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伏矢》 第一章 客栈初遇 “店家，还有空出的客房吗？” “诶，这位姑娘，看你也是修真之人，你又不是不知......” “这些银子给你，去腾出几间空房子给我家公子。” “这，姑娘，这个讲究先来后到呀......”这店家小厮也是会做生意，一边拒绝，一边用眼神和手示意：若你再给多些银子，这空房子还是有的。你若是不给，就得到别家寻住处去，可镇子本就小，天也快黑了，出了这门，你是找不到住处的。 “喏，都给你，快去吧，定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女子想来对这些与店家周旋也是熟稔的，心下也是明了的。那小厮收了几倍的银子，立刻赔上笑脸，忙着引路。那女子却不急，对身旁男子道：“笨陆川，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半路拉着我跑来。” 那男子却也不怒，只道：“师姐你也是知道的，公子他从不出门，我也只能跟着时时待在家里，怎会懂这些啊。又怕同公子一起还闹个笑话，这才拉着你先来探探路嘛。” “好了，我随店家去打理房间，你快去给公子带路。” 踏出客栈门口，街上那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街上除了住在这里的人们，比往日里倒是多了很多器宇不凡的公子小姐，个个皆佩剑，意气风发。还未走多远，陆川便遇到了他家公子——此人全身皆着黑色，若是给旁人穿上那是会没入人海的。他却不尽然。说他背影挺拔，但世家公子谁又是佝偻弯背的呢？可他转身回眸，那真是会让许多姑娘脸上浮红的。剑眉星目，鼻如悬胆；不苟言笑，只觉得他独立于世间，万般皆与他无关。这才约莫十八九岁，便这般容貌，以后怕是不缺桃花照拂了。 陆川见他与自家其余弟子，连忙跑过去，见他家公子眼神盯着自己，便立刻端正身姿，向他规规矩矩行了礼，“公子，客栈都安排妥当了。”那公子淡淡回了个字：好。一行人便向刚刚的客栈走去。一路上，频频引人侧目。 “那便是彭泽陆氏的公子吧，想必也是要前往栾城参加拜礼的吧。” “定是了，能将一袭黑衣穿得如此正派，也就只有陆氏公子。” “那就是陆即墨吗？此等公子莫不是自天上而来？”路旁一姑娘拉着母亲衣角，面露绯红。听了女儿的话，那母亲愣了几秒，才回头稍带愠色道，“胡闹，怎可直呼陆氏公子姓名，平日里的雅正和矜持呢！？” “那陆氏不是有两位公子吗？陆小公子怎么没来？” “有两位公子吗？” ...... 伴着各式路人各式言语，陆氏一行人走了片刻便到了客栈。一进门，陆川便急不可耐地调侃起他家公子：“公子，难怪你以前从不出门，即使修灵也只是彭泽附近，原来是想一鸣惊人，这不，刚刚可迷惑了不少姑娘......” 陆即墨只是轻轻看向陆川，后者便赶紧闭了口，匆匆拿着行李逃离去了房间。恰好方才被唤做师姐的姑娘也迎了出来，“公子，陆川怕是在家闷久了，这一出来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也怪陆川声音洪亮，这客栈里怕是有不少人都听到了。 “无妨。”陆即墨嘴角微微向上，怕是也看惯了那陆川的性子。随即，陆即墨便抬脚向房间走去。突然，像是愣了一下，又问道：“陆昭，归时呢？” 陆昭做头疼状，“归时那小子早就不见了影子。不过这是去往栾城的必经之路，周围又没有其他落脚地方，他定会寻来的。” 陆即墨微微点头。又突然被一柄剑拦住了去路。拦路人也是一公子，虽不及陆即墨，但也是身姿挺拔的。 “想不到在这就遇到了，陆即墨。”那公子站在陆即墨前侧，一手执剑，拦了陆氏去路。陆昭刚想出手，却被陆即墨一个眼神止住，身后弟子也悄悄拉住她。 “渎神。的确是一把好剑。”陆即墨认出了那把剑，赤色的剑柄和剑身皆有金色纹路。那便是辛集林氏的林子言。听闻他从小天资傲人，也因此向来桀骜不驯。他的父亲林治在修真界也颇有威望又很宠他，如此他更不须顾虑什么。 “原来，陆公子是认得出我这把剑的。”林子言神色狂傲，却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定是识得林公子这把剑的。”此话一出，林子言更是觉得原来陆氏公子也就这般，不敢对自己有半分愠色。于是更加狂傲，“那可我得把我的宝贝给你好好看了。”话未毕，林子言便拔了剑鞘，再一次把剑拦在陆即墨面前。 “你......”陆昭实在忍不住，才刚开口，林子言又道：“陆公子是不是也应当将你的剑拔出来让我也开开眼呀？” 好一狂傲之人，明知陆氏家训第一条便是不得随意拔剑出鞘，还让陆即墨当着众人之面与他拔剑相向。“林公子，陆氏家训，不得随意让剑出鞘。”不愧是难得的公子，即使被人拔剑相逼，依旧面色不改。先是给身侧弟子递了眼神，让他拉住陆昭，这才慢慢转头，不卑不亢地回敬林子言。 “可我偏偏想让你拔剑呢，我可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的逐风了。”一贯的傲气。瞥眼间，他却看见了陆昭急得脸红，心想：这人倒是有趣。 “那你怕是不能如意了，我哥他可小气了，他那把剑是不会轻易出鞘的。而且他的剑一但出鞘，肯定是要染血的。不过，我的凌云倒是可以给你看看。”话间，陆氏身后又来了翩翩一公子，右手执剑，相貌与陆即墨七八分像。那便是陆氏另一个公子，陆归时。他也是着一袭黑衣，气质却与陆即墨完全不同。反而，他更像林子言，林子言桀骜不驯，他亦是。但他却不像林子言那般让人厌，没有不可一世，让人只觉得他大概是个洒脱不羁的侠客吧。 陆氏众人闻此声便知是自家小公子来了，纷纷退开。陆归时走至林子言面前，用手按下他的剑，随意行了个礼，笑着抢在林子言前道：“我与我哥还有大事要谈呢，”因自己比林子言高了一些，又稍稍俯身向林子言，“不如改日我将逐风偷出来给你看看？”虽然动作像悄悄说话，但陆归时的声音却不小，周围之人恰巧能听到。 林子言气得不行，又想提起剑。可陆氏两位公子已翩然离开，陆昭还向他做了个找打的表情。 “渎神？这剑名怕是不讨喜吧，林公子还是应当少张狂些。”楼上一女声飘然而至。 “谁？”林子言是真想砸了这店，可半晌也无人回应。店中众人都盯着他呢，他也不能发作，只好站在原地愣愣的。正上楼的陆氏两位公子也听到了。陆归时还迅速上了楼，却也没找到那位“同道中人”。 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店里其他客人这次银子花得真是值当。 “才这半刻，便见到四大世家中两家了，看来不枉此行啊。” “是啊是啊，这彭泽陆氏和辛集林氏都来了，看来铜陵沈氏也不远了。” “听说沈氏只有一女，并无其他子嗣呢。” “那这铜陵沈氏怕是要让位了。” “栾城李氏不也只有一女吗？” “虽同为四大世家，但这两家岂能并列而谈！沈氏本就是蛮夷，也不会太长了。可这栾城李氏世世代代守着栾川，不让旁人随意闯入帝都山......” “若不是这拜礼设在栾城李氏中，对仙家进入要求严上加严，我也要去观望一番。” “你怎如此自大，这拜礼可不是谁都能参加的，虽说是让小辈们前去帝都山拜见三尊，但真正能去的，也只是四大世家以及其他出众世家的小辈们。” “三尊算甚，虽为修真的顶峰，却从不问世间疾苦，只知藏身于帝都山中。这四大世家共治人间，却辈辈要去拜他们，这是哪的道理......” “这，我们普通之人又怎知其中奥妙呢？” 第二章 蛮夷铜陵 “陆归时，你又跑去哪儿了。”房间门口，刚要去自己房间的陆归时就被自家哥哥拉住。对旁人都是冷冷的陆即墨这时语气却软了许多，不过他这话明明是问句却没有疑问的语气。好像就只是想提醒陆归时而已，并不需要他做出回答。 果然，也不等陆归时回答，他便继续道，“此番拜礼，母亲嘱咐过不得乱来，明日启程你不得再胡来。” “陆即墨，出了彭泽，你管不住我的。”说罢，陆归时还抬手为陆即墨拂去肩上本就不存在的尘灰。也不管陆即墨怎么反应，他转身抬脚就走。没几步，身后便悠悠地传来：也罢。只是我那墨阁不知几时竟被人藏了几坛美酒，还要写信劳烦母亲帮忙收拾一番。 果然，陆归时停住了脚步，刚才的自信笑容也不见了，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脉，“陆即墨！” 也不管陆归时怎样反应，陆即墨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你！跟就跟，那你得看好我了！”知道对方算准了自己弱点，陆归时也“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他肯定会有别的点子逃离“魔爪”的。于是立马转身离开，不与那人继续说下去。 陆川和陆昭看着两人，怕是早就习惯了，也就带着子弟们去休息了。 这边，陆归时回了自己的房间，“咒骂”几句哥哥的“狠毒”，明知自己离不开那酒，还以酒为要挟，让自己乖乖待在他身旁，规规矩矩地。突然，又想起方才那女声。铿锵有力又不失端正优雅，会是谁呢？ 不曾想，这女子也正想到他了。只见这女子坐着客栈房间的木桌前，缕缕茶香飘来。 回想刚刚自己在高处看到的，便是陆氏和林氏的公子了，这没到栾城呢，该见的倒是都见到了。 那陆即墨看起来倒是出尘仙子，林子言也确如传闻所说的那般骄纵。只是那陆归时倒是与想象中不同。这陆氏两位公子，大多人只知陆即墨是云外翩然佳公子。陆归时倒是名不见经传了，就算自己为沈氏中人也未对其有所了解。她还以为这陆归时怕是个无能之人，才这般不被众人提起。可刚刚一见，她倒是觉得这人洒脱不羁，值得交朋友。 可她又想起，出门前，舅舅的一番唠叨：芣苡啊，此番前去拜礼，你定得收收你的小性子。众仙家都把眼睛放在你身上呢，为了铜陵，你也得端端正正的。往次拜礼都是各家家主一起前往，这次三尊去让你们小辈自己前去，那也是有道理的......一想到这些，沈芣苡就觉得自己那个啰嗦的舅舅又在自己面前唠叨了。什么端端正正，规规矩矩，他每天要念好几遍。在他眼里，自己端正怕也只有陪阿爹看书、习茶道的时候了。 尽管身为沈氏家主的舅舅都如此重雅正，但在众人眼中，铜陵就是蛮夷的代名词，也不知为何。舅舅竟也不辩驳，只是在心里暗暗较劲，对沈氏子弟更加严格要求。 诶，想得太远了。此刻还是好好休息吧。明日启程，再走不久就到栾城了。 这离栾城最近的无名小镇上，虽然白日里多了很多仙家子弟，但入夜了还是安安静静的，连风都是轻轻的。 一夜好眠。第二日，沈芣苡特意起了一个大早，想着自己先带着沈氏子弟先走一步，不和陆氏、林氏掺和在一起，免得惹出什么事情来，舅舅又要对自己耳提面命了。没想到啊，她这一下楼，抬眼就看到了陆即墨。 “沈小姐？”还是陆即墨先开了口。不过沈芣苡却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此前他们可从未见过呀？就算是昨天她开了口，可她从未表明身份，他也没听过自己的声音啊。“沈小姐？”见沈芣苡半天没有反应，陆即墨又耐心地喊了一遍。沈芣苡这才端端正正给陆即墨行了个礼，“陆公子。” 沈芣苡对着陆即墨挤出个还算标准的笑容，侧身让陆即墨上了楼。心想这人起得可真早啊！随即，便看到早早在楼下等着自己的沈氏子弟们。像是见到了亲人，沈芣苡跑过去拉住为首那人，笑兮兮地道，“走吧，沈大师兄。”只见那男子笑起来极为好看，嘴角上扬，眼里似有光。整个人都是干净爽朗的，像极了初露云彩的太阳——虽有光又不耀眼。沈芣苡说着就要拉着他往外走。“芣苡。”世间长得好看的男子不多，刚好铜陵有一人。 拉住抬脚就要走的沈芣苡，上前走了一步，这个沈大师兄抬手为沈芣苡整理了头发，又看着她的眼睛道，“不急。先坐下来，用食果腹后再走吧。” 看着师兄的手，那真叫生得一个好看，上天怎就给了一个男子呢？唉，真真是不平啊。 想着这一路上大家也都累了，又跟着师兄起了个大早，休息一番也是好的，正好自己也有了时间再出去玩会儿。“那师兄便陪我出去玩会吧，”说着沈芣苡便继续走出去，“我知道师兄肯定用过了。” 沈大师兄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又转身嘱咐其他弟子，“你们就在这坐下来休息片刻，等我们回来了就启程。”“是。”罢了，便也跟着沈芣苡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这街上又是昨日那般热闹。沈大师兄跟在沈芣苡后面，也不追上去。没多久，沈芣苡就被街边糖人吸引住。“沈曦，银子！” 听到沈芣苡的声音，沈曦才加快脚步。也不问什么，给小贩递了银子，沈曦这才道，“大家面前叫我沈大师兄，旁人面前叫我师兄，唯有这付银子时才想起我的名字来。” “哈哈哈，我这不是舅舅教的要识大体，什么时候就该说什么话嘛。”虽是和沈曦说话，沈芣苡却一直盯着手里的糖人。见此，沈曦也只能是盯着她笑笑。 “沈曦，怎么我们铜陵就没有这么好看的东西呢？”离开那小摊，沈芣苡还是心心念念想着那糖人。那是最吸引她的东西了，只因她在铜陵从未见过。“是糖人小贩觉得铜陵是蛮夷之地，便不肯去吗？”闻此，沈曦才开口道，“你若是想将糖人小贩带去铜陵，那也是可以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这一路上，多少人见他们一行人都要上前来搭讪一番，得知是沈氏后又满脸鄙夷的表情，不说什么也就离开。沈芣苡是真的想不通自家是做了什么坏事了，怎就招得众人嫌弃呢？ 虽说母亲早逝，父亲只知抚琴读书弄茶，不管沈氏修仙之事；舅舅年长却未娶妻，又时时啰嗦，整日修灵，对弟子更是严格；沈氏的修真子弟又大多是男子；但如此也不至于被说得如此。蛮夷？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说词呢？ 反正从她有印象起，铜陵就不被人们看好。也好在，铜陵自古盛产各种利器宝剑，沈氏也擅长铸炼各种武器，反正实力摆在那里。众人说归说，沈氏也还是好好。 “那你若想在家里做糖人也可以。”怕是看出来沈芣苡的不快，沈曦随即改口。 “好啊，那你去学，回去再教我。”沈芣苡听出来沈曦的话外之意，铜陵是自己的家，何须管他外人怎么乱道。说罢，又加快脚步，被各种小摊的东西吸引去了。留下沈曦一人在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糖人小贩，也就跟着沈芣苡去了。 第三章 相伴而行 等沈芣苡和沈曦二人回到客栈，那里早换上了一幅热闹的景象。不仅沈氏，林氏和陆氏都在。各自占据了一方座位。 “师兄，小姐。”沈氏弟子见两人进来，纷纷站起来行礼。沈芣苡明明和他们讲过的，出了铜陵就随性一些，不必时时刻刻记着舅舅的那些礼教唠叨。这一行人行礼，确实有点起眼，弄得沈芣苡不知道怎么办。这些人也真是的，肯定是看见沈曦才这样的，否则平日里和自己玩得哪里会知道什么礼教。都怪沈曦平日里和舅舅一个样，大概是个翻版舅舅。 “嗯，那这便启程吧。”翻版舅舅果然还是看重这一套的。 “沈兄，要不一起走吧？”这沈氏一众弟子还没反应呢，陆归时这小子就在后面道，“这马上就要到栾城了，你看我们遇都遇到了。是吧，兄长？”他边说还便看向陆即墨，像是征求他的意见。那一声“兄长”听起来也是别有意味。他那兄长也不回应他，只是冲着沈曦端正地点了个头。 回想昨天他说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沈芣苡可是看出来了，那是他让他哥给他说话呢，才不是征求什么意见。拉上那么多人一起走，他肯定是想要干些什么。 于是，沈芣苡转向陆氏那边，正准备行个礼再拒绝他的“好意”呢。沈曦就抢在他之前开口了：“也好。我家师妹性子活泼这一路上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哈？性子活泼？多个朋友？也是好的？沈曦这番话可把沈芣苡惊到了，一向喜欢安安静静的沈曦居然就这样答应一起走了？ “那我也要凑一凑这热闹了。”林子言也来了，啊，这下好了，这一路上，最不缺的就怕是热闹了。就是苦了自己，要在这众人面前“端端正正”的。 沈芣苡侧头去看沈曦，后者却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也不看她。 “也好？”也好？陆即墨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沈曦一个样？都不知道拒绝一下吗？林子言这人不是离他越远越好吗？怎么一个个都答应了呢？沈芣苡觉得出了这铜陵，真是事事物物都奇奇怪怪的。不过好像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挺好的，就比如街上的卖的糖人，就很好看又很好吃。 反正无论怎么样，三路人还是一起继续向前路出发了。一路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林子言刚开始还一直想和陆即墨搭话，可没聊几句，也就默默退后了。想必和一个话少的人聊也是很难啊。就比如沈曦。沈芣苡一直觉得沈曦和陆即墨这两人有些地方真是像啊。特别是他两人说话，若是一起聊天...... 可沈芣苡觉得沈曦是特别的。他不像陆即墨那样难以接近，他只是对旁人话少，在铜陵他还是那个关心众子弟的大师兄。而且沈曦可比陆即墨笑得多了。 果然，林子言那家伙和陆即墨聊天不成，又不敢去招惹陆归时，这不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自己来了嘛。沈芣苡还没想好怎么与他周旋呢，要是他听出自己的声音怎么办。 这时，一袭蓝衣急忙走到自己前面，拦住了林子言。是沈曦。沈芣苡记得以前他从不穿蓝色的衣服的。只是这次拜礼沈氏一族总得穿得整齐一些，也不知道怎么就定了这蓝色，她还以为舅舅会让他们跟着沈曦穿得一样呢。 他总是穿着褐色的衣服，沈芣苡还经常嘲笑他就快和铜陵的土混为一体了。幸好啊，舅舅眼光还是不错的。 “林公子。”沈曦率先开了口。怕是没想到沈曦会突然冒出来，又想到沈曦说话和陆即墨一个样，林子言也只能是讪讪地走开了。 “我总觉得接下来的路不太好走，所以......”沈曦见林子言走开，放慢了脚步，等到沈芣苡走到自己身前了，又跟上步伐，话说到一半，又不知道怎么接，“你要是不喜欢，我便陪你走在这后边。”生硬地转了个弯。明明不喜欢热闹的是他吧？ 沈芣苡听着这话，心里默默笑他。 “师哥，拜礼过后，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去修灵了吧？”听见沈芣苡叫自己师哥，沈曦倒是一惊，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叫自己。“可以。”听到肯定答案，沈芣苡真是掩不住地高兴。 这修仙之人有了一定的能力，就会去降服作祟的妖魔鬼怪，来提高自己的灵力，称之修灵。沈芣苡觉得这名字起得真是不好，不就是打打杀杀嘛，和“修灵”这两字一点不符。 自己一直都很想和沈曦他们一起去，可偏偏舅舅每次都不许。她还偷偷跟去过，她还没见到什么呢，就被沈曦抓了回去。被抓回去也就罢了，一向严厉的舅舅还没发火呢。自己就被阿爹罚去断崖那跪一天。 那天真是奇怪，阿爹对她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他也不管这修仙之事。自己不过就是偷偷跟着沈曦下山去修灵嘛，而且她还没怎么样呢，就被罚了。那断崖上是真的很冷，风吹着，就像是要把人的骨头都剔出来。不过她肯定没跪满一天——沈曦趁着看管的人不注意，给她出了个馊主意，让她装晕。果然有效。虽然没跪满一天，但是那次以后她却再也不敢偷偷跟着去了。 因为后来沈曦也被罚去断崖那跪了一天，不过他倒是真的足足跪了一天一夜。她那时哭着喊着求舅舅不要再罚她的师哥了，舅舅也不理她，径直去闭关了。她就跑去断崖那陪着他。跪着跪着，她是真的晕了。将她送回房间，他就又被阿爹赶去罚跪。 阿爹那次也是心狠，她躺了半月，他也不来看她。后来她去看他，他也不见她，足足过了两月，这事才算过去。至此，她再也不敢说要去修灵。 后来就连沈曦也很少去了。不过这次拜礼出发之前，舅舅答应她，等她回铜陵，就让沈曦带着她去修灵。 “芣苡？”沈曦看着身旁这个小师妹，走着路也能分心去想别的事。“啊？”突然从思绪中拉回来，沈芣苡还没反应过来呢，沈曦又道，“看路。”沈芣苡听到这话，就知道沈曦肯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真是的，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个透明人。 “沈曦，那次你真的在断崖上跪了一天一夜吗？” “嗯，确实。” “你是不是骗我呢，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次？”她偏是要故意激一激沈曦。 “我不会骗你，而且，我只被罚过那一次。”说罢，沈曦还笑了笑他的小师妹，似乎在说，看吧，我可优秀了，一般是不会被罚的。“沈曦，你少来，舅舅平日里对你可是最严厉的，我就不信你没被他罚过！”确实啊，舅舅平日里对沈曦那可真是严厉，沈曦总会犯错吧，那舅舅肯定会重重罚他。 沈曦也不反驳，也不看她，任凭她在记忆里搜索他被罚的事。但好像，就真的只有那一次。 “哼。”没记起沈曦被罚的经历，沈芣苡倒是想到了很多自己被罚的经历。比如，打碎了阿爹心爱的茶具，被罚去抄百遍茶经；弄丢了舅舅刚淬炼出的一张弓，被罚去禁闭半月；打伤了自家的弟子，挨了棍罚二十......好像自己混得不太好啊！ “停！”沈芣苡正想和沈曦来一番辩驳呢，就被走在前面的陆即墨震慑住了。这声音倒是不大，但很有穿透力。这一路走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停下来。“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看看。”说罢，沈曦便朝前面的陆即墨走去。两个话少的人要怎么交流呢？ “陆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只是这路不太对。” “确实。” 跟着沈曦走上前的林子言听得云里雾里的。去往栾城就是这条路啊，哪里不对了，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这两人是从哪里看出的不对？ “陆兄，你怎么看？”知道自己跟不上那两人的节奏，林子言又把目光投向了陆即墨旁边的陆归时。“我看呐，我们走了这么久，按道理来说这里离栾城应该很近了，但我们却连人影都没见到，确实有些奇怪。” 林子言听到陆归时这样说，也回想一路上确实没遇到任何人，“那便是我们走错路了。” 沈芣苡听此真觉得好笑，走错路这么多人会发现不了？ “林子言你怕是想得太简单了吧？”陆归时倒也不怕林子言，直截了当就否定了他的说法。“那......”林子言也反应过来了，这去栾城的路他也不是第一次走。 突然大家都安静了。可以听见的，就只有身旁之人的呼吸声。 只见陆即墨拔剑向空中劈去，仅仅一瞬，周围的景象都变了。他们竟是到了一片密林里。这下好了，三大世家的人都进了幻境还不自知，如今这是在哪也不知道了。这要是传出去，那真的丢尽脸面了。不过，这时怕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各家子弟见这般景象都慌了神。原本走的阳光道，怎会一下子就变成了不见天日的密林，还阴森森的，真是晦气！ 沈曦不动声色地走回到沈芣苡身边。陆归时看着他的小动作，忍不住道，“沈曦，你也太护短了吧。”嗯？护短？沈芣苡不服，什么叫护短啊？ “自家师妹，自是要护着的。”沈芣苡真的要郁闷了。两人说话，中刀的却是自己。 “这是谁做的把戏，耽误了拜礼，谁能担当得起！” “林公子，我们三家都入了这幻境，想来也不会是自己人动的手脚。”不想让林子言闹事，沈曦只好耐心提醒他。 “管他是谁！竟然敢给我下招数！”真是脾气大。 “我们无人察觉，那人定是不容小觑的。但这么久了，他也没什么动作。我们小心些，先找路出去就是了。”还是沈曦脾性好。 “沈曦分析的倒也没错，那就找路吧。”说着，林子言就带着自己子弟往南边去了。 “芣苡，我们走这边。”沈曦也引着自家子弟去了北边。 “沈兄，那我们一起吧。”又来了，陆归时就不能跟着林子言去吗，这一路上，为了舅舅说的那些规规矩矩，沈芣苡可是一路上都端端正正的，不敢像平日里那般撒野。“林子言，你确定要去那边吗？”自己跟着不够，陆归时还要喊上林子言。 那边的林子言犹豫了一会，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林氏的公子，怎可以被旁人左右。于是，还是带着自家子弟去了南边。 第四章 初次切磋 最后陆氏还是和沈氏一起走了北边。 “沈芣苡？”还没走多久陆归时果然走上前来搭话，“昨日客栈那句‘还是少张狂些’说得可真是有气势！” 沈芣苡真是满脑子的问号，他怎么知道是她说的，在她的印象里，两人之前可是从未谋面，更不曾说过话。他都说得这样直白了，她肯定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里比得上陆公子直接上手呢。”言外之意，你都敢动手了，我怎么就不敢说呢？ “哈哈哈哈，你果真是和其他世家小姐不一样呐。” “沈公子的实力也定是超出众人呢。”小样，还想和你沈姐姐斗？论如何端端正正回击，沈芣苡也能算是其中高手。人人道那陆家公子是世家子弟的楷模，却鲜有人说起这陆归时，其中肯定有缘由。不管什么理由，先用实力太弱试试？万一就是呢？ 但下一秒就是直接破功。“你这话也倒不错，不过论端正，我还是自愧不如。”一边说着，陆归时还一边从上到下打量着沈芣苡，还发出似“嘲讽”的笑声？她这一路上还真的是很端正，看来沈家家主沈不乱的严厉苛刻也如传闻中说的一样，可是也有传闻说那沈家小姐冥顽不灵，贪玩得很。她当真以为他没听说过？所以，当高手遇上绝世高手...... 眼见着自己的“努力”瞬间崩塌，沈芣苡只想跳起来暴揍他一顿，反正又不是打不过。但是，想了想，还是换个方法比较好。 “沈公子！你我之前从未见过，你怎可如此对我！”沈芣苡把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很多，恰好能让走在前面的陆即墨和沈曦听到。哈哈哈哈，她的妙计要开始上演了。 听到这番话，陆归时先是一脸疑惑，好好的聊着天呢，突然那么大声干嘛，转瞬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去捂她的嘴。可惜为时已晚。 反正，听到沈芣苡的声音后，陆即墨和沈曦都立刻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陆归时捂着沈芣苡的嘴。不管他陆归时到底做了什么，反正这一刻是被误会得彻彻底底了，在其他人看来，定是他做了什么坏事。 沈曦立马一个箭步冲过去，拉过沈芣苡，藏在身后。“陆公子！请你注意自己的举止！”沈曦似是真的生气了。 “我......我没有啊！”陆归时真的是百口莫辩。 “陆归时，道歉！”陆即墨还在站在前面，眼神定定地盯着陆归时。 “我......好啊你，沈芣苡，果然不一般！”陆归时怎么也没有想到沈芣苡会这样对付他，不仅他哥，还有后面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子弟也都盯着他看，除了认错，他好像别无他法。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不过是调侃了她几句罢了，这沈芣苡还真的是......不一般呐。 “陆归时！”陆即墨又重复了一遍。 别无他法，陆归时只好无奈地对着沈曦身后的沈芣苡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又道，“沈小姐，刚才是我冒犯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这一句话他说得不情不愿，还特意加了很多重音，比如，“冒犯”、“大人有大量”。 听着陆归时这样说话，沈芣苡顿时心情大好，也不管陆归时刚刚说话时不忘抛给她的仇恨的眼神了。 “想必陆公子也是无意冒犯，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哈哈哈哈，真是太爽了，沈芣苡说罢也回了陆归时一个挑衅的眼神。初次切磋，还是她胜了。 沈曦拉着沈芣苡走到了最前面。“沈芣苡......”沈曦只是还喊了她的名字，还没有说什么，沈芣苡便立刻开口，“若发生什么事定要和我说......沈曦，你每次都是这句话。还真是和舅舅一个样——啰嗦！” 沈曦被打断，听她说完又想开口，奈何实在是没有机会。“沈芣苡，你每次耳提面命之前也都是这样叫我的。”沈曦无奈地笑笑，又道“芣苡，这里不是铜陵，我.......”沈曦话还没说完，沈芣苡就加快脚步，自己走向前面，还背对着和沈曦招招手。 另一边，因为刚才的事停留了片刻的众人也跟上了脚步。 “不得胡闹。”半晌，陆即墨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一旁还在苦恼的陆归时说。 陆归时停下脚步，看了陆即墨一眼，并不想和他说什么，随即闪进了密密麻麻的树林里，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公子......”陆川似乎是想追上去，又不敢妄自行动。 “去吧。拜礼之前把他带到就好。”陆即墨才说完，陆川便跟着去了。 “公子，小公子他......”陆昭看着这两人，真是让人不懂。明明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却一个不说，一个也不问。 陆昭也不好再多说，也就跟上脚步，继续前进了。 “勿要多嘴。”半晌，陆即墨又道。陆昭心下明了，“是。”看着眼前这人只觉得心中万般思绪，意难平。 一行人，又走了许久，眼前还是看不到尽头的密林。而且，不知从何时还升起了雾。 “沈曦，不想走了。”沈芣苡实在是走不动了，虽说她在平日里总是静不下来，在铜陵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可是在这密林里走来走去也太无聊了。一路上的雾还越来越浓，她几乎要看不清前面了。还有陆归时那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连和自己斗嘴的人都没有了。 “也罢，看这情况，再走下去也是徒劳。”沈曦看了前面，感觉都是雾茫茫的，实在是看不到尽头。还是先停下来，搞清楚状况吧。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不是去栾城吗？” “哪知道这是到哪了，莫名其妙的……” “为什么要跟着沈氏走啊？说不定就是他们使的坏，故意要拖我们下水呢。” “小公子也真是的，就一个人跑了……说来也是他提出要和沈氏一起走的。” “不得妄论。”陆昭听着身旁子弟窃窃私语，生怕被陆即墨听了去。 “方才妄论之人，罚鞭二十。”这下陆川也救不了他们了，她家公子平日里最忌讳有人议论小公子。他们平日里就爱议论小公子哪哪都比不上公子，惩罚一下他们也是好的。 陆即墨见沈曦停下来，也走上前去，“沈公子可曾遇过如此状况？” “不曾遇到过。可看周围这些树木，本不应该长得如此密集，所以才提议先找路，想来是我看轻布这幻境之人了。” “蒽。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这些树。”陆即墨很认同沈曦的话。他也是看轻了那人，现在他开始有些担心陆归时了，方才真不应该任由他跑开。现在这番景象，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陆川也不知找到他了没。 “这一路上雾越来越浓，我们怕是要接近那东西了。大家千万小心，尽量靠近一些，千万不要走散了。”说罢，沈曦更是紧紧拉住沈芣苡，对着她说，“跟紧我。”沈芣苡倒也难得的乖巧，紧紧抓着沈曦的衣袖。 好巧不巧，雾在这时变得更浓了，除了身旁之人，其它都看不见了。 大家都都小心翼翼地握紧了剑，屏息等待着“作乱者”。 “陆川!” 第五章 心有愧疚 是陆归时! 陆即墨立即向那声音奔去。见此，沈曦也想跟去，听那声音，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对付的东西。可想到沈芣苡还在，不想她跟着去冒险。 “我和你一起去。”沈芣苡看出沈曦的犹豫，于是坚定地和他说。 “好。保护好自己。” 于是两人也向声音跑去。 沈氏和陆氏的子弟还留在原地。沈氏子弟自是熟悉自家公子和小姐的脾性，逢人遇难定不会不管。听闻两人离开，他们立刻做出反应，围成一圈。看样子是准备在原地等待了。而陆氏子弟向来习惯陆即墨的来去无踪，他们修灵一般都是跟随陆昭和陆川。他们在等陆昭的话。“大家小心，原地等候。” 沈芣苡随着沈曦去追陆即墨，雾太浓，只可通过声音来辩方向。两人都屏息噤声。 突然，一段红色绸缎从后方快速袭来，似乎是女子的长袖。听到动静，沈芣苡立刻反应过来，用剑挡住攻击。沈曦立马把她护在身后，拔剑向那绸缎刺去，却什么都没有刺到。之后就没了动作。 突然，那抹红色又出现了，这一次，是在他们上方。见此，沈曦又把沈芣苡推开，自己再次拔剑刺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刺到。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来去如此自如？要说沈曦的剑法虽不是第一，但能躲开的也是少之又少。 一旁的沈芣苡还没来得及拔剑，双手便被那红色绸缎缚住，接着又被带着狠狠砸向了树干上。好疼啊，下手真重。沈芣苡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猛然，她又看见那抹红色向刚刚的方向去了。沈曦！ 沈芣苡右手撑着剑站起来，左手化出鞭子，向那抹红色甩去。那抹红色还是闪开了。又不见了。 下一秒，那抹红色又袭来。这次，它缠住了沈芣苡手中的剑。她再次挥鞭，却被和剑一起又再次被甩了出去。 她强撑着站起来，却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那人突然靠近。这次她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一女子！一袭红衣，脸色惨白，就连眼睛都是白瞳，而一头黑发竟一丝不乱。下一秒，她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段红色的绸缎，越来越紧，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赶紧凝神，以心神让她的剑出鞘向红色绸缎劈去。 红色绸缎被劈断，暂时被那女子收了回去。她立马拿着剑，去追那女子。果然，沈曦也被那红绸缎勒住了脖子，剑也完全被缠绕。沈曦听力不及她，四周都是大雾，没法判断来向，行动自是迟缓了一些。而那女子行动迅速，他们两人都不一定不是她的对手，他还偏偏要时时护着她。 沈芣苡立刻挥出剑，劈断了那红绸。“芣苡！”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沈曦就朝着她挥出了手中的剑。耳边风声响起，那女子又来了。 “老办法。” “不行。”虽然沈曦明确拒绝了她的提议，但沈芣苡还是一意孤行。她将剑递给沈曦，向前走了几步。果然那女子上钩了，红绸向沈芣苡袭来，她没躲开。而是再次化出鞭子和红绸缠绕在一起，接着主动向那女子冲过去。“沈曦！” 听到她的声音，沈曦立刻将她的剑朝着声音的方向挥出去。眼看剑马上就要刺到她，她一个闪身，闪到那女子后面。剑就直直到刺到了那女子肩上。却没有血流出来，而是飞出了很多黑黑的影子。 那女子将剑拔出丢在一旁，捂着那道口子，转眼就没了踪影。 沈芣苡也坚持不下去了，径直往后倒下去。啊，这时候不是应该有人接着她的吗？沈曦那家伙动作也太慢了吧。 等到她都倒在地上了，沈曦才赶紧来扶她。“沈曦，你动作也太慢了吧，下次记得提前接着我，倒在这地上实在是太疼了。” “知道疼还用这损招，万一我真的失手你肯定就没命了。” “你别太骄傲了，你的剑我还是能躲过去的。而且你用的是我的剑，剑有灵，不会伤到我的。” “你啊，就是坏主意太多了。”看着沈芣苡这样子，沈曦既心疼又想笑。 沈曦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忽尔，又在她面前蹲下来。她也自然地俯上他的背。 等他们开始走的时候，雾已经散了不少。 “沈曦，你觉得她是谁？” “奢比。” “嗯嗯。快走吧，万一她又来了。” “嗯好。” 另一边，陆即墨没多久就找到陆归时和陆川。两人都受伤了。陆川似乎伤得有些重。脚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先找个地方避一下吧。” 陆归时扶着陆川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陆即墨跨步上前想扶他。 “不必。”陆归时冷冷地说道。陆即墨的手停在半空中。随即，他又拉过陆川的手，将陆川从陆归时的手中接过，力道之大，不容陆川反抗。“公子......”陆川想要挣脱，却实在是力不从心。 陆川真的觉得脚好疼啊，手就更疼了，不过还是心里更七上八下的。谁不知道他家公子不喜与旁人接触，而现在他整个人基本挂在公子身上。他还能活吗？ 陆归时也呆了。半晌才跟上陆即墨的步伐。 陆即墨扶着陆川在前面，陆归时在后面跌跌撞撞，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洞穴。 陆即墨扶着陆川坐下，陆归时却没走进来，一个人站在洞穴门口靠着。陆即墨拿出随身携带的药，洒在陆川的伤口上，又给他传了一些灵力。这时陆川已经抵不住疼痛，晕了过去。陆即墨又仔细查看了陆川的伤口，确认过没事后，才起身去看洞口的陆归时。 他抬手去拉陆归时的手。尽管陆归时遮遮掩掩，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黑衣右袖划破了很大一道口子。 陆归时立刻侧身，道，“你让他来找我的？” “嗯。”他还是坚持拉起陆归时的手，查看他的伤势。“不是很严重，上了药就好。”他一边帮陆归时上药，一边说到。 “你也觉得我就是个废物？需要时时刻刻都要有人看着？” “不是。”陆即墨听到陆归时问得这样直接，也没有逃避，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时时护着你，本该如此罢了。” “本该如此还是你心有愧？”见陆即墨上好了药，陆归时反手拉着陆即墨问。 “雾散了。”陆即墨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转过头去发现刚才的雾渐渐散去了。“走吧。”他转身走进洞里，扶起陆川就往外走。 陆归时看着陆即墨，一时有些愣神。他没有听到那个答案。但随即也跟了上去。 没走多久，他们便遇到了沈曦......以及沈曦背上的沈芣苡。看见他们，沈芣苡立刻示意沈曦把她放了下来。要端正，端正！ “陆公子，没事吧？”看见晕了的陆川，还有狼狈的陆归时，沈曦猜想他们定是也遇到了那女子。“当然没事了，我这不有人时时刻刻护着呢嘛。”陆归时一边说还一边看了一眼陆即墨，继而眼神又扫过了沈曦和沈芣苡。他只是无意的。而在沈芣苡看来陆归时是在讽刺她，时时刻刻被沈曦护着。 “陆归时！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废物吗？！”她真的不想再顾着什么端正不端正的了，她真的忍不了别人看不起她，就像众人都看不起铜陵一样！ “沈小姐！”沈曦还没来得及拦住沈芣苡，陆即墨就厉声喝道。“怎么......”沈芣苡还想说什么，就被沈曦拉住了。 “我们还是先回去和他们汇合吧。”说着立刻拉着沈芣苡走了。 没有人看到陆归时笑了，自嘲地笑了。废物吗？谁都不想当废物吧。可他偏要做个谁都比不上的废物。 雾散了以后一切都明朗起来。几人也立刻找到了其他子弟。 见自家公子扶着陆川，陆氏子弟慌忙迎上来，接过了陆川。 “小公子，怎么回事？”陆昭一眼就看到了陆归时手上的伤。陆归时摇摇头。 “是奢比。”沈曦看着疑惑的众人解释道。 “奢比，以夺人魂魄而活。方才那雾也是她所为？”陆昭问道。 “正是。” “可是，奢比一直被镇压在帝都山啊。怎会到了此处？莫非......”陆昭说的没错。奢比本也是一少见的修仙女尊者，后来不知为何被杀，只剩下一魂一魄，以夺食人的魂魄而活。 “帝都山现在情况不明。方才我已给师父传了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此刻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 “嗯。”陆即墨好像还在生气，语气很重，还不忘给沈芣苡一个警告的眼神。沈芣苡也生气呢，一路上遇到的歧视白眼已经够多了，那陆归时还来招惹她。 一行人又继续走。沈曦去扶沈芣苡，肯定是被拒绝了，她才不要被看扁了。 “糟了！林氏！林氏不会也遇到奢比了吧。” 陆昭一句，众人这才想起林氏。 “林公子也不是一般人，且那奢比也受了伤，这雾也散了，想来她也不会再找上他们。”沈芣苡在一边暗暗生气，陆归时也不说话，陆即墨更是不会开头，也只有沈曦开口回答。一路上，气氛都怪怪的。 后面的众子弟倒是聊得热闹。 “奢比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帝都山真的出事了吗？” “你怎么确定就是奢比呢？不过是沈氏的说辞，哪能相信。” “总感觉这气氛不太对.......” “可千万不要再遇到那奢比了，她可是会吸食魂魄的啊！” ...... 第六章 做客地牢 没走多久，他们就走出了密林。这下他们知道他们在哪儿了——李氏禁地。 别问为什么知道，一出密林就立着一块石碑，“禁地”两个大字写得清清楚楚。再看看前面，是李氏府邸的背面。整个李氏府邸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但极为工整，倒也符合李氏擅长机关秘术的特点。 众人都停下脚步，愁着怎么办才好——这禁地自是不能随意闯入的。更何况这是李氏的禁地。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李氏禁地中走出来，岂不是当着众人挑衅李氏吗？这修仙之人谁不知道这李氏因常年镇守通往帝都山的唯一途径栾川而强压着众世家，前来李氏拜师修仙的人那是整整排了一整条道路。因此，李氏可谓是越来越强盛。 “这来的都是什么人！到我家禁地还不知要偷偷摸摸些，如此大的阵仗，真真是不把李氏放在眼里了。”就好像早已等在那里，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一女子就带领着很多人将他们包围了。 那女子便是李黎书吧。一身深紫色的纱衣，腰身紧收，十分张扬地挂着一紫玉佩，手里提着一把通体黑色的剑。明明是个妙龄女子，可李黎书看上去却十分妩媚。早就听闻这李黎书是他爹的骄傲，实力不输任何一位世家公子。于是，李氏很多事情也就交给她去做了。可她沈芣苡偏不信，又没有真的比试过，世人怎知这李黎书有多厉害。但是这女子肯定不简单。就算她认不出来蛮夷铜陵的沈氏，可那彭泽陆氏她也应当能认出来。而她却假装不知道，把他们都当做是擅闯她家的无名小卒。 “姐姐怎么会这般眼拙，就算认不出我这蛮夷，也应当认出彭泽的这两位公子吧？”按理说，沈芣苡见了这比她大了两三岁的长辈是应该行礼的，可她偏就看不惯这李黎书，她还真就不行礼。 “李小姐，我等都是来参加栾城拜礼的。无意中误入你家禁地，还望见谅。”沈曦上前一步，客客气气说到。 “你就是那蛮夷之地来的，”一边说，一边用手搭上沈曦的肩膀，“那个，野小子吗？” “李黎书！”沈芣苡立刻化出鞭子，向李黎书的手挥去，把它的手从沈曦的肩上带开。李黎书没想到沈芣苡脾气如此暴躁，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下一秒，一把剑就抵在她的脖子上。“李黎书，你不要太过分了！”原来沈曦也会这般说话，说罢便要拔剑。这时，另一把剑又飞来，将李黎书的剑挡开。“早就听说李小姐不输男子，如今这一见，果然是没有女子的温柔，哈哈哈哈哈......”随着声音落下，那把剑也稳稳地落到了陆归时的手中，收鞘。 李黎书也不生气，只是笑笑，接过刚刚飞出去的剑，“罢了，这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竟擅自闯入我家禁地，还惊扰了和我一起前来查看的陆家两位公子，父亲又正在忙着拜礼的事情，先将他们收押到牢里，之后再细细盘问便是。” 真是好笑啊。 这样颠倒是非的话也可以如此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你！”沈曦是真的生气了。 “别呀，这禁地是我带着沈家小姐来的，可不能能让她独自占了风头。”陆归时在一旁皱着眉头说，仿佛真有人和他抢风头。 “是吗？那还要委屈陆公子也陪着这些蛮夷之人去我家地牢里呆一阵子了。”李黎书原本只是想刁难一下沈氏，没想到这陆氏这么积极，那她也只好成全他们了。“把他们都押下去吧。”紧接着就有人来押着他们离开。虽然大家都不愿意，但也没办法，这李黎书明显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有些子弟又想开始抱怨这小公子事也太多了，这李黎书本只想对付沈氏的。 “诶，等下，我哥跟这事可没有关系。还有那些弟子们，他们呀，都是被逼的。你不知道呀，这沈小姐，脾气和你差不多.......你们李氏应该不会为难无关之人吧。”想不到这陆归时为人倒是挺仗义的。 “那是自然。”李黎书没想到这陆归时也不像传闻中那般无能，还能和她耍些小聪明。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叫那沈小姐和野小子去牢里呆一阵子也够了，至于陆归时，那是他自愿的。于是她示意弟子放了其他人。一旁的两个小弟子如释重负，方才小姐让他们押送陆即墨，他两刚想下手呢，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不用押了，那正好，他们还愁着要怎么办呢。陆即墨早就习惯了陆归时的“多事”，撇清他也好，不然全部人都进了牢里，可真就没办法了。拜礼在即，李黎书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陆公子，请。”李黎书带着陆即墨还有陆氏和沈氏的弟子们从后门进了林氏府邸，由李黎书带着去李氏准备好的客房。而沈芣苡，沈曦，还有陆归时在进门以后就被“请”去了地牢。 一路上穿过了很多院子，终于在一方院子门口李黎书停下脚步，道，“陆公子，此处便是我李氏为陆氏准备的住处。希望陆公子住得习惯。”陆即墨既不说话，也不看她，更没有动作。 “拜礼还有五日才会开始，期间陆公子便安心在这休息，好好准备。”陆即墨还是不理她。很尴尬！ “沈氏的住处还未到，我会让小安带着他们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忙，算着时辰，林氏也快到了。我就先告辞了。”说罢，她身旁的一女子便引着沈氏弟子向更深处去。她也离开了。陆即墨在门口站了半晌，才抬脚推门进去。 “陆昭，你去安排弟子住下。陆川的伤我看过了，无碍，好好休息就是了。” “是。” 陆即墨进了房间，立刻在桌子前坐下来，用传信蝶给父亲递了消息。然后开始思考下一步要做什么。 另一边，那三人被安排在了一间牢房里。这李氏果然是强盛，财大气粗的，连牢房都修得宽敞大气。 沈曦盘腿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陆归时，看不出来你还是挺......侠肝义胆的嘛。”沈芣苡真的挺震惊的，除了沈曦，陆归时居然可以站出来为她说话，和她一起来这牢里。 “哼，我只是看不惯弱女子被欺负。” “真巧，我就喜欢逞强。”沈芣苡有点摸出陆归时的性子了，刀子嘴豆腐心。诶，这样说他也不太好，总觉得是形容上了年纪的老人。但她的确没有看错，陆归时虽然顽劣了些，可能实力也很弱，大概是另有隐情吧，可沈芣苡就服气他啥都不怕，潇潇洒洒的。那日他帮陆即墨解围，今日他又义无反顾站出来，明明是最弱的那一个，却每次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那以后还要劳烦陆公子多关照。”说罢，看着陆归时笑了，不是世家小姐那种很拘束的笑，而是那种很“放肆”的笑。然后，陆归时也笑了，这小女子确实有意思。然后的然后，一旁的沈曦也笑了。 “沈小姐，我家小姐有请。”突然一个李氏子弟打开牢门，走进来行了个礼，对着沈芣苡说。 “何事？”沈曦警觉问到。 “小姐派人来请的，我也不知什么事。” “那我一同前去。”沈曦肯定不会让沈芣苡一人前去，那李黎书先把他们关到牢里，又派人来请，说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公子，我家小姐找沈小姐是要说些女子间的体己话，恐怕你不便一同前去。”话间，又走进来一女子，是刚才站在李黎书身旁的。她没有佩剑，看来只是普通侍女。“那我肯定奉陪。”沈芣苡定是不能服软，去就去，还能怕了她不成。 “沈曦，没事，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说罢，便和女子一起走出了牢门。 “可......”沈曦还是放心不下，“沈公子，身为沈氏大弟子，却带领着众人闯入李氏禁地，你还是这反省片刻吧。”那侍女见沈曦还不依不饶，就拿出身份的事来压他。 “沈曦，就是说说话而已，你一定要在这等我，可别偷偷跑出去了。陆公子，还请你帮我看住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侍女去了。方才那林氏弟子又将牢门锁上。 “沈兄，就你师妹那样，别人伤她一分，她也会回别人三分的。我倒是替那李黎书担心。” 沈曦听闻略微皱眉，他不想沈芣苡被人伤那一分。 第七章 睚眦必报 沈芣苡深知这李黎书肯定要为难她一番，她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于是，她被带着去了李黎书的院子，还没走近就看到了门前的那块牌匾“黎苑”。这李黎书是有多喜欢这“黎”字，名字里有，院子名里也有，就连她那边剑都以“寒黎”为名。 “沈小姐，我家小姐还在里面等你。”见沈芣苡看着那牌匾不动，那侍女不得不提醒她。 进了院子，里面的陈设倒也简单雅致，和李黎书的形象颇不符。踏进那间主屋，李黎书就坐在正面的长桌前等着她。她什么话也不说，似乎在等着沈芣苡行礼。那她可真是想错了。 “沈小姐，听闻你颇擅茶道，今日请你前来，还请你露一手，也让我尝尝呢。”见沈芣苡站在面前，不行礼也不说话，她只好先开口。 “我的茶太烈，不适合李小姐这样柔媚的女子。”李黎书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她，看来她是遇到对手了。“沈小姐的鞭子都挨下来了，我定是受得住的。沈小姐，请吧。” “算了吧，我那一鞭可是只用了三成力。”说着就转身要走，“看来李小姐是没有其他事了，我就不打扰了。” “沈小姐，你可知如今家父在哪？”沈芣苡不理她，她就继续道，“帝都山出了动乱，各世家家主都已经聚齐在帝都山了。” “李小姐可还有别的事？” “沈小姐可知，此刻这李氏府邸中是谁做主？”见沈芣苡停了脚步，她接着道，“这沈公子和陆小公子因你擅闯我家禁地，着实应该受到一些惩罚。” “我们又不是有意要去那禁地，是有人设计让我们误入的。还有那奢比怎么会在你家禁地之中......”听到奢比，李黎书有些诧异，立刻又平静下来，站起来，打断沈芣苡。 “我们李氏的规矩是，不得令入禁地者废双脚。”李黎书一直笑着，就好像从她口中说出的要毁别人双脚是件多美好的事情。“就算你们是无意，可我遵父命守家，对他们‘盘问’也是合理的。” “你要问便问，事实如此。” “只是不知那野小子受不受得住一些刑罚。” “李黎书！”沈芣苡转身就看见李黎书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满脸笑容，勾人得很。 “陆氏不能动，但是沈氏嘛，蛮夷而已。少了一个弟子，大家也不会有疑议。” 沈芣苡化出鞭子，正想要动手，这屋顶上不知哪里窜出两条大粗链子，牢牢锁住了她的手。她竟然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沈小姐，这里是李氏，容不得你随便放肆。”李黎书走了过来，抢过了她手中的鞭子。“就是这鞭子打伤了我。” 李黎书拿起鞭子，细细地看，“我原以为是什么上品武器，没想到啊，我李黎书居然被一条普普通通的鞭子打伤了。这样看来，这条鞭子我是不能留它在这世间了。” “你不准动它。”沈芣苡开始挣扎，链子被带得发出刺耳的响声。却没有半分作用，手上的链子还更加紧了。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打了我，我打回去便是了。何苦拿这鞭子撒气。”说罢，李黎书拿着鞭子朝着沈芣苡的手狠狠地甩了下去。 皮开肉绽。接着，她又狠狠挥了三鞭。都是右手上，只因沈芣苡伤她的也是右手。 沈芣苡挨了四鞭，硬撑着一声没吭。这女子下手可真重啊。 “李小姐打也打了，可还满意？” “自是十分满意，可惜没喝到沈小姐的茶。”一边说，一边把鞭子塞回沈芣苡手中。 随即，那链子就撤了。沈芣苡踉跄了一下，立即站稳，道，“若李小姐无事，我便不打扰了。”说罢，收了鞭子，就再次往外走。 “小平，送沈小姐回住处吧。”刚才的那侍女立刻站出来。 “不必。”她还是去牢里找沈曦和陆归时吧。 “现在误会解开了，我这就叫人去放了沈公子和陆公子。”这李黎书也太善变了，“沈小姐还是随着小平去吧，不然父亲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了。” 她都要说放了他们，沈芣苡也只好跟着小平去住处。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屋檐还是李氏的。 沈芣苡觉得他们都快走出李氏府邸了，那侍女小平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她也只好跟着。终于，到了一处偏远，看起来有些废弃的院子，小平这才停下脚步开口道，“到了。天色不早了，沈小姐早些休息吧。”说罢，便走开了。 推开门，沈氏的子弟们正忙着打扫呢。许是住惯了蛮夷铜陵，沈氏子弟倒是也没有抱怨。见她回来了，几个弟子迎上来，“小姐，你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辛苦你们了。沈曦一会也就回来了。只是这李氏欺人太甚，看我以后怎么捉弄她！”沈芣苡换回平日里回他们一起调皮的模样，不想让他们担心。 “那是，可别忘了带上我们！”那些弟子和沈芣苡相处得很好，此时也是口无遮拦。“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本小姐的房子收拾干净了。”她现在很急，她还要换一身衣服。 “那肯定收拾好了，这边。”说着，一个女弟子带着沈芣苡去了一间还比较大的房子。“行李都放在柜子里了，小姐是要先休息一会吗？” “嗯嗯，真是辛苦你们啦。你们也不用打扫得那么干净了，白白的便宜了李氏，还不如好好休息呢。” “是。”说罢，那弟子就出了房门。 沈芣苡这才放开一直用袖子遮盖着的手，小臂上四条整整齐齐的伤口。这衣服也是不能再穿了。 等到沈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对着沈芣苡免不了又是一番询问。那李氏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了他们。 沈芣苡才随着那侍女去了没多久，他们就被放了出来。又被带着回了住处。 “她嘛，不就是一女子罢了，能把我怎么样，拜礼在即，她也不敢怎么样的。”沈芣苡已经说了不会多少遍了，沈曦还是觉得不对。她连衣服都换了一身。“女孩子嘛，爱美不行吗？” 沈曦无奈，他拿她真是没办法。 “大师兄......”这时，一弟子匆忙来找沈曦，沈芣苡正好寻了这空当，赶紧跑出房子，飞身跃上了屋顶。她决定去找陆归时那小子。 当她站在陆氏住处的屋顶上时，陆归时和陆即墨正坐在亭子中，谁也不理谁。她可不想惹陆即墨，于是坐下来，静静看着那两人。后来，又来了几个弟子，跪在亭子面前。接着又有几个弟子过来，手里拿着鞭子，开始往跪着的弟子身上抽。他们肯定是做错了什么惹恼了陆即墨吧，幸好刚才她没有冒冒失失地下去找陆归时。 就在沈芣苡两眼皮开始打架时，身旁响起了声音，“在这屋顶上坐这么久，你也不嫌累。” 是陆归时，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了屋顶上。“累啊，可你哥更不好惹。”陆归时笑笑。“你来做什么？” “我来给你赔个不是。”说着，沈芣苡起身给陆归时行了个礼。“我只是不愿意别人看不起我，一时着急忘了别人也不希望我看起他。”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番觉悟？”陆归时只是在一旁笑着说。沈芣苡走到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又坐下来，“我沈芣苡可和一般人不一样，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做朋友？” 陆归时不说话，还是笑着，似乎真的是在考虑。“那就这样定了，走，我请你喝茶去。”沈芣苡不等陆归时说话，伸手就去拉他。这一伸出右手，她就后悔了，疼！她还不能表现出来，要不是以前被罚得多了，她可真忍不住。 第八章 今生遥 拉着陆归时回到弟子收出来的茶室，沈芣苡坐在桌子前安安静静地忙了好一阵，才递给他一杯茶。 从小受阿爹的影响，沈芣苡真的很喜欢茶。她对茶道也颇有天赋，就连阿爹都经常夸她。舅舅也说，她最安静的时候一定是在摆弄茶道。 陆归时坐在一旁看着她，原来女子都是有两副面孔的。这沈芣苡自从进了这茶室就端正得很，安安静静的。这桌子上摆放的是一套紫砂茶具，个个皆精致。只不过陆归时并不懂茶，他只懂酒。没过多久，整间茶室就溢满了茶香。 “喏，给你。”直到沈芣苡将一小杯茶递给他，他才反应过来。 他也没多想，一股脑就喝了下去。“沈芣苡，你这是什么茶？这也太苦了吧......” “今生遥。”看来她猜对了。她猜这陆归时肯定不懂茶，她就要给她喝一喝最苦的茶，给自己出一口恶气。看着一脸痛苦的陆归时，沈芣苡得逞地笑了。 “我想向你赔了不是，我为自己也讨个不是，情理之中啊。” “好啊，沈芣苡，你居然暗算我。” “这哪是暗算啊，这是见面礼，这今生遥可是我的得意之作，除了阿爹，舅舅和沈曦，其他人可都还没喝过呢。而且，这茶是去火的，你喝正合适。” “为什么叫今生遥？”陆归时觉得沈芣苡说的也在理，她也算说服他了。 “这个嘛，明早你就知道了。”居然还和他卖关子。 他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难得有一个人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聊这么久。同修的弟子们都看不起他，陆即墨话本就少，父亲每天忙着处理各种事情，只有母亲和沈芣苡一样会这般坐下来好好地和他说话。 “真的好苦啊。”他还是忍不住说，真的苦！ “明明不是很苦啊。”说着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旁的陆归时看着这女子倒是真不怕苦，但他刚刚可是一口全喝下去了！ “茶要慢慢，细细品，不会那么苦的，总会尝到甜的......”沈芣苡放下茶杯，又拿起茶壶给陆归时添茶。 陆归时看到了，她手臂上猩红的鞭痕。怪不得方才她抓自己的时候，有那么一刻迟疑，他还以为她又想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规矩教训了。 “我带你去偷药吧？我哥他医术还不错。”陆归时故作顽劣地讲。 “干嘛，你没事就喜欢偷你哥的药吗？” “就是吧，惹恼我哥可好玩了，看他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的样子，走吧走吧。”说着，陆归时就拿过沈芣苡的杯子，放回桌子上，拉着她又回陆氏的住处。 “哇，这李黎书可真是差别对待，你看看陆氏住的地方，方才我怎么没看出来这地方这么大呀。”此时两人正躲在院子里，静待时机。“嫌院子小，还收出那么大一间房做茶室？” “我喜欢呀，怎么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有啊，酒。下次我也请你去彭泽喝酒啊。我们彭泽.......”陆归时还想继续给沈芣苡介绍彭泽，可总觉得身后不对劲。果然一回头，就是陆即墨站着，漠视着这两人鬼鬼祟祟。 “陆公子。”沈芣苡见此立刻起身向陆即墨行礼。 紧接着陆归时也站起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他对着陆即墨说，语气......奇奇怪怪？也是，陆归时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求人的人。 “何事？” “就要你的一些药罢了。” “你受伤了？” “就算是吧。” “伤的是何处？” “给我药就是了，哪有那么多话啊。” “女子还是不留疤为宜。” “......” 沈芣苡迷茫了，不是说好来偷药吗？现在这乱七八糟的聊天是在做什么？ 陆即墨先抬脚走了，随后陆归时也跟上了。“走啊，傻站着干嘛。”陆归时发现沈芣苡没跟上，转身喊她。“哦，来了。”虽然不明情况，但沈芣苡还是跟上了。 陆归时径直去了前厅，沈芣苡也跟着去了。陆即墨半路不知去了哪。反正此刻，她和陆归时坐在前厅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诶，这是要做什么，你哥要请我喝酒？”沈芣苡看看陆归时，感觉他晕晕沉沉的，想来是那杯今生遥对他来说太烈了些。 这时，陆即墨走了进来。这一进来就看到陆归时坐在椅子上，捂着头，一脸痛苦。陆即墨立刻走上前去，摸上他的手，并无异样。 “他没事的，明早就好了，我保证。”始作俑者在背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迟疑了片刻，陆即墨放下了陆归时的手。又去喊了两名弟子，让他们带着陆归时回了房间。 “陆公子，打扰了。”沈芣苡正想赶紧撤退呢，慌忙行了个礼就准备逃走。她一步都还没踏出去呢。陆即墨就道，“沈小姐还是坐下来吧。” 难道他要为这陆归时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敢作敢当。沈芣苡就又坐回了座位上。陆即墨也就坐在了临近的座位上，拿出了一些药。 “伤的是何处？”这冷冷的一句话着实吓到沈芣苡了，按道理来讲，他是不会知道她受伤来的。 “没有。”沈芣苡决定不承认。然而，看到陆即墨的眼神，她瞬间缴械投降。她伸出手，掀开袖子。 陆即墨没想到这伤口会这么深，她居然也没有好好处理。 随后，陆即墨便帮着沈芣苡处理了伤口，又上了药。 沈芣苡没想到这陆即墨平日里冷冷的，上药的时候却是温柔得很。果然是不会缺桃花照拂了，也不知道哪家姑娘会这么幸运了。如此一个公子，生得好看不说，还能这么温柔。啧啧...... “陆公子，还请你不要将我受伤的事说出去。” “嗯。” “多谢。今日之恩，我定会报答。” “嗯。” ...... 于是乎，一段愉快且简短的对话伴随着上药的结束也就结束了。 后来陆即墨又将沈芣苡送到门口。 “陆归时他没事的，我真的没对他怎么样，就是请他喝了一杯茶……”沈芣苡又再解释了一遍，她能感觉到陆即墨真的真的很在乎很关心他这个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弟弟。他们两个肯定有故事! “嗯。” 之后沈芣苡便离开了。 “他……喝茶吗？”陆即墨站在原地，淡淡地道。 第九章 守住铜陵 等到沈芣苡回去，免不了又是被沈曦一顿教育。什么晚上不宜出门，什么没事不可独自行动.......被沈曦拉着到这茶室已经很久，她甚至觉得沈曦所有的话都对着她说了，不然别人怎么会会误解他话少？ 之后，沈曦又告诉她舅舅回信了。帝都山发生了一些事情，四大家家主已经去了帝都山。看来李黎书没有骗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明日也要启程去帝都山了。 “今生遥？”沈芣苡都快听得睡着了，这是沈曦突然变了话题。原是注意到了桌上的两只茶杯，里面的的茶还在。 “嗯嗯，我再给你沏一壶吧。”说着，便起身，开始忙起来。 “你有多久没有沏过这个茶了？” “你被罚那次以后就没有了吧。” “为什么？” “你不是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猜猜看。”沈芣苡一边忙着手上动作，一边和沈曦聊着。 “和修灵有关？” “嗯。”看来沈曦确实了解她，“生在‘蛮夷’，我本就不是世家小姐，我自认为和今生遥一样，不甘心只让人觉得沁人心脾。我想要守住铜陵，守住阿爹，舅舅，你，还有，阿娘。只有我足够强大了，才会和今生遥一样让人觉得难以‘侵犯’，才不会让人看轻了。” 沈曦看着眼前这个小师妹，原是背着他默默长大了。 他五岁那年因一场洪水失去了所有亲人，所幸他被一对兄妹收留了。那个妹妹执意要留下他，还要他做她儿子，哥哥拗不过她，也就答应了。 那个妹妹就是沈芣苡的母亲，沈不离，那个哥哥自然是沈芣苡的舅舅——沈家家主沈不乱。舅舅不喜欢他，因为他，沈不离受了不少诟病，说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怎么会有了孩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他被带回沈家的时候，一些都很好。沈不乱收了他做大弟子，沈不离也将他当做亲人般对待。一切都很好。 后来没多久，沈芣苡出生，再后来，沈不离就去世了。虽然有了沈芣苡的陪伴，可一切都渐渐变了。铜陵被诟病为蛮夷，就连已经去世的沈不离都被世人唾骂，沈不乱也不让他再喊他舅舅，渐渐地他被人叫做野小子——说他是沈不离生前作妖生下的野孩子，就连沈不乱都弃了他。 幸好有沈芣苡。刚开始的时候，小小的他真的不喜欢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她好像每天都在哭，在找她的阿娘。他也在找，可他觉得一切都是从她出生开始变化。他失去了另一个亲人，舅舅也没了，他也被别人指着戳着地骂。 可当她跌倒了，偷偷抹掉眼泪，还伸着双手让他抱的时候，他就心软了。他也习惯了去到哪都有一个小女孩跟着，也庆幸别人骂他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气冲冲地去咬别人帮他出气，也接受了小女孩时不时地和他撒娇要他抱。 所以他做好了沈家大弟子，做好了那个守护她的角色，也会好好守住铜陵。 现在那个小女孩长大了，不爱哭了，说要护好铜陵护好他。 “我不知为何舅舅偏偏不让我和你们一起去修灵，可每次你们去修灵的时候，我都有好好练习剑道。还有我的鞭子，我已经能很好地掌控了。等这次拜礼回去，我定要好好和你打一次，你可不要求饶。” “好。” “你也不可以让我。” “不会。” “你现在怎么没刚才那般话多了？果然你只有再教训我的时候才会和舅舅一样啰嗦，还好......”沈芣苡突然没有说下去。 “还好什么？” “还好啊，你还有救，不然你就要和舅舅一般孤独到老了。” 沈曦笑了，他居然还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她时时刻刻都能提到舅舅。 “你怎么时时刻刻都能想到舅......师父？” “舅舅啊，他总是在我耳边唠叨啊。阿爹总是呆在茶圃，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你也是，总是忙着忙那的，可怜我时时刻刻都要被舅舅耳提面命。” “师父他......”沈曦还想为他师父辩解几句。“好了，给你。”沈芣苡恰好把沏好的的茶递给他。 笑着把茶接了过来，刚想喝又听见她说，“陪我守着铜陵吧，现在以及以后。” 沈曦道，“好。” 两人皆举杯饮茶。 ......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陆归时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了。沈芣苡给他喝的真的是茶吗？他真的很怀疑。 “小公子，我们该走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呢，就听到陆川在门外喊他。“小公子......”没听到陆归时回答，陆川又喊了一遍。 迫不得已，陆归时下床，整理好衣服，开了门。“小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今日就要去帝都山了。公子已经在前厅等你好久了......” “好了好了，我收拾好就去。”头还是很疼啊，“对了，沈芣苡呢？” “嗯？小公子说的是沈小姐吗？这，沈小姐没有来过......” 看来陆川并不知道昨晚的事，“算了，去吧，我马上就好。” 等陆归时到前厅的时候，果然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见陆归时来了，陆即墨立刻起身，陆昭也对着其他弟子道，“走吧，先去渡口集合。”于是弟子们都跟着陆昭出了门。陆即墨不知为何走在了后面。陆归时也就默默跟在后面。 “我给她上了药，不会留疤。”走着走着，陆即墨突然说到。 “嗯......谢谢。”陆归时一直想问昨晚的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想到陆即墨居然会主动开口。自然，陆即墨也没想到陆归时会这样说。 “陆公子可真是让人好等。这错过了时辰.......”一到渡口，就听到李黎书的声音。“李小姐还真是话多！”陆归时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无视她的话，陆归时就上了船。陆即墨也跟上去了，其他陆氏子弟也就跟着无视李黎书，上了另一条船。 “李小姐还是赶快上船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沈芣苡又给了她一击，随即也上船了。 林子言见这番情景，不敢多说，也带着自家自家子弟上船了。 李黎书在后面气得半死。但还是要微笑。 “沈曦，那林子言何时到的？” “今早和他谈话，他说他们从南边走以后，没多久就回到了那个小镇。在小镇休息了一会，打听了消息。后来又重新出发，在我们后面不久就到了李氏府邸。” “怎么会回到小镇上？” “我也不知，看来此事不简单。还有此次拜礼也必定不太平，我们小心些便是。” “嗯。” 顺着这栾川到尽头，就是帝都山了。 第十章 前路茫茫 这帝都山可是修仙之人梦里都想去的地方。 这帝都山周围有泰泽环绕，只有栾川可以进出，颇为神秘。可众人皆道，这帝都山灵力汇聚，就算是普通人，在那修炼也很快就能实力超凡。 可这帝都山是禁擅自闯入的。虽然栾川有李氏把守，可泰泽那么大，总可以偷偷过去的吧。总有人这么想，可从没有听说谁真的去到了帝都山。 自古以来都是修仙世家中颇有声望的几家共同推选出三尊来镇守帝都山。虽说只是镇守，可这三尊只要是去了帝都山就再也不会再归来。而这帝都山到底需要真正镇守着什么，也就不得而知了。 世家子弟都想亲眼看看这帝都山，所以拼命修炼，只为了参加这拜礼。可最后参加的寥寥无几。修仙之人都将参加拜礼看作是小辈们修仙之途真正的开始。可是，有人知道，这也会是某些人的结束。 参加这次拜礼的有沈氏沈曦、沈芣苡；陆氏陆即墨、陆归时；林氏林子言；李氏李黎书和一个“私生女”，以及两位其他世家的男子。虽然各世家都带来了其他的子弟，但他们都只能停留在帝都山山脚，不得进入。所以，最终只有九人能进入。 “阿瞳，那女子真是李家主的私生女？”林子言和身边的一个弟子道。 “八成是了。” “哦......她叫什么？” “穆嘉。” “那个李老头不是自诩仙家之表率嘛，连亲生女儿都不给个姓？真是好笑！”看着李黎书后面站着的那个女孩子，不卑不亢。她和李黎书关系看起来不错，李黎书倒也不是那种尖酸刻薄之人。那弟子也不敢妄言李家家主，一时不知怎么应承。 “昨日沈芣苡和陆归时真被关进了李氏的地牢？”林子言觉得陆归时被关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沈芣苡一路上都是文文雅雅，端端正正的，怎么一到就被关进了地牢呢？他甚至还怀疑过铜陵是蛮夷之辈的传闻呢。 “还有沈氏大弟子。”想来也是，这沈曦时时刻刻护着沈芣苡，就像有人会偷走他的宝贝似的。那日他不过是想同她说句话罢了，都被他拦得严严实实。 这一边，沈曦已经盯着沈芣苡了好久了。沈芣苡终于忍无可忍，道：“沈曦，把你的眼神给我收回去。” “手。” “什么？” “手。”沈曦一脸严肃，又道，“给我。” 沈芣苡把左手递给他，他也不动。沈芣苡就生气似的，背过他去了船头。她在船头站着看出去，这泰泽真大啊，根本看不到边际，想要不通过过栾川去帝都山看来是不可能了。 沈曦也走了过去，抬起她的右手，沈芣苡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芣苡！”他加重了语气，怕她真的不让他看，他没有办法。 “你今天干嘛这么奇奇怪怪的，老是要看我的手，男女授受......”她还没说完，就受到了他的眼神威胁。 她只好自己掀开袖子，露出伤口，“看吧，没事。”她按照陆即墨说的，今天早早地去找了他又换了一次药。原本不换药还好，她本来已经完全不痛了，这一换药她却更疼了。她原想质疑一下陆即墨，但他是彭泽最好的医师，而且还是好心帮她的，她也就不敢说了。这下好了，沈曦肯定又要唠叨了。 沈曦把手里的药捏得更紧了。她受伤，她没说，也没有找他。 “为什么不说？” “这点小伤，我又不是受不起。我又不是柔柔弱弱的女......” “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都一样吗？”沈曦认认真真地帮她看了伤口，已经上过药了。 “我很害怕不被需要。”明明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他浅棕的眼眸里却分明流露出来了十分的委屈和难过，就像小孩子失去了捏在手里的糖果。 “我需要你啊。我只是不需要你为我担心。我需要你好好的，需要你和我一起守着铜陵。笨沈曦。”沈芣苡笑着，边说边用两根手指去戳沈曦的脸。“你和舅舅还是有一点不同。” “哪里？” “你比他笨!” 沈曦的脸都快要绿了。他本是严严肃肃地要“教育”她，最后却被她嘲笑了一番。 “你说帝都山到底怎么了？”她也见好就收，赶紧转换话题。 “以往拜礼都为期三天，世家子弟只要在帝都山拜过三尊就好。这次却并未言明时间期限。” “万一是他们忘了呢？三尊应该很忙吧？”沈曦看着沈芣苡，不说话，算是否定她提出的说法。 “三尊，从来都只是一个称谓。三尊到底是谁，又要做什么，我们不是从未听说过吗？” “也是诶，我们只知三尊作为修真的顶峰守在帝都山。其余之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原来他们所知的这么少，“可舅舅他们不也是应该参加过拜礼的吗？怎么也没听他们说过。” 沈曦怕是早就想到这些了。只是各家家主都不说，那肯定是不能说。等到了帝都山，一切都会明了的。 几条船在栾川上走了好久，还是根本看不到边际。 “穆嘉，到了帝都山，千万不要害怕，知道吗？你背后有我，有李家撑着。定不可以示弱。”李黎书对着身后的女子道。 “是。”那个被叫做穆嘉的女孩子，虽然站得挺直，可总感觉她在害怕。眼神里也缺少灵气，木木地盯着一个地方。 “父亲让你参加拜礼，自有他的用意，你大不可必担心。你所想的，父亲自给你，我也会帮你。”李黎书说着，转过身，拉着穆嘉的双手，似是想给她一些鼓励。 “嗯。”穆嘉只是小小地应了一声。 “公子!”突然，陆昭喊了一声。只见陆氏的船在剧烈摇晃，下一秒陆归时就落入了水中。陆即墨连忙去拉，却不知为何，也被带入了水中。奇怪，这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落水？难道这水底有什么东西？所有人都把手按在剑上，随时准备着。 但来不及多做反应，接下来就是沈曦也莫名其妙地跌入水中，沈芣苡还没来得及去拉，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落入水中。接下来是穆嘉，林子言，李黎书…… 水面上，一切恢复如常，船也不再摇晃了。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跌入了水中。更糟的是，他们似乎没法浮出水面。就好像有人拉着一样，所有人都慢慢失去意识，沉入水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一章 得偿所愿 而此刻，帝都山顶谪仙台，四大世家家主以及几个其他世家家主皆正襟危坐，面前的茶早已经凉透了。 家主们都跪坐在两侧，只有一中年男子居中央。眼神沉稳深邃，波澜不惊，相比其他人少了些许烟火气。 无人说话，中央那男子更是直接闭目养神。两侧早有人坐不住了。 “简阳居士，帝都山情况到底如何？这几日栾城里多了很多妖祟，虽说这对李氏来说不是什么困扰，可最近帝都山怕是也不太平吧？”说话者也是一中年男子，话虽是说给中央那男子听，可他的眼神却看向各家家主们。语气里满满的自信掺杂了些许蔑视，配上那眼神倒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了。想来他就是李家家主李屹思了。 有的家主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那男子似有不悦，眉毛都皱了起来。 “清远尊者，他......去了。”半晌，那男子开口说道。似乎很不想说出这句话，他神色看起来很痛苦。说罢，慢慢睁开了眼。 “这......”众人皆唏嘘不已。 “简阳居士，你身为帝都山与外界传信之人，怎么会如此失职！”李屹思似是很生气，瞪着简阳居士说到。 “是啊，这帝都山需要尊者用生魂时时刻刻镇守，清远尊者仙去之前你就应该早有准备！” “是啊，是啊！怪不得最近妖祟作怪猖狂得很！” 几个家主也跟着附和起来。 “清远尊者乃遭人毒手，事出突然。”简阳居士所说皆是事实。 清远尊者本就天资不凡，当年自愿成为尊者以后就以自己的三魂镇压着整座帝都山——以及帝都山之中的极寒之地，身体早已和帝都山融为一体。 那极寒之地关押着千年万年来罪恶深重者——妖魔鬼怪以及人，只要是作恶多端又因怨念太深难以去除者皆要在这极寒之地受尽折磨。本来这帝都山汇集四方灵气，只要运用这灵气做一个阵法困住那些妖祟不让他们作恶即可。可时间越久，妖祟的怨气就越深重，有些妖祟甚至能够吸收帝都山的灵气来修炼。 于是某一位尊者就自愿用自己的三魂镇住妖祟，将自己的身体融入帝都山，作为承载灵气的容器，困住妖祟的同时阻止妖祟吸收灵气。同时，这帝都山也有另一个阵法——用来阻止尊者离开帝都山。 三尊三尊，不过是一人的三魂罢了。表面上人人崇敬，却是要献出自己的肉身，让自己的三魂时时刻刻陪伴着妖祟的可怜之人罢了。这三尊的名号大概是用来聊慰自己的吧——从此以后，我以肉身镇帝都，护天下之人平安喜乐。 清远尊者之前还有过多少尊者镇守过帝都山已经不得而知了。清远尊者镇守帝都山，时时刻刻与妖祟作伴。简阳居士本是清远尊者的知己好友，二人结伴游历人间，锄奸扶弱，为世人所赞颂。自清远尊者开始镇守帝都山那一刻起，简阳居士也就在帝都山弄云小筑住下了，时时刻刻陪着他。 “清远尊者岂是如此容易就遭人毒手？”沈不乱自是不会怀疑简阳居士，只是清远尊者肉身已经和帝都山融为一体，若想刺杀他，只有让他魂飞魄散！可还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是啊，尊者肯定不会轻易遭人毒手，这事有蹊跷！”说话者是辛集林氏家主林治。 “如今这般，还是先想出补救之办法吧，没了生魂镇守，那阵法也撑不了多久了。”一旁的彭泽陆氏家主陆闵也开口了。 “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尽快选出下一个尊者了。”李屹思道。 众人皆叹气，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了。清远尊者当初是自愿的，可如今又会有谁是自愿的呢？作为尊者，非得天资过人才行，否则根本无法承受帝都山如此强大的灵力。所以，这尊者定是要在各大世家中选出了。 “嗯。”简阳居士微微点了头，表示同意。 “小辈们也就要到帝都山了，拜礼之前就将尊者选出来吧。”李氏见简阳居士没做出安排，也就做起了主。 “嗯，还请各位好好考虑。今日就到此吧。”说着，简阳居士就起身离开了。 走出谪仙台，所见皆是一片荒凉。这帝都山被世人道得再好，也是一座荒山。 简阳居士抬头看着头顶这片天，跟人间其他地方别无一二。可是早就不是他和清远一起的那片天了。那时是多么潇洒恣意啊，为了心中一句锄奸扶弱，他就执意上了这帝都山。总有人为了心中所想，苦苦挣扎一生。清远如此，他亦是。 “简阳居士。”身后来者是沈不乱。沈不乱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沈氏沈不乱有事相告。” 收起方才的落寞，简阳居士转身道，“沈家主有何事？” “简阳居士对清远尊者之事可有头绪？” “暂时没有。我想不出谁有能力让清远魂飞魄散。” “奢比。” “奢比能摄人魂魄，可她已经被镇压在极寒之地......” “确实如此。可我家小辈曾传信给我，他们在前来帝都山途中遇到了奢比。” 真的是奢比？可她若想吞噬清远的魂魄就要先逃出极寒之地，可清远尚在之时她又是逃出来的？没那么简单。 “多谢沈家主告知。”说罢，就转身离开。 “简阳居士，沈某还有一句话”，沈不乱像是知晓简阳居士心中所想，道，“得偿所愿，他已经守护这世间够久了。” 简阳居士脚步突然停了。随即，他又迈出更坚定的步伐。清远，得偿所愿。 沈不乱看着简阳居士远去的身影，再看看屋内的家主们。要变天了。也不知道芣苡他们怎么样了。 这一边，沈芣苡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屋里陈设简单，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她在哪？ 走出屋子，原是在一座山山脚处。不远处立着石碑，上面“帝都山”三字苍劲有力，旁边就是看不到头的石梯。 这是帝都山？帝都山不是应该郁郁葱葱，灵气萦绕吗？怎么会是这样一番荒凉的景象？和沈芣苡一样，众人都在观察着这帝都山，和想象中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沈曦，这是怎么一回事？”看见人群后面的沈曦，沈芣苡立刻过去询问。 “醒来便是在这山脚下了。”沈曦比沈芣苡早醒过来。他醒来之时他们就已经在山脚了，弟子们也早就醒了过来，正七手八脚地把自家的公子小姐抬进不远处的屋子里。想来这泰泽便是帝都山与人间的结界吧。 “既然大家都醒了，我们就上山吧。剩下的弟子就留在这。”李黎书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转过身去，陆即墨和陆归时正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不等他两反应过来李黎书就着急着上山了。 于是，一行人便踏上了看不到头的的石梯。 第十二章 因缘错果 身后的石梯一阶一阶地增多，已经看不到山脚下的屋子了。再后来，回头一看有如凝视深渊，可是这石梯还在向上蜿蜒。 一路上，李黎书都走站在最前面，穆嘉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这女子身量苗条，整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就连走起路来也是轻轻地，像是连灰都不愿沾染似的。虽说她的眼神木木的，可总觉得她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就像整日只知读书的傻书生。 大家都不说话，默默一步一步地上着石梯。 自从说要到栾城参加拜礼，各大世家就开始各怀心思。世家子弟如果能在此次拜礼上大放异彩，就能获得极大的声望，在修仙界站稳脚跟，又能吸引更多的弟子前去自家求学。可谓名利双收。 参加拜礼，沈芣苡是真心欢喜的；舅舅不和他们一起，她就更欢喜了。没有了舅舅的唠叨，她在沈曦面前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她可以在路上偷偷去玩，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东西，可以遇到很多有趣的人，甚至可以自己去修灵...... 一路上都和想象中一样，她每天和其他弟子嬉戏打闹，还吃到了糖人，遇到了陆归时和陆即墨，还有林子言，虽然他们......但勉勉强强也算是有趣？算吧。只是还没机会自己跑去修灵......不过他们遇到奢比，还伤了她，她还是蛮自豪的，她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奢比可是被镇压在帝都山的，她怎么会跑到李氏禁地？那李黎书听到奢比也是诧异的，看来她也不知道奢比一事。可她又像是在那等着她们？甚至，回到起点，他们是怎样走进那个幻境的？真是想不通啊。 她又想到了李黎书打她的那四鞭，这李黎书真是睚眦必报啊。还好自己不记仇，不然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但她又觉得这李黎书也只是如此了，那天打她的时候，李黎书的眼神里并没有那种狠戾。 想到自己手上的鞭痕，刚刚之前落水了，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了。陆即墨的药这么有效，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掀开袖子，居然换过药了？ 是沈曦。 看看身侧的沈曦，真像是个蓝蓝的太阳啊。沈曦穿浅蓝真是太好看了，沈芣苡只能想到这样肤浅的形容词了。沈芣苡想着想着就笑了，沈曦察觉到了，道，“看路。” 收回目光，继续上着石梯。 终于，谪仙台出现在众人眼前。终于是到了啊。紧接着，就有两个男子走出来，恭恭敬敬行了礼，道，“公子，小姐，一路上辛苦了。请跟我们来，各家家主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跟着那两个男子，众人踏进了的谪仙台。后来又被引着去了各自的地方。 “舅舅！”这才一进门，沈芣苡就跑着跳着去拉沈不乱。才到一半呢，她就被舅舅的眼神震慑住了。递给他一个白眼，端正姿态，行了礼，走到沈不乱面前的桌子侧面坐下来了。 “师父。”沈曦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进门的地方，等到沈芣苡坐下，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沈不乱这才看到沈曦。 “嗯。坐吧。”沈不乱不咸不淡地回应到。 沈曦这才走到沈芣苡对面坐了下来。 “你确定你们遇到的是奢比？”沈曦一坐下来，沈不乱就问他。 “确定。” 沈不乱陷入了沉思。看来这件事真的不简单。 “师父，这帝都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镇守帝都山的清远尊者仙去了，失去了镇守，有些妖祟趁乱逃了出来。” “失去了镇守？不是三尊镇守吗？”沈芣苡问到。 “三尊只是个称号罢了。镇守这帝都山靠的是尊者的三魂，就连肉身都归于地帝都山。”沈不乱当真对这个清远尊者服气，当初他一人站出来自愿镇守帝都山是何等豪迈之情！ “以三魂镇守？”沈曦听此也感到诧异，被沈芣苡先一步问出口。“这帝都山到底有什么？需要一个尊者以自己的三魂镇守？” “极寒之地，所有罪恶深重者都会被关押在哪里。” 他们只知道奢比被镇压在帝都山，没想到是被镇压在传说中的炼狱极寒之地，这极寒之地原就是在帝都山！原来这帝都山与众人所说的是那么的不一样。 沈不乱将所有事情一一道尽。 “那是谁杀的清远尊者？”沈芣苡问。 “那下一个尊者会是谁？”沈曦问。 暂时没有答案。但终会有的。 另一边。陆氏。 陆闵也将事情道尽。难得两兄弟做出同一副表情——漠然。 三个人就静静地坐着，安静了很久。 “他们，会选我吧。”突然，陆即墨开口了。 是啊，既然人人都道陆家公子仙风道骨，天资过人，那么为什么选他呢？ 陆归时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陆即墨。立即又低下头。陆闵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屋门外。 片刻，两人就退出了屋子。 “陆即墨，你真的愿意？”二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后面的陆归时实在忍不住问到。 陆即墨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陆归时，道，“这一身灵力，注定如此罢了。”说罢，又转身，继续走，“没有愿不愿意。” “你若是不愿，谁又能逼迫你？”陆归时追上去问。 陆即墨没有说话，还是走了。陆归时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一个起身，跃到屋顶上。还能看到陆即墨的身影，渐渐只剩一个黑点。 像是下定决心，他跳下屋顶，立刻跑着去追陆即墨。 “陆即墨，你从前不是说要游遍人间吗？一辈子出不了这帝都山你愿意吗？！” “没有愿不......”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陆归时打断陆即墨，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陆即墨没有回答，似乎是想了一会，道，“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你看看你这身灵力，能做什么？能镇得住哪一个小妖？”明明是应该是嘲笑的语气，却好像弄错了对象，像是自嘲。 陆归时彻底没话了。这一次，他先走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出藏好的酒，发泄一般地开始喝酒。是他错了吗？要镇守这帝都山的本就应该是他啊！他不过是要做自己本来的事罢了！但陆即墨说的对，他现在没有那样的能力了。总会有办法的的。 天渐渐黑了。 帝都山本就荒凉，什么都没有。但此刻李黎书一袭深紫衣服但是不显眼，她似乎在等什么人。 片刻之后，来了一人，直接对她道，“拜礼是好机会。” “是。”李黎书回答道，语气和平日很不一样。 第十三章 十清九浊 第二天，所有人早早地坐在谪仙台上严肃以待了。 一开始，还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无非就是这次尊者选谁谁的话——他们只是怕落到他们头上罢了。 简阳居士自是听到了。心中难免悲凉:清远啊，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护着的人，他们已经不记得你了。 他还是目视前方，端正地走过去。脚下的路还是和当年一样，眼前人还是意气风发，说：我以肉身镇帝都......声音还清晰得很，疼痛也是。 见简阳居士到了，众人也不再小声嘀咕了。 “各位家主可有想好尊者的人选？”坐下来以后，简阳居士直接切入主题，其实各家家主也早就急不可待。 可一时却没有人说话。 “沈曦，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沈芣苡偷偷侧头问旁边的沈曦。 “我也不知有没有。” “以三魂镇守，肉身也融入帝都山，那便是永远离不开了。” “嗯嗯。”沈曦也知晓这其中厉害，三尊不过表面风光，实则就是死路一条。他们现在说是在选出万人景仰的尊者，其实就是众人合力杀死一人罢了。 “舅舅，真的......”沈芣苡又转去问舅舅。这时，有人说话，“陆家公子向来是世家子弟的楷模，这尊者......” 还没等那人说完，沈芣苡就站起来，向简阳居士行了一个礼，道，“简阳居士，小女见识浅薄，但相信定有别的方法镇守帝都山。”不管舅舅和沈曦的眼神示意，沈芣苡还是直截了当的把话说出来。 简阳居士闻此心下一颤，他不是没有想过，可要真是有办法，清远他也不必......这话由一女子说出，倒是颇有一番讽刺的味道。前人都是逆来顺受地接受，他们不会反抗，他们无力反抗。如果只是牺牲一人就可以拯救苍生，又有何不可？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众人皆瞠目，有的人想这女子真是大胆啊，有的人想这女子倒是有几分气魄，有的人想这声音这语气真是熟悉啊...... “沈小姐，这要是有的话，又怎轮得到你说出这话！”林家家主林治道，这话的确不假。 “你们可曾找过方法？”沈芣苡问道，众人皆不答，“既然没有找过，又怎么确定没有？” “沈芣苡，这可是在谪仙台，不是你们蛮夷铜陵！”李屹思也站出来反驳，他的话可比林治的难听多了。 “李家主，芣苡的话也并无不妥。如有冒犯，还请见谅。”沈不乱听到“蛮夷”二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可转瞬还是起身行礼，不卑不亢地回应李屹思。沈曦也起身来拦着沈芣苡，不让她继续乱来。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默的时候，陆即墨开口了，“我愿意。” 不夹杂一丝情感，就好像只是说出了一句平常的话。众人都以为就到这了，既然他愿意，那就是他了。 “我也是陆家公子啊，怎么就没那资格呢？这一次，我偏要和你抢了。”一旁的陆归时也故作顽劣地对着陆即墨道。 “胡闹！”陆即墨立刻反驳了陆归时。 “......”沈芣苡还是想说些什么，沈不乱立刻施了法术，让她开不了口。沈芣苡破不了法术，就向沈曦投去了目光。沈曦看了沈不乱一眼，避开了沈芣苡的目光。 “既然陆公子愿意，如此那自然是最好的。”李屹思生怕再有变数，立刻顺着陆即墨的话说下去，完全忽略陆归时。 陆即墨就坐在那里，端端正正地，看不出悲喜，反倒是陆闵一脸愁容。 “李家主有所不知，我哥他一般都是口是心非的，他说愿意，那定是万般不肯了。所以，还是我来吧。”陆归时仍旧不肯放弃。 众人又开始讨论了起来。 这边，沈芣苡不惜伤了自己，破了那法术。不顾沈曦的阻止，沈芣苡还是要将话说出口。但还是被抢先了一步，“沈小姐，你的意思我已明了。但找办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帝都山的阵法撑不了那么久，当务之急还是需要选出尊者。” 简阳居士的话说得明明白白，沈芣苡也顿时惊醒。是啊，先不说这要是有办法，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就算有办法只是尚未找到，可什么时候能找到呢？看来牺牲一个人是在所难免了。 又是再一次的沉默。 “各位家主，这尊者还是我来吧。”这一次，说话的是陆闵。“这尊者须得有不错的天资，归时连家主都不能胜任，又怎能担此重任；当然陆氏也需要一个家主，如此，即墨还是要留下做家主的。尊者也不是定要在这些小辈中选出来，我想必也是当得起的。” “陆兄.......”沈不乱没想到陆闵会这样说。 众人也没有想到。这一刻，他们的丑陋面目通通暴露——他们互相推诿，他们冷眼旁观，他们暗自庆幸。 “还望各家主成全！”陆闵下定了决心。 “父亲！”陆即墨本已经接受了这事实，父亲却如此反常。他也察觉到众人似乎都很不愿意做这尊者，虽说离不了这帝都山，但也不至于如此吧？还是人性，已经淡薄到如此了？陆归时一笑，道，“怎么，这镇守帝都山倒像是成了我家的家事了？” “陆家主说得也有理，简阳居士，你看呢？”李屹思说得倒是轻巧，还不忘将问题抛给简阳居士。 看着这闹成一团的众人，简阳居士真是为清远心寒。他本可以接替清远，可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在那之前，他不能被困在帝都山。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倒是没错，就冲着这些人的模样，他不想也不愿像清远一般。 “既如此，大家都再慎重考虑吧。” “简阳居士！这阵法可是撑不了多久了。”李屹思道。 “李家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此等大事，还需慎重啊。”林治反驳道。李屹思瞥了一眼林治，似是嫌他多话。 “拜礼在即，还是尽快决出结果吧！”有人也附和道。 就这样，众人激烈地开始讨论。 沈芣苡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都太快了。一定要赶快找到办法，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她想。 “父亲，我......”陆即墨想劝父亲，可陆闵根本不让他说出口，“即墨，陆家还需要你。此事就如此吧，不必再多说。” “不就是镇守帝都山嘛，我又为何不可？”陆归时忍不住问到。“归时，做好你哥的家臣，振兴陆氏，那时才是改变修仙界的时候。”陆闵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再改变了。 第十四章 万恶起源 “诸位已经考虑了这么久，是时候做个决断了吧？”谪仙台上一片混乱，李屹思就像乱世中站出来英雄一般站出来主持大局。 台上的人都静了下来，等待着结果。 “那就有劳陆家主了。”李屹思第一个站出来。“是啊，能者多劳。”“有劳陆家主了.......”紧接着，几个家主也站出来附和着李屹思。 “能者多劳？怎么你们都同我一样了？”陆归时实在看不下去了，拳头握得越来越紧，指节泛白。“归时，不得无礼！”陆闵加重了语气。 “陆小公子，陆家主也是自愿的，这尊者也不是谁都能当得。”林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既‘安慰’陆归时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沈家主呢？”李屹思看向沈不乱，家主中只有他尚未表明态度。 沈不乱看向陆闵，他就坐在那，平视前方，与他无关。感受到沈不乱的目光，陆闵也转头，微微点了头。沈不乱不知道要怎么做，他若点头答应就是将一人推入万丈深渊，不点头就是对天下苍生置之不顾。 “感谢诸位，到此结束吧。今后，我便是镇守帝都山的尊者。”陆闵没等沈不乱做出反应。其实也不必等，就算他反对也无济于事。这事早有定局，只需要面对就好。 “我不服。”陆即墨却在这时开了口。 “陆即墨，你给我听好了！拜礼之后，回到彭泽，你立刻继任家主之位，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陆闵真的生气了，语气更重，他几乎从没有这样说过话。 “父亲......”陆即墨还想辩驳什么，简阳居士却开口了，“那就这样吧。明日之后，陆家主便是新的尊者。” “恭贺陆家主！”众人齐齐地道。恭贺什么？恭贺他从此舍身帝都，再也离开不得？恭贺他就连三魂也要日日陪着那些妖祟受极寒之地的折磨？还是恭贺他从此有了世人那些虚无的敬仰？ 众人皆散去。顷刻间，谪仙台冷冷清清。 沈芣苡执意要留下来，在原地坐着。 脑子里面一团乱麻。先是知道了三尊的真相，还要亲眼目睹着下一个人被推入深渊。可是这好像是没有办法的事，用一个人换天下苍生，怎么都像是一笔划算的买卖。那就让陆家主成为最后一人吧，这样的事，再也不要发生了！ 外面，众人早就不见了踪影。陆闵和沈不乱跟着简阳居士去了弄云小筑。陆归时坐在石阶上，陆即墨在旁边站着。两人都不说话。 “到底应该是父亲还是你，或者是我？”陆归时说完这一句，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沈芣苡出来的时候，只有陆即墨站在外面。 “陆公子。”沈芣苡走过去，站在陆即墨旁边，没有继续说话。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陆即墨道，“沈小姐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 “别的办法。” “现在确实没有，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找......” “罢了。” “尚未找到而已，陆公子又怎么能轻易否定？” “......”陆即墨没有回答。 “我定能找到的！”沈芣苡这句话说给陆即墨听，也说给自己听。一定能。 沈芣苡回到住处时，沈曦已经等她好久了。 “芣苡，以后不要像今日这般冲动了。”说着，沈曦就拉起沈芣苡的手帮她查看受的伤。还好无事，先是那四道鞭痕，接下来又是破那法术自损灵力，她真的不知好好爱惜自己。 “我没有冲动，这不是很明白的事吗？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此轻易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我实在意难平。” “那也是无奈之举。至于别的办法，前人肯定也找过，终是不了了之。众人知道肯定有办法，可只要不是自己就好了，何苦去寻那办法呢？你偏要捅破那层纸。”沈曦一边给沈芣苡传输灵力，一边语重心长地和她讲。 “沈曦，我偏要去寻那办法。”好像是知道沈芣苡会这样说，沈曦也只是轻轻一笑。 “知道，我同你去便是了。”沈芣苡听到这话开心得只差蹦起来了，沈曦又道，“只需你好好爱惜自己。” “知道啦！” 这边陆闵和沈不乱已经跟着简阳居士到了弄云小筑。 “简阳居士，沈家主，陆某还有事相求。”一进到屋内，陆闵就开口道。 “陆兄，请讲。” “即墨和归时他们尚不知镇守内幕，还请二位勿要告诉他们。” “什么？你竟然......”沈不乱被陆闵的一番话惊到了，他们原来不知道吗？“就算我们不说，可他人......”说到一半，沈不乱也就明了了。 世人为什么不知道镇守真相？一是为了稳定人心，所以所有知情人皆不吐露其中内情；二便是为了自己：若是有人自愿镇守那便大事大吉，若是无人愿意，那他们都是刽子手要推一人入地狱，又怎么能说出口。就连自家小辈，也都是上了这帝都山，因无奈之举才会让他们知晓。如此，定是不会有人主动和他们说起的。 “陆家主，明日.......”简阳居士实在是无法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镇守帝都山，运用帝都山的灵力将肉身与帝都山融为一体，从此只剩下三魂七魄，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但三魂还在，就能细数着独自守着帝都山的每一刻。七魄也在，喜怒哀惧爱恶欲，还能感受到。这极寒之地，也就是一座逃不出的牢狱。 “沈家主，还有一事。即墨尚且年轻，彭泽，还望你能够相助。” 沈不乱点了点头，道，“定当竭尽全力。”他们都知道，陆闵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沈不乱也曾想过要去当这尊者，但他居然没有那样的勇气。就连沈芣苡那样站出来质疑的勇气都没有。 “简阳居士，日后可是要去追查清远尊者一事？”陆闵问到。 “是，此事颇有蹊跷。我定要为清远查明真相。” “沈家也会相助。” 简阳居士又同二人讲了很多，之后，二人才离开。 在分开时，沈不乱道，“众人皆言铜陵是蛮夷，唯陆氏从不言此。今日你又挺身而出，陆兄，这一拜希冀来日再见。”说罢，沈不乱正了身子，严肃地对着陆闵行了一个礼。 “沈家主，铜陵日后定有大作为。而我今日也是迫于无奈罢了。”陆闵此刻倒是完全松懈下来了，笑着道，“彭泽的酒也不输铜陵的茶，走吧。” 第十五章 五味杂陈 这一晚，帝都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尘灰被扬起，又落地，被浸湿。 陆归时坐在屋顶上，手中拿着一壶酒，雨水已经落进去了不少。他就那么坐着，就是一座石像。可他的眼睛是活的，红了眼眶，雨水也作了泪水。屋顶之下，房屋内，陆即墨也像一座石像，静静地站着看着陆归时。 雨下了一夜，整座帝都山都弥漫着尘土的味道。 众人还是在天刚泛白之时，就到了谪仙台下。今日，陆家主就要进入极寒之地，镇守帝都山了。 陆闵走上谪仙台的时候，陆即墨也跟在后面，陆归时却不见了踪影。 想起昨晚舅舅嘱咐的话：不要告诉他们。沈芣苡当然知道陆家主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可这心里还是会很难过。之后再也见不到父亲的话，怎么样都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吧。这陆归时居然还不出现，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啊。 沈芣苡犹豫着要不要去找陆归时，如果要告诉他真相的话，也未尝不可。就这样和一个至亲之人分开，再无见面之日，他真的不来，日后知道真相肯定会很自责。 众人自动退让，陆闵从中间走过。陆即墨步步紧跟，生怕下一秒就跟不上。到了最后几步，陆闵停了脚步，也没有转身，直接道，“即墨，陆氏，就交给你了。” “父亲。”陆即墨这一声父亲喊得十分用力，他好像还是个小孩子，还是要父亲的搀扶才能走好每一步。 “你和归时要好好保护彭泽，还有你母亲......别让她来这帝都山。” “是，父亲。”陆即墨还是答应了，他只能答应了。 “回吧。”说罢，陆闵抬脚上了最后几级石阶。陆即墨还是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家主。”简阳居士已经在谪仙台上等他了。“简阳居士。”二人对视了一眼，陆闵没说什么，径直入了简阳居士打开的通往极寒之地的结界。 沈芣苡一扭头就看到了众人之后的陆归时。还好他来了。 陆归时也看到她了，连忙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于是沈芣苡收回目光就看向了还站在石阶上的陆即墨。她就觉得他站在那儿，就像自己当年站在阿娘的墓前一样，她问阿爹，“阿娘不要我了吗？”她，不要我了吗？ 简阳居士封印了结界，陆即墨也从谪仙台上退了下来。 “今日陆家家主陆闵镇帝都，为天下之人共尊，奉为信阳尊。”简阳居士在台上说到。台下众人皆拱手行礼。 “如今帝都山得以重新镇守，拜礼也提前至今日黄昏时分吧。还请各家家主同上谪仙台。”简阳居士也想尽快结束这些事情，“拜礼结束后，我也就离开这帝都山了。” “简阳居士可是要去查明清远尊者的死因？”台下的林治先开了口。 “正是。”简阳居士倒也不避讳。 拜礼拜礼，其实也就是世家子弟在这谪仙台上行跪拜之礼。之后，再由家主自由选择授予他们上品武器或者名号。形式罢了。更何况，这次拜礼这么仓促。 各家家主陆陆续续上了谪仙台，小辈们也各自离开了。 离黄昏时刻还尚早。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只是像参加了一场普普通通的集会，大家说散就散了。可沈芣苡觉得，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染了鲜血。就连自己的手上也是。 陆归时站在原地，看着被封印的结界。就在刚刚，那里走进去了一个人，是他很在乎的一个人。他是不是再也不能走出来了？ “陆归时，能找到办法的。”沈芣苡走过去，道，“你能相信我吗？” “沈芣苡，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其实陆归时只是不相信他自己罢了，他一个别人眼中的废物，他又能做什么呢？ “我们一起。”沈芣苡这一次是很坚定地说。陆归时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低下了头，又抬起来，看着沈芣苡的眼睛。陆即墨这时也走了过来，拉着陆归时就要离开。陆归时本是不愿的，可陆即墨力道大得很，根本由不得他。 沈曦见此，也走过来，道，“走吧。” 两人一路上都沉默，到了住处，就直奔茶室。 “我想到了阿娘。”沈芣苡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茶具道，“阿爹整日只知道弄茶是因为阿娘最喜欢喝茶，关于阿娘，我只知道这个。” 沈曦也想起她了，沈不离，那个收留他，把他当做儿子的人。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从来没有人和我主动提起阿娘。他们都忌讳提起她。就连阿爹也不会说。” “芣苡......” “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沈芣苡看着沈曦，她又突然想到，他应该也不记得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了，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不也是在刺激他嘛。 沈芣苡就立刻转了话题，道“所以，不要再让更多人和亲人分开了。最亲的人，当然要一直在一起。” “好，芣苡这两天感慨特别多呢。”沈曦似乎没有想到什么难过的事。反而笑着调侃他的小师妹。 “我日日都在铜陵呆着，也没有和你们出去修灵，突然遇到这么多事，真的很感慨啊。” “也是，你还小，遇到的事见过的人都很少。” “你别装深沉啊，你也比我大不到哪里去。”沈芣苡说着，又想到拜礼的事，“诶，你说这拜礼到底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赶快下山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呢。” “拜礼上也许会收到上品武器，或者是一个名号。” “武器铜陵多的是，至于那名号，又有什么用呢？”沈芣苡真觉得这名号不过是给世人拿来听，拿来评的。 是啊，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就是为了好听一些吗？ 李黎书倒是很看重这名号。有了这响当当的名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世人景仰。况且之前还从未有哪个女子在这拜礼上得到过一个名号。而她，要做第一个。她也势在必得。她答应过一个人，要变得很强大，然后帮助他成为修仙界至高无上者，让众仙家四方来朝八方来贺。 这一边，陆即墨放开了陆归时。“回彭泽吧。”陆即墨道。 “回彭泽我能干什么呢，连一直小妖都镇不住。” “我需要你。”陆即墨道，“和我一起重振陆氏。” “好。” 第十六章 统领四方 家主们在谪仙台上呆了很久，直到正午才离开。 沈不乱一回到住处，沈芣苡就凑上来问，“舅舅，我们何时才能下山啊？” “明日。” “啊，怎么又要到明日了嘛。” “你，你怎么不问问拜礼的事，净想些没用的。”沈不乱看着沈芣苡，一脸嫌弃的样子。 “你们一群老人家给别人起个名，有什么好问的。”说罢，沈芣苡对着沈不乱做了个鬼脸，便跑出了房间。 恰好，沈曦就走进了房间。看这沈芣苡的样子，肯定又惹到师父了。 “师父。”沈曦本就长得挺高，且他时时刻刻挺直腰板，沈芣苡一直觉得他就像竹子。端端正正行了礼，道，“师父，你找我？” “嗯。有一事要交代你。” “师父请说。” “拜礼结束，你同李氏小姐即刻下山去收服奢比。” “李氏小姐，李黎书？”沈曦倒是猜到了要收服奢比，没想到是和李黎书一起。“是，师父。”虽然他对李黎书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他从来不会违背师父的意思。 “师父，可否带上芣苡？”他本已经打算退下，但想到沈芣苡一直想和他一起去修灵，他就打算试一下。 “沈曦，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了。” “师父，你也答应过她，拜礼之后就……”沈曦还没说完，沈不乱就怒不可遏地呵到，“你难道和她一样天真吗？” 沈曦也被沈不乱震慑住了，他没想过师父会出尔反尔，更没想到师父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 三个人的话，他有足够的把握可以保证沈芣苡的安全。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多加练习，沈芣苡的实力会在他之上。 “以后不要再提让芣苡和你一起去修灵的事了。”沈曦可能也意识到了刚才的语气太重了，这时语气软了很多，但还是稍带愠气。 沈曦迟疑了，他知道这对沈芣苡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他又无法违背师父。只好轻轻地答应了句，“是，师父。” “下去吧。”于是沈曦就出了房间。他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沈芣苡了。也罢，以后不去修灵就是了。 还没到黄昏时刻，谪仙台下就站满了人。沈芣苡也在其中，当然，她是被自家舅舅“强迫”来的。 于是，众人在台下站了好久，沈芣苡甚至觉得自己要倒了。她好几次松懈下来都被舅舅瞪了回去，沈芣苡干脆躲到了沈曦身后。 还好，就在沈芣苡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简阳居士终于出现了。 于是众人皆入席。 “拜礼开始!”台上简阳居士旁边的一位弟子声音洪亮地宣布。 于是世家子弟便又站起来，依次站到了中间，对着谪仙台上行了叩首礼。 接着，简阳居士就道，“意气风发，不枉少年。” 沈芣苡一听觉得这是陈词滥调，大概今日无论谁站在这，简阳居士都会这样说吧。 “今日拜礼，虽有些仓促，但也是给你们小辈们正名。从今往后，锄奸扶弱，仙家的名望与责任就要放在你们肩上了。” “定不负所望。”世家子弟们齐声答到。 “今李氏有女李黎书，天资过人，实力不凡，号平阳君。”李黎书眼中的喜悦只是一闪而过。 “陆氏长子陆即墨，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号瑾和君。”陆即墨还是一脸冷漠，又好像和他无关。 “沈氏乃杞梓之林，其大弟子沈曦居首位，号凌光君。” …… 有人欢喜有人愁。林子言在台下气得要死，这次拜礼四大世家中，只有林氏子弟没有名号。林治脸上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可林子言不服，就连铜陵那野小子都有! “各位家主若是有赏识的弟子，也可给赠给他们些许小玩意。”简阳居士道。说是小玩意，可若不是上好的物件，各家家主又怎好意思拿出来。 “林氏擅音律，向来爱结交些同道中人。听闻陆家大公子也十分擅音律，我最近得了一支上好的白竹笛，便赠与他吧。” 陆即墨感到奇怪，但还是走过去，双手接过了笛子，道，“谢过林家主。” 林子言更气恼了，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自家父亲还要送出去东西。 沈芣苡以为拜礼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简阳居士又道，“我也有一物要赠与沈氏芣苡。” 沈芣苡愣住了，她还真没有想过能在这拜礼上听到自己的名字。 旁边的沈曦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想起来走上谪仙台去。 “这是早年我和清远游历人间偶然得到的朱雀翎，据说有能力者可将其化为独一无二的利器。铜陵擅制武器，你定好好可以用它” “谢过简阳居士。”沈芣苡接过那片金色的羽毛，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听简阳居士说的，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台下众人也没想到这沈芣苡能得到简阳居士的青睐。这朱雀翎可是好东西啊，那沈芣苡能用它化出什么利器啊，可惜了，可惜了。 沈芣苡拿着朱雀翎下了谪仙台。 “若没有其他事情，拜礼就到此结束了。”简阳居士道，“此外，还有一事……” “因今日之后我便要离开帝都山，此后就由李氏驻帝都。” 这一下，台下议论纷纷。各家家主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看来这是各家商量好的了。 议论归议论，并没有人提出反对。不用说李氏栾城的地理优势，四大世家中也属李氏最有钱有势。这样的安排，自是不会有人反对。 李屹思端起桌上的酒杯站起来敬大家，其他家主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也就开始了宴席。 简阳居士看着台下众人，默默离开了。 沈芣苡见状也跟了出去，追上去行了礼，道，“简阳居士，朱雀翎过于贵重，我不能收下。”说着，拿出刚刚收下的朱雀翎。 简阳居士也自然地接过朱雀翎，拿起来字词端详，道，“当初清远极喜欢这东西，可惜到最后也没用它。”说罢，又将朱雀翎递给沈芣苡，接着道，“缘分罢了。” 沈芣苡也不好再拒绝，接过朱雀翎，“谢过简阳居士。” “望你能用好它。” 沈芣苡点了点头，道，“清远尊者是你的好朋友吗？” “一生知己。”原来如此。怪不得简阳居士愿意一直待在弄云小筑。 沈芣苡看着简阳居士，清远尊者果然是他很好的朋友啊，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简阳居士回到弄云小筑，收好了东西，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他原本以为一辈子就呆在这了，现在看来，轻易说一辈子实在太鲁莽了。瞬息万变中，谁都不能保证任何东西。 清远，等我。 第十七章 再会奢比 沈芣苡没有回谪仙台，而是直接回了住处，去了茶室。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沈曦已经坐在那里了。 “凌光君。”沈芣苡说笑似的规规矩矩地给沈曦行了礼。 沈曦也没答应，看着她笑了笑。沈芣苡也就过去坐了下来。 “方才是去找简阳居士？”沈曦问她。 “嗯嗯，这朱雀翎过于贵重。”说着，沈芣苡将朱雀翎递给沈曦看，“我在谪仙台上可都听到大家的议论了。” “无非是些小人言语罢了，何苦自扰？”沈曦将朱雀翎递回沈芣苡。 “是，凌光君教导的是。”沈芣苡又拿这事笑他，但她是真的为他也为铜陵感到高兴。就算她觉得这名号都是虚的，可世人不会这么想。没有这名号，没有世人的认可和尊重，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若是自己弱小，铜陵根本无法立足。 她还以为这次拜礼铜陵会落得一个尴尬境地呢。现在好了，铜陵有沈曦撑腰了。“凌光君，凌光......还是很好听的嘛。” 沈曦伸手摸了摸沈芣苡的头，“自是好听的，芣苡也会有的。” “不，我才不要那几个老头......”沈芣苡说到一半，看着沈曦，道，“你怎么偷偷跑出来了，好啊，没想到凌光君也和我一样。” 说到这里，沈曦突然面色凝重了，道，“我有事要先离开。” “那我要一起。” “不可，此事乃师父交代，芣苡也会有别的事。”沈曦故意避开了沈芣苡的眼神。 “哦，那好吧。”这一次沈芣苡倒是痛快答应了。 走到门口，沈曦突然回头对着沈芣苡说，“朱雀翎，你是配得上的。”沈芣苡冲着他笑笑，摆手赶他走。 随后，沈曦就离开了。他要去找李黎书，然后和她一起去李氏禁地，找到那奢比。 这一边，李黎书站在李屹思面前，头略微低着。 “黎书，你知道为什么是平阳吗？”李屹思坐在屋内正前方，居高临下。 “不知。” “简阳居士，信阳尊者......这样说，你明白了吧？”李屹思嘴角上扬，笑得猖狂，“与他们平起平坐，这可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啊。” “父亲......”李黎书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没说。 “驻守帝都山，很快这整个仙家都要四方来朝八方来贺了。” “父亲，这么快暴露，会不会引来攻击？”李黎书在李屹思面前都是唯唯诺诺，连回答声音都比平日里小了一半。明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她也还是要用疑问句问出来。 “怕什么！这帝都山都要是我的了，他们就不怕我放出妖祟吗？”李屹思厉声呵道。 “父亲，放出妖祟乃下下策，伤及无辜......” “你也知道这是下下策，那还不快去除掉那些碍事的，就比如铜陵那野小子。”沈不乱在谪仙台上道出沈曦他们误入李氏禁地的事，李屹思不过顺水推舟，沈曦这野小子就算他倒霉吧。 “是。”李黎书虽然不愿意，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记忆中的童年，每天都是练武，长大了就是修灵。她的父亲对她很严格，从小就和她说，她是他的希望，他统领仙家的希望。她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她一直努力，所有人都夸她天资过人，唯独父亲不会。大概父亲是因为父亲知道那是她的努力而不是她的天资吧。 李黎书出了门，沈曦已经在外面等了。 “平阳君。” 李黎书没有理沈曦，看了一眼他就走了。二人就此踏上了收服奢比的路。 话说，这也奇怪，他们进入帝都山时，是从船上跌入水中莫名其妙地进入的。可等他们到之前醒来的地方时，船就停靠在岸边。 留守在这里的弟子见沈曦和李黎书，立刻从屋子出来。 “公子。”沈氏弟子道。 “嗯。我有事要先行离开，你们还是在此地等师父。” “是。” 李黎书那边，李氏弟子倒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并没有多说，李黎书径直上了船。沈曦也跟了过去。 一路上两人愣是一句话没说。等他们回来李氏府邸时，天早就黑尽了。李黎书坚持要在晚上去禁地。这倒也没什么，奢比出现时的大雾也已经让人完全看不见了。于是两人又带着几个李氏弟子去了禁地。 “奢比会噬人魂魄，大家小心。”沈曦提醒道。 “进去之后，千万不要走散，噤声。”李黎书道。“是。”李氏弟子道。 一行人便进了禁地。 完全漆黑，情况比那天还要糟糕，但李黎书毕竟还是熟悉自家禁地的。只是他们一直没有遇到奢比，甚至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他们还是前进着。沈曦走在最前面，剑已经出鞘。 “啊......”走在后面的弟子毫无预征地就被攻击了。只听见声音，根本看不到人。沈曦听力不及沈芣苡，他无法准确判断方向，怕伤了那弟子，不敢扔出剑。 李黎书情急便冲了上去，没想到奢比却绕到了她的侧面，红绸缠上了她的手，让她无法用剑。同时另一段红绸袭向了其他的李氏弟子，沈曦来不及冲过去。李氏弟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冲散。沈曦又将剑挥向李黎书那边，红绸被斩断。 片刻的寂静。李黎书赶紧摸索着过去，扶起了那个弟子。其他弟子也趁机再次聚拢，背对着围成了一个圈。众人拔剑以待，这奢比神出鬼没，根本不知道下一秒她会从哪里出现。 之前被攻击的那男子似乎伤得很重，被李黎书扶起来以后连站都站不稳，直直地冲着地上倒下去。李黎书去扶他，下一刻，红绸又袭来，有时冲着李黎书的脖子去。 背对着奢比，李黎书完全没有反抗能力。李氏弟子也是愚笨，根本听不出动静在何方，内心也是畏惧，就呆呆站在原地。 沈曦趁这个机会，立刻向奢比刺去。奢比倒也灵活，侧过身就躲过了沈曦的剑。沈曦立刻转剑，继续刺向奢比。这下是刺中了，和之前一样，黑色的影子涌出来。李黎书脖子上的红绸也松开了。 奢比倒是没想着去攻击沈曦，而是选择了离她更远的李黎书。 更快的速度，这次，奢比直接用手附上李黎书的脖子。李黎书一剑刺向奢比腹部，奢比倒是毫不在意。下一秒，李黎书就万般痛苦，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一点点被剥离身体，就如无数的蚂蚁细细撕扯着每一处肌肤。 沈曦又在奢比背后刺了一剑，还是无济于事。于是他直接拔剑，向奢比的手斩去，奢比见状松了手。沈曦立即把李黎书推开，自己迎上去。 奢比倒像是有些不敌他们了，可她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沈曦执剑，但她还是直直地冲过来，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她还是继续向沈曦扑来，即使没有接触到沈曦，她也还是能摄取沈曦的魂魄。真是奇怪啊，如此，她明明可以...... 沈曦就快要失去意识了...... 一道鞭子缠上奢比的脖子，将她拉开。 第十八章 重归重归 沈曦也有些坚持不住，半跪着，用剑撑着地。 “沈曦！” 沈曦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芣苡，你......”想来是她自己偷偷跟了出来，这时候沈曦虽然很想教训她一番，可不知道奢比什么时候又会扑上来。也没再多说什么，沈曦拉过沈芣苡，把她护在身后。 那边李黎书被推开以后，就倒在地上，还没有缓过来。但她还是听到了沈芣苡的声音。心想，果然是不安分。 奢比又出现了，就像是自投罗网，她还是径直冲着沈曦来。 下一秒却又闪身，极快地去了另一个方向。糟了，那些弟子！ “这边。”沈芣苡很快辩出了方向，追了过去。沈曦也跟了过去，李黎书一个人也勉强撑着站起来，跟着过去。 奢比抓住了一个弟子，正在摄取他的魂魄。李黎书一挥手，就用缚仙绳，捆住了奢比。被完全束缚住，奢比就安分了下来。那弟子也就倒地了。其他三五个弟子连忙慌手慌脚去扶他，还有之前那个弟子。 李黎书走上前，想去看看奢比。刚走上前去，沈芣苡就用剑拦住她，“小心。”李黎书看着沈芣苡道，“沈小姐还真是乱来习惯了，这是第二次闯入我家禁地了吧？” 沈芣苡收回剑，“别这么小气嘛，这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半开玩笑似地道。 李黎书也不作回答，继续走过去，细细看着奢比。倒真是个美人啊，还是一个女尊者，怎么就叫别人拔了舌，还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怨念，都已经死了，还借由尸的形式活着，噬人魂魄。 突然，奢比猛地就挣脱了缚仙绳，眼看就要缠上李黎书。沈芣苡一个箭步上前，用剑挡住奢比，沈芣苡还想下一步动作，但奢比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些黑色影子缠绕在沈芣苡手上，任凭她怎么甩都甩不掉。她刚想运灵气驱散，那些影子就从手上离开，朝着她的身体里蹿了进去。 没有任何感觉。 “沈芣苡！”听到李黎书喊自己，沈芣苡还没转头呢，沈曦就来到了旁边。 “又怎么啦？”沈芣苡搞不懂李黎书这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李黎书看了一眼她，抬脚就要去追那奢比。“平阳君，李氏弟子受了伤，奢比自是跑不出你家禁地。”沈曦立刻喊住李黎书，今日奢比很是奇怪，还是先回去，之后再做打算吧。 李黎书停下了脚步，对着自家弟子道，“还不快走！”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禁地。 沈曦和沈芣苡走在后面。 一路上，沈芣苡都没有听到想象中沈曦的训诫。倒有些不正常了。侧头看看他，平视前方，似乎在想什么。 沈曦的确在想。他想，自己是否过于自信了，他之前还认为自己有把握能保护好芣苡，还和师父提要带她一起来。他还想，芣苡当时答应的那么爽快，他怎么就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甚至，他都察觉不了，芣苡一直跟着他。 到了李氏府邸，之前见过的那两个侍女就迎了上来。 “小平，带受伤的弟子下去，好好查看。” “小安，带凌光君和沈小姐去之前的院子。” “是。”两个侍女齐声道。那两个弟子被带下去了。 那个被叫做小安的侍女也走过来，“凌光君，沈小姐，这边。” “等一下。”说着，沈芣苡就向李黎书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把一包药塞进她手心里。靠近她耳边说，“别扔哦，这可是瑾和君给的。” 说罢，就回到沈曦身边，“走吧。” 李黎书愣在原地，看着手里的药，一言不发。片刻，紧紧捏着手里的药，回了房间。 在回到住处前，沈曦一句话都没有和沈芣苡说。沈芣苡当真以为沈曦生气自己偷偷跑出来，在和她冷战。 进了茶室，桌面收得整整齐齐，没有茶具，看来是喝不了茶了。二人都不开口讲话。 沈曦突然咳了两声。是了，方才差点被奢比夺了魂魄，还是他的小师妹救的他。 沈芣苡听到沈曦咳了两声，立刻抓过他的手来看，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好无事。看着沈芣苡关心他的样子，沈曦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没有药给你了。”沈芣苡收回手。 “无碍。” “说吧，为什么骗我？” “什么？” “你为什么和我说有事，然后自己偷偷和李黎书下山？”说完，沈芣苡才意识到，他真的好像没有骗自己，他说有事，那就是和李黎书下山收服奢比吧。好像那个偷偷下山的是她。这下尴尬了，沈芣苡都不好意思看沈曦。 “以后不会了。”沈曦道。 “那你怎么不教导我一番了？”沈芣苡道，“你怎可独自下山......”沈芣苡还模仿起平日里沈曦训诫她的样子。 “徒劳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凌光君，今日你终于知道了。也不知道舅舅何日才能和你一样开窍，少说我几句。”沈芣笑着道。 “师父苦口婆心，你只当唠叨。”沈曦无奈地摇摇头，“以后在我这里，没有唠叨。”我换个方式保护你，沈曦想。 “哈哈哈哈......”沈芣苡道，“谢谢凌光君！” 之后两人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明日各家家主也要到栾城了。 没有沈曦的唠叨，但她还是要面对舅舅的唠叨。 另一边，陆即墨和陆归时也早早离开了谪仙台。陆氏变故太大，他们要很快赶回去。他们要做的事太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重振陆氏。陆氏与世无争，却被误以为好欺负，镇守帝都山都快成陆家家事了。最后驻守帝都山的却是李氏。但最难的一件事，就是要怎么告诉母亲，父亲再也回不去的事实。还有，陆归时倒是希望沈芣苡的自信能有些用处。 临走前，陆归时还是去了父亲踏进帝都山的那个结界面前。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了。 “父亲，陆氏就交给我们吧。还有，记得等我们来接你回家。”最后，陆归时对那个方向说道。 自是没有人回应。陆归时不知道此刻他的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陆闵进了极寒之地，数不清的妖祟便簇拥着挤上来。见状，陆闵立即启动法阵，以三魂承载着灵力。渐渐地他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但他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融入帝都山，他的七魄与妖祟一起游离在极寒之地。承载了帝都山的灵力，他的三魂充满了力量，就快要裂开了。 最后，他的三魂也和之前的法阵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屏障，妖祟再也逃不出去。他也是。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逃了出去，没了肉身，他也就是个孤魂野鬼。这就是他瞒着陆归时和陆即墨的。他们两个还傻乎乎地认为他只是离不得帝都山。 还有一事他们不知，陆闵也没想到。他的三魂七魄，日日受着妖祟的侵扰，他一刻不得放松，否则就会被侵蚀，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之前的尊者，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他想。 第十九章 杀鸡儆猴 回到房间，沈芣苡才掀开袖子检查，发现除了那四道鞭痕意外，她的手上什么都没有。可是，那黑色的影子是什么，她明明看到那影子......沈曦肯定没有看到，否则早就看这看那，说这说那了。可是，李黎书看到了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应该没事吧，反正也不疼。但今晚，好险。 她一路跟着沈曦，因为害怕被发现，隔得很远。后来他们遇到奢比的时候，她还在后面呢。等她靠近了，察觉到奢比的位置，她立刻挥了鞭子。担心沈曦出事，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沈曦，没想到被奢比牵制住的那人就是沈曦。幸好，她出手了。 乱七八糟地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沈曦居然又自己跑了。 于是沈芣苡就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话说这李氏府邸还真是大，走了好久，沈芣苡都不知道自己绕道哪里去了。这院子是一个接一个，还每一个都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走着走着，沈芣苡就来到了一条小河前，好像是栾川的一条分流吧，从李氏府邸中穿过。 这里风景好，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了。沈芣苡想着。她又看到了不远处有几个李氏子弟在打闹，便走上前去，想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沈曦。 还没等沈芣苡靠近，那几个李氏子弟便看到她了，立刻规规矩矩的，不打闹了。 “你们继续啊，我就是来问问你们看到凌光君了没？”沈芣苡看着这几个弟子，应该是才没多久吧，看起来比她还小。都不知道她是谁，只是立刻就规规矩矩的，看来李氏还是很严厉的嘛。 “你是，沈小姐？”一女弟子问到。 “沈芣苡。”沈芣苡一边说着，一边行了礼。 那几个弟子一听，站得更是挺拔了，立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所以，你们到底有没有见到凌光君啊？” “不曾见过。”另外一弟子答到。“但今早家主们都到了，就在前厅呢。”刚才那个女弟子补充到。 “那......”沈芣苡挠挠头，道，“你能带我过去吗？”沈芣苡不好意思地看着那个女弟子。 那女弟子倒也爽快，道，“这边。” 又绕了好多路，沈芣苡跟着那女弟子才到了较高处，大大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字——彰德厅。 “沈小姐，就是这了，我不能陪你进去了。”说着，那女弟子就走了。 走得真快啊，这又不是什么地方，怕什么呀。 沈芣苡一进门，就看到沈曦直直地跪在屋子外一旁，戒尺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背上。沈曦的蓝衣服已经透出血迹了，一道一道的，太明显了。他昨晚本就因那奢比受了伤，若再打下去，那要在床上躺多久。 沈芣苡想到了舅舅会生气，可舅舅怎么会责罚他。她立刻冲过去，推开那施罚之人。 “芣苡，休得胡闹！”沈曦从来没有这般和她说过话。随即，那人又继续把戒尺一下一下打在他背上。 沈芣苡赶紧进了屋子，果然各家家主都在，就连李黎书都跪在地上。 她行了礼，“舅舅！沈曦他犯了什么错，你要罚他？”难道就是因为她偷偷跟着下山？ “是我罚的他。”沈不乱还没说话，李屹思就抢着说到。 “沈曦是我沈氏之人，何时轮到李家主来罚？” “让他下山收服奢比，那是各大世家对他的嘱托，可他不但没做到，还让李氏两名弟子受了伤。我怎么就罚不得？再者，他私自带你下山，我就顺便替沈家主教训他罢了。”李屹思满脸正气地说到。 “奢比逃走是因为我打乱了计划，至于下山，那也是我自己偷偷下山的！与他无关！”说着，沈芣苡也跪在地上，“舅舅，沈曦并未做错。” 沈不乱皱了皱眉毛，“芣苡，赶紧起来。做错了事就要受到责罚。” “那请舅舅连我一并责罚！”沈芣苡跪在原地不动。 “沈小姐，说到底沈曦也不是沈氏的一个外人罢了，你如此偏袒包庇他，怕是不妥。”传闻不是说李屹思是仙家表率吗？沈芣苡只觉得好笑。 “一人做事一人担罢了。”沈芣苡道。 “沈芣苡！”沈不乱也慌了阵脚。李氏现在正得意，想要惩罚沈曦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了。本来惩罚沈曦就够了，沈芣苡还要撞上去。 “那自是要成全的，各位家主的意思呢？”李屹思还问了其他家主，可他们不都是附和他的吗？ 沈芣苡没有听到陆即墨的声音，这才发现，陆氏不在这。可能为自己说的话的也不在，看来是罚定了。 “沈家主呢？”李屹思还特意问了沈不乱的意思。 沈不乱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女孩子，和她的母亲，自己的妹妹还真是一模一样。也罢，这次，就让她长个教训。 “做错了事理应责罚。”沈芣苡早就猜到了沈不乱会这么说。倒不是沈不乱对她不好，而是沈不乱知道她性格如此，平日也没少给她惩罚。 闻此，沈芣苡自觉地走出去，跪在沈曦旁边。 “沈芣苡，你做什么！”沈曦自是听到了屋里动静。 “受罚呗，又不是第一次了。”说罢，背上就传来刺痛的感觉。“反正我是习惯了，倒是你，这才当上凌光君第二天呐，就当着那么多人被罚了，太丢脸了，你可不要哭鼻子。”虽然背上真的很疼，但是沈芣苡还是笑着和沈曦开玩笑。 李屹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罚他，不过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就算是凌光君，他也是想罚就罚的。 “你不知道疼的吗？” “还好啊。你不会真就你被罚跪了那一晚吧？” 沈曦只被罚过一次。那一次他在断崖上跪着，沈芣苡也是这样要陪他。后来沈芣苡晕了，他将她送回茶圃，她的阿爹就将他赶走，还另外罚他每晚去断崖上罚跪一个时辰，跪满一月。不过这些沈芣苡都不知道了，她还以为他真的只跪了一晚。 罚跪他倒是觉得没那么疼。可是，他知道棍罚有多疼。师父每次罚她要么是禁闭要么就是棍罚。 沈芣苡明明是沈氏的大小姐，但真没人会“宠着”她。相反，她总是被罚。阿爹罚他，舅舅罚他，简直就是二人轮流交替上阵罚她。每次被罚，她也不吭声，就死扛着。可只要沈曦一安慰她，她就忍不住哭，哭着哭着就喊着说要吃甜的。 那时候，沈曦就知道棍罚有多疼了。 沈芣苡平日里真的不像一个大家闺秀，除了喜欢吃甜的以外。她真的特别喜欢吃甜的，一提到甜的事物，她简直两眼放光。可矛盾的是，她还喜欢喝各种苦苦的茶，也不觉得苦。 “我们回铜陵做糖人吧。”沈曦道。 “你会吗？做出来肯定很丑，也不知道甜不甜......” “试试。” 第二十章 静默成长 等到背上的戒尺不再落下来的时候，沈芣苡都觉得麻木了。这李氏弟子下手果然要比沈氏弟子重。 沈芣苡放下沈曦来扶她的手，拿起剑撑着地站了起来，走进了屋子。沈曦也跟了进去。 “李家主罚也罚过了，沈氏就告辞了。”见沈芣苡进来，沈不乱起身对着李屹思说。 “沈家主，可是忘了，陆公子继任家主，我们还要一起去彭泽庆贺呢。” “还尚早吧？想来陆公子也未必准备好。” “那不正好，我们早些去，也可帮他操办。” “这......”沈不乱正感到为难。这时，林治说到，“也好，沈家主也不要辜负了李家主一番美意。” “沈家主今晚还是在这住下吧，明日我们一道启程去彭泽。”另一个家主道。 沈不乱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就有劳凌光君留下来和小女一起收服奢比吧。”这李屹思到底为什么一直针对沈曦？ “是。”沈曦道。 “我也留下来。”沈曦都已经被打成这样子了，李屹思还让他留下来收服奢比。 “沈小姐，收服奢比不是你的事。”李黎书竟还跪在地上。 “怎么就不是我的事了？我愿意就是我的事。” “沈小姐好歹也是名门小姐，不宜打打杀杀。”李屹思道，“黎书虽是女子，但也是平阳君了，更何况奢比还是在李氏禁地内。” 沈芣苡不管李屹思，对着李黎书道，“奢比出现在你家禁地，由你收服倒也说得通。可说白了，这和凌光君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仁义之道，总得顾及自己吧？”沈芣苡说得已经很明白，收服奢比就算和沈曦有关系，那也得他做得到才行吧，这一身伤，怎么去收服奢比？之前都不行，现在又怎么能行？ “芣苡。”沈曦示意沈芣苡不要再说下去了。“锄奸扶弱本就是我辈责任，我定当竭尽全力。”他又对着李屹思道。 “李家主，还是不要为人所难了。”沈芣苡道，“该受的责罚，我们半分未落地受下了。这锄奸扶弱也不只是凌光君一人的事，你让他这样子去，是要看着他死吗？” “沈芣苡，你怎可如此和长辈说话！”刚才那位家主又道。 “芣苡，李家主自会等沈曦伤好后再去收服奢比。我也会多留几个弟子同他一起。”沈不乱对着沈芣苡说。他其实早就知道沈芣苡会这样，这孩子就是离不得沈曦半步。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冒然和李氏对抗。 沈芣苡不明白舅舅为什么会同意让沈曦留下来。这李氏明摆着就是不想让沈曦甚至沈氏好过。若是之前，她肯定会再次偷偷跟着沈曦，可她真是长教训了。这沈曦成了凌光君，就像是成了沈氏的盾牌，敌对或者任何不怀好意的攻击都先从沈曦开始。她刚开始还替他高兴，看来是高兴错了。 “师父自有安排。”沈曦侧身小声地对沈芣苡说。 沈芣苡不懂舅舅和沈曦有什么安排，有什么不可以告诉她。但转念一想，舅舅肯定会护好沈曦的。就算再担心沈曦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沈曦和舅舅也真是的，不和她早说。 李屹思见沈芣苡不继续说了，于是便道，“那大家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明日就启程去彭泽。” 众人就这样散了。 一路上，沈芣苡腰板都挺得直直的，倒不是因为舅舅每日唠叨的规矩。是因为背上还真的蛮疼的。她就一直走在前面，不理沈曦，也不管舅舅。 走到一个岔路口，沈芣苡实在不知道往哪边走，又不想让他两追上，索性随意走了左边。 “右边。”沈曦忍不住提醒到。 沈芣苡当时就想转身臭骂他一顿，可背上疼得很，她只想回去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当她真的躺在床上时，她却有点难过了。她还以为能回铜陵了呢，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阿爹了。 不过去彭泽也好，陆归时还说要请她喝酒来着。她还可以趁机“邀请”他一起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还有，也不知道陆即墨做了最年轻的家主是什么感受，明明和她一样还是需要被保护的，却已经要挑起整个陆氏的重担了。 “小姐？”沈氏一女子在外敲门。 “进来吧。” 来者放下手里端的一盆水，又从袖中拿出药。 “念遥，舅舅让你来的？”沈芣苡问她。“是。小姐下次可不要这般意气用事了。” “你们怎么都和舅舅一样。”沈芣苡说着，还是配合着沈念遥，脱了外衣，乖乖趴在床上。 “小姐真是不爱惜自己。”沈念遥看着沈芣苡的背，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些疤痕。就连手上，也不知何时又添了四道疤痕。 等沈念遥上好了药，沈芣苡忍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好了，小姐好好休息吧。家主他说等会就来看你。” 沈芣苡连答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沈芣苡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舅舅，芣苡疼。”猜到来者是沈不乱，沈芣苡首先示弱，博取同情。可沈不乱根本不吃这一套，“我看你享受得很。”说罢，远远地坐在了另一边的桌子旁。 “哪有，真的很疼。” “我还以为你在铜陵都习惯了呢，知道疼下次就少冲动些，要保护一个人，也不是非得替他扛着。” 沈不乱语重心长地道。沈芣苡没想到舅舅会这样说，她本来已经准备好接受舅舅的说教了，所以才示弱博同情。 “芣苡也已经长大了，很多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在铜陵你可以任意乱来，最多不过就是受罚，但出了铜陵，你事事都要考虑清楚了再行动。” “沈曦他是护着你，可他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反而，你的任性胡来也许会让别人措手不及。” “舅舅知道芣苡总是想着别人，也知道芣苡不愿意让沈曦承担太多，更知道芣苡不喜欢绕着弯子看人做事。” “但世事如此，在改变它之前，我们还是要适应它。” “舅舅也不想芣苡再受伤了......” 说完这些，沈不乱都没有看沈芣苡一眼，只是盯着前方，就像是想要看穿什么。片刻，沈芣苡才道，“芣苡知道了。” “好好休息。”说罢，沈不乱就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彼唱此和 舅舅走了以后，沈芣苡就继续趴在床上。眉头微蹙，眼睛紧紧地闭着，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没多久，有人敲了敲窗户。 沈芣苡从床上起来，推开窗户，没人在外面。只有一盘顶雪糕放在那里。沈芣苡把头伸出去，也没有看到人。 沈芣苡关上窗子，也不管背上疼不疼，赶紧跑出去拿了那盘顶雪糕进去。这顶雪糕白如山顶之雪，阵阵香气都在引诱着沈芣苡。 “沈曦的手艺又有长进了，没想到在栾城也能吃到顶雪糕。”沈芣苡没着急吃，心下早已明了方才敲窗户那人是沈曦。 外面，看见沈芣苡拿了顶雪糕进去，沈曦才从角落里出来。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接着就是沈芣苡的声音。 “沈曦！”沈芣苡手里拿着一块顶雪糕。 沈曦听到声音，才转身嘴里就被塞了一块顶雪糕。 “走啦。”沈芣苡拉这着沈曦就走。可怜沈曦嘴里有一块顶雪糕，什么也说不了，也不知道沈芣苡要带他去哪。 沈芣苡拉着沈曦去了他的房间。 “药在哪里？”沈芣苡一进门就问沈曦。 沈曦也不回答，自己去柜子里拿了药出来，放在桌子上。沈芣苡倒是自觉，已经坐下了。“手。”沈曦边说边坐了下来。 “不是。”沈芣苡看着沈曦，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起身，道，“等我。”说着，又走了出去。 沈曦这次没猜到沈芣苡要做什么，静静地坐着。 沈芣苡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盆水。她受伤的时候，念遥就是这么做的。 “我帮你上药。” 沈曦犹豫了一下，才道，“好。”说着，背对着沈芣苡，脱了上衣。 沈芣苡仔细帮沈曦清理着伤口，这伤口倒不深，只是有时候这种表面的疼才让人更痛苦。沈芣苡突然发现，沈曦的背居然比她更“细皮嫩肉”！ “明日启程去彭泽，芣苡可不要再乱来了。”沈曦语重心长地道。 “明日留在栾城，沈曦也要好好保护自己，打不过奢比就赶紧跑。”沈芣苡学着沈曦的语气和他说。 “好。”沈曦笑着道。 上药的时候，沈芣苡不小心手抖了好几次，沈曦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看念遥给自己上药的时候很轻松的样子，没想到给别人上药还是有一点点难度的。 在沈曦背上“捣鼓”了半天，沈芣苡才道，“好了。”起身将药放回柜子里，沈曦已经整整齐齐穿好衣服了。 “顶雪糕.......”沈曦才脱口三个字，沈芣苡就道，“啊！我的顶雪糕！”边喊边跑着离开了。 “沈曦，袖口上有面粉！”声音从门外传来。抬起袖子一看，袖口那里果然有些许面粉，许是刚才做顶雪糕时不小心沾上了。 另一边，林氏。 “父亲，你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只要我收了奢比，世人肯定对我也是万般赞许......”林子言听到沈芣苡要留下的时候，也上前准备自告奋勇，却被父亲拉住了。 “奢比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今早不是都听到了吗？他们三人都没有收了她。” “那李家主还不让沈芣苡留下来？沈家主竟然也同意了？” “各怀心思罢了，你能不参与进去也是好的。先保存实力。” 接下来，机会多的是。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留下来收服奢比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这李氏到底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也不敢胡乱猜测。还有那沈家主，看起来好欺负，实际也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李氏相比其他三家本就财大势大，加之世代守着栾川，为世人敬仰。现在又要驻守帝都山，说李屹思没有野心，林治第一个不信。众人肯定也看出端倪，可李屹思有没有做出什么事情，他们又怎么能先对他表示怀疑呢？ 林氏肯定是得罪不起李氏的，既然李氏没把矛头指向林氏，林氏还要要学会收收锋芒。 “这李氏暴露得也太早了......” ...... 从沈曦那里回来，沈芣苡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哪都没去，也没去吃饭。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沈念遥来催她，说是舅舅让她一起去吃饭。沈芣苡这才从房间走出来。她其实一点也不饿，但想到明日就要走了，还是要去陪舅舅和沈曦吃饭。 等沈芣苡慢悠悠地走到时，沈不乱和沈曦已经等了片刻了。 “怎么这时才来？”没等沈芣苡走到桌子旁边，沈不乱就似嫌弃地道。 “走不动啊。”沈芣苡笑着道。沈不乱也不生气，给了她一个眼神，似乎在说：注意规矩礼教！ “今日吃什么呀？”沈芣苡坐下，果然看到了和前几日都不一样的菜，“凌光君真是好厨艺呀，这几个菜比过了多少女子的厨艺。” 沈曦笑笑没说话，倒是沈不乱开口了，“你也知道沈曦的厨艺都比过你了。” “不也比过你了嘛。”沈芣苡说归说，还是等着沈不乱先动筷。 “师父，动筷吧。”沈曦道。 沈不乱这才拿起筷子。 沈芣苡本来不饿的，但是沈曦的厨艺真的没话说。吃着吃着，她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抬眼一看，不就是她舅舅嘛。他肯定是又抓住自己吃饭时哪个姿势又不合礼教规矩了。 沈不乱正准备说什么。沈芣苡下意识地就道，“食不言。”说完，像是反应了过来，沈芣苡一反常态地正了身姿，规规矩矩地继续吃饭。 沈不乱原本是真想再和她说礼教规矩的，也料到沈芣苡用“食不言”来回应他。她每次都这样，他也不能反驳她，每次都作罢。可这次，沈芣苡倒是出乎意料地规矩了。就连沈曦都惊讶了。 “我们面前可不比拘礼，只要......”沈不乱还没说完，沈芣苡就道，“不早说。”随即，又恢复原来懒散的姿态。 沈不乱真是后悔自己开口了，又想说什么。这时，沈曦就像帮沈芣苡似的，给沈不乱夹了菜，道，“师父。” 这一顿饭吃了下来，沈不乱真是被气到了。一个是自家侄女，一个是大弟子，时时刻刻合伙来气恼他。 饭后，沈不乱留下了沈曦，让沈芣苡先离开了。沈芣苡肯定不愿意，但想了想，还是离开了。明日就要离开了，沈芣苡还要东西要准备。 第二十二章 阳关三迭 沈芣苡趴着睡了一晚，真真是难受啊，还一大早就被迫起床去了彰德厅。还没迈进去，沈芣苡就觉得背上又疼了。 沈氏到彰德厅的时候，只有林氏到了。 “林家主。”沈芣苡和沈曦以及沈氏弟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沈家主。”林氏也回了礼。林子言今日倒真的没有那么嚣张了。四家只有他未得名号，好像真是打击到他了。 陆陆续续的其他世家也都到了。李氏是最后来的。 “昨晚大家休息的都还还好吧？招待不周，请见谅。” “哪里哪里……” “没有，李家主说笑了……” 其他人就看着李屹思和其他几个家主互相……闲聊。 “李家主，那我们便出发吧？”一旁的林治可能也是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是了，那这就启程吧。”李屹思倒也没有反对。“黎书，照顾好沈公子。还有，尽快收服奢比。”李屹思不忘嘱咐李黎书。 一行人就开始出发了。 沈曦跟在沈芣苡后面。“沈曦，这个给你。”沈芣苡本来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就转身退到了沈曦旁边，将朱雀翎递给沈曦。 “不用。”沈曦没有接。 “还有这个。”沈芣苡又拿出一个锦囊，和朱雀翎一起塞到了沈曦手里。 沈曦还没来得及拒绝，沈芣苡就道，“我等你。” “朱雀翎不可轻易交予别人。”沈曦道。 “你也太啰嗦了。让你拿着就拿着。”沈曦无奈，只好收下了。 “那个锦囊可不要轻易打开哦。”沈芣苡看着沈曦把东西收下了，笑着道。 “嗯，好。”沈曦也笑着道，“芣苡……” “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千万不要随意乱来……”沈芣苡抢过沈曦的话。 “芣苡要保护好师父和自己。”沈曦纠正了沈芣苡的话。 “保证完成任务。”沈芣苡虽然没想到沈曦会这样说，但还是笑盈盈地答应了。 一行人已经出了李氏府邸的大门，沈曦和李黎书就要在此停下脚步了。 “沈曦，尽力而为。”沈不乱叮嘱道。“是，师父。”沈曦说完，看了一眼沈芣苡。 那边，李屹思也在叮嘱李黎书，“做好自己的事。”“是。”李黎书道。 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着彭泽的方向去了。沈曦以及几个沈氏弟子和李黎书就留在原地。 沈芣苡频频回头看沈曦，沈曦就在原地看着师父和沈芣苡渐渐模糊。 “沈公子，这几日就做好计划，休息好了就动手。” “好。”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李氏府邸。 …… 陆氏。 陆归时和陆即墨还没有回到彭泽，陆闵镇守帝都山的消息早就传到陆氏了。 回到自己家，陆苑还是陆苑。虽然陆苑以前也是安安静静的，但却不是这般肃杀冷寂。 陆归时和陆即墨直奔母亲房间去。房门禁闭，门前躺着一头鹿。树杈型的鹿角，褐色的眼睛，它此刻就静静在那里。陆归时走上前去抚摸它，它耷拉着脑袋，回应似地蹭着陆归时来抚摸它的手。 陆即墨打开房门，道，“走吧。” 二人就一起进了房间。 他们的母亲此刻就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眉头也是皱着的，但没有泪水。 两人还没走到床边。陆夫人就开口道，“回来了？”说着，就起身了。 “母亲。”两人连忙过去扶起陆夫人。 “即墨，继任礼安排在什么时候？”陆夫人道。 陆即墨道:“母亲……” 陆归时道:“母亲，我会找到办法的。”陆归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脱口就说了这句话。 陆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让陆归时扶着她坐到了桌子旁。 “我来帮你操办吧。”陆夫人道。 “好。”陆即墨道。 “以后陆氏的担子就要放在你们的肩上了。”陆氏拉着陆即墨和陆归时的手道，“你们的父亲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什么也不和我商量，当年……” “算了，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他就是这般执拗孤僻，大不了我去陪着他便是了。” “母亲，父亲会回来的。”陆归时道。 “父亲他希望你能留在彭泽好好调养身体。”陆即墨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话，道，“父亲那边，我和归时会想办法的。” 陆夫人也没回答，片刻才笑着对陆即墨道，“瑾和，这倒是你父亲的风格。” “即墨啊，母亲真是为你骄傲啊。”陆夫人又将目光投向陆归时，道，“归时，你也是母亲的骄傲呢，你们两个啊，对母亲来说就是最美好的存在了。” “归时，往后就还好好待在彭泽陪着我吧，可不要像往日那般到处跑了去。” “是，母亲。归时一直想着母亲的鲫鱼汤呢。”陆归时道。 “母亲，以后我们两人会好好陪着你的。”陆归时看着一旁的陆即墨，又道。 “是。”陆即墨嘴角微微向上，看着母亲的陆归时道。 等二人走出房间的时候，刚才的那只梅花鹿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我请你喝酒。”陆归时走上前去，又转身笑着对陆即墨道。陆即墨没有说话，陆归时就当他答应了。 “墨阁？到底是因为你的名字还是因为你喜欢舞文弄墨？”陆归时说是要请陆即墨喝酒，二人却到了陆即墨的房间。 进了墨阁，陆即墨放下剑，坐了下来。反倒是陆归时进了里屋，拿出了两壶酒。 “没想到你给我放得挺好的，不过你是怎么忍住不喝的？” “不想喝罢了。” “......”和陆即墨聊天，绝非易事。就连陆归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知道到了就，放在他面前。 陆即墨端起来，一口喝完。“那今日是想喝了？”陆归时看着陆即墨，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喝酒。 “嗯。”说着自己拿起酒壶，往自己杯里倒。又立刻喝掉。他又想再倒，却被陆归时拦住了，“诶，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倒了，我一个人喝多没趣。” 陆即墨也就收了手。 陆归时这才端起酒杯。 “你......会留下来吗？”陆即墨问道。 陆归时道：“是啊，我是真的想母亲的鲫鱼汤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 第二十三章 初至彭泽 前往彭泽的路上，倒是平平静静的，什么事也没有，无非就是这些家主的脚程慢了点，之前就像怕错过什么，还说着要去帮扶陆氏，现在又走得像游山玩水似的。 还有就是李屹思的身旁总有一两个家主，沈芣苡时不时地还能听见“姻亲”“平阳君”“实力”等等的词。这些家主也不看看自己家的“公子”，若是有能力，不早就和平阳君一样了吗？还用等到这时候来攀附一个女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为李黎书担心。虽然她脾气暴躁还锱铢必较，但人家有实力啊，也肯定有着自己最宝贵的那一面，不轻易展露罢了。这样像火一般的女子，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她将来的良人至少得是陆即墨那般真正的公子。 就是不知道这李屹思怎么想了。沈芣苡只觉得这个李家主啊，肯定算不上什么仙家表率，但愿他不要干涉李黎书的人生才好。 就这样想着想着，沈芣苡就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聊了，跟着一群老人家“游山玩水”，还替别人操起了心。 不对！不对！ 沈芣苡之前想不通李屹思为什么要让沈曦留下来，就连舅舅也同意了。啊，不会吧？ 难道？ 这般想着，沈芣苡赶紧追上沈不乱，小心翼翼地道，“舅舅，舅舅......” “何事？”沈不乱原本是和林治一起走着的，沈芣苡突然走过来，林治也看出了沈芣苡有话要单独和沈不乱说，便自觉地加快脚步走上前了。 “你该不会要是让沈曦娶了李黎书吧？” “什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沈不乱整个脸色都变了。 “不是么......”沈芣苡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沈不乱不知道沈芣苡怎么会突然这样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沈芣苡，真是搞不懂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舅舅，沈曦到底......”沈芣苡还坚持在问，忽略了沈不乱看傻子似的眼神。 “......”这一次，沈不乱直接甩了袖子，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舅舅......”沈芣苡也追着去，但是最后也没有得到回到，只收到了沈不乱无奈的眼神。 直到最后林治来找沈不乱谈话，沈芣苡不得不放弃。看来从舅舅那里是套不出话了。 沈曦...... 不对！不对！ 她这个猪脑子！沈曦和她一起长大，倒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有什么不一般的。舅舅又不是什么爱慕虚荣之辈，怎么会像那些家主般，急不可耐地要和李氏攀上什么关系。而且沈曦和李黎书怎么看都不般配。 看来她真是太无聊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想法。这李屹思会像是愿意和蛮夷结成亲家的吗？只是李氏到底要做什么？总不会真的只是让沈曦留下来收服奢比吧？ 肯定不会。但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舅舅和沈曦显然是有计划的。还有，沈曦虽然受了伤，吃了些亏，但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要紧时刻，朱雀翎也能派上用场。 就这样边走边想，边想边走，反正无聊得紧，好在就快要到彭泽了。 沈曦也传来了消息，说是不日就要进入禁地收服奢比，一切安好无需挂念。沈不乱也回了信，告诉他若是收服了奢比，就带着弟子回铜陵，不必赶来彭泽与他们会合。 “芣苡......”在马上就要到彭泽的时候，沈曦突然对着沈芣苡道。但只有两字蹦出来就没了下文。 沈芣苡道，“知道了，舅舅。” 这彭泽果然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顺着一条小溪看过去，一座简单的门坊后面只有一条小道通向并不是很高的一座小山。山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很多零星分布的院子，就是陆苑了。 门坊下还有两个弟子守着，见一行人走过来，为首的是之前就见过的几个家主，没等他们开口，就赶紧行了礼，道，“各位家主，里面请。” 这陆苑布置都是简简单单的，但也不失高雅。现在这么多人一起闯入，完全打破了清净。 那两个弟子引着众人到了一间屋内。屋内家主之位并没有人，陆即墨坐在了侧边。 “瑾和君。”沈芣苡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就连林子言也跟着行了礼，这点倒是让沈芣苡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见陆即墨可不是这般模样。 “入座吧。”陆即墨道。 环顾四周，却是没见到陆归时。 “瑾和君年纪尚轻就担当重任，李某佩服。”李屹思一坐下立马开口道。 然后，家主们又开始各种对着陆即墨道贺。 “年纪轻轻就做家主，前途无量啊......” “是啊，瑾和君将来定会大有作为......” ...... 陆即墨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表示听到了。 沈芣苡本想离开，但想到方才才答应舅舅要遵守好礼教规矩，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瑾和君的继任礼可准备好了？”林治道。 “嗯。”陆即墨道。 “怎么不见陆公子？”林治又道。 “他向来不喜这般罢了，见谅。”陆即墨好像只有在提到陆归时的时候才会多说几个字。 “那就不多打扰瑾和君了，告辞。”李屹思说完，不等陆即墨回答就起身出去了。陆即墨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示意陆川跟出去。 接着几个家主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只剩下了林氏和沈氏。 “瑾和君，李氏现在声势正盛，无需多恼。”林治道。 “无妨。”陆即墨倒像是真的不在乎李屹思怎么样。 “瑾和君若有难处，沈氏定当相助。”沈不乱也道。 “谢过沈家主。”陆即墨道。 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林氏和沈氏就由陆昭领着去了准备好的院子。 途中，路过一间屋子，酒香四溢，原来是墨阁。沈芣苡想，大概是陆归时吧。刚才也没有见到他，这样浓的酒香，怕是已经喝了不少了。只是，墨阁墨阁，倒像是陆即墨的屋子。 到了陆氏准备好的院子，沈芣苡才感叹李氏的差别对待。这陆氏准备好的院子，虽然没有李氏那么大，但那叫一个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哪里像李氏那般还要自己打扫。像是特别为沈氏准备好的，几间屋子里还有有一间茶室，连茶具都准备好了。拿起来一看，倒是有些年头了，但也精巧得很。 “公子知道沈氏极为喜茶，特意嘱咐准备的，沈小姐可还喜欢？”看着沈芣苡拿着一只茶杯细细观赏，一旁的陆昭忍不住开口。 “很喜欢啊。”沈芣苡自然地回答道，“不过，公子？”她倒是不明白，是哪一个公子？陆即墨一脸冷漠，和沈氏也没什么特殊交情，陆归时也不像是这般细腻的人，且他应该不会管这些琐事。 “我家小公子。”陆昭道。 “有劳了，替我谢谢他。”虽是这样说，但沈芣苡倒是想亲自去谢谢陆归时，也好让他兑现了请她喝酒的话。还有，镇守帝都山...... 第二十四章 终天之戚 等到了傍晚，沈芣苡终于逃离了沈不乱的视线，悄悄地溜出院子。凭着记忆去寻墨阁。 彭泽确实要比铜陵好看太多了。相比铜陵的草木枯黄，陆苑藏身的彭泽城外的这座小山，实在是“活泼可爱”——花草树木是基本构成，小动物也是不缺的，就连居住的屋子都是木色。但陆苑又是“低调婉转”的，单凭一个苑字就能了解一二。每一处水榭园林，亭台楼阁，与山林和谐融洽的同时又彰显着主人的书卷气息。低调内敛，典雅清新。陆即墨大概也是这般了。 陆氏乃名门望族，为四大世家之一，但向来低调，这陆苑就是最好的体现了。藏身山林，婉转妙绝。 沈芣苡自然也是喜欢得紧，但这也不妨碍她找错路。兜兜转转，她仍是没找到路。但好在美景欣赏得足够了。 这时笛声响起来，沈芣苡真是觉得陆氏真是一切都仙气飘飘的——陆归时除外。这笛声，真好听。沈芣苡不通乐理，讲不出这笛声的好听之处，反正她就觉得听起来很舒服，就好像摸到了云彩。 顺着笛声过去，居然找到了墨阁。是陆归时吗？沈芣苡觉得更像是陆即墨。 还没等她进去呢，笛声就停了。她还是进去了，院子里没有人。敲了紧闭的房门也无人应答，里面居然也没有人。那方才吹笛之人呢？那笛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啊。 沈芣苡不甘心似的，贴近房门，努力往里面看。 “何人？”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芣苡本没做什么坏事，也被吓得不轻。转过身看清来者是陆即墨，立刻离开房门，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沈氏芣苡。” “你来找我？”陆即墨道。 来找他？他怎么这么想？莫非这墨阁真是他的住处？听那笛声倒真像是他。可之前......不是陆归时在里面喝酒吗？咦，好像自己也没有真看到...... 现在也太尴尬了吧，说什么也不是。陆氏和舅舅一样重礼仪规矩，她一个女子鬼鬼祟祟在他门口偷看，成何体统。 就在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实话，陆即墨就走上前，沈芣苡立马侧身退到一边。 陆即墨打开房门，道，“进来。” 沈芣苡只好怯生生地跟进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陆即墨难以接近，且对他实在是有几分敬畏。 进了门，陆即墨就坐下了，沈芣苡也自然跟着坐在了一旁。陆即墨没有说话，安静地给沈芣苡倒了一杯茶。等沈芣苡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陆即墨这才道，“来找归时？” “嗯。”沈芣苡轻轻地道，陆即墨没有回应，她又补充道，“瑾和君知道他在哪里吗？” “知道。”陆即墨拿过沈芣苡的茶杯，为她添了茶。没等沈芣苡开口，他又道，“可否请沈小姐帮一个忙？” “啊，我能帮你什么......”这句话，沈芣苡说得很小声，倒不是害怕，是真的很疑惑，他声名远扬的瑾和君需要她帮忙做什么？“那你先说来听听。”万一就是有他做不到要来请她帮忙的事呢？ “沈小姐......”似乎很难说出口，但他还是尽量用平日清冷的声音接着道，“可否帮我寻一个重塑肉身的方法？” 沈芣苡端着茶杯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立即，她笑着道，“你这幅皮囊很好看啊，吸引了多少姑娘小姐.......” “沈小姐！”沈芣苡第一次见陆即墨这般愠色，就是上次他罚弟子也未曾这般。 “如何？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仙风道骨，挺好的呀。”沈芣苡放下茶杯，想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赶紧溜了。 陆即墨没说话，只是转过头去不看沈芣苡，盯着手里快要被捏碎的茶杯。沈芣苡只觉得他现在像极了沈曦看着自己受罚的样子。心头一酸，只觉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忍心让这他露出这般委屈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陆归时也知道了吗？” “不知。”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应该不会有人和你说才对，他们巴不得你们永远不知道呢。”说完，沈芣苡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啊。明明知道陆闵此去不只是镇守帝都山那么简单，她也瞒着他了。 “我家藏书古籍中有些许以生魂为牢的记载。”陆即墨松开杯子，放在桌子上，转头看向沈芣苡，“本来只是猜测，家主们的反应也是破绽，现在我确定了。” 原来.......罢了，本就是瞒不住的事。回想起来，这一整件事都像个笑话。一个很讽刺的笑话。沈芣苡只好坦白陆闵瞒着陆归时和陆即墨的部分。 “若我找到了，那魂魄呢？”沈芣苡知道陆即墨让自己找重塑肉身的办法是为了陆闵，她自然愿意，可有些后果也是不得不考虑的，帝都山不能没有镇守。 “我自有办法。”沈芣苡倒不意外陆即墨会这样说。失去三魂镇守，帝都山肯定会大乱，陆即墨不是不顾天下苍生之人，他定是想要代替父亲镇守帝都山。 “我不会用一个人会换另一个人的。”说罢，沈芣苡就起身准备离开。 “用一人换苍生才比较值得，是吗？” 沈芣苡没有停下脚步，她告诉自己：不可以。 但在就要踏出门时，沈芣苡问道，“为何是我？” “那日，只有你站出来。”只有你站出来，说出众人都不愿也不敢说的话。 沈芣苡停在脚步，站在门口，半晌，“若是先找出其他镇守帝都山的办法呢？” 她回头，“你也不必......”没等她说完，陆即墨就道，“命定罢了。” 看来，他执意要用自己换陆家主了。那她就不能帮他了。 陆即墨看着沈芣苡离开，慢慢闭上了眼睛，就连呼吸都慢下来，就像是睡着了。半晌，一行清泪落下来。 这一行清泪，是悔。他其实早就猜到了镇守帝都山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他告诉陆归时没有愿不愿意的时候也是在告诉自己，没有愿不愿意，不能退缩。可他终究是没有阻止父亲镇守帝都山，他还是退缩了，他是不是也害怕了，还是......他本就是自私的，就算是父亲也没有关系，不是自己就好了？被尊为瑾和君，受人敬仰，却也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罢了。 第二十五章 万般皆梦 出了墨阁，沈芣苡也没有心思再去寻陆归时，只是四处随意走着。心里还在想着和陆即墨的谈话。她去到墨阁只是个偶然，可他的那些话却不像是临时起意。他定是想好了的，若不是被家主的身份束缚住，他也不会要她帮忙。至于陆归时，大概是不想他再参与进来了吧。 不知不觉，沈芣苡竟走到了一条小溪边，对岸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隐隐约约，她好像看见对面有动静。 是鹿！ 棕黄色的身体，状似梅花的白色斑点，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头上的鹿角，时刻显示着自身的力量与高贵。 它好像陆即墨啊。沈芣苡还在想着他呢，他就派小动物来了。不过，看着它的眼睛，朦胧中似有星光点点。她倒是想起了陆归时，他那次喝了今生遥，也是这般的眼神看着她。朦朦胧胧，可可爱爱。 那小家伙就在对岸看着她，她真是想立刻过去，又怕吓到它。沈芣苡正欲起身飞过去，一把剑就从面前飞过。沈芣苡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沈小姐也应当少张狂些。”来者便是一直见着也没怎么说过话的林子言，“这鹿可是陆家的宝贝，容不得外人随意触碰。”林子言学着上次客栈她说话时的语气对着她道。看来他是认出她了。 “谁说我要碰它了，我不过见它生得可爱，想过去看看罢了。”沈芣苡直接否定他的说法，反正她这不是还没碰到嘛，看看总不过分吧。 “沈小姐倒是有闲情逸致来看景。” “你不也是嘛。” “......”林子言倒是没话接，他真的只是出来走走罢了，就看到沈芣苡想去对岸。他简直怀疑沈芣苡是不是傻的，这刚进陆苑不就有人告诫过了吗？鹿乃是陆家象征，外人不能触碰。因此小溪那边也是有结界的，非陆氏之人是进不了的。她居然还想过去，是真没听到，还是......傻的？ “啊，别走啊。”眼看这对岸的鹿跑开了，沈芣苡真是要被气死了，这林子言也太会掐时间了吧。那么可爱的鹿，她摸都还没摸呢，就这样跑了。“林子言，你真的是！”沈芣苡真的很想暴揍他一顿，可想起这还是在陆氏呢，抬起的手赶紧放了下来。 想着也无事可做，她就顺势坐在溪边草地上，想着，说不定等会那鹿就回来了呢。 看着沈芣苡坐下来，林子言倒也没什么惊讶的，她怎么可能是那般规矩的人。“那里有结界的，过不去。”他正打算离开，想到她刚刚看着那鹿的样子，觉得她可能真的会再次做出傻事。 “啊......”所以，他刚刚拦着自己，是...... 没想到，两个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是真实的对方嘛。她规规矩矩，他嚣张跋扈，看来都不是真的嘛。想到这，沈芣苡道，“能请林公子一起赏景吗？” “......”林子言背对着沈芣苡，半晌没说话，最后挣扎了一下，道，“父亲找我有事，下次吧。”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沈芣苡在那坐了好久，等到天色完全黑尽了，那鹿也没有再来。就在她回住处的时候，她又听到了笛声，和之前的一样。 陆即墨吗？要不要帮他？ 回到住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也是，沈氏弟子大多都和沈曦一起留在了栾城李氏府中。舅舅也不在。许是又去找林家主了。这一路，舅舅一直和林家主走得很近。以前也没有听过舅舅提起林家主，怎么一下子这么熟络了，真搞不懂他们老人家。 于是沈芣苡去了茶室。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又鬼使神差地沏了一壶今生遥。她对自己的这个作品真是很满意啊，入口虽是极苦的，可苦尽甘来，最后回味在口中的淡淡清香，像极了失而复得的感觉。还有啊，今生遥，今生遥，怎么听都觉得顺耳。 这样的好茶，一定要别人尝尝。除了自己，她也就给舅舅和沈曦沏过一次。所以从铜陵离开时，她就带了一些，想着或许有机会找到第四个品尝者。没想到就是陆归时，但他却是不喝茶的。今生遥是烈茶，也不知道那日醒来，他有没有觉得今生遥遥，万般皆梦。 自从出了铜陵，沈芣苡就觉得应接不暇。不管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还是旁人对铜陵的轻慢，亦或是世家间的种种，她都觉得一时难以接受，难以反应。 总觉得要做什么，又不知道做什么。眼下，陆即墨的事也让她为难。想来想去，还是要找到镇压帝都山和重塑肉身的办法，那时再引出陆家主的魂魄，万事大吉。所以，还是要让陆即墨冷静下来，在找到办法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镇压帝都山的办法她现在没有头绪，不过重塑肉身的办法，她还真的能想到。她以前总是能听到铜陵弟子说有一位医者能生死人肉白骨，或许真能找到他呢。等回到铜陵，就细细打听，到时候和沈曦一起去寻。 对，沈曦。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奢比没那么好对付，就算是勉勉强强收服了奢比，他定是也受了不轻的伤。李黎书应当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只是这李屹思，放着驻守帝都山的事不忙，非得要早早拉着大家一起来彭泽。 沈芣苡在茶室又坐了很久，今生遥已经喝了很多杯，本想等舅舅回来和他好好谈一谈。到最后，沈芣苡实在撑不住了，舅舅也没有回来。沈芣苡怀疑今日是不是不宜找人。先是陆归时，再是舅舅。今日闭门羹是吃到了双份。 ...... 沈芣苡拒绝了。陆即墨倒是也想到了。只是他本来想着沈芣苡若是愿意帮他，那是再好不过。他本可以自己去找，但是家主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牵绊，他没法长时间离开陆氏。他也没有办法将家主这个担子推给陆归时。 如此，他只能孤身一人。也罢，就算孤身一人，日里重振陆氏，夜来去寻那办法，他也愿意的。他没办法再等了，每过一刻，父亲就多受一分苦楚，他就多一分自责与愧疚。 沈芣苡离开以后，陆即墨拿出陆归时藏在这里酒，独自一人喝了起来。陆归时从小就特别喜欢喝酒，可母亲不喜，他就把酒藏到他这来，每次想喝了就来取。 可渐渐地他就不来了，直到后来他离开彭泽。若不是这次拜礼，陆归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到彭泽。出发去栾城之前，陆即墨想着，陆归时一定会来这里喝酒，于是他就时时等着他来。可他还是没有来。 再次回到彭泽，陆归时说要请他喝酒。他想着这么久了墨阁里面的酒都要落满灰尘了，还好他每天都去擦拭一遍。他不喜喝酒，就像陆归时不喜喝茶。但那日，他喝了。 第二十五章 万般皆梦 出了墨阁，沈芣苡也没有心思再去寻陆归时，只是四处随意走着。心里还在想着和陆即墨的谈话。她去到墨阁只是个偶然，可他的那些话却不像是临时起意。他定是想好了的，若不是被家主的身份束缚住，他也不会要她帮忙。至于陆归时，大概是不想他再参与进来了吧。 不知不觉，沈芣苡竟走到了一条小溪边，对岸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隐隐约约，她好像看见对面有动静。 是鹿！ 棕黄色的身体，状似梅花的白色斑点，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头上的鹿角，时刻显示着自身的力量与高贵。 它好像陆即墨啊。沈芣苡还在想着他呢，他就派小动物来了。不过，看着它的眼睛，朦胧中似有星光点点。她倒是想起了陆归时，他那次喝了今生遥，也是这般的眼神看着她。朦朦胧胧，可可爱爱。 那小家伙就在对岸看着她，她真是想立刻过去，又怕吓到它。沈芣苡正欲起身飞过去，一把剑就从面前飞过。沈芣苡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沈小姐也应当少张狂些。”来者便是一直见着也没怎么说过话的林子言，“这鹿可是陆家的宝贝，容不得外人随意触碰。”林子言学着上次客栈她说话时的语气对着她道。看来他是认出她了。 “谁说我要碰它了，我不过见它生得可爱，想过去看看罢了。”沈芣苡直接否定他的说法，反正她这不是还没碰到嘛，看看总不过分吧。 “沈小姐倒是有闲情逸致来看景。” “你不也是嘛。” “......”林子言倒是没话接，他真的只是出来走走罢了，就看到沈芣苡想去对岸。他简直怀疑沈芣苡是不是傻的，这刚进陆苑不就有人告诫过了吗？鹿乃是陆家象征，外人不能触碰。因此小溪那边也是有结界的，非陆氏之人是进不了的。她居然还想过去，是真没听到，还是......傻的？ “啊，别走啊。”眼看这对岸的鹿跑开了，沈芣苡真是要被气死了，这林子言也太会掐时间了吧。那么可爱的鹿，她摸都还没摸呢，就这样跑了。“林子言，你真的是！”沈芣苡真的很想暴揍他一顿，可想起这还是在陆氏呢，抬起的手赶紧放了下来。 想着也无事可做，她就顺势坐在溪边草地上，想着，说不定等会那鹿就回来了呢。 看着沈芣苡坐下来，林子言倒也没什么惊讶的，她怎么可能是那般规矩的人。“那里有结界的，过不去。”他正打算离开，想到她刚刚看着那鹿的样子，觉得她可能真的会再次做出傻事。 “啊......”所以，他刚刚拦着自己，是...... 没想到，两个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是真实的对方嘛。她规规矩矩，他嚣张跋扈，看来都不是真的嘛。想到这，沈芣苡道，“能请林公子一起赏景吗？” “......”林子言背对着沈芣苡，半晌没说话，最后挣扎了一下，道，“父亲找我有事，下次吧。”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沈芣苡在那坐了好久，等到天色完全黑尽了，那鹿也没有再来。就在她回住处的时候，她又听到了笛声，和之前的一样。 陆即墨吗？要不要帮他？ 回到住处，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也是，沈氏弟子大多都和沈曦一起留在了栾城李氏府中。舅舅也不在。许是又去找林家主了。这一路，舅舅一直和林家主走得很近。以前也没有听过舅舅提起林家主，怎么一下子这么熟络了，真搞不懂他们老人家。 于是沈芣苡去了茶室。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又鬼使神差地沏了一壶今生遥。她对自己的这个作品真是很满意啊，入口虽是极苦的，可苦尽甘来，最后回味在口中的淡淡清香，像极了失而复得的感觉。还有啊，今生遥，今生遥，怎么听都觉得顺耳。 这样的好茶，一定要别人尝尝。除了自己，她也就给舅舅和沈曦沏过一次。所以从铜陵离开时，她就带了一些，想着或许有机会找到第四个品尝者。没想到就是陆归时，但他却是不喝茶的。今生遥是烈茶，也不知道那日醒来，他有没有觉得今生遥遥，万般皆梦。 自从出了铜陵，沈芣苡就觉得应接不暇。不管是以前从未见过的花花世界，还是旁人对铜陵的轻慢，亦或是世家间的种种，她都觉得一时难以接受，难以反应。 总觉得要做什么，又不知道做什么。眼下，陆即墨的事也让她为难。想来想去，还是要找到镇压帝都山和重塑肉身的办法，那时再引出陆家主的魂魄，万事大吉。所以，还是要让陆即墨冷静下来，在找到办法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镇压帝都山的办法她现在没有头绪，不过重塑肉身的办法，她还真的能想到。她以前总是能听到铜陵弟子说有一位医者能生死人肉白骨，或许真能找到他呢。等回到铜陵，就细细打听，到时候和沈曦一起去寻。 对，沈曦。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奢比没那么好对付，就算是勉勉强强收服了奢比，他定是也受了不轻的伤。李黎书应当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只是这李屹思，放着驻守帝都山的事不忙，非得要早早拉着大家一起来彭泽。 沈芣苡在茶室又坐了很久，今生遥已经喝了很多杯，本想等舅舅回来和他好好谈一谈。到最后，沈芣苡实在撑不住了，舅舅也没有回来。沈芣苡怀疑今日是不是不宜找人。先是陆归时，再是舅舅。今日闭门羹是吃到了双份。 ...... 沈芣苡拒绝了。陆即墨倒是也想到了。只是他本来想着沈芣苡若是愿意帮他，那是再好不过。他本可以自己去找，但是家主这个身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牵绊，他没法长时间离开陆氏。他也没有办法将家主这个担子推给陆归时。 如此，他只能孤身一人。也罢，就算孤身一人，日里重振陆氏，夜来去寻那办法，他也愿意的。他没办法再等了，每过一刻，父亲就多受一分苦楚，他就多一分自责与愧疚。 沈芣苡离开以后，陆即墨拿出陆归时藏在这里酒，独自一人喝了起来。陆归时从小就特别喜欢喝酒，可母亲不喜，他就把酒藏到他这来，每次想喝了就来取。 可渐渐地他就不来了，直到后来他离开彭泽。若不是这次拜礼，陆归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到彭泽。出发去栾城之前，陆即墨想着，陆归时一定会来这里喝酒，于是他就时时等着他来。可他还是没有来。 再次回到彭泽，陆归时说要请他喝酒。他想着这么久了墨阁里面的酒都要落满灰尘了，还好他每天都去擦拭一遍。他不喜喝酒，就像陆归时不喜喝茶。但那日，他喝了。 第二十六章 赤绳系足 接连的两三天，沈芣苡都在这陆苑悠闲地晃来晃去。不知道为什么陆即墨的继任礼一直拖着，家主们也好像并不关心。李屹思那就更是了，陆苑仿佛成了他的地盘，每天带着不同家主在陆苑里游山玩水。每次都是说说笑笑，好像真的在说什么开心的事。 有一次，沈芣苡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个家主和李屹思说起了李黎书的婚事，李屹思说的不清不楚，不拒绝也不同意。这个家主也真是糊涂了，沈芣苡都明白李屹思连四大世家之一的铜陵都看不上，又怎么同意和一个小小世家联姻呢。 陆即墨可能分身乏术，也无暇顾及李屹思在陆苑的作为。听说陆家还有几个长辈隐居于陆氏后山禁地，陆即墨大概就是去见他们了吧。陆氏此刻的境地也比铜陵好不到哪去。本就是不争风头，到底是隐藏着实力还是已经落寞，不得而知。加之此刻家主离开，有多少觊觎着陆家地位的世家都蠢蠢欲动。他们只要稍微动一些手脚，就可以把陆氏替下，跻身四大世家，享受世人的仰慕。陆即墨虽然说年少有名，可一个人罢了，抵不住其他人对地位的欲望。 至于陆归时，沈芣苡自那日分别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几日里沈芣苡最大的乐趣就是去溪边守着看鹿了。那鹿仿佛有灵性，每次沈芣苡去，上次那只鹿都会来。虽然不能过去摸摸它，但是远远地看它也很满足了。 仔细观察那只鹿，它的头上有一个似月牙般的白色斑点。沈芣苡就一直叫它小月牙。 虽然隔着一条小溪也不妨碍她和小月牙“玩耍”，可是这样看起来就很傻。就比如那日再次与林子言撞见。 “沈小姐又来赏景？”那日沈芣苡正和小月牙隔空玩耍——其实就是沈芣苡对着小月牙挤眉弄眼，而小月牙就和陆即墨一样高冷，站立在溪那边静静看着它。林子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怕是盯着沈芣苡看了好久了。 “是呀，林公子这次没事了吧？”沈芣苡也不回头看他，“你看小月牙一见你就跑了。”那鹿的确像是像怕生似的，听到林子言说话就跑开了。 “小月牙？”她是说那只鹿吗？“它是公鹿.......” “公鹿又怎么了？”沈芣苡不解，转过身来看着林子言，他看着心情还不错。 “我要是它，宁死不要这么个的名字。”林子言道。 “诶！你真的是，太不会说话了。”沈芣苡替小月牙抱不平，“你还能想出更好听的名字？” “.....反正哪个都比小月牙要好！”林子言一时想不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给沈芣苡翻了一个白眼，是真的嫌弃“小月牙”这个名字。 “小月牙到底怎么了？” “不适合，像小女子。陆即墨听到你这样说陆氏象征会气到吐血的。” “他又不知道。”说罢，沈芣苡摸了摸鼻子，对着林子言道，“是吧？小月亮？” ......她居然叫他小月亮！？她是怎么想的？ 说罢，沈芣苡笑着和那日一样，顺势坐在地上。“小月亮，坐下来赏景吧。” “......”林子言稍稍动了身子，但也没有坐下，“沈小姐还真是不拘小节。” “哎哟，你别和那些老头子一样，时时刻刻规矩规矩。偶尔不记着那么一时两刻也是可以的吧？” “.......”林子言没有答话。 “第一日见你，你真的很嚣张啊。怎么那日之后就不嚣张了呢？” “听了你的话呗。” “是嘛？那你还蛮听话的。你比我小吧？小月亮弟弟？” “不过小你数月罢了。” “那也是弟弟。” “......”林子言彻底没话说了，转身就走。沈芣苡追了上去。 “怎么了，小月亮弟弟，不赏景了？”沈芣苡跟在林子言后面，林子言真是腿长步子大，沈芣苡只能小跑着跟上。 “别这样叫我！”林子言像是有些生气，“我又不是小女子！” “那总不能一直叫你林公子吧？” “为什么不可以？沈小姐？” “太刻意了吧，比我小的话，那叫你小林子？小言子？” 林子言又翻了一个白眼，真不知道怎么说她。她也不管林子言什么反应，接着道，“子言，言子......你嫌弃小月亮的话，就叫小言子吧？” “无聊！” “小言子，小言子......听起来像小燕子......”沈芣苡边说边笑，一直跟在林子言后面。 “就叫小言子了！”沈芣苡说着，加快脚步，抬手想摸摸林子言的头。无奈林子言虽然比她小，但个子比她高出不少。沈芣苡伸手半空就被林子言截胡了，他道，“蛮夷！” 沈芣苡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不过是把他当做弟弟，想摸摸他的头罢了，沈曦也经常这样做的。 “你！”沈芣苡立马抽回手，才把手放到剑上，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子言。” 是林治。沈芣苡回头一看，原来舅舅也在。看样子，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看到的。 沈芣苡把手从剑上拿开，看了林子言一眼，便向着沈不乱走去。 “林家主，舅舅。”沈芣苡恭恭敬敬行了礼，站到了沈不乱身后。 “沈家主，那便改日再谈。”说罢，林治看着沈芣苡笑了笑，便走了。那边的林子言也跟着走了。 “林家公子......”沈不乱只说了四个字，沈芣苡直接忽略，“舅舅，什么时候回铜陵？” 沈不乱看着沈芣苡气得半晌没说话。沈芣苡也被林子言的一句“蛮夷”搅得心烦意乱。低着头看着脚尖。 沈不乱方才只看到他们俩一路走着说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她这个样子，倒像是不太愉快了？于是沈不乱道，“快了。明日就是继任礼。” “哦。” “沈曦也回到铜陵了。” 沈不乱说完就立刻离开了。但沈芣苡此刻内心还在纠结林子言的那句“蛮夷”，实在无心其他，也没有多问就跟着回去了。 “子言，你可喜欢沈家小姐？”路上，半天没说话的林治突然问林子言。 “什么？”听到父亲这样问他，林子言惊得都忘记了迈出脚步，愣是停在原地。 “你，可喜欢沈芣苡？”林治看到林子言停了脚步，便也停下来，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父亲.......”林子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罢了。只是随意一问。”林治笑了笑，摸了摸林子言的头，便继续脚步，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千人千面 陆即墨从后山长辈那里回来，直奔陆归时的住处去。那是陆苑最隐蔽的一处屋子了。从前是父亲的藏书阁，因年久失修便废弃了。陆归时却喜欢得紧，说是一个人喝酒的好地方。就苦苦央求父亲将那屋子给了他，自己动手去修缮了一番，取名为“曲生阁”。 陆即墨的脚步极轻，走了进去，陆归时也没有发现。只见陆归时站在书案前，拿着笔，少见的认真。 “作画？”陆即墨走近了，问到。 “嗯。”陆归时没有抬头，轻声回答。 陆即墨便走得更近，去看那画。画的是帝都山。只不过这帝都山和陆即墨看到的倒是不太一样。他们在帝都山的那几日帝都山总是淅淅沥沥地下小雨，天色阴暗，可陆归时画的却是清新空灵的帝都山。 “怎么会想到画帝都山？” “闲来没事罢了，倒不是想和你争个名头。”是了，陆即墨年少出名，靠的不仅是温润如玉一公子，还有他的字和画。字矫若惊龙，画臻于化境。 “你的画也是极好的。”说着，陆即墨轻轻拉起广袖，为陆归时研磨。 突然，陆即墨注意到纸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似是一幅小像，只露出了画中人的衣裳下摆。 注意到陆即墨停了研磨的手，在顺着他的目光，陆归时慌忙放下笔，抽出那幅小像，卷起放回了画筒中。 陆即墨看着他的动作，并不想深究。继续研磨，一边道，“继任礼过后，你便下山去吧？” “说了要留下来辅佐你。怎么？还看不上了？”陆归时笑着打趣到，说罢继续拿笔作画，这画就快画完了。 “我信沈小姐的话。”陆即墨相信沈芣苡的话，也相信陆归时心里也是信的。 陆归时许是离开太久了，他有些看不透陆即墨了。先是让他留下来，现在又想让他离开。“那又如何？” “你若能找到，那自是最好的。” “若是我不愿呢？” “归时.......”陆即墨再一次停下研磨的手，似是为难地看着陆归时。 陆归时一时没有回答，忙着作画。片刻，他终于放下笔。 “看来确实比不过你。”陆归时看着书案上的画，连连摇头。“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 “如何？” “在墨阁多为我藏些酒。”陆归时绕过陆即墨，走去那边坐下。 “好。”陆即墨看着陆归时走过去，看来是答应了，便也轻轻地笑了。 陆归时也很少见到长大了的陆即墨笑，而且他连笑都只是嘴角微微向上。陆归时回敬给他一个更大的笑。 “明日继任礼，你会来吧？” “明日？” “嗯。” “肯定会去啊，去看瑾和君.......”一边说着，陆归时还冲着那边的陆即墨挑挑眉。 “嗯。”说着走到陆归时这边，“我还有事。”说罢就转身欲离开，又道，“沈小姐找过你。”说完就离开了。 才刚回到墨阁，李屹思就带着几个家主过来了。 见他们进来，陆即墨也未起身行礼。 李屹思先开口道，“陆公子，不，陆家主。” 陆即墨不想理他，对他的这声陆家主也是厌恶得很。“嗯。” “明日就是继任礼了，陆家主还是得习惯这称呼。”一个家主道。 “.......” “也罢，陆家主年轻气盛。” “想我继任家主也是这番光景，也算不得早了......” 陆即墨就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家主吵起来。 “陆家主，这家主之位可不是那么好坐的。要坐，得有位子；要坐得稳，得狠。”李屹思一边说，一边走上前靠近陆即墨。接着他把声音放小，道，“让你父亲替你去镇压帝都山，你就做的很好。” 闻此，陆即墨死死地盯着李屹思。不同往日的温和，此刻他眼里都是戾气。但随即，眼神就恢复了，从李屹思身上挪开。“滚。”只一字，说得淡淡的。 “陆家主，你.......”李屹思还没有说什么呢，那几个家主就指责起了陆即墨。他们好像没有听到李屹思对着陆即墨说的那句话，只听到了陆即墨说了句“滚”。不过，听没听到，都一样的吧。 “走吧，陆家主现在压力可不小呢。”李屹思还厚着脸皮当起了和事佬。 看着这些人来了又走。陆即墨紧紧捏着剑的手终于慢慢松开，随即又用力捶在桌子上。听到了动静，候在外面的陆川赶紧进来，只见桌子上的杯子东倒西歪，水完全洒了。 “公子.......” 陆即墨的眼眶完全红了，陆川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陆即墨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算他的眼神是淡漠的，可陆川都觉得公子还是那般温柔。可此刻红着眼眶的公子让陆川生了不敢靠近的感觉。 陆即墨抬头看着进来的陆川，道，“无事。” 陆川就赶紧退了出去。 像是真的被吓倒了，陆川从墨阁出来，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陆昭见他这个样子，也感到疑惑，问他，他却什么也不说。陆昭只好作罢。 同样疑惑的还有林子言。 虽然父亲说是随意一问，但林子言内心满满都是疑惑。父亲怎么会突然那样问他？喜不喜欢沈芣苡？喜不喜欢......父亲之前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沈芣苡，也不曾问过这样的问题......莫非是父亲看到了什么？可他们貌似相处得并不愉快啊。 对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也知道不该说出“蛮夷”二字。但他也实在不能忍受旁人摸他的头，情急之下才说出口。看沈芣苡的样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可他也生气啊。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改日还是给她这个小女子道个歉吧。 沈芣苡，沈芣苡。他倒是还被她骗了呢。一起去帝都山的时候，装得乖乖巧巧，规规矩矩。果然，慢慢的就原形毕露了。 她那日还让他少张狂些，语气说得和真的一样，可他却觉得，相比之下她倒是更张狂。帝都山站出来，多少双眼睛都盯上了她。背后也只有个铜陵罢了，哪里来的底气。 跟着舅舅回到住处的沈芣苡还在想着林子言的那句“蛮夷”。很好，林子言已经成功引起她的注意了。 第二十八章 人间烟火 第二日的继任礼十分简单，更像是一场寻常的宴席。 陆归时不仅早早地去了，还和林子言聊得火热。之前不还是剑拔弩张的吗？她本也打算去凑个热闹的，但是看到林子言就很生气，实在不想理他。再想想她若是真的去了，这些个家主可又有的说了。只好作罢，乖乖坐着，细细观察。 其实陆归时和陆即墨长得七八分像，许是因为更青涩也更贪玩些，陆归时整个人和陆即墨是不同的感觉。两人平日里都着黑衣，陆即墨给人稳重端方的感觉，陆归时则是让人感觉不羁帅气。至少沈芣苡是这样觉得的。 陆即墨今日还是那一套黑色的广袖束腰长袍，只不过不再用发带束发，而是换了发冠。整个人看起来更挺拔更成熟了，真真是公子只应画中有。特别是他本就白皙，这一身黑却也称得他更白，确实是不染尘埃。整张脸十分俊美，只是眼神比平日里更清冷了些。 这陆氏真是人杰地灵啊。景好看，人也好看。陆即墨和陆归时只要好好站着也能算是一道风景了。只不过，沈芣苡倒是觉得陆归时要比陆即墨更有趣。陆即墨就是个仙子，让人驻足仰望；陆归时就不一样了，他更鲜活，是实实在在的，有烟火气息的。 喝着陆氏的鲫鱼汤，沈芣苡不得不感慨这汤大概是这宴席上最吸引人的地方了吧。要不是为了如此鲜美，一直散发吸引力的汤，她肯定早早就跑了。陆归时也是，继任礼还没结束就跑了。 整个流程下来也就半日光景。接着陆陆续续就有家主告辞，离开彭泽了。林氏特意来和沈不乱告辞，还拉着林子言一起和沈不乱说了好久的话。 沈芣苡反正是看到林子言过来就走开了。其实林子言一直想和沈芣苡解释的，但沈芣苡跑开了，他也被父亲拉住。 这时陆即墨也从和家主的应付中脱身出来，和身边的陆川交代了几句，径直走到沈芣苡面前，道，“沈小姐？” “瑾和君，上次的药很感谢。”没等陆即墨说什么，她行了礼，抢着道。她其实一直想和他道谢，每次都忘记，这一次要抢先说了才好。 “嗯。”虽然没想到沈芣苡抢着要说的是这个，他还是冷冷地道。明明天不是很冷啊。 然后就没话了，不是他先找她的吗？现在又不说话是什么情况？ “所以？” “家母想见你。”他的母亲吗？怎么会想见她？她们根本不认识。沈芣苡看来一眼舅舅，还在和林家主说话。于是道，“劳烦瑾和君带路了。” 沈芣苡本想着陆即墨会让一个弟子带着自己去，没想到陆即墨还亲自带自己去了。一路上，沈芣苡都静静地跟在陆即墨后面。她不得不再次感慨，好看的人，连背影都很迷人。 就在沈芣苡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即墨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沈小姐，还是不愿帮我吗？” 沈芣苡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差点撞上去，立马退了两步，道，“若你能等我找到镇压帝都山的办法......” “何时？” “我也不知道。” “那沈小姐怎么能确定我能等到？” 沈芣苡确实也不能保证，说到底，她只是相信会有别的办法罢了，听起来确实愚蠢。“我不能确定，就像你也不能确定我能不能找到重塑肉身的办法，可你也问我了，不是吗？” 陆即墨沉默了好久，像是在认真考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陆归时他要失去的......”是两个最亲的人啊。 “先找到镇压帝都山的办法，一切可能会更好解决。” 陆即墨道，“可能？” “嗯。可能，但总要一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陆即墨又沉默了好久，想要开口，又什么都没说。“让我先试一试，瑾和君也应该好好重振陆氏。” “一年。” “好。” 陆即墨转身继续走，沈芣苡愣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还要去见陆夫人。走着走着，陆即墨又道，“归时也会去。” “嗯。”沈芣苡也学着陆即墨冷冷地回答。 “还请.......” “不要告诉他。”沈芣苡真不知道这一家人是怎么了，个个都要隐瞒着些什么。“我会一边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一边找重塑肉身的办法。”沈芣苡补充到。 “嗯。” “瑾和君，谢谢你。” “什么？” “比起被说蛮夷，我更怕不被信任。”沈芣苡走到陆即墨前面，转身笑着道，“能做些什么的感觉很好，我很期待。” 陆即墨看着眼前这小姑娘，明明是要去做一件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可就好像得了糖似的，笑得那么开心。他想起来，陆归时笑起来也很好看。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一间比墨阁更大些的屋子。“到了。” “你母亲为什么要见我？”一路上也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就稀里糊涂地来了。 陆即墨没有回答，轻轻扣了扣门，“母亲。” “进来吧。”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很温柔。 陆即墨打开门，走了进去，沈芣苡也跟着进去。只见陆夫人端坐在桌前，一件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虽然整个人眉开眼笑的，但也能看出她的病态。 “陆夫人。”沈芣苡立刻走上前行礼。 “沈小姐，来，过来坐。”陆夫人看起来很和善，沈芣苡便也不拘礼，走过去坐了下来。 “有一美人，清扬婉兮。沈小姐出落得真是标致。”陆夫人拉过沈芣苡的手，一边笑一边说。 听到陆夫人这么形容自己，很高兴，可在陆即墨面前，就真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陆夫人过奖了。” 陆即墨像是看出了沈芣苡的窘迫，道，“母亲，前厅还有事，我先走了。” “好。” 陆即墨离开以后，陆夫人又拉着沈芣苡问了很多，大多是些寒暄。比如：“沈小姐在陆苑可还住得习惯？”“沈小姐今年年芳十七了吧？”“沈小姐可以什么特别喜欢的物件？”...... 很久没有人一下子问她这么多问题了，沈芣苡也高兴得很，一一和陆夫人讲着。 一直在说话，陆夫人咳了几声。沈芣苡想让她慢慢讲，可她不听。原来，有母亲的话，也是会像舅舅一样话多的。 “你和她真像啊。”说着说着，陆夫人突然不笑了，很认真地盯着沈芣苡道。 “谁呀？” “你母亲。” “你认识阿娘吗？” “你母亲她......” 第二十九章 口是心苗 等沈不乱和林治说完话，回头一看才发现沈芣苡早就不见了踪影。 一旁等候的陆川见此立刻走过去，道，“沈家主，沈小姐去了我家夫人那，特意留我告知你一声。” 这句话沈不乱只能信一半。沈芣苡去陆夫人那倒是可信，至于“她特意”这部分还要留疑。 “多谢。”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沈不乱打算就在原地等沈芣苡。陆川也就退下了。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沈芣苡就回来了。 “舅舅，走吧。” 于是两人带着剩下的弟子离开了。一路上，沈芣苡总是转头看回去，到了门坊那更是直接停下来。“舅舅，你先走，我马上就来。”说着，原路跑了回去。 跑到一半，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人。 “陆归时!” 那人捂着胸口，仿佛是真的被她撞疼了。“原来你练的是铁头功啊。”明明就是痛苦的样子，他确实一脸笑容。 沈芣苡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伎俩，也顺着他的话，道，“所以，我功力不错吧？” “不错不错。”他还真的点了头，表示认可。 “你怎么在这？” “见一人。”陆归时边说，便走上前靠进沈芣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道，“什么时候出发？” “什么？” “不是你说的要去找办法吗？” 沈芣苡犹豫了一下，道，“我得先回铜陵。” “怎么，想家了？” “不行吗？” “哈哈哈哈哈哈……”陆归时居然笑她想家？忍不了，沈芣苡踮起脚就是给他脑门一颗爆栗。 沈芣苡出其不意，他也没能躲开。疼痛感传来，陆归时看着沈芣苡道，“上次给我今生遥，今日的又是什么？” “没想好呢。”提到了今生遥，沈芣苡一下子就精神了，“好喝吗？今生遥。” 陆归时不懂茶，只觉得苦，再说了他上次喝了今生遥，第二日整个人都是晕晕沉沉的。所以对这今生遥确实没好感。 他还是认真回想那茶的滋味，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甜。“还好吧。和名字挺符合的。” “英雄所见略同。”沈芣苡笑着道。 之后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之后我去铜陵找你，再一起去。”陆归时首先打破沉默。 “好。” 之后沈芣苡就赶紧告别了陆归时去追舅舅。 陆归时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离开，突然想到，她折返回来做什么？ …… 傍晚，陆归时和陆即墨一起同母亲吃饭。 “归时，不是想喝母亲的鲫鱼汤了吗？来，多喝一点。”陆夫人自从知道陆归时不日又要离开彭泽，就一直给他盛汤，这已经是第四碗了。 陆归时看着碗里好不容易空了，又满了，内心十分复杂。“母亲，我可不想被抬着出彭泽……” “这孩子，嘴上也没个轻重。”说归说，那一碗鲫鱼汤还是递给他了。 “这次去又是为了什么呢，跑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陆夫人说着眼泪又要出来了。 陆归时急得赶紧放下碗，半跪在地上，趴着母亲腿上。“多大的人了……” “母亲，回来的时候也要喝你的鲫鱼汤。” “好。” “下次不走了。” 一旁的陆即墨看着“撒娇”的陆归时，嘴角轻轻上扬。 陆夫人一遍摸着陆归时的头发，一边道，“好了，汤都要凉了。快起来。” 陆归时又坐回了原位。继续吃饭。 陆归时看着碗里的汤，他实在是喝不下了。于是他一边假装认认真真吃饭，一边把碗悄悄往陆即墨那边挪。 陆即墨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不揭穿罢了。最后，那碗汤反正是没到陆归时肚子里。 从母亲住处离开，两人并肩走着。 “何日启程？”陆即墨问。 “你觉得呢？” “先去铜陵吗？”陆即墨又问。 “到时候再说吧。” “……”难得是陆即墨接话接不下去。他也没再多问。只道，“记得来信。”说罢就自顾自地回墨阁了。 陆归时倒没有急着回曲生阁，而是去看看他的小伙伴——那只头上有月牙的梅花鹿。 他好久都没有去看它了。他走到溪边，施了法术的小桥便显露出来。走过小桥，到了溪的这边。 走了好久都没有动静，从前不是一嗅到他的气息就会跑出来的吗？难道是太久没来看它，生气了？ “重月，重月......”l陆归时喊了两声，终于从溪边传出了动静。陆归时走过去，发现那只小鹿趴在溪边，像是在盯着对岸，从对岸也能一眼看到它——它以前从不会出现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重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陆归时走过去蹲下来，轻轻地抚摸它。“真的生气了？” 重月好像真的能听懂陆归时的话，它把头偏向一边，发出“呦呦”的声音。好像真的生气了。 “再生气也不能跑到这里来，你不知道这几天外面有多少坏人吗？以后不许这样了......”重月把头转过来，任由陆归时抚摸。“唉，也怪我，我以后就算不来看你，也会找个人来经常陪你的。” “你说你，那么多小伙伴，你非得每天独来独往......” “明日我又要离开了。” “我会很快回来的，这段时间就让陆即墨那个大冰块替我来看你。” “你也不要嫌弃他了，他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 “我遇到一个女孩子......我不了解她，可我就是觉得她活得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我很佩服她，也很羡慕她。” “或许，我也能活得和她一样吧？你说呢？重月......” “重月......” “别跑啊，重月......” 陆归时跟着重月跑过去，一直跑到这片林子的制高点才停下来。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陆苑的不少屋子。从前他和陆即墨也喜欢到这里来，他喝酒，他弹琴或吹笛。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啊，朦朦胧胧地洒下来。神秘，“犹抱琵琶半遮面”。彭泽真的很美。能在这里隐居的话，就算是普普通通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和一人，相守彭泽，也算一个愿望吧。 这边，沈芣苡没过多久就追上了沈不乱。一路上，沈芣苡安静得出奇，沈不乱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芣苡。 “芣苡？” “芣苡？” 沈不乱接连喊了两声，沈芣苡都没有回应。 “芣苡？”沈不乱加重了声音。 “啊？舅舅......” 第三十章 倦鸟知还 “沈曦！” 回到铜陵，才和舅舅分开，沈芣苡就忙着去找沈曦。按道理来说，沈曦应该早就出来的。每次舅舅外出回来，沈曦肯定早早就在铜陵山脚下等着。 铜陵的每一处院落都很质朴，简简单单的，也不会给每一处屋子都起个文绉绉的名字。如果不说，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就是普通人家的住处。 “沈......”沈芣苡快到门口了，还是忍不住大喊。可才出口一个字，嘴就被捂住了。 沈念遥刚刚扣上沈曦的门，就听到沈芣苡的声音，连忙跑过来。“小姐！嘘，凌光君才刚刚睡下。” 沈芣苡示意沈念遥松开手，放小声音，道，“伤得很严重吗？” “回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躺了几天也不见好，这才刚刚喝完药睡下。” “我去看看他。” “小姐......” 沈芣苡推门进去，沈念遥在原地嘀咕道，“凌光君明明嘱咐不让说，怎么自己又偷偷告诉小姐了......” 一推门，就是很浓重的药草气息。沈曦不喜欢这味道，只有在帮沈芣苡上药的时候，他才会接触些许药草。否则，他是绝不肯与那些药草“亲密接触”的。 只见沈曦趴在床上，和她上次在栾城被罚一模一样。她只躺了一天，之后继续去彭泽，虽然难受了些，但很快就好了。 他背上的伤也都是上次被罚的，沈芣苡给他上了药，本该早就好了的。现在却更严重了。可仅仅背上的伤，倒也不至于让他躺几天。看来除此之外，还有更严重的内伤吧。沈芣苡早就想到他会受伤，但确实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见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脸色都是惨白的。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受伤，李黎书那就更不可能了，若是她受伤，铜陵此刻怕是早就被包围了。看来又是逞强，想要护着众人，冲上前了。 想到他不喜这药草味，沈芣苡轻轻地退出去，跑到自己房里，拿了各种各样的小罐子。又赶紧跑回去，到门口又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进到屋子里，坐在桌前，忙了起来。 等沈曦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药草味淡了很多，多出了很多茶的清香。眼睛睁开，沈芣苡坐在桌前，打起了瞌睡。 沈曦走过去，沈芣苡都没反应。可还没走到，沈芣苡却又站了起来，就要走出去。沈曦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芣苡？” 沈曦感到奇怪，可他看不到沈芣苡的脸，只好再喊她，“芣苡？”她没有反应，还是往外走。 “芣苡？”沈曦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将沈芣苡一把拉过来。 “啊，沈曦，干嘛！”可能是手上疼了，沈芣苡终于有了反应。 沈曦见她答话，立刻松了手。但体力不支，就要往下倒，还好沈芣苡眼疾手快拉着他。 沈芣苡把他扶到床边坐下。“你怎么下来了？”“何时回来的？”两人同时问到。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沈芣苡继续问。 沈曦没有回答，但倒像是想起来什么，拉起沈芣苡的手就掀开她的袖子。还好，都好了。沈曦盯着她的手看，确实看不到什么痕迹了，可他心里却是真的留下一道疤了。 沈芣苡看着沈曦奇怪的眼神赶紧抽回手，把袖子拉下来，反手去拉着他的手。“看吧，明明是你离不了我，这一身的伤......” “无碍。” “我知道你肯定会没事的，我只是想啊，你背上肯定是要留疤了，原本白白净净的，多好看，可惜......” 沈芣苡肆无忌惮的说着，沈曦的脸微微透出一点点红，倒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而是听到别人说他的背......好看...... “师父呢？” 沈芣苡见沈曦一心只想着找舅舅，于是开玩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找他呢？我才是那个一进家门就跑来见你的人呐。沈曦，你真是薄情寡义！” 见沈芣苡这个样子，沈曦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道，“怎么会，知道芣苡是最关心我的。” “只是，有些事要尽快和师父商量罢了。”说这话的时候，沈曦真的是很严肃的表情。 “舅舅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呢。你赶快先和我说说奢比的事，还有，你是怎么做到伤得这么重的。”沈芣苡确实没有乱说啊，舅舅是自己又有事要忙的。“奢比真的被你们收服了吗？之前很奇怪啊......” “确实是有些奇怪，但此刻在李氏的地牢里，她也不能再作怪了。”说到“地牢”二字的时候，沈曦的眼神又变得很奇怪。 沈芣苡此刻很认真地在想奢比的事，并没有注意到。“那你到底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打了一架。”沈芣苡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她不知道他是因为打架受的伤吗？他这算是什么回答啊！但他不愿说，她就不会再多问。 “那真是辛苦凌光君了，这几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看着沈芣苡关心他的样子，沈曦不由自主地笑了。“好。” “沈曦，过几日我要下山。”沈芣苡很严肃地说到。看她严肃的样子，沈曦也收起笑容，道，“做什么？” “去找镇守帝都山的办法啊。” 沈曦倒是猜到几分，只是他也为难。他真的很支持她这样做，也肯定会陪着她。只是......只是师父连修灵都不让她去，怕是不会轻易放她出铜陵。 “真的要去？” “一定要去。” 沈芣苡看着沈曦，回答地很认真。答应了陆即墨，就一定要去。这也是自己想要做的。 沈曦沉默了一会，下定决心，道，“好。我陪你。” “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否则我还有保护你。”沈芣苡笑着道。 “好。” “那你休息吧，我还要去找阿爹呢。” “好。” 沈芣苡离开以后，满室的茶香还在。 离开沈曦的屋子，沈芣苡又立刻奔向茶圃。 “阿爹！”沈芣苡冲进去，推开门。他的阿爹果然沏着茶，看着书。看到沈芣苡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像是习惯了，缓缓地才把书放下来，道，“回来了。” “嗯。阿爹，这几日是不是很想我啊？” “嗯。确实清净了不少。”他看着沈芣苡，轻轻地笑笑。说完，又拿起书继续看。 沈芣苡就静静地坐在旁边，她的阿爹看书，她就看她的阿爹。阿爹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很素雅。上面总是会绣着很多她不知道的植物，是她阿娘绣的。所以阿爹每年反反复复就穿那几件衣服，而且每次都小心翼翼地，特别不喜欢与旁人触碰。 “阿爹，能和我说说阿娘吗？” 第三十一章 不尽期待 云卿。这是她阿爹的名字。她却叫沈芣苡。 小时候她就觉得阿爹是一个纸片人，没有情绪，甚至不会走出茶圃半步。 他喜欢穿白色素衣，不喜与别人触碰。他极喜欢茶，这一点她也遗传了。他喜欢看书，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看书。他一直留在铜陵，守着阿娘。 他，守着阿娘。 可她只知道阿娘叫沈不离。 她也曾经懵懵懂懂到处去追问阿娘的事。舅舅生气，罚她，不许她再和他提起阿娘。阿爹呢，总是闭口不谈，几次以后，她也不问阿爹了。只有沈曦会和她说起阿娘，说她是这世上最勇敢最温柔的人，热烈而澄澈。但也只有这么多。铜陵的其他人都很忌讳提到阿娘。只道，她早就死了。 可她从未见过阿娘的墓碑。阿爹也还在等，说不定阿娘也是和她一样总想着出去闯一闯呢。她总会回来的。 那日在彭泽，陆夫人倒也没有和她说起什么往事。只是，陆夫人对阿娘的态度和其他人对阿娘的态度很不一样。她说，阿娘年轻的时候乃是仙门姣姣之辈，她的箭术和剑法皆是一流。虽为女子却不输任何一男子，像极了今日的李黎书。后面的，陆夫人只是一声叹气，再无下文。沈芣苡也没有再问下去，一声叹气就足够说明很多事情了。 她本来不想问出口的。但一看到阿爹，她总觉得想要真正了解那个带她来到这个美好世界的人。 “不离......”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阿爹喊阿娘的名字。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满满都是年复一年无尽等待的委屈。 “回来了就赶快去休息吧。”他还是不肯和她说。眼神立刻恢复常态，继续盯着书本看。她知道，阿爹是不会说了。 “好，阿爹。” 沈芣苡轻轻地退出去。关上门，轻轻一跃，在屋顶坐下了。果然没多久，阿爹也推门出来。神色和往日并无不同。他走到一株茶树面前，静静看了好久。又抬头看看天。闭上眼，一行清泪就毫无征兆地留下来。滴落在茶树上，又滑落到到土壤里。 沈芣苡不忍再看下去，内心自责为什么要和阿爹说起阿娘。于是便匆匆离开了。她去了断崖。那里风还是很大，崖底还是很暗。 她真的很想了解阿娘，她压抑了十七年。现在，这个念头在和陆夫人聊天以后又重生了。但就是这个念头，让她自责。 就在沈芣苡坐下来没多久，沈曦也来了。他远远地就看到沈芣苡一个人坐着，小小的一个背影。 “芣苡。”他也快步走上前，坐到了她的右边，想着能帮她抵挡一些风。 身边多了一人，沈芣苡不用看也知道是沈曦了，“你怎么来了？” 沈曦拿出朱雀翎递给沈芣苡，“来把朱雀翎给你。” 沈芣苡接过朱雀翎。紧接着起身扶起沈曦，马上离开了断崖。 沈曦就一直被沈芣苡扶着，两人慢慢走着回去，“你不在床上躺着，又跑出来做什么。” “今日觉得你不太一样。” 沈芣苡笑笑，道，“是不是更好看了？”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便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曦也笑着回答，“是，更好看了。” “说得一点都不真诚。” 沈曦拿开沈芣苡扶着他的手，轻轻拍拍她的头，一双眼睛笑着弯得像月牙，道，“芣苡真的更好看了。” 沈芣苡虽然能没脸没皮地说自己好看，但沈曦这么认真地对着她说她好看，她的脸一下就红了。立刻再次扶着沈曦就走，“我知道我好看，说这么大声干什么......” 很大声吗？ 红着脸的沈芣苡把一直笑着的沈曦扶到房间床边坐下。突然看见之前她给沈曦的锦囊，顺手拿起起来，道，“你还没有打开过？” “嗯嗯，并没有遇到什么紧急情况。” 沈芣苡满脸黑线，自己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没有什么紧急情况。到底是谁应该好好爱惜自己啊。 “那我收回了？”说着就要把锦囊收起来。沈曦却一把抢了过来，“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好好好，反正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沈芣苡不敢和沈曦抢，实在是怕他一动背后的伤口又扯开。沈曦小心翼翼拿过锦囊，放在枕头的另一边。 “瑾和君知道帝都山的真相了，他......”沈芣苡压在心里的事情太多了，面对着沈曦，她才不会感到压力。 沈曦想了一会，道，“他的确能够想到。” “他想要去换出陆家主。” “他请你帮他找救出陆家主的办法？” “你怎么知道？”沈芣苡看着沈曦，问到。 沈曦像是在沉思什么，没有说话，“.......” 沈芣苡接着道，“我答应了。” “嗯。我陪你。”沈芣苡听这句话很熟悉，还好他每次都说到做到。 她走到桌边，撑着头，问道，“你以前有没有听弟子们说过那位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确实听过。但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也没再听说过了。” “嗯嗯，没事。至少有一点头绪。” “也是。”沈曦道，片刻又想到什么，问，“陆归时呢？他也知道了？” 提到陆归时，沈芣苡心里心里咯噔一下，很难说是什么滋味。觉得他隐藏了很多，很想了解他。也觉得很心疼他，很想给他些安慰。又觉得他应该比自己想象中要强大很多，很期待着他的未来。“他还不知道。” “......”沈曦的眼神告诉沈芣苡，他觉得陆归时应该知道了。 沈芣苡也沉默了。是啊，她应该想到的。陆归时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 沈曦看着沈芣苡，从未见她这样过，他道，“他......” 沈芣苡捏着茶杯，道，“他会来找我。”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答应吗？”沈芣苡再次坐回床边，问到。 “本应如此。”沈曦脱口而出，“你一定会。所以你要先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 沈芣苡笑笑，道，“聪明！” 那天沈芣苡和沈曦说了很多，沈芣苡真觉得一身轻松，接下来就是要好好努力了。还有，说不定在找办法的时候，也能发现一到过去的事，能真的了解到阿娘。沈曦，他应该也很想念阿娘。 陆归时，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第三十二章 永矢弗谖 “你再说一遍！” 第二日沈芣苡早早去见了舅舅。果不其然，当他听到沈芣苡说要离开铜陵，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沈芣苡在说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被罚着跪下了。 “我说，我想出铜陵。”沈芣苡跪着，又重复了一遍，“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沈不乱看着跪着的沈芣苡，语气还算可以，态度也还好，于是也放轻了语气，道，“你最重要的事就是守着铜陵。这事，我不会同意的。” “舅舅，我就去这一次，就一次。”沈芣苡跪在原地，和沈不乱撒娇。 “不行。”沈不乱还是不答应。 沈芣苡肯定也不会放弃，双手合上，道，“舅舅，你对我最好了，舅舅......” “沈曦也知道了？” “舅舅.......”沈芣苡本来不想回答，但舅舅一个眼神过来，沈芣苡还是老老实实说了，“我昨天才和他说的。” “念遥，去把沈曦......” 沈芣苡立刻站起来去拦沈念遥，“舅舅，这是我的事。” 沈不乱示意沈念遥推下去，又对着沈芣苡道，“好，你的事。那你来说说你到底为了什么事。” “我就是要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嘛。” “胡闹！”沈不乱本来已经心平气和了，一听沈芣苡这样说，一掌拍在椅子上。“这是你的事吗？” “怎么就不是我的事了？” “胡闹！跪下！” 虽然不情愿，但沈芣苡还是老老实实跪下了。“舅舅......” “那多人都不愿意管，怎么就成你的事了？” “锄奸扶弱，不就是修仙之人的责任所在吗？” “你......”沈不乱用手摸着额头，嘴里轻轻地道，“太像了。”片刻他把手放下，道，“责任所在，也还轮不到你们小辈来承担。” “舅舅，是我愿意去的，这也是我想做的。” 沈不乱有些动容，但还是没有同意，“但我不允许。” “为什么？” “你只要守好铜陵就好了。” “你怎么保证能下一个被推上帝都山的人不是沈氏之人呢？你？沈曦？还是我？守着铜陵的意义，不就是在于守好铜陵的每一个人吗？” “是。但事情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也还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舅舅，虽然没有修灵，可我也没有那么弱。我努力练习剑道，很努力，我能保护好自己，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芣苡......” “舅舅，惹你不高兴是我不对。这次要去断崖跪多久，我去就是。但这一次，我选择不听你的。”说完，沈芣苡就走了。 沈不乱看着沈芣苡离开，说气愤倒也不是，冲着沈芣苡的背影道了一句，“你......”。之后手再次扶上紧皱的眉头。 站在一旁的沈念遥看着沈不乱，开口道，“家主......” “没事，你去看着小姐。还有，沈曦，就不要让他出门了。” “是。” 沈念遥出去以后，沈不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很久。之后一声轻轻的叹息，“铜陵......” 沈芣苡径直去了断崖，一直跪在那里。沈念遥看着沈芣苡跪着那里，便走上前去，道，“小姐，你这是何必呢？” “念遥，这是我要做的。” “知道。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性子我都知道。只要你不后悔就值当了。” “嗯。” “我去看看凌光君。” “好，别告诉他。” “是。” 沈念遥去到沈曦的房间时，沈曦正准备出门去见舅舅。 沈念遥走上前去，行了礼，道，“凌光君。” 沈曦刚刚关上门，就看到沈念遥过来，“念遥，怎么来了？” “凌光君这是要去找家主吗？” “是。” “家主今日有其他的事，凌光君不必去了。” 自从师父回来，沈曦还没有见到他，他还有很多事要和师父说，“其他事？” “是，家主也没有多说。” “好。”既然师父有事，沈曦也只能先暂时放下。于是，转身回房间。打开房间，踏进一只脚。又想起了什么，把脚收回来，再次关上门。 “凌光君，怎么了？” “我去看看芣苡。” “凌光君，小姐今日去找了云先生。” 沈曦迟疑了片刻，道，“好。”于是就进了房间，坐在桌前看起了书。沈念遥也离开了。 茶圃。 沈不乱破天荒地来到茶圃，这一点，云卿也很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神色。“云卿，芣苡要离开铜陵。” “你没答应。”云卿把一杯茶递给沈不乱。 “嗯。” 片刻的沉默，云卿道，“你错了。” “云卿！错的是你！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一点后悔吗？！你守着她，她回来了吗？你还想再放芣苡走？” “我觉得你过度紧张了。” “你都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怎么就觉得是我过度紧张了？” “她会回来的。”哪一个她？沈芣苡还是沈不离？ “云卿！你是真心的，还是觉得自己太无能了，留不住她们，所以干脆放弃了？” “.......”云卿没有再说话。 沈不乱怒不可遏，猛地把茶杯放下，甩袖离开了。“我一定会守好铜陵！” 云卿摇摇头，继续看书了。 出了茶圃，沈不乱一路上气得不行，弟子们见他都吓得不轻。规规矩矩行了礼就赶紧离开了。 沈不乱去了沈曦的房间。沈曦见到沈不乱来，立刻放下书，起身行礼，道，“师父，今日不是有事吗？” 沈不乱道，“现在没事了。我就来问问奢比的事。” 沈不乱坐下来，沈曦也跟着坐下来。“奢比被我们收服后，被李小姐收押在李氏地牢。” “嗯。” “奢比从帝都山跑出来的确很可，但还没出现什么线索。李小姐也和你说的一样，确实......” “她出手了？” “是，幸好我们早有防备，她也未能得手。” “李家......树大招风啊......”沈不乱道，“和林家保持联系，在李家的野心还没有公之于众之前，我们还是要谨慎。” “是，师父。” “你好好休息吧。” “是。” 送沈不乱离开以后，沈曦回到房间以后又继续看书了。一整天下来，沈曦都是房间里看看书，吃饭的时候也没离开房间都是沈念遥送来了。沈曦问了好几次，沈念遥都说沈芣苡还在云先生的茶圃里。 虽然觉得奇怪，沈芣苡真不像是能在同一个地方呆那么久的人。但这次回来，沈芣苡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了。要离开铜陵的话，确实会舍不得阿爹吧。沈曦也就没去找沈芣苡。 第三十三章 愁云惨淡 那天沈芣苡一直跪着，比她更惨的是李黎书。堂堂李氏小姐，平阳君，已经被关在自家牢房里第三天了。 那日她趁沈曦与奢比打斗时准备动手杀他，可沈曦早有防备，她不仅失手了，还反被用剑架在脖子上。她还在想如何脱身，沈曦突然放下剑，把她推到一边。是奢比。这是沈曦第二次救她了。 后来她没有机会再下手，沈曦也没有为难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最后奢比还是被收服了，沈曦伤得还是比较严重。但他不愿意在李氏停留，没过多久就回铜陵去了。 李黎书没法下手，她也想到了父亲会生气。所以，父亲罚她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 “姐姐......姐姐......”穆嘉在牢门外面轻声地叫着李黎书。 李黎书动了动，真疼。这身上每一处伤痕都是父亲惩罚他没有杀了沈曦。“嗯......” 听到李黎书的声音，穆嘉把一些药递给牢房里的李黎书，道，“这些药你先敷上，明日我再给你送来。” 李黎书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下药，道，“明日，不要再来了。”接着，李黎书想去拉穆嘉的手，又发现自己的手太脏了，收了回来，道，“父亲知道了，又要为难你了，快走吧。” 穆嘉拉上李黎书的手，道，“姐姐，会好的。明日我再来。”说罢，轻轻拍了李黎书的手，然后就离开了。 李黎书捏着手里的药，紧紧缩在角落。 穆嘉走后没多久，李屹思也来了。他让人打开牢门，走进去，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李黎书。双手背在背后，像看一个犯人似的看着李黎书。李黎书自是知道父亲进来了，但也不敢看他。片刻，李屹思道，“怎么？不肯低头？” “父亲，我没有。” “是你博爱对所有人都下不了手，还是，只是对那个野小子下不了手？” “......”李黎书还是缩在角落，她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劝我给穆嘉一个名分吗？虽然我不明白，多一个人和你竞争李家家主之位对你有什么好的，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虐杀的感觉？既然你对沈曦没法下手，那就陆即墨吧？杀了他，穆嘉就摇身一变成李家二小姐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李黎书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着他，道，“真的？” “看你表现了。” “是，父亲。” 听到李黎书的答案，李屹思满意地走出去。到门口时，他又道，“平阳君，你还是我的希望，我统领四方的希望......” “送平阳君回房。” 等被扶着回到房间，李黎书才敢哭出来。 “姐姐......” 听到门外有声音，李黎书连忙擦掉眼泪，道，“进来吧。”穆嘉才出来牢房没多久就听说李黎书被放了出来，她又赶紧跑来。 “姐姐，我来帮你擦药吧。” “好。” 李黎书看着帮自己清洗伤口，仔细上药的穆嘉，开口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李家名分？” “姐姐，我无意李家家主之位。” “我知道。” “我只想让母亲有一个名分。她一辈子都爱着父亲，她去世前和我说，她想能在李家有一个牌位。” “值得吗？李家，也不是那么好吧？” “母亲她就是太爱父亲了吧。”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片刻，穆嘉就利落干脆地帮李黎书处理好了伤口。“姐姐，你若是不愿意，就离开吧。” “这是我的家，我能去到哪里？” “去哪都好。父亲......他并不是真的为你好，不是吗？” “穆嘉！他是我的父亲！”李黎书一般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穆嘉说话，但此刻她是真的生气了。 “姐......”“行了，你下去吧。” 穆嘉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李黎书的样子，想来她也听不进去，于是就离开了。 等到穆嘉出去，一只信鸽也就飞了进来。李黎书拿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上面是李黎书熟悉的字体：可否受伤？明日见。 看着这些字体，李黎书感到异常的温暖。明日见，真好。 ...... 彭泽陆苑。 陆归时已经离开了。陆即墨也已经开始忙起来了，各种事情迎面扑来，他有些力不从心，也只能硬撑着。好在，几位长辈中有愿意站出来帮忙的。 那日母亲送陆归时离开以后，陆即墨眼见着她倒下。他急匆匆拉起母亲的手，这才发现母亲已经病得那么重了。可母亲还强撑道，“无事，我还等着你父亲回来呢。” 陆即墨扶着母亲回到房间，母亲问他，“归时这番出去便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吧？” “是，母亲，你不必担心，好好休息就是了。” “嗯嗯。”听到陆即墨的劝慰，陆夫人点点头，道，“做家主也不容易吧？这几日都见不着你。” “等我熟悉了就好了，母亲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煎药。” “煎药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你不要太操劳了。” “没事，母亲。” 陆夫人宠溺的笑笑，轻轻帮陆即墨整理了鬓发。“母亲就好好休息吧。”陆夫人轻轻点点头，看着陆即墨离开。 陆即墨径直去了药房，在各种药材之间找了好久，匆匆拿着去煎药了。 此后，陆即墨一边忙着接手陆氏的事，忙中又抽空给母亲煎药。到了晚上，他还会曲生阁看看。他和陆归时的命运，就是从这里开始改变的...... 那一年，陆即墨十岁，陆归时八岁。 那时的陆即墨是现在的陆归时，很调皮，总是拉着弟子到处打打闹闹。就连陆归时也被带着到处做坏事。母亲为此头疼了很久，每天追着兄弟二人说教。父亲倒是看得开，总说男孩子嘛，活泼爱动一些是好的。 但终究还是出事了。 那一次两人偷偷出了彭泽，不知碰上了什么怪物。陆即墨为了保护弟弟被重伤，灵力尽失，就连运转灵力的内丹都出现了裂痕。 陆归时背着陆即墨回到彭泽时，陆即墨已经完全不清醒了。那一天，彭泽所有的医师一起上阵，好在保住了陆即墨的内丹。 陆即墨一直觉得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一位医师说，换了内丹，才保住了大公子的命。这小公子的事也是意外，却将我逐出铜陵，不公啊....... 他急匆匆地跑去找陆归时，却想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半月，从未见过他。于是他去找父亲，父亲说，当时他的内丹破损无法凝聚灵力，伤口无法愈合，内丹也无法被修复。换丹之事乃是下策。他问，那陆归时呢？ 父亲闭口不答。 他又跑去找母亲。母亲哭着对他说，换丹以后，本来无事的。可是那医师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的内丹到了陆归时体内虽是被复原了，可陆归时却一直昏睡着。 他问，“他在哪？” “后山。” 等到陆即墨赶到的时候，陆归时静静躺在那里。几个长辈围着他，一直讨论办法。 “把我的内丹换回来。”他说。 并没有人理他。 后来陆归时躺了几个月还是醒了。好像一切都好了。只是他的灵力却很弱，而且没有办法提升，陆归时就此成了一个废人。他本人倒是不太在乎。陆即墨内心却时时刻刻守着折磨，他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内丹换回来。陆归时却总是笑着说，“彭泽不需要两个废人。” 父亲和母亲也不同意换回来。他们不能再一次冒险。 陆即墨就潜心研究医术，慢慢地，他就变了一个人。不再调皮，不再嬉戏打闹，但他还是没找到医治陆归时的办法，他甚至不知道陆归时是怎么了。 陆归时看着陆即墨一天天变化，他也一天天被其他人嘲笑。 两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就完全变了。一个冷漠，一个顽劣。他时时护着陆归时，陆归时也经常逃离彭泽。那个人从形影不离到如今的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谁欠谁多一点。 今日的曲生阁，仍旧是当年的老样子。 第三十四章 软糯白糕 那日离开彭泽以后，陆归时没有急着去铜陵，而是去了辛集。他打算去找林子言。 就之前的谈话来看，林子言和他倒也算志趣相投。多一个人的话，也算多一份力量。而且这可是林子言说的：陆公子，若是能和你一起修灵，也算一桩美事。虽然不是修灵，但也差不多吧。 小时候他也随父亲母亲一起来过辛集，只是太早了，他也没什么印象了。 林氏府邸建在整个辛集最热闹的地方，修得很精致。说不上金碧辉煌，但用工用料肯定都是极好的。林氏在辛集，乃至整个修真界都颇负盛名。单看这林氏府邸就知道了。门口的牌匾高高地挂着，十分气派。 门口看守的弟子看到陆归时一直站在门口，便走过来，道，“公子，请问你找谁？” “彭泽陆氏陆归时前来拜访。” 听是陆公子，那人行礼，引着陆归时走进去，“原来是陆公子，里面请。” 进了林氏府邸，陆归时更加肯定之前的想法。这林氏府邸之内的每一处摆设都颇有讲究。这让陆归时想起之前林家主送给陆即墨的那只白竹笛。那日他在墨阁顺手拿来研究了一番，笛声悠扬，当真是好东西。 到了正厅，那人给陆归时倒了茶，道，“陆公子，我家家主今早有事出去了，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请我家公子。” “嗯。”陆归时原本还在想如何和林治“交流”一番，现在他不在家，那也是好的，先和林子言说清楚了，再和林治说就简单多了。 陆归时不喜茶，等那人下去了就立刻把茶推得远远的，后来甚至换了个坐处。这茶，还真是不如沈芣苡的今生遥，虽然他也就喝过那一杯茶。 “陆兄！”没过多久，林子言就跑着来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说的要一起修灵吗？”陆归时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苹果丢给林子言。 林子言稳稳接过苹果，“真的？” 陆归时摸摸头，道，“说来倒也不算是真的修灵。” 林子言在陆归时旁边坐下，问道，“那是去做什么？” “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你去吗？” 林子言眨眨眼，真的思考了起来，半晌，坚定地道，“去！我怎么可能不去。” 听到林子言这么说，陆归时拍拍林子言的肩膀，笑着道，“那好。” 林子言也笑笑，道，“父亲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和他说了，我们就出发。” 果然，没过多久，林治就回来了。听林子言和陆归时说了要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他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沉思了半晌，道，“只你们二人？” “还有沈芣......沈小姐。”陆归时道。“沈小姐去的话，那凌光君也是肯定要去的。”林子言补充到。 “哦？是么？” “父亲，你平日不总是说要多历练吗？这就一个好机会啊，你就答应了吧。”林子言极力劝说父亲。 “嗯，确实是个好机会。那便去吧。”许是没想到父亲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林子言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陆归时先开了口，“多谢林家主！” “无妨，何时出发？” “这便要走了。”陆归时还是想早些出发。 “早些出发也好，陆公子，我还有些事要交代子言，可否请你到外面等他？” “好，您请。” 陆归时退出去。林治道，“子言，此去要时刻注意。” “是，父亲。” “多和他们学学，总不会有坏处。” “嗯嗯，父亲总是会这么说。” “还有，沈小姐......记得保护好她。” 父亲的这话让林子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上次也是，怎么突然什么事都和林子言扯上关系了呢？“父亲......” “去吧。” “是，父亲。保重。” 林治没再回答，只是点点，让林子言去吧。林子言也就离开了。 陆归时见林子言出来，赶紧从他家花坛上下来，道，“好了？” “嗯，走吧。” “等一下。”说着，陆归时又走进了正厅，对着林治道，“多谢林家主，告辞。” “嗯嗯。” 陆归时出去以后，林治立刻去了书房，给沈不乱写了信。 紧接着，陆归时就和林子言离开了辛集，马不停蹄赶去铜陵。 “怎么要先去铜陵？”一路上，这问题林子言问了不止三遍。陆归时的回答是：想去，不然呢，找帮手...... “林子言，你还真是话痨啊。”陆归时不得不感叹，之前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无聊，现在他是被林子言烦得不行。一路上不知道问了他多少问题。起初，陆归时还特别认真地回答他，到后面直接任由他一个人自问自答。 但是有一个问题，让陆归时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来——除了先去铜陵找沈芣苡和沈曦，还有没有其他计划？ 现在的答案是：没有。他好像真的一点点头绪都没有。 “扶余。”林子言道。 “什么？” “去扶余吧。我听父亲说，那里也曾关押过很多凶兽，也许会有些线索。” “扶余......”陆归时以前也听说过那个地方，好像没什么人愿意去。 “离铜陵也不是很远，而且向来是由沈氏看管的。向来，沈小姐也会很熟悉，不然怎么那么自信。” “嗯嗯，有道理。”陆归时拍拍林子言的肩膀，“想不到你还是挺有脑子的嘛，真不像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林子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那天......” “怎么，那天你年少轻狂，敢拦瑾和君的路了？”陆归时忍不住笑他。 “那时他还不是瑾和君......” “哈哈哈哈哈......那个大冰块你也敢去招惹......”陆归时一想到那日的情景，就笑得停不下来。那日狂傲的林子言，此刻正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那日真的只是想在外人面前树立威信罢了，却接连着被陆归时和沈芣苡打碎，还成了今日的“笑柄”。 “陆兄，莫要再笑我了。” 陆归时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笑得更欢了，“对了，渎神，这名字确实不怎么样，不符合你这样软软糯糯的小白糕。” “陆兄......”林子言没有生气，只是脸更红了。 “好好好，不笑了......” 说是不笑了，可去铜陵的一路上，陆归时可没少“翻旧账”。 第三十五章 月盈则亏 “父亲。”李黎书第二日就被父亲叫到了彰德厅。 李屹思坐在正前方，殿中只有他们二人，“今日就出发，希望你不要再失手了。” “是，父亲。” “等你打败陆即墨，我们就趁机攻上去。从彭泽开始，一个个拿下......” “父亲，若他三家联合起来，恐怕......” “那又如何？你只需把陆即墨带回来就是了。” “是，父亲。”说罢，李黎书就要走出去，却又退回来，道，“父亲，其实我们可以控制奢比，很多事根本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李屹思听到李黎书说起控制奢比，立刻来了兴致，道，“如何控制？” “以人的伏矢魄为引。”李黎书答到。 “你如何得知.......罢了，你试过了？” 听到“如何得知”，李黎书有些惊讶，但想起自己确实无法解释，还好没继续问下去。“是。” “如此那就更好了！这事就交给你了。” “好。” “去吧。” 李黎书离开彰德厅，去自己房间收了东西。却没着急走，只是静静坐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不多时，就有人在身后的窗户出声，“黎书。” 李黎书立刻起身，想去打开窗户，那人却又道，“不必。” 她只好隔着窗户和他说话，“父亲让我去把陆即墨带回来。” “嗯嗯，沈曦没能成功，他肯定会找下一个目标。你多加小心，陆即墨也并非等闲之辈。” “好。奢比之事我也和他说了。” “他同意了？” 说到这里，李黎书眼神又暗下来，“嗯嗯，他也没多想。只是问我有没有试过了。” “你......不是和你说不要轻易试吗？”那人明显很担心，手搭上窗户，片刻又放下去了。 “没事，我只试过一次，时间也很短。” 李黎书只能看到窗外的人影，只一个剪影，“下次再不要这样冲动了。” “好。” “奢比的事情就由我来做，你去彭泽一定要小心。” 李黎书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那人的剪影侧了身体，道，“见机行事吧。” “好，我全力配合你。” 剪影动了动，准备离开，“注意安全。” “下次......见。”李黎书看着窗外的剪影离开，默默道。 没想到那人也听见了，还回答道，“嗯。” 那人走了以后，李黎书也出发了，这次她一个人都没带上。陆即墨的话，可惜了这么一个朗朗公子了。不过，父亲也只是让她把陆即墨带回去，并没有说到底会把他怎么样。 ...... 沈芣苡那日跪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小时候听说的神医，怎么会再也没听说过呢？难道是那神医不在了？那总也会有后人吧？问问念遥吧，她一直帮着舅舅做事，应该会听到很多消息。 至于镇压帝都山的办法嘛......可以先去扶余。扶余也曾经关押过很多凶兽，也听舅舅说过那里很多镇压凶兽的武器都是沈氏先辈铸造的。虽然那里荒废了很久，但是应该也会留下很多东西吧。 所以，她现在只要等到陆归时来到，就可以一起出发了。至于，舅舅......他还是很疼她的，他就算舍不得她出去冒险，但加上沈曦，他总会同意的。 没想到啊，舅舅这次是真的狠下心了。那日回去以后，舅舅也不来看她。第二日，她又去劝舅舅。舅舅直接闭门不见了。 她直接在舅舅门前跪下了。“舅舅......求你了.......” 然后，她就又跪了一天。沈曦那边，他倒是很忙。那日和舅舅谈完话以后，就被舅舅派去铜陵山下帮百姓除妖祟了。 他本来想去先去找沈芣苡的，但又想起她时时刻刻念着要和他一起修灵，如果和她说了，她怕是又要哭着嚷着跟着他一起。可舅舅又不让她去，只好“偷偷”下山。还有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一事还没和师父说。 沈念遥说沈芣苡一直在云先生那里，想来是她想先征得阿爹的同意吧。于是出发前，他去找了师父。 师父好像料到他会去找他一样，听他说了虽然是生气，但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臭骂了他一通，说他跟着沈芣苡一起胡闹。也没多理他，就让他赶紧下山去除妖祟了。 师父的脾气一向很犟，但他也是通情理之人。等他好好考虑，他一定会同意的。于是，他立刻下了山。想着赶紧收了妖祟，回来和沈芣苡一起劝劝师父。 他原本觉得应该很好对付，却一时忘了自己有伤在身，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他回到铜陵的时候，已经是后一天的傍晚了。他急匆匆去找师父，路过沈芣苡的屋子，却发现她不在。又去哪里玩了？ 他就径直去找了师父，进门就看到沈芣苡跪在紧闭的门口。 他赶紧冲上前去问道，“芣苡，怎么了？” “没事啊，我被罚跪不是正常得很嘛。”沈芣苡倒是很淡定，她反正就要成功了，今天跪了一天，哦对，还有昨天。舅舅肯定不忍心她继续跪下去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沈曦也没听她继续说下去，直接去敲门，“师父。” “进来。” 沈曦看了一眼沈芣苡，便走进去了。他很自责。 他行了礼，想张口问沈芣苡的事，又怕师父更生气。于是，还是先和师父讲了山下妖祟的事。“师父，山下只是些道行还浅的妖祟作怪罢了，我已经将其收服了。” “嗯，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沈不乱急着想打发沈曦回去。他本来已经安排沈念遥不要让沈曦来找他的，沈念遥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 “师父，芣苡要出铜陵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沈不乱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道，“你时时刻刻护着她，有什么用？出了铜陵，最难对付的又不是那些作怪的妖祟！” “师......” 沈不乱再一次打断沈曦的话，“要保护一个人，有时候，替她扛着并不是最佳选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上一局的震怒明显不同。 “不让你们出铜陵......却一个个都想着往外跑，也不知道回来......” 沈曦听的是一头雾水，可沈不乱就像是讲给自己听似的，根本不管沈曦听不听得懂。 “师父，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到铜陵的。”沈曦说完，在外面跪着的沈芣苡也推门进来，直直朝着沈不乱去。拉着沈不乱的袖子，就道，“舅舅......你看我都跪了两天啦，就算惹你不高兴，你现在一定也是在装，对不对？” “像舅舅你这么深明大义的人，肯定会同意的。” “作为沈氏的人，我和沈曦肯定不会那么弱，定能好好地回来。” “舅舅最好了......” 这一波攻击，放在平日里，沈不乱肯定是抵都抵不住。但他是真的还在生气，他真的不能放她走。他正想发作呢，外面沈念遥就敲门道，“家主，是林家主的来信。” 第三十六章 清扬婉兮 沈念遥恭恭敬敬将信递给沈不乱，沈不乱接过来打开细细看了。 沈芣苡在下面看着沈不乱，实在看不出舅舅脸上有什么变化，也不知林家主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沈芣苡趁机拉拉沈曦的袖子，小声问道，“没事吧？” 沈曦也小声地回答：“没事。” 上面看信的沈不乱自是看到了这两人的小动作。沈不乱将信收起来，盯着两人看了片刻才开口道，“罢了，就去吧。” “真的？”沈芣苡几乎是蹦跳着到沈不乱面前，挽着沈不乱的手，道，“我肯定会给舅舅带好吃的回来！” 沈不乱看了一眼沈芣苡，嫌弃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一个老人家会在乎吃不吃的？接着，他道，“沈曦，你二人务必完好无损地回来。” “是，师父。” “下去吧，我还有很多事。” 得到舅舅的同意，沈芣苡自然是乖乖巧巧听话了，“好的，舅舅。”沈芣苡起身，和沈曦站在一起，行过礼后就离开了。 才一出门，沈芣苡就又忍不住蹦蹦跳跳的。“小心。”身后的沈曦看着她，真不像是个跪了两天的人。 “知道啦！”说着知道了，但沈芣苡还是继续蹦蹦跳跳，沈曦也只好快步追上去。沈芣苡回头道，“沈曦，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所以决定请你喝茶！” 沈曦却摇摇头。“怎么，你以前从不会拒绝我的。莫非......” 沈曦也不解释，只是拉起沈芣苡的手，低下身子，扶着她朝她的房间走去。沈芣苡被扶着，有几分想挣脱他的意思。“别动。” “你是真不知道你这么高，扶着我就像是拎着我。”沈芣苡也没再挣脱，沈曦把身体放得更低了。 “你也是真的不知道疼，怎么又跪了两天？因为要出铜陵一事？” “明知故问。” 沈曦想起那日沈念遥的话，看来是沈芣苡早就去找了师父，沈念遥想来也是听了师父的嘱咐，“我......” 沈芣苡抢话道，“你什么你，你不是去山下了嘛，我知道。” “你能走路吗？”问道。 沈芣苡大笑道，“今日凌光君是怎么了？不仅明知故问，还傻了。” 沈曦看着前面的屋子道，“回房上了药，就到厨房来找我。” “哦？难怪不喝我的茶了，原来是要请我吃好吃的呀。”沈芣苡一边笑着，一边把沈曦的手拿开，又道，“那你快去吧，我可要等不及了。” 沈曦知道沈芣苡倔强，要再去扶她，那是不可能了。“你看我蹦蹦跳跳的样子像是需要扶的嘛，给你扶一段路就是在配合你了！” “好。”沈曦笑了，只要有沈芣苡在的地方，沈曦总是能笑得很好看。 沈芣苡果真转身就走了，还笑着大声道，“快去！” 看着沈芣苡一步一步真的像是没事人一样走着过去，沈曦也放心下来，朝着厨房走去。 沈芣苡突然转身看着沈曦也转身离开，这才弯下腰，摸了摸膝盖。好说不说，这跪了两天，还是疼的。 等她回到房间，象征性地在膝盖上随意抹了一点药，就急匆匆地去厨房找沈曦了。就在出门的时候，她居然还摔了一跤，幸好没人看见。她四处看看，都没有人，这才拍拍灰，站起来。 去厨房的路上，她倒是走得稳稳当当的，像是怕再摔一次。但其实，她是在想事情，想着终于可以出铜陵了，可以去找镇压帝都山的办法，也算是锄奸扶弱的开始吧。“林家主的信......”“陆归时去找林子言了......”“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终于到了厨房，她总感觉能闻到很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香甜味道。沈曦也真是的，居然还把门关上。 沈芣苡把门猛地推开，“沈曦！” 栾城拜礼结束回到铜陵后，沈曦就换回了褐色的衣服，此刻他身上掉落的面粉更明显。沈芣苡在坐下来，双手搭在桌子上撑着脸道，“最爱干净的凌光君，衣服上.......” 沈曦没忘记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沈芣苡，又看自己的衣服，“无事。” “糖人......我没学会。”他又道。 “所以你也不是舅舅说得那样‘贤惠’嘛。” 听到沈芣苡用“贤惠”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沈芣苡站起来，走到沈曦旁边，道，“那看来真的很难，不过，我应该能学会的。”沈曦笑笑。“下次一起去学啊。” “好。”沈曦就着手上的面粉，摸了沈芣苡的脸。 “啊，沈曦，你手上有面粉啊。”说着，沈芣苡也用手沾了面粉，去摸沈曦的脸。沈曦也没躲，否则，以沈芣苡的身高是不可能把面粉抹到沈曦脸上的。 看着沈曦脸上的面粉，沈芣苡真真感到好笑。细细看他的脸，就算是脸上有面粉也很好看。她道，“沈曦，你怎么会这般好看。” 沈曦措不及防地脸红了。“还有那瑾和君，对了，陆归时......”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生得那么好看？”沈芣苡是很认真地问。沈曦也很认真地在脸红，以前也不知道他的小师妹会这般喜欢盯着人看。 “瑾和君和陆公子器宇轩昂，确实是难得的公子。”沈曦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你也是。”沈芣苡抬手帮沈曦脸上的面粉擦掉。她下手是不是太狠了，有些都要落到眼睛里面了，他也不会反抗一下。 “好了，莫要再闹了。”沈曦也去拉沈芣苡，又想到自己手上都是面粉，于是眼神示意她坐回原位。 沈芣苡也拍拍手上的面粉，乖乖坐回了原位。 沈曦原本是想做糖人的，但无奈他真的没学会，所以他又做了顶雪糕。后来，沈芣苡又偷偷跑过来说想学，结果就是她和沈芣苡折腾了半天。学是肯定没学会，倒是到沈曦折磨的不轻。“不是放那里面......”“放太多了......”“也行......” ...... 最后放到桌子上的那一盘顶雪糕，看上去也还可以。 沈芣苡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咽下去，“啊哈哈哈哈哈......自己动手做的，就是比较甜......” 沈曦也拿起吃了一块，道，“嗯，确实很甜。”他吃完了一块，又伸手去拿。沈芣苡连忙按住他的手，“别吃了，太甜了。” “芣苡做的很好吃，所以才会很甜。”沈曦面不改色地说。“我也觉得，哈哈哈哈......”说完，沈芣苡放开沈曦的手，自己伸手拿了一块递给沈曦，道“那就吃完。” 沈芣苡倒是出其不意。 那盘顶雪糕吃到一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亮也早就升了起来。“去断崖吧。” 于是沈曦端着剩下的半盘顶雪糕，跟着沈芣苡到了断崖。还好这次不用跪。二人坐着，只要稍稍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月亮。沈曦没忘记吃那盘顶雪糕，沈芣苡看着他吃的样子，笑笑。 沈芣苡突然问沈曦，“铜陵没那么好看，对吧？” 沈曦咽下顶雪糕，道，“确实。” “但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是，连你都长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老了。”沈芣苡侧头看着沈曦道。 “芣苡也终于可以做一直想做的事了。”说罢，沈曦拿起了最后一块顶雪糕。 第三十七章 唾手可得 李黎书一个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彭泽。这是李黎书第一次来彭泽。 一到彭泽，她就悄悄溜进了陆苑。加上临走前父亲的描述，她很快就找到了陆即墨的墨阁。 她还打听到陆归时已经离开彭泽，本来以为少了一个人阻拦，事情会简单一点。虽然陆归时灵力很弱，但他鬼点子肯定很多。 但是没想到，陆氏几个隐居的前辈会在这时候选择站出来。 看来，她还是需要再仔细勘察一下情况。至少要搞清楚那几个所谓的陆氏长辈到底实力有多少。 至于对付陆即墨的办法——她想过很多，但对方是陆即墨，很多办法完全行不通。 她想到了——就像控制奢比那样吧。 彭泽夜里也不是很冷，她就在彭泽山脚下随便找间破落的屋子暂时住下了。对付陆即墨，总得需要一些耐心。 倚靠着稻草，慢慢地就睡着了。 深紫色的纱衣下摆被划破了很多道，她一路赶来，居然没有注意到。那个紫色的玉佩垂挂在腰间，彰显着其主人身份的高贵，也展露出她的妩媚动人。 纤细的腰旁边还放着那把通体黑色的剑。那把剑并不适合女修士用。 剑本身很锋利，几乎是削铁如泥，也正因为如此，它太重了。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将其挥动自如。 …… 自从舅舅答应了让她出铜陵以后，沈芣苡几乎每时每刻都是开心的。 那晚和沈曦在断崖上坐了好久。虽然沈芣苡说话沈曦都有回答，和往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沈芣苡还是能感觉出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特别是——“沈曦，没多少日子你就到弱冠之年了。” 这里还是正常的，他道，“是啊。” “舅舅这几日忙着……不会是为了帮你……求亲呐……”沈芣苡故意逗他。 “芣苡。”——正常地来说，他会这样，想装作一脸严肃，但实际眉眼微微藏不住笑意地喊她的名字。 但这一次，他却没笑了。什么也没说，看不出沈曦在想什么。这是第一次。 沈芣苡见情况不对，也没再多说。又道，“我偷偷给你弄个冠礼吧？” 沈曦转头看着她笑笑，“冠礼乃是……” 沈芣苡就听不得他唠叨，直接打断，“过几日就要离开了，等不到你的冠礼了。” 沈曦笑着摇摇头，转过头。 “就当你同意了。”她双手杵着地，双脚在断崖边晃来晃去。“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照办不误的……”后半句自然是悄悄地说。 “芣苡知道冠礼意味着什么吗？” “可以婚娶。刚刚不是才说了，你还……” 沈曦把头转过来，沈芣苡立刻不敢说话了。 “意味着我也可以帮着师父做一些事了……” “意味着我也有足够的能力锄奸扶弱了……” “意味着我可以更好地保护芣苡了……” …… 认认真真听着沈曦说了这么多“意味着”，沈芣苡真的觉得月光下的沈曦真是很好看，就像天上的某一颗星星。 不是最亮的，不是最大的，但一头就能看得见。 不对，沈曦明明就是太阳。 “你不长大多好啊。”沈芣苡道。 沈曦不解。 “你不长大，就不是凌光君，不用想那么多，做那么多。就能常常陪着我，在铜陵到处跑。整天惹舅舅，气得他总是罚我跪。你也总是会给我做好吃的。” 沈曦听了先是想了片刻，又笑着道，“凌光君也可以陪着芣苡的。” “凌光君才能更好地护着芣苡。” “什么叫护着啊，我也很强的……对了，说过要比试一次的。” 说罢，她立刻起身。没拿起剑，倒是化出了鞭子。 等沈曦也站到对面，她又收了鞭子，拿起了剑。 “阿爹说过阿娘的鞭子不会挥向家人。” “来吧，说好的不能让我!” “好。” 听到沈曦同意，也拔出剑，示意她准备好了。沈芣苡拿着剑，直直地冲向沈曦。 果不其然，他一侧身就躲开了。 沈芣苡也马上反应过来，继续击打。沈曦还是放不开，几次躲避，完全不出招。 急得沈芣苡边打边喊，“沈曦!” 沈曦终于是出手了。但沈芣苡也不是那么好打的，连连学着他几个侧身躲闪。 还不忘给他一个微笑。 突然沈曦改变方向，平平地挥剑，沈芣苡只好下腰躲过。 接着起身，沈曦像是懊悔刚刚出手太甚，想去拉她。 却没想到她可没想放过他，直接把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不好不让我的，真没意思。” 沈曦没急着让她把剑放下，而是笑着道，“我怎么能真的和你打，小傻子。” 沈芣苡也没收剑，就着上前一步，道，“沈曦，你也学会笑我了。” “耳濡目染罢了。” 沈芣苡收了剑。沈曦也将剑放回鞘中。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耳濡目染。” “你不是就这么说我的吗？” “……”他说的也是事实，沈芣苡一时真的很难反驳。 看着沈曦手中的剑。又想起逐风、凌云、寒黎、渎神……除了沈氏，其他世家都会给自己的武器起个好听的名字。 难道这也是沈氏被称为蛮夷的原因？ 也是。其他世家好像都喜欢给自己的物件起个名字…… 沈氏就不喜欢。就连舅舅这个家主的剑也是没有名字的。 沈芣苡将自己的剑递给沈曦，又拿过他的剑。 边走边看。 “蛮好看的……”她道。这剑上有只有很少的几个简单花纹，纯银色的剑，干干净净。 “芣苡只想要和我换换剑？” 沈芣苡听到这话，立刻跑回去捂住沈曦的嘴，道，“舅舅最听不得你这话了。” 沈曦一脸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听不得这句话。但他一瞬间就懂了。 可最疑惑的是沈芣苡向来不注重这些礼教规矩。这次怎么这么激动？ 每个人的配剑就像是自己左肩右臂，一人认定自己的配剑后不再更改变换。 世家最重的就是这些礼教规矩。 沈芣苡立刻把剑拿回来。“走了，回去睡觉咯。” 说罢，就拉着沈曦走了。 “明日要早起哦!”分别前，沈芣苡说。 但转念一想，沈曦哪日不是规规矩矩早起。倒是自己完全赖在床上。 “好。” “明日见。”沈芣苡对着沈曦笑嘻嘻地道。 看着沈芣苡蹦蹦跳跳进了房，沈曦也就回房了。 明日，很值得期待。 第三十八章 弱冠之年 “沈曦，沈曦!”沈芣苡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 此时还是一天拂晓之时，沈芣苡猫着腰敲着沈曦的门，还偷偷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本来没有做什么坏事的，也没预想做什么坏事。 沈曦听到动静打开门，沈芣苡还在看着外面，手里也还敲着门——其实是敲到了沈曦的腿。 沈曦半蹲下来，沈芣苡刚好转过头来。 沈芣苡看着眼前的沈曦，小声道，“走啦。” 他还没得及把剑带上就被拉着离开了。 两个人走路都是悄悄的，沈曦也没问她什么。 只是惊叹于她竟然起得这么早。他倒是昨日夜里睡得不好，今日起得晚了些。 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他这才注意到，沈芣苡今日也没有佩剑。手里却是拿了一个盒子。 是一个枣红色的锦盒，不大不小。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这是通往铜陵山顶的路，是要看日出？ “陆归时今日应该到了吧？”沈芣苡问。 其实谁都不知道陆归时什么时候到，但沈芣苡还是问了。 “多半是了。”沈曦答。片刻又问，“今日怎么想到要去看日出？” 沈芣苡大笑，然后道，“好看呐。” “马上就要到了!”沈芣苡似乎真的很激动。松开沈曦，自己快步就到了山顶。 山顶本来什么都没有，后来不知为何修了一座亭子。不同于铜陵的其他建筑，这亭子修的颇有几分典雅意境。 沈芣苡想到了陆氏的建筑也就这般。 幸好铜陵山顶真的很高，否则这亭子不就太突兀了？ “沈曦，快来!”沈芣苡将锦盒放在亭子中央的桌子上。又跑去喊沈曦。 两人站在亭子外，看着太阳一点点出现。 就在欣赏美景之时，沈芣苡突然问道，“像不像你？” 沈曦努力看出去，实在是没找什么像他的，道，“什么？” “太阳啊。”“曦，不就是初生的太阳嘛。” 原来是这样啊。沈曦笑笑。 “还有，一样的好看!”沈芣苡当然不忘调侃沈曦一番。 “芣苡。”沈曦故作严肃地叫她的名字。 沈芣苡不再看他，开始认真地看起了日出。“好啦，看景。” 等到太阳完全出来，沈芣苡拉着沈曦坐到了亭子中间。 沈芣苡把那个盒子移到沈曦面前，道，“重点来啦，看这里!” “是什么？”沈曦问道。 “给你的，一个，算是小礼物咯。” 沈曦还是没打算打开。 “来来来，我帮你好了。”说着，沈芣苡起身站到沈曦旁边，帮他打开了锦盒。 是一个银色的发冠。 “栾城？”沈曦问。 他们到栾城那日还尚早，他忙着安顿沈氏子弟，沈芣苡怕是早就偷偷出去玩了。 “是啊。” 原来那个时候就偷偷准备了。 “我们沈氏向来不办冠礼和笄礼，但是呢，我就不一样了。” “我总要给我的沈大师兄一个小礼物啊。” “凌光君的生辰本来应该好好庆贺一下的。” “但是因为要和我下山，舅舅又不看重这些，肯定是没法好好……”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的。”沈曦打断沈芣苡。 “所以，就送个小礼物，补偿一下啦。” “我连梳子的准备好了。”说着，真的从袖中拿出一把梳子。 “可以吗？”头发受之父母，旁人自是不可以轻易随意触碰。 沈曦笑笑，轻轻道，“蒽。” 沈芣苡解开沈曦的发带，轻轻地梳了起来。难得沈芣苡会这般认真。 沈芣苡认认真真一番，那个发冠还是在沈曦头上了。和他很配。 “难为你这般温柔。”沈芣苡放下梳子，沈曦就道。 “是啊，手艺很好的。”沈芣苡做回原位。把原来那跟黑色的发带发到锦盒里。再把锦盒推给沈曦。 “喏，给你放好了。” “我想了想，觉得你是在诱拐我和你下山。”沈曦也开始调侃起沈芣苡。 她认真地道，“就是啊。所以，成功了吗？” 沈曦拍拍沈芣苡的头，轻轻地，“蒽。” 沈曦对着沈芣苡真的很爱笑。 “还有，你穿蓝色很好看，怎么又换回来了？” 今日沈芣苡穿的还是那席蓝衣，沈曦却早就换回了褐色的。 “芣苡，今日都是好看，好看，好看……” 暴露了，暴露了，她平时将自己的“好色”隐藏的蛮好的。 “所以，你到底穿不穿嘛？” “你好看就够了。”沈曦笑着道。 “没劲，走啦。”她摆摆手就走了。沈曦拿起锦盒也离开了。 “起得这么早，去给舅舅一个惊喜去……”自言自语地说着，沈芣苡就跑着去找舅舅了。 沈曦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陆归时!” 就在离舅舅房间不远处，沈芣苡见到了陆归时。当然，她自动忽略了林子言。 她跑得更快了。 跑到陆归时面前，她笑着道，“你来了。” “是啊。还带来了一个帮手。”说着，用手拐了拐身旁的林子言。 “林公子。”沈芣苡看了林子言一眼，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不必。”林子言连忙阻止她。心想——不用这么区别对待吧。 沈芣苡也不介意，只道，“不早说。” “凌光君。” 看到沈曦走过来，两人皆行礼。 沈芣苡赶紧过去，把锦盒拿到自己手中。 “陆公子，林公子。”沈曦也回礼。“这边请。”接着就引着他们去见沈不乱了。 沈芣苡本想跟着进去。奈何沈曦让她替他先把锦盒放回去。 什么嘛，早知道就不替他拿着了……但她还是照做了。“陆公子，一会见!”临走前还不忘打个招呼。 陆归时笑着点点头，跟着沈曦去了。 将锦盒放到沈曦房中的柜子里，沈芣苡本来关门离开了。 突然又跑进来，拿起他案上的笔写了一张小纸条，放到锦盒里。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再来到舅舅处，沈念遥却不让她进去了。说是他们几人在里面商量事情。 哇!一大早，真的好气。于是，沈芣苡直接在地上坐下了。 没等到他们出来，但等到了茶圃的一个侍女来找她。说是云先生找她，让她尽快去一趟。 看看禁闭的房门，看来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沈芣苡也只好先去找阿爹了。 第三十九章 罪孽深重 “瑾和君被俘了！” “什么什么？瑾和君高高在上，谁敢抓他？又怎么敢抓他？” “是被俘！” “据说是陆氏占着前家主成了信阳尊，野心勃勃，招兵买马，蓄谋不轨！” “就连隐居的陆氏长辈此番也出来作乱呢！” “陆苑都被烧了！可惜......” 听到这些，站在街边小摊前的沈芣苡心下大惊。手里把玩的木簪子掉落在地上。 “诶！你这姑娘是怎么回事！不买就不买，怎么还乱扔呢！”小摊的主人大嚷道。 沈芣苡从思绪中回来，连忙俯身捡起地上的木簪子，放回摊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她转身去拉住那个议论的人问道，“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可不是，这都传开了......” 她又问道，“是谁？” 那几个人似乎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她又重复道，“是谁毁了陆苑？” “李家主啊！” 李屹思！怎么哪里都是他！ 那几个看着沈芣苡不再问了，又继续议论起来。 “据说，平阳君一女子剑挑陆氏数百子弟！” “真厉害！” “那可不是嘛，就连瑾和......陆即墨都是她亲手抓的！” 她，沈曦，陆归时，林子言离开铜陵才一月之久。仅仅一月，怎么会？ 陆氏...... 这一月来，他们都在扶余，那里荒芜，没有人居住。他们确实是听不到任何消息。 可舅舅那里也并未传来什么消息。莫不是......那些人只提到了陆氏，并未提及沈氏。 只是陆归时怎么也会一点消息没有？难不成陆氏真的已经到了要为了保住陆归时而什么都不说的地步了？还是说，陆氏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根本无法给陆归时报信了？ 蓄谋不轨？说得如何含糊！ 陆即墨，他不会的。他们在扶余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镇压帝都山的办法已经有了一些头绪。至于，那重塑肉身的办法。她倒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们才刚刚到这扶余附近的小镇，沈曦他们三人还在找客栈，她自己一人偷偷溜出来逛逛。 现在她要找赶快找到陆归时。 她从未觉得这热闹的街上如此难行，身边之人如此嘈杂，她根本无法跑起来。 终于！幸好！ 她在人群里看到了那抹已经很熟悉的黑色身影。他在人群中是那么和谐，又是那么不同。此刻他正盯着街边一个卖竹艺的小摊。 沈芣苡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了。找到他，然后呢？ 眼前的人来来往往，她已经看不到了陆归时了。“陆归时！” 她赶紧拨开人群，奋力往刚才的方向去。等她走得近一点，她又看到了陆归时。怕再看不到他，沈芣苡直接喊他，“陆归时！” 听到沈芣苡的声音，陆归时也立刻转过身来。 沈芣苡赶紧跑过去，几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陆归时拿着一只竹蜻蜓，看着表情奇怪的沈芣苡道，“这才几时没见到我，都想我想哭了？” 沈芣苡没说话。“还是吃东西没钱了？”陆归时又问道。 沈芣苡摇摇头。“那这个给你吧。你可别哭出来，不然沈曦又......” 听到沈曦的名字，沈芣苡更忍不住了。如果是沈曦被抓，如果是铜陵被毁......她没来没有这么心疼过一个人。“陆归时。”“我陪你。” 陆归时伸手摸摸沈芣苡的额头，道，“沈小姐今日不太对劲啊。” “真是觉得我太好看，忍不住下手了吗？” “沈芣苡啊，觉得我好看的女修士很多，但能让我觉得好看的，你算其中一个。”“但是啊，你这样我可......” “芣苡！”沈曦和林子言。 沈芣苡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看到沈曦的表情，沈芣苡就明白了，他也知道了。 沈曦和林子言匆匆赶来，四人一时竟无话。 “走！”沈曦掷地有声地道。沈芣苡明白沈曦的意思，回应道，“好！”。林子言也轻轻点头。只有陆归时一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即，林子言不等陆归时说话，就拉着他跑起来。 四人立刻向陆氏方向赶去。 ...... 李家地牢。 陆即墨几乎是血肉模糊了。 李黎书看着面前绑着的这个男子。明明已经是这般狼狈模样，却还是高高抬着头，目光直直看着她，眼神让人觉得他依旧那般干净。 她拿起一旁放着的鞭子，猛地一挥。 可是，陆即墨身上根本看不出哪一道鞭痕是新的了。他也并没有任何动静。 “瑾和君，你还真能忍啊？” “藏起了母亲，哦对，就连陆归时那个废物也要藏起来。这样，你也就坚不可摧了，是吗？” “你可知外人如何议论陆氏？” 李黎书在等陆即墨给出反应，但陆即墨却只是闭上了眼睛。 “也罢，你也不在乎那些。”说着，她放下鞭子，又拿起一把短刀。 将短刀搭上陆即墨的脖子，又划过他的胸膛，“你藏起来的，才致命。”短刀抵在陆即墨的心脏处。 一刀下去，才是致命。 “从陆氏开始，这天下会是李家的天下！”李黎书贴着陆即墨的耳边道。 陆即墨虽然退无可退，却还是往后靠。 李黎书笑笑，转身欲离开。 “为何留我？”陆即墨问。 “为何？不过就是觉得你抢了我的风头，也想看看你狼狈的样子罢了。”李黎书说完，转身又走近陆即墨，道，“至于父亲嘛，自然是要用瑾和君去拔除一些祸根了。” 陆即墨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别开脸，不再看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李黎书离开的的时候，身后传来这句。她知道啊，但她就是想要让父亲认可自己，所以除掉这抢他风头的陆即墨，她就是第一了。还有，这也是他想要的。 “你是说你自己吗？”“哈哈哈哈哈哈，可笑！” 李黎书的声音回荡在地牢。 在这地牢里已经呆了数日。脑海里只剩下被熊熊大火焚烧的陆苑。 无意识地挥剑，刺入别人身体，见他倒在地上...... 陆氏的子弟，一个个倒在地上，亡于自己的凌云。 说不出有多疼，他只祈祷自己能睡过去，就不要再醒过来了吧。 可是，归时怎么办？ 归时！ 第四十章 血染铜陵 扶余去往彭泽路边的石头旁，陆归时扶着石头道，“不走了不走了，这么急干什么……”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开口，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这时，恰好一只传讯纸蝶飞到沈曦面前。沈曦伸手接住，展开来看。 看着沈曦面色凝重，沈芣苡问道，“是舅舅吗？” “是，他并未说什么事，只是让我们速回。”说罢，沈曦看了一眼陆归时。又看向林子言，继续道，“林家主也在铜陵。” “父亲？”林子言也是一脸茫然。 陆归时收回扶着石头的手，严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 陆归时看着眼前三人莫名其妙，猜到应该真的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之前沈芣苡也是很奇怪，但并不像是沈氏出事。 看这个方向，并不是回铜陵的路。 之前匆匆忙忙到了小镇上，还未对一月以来的发现做任何整理。也没有做出下一步的计划。 林家主也在铜陵。那么只剩陆氏和李氏。难道…… 回彭泽! 沈芣苡见陆归时脸色完全变了，立刻拉住陆归时。 陆归时也并未挣脱，至少现在还是有安全感的。 “沈曦，你和林子言回去好吗？”沈芣苡没有放手，对着沈曦道。 几乎是完全没有犹豫，沈曦就厉声道，“不可!” 沈曦知道沈芣苡在想什么。但他真的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 “沈小姐，这样确实不妥。”林子言也道。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陆归时稍稍退后一步就撇开了沈芣苡的手。林子言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 陆归时看看三人，转身离开了。 沈芣苡立刻想去追，却被沈曦拉住。 “我去追他。”沈芣苡去拉沈曦的手。“不可莽撞。”沈曦道。 沈芣苡没再说话，只是盯着沈曦看。沈曦果然放开手，道，“现在情况不明，贸然去彭泽过于危险。” “所以我才要跟着去啊。”沈芣苡转头看看身后，已经快要看不到陆归时了。 “……” “瑾和君都被抓走了，盯着彭泽的人应该不多。”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你们之前定是知晓些什么的，也有计划。” “舅舅让你们回去也定是有要事。” “我不一样，沈曦。这件事，你们不想让我参与进去。所以也该让我去做些想做的事情吧。” 沈曦微微蹙眉。沈芣苡见此赶紧轻轻拉拉林子言，让他帮自己说话。 “凌光君，沈小姐说的也在理。” “且此时我们离铜陵更近。若有不妥，也是能够反应的。” 沈曦想了片刻，终于道，“任何情况，及时告知我们。” 沈芣苡如释重负，道，“好。”又对着林子言行了个礼，道，“林公子，谢谢!” 说罢，就立刻转身去追陆归时。 “护好自己!”沈曦在身后喊到。“放心!”沈芣苡也转身道。 看着沈芣苡追过去，沈曦表情凝重。他答应过师父一定要带她回去的。 林子言看着沈曦道，“凌光君，我们也快走吧。” 又看了一眼沈芣苡，他知她实力不俗，不会轻易吃亏。但若是她犟起来…… “凌光君不必太过担心。”林子言看着沈曦担心的样子，他其实有些难以理解。 沈芣苡虽然是个女子，但怎么看都不是需要时时刻刻护着的人。沈氏，特别是沈家主和沈曦，对她实在是太……过于爱护？ 再想想李黎书，也是女子，摸爬滚打。 直到看不到沈芣苡了，沈曦才道，“走吧。” 林子言跟在沈曦身后，摇摇头，心道：不同人，不同命。不甘于己命，而羡于他命。 沈芣苡没用多久就追上了陆归时。 “陆归时!”沈芣苡追上去。陆归时看了一眼沈芣苡，没说话。立刻收回视线。 “我陪你去。”说罢，沈芣苡拉起陆归时，走得更快了。 “告诉我。” “什么？” 陆归时停下脚步。 沈芣苡道，“李氏以蓄谋不轨之说为由，烧了陆苑……” 沈芣苡没说完，陆归时就已经听不下去了。眼眶完全红了。胸口开始起伏。 “我母亲和我哥呢？” “瑾和君……他，被抓了。陆夫人，还不清楚……” 陆归时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他们怎么敢!” 陆归时边说边开始跑了起来。 沈芣苡跟着跑，她好像能够听到他心脏一声比一声大的心跳声，还有他握着剑，剑身发出的声音。 沈芣苡陪着他奔向彭泽。没有再说什么。 一直到他们都跑不动了。沈芣苡看着眼前这人跌跌撞撞。 “陆归时。”沈芣苡叫他。他没应。 沈芣苡猛地拉住陆归时，“别跑了。” “这样下去你根本没命去到彭泽。” “停下来。”沈芣苡去拉他，却发现根本拉不住他。 于是立刻施法定住了陆归时。 “放开我!”陆归时动弹不了，厉声道。 沈芣苡没说话，拿出一张符文，又开始施法。 是传送符! 陆归时看着沈芣苡，内心复杂。他原以为她是要阻止自己，没想到她是想…… 可用这传送符需要耗费太多的灵力，像他灵力低微的人根本没办法使用。 现在一下子传送两个人，内丹受损都是极有可能的。 陆归时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确实好看。 “谢谢……” 沈芣苡轻轻笑笑，没说话。闭上眼。 陆归时也跟着闭上眼。 再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站在彭泽陆苑门坊下了。 眼前的陆苑，完全不是上次看到的样子了。 树木花草以及屋子已经被烧得乌黑。有些地方的火，还在烧着。 空气里除了焦味，还有血腥味。混在一起，实在让人作呕。 陆归时一步一步走上去，步步沉重。 沈芣苡想跟上去，却发现灵力消耗真的太多了，她竟然无力抬脚。 下一秒，一口血从嘴里溢出。 她赶紧转身，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掉，又将帕子收好。 这才转身，跟上陆归时。 跟着陆归时慢慢走，她都不忍心看。 陆归时加快脚步，他想去找陆夫人。沈芣苡也立刻跟上，这一跑，她才发现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但她还是跟上陆归时的脚步。这个时候，他才更疼吧。 第四十一章 如梦幻境 陆归时加快了脚步。 只觉得这烟好大，眼睛好痛。痛得快要睁不开了。 他要去找母亲，陆即墨一定不会让母亲有事。 一定不要有事。他还在等着母亲的鲫鱼汤。 屋子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里面根本不可能还会有人。活着的人。 “母亲!” “母亲!” 陆归时轻轻一推，门就倒了。他冲进去，翻遍了整间屋子。有些地方已经塌陷了，他就徒手去翻。 沈芣苡也跟着找。 但根本没有。 他们又去了前厅。那里的血腥味很重，横七竖八的倒着很多陆氏子弟。 陆归时跑进屋子里查看，沈芣苡就留在外面。 这些陆氏弟子有几个沈芣苡还是能认出来的。 最小的一个陆氏子弟，七八岁，倒在一座假山背后。一剑贯心。 沈芣苡伸手将剑拔出来。下一秒，血就溅到她的脸上，衣服上。沈芣苡愣在原地，手里拿着剑，呆呆地看着那个弟子。 片刻，她缓过来。伸手把那弟子脸上的血轻轻擦掉。 然后进屋找陆归时。她看见陆归时跪在一女子前面掩着面。血迹斑斑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 走到陆归时身后时，才发现那女子是陆昭。之前一直跟着陆即墨。 陆昭整个人是跪着的，双手被捆起来背在背后。头发散落，脸上划痕斑斑。她的眼睛是半睁着的。若不是认识她，沈芣苡一定会觉得这人也太可怕了。 她刚想拍拍陆归时的肩膀，他就站起来。 沈芣苡又一路跟着陆归时来到墨阁。 墨阁烧得明显更严重，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结构了。 根本不用再看了，里面什么都不会留下了。陆归时一直没说话，沈芣苡觉得这才是最令她担心的。 她难过的时候一定会哭出来的，但现在陆归时却什么都不说，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他站在墨阁前面，只是把剑握得更紧。 “我们......” 陆归时听到沈芣苡的声音，终于是动了。像是想起来什么，他转身又开始跑起来。沈芣苡也立刻跟上。 她不知道陆归时要去哪里，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不对！陆归时的住处还没有。 她紧紧跟在陆归时后面。陆归时踉踉跄跄的，她也感受到她的内丹似乎......果然又是一口血。撑不住，她半跪在地上，用剑撑着想要站起来。 “怎么了？”这一次陆归时听到了动静，赶紧转身问她。她赶紧侧身，道，“没事。” 陆归时想要来扶她。她立刻伸手阻止了，“快去吧！” 陆归时没听她的，还是走过来扶她。他也知道传送符要耗费多少灵力。他竟然一直没注意她。她就这样一直跟着自己。 扶起沈芣苡，陆归时抬手帮她擦掉嘴边的血，却发现自己手上都是血。 “走吧。”沈芣苡道。陆归时扶着沈芣苡，曲生阁是最后的希望了。他总觉得陆即墨会在那里留下些什么。 “谢谢。”陆归时想着这个和自己认识不久，不过是一起经历了一个月的女孩子。她就这样帮自己。 沈芣苡冲着陆归时笑了笑。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一会，终于在几棵光秃秃的数后面看到了曲生阁。 奇怪。周围的树都尽数烧毁了，可这曲生阁却没有一点被烧过的痕迹。 沈芣苡听到了什么动静。“等一下！”拉着陆归时从小路上躲开。 陆归时走树丛中悄悄看过去，果然曲生阁前面守着两个李氏弟子。沈芣苡跟上去。两人又悄悄查看了一下，好像真的只有两名弟子。 于是两人便走过去，悄悄袭击了那两个弟子。用剑抵着他们的脖子，沈芣苡问道，“你们为何袭击陆苑？！” 那弟子吓得哆哆嗦嗦，什么也不敢说。还是陆归时手下的那个弟子道，“陆氏依仗着信阳尊的缘故，气焰嚣张，图谋不轨！” 陆归时直接一剑封喉。 另一个人吓得直叫唤：“啊饶命！这些都是家主的命令，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陆归时厉声问道，“陆即墨在哪！？” “瑾和君他，他......” 沈芣苡将剑更贴近他的脖子，以示威胁。又道，“快说！” “被平阳君带走了。”“去了哪里？” “不知道......”陆归时没再问下去。 “这曲生阁是怎么回事？”沈芣苡问。 “我们也不知道啊，这火怎么也烧不到这里，又进不去。我们就被留在这里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彭泽？” “我也不知道啊......” “回去告诉李屹思，凡事别太过分。” 沈芣苡放了那人。那人跌跌撞撞离开了。 方才那弟子说火烧不到这里，还进不去。多半是有人设了结界，而且这人的道行不浅。否则这结界早就被破了。 陆归时打开曲生阁的门，他能进去。他回头看看沈芣苡。 “我在外面等你。”沈芣苡站在原地没动，这样的结界，想来只有陆氏能进去。陆归时点点头，进去了。 进到曲生阁，陆归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这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在书案那里看到了之前画好的帝都山，仔细看，发现下面有一张纸。 写着：暗格、沈芣苡。 是陆即墨的笔迹。暗格......暗格......曲生阁里的确有一个暗格！父亲说起来过，但准确在哪里，他是不知道的。 那沈芣苡是什么意思？ 陆归时开始找暗格。书案上，没有。书架上，没有。桌子边，没有。床边，没有。 那么，是哪里呢？ 陆即墨坚持要放在这里的那把七弦古琴！ 陆归时把那把琴挪开，没有什么不同。难道，是在琴身中。陆归时抱起琴。在琴下面仔细查看。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暗格。 打开那个暗格，里面掉出来一颗小小的珠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陆归时放下古琴，捏着珠子看了半晌。真的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他收起珠子，转身走出了曲生阁。 沈芣苡站在那里等他。他突然没有那么难过了。他没找到母亲，那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平安离开了。至于陆即墨，他如此准确料到他能来到曲生阁，说明他也是有所准备的。 还有，他还有朋友陪在身边。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 第四十二章 伯牙子期 见陆归时出来，沈芣苡立刻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样？” 陆归时摇摇头。“那我们去栾城。”沈芣苡道。 他蹙眉摇头，道，“不行。李氏有备而来，我们却一无所知。”沈芣苡之前从未见过他这样。 他又道，“先等等凌光君的消息吧。” “和我去一个地方。”“好。” 沈芣苡跟在陆归时身后，就静静地跟着。心想：果然他的背影更好看。 在扶余的一个月，沈芣苡更确定了陆归时不是传闻中说的那样。他还是很爱笑的，他和林子言总是能随时随地打闹起来；他也能和沈曦讨论起古书，会很认真地在扶余四处细细查看，也会和他们讲一些奇闻异事；他会和她斗嘴，但也会像沈曦一样护着所有人——即使灵力低微。 这样的陆归时，足够吸引沈芣苡了。对她而言，陆归时就是人间烟火。而且是最好看的。 跟着陆归时无意识地走着，走过了一座小桥，来到了树林里。 陆苑有桥？怎么此前从未见过？ 沈芣苡问：“这是哪里？” “禁地。”陆归时淡淡地答到。原来是禁地啊。那，那不就是之前她看到小月牙的那个地方吗？林子言还说不能进去呢。 “也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陆归时悄悄道。沈芣苡听到了，它们，是说陆氏的鹿吧。 “重影！重影！”陆归时一声一声地喊着。却什么回应。 沈芣苡也帮忙喊了起来。终于，不远处有动静了。两人走过去，确实看到了一群鹿。“怎么不见重影？”“怎么不见小月牙？”两人认认真真看着那群鹿，内心疑惑道。 陆归时走过去，认真地摸摸每一头鹿，细细查看他们受伤没。每一头鹿在他手里都是温温顺顺的，不一会儿，一群鹿都聚在他周围了，在他周围围了一个圈。 沈芣苡想走过去摸摸鹿，陆归时却道，“别动。” “等一下。” 陆归时连连说着，然后站起来，那几头鹿就自动走开了。他走过来，拉着沈芣苡来到刚刚的位子。两人一起蹲下来，那些鹿又围过来，有几头鹿胆子大的也靠近沈芣苡。 沈芣苡也学着陆归时的样子，轻轻地摸着鹿。 侧头看看陆归时，这么温柔，真好看。“走吧。”呆了片刻，陆归时起身。 “那重影呢？”沈芣苡问道。陆归时没说话，走着去了溪边坐下。 “诶，小月牙！”沈芣苡突然看到溪边，陆归时身后就立着一头鹿。 陆归时回头也看到了，轻轻摸着它，呢喃道，“重影......”陆归时将头抵在小月牙上。“我没保护好陆苑。” 它也轻轻顶顶陆归时，像是回应他。片刻，那鹿就趴在陆归时身旁。陆归时就一只手抚摸着鹿，一只手撑着地。 沈芣苡也走过去，坐在陆归时身边。去摸摸鹿，贴着鹿，小声说，“原来你叫重影呀，但是不好听......” 可能感觉到陆归时的悲伤，小月牙没有动，沈芣苡也乖乖地坐着。 两人坐了一会，陆归时突然问道，“为什么叫小月牙？” “嗯？”陆归时盯着鹿，沈芣苡顿时明白了，道，“它不就是有个小月牙吗？” 之后，陆归时没再说话。“瑾和君没留下什么吗？”虽然很难和他开口聊这个，但沈芣苡还是开口问了。 “一个珠子。”“不知道有什么用。” 幸好陆归时愿意和她说。“既然留给你，你一定会知道的。” “嗯。其实......”说到一半，陆归时就停下来。 沈芣苡下意识问道，“什么？” “还有你。”陆归时很认真地盯着沈芣苡看。他其实也不知道陆即墨是什么意思。找沈芣苡帮忙吗？还是...... “什么意思？” 陆归时淡淡地道，“找你帮忙吧。”沈芣苡点点头，道，“我可以。” 沈芣苡其实猜到了一点点，陆即墨应该是在提醒她答应过的事吧。可是他都被抓了，还想着这事。 又是一阵沉默。 “你答应了陆即墨什么？”陆归时又突然问。 沈芣苡别开视线，心虚道，“没有啊，我和瑾和君又不熟......” “是不是答应他，保护我？”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沈芣苡还是以为他知道。尴尬地看着陆归时，她道，“也不算保护了，就是照顾照顾......” “嗯。” “陆苑可以重建，瑾和君是公子第一也定不会有事。只是李氏也欺人太甚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你没想过他们说的是真的？万一就是陆氏的计谋呢？” “很明显就是李氏仗势欺人啊。还有沈曦是不会错的，他也在帮陆氏。舅舅和他肯定是商量了什么的，还有林氏。那日舅舅不让我出铜陵，可林家主的信一到，舅舅就同意了。从拜礼开始......”沈芣苡一直自顾自地说着，看见陆归时低头不语就赶紧停下来。 “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陆归时却没有介意，但也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道，“你会看不起一个废物吗？”“无力感，是我最怕的东西。” 陆归时的这番话把气压带到最低，他垂着脑袋，就连小月牙也耷拉着脑袋。 “让我帮你吧。”“没有人会是废物的。阿爹看古书，总是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还有钟子期和俞伯牙，要遇到对的人才会变强......” 她想说的是伯乐吧。陆归时也没有纠正她，只因她说得很真诚，他信。 看着陆归时终于放松了一点，沈芣苡也笑笑，开始逗小月牙。小月牙也很温顺，任由她抚摸。 “就叫小月牙吧。”陆归时道。 “听到没有，你不叫重影啦！”沈芣苡对着小月牙道。“为什么不把它们放出来？”她好像又说错话了。都怪舅舅，她整日就呆在铜陵。在铜陵，她又不需要忌讳什么，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还好，陆归时也知道她五大三粗的。不会和她计较，更不会因此再增添难过。“不够强大，就保护不了它们。”“所以，还请沈小姐帮忙。” 沈芣苡点点头，道，“好啊。” 二人又在溪边呆了一会，后来就去到前厅，将已逝的弟子全部葬到了后山。一直到了晚上。 沈芣苡这才发现，彭泽的后山，景色更好，就是冷冷清清的，瘆了一些。 “这里也算是陆氏的禁地吧，陆氏的先辈之前就住在这里。”陆归时和她说。 那她一晚上，岂不是进了两次陆氏禁地。这要是被舅舅知道了，又要被骂，还要被罚到断崖上跪着。 出了后山，两人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就约着到屋顶喝酒。沈芣苡也很疑惑陆归时到底是从哪里拿出的酒。 但也不重要，只管边喝酒边聊天就是了。 沈芣苡：为什么不喜欢喝茶？ 陆归时：只是不喜欢罢了。 沈芣苡：那你上次还喝？ 陆归时：...... 沈芣苡：喝过几次？ 陆归时：两次。 沈芣苡：那以后我陪你喝酒好了。我酒量不差！ 第四十三章 群起攻之 “怎么一女子也有如此酒量？” 看着沈芣苡身旁空了的两坛酒，陆归时还是有点担心，她会不会早就醉了。 “怎么女子就不能有好酒量了？”“世事又不能以男女之分来分别。” 喝了酒，沈芣苡说什么都想讲大道理，算是受到了舅舅和沈曦的耳濡目染，从而内化于心的。 陆归时喝了一口酒，道，“也是。” 陆归时侧头看沈芣苡，两颊微红，也难掩她确实有几分英气。可在沈曦身边又是活脱脱一个娇羞小女子。而拿起剑，挥起鞭，她又是那么有气魄。 能像她一样，手握剑，走天下，似乎也不错。 沈芣苡放下酒坛，站起来，冲着陆归时道，“我当你师父吧？”边说着还一边蹲下靠近陆归时。 陆归时倒没有什么反应什么，沈芣苡更靠近了一些。等到基本快要贴上陆归时的时候停下来，她道，“师徒也还不错嘛。” “我会的都教给你，你叫我一声师父也还挺好的。”说着，沈芣苡还戳戳陆归时的手。 月光下，陆归时不笑的时候真的很清冷。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如雕如琢，精致得很。这么俊朗的公子，果真让人越看越入迷。 这样子的陆归时，收作自己的徒弟一定很好，一定要留住他。终于笑着道，“等到这件事过去，我们一起闯荡江湖也不错吧。” “怎么样？” 沈芣苡一直盯着陆归时说着，陆归时也看着她。心道：这么自信？ 看着沈芣苡期待的眼神，陆归时“可以考虑。” 沈芣苡继续笑着，道，“不要考虑了，机会难得！”陆归时没说话，心道：有趣。 “好。”陆归时嘴角轻轻上扬。怎么他就会答应了呢？魔怔了吧。 听到陆归时答应，沈芣苡起身，拔剑。对着陆归时道，“我教你舞剑。”陆归时也起身。 看到沈芣苡拔剑，陆归时问，“名字是什么？”“什么？” 陆归时抬抬下巴，指向她的剑，“你的剑。” “哦。它没有名字，沈氏向来不喜欢这样文绉绉的。” “我来吧。”陆归时心想，这也算一个礼物吧。拜师都是要送礼的吧，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收他做徒弟。 沈芣苡自然是高兴得不行。“好呀好呀。” “等我好好想想吧。”陆归时真的很认真说到。 “好！”“逐风，很好听。” 说罢，两个人都摆起架势，准备来真的了。沈芣苡想着这样会比较好过一点吧，但是她也有私心。这么好看的人舞起剑，一定更赏心悦目！ 果然，柔和的月光，黑衣公子。在屋顶上，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有力的，脚步也是稳健的。真的好看。真后悔没和阿爹好好看书，找不出怎么形容他。 她忍不住边打边说，“有人说过你好看吗？” “没有。” “那我是第一个了？”“我徒弟真的真的很好看！” 沈芣苡自顾自地说着，当然也没有忘记手上的动作。“你的剑法还行呀，和师父我差不多呀。”沈芣苡还忍不住夸起他的剑法。 陆归时的剑法是真的不错，只是灵力太低。其实陆归时好像真的只是内丹出了一点一点问题，靠近他的时候明显可以感受出来他的灵力真的很弱。 她之前要找的那位神医也许能帮他，再不济，他不用剑法也可以。符咒、术法，虽然不是修仙世家追求的正道，但她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蛮夷之地，还怕什么正不正道。只是不知道陆归时会不会在乎了。 一直醒着其他事，陆归时的剑都搭到沈芣苡脖子上了。陆归时道，“这么不认真？” “在想你怎么这么好看。” 陆归时在想，她原来是贪图自己的美色吗？ 陆归时立刻放下剑。刚好一只传信纸蝶朝着沈芣苡飞了过来。她接过来，是沈曦的字迹。 “李氏狂妄，实力强大，人心凝聚；寻找证据，等待时机。陆氏夫人，尚且平安。” 沈芣苡把内容念给陆归时。 陆夫人平安，那就好，那就好。这是陆归时可算是放了一半的心。现在只要就出陆即墨就好。 之前那弟子也不知道李黎书把陆即墨带去哪里了，想来想去还是先去栾城吧。大本营里面，线索自然最多。 两人当即决定去栾城，偷偷潜入李氏府邸。 ...... 那日分开以后，林子言和沈曦御剑回到铜陵。 没看到沈芣苡回来，沈不乱真的生气了。若不是林家主在场，他又要大发脾气了。“她去了哪里？” “彭泽。”沈曦只好如实回答。 “胡闹！”沈不乱真是气得不轻。但也不好发作。“让她尽快回来！” “师父......”沈曦为难得很，他知道沈芣苡定是不会回来的。 看着沈曦也没办法，沈不乱自然也是知道沈芣苡的性子。想说什么，却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气。“唉......” 幸好林子言及时打破僵局。“父亲，李氏的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吗？李氏这次少了陆苑，就连瑾和君都被抓了去。为何不群起而攻之？” 林治摇摇头，又看看沈不乱，这才道，“不行。修真界并非只有我们四大世家，这些年来李氏独大，很多世家都是支持李家的。这帝都山如今也算是成了李氏的，敌我实力悬殊啊。” “且李氏不日前还昭告天下说会如实公布陆氏所作所为。”看着林子言还想说什么，林治又补充道，“比剑更锋利的是人心。若是李氏真能拿出些什么证据，陆氏才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那一个。” “我相信陆氏。”一直没说话的沈曦道。“我也是。”林子言也跟着道。 “此前李氏并没有什么动作，这次突然动手，想来是有十足的把握了。林氏和沈氏倾力相助也未必可行。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探清楚李氏的动向。”沈不乱道。 沈曦听到这里，主动请缨。“我去。” “也好。”沈不乱思量了一番。此次陆氏有难无论如何是要帮的，沈曦做事沉稳，是可行的。 “那子言你也一起。”林治道。 “是，父亲。”不用林治说，林子言也是一定要跟去的，扶余那一个与，他觉得甚是有趣。 “你们去了一月，有何进展？”沈不乱也想到了，便问他。 沈曦答：“确切的办法倒是还不有找到，不过有了方向。” “嗯。”沈不乱也没没有兴趣追去下去，摆摆手让他下去。 第四十四章 是非曲直 从屋顶下来，两人匆匆走下山。到了门坊的时候，陆归时还是停下脚步。但是他没有回头，倒是沈芣苡回头看了看。 陆苑，她真的很喜欢。有陆即墨的清冷高雅，也有陆归时的烟火气息。好像是人都会应该会喜欢的。四大世家，陆氏以前也颇负盛名。只是他们本就不喜争抢罢了。 “小月牙它们怎么办？” “禁地有结界，没事的。” 陆归时也没有动，沈芣苡也还在盯着陆苑。原本的高雅精致，此刻的的破败残墟。陆氏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像这么漂亮的屋子，好好的就遭了无妄之灾。 “走吧。”沈芣苡跟在陆归时后面，两人朝着栾城的地方去了。 一路上，沈芣苡都规规矩矩地走着，不似从前上蹿下跳。陆归时一直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拜礼那次同行，她也是这般。但她不该是这样的，是也为他难过了吗？ 没有休息，两人在路上就着路边摘了几个果子果腹。在彭泽聊得挺多，可出了彭泽两人就没怎么说话。 无非就是因为一路上听到的那些谣言。 “原来陆氏早有异心，拜礼路上居然平白造幻境引沈氏进了李氏禁地。听说沈家小姐还受伤了。” “这和沈氏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陆氏想灭掉沈氏嘛，能少一家是一家......或者是想利用沈氏刺探李氏禁地，还是偷拿什么东西？” “管他呢，反正陆氏已经害得沈家小姐受伤了。” “好在啊，现在陆氏已经苟延残喘了。” “那沈氏还真是应该好好谢谢李氏，也是运气好，不然那沈家小姐......” “诶，该不会是瑾和君对沈家小姐见色起意吧？” “听说沈家小姐长得也算漂亮。” “还什么瑾和君，那是陆即墨！” “就算是陆即墨，倒也不至于，我之前见过他一面，真不是这样的人。怕是陆氏二公子，陆归时。” “是啊是啊，你看这陆归时，彭泽陆苑都被毁了，他也没个消息。要么就是藏起来了，要不就是被凌光君杀了。欺负沈家小姐，也要看看凌光君。” “扯远了，无论陆氏贪图些什么，都要除掉！” “是了是了，这样作恶确实留不得。” ...... 陆归时听到这些，气得眼睛发红，身体微微发抖。却还是迈着坚定的步伐，没有停下来。身后的沈芣苡看着他的背影，好看还是好看，就是太心疼了。 听着他们说，沈芣苡还真是无语。从头到尾，也就和沈曦有关的那里还算合理。哦，还有说她漂亮那里。 做一个幻境，就是图谋不轨了？她沈大小姐也不金贵，害她受伤也不算图谋不轨。就凭蛮夷的名声，陆氏要她死，这些人也犯不着给陆氏定个图谋不轨的名声，还要将陆氏满门屠尽。 本以为不会听到什么了，可这些人啊，好像就没什么可说的。一路上她听到了很多版本。但都是些诋毁陆氏的。 罢了，罢了。 一天一夜，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天黄昏时刻到了之前拜礼待过的那个小镇。这一次，沈芣苡才知道这里叫北城。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等天色晚了，我们再去李氏府邸。” “沈曦他们也快要到了。” 在路上，沈芣苡就又收到了沈曦的纸蝶。说他们也快到栾城了，见面再详说。 沈芣苡本来是想着去找一家客栈的，陆归时却道，“我去酒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前面不远处的确是有一家酒肆。 陆归时说完就走了，沈芣苡本来想跟着去，但真的不行。 看着陆归时进了酒肆，沈芣苡这才去找客栈。还是上次那一家，她就是在这遇到陆归时和林子言的。 一进到了屋子，又是一口血。“怎么这么弱......不就是传送符咒嘛......” 从袖中拿出帕子，已经基本染红了。一路上她偷偷擦了几次。 心烦意乱地把帕子扔在桌上，沈芣苡走到床边，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不弱，看来还是太自信了。自从拜礼，鞭子，戒尺，罚跪......她现在是真有一些吃不消了。 一边调息，心道：还是要去看看陆归时。 想了就要行动，沈芣苡立刻起身去酒肆找陆归时。 北城的酒也很香，沈芣苡在门口寻找着陆归时。在最里边的一处矮桌旁看到了陆归时。他一个人喝着酒，这个时候他有一点点像陆即墨了——生人勿近的冷冽。 沈芣苡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什么都做不了。” “真让人看不起。” “可......” 之后的沈芣苡就听不到了，陆归时的声音很小很小，他是说给自己的。 回想陆归时到了彭泽，不哭不闹。但他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无关能力，而是事已至此。不能起死回生，不能倒转时光，不能去直接冲去找李氏，不能......他做不了，任何人也做不了。 之后的，要看他怎么做了。 沈芣苡站在陆归时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下去。终了，沈芣苡转身离开了。 陆归时呢喃道，“她也走了......” 陆归时继续喝着，眼前都有些模糊了。是要醉了？ 朦朦胧胧间，突然映入一女子的容颜。 清扬婉兮。他想到的第一个能形容她的词。他第一次见她，便觉着这女子似有魔力一般吸引人。 “喏，这个给你。” 是沈芣苡。她把一个白云形状的糖人递给他，“很甜的。” 陆归时愣了好一会才接过，慢慢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的确很甜。“酒配糖人，不知道合不合适。你继续吧，别喝太多了。我在上次的客栈等你。” 沈芣苡没有留下来，回了客栈。陆归时拿着糖人，盯得出神。 回到客栈，沈芣苡坐在桌边，也盯着桌子出神。 李氏说之前的幻境是陆氏做的，太假了。 若是陆氏做的，陆归时还陪她蹲了一次大牢？反正她眼中的陆氏不是那样的。李氏才像。为了所谓的独领仙家，李屹思是有那样的野心的。 李黎书是早就等自家禁地的，奢比也是在那里出现的。太巧合。只是李黎书不像李屹思，她就是太听话了。 而且当时陆家主还不是信阳尊，哪里来的仗势欺人。再者！谁愿意去镇压帝都山！这算哪门子的势！ 还有，李氏驻守帝都山才可以仗势欺人吧。 所有的都很明朗，只可惜这些都不是明面上的。明面上的李氏，驻守帝都山，又剿灭陆氏，平阳君也是名声大噪。 陆氏，是罪有应得。沈氏，就应该窃喜。 沈芣苡也是越想越气，踢了一脚凳子，倒是把自己踢疼了。 真是！ 第四十五章 见色起意 在房间调息了好久，沈芣苡才觉得舒服了不少，这下又有力气了。 但是陆归时也没回来。 沈芣苡只好又出去找陆归时。 走到楼下，店里面人比刚才多了不少。大概是天色完全黑了，住宿的人都回到店里了。熙熙攘攘，果然还是有些人在谈论陆氏。 话说的倒是不难听，只是这些完全不符合事实的话怎么听都刺耳，有些还很好笑。 特别是说陆即墨和陆归时对她见色起意的那一段，好笑归好笑，她倒是还蛮.......开心的。虽然怎么都不像真的，但想想总不过分吧。 “芣苡。”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是沈曦。对他这样的人才会见色起意吧。旁边的林子言看着，沈芣苡看沈曦的眼神，真像是看一盘菜，就差流口水了。 沈芣苡也注意到了旁边的林子言，没想到他也来了。 “你们到了，那快走吧。找到陆归时，我们就出发。”沈芣苡是一刻都不能再等了。拉着沈曦，沈芣苡就要走。 “不急。”沈芣苡反倒是被拉住了。“是啊，很多事情都要还商量。”林子言道。 也是，只不过这里人多嘴杂。 “那去房间吧。”沈芣苡继续拉着沈曦回了房间。“你也走吧。”沈芣苡回头看见林子言不动，也冲着他道。 路上，沈芣苡看着沈曦，小心翼翼的问，“舅舅肯定是生气了吧？” “嗯。”沈曦点点头。“没事。”摸摸沈芣苡的头，沈曦又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之前信上你也没说清楚。” “就...就是走得快了些，我不是也会御剑嘛。”沈芣苡边走边盯着脚尖，想着怎么还不到。 “嗯。”幸好幸好，沈曦没有追问。 到了房间，沈曦和林子言就坐下了。沈芣苡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说吧，趁陆归时还没回来。” “咦，怎么不说话？”沈芣苡也坐下来，沈曦和林子言却不说话。特别是林子言，看起来怪怪的。“......” “嗯。”淡淡地一声。 沈芣苡也没多想，接着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很明显嘛，李氏就是找各种理由想着要找茬呗。”林子言说得确实是大实话，但是沈芣苡确实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毕竟这个时候，谁和陆氏站在一起，就是站在李氏对立面。 沈曦道，“确实。最开始，我们遇到的那个幻境，在李氏禁地。之后推选尊者镇守帝都山李氏也是有意针对陆氏。瑾和君的继任礼李氏也是最积极，应该是就是去查探陆氏的情况。” “陆氏近年来避世，首先对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李氏目前最有利的武器就是人心，不少世家都追随李氏；百姓对李氏也是极为尊崇。” “至于为什么这么快动手，我目前并未想到。” 沈芣苡也说出自己的看法：“李氏应该是掌握了什么，否则他们不会轻易出手的。” “也许是陆氏掌握了什么。”林子言补充道，“把整个陆苑都烧了，也有可能是想要找什么或者毁掉什么。” “也是。只是这些陆归时好像都不知道。”沈芣苡叹叹气，陆氏好像是有意不想让陆归时接触这些东西。之前他好像也不是一直在彭泽，才过的这一月他也是和他们一起在扶余。“那舅舅怎么说？” “师父说，陆氏自然是要帮的，但不能用蛮力，至少现在不行。” 一旁的林子言听见，急得不行，“怎么就不能了？李氏欺人太甚，我们又不是打不过！” 沈芣苡笑笑，“李氏我们自然打得过，可李氏后面还有很多人呢，在彭泽的时候你没看见李屹思后面每天都会跟着一群人嘛。” “一个个的都想着攀上平阳君呢。”沈芣苡说的也是真话，只是林子言的脸色又不对了。“诶，你怎么了？不会是......也喜欢......” “你胡说什么呢？不好好说事情......”其实他只是想到了父亲的话，还有在彭泽的时候，父亲对沈芣苡的态度。 “现在来看，我们只能是见机行事，至少先找到瑾和君吧。”沈曦道。 “嗯嗯。对了，你们怎么知道陆夫人没事？”沈芣苡疑惑地道。上次的信说得很简洁，只说了陆夫人没事，也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沈曦道，“陆夫人在辛集。” “辛集？怎么去了辛集？”怎么他们去了一月，什么风声都没听到。 “陆夫人病重，父亲就把她接到了辛集。”林子言道。这也是他去到铜陵才听父亲说的，想不到父亲和陆夫人早就认识，以前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原来如此。病得很重吗？”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父亲确实没说陆夫人到底是什么病，不过想来应该还是挺严重的。 “噢。”沈芣苡说完，意识到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现在怎么办，“那我们就趁夜色偷偷去李氏府邸一探究竟！” “不可。”沈曦直接否定。 林子言也摇头，“根本不清楚李氏在搞什么鬼，现在去不太合适。” 这可愁坏了沈芣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就是蒙眼走路啊。“李氏应该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沈曦道。 “那也不能就等着啊，瑾和君现在怎么样了还不知道呢。”沈芣苡道，“还是要先去看看吧，就偷偷摸摸的。” 沈曦考虑了一下。确实现在还是要采取一些什么行动。“那我去。” “不行！”这次换沈芣苡否定。“我也要去。” “我也是！”林子言也道。 一个沈芣苡，沈曦就犟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林子言。他也只好妥协，“好。万事小心。” “那我这就去找陆归时。” “我和你去。”说着，两人起身。等到了门口，沈芣苡才意识到还有一人在里面呢。于是转身道，“林公子，你要一起还是？” “我去别的地方打听一些消息吧，一会李氏府邸大门附近见。” “好。” 于是三人分头行动。 沈芣苡和沈曦去酒肆找陆归时。这北城果然很热闹，之前她只在白天来看过，热热闹闹的。现在天黑了，街上人也很多。各种小摊还卖着一些不同的小玩意。 天色也还早，两人索性放慢了脚步。偷偷去李氏府邸当然要等很晚，看门守卫都累了的时候再去。 沈曦一直跟在沈芣苡后面，什么也没说。“沈曦，李黎书她不像坏人。” “是么。”听到沈芣苡提到李黎书，沈曦确实是想到了什么，却不觉得她不坏。 沈芣苡听着沈曦的声音，有些不一样。“你怎么对我说话阴阳怪气的？”沈芣苡当即侧头很严肃地看着沈曦。 沈曦也盯着她看。以她对沈曦的了解，她还没有看到过沈曦这样的眼神。沈曦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沈曦没对她生过气。所以，他这是生气了？ 不过，好端端地生什么气？ 沈芣苡也不敢说话，就看着沈曦。过了一会儿，沈曦的眼神果然柔和了不少。“走。” 沈芣苡木讷地继续走，沈曦还是跟在后面。沈芣苡总觉得背后在烧。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