十六心直口快,刚碰完杯,就直接问道:“你们两个要不要去参加天象楼的武评测试啊,我们可以一路过去。” “感谢小公子的热情,只是我们兄弟二人有事在身,去京城接了人要回姑苏了。”顾秋又看了一眼赵鸿飞道:“我表弟还要参加今秋的乡试,距今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崔九跟着老师学过一些观人之术,简单来说就是: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主意看指爪,风波看脚筋;若要看条理,全在语言中。 看了一眼赵鸿飞,只能说这人很不简单,若是真如顾三所说的,那他之后,肯定会在朝堂有一番作为。 这人,值得结交和拉拢。 22 迎旁支赵颂惜才 徐颖记得崔九崔洞玄,前世他被人所称道的除了才学之外,那就是他的识人本事和结交之能了。 他的老师是当今丞相钟洪武,私下又得到谢国师的指点。 有这两人在,崔九的仕途会很好走。 哪怕是被萧重华下放到郡县,或者是放到军中,只要这谢钟这两人,还在,他就倒不了,崔家也会一直兴盛下去。 而事实上,他的仕途也确实好走。赵鸿飞花了那么大代价,不惜逆天改命,也都只是在最后几年跟他做到一个品级而已。 崔九任左相,赵鸿飞右相。 原本不应该这会想见啊,没想到这辈子,这两人倒是这么早就遇上了。 不光遇上了,而且看着崔九那个架势,好像还有把赵鸿飞纳入崔家的势力范围之内的想法啊。 就是不知道,前世的两个争得不死不休的两人,今生会如何…… “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羊角辫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徐颖,道:“那四个长得倒是都不错,但是,你可要注意点了,你家那位可是很吃醋的。” “好好吃你的饭吧。” “啊,”羊角辫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拍着徐颖的肩膀,道:“明珠儿,你终于不不戴面具了,敢凶我了。” 徐颖忍了一路了,昨晚上被她那话折腾了一宿没睡。本来想把这始作俑者弄醒了,可是这人却睡得跟头死猪一般,怎么叫也叫不醒。 “我什么时候戴面具了,你可别冤枉人了。”说完,徐颖也在羊角辫的嫩脸上捏了一把,“你个小丫头,成天地装深沉。才八九岁,倒像是活了八九十岁一般,指点这个,指点那个的。 合着,别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明白人不成?” 羊角辫被她咯吱好几下,笑得浑身发抖,却也没有道出什么狠话来,只是任由徐颖在在自己身上咯吱。 察觉到这边的情况,顾秋和赵鸿飞回头看了看,见两人玩得开心,便也没有再多关注了。 这顿饭倒是都吃得不错,崔九这边吃得宾主尽欢。崔九身后有个家族要挑,容不得他行差一步。多找几个盟友,多几个路子,也是件好事。 有崔九的有心结交,顾秋和赵鸿飞也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相反两人都是见多识广,又见解独到。 这一顿饭吃下来,倒真是有些惺惺相惜,相近很晚了。 崔十六连连邀请顾秋和赵鸿飞两人,来了清河一定要到他家里找他。 而羊角辫和徐颖似乎也找到了另外一种相处之道。 崔九和崔十六有事在身,留下了赵鸿飞他们一行人却不赶时间。而且因为他们的方向不同,因此两队人马早饭后就此分道扬镳,各自上路。 又行了半个月,一行人才终于到了姑苏。 话说,当日一行人刚弃船登岸之时,便有赵国公府打发了几个小厮和仆妇,并两辆马车等候多时了。 一个机灵一点的小厮叫青松的,见到赵鸿飞和顾秋,就连忙行礼。 不等赵鸿飞问起,小厮青松就很热情地说道:“二老爷估摸着您就是这几日到,便打发小的今儿开始,就在这里候着。 没成想,今日一过来,就把您给盼回来了。” 小厮青松很有眼色,看了一眼,就知道徐颖她们中哪个是主子了。 于是,便对着几个仆妇,使了一个眼色。 那两个仆妇便很快把徐颖和羊角辫迎到马车里了,又牵了两匹快马给了赵鸿飞和顾秋。 羊角辫一上了马车,就坐到徐颖身边,搂着胳膊,道:“明珠儿,你真要住在赵府和赵鸿飞一处吗?那你可就成了他的童养媳了,赵国公府里再衰败,也是讲规矩的。”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只有九岁。” “不是九岁啊,是八岁呢。”羊角辫道:“别给我转移话题,差点又被你给骗了。我看你是打定主意,要在赵鸿飞那个什么梨香院里住了。 你到底是欠他什么了,为什么每次都感觉你好像看他的眼神,都是有些愧疚,想补偿的感觉。” 徐颖当然是不会把自己跟赵鸿飞的三年之约说出来的。按照规矩,她应该和赵鸿飞分开住,然后,到了及笄的时候,两人再成婚的。 只是,那样的话,有些事情,就来不及了。 “没有的事,你看错了。”徐颖又开始转移话题,道:“顾公子说你对人一向冷淡,为什么偏偏就是和我这么亲近?” 羊角辫眨眨眼睛,问道:“你想知道吗?” 徐颖点头。 “因为你长得好看,而且过几年,你会更好看的。”羊角辫见她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辩解道:“谷里的书,我都看完了。其中有一本是关于头骨的,我专门研究了。” “关于头骨的医书?” 羊角辫道:“是我爹娘写的,临走前留给我的。根据头骨,可以知道这人之后可能会生什么病,还有这人以后大概会是什么样子呢。” “真是闻所未闻。”徐颖心道:不光这个时代没有听过,就算是当时那个医学昌明的现代,也没有这个说法吧。 或许有,只是她孤陋寡闻? “有的,有的。” 红豆和青竹两个人坐在外面,就听着里面吵吵闹闹的,很是和谐。 “小姐终于找到玩伴了,以前她在定国公府里真是太孤单了。” 青竹不明所以地问道:“不是有你陪着了?” 红豆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然,“之前伺候小姐的两个丫头,一个嫁了出去,一个花钱买了我,也出去找了个男人。 连小姐的奶娘都以身子不好,回乡了。我才到小姐身边呆了不到一个月,回到府里也没多长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打发出来了。” 青竹低声说道:“我们家公子,是好人,你们小姐跟着他,不会受委屈的。” “但愿吧。”红豆道:“我不知道以前的小姐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真的觉得现在的小姐很好,根本不是外面传说的那个样痴傻。为了一个男人就……” “就怎么?” 红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道:“没什么,没什么。” 青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是,是整个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你们小姐为了苏小侯爷吧。” 红豆愕然,“那你们公子知道吗?” 青竹道:“你说呢?” “完了,完了,小姐是不是不该跟着来这里啊?”红豆又在心里问自己:那小姐也应该去哪里呢?定国公府?那里都不要她了…… 里面的徐颖根本就不知道,自家丫头,竟然开始发愁未来的生计了。 23 引明珠同进西府 前任赵国公有两子一女,长子赵风,长女赵雅,次子赵颂。长子赵风袭了官位,次子赵雅自幼酷爱读书,本来是打算走科举一途。 只是,赵国公死前上了遗本,皇上因恤先臣,便给了次子一个从七品官身到六部学习,在京城里呆了几年,又外派到这边担任一个员外郎的头衔了。 赵府老太太出去访客会友时候,说起两个儿子来,外人都是羡慕得紧。 “当了多大官,有多少实权不说,单是说出来就特别有面子。”赵老太太每次出门回来之后都会让两个儿子好好感念祖宗恩情,莫要做出什么让祖先脸上抹黑的事情来。 长子赵风只当是耳旁风,在母亲赵老太太面前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是想做什么,便做些什么。 次子赵颂越发喜欢读书人,真的是想要在官场好好做点成绩出来。也想让家族里再出上几个官员,能在官场上互相扶持。 赵鸿飞便是他看中的,什么时候在读书人身上投资,只要看中了,那都是稳挣不赔的。 青松回来禀报的时候,赵颂正在和一帮清客们讨论事物。听到赵鸿飞回来了,便让清客散了,自己叫了青松回了书房说话。 “真把他未婚妻给带回来了?” 青松点头,“回老爷,真带了两个小姑娘和一个丫鬟。只是,那两个小姑娘都特别小,但都是长得却是非常标致,再过几年,肯定是看让人挪不开眼睛的人。” “还真带回来了,我原本还打算让他见见我那外甥女林染。若是能玉成此事,说不定关系会更进一步。” 青松有些不解地问道:“老爷,您就这么看好那赵鸿飞?底下人都说家里的二少爷,比之赵鸿飞……” 赵颂有三子三女,长子赵守,次子赵嘉,长女赵婉春皆是嫡出。三子赵宁,次女赵迎夏是庶出。 长子赵守,出生时候身体便弱。十七岁中了秀才,娶了李家嫡女,隔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三年后又生了个女儿。 只是,长子福薄,一场大病,便把父女两个都带走了。现在,西府长房到只剩下李氏和她儿子赵霖了。 至于赵嘉,正月十五出生,时辰吉利极了。他才刚落地,父亲赵颂官升一级的圣旨就被送到了府上。 府中上下自此都开始传这个二公子是带福之人,府中的几个长辈都对他格外看中。 可惜啊可惜,这么一个好苗苗硬是给长歪了。 “莫提那个孽障了。” 青松要是不提赵嘉还好,一提起他,尤其是在赵鸿飞之后再提起这个儿子,赵颂真是想把他再塞回他娘的肚子里,换了赵鸿飞出来当自己的儿子。 这边,赵鸿飞领着徐颖在自己住的院子里修整了一下,只是整了整衣冠,又让徐颖把披风给摘了。 “没想到,你在赵府里住的院子,也叫梨香院呢。” 赵鸿飞笑着指着院子里的梨树,道:“这梨树我十岁那年来到这里的时候种的,从我在族学里出了风头,这里才叫了梨香院,才有了可以通向外街的小门。 在那两个府里,我可能说不上什么话。但是,在这里,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徐颖笑着道:“这里就挺好的,三间屋子,还有小厨房。小门出去走几步就是街道了,想买些什么,倒是方便得很。 这里不错,倒是能省下一笔买房子的银钱了。” “银钱方面不用太担心,西府的二老爷给我每个月都有月钱,和府中的公子一样,都是五两。多了你在,不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青松又过来催了。 “鸿飞少爷,您怎么还在这里呢?老爷还等着你过去回话呢,太太那边,也等着姑娘呢。” “这就过去。” 说完,赵鸿飞便带着徐颖穿廊过巷地来到了西府,两人便分开了。赵鸿飞去了外院拜会赵颂,而徐颖则被几个丫头带到了内院。 刚进了内院,徐颖就被几个婆子围了上来。徐颖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了正屋门前。 一个模样周正,梳着夫人发髻,二十多岁的一个丰腴一点的媳妇子对着徐颖说道:“是徐家小姐过来了,太太刚还念叨您呢,不巧,大少奶奶便来回禀事情,劳徐家小姐在花厅等一等吧。” 徐颖点头,然后就被一个丫头领到花厅里了。 这花厅,门口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里面放着从各地搜罗回来的各种花卉,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架子上,争奇斗艳。 “姚黄魏紫赵粉豆绿俱全,倒是比皇宫里的,还要漂亮几分,这赵府,还真是有钱了。” 看完了摆在屋里的花朵,徐颖走到厅后,是一方水榭。边上也精心布置了一些花草,徐颖走过去靠在回廊上。 身后一直跟着的红豆开腔了,“小姐,赵太太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吗?” “你这丫头想哪里去了,许是真的有事呢。” 红豆撅着嘴,“早不有事,晚不来事,怎么偏偏咱们一来,这位大少奶奶就来禀告事情了?你真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咱们坐了好几天的船,下了船,放下行李就过来了。偏偏被人晾在这边,小姐就不生气吗?” 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气,那我早就气死多少回了。 徐颖笑道:“坐船那么久,有些饿了,你去问那边的丫头,给我那些茶点吧。” 红豆听了立马又有了一条被轻视了的理由,“他们连茶点都没有上呢,可不就是欺负人吗?” “快去吧。” “是。” 红豆听话地出去了,徐颖又把式神给召唤来了。 “阿全,我有赵鸿飞有约,这三年内,可能要在他身边,帮他度过那个大劫。这段时间估计需要你帮忙,等安顿好之后,你便自己找个地方修炼吧。” “是,属下有一事,不知带该不该禀明。” “说吧。” “小姐是把天眼封住了吧。” “不想看到那些人的气运,太费力不说。而且还乱心,知道气运不好,有大祸临头,到底是要不要告诉人家。 另外,我换了一副身体,不光以前的内力都没有了,这身子骨还弱的可以。 开着天眼,太耗气了。你怎么说起这个了,难不成你发现什么了?” “只是觉得,赵鸿飞给这人身上的气运好像被人动了手脚。而且这人身上戾气十足,好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若是机会合适,这人说不定会……” 徐颖了然:“你是想说,他是个心狠手毒的人,是吗?” 阿全沉默,显然很赞同徐颖这个说法。 “我跟他之间有一场因果,这个,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了。” “是。” 阿全走后,徐颖拔了几个草,给自己起了个卦,脸色不是一般地难看,“怎么又是情劫?看来,在他身边只能呆三年,就必须走啊……” 24 憩花厅梦回前世1 徐颖刚起身,刚才让她在这里等着的那个媳妇子,已经在门口找她了。 “太太和大少奶奶已经说完了,现在正等着小姐过去呢。” 恰好这个时候,红豆也跟着来了,手里什么都没有拿。 那媳妇子一拍脑门,“该打该打,我竟是忘记了给姑娘上茶点了。还请姑娘跟着我先过去,太太那里正等着你了。” 徐颖点头,带着红豆就跟在她身后。 来到正房,徐颖刚要行礼,就被太太顾氏身边的嬷嬷拦下了。徐颖这才看清楚了,正位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紫衣绣花锦缎妇人,想来这就是西府太太顾氏了。 她身旁坐着一个年轻妇人,也就二十来岁。只是穿着比那顾氏还要素净,连头上的钗环都是及其简单的。 “早就听说鸿飞有个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没想到竟然这么标致,倒是把院子里的一众姐妹给比下去了。” 那年轻妇人看着素净,没想到说话却是极为爽利,直接就过来把徐颖拽到身旁的榻上说话,托着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拍着,“真真是俊俏啊,要是我那儿子能早几年生出来,定要抢上一下,把你当成儿媳妇了。” 顾氏笑着点了年轻妇人的额头,道:“你个口无遮拦的破落户啊,这是梨香院里赵家大爷的未过门媳妇儿,哪里是你能惦记的? 再说了,你那霖儿今年才三岁,还小的很了。” 年轻妇人点头。 顾氏微笑着地拉着徐颖另一只手,问道:“几岁了,可上过学吗?那孩子只说了你家住京城,母亲过世,父亲失踪,如今只是寄居在亲戚家里,让人放心不下。 一定要去京城把你给接回身边待着,这身子,我看着确实是太瘦了,来了这里,可要好好补补才是。” 母亲过世,父亲失踪,寄居亲戚家中,这是赵鸿飞说的。徐颖瞬间明白,他是不想让赵府里的人知道自己是定国公徐朗的亲侄女,神算徐广陵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 确实有了这个身份,在赵府里可是不好待啊。 徐颖想好之后,便开始回话:“十二了,只是识字,念过女四书、列女传,还有千字文。” 回答得中规中矩,表现得怯懦腼腆。 “这是你瑾大嫂子,名唤瑞珠,是东府长房,只不过一直住在西府里,帮着管事。” 年轻妇人马上接话道:“妹妹要是需要点什么东西,只管去瑾园里找嫂子拿。下人们要是照顾得不合适,也和过来说道说道。我收拾一下,保准好点。” 顾氏道:“还收拾什么,直接给你弟妹换个好的使唤便好。家里又不是没有人,好些家生子都还在家里干坐着,等着府里要人伺候呢。 你挑上几个伶俐一点的,给梨香院送过去吧。” 看着徐颖要推辞,年轻妇人马上道:“妹妹放心,保管给你弄得称心如意的。” 毕竟也当过几年皇后,也上过战场,应付两个闺中妇人,当然不在话下。几句话说下去,三个人就笑成一团了。 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徐颖,顾氏道:“本来以为是个小门小户的,没想到,这规矩倒是让人挑不出来什么错儿。 梨香院那位,还是有些福气呢。” “谁说不是呢,谁让他被咱们府里的老爷看中了呢。就等着乡试一举夺魁呢,”年轻妇人撇撇嘴,道:“姑妈,这家里也不是没有会读书的,为什么姑父就单单看中他了呢。 还给钱,给院子,给小厮,这会还出钱让他把媳妇儿都娶到梨香院了啊。 再过几年,生个胖小子,可都是钱,都是人呢。这一堆一堆的事情,都是府里出钱?” 顾氏老早就对赵颂收留赵鸿飞一事颇有微词,今日听了侄女儿的一番话之后,更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是,顾氏面上却是不显,甚至反而说道:“你懂什么,光看到真金白银的好处,却看不到那些背后的东西吗? 没有几个官在后面支持着,就算是挣了再多的钱,谁又能守得住,能长久吗? 官场上的事情,那都是瞬息变化,要是能多几个人帮扶着,那路可能会好走一些。 你看着现在收留他是花钱,但是,若是他中了进士,补了实缺,掌了大权,好处还在后头呢。” 这些话,原是赵颂在夫人顾氏面前念叨多次的。现在顾氏虽然自己说出来,但多半还是不太相信。天下读书人千千万,每三年却只出三甲,真是不够分啊。 那赵鸿飞,有那个命吗? 年轻妇人瑾大少奶奶听过之后,连连点头,语气十分热诚,道:“还是姑姑说的有理,果然,我要来姑姑这里多坐坐才行。” 顾氏笑着,揉了揉额角,瑾大少奶奶马上看出来有送客之意。她马上叫来顾氏的大丫头过来,服侍顾氏歇下,自己带着丫头回院子了。 刚进到院子里就看到赵瑾一身华服在廊下边逗鹦鹉,边和屋里做针线的秀儿打情骂俏。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语气酸溜溜地,“我可真是个劳碌命啊,一上午只吃了一口饭,就这个院子看看,那个院子瞧瞧,看有没有出岔子。 可是,有人呐,就是有福气。舒舒服服地在屋里做针线,身边还有个人哄开心。” 秀儿一听,当下脸一红,连忙放下绣绷架,挑了帘子出来迎接顾瑞珠。 “少奶奶回来了。” 顾瑞珠看着秀儿那妇人的发髻,哼了一声,走到廊下。 赵瑾半回头看着自己媳妇儿,笑着打趣,“你是四处逞威风,哪里是去受苦了。西东府的院子里,哪个敢给你脸子看了。” “那也只是现在而已,”顾瑞珠过来抢走赵瑾手里的鸟食扔给身边的丫头,道:“梨香院里的那个带了个小丫头回来,你知道这事?” 赵瑾想了半天,才想起梨香院那位是谁,“就是几年前,西府里收留的那个父母双亡,但却很有才的族弟? 他带个小丫头,就带个小丫头。妾室通房什么的,随便他。反正,上面也没人管他。索性,今年也已经十五了,正是贪新鲜的时候,要是憋坏了,指不定做出点什么事情了。” “他是到京城里,接他的未婚妻了。” “未婚妻?”赵瑾这才有些反应,跟着顾瑞珠一起进屋说事情了。 25 憩花厅梦回前世2 秀儿也乖巧地跟进屋里给两人倒了茶水之后,就规规矩矩地又回到隔壁屋里抱孩子去了,一点也不参与到两人的谈话中。 “你倒是说说梨香院里的那个家伙,怎么回事?” 贾瑞珠娇嗔道:“这会知道着急了?害怕人把这掌管内务的好差事给收回去,再让咱们回了东府?” 赵瑾倒是无所谓地道:“西府是有银子,可是东府有的那是爵位啊。” 贾瑞珠白了他一眼,道:“瞧你这点出息,真当你每天走狗斗鸡那些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没有银子光有爵位,我看你能支撑几个月。 而且那爵位到现在已经是从一品降到了三品,就算到时候你幸运地继承了,那也只是四品,连下一代都没办法往后传了呢。” 赵瑾凑过来勾住贾瑞珠的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道:“环哥儿的事情,不是还有你这个母亲操心吗?到时候,族学就不用去上了,直接请几位名师细细指点,考个进士什么的。 家里再操作一番,怎么也能补个五六品的官儿,混上几十年,怎么着也打下基础了。能有多难?” 顾瑞珠听了好笑,道:“能有多难,有本事你这个当爹的给环哥儿做个榜样,先考出个进士来啦。 在操作一番,让我的环哥儿,也有个当进士,甚至是当五品官的爹啊。” 赵瑾讪讪然,说出一个万年不变的答案,“我那不是因为守孝错过了,若是那一年过去考了,指不定就能考上了呢。 你放心,环哥儿从小看着,让他好好读书,肯定不会差的。到时候让你当个诰命夫人,那多光彩。 瞧你每天见的,愁这个愁那个,操心成什么样子了。 这张脸……” 贾瑞珠拨开他的手,怒目圆瞪,道:“我这脸怎么了,我可告诉你,要是再敢给我往这屋里带那些个香的臭的,小心我……” “小心什么,小心什么……”赵瑾将贾瑞珠按在榻上,几下就将人脱了干净。 贾瑞珠气喘吁吁道:“这青天白日的,你……” “你这厉害名声,谁敢来这里撒野。” 主屋里闹腾了一阵,赵瑾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包银子。他掂了掂,脸上露出喜悦表情。 秀儿在窗缝里看到这个情况,就知道这主儿今儿晚上估计又要出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了。 “秀儿,过来给我报账吧。” 秀儿哄着环哥儿睡下,然后拿着账本来到了主屋里,看到贾瑞珠正斜靠迎枕躺在床上看账。便将最近铺子里的收益一一报了,瑾大少奶奶贾瑞珠听得仔细,都不用算盘就知道好几处错来。 “真是越发不要脸了,看来是平日里教训不够,这么多做手脚的。打量着我因为府里的大事,最近忙不开了。 便拿着这些糊涂账想来糊弄我了,真是够胆。” 秀儿道:“都是顾家跟过来的陪房,要是弄得太下面子,那可就影响和顾府的情分。” “让他们陪房过来,可不是来给我添乱的。”贾瑞珠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吴守仁,对着秀儿道:“这个人,以后不用给他放银子出去了,太不老实了,靠不住。” “可那是以前的老线,他的手段也有,人脉也有。各府里体面一点的,都能说得上话。而且催债很是有一套,虽然人是有点奸猾,但是大头还是能留下的。 奶奶要不再留他一留,好好收拾一下,再给个甜枣。这人最是会看眼色,也最是乖觉,马上会改观的。” 贾瑞珠也知道秀儿说的话有七八分道理,而且出门子那会,这人就是姨娘塞到自己手上的。说是这人很得用,要好好用。 “下回他要再过来报账的时候,让他来见我一下。” “是。” 话说这头贾瑞珠在家里盘账,徐颖却是没有着急回去,反而在花厅里开始逛起来。 也不能说是逛起来,只是沿着花厅里歇了歇脚,然后从花厅沿着抄手游廊,绕着西府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再回梨香院。 看在红珠眼里,那就是小姐想逛园子了。但是,徐颖却是开了天眼在看着西府的气运气数了。这说起来有些玄妙,所以,即使前世与萧重华做夫妻的时候,徐颖也未跟他彻底讲清楚这些东西。 萧重华也仅仅知道,自己媳妇儿在玄术上有些本事,却不知道她是有大本事的。也不知道,他之所以能登上那个位子,单气运一事上,大半都是靠徐颖累计起来的。 这也是,国师在知道徐颖死后,还非要设了那么个局,以绝后患的原因了。 逆天改命,不可违,遭天谴。逆天借势,同样不可做啊。前世孤身一人,亲人死绝这下场就是最好的例证了。 重活一次的徐颖当然不会再重蹈覆辙,即使看到了西府的气运,她也只能感慨一声,便也不再打算多做什么了。 “各有天命,半点不由人啊。”徐颖揉揉额角,才开了一会,就累成这个样子了,这副身体,还真是弱啊。 吩咐红豆去拿了茶点后,徐颖靠着花厅里的廊柱就睡着了,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 校场相遇惊为天人,萧重华上门求娶;几番考量父女允亲,自此入局为棋;数年随军征战,逆天借势助其成;萧重华登基即位,徐颖入住坤宁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情缘再难求;一朝梦碎魂附玉,人间数载独徘徊…… 恍惚间,徐颖感觉好像有人替自己擦去泪水,然后一个天旋地转,又被人抱了起来,大步向前…… 26 憩花厅梦回前世3 赵颂本来就喜欢读书,更喜欢会读书的后生晚辈。就算不是赵家人,只要能沾点亲,他都会优待。 更不用说是从十岁就开始在他身边教养长大,于读书一事上很有天分的赵家子弟赵鸿飞了。他有三个儿子,长子是最会读书,也最让他喜欢的一个。可惜,长子赵守福薄,考上秀才成了亲,没两年就过世了。 幸亏还留了一根苗赵勋,酷似乃父,从小便手不释卷,考教文章,竟是比他其余两个儿子有时还要好。 次子赵嘉十四岁了,长得倒是讨喜,嘴也甜,人也聪明的很,家里长辈平辈,姐姐妹妹,叔伯兄弟没有不喜欢的。只是一点,就是不爱读书,成日的内与姐姐妹妹混在一起,外与那些奇伶名娼往来,打了多少次也不见悔改。 三子赵宁,才十一岁,一副小家子气,脑袋不是很灵光,成天就知道和丫头嬉闹,要不然就是和他告状,或是向他姨娘告状,母子两个可是能惹出不少事情,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相比之下,就特别喜欢这个能文能武,脾气温和,待人有礼,很有大家贵族风范的赵鸿飞了。 只是恨这赵鸿飞为什么不是自己亲儿子,想拿着家里的赵嘉和赵宁拿去换这一个也好。换当然是不能换的,于是乎,赵颂只能想着再拉近点关系。 把妹妹的女儿林梦冉说给他,或者是能将夫人顾氏的侄女顾家女孩说给他,两家人关系能更进一步。 到时候,赵鸿飞发达了,也能念着这香火情意,提携两个儿子不是。 谁成想,他竟从京城里带回来一个订婚的媳妇?而且这媳妇儿,还家世一般,人也才十二岁!赵颂明里暗里也劝他好好思量,实在不忍心,他可以收作义女,三年后十五岁了,一副妆奁发嫁出去,也不亏她。 可是,赵鸿飞死心眼,硬是要在梨香院里自己养着这媳妇儿,并且等她成年后再成婚。 所以,此时连赵颂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赵鸿飞已有亲事,虽然未婚妻年纪小,家里也没什么人,但他还是依照约将人带回了梨香院。这件事情办下来,赵颂心里也觉得赵鸿飞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虽然嘴上埋怨了几句,应该商量一下,不该就这么着把人带回来。 可是,心里更加放心了。只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孤女,都能受到赵鸿飞如此贴心的照顾,更不用说自己这个对他有恩的族叔了。 想通这一层,赵颂对赵鸿飞更加青睐,也更加注意对他的栽培。两人说了好一会话,赵鸿飞才出来。 赵颂本来是要留饭的,但是赵鸿飞说徐颖第一天来,害怕他不习惯,所以自己必须回去。赵颂脸色不好,但是觉着赵鸿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从正院出来时候,已经快掌灯了,院子里的人,此时要不然是在各房里伺候,要不然就是在厨房忙进忙出,白日里热闹的花厅和游廊此时倒是人烟稀少了。 赵鸿飞慢慢走着,他并不后悔将徐颖带回姑苏。 因为她的那番话,赵鸿飞觉得将小姑娘是个有大主意的。就这么将她一个人放在京城里不放心,想带在身边好好照顾。 另外,他也确实需要一个挡箭牌,挡住热心给自己说亲事的赵颂了。凭着他的身份和地位,能与他并肩的人,这会又岂能看上一无所有的他? 他不想将就,也不想别人将就,成为一对怨偶。现在想来,徐颖的提议倒是很适合这时候的他啊。 没想到刚一出来没多久,路过花厅,就看到了徐颖小姑娘一个人抱着胳膊可怜兮兮地斜靠着廊柱,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珠。 赵鸿飞只是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疼,走过去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过了一会,红豆才着着急急地拿着果品点心过来。 正要叫醒徐颖,却被赵鸿飞制止了,然后就这么看着自家姑爷将小姐抱回了梨香院。 好在天色稍晚,红豆在路上提心吊胆了半天,路上也没什么人,不然还不知道传出什么话了。 徐颖早就醒了,只是,一路上都在装睡而已。赵鸿飞把她放到梨香院的床上,才走没多久,徐颖便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脸好奇看好戏的羊角辫,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今日里刚在书里看了一对深情夫妻的故事,没想到,晚上便亲眼看到了一对活的。 你们两个不是一个去西府二老爷赵颂的正院,一个去了顾氏的内院吗?怎么这么巧,两人却一起回来了?” “院子又不大,碰巧遇上了。”徐颖又问道:“我们今日去了这么久,你干嘛了?” 羊角辫扬了扬手里的话本,道:“看了一白天的痴男怨女,傻子一般,还是没看你们两个这样的有趣的。 话说,你和赵鸿飞还没有圆房吧,我还能和你睡一块吧。这梨香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我在你身边睡惯了,换个地方怕是睡不着。” 徐颖扯了扯嘴角,听过认床的,还没听过认人的。 “你看中了这间,我睡……”别的房间也成,反正在这里也住不太久。赵府也维持不了几年了,早点搬出去受的影响小点。 奈何羊角辫丫头太过霸气,已经让人把行礼送到了这个房间,徐颖倒是真的不适合撵她出去了。 也相处十来天了,彼此也都熟悉适应了,羊角辫这人也挺好处的。 再说了,有这么个医毒双绝,而且武功高强的人在身边也是件好事不是吗? 徐颖洗漱之后,想起在花厅里的回忆,只是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妻,棋,乞,弃。” 写完之后,整个人愣了一会,这四个字好似能把她和萧重华纠缠的这么多年都包含在内一般…… 27 还恩情悉心照顾 赵鸿飞回到梨香院修整一番后,就要恢复每日去族学了。这族学离西府不远,不过三里之遥。原是当日赵家家主打算让子弟弃武从文之后就设立了,恐族中子弟有家贫不能请西席者,即入此中肄业。 族学所费,皆由族中有官爵之人承担,按照俸禄多寡资助。学中特供奉年高有德之人为师,资质颇佳或家境殷实者,则有专人来教制艺,指点科考之道。 只是,数年中,也只是出了几个芝麻大小的官,便再无人进入三甲之列。好容易西府大公子赵守有望能登顶进入三甲,中个进士,光耀门楣。 奈何天妒英才,只留下个赵霖小儿和妻子李氏,守着长房。 因此,赵颂看到族学里出类拔萃的赵鸿飞才起了悉心培养之念,未尝不是期望能在他身上完成长子的遗愿。 这天,天不亮徐颖便把书笔文物包好,收拾妥当,又准备了饭食在那里等着了。 赵鸿飞过来小厨房的时候,看到她正坐在饭桌旁打着盹儿,心忖: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倒是有了几分贤妻的模样,就是太小了点。模样可人,让人心疼得紧。 一时又想起昨晚她一人可怜兮兮地靠在廊柱上哭着睡着了,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怜惜,以后万万是不能让她吃苦啊。 徐颖察觉到有人过来,连忙睁开眼睛,道:“快用饭吧,今日专门让人做了几样精致的清粥小菜,都是很容易克化的。” 赵鸿飞坐下道:“薛姑娘呢?” “昨儿晚上闹腾得厉害了点,现在她还未醒,说是要睡到日上三竿,谁也不准叫她。不然来一个打一个。” 赵鸿飞听了,都能想象出羊角辫说起这话时那表情了,又问道:“昨晚瑾大少奶奶送过来的两个粗使丫头还得用吗?” 徐颖笑着指了指饭桌上的饭菜,道:“那两个丫头,一个叫明烟,擅长厨艺,这些就是她做的了。 一个叫明霞,擅长女红。有她在,我和红豆的绣品都拿不出手了呢。虽说她们两个是粗使丫头,但我瞧着比一般府里的二等丫头还要得用体面些呢。 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个都是新来的家生子,年纪小,听话得很。” 听了这话赵鸿飞也能放心点了,又叮嘱道:“以后也不用起得这么早,你还未及笄,多睡睡对身子也有好处。 平日里若是闲了闷了,就去西府找瑾大少奶奶她们一起做针线,或者是和西府里的小姐们一处玩闹,或者和表嫂,额,薛姑娘一起相处,都是可以。” “瑾大少奶奶虽说是东府的,但却是在西府管事儿的,每日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可不得闲。我还是少往那里凑了,倒是太太说了可以去找西府里的几位小姐一起。 我今日正打算过去见见呢。” “那样也好。” 赵鸿飞吃过早饭,就准备走了。徐颖又上前,叮嘱了两句:“读书是好事,但是贪多嚼不烂,宁可少点,也要精通,还有始终记得身子为重。 时日太多,长路漫漫,不逞一时之勇,但求一生无憾。” 徐颖说完自觉失言,一个十二岁的闺阁女子,哪里会说出这话呢。 但看着赵鸿飞好像没有什么吃惊神色,也继续淡定地给赵鸿飞递过去上学要用的东西。 赵鸿飞接过包裹,带上青竹走着去了族学。他还是头回被人这么细心地叮嘱着,真像是有了家一般,有个人时时操心你,惦记你。 徐颖果然如同她在京城时所说的那样,会如一个妻子一般悉心照顾,陪在自己身边。三年为期,那三年之后又会如何? 可能没人知道。 徐颖送走了赵鸿飞,自己正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了,就看到羊角辫已经起床收拾妥当了。 “你这是要去哪?” 羊角辫道:“自然是去姑苏的百草堂了,这可是神医谷的产业。我既来了这里,不过去转转,让他们认认,总是说不过去的。再说,刚有人传信,那里有人重伤,我得过去看看。” 徐颖也不点破她是想过去拿上点银子,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只叮嘱了她一声早点回来之后,就脱衣躺下准备补眠了。 可谁知这个时候,外面的明霞喊道:“西府有人来请。” 刚钻到被窝里的徐颖又只好穿好衣裳,带着红豆就过去西府内院了。 进了内院,徐颖就被迎进了松鹤堂里,那是赵府老太君赵风赵雅赵颂的生母李氏所居之处。走过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转过杉木架子大理石雕花照壁,后面就是正房的大圆。正面有七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上面还挂着各色鸟雀。 旁边空地上,还有各色花草,盆景,显然是有人精心侍候的。 门口站着两个衣着鲜亮的小丫头,看到她们过来,忙笑脸迎上,掀了帘子,请她们进去,同时还喊道:“梨香院徐姑娘来了。” 徐颖进入正房只是,就见到一位鬓发如银、慈眉善目的圆脸老太太正坐在主位,身旁是四个花朵一般的女孩儿。 徐颖看一眼便知道那圆脸老太太正是这府里的老祖宗,东府西府老爷的生母了。至于身边的几个女孩,昨儿了解了一下,也大致清楚了。 她朝着老太太行过礼之后,就听老祖宗道:“真是个可人儿,倒是让人先定下了。不然留着给我们嘉儿也不错。” 紧贴着老祖宗坐着的是个十三四岁年纪,容貌清丽,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怯弱,似有不足之症。眉眼含忧,似有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之性。料想,这便是寄养在赵府的林染秋了。 老祖宗生两子一女,起名风雅颂,长子赵风,长女赵雅,次子赵颂。这赵雅当时嫁给了书香世家的清贵林家,林源。 生下女儿林染秋,五年后又生一子。只是幼子体弱多病,找了道士来算竟是与林染秋相克。林家舍不得儿子,本来打算是要将长女林染秋送到庙里住上几年,出嫁就好了。 赵雅不舍,便在两年前将女儿送回姑苏娘家由母亲教养,每年送来些银两衣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段经历,林染秋的性子和别府里娇养的小姐有些不同,遇事便比别人多想几分,思虑过重,身子骨本就不强,现在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好在老祖宗疼爱,十分怜惜这个外孙女,一日三餐都是让人盯着,补汤那些更是不要钱似的送过去,这样精心养着,才堪堪好上几分。 28 怜孤女胡乱被许嫁1 话说林染秋进赵府两年,与表兄赵嘉朝夕相处,耳鬓厮磨,感情自是不同寻常。如今听到老太君如此说,心里不妨又多想了些。看着徐颖的眼神,也有了些异样。 坐在一旁的西府夫人顾氏,指着林染秋和她旁边的女孩,开始介绍,“这是你姑妈家的染秋,旁边那是迎夏。还有那边是住在东府里的临秋和越阳。 你们年纪相若,平日里可以多走动走动。” 徐颖和她们一一见礼之后,被嬷嬷领着在迎夏身边坐下。 才坐下没一会,便听到门外有人笑着说道:“我来给老太君贺喜了,大喜啊。” 徐颖一听声音便知道这是东府的瑾大少奶奶来了,只是她说的喜事,却是不知道是何喜。只见一群媳妇丫头跟着她一起从后门进来,各个满面红光,似有大喜事一般。 “明姑娘的事儿,成了。” 老太君脸上笑意渐浓,不相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明丫头的事儿,成了?” 瑾大少奶奶笑着连连点头,扫了一眼老太君身边的几个女孩,年纪最长的迎夏很有眼色地带着几个女孩到内屋去聊天了。 徐颖奇怪了,赵府里的各位主子,之前自己都了解了一下,好像还没有这个“明姑娘”啊。怎么这会倒是忽然冒出来这么个人来,而且一过来就是事儿,成了? 姑娘家,还能是什么大事?当然是婚事了。 赵越阳,东府嫡出三小姐,今年才十二,生于冬日,却不想用这肃杀字眼,就起名越阳,有越冬即阳之意。她身材未足,形容尚小,妆饰却与其他三人相同,也最是心直口快,果然立马开口问道:“瑾大嫂说的明姑娘就是大姐姐明蕊吧。” 赵临秋,东府庶出二小姐,今年十三,生于八月末,故名临秋。她鸭蛋脸面,杏眼柳眉,顾盼神飞,吴侬软语轻声道:“就是在家庙里的那位姐姐,今年应该十八了呢。 前阵子姨娘说,好像是听到有人求亲来着。” 徐颖心下了然,果然是猜对了。只不过,都十八岁了,还没有出嫁,好像确实是有些晚了啊。 赵迎夏,西府庶出二小姐,今年十四,生于五月末。她肌肤微丰,何种神采,面如姣好,温柔可人,观之亲近。 “我听过这位姐姐,本来是娇养着的。好像是年纪小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之后便不曾长高,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林染秋闻言,心下微微纳罕,难道当时身边竟无人伺候,任由这个未见过面的表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心中又为这个不曾见过面的表姐难过,女儿家生在这世上,本就不易,现如今又…… 赵迎夏看着表妹眼圈红红的,连忙劝道:“今日瑾大嫂子既然说了事情成了,那大姐姐就能出门子了,这是喜事,别多想了,损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 林染秋道:“我哪里多想了,只是大姐姐要出门子了,我们姐妹倒是没有多说说话,玩闹一番,怕是以后要是再想见面,那就更不容易了。” 赵越阳道:“这又何难,今日就过去家庙里看看啊。索性这亲事定了,那也要好些天,才能礼成出门子,这段时间,咱们几个就踅摸一些好玩意儿,给姐姐送过去不就是了。” 赵临秋道:“姨娘还有爹爹不让我们多去家庙。” “是不让多去,又不是不能去,你怕什么啊。”赵越阳歪着脑袋看着自家姐姐,道:“你的胆子生来就是如此小的吗?现在和几个姐妹说话,都是如此,以后嫁出去了,要是婆家有人欺负你,你可怎生是好。” 赵临秋嗫嚅了几声,嘟了嘟嘴,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赵迎夏知道这两人是不好劝,只好把目光放在一直不曾开口的徐颖身上,道:“你倒是我们这里面特殊的一个了,才十二岁,就已经跟在夫家过活,却和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赵越阳好奇地看着徐颖,道:“你和鸿飞哥哥可曾成婚?” 徐颖摇头,道:“我才十二,还未成婚,只是家中母亲过世,父亲不知所踪。不跟着他,就只能在京城里孤身一人带着一堆下人过活了。” 林染秋问道:“你家就没有亲戚可以依靠?” “倒是有个叔叔,只是他家中复杂,不好过去添乱。” 赵迎夏道:“你跟的鸿飞哥哥是个好的,而且上面也没有公婆伺候,下面没有小姑子小叔子帮扶。他日一朝得中进士,那你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赵越阳连忙应道:“就是就是,要都是你这般运气就好了呢。” 林染秋想起那个俊美聪慧,又能和自己相谈甚欢,相知相交的表哥,心中也是十分欢喜。就算他一辈子也没个出息,一直这么一起相处,也是好的。 赵临秋眼里含着羡慕,小声道:“咱们不是在商量着去家庙里找大姐姐的吗?” 众人才又开始七嘴八舌,想着过去给许久未见面的赵明蕊带点什么礼物。 这边小姑娘谈得正欢,府里的老太君,还有东府夫人孙氏和西府夫人顾氏在听到瑾大少奶奶说的话之后,都面有难色。 老太君问道:“真要把明丫头嫁给那么个人?” 孙氏和顾氏也都看着瑾大少奶奶,想从她嘴里听到一些不一样的话来。只是,瑾大少奶奶顾瑞珠垂头丧气道:“之前也有几家对明丫头印象不错,想要说上一说。甚至是几个寒门子弟,我也侧面问过他们家里。 只是,就这么一个答复的。” 三个长辈听了这话,又是悲伤,又是无可奈何。 顾瑞珠继续说道:“我原想着这明丫头已经十八了,要是再大,那就更不好说了。底下的妹妹们也不能说亲事了。 过了二十,说不得就只能给那些鳏夫了。这靖安王的三公子,虽然是身子不好,但是,也是个嫡出。身份上说得过去,而且家里已经给他捐了个官儿。明丫头嫁过去就直接是官太太了,还有诰命呢。” 29 怜孤女胡乱被许嫁2 孙氏多少听过靖安王三子的一些传闻,便道:“这三公子风评可不是太好啊。” 据孙氏所知,这个三公子面容虽好,只是个好色的。要是只是在家里和婢女们勾搭还罢了,他还去外面眠花宿柳,男女通吃,声名狼藉。 孙氏虽不是明丫头的亲生母亲,但是到底被那孩子喊了好几年的母亲,被孝敬了好几年这孩子亲手做的衣帽鞋袜,到底是盼着她好的。 跟了这么个人,那花朵一般的女孩儿,可不就毁了吗? 顾瑞珠也知道这个,连忙道:“母亲您也知道,若那公子真没点缺点,凭着家世和长相能拖到现在,让明丫头捡个便宜吗?” 顾氏是隔房的,也不好多管,只是出言劝道:“要不然亲事就再看看,那公子的身子不大好,万一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孙氏也想拖一拖。 只是,顾瑞珠马上道:“就这亲事,也是我跑断腿才寻到的。那寿阳伯家里也有个女孩,哑了,但是,长得齐齐整整的,也对这亲事上心了。 敬安王府现在着急着给他家这个三公子冲喜,若是咱们不同意,可就被他们给抢走了。” 三人面面相觑,只能说了一句:“还是等他爹回来拿主意吧。” 徐颖耳朵尖,倒是把这些话听了个彻底。这门亲事门当户对,而且还是男方有心求娶,彩礼也不少,况且两家关系也不错。 她心里也知道这亲事八成是要成的,不然瑾大少奶奶也不会拿过来和家里长辈讨论了。 只是,照着刚才那个说法,那个男子却…… 这个世道上,女儿家到底是不容易啊。 看着林染秋还有赵家三个姐妹热热闹闹地讨论着该去买点什么好来添妆,倒是真心凑过去讨论,真心想为这个姑娘做点什么。 说是家庙,也就是离得不远,坐上马车一顿饭的工夫就到了。赵家三位姑娘还有林染秋禀了西府夫人顾氏,还有东府孙氏之后,就坐车过去了。 徐颖则是看着天色不早,说是要回去准备晚饭,赵鸿飞该下学了。 林染秋调笑她道:“别看她小,倒是比我们这些年长的还要会照顾人呢。” 赵越阳也跟着笑道:“梨香院里那么多丫头小厮都是死的吗,让你这么巴巴地回去,还不如和我们一道去找大姐姐玩呢。” 赵临秋小声道:“那些个人,哪里能比。妹妹这回去,是有正经事做。”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闹她了。”赵迎夏道:“别跟她们打嘴仗了,你赶紧回去照顾我们那位堂兄要紧。有什么稀罕事儿,下次过来我告诉你。” 徐颖这才告退,带着红豆从后门走了。 赵越阳一坐到马车上,嘴巴就没停,塞了好几个面果子,有分给几个姐姐,“这是我前日里得来的,是外面一个姓苏的女子做的面果子。 味道简直和婉春姐姐从宫里带回来的一样好吃呢,你们尝尝吧。” “我倒要尝尝了,妹妹除了画画之外,那张嘴可是刁得很,她说好吃的,那一定不错了。”赵临秋拿了一块尝尝,果然不住点头称赞。 赵越阳献宝似的,把手上几个都分给她们。 “本来还想把那徐家姑娘带我院子里,让我给她画幅画的。可惜,人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难得我想画呢。” 赵临秋道:“虽然没长开,但是,眉眼精致,以后一定是个美人。” 林染秋道:“天有如此精灵神秀,生出这般绝色佳人。只可惜,却是父母皆不在身边,又没有个可靠亲人,只能在未婚夫婿身边生活。” 赵越阳插嘴道:“这不是童养媳吗?我听说,只有贫寒人家养不起女儿,才会如此行事。徐姑娘还是从京城里来的,看着她的吃穿用度,还有言谈举止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家啊。” 赵迎夏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赵越阳,“吃东西都还堵不住你的嘴吗?这些事情,可不要在外面提起。” 赵越阳嘟着嘴反驳道:“外面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就算我不说,他们能不知道。那些惯会迎高踩低的,还不知道在后面怎么编排呢。” 赵临秋看着不妙,连忙道:“咱们不是说要去明姐姐那里说话吗?徐姑娘反正已经住到院子里了,以后日子还长,怎么相处,也要看她的形容举止不是?” 林染秋赞同:“姐姐说的有理,咱们来日方长,眼下,还是明蕊姐姐那边要紧。” 回到梨香院的徐颖让明烟开始做饭,其余人倒是照例吃大厨房里送来的饭菜。 听了徐颖的吩咐,明烟有些为难,“姑娘,梨香院里有小厨房这是西府二老爷格外开恩了。可是,这些用的,可都要咱们自己出银子了。 这么花的话,一个月的月钱,肯定是不够的。” 徐颖笑道:“你尽管去做,需要的东西,我会让人采买好的。” 说完,又让红豆给她拿了五百钱,道:“以后,少爷的饭菜就交给你了,好好做。” 明烟看着眼前的钱有些烫手,看着徐颖坚持,她才收下,心想着一定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回报才是。 “小姐,咱们手里的银钱也不多,为什么要给姑爷另开小灶,厨房送来的菜品也很不错啊。” 徐颖只是让她把青松叫过来,询问了一下家里姑娘明蕊的事情。 青松不比青竹,他是家生子,一家子已经三代都在这府上当差,知道得自然也多一些。 “东府的大小姐从前那事儿,到现在还没个说法。可怜大小姐,打从那次事情之后,就一直被藏在家庙里。 逢年过节都不让回来,也不让人去看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能只有她亲近之人才知道了。” 徐颖问道:“她身边可有人伺候?” 青松有些为难,道:“倒是有人伺候,但是那里主子们又不多管,赏银也少。那里的丫头婆子大多偷奸耍滑,大小姐都不一定能使唤得动他们。” “你知道得倒是挺多的。” 青松连忙跪下,道:“小人的兄长是在家庙里做活的,听那些婆子喝酒时候说的。而且这些事情平时都没什么人问起,说了也没人听。今儿,也是姑娘您问起来,小的才敢说的。” “那明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您见了就知道了,若是没有那一场事情,说不定进宫的就不是婉春小姐,而是明蕊小姐了。” 听到青松这么一说,徐颖倒是真是想见一见这个可怜的姑娘了,说不定…… 30 怜孤女胡乱被许嫁3 才坐了一会,赵鸿飞就下学回来了。看着徐颖愁眉不展的样子,还有一边站着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的青松,看着青松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不好好地在老爷那里待着,反而跑到梨香院里来了。” “是我让青松过来问点事情的,已经问完了。”徐颖朝着青松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去,然后又走到赵鸿飞跟前,接过手里的东西,道:“今天先生可说了些什么内容,需要回来温习吗?” 赵鸿飞摇头,“还在讲四书,二房里的嘉哥儿过去了,还带了几个年纪更小的,先生讲得有些慢了。 我正打算着,这眼看着再三个月就会试了,我打算就在家里看书得了。” 徐颖是知道赵鸿飞天资的,前世他可是三元及第啊,连钟洪武这样的翰林大学士,以及翰林院里那几个老学究都赞叹不已呢。 只是可惜,这么个人才,却被埋没成泥,遭到那样的对待。因此只能走了酷吏那条路,多少人在背后扼腕叹息,可惜了这么个人才啊。 “那要不要告诉西府老爷一声,他那边或许有安排。”赵颂可是很重视赵鸿飞,不说一声实在是有失礼数。 “已经让青竹过去说了,之前他也主动提出过。” “那就好,我还以为最近府里有事,估计会忙不开呢。” “府里有事?有什么事啊?” 徐颖道:“是东府明蕊姑娘已经许了人了,说是要尽快嫁出去呢。” 赵鸿飞听到这个名字略微想了一会,才道:“就是在家庙里的那位啊,真是挺可怜的。要是过去添妆的时候,多尽点心意吧。” “这个是自然了。”徐颖又把她下午和几个姐妹商量的结果说了一下,然后又侧面问了一下,“哥哥,可是知道靖安王三公子这人如何?” 徐颖毕竟还没有过门,所以,自来了这边之后,二人私底下就是以兄妹相称。 “不是很了解,毕竟是府里那么多人商定下来的人选,想来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吧。”赵鸿飞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胭脂递给徐颖,道:“今儿赵嘉过来的时候,和几个小子讨论起做胭脂的事情来。 我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就管他要了一盒。他还说,这都是家里姐妹们自己做的。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和她们一起做呢。 对了,你今日和几位姑娘聊天,觉得如何?” 徐颖点头,“我今儿也和几位姑娘头一回见面,只是大概认识了一下。知道了迎夏姐姐是西府的,性格活泼,爱管事。东府的是临秋姐姐温柔婉约,就是胆子有点小。越阳妹妹心直口快,很会画画,好多花样子都是她画的呢。 她还说要给我画个小像,只是我觉得哥哥你该从学里回来了,就赶紧从内院里出来了。” “我让你过去和她们多走动走动,原是害怕你一个人会觉得闷。若是你能和几个姐妹能玩到一起,那我也能放心点了。 索性我都是在梨香院里读书了,以后你也不用太顾着我。” “那怎么行……” “两位主子,该吃晚膳了。” 青竹拎着食盒,从外面走来,道:“少爷,刚才已经和老爷说了您要在家里看书的事情。老爷答应了,说是您第一次下场,过几天就请几位清客过来给您专门指点科场的一些事情。” 赵鸿飞点点头,然后一招手,青竹就下去了。 这个时候,明烟也端过来小厨房里做的热汤。 赵鸿飞不明所以地看着徐颖,“这饭菜不是有官中的大厨房吗?要是吃不惯南方的饭菜,想吃什么了,就让人去大厨房说一声,这上头别委屈了自己。 索性这些眼皮子浅的,只看银子的。回头我让青竹把银子给你保管,该怎么花你看着办就行。” 徐颖笑了,“哥哥,你还真敢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我呢。” 赵鸿飞反问:“不交给你,我又交给谁呢。不过,也别累着了,我会心疼的。” 徐颖有些脸红,没有言语,只是给他布菜。 梨香院这边是其乐融融,东府内院这边就不一样了。赵风刚跟同僚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内院房间里,就听到有女子的哭泣声。 “求求您了,您让女儿在家庙里待着,女儿愿意青灯古佛一辈子,为家里人祈福。求求您不要,不要让我嫁过去。” “儿啊,这根本不是我能决定的。” 赵风也没听太清楚,只是随手扔了个花盆过去,屋里就安静下来了,孙氏和一个年轻女子齐齐看着他。 醉眼朦胧的赵风只是扫了一眼,酒就醒了一半,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身边的小厮想要扶一下,都被他打走了。 “这小模样倒真是……” 说话间,这手就要身上去的时候,孙氏拦住了。 “老爷,这是明蕊丫头,午间您不是传话回来,要和敬安王府三公子订婚的。” 赵风听罢,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扫了一眼,心中道了一声可惜,就板起脸,叫道:“你们都是死的,还不上茶?” 孙氏身边的大丫头赶紧过去给倒了茶,端了过来,递过去。 赵明蕊抬头看着父亲,脸上泪痕交错,道:“父亲,求您心疼心疼女儿……” 赵风看向孙氏,喝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如何教养的,连这都不知道?” 孙氏低声“是是是”地应着,一边给人使眼色让把赵明蕊带走。 两个健壮的仆妇上来正要把人拖了出去,就见明蕊咳了两声,朝地上一吐。 “是血!” 赵风一听,怒道:“快叉出去,早点过门成婚去,省的晦气!” 孙氏见了,心凉了半截,这还是亲生的? 这么折腾了一下,赵明蕊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回了家庙,正遇上她手下的两个丫头和两个嬷嬷正在吃酒。 管事嬷嬷一看,立刻板起脸来,“好啊,我说大小姐怎么会来了内院,原来都是你们这起子不知道本分的东西在作妖。 不好好给我看着人,反倒是让她去了东府里找老爷太太诉苦。我看你们是皮太痒了,来人,打十板子。” 丫头和嬷嬷连连磕头求饶,“饶了我们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打。” 赵明蕊被放在平日里住的房间里,一个嬷嬷道:“大小姐,这是太太让给您的。那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您也就不要再想着能继续在家庙里待着了。 还是好好想着把嫁妆绣好吧,敬安王府要冲喜,可没那么多时间等着。” 赵明蕊像是没听见一般,木木呆呆地侧躺在床上。 “真是不中用,我们跟着她算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不是说能嫁到敬安王府吗?” “一个病痨鬼而已,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染上脏病,根本好不了了。听说,现在连下床都困难。” “啊,亏我还想着能沾上光,能当半个主子也好。” “快别想了……” 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赵明蕊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条红绫,然后她朝着房梁看了一眼…… 31 细说东府诸事纷乱 东府内院中,孙氏自言自语道:“大丫头年纪轻轻就吐血,恐怕年月不保,纵然今后命长,终是个废人了。” 孙氏的陪房孙大媳妇道:“幸好已经聘了人家,眼看着就要迎过去,以后是生是死,也看她的造化了。” 孙氏扫了她一眼,一个年纪大点的嬷嬷扯了一下孙大媳妇的衣角道:“夫人是这意思吗?什么叫做看她的你瞎说什么了。大小姐要嫁的可是敬安王府,而且还是嫡出的三少爷。 怎么可能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比的,每日燕窝人参吃着,太医看着,怎么会有事。” 孙氏原本还觉得有些对不住赵明蕊,一听这么说,心里轻松了不少,认为真真儿是给继女赵明蕊找了门好亲事,也算是对得起她之前的孝敬了。 “派几个机灵点的去伺候着,别再出什么纰漏了。要是出了事情,两家的亲事结不成了,老爷怪罪下来,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孙大媳妇和孙嬷嬷连连点头,待孙氏吩咐完了才退了出去。 孙大媳妇出了门就呸了一声,背过人更是骂得起劲,“这个没用的贼婆,东府的主是一点也做不了。那明姑娘喊了她好几年的娘亲,一年四季的衣帽鞋袜,真是白瞎了。 换了个这样的亲事,就剩下一口气的男人,也要嫁过去,等着守寡呢。” 孙嬷嬷连忙看看四下,确定无人之后,才拧了一下孙大媳妇,道:“小点声,你婆婆让你过来可不是惹事。” 孙大媳妇蔫了一下,辩解道:“婶子,我也没说假话啊。夫人就是从赵府里暗自补贴了娘家不少东西,所以才在东府格外抬不起来。 好容易生了个五小姐,这才好点。可是东府里的几位爷可都不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以后有个万一,那可不就是……” 孙嬷嬷也愁眉苦脸地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夫人是续弦,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而且现在国公爷那年岁,凭他再和多少年女子,子嗣到底是没办法了啊。所以,咱们还是有一天过一天,多给家里留点。 以后不管是瑾大少爷,还是瑜二少爷,哪个继承了东府,使些银钱,也好继续谋差使。” 孙大媳妇连连点头,可是又想到什么似的,道:“不对啊,这两位爷都是庶出啊。要继承也是赵璟,赵三少爷啊。” “谁让他年岁还小,今年也才十三。就算是他娘是国公爷的第二任夫人,出身书香门第,那也没什么用啊。 一年四季的供给不缺,但是手头可有闲钱?” 孙大媳妇连连点头,“这些少爷小姐,听着好听,看着风光,还不如我们这些人了。” “可不是,”孙嬷嬷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瑾大少奶奶出身一般,嫁的也不算好,可是她会管事,能讨老太君喜欢,东西两府里面谁敢找她的麻烦? 明姑娘倒是出身不错,是赵国公府的嫡长女,还不是要嫁给一个病鬼。” 瑾园中,瑾大少奶奶顾瑞珠吃完饭正在和秀儿在灯下做女红,赵瑾在一边床上躺着。 “据说刚才东府里,好一阵热闹呢。”顾瑞珠边说边看着赵瑾,道:“据说是东府里的明姑娘好像是求到内院大夫人那里,说是想要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赵瑾好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这可由不得她了,府里养了她十几年了,也该给家里出份力。各府里养女儿,不就是这个用处。 这世道不就是这样的,世家有权有势之时,嫁出去笼络人心。家道中落之时,嫁出去换些银两。有哪家是真为女儿着想了。” 顾瑞珠听了急眼,“瑾大爷可是忘了,我也是从世家里出来的。你倒是说说聘给你,是笼络人心,还是换取银钱啊。” 赵瑾最怕顾瑞珠这般不管不顾的样子,平日里娇艳的眉眼此时也变得尖利了不少,浑身带着刺儿,一扎出血。 “我就说个玩笑话。” 顾瑞珠道:“这哪里是玩笑话,明明是你心里话。你心里就是这般想的,才能说出口的。” 秀儿连忙打圆场,道:“大奶奶您生的可是个哥儿,霖哥儿如今才几岁,哪里会发愁这些。” 睡在偏房的赵霖这个时候恰好醒过来哭了,顾瑞珠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下榻到隔壁抱孩子了。 赵瑾从床上起来,三步走到榻边,一屁股坐在秀儿身边,搂住她,道:“还好你们少奶奶把你给了我……” 说着就要过来亲热,秀儿连忙推开他,道:“她可一会就过来了,她是收拾不了你,可对我倒是能下手。” 赵瑾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镯子给了秀儿,道:“这是我上回和敬安王府的二公子喝酒的时候,他给的。” “敬安王府的二公子?” “对啊,”赵瑾道:“这婚事还是他牵头,我才告诉你们大奶奶,一并撮合的。” “你也拿了不少吧。”秀儿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内幕了,“我只是奇怪,好好的,敬安王府的二公子怎么就能知道府里还有位明姑娘?” 赵瑾笑道:“也不知道我那妹妹是什么时候被这二公子看到了,便生了这心思。” 秀儿来不及多想,就听到隔壁偏房里顾瑞珠的声音传来,“快过来,霖哥儿起痘了。” 秀儿和赵瑾对视一眼,马上朝着偏房去了…… 32 胡乱做亲仓促嫁1 “我之前见过这症,虽看着凶险,但却不打紧。”秀儿安慰了一番顾瑞珠,便出门请大夫过来了。大夫过来,竟说得和秀儿一般,只是让人准备了桑虫猪尾,又开了药。 顾瑞珠的陪房顾嬷嬷看了,提醒道:“这怕还要供奉痘疹娘娘才能好得快些。” 霖哥儿一病,顾瑞珠哪里还有平日里精明样子,便是什么能让宝贝儿子好点,她都想办法弄来。 大夫医童自是不必说,许了丰厚银两,一直待在瑾园里面照顾霖哥儿。 儿子未好之前,顾瑞珠是不打算放他们回了。 不光如此,连斋戒沐浴半月之事,顾瑞珠都应下了,还把赵瑾赶到外院住了。 秀儿收拾好东西,交给赵瑾的小厮,叮咛了几句,又迅速回去照看霖哥儿和顾瑞珠了。这赵瑾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知道娇妻最近无暇顾及他,便放胆玩乐。平日里只听说,王孙公子中有跟小厮一处玩闹的。 这次他也在小厮里面找了清隽面容,身段纤细的来泻火。没想到,这火却一发不可收拾…… 另一边家庙这里,孙氏派过去的人刚到,就看到赵明蕊已经和那天在东府内院里的样子完全不同了,真就那么淡然优雅地坐在那里绣嫁妆了。 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嫁入敬安王府,夫君是个病得要死的人一样。好像昨日里的那一场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大小姐,不是我们多嘴,实在是婚事将近,也就在三天后了。这三天里……” 赵明蕊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位嬷嬷如果没事,就下去吧。我还要绣盖头了,可没工夫跟你们唠叨。” 孙嬷嬷被甩了脸子也不敢发火,只得赔笑道:“那大小姐忙着。” 赵明蕊本想了断的,奈何…… 那人说的没错,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嫁过去,只不过是换个笼子而已,与青灯古佛何异? 赵明蕊的表情越发淡然,人也越发不争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知道,这辈子是没什么盼头了。 想想妹妹们上次过来时候说起的那个徐家女孩,再对比自己,虽有父亲,继母,却比一介孤女更加难过。 这边梨香院里,徐颖也知道了赵明蕊要三天后就是她的好日子了,很是吃惊。“这亲事不是一般要过完六礼,然后还要好多步骤才能过门吗? 怎么东府里的明姑娘这么快就要嫁过去了?” “是不合时宜的,”青松道:“只不过是因为敬安王府那边催的紧,三公子好像快不行了,也有冲喜的意思,所以,这才一切从简了。 不然的话,单论咱们两府的地位,讲究一些的,还要上奏请陛下赐婚,那才风光呢。” 徐颖倒没有觉得被人赐婚有多风光,只是觉得,这敬安王府也太急了些,三天就要过门,生怕出什么事情一般。难不成,这家三公子的病情真的很严重? 恰好羊角辫回来了,跟徐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懒洋洋地歪在迎枕上,拿了本话本翻看了。 “那府里给明姑娘的嫁妆那些,都来不及准备吧。” “可不是吗?”青松道:“可能以为这明姑娘那身子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可谁知道,现在竟然是有高门大户还要重金迎娶。这段日子,可是把东府的大夫人,给忙坏了啊。” 徐颖问道:“瑾园的大少奶奶没去帮忙吗?” 青松摇头,道:“瑾大少奶奶的霖哥儿出痘了,这半个月之内恐怕都在床边伺候着。只是打发了秀儿姑娘过去帮忙,连在邻县里做事的瑜二少爷还有瑜二少奶奶都回来了。” “那可有说什么时候添妆,这是我在府里遇到的第一件大事,怎么着我也要准备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才是。” 青松有些为难地道:“姑娘,您要不和府内的几位姑娘商议商议,比照着,别太拔尖,也别落了下乘,就应该差不了了。” 徐颖点头,给他赏了几百个钱,青松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羊角辫见没外人了,就问道:“赵家这位大姑娘真要嫁过去,给那靖安王三公子守寡?”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这人都还没嫁过去呢,你就开始咒了。” 羊角辫伸手拿了个蜜饯果子塞在嘴里嚼着,脸色难得正经地道:“我怎么不知道了,顾秋还给他去瞧病了呢,我偷偷跟过去瞧见了那三公子。 虽然没有诊脉,但是,看他的气色,能坚持住五天,就该偷笑了。” 徐颖愕然,“竟然这么严重?” “可不是?”羊角辫正色道:“真是没想到呢,这种人竟还要娶妻,真是祸害别人家好姑娘呢。敬安王府里,真是不太平呢。” 徐颖若有所思,回头就去首饰盒里拿出一个镯子,“就拿这个给她添妆吧。” 羊角辫原本瞥了一眼,没太在意,片刻她就回过神来,跳下榻,跑到徐颖身边,端详这个道:“你拿这个添妆?之前还说我咒别人了,你这是又做什么呢。添妆添这个,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个镯子里,可是大有乾坤啊。” “你又知道了?”徐颖也没有避讳,直接道:“也是听了你说,敬安王府里不太平,把这么个弱女子放在那里,我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是知道了,实在是于心不忍。” “烂好人。”羊角辫撇撇嘴,道:“世上该救的人多了去了,你能一个个救过来?若是救个好心人还罢了,若是救了个挨千刀的,反咬你一口,到时候我看你找谁哭去。” “我嘴笨,不会讲大道理,说不过你,也说不过别人。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也想让你知道,我有救人之心,没有贪图他回报之意。” 徐颖拿着之前青松送过来的面果子递了过去,塞给羊角辫,道:“给了好处,反而要咬我一口,只怕会磕坏那人的牙。” 羊角辫只是害怕徐颖烂好心,听了这番话,倒是不担心了。反正有自己,还有赵鸿飞看着,谁能在徐颖身边作妖,那真真就是找死了。 “这是哪里的点心,这么好吃。”说完,羊角辫坐起身来,瞪她,“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私藏了,今日才给我?” “这是小厨房里雇了个心灵手巧的厨娘,刚上灶没多久,还是青松留了点送过来的呢。” “明天再让他送来些,软糯,甘甜,清香,这厨娘用的料可不简单。”羊角辫又拿了一块尝了,确定了半晌,才笑道:“这个厨娘只怕不简单。” 徐颖愣了,这赵府难不成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33 胡乱做亲仓促嫁2 “你怎知这厨娘不简单?” 羊角辫神秘一笑,道:“我猜她应该医术不错。这面果子里有好几位药材,但是,却和食材搭配合适。适合如今这个时节,而且很适合女子食用。 一个医术不错,不去医馆,却来这府里做厨娘,不说大材小用,肯定背后有些缘故。” 徐颖看她一脸兴趣,便提议道:“你不想过去看看,认识一下这位厨娘?” 羊角辫摇头,扬了扬手里的话本子道:“我对那厨娘没兴趣,倒是对面果子和这话本子有兴趣。你去给我多弄点,这几天我不想出去了。” “可是跟顾家公子吵架了?” “那个木头,谁跟他吵架了。”羊角辫打了个哈欠,道:“只是顾秋跟救回来的那个人最近很能说到一起,倒是和我便是说的少了。我也不想往他们跟前去凑了。” 徐颖笑笑,理所当然地道:“可能是比较投缘吧。” “差点忘这个了,”羊角辫眯了眯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递给徐颖,道:“把这东西用酒溶了,然后把镯子里的细针浸泡十二个时辰,会有奇效。” “不会死人吧?” “怎么会呢,只不过是让人在瞬间晕过去,然后睡上几个时辰罢了。” 徐颖收下,道:“这倒是个好东西,我猜明姑娘应该能用得上。只不过,你这包东西,本来是打算用来做什么呢……” 羊角辫不搭理她,掀了被子,钻进去,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 徐颖笑着放下帘子,又吩咐丫头们不要去打扰。 这一日,赵鸿飞没有去族学,而是在梨香院中读书。正在看着,从窗户外面跳进来一个人,正是被羊角辫抱怨的红衣男子顾秋。 他倒是一点也不生分,自顾自地坐在书桌边上,拿着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赵鸿飞连头都没抬,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 看着半天自家表弟半天没理,顾秋有些坐不住了,一手抢过他手里的羊毫笔,一手扶在桌案,半个身子压过去,“也不问问我查出点什么消息来,一点也不好奇之前救的那人是谁?” 赵鸿飞十分淡定地夺过他手里的笔,满不在乎地继续写着,一点也不给这个表哥面子,“百草堂一天少说也要救十多个人,我若是一个个都问了,那便什么事情也都干不好了。” “不是别人,是你之前救下来的那个差点死了的人。” “他醒了?”赵鸿飞这才想起来,之前遇到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当时他浑身湿透,发着高烧,气若游丝,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救下来的样子,真醒了? 顾秋见着他抬起头来,好像有点兴趣,就有些抻着不细说了,“他的身份,很不一般,是京城那边的。” “要说就说,不说就憋着。” “哪能憋住啊,”顾秋凑到赵鸿飞耳边嘀咕了好一阵子,才直起身来。 “这事情,舅舅知晓吗?” 顾秋摇头,“爹爹外出去金陵谢家了,尚未归来。” 赵鸿飞握拳,自言自语道:“想来,今晚是要出去一趟会会这位苏小侯爷了。” “哪里那么麻烦,这个时候你出去倒是不好。外面鹰隼斥候都在找你,你若是有个闪失,我可是要被打坏的。 这府里不是有喜事吗?最近几日,这人忙进忙出地,倒是好时候,我把人给你悄悄送进来,你问问就好。” 赵鸿飞想了想,点头看着顾秋道:“也好,这个身份倒是还要用好些年,也该出去见见人了。” “要不,我再给你弄点药粉什么的,让你和京城时候一样,起个满脸……” 赵鸿飞瞪了他一眼,道:“回来之时,我已经问过舅舅,当年父王是续须的,就算是亲信都无人见过他的全貌。更不用说,我只是五六分像他而已,哪里会有人认出来。” 顾秋干笑地摸摸鼻子,怎么也不会承认,是因为好玩,才要弄出来那么个样子。 “那不光是为了掩饰身份,还能吓退这亲事啊,只是……” 赵鸿飞没好气扫了他一眼,看了看外头日头,算了下时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用饭吧。正好明珠儿去了东府里给明姑娘添妆去了,今儿就不在这里用。” 顾秋刚点头,就看着青竹拎着个食盒过来了。看到顾秋时,他也没有吃惊,只是简单行了个礼,然后就把食盒里的菜式往出端。 端上来的酱香牛肉,口水鸡,松鼠桂鱼,蒜蓉青菜,以及恰到火候的粳米粥,全是赵鸿飞爱吃的。 “说起这个明姑娘来,你知道她要嫁的是个什么人吗?” 赵鸿飞不言语,顾秋自顾自地说着,“靖安王三公子萧锦,可真是销金窟里的常客啊。 上次他家里来请我过去瞧病的时候,已经跟他们说了,这人没有几天好活了。想不到,却还是给他找了媳妇,也亏得赵府能答应,把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过去守寡。 啧啧,我还听说,他家里已经给他找好嗣子了。就算是当下死了,这个媳妇儿,也不会放回来,要一辈子守着三房了。” “你真是去瞧病了?”赵鸿飞笑着打趣,“怎地人没治好,却听到这么多的闲话。” 顾秋白了他一眼,道:“你可把你那小媳妇藏好了,过几日这敬安王府里来赵府接亲的两个公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公子可是最喜欢这种没长成的漂亮小姑娘,这么些年暗地里还不知道弄死弄残了多少小姑娘。要是让他看到你那小媳妇儿,……” 赵鸿飞放下碗筷,陷入沉思…… 34 见色起淫心 因要备嫁,赵明蕊已经回了东府的绣楼,与小妹赵越阳一起待着。徐颖便带着红豆明霞两个丫头,经过便门,绕过东府这花园直接去那里添妆说话。 花园里黄花遍地,白柳横波,红叶翩翩,篱落飘香,端的是好风景。 好景还需慢慢品,徐颖倒是不着急,带着两个丫头一步步行来,这坐坐,那看看,倒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别人的眼。 正在假山上歇脚的一个锦衣公子看到三人中的徐颖,顿时觉得身子都酥了半边,赶忙用扇子指着,“那小女孩是谁?” 陪他一起的正是东府大少爷赵瑾,定睛一看,便知道这小丫头是入了这人的眼。“她啊,是西府梨香院里那位赵鸿飞的未婚妻。 只是因为家里没什么人了,才被接过来养着,准备到了年纪就成婚的。” “赵鸿飞?就是你们西府老爷看中的那个没什么根基的赵家旁支子弟?”锦衣公子用扇子敲击手心,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徐颖,十分惋惜,“这么个女孩儿,配他倒是可惜了。” 赵瑾很明白此话含义,也明白或许这是他攀上敬安王府这一高枝的机会,“他二人只是有婚约而已,我二叔之前已经暗中相了亲事。 他早觉得这门婚事不好,那赵鸿飞私下或许也是怕有人背后说他背信弃义,无奈才要接这个姑娘回来。 不然,他一个没根基,只是会读点书的穷酸书生,谁又不想有个好一点的靠山呢。 而那无依无靠的女子,自然也希望有个能给她锦衣玉食的如意郎君啊。” “理当如此啊。” 赵瑾意味深长地看着锦衣公子,道:“这事也不难办,上下打点到位即可。” “之前大哥说你办事妥当,我还不信,如今却是信了。”锦衣公子直接从手上撸下来一串香珠,道:“这是皇上赏的如意香珠,需要多少,你带这个去找南大街的如意当铺去取。” 这话简直说在了赵瑾的心坎上,这几日正愁没银子使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能从里头扣下来多少了。 “后日,大妹妹就要嫁到王府里了,到时候,人多事杂,门户也不是那么紧,丢一两个人,或者是多一两个人进来,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公子是想长久,还是来个露水因缘,或者是找个小院子来金屋藏娇?” 锦衣公子此时心驰神荡,好似已经看到那美人玉体横陈了,心里猫抓一样,“快着点!你家明姑娘是我大哥看上了,没想到这次过来,还能让我发现个小美人。难不成仙女下凡都来了你们赵府,还是这里是个风水宝地,女子都这般娇美动人勾人魂魄?” 赵瑾笑道:“二公子,您说笑了,说笑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赵瑾非常恭敬地送了那位公子出府。刚关了大门,回头就看了看手里那串香珠,就回去瑾园找媳妇儿了。 顾瑞珠刚哄了霖哥儿睡下,接过了赵瑾递过来的那串香珠,思忖片刻,道:“这事儿有些难办。” “再难办的事情,到了你手里,不都是事儿啊。”赵瑾搂着顾瑞珠,温言软语道:“你想想啊,敬安王府那是什么门第。皇上的亲堂哥啊,那可是有从龙之功的。 当时什么也没要,就要来了这姑苏来养老,可是,这朝中上下,还有那位什么时候忘记过这位啊。每年还不是恩赏不断,连带着跟他们沾亲带故的人都有不少好处。” “这大妹妹不是已经嫁过去,这也算是有了联系啊。” “你想啊,这三公子可是病入膏肓,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大妹妹又没什么见识,到时候能帮咱们做什么。还不如,送个人给靖安王二公子,能和他搭上关系。 以后生意方面,也能沾点光不是吗?” 见着顾瑞珠还在犹豫,赵瑾又说道:“你可知道,南大街上的那个如意当铺是谁家的?” “难不成……” “就是二公子的私产。” 顾瑞珠略作沉思,“那我也问问徐家那丫头。” “卖我大妹妹的时候,可没看到你这么顾前顾后的,怎么一个外人,你反而思忖这么久?” 顾瑞珠也不瞒着,“还不是大妹妹那个样子,好一点的家里也进不去,差一点的,面子上有过不去。再说了,爹爹已经收了敬安王府的银子,也答应这门婚事了。我一个做儿媳的,总不能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吧。 所以,有了这么个婚事,我才跑前跑后尽力撮合。可是,徐家这个丫头…… 姑母说的,西府老爷本来不太同意这婚事。可是找人看过那小丫头的面相,是个福相,能旺夫,以后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能做个诰命?”赵瑾冷笑,“说不得,就是要换个人,才能贵不可言呢。这二公子身份,可是高出赵鸿飞不少啊。” 顾瑞珠还是坚持己见,“那我这就过去,给大妹妹添妆,顺便和徐家丫头……” “大奶奶,霖哥儿好像又烧了。” 顾瑞珠马上又回到儿子身边,看着儿子烧得红彤彤的脸,一时紧张不行,心说,这是不是做坏事了,所以报应到儿子身上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便什么也不想了,直接推开手,“我还要照顾霖哥儿,你看着办吧。” 赵瑾在她这里讨了个没趣,又趁着顾瑞珠不注意从柜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去了花楼找相好的出主意了。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附近竟然有一双眼睛盯着…… 此时的徐颖已经添完妆,把那镯子给了赵明蕊,而且还避开人给她简单说了一下里面的机关。 “小姐,为什么不在那边多呆一会啊。大家年岁相当,在一块玩闹,多好啊。回去了就只有那个小姑娘陪着,一点乐子都没了。” 徐颖看着红豆道:“你家小姐又不会写诗,对对子,在那里干看着啊。还不如早些出来,看看这一院子的风景了。” 说到这里,徐颖就看到了假山那处的阴影有些不对劲,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便拉着红豆明霞两人过去那边了。 同时,梨香院里赵鸿飞的书房,出现了一个穿着普通吓人服饰的小厮,正跪在地上将花园里锦衣公子还有赵瑾的对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顾秋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起了这个念头,定叫他不得好死。” 赵鸿飞吩咐小厮,“你继续盯着,等他来了,我自有应对。” “是。” 赵鸿飞放下书,看着外面的梨树,“呆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离开了。” 35 一桩亲事两处算计1 徐颖就是靠在廊柱上坐下,边看风景边和式神交流。红豆还很体贴地给她盖上披风,然后就和明霞两人在她旁边守着。 “阿全,你还没有恢复,怎么不找个地方好好休养,反而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阳光强烈的地方?” “小姐,有人要暗算你。” 徐颖翘起嘴角,顿时来了兴致,“哦?是谁?索性最近也没什么事情,符咒那些都攒了好多了,也该看看效力如何了。” 阿全就把自己在假山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这皮相最能迷惑人,可是,徐家人模样都不错。而且我现在这具身体的父亲,也就是我小叔叔,当年可是京城第一玉面郎。而母亲,可是南疆第一美女,这底子自然不差的。 行了,这事情我知道了。就凭着他一个敬安王府的公子,还不能把我如何。” “小姐,我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可不可以就像以前一样跟在小姐身边。” “回来吧。”徐颖道:“没你在身边,做什么事情,总是很不得劲。” “是,小姐。”阿全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小姐,您以前是给这个女孩算过命的。而且结果,我还记得。” “我也记得,六亲不靠,凄苦早夭。”徐颖云淡风轻,还行那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这也是我那小叔叔,求了名字的原因了。将我们二人的命运相连,可以生出新的命相。” “小姐,新的命相,你可能看到?” 徐颖道:“一片混沌,前路不可知。” “那该如何是好?咱们以前都是能事先不算,然后趋吉避凶。如今,前路未知,可如何行事?” “祖父以前说过一句话,要知命,但不能认命。我以前能做到的前三个字,后面几个字,也认为一向做得不错。直到重生,才知道,我前世真的只是命运傀儡。 只会按照命线安排去走,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安安静静活了这些日子,看着大厦将倾的赵国公府众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不是照样活得开心自在?” 阿全问道:“赵国公府的气数,还有几年?” “不足十年吧。” 阿全呢喃,“既然只剩下十年,小姐打算如何?放任不管,由天道收了?” “我打算如何?这是赵府众人的事情,九成是要覆灭。至于我?” 徐颖神秘一笑,“知命,但不能认命,这话果然说得好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阿全沉默,不知道小姐到底心里想要如何。 话说赵瑾这日去找了相好的歌姬云儿来想办法,还真的让她想到了,“瑾大爷,您尽管把那药让那小姑娘喝了,保管……嘿嘿……” “颤声娇,真有这般厉害?” 云儿斜眼看了他一下,抢过他手里的药包,嗔道:“不相信算了,反正我也是无依无靠的,拿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比不得别人珍贵,你不相信也是应当的。 既如此,瑾大爷,您便再也别上我的床了,咱们一刀两断,才是个清净。” 赵瑾连忙搂住云儿,温言软语哄了半天,才把人给哄好了,不免又力气规矩了,“你个小妖精,爷对你如何,是个瞎子,也该明白了。 在这里撒了多少银子,给你买了多少胭脂水粉,衣裳配饰,让你在众姐妹跟前有脸。你反倒给爷们甩脸子了,这不是道理啊。” 云儿沦落风尘,见过多少男子,也是颇有手腕应对的。她马上一副可怜相,声音也比平日婉转了不少,“云儿心里也只有您瑾大爷一人,知道您今儿要来,还给了嬷嬷许了不少好处,才没安排客人呢。” “这次若是办好了,就给你赎身,让你在外面安置,如何?” “真的?”云儿眼里还含着泪珠,要落不落甚是可怜,最能让男人心疼,也最能让人心动。赵瑾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床上…… 离成婚还有一日,那锦衣公子又派人来赵国公府里找人了。 身边的小厮把赵瑾约到一间不错的茶馆里,那里已经有人等着了。 赵瑾一看就知道这锦衣公子是真的对那小丫头上心了,不然哪里会这般着急。 果然,那锦衣公子一开口就问道:“还未办好?” 赵瑾暗道幸亏有所准备,不然还真是不好交代啊。 “青天白日里,府里人来人往也不方便,等晚上了,我让人把赵鸿飞引开,梨香院旁边便是个空置很久的院落,你便在那里等着,肯定让你成就好事。” 锦衣公子眯着眼睛,满脸堆笑,“若如此,今日过后,必有重谢。” 赵瑾拱手,笑道:“兄长客气了,客气了。” 原本,赵明蕊出嫁算是赵国公府的一件大喜事,可是,这里面有蹊跷,加上新郎新娘的情况,也不适合大闹。所以,赵国公府里只是挂满了红绸,其余的都是静悄悄,安静得就如同只是纳个妾一般,只一顶小轿抬人进门。 成婚当天,敬安王府和赵国公府门前连鞭炮都没有,真的只有一顶轿子晚上悄悄送了过去,只是在两家里各自摆了几桌酒席庆祝。 赵明蕊坐在新房的床上,暗自垂泪,预想是一回事,可真的见到如此简单的迎娶,心里不免十分委屈。被关在家庙里多年,她没指望能风光出嫁,可是,也没想到是如此这般寒酸地送出府去。 夫君病重,连拜堂都是由别人代替的。此时原本应该是有人来闹洞房,结果等了半天,喜娘、丫头甚至是闹洞房的人,都没有出现一个。 周围静悄悄的,根本不像是在办喜事。 赵明蕊摸着手腕上的轻便镯子,想起徐家小姑娘的话来,“姐姐在敬安王府里势单力薄,若是遇上什么不长眼的人,将这里对准那人,按此处机关,那人可就暂时不能欺负姐姐了。 到时候,姐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原本还想着,应该没什么人这么不长眼,可是,如今,到真的说不准了。 果然,过了一会,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迈着矫健步伐,朝着新房这边走来…… 36 一桩亲事两处算计2 赵明蕊看着躺倒在地上的矫健男子,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不是刚才代替拜堂的大哥?只是想想刚才的一番作为,这人可不…… 她还没有动作,便听到外面窗户下有人低声说话。 “也不知道大公子成事没有,怎么半天都不出声,哎吆,你拍我做什么。” “你个傻子,懂什么,大公子最是讲情调,哪里能刚进去就直接办事的。” “就你懂事,阖府里都知道三位公子好色,大公子喜欢啃窝边草,把府里好看的媳妇丫头都拽上床了。二公子喜欢年纪小小的男孩跟女孩,三公子则是喜欢花楼里的。 这可是三公子和大公子到底是兄弟啊,哪里有兄弟还在病中,就这么欺负兄弟媳妇儿,大公子这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三公子三天前就不行了,昨天人就已经咽气了。夫人早就把嗣子找好了,只等着这姑娘一过门就举丧呢。” 赵明蕊泪流满面,唇角都被她咬破了,没想到接下来能听到更可气的。 “这姑娘也真是可怜。” “谁让她被大公子看到了呢,声音婉转,体态婀娜,面容娇美,这可是让大公子茶饭不思了好几天。可是又担心大少奶奶闹腾,这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能把人困在三房里,又能满足了自己的私欲,真是一举两得啊。” 赵明蕊这才想起来,之前有一次出门时,被一个登徒子拦住去路。仔细回想一下,不就是眼前这人吗? 她满心愤怒,恨不能…… “可是,这也是赵国公府的女儿,能舍得嫁过来守寡?” “你懂什么?大家族的女儿,多数是联姻的。更不用这么个……” “这么个什么?” “这姑娘美则美矣,只是一点不好,就是以前好像受过伤,走路时候有些跛脚,还有个头比普通女子要矮上几分。” “这算什么,不让她出去见人就好,锁在家里,放在床上,那也是一番风流韵事啊……” 赵明蕊浑身冰冷,刚才那怒火仿佛烧得更旺了,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也别叫出来…… 但是,更多的却是感觉到无比的哀伤,看着倒在地上的静安府大公子,想起那天认不出自己的父亲,心忖:天地之大,怎么就没有我的一处容身之地? 正在此时,窗户开了,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跳了进来。赵明蕊觉得好像在无限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 锦衣公子早早就在梨香院旁的院落里藏着了,更是把贴身扈从跟小厮都远远地打发了。他把耳朵贴着墙壁,听到了赵瑾派人将赵鸿飞叫走,还让丫头以各种理由把徐颖身边的丫头支走了。 只是,还没有呀高兴太久,这院落里就阵阵阴风吹过,隐约还能听到“还我命来……” “我死的好惨啊……” “底下好冷啊……” “我还小,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锦衣公子平日里做过不少坏事,折腾过不少小孩,如今听到这声音,顿时就感觉身上好像被很多小手拽着,捶打着…… 原本那串香珠就是辟邪的,可是却被他送了赵瑾,现在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一时间,锦衣公子被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跑到院门,想离开这里。可是不知何时,那门竟是已经落锁,将门推了半天,还是纹丝不动。 但是阴风吹得却是更盛了,身上的手劲好像也变大了不少,“哎吆哎吆”“咳咳咳”锦衣公子好像被人勒住了喉咙,半晌都快发不出声来。 过了一会,他闻到一股香味,身上的手,好像散开了。他也不管形象如何了,赶紧躲到桌子下面,把自己的脑袋抱住,诸佛菩萨地乱叫着。 “求求各路神仙,若是能绕过在下,回去以后一定给诸位塑金身,香火不断……” 就在他被吓得快不行的时候,门忽然开了,进来了一个彪形大汉。锦衣公子瞬间以为是诸神菩萨现真身了,连忙上前抱住那彪形大汉。 那大汉本来是奉命来教训一下这厮就走的,可是,都在他身上敲了几拳了,看着这人紧紧抱着自己,嘴里还胡言乱语,“爷爷,您别走,这里好多,好多那东西。您打得好,再来几下,再来几下……” 扒开锦衣公子的手,彪形大汉把那公子又推到一边揍了几下,敢打我们主子媳妇儿的主意,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传过来,坐在房顶上看好戏的羊角辫跟顾秋,嗑着瓜子,凉凉地聊着。 “你的药用得不错,沾衣即中。” 羊角辫得意,“要不然怎么能是神医谷的长辈呢。” “就不能收敛一点?” “不能,我为什么要收敛?”羊角辫道:“杜鸿飞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不是要演戏吗?他要是过来了,这戏可就没这么精彩了。” “不就是打一顿吗?有什么精彩的?”羊角辫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把刚弄好的药用了,原本我是打算……顾秋,你看下面,他们两个在干嘛?这锦衣公子怎么叫的这么奇怪?” 顾秋本来还不以为意,结果朝底下看了眼,赶紧就把羊角辫给拽走了。边走还边骂,这锦衣公子的口味还真是独特,能瞬间从年纪小的男孩女孩变成这彪形大汉…… 半晌,那彪形大汉看着已经晕过去,身上衣服散的满地都是,也没有打算给这公子穿上衣裳,只是套了个麻袋就把他装了进去,扔到了大街上…… 装醉的赵鸿飞被人抬回了梨香院里,听到了手下汇报这事情的时候,眉头一挑,这事情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效果却是比原来的要更好一些不是吗? “主子让属下把人扔到花楼里,可是,那花楼里人太多,小的只好把人扔到大街上了,口袋已经打开。属下还通知了他身边的小厮接人,只是走的时候,属下看到有几个倒夜香的人好像凑过去看来着。 但是,赶着来给您报告,所以,也没管。” 赵鸿飞几乎可以想象出那锦衣公子明天是何等地狼狈了,心中也欢喜了不少,“这事情你办的不错,去找主管领赏银去吧。” “多谢主子。” 隔日,姑苏城有两件事情轰动全城,都是敬安王府的事情…… 37 听传闻赵瑾乱手脚 “这头一件事呢,就是新娶了媳妇的敬安王府三公子,新郎新娘双双死于一场大火。第二件事情就是敬安王府的二公子被人剥光了,套上麻袋扔到了街上……” 羊角辫眉飞色舞地说着外面的传言,由于她亲眼目睹了二公子的惨状,还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听得梨香院里红豆她们几个小丫头们都目瞪口呆。 只有徐颖兴致缺缺,昨日发生何事,心知肚明,内幕还知道不少。所以,她便只是低头吃着瓜子,微笑着看着她们几个一惊一乍的表情。 青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敬安王府来人到东府理论了,瑾大少奶奶正在发作明姑娘的那些陪房了。” 明霞不解,“这是东府的事情,关咱们梨香院什么事情?” 徐颖道:“赵国公府分东西府,可是在外人眼里,都是一体。所以,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出了祸事,哪里有只是西府出事,或者是东府出事的道理。 就算我新来姑苏,也知道姑苏城里,这敬安王府是姑苏城里的地位不低,是皇上的亲叔叔,连知府都要敬他三分。刚娶过门,就出了这档子事情,其实谁也没理,只是看着谁更厉害些罢了。 传我的话,梨香院今明两日关了大门,红豆、明烟明霞,还有两个粗使丫头三个小厮,除了去厨房外,不准去各院串门,更不准去外面乱说话。 如有违者,我这梨香院里庙小,自然是不敢留了。只能报给瑾大少奶奶,让她处置了。” 听了这番话,谁也不敢再小觑徐颖了,她年纪虽小,但是分析情势来头头是道,而且后面那几句话说得甚有气势,让人忍不住遵从。 吩咐完这些事情,徐颖让下人们都下去做事,只是关起门来和羊角辫说话。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羊角辫奇怪,“你怎地知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徐颖不答反问,“你是想知道这两件事情里,我参与了什么吧。” 羊角辫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我和顾秋当时在房顶上看着隔壁院子里的情形,那锦衣公子明显是受到了什么惊吓,才会那般失常。我们后来的计划,才会实行得很顺利,甚至还有意外之喜。 药是我弄的,后面的人是顾秋表弟安排的,那么,让他失常的人,应该是你了吧。” 徐颖莞尔一笑,“什么都瞒不住你。但此事就此打住,你再问我别的问题,我是不打算再说了。” 羊角辫嘟了个嘴,“好嘛,好嘛,我不问就是了。不过,你猜猜,这事情会如何解决?” 徐颖神秘一笑,眼神却是朝着梨香院的书房那边看了看,“就看他想怎么了解此事了。” 赵国公东西两府老爷,客客气气送走了敬安王府来人,便都被老太君叫到身边,关起门来说了好一会话。谁也不知道老太君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着两府的老爷脸色都不太好。 东府老爷赵风,更是把书房里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大夫人孙氏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东府下人都特别默契地轻手轻脚,远离大老爷和大夫人。要是没事,谁也不敢往前凑,触这个霉头。 就连一向最会来事的瑾大少奶奶都以霖哥儿出痘为由,不去东府凑热闹。府里其他的姑娘也是得了信儿,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一起嬉闹作诗看画也取消了,谁也不敢四处走动。 就在众人以为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很久的时候,敬安王府第二天又来信了,只是把几个不怎么尽心的陪房送了回来,也不讨个说法了。反倒说两家都死了人,此事便罢了。 只是,东西两府的老爷夫人也都明白,赵国公府和敬安王府到底是恢复不了原来的情分了,眼下只不过是个老死不相往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都松了口气,但是,同时又感觉到脑袋上头好像又悬了柄刀,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想攀亲没攀上,敬安王府这是记仇了,”顾瑞珠斜睨着赵瑾,抱怨着,“幸好是徐家姑娘那事没成,要是成了……你那什么表情,莫不是,你私底下已经把那事情办了?” 赵瑾脸上绷不住,直接站起身来,就要朝外走,却被顾瑞珠拦下来,登时就火了,“索性你不是不管吗,那就真不管了才好。” “敬安王府二公子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这里头,你没掺和吧。”顾瑞珠看着赵瑾脸上不断变换的神情,还有那躲闪的眼神,就知道这里头八成是有事的。 “你快说,看到底有没有纰漏,可还有描补的地方?” 赵瑾听出她话里的担心,就把之前灌醉赵鸿飞,支走梨香院众人的事情说了。 “那二公子为什么会被扔到街上?” “这个就真不清楚了,我敢指天发誓。” 到底是同床共枕好几年,顾瑞珠看着赵瑾的样子,哪里看不出来他说的是真,此时只怕是惊恐万分,悔不当初了。 顾瑞珠便存着心思让他担心两天,长长教训也好。 “这徐家姑娘到底是从京城来的,身边也有两个丫头,一个是叫红豆的,经常跟着她在府里。另外一个,年纪更小一点的,倒是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莫不是……” 赵瑾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莫不是什么?” 顾瑞珠沉着脸,略作苦思状,好像遇到了天大的棘手事情,赵瑾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从知道敬安王府二公子出事到现在,他一直提心吊胆,就害怕被人追问。 好不容易跟媳妇说了,这会子更是把顾瑞珠当成是救命稻草了。 “我知你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能言善辩,极有手腕,一定要帮我这一回。你要不帮我,万一被他们发现,那咱们这一房可就都要遭殃了。” 顾瑞珠看着他真有悔改之意,便也没有抻着了,直言道:“你应我几件事情。” “莫说几件,就是几百件也应。” “第一,你最近就待在院子里,哪也别去。第二,云儿手腕不行,又爱拈酸吃醋,以后还是莫要见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再给出了什么馊主意了。 凡事跟我商量后,再定夺吧。差到底,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能帮你在长辈面前说道几句。” 赵瑾此时哪里有不应的,连连点头应下,并且还赌咒发誓再也不胡来了。 顾瑞珠这才在赵瑾期盼的眼神里,面色凝重下了床往外走去,只是出了门,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笑容…… 38 事后扫尾瑞珠巧算计 顾瑞珠出了门,就叫秀儿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好一阵。顾瑞珠说得倒是眉飞色舞,秀儿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这只怕是不行吧。” 顾瑞珠挑眉,“有什么不行的,出去了这么些年了,回来了也该做点事情。况且老爷现在还在气头上,若是能让他把这个事情接了,办好了,举荐有功。办砸了,也是他本事不行,外面几年全都不行了。” “只怕瑜二爷不会接啊。” “放心,我有办法……” “小姐救命,小姐救命,”往日能说会道,伶伶俐俐的青松此时却满头大汗地跑到梨香院里冲进徐颖的房间,就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小姐救命,救命啊。” 徐颖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失措,但是也料想到一些,便淡然道:“你先起身,说明缘由吧。” “小姐,您先应了,我在起来。” 徐颖也不是软柿子,轻易被人拿捏,当下就道:“你若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吧,索性待会瑾大少奶奶会派人过来找我去说话,难不成你也想让她知道。” 青松的脸色顿时吓得惨白,赶紧起身,不敢隐瞒把事情一一说了。 徐颖笑问:“也就是说你那大哥已经被打了四十大板,现在还在拆房里关着?” 青松哭丧个脸,道:“可不是吗,都已经一宿了。本来是瑾大少奶奶管的,可是霖哥儿病了,恰好东府的瑜二爷回来了,这事儿就交给他了。 瑜二爷之前就是去邻县做主簿的,也有些审案经验。东府老爷便让他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瑜二爷就把所有陪房一一叫过去审问了,谁知道,哪里是什么好法子,只不过是关起门来用刑罢了。 他们一个个的,身上都挨了板子,每个都哭天喊地的。可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瑜二爷一气之下就发话要把这些陪房连同家人,责打四十大板,一律赶到二门外永不录用。 明姑娘的陪房里总有五户人家,有四户都是外面买来的一家人全过去了。就我和我哥是家生子,上无父母,外无亲眷,也没什么手艺,只会传传话,伺候人什么的,这要是赶到二门外,以后可怎么活啊。” 徐颖道:“瑜二爷已经发话了,你却来我这里求,打量着是想让我跟他们讨情面去?我一个客居在此,本就矮人一截,怎么能和主人家去求这事?” 青松又苦求半天,徐颖才勉为其难地点头,“既如此,我便试上一试,成不成就只能看你们两个的造化了。” 青松一听,赶紧跪谢,道:“只要姑娘您一出马,他们肯定会接的。” 徐颖笑着瞪了他一眼,“我这心里都打鼓怕不成呢,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能成。好了,你先去看看你哥哥情况如何去吧。事情成与不成,我晌午的时候,都会让人给你个信儿。” 青松这才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走了。 他前脚刚走,羊角辫就端着一盘蜜饯果子,从隔壁出来,边吃边问,“既然想要留下这人,为什么不直接点,绕拉绕去说了这么些话,也不嫌累得慌。” 徐颖笑道:“机会到手得太容易,会让人不珍惜啊。” 羊角辫翻了个白眼,抽出新的话本开始看了,叮嘱道:“你添人归添人,别添那种嘴碎事多的,不然我还自己手痒,用他们试药。” “放心,一般人还进不来梨香院呢。” “瑾大少奶奶院里来人了。” 徐颖心道果然,是过来了。 “红豆,把我从京城里带来的衣服首饰都拿出来,我要过去见瑾大少奶奶了。” 换好衣服,一旁坐着看闲书的羊角辫也不由侧目了一下,不由调侃了一下,“穿得这么雍容华贵有气势,这是要进宫觐见?” 徐颖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若是能吓退,就不用动手动嘴了。” 羊角辫了然失笑,朝她摆摆手,道:“快去快回,别忘了给我带点上次的那种面果子。” “要不要我连那个糕点师傅也要过来?” “这个人,恐怕不是那么好要的。” 徐颖不置可否,带着红豆她们就来到了瑾园。 饶是顾瑞珠见过不少世面,但是,她也只是顾家的一个庶女,就只能见些门第相当的各府女眷,离真正的天潢贵胄还很远。 而徐颖到底是上过沙场,又进宫做了皇后,又经历了过大事件,见过大场面,气势自然不比常人。虽然年纪不大,身上那股隐隐约约带来的威压,让顾瑞珠也有些看不清猜不透,这真的只是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女? 顾瑞珠只看她身上的衣服就愣住了,料子是上等的粉色云锦。最上等云锦是贡品,只许皇家使用,不准私下买卖的。 赵国公府之前还是在老太君过寿的时候,上面才赐下一匹云锦来。才做了一件外衣,就没了。 这徐家姑娘里外都是上等云锦,而且颜色如此鲜艳,花纹还是顶漂亮。难不成是皇宫里赏的,或者是小地方不知深浅的有钱人想办法弄到的? 她头上的钗环不多,但各个精品,随便拿出去,都是没有低于百两的。她手腕上的珊瑚手串,也是难得的珍品,红艳艳的,把她的肌肤衬得更加雪白剔透。 就连她偶尔动脚时候,露出来的鞋面,都是用同色云锦做的,上面还坠着三五颗色泽莹润的珍珠。 还有徐颖的举止气度也不凡,这是只有高门大户里细细教养,能把规矩刻在骨子里的贵女才有的。种种迹象都说明这哪里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说是公主郡主也都是有人信的。 难怪敬安王府的二公子会看上了,再长上几年,甚至送到宫里都是行啊。 顾瑞珠在脑子里把京城的几大门阀都过了一遍,才想起有个先皇后娘家定国公府好像是姓徐的。 这个念头一闪过,马上就又被她给否定了。先皇后娘家那是什么样的门阀,祖父可是开国圣祖皇帝身边的第一谋臣,父亲还是先皇萧煜的结拜兄弟。 先皇后早年更是跟着四处征战,立下战功无数,虽说才做了五年皇后就死了。可是,她妹妹徐贵妃现在可是宫里头一份。 这样人家的小姐,会跟着一个籍籍无名的赵鸿飞来到姑苏次一等的赵国公府里,做个童养媳? 39 上门要人瑞珠暗思量 “妹妹来了这府里也有一段日子,我竟是今日才有了空闲找来妹妹说话。”顾瑞珠说着就拽着徐颖的手,将她拉到榻上,坐在自己身边,像是亲姐妹一般聊着。 顾瑞珠问什么,徐颖就回答什么,应对得当,滴水不漏,更让顾瑞珠有了想法,想要查看这姑娘的底细,以后相处起来也好有个章法。 “妹妹家中可是有人做官,不然怎么会有这般气度,真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的。” 徐颖换上平日不穿的锦衣,要的就是让顾瑞珠对她生出些许忌惮,但是,又不能太过明显。“父亲以前做过小官,在边境上待过,只是不知道去办什么差事了。每年倒是有些书信年礼,但是归期不定,人也不知所踪。 大概是父亲便想着也不能一直拖累了亲戚,便让赵大哥接我过来。反正以后是要做亲,倒也不必避讳什么。” 顾瑞珠再想知道详细些,徐颖倒是一概摇头,说不清楚。她便思忖着,徐颖父亲在边境待过,还给朝廷办差,现在也隐去身份…… 她是顾府的旁支庶女,出嫁前只接触过些生意往来的事情,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最多也就是会和些个命妇打交道。但是,朝堂之事,那些为官做宰的有几个会全盘告诉家里女眷? “那些朝堂之事,哪里能让我们这些女眷议论。不谈这些了,妹妹既然来了这里,恰好又是我在管事,定然不会委屈了妹妹。 这些日子,住的可舒心,有什么想要的,直接给我说。别的不敢说,但是保管你和府里的那些姑娘一样。她们有什么,你便有什么。可别拒绝,若是说不,那可就是看不起我了。” 这话正中徐颖下怀,正是提出想要青松青云两个去梨香院里当差。 顾瑞珠总管一府之事,人员调配,就连府上守门的小厮丫头是谁,什么都门儿清。“要说别人还好,这两人……” “嫂子,这两人可有什么不对?” 顾瑞珠道:“这青云本是跟着明姑娘一起的,只是那边出事,敬安王府把人都退了回来。府里也不敢用了,若是用了,岂不是落敬安王府的脸?所以,家里才把这些人打了一顿板子,放话再也不入二门,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徐颖惊讶,“呀,竟有这事情。我平日里在梨香院里待着,也不怎么出门,倒是不知道这事。” 顾瑞珠笑着点头,也在思量,到底该不该卖这个人情给她。 徐颖就又开始说了,“前几日大嫂子出门子,人多事杂。梨香院里倒是来了贼寇,幸好之前父亲给我身边留了些人手,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顾瑞珠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梨香院里能出什么事情,还不是赵瑾给惹的。看来,敬安王府的二公子倒是被这丫头身边的护卫给算计了。 那护卫也是好本事,能把会武的敬安王府二公子吓成那副样子,而且到现在也不敢声张,可见这手段真是厉害了。 护卫都这么厉害,更不用说这小丫头的父亲了。顾瑞珠此时暗自庆幸,得亏是没成事,不然的话,以后还不知道这小丫头的父亲回来更不好收拾了。 徐颖又道:“我原想着赵大哥身边的书童青竹是个乖巧的,但是,坏也就是坏在太乖巧了,一点也不知道和外面人打交道。若是有个像青松这般伶俐的跟在身边,帮着赵大哥处理些外务,我倒是可以放心些。 没成想,他居然遇到这事情,真是……” 顾瑞珠道:“青松本来只是西府老爷身边一个机灵的,和他哥那个锯嘴的葫芦不一样。府里倒是只有几个老人知道他们两个是兄弟,不知道的,还真不会把他们两个当成兄弟看了。 妹妹既然都开口了,我也不好驳你的面子。咱们可以这样……” “真的?太好了,多谢嫂子了。” 徐颖顺嘴问了一下糕点师傅的事情,顾瑞珠道:“那个是从外面聘来的,签的是活契。” 看出徐颖脸上的不解,顾瑞珠又解释道:“像咱们这种人家,原是只用家生子,或者是从外面买来,使着放心。只是这个苏厨娘做的糕点确实不错,几位姑娘都特别喜欢。 但是,这厨娘身边有两个弟弟要养,以后还要读书考功名,只肯签活契。”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颖听到这个答案,倒是不吃惊了。 两人又拉了一会家常,用过了饭,徐颖才从这里起身离开了。 带着糕点回到了梨香院,就看到羊角辫一脸嫌弃地看着书房方向。 “呀,倒是谁惹得咱们薛姑娘不高兴了,说出来,我替你出气。” 羊角辫嘴巴一撅,将头一扭,掀开帘子就进屋去了,可见是气得不轻了。徐颖见了好笑,能把这位气成这个样子的,估计就只有咱们那位顾秋顾公子了。 徐颖笑着跟着进去,坐在羊角辫身边,问道:“他怎么气你了,能把你气成这个样子?”“还不是那个敬安王府的事情,两人去了一趟敬安王府,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宝贝东西。 一大早就在书房里面待着,这都一个晌午了,还没有出来,饭都顾不上吃。” 徐颖一听,就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是被冷落了,心里不高兴了。 果然,羊角辫的小脸气得鼓鼓的,双手叉腰,义正言辞,“那些话本上写着,那些年轻公子跟貌美佳人都会花前月下、温柔小意、情话绵绵,还有什么互相赠诗什么的。 那顾秋忒不通人情,别说花前月下互诉衷肠,见了面都不知道和我聊聊,也不知道给我带点零嘴什么的。” 徐颖听了,瞬间拿着帕子遮了脸,闷笑起来。 羊角辫看了她这个样子,上去就开始咯吱她,把徐颖闹得笑出声来,东倒西歪地开始求饶。红豆明霞明烟在一边看了,也捂着嘴偷笑。 “好了,好了,好嫂子,”徐颖知道,羊角辫喜欢别人叫她嫂子,连连叫了好几声,羊角辫才放过她。 “你评评理啊,他这么做,是不是他不对。” 徐颖赶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一起指责顾秋的不是,“他这么做也太不对了,……” 徐颖嘴里骂人的话都不带重复的,听得羊角辫一愣一愣的,刚开始还连连点头,到后面就听不下去了。 她稍稍有些心虚地道:“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多缺点了,只不过太不通人情了。” 徐颖笑着问道:“想不想知道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羊角辫眼睛一亮…… 40 历劫难明蕊脱身1 徐颖她们两人刚要过去书房找顾秋和赵鸿飞,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瑾大少奶奶派人来了。” 看到秀儿过来,徐颖忙拍了一下脑门,道:“呀,我倒是忘了派人和青松说一声,那事情成了,倒是让秀儿姑娘过来跑一趟,真是罪过了。” 秀儿站在她身边也不落座,只是凑近了说道:“我们少奶奶也没别的意思,姑娘都已经开口要人了。这事就得要办得妥帖,方才让我过来安排一下。顺便看看,姑娘这里还有什么其他需要,也一并回去着人一起办了。” “真是有劳嫂子操心了,你替我回一下嫂子,我这里一应俱全,也不用添置什么了,让她放心吧。” 叫来青松吩咐了几声,彻底归于梨香院之后。两人又唠了一会家常,看着时候不早了,徐颖才客客气气地把秀儿送出房门。 就在此时,赵鸿飞和顾秋进来了,秀儿看了一眼顾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心道好像啊,难道……得要赶紧回去报告少奶奶,让她事先知道才是。 其他人倒是没有在意什么,顾秋反正也经常过来,丫头小厮们都见过几回了,也都没有什么避讳的。 “赵大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徐颖是对着赵鸿飞说着,眼里却看着羊角辫,还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向顾秋那边努了努嘴。 羊角辫才福至心灵,面子上却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着顾秋走过去,板着一张脸,道:“你个没眼色的,没看到人家两个有悄悄话要说,你处在这里是做什么了。” 顾秋刚被表弟赵鸿飞压榨了半天,好容易能松了口气,就看到这位祖宗,不禁有些头大,赶紧大声道:“表弟,我要去百草堂一趟。” 赵鸿飞摆摆手,意思是知道了,接着便坐下来好奇地看着徐颖了。 人是徐颖留下来的,可是眼睛却放在顾秋和羊角辫身上,还不禁笑了起来。因她看得见两人的气运是连在一起的,不简简单单地是因为有婚约的原因。 所以,她才一直想要促进两人的关系。 “赵大哥,你……”才刚要说些什么,徐颖就觉得赵鸿飞的眼神有些不对,似有探寻之意,莫不是他看出了什么。 “最近府里不安全,竟然跑过来一些宵小,我看着府里的护卫不是很得用,就从外头聘了几个厉害的,看着梨香院,也能住的安心点。” 徐颖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两边脸蛋一边一个酒窝,像是夏日荷塘带露的花瓣,身上传来淡淡体香。现在还小就这般动人,长大之后,还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窥探呢。 “我今日刚和瑾大嫂子说起来,家里带过来些护卫呢。可巧,赵大哥就给安排了,真是太好了。” 赵鸿飞道:“之前赶路着急也没有顾上和你说些事情,你那里可联系过义父?” 徐颖当然知道赵鸿飞嘴里的义父便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父亲徐瑞了,便摇头,“父亲只是每年会送来些年礼,但却从未捎过信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在办什么事情。” “明珠儿也是有本事啊,”赵鸿飞想起来之前属下还有顾秋给自己说的情况,便猜出来,在敬安王府二公子身上搞小动作的是她了。确实,如今想来徐神算的女儿怎么可能半点都没有学到父亲的本事呢。 徐颖见他没有挑明,自己也没有说破,便笑道:“也只是防身的本事罢了,不然在京城里早被人吃了,哪里等得了赵大哥过来接我到姑苏,过好日子?” 赵鸿飞一想起来京城的遭遇,就有些心疼,再想起最近一直忙着,也没什么闲工夫管她的事情。 “你真是觉得在这里的日子不错?” 徐颖点头,“有空闲的时候,到内院里去找几个姑娘聊天。跟她们一起说说话,做做胭脂,染染指甲,看她们作诗画画,一起笑闹着,这才是我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生活。” “我原本是打算搬出去住的,既然喜欢这里,那就多待些日子吧。索性我还有好几个月才要参加科考的,等到那结束之后,出去游历一番,再战会试。” 徐颖信心满满地道:“赵大哥一定会金榜题名的。” 赵鸿飞失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十分宠溺地道:“我连乡试都还没有考,你这会倒是说出这话了,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我就是知道嘛。” 外面明霞的声音响起,“姑娘,外面青松的兄弟青云说是车已经准备好了,姑娘随时都可以起身去姑子庙里去上香了。” 徐颖之前并没有安排,但是听到了青云二字,大概就猜出来是什么事情了。 看到了她的眼神转化,赵鸿飞很不放心,便派了四个五品高手跟着徐颖一行人。 出远门的时候,拎着一个鸟笼的东府二公子赵瑜看到了四个高手腰间配着的牌子,指着马车就问身边的人,“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大排场,竟然请了四个五品高手。” “这是梨香院里赵公子的未婚妻,京城来的徐姑娘。” “梨香院?赵公子?”赵瑜想了半天,才记起,“就是那个很会读书的旁支子弟?真够排场的,连我都这正宗子弟出门游历,也只是两个五品高手护着。 他倒好,给未婚妻都用四个高手。钱多得没处使了,改明儿,我可要回一回父亲,问问这是什么道理。” 旁边那人道:“赵公子有多少家底,都是府上给的。可是他未婚妻手里头有多少,府里可没人知道。 只是听说那次从渡口接回来的时候,有好几口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赵瑜摸摸下巴,一副错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远去的马车…… 马车行到姑子庙的时候,停了下来。徐颖刚去了里面,就被人请到厢房里了,让红豆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 徐颖走进厢房里,就看到了端坐在榻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传闻在大火里被烧死的赵明蕊,赵家东府大姑娘。 41 历劫难明蕊脱身2 “姐姐,您找妹妹过来所为何事?” 赵明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徐颖过去赶忙扶起来,“姐姐这是做什么,折煞我了。” “妹妹受得起,我年幼时就因为亲娘早死,下人不细心,所以,原本好好的变成了这个样子。自从知道我不可能治好之后,就被扔到家庙里,关了十一年啊。 这期间不准任何人来家庙看我,因此我也与众姐妹都不亲厚,与妹妹更是只有两面之缘,还都是在添妆之时,那会人多的连话都说不上。多亏了妹妹给的宝贝,才让我没有被人作践。 也是多亏了妹妹,才能把青云救出来。如此大恩,我真是无以为报,呜呜呜……” 徐颖就那么任由赵明蕊抓着,把一肚子的委屈不甘都诉说了一遍,才问道:“姐姐如今有什么想法?” “赵家是死都不能回了,可以被卖一次,肯定还有第二次,指不定下次就卖到什么更不堪的地方了。”赵明蕊擦了擦眼泪,十分坚定地说道:“我打算跟着青云过了。” “啊?”徐颖惊了,此时她也看出两人身上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同栖共生了,“姐姐,可想好了?” “他是赵府里的家生子,沉默寡言,可是在我被关的这十一年里,都是他在宽慰我。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了。他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两次,我……” 徐颖大概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便也不再阻止,只是好心提醒道:“姐姐,先不着急,你先和青云多处些日子,了解了根底再说不迟。” 被关了十一年的赵明蕊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事情想去做。 “自从进了家庙之后,就再也没有念过书,只会做些针线,要不然就是坐在那棵老树下发呆。想着或许什么时候,我也会像家庙里那无名的花儿一般静悄悄地死了。然后一卷破席子裹身,随便挖个坑埋了,或者是被扔到化人场烧了。这也就是我的一辈子了。 只是偶尔,心里会窜出来一些念头,我要是不再被关着了,能在大天白日下好好过日子。哪怕日子再辛苦,也是甜的。总好过缩在一个旮旯角里,默默地等死。” “姐姐放心,我会安排人把姐姐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赵明蕊满脸泪水,只是紧紧抓着徐颖的手,再三犹豫,还是说出了口,“我这里有一本残卷,是我母亲留下的。说是,这本书上记录的东西,可造福一方,也可祸害众人,单看用的人是谁。所以,要是我读不懂,就送一个善心人。 我长这么大,接触的人不多,也就觉得妹妹是个善心人,并且能看懂这书,如今便送给妹妹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从衣服里拿出来一本不知道经历多少年的古书,封皮上的字迹都模糊了。这世上,即使是死物,在人身边久了,多少也会留下那人的一些气运和契机流转。 徐颖只是隐约感觉到那本书应该不是凡品,写书之人应该是个道门中人。 “姐姐,这既然是双亲的遗物,自然应该是你保管才是,怎么能交给我呢。” 后来,赵明蕊再三要求之下,徐颖才拿了那书回去。 马车回到梨香院的时候,徐颖跟青云道:“明姐姐的事情,以后就交给你了。往后,你带着她去个地方,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青松告诉我。 明姐姐前半辈子已经够不容易了,后半辈子她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只是劳烦你跟着照看着点,不要让人欺负了去。” “是。” 这边徐颖刚进屋坐下没一会,就听到明霞喊道:“姑娘,林姑娘身边的丫头冷月来了。” “快让进来吧。” 果然,一个穿着藕荷色上衣,绿绸裤,红缎鞋的伶俐小丫头见到徐颖先行了个礼,才说话,“院子里的几个姑娘,组织了一个诗社。明日要去园中赏景,想请姑娘一起去凑个热闹。” 徐颖笑道:“若是作诗,我可不会,但是愿意听姐妹们唠家常。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明日我一准过去。” “是。” 在这里呆久了,过惯了这种大家闺秀的日子,徐颖都快要忘记自己前世的奔波辛劳了。“这姑苏真是太平盛世,没有征伐战乱,也没有互相倾轧。每日在闺阁里就是写写画画,做做胭脂,看看书,做点针线,真是休闲的好光景啊。” 羊角辫此时也掀开帘子进来,兴高采烈地拎着一大包吃食在徐颖面前炫耀,“这是顾秋给我买的,全姑苏最好吃的零嘴,还有话本儿。” “怎么今天倒是不说顾家公子的坏话了,之前不是气得不行吗?” 羊角辫只是干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眼睛却落到了桌上的那本书上面了。 只瞥了一眼上面的字,羊角辫就赞叹:“这倒是个好宝贝,应该是失传了好些年的道门绝学了。真不知道你这是藏起来的好东西,还是趁我不在的这半日,从别处得来的。” “是别人送的。” 羊角辫用羡慕妒忌恨的眼神看了眼徐颖,语气酸酸的,“怎么就没人送我这些呢,让人好生羡慕啊。” “这啊,是讲机缘的。再说了,你个学医的,看这个,能看懂了?” 羊角辫没搭理她,转过身去看自己的话本了。 徐颖好心提醒道:“这些话本都是那些书生凭空想象出来的,里面的东西不可全信,更当作标准来要求别人的。” 羊角辫知道她的深意,“我出谷的时候,只是为了看看这花花世界。自然是要看着什么合我心意,怎么来。至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于我又有何区别。 我爹娘走时,也跟我说不害命,不使阴私手段夺人所爱,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其余的事情,都按照心里想的去做。想哭便哭,想笑就笑。喜欢的人多亲近,不喜欢的人离得远点。 人生短短数载,哪里有那些个空闲浪费在不开心的事情上头。如果活了一辈子,都只是为了别人的目光约束自己,那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了。” 这一番话,让徐颖颇有感触,回想前世,不就是因为知道了天命所归,看清了所谓的运势,尽管不愿,还是身陷局中,乃至后来跟萧重华…… 42 情天情海韩嫣病重 自从秀儿在梨香院里看到顾秋之后,回去便让人打听了顾秋的情况。四下一核对,还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顾瑞珠听了秀儿的说法,也大吃一惊,“你没看错,是平西侯顾府的长房少爷?” 秀儿点头,“我回头核对了几遍,长相和长房的三少爷顾秋一个样子。金陵顾府那边也传信了,说三少爷顾秋已经出门游历了。” “他今年应该十八了吧,以前过年过节时候,还见过一两面。真是没想到,他能游历到这里。” “可不是吗,底下人还说,这顾少爷隔三差五就会来梨香院里。只是,梨香院临街,出入方便,因而没有惊动大家。” 顾瑞珠点头,“平西侯府长房的人,可都不简单啊。能扒上顾秋,以后梨香院那边再有什么事情,你上点心,别怠慢了。 不光是赵鸿飞,那徐家小姑娘,也把她当成是林姑娘那样对待,指不定以后还要找人家帮忙呢。” 秀儿点头,“嗯,记下了。” 外面有人传话:“东府瑜二少奶奶房里的锦绡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 一个十四五岁,身着水红色杭绸,柳眉丹凤眼,长得齐整的姑娘进来先给顾瑞珠行了礼,然后才说道:“瑾大少奶奶,我们少奶奶从回来就不舒服,总是觉着心口闷,头也昏昏沉沉,吃不下饭。 直到您这里事多人忙,也不敢过来,忍了好几日了。今日早起来,就昏了过去,可把一圈人吓了一跳。实在瞒不住了,才想着让您找个好点的大夫过来看看。” 顾瑞珠一听,连忙下榻,披了衣服就往出走,边走边道:“这是人命事情,我这里就算是再忙,也越不过这事情去。 万一有个好歹,那不都是我的错处了。你们少奶奶奶奶好性儿,见谁都是有说有笑,会行事。而且还心细要强,不会折腾别人,倒是可劲儿折腾自己。 你在她身边伺候几年了,也该知道她这脾性了,就不知道劝着点。就任由她这么拖下去,出事了,谁都落不下好来。” 锦绡边听边哭,一句辩解也没有,只是低头称是。 顾瑞珠带着锦绡秀儿,后面还跟着几个嬷嬷,呼啦啦一群人就来到了瑜园。恰好这日赵瑜去了衙门办差,没有在家,只有赵瑜媳妇儿韩嫣,以及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在。 顾瑞珠刚进去,走到卧室门口,韩嫣见了她,便要起身。顾瑞珠忙说,“快别起了,赶紧躺下,赶紧躺下。” 说着话,还亲自动手又从旁边拿了迎枕,让韩嫣靠着说话。 “你回来那日我瞧着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就这个样子了。难不成在任上,倒是比家里还养人不成?” 韩嫣咳嗽几声,强笑道:“这家里自然是好的。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娘家里的姐妹们,谁不羡慕。这样的高门大户,公公婆婆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哥哥嫂嫂还时常帮衬,哪里让我说过一点委屈。 周围的亲戚也是互相敬重,从没有红脸吵架。嫂嫂您就更不用说了,只是我自己不争气,得了这病,反倒是拖累你们了。” 顾瑞珠见了她这样,心里自然难过,害怕她更加多想,也没有继续她的话说下去,“我派人去请大夫了,你如今年纪轻轻的,也别多想,安心养着就好。” 韩嫣边摇头,边咳嗽,脸蛋涨红,顾瑞珠连忙过去帮着扶背顺气,眼泪一劲儿往下滚。害怕她看了,顾瑞珠还赶紧用帕子给擦干净。 “嫂子,好嫂子,别麻烦了。我的病,我自己个儿清楚,约莫是熬不过去了。也不必请什么大夫了,只是挨日子罢了。” 顾瑞珠又劝解了一番,“你要是这么想着,病哪里好得了,总要想开些才好。你权且听我一句,安安心心养病,需要什么尽管差人来找我。别给我再听见你说那些话,仔细我不饶你。” 韩嫣干笑几声,眼含期盼,柔声道:“那嫂子要是有空,多来看我几次,陪我说说话。自从放了外任,咱们两个好久没一起说说了。” “你放心,好好养病,以后日子长呢。” 韩嫣笑了,如最艳的牡丹。 此时,赵瑜从外面回来,看到两人拉着手正在闲话家常,也就没有进去。等了一会,外面来了大夫给韩嫣瞧病。把完脉后,云山雾罩说了一堆,开了一张单子,说是先喝着。 顾瑞珠忙让人跟着去拿药,自己倒是回去卧室劝慰韩嫣。 过了好一会,顾瑞珠才从卧室里出来,就看了坐在正堂的赵瑜。 顾瑞珠没好气地上去揪了他耳朵,就往出走,“你媳妇儿在里面病成那样,也不说着急请个大夫,或者是陪着说说话。 你倒是好啊,还去了衙门里当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是个闲差,去不去都没人管。十天半个月不应卯的人多的是,偏偏你往前凑什么凑?” “嫂子,嫂子,掉了,掉了,耳朵要掉了。” 顾瑞珠松了手,也不好在下人面前落他的脸面,“你媳妇生病这段时间,收收你那花花肠子,好好伺候着,别惹她生气。 她要是没了,我看你上哪再找这么好的媳妇儿去。” 赵瑜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那还差不多。”就在顾瑞珠准备要走的时候,赵瑜低声问道:“嫂子,跟你打听个事情,那梨香院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头啊?” 顾瑞珠皱眉,伸手要打,“刚答应我收起花花肠子,怎么这会又惦记窝边草了。” “嫂子,你误会了,我只是奇怪,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用得起四个五品高手从旁护着。” “那姑娘是从京城里来的,不容小觑,不是你能惦记的人。”顾瑞珠说完,又放话,“麻溜儿地回去照顾你媳妇去,别打徐家丫头的主意,之前已经有人吃挂落了。 你若是想步他后尘,可以一试。” 赵瑜听了这话,心里好像有个猫爪在心上挠着,直痒痒得不行…… 43 梨香院巧遇互赠礼 顾瑞珠回到瑾园,就听到有人招呼说是二夫人的亲妹妹带着一儿一女来了姑苏。 “可是那个嫁到金陵的姑妈?” 那婆子笑着连连点头,“是呢,是呢。那位可不就是平西侯府的嫡出小姐吗,说是嫁给了金陵的一个皇商世家,如今掌管着一大家子的生意往来呢。” 听她这么一说,顾瑞珠脑子里渐渐有了些印象。这位并不是什么嫡出小姐,而是未嫁之时与二夫人顾氏这个正经的二房嫡出小姐关系不错罢了。 凭着这点香火情意,她倒是找了个好人家嫁了,还是以嫡女身份出嫁的。顾瑞珠忽然想起梨香院里的那位了,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秀儿,跟我去趟梨香院,看看那边布置如何了。” 秀儿起先有些疑惑,少奶奶为什么没有直接过去西府内院见二夫人顾氏。随即一想就明白了,“少奶奶,万一那位这会不在梨香院,咱们不是就白跑一趟了?” “不在就不在,大不了再来几次了。”顾瑞珠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院子恐怕以后要常来了。 梨香院里,羊角辫在和徐颖绘声绘色地描述话本上的故事,徐颖听得是无可奈何,一旁的红豆和明霞倒是听得入神了。明霞手里的针线都停了,一个劲儿问着后续情况。 徐颖看羊角辫年纪虽小,有时却很通透。说得那些话常让人觉着不是她这么大的孩子能说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孩儿。 “我父母都已不在,如今更是寄人篱下,纵然得了诸多照应,终究不似在双亲身边那般诸事任意。” 羊角辫道:“明珠儿放心,有赵鸿飞那小狐狸在,你便是在这赵府里横着走,都没什么的。就连把顾秋摆上去,都还是盘菜呢。 所以你当真犯不着这样小心翼翼,思量这个,琢磨那个的,都没必要。” “你又瞎说什么呢,赵大哥也是因为西府老爷的赏识才能在这里待着。若是给他惹了麻烦,他会很难处的呢。” 羊角辫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外有人道:“瑾大少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顾瑞珠的声音,“啊呀,我这大大小小事情太多,竟是抽不出身过来看看妹妹。” 徐颖赶忙和顾瑞珠行礼,道:“嫂子来了。” 顾瑞珠赶紧扶她坐下,眼睛却看向了羊角辫,面露疑惑,“这位是?” 羊角辫干脆利落地自我介绍,“我是薛舒天,和她一道的。” 顾瑞珠有些疑惑了,这没头没尾的介绍完了,以后相处时候该怎么个章程,倒是没个主意了。 徐颖马上补充道:“她跟我一道从京城来的,身上也有婚约。只是年纪太小,还不曾成婚。” 顾瑞珠有些懵了,难不成赵鸿飞还有两个媳妇儿不成,而且都是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这个恐怕要更小一些吧。 秀儿此时在旁提醒道:“少奶奶,咱们是不是该过去西府内院了。今日来了贵客,按说应该过去拜见一下。” “瞧我这记性啊。”顾瑞珠装模作样气恼地拍了一下手,就拽着徐颖,道:“家里今日来客了,妹妹一起过去看看,凑个热闹吧。” 徐颖原来打算拒绝,还是被顾瑞珠带着往出走。 “都已经住在这里了,这府里的事情还是应该参与一下的。再说了多认识几个人,以后出嫁了,掌管一家也能有些助力不是。” 徐颖犹豫了一下,想想赵鸿飞的未来,还是点头答应了。羊角辫爱凑热闹,自然也跟着过去了。 三人出门就遇上了过来串门的顾秋和赵鸿飞,正好从外面回来。 “吆,这……这不是平西侯府长房嫡出三少爷了。都是一家人,怎么来了这里了,也不到我那里坐坐,太见外了吧。” 顾秋当然知道顾瑞珠了,想着她毕竟是旁支,也不是很熟悉,所以也没有过去叨扰。现在碰上了,真是躲不过去了。 “瑞珠姐姐有礼,非是见外,实在是这边的事情繁多。我连……” “顾秋连我都放在这边,不怎么理会,又怎么可能再去别的地方?” 顾瑞珠听着羊角辫的说法,瞬间有些明了,但还是不敢承认,“你……你们……” 顾秋有些为难地点头,“我们两个有婚约,之前也过去接她到金陵。只是最近百草堂有事,所以,就先放在表弟这边了。” “那感情好,既入了赵府,以后在一处,也可互相照应着。金陵那边,也可以放心点了。” 顾秋连连点头,“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姐姐了,等到把这边事情了结,我便会带着她一起回去了。” “不急,不急。”顾瑞珠右手拉着羊角辫的小手,十分亲切道:“真是个美人胚子,我那弟弟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有了这么个美人做媳妇儿啊。” 又一番话说下来,羊角辫被夸得有点晕乎乎了。一行人这才过去西府内院,准备拜见顾家二房那个嫁入行商陈家的顾氏女。 一进了屋子,徐颖就看到了西府顾氏身边坐着三十来岁,保养得当的富家太太。眉毛英挺,眼睛狭长,眼角略微上挑,鼻挺唇薄,虽然她满脸笑意,可隐隐含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满头珠翠,一身锦衣华服,让人不能小看了。 她身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女孩,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眉眼相似的男孩。 徐颖、羊角辫跟着顾瑞珠朝着她们行了礼,然后才是平辈们的互相见礼。 “倒是赶巧了,咱们长房三公子也在今日到了。” 顾氏闻言,马上问道:“我那侄儿现在何处?” “跟着梨香院里的赵家大爷去拜见老爷了,”说着,顾瑞珠指着羊角辫,道:“呶,那就是三公子的未婚妻。” 顾氏看了一眼,也惊住了,朝着羊角辫招手,道:“过来,到姑姑这边来。” 羊角辫看了一眼徐颖,然后蹦蹦跳跳就过去了。 顾氏和陈夫人的眼神都很复杂,就连站在陈夫人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也朝着羊角辫投来了好奇的眼光。 顾氏心忖,我那堂哥是怎么回事? 44 十日起丧1 顾氏心忖,我那堂哥是怎么回事?我以前给老三顾秋也找了些名门闺秀,堂哥都没答应。怎么就定了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眼神倒是清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虽然看着不错,可是这年龄也差别太大了吧。 陈夫人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儿,人选又少了一个啊。 “我的儿,这模样真是标致。难怪我那挑剔的哥哥嫂子,能看上,还给你们定下婚事。我若是不知道,没见着也就罢了,今日见到了,必须要给见面礼的。”陈夫人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水头不错的镯子,递给羊角辫。 来这一趟,羊角辫倒是收获颇丰,收了两个镯子,还有两副头面。徐颖沾她的光,也收了个玉镯子。 两人回到梨香院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了。忽然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徐颖只是扫了一眼,便随口说了一句,“这府里十日内会有丧事。” 羊角辫大惊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顾秋和赵鸿飞就在不远处,也听到她们两个的对话。若是别人,那也就罢了。可她是徐神算的女儿,保不准会从她父亲那里得到些传承。 徐颖很随意地道:“相书上说的啊,你要不要,我包袱里还有几本呢。” 羊角辫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是要看那些了,我哥说那是断子绝孙的学问,不让我多看呢。”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哪里会断子绝孙了,只是泄露天机的人,要有些惩罚罢了。能看清楚天机,依此行事,哪里会有报应了。” 赵鸿飞道:“可是,书上也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所差的那个,正是人为。” 徐颖点头,“不错,即使算命的人本事再大,算的再精准。也可能因为某些人的行为,改变了整个命盘。” 赵鸿飞道:“所以,我赞同两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善恶到头终有报。” 羊角辫鼓着脸,道:“你们两个就别说这些了。明珠儿,今日从内院里拿了好些吃食,不如一起吃吧。” 隔日一早,顾瑞珠又使人来梨香院里找徐颖跟羊角辫去内院里玩耍了。这次来的人更多,赵国公府里的三位小姐,还有林染秋,徐颖,羊角辫,以及陈夫人所出的女儿陈栖梧。 就连一向爱和姐妹一起玩闹的赵嘉,也从学堂请假专门过来看新来的姐姐妹妹。 赵国公府的三位小姐坐一起,赵嘉和林染秋一起,陈栖梧、徐颖、羊角辫三人共一张桌子。顾氏和陈夫人在正堂坐着,一起看着底下跳舞。 林染秋看着赵嘉,道:“你且仔细点,要是让舅舅知道你这般不务正业,竟翘了学堂来这里吃酒。指不定又要挨骂了呢,到时候可别让人去救。” “好妹妹,我是看着梨香院的赵鸿飞之前就不去学堂读书,改为自己钻研。父亲老让我多看看他,多学着点。索性,我也学了他去,在自己屋里念书。” 林染秋十分无奈地笑着,却有些喜悦,“你倒是会找托词,今日就暂且这样了。” 赵嘉在这边说了一会,又指着徐颖她们三个,问道:“才几日,院子里就来了三个妹妹。我竟然不认识,你快给我说说。” 林染秋用手指戳了他一下,没了刚才的笑意,拉长了脸,开始介绍,“那是陈栖梧姐姐,是陈家姨妈的女儿,今年十四了。中间那个粉衣姑娘叫徐颖,小字明珠儿,是梨香院那位赵家大爷的未婚妻。 她旁边那个更小一点的,是金陵顾家长房三公子的未婚妻。” “是顾秋表哥的未婚妻,怎么看着比我还小啊。”赵嘉仔细打量了一下羊角辫,大吃一惊,道:“可知道她家是哪里,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林染秋摇头,“这个倒是没听说。” “瑾大嫂子也没问出来吗?” 林染秋笑道:“瑾大嫂子今日有事,没有过来。你为什么单单要问瑾大嫂子是否问出来,却不问别人。是不是你就觉得,别人问不出来?” “妹妹莫恼,只是知道瑾大嫂子她向来能说会道,最会打听事儿。府里上下,还有府外远近亲戚,没有她不知道,不上心的。” 林染秋道:“莫不是,瑾大嫂子知道了,但是,却专门隐瞒下来,怕被人议论?毕竟这新娘子,也太小了。” 赵嘉看着她,越看越好看,竟是比前几日还要漂亮了几分。 林染秋被他看得有些羞了,赶紧转过身去,“看什么呢,每日见好几回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这几日去族学的时候,就见的少了。”赵嘉说到这里,便拉着林染秋的手,离开座位,绕过乐师和舞姬,跑去徐颖她们那边。 “我今后可能会多去族学里,又担心你一个人嫌闷。正好院子里又来人了,过去见见,以后在一处玩乐,你也没有那么孤单了。” 林染秋瞪他,“什么时候孤单了,你又胡诌了。” 赵嘉心知她只是嘴上厉害,心里软成一团,也不和她争论,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胡诌了,是我胡诌了。” 赵嘉虽是男孩,却自小在女孩堆里长大。女孩家的胭脂水粉,熏香小炉,衣帽钗环都有了解,甚至比徐颖和羊角辫这两个还要精通。 因为有这些作为共同话题,几人聊得倒也开心,就忍不住多喝几杯果酒。 散席的时候,徐颖和羊角辫的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娇嫩可爱。 两人被丫头扶到梨香院的时候,赵鸿飞、顾秋两人正在和一个青衣男子聊天。 “赵大哥,我们回来了。” 赵鸿飞从凉亭中站起身,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看着两人的样子,就知道是两人玩得挺开心的,而且还喝酒了。 “明珠儿,今日在内院里……” 他还没问完,就看到眼前的徐颖眼睛直直地看着那青衣男子,脸上露出极为恐怖的表情,好像是受了巨大惊吓…… 45 十日起丧2 苏焕苏子丰,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将人活生生吓晕过去。他看着在外间站着,侧耳听着里面几人讨论。 羊角辫十分镇定从容地把了脉,然后又把徐颖的胳膊放到被子里去,神情有些凝重。 “明珠儿没事,只是离魂之症。” “好好的,如何会得这病?可有办法医治?” 羊角辫摇摇头,右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以前只是听哥哥说起过,也确实接触过类似的患者。全都是不药而愈,汤药针灸这些一点用都没有呢。” “你的意思是说,要等着明珠儿,自己醒过来?” 羊角辫点头,“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秋连忙拍手道:“我想起来了,那五个人,我想起来是怎么治好的了。当时是有徐神算和他夫人在,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些人就醒过来了。” 羊角辫道:“那现在,要找到徐神算?” 赵鸿飞拧眉道:“义父行踪不定,就连我,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如何去找?” “咣当” 听见外面响动,赵鸿飞赶紧出去就看到铜盆倒扣在地上,地面湿了一片。红豆站在一边,愣愣地看着苏焕苏子丰。 赵鸿飞这才意识到,明珠儿的晕倒离魂,或者是眼前之人有关。 “苏兄,今日舍妹身子不舒服,我也无心讨论文章,要不咱们改日再聚?” 苏焕拱拱手,“贤弟家中有事,本来是想助一臂之力,奈何愚兄不通医理,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若要有何事,愚兄能帮上忙的。贤弟一定开口,愚兄必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赵鸿飞也还礼,之后客客气气地把苏焕送了出去。 回到院子里,赵鸿飞便把红豆叫过来仔细问话,这才知道了之前徐颖单恋苏焕的事情。 “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没想到原来这人就是京城里的苏小侯爷啊。”赵鸿飞道:“这事儿,你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许说出来。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红豆当然知道,这事情说出来的话,有损徐颖声誉。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会遭殃的,这准姑爷更是头顶不好看了。 “下去吧。” 话说这边徐颖刚刚晕倒,顾瑞珠那里就得了信儿。她匆匆忙忙地从柜子里拿了几两人参,就去梨香院,正好遇上了瑜园的小丫头来讨药。 “瑾大少奶奶,太医开了方子,里头的人参吃完了。瑜园里没了,二少奶奶本来想将就着不吃了。可是,奴婢想起上回大少奶奶您教导的话,不敢怠慢,这才过来向大少奶奶要点二两人参。” 顾瑞珠叹了口气,打量了一下手里的人参,犹豫片刻,“今儿真是巧了,我手里正有二两上好的人参,是百年份儿的。 你赶紧拿回去给你们吃了,好好伺候着,知道没。” “谢瑾大少奶奶。” 丫头刚走,秀儿就问道:“大少奶奶不是想要把那些人参送到梨香院吗?怎么现在却送到了瑜园了?” “我这也难办啊。”顾瑞珠叹了口气道:“人参这些东西是放不住的,先前手里好容易攒了些。今儿这送点,明儿那送点。我在这个位子,本来就难做。谁打点不好,都说不过去。 人人面上对我都是恭恭敬敬,还不知道私底下是怎么编排我的。 走吧,咱们先去梨香院看看需要什么,再说吧。” 梨香院里,徐颖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身边的几人都愁容满面。请过来的大夫,一个个都是使劲摇头,连方子都不开就走了。 人人都目瞪口呆,几个相熟一点的赵国公府的姑娘都过来看了。 “今儿白天还好好的一起看舞听曲来着,怎么这会就……”林染秋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滚落下来。 一旁的赵迎夏、临秋两个,也是露出悲容。 顾瑞珠更是在一旁唉声叹气,“才这么小,怎么就突然得了疾病呢。” 赵越阳道:“今年这府里也不知道惹了哪路神仙,先是大姐姐刚出嫁就被烧死。现在又是徐姑娘端端的,得了疾病。 这里真是个不详地,倒不如去个清净处安心。” 顾瑞珠赶紧扫了她一眼,给了个眼色,道:“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呢,那寺庙里倒是清净,但哪里能有家里舒坦?” 赵鸿飞本来就想着要离开这里,听了这话,更是坚定这个想法。 “瑾大嫂子也别说她了,或许真该找个清净地方住下。省得受了这府里的乌烟瘴气,我倒是不怕,只是明珠儿……” 床上的徐颖比刚才刚晕倒时,面色更加不好,气息也更加微弱。这让他不禁想起来,明珠儿之前说的那句,“这府里,十日内必会起丧。” 当下,赵鸿飞便什么也不顾了,直接让青松去外面找个舒服一点的地方,赶紧搬过去。 顾瑞珠眼见事情不好,推着赵越阳道:“赶紧给你赵大哥道歉,刚才都是你年纪小浑说了。” 说完,又去劝赵鸿飞,“谁也没有赶你走,况且明珠儿现在病着,不适合挪动。你就不能等着明珠儿醒了,再说其他的事情。” 顾瑞珠今日算是看出来了,这赵鸿飞可是个有志气要脸面的。跟府里的那几位都不太一样,他要是认准了一件事情,还真是能坚持到底的。 所以,顾瑞珠才担心,要是他一下子从梨香院里搬走了。二老爷赵颂再想把他请回来是难啊。 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要走也是等着二老爷回来再说。 一番折腾之下,赵鸿飞还是带着徐颖从梨香院里搬出来了。身上的金银细软那些还没有收拾,只是把人安顿在百草堂里了。 赵鸿飞把苏焕的身份说了一下,但是省去了徐颖单恋的那部分。 “原来是苏小侯爷啊,赶紧把他弄出去才是,省得夜长梦多。” 赵鸿飞只是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来到了徐颖房间,看着红豆给她擦洗完毕之后,招了招手,道:“你下去吧,今晚我陪着。” 赵鸿飞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就那么看着。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情景。想起当时她在马车里,笑吟吟地说着她支持他。想起她在赵国公府里贴心照顾,点点滴滴,清晰如昨日…… 46 逍遥一梦解迷局 忽然间,眼前一闪,徐颖看到了一个熟人,“你……你……不是……” 邋遢道人笑了一声,道:“连我都不认识了,罢了,让我给你带你看走一遭吧。” “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你便知道了。” 忽然间,云层洞开,紫气东来,一副青山绿水画卷,慢慢展开。 一个俊俏的锦衣公子,扶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绝色女子正走出竹屋,朝着湖边走去。 轻抚着肚子,那女子脸上满溢幸福,低头和肚里的孩子轻声说话。而身边的俊俏锦衣公子,却眼神复杂。 “广陵贤弟,今日该进药了,你和弟妹快过来吧。” 接着,便有两个医童扶着女子进了竹屋里。 俊俏公子脸上的笑容也在女子进了竹屋之后,彻底淡去了,低声问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你是神算,难不成算不出来?”紫衣中年男子气得跳脚,捋了捋胡子,才安静一点,“这里是神医谷,我们只是医者,能救人,却救不了命。 你妻子本来是南疆圣女,长期服食毒蛊,本就不能怀孕产子,现在也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我早就知道了,”年轻俊俏公子徐瑞徐广陵呆呆地看着竹屋方向,“可惜,她不知。” “你之前不是说过有个折中的法子?” 徐广陵惨笑,“道家逆天改命,到最后一步再用不迟。” 眨眼间,物换星移,时移世易,徐广陵抱着一个流着口水的小姑娘,在一个新坟前烧香。 小姑娘的眉眼跟女子很像,徐广陵将手放在她头上,犹豫好久。那掌风,还是没落下。最后,只能看到一袭青衣抱着一个女孩,穿梭山林中…… 还是神医谷,还是那片竹林,以及林中竹屋,依旧是那条河。风景依旧,佳人难寻。 紫衣中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手上摇着拨浪鼓,与谷外百姓没什么区别。看到徐广陵,紫衣中年男子的笑容顿了一下,把孩子交给旁边医童,“带小姐下去休息?” 医童恭恭敬敬接过孩子,放在专门的提篮里,朝着山谷内走去。 徐广陵问道:“你女儿?” 紫衣中年男子白了他一眼,“我妹妹。” “妹妹?” “不行吗?” 徐广陵摇头,拱手道:“恭喜恭喜。” 紫衣中年男子面露喜色,道:“我这小妹名叫舒天,薛舒天。舒舒服服过每天的意思,我们几个兄弟起的名字,不错吧。” 徐广陵抱起还在吃手的小姑娘,“和我家明珠儿也就差了四岁啊,以后说不定能玩到一起呢。” 紫衣男子道:“只是可惜,你家姑娘呆傻,我家妹妹命薄。” “八字给我。” 紫衣男子食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待徐广陵看完之后,就赶紧擦掉。 “果然啊,命贵却扶不住,早夭之相。” “可有办法,解决?” 徐广陵笑道,“定个婚事,我瞧着刚才抱着孩子的医童不错。命贵运强,二人姻缘线一牵,气数便可得一二。” 紫衣男子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我妹妹才不到一岁。” “那小童,也不过十岁吧。”徐广陵道:“是你神医谷中的弟子,你妹妹比他辈分高多了。害怕被欺负吗? 再说了,就算是被欺负了,你兄弟三个,还讨不回来?” “那倒也是,今日我便办好,让二人定亲。”紫衣男子道:“你过来,应该不是专门为了我那妹妹,你身边这小丫头又怎么了?” 徐广陵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十分慈爱地道:“本就是无魂之身,过来也是跟你讨要几颗强身健体,百毒不侵的丹药而已。” “你要把她一个人放在定国公府?” “我那侄女已经开始做傻事,我既然打算把这身体给她,就要想办法把她……道之一法,太过玄妙,也太过隐晦,这本是天机。兄台知道太多,可能会折损福禄。” “反正我也没打算听了,”紫衣男子,问道:“你会在这里呆多久?” “一个月吧。” 紫衣男子算了算时间,点头:“够了,放心,我会帮你把她身子骨练好,并且派人在外看着。” 徐广陵拱手,“多谢。”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转眼,就变成了徐广陵到京城求皇后徐颖赐名。 “叔叔别客气,都是自家人,一个名字而已,本宫就给了。” 徐广陵拿着皇后亲笔懿旨,还有趁机取出的皇后发丝跟鲜血,滴在一个符阵中。看了一眼坐在阵眼中,呆呆木木,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明珠儿身上,含泪挥剑,画阵引雷,“天一门第三十代徐广陵,请求上苍……” 数到惊雷,从天而降,落在符阵之中。小姑娘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切,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她身上隐隐出现了一条紫色丝线,好像有神智一般,蜿蜿蜒蜒,曲曲折折地向皇城里皇后徐颖宫中延伸…… 慢慢地,那条丝线连着两个同样叫“徐颖”的人…… “这便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邋遢道人轻轻点头,“明珠儿出生前,我便知道,这个孩子无魂。正好又算到你因逆天改命,身陷因果不得善终。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你看那赵鸿飞……” 徐颖扭头看向赵鸿飞,身上隐隐有金龙浮现,“这……难道是……” “萧重华身上的那身龙气,是半舌谢玄朗弄得。你被蒙骗了,做下错事。偷了赵鸿飞的气运,还承受了他的恩情。 你出身道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欠下的因果,要还清,才能轮回转世。”徐颖看向赵鸿飞,道:“这辈子就要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了。” 邋遢道人笑着捋了捋胡子,掐了个决,“式神留下,你这一身道法灵力,还是不用的好。” 徐颖只觉身上一沉,就从云端落下…… 47 写祭文了却情丝1 赵颂一回来知道梨香院里的事情,正要找人发作,赵鸿飞就赶回来说项。 “这么说,五丫头阴差阳错,居然还帮上忙了。” “明珠儿已经醒过来,再过两日,应该就大好了。” 赵颂点点头,又嘱咐道:“如今已经三月,八月就要乡试了。你可有把握,还需不需要请几位先生来点评一下八股文章或者制艺之道?” “回世叔,头名不敢说,但考个秀才还是有些把握。” “既如此,待那徐家姑娘的病好些,你也就回来念书吧。” 赵鸿飞毫不迟疑地答应,“外头虽然清净,但是到底不如府里自在。只是,大夫说明珠儿还需要静养个把月,才能大好。” 赵颂听了,不禁皱眉,“再过个把月,那不是清明了。今年宫里有位太妃薨了,各府都要按爵守制。府里倒是没有什么丝竹管弦,但是,却可能会有道士和尚做水陆大会。” “那侄儿就过了那会再回来,也不迟。” “你不是还要去泸州青山县考试?这路上一来一回,也耗费不短时间。我看不如,先派几个可靠人去青山县打点。 等徐姑娘病好了,你们可以一起上路。一来可以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二来求他们保佑你前程似锦。” “世叔说的有理,侄儿这就告辞。” 赵颂点头,回头立马派了几个心腹下午便去泸州青山县了。 赵越阳自从在梨香院里那次之后,好几天都被孙氏关在屋里绣花,哪里也不准去。谁来也见不到她,几天下来倒真是清减了不少。 “我就说了那么一句话,那赵鸿飞也太小气了。这样就被气走了。”赵越阳气呼呼地说道:“我看他恐怕早就想走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罢了。” “他想找机会,那么多人,怎么就你撞当头上了。”孙氏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也不小了,十二了。开过年都可以说亲了,再过几年就要出门子了。 也该收收心,别成日里说话每个遮拦。在自己府里还好,若是在外面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磋磨呢。” 赵越阳扭过头,理直气壮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嫁人了。说不定就像大姐姐一样,嫁过去当晚就死了。还有二姐姐,入了宫,都两年了,才……” “哎吆,我的儿,这话是乱说的吗?”孙氏赶紧把伺候的小丫头赶出去,又戳戳赵越阳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就不能学学那个陈琉璃,那张巧嘴多会说话啊。 到了府里好几日了,哪个不夸她好的。你若是有她一半,我便是日日给佛祖进香也是心甘啊。” “她出身商贾,见惯了迎来送往的买卖交易。就算是沾点皮毛,也比我这在公爵侯府里的闺阁小姐强啊。 你拿我和她比做什么,你若是喜欢她,讨过来做女儿多好。反正,我是看透了。你一心向着爹爹,万事依他。 哪一天,要是他把我也推进火坑。你就是在我身后推的那个,半点不带拦的。” 孙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心肝疼,眼里也冒出泪来,“你当我愿意做这个面人?那还不是因为孙家家底儿薄,比不得你二婶娘顾氏。况我只生了一个你,之后便再无子嗣。 我就算不为自己,也是在为你铺路啊。你怎么,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赵越阳扭过身,也拿着帕子开始抹泪,心里想着,不都是说女儿家时候最是好过。为什么我就这么难,摊上个只知好色的爹,还有个糊涂的娘。家里兄弟又没有一个能靠的上的,还不如那个什么也没有的孤女徐颖了…… 赵鸿飞给从赵国公府里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房间里看徐颖。虽还未清醒,但是脸色不错,气脉很正常。 羊角辫和顾秋都保证绝对无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赵鸿飞心里装着这事,在哪里都待不住,只好拿了本书,坐在床头看着。 谁知,才翻了两页,就觉得异常困倦…… 不到一炷香,赵鸿飞就起身去找顾秋,“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从徐颖昏迷到今日已经有三日了,苏子丰在客栈里待着也有些忧心忡忡,便去了百草堂里打探。没想到,他刚进了百草堂,就被顾秋拉着写了篇祭文。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那小姑娘八成是没了。也不敢多问,就按照顾秋的要求给一个叫徐颖的姑娘,写了一篇祭文。 苏焕苏子丰在京城很有名,出身富贵,模样俊俏,品行好,才学高。京城里多少女子梦中的情郎,只是他的身世还有身份,就…… 写完之后,顾秋就让医童把祭文送到后院,他自己则带着苏焕苏子丰去外面喝酒去了。 “不知那位徐颖是得了什么病症过世的?” 顾秋听了这话,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谁跟你说她过世了?” 48 共枕西窗无梦 苏焕大惊,“若是没过世,为什么要在下写祭文?” “这是我们家乡那边的习俗,若是病重了,就写些祭文,或者是准备好寿衣棺椁,来冲一冲,指不准就能好了。” 苏子丰放下心来,“那倒是在下多心了。” 顾秋道:“苏兄身上的伤势,已经大好,为何不回京城?想来家中妻子应该甚是担忧,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在下可以帮衬一二。 其余的不敢说,这姑苏和金陵两地,我还是认识不少人的。” 苏子丰自嘲了一下,“妻子?” “顾兄怕是不清楚我那家里情况,说是富贵乡不假,仅是衣食无忧而已。 只是家母早丧,家父又娶了一位更富贵更有权势的女子为妻,带着一个比我只小了六个月的弟弟。 从小到大,我倒是受到不少次的暗杀和毒害,若不是有忠仆护着,能不能活着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兄现在有何打算?” “去边境,从军。” 顾秋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公子哥儿,那眼神有些可惜,还有些不信,也不问为何不考取功名这些空话。 好好一个读书人,白白嫩嫩一双握笔手,改成提枪上阵杀敌。这其中的心酸苦楚,不用问,都知道必有迫不得已的缘由了。 两人又喝了好一会,顾秋才回了百草堂,把这事情和表弟赵鸿飞说了。 赵鸿飞啧啧称奇,“看来苏家这潭水也不浅了,你看那苏焕苏子丰如何,可有真才学,有没有必要扶植起来?” “能不能扶起来,你不是都打算要扶了?这可是跟你有拐着弯的亲戚啊,他那继母可不就是你堂姑姑,正经的萧家女。” 顾秋正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从第一次在百草堂见到苏子丰,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说不定连如何策反苏家,都想好了。 闷不吭声就联系了边关那边的旧部,指不定早就安排好了,还装什么蒜呢。” “先下手为强,”赵鸿飞也不否认,“表哥,还有多久到子时?” “就快到了,”顾秋问道:“难不成,真的在子时把这祭文烧了,明珠儿就能醒过来?” “义父给我说的,应该是真的。” 顾秋想起那个人,就十分气恼,“藏头缩尾的,也不正正经经地出现,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可能时机未到吧,该他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的。” 过了一会,赵鸿飞刚点完祭文,屋里就有了响动。 顾秋惊道:“还真醒了。” 赵鸿飞赶紧冲进去,就看到红豆已经在给徐颖喂水了…… 徐颖暗自试了一下,果然,气脉阻塞,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了,真真是成了个普通女子了。也罢,反正有这么多人保护着,老老实实做个闺阁女子,也没什么不好。 赵鸿飞在一旁神情复杂,心里来来回回思忖了半天,要不要开口问徐颖。可是,也不知道问什么,怎么问,都不知道。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等到红豆吹了灯,才进去。 “今天就我来守夜,你下去歇着吧。” 红豆诧异了一会,还是在徐颖的示意下端着脸盆下去了。 徐颖已经打好腹稿,就等着赵鸿飞来问了。 “太晚了,睡吧。” 说完,他就脱衣躺在徐颖身边,徐颖弄得大气都不敢出。 “义父,也就是你爹说你八字偏轻,会惹乱七八糟的鬼祟缠身。所以,从今以后,让我和你同床共枕,沾点阳气,以驱诸邪。” 徐颖刚愣了一下,还没说话,赵鸿飞一个弹指,屋里的烛火就灭了。两人陷入一片漆黑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49 十日起丧3 羊角辫回了一趟神医谷,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赵鸿飞从徐颖的房间里出来。瞬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指着赵鸿飞,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赵鸿飞非常温和地道:“表嫂回来了,待会正好陪着明珠儿去东府里和结果姐妹做胭脂。” 羊角辫愣愣地点头,然后大叫着掀开帘子进去赵徐颖了。 徐颖正坐在镜前,红豆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羊角辫看了看她,把了一下脉,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发生什么。” 徐颖笑着收回手,“你还指望能发生点什么,赵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这次失魂之症原是我八字太轻,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 说着徐颖还凑到羊角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羊角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人太厉害了。我哥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请他到谷里去做客的。” 徐颖心说,其实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两人关系挺好的。 经过梦境之后,徐颖才真正知道了,自己和羊角辫的缘分其实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结下来了。今日看着羊角辫,又是格外多了几分亲近。 羊角辫年龄虽然很小,但她太早慧了,有时候仿佛她才是姐姐一般。 徐颖带着羊角辫去了东府里,西府和东府的奶奶小姐都已经到了。看到徐颖过来,大家本来都还有不自在。 可是,十三四岁年纪,吵吵闹闹太过常见。而且赵鸿飞也在后来替赵越阳说了好话,也给送了礼。赵越阳因此才解了禁足,现在看着徐颖清减了好几分,也是十分关心,哪里还记得之前的事情。 众人聊上一会,又和从前一样了。 西府太太顾氏见着她们这些小的又笑笑闹闹,也十分开心,“真是如老太君说的那样,家里就该多些人气,热热闹闹得看着也舒坦。” “是这个理呢。”顾瑞珠道:“咱们这样的家里姑娘真是有福气,我可是见过有些家里这个时候正是忙碌时候,家中女孩儿别说一起玩耍了,说不准还要被拘着绣花贴补家用。” 顾氏脸上一敛,问道:“四处的供奉,都送过去了。” “都送去了,”顾瑞珠道:“官衙府门,还有强豪,都打点了。” 50 十日起丧4 “别只是了,你这次病好了,我和太太说一声,让你和我一起理事。”顾瑞珠开始憧憬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些想不到的地方。你是个细心人,在旁边帮着,我也轻松轻松。” 两人说了会子话,赵瑜就从外面回来了。一身的脂粉气,熏得顾瑞珠咳嗽了几声,韩嫣的眼里倒是淡淡的。 顾瑞珠登时就走去,揪起赵瑜到外间,就开始教训。 韩嫣躺在床上,直直看着床顶的帐子。她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赵瑜时,锦袍玉带、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一番波折,最终如愿嫁入赵家…… 顾氏和孙氏坐在一起,也说起来韩嫣的事情。 “已经这副模样了,那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 后面的话,孙氏不说,顾氏也能明白了,脸上戚戚然,略显伤感,“真是个惹人心疼的孩子啊,只可惜福薄。通知她家人没有?” 孙氏言辞闪烁,表情也极不自然,道:“家里人最近就来看过几次了,好像也是有所准备。她的那个小妹妹,还来我这里求过,想要过来照顾,被我驳了。” 顾氏点头,道:“她那小妹妹今年好像刚十四吧,还没说亲事。府里也不是没人,要是被外人听到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了。” “我也这么想着,只不过他们一家人大老远过来,也没个地方落脚。我就让人打扫了别院,让他们先过去了。” “一家人?” 孙氏点头,细细说了,顾氏一阵唏嘘。 却说那韩家虽不是什么勋贵世家,但也算是书香世家。只是这书香传世的家族,最近几代男丁确实艰难,这一辈可怜兮兮才一根独苗韩云。 上面三个姐姐,大姐远嫁,帮衬不了什么。二姐便是这韩嫣了,还有个三姐,今年不过十四。原本是定了亲事的,可是,原本看着好好的男子,家中老父亲过世,自己承了祖业之后,却日日流连南风馆,再不然就是和些无赖混子去那赌坊。 韩家二老实在是不想女儿嫁过去受苦,本想找个中人说和一下,把这亲事给退了。可是,谁成想那男子倒是赖上了,怎么也不肯答应了。 还说是这小妹就是死,也是他们家的鬼。 后来,男子去韩家闹事之时,看到了韩云,一下惊为天人。瞬间变了口风,说是要是能娶了这云哥儿,就不要…… “竟有这样涎皮赖脸的货,”顾氏义愤填膺,厉色道:“韩家就没有报官?” 孙氏面露难色,“那也没用,那男子姐姐好像刚住进了朝华宫里,被圣上连宠了好几夜了。底下人,哪里敢管她兄弟的事情。即便是要管,那也不是这个时候。” 顾氏脸上露出无奈,道:“若是如此,也难怪瑜儿媳妇那么个要强的人,也在娘家人来了之后,病情更重了。” “那家里既然放出话来,让韩家把儿子女儿,总要给一个。不然,他就告上公堂,反正已经闹到这个时候,谁都没脸了。” “唉,韩家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人了。” “也是我那儿媳妇,命苦吧。” 这边瑜园里,又请来了几个大夫,一一给韩嫣把脉。 “这病还有没有得治,”赵瑜语气平淡,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媳妇儿,还不如一边的顾瑞珠了。 “大夫,你尽管开方子。只要能把人救回来,钱和药材,我们府里是断不会缺的。” 那些个大夫,都只是捋了捋胡子,闭了眼摇头。平日里,病不太严重的时候,都不敢开重药。何况现在,万一到时候吃了药没好,反而死了。 自砸招牌是小,就怕这些公侯世家秋后算账,那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亲家太太小姐来了。” 顾瑞珠赶紧起身,跟韩嫣道:“你娘家人来了。” 韩嫣连忙起身,让丫头们给自己换上件鲜亮衣裳,又理了理鬓发,擦了胭脂,才让人把母女二人迎进来。 顾瑞珠一看,这亲家太太年纪四十出头,一双三角眼,塌鼻厚唇,却生出了旁边俊俏的三丫头。想来,和韩嫣一样,韩柔也是随了父亲了。 只是,这姑娘和韩嫣的落落大方不同,进屋后低着头,含羞不敢看人,显得一股小家子气。 “比先前的时候,这三丫头倒是水灵了不少,可许了人家?”顾瑞珠笑容亲切地挽着韩柔的胳膊,却是和亲家太太说话。 母女二人眼里闪过一丝躲闪,顾瑞珠就知道这其中怕是有些事情。不想多事的她,只是应付了几句,然后又和韩嫣道了别。 “身边几个丫头里,我就放心秀儿。待会我让她过来,有什么事情,你让她告诉我。我就算是在西府那边办事,也能放心点。” 韩嫣点头,答应着,“多谢嫂子费心了。” 顾瑞珠真要走,就看到那三姑娘怯生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顾瑞珠眼尖,一下子看到那姑娘眼里闪过的一抹喜色。又看到了那女孩脸上擦着最时兴的胭脂,而一身不起眼的青色罩衫内,居然穿着水红色的雪云纱襦裙。 雪云纱质地轻柔,垂感极佳,只是沾水即透,又极不透气,动辄便会起褶皱。虽说用这做裙子,行走间最是有风情。 但也只是舞姬还有青楼女子用来吸引男子,才会穿这裙子。 这闺阁小姐,平日里罕有机会见到外男,谁会准备这种衣裳。 顾瑞珠心火直冒,但是又不敢发作,只能在回去之后,把这一番话告诉秀儿,指点了几句,赶紧打发秀儿过来照应。 秀儿过去之时,韩嫣已经下床,自己穿好了衣裳,戴好钗环,眼里又有了光彩。见她过来,还笑盈盈地跟她说,想吃枣泥白糖糕。 “我倒是知道府里最近从外面找来一个专门做糕点的厨娘,做出的糕点几位小姐都特别喜欢。每天都忙不过来呢,我这就过去给您传话。让她先紧着您去做。” 韩嫣笑盈盈地点头。 当天夜里,徐颖刚走回梨香院里,就听到赵国公府里敲了四下事鼓。接着,各处就听到了“东府瑜二奶奶殁了”。 51 十日起丧5 孙氏点头,细细说了,顾氏一阵唏嘘。却说那韩家虽不是什么勋贵世家,但也算是书香世家。只是这书香传世的家族,最近几代男丁确实艰难,这一辈可怜兮兮才一根独苗韩云。 上面三个姐姐,大姐远嫁,帮衬不了什么。二姐便是这韩嫣了,还有个三姐,今年不过十四。原本是定了亲事的,可是,原本看着好好的男子,家中老父亲过世,自己承了祖业之后,却日日流连南风馆,再不然就是和些无赖混子去那赌坊。 韩家二老实在是不想女儿嫁过去受苦,本想找个中人说和一下,把这亲事给退了。可是,谁成想那男子倒是赖上了,怎么也不肯答应了。 还说是这小妹就是死,也是他们家的鬼。 后来,男子去韩家闹事之时,看到了韩云,一下惊为天人。瞬间变了口风,说是要是能娶了这云哥儿,就不要…… “竟有这样涎皮赖脸的货,”顾氏义愤填膺,厉色道:“韩家就没有报官?” 孙氏面露难色,“那也没用,那男子姐姐好像刚住进了朝华宫里,被圣上连宠了好几夜了。底下人,哪里敢管她兄弟的事情。即便是要管,那也不是这个时候。” 顾氏脸上露出无奈,道:“若是如此,也难怪瑜儿媳妇那么个要强的人,也在娘家人来了之后,病情更重了。” “那家里既然放出话来,让韩家把儿子女儿,总要给一个。不然,他就告上公堂,反正已经闹到这个时候,谁都没脸了。” “唉,韩家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人了。” “也是我那儿媳妇,命苦吧。” 这边瑜园里,又请来了几个大夫,一一给韩嫣把脉。 “这病还有没有得治,”赵瑜语气平淡,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媳妇儿,还不如一边的顾瑞珠了。 “大夫,你尽管开方子。只要能把人救回来,钱和药材,我们府里是断不会缺的。” 那些个大夫,都只是捋了捋胡子,闭了眼摇头。平日里,病不太严重的时候,都不敢开重药。何况现在,万一到时候吃了药没好,反而死了。 自砸招牌是小,就怕这些公侯世家秋后算账,那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亲家太太小姐来了。” 顾瑞珠赶紧起身,跟韩嫣道:“你娘家人来了。” 韩嫣连忙起身,让丫头们给自己换上件鲜亮衣裳,又理了理鬓发,擦了胭脂,才让人把母女二人迎进来。 顾瑞珠一看,这亲家太太年纪四十出头,一双三角眼,塌鼻厚唇,却生出了旁边俊俏的三丫头。想来,和韩嫣一样,韩柔也是随了父亲了。 只是,这姑娘和韩嫣的落落大方不同,进屋后低着头,含羞不敢看人,显得一股小家子气。 “比先前的时候,这三丫头倒是水灵了不少,可许了人家?”顾瑞珠笑容亲切地挽着韩柔的胳膊,却是和亲家太太说话。 母女二人眼里闪过一丝躲闪,顾瑞珠就知道这其中怕是有些事情。不想多事的她,只是应付了几句,然后又和韩嫣道了别。 “身边几个丫头里,我就放心秀儿。待会我让她过来,有什么事情,你让她告诉我。我就算是在西府那边办事,也能放心点。” 韩嫣点头,答应着,“多谢嫂子费心了。” 顾瑞珠真要走,就看到那三姑娘怯生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顾瑞珠眼尖,一下子看到那姑娘眼里闪过的一抹喜色。又看到了那女孩脸上擦着最时兴的胭脂,而一身不起眼的青色罩衫内,居然穿着水红色的雪云纱襦裙。 雪云纱质地轻柔,垂感极佳,只是沾水即透,又极不透气,动辄便会起褶皱。虽说用这做裙子,行走间最是有风情。 但也只是舞姬还有青楼女子用来吸引男子,才会穿这裙子。 这闺阁小姐,平日里罕有机会见到外男,谁会准备这种衣裳。 顾瑞珠心火直冒,但是又不敢发作,只能在回去之后,把这一番话告诉秀儿,指点了几句,赶紧打发秀儿过来照应。 秀儿过去之时,韩嫣已经下床,自己穿好了衣裳,戴好钗环,眼里又有了光彩。见她过来,还笑盈盈地跟她说,想吃枣泥白糖糕。 “我倒是知道府里最近从外面找来一个专门做糕点的厨娘,做出的糕点几位小姐都特别喜欢。每天都忙不过来呢,我这就过去给您传话。让她先紧着您去做。” 韩嫣笑盈盈地点头。 当天夜里,徐颖刚走回梨香院里,就听到赵国公府里敲了四下事鼓。接着,各处就听到了“东府瑜二奶奶殁了”。 52 身中奇毒,难解难解 梨香院里赵鸿飞也听到了鼓声,再联想到之前徐颖说的,“十日起丧”这话。算算日子,今日不是刚好十日吗? 若是当时没有把明珠儿带走,那起丧的主角是不是会换人? 想到这里,赵鸿飞瞬间有些后怕。 正想着,徐颖就掀了帘子进来了,“赵大哥,外面人传话说是东府瑜园的少奶奶没了……” “刚死过人的地方,阴气重,本来就不是你们女儿家过去的。况且你年纪还小,又是刚刚病愈。咱们这边我过去一趟,到瑾园那边帮衬一二,就算全了礼数,你便不用过去了。 安安心心在梨香院里和薛姑娘一处待着,好好将养身体才是正事。” 赵鸿飞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徐颖的身形,断定:“本来还有些肉的,前阵子那场病,之前的肉都没了。 若是外人看了,还不定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徐颖笑得灿烂,“赵大哥说笑了,别人只会说是你爱怜孤女,大发善心才收留我,才不会如你这般说了。” 羊角辫这会也进来,插话道:“你就听他的吧,明珠儿,你这身子确实要好好养着了。身上的毒也该着手解了,不然,到时候嫁人了,子嗣方面可能会有些问题。” 赵鸿飞咳了两声,道:“你们两个先说着,我让青松留下,有什么想要的,或想知道的,告诉他就行了。 他在这里算是老人手了,知道得也多,哪里都熟得很。” 徐颖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着刚才子嗣的问题,只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羊角辫道:“你身上之前被人下过毒,一种能让是痴傻,一种让人体弱。下这两种毒的人,心都黑透了。” 徐颖奇怪,“你向来不说三到四,只顾自己自在,这次怎么说这么多了?” “这两种毒原是神医谷的东西,因太阴毒了,害怕影响子孙福禄。因此,父亲在时,已经把药方还有毒药都销毁了,至于你身上的这个,就不知道来源是哪里了。” “太过阴毒,具体是指什么?” “这痴傻之症,是可以传给下一代的。”羊角辫道:“至于体弱,那便是身边有人得什么病,你也是极容易就染上的。 若是在瘟疫之时,扔到患病之人身边,哪怕只是一盏茶时间,你也绝对是要染上的。 若是能坚持服用的,会在某一时刻悄无声息地死去,最好的仵作都验不出来。” 羊角辫笑着,“这人八成和你们家里长辈有深仇大恨,要让你体弱多病。就算侥幸好了,也要让你的孩子痴傻终生。” “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这两种毒的奇特之处了,中毒时候可以同时。但是要解毒,只能解一样。若要解那痴傻之毒,就需要用到千叶紫罗。而若是要解开体弱之毒,需要有雪莲果。” 53 美人身死起波澜1 “能害我的人,来来回回也就定国公府的那几个。只是我想不到他们竟然会用到这么厉害的药。”徐颖笑着,“你身为神医谷谷主的妹妹,应该是有方法可以解毒吧。” 羊角辫一蹦,坐到桌子上,晃着双腿,笑得很得意,“那是自然,对别人来难如登天。就算是倾尽全力,你也活不过十五岁。 可是要是我的话,半年内让你彻底解毒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呢,赵鸿飞不想让你知道,怕把你给吓坏了。所以,我也就计划慢慢一点点,在你饭菜里加点东西,加上针灸,花上个一年半载也能拔出你身上的毒。 只是,之前那次昏迷之后,你的身体好像弱了不少。原先的法子,倒是不能用了,要你好好配合才可以。” 看着羊角辫跃跃欲试的目光,徐颖头皮发麻,心里一阵不妙,“要我怎么配合?” 果然,羊角辫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包,里面瓶瓶罐罐,还有各种药包。 “不会,不会是要我全吃了吧。”徐颖想起之前闻到的药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别的都不怕,最怕苦。 以前,她生病了都尽量不吃药的,自己扛过去。 别人都以为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其实是她不喜欢闻药味,更怕苦。她宁愿留一碗血,也不想喝一口药。 羊角辫显然不知道这个,还信誓旦旦地指着她包袱里的各种宝贝说着:“你放心,一日也就三次,连吃一个月……” 徐颖此时宁愿自己是个傻子,很没骨气道:“能不能不治了?” “不治?”羊角辫不明白了,“为什么啊?” 徐颖的原因难以出口,羊角辫也从来没有见过害怕吃药的人。谁来到神医谷,那不是态度虔诚地求医问药,好了之后,再千恩万谢地送来礼金。 羊角辫虎着脸,盯着徐颖,希望从她脸上找到原因。 红豆适时插了一句:“我们姑娘怕喝药怕苦,以前相思姐姐说,要姑娘喝药,简直像是要杀了她一样呢。” “嘴碎的丫头,又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不准再提了。” 羊角辫似懂非懂地点头,很好心地建议道:“要不然,我喂你喝药的时候,先给你打晕,或者迷晕了再灌进去?” 徐颖想了一会,看着羊角辫态度诚恳,问道:“可以这样?会不会影响药效,或者我吃多了迷药会不会变傻?” 羊角辫摇头,“放心。” 两人又认真探讨了一会,关于喂药和迷药的事情。一旁伺候的红豆听了,冷汗直流,这两人该不会都傻了? 不行,回来要告诉赵公子一声,这两人太不靠谱了。 话说赵鸿飞刚来了瑜园,就听到了一声大哭。原以为是赵国公东府赵瑜赵二爷的哭声,凑近了,才发现是东府老爷赵风趴在瑜园的主卧房里桌子上,泣不成声。 身边的赵瑜脸上神情有些奇怪,旁边的东府夫人孙氏满脸尴尬。其他的丫头,也都跟着赵风,抽抽搭搭起来。 只是,凑近了细看,才发现几个丫头是装得。趁着用帕子擦眼睛的时候,还四处瞟了。 赵鸿飞刚安慰了两句,就听到外面有人哭着进来。 “我的好妹妹,怎么才几天,你就这么给去了啊。”顾瑞珠哭着就进来了,一进来就坐在床榻的脚蹬上,趴在床上哭得伤心极了。 身边的秀儿也穿着一身孝服,在旁边哭着。 “亲家太太小姐到。” “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这群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姐姐,你怎么这么命苦。” 一个娇滴滴的女孩,扶着韩夫人就进来了。 赵风哭了好一会,终于止住了,听到亲家来了,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屋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孙氏连忙拽着顾瑞珠,道:“我先扶老爷回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是长嫂,又擅长理家,好好操持了,莫要让人看了东府笑话。” “是,”顾瑞珠问道:“那妹妹的丧事,以什么规格办?二弟现如今也只是不入流的官,不到五品,媳妇儿是没办法封诰命……” “还想要诰命,我……”孙氏自觉失言,马上补救,“此事容我同你父亲商议一下,再给个章程。” “明白了。” 赵风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本来还是要继续过来的,可是,赵颂带过来的大夫说是需要将养,就又躺倒床上了。 “我那儿媳妇儿,聪慧灵巧,比我的几个儿子女儿都要贴心。丧事一定要办得隆重,至于诰命身份?老二,你去给刺史大人那边传个话,带上钱,给瑜儿一个从五品的头衔,让韩氏以孺人身份下葬。” “这……”赵颂面露难色,不想应承。但是,看着兄长的态度,这事必须办成。办不成他可就从床榻上下来,自己去了。 “我让瑾哥儿去吧,他在刺史府公子熟悉。说话办事,或许比我这老脸还管事了。” 赵风听了这话,方才点点头,安心躺下休息了。 另外一边,韩柔来了瑜园之后,没想到除了赵瑜之外,还看到了一个俊俏男子。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朝着赵鸿飞这边看着,器宇轩昂,英俊不凡。 在他面前,二姐夫真真是不够看了,要是能嫁给这人,那就…… 当娘的一眼就看穿了女儿的小心思,韩夫人也觉着赵鸿飞不错。如果是平时,说不定已经上去问清楚家住何处,可有娶妻这些话了。 赵鸿飞觉察到这目光,好像什么脏东西粘在身上,十分不自在。幸好这里,也不需要他做什么,跟顾瑞珠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之时,那对母女的眼睛还盯在他身上。这一切,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看了去…… 54 美女身死起波澜2 韩夫人趁着顾瑞珠出去分派事情,赵瑜跟着孙氏去主院的空档,拽了个小丫头就开始打听赵鸿飞的事情了。 这高门大户里的丫头,哪个不是心思灵活的。听了韩夫人的问话,加上韩柔的表情,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要说这赵公子,本来是泸州青山县人,家里略有薄产,父母早亡。西府二老爷欣赏他的才气,便把人接到府里的梨香院里住着。 日常用度都参考西府赵嘉赵二爷,每日也是和府里的少爷们在一处念书。听夫子说,他的学问最好,很是有望科举一途。只是,……” 韩夫人听到这里,简直乐开花,这真是为自己女儿准备的。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些铜子儿,给了小丫头让她继续说。 “他是定了亲的,只是那未婚妻很小,才十三岁吧。” 韩夫人听到对方定亲,心中有些不快,但是很快就转而问道:“还未过门?” 那丫头道:“没呢,听说家里没人了,被接过里在梨香院里住着呢。” “还未过门就住到夫家,这怕是童养媳吧。” “府里也很多人这么说呢。”小丫头继续道:“两人以兄妹相称,赵公子很是心疼这个妹妹呢。” 韩夫人听了,面露喜色,拽着女儿韩柔一边去商量了。 这个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不很起眼的丫头,恶狠狠地看了她们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又跟了上去。 韩夫人道:“女儿啊,你看看这个赵鸿飞如何?” “可是他已经有了妻子,女儿过去,总不能做个妾吧。” 韩夫人冷笑道:“只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已,还能比得上你了。到时候让你父亲多给你陪些嫁妆,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韩柔害羞地笑着,眼里好像已经看着自己穿着凤冠霞帔,被一群人祝贺了。 “只是,我觉着姐姐在赵国公府的日子更好啊。娘,您为什么不同意女儿……” “这个事情,再也不准提了。”韩夫人道:“赵国公府里的爷们除了西府老爷之外,其余各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再好的家世,也不够他们这么败啊。左不过十来年的光景,这家就要败了。女儿,你可不敢犯糊涂啊。” 韩柔听话地点点头,又和韩夫人说了一会话。 两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假山那里,那个不起眼的丫头竟听了个全。 早就听说东府里头不干净,今日竟然是看全了。真是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呆了,赵鸿飞心里又起了搬出去的想法,房子早就找好了,只要搬过去就行。 要不是义父觉得这里更安全,赵鸿飞早就在外面住了。 赵鸿飞一回到梨香院,就看到羊角辫在给昏迷的徐颖喂药,心下大惊,连忙问道: “明珠儿又怎么了?怎么又昏迷了?” “没事没事,只是喂了迷药。” 红豆一脸复杂,支支吾吾地把下午两人的讨论,一股脑儿说给赵鸿飞了。 赵鸿飞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十分宠溺地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真是胡闹,害得我还以为又犯病了。” 55 赵鸿飞又和羊角辫了解了一下情况,才去了书房,那边已经有一个灰衣老者在等着他了。 “苏焕的事情,都办妥了?” “苏小侯爷已经送到边关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是斥候了。” 赵鸿飞握紧拳头,“斥候?是他自己要求进去的?” “正是,那位公子心意已决,旁人的劝说也不听,直接就入了那里了。”灰衣老者道:“要不,属下把他硬塞到前锋营里,和徐家军一起操练?” 赵鸿飞摇头,“其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自从原定国公徐宁之女徐皇后过世,都道战神已死,北辽、大燕还有南疆三地都蠢蠢欲动。都想找个机会攻打大烽,就算是拿不下来,多少也能沾点好处。” 赵鸿飞冷笑,“就凭他们的那点人马,想在大烽捞好处,还差了点。边境贩马的生意如何?” 灰衣老者听了这个,脸上神采奕奕,“主子您就放心吧,有我们几个老骨头看着呢,不会出岔子了。” “你们都是多年跟随义父之人,我当然相信。只是,朝廷最近应该有所动作吧。” 灰衣老者忽然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赵鸿飞手上,“这是朝廷最近的动向,可能会有大动作……” 梨香院里,徐颖刚醒过来,就听到外面有人禀告:“瑾园打发人来找小姐过去一趟呢。” 徐颖刚醒过来,坐在床边,问道:“是谁请我过去的?” “是东府瑾大少奶奶,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小丫头说话间有所躲闪,一看就知道是有话藏着了。 “你是瑾大少奶奶的丫头?” “奴婢是东府瑜园里伺候二少奶奶的。” 徐颖瞧着小丫头也没什么,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到了那里,才知道有一场怎么样的闹剧在等着她了…… 56 若是别人死了媳妇儿,多半是要哭上几日的。可是,韩嫣死了,赵瑜的脸上是半点都看不出来悲伤。还不如他爹,都哭晕过去了。 这几日过来的人偶尔说起来这事,孙氏也是叹气可惜,边抹泪边向外人诉说。什么韩氏真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媳妇,孝顺父母,敬重长辈,爱护弱小。 天上地下的,好像就只有韩氏能称上好媳妇儿了。 屋里做针线的赵越阳听了这话,脸色不虞,心里头是有一股气,就是没处发作。只能找了身边的小丫头撒气,“下作的东西,家里是缺了你吃了,还是少了你穿了。做出这等事情,让别人笑话。 外面抹得再光,里头都脏了,哪里藏得住,打量别人都是傻子,都不知道?只不过不当面说罢了,还真当是谁都看不出来了。” 小丫头被训得有些懵,搞不懂到底哪里惹了这小祖宗不高兴,愣愣是挨了一炷香的骂,也不敢还嘴。 这一日,赵瑾专门过来找了兄弟,把一份文书交给他,十分羡慕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比我先升上了五品。虽说不是个实缺儿,但面子上好看啊。” “兄长说哪里话,小弟也是走运而已。若是论起本事,哪里比得上兄长半分。莫说兄长,就连嫂子,我也只能望其项背了。” 这一番话说来,赵瑾心里还是舒服了一些。“得了个孺人的头衔,那韩氏也不亏了。以后若是再续弦,找个身子骨好的,家世不错的。 你看看韩氏跟了你也有几年,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老太君喜欢热闹,若是有个小的经常在她那里闹闹,一定也能把你挂在心上了。” “老太君什么时候请佛回来?” 赵瑾算了算日子,“快了吧,家里的表妹快寿辰了。每次这个时候,北边都会送来贺礼,小姑姑也会来信。 老太君之前最疼爱这个女儿,不然怎么会那么疼爱林表妹了。林表妹那模样,一等一的好,你就没个想法?” 赵瑜好像受到惊吓,赶紧后退,“兄长可别吓我,刚还说了要让我娶个身子骨好的,生几个崽子的。 林表妹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生下来刚吃奶的时候,就开始吃药了。这能好了?再说了,林表妹如今才十三,一直跟嘉儿在一处养着。 就算是要好,也是他们两个才是。” 赵瑾点头,“倒是没让美色迷了心。” “那是,弟弟我还是知道什么人能沾,什么人不能碰了。”赵瑜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在赵瑾耳边低语几句。 赵瑾的嘴慢慢咧开,好像是白得了不少银子一般,在赵瑜身上锤了一拳,“那陈家姑娘,也碰不得。她娘亲可是和西府二夫人关系不错,有丰厚家底儿,而且有个侯爷舅舅呢。 至于另一个吗,或许……” 赵瑜也笑着点头,眼神对上兄长赵瑾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幕估计只有两人能明白了。 按规矩是要停灵七日,然后再发丧的。 这七日内,韩柔一直过来赵国公府里,找人。韩夫人是希望她碰见赵鸿飞,而韩柔却是时时盯着找自己姐夫赵瑜。 忽然有个眼生的十四五岁丫头,端着两杯茶水,往过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住裙子,眼看就要倒了,茶水就要倒在韩柔身上之时,眼疾手快地扶着旁边的柱子。 茶是没倒在韩柔身上,只是茶杯在她脚下碎了,还溅湿了韩柔的裙角。 那小丫头赶紧跪下来,连连磕头求饶。 韩柔心中气恼,这裙子是不能见水的,一沾了水,就不能穿了。可这毕竟是在外头,若是因为这个苛责丫头,对名声也不好。 韩柔笑着扶起丫头,也没有苛责,只是让她擦干净。那丫头面上千恩万谢,可转过头去,却换了一副得逞的模样。 赵瑜回来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娇弱美人,撩开外褂,露出里面半湿的,能一眼看透的襦裙。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还有那小脚,简直…… 韩柔本来在内室里,等着那丫头拿来干布擦拭。可谁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几日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还是这样一副急色模样,心知他对自己也挺满意。 心里万分欢喜,但是,面上还是矜持一下,半推半就之下,亲亲抱抱了几下,互换了贴身物件儿,就满脸酡红叫来丫头从小门走了。 赵瑜得了物件儿,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鼻下闻了闻,才藏到了衣襟里,收拾好了,出去迎接来客了。 徐颖被羊角辫拽着,不小心就看到了全部场景。 羊角辫看得是意犹未尽,托着腮帮子,问道:“果然还是真人比书里写得精彩,什么欲拒还迎,欲语还休,妆罢问夫郎胭脂什么……” “我应该让顾秋把你的话本都收了。” 羊角辫跟着点头,“收了收了吧。” “这么配合?” 羊角辫笑道:“我不准备买书了,那老板说有带图的,更精彩。 哥哥说我不通人事,要多学多看。” 徐颖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上回不是说韩嫣这病不严重吗?怎么才几日,就过世了。” 羊角辫点头,也很疑惑,“她确实不严重,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就死啊。” “人还没放进棺材,要不……” 羊角辫连连点头,拽着徐颖就跑过去了。 徐颖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一时半会估计是想不起来要买带图的书了。只是两人还未走到灵前,就听到哭声震天…… 57 顾瑞珠穿着一身孝服,扶灵哭泣,身边的一众丫头婆子也低头呜咽。 徐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聋了,连忙找了个清净地方,和羊角辫躲了过去。 羊角辫指着正在哭泣的众人,问道:“这都是韩嫣的家里人?” 徐颖摇头,“她家里就来了她妹子,也就是刚才在卧房里和韩嫣夫婿玩闹的那个女子。” 饶是羊角辫不通世事,也知道,姐姐尸骨未寒,妹妹就在姐姐房间里和姐夫玩笑,是件很不对的事情了。 “我猜,这韩嫣的病本来不重,八成是被夫婿妹子,还有周围人给气死,或者是逼死的吧。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看着是光鲜,可是这么个死法,还真是憋屈啊。” 徐颖道:“何尝不是呢,这高门大户里头的水可深着呢。就算是顾府,那在金陵城里也算是数得上号的世家了。 你以后要嫁给长房三公子顾秋表哥,以后说不准也是这般过日子呢。” 羊角辫道:“出谷的时候,哥哥说了,我要是觉着日子不舒坦,随时可以回神医谷。” 徐颖看了看她,半晌才道:“你倒是比好多勋贵世家皇亲贵胄的千金小姐,还要舒服了。什么也不用学,什么也不用管,受了欺负,还有人替你撑腰。” 羊角辫得意地笑着,也不说话。 两人坐在那里,看着一群人,在韩嫣的灵前声嘶力竭般卖力哭着,周围全是蜡烛香火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 羊角辫本来想先回去梨香院等着,晚上再过来查看。可是,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东西两府的几个姑娘,都来了。 除了弱不禁风的林染秋生病不能来之外,赵府的三个姑娘赵迎夏、赵婉秋,还有赵越阳三人都来了。另外,还有陈府小姐,跟赵嘉一起过来了。 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到灵前抛头露面,只能是在屋子里坐上一会。 赵迎夏道:“这段日子,府里真是不太平了。先是大姐姐刚出嫁,当天晚上就出事。然后再是徐妹妹也染了病,挪到外面去,近日刚养好了。 谁想到,瑜二嫂子就过了,林妹妹的病又犯了,唉,真是祸不单行啊。” 赵越阳道:“二姐姐说的是,要不然请些道士和尚,在府里做法,驱驱邪气。说不定就能好了呢。” 赵婉秋道:“四妹妹说得有理,只是,这事情还要母亲同意,方可进行。” 陈府小姐提议道:“眼下正有个好日子,佛诞日,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一趟相国寺吧。” 赵迎夏一听,拍手道:“这个主意甚好,只是由谁去说呢。” 接着,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赵嘉,只见他还魂不守舍地看着一处,正发呆呢…… 58 “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说了半天府上的事情了,你也没个反应。” 赵嘉心里想着别的事情,看着几个姐妹都盯着他看,赶紧讨饶,“好妹妹,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赵越阳白了他一眼,道:“马上就要佛诞日了,老太君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趟相国寺吧,最近府里的事情着实不太好,去那里拜拜也放心些。” 赵婉秋也应道:“若是能出去游玩一次,也真是件好事。” 陈家姑娘陈栖梧看着赵嘉的兴致不高,知道他心里惦记什么,便开口道:“叫上林姑娘一起,指不定去了之后,心情大好,病也能好些。” 赵嘉一听,就来了兴致,和众姐妹以及徐颖羊角辫开始筹划去相国寺一事。 羊角辫心里记挂着韩嫣的事情,聊了一会,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她走了,屋子里的几个才有机会找徐颖说悄悄话了。 赵越阳最是口无遮拦,单刀直入,便问道:“明珠儿,你和薛姑娘走得近,可知道她是哪里人士,都许给顾家长房了。而且她通身气派,没道理是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吧。” 赵迎夏看了她一眼,隐约有责备之意,可还是把目光朝着徐颖看过去,也很好奇。 陈家姑娘陈栖梧就更是好奇了,原本跟着母亲过来,就是想要找个好亲事。顾家赵家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就是顾秋和赵嘉了。 顾秋比自己大了四岁,赵嘉和自己一般大。可是,听母亲的意思,更希望能把自己嫁入顾家去。 只是,才刚来,却听说顾秋的婚事已经定了,并且是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小女孩。陈栖梧有些可惜,也对这姑娘很好奇。 徐颖当然不能说出来羊角辫薛舒天是出身神医谷,三个哥哥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一个掌管神医谷,一个掌管点评天下武林人士的天象楼,一个是掌握了天下一半药材。 “她好像出身杏林世家,家里长辈可能与顾家有情分,所以,才定了这门婚事吧。” 赵嘉道:“那就对了,表哥小时候身体不好,舅舅好像把他送到什么地方修养了。回来之后,就学了一身的医术。” 赵迎夏道:“说不定是和那小姑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颇有情分,所以两家才定下这婚事吧。” 赵越阳皱眉,“只是,这女孩的年纪也太小了点,顾家表哥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啊。” 赵婉秋道:“既然是两家家长定下的,必然之后的事情,相比已经张罗好了吧。” 赵嘉点头,“三妹妹说得有理。” 又坐了一会,羊角辫回来了,又坐在了徐颖身边,悄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栖梧眼尖,瞧见了,“大家快瞧,两人避开我们,在说悄悄话呢。” 赵越阳一听,赶紧坐过去,挠徐颖的痒痒,嘴里还说着,“让你们两个说悄悄话,都不带我们,还敢吗?还敢吗?” 羊角辫在磕着瓜子,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打闹。 赵婉秋在一旁看着,小声道:“好了,好了,越阳,别闹了。明珠儿,最近刚好了,可别再出什么事情了。” 陈栖梧问道:“两人避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大家听听。” 羊角辫也不瞒着,直接道:“刚才出去的时候,瞅见瑜园的二爷了,在和几个下人们说话。在内院里唱个十番戏,外院再请上道士和尚做些法事。” 陈栖梧听了皱眉,“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悄悄说的。” 羊角辫道:“只是以前没有见过别人家里办大事,有些好奇。怎么主人家,不去和戏班子管事说事情,反而去拽着一个十三四的小戏子说话呢。” 众人听出不对,面面相觑,还是赵嘉反应过来,赶紧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赵越阳道:“可能是你看错了吧,瑜二哥哥哪里会自己吩咐事情。” “或许吧。” 59 羊角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徐颖拽了袖子,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回到梨香院里,羊角辫才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们几个说清楚,韩氏并不是因为疾病过世的,恐怕另有隐情,就这么让她不明不白死了?” 徐颖道:“命数已定,就算不是疾病死的。她左右也活不过这个月了,若是她自己的选择,或许不揭露出来,倒是合了她心意。” 羊角辫道:“这高门大户里的事情,果然是复杂。明面上你来我往,和和气气,欢欢喜喜,可是背后还不知道是怎么编排呢。 今儿还没给你说完,那瑜园的公子赵瑜,刚死了媳妇儿,还有心思在院子里调戏小戏子。如果不凑近了看,我都看不出来,那小戏子竟然还是咱们熟悉的呢。” “咱们熟悉的?” 羊角辫一脸鄙夷道:“不就是韩氏的妹妹韩柔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戏子的衣裳穿着,和前任姐夫说小话呢。” “这赵国公府里,这事情还真是乱啊。” 就在众人以为,韩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之时,府里忽然发生另一件事情。 “我真是不知道他竟然能做出这事情来啊,这可如何是好?”孙氏拿着帕子呜呜地哭起来,身边的顾氏也一脸无奈。 赵瑜跪在地下,身上的衣裳都乱糟糟的,好像刚从床上拽下来。他身边还跪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的,不是韩柔,又是谁。 “你们两个竟然能被男方家里捉奸在床,还一纸诉状送到了官府。”平时老好人孙氏,此时也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韩柔骂道:“那人是你未婚夫,完全的无赖混子,你自己摆脱不了,就来招惹别家人。 当真……”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拍到韩柔身上,赵瑜男人了一回,替她挡下,一脸无所谓道:“母亲,那家也太不识抬举了,都好话说尽了,也还要闹到官衙。 打量着我们府里怕他不成,只要写个折子递上去,我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顾氏道:“你当别人是小门小户里的?那人的姐姐已经被封为嫔了,若是怀上龙嗣,指不定就要成为妃子。 你跟这样的人家去闹腾,吃亏的还是咱们,还是你在皇宫的堂姐。” 孙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瑜哥儿,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就算是有了越阳,我也是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 也没指望你回报我什么,只是,期望你能和和美美一辈子。这一次,估计是要动老爷的关系,才能摆平了。” “啊?要让父亲知道,”赵瑜瞬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歪倒了,两眼无神地看着前面,“那还不把我给……” 60 赵瑜跪在地下,身上的衣裳都乱糟糟的,好像刚从床上拽下来。他身边还跪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的,不是韩柔,又是谁。 “你们两个竟然能被男方家里捉奸在床,还一纸诉状送到了官府。”平时老好人孙氏,此时也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韩柔骂道:“那人是你未婚夫,完全的无赖混子,你自己摆脱不了,就来招惹别家人。 当真……”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拍到韩柔身上,赵瑜男人了一回,替她挡下,一脸无所谓道:“母亲,那家也太不识抬举了,都好话说尽了,也还要闹到官衙。 打量着我们府里怕他不成,只要写个折子递上去,我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顾氏道:“你当别人是小门小户里的?那人的姐姐已经被封为嫔了,若是怀上龙嗣,指不定就要成为妃子。 你跟这样的人家去闹腾,吃亏的还是咱们,还是你在皇宫的堂姐。” 孙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瑜哥儿,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就算是有了越阳,我也是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 也没指望你回报我什么,只是,期望你能和和美美一辈子。这一次,估计是要动老爷的关系,才能摆平了。” “啊?要让父亲知道,”赵瑜瞬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歪倒了,两眼无神地看着前面,“那还不把我给……” 赵瑾道:“这会子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去外面偷吃,也不看好了。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真是没人能救你了。” 61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二公子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上回在街上遇到的时候,他还请我喝酒来着。” 顾瑞珠冷笑,示意秀儿不用再捶腿了,而是让她去把梨香院里的徐姑娘找来。 “找她做什么?”赵瑾道:“你不是已经不打算,给敬安王府的二公子和她牵线搭桥吗?怎么这会却要让人请她过来?” 顾瑞珠揉了揉脑袋,叹了口气,心中感觉到无比疲惫,“那徐家姑娘身份不低,不比府里的染秋表妹差。” 赵瑾心中一紧,“你说反了吧。林表妹的爹爹,到底是一州刺史,三品大员,也算是封疆大吏了。当年姑姑嫁过去,也没人说是低嫁了。 况且林家底蕴深厚,好几代的书香世家,出来不少读书人。在以后的朝堂上,也是大有可为的。 徐家要是厉害,哪里会让一个千金小姐,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寄居在别人家里。” 顾瑞珠脸上露出疑惑,“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那姑娘的气势派头,还有衣着打扮,才真真像是京城里头勋贵世家的千金小姐。 比照咱们府里的这几个姑娘,衣着谈吐,都是高了不少。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说她的爹爹是替圣上办差,还知道我们顾家好多事情。 你倒是给我说说,哪一家的小家碧玉,会如此?” 62 这倒真是把赵瑾给难住了,“那你说,这徐家姑娘的来历究竟如何?” 顾瑞珠笑着,“我是不清楚,但总归不是那没根基的小门小户家的。能让敬安王府吃了亏,还不能反抗的,想必是有大来头的。 你最近慎重些,二公子是没有打算报复赵鸿飞。可别柿子捡软的捏,找了你的麻烦,到时候可别让我知道。” 赵瑾笑着,在顾瑞珠脸上摸了一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又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穷头百姓,想算计我,那也要掂量掂量身后的赵国公府啊。” 顾瑞珠点头,“那倒是,咱们这样的家里,有祖宗的功劳在,只要不是谋逆大罪,哪里会真出了什么事情。” 赵瑾点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没一会,秀儿就带着徐颖来了瑾园。 这边羊角辫却被叫到了西府的内院里,二夫人顾氏还有陈夫人都在上面坐着,旁边是陈栖梧,还有赵迎夏两个作陪。 羊角辫刚坐下,还没说什么话,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金陵顾家长房顾三爷到。” 接着,顾秋难得穿着见客的锦袍玉带,连不怎么用的玉冠都戴上了。羊角辫看了一眼,心道:这厮打扮起来,还真是不错,妥妥的一个浊世佳公子,风度翩翩,姿容优雅。 陈栖梧和赵迎夏的脸不禁红了,两人都是到了十四岁,可以许人的年纪。看到了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儿,当然是有些害羞。 只是,两人也都知道,这顾秋已经有了媳妇,那为何今日还要在这里一起见面? 63 却说这顾秋原本是打算待在百草堂里,研读医书,顺便帮忙看着表弟赵鸿飞,省得他又做出什么事情来。没想着要走动这些亲戚的,可西府夫人顾氏却把羊角辫叫过去了。 赵鸿飞当下就让人给他捎了信,让过来照看一下。羊角辫以前没怎么和外人打过交道,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出点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所以,顾秋才火急火燎跟过来,这倒是让在座的其他几个人有些疑惑了。 顾氏看着一身盛装的侄儿,又看了看旁边的陈家姑娘陈栖梧,还有羊角辫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秋儿,这次到了姑苏,在哪里落脚,怎么也不先过来一趟,当真是疏远了?” 顾秋道:“姑姑说哪里话,我今年也十八了。读书又不成个样子,也不会做官,就想着打点一下家里的生意。 索性我以前身体不好,和大夫药材也多有接触,就想现在药铺里学着点。通些庶务,以后也有个营生不是。” 顾氏皱眉,二房只她和陈夫人两个孩子,没个兄弟侄儿。看着长房堂兄的孩子,心中有些亲切,便多了些关照:“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官的,实在不行,花点银子捐上一个官儿,也不图那实缺,只是披着一层官皮。 以后说起来,也有面子不是。这事,我写信给你父亲说一声吧。” 顾秋有些为难,不过长辈盛情难却,便只是笑着不说话。 50 韩家秘辛 “别只是了,你这次病好了,我和太太说一声,让你和我一起理事。”顾瑞珠开始憧憬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些想不到的地方。你是个细心人,在旁边帮着,我也轻松轻松。” 两人说了会子话,赵瑜就从外面回来了。一身的脂粉气,熏得顾瑞珠咳嗽了几声,韩嫣的眼里倒是淡淡的。 顾瑞珠登时就走去,揪起赵瑜到外间,就开始教训。 韩嫣躺在床上,直直看着床顶的帐子。她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赵瑜时,锦袍玉带、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儿,一番波折,最终如愿嫁入赵家…… 顾氏和孙氏坐在一起,也说起来韩嫣的事情。 “已经这副模样了,那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 后面的话,孙氏不说,顾氏也能明白了,脸上戚戚然,略显伤感,“真是个惹人心疼的孩子啊,只可惜福薄。通知她家人没有?” 孙氏言辞闪烁,表情也极不自然,道:“家里人最近就来看过几次了,好像也是有所准备。她的那个小妹妹,还来我这里求过,想要过来照顾,被我驳了。” 顾氏点头,道:“她那小妹妹今年好像刚十四吧,还没说亲事。府里也不是没人,要是被外人听到这事,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了。” “我也这么想着,只不过他们一家人大老远过来,也没个地方落脚。我就让人打扫了别院,让他们先过去了。” “一家人?” 孙氏点头,细细说了,顾氏一阵唏嘘。 却说那韩家虽不是什么勋贵世家,但也算是书香世家。只是这书香传世的家族,最近几代男丁确实艰难,这一辈可怜兮兮才一根独苗韩云。 上面三个姐姐,大姐远嫁,帮衬不了什么。二姐便是这韩嫣了,还有个三姐,今年不过十四。原本是定了亲事的,是个姓郭的人家。 可是,原本看着好好的男子,家中老父亲过世,自己承了祖业之后,却日日流连南风馆,再不然就是和些无赖混子去那赌坊。 韩家二老实在是不想女儿嫁过去受苦,本想找个中人说和一下,把这亲事给退了。可是,谁成想那男子倒是赖上了,怎么也不肯答应了。 还说是这小妹就是死,也是他们家的鬼。 后来,男子去韩家闹事之时,看到了韩云,一下惊为天人。瞬间变了口风,说是要是能娶了这云哥儿,就不要…… “竟有这样涎皮赖脸的货,”顾氏义愤填膺,厉色道:“韩家就没有报官?” 孙氏面露难色,“那也没用,那男子姐姐好像刚住进了朝华宫里,被圣上连宠了好几夜了。底下人,哪里敢管她兄弟的事情。即便是要管,那也不是这个时候。” 顾氏脸上露出无奈,刚才的气焰好像被根针戳了一下,瞬间瘪了,“若是如此,也难怪瑜儿媳妇那么个要强的人,也在娘家人来了之后,病情更重了。” “那家里既然放出话来,让韩家把儿子女儿,总要给一个。不然,他就告上公堂,反正已经闹到这个时候,谁都没脸了。” “唉,韩家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人了。” “也是我那儿媳妇,命苦吧。” 这边瑜园里,又请来了几个大夫,一一给韩嫣把脉。 “这病还有没有得治,”赵瑜语气平淡,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媳妇儿,还不如一边的顾瑞珠了。 “大夫,你尽管开方子。只要能把人救回来,钱和药材,我们府里是断不会缺的。” 那些个大夫,都只是捋了捋胡子,闭了眼摇头。平日里,病不太严重的时候,都不敢开重药。何况现在,万一到时候吃了药没好,反而死了。 自砸招牌是小,就怕这些公侯世家秋后算账,那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亲家太太小姐来了。” 顾瑞珠赶紧起身,跟韩嫣道:“你娘家人来了。” 韩嫣连忙起身,让丫头们给自己换上件鲜亮衣裳,又理了理鬓发,擦了胭脂,才让人把母女二人迎进来。 顾瑞珠一看,这亲家太太年纪四十出头,一双三角眼,塌鼻厚唇,却生出了旁边俊俏的三丫头。想来,和韩嫣一样,韩柔也是随了父亲了。 只是,这姑娘和韩嫣的落落大方不同,进屋后低着头,含羞不敢看人,显得一股小家子气。 “比先前的时候,这三丫头倒是水灵了不少,可许了人家?”顾瑞珠笑容亲切地挽着韩柔的胳膊,却是和亲家太太说话。 母女二人眼里闪过一丝躲闪,顾瑞珠就知道这其中怕是有些事情。不想多事的她,只是应付了几句,然后又和韩嫣道了别。 “身边几个丫头里,我就放心秀儿。待会我让她过来,有什么事情,你让她告诉我。我就算是在西府那边办事,也能放心点。” 韩嫣点头,答应着,“多谢嫂子费心了。” 顾瑞珠真要走,就看到那三姑娘怯生生抬头看了她一眼。顾瑞珠眼尖,一下子看到那姑娘眼里闪过的一抹喜色。 又看到了那女孩脸上擦着最时兴的胭脂,而一身不起眼的青色罩衫内,居然穿着水红色的雪云纱襦裙。 雪云纱质地轻柔,垂感极佳,只是沾水即透,又极不透气,动辄便会起褶皱。虽说用这做裙子,行走间最是有风情。 但也只是舞姬还有青楼女子用来吸引男子,才会穿这裙子。 这闺阁小姐,平日里罕有机会见到外男,谁会准备这种衣裳。 顾瑞珠心火直冒,但是又不敢发作,只能在回去之后,把这一番话告诉秀儿,指点了几句,赶紧打发秀儿过来照应。 秀儿过去之时,韩嫣已经下床,自己穿好了衣裳,戴好钗环,眼里又有了光彩。见她过来,还笑盈盈地跟她说,想吃枣泥白糖糕。 “我倒是知道府里最近从外面找来一个专门做糕点的厨娘,做出的糕点几位小姐都特别喜欢。每天都忙不过来呢,我这就过去给您传话。让她先紧着您去做。” 韩嫣笑盈盈地点头。 当天夜里,徐颖刚走回梨香院里,就听到赵国公府里敲了四下事鼓…… 51 万事皆不惧,唯怕一苦字 梨香院里赵鸿飞也听到了鼓声,再联想到之前徐颖说的,“十日起丧”这话。算算日子,今日不是刚好十日吗? 若是当时没有把明珠儿带走,那起丧的主角是不是会换人? 想到这里,赵鸿飞瞬间有些后怕。 正想着,徐颖就掀了帘子进来了,“赵大哥,外面人传话说是东府瑜园的少奶奶没了,我想过去看看……” “刚死过人的地方,阴气重,本来就不是你们女儿家过去的。况且你年纪还小,又是刚刚病愈。 咱们这边我过去一趟,到瑾园那边帮衬一二,就算全了礼数,你便不用过去了。 安安心心在梨香院里和薛姑娘一处待着,好好将养身体才是正事。” 赵鸿飞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徐颖的身形,断定:“本来还有些肉的,前阵子那场病,之前的肉都没了。 若是外人看了,还不定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徐颖笑得灿烂,“赵大哥说笑了,别人只会说是你爱怜孤女,大发善心才收留我,才不会如你这般说了。” 羊角辫这会也进来,插话道:“你就听他的吧,明珠儿,你这身子确实要好好养着了。身上的毒也该着手解了,不然,到时候嫁人了,子嗣方面可能会有些问题。” 赵鸿飞咳了两声,道:“你们两个先说着,我让青松留下,有什么想要的,或想知道的,告诉他就行了。 他在这里算是老人手了,知道得也多,哪里都熟得很。” 徐颖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着刚才子嗣的问题,只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羊角辫道:“你身上之前被人下过毒,一种能让是痴傻,一种让人体弱。下这两种毒的人,心都黑透了。” 徐颖奇怪,“你向来不说三到四,只顾自己自在,这次怎么说这么多了?” “这两种毒原是神医谷的东西,因太阴毒了,害怕影响子孙福禄。因此,父亲在时,已经把药方还有毒药都销毁了,至于你身上的这个,就不知道来源是哪里了。” “太过阴毒,具体是指什么?” “这痴傻之症,是可以传给下一代的。”羊角辫道:“至于体弱,那便是身边有人得什么病,你也是极容易就染上的。 若是在瘟疫之时,扔到患病之人身边,哪怕只是一盏茶时间,你也绝对是要染上的。 若是能坚持服用的,会在某一时刻悄无声息地死去,最好的仵作都验不出来。” 羊角辫笑着,“这人八成和你们家里长辈有深仇大恨,要让你体弱多病。就算侥幸好了,也要让你的孩子痴傻终生。” “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这两种毒的奇特之处了,中毒时候可以同时。但是要解毒,只能解一样。若要解那痴傻之毒,就需要用到千叶紫罗。而若是要解开体弱之毒,需要有雪莲果。 千叶紫罗能解开痴傻之毒,却彻底坏了身子,毁了根基。以后即使想要治疗体弱之症,也是难如登天。 用了雪莲果,当下就彻底成了傻子,再无可能恢复正常。若有子孙后代,也是痴傻者居多。” 徐颖垂下眼帘,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下毒之人,看来是非常恨徐家啊。” 羊角辫说完这些,却没有看到徐颖眼中有任何恐惧神色,好奇地问道:“一般,我说这么严重的时候,都会有些变化。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没事人一样?” “能害我的人,来来回回也就定国公府的那几个。只是我想不到他们竟然会用到这么厉害的药。”徐颖笑着,“你身为神医谷谷主的妹妹,应该是有方法可以解毒吧。” 羊角辫一蹦,坐到桌子上,晃着双腿,笑得很得意,“那是自然,对别人来难如登天。就算是倾尽全力,你也活不过十五岁。 可是要是我的话,半年内让你彻底解毒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呢,赵鸿飞不想让你知道,怕把你给吓坏了。所以,我也就计划慢慢一点点,在你饭菜里加点东西,加上针灸,花上个一年半载也能拔出你身上的毒。 只是,之前那次昏迷之后,你的身体好像弱了不少。原先的法子,倒是不能用了,要你好好配合才可以。” 看着羊角辫跃跃欲试的目光,徐颖头皮发麻,心里一阵不妙,“要我怎么配合?” 果然,羊角辫从身后掏出一个布包,里面瓶瓶罐罐,还有各种药包。 “不会,不会是要我全吃了吧。”徐颖想起之前闻到的药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别的都不怕,最怕苦。 以前,她生病了都尽量不吃药的,自己扛过去。 别人都以为她是巾帼不让须眉,其实是她不喜欢闻药味,更怕苦。她宁愿留一碗血,也不想喝一口药。 羊角辫显然不知道这个,还信誓旦旦地指着她包袱里的各种宝贝说着:“你放心,一日也就三次,连吃一个月……” 徐颖此时宁愿自己是个傻子,很没骨气道:“能不能不治了?” “不治?”羊角辫不明白了,“为什么啊?” 徐颖的原因难以出口,羊角辫也从来没有见过害怕吃药的人。谁来到神医谷,那不是态度虔诚地求医问药,好了之后,再千恩万谢地送来礼金。 羊角辫虎着脸,盯着徐颖,希望从她脸上找到原因。 红豆适时插了一句:“我们姑娘怕喝药怕苦,以前相思姐姐说,要姑娘喝药,简直像是要杀了她一样呢。” “嘴碎的丫头,又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不准再提了。” 羊角辫似懂非懂地点头,很好心地建议道:“要不然,我喂你喝药的时候,先给你打晕,或者迷晕了再灌进去?” 徐颖想了一会,看着羊角辫态度诚恳,问道:“可以这样?会不会影响药效,或者我吃多了迷药会不会变傻?” 羊角辫摇头,“放心。” 两人又认真探讨了一会,关于喂药和迷药的事情。一旁伺候的红豆听了,冷汗直流,这两人该不会都傻了? 不行,回来要告诉赵公子一声,这两人太不靠谱了。 52 瑜园美人陨,又来俏海棠1 话说赵鸿飞刚来了瑜园,就听到了一声大哭。原以为是赵国公东府赵瑜赵二爷的哭声,凑近了,才发现是东府老爷赵风趴在瑜园的主卧房里桌子上,泣不成声。 身边的赵瑜脸上神情有些奇怪,旁边的东府夫人孙氏满脸尴尬。其他的丫头,也都跟着赵风,抽抽搭搭起来。 只是,凑近了,才发现几个丫头手帕上有姜汁味道。趁着用帕子擦的时候,眼睛还直往四处瞟。 赵鸿飞刚安慰了两句,就听到外面有人哭着进来。 “我的好妹妹,怎么才几天,你就这么给去了啊。”顾瑞珠哭着就进来了,一进来就坐在床榻的脚蹬上,趴在床上哭得伤心极了。 身边的秀儿也穿着一身孝服,在旁边哭着。 “亲家太太小姐到。” “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这群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姐姐,你怎么这么命苦。” 一个娇滴滴的女孩,扶着韩夫人就进来了。 赵风哭了好一会,终于止住了,听到亲家来了,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屋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孙氏连忙拽着顾瑞珠,道:“我先扶老爷回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是长嫂,又擅长理家,好好操持了,莫要让人看了东府笑话。” “是,”顾瑞珠边用手帕拭泪,边道:“那妹妹的丧事,以什么规格办?二弟现如今也只是不入流的官,不到五品,媳妇儿是没办法封诰命……” “还想要诰命,我……”孙氏自觉失言,马上补救,“此事容我同你父亲商议一下,再给个章程。” 顾瑞珠只是红着眼睛点头,什么也没有说了。 只是吩咐了人给韩嫣擦身换衣之时,对着秀儿好一阵倾诉:“我昨儿晚上就睡得不踏实,将要醒时,便看着她一身鲜亮来跟我告别。 我原想留她,可是,在梦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也半点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她说完,就这么着着急急提灯走了。结果,今日就……” 秀儿当然知道顾瑞珠嘴里的她是谁,只是柔声劝了几句,说什么到天上享福去了,再也不用受这人间疾苦了。 直等到人们都把人收拾妥当了,顾瑞珠才稍稍停下眼里的泪。 再说赵风刚一回到院子里,被人七手八脚放到床上,还没一会,就已经醒了。他本来还硬撑着,想要继续过来瑜园帮衬着。 可是,赵颂带过来的大夫说是需要将养,孙氏说了半天,一定让人看好了,保证不出岔子,这才又躺倒床上了。 “我那儿媳妇儿,聪慧灵巧,比我的几个儿子女儿都要贴心。丧事一定要办得隆重,至于诰命身份? 老二,你去给刺史大人那边传个话,带上钱,给瑜儿一个从五品的头衔,让韩氏以孺人身份下葬。” “这……”赵颂面露难色,不想应承。但是,看着兄长的态度,这事必须办成。办不成他可就从床榻上下来,自己去了。 “我让瑾哥儿去吧,他在刺史府公子熟悉。说话办事,或许比我这老脸还管事了。” 赵风听了这话,方才点点头,安心躺下休息了。 另外一边,韩柔来了瑜园之后,没想到除了赵瑜之外,还看到了一个俊俏男子。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朝着赵鸿飞这边看着,器宇轩昂,英俊不凡。 在他面前,二姐夫就有些不够看了。要是能嫁给这人,那就…… 当娘的一眼就看穿了女儿的小心思,韩夫人也觉着赵鸿飞不错。如果是平时,说不定已经上去问清楚家住何处,可有娶妻这些话了。 赵鸿飞觉察到这目光,好像什么脏东西粘在身上,十分不自在。幸好这里,也不需要他做什么,跟顾瑞珠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之时,那对母女的眼睛还盯在他身上。这一切,都被暗中的锦绡看了去,那一双泪眼睛无比怨愤看着韩氏母女…… 53 韩氏自谋巧算计,不知身后藏黄雀 这高门大户里的丫头,哪个不是心思灵活的。听了韩夫人的问话,加上韩柔的表情,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更何况是出身韩府的锦绡。 一转眼,锦绡就收起了眼里的怨愤,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很妥帖,不太显眼,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受宠。 端着旁边地上的托盘,就这么进去了。 果然,韩氏母女抓着她,往手上塞了点铜子儿,就张嘴问赵鸿飞的情况,眼里流露出的热切,一点遮掩都没有,压根没注意到锦绡眼里闪过的轻视。 “要说这赵公子,本来是泸州青山县人,家里略有薄产,父母早亡。西府二老爷欣赏他的才气,便把人接到府里的梨香院里住着。 日常用度都参考西府赵嘉赵二爷,每日也是和府里的少爷们在一处念书。听夫子说,他的学问最好,很是有望科举一途。只是,……” 锦绡专门捡着韩夫人爱听的说,她倒是想看看一向想把自家小姐韩嫣踩在脚下的韩柔,最后到底会如何。 韩夫人听锦绡的说法,嘴都合不拢了,心想着,这真是为自己女儿准备的。连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些碎银子,给了锦绡让她继续说。 “他是定了亲的,只是那未婚妻很小,才十三岁吧。” 韩夫人听到对方定亲,心中有些不快,但是很快就转而问道:“还未过门?” 锦绡道:“没呢,听说家里没人了,被接过里在梨香院里住着呢。” “还未过门就住到夫家,这怕是童养媳吧。” “府里也很多人这么说呢。”锦绡继续道:“两人以兄妹相称,赵公子很是心疼这个妹妹呢。” 韩夫人听了,面露喜色,拽着女儿韩柔一边去商量了。 锦绡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脸恶心地拿出来刚才得的赏钱,用手帕包了,直接抛到墙外缺了,恶狠狠地看了韩氏母女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才转过身找了个地方听墙角去了。 韩夫人道:“女儿啊,你看看这个赵鸿飞如何?” “可是他已经有了妻子,女儿过去,总不能做个妾吧。” 韩夫人冷笑道:“只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已,还能比得上你了。到时候让你父亲多给你陪些嫁妆,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就等着做诰命夫人吧。” 韩柔害羞地笑着,眼里好像已经看着自己穿着凤冠霞帔,被一群人祝贺了。 “只是,我觉着姐姐在赵国公府的日子更好啊。娘,您为什么不同意女儿……” “这个事情,再也不准提了。”韩夫人道:“赵国公府里的爷们除了西府老爷之外,其余各个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再好的家世,也不够他们这么败啊。左不过十来年的光景,这家就要败了。女儿,你可不敢犯糊涂啊。” 韩柔听话地点点头,又和韩夫人说了一会话。 两人都没有发现,那个不起眼的锦绡竟听了个全。 而被韩氏母女两个惦记的赵鸿飞,早就离开,往梨香院走了。 他早就听说东府里头不干净,没想到今日竟然是看全了。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心里甚至又起了搬出去的想法。 房子早就找好,也收拾停当了,只要搬过去就行。 要不是义父觉得这里更安全,他早就带着明珠儿在外面住了。 赵鸿飞一回到梨香院,就看到羊角辫在给昏迷的徐颖喂药,心下大惊,连忙问道: “明珠儿又怎么了?怎么又昏迷了?” “没事没事,只是喂了迷药。” 红豆一脸复杂,支支吾吾地把下午两人的讨论,一股脑儿说给赵鸿飞了。 赵鸿飞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看着床上昏迷的人,“真是胡闹,害得我还以为又犯病了。” 赵鸿飞又和羊角辫了解了一下情况,才去了书房,那边已经有一个灰衣老者在等着他了。 “苏焕的事情,都办妥了?” “苏小侯爷已经送到边关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是斥候了。” 赵鸿飞握紧拳头,“斥候?是他自己要求进去的?” “正是,那位公子心意已决,旁人的劝说也不听,直接就入了那里了。”灰衣老者道:“要不,属下把他硬塞到前锋营里,和徐家军一起操练?” “徐家军,虽然还是这名头,首领却都已经换人了。”赵鸿飞感慨了两下,看着灰衣老者欲言又止,就问道:“其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自从原定国公徐宁之女徐皇后过世,都道战神已死,北辽、大燕还有南疆三地都蠢蠢欲动。都想找个机会攻打大烽,就算是拿不下来,多少也能沾点好处。” 赵鸿飞冷笑,“就凭他们的那点人马,想在大烽捞好处,还差了点。边境贩马的生意如何?” 灰衣老者听了这个,脸上神采奕奕,“主子您就放心吧,有我们几个老骨头看着呢,不会出岔子了。” “你们都是多年跟随义父之人,我当然相信。只是,朝廷最近应该有所动作吧。” 灰衣老者忽然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赵鸿飞手上,“这是朝廷最近的动向,可能会有大动作……” 一目十行扫完之后,赵鸿飞随口问道:“这姽婳将军……” “此女名叫秦少云,三天前被封姽婳将军。那女子原是来边关成亲的。谁想到,人还没到,夫君就已经死了。 那女子也是厉害,带着手下的几十人偷袭了敌营,为夫君报了仇,还得了上头嘉奖,得了那头衔。” 此时,顾秋又从窗户外面飞了进来,惹得灰衣老者一阵侧目。而顾秋看到灰衣老者,也一阵故作淡定地闪到屏风后去了。 赵鸿飞看到顾秋这么进来,知道他有事要说,就让灰衣老者离开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这次带来的消息……” “要说就说,不说憋着。” 顾秋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还记得咱们上次在一家食肆遇到的一对姐弟,和一对兄弟吗?” “秦家姐弟,和清河崔氏兄弟?他们怎么了?” 54 美人身后是非多 “你一定猜不到,就是那个想和你过招的男扮女装的秦少云,被封为姽婳将军,已经在边关任职,手下有五千人马。 其中不少人是当年那位神乎其神的徐颖皇后带过的兵卒,看来上面有意要重要这位女将军啊。” 看着赵鸿飞没什么反应,顾秋又道:“那崔家兄弟里的弟弟,一个月前通过了天象楼的测试,成为了五品高手。” “才五品,值得你这么夸他?” 顾秋摇头,这次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厉害在,他刚打败了十个天象楼护卫,成了五品高手,又半个月,成了四品高手。” 说到这里,赵鸿飞终于起了一点兴趣了。 “看来清河崔氏是不满足只从文啊。” “从文也好,习武也罢,以后不都是要货与帝王家?”顾秋撇撇嘴,一脸无所谓地问道:“这么想来,也难怪你会想登上那个位子了。” 赵鸿飞不置可否,目光看向对面的房间,也不知道明珠儿的情况如何了。 梨香院里,徐颖刚醒过来,就听到外面有人禀告:“瑾园打发人来找小姐过去一趟呢。” 徐颖刚醒过来,坐在床边,问道:“是谁请我过去的?” “是东府瑾大少奶奶,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一趟。”小丫头说话间有所躲闪,一看就知道是有话藏着了。 “你是瑾大少奶奶的丫头?” “奴婢是东府瑜园里伺候二少奶奶的。” 徐颖瞧着小丫头也没什么,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到了那里,才知道有一场怎么样的闹剧在等着她了…… 赵瑾专门过来找了兄弟,把一份文书交给他,十分羡慕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比我先升上了五品。虽说不是个实缺儿,但面子上好看啊。” “兄长说哪里话,小弟也是走运而已。若是论起本事,哪里比得上兄长半分。莫说兄长,就连嫂子,我也只能望其项背了。” 这一番话说来,赵瑾心里还是舒服了一些。“得了个孺人的头衔,那韩氏也不亏了。以后若是再续弦,找个身子骨好的,家世不错的。 你看看韩氏跟了你也有几年,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老太君喜欢热闹,若是有个小的经常在她那里闹闹,一定也能把你挂在心上了。” “老太君什么时候请佛回来?” 赵瑾算了算日子,“快了吧,家里的表妹快寿辰了。每次这个时候,北边都会送来贺礼,小姑姑也会来信。 老太君之前最疼爱这个小姑姑,不然怎么会那么疼爱林表妹了。林表妹那模样,一等一的好,你就没个想法?” 赵瑜好像受到惊吓,赶紧后退,“兄长可别吓我,刚还说了要让我娶个身子骨好的,生几个小崽子的。 就林表妹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生下来刚吃奶的时候,就开始吃药了。这能好了?再说了,林表妹如今才十三,一直跟嘉儿在一处养着。 就算是要好,也是他们两个才是。” 到底是亲弟弟,听到他如此上道,赵瑾点头,“倒是没让美色迷了心。” “那是,弟弟我还是知道什么人能沾,什么人不能碰了。”赵瑜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在赵瑾耳边低语几句。 赵瑾的嘴慢慢咧开,好像是白得了不少银子一般,在赵瑜身上锤了一拳,“那陈家姑娘,也碰不得。她娘亲可是出身顾家,和西府二夫人关系不错,有丰厚家底儿,而且有个侯爷舅舅呢。 至于另一个吗,或许……” 赵瑜也笑着点头,眼神对上兄长赵瑾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幕估计只有两人能明白了。 按规矩是要停灵七日,然后再发丧的。 这七日内,韩柔一直过来赵国公府里,找人。韩夫人是希望她碰见赵鸿飞,而韩柔却是时时盯着找自己姐夫赵瑜。 忽然有个眼生的十四五岁丫头,端着两杯茶水,往过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住裙子,眼看就要倒了,茶水就要倒在韩柔身上之时,眼疾手快地扶着旁边的柱子。 茶是没倒在韩柔身上,只是茶杯在她脚下碎了,还溅湿了韩柔的裙角。 那小丫头赶紧跪下来,连连磕头求饶。 韩柔心中气恼,这裙子是不能见水的,一沾了水,就不能穿了。可这毕竟是在外头,若是因为这个苛责丫头,对名声也不好。 韩柔笑着扶起丫头,也没有苛责,只是让她擦干净。那丫头面上千恩万谢,可转过头去,却换了一副得逞的模样。 赵瑜回来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娇弱美人,撩开外褂,露出里面半湿的,能一眼看透的襦裙。那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还有那小脚,简直…… 这话倒是让徐颖和羊角辫薛舒天听个正着,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走到一处无人的清净地,就开始打趣,“我原以为话本上都是假的,没想到今日还真见识了。样貌不错的女子,就是爱遭人惦记。怎么就没人惦记一下我呢。 明珠儿,现下知道了,你可怎生是好呢?” 徐颖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又弯曲食指,刮了一下羊角辫的琼鼻,“这算是什么事情,还用着上心? 你当赵大哥找的几个护卫是吃素的? 咱们眼下虽是在这赵府里住着,可是随时都能走的。” 羊角辫笑着点头,兴趣盎然地道:“别别,反正也不会怎么着。我觉着在赵府里挺好玩的,挺热闹的。这里面的人,各色各样的都有,多有趣啊。 若是搬出去,独门独院的,那多无趣。” 徐颖笑着摇头。 “只是可惜了,那个韩嫣,我之前来看过她,又不是绝症,不至于这么快就过世啊。”羊角辫说着,单手托腮,若有所思道:“倒是她那个相公,真是……” 55 美人逝后是非多 若是别人死了媳妇儿,多半是要哭上几日的。 可是,韩嫣死了,赵瑜这人影不见。还不如他爹,都哭晕过去了。 这几日过来的人偶尔说起来这事,孙氏也是叹气可惜,边抹泪边向外人诉说。什么韩氏真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媳妇,孝顺父母,敬重长辈,爱护弱小。 天上地下的,好像就只有韩氏能称上好媳妇儿了。 屋里做针线的赵越阳听了这话,脸色不虞,心里头是有一股气,就是没处发作。只能找了身边的小丫头撒气,“下作的东西,家里是缺了你吃了,还是少了你穿了。做出这等事情,让别人笑话。 外面抹得再光,里头都脏了,哪里藏得住,打量别人都是傻子,都不知道?只不过不当面说罢了,还真当是谁都看不出来了。” 小丫头被训得有些懵,搞不懂到底哪里惹了这小祖宗不高兴,愣愣是挨了一炷香的骂,也不敢还嘴。 韩柔本来在内室里,等着那丫头拿来干布擦拭。可谁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几日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还是这样一副急色模样,心知他对自己也挺满意。 心里万分欢喜,但是,面上还是矜持一下,半推半就之下,亲亲抱抱了几下,互换了贴身物件儿,就满脸酡红叫来丫头从小门走了。 赵瑜得了物件儿,拿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鼻下闻了闻,才藏到了衣襟里,收拾好了,出去迎接来客了。 徐颖被羊角辫拽着,不小心就看到了全部场景。 羊角辫看得是意犹未尽,托着腮帮子,问道:“果然还是真人比书里写得精彩,什么欲拒还迎,欲语还休,妆罢问夫郎胭脂什么……” “我应该让顾秋把你的话本都收了。” 羊角辫跟着点头,“收了收了吧。” “这么配合?” 羊角辫笑道:“我不准备买书了,那老板说有带图的,更精彩。 哥哥说我不通人事,要多学多看。” 徐颖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上回不是说韩嫣这病不严重吗?怎么才几日,就过世了。” 羊角辫点头,也很疑惑,“她确实不严重,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就死啊。” “人还没放进棺材,要不……” 羊角辫连连点头,拽着徐颖就跑过去了。 徐颖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一时半会估计是想不起来要买带图的书了。只是两人还未走到灵前,就听到哭声震天…… 顾瑞珠穿着一身孝服,扶灵哭泣,身边的一众丫头婆子也低头呜咽。 徐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聋了,连忙找了个清净地方,和羊角辫躲了过去。 羊角辫指着正在哭泣的众人,问道:“这都是韩嫣的家里人?” 徐颖摇头,“她家里就来了她妹子,也就是刚才在卧房里和韩嫣夫婿玩闹的那个女子。” 饶是羊角辫不通世事,也知道,姐姐尸骨未寒,妹妹就在姐姐房间里和姐夫玩笑,是件很不对的事情了。 “我猜,这韩嫣的病本来不重,八成是被夫婿妹子,还有周围人给气死,或者是逼死的吧。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看着是光鲜,可是这么个死法,还真是憋屈啊。” 徐颖道:“何尝不是呢,这高门大户里头的水可深着呢。就算是顾府,那在金陵城里也算是数得上号的世家了。 你以后要嫁给长房三公子顾秋表哥,以后说不准也是这般过日子呢。” 羊角辫道:“出谷的时候,哥哥说了,我要是觉着日子不舒坦,随时可以回神医谷。” 徐颖看了看她,半晌才道:“你倒是比好多勋贵世家皇亲贵胄的千金小姐,还要舒服了。什么也不用学,什么也不用管,受了欺负,还有人替你撑腰。” 羊角辫得意地笑着,也不说话。 两人坐在那里,看着一群人,在韩嫣的灵前声嘶力竭般卖力哭着,周围全是蜡烛香火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 羊角辫本来想先回去梨香院等着,晚上再过来查看。可是,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东西两府的几个姑娘,都来了。 除了弱不禁风的林染秋生病不能来之外,赵府的三个姑娘赵迎夏、赵婉秋,还有赵越阳三人都来了。另外,还有陈府小姐,跟赵嘉一起过来了。 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到灵前抛头露面,只能烧了香之后,在屋子里坐上一会。 赵迎夏道:“这段日子,府里真是不太平了。先是大姐姐刚出嫁,当天晚上就出事。然后再是徐妹妹也染了病,挪到外面去,近日刚养好了。 谁想到,瑜二嫂子就过了,林妹妹的病又犯了,唉,真是祸不单行啊。” 赵越阳道:“二姐姐说的是,要不然请些道士和尚,在府里做法,驱驱邪气。说不定就能好了呢。” 赵婉秋道:“四妹妹说得有理,只是,这事情还要母亲同意,方可进行。” 陈府小姐提议道:“眼下正有个好日子,佛诞日,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一趟相国寺吧。” 赵迎夏一听,拍手道:“这个主意甚好,只是由谁去说呢。” 接着,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赵嘉,只见他还魂不守舍地看着一处,正发呆呢…… 56 赵瑜贪色留娇客 察觉了他心不在焉,刚才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 赵越阳一脸埋怨,编排起来,“二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几个说了半天,府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遍,你也没个反应。” 赵嘉心里想着别的事情,看着几个姐妹都盯着他看,赶紧讨饶,“好妹妹,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赵越阳白了他一眼,道:“马上就要佛诞日了,老太君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趟相国寺吧,最近府里的事情着实不太好,去那里拜拜也放心些。” 赵临秋也应道:“若是能出去游玩一次,也真是件好事。” 陈家姑娘陈栖梧看着赵嘉的兴致不高,知道他心里惦记什么,便开口道:“叫上林姑娘一起,指不定去了之后,心情大好,病也能好些。” 赵嘉本就惦记着林染秋生病的事情,听她这么一说,果然来了兴致,和众姐妹以及徐颖羊角辫开始筹划去相国寺一事。 羊角辫心里记挂着韩嫣的事情,聊了一会,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她走了,屋子里的几个才有机会找徐颖说悄悄话了。 赵越阳最是口无遮拦,单刀直入,便问道:“明珠儿,你和薛姑娘走得近。可知道她是哪里人士,都许给顾家长房了。而且她通身气派,没道理是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吧。” 赵迎夏看了她一眼,隐约有责备之意。可她心里也十分好奇,这个其貌不扬,还不到十岁的小丫头竟然是顾家表哥未来的媳妇儿。 顾家那么家大业大,文臣武将都能在朝堂上说上话。比起赵家来,就强太多了。这里头要是没点事情,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陈家姑娘陈栖梧就更是好奇了,原本跟着母亲过来,就是想要找个好亲事。顾家赵家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就是顾秋和赵嘉了。 顾秋比自己大了四岁,赵嘉和自己一般大。可是,听母亲的意思,更希望能把自己嫁入顾家去。 只是,才刚来,却听说顾秋的婚事已经定了,并且是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小女孩。陈栖梧有些可惜,也对这姑娘很好奇。 徐颖当然不能说出来羊角辫薛舒天是出身神医谷,三个哥哥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一个掌管神医谷,一个掌管点评天下武林人士的天象楼,一个是掌握了天下一半药材。 还有她的父亲,那更是个神仙人物。要说是这大烽王朝里,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就只有开国皇帝萧翎,还有自己祖父徐奇了吧。 所以,羊角辫薛舒天配顾秋,真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些话当然是不能明说的。徐颖根据真实情况加加减减,道:“她好像出身杏林世家,家里长辈可能与顾家有情分,所以,才定了这门婚事吧。” 赵嘉道:“那就对了,表哥小时候身体不好,舅舅好像把他送到什么地方修养了。回来之后,就学了一身的医术。 想来,是学医的时候,遇上了这缘分吧。” 赵迎夏道:“有可能是顾家表哥和那小姑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颇有情分,所以两家才定下这婚事吧。” 赵越阳皱眉,“只是,这女孩的年纪也太小了点,顾家表哥什么时候才能成婚啊。” 赵临秋道:“既然是两家家长定下的,必然之后的事情,想必早已经张罗好了吧。” 赵嘉点头,“三妹妹说得有理。” 又坐了一会,羊角辫回来了,又坐在了徐颖身边,悄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栖梧眼尖,瞧见了,“大家快瞧,两人避开我们,在说悄悄话呢。” 赵越阳一听,赶紧坐过去,挠徐颖的痒痒,嘴里还说着,“让你们两个说悄悄话,都不带我们,还敢吗?还敢吗?” 羊角辫在磕着瓜子,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打闹。 赵临秋在一旁看着,小声道:“好了,好了,越阳,别闹了。明珠儿,最近刚好了,可别再出什么事情了。” 陈栖梧问道:“两人避开我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大家听听。” 羊角辫也不瞒着,直接道:“刚才出去的时候,瞅见瑜园的二爷在和几个下人们说话。好像是要在内院里唱个十番戏,外院再请上道士和尚做些法事。” 陈栖梧听了皱眉,“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悄悄说的。” 羊角辫道:“只是以前没有见过别人家里办大事,有些好奇。怎么主人家,不去和戏班子管事说事情,反而去拽着一个十三四的小戏子说话呢。” 众人听出不对,面面相觑,还是赵嘉反应过来,赶紧掀了帘子急匆匆走了出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赵越阳道:“可能是你看错了吧,瑜二哥哥哪里会自己吩咐事情。” “或许吧。” 羊角辫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徐颖拽了袖子,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回到梨香院里,羊角辫才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们几个说清楚,韩氏并不是因为疾病过世的,恐怕另有隐情,就这么让她不明不白死了?” 徐颖道:“命数已定,就算不是疾病死的。她左右也活不过这个月了,若是她自己的选择,或许不揭露出来,倒是合了她心意。” 羊角辫道:“这高门大户里的事情,果然是复杂。明面上你来我往,和和气气,欢欢喜喜,可是背后还不知道是怎么龌龊呢。 今儿还没给你说完,那瑜园的公子赵瑜,刚死了媳妇儿,还有心思在院子里调戏小戏子。如果不凑近了看,我都看不出来,那小戏子竟然还是咱们熟悉的呢。” “咱们熟悉的?” 羊角辫一脸鄙夷道:“不就是韩氏的妹妹韩柔了,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戏子的衣裳穿着,和前任姐夫说小话呢。” “这赵国公府里,这事情还真是乱啊。” 就在众人以为,韩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之时,府里忽然发生另一件事情。 57 乔木难托, 娇花不堪风雨欺 孙氏拿着帕子呜呜地哭起来,“我真是不知道他竟然能做出这事情来,这可如何是好?”身边的顾氏也一脸无奈,“如今府上正在举丧,人多口杂。这要是传出去,可……” 赵瑜跪在地下,身上的衣裳都乱糟糟的,好像刚从床上拽下来。他身边还跪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的,不是韩柔,又是谁。 顾瑞珠坐在那里,本来是不打算说话的,可是也忍不住呵斥:“你们两个竟然能被男方家里捉奸在床,还一纸诉状送到了官府! 咱们府里安享富贵尊荣,也多年了,早有人在等着瞧咱们的笑话。走了关系,使了银子,才给你弄了这官儿,为的就是给你媳妇办丧事体面点。 还请了那么多的有头有脸人来吊唁,你倒好,自己个儿在这节骨眼上,被人给捅到衙门里了。 你让一府的爷们,还有我们这些人以后怎么在姑苏这地界上再混啊。” 平时老好人孙氏,此时也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韩柔骂道:“那人是你未婚夫,完全的无赖混子,你自己摆脱不了,就来招惹别家人。 当真……”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拍到韩柔身上,赵瑜也男人了一回,替她挡下,一脸无所谓道:“母亲,那家也太不识抬举了,都好话说尽了,也还要闹到官衙。 打量着我们府里怕他不成,只要写个折子递上去,我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顾氏道:“你当别人是小门小户里的?那人的姐姐已经被封为嫔了,若是怀上龙嗣,指不定就要成为妃子。 你跟这样的人家去闹腾,吃亏的还是咱们,还有你在皇宫的堂姐。” 孙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瑜哥儿,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就算是有了越阳,我也是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 也没指望你回报我什么,只是,期望你能和和美美一辈子。这一次,估计是要动老爷的关系,才能摆平了。” “啊?要让父亲知道,”赵瑜瞬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歪倒了,两眼无神地看着前面,“那还不把我给……” 赵瑾道:“这会子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去外面偷吃,也不看好了,偏偏挑着不能惹的。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真是没人能救你了。” 赵瑜刚要求饶,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吓得瘫软在地。 此时韩柔才看出来,自己竟然跟了个软蛋,以后真是没点指望了。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赵风本来是在那里张罗韩嫣的举丧事宜,听到了赵瑜这边出事,才赶过来。没想到,一进门,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先给了赵瑜一脚,“你媳妇的后事正在办,你个不着调的,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几个人在这里给你谋算。” 原本就害怕父亲,此时赵瑜更是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 赵瑾赶忙过去,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赵风沉着脸,恨恨地看向赵瑜,道:“没用的东西,连自己那点事都管不住,你媳妇才走了几天,就惦记着别人了?” 说到这里,又上去踢了一脚。赵瑜疼得脸色发白,也不敢叫,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掉下来也顾不上去擦。 孙氏赶紧上去劝道:“老爷,事已至此,瑜哥儿也知道错了。如今该想想如何应对此事,才好啊。” 赵风冷笑,“帝王恩宠,最不长久,就算是嫔妃,又如何? 左右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乡绅,只是家里有人入宫一朝得宠而已。家里没点根基,真当从此便鸡犬升天了?” 赵风说着又看向长子赵瑾,还扫了一眼地上晕过去的女子,道:“你去带上这女孩回去,就说是瑜哥儿看中了,收下了。 找个中人,给点封口银子,把这事情抹过去。若是那家人敢造次,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 赵瑾忙点头,撇过头去,十分嫌弃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心里骂了千万遍。 刚回到瑾园,赵瑾本来想和媳妇顾瑞珠再把整个利害关系,梳理了一遍,想个对策。 可顾瑞珠忙了一天,一身疲惫。回到屋里,先把孝服给换了,叫了秀儿过来给她捶腿,闭了眼歪在榻上,听着赵瑾说话,时不时嗯一声。 赵瑾此时也看出来顾瑞珠不想管这事情了,就想着自己出去办去,心里就开始琢磨身边的人选,到底找谁做个中人合适。 “要不还是去找靖安王府的二公子去,那回的事情……” 顾瑞珠一听靖安王府,立马就起来,瞪了赵瑾一眼,“找谁,也别找他去,不记得那件事情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