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恶魔系统之坑坑更有爱》 第一章 重生了呀喂 () 天统九年,后徐氏病殁,享年二十有六。 三日后,贵妃张氏、婕妤吴氏以谋害皇后之罪赐三尺白绫,株连九族,男子十六以上即刻处斩,余者发配西北蛮荒之地,女子皆入教访司为奴,世代不得赎身。 五日后,时任护国公的徐皇后之父,悲恸之下于灵前晕倒,不治身亡,其子徐昭鸿继任护国公。皇帝感念徐氏忠烈,令其将边关50万大军军权交由副将,返京安养。 …… 徐悦兰坐在御书房的横梁上,俯视着那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这个人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的依靠,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她在死后没有入地府,赎自己一身的罪孽,反而只能在他一丈之内。 想她这一生,爹娘宠着,兄长惯着,嫁个丈夫本是闲散皇子,最终却登上大位,自己也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如今才知,这份尊贵是夺命的砒霜。娶自己,是这男人要借徐家的势。多年未孕,是这男人怕徐家挟皇子更上层楼。就是自己的死亡,也是他的手笔,一举拿下徐家、张家这两个一武一文的大家族,可谓智计无双。 眼眸微眯,她一个俯冲向下,穿过他的身体。 这是这些天她经常做的一件事,她恨他,徐家从来没有不轨,他却以小人之心度之。 当年他是最不起眼的皇子,是徐家他才能保住一条命,还赢得最终的胜利。这些年来,父兄为他镇守西北边陲,流血流汗,狄戎不得入关半步。 这些他忘了! 可恨!可恨! 她叫嚣着,姣好的面容渐渐扭曲,十指指甲渐长(zhang)渐长(g)…… 就在她再一次要扑向他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纯然黑暗的所在。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 一个声音突然想起。 “本系统由七魔王监制,为您提供最贴心的服务,助您生活幸福、生产发展、生命充实、生育顺利、生生不息、生老病死、生张熟魏……” 感觉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恶魔系统、七魔王,这些都是什么? “总之,本系统可助你实现人生梦想,走上人生巅峰,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很好,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个忘恩负义的狗皇帝下地狱! “恶魔系统在手,天下你有!” 突然高昂的激越声音吓了徐悦兰一跳。 “同意请按壹,重听请按零。” 同意什么?重听什么? 徐悦兰懵了,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明亮大字,按了“零”。 她又不傻,同意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答应的。 就在她的手放在“零”的同时,周围再次恢复黑暗,然后那个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重听请按零。” 再次按下零。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重听请按零。” 再再次按下零。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重听请按零。” 再再再次按下零。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重听请按零。” 徐悦兰挑眉,再再再再次按下零。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重听请按零。” 再零。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重听请按零。” 零。 “欢迎来到恶魔系统……重听请按零。” 零。 “恭喜您,获得恶魔系统使用权力。” 咦?变了? 还没等徐悦兰有所反应,又一道白光闪过,她只觉得一阵晕眩,登时失去意识。 “兰儿,兰儿。” 温柔的声音将她唤醒,看着眼前熟悉的妇人,她呆住了。 这是娘,早已经去世的娘,她终于还是来到地府,和娘团聚了吗? 鼻子酸酸的,眼泪哗啦啦流下。 “傻孩子,哭什么,你若是不愿回京,咱们不回去便是。” 这个声音?这是爹! “别胡说,兰儿过几年就要及笄了,此时不回京,等到以后好男儿都定亲了才回吗?” 这是娘的斥责。 “这不还有六年嘛,定亲还早着呢。” “京城里人人都知护国公府的梅竹菊三位姑娘有梅之高洁、竹之清雅、菊之飘逸,可不知道还有一位兰姑娘。兰儿此时入京,两年的时间在京城闯出名头,十二岁相看才能有好的世家公子上门,看两年,到十四岁定亲,十六岁及笄之后成亲,时间上刚刚好。” 这番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很像是十岁那年,爹娘送我回京时说的话。 徐悦兰心里疑惑,早就停止了哭泣。 这时,又两人推门进来。 徐悦兰更加讶异,这两个,是自己的哥哥徐昭鸿和徐昭云。 看见二哥,徐悦兰的泪水落得更急。 回京第二个月,因为她任性出府,二哥发生意外去世,这是她一生的伤痛。甚至因此改了活泼外向的性子,只在府里,由着二婶安排绣花弹琴。 如今,终于见到二哥了。 可为何大哥也在?难道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连卸下兵权的大哥也没有放过? 大哥和二哥都是少年模样,是了,爹娘也是年轻时候的模样,是到了地府,我们都可以恢复到最幸福的年岁? “妹妹在想什么?”徐昭鸿见妹妹呆呆地望着自己,担心地摸摸她的额头,“可是头还疼着?” 徐悦兰摇头,握住大哥的手,暖暖的、大大的,一如记忆里的感觉。 “妹妹放心,待到了京城,二哥一定会保护你,谁也别想欺负你!”徐昭云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小老鼠。 “你别添麻烦就行了。”林氏不客气地给了小儿子一巴掌,“京城可不比边城,由着你的性子胡作非为。” “娘,我哪有胡作非为,我是在除暴安良。”徐昭云大声抗议。 林氏不理会他,“兰儿,别担心,京城也是你的家呀。有你祖父祖母在,娘也会让秦嬷嬷陪着你,她是府里的老人,你在京城啊,就像在边城一样。” 徐悦兰越听越糊涂。娘口口声声都在说自己回京城,如今好不容易一家人在地府团圆,为何还要我离开?难道这不是在地府?而是……而是…… 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但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二哥,手给我。” 徐昭云二话不说,立即伸出手臂。 徐悦兰抱着就是狠狠咬下,痛得徐昭云哇哇大叫,还不敢甩开她。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一。 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平板的声音,但徐悦兰根本没注意到,只愣愣地擦去从牙印上渗出来的血珠。 第二章 护国公府 () “会流血?” “你哥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当然会流血。” “兰儿,你没事吧?”林氏关心问。 “行了,不去京城,就在边城成亲,京城太远,被欺负了我都没法第一时间去打那小子。”徐平然只在乎女儿。 “不,我要去京城!”已经回过神来的徐悦兰斩钉截铁地道。 战场在京城,没道理龟缩在边城。况且,从前世最后的结局来看,躲得再远,是非依旧会找上门,再是忠诚,皇权下也一样朝不保夕。与其如此,不如去到那个战场,头破血流也好、浑身罪孽也罢,重来一世,一定要保自己的家人。 “兰儿,别听你娘的,我的女儿不管在哪里,肯定都能寻到好婆家。” 爹这样明显偏袒让徐悦兰再次鼻子发酸,她压下泪水,露出一个笑容。 “爹,兰儿想去京城,女儿是你们的女儿,是护国公嫡嫡亲的长孙女,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被人欺负去。” “兰儿说的对。”林氏对女儿的懂事很开心,这个女儿本质是善良的,但被夫君和两个儿子宠得过了,有些任性,凡事都要依着她的心意。去京城,一方面是她对夫君说的,女儿再几年要相看人家,必须回京。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去到京城,多几个姊妹,治治她这任性自我的性子。 徐平然对女儿是然的宠溺,女儿要去京城,那便去京城。 “爹会点一队人马,由你大哥亲自率领护送你们进京。到了京城,见到祖父祖母,帮爹娘向他们问个好。” “女儿会的。” “你二叔二婶也是好的,回到京城要多与他们亲近亲近。这些年他们在京城侍奉两老,爹才能安心在这里守卫边关。那三个堂姊妹也都是好的,你要多与她们亲近亲近。” “你爹说得对。”林氏接力道,“在京城,不可像在边城这边任性妄为,但也切忌小家子气,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你欢喜的就多亲近亲近,谁若是存心欺你,也别客气,大可去找你祖父祖母为你主持公道,你要记得,你才是护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大小姐。” 徐平然连连点头,两个兄长也连连点头,向妹妹保证只要一句话,哥哥随时准备着为妹妹冲锋陷阵。 前世爹娘也曾嘱咐过自己这些,可是自己没有听进去,在京城里丝毫不知收敛,还在有心人的操弄下,名声烂臭。可恨自己因为二哥的死而自责封闭,若不是死后在那心机深沉的男人身边呆了月余,又因总是回想起过往,自己还想不透是被坑了又卖了呢。 徐悦兰听着爹娘和兄长的关心话语,前世种种也在脑中浮现。 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她,再不会像前世那样傻傻地被人卖了还感谢别人帮忙卖了个好价钱! 暖春出发,至初夏,长安城巍峨的城墙映入眼帘。 护国公府早有管事带着人在城门口接着,一路穿街过巷。 徐悦兰微微掀起轿帘,外面是热闹的街市。 记得前世初见这份与边城截然不同的繁华,她充满了好奇,直接命人停下轿子,去街市里玩了个痛快。 两个哥哥也都宠着她,非但不阻止,还陪着她一起玩。这也导致在入京第一天,她就留下了一个不尊长辈、任性妄为的骂名。 这一次,她就像个大家闺秀,乖乖地坐在轿子里。 前世里,他们在集市上被二叔找到,可说是被“押”进府里。而这一次,护国公府中门大开,二叔二婶在门口接着他们,二叔和两个哥哥走在前,二婶挽了她的手跟在后。 当年,护国公在先帝起义之初便投在先帝麾下,从小兵到大将,历经数百场残酷战役。他既是跟先帝最久的人,又赢得了数场关键战役,还在一次生死之战中硬是从死人堆里把先帝救出来,在新朝建立之后,受封一等护国公,世袭罔替。 同时,相比于其他武将封爵之后丧失兵权,先帝对护国公万分信任,也看重他的军事才能,将西北五十万大军交由他统辖。数年后,护国公旧伤复发,先帝令他回京安养,兵权却没有给别人,而是给了护国公长子也就是徐悦兰的父亲徐平然。 此后十年,护国公夫妇与二儿子一家在京城安享富贵,大儿子一家则长居边城守卫国门。 去往祖父母所居的福寿堂路上,二婶亲切问着她“旅途可顺利”、“爹娘身子可好”等关切的话语,徐悦兰一径欢笑着答应,就像个真正的十岁孩子一样单纯欢快。 这段时间,她将前世的记忆缕了一遍,十岁之前的记忆她回忆起来并不困难,因为那是她生命中最最开心、最最幸福的时光,而十岁之后,伴随着的是都是悲伤、自责、抑郁、封闭。她不断告诉自己现在是十岁,让自己不要流露出二十六岁徐悦兰的生无可恋。最初这很困难,可是有爹娘和两个哥哥的宠爱,她自然而然地就回复了小女儿的娇态。 到了福寿堂,兄妹三人向祖父祖母下跪请安,将爹娘精心准备的礼物奉上,又认了几个堂兄弟姊妹,也都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叫得亲热,一派久别重逢、和乐融融的景象。 护国公二子姓徐名安然,与徐平然刚好取“平安之意”,如今是兵部侍郎,从三品,这个位置里面固然有父兄的庇护,但也有他自己的努力。在徐悦兰的记忆里,二叔比较沉默,但是正直,在当初她封闭自己之后,是有他的庇护,二婶才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与大房的二子一女不同,二房吴氏生育有三女一子,长女徐悦梅长徐悦兰两岁,今年刚好十二,另两个女儿徐悦竹和徐悦菊分别是九岁和八岁。当初吴氏生下徐悦菊之后伤了身子,大夫曾言此后不易受孕。所幸护国公是穷苦人用命打出来的爵位,最看不得那些后院繁杂的权贵,给两个儿子定下了“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让吴氏得以保养身子,生下儿子徐昭远,此时才两岁。 第三章 反击1 () “前次大伯来信,大侄子现在已经升任三品都统,这般擅自离开军营,行吗?”一片和乐当中,吴氏突然说,言下之意,竟是指责徐昭鸿擅自离开军营,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弄不好是要问罪斩首的。 “劳二婶关心。小侄此次回京,一则护送弟弟妹妹,二则向皇上汇报开春以来狄戎的动向,这两件爹均已向圣上奏报,得到朝廷允许。” “大侄子年才十五,已经能面圣奏报军情,可谓少年得志,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吴氏呵呵笑着,把之前的不善蒙混过去。 “鸿儿打小随他爹在战场历练,其中苦楚不是养在深宅的妇人能理解的。”护国公丢了一记警告的眼神给二儿子,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鸿儿、云儿和兰儿长途跋涉必定累了,下去歇着吧。今晚在水榭摆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院子都已经备好,儿媳这就领他们去。”吴氏躬身道,在护国公点头后,带着三个侄儿侄女出去了。 吴氏的儿女也向祖父祖母请辞,一个个在奶嬷嬷和丫鬟的簇拥下回了各自院子。 顿时,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福寿堂只剩下护国公夫妇和二老爷徐安然。 “老二,老夫随先帝征战多年,九死一生拼得如今这万人之上的爵位。而今先帝仙逝多年,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一个个随先帝而去,爵位落在你们这一代手上,你自己瞧瞧,而今京城中,还能如我们府上权势的,还有几个?这些荣耀是你大哥和侄子在战场用命拼来的。” 一番话说得徐安然惭愧地低下头,“儿子知道。” “老夫知道你没有别的心思,你那媳妇也是个好的,就是心眼太小、眼界太窄,她只看到鸿儿少年居于高位,看不到战场上的残酷,想不到未来远儿的前程还要鸿儿帮衬,鸿儿是未来护国公府的当家人,他好了,远儿才能好。” 老夫人拍拍丈夫的手,“你媳妇心里只怕还记挂着兰儿回来了,会影响到梅儿她们三个的亲事,这你可叫她放心,梅儿、兰儿都是我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们的亲事我都记着的。” “儿子知道,大哥大嫂常年居住在边城,战场上更是九死一生,这不是我在京城能比的,儿子对大哥大嫂是满心的感激。儿子媳妇也同儿子是一样的心,她只是近来对梅儿的婚事担忧太过。儿子回去也会让她宽心,请爹娘放心。” “恩,你能这样想就是对的。”护国公点头赞许,又勉励了几句之后,便让他回自己院子了。 吴氏给三兄妹安排的院子都在北院,徐昭云是靠近外书房的勤学阁,院子挺大,还有一个小湖、几株垂柳,夏季湖畔树荫读书是很不错的事。 徐悦兰的的院子也挺大,名字还按照她的名字取了幽兰院,可惜这院子够幽不够雅,不但是在府里最边缘的地方,出去就是一条通往大街的小巷,院子里还植了一株主干要五人牵手才能合抱的大槐树,其繁密的枝叶将整个院子都笼罩住,看起来着实有些阴森。 徐昭鸿当即就黑了脸,他的院子被远儿占了,说他难得回来,就在二弟的院子里住,他无所谓,曾经随爹出征,荒郊野岭、黄沙大漠都睡过。可是兰儿,他们父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妹妹,居然安排的这么一个连日光都照不到的偏僻院子,这是存心膈应人! 当下徐昭鸿就要同吴氏理论,但徐悦兰拉住了他。 “谢谢二婶,我看这院子挺大,而且还有小厨房,方便我随时让下人做些小点,真好,二婶太了解我了,我啊别的不喜欢,就喜欢弄点吃食。” 吴氏一副贴心好婶婶的模样,“兰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院子是现在府里最大的院子,你那几个姊妹想要我都不给,就给兰儿你留着。” “恩,二婶有心了。” “得了,你们兄妹也累了,早些休息。要有什么缺的、想吃的想玩的,着下人报我便是。” “好,谢谢二婶。” 吴氏一走,徐昭鸿和徐昭云立即要发作,被徐悦兰捏了手拉进屋里。 “秦嬷嬷,我和哥哥说说话,劳烦您先清点一下院子里的下人,把行李规整规整。” “姑娘放心,老奴省得。” 这一次回京,徐悦兰带的人和前世一样,一个是秦嬷嬷,她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林氏过门之后,老夫人将她给了林氏,如今林氏让她随女儿回京,看中的便是她曾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又是府里的老人,事事样样都能为女儿打点周。 徐悦兰身边还有三个人,是她打小就在身边伺候的,绿书、绿苑、和绿芳。 前世,这四个人一直跟她到出嫁之前,在二哥死后,那段她自惭自愧、几乎要死掉的时期是她们陪着度过的。在出嫁之时,她拒绝了秦嬷嬷陪嫁的请求,让她和家人团聚,安享晚年。三个绿则托付给娘,请娘为她们择选佳婿。 秦嬷嬷领着三个绿,将所有下人召集在一起,训话、规整行李。 徐悦兰拉着两个哥哥进了里屋。 “妹妹,二婶太欺负人了,照说你才是国公府正经的大小姐,可她安排的这是什么院子?说是最大,其实是最偏僻、最简陋,这是存心要恶心我们。”徐昭鸿愤然道。 徐昭云也在一旁附和。 徐悦兰“噗嗤”笑出声来,“大哥你可是一位将军,这么沉不住气可不行。” “打仗的时候我自会沉稳,可如今不是打仗,你是我的妹妹,我若护不住你,谈何护住国门!” 徐悦兰看着哥哥愤怒的脸,眼眶湿润了。 其实前世她也是住的这个院子,是她初到就犯错,二婶说要磨磨她的性子,故意安排了这一个差的。哥哥当时也立即就帮她出头,却被祖父祖母狠狠训斥了一顿。 她一边一个牵住哥哥们的手,“兰儿知道哥哥心疼我,可是我们才刚到府里,二婶又是主持中馈的,咱们不能让人说边城长大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长辈的一片好心也随意曲解。这院子是不好,但这不好不能由我们来说。” 徐昭鸿意外地看着妹妹,摸摸她的两个总角,“兰儿长大了。” “我已经十岁,本就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了。” 徐昭云哈哈大笑,揉乱妹妹梳理整齐的头发,“不是小姑娘是什么?你还是大姑娘了?那首先得把这两个总角拆了,梳成娘那样的发髻才行。” 一巴掌拍开他捣乱的手,徐昭鸿总是那个打弟弟护妹妹的大哥。 “你这性子才是要改改,和妹妹多学学,别到时候不是你护着妹妹,是妹妹护着你了。” 徐悦兰垂下眼睑,不,大哥错了,二哥一直一直都是护着她的,拿性命护着她。 听着二哥拍胸脯保证自己会护着妹妹,徐悦兰也暗暗发誓,这一世换她来护着家人,一定不会再重蹈前世的悲剧。 这边三兄妹暂时放下所有现实,任由旅途的疲劳将自己拉入甜蜜的梦想,那边另外三姊妹聚在一起,却是忧心忡忡。 第四章 反击2 () 从记事起,护国公府里就只有三位姑娘,她们也知道有一个堂姊妹在边城,可十年了从未见过,她们没有任何的感觉。现在,这个只存在在嘴上的堂妹出现了,瞧瞧先前祖母一见就拉她坐到身边,那是她们几姊妹从来没有过的优待,便知道这个堂妹在府里的地位超过她们。 是啊,她的爹才是未来正儿八经的护国公,她才是真正的护国公府大小姐,自己三人,不过是旁支的女儿。 “大姐正在相看人家,兰姐姐选在这时候回来,是存心的吧,她们肯定是见不得大姐嫁个好人家。”徐悦竹愤愤不平地道,她和徐悦兰年龄相仿,到时候两人一起相看人家,好的肯定都会选择徐悦兰,不会选她。 比起两个妹妹,徐悦梅的神情更加郁闷。前日才听娘提起平王妃有意为世子求娶自己,可如今徐悦兰回京,所有人都会知道所谓的护国公府大小姐另有其人,平王妃肯定不会愿意世子娶自己这个旁支的小姐。 几姊妹正烦恼着,丫鬟进来报说二夫人到了,几姊妹赶紧起身,迎着吴氏进屋。 “娘的好闺女,都在说什么呢?”吴氏看几姊妹神情郁郁,已知了几分,口中却还是问。 “娘知道的。”徐悦梅瞅着她娘,“兰妹妹为何要回京?她们一家都在边城,何不就嫁在边城?” 吴氏拉着几姊妹坐下,一个眼神,大丫鬟春香立即带着所有下人出去,给母女四人私密空间。 “傻孩子,兰儿现在回来才好。她若是过两年,要相看人家时才回来,那你们几姊妹还有好的亲事?娘都打听了,她被你们大伯大伯母宠坏了,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京城可不比边城,你们瞧着,娘这个二婶会一如她爹娘那般宠着她,用不到一个月,她的名声就会坏了,到时候,这些权贵之家还不是抢着要和你们几姊妹结亲呀。” “可是爹不是护国公,护国公是大伯。”徐悦竹还是担心这个。 “护国公是要打仗的,一个不好就死在战场上了。别的不说,就是你们鸿哥哥,前几年一次和狄戎的大战,他就差点死在战场上,听你爹说,他现在背上还有一道从肩胛直到腰上的恐怖伤疤。现在这样多好,你大伯他们在战场上拼命,咱们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爹不做护国公,我们始终就是正经小姐。”徐悦梅凝眉,“娘,平王妃那边……” 吴氏拍拍女儿的手背,“别担心,娘都记着的,如今你和世子年纪都还小,王妃的意思也要多等两年。如今夏荷怒放,平王府年年都会办赏荷宴,届时娘给你做一套新衣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保管平王世子看得移不开眼。” 徐悦梅羞涩地垂下头。 “娘,我也要去赏荷宴玩。”徐悦竹叫道。 “娘,我也要做新衣衫。”徐悦菊叫道。 “好好好,到时候都做新衣衫,都去赏荷宴玩。”吴氏笑呵呵地答应女儿。 这些年里,京城里的夫人姑娘们只知护国公府夫人吴氏,可没人记得林氏。以后,他们也只会记得梅竹菊三位姑娘多么好,而那位兰姑娘,就是反面的陪衬。 稍晚,徐悦兰换了一身粉色缀小花的纱裙,两个可爱的小髻上也缀着粉色的小花,看起来十分可爱清新。 来到福寿堂,值守的婆子赶紧将二姑娘到的消息报进去,一路丫鬟们引路、打帘子,徐悦兰一路顺畅地来到祖母所在的暖阁。 “孙女给祖母请安。”她笑眯了眉眼,恭恭敬敬地给祖母磕头。 “快起来,来祖母这里坐。”老夫人看着孙女明朗的笑容是越看越喜欢,拉她在自己身畔坐下。 “怎没多睡一会?祖母这边不过来也没关系的。”她心疼地揉着孙女疲劳有些浮肿的眼下。 “孙女从边城走的时候,爹娘特地嘱咐,说他们不能承欢膝下,十分愧疚,要我和哥哥多多孝敬祖父祖母,帮他们尽孝道呢。”徐悦兰忍住心里的一阵恶心,她明明是个二十六岁的妇人,却得装出十岁女童的单纯欢快。 “孙女想着自己别的本事没有,只能日日过来请安,瞧瞧祖母有什么要我做的,我就帮您。”她仰头看着祖母,“祖母,现在有什么要孙女做的,你说,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哦。” “好孩子,祖母这边有下人,有事吩咐她们便是。”老夫人笑皱了一张脸,儿子儿媳还有孙女的心意让她欣慰。 “这样啊。”徐悦兰失望地低下头,但她立即又高兴起来,“我扶着祖母去水榭,这个我可以做。” “好,好,你扶着祖母去水榭好。” “孝敬了祖母,祖父呢?”随着声音,护国公从屏风后转出,从孙女进来开始,他就在后面看书,如今听着老妻和孙女要走,忍不住出声。 “兰儿牵着你们,一边牵一个。”徐悦兰立即道。 护国公哈哈大笑,孙女反应很快啊。 “好,就牵着走。” 当祖孙三人来到水榭,二房众人和徐昭鸿、徐昭云兄弟都已经在了,三人到来,徐昭鸿兄弟不觉得有什么,二房众人可就惊掉了下巴。 护国公和老夫人从来没有这样牵过哪一个孙子女,就是才两岁的徐昭远,也顶多就是抱一抱。 待得入席,心里就更是不平衡了。 一家子人不多又都是至亲,便不分男女统共坐一桌子。上位的自然是护国公和老夫人,他们之下,依次是徐昭鸿、徐安然,徐安然竟然还要坐在徐昭鸿的下首,再后,徐昭云、徐悦兰兄妹。徐悦梅三姊妹在旁另起一张小桌,吴氏则在老夫人身后伺候着。 吴氏不管心中有多少不平,在护国公和老夫人面前都得压着,还要强装起笑脸。 年纪小的徐悦竹就忍不住了,以前她们都能上桌吃饭,可今天却憋屈地在一张小桌子上,如果说因为她们是女孩就算了,可同是女孩的徐悦兰却在桌上,还是祖父祖母手牵手带过来的。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发火,也就只能把杯盘撞得“磕磕”响不停。 主桌的老夫人连连皱眉,丢了个眼神给吴氏,她只当没看见。 徐安然脸上有如火烧,要去教训女儿,又过于刻意更丢脸。 一顿饭,在尴尬中很快吃完。 第五章 反击3 () 饭后,徐悦兰陪着老夫人散步消食,徐昭鸿和徐昭远被护国公叫去书房。 吴氏又妒又羡地盯着几人离开,转头,就对上丈夫的愤怒的脸。 这时,牵着老夫人的徐悦兰抖了一下,老夫人关切地看着她,“可是这湖面冷风吹着兰儿了?” 徐悦兰笑着摇头,“没有,就是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念着我,肯定是爹娘想我啦。” “是你这小丫头想爹娘了吧。”老夫人取笑道。 徐悦兰点头,“我是很想爹娘,不过祖父很威严,和爹又长得像,就像爹一样,我就没那么想他了。只有娘,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教养我,我不在边城她肯定很寂寞。” 老夫人摸摸孙女的头,明明是自己寂寞,却说娘寂寞,这小丫头呵,年纪小小,徐家一门这逞强的功夫倒是学得十成十。 祖孙俩继续沿湖散步。 徐悦兰将震惊压在心底,挂着十岁女娃单纯可爱笑容的背后,是她脑中的飞速转动。 适才,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是那个恶魔系统的平板的声音。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二十。 她想到当初咬了二哥,也有这个声音,但她当时忽略了,此时这声音再响起,她依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和当初她死了,去到的那个黑暗的地方,那个恶魔系统有关。 恶魔,恶魔,邪恶的魔吗?听起来不是个好东西。恶魔系统,恶魔值,这些究竟是什么? “咱们院子里统共有下人十二个,其中粗使婆子有四个,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四个,部都是府里的老人。今日老奴把她们召集起来训话,看起来都是些老实的。就是姑娘身边如今只有三个大丫鬟,按府里的惯例,一个主子四个大丫鬟,就还差了一个。二夫人的意思,姑娘可以从二等丫头里面挑一个,或者她再送一个过来。” 徐悦兰看着镜中嘟嘟脸的稚气小女孩,“嬷嬷既然说这些丫头都算老实的,就从这四个二等丫头里面选一个吧。” “是,老奴这就把四人叫进来,姑娘看着哪个顺眼就提哪一个。” “不必,嬷嬷决……”话说一半,徐悦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嬷嬷把她们叫进来吧。” 恶魔,听起来就是要做坏事的,而两次出现那个“叮”的声音,都是在自己干了“坏事”的时候。 不一会儿,秦嬷嬷带了四个十三四岁的丫鬟进来。 “我从边城来,身边只带了三个大丫鬟,还差一个,二婶说我可以从你们当中挑一个升大丫鬟。” 几个丫头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狂喜。 要知道丫鬟与丫鬟之间差距巨大,粗使丫头是洗衣扫除担水等脏活累活,而且还完不能进到主子的房间,月例也只有十个铜板。而二等丫头好一点,负责主子屋里的扫除等一应活计,月例也有五十个铜板。大丫鬟可说是管丫鬟的丫鬟,她们只需要给主子梳梳头,陪主子说说话、揉揉肩,早晚伺候主子洗漱就完了,月例却是五百个铜板。 “我对你们不了解。秦嬷嬷说你们都是老实忠厚的,我心里欢喜,但决不出究竟用谁,思来想去,给你们一个考验吧,过了考验的,我就升她做大丫鬟。” “请姑娘示下。” “我这里有四块玉佩。”她随手从首饰盒子里捡出四个白玉佩来,“你们一人拿一块,两天后,谁把四块玉佩一起带来见我的,我就用谁。” “是。” 四个丫头一人领了一块玉佩,欢喜地出去了。 秦嬷嬷担忧地道:“姑娘,这样令她们之间勾心斗角,恐怕不妥。就是那最后拿到四块玉佩的人也是心术不正,不能用。” 徐悦兰嘴角挂着一抹笑,就在刚刚,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二。 看来,还真是要干坏事呢。 “嬷嬷放心吧,我自有论断。” 秦嬷嬷叹气,自打到了京城,姑娘似乎一夜之间长大,成熟懂事了。她既然说她心中有论断,那便由着她吧。 第二日一早,徐悦兰去给祖母请安。 吴氏正在同老夫人说着什么,见她进来,本来神色还很严肃的老夫人立即笑了,朝她招手,唤她过去。 徐悦兰立即小跑上前,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爱娇地挨着老夫人坐下。 “祖母,兰儿来伺候您用早膳了。” “好孩子,祖母不用你伺候,你陪着祖母一起用早膳便好。”老夫人摸摸她的小脸,“我听你二婶说,你准备从二等丫头里面升一个做大丫头,还给了她们一个考验。” “原来二婶已经知道了。我也是昨晚睡前听秦嬷嬷说,二婶说我可以从二等丫头里面升一个起来,或者二婶另外给我安排一个。我想着也不必那么麻烦,就从二等丫头里面升一个便行,但是我又不了解她们,这才想到考验她们一下。”她突然凑近老夫人的耳朵,嘀嘀咕咕地低声说起来。 吴氏的心里如同猫爪子在挠,恨不得贴过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二。 徐悦兰的目光闪了闪,原来这样也可以增加那个恶魔值呀,就是不知道增加了有什么用。 一番话说下来,老夫人抚掌大声叫好,“小机灵鬼。” 徐悦兰呵呵笑着。 老夫人看向吴氏,笑容立即收起来,“你既然答应了兰丫头她可以从二等丫头里面选一个做大丫头,那就随她心意,想怎么选怎么选,想选谁就选谁。” “娘,媳妇只是想着兰儿这法子容易让丫头们之间产生嫌隙……” 老夫人一声冷哼,吓得吴氏不敢再说话,“产生嫌隙也是兰丫头院子里的事,她自己会处理。偌大的护国公府还不够你忙的吗?一双眼睛尽盯着一个小院子。”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五。 咦?这也加?因为祖母骂二婶?是了,祖母骂二婶就盯着我的院子,而这是之前我给祖母的暗示,事情发生在夜里,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婶,二婶却知道了,可见她在院子里安了眼线。 难道只要是我参与的,只要给别人造成了影响,就可以加? 就是不知道昨晚那二十是谁加的,还是说昨晚二叔一家人都恨死我了,才加的二十? 徐悦兰将恶魔值前后的事翻来覆去地想,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恶魔值是怎么来的了。 第六章 反击4 () 吴氏脸上滚烫,老夫人没有一个脏字,却字字都是在骂她。她掌中馈十年,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尤其是这么多下人看着,更是羞惭难当。 稍后,徐悦梅三姊妹也来向祖母请安,正在姊妹见礼之际,护国公进来,后面跟着神清气爽的徐昭云。 “孙儿给祖母请安。” “孙女给祖父请安。” “都起来。”护国公声如洪钟,心情很好地挨着老妻坐下,“云儿颇有骑射天赋,兵法也读得通透,懂得举一反三、因势利导,不比他爹和兄长差,假以时日,定然是威震一方的大将。” 徐悦兰给兄长一个赞许的眼神,徐昭云回了一个骄傲的眼神。 徐悦兰心中无限欢喜,二哥和她同回京城,她是因为要寻婆家,二哥则是爹特意送他回京交给祖父调教调教。前世因为她连累两个哥哥也不受祖父祖母待见,辜负了爹的一片苦心,今世祖父却能以二哥为傲,太好了。 他们兄妹欢喜了,吴氏就更加郁闷。 怎么大房的就处处都好,他们二房就不得看重?两个老家伙是忘了十年来,都是二房在奉养他们了。 “对了,怎么不见鸿儿?”老夫人发现大孙子不在。 “鸿儿今晨进宫面圣,时辰尚早,他便没有来打扰,交代了云儿向我们告罪。”护国公道。 “面圣是大事,耽搁不得,他何罪之有?”老夫人笑道,“大媳妇将三个孩子教的真好。” 护国公赞同地点头,二房三个女儿,总有些小家子气。大房虽说鸿儿年纪轻轻战功卓越,但没在身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今三个孩子都在身边,才真的感觉两房人的差距太大,大房里孩子个个聪敏有才干,还都孝敬体贴长辈。 二房里人人低头缩肩,吴氏有心反驳,但她自己的儿子才两岁,三个女儿也向来不得祖父母的疼宠,当下也只能沉默。 “祖父,祖母,大哥入宫之前,交代我禀告二老,外祖家也在京城,我们三姐弟此次回京,需得登门拜访。”徐昭云道。 “你大哥考虑的周,你三个都是晚辈,理当你们前去拜访外祖和舅父。”护国公抚须点头,“老夫也许久未见林老头子,随你们兄妹一同前去。” “那祖母也一起去嘛。”徐悦兰立即抱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兰儿听娘提起外祖母和祖母曾是很好的姐妹呢,但是外祖母不像祖母这般和气,有些严肃。”说到这,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兰儿想有祖母在,帮兰儿说些好话,外祖母才会喜欢兰儿。” “傻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老夫人搂着孙女笑,“不过我也确实许久没见我那老姐姐了,也罢,我便随你们一同去。” 她看向吴氏,“二媳妇,着人到荣国公府下帖子,就说我和国公爷午膳之后过去拜访。” “是。”吴氏躬身退下。 一走出福寿堂,她便忍不住将手里一条苏绣锦帕扯烂了。 偏心也要有个度,她嫁到国公府十多年了,国公爷和老夫人到她娘家的次数五个手指头数得清,且都是家里有重大变故才去。而今居然只为了三个小辈,就要跟着去拜访。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娘。”身后传来喊声,是徐悦梅,“祖父和祖母太偏心了,大房就样样好,我们就事事差,再这样下去,连下人都要笑话我们二房了。” “少胡说!”吴氏斥道,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只有自己的心腹,她松了口气,瞪了徐悦梅一眼,“你们几个,随娘回去。” 福寿堂内,徐悦兰听着恶魔值加二的提示音,笑得更欢了。 兄妹俩一起留在福寿堂内用早膳。 护国公和老夫人近年来早膳都吃些清淡的粥汤,而徐昭云在边城早膳习惯的是大饼面疙瘩,清粥喝了一碗又一碗,觉得一肚子都是水,完没有吃饱的感觉。 “二婶,有没有饼子,只吃清粥不管饱。”他快言快语道。 “云儿,咱们这是京城,不是边城,京城里的生活要精致,大家早膳都用清粥小菜,没有人吃饼子的。”吴氏柔声道。 但她话里的意思,就是嘲笑边城粗糙吧。 徐悦兰心下冷笑。 白痴,祖父也在边城近十年,那是国家的门户,是艰苦但是神圣的地方,岂是能被一个内宅妇人侮辱的。 果然,护国公直接放下筷子,“来人,命厨房做些大饼馒头来,老夫一生戎马,早膳就是要吃米面。” “媳妇立即命人去做。”吴氏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蠢,小跑步出去安排。 “二哥每天早膳要吃三个大馒头。”徐悦兰看两老神色郁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欢快地揭二哥的底,“一个馒头比他的脸还大,娘都说他肚子这么小,不知道装到哪里去了。” “大哥吃得比我还多呢,他要吃四个。”徐昭云可不觉得吃得多不好,说起大哥还挺骄傲的。 “四个馒头算什么,想当年老夫随先帝打天下时,那一餐,放开肚皮能吃十个大馒头。”护国公更骄傲。 “哇!”徐悦兰配合地做出崇拜的表情。 吴氏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当然这些不是厨房做的,揉面都来不及。那些馒头,是刚刚紧急去集市上买的。 徐昭云见到馒头眼睛就发亮,立即拿了一个,正要吃又反应过来,递向祖父。 “祖父先吃。” “你吃吧。”护国公笑道。 “诶。”徐昭云立即将馒头塞进嘴里,咬下一大口。 很快一个馒头消失在他嘴边,他还不忘朝心里正闷着伤的吴氏道谢。 “谢谢二婶,这馒头虽然没有我们那的馒头有嚼劲,但是比我们那的馒头甜,还是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吴氏扯着僵硬的笑,给他夹了一个馒头。但她最想做的,是把剩下的馒头部塞进他的嘴里。 “谢谢二婶。”偏生那个惹人生气的人没有一点自觉,还真当别人是好意,诚心诚意地道谢,再欢喜地啃馒头。 护国公夫妻俩相对失笑,这个孙子,眼力差了点。 第七章 反击5 () 早膳之后,徐悦兰和徐昭云出了福寿堂。 “妹妹,昨天来的时候看见很繁华的一条大街,咱们出去逛逛。” “下午要去拜访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得回去对着礼品单子清一清,别拉下礼物了。” “那些都是娘出发前就清理好,不会拉下的。”徐昭云拉着妹妹不撒手。 徐悦兰一个眼神瞪过去,他就只能乖乖地放开妹妹,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自从上次病了一场后,就变得很有威严的,一个眼神就令他不敢反抗。 “二哥要逛市集等过了今天再去。” “好吧。” 正如徐昭云所说,林氏把要送的礼物都部大包装好,秦嬷嬷做事又仔细,部都是分门别类放着的,徐悦兰只拿着单子念了念,就把所有的礼物都对上了。 “瞧,我就说娘准备的不会错吧。”徐昭云道,“妹妹,现在出去逛逛么?” “我想先逛逛府里,若是哪天在自家府里迷路,那就是笑话了。”徐悦兰不想二哥出门,总觉得出门就要出事,只要一想到当初二哥惨白的脸,她就觉得一阵阵恶寒从脚底升起,直凉透整个身体。 “府里随时都可以逛。” “外面随时也都可以去。” “是随时都能去,可大哥就要回边城了。”徐昭云道,“大哥同我说过,面圣之后若皇上无其他旨意,他就要回边城去,我想买礼物让大哥带回去给爹娘。” 没想到他是这个主意,徐悦兰也心动了。府里肯定会准备带去边城的礼物,可那些哪比得上他们兄妹亲自去挑选购买的呢。 “好吧,我们去告诉二婶要出府。” 徐昭云苦了脸,“还要告诉二婶?” 以前在边城,每次出门都要找娘同意,结果十次有九次娘都不同意,回了京城,还以为可以随意出门了,结果还有个二婶管着。 “二婶主持中馈,咱们要出门当然得告诉她。” 徐悦兰吩咐绿苑去寻一个二等丫头带路到吴氏院子,稍后绿苑进房,身后却不见人,她还愁眉苦脸的。 “姑娘,她们四个抢着要带路,奴婢实在不知道该叫谁。” 想来是几个人都想在她跟前露脸,徐悦兰立即明了几人的心思。 “现下里谁手里的玉佩最多就叫谁吧。” “好勒。” 绿苑再次出去,徐昭云困惑地看着自己妹妹,“妹妹要从二等丫头中提一个,向二婶、祖母都可以打听到几人的人品性格,何必这么麻烦的亲自考验。” “人总是会有私心的,与其问别人,不如自己亲自考验的更准确。”徐悦兰道,迂回提醒哥哥二房亦有私心,不过他现在肯定不懂,她又不能直接说。 “二婶和祖母不至于对几个丫头的评价还有私心。” 他果然不懂。 “我想自己考验。” 徐昭云愣了下,宠溺地笑了,“行,妹妹想考验就考验。” 兄妹俩说话间,绿苑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绿衣赏模样清秀的丫鬟。 “姑娘,棉生现在手里有三块玉佩,是最多的。” 棉生模样清秀,笑起来的样子让徐悦兰有种熟悉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为何。 她向少爷小姐问安,声音脆亮,仪态大方,令徐悦兰的眸子又深沉了几分。 “妹妹,这个丫鬟倒有几分小姐的样子。”徐昭云低声道。 徐悦兰微微一笑,可不是嘛,这样一个丫鬟,二等丫鬟,呵呵,二婶真是安排的好人选呐。 吴氏正听各处的管事回事呢,听丫鬟通报云少爷和兰姑娘来见,累积的怒火登时再次爆燃。 “不见!” “夫人。”旁边一个老嬷嬷出声,她是吴氏的奶娘姜嬷嬷,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云少爷和兰姑娘必是有重要的事才来。” 吴氏心有不甘,但姜嬷嬷的话也让她找回理智,她确实不能不见那两兄妹。 “你们两个半大孩子,岂可出府去?”听完兄妹俩的话,吴氏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们在边城也自己出去。”徐昭云道。 “云儿,你们两个是护国公府的少爷姑娘,不可随意出府。” “我们不是随意的,我们要去给爹娘买礼物,这是很慎重的事。” “云儿!”吴氏一声大喝,吓了徐昭云一跳,她又挤出笑容,“二婶是为了你们好,咱们权贵之家的少爷小姐,没有随意出府的道理,容易被那些下等人冲撞到。你们若是想买礼物,告诉二婶想买什么,二婶让掌柜的把货送到家里,你们慢慢选。” “别麻烦了二婶,反正稍后我们要去外祖家,回来的时候有祖父母,还有大哥,到时候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逛一逛,给爹娘挑选礼物。”徐悦兰道。 “兰儿这是拿国公爷和老夫人压我?”吴氏沉下脸,不想装笑了。 “二婶误会了,兰儿只是想亲自替爹娘挑选礼物,又不愿违逆二婶,这才想出这个应对之策。”徐悦兰似是被吓到了,眼睛里都有了泪花。 “二婶,你这么凶干嘛,吓到我妹妹了。”徐昭云不干了,自己家连眉头都舍不得她皱一下的妹妹,居然被吓到哭了,从进这宅子就开始欺负妹妹,当他不存在啊!他的妹妹,谁都不能欺负! “你们两个,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样子吗?边城那种野蛮之地交出来的孩子都没有教养。”吴氏也是火气上头,完看不见姜嬷嬷给她的挤眉弄眼,放任自己的怒火狂飙。 “我们比你有教养,我们一直都忍你,是你太过分了!”徐昭云吼。 “忍我?究竟是谁忍谁啊,啊?我们一家在京城住的好好的,你们说回就回。这十年来,府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我在打点,你们倒好,回来捡便宜,凭什么?我告诉你们,京城,是我在当家,我让你们进你们就不能出!你们两个,最好是给我乖乖的,别惹到我,否则……” “否则你要干什么?” 突然一声大喝,吴氏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徐悦兰的一声尖叫惊了。 就见她飞奔进来人的怀里,眼泪与鼻涕齐飞。 来人,正是刚下朝联袂回家的徐安然和徐昭鸿。 第八章 反击6 () 徐昭鸿超有大哥力地抱着妹子,“二叔,既然二婶如此不欢迎我们兄妹,那么还请你向祖父祖母禀报一下,我们兄妹立即启程回边城。” “鸿儿,别听你二婶胡说,这是你们的家呀。”徐安然又气又急,狠狠瞪了妻子一眼,“你二婶昨日起就感了风寒,这会儿刚服药,想是有些迷糊,你们别同她计较。” “老爷,这哪是我的错?你没瞧见刚刚云儿,没有一点晚辈的样子对我大吼大叫,那眼神,我都怀疑他要杀了我。”吴氏道,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二叔,你别怪二婶,都怪我,是我哭了,二哥舍不得我哭才会吼二婶的,都是我的错。”徐悦兰带着哭腔,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瞧见了吧,她自己都认了就是她的错。” 吴氏理直气壮的样子,令徐安然对她失望透顶。 “兰儿这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替你担错,你不知感恩反而顺杆子往上爬,云儿吼你,一点不冤!” 吴氏还想为自己辩解,可看丈夫的样子,她半个字也不敢说。 徐安然走到徐悦兰面前,“兰儿,二叔代你二婶向你道歉,别把你二婶的话当真,这里就是你的家,知道吗?” 徐悦兰也知见好就收,破涕为笑,“嗯,兰儿知道了,谢谢二叔。” “好孩子。”徐安然欣慰地摸摸她的头。 徐悦兰开心的笑,这是真开心,没想到前世挺精明的吴氏,实际上这么愚蠢,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跳进去,让她只需要再加一把土就把她买起来了。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呐。 “二叔,刚二婶说不许我和妹妹出府,咱们府里有这规矩?”徐昭云立即学到了,二叔可以压制二婶。 “你们要出府?” 徐昭云点头,“大哥很快就要回边城,我和妹妹想出去给爹娘买礼物。” “难得你这孩子想的周到。”徐安然再次感慨大哥的好福气,孩子们这么孝顺,“咱们大宁王朝民风较为开放,无论男女皆可上街游玩,你们要出去,带上小厮护卫,保证安即可。” “太好了。”徐昭云拍手叫好,“我们现在就要出去。” “云儿,不许胡闹!”徐昭鸿厉声斥道,“陪你妹妹回院子好生歇着。” 是哦,妹妹刚才大哭了,得给她洗把脸,煮个鸡蛋敷敷眼睛。 徐悦兰乖巧地跟着二哥离开,心里笑开了花。就在刚刚,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五,看来二婶是恶魔值大户,每次和她有关都能多加。 跟着徐昭鸿也像二叔二婶告辞,他要去向祖父回说今日面圣的情况。 徐安然看着一脸不服气地妻子,叹了口气。明明以前她能将上下里外都打理妥善,谁也挑不出错来,为何就是对侄儿侄女这般苛刻,难道真就是为了梅儿的亲事? “娘说了,梅儿她们几个的亲事她会放在心上,绝不会委屈了她们,你别再处处为难兰儿。” “娘真这么说?”吴氏只听到前一句,老夫人豆蔻年华嫁给而立之年的国公爷,在男人们都在打仗的时候,她和其他的家眷被安置在隐秘之所一起保护,因此,如今京城排的上号的权贵之家她都熟识,甚至后宫的太妃娘娘也可以互称姐妹,有了老夫人出面,梅儿她们几个的良人定然既富且贵。 “娘亲口对我说的,岂会有假?”徐安然看妻子这般高兴,也不忍心在苛责,说到底,她也是为了儿女们。 “我们一家在京城安享富贵太平,都是托了大哥的福,你要记得这点,大哥一家好了,咱们一家才能好。” “行啦,我知道了,我也就是看不惯国公爷和老夫人,大房的一来就是心尖上的宝贝,随便说句话都喜到心坎里。咱们的孩子每天在他们跟前尽孝,也不见他们多喜欢。” “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娘不过是因着鸿儿他们少有回京,稀罕他们罢了。”徐安然宽慰妻子。 “成,我会改。”吴氏爽快地答应,一双眼笑盈盈地望着丈夫,“老爷一早辛苦了,妾身伺候您换衣。” 徐安然点头,在妻子伺候下换了常服,交代一声要去福寿堂,便出了门。 “夫人,何处管事还等着,可现在让他们进来?”姜嬷嬷进屋回道。适才见情况不对,她将何处管事和丫鬟们带出去了。 “让他们进来吧。”吴氏道。 姜嬷嬷领命出去。 吴氏端起丫鬟备好的茶水,轻撮一口。 老爷说得对,确实不该为难两个孩子。但在这之前,这两天被他们坑害的,得先找补回来。 护国公、卫国公、荣国公、安国公同为开国四大国公,前两者是武馆出身,后两者则是幕僚,属文官。林氏就出自荣国公府,现任荣国公的嫡亲二女儿。 前世徐悦兰和外祖家接触很少,盖因她入京便名声有损被禁足,随后二哥出事,她自责而封闭自己,及至皇位之争,荣国公扶持的是正统太子杨曜辉,护国公当时已由自己父亲继任,因她嫁了四皇子杨曜德,护国公府扶持四皇子。至太子被杀、四皇子登基,太子党被抄家灭族,荣国公府有开国功勋在,未被灭族,却也被贬为庶民,永不得入京。 换言之,这一次的拜访,对徐悦兰来说,才算第一次与自己外祖相见。 荣国公府大开中门,荣国公和夫人亲自到门口接着护国公一行,待入座,徐昭鸿三兄妹恭恭敬敬地在软垫上跪下,向外祖父和外祖母问安。 随后,又见了舅舅舅妈、表兄弟姊妹,和护国公府的简单不同,荣国公府可谓枝繁叶茂。嫡亲的有大舅舅、二舅舅和五舅舅三个,还有三舅舅和四舅舅两个庶出的,一共五个舅舅。舅舅们对应着五个舅妈,所幸姬妾不得见客,否则认舅妈更麻烦。舅妈多了,表兄弟姊妹也多,嫡出庶出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个。 徐悦兰随着大舅妈的介绍,一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喊过去,唯一用心记下的,只有大舅妈的长子,也就是荣国公府的嫡孙林云中。前世的他少有才名,以12岁稚龄夺得状元,被誉为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加之如玉面容、翩翩风采,成为京城姑娘的追捧对象。 第九章 傲娇表哥 () 徐悦竹就是这些姑娘中的其中一员,她想借着徐悦兰的关系与林云中亲近,时常对徐悦兰说些林云中的事迹,这才使得徐悦兰居于深宅也知林云中的情况。 在徐悦兰出嫁之时,林云中还没有娶妻,最终他娶了谁、那场皇位之争中他这位才华洋溢的状元郎扮演着什么角色,这些徐悦兰也都不知道了。 认亲的过程很简单,也很寻常,甚至有些制式。毕竟徐悦兰的娘是二姑娘,并不很受重视,加之徐悦兰是在边城出生的,徐昭鸿和徐昭云在离京之时也才4岁和1岁,对外祖家的唯一印象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收到的礼物。至于荣国公众人也是一样,自家的孩子数不过来,对孩子也没有特别的看重。 反而是护国公与荣国公,以及两位老夫人见面很激动,他们一文一武,结为亲家,本是可以多多走动的。偏生当今圣上有很重的疑心病,两人又都是开国功臣,反而不能过多接触。如今有孙子女做名头,老朋友相见,瞧着彼此都是发白齿摇、儿孙满堂,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老一辈的聚在一起话当年,年轻一辈的就被打发去花园玩耍。 徐昭鸿是这些孩子中的人气王,一则他年龄最大,比之荣国公府的长孙林云中足足大了4岁,二来他在边城长大,又是少年将军,在崇拜英雄的孩子中形象可说是十分高大。 而且他自己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个调皮一个捣蛋,他很擅长对付小孩子,不过半刻钟,所有孩子都以他马首是瞻,“鸿哥哥”长“鸿哥哥”短的,要听打仗故事,又要鸿哥哥带着玩打仗游戏。 徐悦兰见林云中并不在孩子群中,四周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水榭凉亭的红柱子后,露出的一截淡青衣角。 她循着湖上架起的木桥,穿过浓密宽大的莲叶,在靠近水榭时停下了脚步。 这样认真的读书,似乎不应该打扰。 可是……她很想认识这位少年天才。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科考,他将得到状元之位,届时再认识,就没有此时的纯粹了。 恩,表面上的纯粹,也是纯粹。 眼珠子一转,她决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开场。 摘下一个莲蓬,她踮起脚尖,偷偷摸摸地沿着小道来到凉亭之下,然后突然“咚”地大叫一声。 林云中身子一颤,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徐悦兰乐得“哈哈”大笑。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一。 “请你吃莲子。”在他发火之前,徐悦兰一脸无辜地高高举起手中的莲蓬。 林云中俯视着今天才认识的表妹,她就小了他一岁而已,居然能干出这么幼稚的偷摸吓人的事情。果然如之前听闻的,这就是一个在边城长大的野孩子。 他拾起书,不理会徐悦兰,继续阅读。 啧,不理她呢。 徐悦兰眼珠子转了转,上到凉亭,很自觉地坐到林云中旁边的美人靠上。 “我听娘提过,你叫林云中是吧?云中云中,彩云之中吗?你说我是叫你云表哥还是中表哥,云表哥的话,竹儿妹妹她们叫我二哥云哥哥,这容易弄混。中表哥的话又挺奇怪的,总觉得还应该有上表哥和下表哥,上中下嘛,得要齐。或者叫你大表哥,但是可是还有很多表哥都是加名字叫的,只你一个叫大表哥也很奇怪,就好像你特别……” “你娘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意打扰别人的清静?”林云中实在受不了这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表妹,他耳朵里绕着的都是她的声音,完没法看书。 “有啊。”徐悦兰朝他甜甜一笑,“可是你不是别人,你是表哥。而且称呼这是大事,关系到下一次见到我能否有礼貌的对你打招呼。” “只要不是你自己,就是别人。”林云中面无表情,“还有,再见我完不介意你不打招呼,我们可以当彼此都不认识。” “你不早说?刚刚你就不应该来见我们嘛。”徐悦兰翻了个白眼,剥开莲蓬,“现在大舅妈都给我们彼此介绍认识了,你现在才说让我当不认识你,怎么可能?绝对会被长辈骂的。” 将莲子递给他,“吃吗?” 林云中的反应是不理她,拿起书继续看。 徐悦兰爆开莲子,剔除莲芯,他不吃没关系,她自己吃。 “好甜,真不错。”她还不忘夸奖,“此情此景,必须得高歌一曲才不辜负这美味的莲子。” 说唱就唱,徐悦兰咳了咳,轻轻嗓子,随即高声唱起来。 悦兰喜采莲,莲子蜜蜜甜。采莲莲叶间,采莲忽而东,采莲忽而西,采莲忽而南,采莲忽而北。无论东西和南北,莲子蜜蜜甜。 随着她的歌声,林云中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待她唱完,他也毫不客气地讽刺。 “一曲江南高雅脱俗,被你改成这般庸俗的吃食,简直是暴殄天物。” “上中下表哥,别说得你不吃不喝世俗的食物,餐风饮露的仙人一般。”徐悦兰不客气地怼,这位天才是真的天才,她决定不和他结交,要把他当做积累恶魔值的对象。 哼! 林云中噎住了,他不止要吃世俗的食物,他还挺在乎口腹之欲的,每餐必求精致美味。 徐悦兰窃笑,恶魔值又加了一点。 “兰儿表姐喜欢莲子吗?”突然的声音加入,是听见她歌声而来的众人。 “莲子很好吃。”徐悦兰道。 “我这就让下人备小舟,咱们可以在湖上泛舟采莲。” “不了,我们也该去寻祖父母,告辞离开了。”徐昭鸿道。 “鸿哥哥要走吗?可以在府里多住几天,我们还想听鸿哥哥说故事呢。”一个表弟挽留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出言要鸿哥哥留下。 “后日我就要回边城,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待下次你们到边城来,鸿哥哥再给你们说故事。”徐昭鸿道。 孩子们垮下脸,正要再留,却看见自家大哥乌沉沉的脸,当下脖子一缩,不敢再吱声。 徐昭鸿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林云中,牵起自家妹妹。 “兰儿,走吧。” 徐悦兰点头,但她临走之前,将最后一颗莲子丢到了林云中的书上。 凉亭里恢复宁静,林云中拾起书上的莲子,看着众人消失的方向。 这个表妹很聒噪,令人厌烦,但是和她斗嘴的感觉还不错,而且…… 他将莲子剥开,学她剔除莲芯……确实很好吃,清淡的甜、清淡的香。 下次她再来,就请她采莲子吧。 第十章 闲王~闲王1 () 第二日就要离开京城,徐昭鸿利用一天时间去看望同在京城的同袍家属,给他们送了些米面肉蔬和银钱。徐昭云和徐悦兰也得到允许,有了半天的逛街权力。 除了吴氏安排的四个护卫,徐悦兰带了绿书和绿芳,绿苑沉稳、秦嬷嬷老道,留她两个看着院子。徐昭云则带了自己的小厮十月,主子和下人一样爱玩爱闹。 马车将两人送到集市入口,徐昭云喜热闹,首先就要往人堆里钻。徐悦兰怕放他一个人,他往哪里她也就跟到哪里。 那是一个拳师,在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过后,毫不意外地推销起“祖传”跌打损伤药。 “那汉子,你说你这药可续骨生肌,本王不信!你若是将你自己骨头打断,用这药便可接上,本王赏你五百两银子,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听到这个声音,徐悦兰不受控制地苍白了脸。她永生都记得这个声音,记得它主人的脸,就是这个人,在前世指挥手下将二哥推下曲池。 皇八子,闲王杨曜昌。 “你不动手,本王替你动。”杨曜昌一挥手,后面几个带刀侍卫立即上前。 “慢着!” 一声大喝,徐悦兰从前世的恐惧中惊醒,就见自家最爱打抱不平的二哥已经出声上前。 “人家好好地在此卖艺,你要买便买,不买就走,何必这么为难人,他又没有逼着你买。” “小子,你哪家的?知不知道本王是谁?”闲王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第一次碰上一个敢当面骂他的。 “我是……” “我们是谁不重要,你是什么王我们也不关心。”徐悦兰拉住自家哥哥,“这天下是你家的天下,子民是你家的子民,你就是要他死他也不敢活,何况只是打断条腿。” “妹妹!”听见妹妹的话,徐昭云不敢置信地惊呼,“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就算是个王爷,也不能随便打断别人的腿。” “哥,曹孟德割发代首就是可以被吹嘘几千年的严于律己的典范,可这若换了是个小兵犯错呢?绝对是被斩首的,这还能说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倒是给我说说,历朝历代,有哪个天子犯了法与庶民同罪了?”徐悦兰没好气地道,“走,跟我回府去,没有我陪着,以后不许你出府。” 说着,她拉着哥哥就要走。 “慢着,你这贼丫头,你是在变着法子骂我。”闲王挡住去路。 “我教我哥哥。”徐悦兰眼睛看着旁边,就是不看他。 “你看着本王说话。” “小女子担心冒犯到您,还是不看的好。” “本王赦你无罪。” 徐昭云越看越不对劲。这王爷,是要为难自己妹妹了。当下,对妹妹的些微怨言飞到九霄云外,一个侧身就挡在妹妹面前。 “不用你赦,我妹妹不想看你。” 徐悦兰扶额哀叹。我的好二哥,不用这么耿直吧。 “大胆!本王要她看她就得看!” 这一声大喝,徐悦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和前世多么相似,同样是惹怒了这位横行无忌的王爷。这里没湖,可惹怒他的结果焉知不会同前世一样。 “我看。” 电光火石之间,徐悦兰推开二哥,直直的瞪着闲王。 “我看了。” 闲王无趣地看着以为有趣的小丫头眼里的恐惧。这也是个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的,没意思。 “妹妹!”被推开的徐昭云喊道,他差点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站稳,第一时间是跑回妹妹身边,“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许欺负我妹妹。” 无趣的眼里再次闪现光亮。 兄妹情呀,真是稀奇。 “被你耽搁,本王的乐子跑了。”他说的,是已经溜走的拳师,着急到摆在地上的药罐子都没有收走。 “你便自断双臂,敷上那药。”他指着拳师留下的伤药。“你的双臂若能痊愈,本王就不再为难你们,还将那五百两银子赏给你。”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这拳师都能把药随地扔了,可见药效不行,徐昭云若当真自断双臂,那双臂只怕就是永生断了。 “我好好的干嘛自断双臂,我又不蠢?”徐昭云嗤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干嘛总要人断手断腿的?你要真想看断手断腿,去战场啊,那里断手断腿的多,断首的也不少,随你看个够,还能杀狄戎、保家卫国、报效朝廷。” 徐悦兰忍不住给自己二哥拍拍手,这番话说得真好。 “你上过战场?”闲王更感兴趣了,他喜的舞刀弄枪,厌的是四书五经,崇拜的是铁剑金甲、杀敌制胜马上英雄。 “我没上过战场,我爹和大哥都是将军,他们上过战场,给我讲过很多战争的事。” “你爹和大哥?” “哥,我想回去了。” 徐悦兰扯着二哥的衣袖,可惜徐昭云最骄傲的便是自己的爹和大哥,况且刚才还趾高气扬的王爷现下一副好奇的样子,他更觉骄傲,随手拉着妹妹便继续对闲王吹嘘。 “我爹是大将军,哥哥是都统,他们在边城打狄戎,为皇上守住国门。” “边城?你是护国公家的,你是徐昭云!”闲王早将朝中的武将家底摸透,当下立即猜到两人身份,“你叫她妹妹,你就是徐家那个没人见过的兰姑娘?” “没错,你知道我们?”徐昭云呵呵傻笑,心道自己的名气挺大诶。 “我当然听过。昨日徐都统入宫,我本想找他聊一聊边城的事,可他说回府有急事,今日我便是出宫来寻他的,门房又说他出去了。”也是因为这样,他闷闷不乐,瞧那拳师口出狂言,忍不住就要拿他撒气。 “昨日我们去外祖父家拜访,大哥才赶早回来。今日大哥去拜访同袍的家人,他说大家都是生死兄弟,好多人有十几年没见过家人了,他难得回京一趟,定要去帮着看看家里。”徐昭云道。 “原来如此。他什么时候回府?我去府上等着他。” “大哥没说。” “那他去了哪里?你带我去找他。” “这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闲王不耐烦了。 “大哥去拜访同袍的家人了。”徐昭云耸耸肩,说出一句让闲王想拔了他she头的话。 “你没别的词说了?” “我就只知道这个,当然没别的了。” “!你算什么弟弟,连自己大哥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去……” “拜访军中同袍的家人了嘛。”闲王没好气地替他说完未尽的话语。 第十一章 闲王~闲王2 () “算了,我带你们玩吧,这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没人比我更清楚。”闲王道,“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大哥就是我大哥,知不知道?你得引荐你大哥给我认识。” “成,没问题。”徐昭云就是个没心眼、粗神经的,别人一释出善意,他便立即忘了先前的冲突,真和人称兄道弟了。 “我和妹妹要给爹娘买礼物,京城里有什么特别的,你给我们出出主意。” “给徐大将军和夫人买?”闲王兴奋了,“没问题,本王绝对带你们买到最合适的礼物。” 两人搭肩朝前走,互述了年龄,你叫我云哥,我叫你昌弟,真成好兄弟了。 徐悦兰愣愣地看着两人,此时的闲王和前世那个重合、又分开,他们面容一样,声音一样,连生气的表情语调都部一样,可是这个闲王,他完没有杀意,这人,真是前世那个冷酷地命令下属将二哥丢进湖里的闲王? “兰妹妹,快点,跟上。”闲王招呼徐悦兰。 “兰妹妹,快点跟上。”徐昭云乐呵呵地重复。 徐悦兰微微一笑。闲王若真是和二哥成了好兄弟,就不会命人淹死二哥,这是一件好事,她该乐见其成才是。 闲王带两兄妹去的是一家名为“兵者”的兵器铺子。他显然是这家铺子的常客,熟门熟路地进去,不等掌柜就自己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架子上的各种刀枪剑戟。 徐昭云听得津津有味,对闲王的印象大好,但说起选礼物来,就纠结了。 如果是他自己选兵器,须臾间他已经能挑出十几个来,可是给爹选兵器就麻烦了。爹惯于使剑,有自己的佩剑,送他别的不实用,用剑的话他也不会用,不能上阵杀敌是对剑的侮辱。 徐悦兰并没有听闲王的介绍,而是自己四下观看陈列的兵器。她虽然告诉自己让二哥和闲王交朋友有益,但闲王毕竟是造成她前世悲剧人生的重要推手,她无法心平气和地与之相处。 掌柜是一个年岁挺大的老人,见徐悦兰在一柄匕首面前站了许久,特地过来。 “小姑娘可是喜欢这短剑?” 徐悦兰出身武将之家,又是受宠的小女儿,在十岁之前,她从不曾如一般权贵小姐一样养在深闺、学礼学琴棋书画,而是在两个兄长带着满边城疯跑玩耍。对于骑射,她也是喜欢的,甚至她的骑术还得了爹的夸奖,可是…… 她摇摇头,抛开前世的记忆。 “我想看看。” 掌柜将短剑取出,徐悦兰拿在手里,这剑长度不足一尺,宽却比一般剑要宽一些,出乎意料的轻巧。拔出剑来,剑身饰有菱格纹路,寒光凌冽、锋芒逼人。 “姑娘可试按一下剑鞘上的圆形机关。”掌柜道。 徐悦兰依言而行,只听“嗑”的一声,那剑居然从中间弹出一柄更小的短剑。 “此剑乃是一雄一雌的鸳鸯剑。”掌柜道,“据闻是百年前一位铸剑大师铸造的与其妻的定情之剑,短剑藏于长剑中,两剑可分可合。据闻当时这位大师也是武林高手,创造了一套鸳鸯剑法,可惜剑法已经流失,只剩下这两柄剑。” 徐悦兰越听越是心动,这就是她想找的礼物啊。不再贵重或是华丽,而是其中蕴藏的深沉意义。 “兰妹妹真有眼光,这对鸳鸯剑送给徐将军夫妇,再适合不过了。”闲王道。 徐悦兰不理会他,对掌柜道:“帮我包起来。” “兰妹妹可有喜爱的兵器,本王送你。”闲王继续道。 “我妹妹喜欢的是骑射,最想要的是属于自己的马,可惜我娘不同意。”徐昭云道。 徐悦兰白了二哥一眼,他的嘴巴是不是长太大了?这才多久,和人称兄道弟不说,还把自己妹妹的事都能随便说。 徐昭云笑哈哈地揉揉妹妹的脑袋,“昌弟可是闲王,他若是送你马,不管是娘还是祖父母,都不能拒绝了。” “云哥这话说的是,皇子的身份很好用。”闲王不以为忤,反而很赞同,“这样,礼物已经选好了,咱们这就去马场,兰妹妹亲自选一匹马。” “行啊,说走就走。” “走。”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亲兄弟一般挽着手出了店。 徐悦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如果她没听错,是她要选马吧? 掌柜已经将鸳鸯剑装在木盒里,徐悦兰结了账。 “姑娘,咱们真要去那马场吗?二夫人定了在午膳前要回府的。”绿书低声道。 徐悦兰无奈地叹气,指着前面两个人,“现在这情况,由不得我们拒绝。” 话是这么说,也不能给二婶机会处罚自己。徐悦兰沉吟,皇子龙孙的身份好用是吧?那就借来一用吧。 “二哥,王爷,请等一下。”她叫住两人,“王爷,我二婶让我们兄妹在午膳之前得回家,为防家里人担心,还请王爷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和我的丫鬟一起回去送个信,也防止家里人担心。” “兰妹妹考虑的周到。”闲王欣然同意,立即便吩咐了自己的一个侍卫和绿芳一起去护国公府送信,吴氏安排的几个护卫也一并打发回去。 毕竟有闲王的宫廷侍卫在,用不着他们的保护。 闲王所谓的马场在城外三里处,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马场名为滕欢,与主要培育训练战马的边城马场不同,这里的马场主要为京城的贵人服务,马儿矮小却身材比例极佳,性格十分温驯,适合出游。 滕欢马场旁边,还有一座名为腾跃的马场。同样为贵人服务,腾跃马场是高大俊逸的关外骏马,马儿性格相对滕欢马场的也要高傲不训,跑马场内设置的也是各种障碍和箭靶。这是专为精于骑射之人设置的马场。 两座马场均是开元2年所建,距今已17年。场主姓沈,在当时万业萧条、百废待兴之际,建起这么两座纯为贵人游玩的马场,很多人说他疯了,可是17年过去,这两座马场不但赚得盆满钵满,关键这场主与各权贵之家还都熟识,地位非一般商人能比。 路上,闲王将两座马场向兄妹俩都介绍了,到了地头,他们直奔腾跃马场而去。 第十二章 闲王~闲王3 () 马场内有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年岁比闲王大一些,见到马场主领着闲王等人进来,两个人一起策马过来,翻身下马的姿势利落而帅气。 这两人是闲王的熟识,平王世子杨曜景和卫国公世子傅唯笙。加上今天不在的安国公世子范槐谷,与闲王四人是京城百姓封的四大霸王。 大家互通了姓名,两个世子看徐家兄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傅唯笙,卫国公与护国公同为开国四国公之一,但在天下安定之后,卫国公便上缴了兵权,在更重实权而非虚名的京城,卫国公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三品小官,他一个国公世子说得好听,其实就是闲王身边的小跟班。 “徐大将军和徐都统的英勇我等早就有耳闻,今日见到云弟和兰妹妹,可谓三生有幸。”平王世子道。 “徐家一门名将,就是兰妹妹也是精于骑射,今日前来,便是要为兰妹妹选一匹骏马,作为咱的见面礼。”闲王笑道。 “兰妹妹也精于骑射?”傅唯笙奇道,“太难得了,在下定要见识见识,还盼兰妹妹不吝赐教。” 徐悦兰看着旁边马厩里一匹匹丰神俊朗的马儿,心里着实激动。对于其他人而言,她只是月余不曾骑马,可对她来说,骑马是前世的事情,是十岁到二十六岁,漫长的十六年。 她都快忘了,自己曾身怀精湛的马术,还有爹手把手教导着练出来的箭法。 “我已经许久未骑马射箭。”她盯着自己的双手,鼻子酸酸涩涩的,对前世的自己感到羞愧。 “妹妹不必谦虚,只是个游戏。”徐昭云乐于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妹妹有多厉害。 “取弓箭来。”闲王吩咐。 取弓箭的间隙,沈场主亲自带着几人去挑选马匹。 徐悦兰看着一匹匹高大的马儿,在它们面前自己显得特别藐小,可是听着它们的嘶鸣,又觉得特别的亲切。 她取了一些切成颗粒的胡萝卜放在手心,一匹一匹马儿看过去,最后,在一匹浑身漆黑、四蹄火红的马儿前站住。她伸出手,那马儿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过来,吃了她手里的胡萝卜。 她抱住马脸,那上面有一双带着一丝怯意的澄净双眼。红与黑已经矛盾,这般高大的马儿又有着一双胆怯的眼,她仿佛看见了自己。 她心心念念改变过去、改变自己,但她在努力找回勇敢的同时,前世那个胆怯的自己依然还在。 如同这匹马儿,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这匹马名为墨炎,姑娘确定选它吗?”沈场主问。 “这匹马有什么问题吗?”徐昭云问。 “在各种训练中,速度、敏捷度、配合度等等,它都不及格,只是一身皮毛好看而已。”沈场主道。 “我就要它。”徐悦兰摸着马儿,还和它蹭蹭脸,一人一马似乎就别重逢的朋友一般亲热。 沈场主笑了,“兴许它的主人就得是徐姑娘呢。” 这时,弓箭也已送到。徐悦兰亲自将墨炎拉出马厩,亲自为它装上鞍缰。她穿上马场特制的软甲,背上箭筒,手拿长弓,单脚踩上马镫,一个借力翻身上马。 一手缰绳一手弓,从上俯视着望着她的几人,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促使她轻抖缰绳,驱动马儿小步慢跑,再加快、加快、加快,变成如同疾风一般的快跑。 她稳稳坐于鞍上,随着马儿的跑动身体起起伏伏。她的双眼如鹰般牢牢锁住前方的障碍物,在临近时轻夹马腹,马儿腾身跃起,成功跳过。接着是深坑、绳索、木板等各种障碍物,他们都成功跳过。 场边传来闲王等人的叫好声,在她耳边如同风声一般没有丝毫波澜。又是一个障碍物,这一次,她在马儿腾空的瞬间,拉弓引箭,在马儿落地的同时,那支利箭已稳稳插在靶心。 在疾驰的马背上连射三箭,箭箭命中靶心。 当她勒马停下,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双眼晶亮。 没人知道此时她内心有多激动,她是护国公徐家的女儿,是马背上的英雄,不是躲避在深闺的怨女。 一番夸奖自是不必说,徐悦兰的完美“演出”激起了在场所有男人的雄心斗志,没道理他们不如一个小姑娘啊。尤其傅唯笙心里更是愤恨,这仿佛就是在说卫国公府弱于护国公府是应该的,毕竟他这个世子,还比不上别人家的小姑娘。 可惜越忙越乱,马儿也感受到他的急躁,就在他也像徐悦兰一样在疾驰的马背上射箭之时,马儿跃起,他重重地摔下马背,那支箭也脱离本来的线路,冷不丁地朝围观众人射来,对准的,正是闲王。 千钧一发之际,徐昭云一个旋身将闲王扑倒,那支箭坎坎从他背上射过,“咚”地一声刺入身后的木头柱子。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沈场主大喊一声,才扶闲王的扶闲王,看傅唯笙的看傅唯笙。 徐悦兰惊恐地盯着徐昭云,一双小手将他看了正面翻背面,上上下下仔细摸索,嘴里还不停问着“有没有伤着?有没有伤着?” 这才回京的第三天呀,就遭遇这种生死瞬间,果然,不管是不是闲王动手,只要和闲王待在一起二哥就危险。 徐昭云很尴尬,又不忍心组织明显吓坏了的妹妹,只能对着其他人呵呵傻笑,安抚妹妹自己没事。 傅唯笙那一摔,幸而有软甲护着,又因为是侧摔避免了马儿的踩踏,经过马场大夫检查没有大碍,不过他也吓得面色惨白,向闲王告罪之后,被下人送回府去了。 经此一事,其他人也没有了骑马的兴致。 “云哥和兰妹妹依然坐我的马车回去,堂兄呢?和我们一起吗?”闲王道。 “不用,我有墨炎,我和哥哥骑墨炎回去。”徐悦兰道,从现在开始,要远离闲王以保安。 几人愣了下,还是徐昭云自以为理解妹妹的意思。 “墨炎和妹妹配合这么好,又是妹妹自己的第一匹马,迫不及待就要骑它回去了。” “原来如此。”闲王大笑,“今日天气正好,确实适合骑马出游。沈场主,将本王的马备好,本王也要骑马回京。” 徐悦兰沉了脸,这和一起坐马车回去有区别吗?没区别! 再反对就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了,徐悦兰只能接受大家一起骑马回去。 第十三章 闲王~闲王4 () 一路上,三个少年说说笑笑,先谈马场的马,再延伸到本国各地乃至外族的马,又从马谈到兵法,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语言。 徐悦兰靠在二哥胸口,低头沉默地听着。 今天的事真的把她吓到了,在惊吓过后,她甚至产生了想要先动手杀了闲王的冲动。如果二哥一定会因他而死,那就让他先死。 这令她惊出了一声冷汗。 无辜之人不可辱不可欺更不可杀,这是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今世的闲王对他们兄妹没有任何失礼之处,反而还客气得很,她却想为了前世的事情杀了他。这样的她,和前世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伤害别人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竟是成了自己最仇恨的那种人了吗? “妹妹别怕,哥哥没事,好着呢。” 耳边传来二哥轻柔的声音,打从出生起他就没这么温柔的说过话,从来都是如他初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一般嘹亮。 徐悦兰抬头瞪了他一眼。 “你害我担心了,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失态,回去我要跟大哥告你的状。”她故意嘟嘴,假装生气。 “别呀妹妹,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让祖父母禁我足的。”徐昭云慌了。 “云哥救了本王一命,兰妹妹关心哥哥,这都是大好事,本王正准备见了护国公,要同他说道呢。”闲王插嘴。 “我也一起去,我对徐都统亦是神往多时了。”平王世子道。 “别呀,你们要说可以,等我大哥走了,你们要同祖父说还是同谁说都行,就是别同我大哥说。”徐昭云急得摆手,缰绳晃来荡去,引得马儿打了一个响鼻摇了摇头。 “他们不说我也会说,你等着被大哥罚吧。”徐悦兰傲娇道。 徐昭云叹了口气,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一。 “云哥为何如此怕徐都统知晓?”闲王问。 徐昭云哀怨地瞥了他一眼,“我们家妹妹是最贵重的宝贝,每次不管我做什么,只要妹妹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爹和大哥就会罚我。” “可这次是好事。” “一样。”徐昭云摆摆手,“我大哥要是打我打得狠了,你们得帮我……对了,有祖父祖母在嘛,我大哥要是打我,你们就帮我在祖父祖母面前多说些好话,让祖父祖母去管大哥。” 他自以为找到一个好法子,一扫之前的烦闷,又恢复乐呵呵。 徐悦兰撇他一眼,真是个傻哥哥!大哥若存心罚他,祖父祖母岂会拂了嫡长孙的颜面?关键的,还不得看她在大哥面前怎么说。 护国公府内,听闻闲王到,护国公赶紧带着儿孙来迎接,堪堪在回廊处接到。 “王爷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闲王赶紧扶起护国公,“老国公多礼了,本王今日是到朋友家做客,大家尽可随意,别把我当王爷。” “王爷言下之意是?”去马场的事只有吴氏知道,护国公还不知道呢。 闲王笑着将发生冲突、相约去马场以及突发意外说了,末了取笑道:“云哥担心回来老国公惩罚他,加之本王与平王世子亦对徐都统仰慕已久,故同来府上,一则为云哥作保,他今日做了件英雄无比的事情,还请老国公不要罚他。二则也是来见见徐都统,向他讨教兵法。” 护国公撇了一眼低头状似反省的两兄妹,笑道:“诚如王爷所言,这是一件英雄无比的事情,老夫怎会罚他呢?” 他亲自牵了徐昭云的手,摸摸徐悦兰的头,“老夫今日才知兰儿骑术精湛,不愧是我徐家的女儿。” 徐悦兰向祖父笑了笑,果然同样一个人、同样一件事,初始印象不同,看法也不同。在前世对于自己精于骑射,祖父和祖母的反应是太凶悍,不是大家小姐所为。 “老国公好福气,儿孙都不负您开国第一将之名。”闲王赞道。 “王爷过奖了,过奖了。”开国公嘴上谦虚着,却是乐得哈哈大笑。 “老国公,怎不见徐都统?” “鸿儿今晨去拜会同袍的亲人,还没有回来。”护国公道,“王爷和世子随老夫到花厅坐坐,今晚就在府里用些粗茶淡饭,王爷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闲王大喜。 几个男人移步花厅,徐悦兰这个女孩自然不能跟着去了,在老夫人示意下,她带着丫鬟回了幽兰院。 “姑娘。”秦嬷嬷喜盈盈地迎出来,“老奴听闻姑娘和少爷随闲王殿下去了城外马场,闲王殿下还到了府上做客,可是真的?” “是真的,他们就在花厅呢。”徐悦兰道。 “太好了!” 秦嬷嬷的欢喜令徐悦兰不解,“嬷嬷很开心?” 秦嬷嬷笑道:“夫人最担心的就是姑娘到了京城,有梅竹菊三位小姐的美名在前,姑娘名声不显,日后没有好的权贵之家上门提亲。如今姑娘得老国公老夫人爱重,又结交了闲王殿下,未来的夫家定非寻常人能比,夫人可对姑娘得未来放心了。” 徐悦兰知道娘送自己到京城是方便以后嫁人,二哥也是回来磨磨性子,也是怕她一个人在京城里孤单无助,有二哥在自己可以有个依靠。 不过说到嫁人,她如今十岁,记得前世因为她名声太差,直到16岁及笄了都还没有像样的人家上门提亲。本以为要投身青灯古佛了,皇上却突然为自己和四皇子指婚,并在圣旨下达之后一个月就成亲。 16岁,距今还有六年,她倒是忘了这事。不,应该说她就没想过这一世自己还会嫁人。 “姑娘,姑娘。” 耳边听见秦嬷嬷的喊声,徐悦兰回过神,“嬷嬷,如今我才十岁,相看、定亲、嫁人都还有好几年,以后切不可再说这些话,知道的是娘亲的一片爱女之心,不知道还道我想利用闲王拉台名声呢。” 秦嬷嬷是个老人,见识广,一听心中便是凛然。 “老奴知错,以后不敢再说这话。” 徐悦兰拍拍她的手,“嬷嬷不必自责,以后注意点就是。” “是,老奴知晓了。”秦嬷嬷躬身回答。 到了京城,兰姑娘仿佛瞬间长大成熟了,夫人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第十四章 设计徐悦梅 () 在丫鬟服侍下换了家居的衣衫,徐悦兰从绿书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平王妃曾透露过迎徐悦梅为世子妃的意思。 “你从何得知这个消息?”徐悦兰将其他人打发出去,独留下绿书问道。 “是二夫人与梅姑娘说话,被丫头听见传出来的。” 徐悦兰凝眉,平王世子年已14,确实该定亲了。可按理说,平王爷乃当今圣上同母亲弟,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迎一个旁支的小姐为世子妃。这会不会是二婶的计谋,故意要引我出手? 徐悦兰很犹豫,这事若是真的,会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回报前世二婶对自己名声的“恩情”,可若是假的……二婶就必有后手,自己兴许就会同前世一样…… 思来想去,徐悦兰依然不能放过这次的好机会。 “绿书,去通知小厨房,我要做桂花酒酿圆子,让她们把材料准备好。另外去瞧瞧几个二等丫鬟,谁手里的玉佩最多,让她待会儿来小厨房给我打下手。” 绿书应声出去,稍后她进来,告知徐悦兰小厨房已经备好材料,而二等丫鬟中依然是棉生手里有三块玉佩,还是她打下手。 桂花酒酿圆子是很简单的甜品,却是三兄妹每次得到夸奖之后都会获得的娘亲亲手做的奖品。 从揉面到最后盛装,部由徐悦兰自己亲手做,一步步做下来,汗水湿透了轻薄的夏衫,不过最后看着圆圆白白的圆子点缀着金黄的桂花瓣,淡雅的甜香飘散在空气中,一切就都有了回报。 “姑娘,奴婢去取食盒,为贵客们送去。”棉生道。 “别,这是给二少爷做的,放在这里便是。”徐悦兰道。 这时,绿苑已经备好热水,徐悦兰点名棉生同几个绿一起服侍自己洗浴,换上熏有兰花香的干净衣衫。 再次恢复一身清爽与馨香,徐悦兰心情很好地坐在窗前看书。 秦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进来,说老夫人请兰姑娘过去。 徐悦兰笑着答应,头发湿着也不管了,让绿芳给自己随意用丝带绑了两个辫子,就带着绿苑随那小丫鬟去了福寿堂。 进到堂内,第一眼便见到吴氏和徐悦梅跪在当中。徐悦兰快步上前,跪在徐悦梅旁边。 “兰儿,你为何而跪?”老夫人厉声道。 徐悦兰摇头,“兰儿不知,但二婶和梅姐姐都跪着,祖母又特地命人将兰儿叫来,想来兰儿也有错处,便自行跪着听祖母训示。” “你可是做了桂花酒酿圆子要送予闲王与平王世子?” “我是做了桂花酒酿圆子,可是不是给闲王和平王世子,是给二哥的。我们在边城的时候,每次得爹娘奖赏,娘都会亲手为我们做桂花酒酿圆子。这次在京城,娘不在,我便想由我来做,作为二哥不畏危险、勇于出手救了闲王的奖励。”徐悦兰老老实实地道。 “你骗人,你明明是想借着送桂花酒酿圆子的机会去亲近闲王和平王世子。”徐悦梅叫道。 徐悦兰皱眉,“梅姐姐,你一定是误会了,桂花酒酿圆子是给二哥做的,现在就放在幽兰院的小厨房里,我想着等晚上闲王他们走了,再送去给二哥的。” “你骗人!” “我没有,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我干嘛骗你?” “你肯定是听说了平王妃有意提亲,故意想令我在世子面前丢脸,你就可以……” “够了!”老夫人突然一声暴喝,“这事我会查证。徐家是从战火中用命打出来的荣耀,你们姊妹兄弟之间当珍惜如今的富贵,彼此团结友爱,若是我查出有人暗中下黑手,还利用到了皇家人,就别怪我这做祖母的心狠。” 徐悦梅身子颤了一下,低下了头。 吴氏抱着女儿,一个字也不敢吭。 徐悦兰则是眉头微蹙,一副茫然不解又似有所悟的样子。 稍后,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进来。 “如何?”老夫人问。 “奴婢问了从边城回来的下人,大夫人确实每次都亲自给少爷小姐们做桂花酒酿圆子作为奖赏。小厨房的人说,兰姑娘在做好桂花酒酿圆子之后,那叫棉生的丫鬟还曾提议取食盒给闲王和平王世子送去,但兰姑娘拒绝了,称这是给云少爷做的。兰姑娘在做好桂花酒酿圆子之后,便没有再离开院子。” 吴氏和徐悦梅惊恐地瞪着徐悦兰,身子都软了。 老夫人点头,“梅丫头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兰姑娘身边那叫棉生的丫头传出去的。奴婢查到这棉生在几个二等丫鬟中玉佩最多,兰姑娘便让她给自己打下手,谁知这丫鬟自以为聪明地揣测兰姑娘的意思,这才传出兰姑娘要送桂花酒酿圆子给闲王和平王世子的消息。” 兰夫人瞪了一眼吴氏母女,看向徐悦兰的时候目光已经温和慈爱。 “兰儿,起来吧,来祖母身边坐。” “是,祖母。”徐悦兰在绿苑扶持下站起,跪太久,她双腿都麻了。 在老夫人身边坐下,绿苑立即贴身地半蹲下,替她按揉双腿。 老夫人亲自牵了徐悦兰的手。 “兰儿,祖母误会你了,不会怪责祖母吧?” 徐悦兰当然是摇头,“兰儿不会。” “好孩子。”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看向吴氏母女的眼神再次凌厉,“心中有佛,万物皆佛,你们母女是心中有魔,万物皆魔!梅丫头禁足一月,罚抄女诫五百遍。吴氏教女无方,罚抄女诫一百遍。再有下次,你们母女就去家庙好好反省反省。” 吴氏母女不敢有怨言,低头认罚。 “至于那叫棉生的,随意揣测主子,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老夫人说完,看吴氏母女还跪着,冷冷地道:“还不下去领罚?” “是,是。”母女俩赶紧答应着,在下人的扶助下退了出去。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五十。 五十?徐悦兰脑中嗡地一下,她之前总的还没有五十吧。不过这恶魔值究竟有什么用处,不会就是时不时脑袋里“叮”一下? 第十五章 尘埃暂定 () 其他人走后,老夫人面色沉凝,沉默着坐着。徐悦兰也沉默地陪着,只紧紧握着祖母的手。 好半晌之后,老夫人才勉强笑了,“兰儿,你定然奇怪今日为何如此吧。” “祖母若是伤怀,这事就此打住,不说也罢。” “好孩子。”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愈发柔和,“你这位好二婶和好姐姐,自以为得了平王妃的青眼,又因闲王和平王世子随你们兄妹回府,便揣测你有抢夺平王世子妃的意图,装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花厅送茶点,丢尽护国公府的颜面。” 原来绿书说的是真的。徐悦兰心忖。 “至于那棉生,这是个不安生的,既然你本就没打算用这取得玉佩最多的人,祖母便替你打发了她,在以后,对这些不熟的丫鬟,也得防着点。”老夫人叹了口气,“在边城,你娘治下的下人你可以信任,可在京城,除了你二叔一家,还有许多人也盯着咱们护国公府,说话做事都得多留一个心眼。” 徐悦兰心中一凛,祖母的意思,护国公府里还有京城别的人的探子之类的?她的眼睛只盯着二叔一家,太过狭小! “祖母,孙女会多多注意着。”徐悦兰乖巧地点头,眼神中有十岁孩子的澄净,也多了一丝坚决。 老夫人欣慰地点头,“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别怪你二婶和梅姐姐,她们也只是想得太浅、患得患失,没有坏心思,这些年你二叔二婶在京,府里里里外外多亏了他们打点,你爹才能安心在边城,这是他们的功劳,不能忘。” 徐悦兰还是点头,小猫咪一般抱着老夫人的手臂蹭了蹭。 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回院子去吧,稍晚把那桂花酒酿圆子给祖母也送一碗,祖母想尝尝你的手艺。” “是,孙女告退。” 幽兰院内,秦嬷嬷等人正惶惶不安,见到徐悦兰回来,完好无损、面带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姑娘,你走之后,桂嬷嬷来了院子,问了桂花酒酿圆子的事情,末了还带走了棉生。”秦嬷嬷道。 “这些事我已经知道了,棉生犯了错,已经被撵了出去。”徐悦兰道,“嬷嬷把剩下那三个二等丫鬟叫进来,我有话说。” 稍后,三人进来。 圆圆脸的是小红,细眉细眼的是菱角,一脸和气笑容的是蕉叶。小红和菱角的玉佩都以二十两银子卖给了棉生,只有蕉叶还留有一块玉佩。 这大丫鬟,自然就是蕉叶了,为了和三个绿配合,徐悦兰给她改了个名字,称为绿蕉。 事后,徐悦兰问了绿蕉为何她的玉佩没有卖。 绿蕉道大丫鬟的月例比二等丫鬟多450个铜板,一年就是5400个铜板,单就月例而言,每年就多了5两多银子,换言之,只需要三年多四年,做大丫鬟就可以赚回这二十两银子,这还是没有计算姑娘打赏银子的情况。 再则,她不是家生子,签的是活契,待过几年攒够了赎身银子,她便可以回家去嫁人。权贵之家的大丫鬟出去,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多得是有家底的人家求娶,这是二等丫鬟完不能比的。 徐悦兰目瞪口呆,绿蕉对于优劣的判断令她惊叹。 晚些时候,徐昭鸿回府来,和闲王、平王世子聊了几场惊险的战役,说了些兵法,他们心满意足地告辞。 待得兄弟俩回了勤学阁,下人送上桂花酒酿圆子,徐昭鸿的眼里立即有了笑意。 “兰妹妹知我。”徐昭鸿道,拿起汤匙立即吃起来。明日就要离京,此时吃到妹妹亲手做的桂花酒酿圆子,意义特别重大,让他从嘴里直暖到心里。 徐昭云心虚地端起自己那一碗,“我到房里去吃。” “就在这里吃。”徐昭鸿点点桌对面,徐昭云不敢违抗,乖乖地坐下。 他提着心吊着胆,大哥却始终淡定品尝着美食,他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直到婉见底,他满足地打了一个嗝,已经完放松下来。 “妹妹的手艺可以和娘相比了。” 徐昭鸿示意下人收走空碗。 “现在,我们可以来算算,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了。” 徐昭云傻了。 清晨,徐昭鸿拜别祖父祖母之后,由弟弟妹妹送到门口。 徐昭云是捂着屁屁给大哥送行的。大哥太奸诈了,在他完放松戒心的时候把他揍了一顿。他都已经十二岁了,还被大哥揍屁屁,简直丢人。 看着大哥渐行渐远,徐悦兰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前世这一次的会面后,再见便是她出嫁前夕,再之后,便是阴阳相隔了。 “妹妹别伤心,还有我在呢。”徐昭云揽着妹妹安慰。 徐悦兰揪着二哥的袖子擦去眼泪。 她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人,却像十岁娃儿一样流泪,不行,她要坚强。 “云弟,兰妹妹,我知道一个特好玩的地方,我请你们去。”平王世子来为徐昭鸿送行,见徐悦兰不舍大哥而哭泣,随即提议。 “世子爷去的地方恐怕不适合兰妹妹去。”一旁的林云中道。 他与闲王、平王世子这一党素来相看两相厌,他厌恶他们不读圣贤书,只会舞刀弄棒。他们同样厌恶他读死书、死读书,读成了一个书呆子。 “我倒是很好奇,你认为我要带他们去哪里?”平王世子挑眉,嘲讽地看着林云中。 林云中冷笑,“延康坊你不就是常客吗?” “想不到大才子林云中也知道延康坊啊,看来你才是那里的常客。说说看,你喜欢哪位姑娘?林大才子自诩惊才绝艳,喜欢的姑娘肯定也不一般,我想想,是同样精于诗文的诗诗姑娘,还是清艳冷漠的冰冰姑娘,或者是妖媚惑人的艳姝姑娘……” 林云中一张脸涨的通红,“你胡说八道,我才不认识这些青楼妓女!” “我可没说她们是青楼女子……” “你嘴里出来的,能有好人家的女子?别惹人笑话了。” “你这意思,把兰妹妹置于何地?” “兰妹妹自然是不同的。” 第十六章 谢倩娘 () 她是不同的?徐悦兰一点不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把她和青楼女子相提并论,本身就是对她的侮辱,这两个人,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权贵之家的少爷,完是凭自己的喜好张嘴就说,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一个甩袖,徐悦兰转身进了门,还不忘把二哥带上。 “妹妹,我们还出去玩呢。”徐昭云急道。 “上哪玩去?延康坊?”徐悦兰瞪眼反问。 “延康坊是什么?” “你听那两人满嘴污言秽语,能不知道延康坊是什么地方?”徐悦兰给了二哥这颗中看不中用的脑袋一拳。 徐昭云揉揉被打的地方,还是不理解,“是什么地方?”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正想再给二哥一拳,眼角余光却撇见那两个罪魁祸首追过来。 “延康坊是什么地方?”徐昭云直接问。 “云弟,你对延康坊有兴趣?”平王世子攀上徐昭云的肩膀,嘻嘻笑,“云弟虽说才十二,不过这身板足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样,延康坊的姑娘……哎哟!” 徐悦兰收脚,把二哥拉到自己身边。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加一。 “世子,你贵人事多,尽管去忙,我们兄妹就不奉陪了。”话落,拉着二哥又要走,还不忘吩咐管家送客。 徐昭云顺从地被妹妹拉着走,他虽然还是不明白延康坊是什么,但他知道妹妹是真的在生气。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他最好不要有任何的反抗。 护国公府的管家姓曹,他的父辈是护国公手下的副将,他从小和徐平然、徐安然两兄弟一起长大,从护国公府存在起便是管家。在京城多年,他自然知道延康坊是什么地方,也早就想将这不着调的平王世子赶出府去。如今得了小姐的令,就真的毫不客气地送客了。 吴氏看不懂徐悦兰,她是个十岁的孩子,看起来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偏偏自己给她偏僻院子、不配足丫头、吃喝用度上用次品等等手段她不像个十岁孩子,从不找国公爷和老夫人告状。就是这次自己和徐悦梅受罚,看起来也和她没有直接关系。可是却是从她回京之后,自己就处处不如意,偏生细究起来,这桩桩件件都不是她所为,都是自己做下的,被老夫人发现了而已。 “夫人,谢先生着人来问,姑娘们几时开课?”春香进来问。 谢先生是教导姑娘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教师,这次大房兄妹回京,便放了几天假。 “明日开课。”吴氏想到这是一个解除女儿禁足的好机会,前次的事已经下了封口令,可见老夫人也知这种丢脸的事不可外传,如今开课在即,总不能让女儿继续禁足吧。 吴氏猜对了一半,老夫人放下话来,徐悦梅每日同姊妹们一起上课,但课后立即回自己院子,禁足继续。换言之,她只能在授课的敬慎居和自己的寒梅院之间来回。 对于谢先生,徐悦兰唯一的印象便是不苟言笑。听说她是大儒之女,前朝覆灭之时,她随夫逃难,夫君和子女都死在兵荒马乱之中。待得新朝建立,她再回京城,因才名远播而被权贵之家聘为西席,教导女儿。 此后十多年,谢先生一直没有再嫁,只收养了一个在战乱中失去所有亲人的女孩跟在身边。那是一个羞怯的姑娘,五官清淡秀丽,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美貌,却在前世给徐悦兰留下很深的印象。 在她封闭自己的时候,只有这个大姐姐主动同她亲近,每日里陪她说话,给她带些外面的吃食和小玩意儿,可那时候的她然不理会。一年后,大姐姐不再出现,听见徐悦梅几人玩笑道她与缪丞相的二子谬修良定亲,那是个憨儿,徐悦梅几人道一个傻一个呆,都是绝配。那时候她心里有过一丝异样,却又立即压下去了。如今再见到这位大姐姐,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一世定要回报她的恩情,不能让她再嫁给一个憨傻儿。 “请你吃糖。”谢倩娘见这位新来的兰小姐时不时地打量自己,强压下心中的羞怯,对小姑娘伸出友谊的小手。 “谢谢。”徐悦兰朝她微微一笑,拿了她手心里的糖。这是最普通的麦芽糖,与前世她在皇宫吃的各种精致点心完不能比,却自有一种古朴的温暖。 谢倩娘回她一个笑容,还是怯怯的。 “姐姐名为倩娘,是哪两个字呢?”徐悦兰主动同她说话。 谢倩娘以指在桌上写下。 “倩,乃姿容美好之意,姐姐可谓名副其实了。” 谢倩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妹妹才当得起姿容美好,我……我是辱没了这个字。” 徐悦兰正要再说,徐悦竹和徐悦菊两姊妹过来。 “兰姐姐和倩娘在聊什么,咱们姐妹也听听。”徐悦竹道。 “不过是在讨论字义罢了。”徐悦兰道,“说起我们四姊妹之名取自梅兰竹菊,是花中四君子。” “以前听谢先生说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咱们姐妹以四君子为名,也要如君子之交才好。”徐悦竹道,亲热地挽了徐悦兰,“我听说兰姐姐的桂花酒酿圆子做的很好吃,给我做一碗尝尝,可以吗?” 徐悦兰还来不及说话,徐悦菊已经开口叫着“我也要吃”。 前世,徐悦兰与三姊妹的接触不多,今世,她已经看穿了吴氏的小手段,厌恶吴氏的所作所为,对三姊妹也自然地就保持距离。不过如今被徐悦竹这么亲密地挽着,还有徐悦菊一副馋样地望着自己,倒真有了几分姊妹的感觉。 说起来无论前世或是今生,哥哥们都对她宠溺,她却从没感受过做姐姐的心情。 “好吧,待下学后,你们到幽兰院来,我做给你们吃。”转过眼看向谢倩娘,“倩娘姐姐也一起来吧,我听丫鬟说你们就住在后门那里的院子,和我的院子很近呢。” 谢倩娘愣了愣,没料到自己也会受到邀请,她想答应,可看向娘亲对她摇了摇头,她也只能低头,“我就不去了。” 徐悦兰也不勉强,以谢倩娘的羞怯,要接受自己这个才认识第一天的陌生人的邀请确实很困难。 第十七章 赏荷宴1 ()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不过基本上就是徐悦竹在说,从京城八卦到胭脂水粉、零嘴吃食……她简直就是个京城小灵通。 徐悦兰也发现徐悦菊是个实打实的小吃货,无精打采的她在聊到吃食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发亮。谢倩娘则总共都没说到10个字,属于一个安静的听众。徐悦梅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加入甚至都没有看她们这边一眼。 “姑娘们,休息时间结束,我们接着学习。”谢先生将一柄戒尺敲得桌面响,大家各回各的位置,新的课程开始了。 护国公府的规矩,每日里清晨小辈去向长辈请安,几个孙子女便陪着国公爷和老夫人用早膳,随后几个姑娘同谢先生学文习字到午时,各自用膳之后,下午学习琴棋,到用晚膳,之后才是各自的自由时间。 接连十天,徐悦兰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些日子,不知是她和竹、菊两个妹妹的关系越来越好,还是吴氏发现她完不在意这些生活上的小小苛待,她的吃食用度节节攀升,和其他三个姊妹没有区别。 相对于她的如鱼得水,徐昭云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儿子大了,身边又尽是孙女,护国公对自己一身武艺和满脑的兵法有种无用武之地的无力感。如今得了徐昭云这个好苗子,又是自己的亲孙子,恨不得把自己所会的部灌进他的脑子里。一日复一日,祖孙两个排沙盘、说兵法、练武艺,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一日,徐悦兰进了福寿堂,明显感到沉闷的徐悦梅心情很好,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兰儿,平王府给府里送了一张赏荷宴的帖子,你可想去玩?”老夫人问。 难怪徐悦梅心情好,想来是认为赏荷宴可以去平王府,不过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徐悦兰一点都不想去平王府,而她也毫不掩饰对平王府的厌恶。 “不去!那个平王世子不是好人。” “你胡说!”徐悦梅立即反驳。 “才不是胡说。”徐悦兰毫不相让,“上次他还想带二哥去什么延康坊,和云表哥两个人嘴里尽说些污言秽语,哼!他肯定不是好人。” 这话更令徐悦梅怒了,自己不过是送个茶点就被罚禁足抄书,徐悦兰做的更过祖母却连说都不曾说一句。 “兰儿,延康坊不是好地方,女孩子不许说。”老夫人淡淡地道,“平王世子正当年少,又自幼受宠,难免有些娇惯性子。你不喜他,离远些便是,不能说他不是好人。” “孙女知道了。” 老夫人又看着面带喜色的徐悦梅,这丫头,纵然再抄百千遍女诫也是无用。也不想想,以老二这兵部侍郎的小小四品官的女儿,加上护国公府的权势,她能有个侧妃当就不错了。她要是聪明,或者懂得藏拙还好,偏生是个愚蠢又张扬的,真要入了平王府,别说给兄弟提供助益,就是能少些祸事,都是老天垂怜。 平王府这张赏荷宴帖子,是身份的象征,京中没点地位的人家拿不到。往年这是骄傲,今年就有些烫手了。 罢了,这人心是拘不住的。 “二媳妇,届时就你带着梅儿和兰儿去平王府吧。”说着,老夫人将那烫金娄刻盛开荷花的请帖递给吴氏。 吴氏赶紧接过来,与女儿相对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狂喜。 “祖母,我也想去赏荷宴。”徐悦竹撒娇道。 京城里一年四季都有赏花宴,但无论是春天的桃花还是夏天的荷花,或者秋天的菊花与冬天的梅花,归根结底,都是变相的交友会。众多的赏花中,又以平王府的赏荷宴最为知名,一则如今平王世子年已十四,今明两年一定会定亲,各家有待嫁闺女的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平王世子妃的位置。二来平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同母亲弟,位高权重,又深得皇帝信任,能参加他的赏荷宴的小姐公子们也都非寻常人,就算抓住平王世子这条金龙鱼,也大概率能捞到一条不差的锦鲤。 徐悦竹打的,便是去捞一条锦鲤的主意。她和懵懵懂懂整天只知道吃的妹妹不同,她知道大姐是长女,母亲看重她,会为她的婚事谋划,而她是次女,如今又有了母亲心头宝的小弟弟,没有人会为她费心筹谋,只有她自己。 想到近日府里和乐融融,老夫人心情不错,再则几个孙女年龄相仿,也不能厚此薄彼,便点头同意了徐悦竹的请求,让吴氏将四个孙女,还有徐昭云一起带去赏荷宴。 战乱时期的将军或许只需要带领部下大胜仗,和平时期的将军却不止要熟读兵书习练武艺,还得学会与人交流相处。以后徐昭鸿承继父业在边城,徐昭云留在京城,就更得学会官场上这一套虚与委蛇。 老夫人同意孙子女都去参加赏荷宴,吴氏心里舒坦了。梅儿还在禁足期,她真的担心老夫人偏心,只让兰儿去赏荷宴。 如今赏荷宴即将到来,以前的旧衣不能穿,吴氏命针线房给几位小姐少爷做新的夏衫。对徐悦兰,布料、做工、款式这些也都和几个姊妹一样,没有再给她次级的。 徐悦兰收到衣服还楞了一下,在丫鬟服侍下试了新衣,长短大小都很合身,浅淡的绿也很有夏天的气息,整件衣服让人挑不出一个错来。 随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消息。 二夫人命珍宝坊的掌柜送了珠钗首饰到府,让几位小姐都到花厅去选首饰。 徐悦兰带着绿书前去,梅竹菊三个都已经在了,见到她来,徐悦竹和徐悦菊都开心地唤她过去,徐悦梅瞥了下唇,依然不理会她。 徐悦兰仿佛没有丝毫感觉到徐悦梅的不欢迎,先给吴氏见了礼,然后就和竹、菊两姊妹一起。 前世徐悦兰贵为皇后,在皇帝初登基那几年,为了巩固地位,他对徐悦兰很不错,无论是大臣还是地方和外邦上贡的珍品,都交给徐悦兰,由她先挑选自己的,也由她分发给其他的妃嫔。徐悦兰不想做这些事,可是她那时候已经做乖孩子做了近十年,出嫁从夫,她听丈夫的,直到过了几年,他以皇后需要静养为由,将这管理后宫的权利给了张贵妃。 如今想来,那时候他已经在打主意让徐家和张家为敌了吧。可惜他看错了徐家,张家或许有野心,徐家却是一心为国为君,徐家与张家没有起冲突,他便自己动手,让后宫的火烧毁前朝的大臣。 第十八章 赏荷宴2 () “兰姐姐,兰姐姐……” 耳边传来呼喊声,徐悦兰从前世的记忆中醒来。 “兰姐姐,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徐悦竹道。 “看到这些珠钗我就想到了我娘,不知道她在边城有没有想我。”徐悦兰忧伤道,用帕子拭了时眼角。 事实上,前世看多了珍品,如今这些首饰她其实看不上眼。倒是看着几姊妹挑来选去、这个也不错那个也很好地犹豫不决,让她仿佛看见了前世的后宫,那些个有心机的妃嫔知道她不在意珠宝首饰,每次都在第一时间赶到坤宁宫,这挑拣与争夺的样子,和这三姊妹也差不离多少。 “大伯母时常给姐姐买珠钗?”徐悦竹的语气里忍不住带了妒忌,前几日她去兰姐姐院子玩耍,看见她那首饰盒子里,随意一件都比自己的珍贵许多。兰姐姐是大伯母唯一的女儿,自己却是三个女儿中的一个,差距太大,上天太不公平。 徐悦兰看了她一眼,是她的错觉吗?竹妹妹向来都很活泼开朗乐观,可这句问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有了前世的痛苦,徐悦兰如今可是敏感得很,宁愿多想、不愿少猜。 她决定试她一试。 “我是爹娘唯一的女儿嘛,他们经常都会送我礼物的,珠钗啊、衣服啊、金玉什么的,还有大哥和二哥也是,大哥经常会带我出去逛街,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二哥就喜欢到处去玩,经常给我带吃食还有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 徐悦竹隐藏地很好,徐玉兰还是从她抽搐的脸颊上看到了她并不如表现出来的不在意,当然,最直观的证据还是在不经意的转头与她四目相对时,她来不及隐藏的眼里的愤恨。 她若是如徐悦梅一样将厌恶显露于外,或者如徐悦菊一样直接说出羡慕,那徐悦兰还不觉得恐怖,可她却是这样装模作样。 “兰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徐悦竹眨巴着单纯的杏核眼,不解地望着徐悦兰。 徐悦兰牵起嘴角,眼角一撇,拿起一枝金丝镶红翡双飞碟簪子,往徐悦竹发上一插。 “这簪子看起来式样简单,但这金丝缠成双蝶,还有这些点缀的红翡,都是珍品,且需要极高的工艺,属于低调的奢华。最最主要的是……”她拉着徐悦竹走了两步,“竹妹妹走动之时,这双蝶颤动仿佛活了,如同竹妹妹的头上停着两只蝴蝶,令人不由得想起梁祝那美好的爱情。” 徐悦竹听得这么一说,满心欢喜。梁祝啊,她可不就是想找到自己的梁山伯吗。 “娘,我要这支簪子。”她立即朝吴氏道。 徐悦兰那番话可不只是说给徐悦竹听的,她早就注意到了,徐悦梅将这簪子拿在手里许久,比对犹豫许久之后,才换了她如今手里那枝步摇。 果然,徐悦竹话音刚落,徐悦梅就出声了。 “这支簪子是我先选中的,娘,我要这支簪子和这步摇。” “梅姐姐也喜欢这簪子?”徐悦兰惊呼,“我看它放着还以为没人喜欢,这才推荐给竹妹妹。” “没错,大姐要是看中这簪子,就该拿在手里。既然现在是我拿到的,那它就该是我的。”徐悦竹立即道。 大姐总是这样,明明即使她不喜欢的,可只要别人喜欢了,她就也想要。以前她是大姐,她受宠,只有让着她。可现在不同了,她还在禁足呢,别想再为所欲为。 “娘,你瞧竹儿,她这是仗着和徐悦兰交好,不把我这个大姐放在眼里了。”徐悦梅嚷着,气得跺脚。 “竹儿,簪子给你大姐,你另外选一个。”吴氏发话,她几乎已经形成习惯,在女儿们发生冲突时向着大女儿。 徐悦竹不敢置信地瞪着娘,一把扯下头上的簪子甩给徐悦梅,又哭着跑出了花厅。 徐悦梅才不管妹妹伤心呢,她欢喜地将簪子往头上插,欢笑着要娘看她美不美。 脑中响起系统提示恶魔值加十,徐悦兰已经习惯将它忽略,可这次不一样,在加十之后,那声音继续。 恶魔值达到100,恭喜您,升级为一级恶魔,我们为您提供丰富的礼品,任您挑选。 一瞬间的恍惚,徐悦兰发现自己又来到那个最初的然黑暗的所在,而这时她眼前漂浮着两团亮光,一个下面写着“玻璃鞋”,另一个写着“红舞鞋”。 玻璃鞋?红舞鞋?鞋子? 刚才那声音说的是提供丰富的礼品供您挑选,难道这两双鞋子就是“丰富的奖品”?那还真是丰富的很呐。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 不过聊胜于无吧,毕竟是魔物的东西,应该会比一般的凡间俗物好一点。 她伸出手,正想像之前点“零”和“壹”那样按下去,突然想起当初的遭遇,她挑了一下眉,伸出两只手,同时朝着两双鞋子按下。 恭喜您,获得玻璃鞋、红舞鞋。 徐悦兰敢用回到前世打赌,这声音不像之前那么平板,带了点懊恼。 哈哈,看来是真的,如果她只点一边,就只能得到一双,可她同时点下两边,就两双都得到了。 眼前突然黑暗,她眨眨眼,看见的依然是满桌的珠翠首饰,什么玻璃鞋、红舞鞋,她只看见了自己脚上这双红锻绣鞋。 难道刚刚是错觉? 不可能呀,她知道玻璃、琉璃,可它们都是硬邦邦的不能用作鞋子,她自己不能杜撰出一个玻璃鞋来。还有红舞鞋,顾名思义,就是红色的跳舞的鞋子,也不是她能凭空想象出来的。 算了,她摇摇头,抛开恶魔系统的事情。 转眼,她看见空荡荡的花厅门,徐悦竹的哭声突然响起。听着吴氏夸赞徐悦梅,徐悦梅“咯咯”的笑声,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哀之感。 回想前世,她只记得吴氏与徐悦梅有多可恶,对徐悦竹和徐悦菊几乎没有印象,有一个原因,便是这府里她们两个本就没有分量吧。 第十九章 赏荷宴3 () “二婶,你不去安慰一下竹妹妹?”她忍不住问。 “她从小就这样,想哭就哭,不管她,让她自己哭一阵就没事了。”吴氏毫不在意。 袖子被人轻扯,徐悦兰低头,是徐悦菊,她一直没有看那些珠钗首饰,而是拿了个小荷包装着苹婆果仁在吃。 “兰姐姐,娘在意的只有大姐,二姐就是想不开,老是想和大姐争宠。” 说这话时,她声音很低,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徐悦兰很想问她,二姐争,争不过,那她这个不争的,是不是更是被忽略的。其实这也不用问,瞧瞧进这花厅这么长时间,她正如同一个隐形人一样,自己在一边吃苹婆果仁。 徐悦兰没有了选首饰的心情。 “兰姐姐,你不选吗?”徐悦菊问。 徐悦兰摇摇头,走出花厅。 “姑娘,你不选也只是便宜了二夫人和梅姑娘,奴婢瞧着,二夫人肯定会把属于你的那一份也买了,不过东西就到不了你手上。”走在回院子的回廊里,绿书为自家姑娘抱不平。 徐悦兰看她一眼,这丫头很忠心、很机灵,就是在边城待得久了,习惯了说直话。 “秦嬷嬷可有告诉你们几个,饭可以多次、活可以多做,话不可多说。” “秦嬷嬷说了,可是这里只有我和小姐嘛。” 徐悦兰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说这回廊,两边花木扶疏,景致美则美矣,就是太密了些,令人只能看见眼前这一点点,而不知道后面的景象。” 绿书愣了愣,立即意会到姑娘的意思。这里看似只有她们两个,可隔墙有耳,谁知道有没有哪个地方藏着什么人。 她心中一凛,不由得捂住了嘴。自己刚刚那番话可是非议主子,是大不敬。 徐悦兰知她已经懂了。 “回去和绿苑她们两个也说说这回廊的景致。”她笑道。 “奴婢知道。”绿书慎重地点头。 徐悦兰手指抚过一朵怒放的蔷薇,“都说巧夺天工,别的不说,你瞧这阳光照下来,这些叶子、花瓣上的明暗、层次,又是哪一个工匠能做到的呢。” 绿书不解地看着自家姑娘。 徐悦兰笑了一声,“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 绿书更茫然了,可徐悦兰已经快步向前,她只能跟上,想问,却又担心说错话,犹豫之间,两人已经到了幽兰院。 “姑娘回来了。”守门的粗使丫鬟朝里通报着,秦嬷嬷和三个绿迎出来。 主仆两个都不是开心的样子,秦嬷嬷关心地拉着徐悦兰。 “姑娘受了委屈?” 徐悦兰摇头,“这一次委屈的不是我。”她拍拍秦嬷嬷的手,“嬷嬷放心,我的性子里没有委屈自己。” 秦嬷嬷宽慰地笑了,“老奴知道,姑娘已经长大了。” 徐悦兰也笑了。 进了屋,她借口自己想休息,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实际上,是想再试一下能不能去到那个恶魔系统的地方。可无论她睁眼、闭眼,嘴里说还是脑子里想,一切没有任何改变,她还是在现世。 仰倒在床上,她叹了口气,搭在荷包上的手却发现有一点不同。 她的荷包里装的是香料,可手摸上去却有硬物。 而且……她的手指沿着那硬物的轮廓摸下去,怎么有种鞋子的感觉,但又不像是鞋子。 一下子翻身爬起,她取下荷包扯开袋口,从里面掏出4只拇指大小的鞋子,那红舞鞋和她的红绣鞋很像,玻璃鞋就不同了,它部都是透明的,而且鞋跟那里是尖的长的柱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很漂亮,但徐悦兰怀疑,这种鞋子穿在脚上能走路吗?和踩高跷差不多吧。 “这种小鞋子,根本也不可能有人穿上。”她嘀咕,将那四只小鞋子排在床上,“还挺漂亮的。” 她低声道,盘腿坐上床,就在那一瞬间,她惊讶地发现靠近四只小鞋子居然在长大,最后长成了可以穿上的大小。 “天哪!”徐悦兰瞠大双眼瞪着四只鞋子,伸出手,将它们拿起来,端详来端详去,它们除了比小鞋子大些,其他的没有不同。 “不过是魔物。”她喃喃道,犹豫了一下,还是遏制不住诱惑,将那双透明如水晶雕就的玻璃鞋套上脚。 居然刚刚合脚,而且她收回之前的话,这鞋子并不难走路,很平稳! 玻璃鞋,提升个人魅力,王子百分之百见之忘情。 鞋子的介绍。 徐悦兰眼睛一亮,见之忘情啊,哈哈,这双鞋子应该是徐悦梅梦寐以求的吧。 对了,还有红舞鞋。 她脱下玻璃鞋,穿上红舞鞋,果然,脑中再次响起声音。 红舞鞋,任何舞蹈手到擒来。 ,这是舞娘梦寐以求的鞋子。 徐悦兰撇撇唇,脱下红舞鞋。 她不想被谁见之忘情,也没有跳舞的意思,这两双鞋子对她没用。 失落地仰躺在床,两双鞋子随意地丢在一边,它们的美丽已经被它们的无用打败。 唉,恶魔系统,不愧是恶魔系统,给的东西也跟它的主人一样…… 坏!没用! “竹姑娘,我家姑娘正在休息,您稍后再来吧。” 屋外传来绿苑的声音,徐悦兰翻身爬起。 “我醒着呢,让竹妹妹进来。” 徐悦竹进屋第一眼,就被床上那两双与众不同的鞋子吸引。 “兰姐姐,这是什么鞋子?” 她双眼发亮地拿起玻璃鞋,看着那如水晶般透明的鞋面,还有上面精致的雕花。放不下玻璃鞋,旁边的红舞鞋她也喜欢,这料子这么柔软、这么光亮,还有这花纹这么细致,她可以想象,这双鞋子若是穿在脚上会有多漂亮。 “这是玻璃鞋,这是红舞鞋。” “我可以试试吗?” 徐悦兰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悦竹迫不及待地试穿玻璃鞋,惊喜地叫道:“刚好合脚,兰姐姐你瞧,刚好合我的脚。” 咦?徐悦兰直起身,好奇看去,可不是嘛,不大不小刚好与徐悦竹的脚相合。她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脱下的自己的鞋子和徐悦竹的鞋子,明显自己的鞋子要大一号。 第二十章 赏荷宴4 () 这玻璃鞋,难道还能随着穿的人的脚大小来改变它的大小? 是了,这毕竟是个魔物,既然它都能从最初的拇指小变得现在这么大,那它会随着脚的大小改变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挺合脚的。”徐悦兰笑道,突然愣了,“竹妹妹,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她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声音?” “比如玻璃鞋什么的声音。” 徐悦竹侧耳细听片刻,摇头,“没有。” 徐悦兰松了口气,“可能是我听错了。” 徐悦竹却紧张了,兰姐姐傻乎乎的,她可不傻,那个被祖母打了板子赶出府去的棉生,就是娘在幽兰院的探子,如今棉生走了,指不定母亲又安插了谁。兰姐姐听见的声音,多半就是那个探子在外面探听两人的谈话,准备去向娘高密了。这玻璃鞋和红舞鞋这般漂亮,大姐看见了肯定又想要,届时……不,簪子已经让给她了,鞋子坚决不让! “兰姐姐,这玻璃鞋正合我的脚,你把它给我吧。”徐悦竹祈求,定要在大姐来之前把它弄到手。 她想的也很周,两双鞋,她只要这双合脚的玻璃鞋,徐悦兰更容易送给她。徐悦梅就算来抢,她还可以告诉她徐悦兰这里还有一双更漂亮的。 在花厅时哭着跑走,这时候没事人一样同她要鞋子,徐悦兰不敢再把她还当单纯无知的小妹妹。 “竹妹妹,不是姐姐吝啬,实在是这两双鞋子非比寻常,这是姐姐在边城的时候,一位异士送给我的,连我爹娘和两个哥哥都不知道有这两双鞋子。那位异士当初送我的时候就说了的,这鞋子我不能转送,否则我和收下鞋子的人都会有灾祸。” 徐悦竹扔下鞋子,扁嘴掉泪,“姐姐不愿意送我就直说,何必编出灾祸之说。” 根据之前的经验,这鞋子绝对不会有它介绍的那么好,既然徐悦竹自愿要穿,那何不就让她试鞋呢? 徐悦兰打定主意,装出为难的样子,“当初那位异人只说了不能送,没说不能借。好吧,这鞋子给你穿,可是不是送你,只能在赏荷宴当天借你穿,赏荷宴回来,你就得还给我。” “好,谢谢兰姐姐。”徐悦竹抱着玻璃鞋欢喜道谢。 徐悦兰也笑,眼角瞟到那双红舞鞋,呵呵,玻璃鞋有人试了,红舞鞋也不能放过呀。 “兰姐姐,后天就是赏荷宴,玻璃鞋这几天就给我保存着,待赏荷宴结束我立即还给你,成吗?”徐悦竹祈求。 这就是打瞌睡送枕头了。 徐悦兰心里暗喜,面上一副云淡风轻,“行,不过你可不许给别人说哦,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恩恩,我谁也不说。”徐悦竹使劲点头。 两姊妹都很满意地相视一笑。 徐悦竹的承诺只持续到了当天傍晚,徐悦兰正准备睡觉时,吴氏来了。 将下人都打发出去,吴氏开门见山。 “兰儿,听竹儿说,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绣鞋?” “是有一双。”徐悦兰陪她装傻,心里乐开了花,试红舞鞋的人到了。 “你梅姐姐见了你借给竹儿的那双玻璃鞋,很是喜欢,只是那双鞋子她穿不上,我便想着你不是还有一双红绣鞋吗?把那一双给你梅姐姐试试,兴许她能穿上呢。”吴氏说的很和气,有商有量的。 徐悦兰取出红舞鞋,“二婶,这双鞋子我是可以借给梅姐姐的,但是我之前也同竹儿说起过,这鞋子是当初我在边城时一位异士送的……” “二婶知道,不能送只能借,没问题,二婶给你保证,赏荷宴结束就让梅儿还给你。”吴氏拿着鞋子爱不释手,“兰儿啊,你是在哪遇上的异士,两双鞋子都这么精美,二婶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鞋子。”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后来我想找他也没能再遇上。”徐悦兰笑道。 “真是可惜。” 徐悦兰陪着叹了两声。 “这么漂亮的鞋子,二婶我都想试一试了。”吴氏说完红了脸,她一把年纪的人了,穿着红鞋子是惹人笑话。 徐悦兰笑笑没说话。 吴氏觉得尴尬,“兰儿,鞋子我就拿走了,你……额,你早点休息。” “好。”徐悦兰笑着,让绿苑送二夫人。 吴氏走后,绿书绿芳进来,伺候徐悦兰洗漱换衣。 “姑娘,奴婢怎不知道你有玻璃鞋和红绣鞋啊?”姑娘的东西都是她帮忙收拾的,玻璃鞋长什么样她没见过,但二夫人手里的红舞鞋,那么漂亮的鞋子,她如果见过不可能没印象。 “你们听见了?”徐悦兰问,吴氏特地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 “二夫人声音那么大,我们就在外间,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她出去的时候,鞋子就捧在手里,大家都看见啦。”绿书很不屑,还是个夫人呢,之前对小姐处处刁难,现在却来讨要东西,也真好意思说出口。 徐悦兰不知道该对吴氏说什么了,她赶走丫鬟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姑娘,你的鞋子……” 徐悦兰看了一眼绿书,不得到答案,这丫头是不会罢休的。 “如我对二夫人说的,是一位异士送的,至于哪一位异士、什么时候送的,我和他有约定,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鞋子我藏在哪里的。”她拍拍荷包,“我每天随身带着。” “哈?”绿书傻了。 绿芳已经替徐悦兰卸下所有的钗饰,散开两个双环,梳顺一头乌压压地长发。 “小姐,请更衣。” 徐悦兰站起,绿芳替她脱下外衫,换上舒适的棉服,又在房间里放了一盆冰块祛除热气。 直到徐悦兰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绿芳熄灭了烛火,拉着绿书出去,这一不算短的时间里,绿书依然不放弃地想问清楚徐悦兰究竟把鞋子藏在了哪里,绿芳则一直默默地做事。 这两个丫头的性子,还是和前世一样啊。 徐悦兰想着,嘴角带着微笑睡去。 鞋子的事情还没完,午后,绿书慌慌张张地冲进幽兰院,直冲到徐悦兰跟前。 第二十一章 赏荷宴5 () “姑娘不好了,云少爷大闹梅院,被二老爷绑起来,要打他板子。” 徐悦兰腾地站起,“立刻去梅院。” “他们不在梅院,在前院。” “那就去前院。”徐悦兰瞪她一眼,快步朝外走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二哥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去梅院闹?” 绿书之前来报信已经跑得气喘吁吁,这时候一边快走跟上徐悦兰,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听来的事情经过。 竟然是下人在传徐悦梅抢了徐悦兰要穿着去赏荷宴的漂亮鞋子,徐昭云信了,便去梅院要徐悦梅将鞋子还给徐悦兰,徐悦梅自然不愿,徐昭云又是个暴躁的性子,最看不得弱者受欺负,当这个弱者是自己妹妹时,那更是丝毫不能忍。当下揪着徐悦梅就要教训她,徐悦梅院子里一众丫鬟婆子的肯定要拦呀,但她们又不敢当真对主子动手,这么一来二去,当徐安平然和吴氏得到消息赶到梅院,看见的便是徐悦梅披头散发地跑给徐昭云追,还有一群丫鬟婆子在一边要挡不挡的,如同小屁娃儿玩老鹰抓小鸡。 吴氏当下就大哭大闹起来,喊着她不要活了,多年在京城侍奉老人尽心尽力,得到的是自家女儿在家里被堂兄打,她要带着女儿跳河之类的。徐安然也生气侄子的作为,便命人捆了徐昭云,要惩罚他身为兄长却不知团结弟妹、反而在家闹事的行为。 说这话,她们已经赶到前院,远远的就听见二哥的呼痛声。徐悦兰心头一紧,立即朝前跑去。只见徐昭云趴在长条凳上,屁股上已经有了血迹,一个粗壮男仆还举着根扁长的棍子,正要落下。 再这么打下去,二哥非给他们打废了不可。 “不许打!”徐悦兰一声大叫,冲上前护住二哥的屁屁。 “兰儿,让开!”徐安然喝道。 “我不让。”徐悦兰小心地趴在徐昭云上方,以自己的身子护住他的同时不压着他的伤。 她瞪着徐安然,“二叔看不见吗?二哥已经被打出血了,二叔是想打死我二哥,还是打残打废?” 以前还觉得二叔正直,呸!也是个人面兽心的。 徐安然凝眉瞪着侄儿屁屁上的血迹,他适才吩咐了,打轻些,让他痛又不能伤太重,这下人是怎么回事?不到十棍就打出血了? 徐悦兰已经招呼自己一个侍卫背起徐昭云往幽兰院去。 “兰儿,无论如何,云儿不该到梅院闹事,二叔对他施以惩戒是为了他好。”徐安然拦下徐悦兰。 “兰儿来的时候听丫头说了,二哥误以为梅姐姐抢了我的鞋子,才会去找梅姐姐给我讨公道,二叔有时间在这里拦着我说这些毫无意义的推托之词,不如去查一查,究竟是谁传出这种不实谣言,故意挑拨我们兄弟姊妹的感情。” 说完,徐悦兰立即离开。 徐安然紧锁眉头,半晌。 “让曹管家到书房见我,还有,命人去请罗太医。”想到侄儿血迹斑斑的屁屁,他瞪向那还拿着棍子的男仆,“将他关进柴房,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京城里的权贵之家,一般都与一两个太医交好,当家里有人病了伤了,便直接请这位太医过府诊治。而与护国公府交好的,便是罗太医。 徐悦兰对罗太医很熟悉,又很陌生。熟悉在前世她见他很多次,陌生在两人从未交谈过,只是病人和大夫。 罗太医原以为诊治的是国公爷或老夫人,这两位年纪大了,身体总有这样那样的病痛。却不想到了府里,病人居然是才回京一月左右的小少爷,而且那伤,明显是被打了的。 “罗太医,我二哥伤势如何?”徐悦兰迫不及待地问。 国公爷和老夫人得到消息之后,也来到幽兰居,此时也是一脸焦急等着。 罗太医示意下人将徐昭云屁屁上搭着的棉布巾盖回去。 “国公爷、老夫人,还有小姐请放心,云少爷的伤只是皮外伤,老夫会留下伤药,每日早晚敷上,不出七日便能痊愈。”他没说的是,下手之人极为狠毒,若是再加上几棍,这位少爷不死也残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夫人喃喃念着,双手合十感谢上天的仁慈。大儿子夫妇将孙子送回京才一月,若是出了事,还是被自家人打的,他们两老也没脸再见大儿子夫妇了。 徐悦兰也放心了,一扫脸上的愁容,笑盈盈屈膝行礼。 “多谢罗太医,劳您费心了。” “小姐有礼了。”罗太医赶紧拱手回礼。 “罗太医,劳你辛苦跑一趟,随老夫到书房,喝杯茶如何?”护国公道。 罗太医与权贵之家打交道,早就练成了人精,当下就知护国公定然还有别的事情,便爽快答应。 两人走后,徐悦兰也让下人送祖母回去休息。徐昭云躺在床上,臀上疼,但是对于从小被教训惯了的他不算什么,也跟着笑嘻嘻地劝祖母回去歇着。 老夫人见孙子没有大碍,自己也确实年纪大了,又受了这么一场惊吓,当下便不强撑,回福寿堂去了。 祖母一走,徐悦兰也懒得再装淑女,拿了药膏,一巴掌拍在徐昭云臀上。 “痛!”徐昭云眼泪都飚出来了,这种钻心的痛,比刚刚挨打的时候还痛。 “知道痛,就别干这种挨痛的事。”徐悦兰瞪眼道,手下动作倒了轻了很多了。 “妹妹,咱们虽是兄妹,终究男女有别,你让丫鬟给我上药吧。”徐昭云眼里含着泪水请求。 徐悦兰给了他一记冷冷的眼神,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 徐昭云不敢再试图反抗,只能咬牙把痛都忍下。 他哪里知道徐悦兰心里的恐惧。前世犯错,他们充其量是被祖父祖母冷落,被二婶克扣些吃穿用度,从来没有过在家里挨打的。今天这事,是前世没有的,她不由得恐惧是不是二哥因她而死是必然,就算解决了闲王的威胁,还是会有别的情况发生,最终导致二哥的死亡。 第二十二章 赏荷宴6 () 感觉到妹妹的动作轻了很多,徐昭云松开了咬着被子的牙齿。 “大哥回京的时候我向他保证了,一定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二叔就是偏心,明明是梅丫头的错,他不惩罚梅丫头,反而打我,简直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徐昭云愤愤道。 徐悦兰瞪他一眼,说到这个,她才是真的来气。 “你究竟听谁说梅姐姐抢了我的鞋子呀?” “竹丫头一早就来找我,让我向你转告她的歉意,说她不是故意让梅丫头看见玻璃鞋,是被她院子里的丫鬟传了出去,梅丫头来抢玻璃鞋,她想着梅丫头的脚比她的大,玻璃鞋肯定穿不上,又惧怕梅丫头,这才说起你还有一双红绣鞋,谁知梅丫头竟会逼你交出红绣鞋,她也是懊恼得很,深觉对你不起,想当面向你致歉,又怕你不接受,便想寻我代为转达。” “而你,认为梅姐姐抢了我的鞋子,便去为我讨公道了。”徐悦兰帮他补充。 “没错,就是这样。” 徐悦兰忍不住,又给他来了一下重击,痛得徐昭云倒抽一口凉气。 “记得这痛,以后不许再冲动行事。”徐悦兰说着,又是一坨药膏揉上他的伤口。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轻点啊。”徐昭云求饶,还想着辩解呢,辩解的结果是更惨的待遇。 徐悦兰哼了哼,看他痛得冒汗,手下总算轻了。 “梅姐姐确实从我这里拿了鞋子,但是不是她抢,是二婶好声好气来拜托我借给梅姐姐的。”徐悦兰把那套异人说辞又讲了一遍,“现在你懂了吧,今天这伤,都是你冲动行事导致的。” “我哪知道竹丫头也误会了。”徐昭云嘟哝。 徐悦兰眸光微闪,她可不认为徐悦竹也误会了,她合理怀疑这是徐悦竹的计谋,存心利用二哥去整徐悦梅。但是二哥的伤……这就肯定不是徐悦竹能做到的,这种把人往死里打的做法,就不知道是二叔还是二婶的手段了。 徐悦兰能想到的事,护国公和徐安然也想到了。 书房内,徐安然跪在地上,自责地头垂得要点到地上。 “这次的事,你怎么处理?”护国公冷冷地问。 徐安然不抬头,不说话。 “你的媳妇,真是个聪明人。她在想什么?把云儿打残打废了,鸿儿又常年在边城,这京城护国公府便始终是属于二房?” 徐安然羞惭地头更低了。 “自打兰儿和云儿入京,她背地里多少手段,我们饶过一次又一次,是怎样?太宽厚了让她认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护国公越看儿子那不敢吭声的孬种样就越气愤,自己的媳妇,要保要惩,随便表个态他都服他,偏偏只知道逃避。 “说来你这媳妇是个能干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秦嬷嬷到福寿堂来报信,我们两个老的还当风平浪静、一派祥和呢。”说到这,护国公更气,在自己的府邸里,自己居然活成了聋子和瞎子! “你不做决定是吧?那就由我来替你做决定,吴氏心狠手毒,意图残杀大房侄子,断我徐家香火,徐家不敢要这种儿媳妇,让她回吴家去吧。” 徐安然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不”。 护国公瞪他,“不?” 徐安然咬牙,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子会管好吴氏,求父亲看在她操持家务多年,又替徐家生养子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护国公瞪着他,徐安然知道自己父亲,他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父亲那经战场历练、犹如地狱阎王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半晌之后,护国公才收回视线,“那执棍之人现在何处?” “还关在柴房。” “这种敢打伤少爷的下人不能用。” “是。”徐安然狂喜,将那下人处理了,妻子做的事便没有证据,父亲言下之意,是同意这次不追究妻子的过错。 护国公淡淡地看着他,“你不明是非胡乱用刑,去祠堂闭门思过三日,三餐只以清水裹腹,以示虔诚。” “是,儿子遵命。” 将他打发出去,护国公重重地叹口气。 权势财帛动人心,这动的,都是黑心呀。 徐昭云受了伤,徐悦兰没心情去参加什么赏荷宴。但这是他们兄妹回京的第一次公开聚会,而且之前回帖也说了都会去,老夫人同徐悦兰说起,她必须和吴氏等人一起去赏荷宴。 “祖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这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爹娘和你哥哥,世家大族最重要的,就是家族名声,这关系到家族中所有男女的婚嫁和仕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无论何时,记得一句话,家丑不可外扬。” 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哥哥就活该被打吗?就算哥哥冲动,也不该被打这么重这么惨吧。 徐悦兰心中不平,却也无可奈何。说白了,今世的她看似能有与吴氏对抗的资本,仰仗的还是祖父祖母的偏宠,是她在他们面前装乖装傻、逗乐讨好他们得来的,一旦她行差踏错,失了祖父祖母的心,在这府里,她就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片孤舟,弱小而无助。 护国公府的马车到平王府的时候,平王府门口停满了车轿,正由平王府的长史一一对照赏花贴入内。 杨曜景早就得了护国公府的姑娘少爷们都要来参加赏花宴的消息,他对徐悦兰这个小姑娘很感兴趣。第一次见面,她以十岁稚龄驾驭骏马,还能马上射箭、箭箭直中靶心。第二次见面,她命人将自己赶出府,贵为平王世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赶出门呢。 他期待这次见面,小姑娘又将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再次出门望,在众多马车中,他还是看见了那个从车窗里探出的小脑袋。 这小姑娘,果然是闲不住的,瞧瞧别家的小姐姑娘,哪个不是乖乖地等,没有她这样掀起帘子望的。 他兴奋地上前,“兰妹妹,景哥哥我来接……”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他愣愣地望着掀起的轿帘露出的一张娇颜。 第二十三章 赏荷宴7 () “啊!多么美丽的姑娘啊,你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照亮我前方黑暗的道路,是的,就是你,美丽的姑娘,我一生追寻的就是你,唯有你,是我存在的意义。哦,我的姑娘,告诉我,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将把它虔诚地刻在心里,如同此时此刻,你美丽的倩影已经完占据了我的心。” 说话的时候,杨曜景已经牵起了徐悦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深情地凝视着她。 徐悦兰及时捂住了嘴巴,才没有爆笑出声。 天呐,这难道就是百分之百王子见之忘情,杨曜景知道这位“美丽的姑娘”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吗?她很好奇,当玻璃鞋的魔力消失,杨曜景还记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呆样吗。 而其他人,部都被这突发的情况惊得呆了。 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花花公子,居然对一个九岁小姑娘一见钟情,还说出那种令人肉麻的情话。 不少马车和轿子掉了头。 他们可不想自家女孩和一个喜欢九岁女娃的变态待在同一个地方。 “美丽的姑娘,为何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我太唐突了吗?你生气了吗?”杨曜景深情自责。 “不,没有,我……我叫徐悦竹。”徐悦竹小脸通红,是害羞但更多的是兴奋。 “多么动听的声音,多么美丽的名字,竹儿,我的小竹儿,你可否允许我这凡夫俗子唤你的名字?” “可……可以。” “竹儿,你太善良了,你既美丽,又善良,天下间再没有比你更完美的姑娘,上苍造就的你,是对这世间最美好的馈赠,有你,让我感受到这世间的美丽。哦,我的竹儿,你的存在如同阳光,令这世间一片光明,再无黑暗,又如同皎洁的月光,那么温柔,那么令人向往。” 徐悦兰死死的捂着嘴,她已经快忍不住了。 和她的笑相比,还有一个人也忍不住了,那是徐悦梅,她忍不住哭了。 费尽心思地装扮,预演无数遍的相遇,每一个要说的字、每一个要做的动作都反复斟酌演练,结果呢,他居然直接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 徐悦梅的哭声惊醒了已经看呆听呆的吴氏,她赶紧拉开徐悦竹,正要放下车帘,徐悦梅不哭了,她下了马车。 吴氏待要拉她,已经来不及。 就见徐悦梅踮起脚尖,扬起双臂,以一种天鹅漫步的姿态,小碎步靠近杨曜景,她仿佛一个深情却被抛弃的女子,满面悲伤,又饱含深情,时而靠近,又时而远离,每一次依依不舍的悲伤,每一次欲语还休的忧郁,配以优美的舞蹈,令人感受到一种心碎的绝望。 任何舞蹈手到擒来。还真是,手到擒来啊…… 徐悦兰面朝着马车壁,双手捂脸,双肩抖动得厉害,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她红通通的双耳和脸颊。 “大姐这舞是什么时候学的呀?”徐悦菊道,说完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苹婆果仁放进嘴里。 这么好看的戏,就该配好吃的零嘴。 不过她的话倒是惊醒了再次呆住的吴氏,她发挥出自己的“大力士”潜能,下去一把抱住徐悦梅放上马车,再关上车门亲自堵住。 “回府,马上回府!”她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六个字。 马车上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恩……除了徐悦兰和徐悦菊,她们两个是纯看好戏的。 沉默也只保持了一会儿。 “娘,平王世子喜欢我,如果我们留下来,他准会让平王妃定下我和他的婚事了。”徐悦竹不平道,娘就是偏心大姐,奈何这一次不一样,平王世子是人不是物,娘不能再让她让给大姐。 “你胡说,你也不照照镜子,眼睛小鼻子塌双颊没肉,前胸后背一样平,你有哪里是平王世子看得上的。”徐悦梅呛声。 “世子说我是他一生的追求,说我像阳光……” “那是今天的太阳太晃眼,他看花了。”徐悦梅打断。 “你……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你这个小气鬼、妒妇!” “你敢骂我?我撕了你的嘴。” 徐悦梅吼着,扑向徐悦竹,徐悦竹也双手成爪做好准备。徐悦梅若是河东狮,她就是母老虎,谁也不会输谁。 “够了!你们两个,还嫌不够丢脸吗?”一声大喝,狮、虎都停住了。 吴氏焦头烂额,偏偏这两个女儿还嫌不够丢人,在马车上就要大打出手。 “你们两个,回去之后各回各的院子,每人罚抄一百遍女诫。” “凭什么?”这句抗议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 吴氏一眼瞪过去,“凭我是你们的娘!” 徐悦梅和徐悦竹恨恨地互瞪一眼,又一致甩开头,留给对方傲气的背影。 终于到了护国公府,分道之际,徐悦兰不忘提醒她们。 “梅姐姐,竹妹妹,记得把鞋子还我啊。” 那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又同时冷哼一声,甩头走人。 徐悦兰耸了耸肩,朝自己的院子去。 一路上,只要回想起适才发生的一切,她就忍不住想笑,当她终于到了自己的院子,趴在徐昭云病床前,终于可以放开所有顾忌,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因为她笑到肚子好痛,还是忍不住要笑。 徐昭云哀怨地看着她,在她终于缓过来之后,哀怨地出声。 “妹妹,希望你告诉我,你笑得不是现在我这样只能乌龟一样趴着的样子。” 徐悦兰看他一眼,“噗嗤”一声,再次爆笑。 徐昭云更哀怨了。 好不容易,笑意终于转弱,徐悦兰想着,这么好玩的事情,必须同二哥分享。 可就在分享期间,她又忍不住爆笑,听得徐昭云是一头雾水,不懂她究竟在笑什么。 不就是杨曜景对竹妹妹一见钟情,说了一堆肉麻情话吗?不就是梅妹妹吃醋,跳舞引诱杨曜景吗?不就是竹妹妹和梅妹妹在马车上争风吃醋,差点大打出手吗? 徐悦兰白他一眼,决定待会儿亲自帮他换药。 哼哼哼,谁让他不能与她同乐呢? 第二十四章 赏荷宴8 () 平王府大门前发生的事情很快传回了护国公府,与吴氏担心的相同,传言护国公府九岁女娃迷住了花花公子,知道的说杨曜景辩台,还有更多的辩台揣测小女娃有特别的本事。 对徐悦梅就传得更难听了,不顾廉耻大庭广众之下钩银男人,跳的舞比青楼妓馆的姑娘还要撩人,背地里入幕之宾不知多少等等。 可以说,如果前世徐悦兰的名声是在性格上,还有回旋余地,那么徐悦梅和徐悦竹的就是在道德上,毫无周转空间。 “我的女儿,这些杀千刀的,以后梅儿还怎么找婆家呀!”听得姜嬷嬷紧急报进来的消息,吴氏已经六神无主,直接嚎啕大哭。 “你还有脸哭!”老夫人气得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昨天就该让儿子把这女人休了,也不会有今天这种祸事,护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 “老夫人,梅儿绝对不是传的那样,她只是……只是……是了,是徐悦兰,是她的鞋子,她说是什么异人送的,肯定是妖人,是妖法让梅儿跳舞。老夫人,你看着梅儿长大的,你知道她是多乖巧的孩子,肯定是徐悦兰在背后搞鬼,是她让梅儿……” “够了!越说越不像样!”老夫人叱喝,“别当我不知道,梅丫头那双鞋子,是你自己去幽兰院找兰丫头要的。云儿挨打,是竹丫头故意误导云儿,又是你,买通执棍之人,意图置云儿于死地,有你这样不慈不贤的母亲,也难怪教出两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老夫人……”吴氏傻了,昨天丈夫被罚去祠堂思过,她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没有被发现,没想到……老夫人竟然部都知道。 “你马上带着梅丫头和竹丫头去家庙,给你一年的时间反思己过、修身养性,一年后若是还没有长进,你们就继续在家庙。马车已经备好,你们马上走!” 说完,老夫人一刻也不想呆,交代曹总管看着她们立即出府,便去了幽兰院。 这做宅子里,她只有在幽兰院,才感觉自己看到了徐家的希望。 徐悦兰在梅、竹离府之前去把玻璃鞋和红绣鞋收了回来,面对吴氏的指控,她一派天真地道。 “我说过的嘛,那位异人说如果鞋子送人,就会有灾祸发生,我也没想到借鞋子也会……不对哦,借应该不会的,难道……”她故作惊恐地瞪着梅、竹两人,“你们曾经打主意不还我?” 梅、竹两人红了脸,不还是肯定想过的,这么漂亮的鞋子,只穿一天就还回去,怎么舍得?这两双鞋子又正合自己的脚,正当自己穿嘛,还给徐悦兰,她也穿不上,浪费了。 “难怪难怪,人在做天在看,难怪有此灾祸。”徐悦兰一本正经地道,末了再来个声泪俱下的控诉,“你们太过分了,我好心借给你们鞋子,你们居然想着不还我,你们这种行为,和强盗土匪没有两样,过分,太过分了!” 说完,她“嘤嘤嘤”地哭着跑开。 吴氏的指控,徐悦兰混过去了,但她心知肚明,这两双鞋子不能见人。回到梅院,她直接将两双鞋子摔到地上,吩咐绿芳去烧火盆进来。 大热的天烧火盆?绿芳疑惑,但她素来对姑娘言听计从,当下便立即上小厨房。 “姑娘,这便是玻璃鞋和红绣鞋,太漂亮了,难怪梅姑娘和竹姑娘抢着要呢。”绿书拾起鞋子,赞叹道。 “可惜是不祥之物。”徐悦兰面无表情地拿过鞋子,“你去帮绿芳把火盆拿进来。” 绿书看出姑娘不高兴了,她福了一福,赶紧出去。 徐悦兰转身进了内室,趁着无人,她将两双鞋子往荷包里塞,如她猜测的,鞋子立即变得如最初的拇指大小。她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大大小小姿态各异的十多只玻璃小兔子,小的只有拇指大,大的却有她的半个拳头大。这是多年前在边城时,徐悦兰在一个外族商人手里买到的,这玻璃的通透度就和玻璃鞋的一样。 徐悦兰抓起一个金元宝狠狠地朝小兔子砸下去,砸完大的砸小的,不一会儿,可爱的小兔子部碎成了渣。 这时,绿书和绿芳抬着火盆进来。 “火盆放外面。”徐悦兰道。 两人赶紧将火盆抬出去。 徐悦兰取了自己一双红鞋,在两个丫鬟之后出去,二话不说就将鞋子投入火中,瞬间,那鞋子便被烈焰包裹。 “姑娘!”绿书惊呼。 “那双玻璃鞋我也已经砸了,你们去把玻璃渣子清理一下,当心别伤到手。”说这话,徐悦兰的眼睛始终盯着火盆。 “这大热的天,兰儿在烧什么?”问话来自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老夫人。 发落了吴氏母女,她本想来幽兰院,却被儿子拦住,他认定女儿不是不知廉耻的人,其中必有人在捣鬼。她将儿子骂了一顿,就在不久之前,梅儿还当着长辈亲自给平王世子送茶点,又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有梅儿这个姐姐,竹儿有样学样也不足为奇。 可儿子坚持定然是兰儿的鞋子有问题,她不愿两兄弟之间因子女产生龃龉,只得和儿子一起来幽兰院,谁想一到院门口,便听见孙女砸了玻璃鞋,再瞧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已经猜到了那烧的是什么。 “祖母,二叔。”徐悦兰先朝两个长辈见礼,“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可说明这两双鞋子是不祥之物,与其留着它们不知还要招来怎样的祸事,不如趁早烧了干净。” “祖母听说是两双精美绝伦的鞋子,你舍得?”老夫人问,她听到下人们之间传的,都说这鞋子应是天宫之物,非凡间所能得。 “无所谓舍不舍得,两双鞋子而已。身外之物再好,也及不上亲人的平安。”徐悦兰有感而发,轻吐出一口气,眉间染上轻愁,“就为这两双鞋,先是哥哥挨打,接着梅姐姐和竹妹妹又……”她摇了摇头,“还是烧了好。” 第二十五章 遇“贵”人1 () 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徐安然愧疚地低下头。 “就如兰儿所言,鞋子不过是身外之物,如同你手里的剑,是邪是正端看你怎么使用,用好了,那是保家卫国的利器,用不好,就是为祸世人的凶器。剑没有正邪,鞋子也没有正邪,有正邪的,只有人心。”老夫人道。 徐安然更加惭愧。 老夫人摸摸徐悦兰被火熏得通红、满是汗水的小脸,“快进屋去,让丫头们用芦荟给你擦擦脸。” 徐悦兰乖巧点头。 这时,绿苑将一堆玻璃渣子捧出,阳光下,那堆细碎透明的玻璃渣闪着刺眼的光。 “可惜了一双好鞋。”老夫人惋惜道。 京城里的八卦更新换代很快,尤其吴氏母女对外宣称去了家庙为家族祈福,主角不在,这则八卦很快便被户部尚书被老婆揪着耳朵从延康坊出来给替代了。 诚如罗太医所言,徐昭云的伤好得很快。若不是徐悦兰拘着,他第二天便想下地了,被徐悦兰管着,直到七天后伤口结疤了双脚才得以下地。 “再躺下去,我都要废了。”他扭脖子踢腿,感到了久违的自由的喜悦。 “很多小伤就是不注意成了重伤。”徐悦兰瞪他,“没落疤之前,不许骑马、不许动武、任何剧烈的动作都不许做。” “别呀,那和整天躺着有什么区别?”徐昭云唉唉叫。 “当然有,你现在是站着的,要是没区别,你就接着躺。” “别别别,有区别有区别,这区别太大了。”徐昭云吓得连连摇手,不停后退,“妹妹,哥哥我久没有回自己院子了,我得马上回去瞧瞧,四月那小子最近肯定偷懒,我屋子里指不定都长草了。” “了”字还在耳边,人已经退到了门口,待得“了”字说完,他也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傻哥哥,他的伤已经好了九成,剩下那点根本就无关紧要。她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吓吓他,不许他蛮干罢了。 不过也好在有二哥在,她的恶魔值才能继续往上涨。 想到这,她就无语了。二婶和梅、竹最后一次帮她贡献了足足五十点恶魔值,可她们去了家庙之后,没有人给她整,恶魔值也跟着停了。现在时不时地逗逗二哥,每次就涨1点恶魔值,和二婶她们在的时候,那五点、十点、二十点、五十点的恶魔值差距太大。 她真的很期待,下一次恶魔系统会送她什么东西。 “兰姐姐。” 两颗小脑袋探进来,一高一矮如同特意堆叠,徐悦兰不禁笑了。 她知道徐悦菊是个小吃货,却不知年纪小小的徐昭远也是个爱吃的,这姐弟俩聚在一起,就是两只小豚,只要投喂食物就会开心。他们吃得开心,那么简单的快乐,看得人也很开心。 徐悦菊牵着走路还不是太稳的徐昭远进来,后面跟着的奶娘、嬷嬷、丫鬟足有**个。除了徐悦菊的大丫鬟霜蕊,其余是照顾徐昭远的。 吴氏可说是把唯一的儿子当做了众星中的一轮月,生怕他有丝毫的损伤。这也是之前吴氏在的时候,徐悦兰很难见到徐昭远的缘故,吴氏恨不得徐昭远只在那铺着厚厚褥子的卧榻上行动。如今吴氏离开,徐悦菊上哪儿都带着弟弟,还不许奶娘嬷嬷们抱,总是牵着弟弟慢慢地走,短短几天,徐昭远的小脸上笑容就多了。 “兰姐姐,你要出府吗?”徐悦菊开门见山。 老夫人掌中馈,她不限制孙子女们出府,只要在出去之前说一声,定好回来的时间,她便不管。徐悦兰本就不是个喜欢宅在家里的,如今越来越解放天性,隔三差五就往外跑。徐悦菊只要听说了哪里有好吃的,就来找徐悦兰帮她带。 徐悦兰轻笑,“又听丫头们说起哪里有好吃的?” 徐悦菊也不隐瞒,“是听祖母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在聊天,说西市那边新来了一个外族人,做一种叫蛋糕的点心,软软的甜甜的,还有很浓郁的奶香和蛋香,特别好吃。” “西市?我还没有去过,倒是可以去看看。” “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徐悦菊欢喜道。 徐悦兰看着抓着一块糖舔着的徐昭远,他另一只手紧紧拉着姐姐。 “你也出府?”徐悦兰问。徐悦菊向来都在府里顾着弟弟,几乎不出府。 果然,徐悦菊摇头,“我在家顾着远儿。” 徐悦兰也不意外,“好吧,我去福寿堂见过祖母就出去,今天,就去西市。” “谢谢兰姐姐。”徐悦菊大声道谢。 徐悦兰惯于在祖父祖母面前装乖。加之她每次出门,总是会带着丫鬟和护卫,老夫人得到的讯息,孙女每次出去都是去逛吃食铺子,买回来的吃食小部分孝敬长辈,大多数就进了徐悦菊和徐昭远姐弟的肚子。因此,每次徐悦兰要出府,老夫人都会答应,这一次也不例外。 带着绿苑和一个名叫冯兵的护卫,徐悦兰出了府就直接往西市去。 府里,包括徐昭云都认为她和徐悦菊姐弟一样爱吃,才会每次出门都逛吃食铺子。事实上,她对于吃的并不在意,但民以食为天,她观察到在街上那些铺子里,只有吃食铺子很多,还不存在完没客人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生意,一些店铺甚至有客人排队等候。 是的,她逛吃食铺子为的不是买吃的,而是想做吃食的生意。她不想靠依附护国公和老夫人来获得安稳,她想做的,是强大自己,靠自己得到想要的平安。这首要的,就是钱,很多很多的钱。前世的遭遇,她别的没学会,就懂了无论是宫里或是民间,无论是面对金尊玉贵的皇亲还是下九流的仆役,也无论你要行善或是作恶,金银都是最好的开路先锋。 徐悦菊提到的外族人,徐悦兰很感兴趣。她观察了几天的吃食铺子,最大的问题便是她找不到插足的空间,不知道能做哪方面的吃食。如果那蛋糕真的好吃,那么她想雇那外族人做蛋糕生意,给京城这些权贵富豪吃的蛋糕,利润可比西市里卖给贩夫走卒的高得多。 第二十六章 遇“贵”人2 () 外族人是个黄头发、高鼻梁、蓝眼睛的巨人,当他把用油纸包着的蛋糕递给徐悦兰的时候,徐悦兰发现他的手足有三个自己的手那么大。 那所谓蛋糕,就是一块扁扁的平平的像饼子一样的东西,一块三角形的手掌大小的蛋糕,要价3个铜板。徐悦兰很怀疑这东西会好吃,不过看在排队的人那么多的份上,她还是咬下去了。 只一口,她喜欢上了这看起来很丑的蛋糕。它就如同徐悦菊所说的,软软的甜甜的,有着浓郁的奶香和蛋香,但又不只是这样,最最主要的是,这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味道。 这要是再做漂亮一点,进御宴都没问题了。 徐悦兰想着,很快一块蛋糕就没了,她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走到队伍末端再次排队。 “姑娘,奴婢在这里排队。姑娘可去对面那间茶楼歇息,奴婢买到了给姑娘送过去。”绿苑道,姑娘身份尊贵,怎能亲自在这里站着呢。 徐悦兰摆手,“无妨,我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排队买东西,挺新奇的。” 话说着,徐悦兰四下看着这据说与东市相对的集市。据说东市是富豪权贵的市集,那里的店铺装饰豪华,商品都是精品珍品、价格不菲。西市则属于平民百姓,买卖的东西平凡普通,价格也低,但因为西市还设有胡市供外族人买卖商品,因此它与东市比起来,多了一份新奇与特别。 徐悦兰看见的,周围都是粗布麻衣的老百姓,还有东市没有的地摊和喧闹的叫卖与讨价还价声,她有种回了边城的亲切感。 她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她。西市里难得来一个衣着华丽带着丫鬟和护卫的大家小姐,别的权贵豪富之家,能在西市看见的只有奴仆。 徐悦兰对每一个与她四目相对的人都报以微笑,他们多数都尴尬地笑一下别开眼,也有那等胆子大的,被发现偷看非但不转开眼,反而凑过来。 “小姑娘是哪家的?西市里可难得见到一位真正的千金小姐。” 徐悦兰笑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团和气的男人,阻止了绿苑和冯兵的喝斥。 “公子是哪家的?我也难得碰上一个敢直接问我身份的。” 男人挑眉,“小姑娘心气挺大。” “彼此彼此,大哥哥你也不小。” 男人哈哈大笑,“小姑娘叫我叔叔都绰绰有余了,这声哥哥我可当不起。” 徐悦兰笑而不语。 那男人笑了一阵,道:“我是这西市的街使,姓应名虎。” 应虎?徐悦兰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倏然睁了一下眼,应虎,在死后跟在那小人身边时,多次听见应虎的名字,当时称呼的是“皇舅”,是那小人的舅父。 徐悦兰看着眼前这个应虎。 都说外孙肖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今看来,这人一双天生仿佛带笑的眼睛,和那小人挺像的。 心念电转之间,徐悦兰已经福身,“应大哥有礼了,小女子姓徐,护国公家的。” 应虎想到同僚说起的京城八卦,这位小姑娘,应该就是护国公长子、大将军徐平然的独生爱女。 “原来是徐大将军的爱女,难怪通身气派不同寻常。”他赞道,随即转了话题,“徐姑娘喜欢这外族人的糕点?” 徐悦兰耸耸肩,“谈不上特别喜欢,只是他这糕点与众不同,挺新奇的。” 绿苑看着徐悦兰,姑娘刚刚明明很喜欢这蛋糕,才会再次排队购买,为何这会儿又说谈不上特别喜欢呢? 她心里疑惑,却也懂得为人奴仆的准则,始终面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地站在徐悦兰身后。 “这蛋糕确实与咱们本地的糕点不同。”应虎点头赞同,“应某素来敬仰徐将军的英勇,今日得见徐姑娘,实乃三生有幸,还望姑娘给在下一个机会聊表心意的机会,这蛋糕,就由在下购买。烈日当空,姑娘可到旁边茶楼里歇息。” 徐悦兰微笑,“应监事客气了,于国于君有功的,是我父兄,不是我。” “徐姑娘不愧是徐大将军的女儿,这般谦逊令应某佩服。” 徐悦兰干笑两声。 “徐姑娘,这是我做的葱饼。”一个老婆婆那些一个饼子过来,她的脸上手上都是岁月走过的深深沟壑,许是常年在灶台前,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黑漆漆的,看起来很脏。 “我的儿子在徐大将军手下当兵,他每次托人捎回来家书,都说大将军是个大好人,很为兵士考虑,他打了这么多年仗,只有大将军把兵士的命当命,如果不是在大将军手下当兵,他肯定早就战死了。前几日少将军回京,还特地到家里来,给老婆子送了不少吃用,老婆子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老婆子没别的本事,就会这个饼子,只是这等粗食,姑娘可能吃不惯……” 没想到这个婆婆竟然是爹手下兵士的母亲,徐悦兰赶紧接过葱饼,大大地咬了一口。说真的,这饼很干、有点硬,而且不甜不咸,着实称不上好吃。 但徐悦兰还是竖起大拇指,“很好吃,谢谢婆婆。” 老婆婆笑咧了缺了牙的嘴,“姑娘喜欢就好。” “徐姑娘,我儿子也在徐大将军手下,多亏了徐大将军他才能活着,这个果子请您吃,谢谢你们的恩情。”又一个大娘递来一篮果子。 “徐姑娘,我夫君……” “我儿子……” “我兄长……”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起初还只是一些有亲人在徐平然父子麾下的,后来一般百姓也围拢来,感激徐大将军守卫边城,使他们得享太平。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徐悦兰满头大汗,因为天气很热、人很多,也因为心里着急。今上疑心病甚重,一个手握大军的将军在百姓心中声誉这么高,典型的功高震主。 徐悦兰让冯兵把自己举高。 “各位叔叔伯伯、婆婆,大家听我说一句。”她高声喊,那些聚拢来的人本就对徐家人崇拜,她一喊,他们也就一个接一个,很快恢复了安静。 “谢谢大家对我徐家人这般认可,如今这太平盛世,是先帝和当今皇上带领着众多将士打下来的,是他们结束了战乱,也是他们领导着很多很多的仁人志士,贡献智慧、青春和热血,让曾满目疮痍的国家再次恢复繁荣。我徐家人不过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实在担不起大家的敬仰,也不敢居功。” 一番话,说得大家更是敬仰。 第二十七章 遇“贵”人3 () 突然,徐悦兰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她好奇望去,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衣服式料很普通,感觉就是一个平常的、家里有些小产业的人。但当徐悦兰看到他身后的那个人时,目光微不可见的闪了闪。 内廷大总管祥明,从承平帝到天统帝,他是那场皇权更迭的腥风血雨中唯一存活的有地位的太监,还始终是皇帝的近臣。在徐悦兰死后那段时间,她见得最多的除了天统帝,便是这位内廷大总管。 这个人很聪明,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也很和善,无论是最低下的倒夜香的,还是王公大臣,他的态度始终谦逊有礼。 徐悦兰示意让冯兵将自己放下来,她庆幸适才有那么一番话。那本是说给应虎听的,如今被另一个人听见,兴许会是更大的惊喜。 “各位乡亲,大家都回去做生意吧,别把我当什么将军的女儿或者大家小姐,就当我是一个爱逛街爱吃东西的小姑娘。”徐悦兰一脸单纯的笑容,高声喊道。 一席话大家都笑了,也听她的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徐姑娘的高见着实令人佩服。”应虎拱手道。 徐悦兰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这是我爹说的,他生于乱世,同我说起当年没得吃没得喝,还时时刻刻都担心会有匪徒闯进家门,那种辛苦是生于和平年代的我无法想象的。他说他吃过战乱的苦,便更加感恩先帝与当今圣上维护的这一片和平,也希望能为这和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确实,在下生在新朝建立之初,虽不曾经历过徐大将军所言的乱世,但小时候物质匮乏,比起现在艰苦太多了。” 徐悦兰点头,“其实就如同我刚刚对大家说的,我父兄在边城,看似是他们守卫着这个国家,可是在我的印象里,曾经每年总有几次大战苦战,如今都是些小打小闹,这些的背后,有将士们的辛苦,但更离不开整个国家的强大。正是因为有皇上英明领导着各位大臣,让这个国家一天比一天更安定、更繁荣、更强大,才会使那些外族人不敢来侵略我们。” 徐悦兰点点那在装蛋糕与收钱忙得不亦乐乎的外族人,“时光倒回去二十年,谁能想到这些外族人到这里不是来侵占我们的土地财产,而是来正常的做生意呢。” “这番话也是你爹告诉你的?”承平帝忍不住问。他对徐平然很熟悉,两人有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只是当大家都长大了,站在不同的位置上,过去的情谊也跟着变了。可如今听着小姑娘的话语,他才感觉自己变了,徐平然却没有变,始终如一的谦逊、感恩、不居功、不自傲。 他喜欢微服出宫,尤其是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小老百姓聚集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的谈话无所顾忌,他总能得到很多在大臣嘴里绝对听不到的讯息。这些讯息有好话也有坏话,他听到不少对大臣、对他的坏话,好话却总是针对某些臣子,从来没有过如大臣所言的人人称赞皇上英明、盛世太平的情况。 除了这个小姑娘。 是呵,这天下间谁都可能背叛他,就是徐平然不会。 “不用我爹告诉我,我自己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有脑子可以想。” 看着小姑娘骄傲的样子,承平帝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举着一把长剑,骄傲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他宣称他会成为最厉害的将军,帮他荡平所有动乱,助新朝建立,保王朝太平。 “你今年多少岁了?”突然想到久远之前的约定,承平帝心里涌起难以自抑的激动。 徐悦兰上下打量他一眼,“大叔,随便打探我的年龄,会被我爹和哥哥们打的。” “哦?为何?”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女孩子只有夫家才会探听生庚年岁。” 承平帝忍不住逗小姑娘,“正是只有夫家才能探听,我才会问你。你爹在你出生之前便已经同我约定,要将你嫁给我儿子。” 徐悦兰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大叔,说谎也要打打草稿才能让人相信,我要是早就定下了亲事,我爹肯定会告诉我,还会把那小子抓到边城丢进军营亲自锻炼。” “听起来你爹很宠你。” “那是,我可是我爹的心头宝。在我爹心里,我两个哥哥都得排在我后面。”徐悦兰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嘀咕。前世只有成亲第二天到宫里请安,和这位皇帝公公见过一面,当时心里怕得要死,头没敢抬,话也没敢说,只觉得十分威严。如今在民间相遇,没了那高高在上的椅子加持,少了威严,多了平易近人。 就在说话间,已经轮到徐悦兰。她递出银子,要了一整个圆圆的蛋糕打包带走,又另外买了六块现吃的。 那外族人先将打包的蛋糕用一张油纸包着,绑了麻绳递给徐悦兰,再将现吃的六块如之前一样油纸包着,方便手拿着吃。 徐悦兰先给自家丫鬟和护卫一人一块,又给了应虎、承平帝和祥明,最后剩下一块才是自己的。 应虎本要推辞,被徐悦兰硬塞了在手里。 “应大哥不愿意要我买的吃食,可是怕我下毒还是怎的?”徐悦兰瞪眼。 应虎看了一眼承平帝,后者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不敢再推辞,只能接过那块蛋糕。 他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但在知道徐家姑娘的身份之后,还敢同她玩笑说定亲的人,天下间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是他名义上的姐夫,年号承平的当今皇上。 “大叔,应大哥,我得回去啦,有缘再相会。”徐悦兰摆摆手。 承平帝抬手,制止要拦人的祥明。 “你是这里的街使?”他对应虎道。 “是,小人姓应。冼花宫的应美人是小人的妹妹。” 承平帝看向祥明,后者立即上前低声道,“应美人原是皇后娘娘的婢女,偶得圣宠,诞下四皇子有功,封为美人。” 承平帝点头,看向低垂这头恭敬立着的应虎。 此人必定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承平帝冷冷地盯着应虎,“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小人绝不敢对外说哪怕一个字。” 承平帝不置可否,转身离开。 第二十八章 遇“贵”人4 () 应虎依然低头,直到承平帝和祥明完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站直身体。 护国公是开国四大国公中唯一一个还深受宠信、手握重权的,他的孙女若是嫁入皇家,一般的皇子都没资格娶,而且徐家手里的兵权也不能成为皇位继任者的威胁,换言之,徐家姑娘的未来夫君,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而她,定是皇后。 今上有八个儿子,大皇子和八皇子都是皇后所出,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分别是贵淑德贤四妃所出,七皇子是修仪所出。众多皇子中,四皇子的母亲出身最低,只是个小小婢女,生了皇子也只是提为美人而已。 如今众皇子只有大皇子年十八,已经迎娶皇子妃。二皇子到八皇子,年龄从十五岁到十一岁,每个都还没有正妻,年龄上也和徐家姑娘合适。 应虎将这其中的人的关系、利的关系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想了又想,除了猜想太子人选不是大皇子之外,其他几位皇子,也只有自己外甥最没有希望娶徐家姑娘。 想当年自家爹只是个偏远小县的县令,姐姐作为秀女进宫,也只是在皇后宫里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宫女罢了,家人满心盼着待姐姐25岁便可放出宫。谁知皇帝会一时醉酒,误临幸了姐姐,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姐姐竟因此怀孕,诞下四皇子,受封美人。 想到四皇子,应虎满面愁容。其余的皇子,都是皇后和四妃所出,地位尊崇。七皇子的生母修仪,位列九嫔,正受皇帝宠爱。只有四皇子,生母不显,父皇又不看重,母子俩至今都居住在德妃娘娘的彰德宫中,连自己的宫殿都没有,事事处处都小心谨慎,不敢稍有偏差。 如今四皇子已经十五岁,到明年十六岁,成亲后便可出宫建府,届时,即使依然不受重视,至少有一个自己的地方,不用时时看人眼色了。 应虎叹息,徐家姑娘无论家世、容貌,还是人品头脑都是上上之选,可惜年龄相差太大,自家外甥注定与她无缘。 难得出府一趟居然碰上一条大金龙,徐悦兰深觉今天日子不好、忌出门,结果才转过街角,又碰上一个熟人。 闲王杨曜昌。 这人可真是个闲人。徐悦兰嘀咕,身子一转就要往旁边巷子去,可惜慢了一步。 “兰妹妹,昌哥哥在这里。”他大喊着朝徐悦兰挥手。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妹妹了?谁又是我哥哥了?不要脸! 心里这么想,她还是停下,瞪着杨曜昌。 “请殿下自重,我还要见人。” “自重?”杨曜昌不解。 “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不是我哥哥。”徐悦兰面无表情地道。 “啊,这个啊。”杨曜昌恍然,“我认你哥哥做哥哥,那我自然就是你哥哥,你也就是我妹妹了。” 他挥挥手,“不管这个了,来,我给你介绍。”他直接抓住徐悦兰的手臂,“平王世子和卫国公世子你上次见过了,这个是安国公世子范槐谷,你叫他谷哥哥就行。槐谷,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护国公府的二姑娘。” 徐悦兰不客气地甩开他,“我自己有哥哥,不需要别的哥哥。” 话落就要走,又被杨曜昌拦住。 “兰妹妹,我们正要去骑马,你一道来吧。我同槐谷提到你的骑射,他不信,今日就让他开开眼界,见识见识。” 他突然笑起来,“把你那位美貌堪比日月的妹妹和爱跳舞的姐姐叫上,大家一起去玩。”说完还朝杨曜景挤挤眼睛。 杨曜景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还自以为潇洒地打开了扇子轻摇,“说起来我这会儿只隐约记得那姑娘无比貌美,令我心动,兰妹妹,把你妹妹叫出来,我真想再见见她。” 杨曜景不记得徐悦竹的样子?徐悦兰沉吟,难道那玻璃鞋就是给人造成心动的错觉,实际上对方长什么样子也记不得的? “就因为你的唐突,二婶带着竹妹妹和梅姐姐一起去家庙,为家人祈福消灾去了。”徐悦兰不屑地瞟他,“说什么想再见见她,你当时怎不到府里来,你若是来了,竹妹妹也不至于走。” 杨曜景懊恼地击掌,“当时不是太乱了嘛,我一时没想到。她什么时候回京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得一年半载吧。” 杨曜景连连摇头,叹“可惜”。 “一个大家闺秀大庭广众之下对男子跳舞,护国公府的家教是该加强些了。”傅唯笙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徐悦兰瞥他一眼,这人第一次见面怂恿着要见识她的骑射,第二次见面暗搓搓地骂护国公府家教不好,怎么着,她哪里招惹到他了? “原来当天傅世子也在吗?”徐悦兰故意问,“我都没看见你,你在哪里呢?” 傅唯笙脸有点黑,没好气地道:“我在养伤,没见到那伤风败俗的一幕。” 徐悦兰倏地瞪大眼,生气的质问:“你没见到说什么大家闺秀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男子跳舞,你是国公府的世子,你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言的道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句话对女子的名声是多大的伤害?” “我……我是没亲眼见到,但我听别人说……” “换言之,就是道听途说呗。”徐悦兰挑眉。 “不是道听途说……” “那是什么?平王世子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傅唯笙急道,看向杨曜景,他才反应过来,平王世子是当事人,换了是他,这种丢脸事,不会愿意听人这般不断提起。 听着系统提示恶魔值增加十的声音,徐悦兰眸光微沉,这傅唯笙居然贡献了十点恶魔值,比一般情况下的二婶都多。 “行啦行啦,这事归根结底就是景堂兄太俊太帅,引得姑娘们都想嫁他。”杨曜昌打圆场,“这事就这么过了啊,谁都不许再提。” “那是,我这俊帅的脸庞、挺拔的身姿,还有满腹的才华,不是我吹,京城里就没几个人比得上的。被姑娘们这般吹捧,我也是很困扰啊,这种美男子的困扰,你们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杨曜景自得地摇着扇子,鼻孔朝天的骄傲样子让徐悦兰很想给他一拳。 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自恋的。 第二十九章 遇“贵”人5 () “可不是,平王世子已经引得我护国公府两位姑娘的声誉受损,我怕脏,这趟浑水我就不参与了,告辞。”徐悦兰顺势要离开。 “兰妹妹……”杨曜昌还要拦,突然愣住。 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齐齐就要下跪。 来者正是承平帝和祥明。 “无需多礼。”承平帝道,几人赶紧站直身子,一个个都低眉垂首欣赏起鞋面的花纹。 承平帝和祥明才转过街角就见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听了一阵,他对娶徐悦兰做儿媳妇的意愿就越强烈。 这丫头反应之灵敏、口舌之伶俐,又懂得隔山打虎,利用景儿去压傅唯笙,不入宫太可惜。 “昌儿,你们几个聚在这里,是要作甚?”他首先问自己儿子。 “回父皇,我和景堂哥、唯笙、槐谷要去腾跃马场。”杨曜昌道。 “不错,如今四海承平,骑射之道亦不可忘。”承平帝赞许道。 得了父皇赞许,杨曜昌笑开了脸,“孩儿也是这样想的,待儿臣再大几岁,儿臣也要学当年祖父和父皇这样,为天下太平而征战杀场、不死不休。” 承平帝看向徐悦兰,她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却还是被看见嘴角撇了一下。 “徐家丫头,我儿向往战场杀敌,你怎么看?”他有意试她。 “闲王殿下出身高贵,有足够的资本去做一个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但他却心怀天下安宁,愿将己身置于危难之中,令小女子钦佩。”徐悦兰道。 承平帝轻笑,这番话,说得真好。 “父皇,兰妹妹的骑射特别厉害,她可以在飞驰的马上射中红心,是位巾帼英雄呢。”杨曜昌道。 “这倒是好。”承平帝看着徐悦兰,“徐家丫头,适才我道你爹同我约定了要将你嫁给我儿子,如今听来,你与昌儿很好。” 徐悦兰咬牙,该死,刚刚看见闲王就该快点跑走的,如今摆明了这人是皇帝,还怎么拒绝? 罢了,也不知道他偷摸着看了多久,没必要装样子。 “我讨厌闲王。”徐悦兰嘟嘴,朝闲王横去一眼。 “讨厌?”承平帝重复。 “我是骑射很好,可是谁会想娶一个骑马射箭、像个女汉子的夫人?我娘同我说过,让我到了京城就要像个大家闺秀,要多多学习琴棋书画,多多吟诗作对,要表现出一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的样子。闲王倒好,他自己闲闲的没事干就来招惹我,不顾我的意愿硬是要我去骑马射箭,这不是害我嫁不出去吗?” 说完,还抬起眼角给了承平帝一个哀怨的眼神。 这是你的儿子,自己把自己儿子管好。 承平帝乐了,“昌儿,你说说,你害得徐丫头违背了娘的要求,害她可能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那有什么,兰妹妹放心,以后你看上谁告诉昌哥哥,昌哥哥抢也帮你把那个男人抢来。”闲王拍胸脯保证。 徐悦兰实在受不了,给了他一脚。 “皇上,我瞧着您可以把闲王殿下送去边城,他这强盗思维,正好和狄戎一别高下。”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边城了。”闲王高兴叫道。 徐悦兰决定以后要和闲王保持至少一里的距离,这人根本不能用常理去对待。 承平帝哈哈大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好,就照徐丫头说的,去边城。”承平帝双掌按在儿子肩头,“父皇信得过徐大将军,他是一个军事天才,徐昭鸿也不错,你到了边城,要多同他们请教学习。” “是,儿子遵旨,谢谢父皇。”闲王大喜,当即跪地朝承平帝“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徐悦兰和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这么几句话,一个皇子去苦寒危险的边城,就这么决定了? “徐丫头也不必担心,爱骑马射箭尽管去,朕的几个儿子随你挑选。”承平帝半真半假地笑道。 这话一出,徐悦兰瞬间感到几股视线盯着自己。 “昌儿,时候不早,你随朕回宫,向你母后说明去边城的事,近日正是狄戎进犯的时节,你去边城正合适。”承平帝道。 “是!”杨曜昌大声答应。 这对天下间最尊贵的父子俩结伴走了,徐悦兰气得不行,还得保持自己的礼貌,向其他几人告辞。 良久之后,范槐谷长出一口气,“我刚才不是在做梦吧。” “我们大家能做一样的梦?”傅唯笙没好气地道。 范槐谷瞪他,“我瞧护国公的家教没问题,卫国公府才是要加强家教。” “范槐谷,你什么意思?”傅唯笙厉声道。 “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范槐谷道。 “你……” “够了!”杨曜景喝道,瞪着两人,“闲王要去边城,咱们作为好兄弟,不好好想想怎么给他践行,在这里吵嘴算什么事?你们要喜欢吵就自己吵,我要走了。” 话落,他转身就走,傅唯笙和范槐谷互瞪一眼,跟上杨曜景。 西市发生的事,徐悦兰不认为能瞒过祖父母。回府之后,她将蛋糕交给绿苑给徐悦菊送去,自己便去了福寿堂。 见到老夫人,她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老夫人神情凝重,立即派人去把国公爷和二爷请来,稍后,护国公和徐安然进来,老夫人立即将徐悦兰适才所言都复述了一遍。 “老爷,你瞧皇上此为何意?”老夫人愁道。 护国公没有说话,沉吟许久,他看向一脸忐忑的徐悦兰,“兰儿不必担心,你爹和哥哥的本事你也清楚,他们定能护好闲王,不教他出事。你今日也累了,就回屋去歇着吧。” 徐悦兰垂下眼眸,听出护国公其实是要把自己打发走。她也不反抗,听话地回了幽兰院。 就在她离开之后,护国公立即站起,神情凝重,“老二,立即给你大哥去信,告知他闲王将去的消息。还有兰儿的婚事,如今皇上摆明了要将兰儿迎为皇子妃,几位皇子势均力敌,此一事选得好,护国公府再繁盛几十年,不好,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爹,儿子倒觉得皇上此举有意将护国公府排除在政争之外。”徐安然道。 “安儿,此话何意?”老夫人问。 第三十章 遇“贵人”6 () “咱们兰儿只会是正妻,如今大皇子已娶皇子妃,二、三、四、五、六几位皇子都已经14岁上,再两年,咱们兰儿才12,他们就得成亲出宫建府,年龄相差太大。与兰儿年龄相近的只有七、八两位皇子,八皇子出生之后就被封闲王,一则是皇上对他的喜爱,二,也可看出皇上对他的期待不过一个闲字,并不要他继承大统,一个婴儿不能继承大统,唯一的解释,便是当时皇上就已经有继任者的决定。” 护国公连连点头,“继续说。” “闲王喜武,除了西北,还有东南,蛮夷和海盗近年屡次犯我边境,闲王要历练,都可以去,可皇上把他送到边城,是对大哥的信任,但何尝不是将女婿亲自交到大哥手上,由大哥自己去锻炼呢。” “如此说来,皇上是要咱们兰儿嫁给闲王?”老夫人道。 徐安然点头,“**不离十,届时,闲王在边城领军,兰儿嫁他之后自然夫唱妇随,夫妻俩都在边城,远离京城的权利争斗,这岂不就是皇上在示意,只要护国公府继续保持做一个纯臣,那么无论继任的天子是谁,护国公府都可保无虞。” “安儿此言在理。”老夫人看着护国公。 “只怕几个皇子不死心。”护国公想得更多,“如今皇子们都大了,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只怕风波不断。”他看向老夫人,“近日让兰儿别再出门,待这事过了,再出去。” 老夫人点头。 护国公又转向徐安然,“你在朝堂之上,切记我徐家家规,不得与任何权臣有来往,我们徐家只忠心于皇上,知道吗?” “孩儿知道,爹放心。” “你们两兄弟,一在边城,一在朝堂,他的处境危险,却都是些看得见的敌人。而你在朝堂,多的是这种无声无息的战斗,切记把握住自己的初心,方能长盛不衰。”护国公道。 “孩儿明白。” 护国公点头,“去给你大哥写信吧。” 徐安然答应着,退了出去。 老夫人握住护国公的手,给心情低落的他安慰。 良久之后,护国公叹道:“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大皇子也已经有了皇子妃,皇上怎会突然又想起这个约定?” “许是他终究觉得对不起安儿吧。当年若非安儿,他已经死了。”老夫人道。 护国公握住老妻的手,多年夫妻,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此时,坤宁宫内,也正刮着一场风暴。 承平帝亲自到坤宁宫,告知皇后要将儿子送去边城的消息。 “陛下,昌儿如今只得十一岁,不如带他在京营里历练几年,再去边城。”皇后说得委婉,现实是皇帝久久不立太子,前朝后宫众人都有了别的心思。昌儿是幼子,多得皇帝喜欢,她希望他能在京城里,多在皇帝面前替大皇子说话。 “朕当年,十岁便随先皇讨伐各路叛贼,对战场、军事,朕深有感触。昌儿在宫中,纵然把兵书翻烂,也及不上实实在在地在战场走一遭,皇后不要过于溺爱孩子,须记得慈母多败儿。”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心疼昌儿年幼。” “对徐平然夫妇,皇后也是了解的,有他们在,昌儿吃不了苦。”承平帝不以为然,“你替昌儿收整收整,待三日后兵部将押运粮草前往边城,届时昌儿与他们同行前往。” “是,妾身遵旨。” 承平帝点头,就要离开。 “皇上。”皇后突然叫道,承平帝转身看着她,皇后上前。 “皇上,酉时将至,皇上不如就在妾身宫里用膳。昌儿三日后就要离开,今日就权当为他践行。” 皇帝没有犹豫便点了头,“也好,朕许久未与皇后一同用膳,今日便留在坤宁宫吧。” “妾身这就命人传膳。”皇后大喜过望,吩咐下去之后,又陪着皇帝说些话。 两人少年夫妻,成亲之时还在战乱、新朝未建立时。初成亲时聚少离多,至天下初定,新朝建立第二年长子便出生了,其后承平帝忙于协助先皇处理政务、带兵平定各地乱军,如此过了几年,已被封为太子的承平帝终于长留京中,他的后宫却不再只是一人,多了众多美人。 这对夫妻从少年到如今中年,难得有时间、有心情这样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讲到以前的衰败、朝不保夕的战乱,到如今的和平,同样唏嘘不已。 皇后又说了不少儿子们小时候的趣事,长子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小大人,沉稳好学,不需要人操心。幼子则完相反,像一只小猴子一样没有一刻停下来的,偏生又是个爱笑的喜乐性子,每次都让人气骂也不是、笑也不是。 至晚,帝后熄了灯,一夜到天明。 伺候着皇帝去上朝,皇后才刚坐下,她的亲信大宫女瑞祺便进来通报闲王殿下来请安。 “这小子,昨日跑得快,今日倒来得早。”皇后笑着,吩咐让闲王进来。 “孩儿给母后请安。”闲王纯粹是做做请安的样子,不待皇后答应便挨着皇后坐下,“母后,孩儿要去边城,实现自己的梦想了,你可为孩儿高兴。” 皇后一指撮在他额头,“你好意思说,昨日跑那么快,就是存心拿你父皇压我。” “哪有,我是想着父皇和母后有些亲近话要说,我在不好。”他煞有其事地坐直身子,一副“我是你善解人意的小棉袄”的正直样子, 皇后瞪他一眼,“一天天的没个正形,到了边城不许这样。” 闲王惊喜地瞪大眼,“你答应我去边城了?” “我不答应行吗?”皇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过母后把话说在前头,你到了边城,战场上那都是生死一线,你必须听徐大将军的指挥,不可擅自做主。还有,你在京城,在宫里,你是八皇子是闲王,到了边城,你就是一个小兵,不许拿皇家身份去欺压人。你若是有一点做不到,母后会立即请旨让你回京。” “当然,这是应该的,我肯定做到。”闲王当即答应。 皇后又叮嘱了他许多事情,及至宫人通报列位娘娘前来请安,皇后才放小儿子离开。 闲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母后唠叨起来真令人头疼。 三日后,延兴门。 杨曜昌与杨曜景、范槐谷、傅唯笙三个好朋友告别,三人饮美酒、折柳相送,约定来日再见。 “这徐家两兄妹果然是无情的,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兄弟相称,居然都不来送送闲王殿下。”看着闲王等人走远,傅唯笙道。 杨曜景撇他一眼,策马转身。 “槐谷,去腾跃马场跑马,去不?” “好啊,我很久没去了。”范槐谷跟着策马,两人双骑朝前奔驰。 傅唯笙追了一步,又停下。 别人又没邀请他,巴巴儿的跟去干嘛? 心头怒起,他策马朝城内去。 待一日他出头,定要让这些瞧不起他的人跪在他面前。 第三十一章 和议的风波1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距离徐悦兰回到京城已经过去四年,到了承平十一年。 这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府里的,当年吴氏带着两个女儿在家庙住了一年后回府,母女三人着实老实了一阵子,可当中馈又回到手里,吴氏渐渐地便恢复了本性,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徐悦兰,就这里给她安个小陷阱,那里给她下个小绊子,可惜往往被徐悦兰反制,反而成了她增加恶魔值的机会。 徐悦竹还是端着个善良妹妹的样子,徐悦兰也陪她演出姊妹情深,但是她的小心思、小手段就同她娘一样,没能伤敌反而自伤。就是徐悦兰陪着她演,挨批了都吃不准这到底和徐悦兰有没有关系。 徐悦梅倒是真的学乖了,当年回府时她就十三了,老夫人亲自出面,给她定下了永乡候的二儿子魏明彦,虽说不能继承爵位,但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举人身份,待会试、殿试之后,家里有钱有权,届时定能任官职,前途无量。徐悦梅偷偷去瞧了魏明彦,有些少年老成,五官生得不如平王世子,却也是个俊秀少年。徐悦梅满意了,在阳春3月出嫁,三朝回门之时,也是娇羞美丽,可见过得很好。 徐悦菊和徐昭远姐弟在娘和姐姐不在的一年里,和徐悦兰建立起了坚定的友谊。就算徐悦兰偶尔开开小玩笑,来个恶作剧增加一点恶魔值,他们也不在意。吴氏回府之后,使劲力气去离间,也没能动摇他们之间的友谊。 徐昭云,他与徐悦梅同龄,徐悦梅已经为人妻,他却丝毫没有成亲的打算。尤其在去年,他参加武举得到武状元之后,被皇帝延揽进了京营,吃住都在军营里,半年回不到一次家。 变化最大的,还是徐悦兰。 四年前,她还时不时回想起前世,担心徐昭云的安危,如今她已经很少想起前世那段悲伤过往,甚至在恶魔系统的“威逼”下,她渐渐找回曾经那个爱玩爱笑爱闹的自己。没办法,她的名声被自己“破坏”掉,无论怎么装也装不像温柔娴静的闺秀。 当年皇帝放出几个儿子任她选择的时候,家里时不时被人以各种名义拜访,祖父母护着她,不让她出门,可这事岂能长久,她偷摸着出去,被各种偶遇。 她让二皇子掉进过茅坑,让三皇子头顶大红花逛了整个东市,让五皇子当众像个女人一样尖叫晕倒……除了已有皇子妃的大皇子、她依然避之唯恐不及的四皇子和远在边城的八皇子,其余五个皇子见她就像瘟神一样,也多亏了他们,那段时间她的恶魔值蹭蹭蹭的往上涨。 当年她想做的吃食生意也做起来了,卖的就是当初那外族人的蛋糕。她每日去买蛋糕,没人的时候就同他聊几句,在那外族人想家准备回乡之后,徐悦兰买下了他的店和店里的所有设备,他又教了徐悦兰蛋糕的制作方法,得了一大笔银子高高兴兴地回乡了。 徐悦兰信奉术业有专攻,她心知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就是做糕点也只是半吊子。她给远在边城的林氏去了信,让林氏将手下的掌柜派一个给她,又将素来内向、喜欢厨房活的绿芳提起来专做蛋糕。在西市开了一家平价蛋糕店,在东市开了一家高端蛋糕店,两家店的店名都叫甜甜屋,那蛋糕也不再是纯粹的外族人的蛋糕,还融合了很多传统糕点的样子,一推出就大受欢迎。这几年里,这两家店铺给徐悦兰赚进了不少银子,也助她认识了不少京中喜好甜食的夫人小姐。 又是初夏时分,炎热干燥的气候令徐悦兰心情有些烦躁,整日里就躲在水榭,恨不得像鱼儿一样下水泡着。 “兰姐姐,大消息,大消息。” 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徐悦兰动也不动一下,直到那声音来到近前,她才睁眼,看着来人。 “菊妹妹,你今年12了,都到相看人家的年纪了,要稳重些。” 徐悦菊咧咧嘴,“我瞧着京城里没有比我更稳重的姑娘了。” 看了她那圆鼓鼓的身子,还有从下而上看去足足有三层的下巴,徐悦兰一掌拍在自己额头。 这几年对这丫头几乎有求必应,投食了不少好吃的,她这一身的肉,自己功劳不小。 “你刚说的大消息是什么?”她换了个话题。 徐悦菊趴在徐悦兰的凉榻边,双眼发亮,“大伯他们打了胜仗,大胜仗,他们抓了狄戎的部落首领,皇上召大伯回京觐见,顺道押解那个首领进京。” 徐悦兰腾地坐起,“这么说来,我爹娘和大哥要回京了。” “不是不是,只有大伯回来,鸿哥哥要留在边城,以防被人乘虚而入。” 徐悦兰有些失望,但她立即就恢复了精神。这四年里,大哥还曾回京述职见过面,爹娘就真的完没见了,如今能见到爹,也好。 “兰姐姐,还有一个最好最好的消息哦。”徐悦菊挤眉弄眼。 徐悦兰奇怪地看着她。 “这次胜仗多亏了闲王殿下的策略,他要和大伯一起回京。” 大家都说当年兰姐姐之所以对几个皇子不客气,就是因为她已经认定了闲王殿下。而且闲王殿下去边城,正是大伯驻守的地方,可见这亲事是皇上都默许的。她们小姐妹私下说起来,都觉得待闲王回京,皇上就会给兰姐姐和闲王指婚了。 徐悦兰也知道大家认定她会嫁给闲王。对于自己的亲事,她知道前世因为名声受损而迟迟不能定亲,今世因为皇帝的插手,也别想嫁给其他人了,而如今,众皇子只有四皇子和八皇子没有定亲。 四皇子,她前世的夫君、未来的帝王,今世的他依然如前世一样,在宫里宫外都是个透明人,承平帝仿佛忘了这个儿子一般,他的婚事也耽搁了,就连臣民,也只有在板着指头列数各位皇子时,才会想到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还有一个四皇子。 无论今世最后是不是还是他做皇帝,她都不想再嫁给他,一定要嫁一个皇家人的话,她宁愿嫁给闲王,和爹娘一样长居边城。 徐悦菊还在说着她听得的消息,皇上下了令,要亲自率大臣在宫门口迎接护国英雄,还要大军入城,让百姓也得以瞻仰护国将士的威仪…… 第三十二章 和议的风波2 () 徐悦兰听她说得慷慨激昂,心里不禁也升起一股激动与自豪。 这是我的爹呢! 前世她记得在她死后,狄戎依然是西北边境的大威胁,从来没有今日这样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说起来,前世二哥虽是因我与闲王起冲突,但他也是被闲王命人丢下水才死,这种情况下,闲王决不能去边城。今世没有与闲王起冲突,他去了边城,难道他是天命来灭亡狄戎的?有他才能赢狄戎? 徐悦兰黑脸了。 呸呸呸,我在乱想些什么,前世没他,狄戎也没能进犯,今世有他,不过……不过是促成我们主动去攻打狄戎罢了。 徐悦兰想得不错,前世与今世的差别,表面上看来,狄戎之事只是闲王促成了主动攻击,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当年她那番话,终究在皇帝心里生了根,他重拾了当初对徐平然的信任,愿意将西北各地驻军都交由他统辖,让他得以有足够的兵力一举攻下狄戎。 大胜与大军回城的消息如龙卷风席卷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里,人人都在讨论着、赞颂着,街边卖木刀木剑的小贩生意都好了许多,孩子们玩打仗游戏,争抢着都要扮演“大宁朝的大军”。 随着大军归来的脚步越来越近,护国公府在一片赞颂中反而越加低调。当络绎不绝的世交好友、同朝官员,还有其他的豪富权贵,上门来攀亲戚的、祝贺送礼的时候,无论是谁,护国公府一律以主家繁忙,待大军到京之后再邀大家同贺为由,部挡在门外,礼物也都不收。 “站得越高,越是要小心谨慎,须知所有的权势、名利都是皇上给的,切忌居功自傲。要像那田里的稻禾,越是结实累累,越是低垂着头。”在得知儿子得胜将归之际,护国公将府里的儿孙聚在一起,如此告诫道。 众人纷纷点头,徐悦兰却在心里加了一句。 稻禾谦逊,累累果实低垂着头,可是最终也免不了被收割、被吃进肚子的命运,可见一味的谦逊,也不过是给别人得寸进尺欺压自己的机会。 到京前夜,徐平然站在营帐前仰望着夜空。 十多年了,终于又将回到京城。这夏夜的虫鸣鸟叫、微凉的夜风,远方笼罩在黑暗中的模糊山影,都与边城不同,但这片夜空,这些星月,又都是一样的。 “将军。” 循着声音看去,是杨曜昌走过来。 “闲王殿下。”徐平然拱手。 杨曜昌学他看着夜空,“将军是否也心情激动,睡不着觉?” 徐平然的声音低沉,“本将已有十四年不曾回京,十四年如弹指一挥,如今少了边城的风沙呼啸,反而睡不着觉了。” “我听鸿哥提过,当年老国公突发旧疾,将军临危受命、赶到边城,那时候兰妹妹还不满周岁。” 徐平然瞥了他一眼,与承平帝的儿女亲家的约定,他一直都认为彼此都已经默认不存在,不曾想承平帝在四年前又提起。如今闲王在自己手下四年,这四年里,他也是把他当做未来女婿一样在狠狠操练,原以为娇贵皇子吃不了苦,他却屡屡令他刮目相看。如今听他再提起“兰妹妹”,也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刺耳。如果女儿一定要嫁给一个皇子,那么眼前这个也不错。 “兰儿有着边城女子的洒脱不羁,与京城中的温驯女子截然不同。”徐平然道。 “确实,京城里可没有哪一个女子的骑射比男子还要厉害的。”杨曜昌笑道,“当时在腾跃马场,真的是令我大开了眼界,我记得当时傅唯笙还不服气要同兰妹妹比试,结果从马上摔下。护国公与卫国公同属于战功封爵的,子孙却相差太多。” “卫国公府如今弃武从文,两家各有优势,不可比。”徐平然道,“殿下身份尊贵,性子直爽,这是好事,在边城,大家都是生死同行的兄弟,开玩笑打闹都无所谓。可在京城,殿下要记得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道理,表面的笑容、背后的阴险,这些要注意。” “将军这话和我母后的挺像。”杨曜昌的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这便是我不愿意在京城的原因,我宁愿在战场上,是生死一线,但活得痛快。” 徐平然拍拍他的肩膀,杨曜昌抬头朝他笑笑。 “此次回京,什么时候才能回边城?”杨曜昌叹道。 徐平然没有回答,他有预感,这次或许是回不去边城了。 各自回房,徐平然正要睡下,突然警觉坐起。 “徐将军,皇上有令,召您立即觐见。”一个黑衣人立在帐篷中央,手里一块刻着张牙舞爪的盘龙金牌。 徐平然不敢怠慢,立即起身。 就在营帐相隔不到一里的一处树林,徐平然见到了已经十四年未见的承平帝。 “末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立即抱拳下拜。 “徐将军平身。”承平帝扶起他,一个眼神,其余人都退到远处去戒备。 承平帝扶起徐平然,却没有放开他,就这样扶着他的手,叹息:“平然还是十四年前的样子,朕却是已经老了。” “皇上为国事操劳,难免劳心费神。” “劳心费神无所谓,朕只怕一番辛苦付诸流水,辜负了先皇和当年一同创下这番太平的将士。” 徐平然微笑,“皇上不必担心,臣一路从边城到此,今日所见与十四年前的已经是天差地别,荒地已成农田、路旁再无饿殍,士、农、工、商各得其所,可谓是盛世繁华。” 承平帝也笑了,“听平然这么一说,朕心里欢喜许多了。” 他的脸色突变,严肃道:“大军明日进京,朕本该在宫门口接着你们,可今晚,朕有事必须同平然商量。” 徐平然也正了脸色,“皇上请吩咐。” 承平帝背着手,“当年朕被奶嬷嬷出卖,多亏了你扮作朕的样子引开追兵,朕才能活着,而你却因此身受重伤,几乎死去。还记得当你苏醒之时,朕对你的承诺吗?” 不待徐平然回答,承平帝又道:“朕当时承诺,一朝朕登大宝,定与你共享天下。” “皇上,此事是臣应该做的,不需要任何的奖赏。”徐平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承平帝仿佛没听见他说的,继续道:“如今,平然,是时候实现朕的承诺了。”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徐平然额头渗出冷汗。 第三十三章 和议的风波3 () 果然,承平帝道:“平然,我要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当他登基为帝、你的女儿为后,也就兑现了朕对你的承诺。” “皇上,小女无德无能,不能为后。”徐平然急道,四年前他们的猜测,竟然是错的?!兰儿性子跳脱,最厌恶束缚,若是为后,一辈子被困锁在皇宫,岂不是要她一生不幸。 “平然过谦了,兰儿我见过,纵观大宁朝,没有比她更适合为后的。”承平帝道,“明日大军入京,洗尘宴上,朕会亲自为兰儿和四皇子指婚,平然,你心里先有个准备。” 这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四皇子?他没听错吧,那个被所有人忽略、和大儿子同龄已经十九岁都出宫建府了还没有迎娶皇子妃的四皇子? 承平帝把徐平然的震惊看在眼里,拍拍他的肩膀,“老四性子沉稳,打小不受宠却能不骄不躁,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至今,是最适合继任帝位的。兰儿嫁给他,他也必会感念护国公府的提携,到朕百年之后,护国公府才能继续今日的权势,朕也才能放心。” “皇上,权势名利都是空的,护国公府所求的,为君为国为民护住这一片太平足矣,臣不求权势富贵,臣的妻儿也是如此。”徐平然斟酌字句,委婉地拒绝,再表态,“皇上选定的继任者,无论是谁,无论是何种关系,只要是皇上选定的,护国公府便会支持他,皇上请放心。” 承平帝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微微上勾了一点,语气依旧平稳,“平然,奶嬷嬷是朕最信任的人,她的背叛令朕再也不敢相信人,除了平然,你是天下间朕唯一信任的人。” 承平帝叹了口气,“你不愿将女儿嫁给老四便不嫁吧,不过朕可说清楚,一旦兰丫头自己愿意嫁,你就不能拦着。” “是,谢皇上隆恩。” “此外还有一件事,你家的云小子去年得了武举状元,朕已安排他在京营历练,今次你回京,朕准备将西北大军交由鸿儿和昌儿,你就留在京城,掌管京营,替朕看着在卧榻边伺机而动的群狼。” “是,臣遵旨。” 承平帝点头,握住徐平然的手臂,“平然,如今朝中风起云涌,此次留你在京,朕心里甚是愧疚,可是朕能信任的唯有你。” “皇上别这么说,这些本就是臣应当做的。” 承平帝宽慰地笑了,“有你在,朕要安心多了。”他拍拍他的手臂,“好兄弟!” 这是年少时两人经常有的动作,也就是在那一次变故之后,承平帝便再也不曾这样拍他的手臂喊他好兄弟了。 徐平然几乎流下珍贵的男儿泪。 “好兄弟!”他也拍了拍皇帝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笑。 徐悦兰早已经在大军必经的朱雀大街的云客来酒楼定下雅间,一早,她便拉着徐昭云和徐悦竹、徐悦菊、徐昭远一起出了门。临近朱雀大街,他们就不得不放弃马车,实在是人太多了,马车根本过不去。 一群人好不容易挤到云客来,进到自己的雅间,徐悦菊夸张地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还是兰姐姐聪明,早早定下这雅间,否则我们别说看大军的威仪了,人声鼎沸的,我们马蹄声都听不见。” “我倒不觉得,菊姐姐你再多去挤一会儿,兴许身上的肉都能挤掉几斤。”徐昭远笑道。 “臭小子,三天不打你敢开姐姐的玩笑了,看我不教训你,把你打到和我一样胖。”徐悦菊笑着,做式卷起袖子。 “你们两个,这不是在府里,别打打闹闹的没个正形,让人看笑话。”徐悦竹温温柔柔地劝道。 徐悦菊和徐昭远吐了下舌头,心里想的都是又在装温柔懂事大姐姐了。 “你们两个,要吃什么糕点?”徐悦兰喊道。 两个小的果然受吸引,马上过去。 “我要吃兰姐姐店里的蛋糕,还有千层酥饼和红糖凉糕。”徐悦菊道。 “我要豆筋,又辣又麻的豆筋。”徐昭远道。 “行,就……” “不行!” 徐悦兰几人看着徐悦竹。 “兰姐姐,我娘说了,菊妹妹如今也要相看人家,要控制她的饮食,不能再吃那么多。今日是大伯的大日子,我们何不学那些百姓一般,买一些鲜花,届时献给大伯呢。” 徐悦菊的脸瞬间垮下来。在府里被娘严格看管着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堂堂护国公府的三姑娘天天饿肚子,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却是事实。 “今天我做主,大喜的日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徐昭云发话,今年十六岁的他,几年历练下来已经有了与父兄相似的稳重,这也是今日几个小辈能出门的原因。 有他在,放心。 “耶!云哥哥最好了。”徐悦菊欢呼。 徐悦兰轻笑,点了徐悦菊和徐昭远想要的小点,又另外点了几道冷食。 今天出门得早,距离大军过来还有好一阵呢。 徐悦菊拉着徐悦兰在窗边,看着街上拥挤不堪的人们,对即将到来的大军兴奋不已。 徐昭远在缠着徐昭云,要他说些军营的趣事。 只有徐悦竹一个人端庄地坐在桌前品茗。 “兰姐姐,你瞧,那个好像是李家、王家还有吴家的几个小姐。”徐悦菊突然凑近了徐悦兰,低声道。 徐悦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可不是嘛,三个都是京城中三、四品官员的女儿,其中一个,就是前世里被杨曜德设计害死徐悦兰的吴婕妤,也是二房吴氏的亲侄女。她们和徐悦竹交好,以徐悦竹马首是瞻。 对这几个人,徐悦兰素来离得远远的。不过今日她多看了她们几眼,原因无他,几个十三岁上下的女孩中间多了一个男子。 四皇子杨曜德。 啧啧,原来这两个人这么早就认识啊,瞧瞧吴雪灵那一脸的爱慕,难怪最后会被杨曜德选做徐、张两家之外、乱人耳目的炮灰。 街边,吴雪灵抓住机会亲近杨曜德。 不被人重视的皇子也是皇子啊,而且正因为他不受重视,自己这个小小的四品郎中之女才有机会做皇子妃,等以后他至少可以封一个郡王,自己也就是王妃了。想想都觉得美好,王妃,多好听呐。 第三十四章 和议的风波4 () 杨曜德心里也很急。当年兄弟们在徐二姑娘那里出丑丢脸,加之他不敢露出哪怕一丁点对皇位有企图的苗头,因此他一直没有任何举动。可如今唯一能和他竞争,且是强力竞争对手的闲王回京了,他不能再沉默,必须有所行动。 今天,是舅舅打听到徐二姑娘定了云客来的雅间,他特地来此,找机会与徐二姑娘结识。没想到会遇上这个缠人的女人,从去年在闲王府的夏荷宴上见过一次之后就缠上了。哼!当他是傻子,看不出她根本不是真的对自己倾心,还是看上自己这皇子的身份吗? 眼光瞟到对面楼上的两张脸,杨曜德心里暗喜,其中一个正是徐二小姐。想到舅舅给自己的京中各个权贵之家的亲属关系,他想,这个如八爪鱼一般缠腻的女人也不是完没有用处。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应该事先租下雅间。”他状似不经意地抱怨。 吴雪灵深有同感地点头,看向对面的酒楼,就见到两张熟悉的脸。她僵了一下,她的姑姑是护国公府的二房夫人,可她实在不喜欢与徐家姑娘相处,总有种低人一等的自卑感,尤其是在面对这位皇上都发话皇子任她选的徐二姑娘。 可是……她瞟一眼身旁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的男人。反正四皇子娶不到徐悦兰,不如就借机攀一下关系,也让四皇子看看,我的背景还是很厉害的。 吴雪灵打定主意,当下就自信满满地对杨曜道:“那是我姑姑的女儿,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四殿下,咱们一道过去吧。” “可会打扰到几位姑娘?”杨曜德故作为难道。 “不会不会,能与四殿下一道,才是雪灵的荣幸呢。”说着,她朝杨曜德娇羞一笑。 杨曜德也回给她一个温和的微笑。 此时,楼上的徐悦兰和徐悦菊完没有发现异样,只一个转眼,徐悦菊惊呼。 “咦?雪灵表姐不见了,只有李家和王家的小姐还在。” “那个男的也不见了。”她又补充一句。 徐悦兰耸耸肩,“不见就不见吧,兴许他们也去买吃食了。” “说的是,只要不是他们发现咱们在这里,不识相地跑来就好。”徐悦菊哈哈笑道。 还在笑,听见门响,徐悦菊立即跑过去,“肯定是小二送吃食来了。” 来的,确实是送吃食的小二,可他的身后,还站着刚刚还在嘴里笑话的两人。 徐悦菊僵住了。 吴雪灵特积极热情地向几人打招呼,给他们介绍杨曜。 徐家人能做什么,只有假笑。 初始的热闹之后,陷入了尴尬的沉静之中。 “在下突然到此,着实唐突,打扰几位了。”杨曜向几人施了一礼。 “四殿下客气了。”徐昭云回礼,“今日乃是举国欢庆的大好日子,大家都是大宁的人,都为赢得胜利而欢呼,无所谓打扰不打扰。” “云弟说的是,我迂腐了。”杨曜满倒一杯酒,“我自罚一杯。” 话落,一口饮尽杯中酒。 徐昭云双眼一亮。他喜欢喝酒,也喜欢用酒去评判一个人。这种喝酒爽快的,就是他最有好感的一款。 “此酒,可是陈年的竹叶青?”杨曜道。 徐昭云一听,更乐了。 “不错,前几日我特地让掌柜的准备好,就是要在今天喝的。”徐昭云举起酒坛,“瞧瞧,这是开元九年酿制的,距今正正好十四年,我爹到边城,也是十四年。” “这莫非是特地为徐大将军准备的接风酒?” “不错。” “哎呀!”杨曜懊恼地击掌,“如今被我喝了,岂不是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 “没事,这一坛就是准备在这里喝的,为我爹接风的酒我另外让掌柜的准备了。”徐昭云说着,又给四皇子倒了一杯,举起酒杯,“来,为大宁朝的和平,干了。” “干了。”杨曜亦端起酒杯,两杯相碰之后仰头喝完。 “好酒,真是好酒。”徐昭云赞道。 “事是好事,酒是好酒,好事配好酒,好!”杨曜亦道。 “好事配好酒,说得好。”徐昭云竖起大拇指,“来,满上,干!” “干!” “两个酒鬼。”徐悦兰嘟哝,招呼徐悦菊给他们留了下酒的小菜,其余的部搬到窗边的小几上。 “兰姐姐,我能喝酒不?”徐昭远羡慕地看着哥哥,问最有决策权的徐悦兰。 “等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可以了。”徐悦兰道。 “十五岁,好久哦。”徐昭远嘟着小嘴,“兰姐姐,今天是好事配好酒,不如我今天就喝一点嘛。” “远儿。”徐悦兰双手搭在弟弟肩上,“你要知道,对于酒鬼来说,好事要喝酒庆祝,坏事要喝酒消愁,没事还要喝点小酒,酒鬼嘴里的什么配好酒之类的,不能信,信了你就是大傻瓜了。” “兰儿,我听见了。”徐昭云喊道。 徐悦兰给了他一个眼神,“所以呢?你想反驳我?” 徐昭云缩了缩脖子,嘟哝,“我可不敢。” 徐悦兰不再理会他。 当下,两个男人在一边喝酒了个酒组局,四个女孩并一个孩子在一边吃点心,同一个房间达成了和谐。 吴雪灵不和谐。 今天好不容易和四皇子相遇,她可不想和讨厌的徐家姐妹过一天。 徐悦兰瞟了一眼郁闷的吴雪灵,看向徐昭远,低声道:“远儿,把这壶茶水给你二哥送去,让他喝了酒就喝些茶水醒酒,省得头疼。” “别,我去吧。”抓到机会的吴雪灵立即抓起茶壶,摇摇摆摆地走向喝酒的两人。 “四殿下、云堂哥,雪灵给你们送茶水,你们记得要喝哦,可以解酒的。” 她故作的温柔嗓音让徐昭云打了个冷颤,不客气地道:“茶放这边,走远些。” 吴雪灵自然不愿走,她的终极目标是留在喝酒这边,才不要去吃点心,像徐悦菊一样胖成一颗球。 “雪灵给你们倒上。” 徐昭云看向杨曜。 这人是你带来的,弄走她。 杨曜摊手,表示他也很无奈。 吴雪灵顺利地以倒酒为名赖在了另一边。而这一边…… 第三十五章 和议的风波5 () “不知廉耻!”徐悦竹低声骂道。 “竹姐姐,你在说什么?”徐悦菊没听清楚。 “没什么。”徐悦竹道。 徐悦兰给了徐悦菊一块桂花糕,“这么多糕点,你还有空说话啊。” “当然,我生这张嘴就是为了说话和吃美食的。”徐悦菊接过桂花糕,特自豪地说。 徐悦兰轻笑,朝那边面部表情都有些僵硬的喝酒二人组投去一眼,啧啧,也就只有吴雪灵,才能在那种情况下还笑得一朵花似的。 “说起来,这四皇子今年有十八了吧?出宫建府的众皇子中,只有他还没有迎娶皇子妃了。”徐悦兰低声道,“雪灵表妹不会是想嫁给四皇子吧?” 徐悦竹的手指掐入掌心,努力平复心里的愤怒。 “从去年平王府的夏荷宴之后,雪灵就追着四皇子跑,京城里人人都笑话她也不自知,丢尽了吴府的脸。” “我倒觉得没什么,在边城勇敢的女孩看中喜欢的男子,就是要大胆地去追。而且吴舅舅现在才四品的礼部郎中,若是雪灵表妹能嫁给四皇子,四皇子最差最差也会封郡王,到时候她就是王妃了,可不比嫁给同样的四品小官的儿子强吗?”徐悦兰道,成功看见徐悦竹的脸沉了下去。 啧,吴雪灵就算厚脸皮,至少够勇敢,比起虚伪的装腔作势还瞧不起人的人要好太多。 “兰姐姐,那真的是勇敢?”徐悦菊问。 “当然,这天下有几个女子敢于去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子的,敢这么做的,就是勇敢。”徐悦兰道,想想也不能误人子弟,又补充,“不过无论怎么喜欢,咱们女孩子也得自重。比如雪灵表妹,她去追四皇子没错,可她如今已经成了厚脸皮献媚,这就是不自重的表现,就不对了。” 徐悦菊若有所思地点头。 “咱们女子岂能去追男子,那是不知廉耻的荡妇行为。”徐悦竹叱道,“兰姐姐,你自己有祖父母的疼爱,还有大伯大伯母和堂哥们的偏宠,你可以为所欲为,可是你不能教坏了菊妹妹,她跟着你,成了现在这样可笑的胖子,你还教她去追男人,你是嫌她的名声还不够烂吗?她名声不好,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咱们都不得好。” 徐悦竹越说越激动,可能被吴雪灵压一头的恐慌,多年郁郁不得意的愤恨统统涌上心头,她忘了这房间里不只是她们几个姊妹,还有别的人在。 徐悦菊低下头。 徐悦兰皱眉,“竹妹妹,你的话太过武断,菊妹妹身体健康、乐观爱笑,她很好,也会有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人看见她的美好,这与她是胖是瘦无关,你必须向菊妹妹道歉。” 徐悦竹说完,也反应过来场合不对,但她不愿道歉,这脸她丢不起,而且她不认为自己错了。 “兰姐姐你有恃无恐,自然可以这么说。我和竹妹妹不同,我们没有你的底气。” “你自己方才还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现在倒是把这大房二房分得清楚。今天我把话撂在这,竹妹妹是我的妹妹,她和兰儿都一样,以后谁敢欺负她,我这哥哥定会帮她出头。”徐昭云听不下去了,厉声道,“你要分清楚,行,咱们就分的清清楚楚,以后在外边,别提我们的名字。今日这雅间,也是兰儿订的,你要分清楚,首先就给我出去,兰儿同意了,你再进来。” 徐悦竹抿着唇,末了一甩袖,走了。 “竹表妹真是太不懂事了,今日这欢喜的日子,她却硬是要闹这一出不愉快。”吴雪灵娇声道。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 “二哥,你把竹妹妹气走的,自己去把她找回来。” “找她作甚?”徐昭云道。 “她是个女孩子,今天人这么多又拥挤,出事了怎么办?”徐悦兰瞪他。 徐昭云呆了下。 ox,他这是给自己找事啊。 徐昭云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吴雪灵,她亲自斟了一杯酒奉于四皇子。 “四殿下,请再饮一杯。” 杨曜盯着那杯酒,再盯着端酒的人。 “吴姑娘,请你自重。”他站起身,“徐姑娘,今日是我的不是,不该打扰各位,告辞。” 话落,他马上走了。 吴雪灵捧着酒杯呆立着,完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徐悦竹凑近徐悦兰,“兰姐姐,这个四皇子挺聪明的嘛,就听见咱们几句吵嘴,他就想到了是他和吴雪灵导致的。” 徐悦兰瞥她一眼,没说话,心里想着就是这样才恐怖呢,一个聪明人,在同样的聪明人中装了近二十年的傻子,还把所有人都骗过了,真当他是无害的,最后被他一举夺走大位。 一会儿之后,一个小厮进来,送来了一大包吃食,说是四皇子给众位小姐赔礼的。 徐悦竹对这位四皇子的好感登时上涨。 不错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徐悦兰心里升起警觉。难道他还想同前世一样,利用徐家铺路?可四年前其他皇子都在积极行动的时候他不动,四年后反而行动了?故意的?若是这期间皇上或是皇后给他选了皇子妃,他不就没戏唱了? 或者,就真的只是因为吴雪灵才会到这里,真的就只是因为导致了她们姊妹吵架才送礼赔罪? 徐悦兰越来越讨厌四皇子了,前世给她造成死亡阴影,今世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给她找麻烦。就算他的出现帮她赚了十个恶魔值,也不能抵消他带来的坏。 徐昭云把徐悦竹找回来的时候,大军也正走来。当先的,正是徐平然和杨曜昌,他们骑在自己神骏的战马上,勃发的英姿如同战神下凡。紧随他们身后,就是盔甲战剑副武装的将士们,一个个也是精神抖擞,气势如虹。 百姓的欢呼声冲破云霄,丢出的鲜花与水果在空中舞出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殿下,何时京城时兴丢鲜花水果了?”徐平然一边笑着朝两旁百姓挥手,一边低声问。 “我也不知,四年前还没这样。”杨曜昌也觉得奇怪。 “浪费!”徐平然评道。 杨曜昌点头,确实浪费,这么多果子掉在地上被踩烂,可惜了。 第三十六章 和议的风波6 () “爹!你好厉害!恭喜你!” 突然一声大叫,在徐平然耳中压过了所有百姓的欢呼,他抬头,就看见四年未见的女儿扬着大大的笑容朝自己挥手。 徐平然立即朝女儿挥手,“当心些,别掉下来了。” “不怕,有二哥在。” “好,告诉你二哥,若是你少了一根汗毛,老子剃了他身的毛。” 徐悦兰大笑,“好,我告诉他。” 父女俩这旁若无人又趣味十足的对话令百姓们都愣了,随即爆出大笑。 他们的英雄,居然是个女儿奴,也太接地气了吧。 徐悦兰心满意足地看着军队走远,双手叉腰得意非凡地昂着头,“二哥,听见了,我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身的毛就要和你说拜拜了。” 徐昭云辉去额头一把冷汗。 “行,大小姐,小的现在就把你供起来,别说汗毛了,你连身上的灰尘都不会掉一粒。” 徐悦兰切了一声。 “大伯好威风啊!”小小的徐昭远还沉浸在适才的震撼中,满眼都是崇拜,“云哥哥,你教我练武好不好?我也要像大伯那样,做一个厉害的大将军。” “你大伯最厉害的就是剃你哥我身上的毛啦。”徐昭云嬉笑道。 徐悦兰捶了他一记。 几兄妹又笑闹了一阵,便起身回府了。 紧接着宫里有一个洗尘宴,就在宫门前的大广场里,边城归来的所有将士和朝廷官员都参加,那里是以前大军出征时皇帝阅军的所在,今次用作洗尘宴,正合适。 徐昭云作为京营里的一个小小校尉,要负责洗尘宴的安,带弟妹出来都是特别通融的,必须尽快赶回去。 傍晚,徐平然回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地接着,与父母兄弟叙话之后,他终于得以回到自己院子,和四年未见的儿女好好聊聊。 徐平然的院子还是他原来的院子,就在徐昭云的勤学阁旁边。入了正门,只见山石草木皆如同往日模样,徐平然心里感慨,待进了内室,一桌一椅又都是边城的卧房摆设一致,徐平然不由得欣慰笑了。 “这是兰儿布置的?”他问,其实心里已有答案。 “爹爹可喜欢?”徐悦兰笑道。 “欢喜得紧哪。”徐平然打量这四周,严格说来,这里的摆设与边城的一致,但细察下来,那墙上的剑是他幼时习武时用的,桌上的笔筒、镇纸,还有墙边的沙盘,部都是他在京时使用的。 “兰儿有心了。”他叹道。 徐悦兰抿唇微笑。 徐平然看着浅笑倩兮的女儿,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红盖头掀起时笑盈盈的妻子,再瞧瞧一旁昂然站立的儿子。 这四年里,他们都长大了。 此时,他真后悔四年前让儿女回京,若不回京,女儿也不会被皇帝看上。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徐平然在桌前坐下,阻止女儿给他倒茶,让他们兄妹也坐下。他严肃的深情令徐昭云兄妹也收起了与爹重逢的喜悦,跟着严肃起来。 “今日在大殿之上,皇上嘉奖了众位将士,同时,任命你大哥为镇北将军,统领西北大军,封闲王殿下为右将军,协理军中事务。”徐平然道。 徐悦兰愣了下,“爹呢?” 前世爹是在她十五岁,也就是明年与四皇子定亲之后,祖父病逝,这才回到京城,边城则依然由大哥统领。但如今,爹回京的日子提前了一年。 徐平然看着女儿,“爹的大将军之位皇上并没有收回,命爹常驻京城,统领京营五万大军,宫中的金吾卫,也将由爹统领。” 徐悦兰惊得张大了嘴,京营与金吾卫可说是皇帝的咽喉,他们直接关系到皇帝的安危。 徐昭云在军中已经听到了这个消息,此时只有为爹高兴,惊讶倒是没有。 “爹若是长留京城,娘也会回来吗?”徐昭云问。 “这次是事出紧急,你娘才没来得及同大军一同回京,待爹将信送往边城,你娘便会启程回京。”徐平然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你大哥已经十九,你也十六了,已是该定亲成亲的时候。” 饶是脸皮厚如城墙的徐昭云,此时也红了脸,“我不急着成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说傻话。”徐平然叱道。 “爹,留在京城你不高兴吗?”徐悦兰敏感地感到爹不愉快。 难道是为了两个哥哥的亲事?二哥且不说,记得大哥前世是皇帝赐婚,娶的唯一的公主静湘。不过,爹应该不会为儿女亲事烦心至此的。 徐昭云惊讶地看着爹。 徐平然如女儿小时一般摸摸她的头顶,“能留在京城,在你祖父母跟前尽孝,看着你和你哥哥成长,爹自然是欢喜的。” “那是有别的原因?”徐悦兰再问。 单独留他们兄妹,徐平然就没打算瞒着女儿。这些年里,从爹娘、还有女儿给自己的信里,他知道女儿有多么聪慧,与其瞒着她,不如告知她,由她自己决定怎么做。 “昨日,皇上夜至军营,与爹详谈了一番。”徐平然将前一晚之事说出,他看着女儿,“皇上暂时答应不直接下旨将你嫁给四皇子,但爹了解皇上,这只是他的一时心软,他随时可能反悔,而爹……”他歉疚地看着女儿,“爹能拒绝一次,拒绝不了第二次。” 徐悦兰确实震惊到了,她一直认为杨曜德能得到帝位,靠的是自家的势力,但今日看来,竟然是承平帝早就打算将帝位传给他吗?而且,自己嫁给杨曜德,也是早就定好了的,或许四年前的偶遇也根本就不是偶遇,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巧合? 徐悦兰如坠冰窟。 难怪在其他皇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际杨曜德没有任何反应,他根本是胜券在握,知道不需要做什么,自己就会嫁给他。 徐悦兰打了一个寒颤,嫁给杨曜德,困锁深宫、无儿无女、二十六岁早逝、爹吐血倒在灵前……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那是前世的噩梦,她以为四年里已经被治愈的伤口,又被狠狠撕扯开来。 第三十七章 和议的风波7 () “兰儿,兰儿别怕,有爹在,你若是不想嫁,没有人能逼你,别怕,别怕,有爹在这里。” 耳边不断传来呼唤,还有笼罩着身的温暖的呵护,困锁着的寒冰逐渐消融,徐悦兰看着爹近在眼前的担心面容,还有二哥关切的视线,她感到温度再次回到自己身上。 “兰儿,爹想过了,你若是不想嫁给四皇子,索性就嫁给八皇子,这几年爹看着他,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待你们成亲之后,你就随他去边城,这京城里的风风雨雨都与你们无关。” 听着爹亲的话语,徐悦兰眨眨眼,不是很能理解。 “那皇上呢?” 徐平然微笑,“爹会将京营与金吾卫训练成一支铁军,会遵从皇上的旨意,护四皇子登上大位。” “爹。”徐悦兰哽咽着喊了一声,投入爹的怀里。对于“君为臣纲”深入骨髓的爹而言,能做到这样“阳奉阴违”,徐悦兰满足又感动。 片刻的父女情深之后。 “闲王愿意娶妹妹吗?皇上不是发下话来,要他在十日后领大军回西北。”徐昭云疑惑道。 “这事确实难办,时间上来不及。”徐平然道。 一阵沉默之后。 “皇上竟然打着让四皇子继任大统的主意,除了皇上,只怕谁也猜想不到。”徐昭云啧啧两声,“那些个大皇子派、二皇子派、三皇子派,这派那派的,待新帝登基来个大清理,朝中只怕所有官员都得换一轮。” 徐平然瞪着儿子,“你呢?你是哪一派?” 徐昭云咧咧嘴,举起双手,“我是亲皇派,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从小到大就被教育不许参与争权夺势,我哪敢成皇子派?” 徐平然冷哼一声。 徐悦兰噗嗤失笑,笑过后,她心里也真的部安定下来。 “爹,您别担心,不管四皇子还是八皇子,我都不准备嫁,也不能有谁逼着我嫁。” 徐平然皱眉,“兰儿,君为臣纲,不可违逆,若有一天皇上当真宣旨给你和四皇子指婚,爹……” “爹别担心,女儿自有道理。”徐悦兰盖住爹的手背,脸上是自信的笑容。 徐平然还是皱眉。 “爹,悦儿现在本事大着呢,她说她有法子,咱们就不必操心。”徐昭云也跟着安慰,这几年里,他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妹妹的变化,她身上那股子自信,仿佛任何事都不在话下,事实上,好几次他认为棘手的事情,也确实是妹妹解决了的。 徐平然瞪着儿子,“你祖父母的心里也说了,你这个哥哥多次闯祸都是妹妹帮你出主意解决的。” 徐昭云缩缩脖子,求救的看向妹妹。 徐悦兰轻笑,记得以前也是,爹经常这样为了自己而责备两个哥哥,哥哥们也总是这样讨饶地望着自己。 真是怀念呢。 “爹,你别瞪二哥嘛,他现在也是校尉,手下领着好些兵士,是个大人了。” “他就再长十岁、二十岁,做到大将军,我也还是他老子,别说瞪他,捶他一顿都可以。”徐平然道。 “当然,你是我们的爹,可是爹……”徐悦兰不高兴地嘟着嘴,“你是不是不相信女儿的能力,才迁怒到二哥身上?” “当然不是。”徐平然赶紧哄女儿,“爹知道你聪慧,可是……”他叹气,“那毕竟是一国之君。” “皇上答应暂时不提女儿的亲事,至少他一年半载之内不会再提了,咱们就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想法子嘛。”徐悦兰托着爹的手臂,“爹一路行军辛苦,就别再想这事了,今天早早休息,这不知道啥时候才会发生的事,大可以放到明天再来烦恼。” 徐平然看着女儿,她咧开嘴一个大大的笑容,徐平然也不禁笑了。 “罢了,就听你的。” 徐悦兰笑得眉眼弯弯,“当然听我的罗,我是爹的小棉袄嘛。” “这个天的棉袄,有点热。”徐昭云取笑道。 徐悦兰白了他一眼,徐平然则给了儿子背上一巴掌,乐得徐悦兰咯咯笑。 之后,兄妹俩各自将回自己院子,徐平然正了脸色,告诫儿女,“今日之事,只有咱们父子女三人知晓,任何人都不可言,懂吗?” 徐悦兰和徐昭云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点头应允。 回到自己院子,徐悦兰在丫鬟服侍下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任由意识剥离身体,进入一片黑暗中。 “恶魔系统。”她喊了一声,随即一道亮光,面前出现一个光亮的屏幕,类似于购物页面,一排一排的物品,下面还有名称和数字。在整个界面的顶部,还有一个大大的“壹仟零贰拾”的字样。 徐悦兰对这个界面已经十分熟悉。 在得到玻璃鞋和红舞鞋之后,恶魔系统就如同死了一般沉寂,只有偶尔提醒恶魔值增加的声音,直至她估摸着自己的恶魔值大概加到伍佰左右,她在那一晚入睡之前,突然被拉入这片黑暗,当时眼前就是这个屏幕,以及那个平板的声音。 系统升级,不再以级别赠送物品,而是直接恶魔值兑换,兑换的东西也不再由她自己保管,而是在界面下方一个荷包形状的东西,点击就会出现她已经兑换的东西。顶上的数是她总的恶魔值,在下面的每一个物品下面的数字,代表着兑换它所需要的恶魔值,恶魔值一经兑换,概不退换。 最坑人的是,这些东西都没有功能介绍,换言之,她在兑换之前,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兑换之后,也可能遭遇类似玻璃鞋和红舞鞋那样,看似是好的作用,结果是副作用。 火折子、丑小鸭的面霜、豌豆、母鸡羽毛、皇帝的新衣…… 徐悦兰念着那上面的字,这些东西,最便宜的火折子需要两百个恶魔值兑换,最贵的皇帝的新衣一千个恶魔值兑换,其余的是三百到八百不等。 而且最奇怪的是,其他的都有东西,只有皇帝的新衣,在图案那里什么也没有。 太奇怪了。 徐悦兰想着,虽然知道可能会被坑,她思考再三,还是咬咬牙,点了皇帝的新衣。 毕竟是占了皇帝二字,就算什么也没有,也或许是个大惊喜呢。她想着。 恭喜您,获得皇帝的新衣。 第三十八章 和议的风波8 () 徐悦兰点击下面的荷包,那皇帝的新衣果然已经在里面。 还是只有文字,没有图案…… 徐悦兰再一点,手上便出现了一件……恩?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实实在在感觉自己摸到了东西,丝滑的好像丝绸一样的东西。 摸索着,那似乎是一个带着帽子,类似斗篷的东西,她将帽子给自己带上,再摸索着将它裹住自己。 皇帝的新衣,隐身。 系统平板的声音响起。 徐悦兰倏地睁大眼。 她没听错吧?隐身?是她心里想的那个隐身吧? 狂喜也不足以描述她此时的心情,但她很快冷静下来,不能忘了玻璃鞋和红舞鞋的教训。 她让自己回到现实,依然感觉斗篷还裹在身上。 躺在床上半晌,她抬起手,感觉那斗篷还在。望着顶上银红绡的帐子,她有了一个主意。 翻身爬起,她将斗篷脱下,将其盖在桌上,顿时,那桌面在她眼前消失,可桌子腿却还在。她摸索了一下,发现那存在与消失的界限,正是斗篷是否盖着的界限。 看来真是隐身的。徐悦兰沉吟,可是它的副作用又是什么呢? 如今这斗篷不像玻璃鞋和红舞鞋可以给别人穿,在完看不见只能用手摸到的情况下,要试验也只有自己上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徐悦兰想着,这隐身的功能若能摸透,作用大有可观。 她披上斗篷,戴上帽子。摸索了一下,很好,这斗篷能把她身包括脚一起盖住。 她转过屏风,绿苑和绿蕉坐在软塌上打络子,绿书在一旁瞌睡。 徐悦兰在她们面前晃了几圈,绿苑和绿蕉完没有察觉。她走近软塌,往绿书身子一推。 绿书瞬间醒来,睁着迷糊的睡眼看着绿苑和绿蕉。 “谁在推我?”她问。 “你自己睡模糊了吧。”绿苑笑道。 “我是真觉得谁推了我。”绿书揉了下眼睛,看那两人不像傻话,她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做梦了?” “可不就是梦魇了嘛。”绿苑道,“你既然醒了,去瞧一瞧姑娘,这夏夜里有些凉,别踢了被子。” “好吧。” 绿书下榻穿鞋,徐悦兰赶紧跑回房间,扯开被子盖住,这才想起身上的斗篷。可绿书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她只来得及扯下斗篷帽子。 适才没被斗篷盖住的桌子腿儿没有隐身,如今没有戴帽子,她的头应该就没有隐吧? 闭眼装睡,感觉绿书近前看了看,替她掖了掖被角,脚步声又渐渐远离。 徐悦兰呼出一口气。 看来还真是,只有被斗篷盖住的地方才会隐没。 将斗篷收进系统内,徐悦兰看着顶上从一千零二十变成二十的数字,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 一千个恶魔值,四年的辛苦就这么没了。这隐身斗篷看似很厉害,可仔细想想,她身边随时都有丫鬟跟着,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深夜里,也有人值夜时不时地进来查看,她根本就没有使用斗篷的机会嘛。 恶魔系统,还真是有够恶魔。 看着原本皇帝的新衣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件衣服,下面标注的是荆棘背心,1000个恶魔值。 徐悦兰冷哼一声,又一千个,在一个地方跌倒了还会落入同样的坑吗?她要再兑换这什么荆棘背心的,她就是……就是个蠢蛋! 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来还真是,只有被斗篷盖住的地方才会隐没。 将斗篷收进系统内,徐悦兰等着顶上从一千零二十变成二十的数字,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 一千个恶魔值,四年的辛苦就这么没了。这隐身斗篷看似很厉害,可仔细想想,她身边随时都有丫鬟跟着,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深夜里,也有人值夜时不时地进来查看,她根本就没有使用斗篷的机会嘛。 恶魔系统,还真是有够恶魔。 看着原本皇帝的新衣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件衣服,下面标注的是荆棘背心,一千个恶魔值。 徐悦兰冷哼一声,又一千个,在一个地方跌倒了还会落入同样的坑吗?她要再兑换这什么荆棘背心的,她就是……就是个蠢蛋! 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过话又说话来,适才推绿书那么一下,也小小的加了两点恶魔值,这隐身斗篷别的不行,拿去恶作剧增加一点恶魔值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系统坑是坑,东西却都是具有魔力的好物,兴许哪天就用上了,多存一点恶魔值,多兑换一些东西,总不会错。 想着想着,心里的烦闷稍微得到缓解,精神却是越来越好,完没有睡意。 听着外面丫鬟们的声音也几乎消失,徐悦兰索性披起斗篷,正瞧见绿苑、绿蕉和绿书说话,今日该绿苑值夜,其他两人都要回房去睡觉了。 绿苑送走两人,又到内屋去查看徐悦兰的情况,徐悦兰自然是如法炮制,成功装睡骗过绿苑。绿苑回到外间,斜倚在软榻上,打起瞌睡。 如今已近子时,正是最好眠的时候,绿苑这一睡,至少的一个时辰才会醒来。徐悦兰披起斗篷,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出去。 子夜的护国公府不复白日的人来人往,只有一些夏虫的鸣叫。徐悦兰走了一阵,想想今日徐悦竹居然当众羞辱菊妹妹是胖子,徐悦兰心里就冒火。这隐身斗篷第一次建功,就建在她身上吧。 徐悦竹此时也还没有休息,今日当众丢脸,她不认为自己有错,认定了是徐悦兰和徐悦菊害的。一个仗势欺人、一个狐假虎威,亏得徐悦菊和自己是同一个爹娘的亲姊妹,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大房来欺负自己二房,简直不可饶恕。 她将事情向吴氏告状,满心以为吴氏会帮着自己处罚徐悦菊,却不想吴氏看着大房里个个建功立业,又得皇上信任,巴不得徐昭远再多和徐悦兰兄妹亲近呢。徐悦兰护着徐悦菊,她自然不会不识相地去处罚徐悦菊,引得徐悦兰不高兴。 吴氏的随意敷衍更令徐悦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在这静寂无人的深夜里,她放任面上伪装的良善消失,心底的恶魔浮出。 徐悦兰看见的,便是徐悦竹狰狞着面容,将那刺绣用的小剪子狠狠地使劲戳在一张纸上,她近前一看,那纸已经被戳得烂了,但依稀能看出,是“徐悦兰”三个字。 她的名字。 第三十九章 和议的风波9 () 听着徐悦竹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贱人”“去死”等污言秽语,徐悦兰撇了下唇,选她做第一个挨整的,还真是没选错! 看着摇晃的烛火,徐悦兰眼里浮现一丝笑意。 生活中的小事,要让你更闹心。 她做的事情也很简单,轻轻一吹,灭了烛火。 徐悦竹戳名字的举动停了。 “白日里要被徐悦兰欺负,到了晚上,烛火还要欺负我!”她愤愤骂着,晃燃火折子,刚把蜡烛点上,徐悦兰又一口气,烛火灭了。 徐悦竹蹬了一下脚。可恨如今这府里都是祖父母的眼线,她泄愤的举动根本不能让人知道,否则明日又要被骂。 再次点燃烛火,转身,走没两步,徐悦兰再次吹灭烛火。 “啊啊啊!!!”徐悦竹如愤恨的野兽般低咆,点燃烛火,死死的盯着。 徐悦兰挑了下眉,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也动…… 徐悦竹死死地咬住下唇,蓦地将那戳烂的纸狠狠地撕扯,转瞬即成碎片。 她胸口剧烈起伏,黑暗中赤红的眼瞪着蜡烛,突然一个健步,将剪子狠狠地戳进烛身,再抬手再戳,再戳……直到一根蜡烛被她戳成了碎粒。 她将那蜡烛也丢进一堆碎纸中,将它们揉成一个纸团,丢进床底,冷冷地盯视着,冷冷地道“这就是惹我的下场”。 徐悦兰惊得呆了。她知道徐悦竹表里不一,但认为也就是告告状、装装好人什么的,完没想到会有这么狠戾的一面。徐悦兰毫不怀疑,若刚刚那蜡烛是她,徐悦竹也会如戳蜡烛一样狠狠地把自己戳得千疮百孔。 徐悦竹已经睡了,徐悦兰还在她房间。 想到她之前看床底的举动,徐悦兰俯身朝床底看去,可惜那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也是徐悦竹选择这里丢的缘故。不受宠的小姐连丫头们打扫房间也不用心,床下看不见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打扫,方便了她藏住自己的险恶心思。 可惜,任何事都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徐悦兰爬进床底,从怀里掏出一粒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暖暖白光下,映照出的景象,有了之前蜡烛的阴影,她倒觉得理所当然了。 纸团很多,徐悦兰随意打开一个,是一些污言秽语,徐悦兰厌恶地丢开,别过眼,一个碎布团子映入眼帘。 她爬过去,捡起那个布团,虽然很多灰尘,可这熟悉的配色、熟悉的手感……她疑惑地将碎布铺平,顿时出现一个被划破的大眼猫咪。 这就是她送给徐昭远的猫咪娃娃,用最好的雪缎缝制,里面是蓬松柔软的细棉。从拿到猫咪娃娃起,徐昭远就特别喜欢,每天夜里都要抱着睡觉。徐悦兰记得,在猫咪娃娃掉了的时候,徐昭远伤心了好一阵,为这事,府里还处置了他房里的丫头。 徐悦兰想到猫咪娃娃掉的时候正是吴氏带着徐悦梅和徐悦竹回来的几天后,那时候徐悦竹表现得可温柔和善了,还有点小心翼翼呢。 一直认为她是回来久了才慢慢恢复了本性,原来是从来没变过。 可怜这猫咪娃娃,本有个疼爱它的小主人。 徐悦兰爬出床底,将猫咪娃娃放到徐悦竹的枕边。 如今,她不愿随意放过任何一个人的恶意。 徐悦兰捏住了徐悦竹的鼻子,在徐悦竹皱眉醒来之际,迅速放开。 徐悦竹疑惑地睁开眼,就在方才,她感到一阵窒息,惊醒的刹那,感觉鼻子被捏住,可是窗外射进来的月光下,房间里只有自己。 她疑惑地坐起身,随之滚落的布团吸引她的注意。她弯身子捡起,待看清,瞬间吓得将它远远扔出。 这……这是被她剪烂的……徐悦兰送给徐昭远的布偶猫咪! 她屏着呼吸瞪着那布团。 当初,吴氏带着她和徐悦梅回到府里,表面上她表现得温和顺从,实际上心里累积的都是对徐府众人的恨。从家庙回府,一年的时间,平王世子已经定下了宣平侯的长女。明明平王世子已经表现出了对她的喜爱,可就是因为两个老家伙的偏心、因为爹娘的没用,还有徐悦兰,她若是不回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因为他们,让她错失了平王世子这个万里挑一的好夫婿。 待看到3岁的徐昭远也亲近徐悦兰胜过自己这个亲姐姐之后,徐悦竹把这个幼弟也恨上了。初初回府,她没有银钱没有人脉,动不到徐悦兰等人。可徐昭远随时都抱在手里的猫咪娃娃就容易到手多了,只要一碟点心、几句谎话,就可以把徐昭远骗来,再趁他玩、下人们也都看着他怕他出事的时候,把猫咪娃娃藏起来。 一堆丫鬟们跟着,她又一直陪着徐昭远玩,谁能料到是她藏起来了呢,只会认为是下人没有看好,被遗落在了某个地方。 如今,这应该在床底下吃土的猫咪娃娃出现在了床上,那一条条挂着的布条,依然是当初她剪烂的模样。 都说恶人无胆,徐悦竹就是这样,恐惧如同巨大的魔鬼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她。 徐悦兰却还不打算放过她。 捡起猫咪娃娃,徐悦兰特意举着猫咪娃娃,将那被剪得支离破碎的猫脸对着徐悦竹,一步步向前。 徐悦兰的想法是,这斗篷只能使被盖住的东西隐身,那么只要她隔着斗篷拿起猫咪娃娃,那么在徐悦竹看来,就是猫咪娃娃自己在半空中移动。 事实上,徐悦竹看见的,也确实是这样。 如果之前魔鬼的手攥住的是徐悦竹恐惧的心,那么现在,他也攥住了她的喉咙。 她瞪直了眼,大张着嘴想要喊人,却什么也喊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猫咪朝自己逼近。 “哇!”一声夜鸦凄厉的叫声突然想起,徐悦竹反复被惊醒,“啊”地一声尖叫。 徐悦兰也被她吓了一跳,手一松猫咪娃娃落在被子上。 “啊啊啊啊啊……” 徐悦竹叫得更加凄厉,还猛地被子一掀跳起来,直接跳到了床下往外跑去,与听见尖叫过来查看的丫鬟玲珑撞个正着。 这一撞,徐悦竹吓得更厉害,她站也站不起来,手脚并用地朝外爬。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玲珑赶紧抱住徐悦竹,焦急问道。 徐悦兰趁这时间,将猫咪娃娃丢回床底下,绕过主仆二人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希望徐悦竹的叫声没有传到幽兰院,否则绿苑就该发现自己不在房间了。 第四十章 和议的风波10 () 被温暖的人抱着,徐悦竹的惊恐才消散,面对玲珑的询问,她却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隐瞒。 不能让人看见剪烂的猫咪娃娃! 她谎称自己做了噩梦。 打发玲珑去给自己倒杯水,徐悦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自然,猫咪娃娃已经不见了。 她感觉心脏剧烈跳动,几乎就要跳出体外。 没有了?怎么会没有了? 她很确定自己适才不是在做梦,可是……没有了…… 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她却脑袋里嗡嗡的,完感觉不到疼痛。 “姑娘,喝杯水吧。”玲珑倒水进来,见她呆站在床边,又将她扶到一边坐下。 徐悦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玲珑朝床走去,“待奴婢把床铺好,姑娘再歇一会儿,奴婢会在这里守着,姑娘别害怕。” “不!”徐悦竹尖叫。 玲珑吓了一跳,正待要问,又是几个人进了房间。 原来是徐悦菊,还有徐悦竹的奶嬷嬷和丫鬟。 徐悦竹、徐悦菊住在一个院子里,徐悦菊被尖叫声惊醒,毕竟是姐妹,再不情愿,她也得过来关心一下。结果才到房间,又是一声尖叫。 “竹姐姐,这是怎么了?”徐悦菊问,眼睛看着玲珑。 徐悦竹低头喝水不回答,只得玲珑道:“竹姑娘适才做了噩梦,惊吓到了。” 徐悦菊很想说一句“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不过看徐悦竹的样子,算了,放她一马。 “原来是噩梦,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回去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手,顺着手臂看向它的主人。 “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徐悦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就抓住了徐悦菊,徐悦菊一问,她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我去你房间睡。” “哈?”徐悦菊认为自己听错了。 “我去你房间睡。”徐悦竹反而理直气壮了,“我做了噩梦,现在没法在这个房间睡觉。” “院子里这么多房间,你去哪个都行,别来抢我的。”徐悦菊没好气地道。她们姐妹从有记忆起,就没在一张床上睡过觉。 “他们的不行,只有你的。”徐悦竹直接站起朝徐悦菊的房间走,还不忘让玲珑等人自行去歇着,不用管这床上乱糟糟的枕头被子。 在她看来,徐悦菊与徐悦兰、徐昭远交好,那猫咪娃娃纵然成了邪物,也不会寻徐悦菊的麻烦。 徐悦菊爱吃,也爱睡,加上有徐悦兰的疼爱,她房里用的都是和徐悦兰一个规格的,床上铺的不是一般的凉席或是冰丝席,而是昂贵的玉席。由上百块玉板拼成席子,躺上去冰冰凉凉,特别舒服。 这也是徐悦竹恨的一个原因。 同样是徐家姑娘,待遇差的太多。 “让你少吃一点你不听,这么胖,床都被你的肉占满了。”徐悦竹抱怨。 “嫌挤就回你的房间去。” 徐悦竹沉默,徐悦菊也不再理会她。 渐渐地,徐悦菊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徐悦竹在提着心吊着胆瞪圆了眼睛眼神戒备大半夜后,也闭上眼睡了。 坤宁宫内,皇后拉着四年不见的儿子,慈爱地看着他,听着他说着四年里的酸甜苦辣。那些刺激惊险的死生战场,令她的心始终吊在空中,没有一刻放松。她很想让儿子不要再去了,可是看他这兴奋的模样,还有这黑了、瘦了却结实了的身躯,脱去了稚气的坚毅面庞,她知道放他去才能令他开心。 “母后。”杨曜昌反握住皇后的手,“待西北彻底安定,孩儿定要带母后一同去看看那辽阔壮丽的景象。” “母后只盼你和你皇兄都平安。”皇后道。 杨曜昌沉默了下,以前他只专注自己的兴趣,一门心思想习练武艺兵法,反正他是幼子,受父皇宠爱,还有母后和皇兄也十分疼宠他,可以说,他的成长中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只有他给别人带去狂风暴雨。 到了边城,徐平然直接让他以皇子身份参与军事讨论,这也让他第一次遭遇到挫折。与身经百战的老将们相比,他纯粹从书本上了解到的兵法显得死板而不实用,及至第一次与狄戎交战,徐平然让他在附近的山坡上观战,那血肉横飞的场景令他感觉不到任何想象中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有的,只是对那副惨烈景象的不忍。 此后,徐平然没有因他沮丧低落就放任他不管,而是随时都带着他。他看见了被狄戎袭击过残破的村子,遍地尸骸中不乏幼小孩童,也看见了将士们带伤也奋勇杀敌,徐平然父子身先士卒、遍身都是新旧伤痕。 渐渐地,他找回了曾经心中的激情,他迫切地想要加入他们为国效力。可这时候,时序进入严冬,漫天大雪、冰冻三尺,在外说句话都要当心舌头冻住。宁朝的将士不耐严寒,狄戎的士兵也是一样,战争歇了,徐平然乔装打扮,带着他来到狄戎,他才知道原来他以为是人间恶鬼的狄戎,也是人,也有妻儿父母。 徐平然告诉他,狄戎人逐水草而居,天候好时,牛羊长得壮,他们便勉强有饭吃,一旦发生天灾,水草枯竭,或是牛羊疫病,他们就没得吃没得喝。他们的每次入侵,杀人抢粮,这是强盗行径,但也是生活所迫。 他不知道徐平然为何要告诉他这些,是要他对狄戎产生同情吗?那么无辜惨死的宁朝子民呢? 就在他满心疑惑时,徐平然这样告诉他。 “被动地只在入侵的时候反击,只要狄戎还有人,这场仗就永远打不完。只有主动出击,一举拿下他们的主力,两国交好,通商互利,狄戎有宁朝没有的优质牛羊、野兽皮毛,宁朝有狄戎需要的粮食,只有这样和平共进,才能真正地打赢这场仗。” 这几年,他们一直在为实现这一番话而奋斗,终于在去年底得到父皇的同意,西北联军成立,在今春天气回暖之际,主动出击,一举拿下狄戎部落首领,重挫狄戎主力部队。 今日在洗尘宴上,承平帝对狄戎的舒王十分客气,让他坐在主桌,以贵宾之礼对待。杨曜昌想,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们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第四十一章 和议的风波11 () “昌儿在想什么?这么高兴。”皇后见儿子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笑起来,好奇问。 “孩儿只是在想,或许西北的和平已指日可待。”杨曜昌告知皇后自己心中所想,皇后听得战争或将歇止,也是特别高兴。 “既如此,边城有徐少将军在,你父皇又何必把你再派过去。”高兴之后,皇后怨道。 “孩儿的身份好用啊。”杨曜昌朝皇后挤挤眼,“不管是要继续打仗,还是和平通商,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也需要周边地区的驻军和官员配合。如今徐大将军长留京城,徐昭鸿年纪太轻,恐怕不能服人。儿子我呢,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家世傲人,皇子,还是深受父皇和母后疼爱的幺儿,那些个官员不敢不听话。” “母后瞧你啊,就是想离母后远远的,不愿意在京城陪着母后。”皇后故意抱怨。 “儿子当然愿意在京城了,可是自小母后就教导儿子身为皇子,就要担起一个皇子的责任,要苦民所苦,为民谋福利,正是因为时刻牢记母后的教导,儿子才必须回到边城。”闲王道,“待边城事了,儿子长居京城之后,母后别嫌儿子整日里都来烦你变好。” “若真有那么一天,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呢。”皇后笑了。 这时,宫女通报大皇子到,皇后赶紧让他进来,随即,一个与闲王足有七分相似的俊美男子进来,平和带笑的面容令人十分有好感。 他是大皇子杨曜宇,嫡长子,是目前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 “八弟,快给我说说,你们在边城都是怎么做的,短短四年时间,竟使得狄戎有望面平定。”杨曜宇向皇后行礼之后,立即朝杨曜昌问。 杨曜昌一听就来劲,立即兴致勃勃地道:“其实不算四年,徐大将军在去往边城之初,便确定……” 其实他如今说的边城的事情之前也都说过,但皇后还是含笑望着他,听着他说着自己已经熟悉的事情。 杨曜宇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提出问题,引得杨曜昌的兴致越来越高,不止说,还连带比划。 “这狄戎以为他们藏进大漠我们就没办法了,哼哼,他们没料到的是,我们早就模拟了无数次他们可能的进攻和撤退,早就安排了小队埋伏着,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偏偏就遇上了小爷我的队伍。”他比起大拇指,傲娇地指着自己,“当下,我便命人放出流星焰火通知大军,同时,以箭雨杀他个措手不及。”他一挥手,仿佛此刻就在那杀伐决断的战场上。 他挑着眉,“皇兄,你可知当时我的小队才两百人,那狄戎军队还足足两千人有余啊,我用箭雨、滚石、驼队,一个兵都没有死伤地把两千人拖了半个时辰,直到大军到来。那两千人,是狄戎最后的精锐,此后,咱们就是一路高歌猛进,直捣狄戎的老巢。” “八弟,父皇让你去边城,还真是去对了。”杨曜宇道。 “那是,要不怎么说咱们父皇英明神武呢。” 杨曜宇看着弟弟满面的笑容,叹了口气,“父皇明明是知人善任的明君,为何就是不肯答应我,让我去太学。” “皇兄想去太学?”杨曜昌奇道,“太学的那些教授,于学问上还不如皇兄呢,何况宫里有太傅,皇兄何必去太学呢?” “我不是去让太傅教我,而是我想去教授学子。”杨曜宇道,“我曾听一个人说过,教授百姓以百工之技,则万民安居,社会安矣,教授百官以爱民之心,则风气清正,江山固矣。二十年前的乱世,起因就是自上而下的贪官污吏,政治败坏,而百姓流离失所、生活不能继,不得不反,这是官逼民反。皇祖承天之命,领万民废旧朝、建新朝,至今日户户有余粮,家家有银钱,着实来之不易。” 杨曜昌点头赞同,“我就是听了当年皇祖和父皇他们领军起义的辛苦,才想要学习兵法、习练武艺,做一个能卫国护民的将军。” 杨曜宇深有同感地拍拍弟弟的肩膀,“我想做一名教授,或者先生也行,我要教授百姓以百工之技、教授百官以廉洁之心,令百姓安居乐业,令百官爱民如子,令大宁朝长治久安、永世相传。” “大哥,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只会做学问的书呆子,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大志向,弟弟我得对你说声对不起。”杨曜昌搭着杨曜宇肩膀,“你的梦想,我坚决支持,你想做先生做教授,不需要去太学,去边城,那里的民风淳朴,就是彪悍了点,正需要你这样有学问的人去教教他们。” “不行,你们两兄弟都去边城,我可不同意。”皇后瞪了杨曜昌一眼,“你别净出馊主意,你大哥现在离不开京城。” 杨曜昌看了看皇后,又看向杨曜宇,皱眉:“我听说近几年二哥他们频频动作,难道大哥也……”他指指上面。 “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杨曜宇嫌恶地摇头,“我只想教书育人,把我满腹的经纶传授出去。” “那大哥更应该离开京城才是。” “待新帝登基,你大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皇后道。 这话有深意啊。 杨曜昌正待要问,皇后又开口,“你别管京城的事,你父皇安排你去边城,你去就是,京城里就是地动山摇都与你无关。” “母后,京城若生变故,我岂能不顾你和皇兄?”杨曜昌道。 皇后摆摆手,“再是变故,也翻不过天去,我和你大哥必定无碍。时辰不早了,宫里即将下匙,你们两个尽早出宫回府。” 杨曜昌心里已经走了怀疑,换了四年前,他肯定扭着母后告诉自己真相。可如今,他和杨曜宇一起告退,上了去大皇子府的马车。 皇子年满十六即出宫建府,但杨曜昌一直在边城,他的府邸便没有落实。但他又不能住在宫里,便决定这段时间都住到杨曜宇府里。 第四十二章 锅从天降1 () 路上,他再问杨曜宇皇后是何意。 杨曜宇却说:“我无心帝位,但我毕竟是嫡长子,那些老臣上书请封太子经常都是提议我,我若是这时候离开京城,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不如就多等两年,等太子定了,我再离开,可不就顺顺当当了。” 杨曜昌不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但他了解杨曜宇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这么说了,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 他不能留在京城,而京城里交情够深、权势又够大到危急关头能护皇后和皇子的,只有一个人。 杨曜昌决定离京前一定要去护国公府拜访。 一般而言,徐悦兰一个月里,只有三四次到自己位于东市的蛋糕铺子,西市那边则一个月去不到一次。原因也很简单,她不愿给人说嘴的机会,重活一世,她对名声看得十分重要,名声好的人,做坏事也会有人为他辩白,名声坏的人,做好事也会被人抹黑。 可当有人故意闹事时,她就必须前去处理了。 “这种甜腻腻的玩意儿卖出来就是存心恶心人,还敢收一两银子,你们宁朝人穷疯了吧。砸!给咱狠狠地砸!” 刚到店门口,徐悦兰便听见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说着宁朝官话,又带了点怪腔调。 果然,进到店里,便见一个穿着兽皮短衣短裤,露着胳膊大腿,长着高鼻深目、蓄着浓密胡须的外族男人在大叫着“砸”,而其他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装束的人将架子上的糕点、盘子,还有店内装饰的桌椅、鲜花等等部推倒在地,一片狼藉。 缩在墙角的绿芳等人见到徐悦兰来,纷纷露出“得救了”的表情,绿芳更是一下子就涌出了泪水。 屋外,那些原本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的百姓,这时候也围过来。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个外族人是被徐大将军打败的狄戎的王子,进京议和来的,属于国之贵宾,也因此护国公徐二姑娘的店铺被砸,没有任何街使来管。 徐悦兰就在门口站着,不出声,就看着店铺被砸,直到所有东西都碎烂完了,那些外族人停手了,她才出声。 “所有的糕点、物品,两千两银子,维修至少需要半个月,一天盈利五百两银子,半个月不能做生意,就是七千五百两银子,加上之前的两千两,九千五百两。店里众人受了惊吓需要补偿,就给你凑个整数,一万两银子吧。” 旒吉瞪着眼前白嫩嫩的小手,他一直以为这丫头就是一个胆子大点的看热闹的,现在看来,她就是那些人谈论的徐平然的独生爱女,这家店的老板。 呵,打的就是砸店的主意,怎可能给她赔钱! “小丫头,识相的就滚远点,你爹靠阴险的手段赢了我狄戎大军,正面对上,我狄戎的好男儿随便一个都能把他打残。” 徐悦兰收回手,睥睨地斜视,“狄戎若真如你所言的这么厉害,会道德沦丧到拿我这个小丫头的店铺出气?我不知道狄戎别的人怎么样,单就看你这所谓的王子,就可看出狄戎只是个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旒吉窒了窒,“你们徐家人就是嘴皮子厉害,咱不跟你耍嘴皮子。” 说完,他招呼下属就要走。 “慢着。”徐悦兰立即挡在他前面,指着一地狼藉,“赔钱。” “不赔,你能怎样?咱可是你们皇帝请来议和的贵客,你敢找人打杀不成?” 徐悦兰冷哼,“一群战败者也敢自称贵客,谁给你们的勇气,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吗?告诉你们,今日你们敢在我店里打砸,就得赔偿我的损失,若是敢就这么走了,我就要你们十倍、百倍奉还!” “小丫头片子,咱到你店是你的荣幸,敢拦着,咱连你都打。”旒吉举着拳头挥舞。 绿苑立即紧张地挡到徐悦兰前面,绿芳和店里的人也赶紧过来将徐悦兰团团围住。 这次徐悦兰出来得急,身边只有绿苑,没有护卫,他们就必须担起护卫的职责,不能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徐悦兰推开众人,依然直接对着旒吉。 “听起来,你对狄戎的战败很不服气,认为我爹只是因为娴熟于兵法才能将你们打败,正面对上你们不会输?”徐悦兰突然心平气和。 旒吉高昂起头,“当然,咱狄戎国的勇士随便一个都……” “那咱们就比一场。”徐悦兰打断他自吹自擂,“你和我比,就正面来,谁先令对方见血谁就赢,我若赢了,也不要求多,你就赔我十倍损失,十万两银子,你若赢了,我在西市还有家店,随你砸,如何?” 旒吉轻蔑地看着她,“你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咱随便一根手指头……” “比不比一句话,别说那些没用的,手底下见真章。” “姑娘。”绿苑急了,这狄戎的王子足足有三个姑娘那么大,他跺跺脚姑娘就站不稳了,这种比试,摆明了送去给人打的。 徐悦兰眼睛直盯着旒吉,举起一只手阻止所有人的劝说。 “好,咱就跟你比一场。”送上门的泄愤工具,旒吉自然不愿错过,他的观点和所有人都一样,认为自己随便跺跺脚,都能把徐悦兰踩死。 “走吧,店门口就挺宽的,咱们就去那里比。”徐悦兰手指一比。 “成,走!” 旒吉率先走出去,徐悦兰正要跟着出去,绿苑和绿芳拉住她,都是慌乱的神色。 “姑娘,你不能和他比,那个人像座小山一样,又是个蛮子,你和他比,不就是蚂蚁撼大树吗?” “得啦,你们姑娘什么时候打过没准备的仗,你们等着瞧吧。”徐悦兰安抚道。 “小丫头,还不快出来,怕了吗?你要是跪下从咱kua下爬过去,咱可以饶你一命。哈哈哈……”外面,旒吉嚣张叫道。 徐悦兰立即出去,“你急什么,我不过是换一双方便的鞋子罢了。”说着,她还真踢掉自己脚上的水蓝绣鞋,另换了一双红鞋。 第四十三章 锅从天降2 () “谁有剑?借我用一下。”徐悦兰扬声喊道。 “徐姑娘,请用这柄。”一个老者递来一柄长剑,此人正是“兵者”的掌柜,当年徐悦兰买下鸳鸯剑,此后徐家兄妹成了他的常客,这些年徐昭云使的剑、徐悦兰用的箭,都是在他家店买,或是请他托人打造。 徐悦兰接过剑,这把剑初看平平无奇,拿在手里出乎意料的轻巧,轻轻一抖,那剑身如水般流动起来。 这是一柄软剑。 “我用剑,你也可以随意选择趁手的兵器。”徐悦兰道。 旒吉看她这般无惧无畏自信泰然,心里不禁打起小鼓,但瞧她那剑尖都拖到了地上,瞬间又对她轻视。 连剑都举不起来的丫头,没什么可怕的! “咱空手就能赢过你。”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剑尖朝天,身姿如舞蹈般飞旋,正当所有人都惊叹于她的优美身姿时,突然由柔美转为凌厉,一剑飞刺旒吉。 旒吉也算反应迅速,直接探手抓剑。徐悦兰又是一个旋身避开,每一次下腰反身刺剑,每一个旋身飞脚横劈,还有凌空、飞跃……一举手一抬足,如仙子凌波、舞姿优美。 是的,舞姿,她换上的,是那双红舞鞋,跳的,是剑舞。灵活、敏捷,蕴含女性的柔美,又有着剑招的凌厉,她以技巧弥补了自己力量上的不足。 旒吉频频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明明看着她就在面前,却总是抓不住她,自己还不时被剑伤到,那些都是皮肉之伤,确实狠狠地伤在他的尊严上。为着自己竟然久久拿不下一个女儿,也为着狄戎的勇士将再一次输在徐家人手上。 “一个有兵器,一个没有兵器,这是不公平的比试。”一个狄戎人突然高声道。 旒吉立即反应过来,“不错,我没有兵器,你有兵器,这场比试不公平。” 徐悦兰停下,甩去剑上的血滴,“咱们的比赛规则是谁先见血谁输,不过,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 “王子。”一个狄戎人送上两柄大斧。 旒吉咧开胡子下的大嘴,两斧相击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咱三斧就能砍下你漂亮的小脑袋。” “那你就来试试吧。” 话音刚落,旒吉已经舞着斧头冲过来,那狠戾的面容,摆明了是要让话语成为现实。 徐悦兰也不惧他,她跟着爹和哥哥练武不是练假的,对于两人明显的身高差,笨重和敏捷的区别,最有利的,就是攻下盘。 你狠我也不会仁慈,不过两个来回,徐悦兰的长剑穿透旒吉的小腿,在他斧头砍下之时,徐悦兰已抽剑旋身避开,再反身一剑砍在他胸前,再旋转,这一次是刺在他背上…… 转瞬间,旒吉已经浑身是血,单脚跪在地上,呼呼地喘气。 徐悦兰收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认输了?” 旒吉狠狠地瞪着她。 “连我一个徐家最弱的女子都打不过,你还敢自傲打得过我爹吗?是个男人就爽快点承认自己的失败!别像个孬种一样只能在嘴上逞能。” 旒吉低下头,鲜血从紧咬的牙齿间溢出。 “我输了。” “耶!徐姑娘威武!”围观的人群爆出欢呼声。 一个人阴郁着脸,从狂喜的人群中离开。 徐悦兰笑着朝为她欢呼的人们挥挥手,再转向旒吉。 “十倍赔偿,你该赔我十万两银子。” “我没有那么多银子。”若有,用银子就可以向宁朝买粮食,也不至于用族民的命去打仗去抢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银子不是你不还债的理由。”徐悦兰想到十二年后,边城以北二十里,狄戎境内的那座寸草不生的山发现是铁石。 她想要那座山……但是铁石不能为私人所有…… 罢了。 “我也不为难你,你做我的仆人二十年,就抵了这十万两银子。若在二十年之内你能给我十万两银子,那我就放你自由。” “王子,不可以。”狄戎人惊呼。 旒吉瞪着徐悦兰,徐悦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半晌后,旒吉咬牙:“我有银子,你等着。” 旒吉带着他的人走了,徐悦兰也招呼其他人散了,带着绿苑等人进屋。 “姑娘,他真能把钱还回来?”绿苑问。 “不还就让我爹帮我要去。”徐悦兰道,“大家收拾收拾,该扔的扔,能留的留。刘姐。”徐悦兰招呼掌柜,“待会儿我让人把银子给你送到,该买什么就买,别省钱,尽快把店铺给再开起来。” 刘姐名为刘丽娘,她的爹是林氏的陪嫁铺子里的掌柜,她自小在铺子上长大,对做生意很有一套。徐悦兰想要一个懂行的人帮着打理甜甜屋时,林氏便将她送到京城,这几年,徐悦兰把两家甜甜屋的生意都交给她,她也确实没有令徐悦兰失望,将两家店铺打理得很好。 “姑娘,最近大将军回京,京里那些宴会都喜欢在咱们店里定糕点。我想这后面的厨房没有被破坏,咱们最近就把前面的店关了,只接这些宴会生意,还有这个月的账目,也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再整理了给您送去,您看行吗?” “可以,你决定就好。”徐悦兰道,“我是自己突然出府的,现在得回去了,店里就劳烦你多担待些,那狄戎王子若敢再来捣乱,让人通知我。” 刘丽娘点头应下,将徐悦兰主仆送出店。 刚出店门,徐悦兰便被人拦住。 “兰妹妹,好久不见。”杨曜昌笑容满面,朝徐悦兰拱手。他的身后,平王世子杨曜景、安国公世子范槐谷都在。 在杨曜昌离京之后,这京城四小霸王就解体了。这四年里,杨曜昌在边城从娇贵皇子成长为英勇小将,其他三人在京城,也各有各的缘法。 杨曜景成亲、入兵部,现在已经是四品的郎中,在去年冬天又做了爹,是四人中唯一成家立业双的。 范槐谷则被长辈拘在家里读书,没有杨曜昌领着,他少有在京城露面,听说已经通过乡试得到举人身份,准备参加今年的会试。 第四十四章 锅从天降3 () 傅唯笙是徐悦兰最熟悉的,他和杨曜昌同龄,只比徐悦兰大一岁,许是初次见面他便被徐悦兰比过,这几年大小场合,总是招惹徐悦兰,可惜每次都和徐悦竹命运一样,被徐悦兰反击成功。他也是四人中前途最为渺茫的。卫国公府以武起家,包括傅唯笙在内的后代子孙在武艺兵法上却都不出众,导致卫国公府名列四大国公之一,府内却没有出仕的子孙,还比不上一般的侯伯爵。 “闲王殿下。”徐悦兰朝杨曜昌福身施礼,这个人很大可能会成为她摆脱杨曜德的利器,需要打好关系。 “我和景堂哥、槐谷在客似云来喝酒,正巧看了一场精彩的比试。兰妹妹,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擅长骑射,没想到对于剑术你也很擅长。”杨曜昌赞道。 “我哪会什么剑术。”徐悦兰笑,“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过是就是利用了我和他之间的差异和优势罢了。” “此话怎讲?”杨曜昌奇道。 “昌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客似云来,叫上一桌酒菜再畅谈。”杨曜景提议。 “世子,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与你们三人同上酒楼,你觉得合适吗?”徐悦兰反问,这杨曜景,娶妻生子还是一样不懂礼法上男女有别。 “那狄戎王子身躯高壮、行动笨重,我虽然力气不如他,却比他敏捷多了。因此,我不过是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攻击他的劣势,那根本不是剑招,只是随时看准机会把剑往他身上砍,仅此而已。” 徐悦兰简单回答杨曜昌之前的问题,又向几人道:“今日出府实属突然,我必须立即回去了,几位若能看在我爹和哥哥与几位的交情上,帮我盯着一点,东西不论,店里的人不要受伤,我便感激不尽了。” “兰妹妹放心,有我在,还有景堂哥和槐谷,定保你这甜甜屋无碍。”杨曜昌立即承诺。 徐悦兰再次朝几人道谢,随即带着绿苑快步赶回府里。 “昌弟,你答应的挺爽快的啊,怎么着?马上要离开京城了,担心小媳妇儿被人欺负。”杨曜景搭着杨曜昌的肩,取笑道。 “景堂哥,事关女子声誉,不能乱说。” 杨曜景啧了一声,“皇伯父提过让徐姑娘随意在你们几兄弟里面选夫君,如今瞧来,这夫君人选只有你了。” “景堂哥不要忘了,还有四皇兄。”杨曜昌道。这么些年在边城同徐家人相处,徐平然于他亦师亦父、徐昭鸿于他亦兄亦友,他真心把徐家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而徐悦兰,他本就十分欣赏,徐悦兰若是选择他,他会欣然娶她,若是不选择他,他也会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爱护。 “杨曜德是个闷嘴葫芦,别说徐姑娘不会愿意,就是愿意,徐大将军也肯定不愿意独生爱女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杨曜景道。 杨曜德瞪了他一眼,“这些话在我们面前说说无妨,别人面前可不许说。四皇兄再不是,也是父皇的亲儿。” 杨曜景一边一个攀着杨曜昌和范槐谷的肩,一起朝客似云来走去。 “我当然知道分寸,只在你们两个兄弟面前说真心话,别人那里,我才懒得提这些呢。你那些哥哥,没一个安生的。就杨曜德,我都不知道他是真闷嘴葫芦还是扮猪吃老虎。” 说这话,三人已经到了酒楼,适才看戏吃到一半的酒菜已经凉了,又吩咐了小二换上热腾腾的送上来。 杨曜景一如他自己所言,不再议论几个皇子的事情,三人就说些京城的趣事、边城的趣事,吃着美食,喝着美酒,再分点神看着对面的甜甜屋,其乐也无穷。 日头偏西,三人都有了醉意,这时,甜甜屋的人出来,锁了店门。 “瞧那旒吉说什么有银子,这么半天取不到银子来,是溜了吧?”杨曜景单手支额,脸上泛着红光。 “兰妹妹也没叫他打个欠条什么的,他若是赖账,咱们几个可都是证人,定要他欠债还钱。” 杨曜德眼神迷离,桌子一拍,惊醒了趴在桌上的范槐谷,他一下子立起来,急急道“打雷了打雷了”。 三人身边都跟着小厮护卫,见这情况,只能相对苦笑。 好在杨曜景还记得自己为人夫为人父,摇摇晃晃站起身,“我得回家去了,我家那小子,没有我哄着都不会睡觉。” “我也得回去。”范槐谷起身同样天旋地转,“我这还有几篇文章没作呢,得回去,回去……” 几家下人都赶紧扶着各自主子,结了账,各自上车轿。 行不到几步路,杨曜昌想起了自己的承诺,随意指了一个护卫。 “你,去店里守着,我可是答应兰妹妹了,要帮她看着。”话说完,他已经靠着马车壁睡着了。 这时候杨曜昌没有想到,这一看还真看出了问题。 徐悦兰回府,正吃秦嬷嬷特意为她准备的凉品,下人就来通报称大老爷请姑娘过去。 爹不是一早就应永乡候府的邀约去赴宴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徐悦兰嘀咕着,觉得奇怪,很快便来到徐平然的院子。 “爹,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一进屋就直接问出心里的疑惑。 徐平然瞪了她一眼,“爹听说咱们家出了一位女中豪杰,将狄戎的旒吉王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欠下十万两银子的巨债,还能不回来吗?” 徐平然挟大功回京,一般人得担心功高震主被冷藏了,他却又被授以京营统领,可说是帝王之肱骨,深得宠信。一时间,护国公府跃升为京城中最盼望结交的权贵之家。而承平帝考虑到徐平然多年来一直在边城十分辛苦,这次回到京城,给了他一月的假期,待一月之后再入京营任职。 今日是永乡侯五十寿辰,他一早便应徐安然之约前去祝贺,也是给徐悦梅在婆家人跟前长颜面,谁曾想宴席开始不久,一个个来同他敬酒的,都祝贺他教子有方,儿子战功彪炳,女儿也是为国争光添彩的巾帼英雄。 第四十五章 锅从天降4 () 他只觉得奇怪,儿子便罢了,女儿怎成了巾帼英雄。急着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令他大吃一惊,宴席一结束,顾不得永乡侯的挽留,急急忙忙赶回家。 “您都知道啦。”徐悦兰挨近父亲,笑嘻嘻地邀功,“女儿给你长脸不?” 徐平然还是瞪她,“那吉号称狄戎的第一勇士,力能扛鼎,两把板斧不知收去了我宁朝多少将士的性命,你……” “让他知道,咱宁朝一个小小女子也能赢他,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来侵害我们。”徐悦兰接话。 徐平然原意是要教训女儿,要以自身的安危为重,可看着女儿一副讨赏的样子,而她确实赢了吉。徐平然没忍住,笑了。 “这次算你厉害,干得好。” “那么爹,吉若是想赖账不还,你可得帮我催讨。” 徐平然宠溺点头,“好,爹帮你去催去讨。” “谢谢爹。”徐悦兰笑得眉眼弯弯,“有爹女儿就安心啦。” 徐平然像她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 “你这丫头,你娘还盼着你到了京城能学得温柔,结果还是和在边城一样。” 徐悦兰嘻嘻笑,“温柔女儿也是有的,可是不能用在吉那个野人身上。再说了,有爹在,女儿后台这么硬,当然有恃无恐啦。” “这吉是狄戎舒王的长子,生性好战,从你大哥传过来的消息,此人是狄戎内部反对议和的首脑人物。舒王还有个次子名为禹成,此人力主议和。这两人今次同来京城,禹成一心缔结两国友谊,营救老王回国,吉则是抱着再起风波的意图来的。” 听爹这么一说,徐悦兰感到自己闯祸了,“我这次伤了吉,他若是借此寻事,那……” “爹担心的就是这点,咱们徐家镇守西北近二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和平的曙光,就怕又是一场空。” 徐悦兰愧疚地低下头,“爹,对不起。” “傻孩子,你做的没错,不是你,吉也会寻别的事找茬。”徐平然拍拍女儿,“无论是战是和,咱们大宁朝总不能让狄戎给欺压了。爹同你说起这事,一是以后不可逞能,需得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二则那吉若真要寻事,你有个心理准备,且看他如何作为,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悦兰重重点头,爹始终把她的安危看得最重,令她大受感动。 徐平然料得不错,就在父女俩说话之际,下人通报祥明公公到府,称皇上宣徐二姑娘入宫觐见。 徐平然欲要随女儿一同入宫,却被祥明拦住。 “大将军,皇上只宣徐二姑娘入宫,还让奴才给您带话,请您放心,定会将徐二姑娘须尾地送回府。” “如此,有劳祥明公公多看顾看顾小女。”徐平然无法,只能看着女儿随祥明离开。此时,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掌管京营,这样,入宫就在他职责之内,是分内之事了。 徐悦兰随祥明来到御书房,她垂手敛目,恭恭敬敬地下跪磕头、三呼万岁。 “徐家丫头,抬起头来。” 徐悦兰依言抬头。 “看看可还记得朕?”承平帝道。 徐悦兰故意呆愣,皱眉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回禀皇上,民女不知你此话何意。” 承平帝大笑,“四年前,你送了一块蛋糕给一个大叔,可还记得?当时朕问你年龄,告诉你你爹我朕定下了儿女亲家,你要嫁给朕的儿子。” 徐悦兰装作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后来传出什么皇子们随我想嫁谁就嫁谁的谣言,原来是你在捣鬼。”话落,她猛地捂住嘴,担忧地望着承平帝。 承平帝被她的直言直语逗乐了,大方承认,“不错,正是朕在……不能说是捣鬼,朕金口玉言,那是旨意,朕有八个儿子,随你想嫁谁,朕都为你指婚。” “皇帝陛下,咱不是来听你们聊天的,这事怎么解决,你得给出章法来。”叫嚷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是一旁坐着的吉,如今他裸露在皮衣外的地方都裹上了白色的布条,看起来伤势很重,他精神倒是很好。 承平帝依然看着徐悦兰,眼里没有半分责备,只有笑意。 “徐家丫头,吉王子称你以卑劣的手段伤了他,要求朕将你正法,你可有话说?” 还真是被爹料中了。徐悦兰心道,这吉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居然能借机想出这么两其美的招数,真是厉害。 承平帝若是不处罚徐悦兰,吉便可借此挑动狄戎人的仇恨心理,终止议和。若是皇帝处罚了徐悦兰,徐平然等人不会善罢甘休,最后照样终止议和。 想通这其中关窍,徐悦兰顺从地跪地。 “今日,吉王子无故将我的店砸了,我们约定比试,这是私人之间的冲突,却被上升到国与国的交流,我很愧疚,非我本心。陛下,徐悦兰愿承担陛下任何的责罚,只要能让吉王子消气。” 吉对徐悦兰的卑微十分满足,果然那个人说得没错,只要搬出皇帝、搬出议和,徐家人就可以随我拿捏。 “皇帝陛下,咱别的不要求,只要在她身上砍下与我一样的伤,我就不追究了。” 徐悦兰目光闪了闪,依然保持垂首跪地的样子,等着承平帝发落。 “徐家丫头,吉王子所要求的惩罚,你可同意?”承平帝又将问题抛回给徐悦兰。 “回禀皇上,只要能让吉王子消气,能让两国百姓共享太平,徐悦兰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足惜。只是……”她为难地瞟了一眼同样在座的舒王,停下了。 “只是如何,你大可直言。”承平帝道。 徐悦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情地看了一眼舒王,“只是今日吉王子与我的比试,很多百姓,还有好几个狄戎的勇士都看见了,那是公平公正的比试。若是我因此被皇上处罚,施以与吉王子同样的伤,那么我担心天下人都会认为……”她又看了一眼舒王,方才继续道,“只怕会认为吉王子论本事,比不过一个小丫头,度量还小,输不起,像个小屁娃儿一样输了找爹娘告状,让爹娘去寻人的麻烦,品德卑劣低下。” 第四十六章 锅从天降5 () 承平帝勾起了嘴角。 “徐丫头说得对啊。”他向脸黑如锅底的舒王和吉道,“对徐丫头的处罚是小事,若是因此令吉王子名誉受损,那就不好了。” “你这意思就是不罚她?”旒吉怒吼。 “旒吉王子,这是大宁朝,不是狄戎,请你注意你的态度,你面前的,是我大宁朝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徐悦兰也不跪了,立马站起,声量完不输旒吉。 “咱是大宁朝的贵宾……” “贵宾又如何?喧宾夺主的客人我们不欢迎!” “喧……喧……你不能说咱听不懂的话。” 徐悦兰给了他一个白眼,向承平帝道:“皇上,民女是大宁朝的人,是徐家人,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任何事都可以,随皇上处置。” 承平帝呵呵一笑,“这样吧,旒吉王子砸店有错在前,徐家丫头伤人有错在后,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这事就当交个朋友,徐丫头不许再追究那十万两的欠款,旒吉王子也别记着受伤。舒王认为呢?” 舒王却是瞥一眼旒吉,不敢答话。 旒吉记得那人告诉他,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他坚持要承平帝惩罚徐悦兰,就可以破坏议和。 “咱不懂你们宁朝人的识不识,咱只知道咱是贵客,被一个小丫头当众打了,你要是不照咱的意思,就是看不起咱。议和不用议了,咱立即回去召集大军,再跟你们干一仗!” 承平帝也怒了,败军之国还敢这么对他大呼小叫! 但比他更快发飙的是徐悦兰,直接站到旒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 “干一仗?你拿什么同我国打?论军队,我们有百万雄师,你有多少?论战力,你这个所谓的狄戎第一勇士打不过我这个小丫头,论军备,大宁朝地域辽阔物资丰富,你们有的是风沙和自己肚子都吃不饱的民众。”徐悦兰冷笑,“打仗,你说得倒轻巧,你们有资本打吗?告诉你,议和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顺杆子往上爬可以,爬过了只会摔得很惨。” 旒吉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引以为傲、自以为无人可敌的狄戎大军,在这小丫头嘴里成了大漠里沙砌的屋子,风吹就能散。 徐悦兰还不准备放过他,“你想让我受和你一样的伤,可以呀,有本事自己来伤我啊,自己没本事,把一族人的性命不当回事,口口声声打仗打仗,受这么一点小伤你就受不了,真到了战场了,见骨的伤、致命的伤,你能承受?我瞧你到了战场就得尿裤子哭着找娘亲!” 徐悦兰深吸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 她转向已经看呆了的承平帝,“皇上,民女失态了,还请皇上责罚。” “无妨。”承平帝顿了一下,实在是太过惊讶了,一时之间喉咙都卡住了。 毕竟是准备收做儿媳妇的女娃,这些年他一直都派人在关注着护国公府,知道这丫头古怪精灵,却不知道她还有这种骂人不带脏字且逻辑清晰、不容反驳的本事。 只是如今这情况,这台阶不好下了呀。 正在为难之际,一个小太监通报称四皇子和禹成王子求见。 承平帝立即命他们进来。 徐悦兰微微抿唇,适才看到只有舒王和旒吉在场,她便想着那禹成既然一力主和,应该不会由着旒吉乱来,会赶过来。只是四皇子,他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皇帝让他过来帮自己,卖一个人情? 徐悦兰心里胡乱猜测着,小太监已经领了两人进来,当先的正是杨曜德,他的身后,是一个和旒吉装扮一样,胡子却剔得干干净净的年轻男人。 行礼之后,禹成直接向承平帝和徐悦兰道歉,称自己兄长打砸店铺有错、公平对决输了之后再赖账有错、无理纠缠推脱责任错上加错,请承平帝和徐悦兰谅解。 “禹成,这是我的事,你少来掺和!”旒吉怒吼。 “这已经不是你的事,是整个狄戎的事,今日同你出去的都说了,是你无理打砸徐姑娘的店铺,也是你自己同意比试,输了又不认。我们狄戎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比试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输了也要承认,不是无理纠缠!” 禹成向承平帝抱拳,“皇帝陛下,请容许我将兄长带走,明日是两国缔结和平条约的重大日子,还请不要因我兄长而生变故。” “自然,禹成王子请便。”承平帝巴不得他赶紧把旒吉带走。 旒吉还想闹,被禹成直接堵了嘴,和舒王一边一个架了出去。 “朕从未见过如旒吉这般不可理喻之人,老四,亏得你把禹成找来,否者这事还不知要拉扯到什么时候。”承平帝道。 “儿臣不敢居功,此事说来也是儿臣心中有愧。”杨曜德道,“旒吉王子与徐姑娘的比试之时,儿臣就在现场,只是前次才惹了徐姑娘不高兴,不敢贸然上前。若是儿臣当时能勇敢点,上前为徐姑娘打发了旒吉王子,也不会有后续的这些事了。” 承平帝来了兴趣,“你惹徐家丫头不高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徐悦兰也很想知道,这样一句容易引人误会的话,来自于何处。 “八弟与徐大将军领军回来的当天,儿臣贸然进到徐姑娘兄妹的雅间,还引得徐姑娘姊妹间发生争吵。此事一直挂在儿臣心中,苦于无机会弥补。”四皇子叹气,满面愧疚,“今日儿臣明明在场却……唉,如今儿臣所做的不过是弥补自己的错误。” “四皇子过滤了,当日之事乃是我们自家姊妹之间闹矛盾,与四皇子无关。至于今日,那旒吉王子是故意来寻徐家人的麻烦,非四皇子所为,无需愧疚。”徐悦兰低垂着头,“陛下,事情已经解决,民女也该回家去了,以防家中父兄担忧。” “回吧,让老四送你。”承平帝道。 徐悦兰深吸口气,“多谢皇上,民女告退。” 宫门口。 “四皇子,我家里有车马等着,咱们就此分别。”徐悦兰才不想被他送回家呢。 杨曜德最擅长的便是忍耐和等待,可是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他不愿错过。 “父皇命我送姑娘回府,就此分别恐怕不好。不如这样,姑娘依然坐护国公府的马车,在下就骑马随后,到护国公府为止,姑娘看这样可行?” “随你。” 话落,徐悦兰便上了自家的马车,至于杨曜德,他愿意跟着马车就随他跟,反正她是不会理会他就是了。 第四十七章 锅从天降6 () 徐悦兰想得简单了,四皇子是不受宠,也是皇子呀,套句吴雪灵的,以后他好歹都会是个郡王。他送徐悦兰回府,府里能等闲看待?那自然是不能的。 因此,当徐悦兰的马车从侧门入了内院,便有徐平然兄弟两人接着杨曜德。 当晚,简单的宴席之后,徐昭云送四皇子回府,徐平然则到了女儿的院子。 “爹为四皇子的事而来。”徐悦兰为爹倒了一杯茶水,开门见山道。 徐平然点头,“今日与四皇子谈论政事,爹才明白为何皇上会选择他做下一任帝君。” 徐悦兰皱眉,“为何?”因为这人够无情够冷血? “他对政事的见解令爹佩服。”徐平然道,“开国以来,为恢复生产,先帝定下了占田制和荫蔽制,所有无主的土地,最先开垦的人便可以到官府登记,只要连续三年都耕种,这块地便属于这最先登记的人了。这使得因为天灾和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回到故地,开垦荒地,并得以拥有自己的土地。这些年来,爹也确确实实看到以前的荒地又生长着粮食,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女儿也时常听人说如今是太平盛世,百姓们有余钱余粮,日子过得很好。”徐悦兰道。 徐平然眉间带愁,“这是占田制,还有荫蔽制。” 徐悦兰望着他,这些都是以前的她不了解的。 “占田的百姓,每亩需要缴纳田谷八升。与之相对的荫蔽制,则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可以减免他们的田税,一个秀才名下可有五十亩田免税,随品级增加而增加,比如你爹我,名下可有五十顷土地免税。”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若是不交税,国库空虚,整个国家都会乱了。”徐悦兰没觉得有不对的。 徐平然苦笑,女儿自小锦衣玉食,对于民生果然不了解,这句话,与“何不食肉糜”何其相似。 “一般百姓缴纳的田税,每亩田八升谷,几乎是他们在风调雨顺的年间,一亩田收成的一半。换言之,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劳作,收成有一半要交归官府。而凡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他们只需要让一般农民将田地挂在他们名下,收取比官府少一点的田租,便可以既得田得粮,又可以不劳作。” 这下徐悦兰懂了,“他们不劳而获,而且田地最终会集中在他们手里,该交归国库的田租也会成为他们的私有财产。” 徐平然点头,女儿的思维果然敏捷,一点就通。 “爹和四皇子就是谈论这事?可是四皇子在皇宫长大,应该比我还不了解情况呀。” “这就是爹佩服四皇子的地方。”徐平然笑,“他观史实,看今朝,对现行政策的漏洞已经有了判断,至出宫建府,他却是利用自己这不受宠、不受关注的闲散皇子身份,这些年将京城周边几个州府都走遍了,可以说,他比今上还更了解目前的民生实情。” 听爹这么夸赞自己心目中的无耻小人,徐悦兰不高兴地嘟了嘴。 “先帝当初定下正政策,肯定也是集合了许多名士大儒的意见,如今他看出这政策的漏洞,那他有法子补漏吗?” “他确实有很多的想法。”徐平然轻笑出声,眸子里带着期待与兴奋,“他提到要解决这法子,一则是解除官民不对等的纳税制度,平等缴税。二则将盐铁酒等民生必须品收归国有,以此充盈国库。三则开放通商,士农工商,商最末等,却往往是最富的,重商税而轻农税,万民方可安居乐业。” 徐悦兰听得目瞪口呆,别的不说,她印象特别深刻的狄戎的铁山,原来现在的铁还是私人可有的,那就是说,当杨曜德登基之后,如今爹口中所言的这些想法,都会变成现实? 可是,就算他成为英明神武的千古一帝,也改变不了他最终将会杀了她家人的事实。 “爹这么喜欢他,难不成想让我嫁给他了?” 徐平然颇为失望的叹气,“这样的能人,爹确实很希望你能嫁给他。” 徐悦兰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徐平然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可惜他最终是帝王。咱们徐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以后你嫁的丈夫也必须遵守这点,他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个也不能少的皇帝。”徐平然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若他不为帝,爹肯定将你嫁给他。” 徐悦兰安心了,抱住爹的手臂,“女儿就知道爹还是疼我的。” 徐平然拍拍她,没有说真要是皇权压下来,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父女俩说着话,绿苑突然进来,通报说甜甜屋失火了。 “怎会失火?可有人伤着?”徐悦兰急问。 “奴婢不知,是丽姐过来说的,她这会儿又赶回去了。” “爹。”徐悦兰看向徐平然。 徐平然站起,“走吧,爹陪你去。” 父女俩赶到甜甜屋,火已经熄灭,甜甜屋的整体结构也还在,但那些木质的门窗什么的都已经有了火焚的痕迹。 “丽娘。”徐悦兰看到正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刘丽娘,立即过去,“你们可有人伤着?” “姑娘请放心,火是在我们都离开之后燃起来的,没有伤着人,只是甜甜屋就……”说着,刘丽娘眼睛里泛出泪花,这是她四年的努力成就啊,就这么没了。 “屋子烧了还可以重建,人没事就好。”徐悦兰安慰道。 “对了,姑娘,这位是闲王殿下的侍卫,闲王殿下令他守在这里,也是他发现着火,才能及时将火熄灭,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 徐悦兰看向之前同刘丽娘说话的男人。 他朝徐悦兰拱手道:“徐姑娘,在下姓黄名威,是大皇子府上的侍卫,奉闲王殿下之命在此守卫。”他先自我介绍一番,接着便说出他所见的。 “在下本在对面的客似云来的二楼看着甜甜屋,约莫戌末时分,在下见一男人进了甜甜屋,待在下前去查看时,甜甜屋已经冒出火光。在下招呼了酒楼和周围众人灭火,但火势起得太快,依然烧毁了许多东西。” “已经足够了,没有波及到周围的店铺已经很好了。”徐悦兰道,“那纵火之人,你可还记得?” 黄威摇头,“当时光线不明,在下没有看清那人的形貌。” 徐悦兰却是猜到了这纵火之人,多半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旒吉。 第四十八章 锅从天降7 () 这时,适才去同赶来的街使和京卫说话的徐平然过来。 “兰儿,爹已经命街使和京卫严加查探,并加强这周边的巡逻。今日已经晚了,让大家都回去歇着,如今店铺烧了,此后重建还有得忙。” 徐悦兰深觉父亲说得有理,又同刘丽娘、绿芳交代几句,让黄威也回去休息之后,便同父亲回了护国公府。 “姑娘。”刚进院门,秦嬷嬷便带着绿苑几人迎上来,关心地看着她。 “放心,只是屋子烧了,没有人伤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徐悦兰扯唇笑了笑。 “那放火的人可抓着?” “没法抓,长什么样子都没有人看清。” “我看肯定是那个什么狄戎的王子放的。”绿书愤愤道,“今日他自己学艺不精,被姑娘打败了,当时说得好听,说什么有银子去取,结果是去告状的。如今告状不成,就找人放火,干这种阴险小人行径。” “不管是不是他,如今都不能是他。”徐悦兰凝目看着前方,“明日就是两国签订和议的日子,决不能出错。”她环视一圈围着自己的下人,“今日这里说的话,你们最好都烂在肚子里,半个字也不许对外说,否则,你自己身死是小,家老小都得陪葬。” 一番话,下人们都吓得低下了头,纷纷表态“不敢”。 “嬷嬷。”徐悦兰向秦嬷嬷道:“你和绿苑几个,到我房里来。” 进到屋子,徐悦兰看着几个自己的心腹,她们陪她度过护国公府最艰难的日子,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绿书,你可知错?” 绿书低垂着头,“奴婢知错。” “错在哪里?” “奴婢不该妄言。” 徐悦兰盯着几人,“你们都是我亲近的人,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很多别人得不到讯息,便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能被人抓了把柄去。” 她面容严肃,有着超乎年龄的气势。 “绿书,尤其是你,你性子活泼,是好事,可亏就亏在没有防人之心,任何事情都是张口就来。就比如方才,近日正是宁朝与狄戎议和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一点闪失。是,我也猜纵火的人是旒吉,可我不能说,不能让人借机破坏议和。” “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绿书泪涟涟地,从来没有被姑娘正色说过,她被吓到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徐悦兰收起严肃脸,又有了笑容,“今天说这些,是要你们打起精神引起重视,以后说话,从脑子里先过一遍。” “是,姑娘。”几人齐齐回道。 徐悦兰让她们散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姑娘,那旒吉王子,难道就只能忍?”绿苑伺候徐悦兰解了双环髻,梳顺一头及腿长发,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她愤怒又不平。 砸店又烧店,这不是王子,是强盗! “如今咱们能做的只有忍。”徐悦兰道,闭着的眼隐藏了她真实的心思。 瞧见姑娘疲惫的样子,绿苑只能叹口气,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 如今只能忍,可过了明天,那就不只是忍了。 进到恶魔系统,徐悦兰的恶魔系统到了二百零三,这是隐身斗篷吓徐悦竹加了五十,今日伤旒吉加了一百,还有之前剩的二十和一些小数值,刚好过了二百,可以再兑换一个火折子了。 徐悦兰点了兑换。 火折子,幻想。 听着系统平板的声音,徐悦兰微皱了眉。 幻想? 她取出火折子,这恶魔系统的物品介绍总是这么简短,幻想?是想什么呢? 火折子,火折子的用法就是…… 她对着火折子一吹,火光顿时冒出,而她在火光中,看见了旒吉在一片火光中,痛苦地挣扎。 这就是幻想,呈现的这当下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徐悦兰吹灭火折子,随着火光消失,眼前的幻象也跟着消失。 这倒是有点意思。徐悦兰轻笑,将那火折子放回系统。 通会馆,是宁朝专事接待外国贵宾的地方,舒王到京之后住在这里,旒吉和禹成带人到京后也住在这里。 三更的梆子已经敲过,禹成的房间依然亮着灯火,他在看一本书,一本介绍宁朝风土人情的书。 突然,烛光微闪,他抬眼看去,只见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禹成放下书,疑惑地看着来者,“如此深夜时分,徐大将军和四皇子为何前来?” 徐平然面色沉凝,“就在方才,我家闺女的店铺失火了,所幸救火及时,没有酿成大灾。” 禹成知此事非同小可,“二位认为是狄戎的人做的?” “令兄的所作所为,很难不让人有此联想。”杨曜德道。 禹成沉默,兄长的作为确实令他很难辩白。 “我与徐大将军来此并不是兴师问罪。”杨曜德道,“令兄到此短短两天,闹出这许多事,宁朝与狄戎数百年争战,如今两国百姓难得看到和平希望,我们不希望出差错。” “在下亦然。”禹成目光中闪过一抹厉色,“二位请放心,明日的大事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徐平然和杨曜德对视一眼,相互轻点了一下头。 从通会馆出来,徐平然送杨曜德回四皇子府。 “徐大将军。”杨曜德沉思片刻,突然开口,“为何找我同去通会馆?” “今日与四殿下谈话,四殿下是真正心系社稷民生,再则小女能顺利脱身,也幸得四殿下寻来禹成王子。而我与禹成王子并不熟识,因此寻四殿下同往。”徐平然道。 真实的却是他在边城多年,与狄戎的关系极易被有心人搬弄,偏生承平帝疑心病甚重,即使是口口声声信任的他,其实也是在信任、试探、怀疑之间游走。而四皇子是承平帝相中的下一任帝君,叫上四皇子,一则四皇子与禹成相识,二则也是表明他坦坦荡荡,三来,四皇子与禹成关系越好,未来狄戎与宁朝的和平也就越稳固。 “徐姑娘……”杨曜德话刚出口就停下了,但他接着还是问出了口,“徐姑娘可还好?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又是一个小姑娘。” 第四十九章 锅从天降8 () 他叹了口气,“说来这事是皇家的不对,徐姑娘伤了旒吉王子,其实是在维护宁朝的尊严,应当奖赏而非惩罚,但如今她的店铺烧了,自己也饱受惊吓,却得不到任何补偿。” 徐平然却是无所谓的样子,“小女能伤了旒吉,就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主。至于补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杨曜德沉默,是啊,哪个姑娘能胜过一个小山般的男人呢,又有哪个姑娘在帝王面前依然侃侃而谈,不见丝毫惧色呢,在她娇美的女子外表下,是不输给男儿的国之大义。 可是,他还知道不为别人所知的她。在这四年里,他看似没有对她采取丝毫举动,却是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她。他知道她也有着小心机、小手段,让吴氏母女的种种阴招都反噬己身,也知道她对外表现得是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其实是个爱玩爱闹的小姑娘。他更知道她是个多么善良的姑娘,她始终不曾真正地主动去伤害吴氏母女,她更四年如一日地去看顾那些丈夫与儿子在边城的将士家人。 有时候,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在八弟回京的当下,他迫切地想靠近她,究竟是因为父皇极有可能将帝位传给娶她的人,还是因为他……很想得到她。 很快,四皇子府到了,徐平然看着杨曜德进府之后,方才转身回府。 此时,远处已经传来阵阵鸡鸣,新的一天已经开始,而从此,西北地区的人们,将迎来他们世代期盼的和平。 徐悦竹自那次被“鬼猫”吓坏之后,接连几日都特别低调,在谢先生授课的时候,也一改之前搭话的喜好,变得沉默了。但听闻徐悦兰的店烧了,她还是忍不住要幸灾乐祸一番。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正好趁这机会将店面重新装饰一番。”面对徐悦竹的“同情”,徐悦兰满不在乎道。 “兰姐姐可别逞强,店铺烧了,哪有人会不伤心难过的。”徐悦竹勉强笑道。 “是啊,兰姑娘,有不愉快的别憋在心里,会憋坏身子的。”谢倩娘倒是真的担心徐悦兰。 “我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可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伤心生气也只是自己心情不好,那纵火的人指不定还在笑呢。与其如此令亲者痛仇者快,不如放下,该干嘛干嘛,反正这店铺嘛,再建就有了。”徐悦兰说完耸耸肩,真的是完不在意的样子。 徐悦竹恨得牙痒痒。她想看徐悦兰伤心,却是自己内伤。 徐悦兰真的不在意吗?那是假的,只不过她的在意与徐悦竹的在意不同,徐悦竹在意气恨,念念不忘自己的损失与别人的错误。徐悦兰在意的,是终有一日会让犯错之人受到惩罚,至于当下那犯错之人过得如何无所谓,也不会因此影响到自己。 说来,这其实也是她的自信,她自信自己能惩治恶人,便不在意这时间早晚了。 “兰姐姐、竹姐姐,你们今日来得可真早。”徐悦菊进课堂总是活力满满。 “大伯一早就入宫去了,今日咱们宁朝将与狄戎签订议和书呢。”她兴奋地道,“兰姐姐,我听说今日宫门前的广场上会有庆典,咱们去看吧。” “你别整天就想着往府外跑,谢先生前日才教导了女子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注重自身的清白。”徐悦竹指责道,却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徐悦兰。 “兰姐姐的店铺白日里被砸,夜里被烧,可见这几日京城里的乱,你我没有兰姐姐能伤一个大男人的本事,就得自己顾自己的性命,少往外跑。” 徐悦菊瞥了她一眼,前几日因为噩梦像受惊的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过活,今日她是又恢复嚣张了,若是能再让她做场噩梦才好。 “竹妹妹放心,我带着菊妹妹出去,自然会护着她。”徐悦兰拉住徐悦菊,“倩娘姐姐,咱们能同谢先生说说,今日早些下学,我们一同出去瞧瞧热闹可好?今日是宁朝的大事,也是徐家三代守卫边城得到的最好的馈赠,我不想错过。” 谢倩娘温温柔柔地笑了,经过四年,她待徐悦兰也不是那般拘谨胆小了。 “其实我和娘也是打算要去宫门前看庆典的,咱们今日的课程只有一个时辰。”她充满崇拜地道,“自从听闻宁朝与狄戎要签订议和书,娘便特别高兴,同我说了许多旧事。她说和平就是平民百姓最大的幸福,徐家能促成狄戎议和,是做了一件足以千古流传的大好事。” “没错,这是宁朝上下的大事,就该普天同庆。”徐悦菊拍手笑道,“往日总觉得谢先生古板,没想到她其实是个好人呐。” “老生谢谢菊姑娘的赞赏。” 苍老的声音吓了徐悦菊一跳,她敢在祖父母面前撒娇耍赖,敢对爹娘装傻充愣,敢和姐妹吵架斗嘴,就是害怕这位脸上总是一点笑容也没有先生,从不敢在她面前说半句笑话。 “老生适才已经向老夫人回了,老夫人同意今日的课程减半,大家抓紧时间,若是能早点将文章背下,我们便可以早点下学。”谢先生站上讲台,面无表情地道。 若不是知道谢倩娘不会撒谎,徐悦兰几人定不会认为是谢先生主动要早点下学。 但无论如何,几个姑娘都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书本。 皇家的庆典,往往只在重大日子才会与民同乐,在短23年的建国历史中,只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开元三年,先帝六十大寿,再一次就是十一年前,今上登基为帝。如今这是第三次,比之前两次是皇家的喜事,这一次可说是民的盛会了。 徐悦兰她们课后才去,已经是人山人海,只能看看一颗颗紧挨着的后脑勺。这也就罢了,不到一刻钟,几人又被拥挤的人潮挤散,什么姊妹主仆的,统统只能各顾各。 “徐姑娘当心。” 一个男声自身旁想起,紧接着被护进一个结实的胸膛,徐悦兰仰头望去,看见了杨曜。 第五十章 爱我就陪我爬树 () “这边走。”杨曜说着,顺着人流,带着徐悦兰渐渐朝目的地靠近。 周围人群的挤压让徐悦兰完无法摆脱杨曜,待得她终于感觉四周的压力减轻,而杨曜也放开自己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人群的外围。 “四殿下,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那么多,你把我带出来,我的努力白费了。”终于能顺畅喘气,徐悦兰第一做的是双手叉腰凶巴巴地骂人。 “不会白费。”杨曜笑得温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将这些清清楚楚地看见。” 能看见的只有高处了。徐悦兰四下看一看,这里唯一的高处就是…… “你要带我上宫城门楼?如今那上面是皇上、一品大臣还有狄戎人在上面,我一个无品无级的民女,能上去?” “咱们不到最高层,只到第二层。”杨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没资格到最高层,但其实第二层也很好,已经可以把所有的都收入眼底。” 徐悦兰看着他,今日众大臣、皇子都在最高层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他这个承平帝心内定下的继承人却混在一帮平民之中。听闻之后承平帝与舒王还将夸街,与民同乐,想来一起的大臣皇子中也不会有他。 这是承平帝对他的保护?只是这保护,会不会太过? 徐悦兰将疑惑存在心里。 无论如何,她不想嫁给他,既然作为臣子的自家不能拒绝,那就让他自己去拒绝皇帝,反正对付皇子,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今日,宁朝最尊贵的人都在宫城门楼上,底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杨曜带着徐悦兰进入,很尴尬地被拦在了门口。 守门的将士不识得杨曜。 “我乃四皇子杨曜,这是徐大将军之女徐二姑娘,我们并不去顶层,只是到二层,你们可放心放行。”杨曜解释。 “统领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得出入此楼。”那兵士半分不让。 “平日里我随意也可出入……”杨曜道。 “看来是今时不同往日。”徐悦兰打断他,心底窃笑,“四殿下,瞧来今日是进不去了,我还是赶紧回去,瞧瞧能否再挤进去一个好位置吧。” 说罢就要走。 “徐姑娘。”杨曜赶紧追上去,“实在很抱歉,我原本以为只是到二层,我们可以进。” “四殿下若真觉得抱歉,不如……”她眉开眼笑,“去那里如何?” 手指指处,乃是远处的屋顶。 “现在那里面肯定是进不去了,不过咱们可以先去那屋顶上占个好位置,也可以一睹皇上的威严,感受和议带来的兴奋喜悦。” 看着杨曜脸上出现为难之色,徐悦兰窃喜。这些皇子什么的,就不信也敢爬屋顶。 “四殿下若是为难就不用陪我了。” “不,我……嗯……我只是,没有爬过。” “那正好,人生在世,什么事都得尝试一下才不枉这世间走一遭。” 徐悦兰说完,率先朝前走去。 杨曜苦笑,只得跟上。 徐悦兰所谓的屋顶位于朱雀大街上,是一栋民居,屋旁一株大树,爬上树,再沿着树枝走一段,便可直达屋顶。 徐悦兰特爽直地将裙子扎在腰间,露出裙下阔腿衬裤,三两下便爬上树,坐在茂密的树丫间,从层层树叶中探出头来。 “四殿下,上来呀。”她朝杨曜招手笑道。 如果不是自己也要跟着爬,杨曜会觉得这是一位森林仙子在朝自己打招呼。 可是现在,他心里直打鼓。 学着她将长袍下摆扎在腰间,他深吸口气,伸手抓住树丫。 一步、两步……步步惊心,终于到了她身边。 可他还不及喘气,就见她猛地从坐到站,树丫随着她的动作上下剧烈摇晃,吓得他顿时白了脸,下意识牢牢抱住旁边的树干。 徐悦兰“咯咯”直笑,她是真开心,这家伙,前世从来都是一副清风明月的高洁样子,终于啊,也有吓白了脸的一天。 而且,恶魔值又增加了十点,真好! “我过去罗。” 她说着,平抬双臂,左摇右摆地、一步一步从那圆滚滚、颤巍巍、不足一足宽的枝干上走过去。 “四殿下,你还能过来吗?要是不行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才怪。 杨曜的脸颊肉抽了一下,他的目光明显带着抗拒,可是,他还是浑身颤抖地站起身。 相比于徐悦兰双手平抬着走过去,杨曜是双手不敢稍离旁边的枝干,一步一晃地朝徐悦兰走去。 徐悦兰目光闪了闪,有些诧异。 他这种仿佛魂都要吓掉的样子,她原以为他会放弃了。 可是,事情还没完。 趁着他专心地盯着脚下,徐悦兰在闪神之间取出隐身斗篷,披到了自己身上。 因此,当杨曜走出两步,抬头看她时,看见的,就是只有一颗头的徐悦兰。 他的眸子倏地睁大,一声尖叫,脚下一滑,朝下掉去。 没有掉下去,他紧紧抓着顶上的树干呢,不过是像个猴子一般挂在了树上。 “四殿下,你怎么了?怎会突然踩滑了呢?”徐悦兰假惺惺地关切,这时候,她的斗篷自然已经收回系统。 杨曜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瞪着她。 “来,我拉你上来。”徐悦兰朝他伸出手。 杨曜只能将适才的惊悚当做错觉,是自己太怕了产生的错觉。 他将手交到徐悦兰手里。 徐悦兰可不是真心想拉他上来,就在他两手都放开树丫之时,徐悦兰往前一倾,瞬间两人一起朝下坠落。 瞬息之间,扬起一片泥土,待得泥尘落地,就见杨曜躺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徐悦兰则趴在他身上,有些呆愣。 “徐姑娘,你可有摔着?”杨曜关切问。 徐悦兰从他身上爬起来。适才,她是准备一起掉下去,以她多年来“爬树翻墙”的经验,她不会摔伤。可是就在那一刹那,他居然将她拉进了怀里护着,硬生生地摔躺在地上,而她则一根手指头也没挨着地。 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就这般舍得?一个不好,他兴许就摔残了。 第五十一章 升级了 () 杨曜也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后背隐隐作疼,但更担心的是徐悦兰的一脸凝重,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徐姑娘,我们再爬一次,这次我一定会谨慎,定能到那屋顶。”猜来想去,他只能猜测她是为这不快乐。 徐悦兰撇了他一眼。 “四殿下还是回府去请太医给你瞧瞧,别摔出病来。”徐悦兰道,无比厌恶他这装好人、装善良的假惺惺样子。 “我没事。”他伸展双手转转脖子扭扭腰,“什么事都没有,我能爬上去。” “但是我没有过去的心情了。”徐悦兰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徐姑娘……” “别跟着我,不想理你。”转身瞪他,再快步离开。 何必呢,装这愧疚模样。反正有没有徐家的势力,他最后都是会当皇帝的。反正就算有了徐家的势力,他最后也是会收回的。 前世傻乎乎地做垫脚石,完了还被一脚踹开,今世才不会同样的愚蠢! 徐悦兰心里这般告诫自己,适才的一幕却不停地浮现脑海,勾起她久远的记忆。 那是前世两人刚成亲之时,他待自己很好,也是一次皇家盛会,她与其余皇子妃在高台看戏,太拥挤的缘故她突然掉下去,也是他以身为盾,将她接着。那一次,她同样毫发无损,他却背部青紫了很长一段时间。 徐悦兰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当时的心悸,那时候,她是对他动心了的。可是不久,他便迎进了侧妃张氏,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冷了,一年一年过去,她忘了自己也曾对他动心,甚至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有心的人,直到……她对他的帝业发挥最后一点作用,以死,助他灭除两大家族。 这个人,今生还打算用前世同样的套路吗? 徐悦兰冷笑,眸中的迷雾散去,清明而冷漠。 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单纯愚蠢的徐悦兰了。 是呵,重来一世,前世早夭的二哥现在已经是一个小军官,前世与自家有深仇的八皇子成了家人般的存在,她是没什本事,身上的恶魔系统却总能提供些神奇器物。 她心心念念的让家人摆脱前世的悲剧,想着多赚钱或许就能说服爹娘和哥哥放下官位就做一个富家翁。可是她心里也知道这很难,爹和哥哥们都对国家、君王和百姓有极强的责任感,他们不会愿意将自己一身本事荒废,他们也不会开心。 重活一世,她还是那个懦弱的徐悦兰,说着要正面杠,其实也就只敢对付不敢真正对自己怎么样的吴氏母女,对于真正危害自己家人性命的皇家人,她的法子始终是懦弱的逃避。 避什么呢?有什么可避的?今时不同往日,有一个恶魔系统,不能只小打小闹辜负了这“恶魔”之名。 “杨曜。”徐悦兰无声地道,“今世你同样要招惹我,就别怪我同样要对付你。这一世,这帝位,我不止不要做你的垫脚石,还要做你通向帝位之路最大的绊脚石!” 叮,恭喜您,升级为二级恶魔。 脑中想起系统平板的声音。 徐悦兰微微一顿,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意识依然在现世中,却又同时能感知系统的情况,这与之前两边必须分离不同了。 难道,这就是升级的好处?她想着,依然往前走,却也在查看系统的情况。 除了现世与系统可同时存在意识之外,就是所有物品,上面都标注了一个“贰”。 系统提示升级为二级恶魔,那么物品上的“贰”会出现,也是这个原因吗? 不过这系统还是一如既往地坑,所有的情况都必须自己去揣测、去尝试,它就不能做一个成熟的系统,自己把自己的功能说清楚吗? 徐悦兰心里抱怨着,随之系统居然又传出一个声音。 不能。 额……这是回答我? 又悄无声息了。 徐悦兰撇了撇嘴,看来这系统要人抱怨才会回答。 她猛地停下,回答?这只是她心里想想的,那就是说……系统能感知她的心里话? 是的,你对我毫无秘密。 又回答了。 徐悦兰咬牙。 无所谓,反正你也只存在于我脑海里。 系统静悄悄的。 “四殿下。” 一个惊喜大喊突然响起,徐悦兰下意识看去,就见吴雪灵从一旁的酒楼中冲出,越过徐悦兰,直冲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杨曜。 “四殿下,真巧,咱们这些天天天都遇上,真是太有缘分了。” “吴姑娘请自重。”杨曜躲开吴雪灵伸过来的手,正色训斥。 “雪灵瞧见四殿下,心里着实激动,一时忘形,四殿下别介意。”吴雪灵一双深情妙目直望着杨曜,“雪灵早几日就定下了云客来的雅间,就等着今日一睹皇家威仪,如今仪仗将至,四殿下同到楼上,也省得与这些平民推挤。” 杨曜根本不想理会她,看着徐悦兰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地往前越走越远,心里就越来越焦急。 “吴姑娘,今日我还有事,告辞。” “有什么事会比宁朝与狄戎和议更大呀。”吴雪灵挡住他。 “是我的私事。” “那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呢。” “无需帮忙。” “多个人多份力。” 杨曜猛地停下,不再闪躲,而是直直地瞪着吴雪灵。 “吴姑娘,请不要缠着我,你这行为,着实令人厌恶!”他一点情面也不给了。 吴雪灵呆了呆,“四殿下,雪灵只是想……” 杨曜不想再听她废话,挥开她就走。 吴雪灵还想追过去,被人拦住。 “啧啧啧,真是好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这般奚落的语气更是令吴雪灵气愤,她转头瞪着来人。 “傅唯笙,你一个落魄世家公子,好意思讽刺我吗?我爹官小,在京城权贵中也比你卫国公府有面子。”吴雪灵不客气地反刺回去。 傅唯笙眸光瞬间冷厉,“我卫国公府是不受皇上重视,至少我府中人人洁身自好。可不像有些人,明明别人中意的是护国公府的姑娘,却还是妄想自己山鸡变凤凰,巴巴儿地凑上去,可笑,可笑!” 第五十二章 螳螂与黄雀1 () 吴雪灵已经不管他的讽刺了,他话里“护国公府的姑娘”更令她在意。 “你什么意思?什么护国公府的姑娘?” 傅唯笙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徐二姑娘是皇上钦点的,可随意挑选八位皇子为夫的姑娘,如今这未婚的皇子中只剩下四皇子和八皇子。”他点到即止。 “那又如何?如今人人都说,皇上定会把她指给八皇子。” “是吗?四皇子也这样想?” 吴雪灵皱眉,适才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看起来就是不熟的样子。而且这几年来,也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关于这两人的消息。 她轻蔑地看着傅唯笙,“你别想祸水东引,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今日敢取笑我,我饶不了你。” 傅唯笙看着她走进“云客来”的背影轻轻一笑。 杨曜想去追上徐悦兰,可他匆匆忙忙跑向前,却发现徐悦兰已经不见了人影。 叹一句大好的机会被自己浪费,还得落个“文弱”的名头,杨曜就愁。 此时,云客来中,吴雪灵回到自己二楼的雅间上,看见正悠哉吃甜食的徐悦竹,气不打一出来。 “堂堂护国公府的三小姐,自己出钱,不定雅间,来我这儿抢,你也好意思。” 徐悦竹拍一下两手的饼屑,“前几日你自己不也自个儿跑到我家定的雅间来了,而且,当时就是你把四皇子带来,他才会和徐悦兰结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雪灵急问。 “刚才徐悦兰走在前,四皇子跟在后,这会儿大家都挤在前面看庆典,哪有这么巧合的,他俩就刚好一前一后。”徐悦竹笑她太蠢。 “为什么不能有这么巧合的?”吴雪灵不耐烦,“你要说什么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徐悦竹白了她一眼,“他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什么,是走在一起的。而且四皇子急急忙忙打发了你,就是去追徐悦兰去了。” 吴雪灵倒吸一口凉气,“徐悦兰都有闲王了还招惹四皇子,你们护国公府的女人这么不知廉耻。” 徐悦竹皱眉,“别把我说得和她一样。再说了,谁说徐悦兰就得嫁给闲王了,都是别人在传,皇上可没指婚,徐悦兰要是瞧上四皇子也无可厚非。这闲王整年都在边城,自然不如在京城的四皇子能心疼人。” 徐悦竹越说,吴雪灵越觉得有道理。 “不行,我从早就想好了要嫁给四皇子,徐悦兰不能抢我的。”她一把扯住徐悦竹,“你得帮我,帮我把四皇子抢过来,不能让徐悦兰得逞。” “要我帮你也行,不过你得拿出章法来,我怎么帮?你怎么谢?”徐悦竹道。 “让她嫁给闲王。”吴雪灵脱口道。 “蠢货!闲王马上就要离开去边城了,他再回京就是徐悦兰和四皇子大婚之时。”徐悦竹骂。 “那你倒是说说能怎么办?” 徐悦竹斜睨她,“我暂时没想到,等想到了告诉你。” “你也就是也不知道嘛。”吴雪灵不屑道,徐悦竹一眼瞪过去,她又立即补救,“你肯定很快就会有好法子。” 两姊妹在这边说这话,这些话也部落去了隔壁傅唯笙耳中。 他也在云客来定下了雅间,但他的雅间却是另有目的。听着两姊妹的对话,想着适才看的一场好戏,他无比庆幸定下了这个雅间,意外之喜太多了。 就在这时,寻不到徐悦兰的杨曜原路返回来,观看庆典的人们也随着承平帝与舒王的车架,鼓噪着过来,很快,适才还空荡荡的大街被充满。 承平帝的车架在最前面,与他并排但落后他半个马头的是舒王,接着是徐平然和吉王子,接着是杨曜昌和禹成王子,再之后,便是各位皇子与大臣。 百姓们欢呼着,承平帝与舒王等人也笑着向百姓挥手,只有徐平然,腰杆挺直地坐在马背,神戒备。 还有一个人也不同寻常,或者也可以说是理所应当的。吉王子,沉着脸、咬着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唯二两个与众不同的恰好都策马并行,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因为要护卫前面两位“王”而精神紧张呢。 很快,车架到了云客来前。杨曜混在民众中,伸长了脖子到处望,可是都看不见徐悦兰的身影。他浑然不知,他的样子也落去了楼上的几人眼中。 “瞧吧,他肯定是在找徐悦兰。”徐悦竹道。 吴雪灵还要逞强,“你又知道他在找徐悦兰了,兴许他是在找我?适才我同他说了话,他肯定知晓我也在此,这才四下里找我。” 徐悦竹“呵呵”两声。 吴雪灵正待要质问她,变故突生。 数支利箭带着破空的尖锐啸声直朝承平帝几人而去,徐平然大喝“护驾”的同时,长剑出鞘迅疾砍开袭向承平帝的箭。 闲王等人也迅速反应,将承平帝围在当中。 箭矢还在袭来,百姓们尖叫哭喊着四散逃逸,徐平然几人也护着皇帝的马车躲避箭矢追击。 “这些箭是从两边的酒楼上射下来的。”徐平然道,“必须拿下弓箭手!” “我左你右。”杨曜昌立即道,言下之意,是他解决左边的弓箭手,而徐平然解决右边的。 “去吧,朕自己也能护住自己。”承平帝也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虽说当了皇帝武艺有所疏忽,但他认为自己“宝刀未老”。 徐平然和杨曜昌对视一眼,正要动作,左边的箭突然停下。 “王爷,护住皇上。”徐平然说完,立即舞剑朝右边那栋茶楼去,借着楼前的圆柱掩护,他抓住那垂挂下来的店招借力,一跃而上店铺二楼。 箭便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只听得几声惨叫,袭来的箭完停了。 “皇上。”徐平然从楼上跃下,“那些人乃是狄戎人。” 赶来的军士也将几个受伤瘫倒的男人押解下楼。但是从云客来出来的,除了几个刺杀失败的狄戎人,还有傅唯笙。 “禀皇上,臣今日定下云客来的雅间,意欲一睹皇家威仪,这几名刺客正巧就在隔壁雅间,臣便自作主张,将他们拿下了。”傅唯笙跪地恭敬地禀报。 “你做得很好,平身吧。” “谢皇上。”傅唯笙起身,恭敬地站立一旁。 第五十三章 螳螂与黄雀2 () 承平帝将视线从被军士抬着的几个重伤狄戎人身上,转移到旁边的舒王父子三人身上。 “舒王,今日是和约缔结的第一天,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解释。” 舒王在看到几个狄戎人被押解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白了脸,如今承平帝这么一问,他更是冷汗涔涔。 “皇帝陛下,这是他们擅自做的,和我没有关系。等我回到狄戎,我一定查清楚这件事,把罪魁祸首……不,把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人都交给你处置。” “父亲,咱们狄戎人什么时候要向这宁朝的皇帝交代了?”吉王子王子大声抗议,上前去拉弯腰驼背的舒王。 “你别说话!”舒王斥喝。 吉的怒火立即爬上脸。 “你让我别说?!”他大声质问。 “不不不不是的,你可以说,可以说。”舒王结结巴巴,下意识地朝禹成王子靠去。 “宁朝皇帝,你的人把我狄戎国的勇士伤的这么重,你怎么赔偿我们?”吉王子恶狠狠地放话。 “吉王子说错了吧,你狄戎的人刺杀朕,朕的臣子倾力保护,朕该奖赏他们才是。”承平帝笑着,在这个只会一味混缠的吉王子面前,特别有优越感。 “兴许在狄戎,有人刺杀吉王子时,手下人不该救?”杨曜昌接力讽刺。 “咱是狄戎第一勇士,当然不需要别人来救。”吉王子仰头,很是傲慢。 这话在他身上还缠着白布条的时候,显得特别没有说服力。 不少人发出嗤笑声。 吉王子怒极,正要发作,变故又起,一支利箭突然迅猛地朝承平帝射去。 “小心!” 众人惊呼,徐平然挥剑击落箭矢。 但与此同时,他忽略了身旁的吉王子,后者几乎是同时间突然抽出怀中匕首刺向承平帝。 在距离近又事出突然之际,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匕首已经刺进……傅唯笙的身体,他在瞬息之间挡在了承平帝身前,以身挡刀。 同时,傅唯笙手中的长剑也穿透吉王子的胸膛。 吉王子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向后仰倒,至死他都合不上眼。 傅唯笙中刀在肩上,随着吉王子倒下,匕首拔出,鲜血顿时流出,染红了大片的衣袍。 “即刻回宫,快传御医!”承平帝喝道。 车架很快撤走,那些受伤的狄戎勇士,包括死去的吉王子都被抬走。紧接着,躲藏在墙角窗后的百姓再次回到大街,绘声绘影地交流着自己的遭遇和看法。 杨曜昌摔下的大树上,枝丫不同寻常地震动一下,若是有人细心看,会发现浓密的枝叶间出现一只小脚尖,但随之再次隐没。 徐悦兰裹着隐身斗篷,仰躺在粗壮的枝丫上。 变故发生之时,她一直都在这棵树上,本意是想躲开杨曜,又不想错过爹与哥哥在边城奋斗十几年的丰收时刻,谁知这里,竟然成了最佳的“看戏”位置。 所有人都只关注到情势危急,只有她,发现最后那支箭射出之前,傅唯笙朝吉做了一个手势,看起来很寻常、仿佛就是随便的动了一下手,可在那种情况下,加之最后的结果,徐悦兰不信傅唯笙是随便做的。 只是,他若是与吉有阴谋,为何又坏了吉刺杀承平帝呢?而且他最后还杀了吉? 难道在最后一刻,他记起自己是宁朝人,不该向着外族人?可是之前那些暗地下手狄戎人,也是他抓住的。 徐悦兰越想越脑中就越混乱。 还是说,那就真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动作? 还有一点,傅唯笙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成功杀了吉,还有禹成的帮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吉发动之时,傅唯笙挡刀拔剑之际,这电光火石之间,禹成斜插里推了吉,将他推向傅唯笙的剑,否则,吉的刀应该刺入的是傅唯笙的心脏,而傅唯笙只能伤到吉的肚腹位置,死伤将颠倒。 她叹口气,若是能有一个照妖镜,照出所有人心中的魑魅魍魉就好了。 “唉!” 树下突然一声叹气,徐悦兰探头向下,正瞧见杨曜仰望着树上,一脸愁容。 徐悦兰摸了摸自己身上,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他这仰望的动作,猛一看还误以为他知道她在树上呢。 徐悦兰松气松得太早,杨曜望了一阵,突然撩起袍子,爬起树来。 虽然还是摇摇晃晃手抖身颤的,他终究爬上去了。 徐悦兰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往上移。 杨曜爬上树,就坐在适才摔下去的那根树丫上,又叹了口气。 从他有记忆起,他和母妃就住在彰德宫,那是德妃的宫殿,而母妃又曾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如此一来,德妃事事处处寻母子俩的错。就连德妃所出的五皇子杨曜章,也根本没把他当做哥哥,经常说的一句就是“日出有曜,曜德曜德,就是要你记得我们母子对你的恩情,就像日阳的光辉普照大地,你能在皇宫中享受荣华富贵,是我们母子带给你的。” 他立志要爬到那些欺辱他们母子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而这,就是获得至高无上的帝位。他也知道只要自己露出哪怕一丝一毫争位的苗头,不用别人,德妃就能有百十种法子令他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他总是一副懦弱的样子,像个小厮一样跟在五皇子身后,对他言听计从,也适时表现自己的“愚蠢”,让他们对他放心。 可如今,兄弟们都大了,父皇也一日日越见苍老,大臣多次上折子请封太子,这些请封名单中自然不会有他的名字,他知道已经到了搏一搏的时候,不能再龟缩一隅,必须有所行动了。 杨曜想到今日的点点滴滴,所有人都在高台上,只有他在台下,就算他甘于台下,想带个人去宫城门楼二楼,都被卫兵阻拦,他哪有一点皇子的权威?尤其,还是在那位动心的姑娘面前。 况且,今日是个多好的在父皇面前长脸的机会啊。他都已经和禹成王子结识了,也知道吉王子可能会破坏和议,他怎么就没在那时冲上前去保护父皇呢? 第五十四章 螳螂与黄雀3 () 杨曜把头往树上一撞,叹气三连。 “杨曜,你真的是一无是处!”他低声骂道。 “骂的好。”徐悦兰在顶上张嘴无声附议。 这时,杨曜突然又站起身,踩上树干,手当然也没放开旁边的枝丫,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徐悦兰诧异地看着他,这人该是很害怕的,自己也不在场,为何他还要做这不情愿的事? 想到令她头痛的傅唯笙,再徐悦兰心道这两人倒是绝配,同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一次,杨曜成功上到了屋顶,但是,也成功引起了骚动。 树上有枝叶掩护,屋顶上可没有,就在他踩上屋顶时,街上一人不经意抬头,就见屋顶上立着一人,顿时大喊起来。 这一喊不打紧,屋子主人出来了,呵斥踩坏了屋瓦。最后,杨曜在百姓的怒骂中,踩着屋主搬来的梯子下到地面,还赔偿了屋主修葺屋瓦的费用,这才脱身。 直到几十年后,徐悦兰每每想起他这涨红了脸向屋主人赔不是,还承诺自己再不会像个小娃儿一样“上房揭瓦”的怂样子,就忍不住大笑。 夜半时分,徐平然父子回府了,而且一到府就进了书房。 徐悦兰亲自将宵夜送去,满心以为爹和哥哥会高兴,结果两人见她是一脸难色。 徐悦兰将托盘放下,“你们这是怎么了?不喜欢这宵夜吗?”她故意笑道。 “妹妹。”徐昭云牵她在桌前坐下。 “爹,二哥,你们别吓我啊,一脸的凝重,我很担心诶。” 徐平然拍拍她头顶,“兰儿,今日朱雀大街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吧?” “听说了。” 徐平然看着女儿,沉默着,眉头越皱越紧。 徐悦兰也耐心安静等着。 徐昭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猛锤下桌子。 “爹,就直说了吧,反正明天圣旨也到了。” “圣旨?!”徐悦兰腾地站起,联想到爹和哥哥的不寻常,她立即猜到了,“关于我的圣旨?这时候关于我……难道是赐婚我和四皇子?” 徐平然点头,目含愧疚。 “怎么……怎么会?” 徐悦兰大受打击,跌坐下,喃喃自语。 “今日朱雀大街的事你知道了,爹也就不再重复。总之,吉王子死了,而当年舒王之所以能得到狄戎之王的位置,是因老王喜爱吉王子这个孙子,他是狄戎第一勇士。如今吉王子死了,又是在宁朝都城死的,这极可能成为舒王的兄弟们拉下舒王的借口。” “这和我也没关系啊。”徐悦兰不甘喊道。 “正和你有关系。”徐昭云道,“狄戎崇尚武力,而你打败了吉王子,换言之,你要是到了狄戎,你就是狄戎第一勇士了,将受到狄戎所有人的尊崇。” 这下,徐悦兰是真傻了。 徐昭云续道,“原本是禹成王子向爹提亲,迎娶你为王妃,这样也能平服狄戎民众。可是爹怎舍得你去狄戎,他们连一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但是又不能直接驳了禹成王子,因此皇上才道早将你和皇子定亲,你是必然的皇子妃。” “皇子也有四皇子和八皇子,也没必要现在就赐婚嘛。”徐悦兰再次不甘喊道。 “确实。”徐昭云点头,“可禹成王子说娶不到你,他们回去也不能服众,为了让狄戎与宁朝的和约不白签,得请咱们宁朝去人到狄戎,帮着稳定狄戎。而这人选,就只有你……打败了狄戎第一勇士的勇者。” 徐悦兰没好气地瞪了眼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哥哥。 “妹子,你究竟是怎么打败吉王子的?我记得你只有骑射练得好,什么时候连武术都会了?”徐昭云笑道。 徐平然一拳头砸在儿子肩上,“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你妹妹!” “可不是。”徐悦兰也白了哥哥一眼。 面对女儿,徐平然又是一个好脾气的爹爹。 “总之,兰儿,你去狄戎不能一个人去,同往的最好人选便是你的夫婿。皇上对外的说法是闲王是征战狄戎的其中一人,他去狄戎易激发矛盾,而皇子中除了闲王,就只有四皇子还没有迎娶正妻,因此将你指婚四皇子。” 他顿了一下,又道:“皇上私下召见了爹,同我说了,这几年皇子们都大了,心思也多了,你们这时候离京,也是为你们的安。待得时机成熟,你们回京,四皇子又得了狄戎的历练,登基为帝更能服众。” 徐悦兰抿唇不语,半晌。 “爹,这是已经改变不了的,是吗?” 徐平然歉疚地看着女儿。 徐悦兰别开眼,无法遏制眼里泛起的泪光。 “我知道了。”她扯扯唇角,想努力笑一个,“皇权吗?咱们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还不是让我死呢。当皇子妃,以后还可能当皇后,多少人争着抢着想当呢,结果被我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她哈哈笑两声,眼泪却跟着流下来。 “兰儿。”徐平然抱住女儿。 爹结实的胸膛令徐悦兰心里的脆弱瞬间爆发。 这叫什么事嘛,她今天才下定决心要给那男人好看,要让他当不成皇帝,结果……结果就被赐婚了,明明前世是明年才会赐婚的……她这么劳心费神的,都白费了。 赐婚圣旨到徐府,只有吴氏和徐悦竹真心欢喜。在不了解实情的人眼里,徐悦兰嫁给四皇子,那也就是情势逼迫不得不为,而去狄戎,吃苦不说,也绝对是被放逐到了权利的最边缘。 而且,时间也很紧,三日后闲王回边城,顺便护送狄戎众人回国,杨曜和徐悦兰便也同行。 前世出嫁,徐悦兰将秦嬷嬷并四个绿托付给娘,今世,她也不准备将她们任何一人带去狄戎。 “奴婢不同意!姑娘到哪,奴婢就要跟到哪。”同前世一样,徐悦兰才说出自己的决定,绿书就第一个抗议。 “姑娘,秦嬷嬷年纪大了,应该在京城享福。绿蕉没在边城呆过,可能适应不了边城的辛苦。可奴婢和绿书都是打小跟着你的,我们也都是在边城长大的,根本不惧狄戎的艰苦。”绿苑补充道。 第五十五章 螳螂与黄雀4 () “对对对,秦嬷嬷和绿蕉留在京城,奴婢和绿苑随姑娘去狄戎。”绿书立即附和。 “姑娘,奴婢是苦出生,没有吃不了的苦,你带着奴婢吧。”绿蕉急道。 “老身也还年轻着。而且姑娘去到狄戎,不同在宁朝,老身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都多,许多事老身能帮着姑娘点。”秦嬷嬷也表明自己的不可或缺之处。 徐悦兰很感动,不过她的决定完不变。 “你们我一个也不带,我已经决定了,而且不止你们,别的仆人我也都不带。” “姑娘!”几人惊呼。 徐悦兰抬手,在她们安静后接着道:“在狄戎,有任何事我都可以自己动手。而你们留在京城,我也要交给你们三个任务。” “什么任务?”几人异口同声问。 “一是看好幽兰院,别我去狄戎几年,回来屋子都被人搬空了。” 几人都想到了吴氏,堂堂一位夫人,净喜欢贪小便宜,还总朝隔房的侄女下手,也不知害臊。 “姑娘请放心,屋子里一根针线咱们都会看得牢牢的。” “第二,是帮着丽娘和绿芳,把甜甜屋开起来。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二少爷,他已经承诺了我不在,甜甜屋就是他的责任。” “是,姑娘。” “最后一点。”她轻笑,“你们几个,绿苑和绿蕉最大,今年都是十六了,绿书和绿芳也已经十四,我给你们的第三个任务,就是在三年内,你们几个都得找个如意郎君!”徐悦兰拉着秦嬷嬷,“嬷嬷,把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您看过的人多,盯着她们别被人的花言巧语骗了。” “姑娘放心,老身保证完成任务。”秦嬷嬷笑道。 几个绿都红了脸,心里暖洋洋的,又很伤感。 “姑娘,你真不带奴婢几个吗?或者你带上我,给你梳梳头、打打水也好啊。”绿苑哽咽。 其余几人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徐悦兰。 “得啦,说了我一个人去,你们几个就在京里等着,顶多几年,我就回来了。”徐悦兰哈哈笑着。 几人装也没法装出高兴,徐悦兰也笑不出来了,一屋子人沉默着。 “兰妹妹,你们主仆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说话的是徐悦梅,她的小腹微微凸出,已经有了身孕。 徐悦兰赶紧让她坐。 “兰妹妹,我听说你明天就要出发去狄戎,咱们姊妹得好几年见不着,我啊,来送送你。”徐悦梅说着,她身后的丫鬟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徐悦梅打开,里面是四方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里有一个大肚瓷瓶,每一个瓶顶上还浮雕着兰草、梅花等花样。 徐悦梅拿起一个瓶子,瓶肚子上绘着同瓶盖上一样的兰花,“这是我在凝脂坊买的脂膏,有兰花香、梅花香、桂花香和荷花香,一共八瓶,你到了狄戎,尽管脸上身上都抹着,别把皮肤粗了,也别担心不够用,用完了姐再让人给你送。” 凝脂坊做的润肤脂膏可不便宜,尤其还一送就是八罐,而且以后还给送。徐悦兰疑惑,自己和徐悦梅什么时候成了好姊妹,自己怎么不知道? “梅姐姐,你有事就直说吧,我都要去狄戎了,你这样,我很不适应。” 徐悦梅立即笑开了,“你要这么说,我就直说了。” “你直说吧。” “以前我爱挤兑你,那不是担心你回来了,我的亲事就差了嘛。可是我现在想明白了,这高嫁不一定好,那是我高攀,我得处处讨好着。现在多好啊,我公婆、夫君,还有大哥大嫂他们,对我可好了,这可都多亏了大伯和鸿哥哥、云哥哥给咱府里长脸。” 徐悦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寻思着,以前我太小心眼了,所以就想着趁这机会弥补一下,我想大伯他们都是些粗汉子,肯定考虑不到这些,我娘……”她顿了下,抚摸着肚子,“我娘她也就是图个无功无过,肯定也不会想着准备这,所以我就给你备上了。” 想想徐悦梅顶多就是嘴上说说闲话,反而当初自己把她整的惨,徐悦兰觉得愧疚。 “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咱们女子总对未来的夫家忐忑不安。”徐悦兰笑着,新奇的看着她的肚子,“姐姐这肚子,有月份了吧,怎没听二婶提起呢?” 徐悦梅看她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直接拉她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 “我没那么脆弱。现在有四个多月了,是入门喜,之前是不满三月不好声张,后来,我总觉得有些臊的慌,让我娘也别声张。”徐悦梅笑着呼出口气,“我现在满心都在他身上,我算是想明白了,以前我计较那么多实在没意思,咱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幸福,我有我家夫君,有肚子里这个宝贝,我就圆满了,什么都不想了。” 徐悦兰感受这手掌下似乎是软的,又有些硬的圆滚滚小腹,这对她是新奇的经验。前世的她,也曾想有孩子,可惜从来没能拥有过。 “真好。”多少激荡的情感,只能化作两个字。 徐悦梅又聊了几句,便告辞去寻吴氏了。之后,徐悦菊和徐昭远都来话别,徐昭远哭成了泪人儿,万般不舍兰姐姐。 时间不会因一人一事稍有迟缓,很快,离别的日子就到了。 “兰儿,到了狄戎,任何事随时都找你大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给你大哥带信,边城没有,爹从京城给你送。”若不是随时提醒自己大局为重,徐平然真想拉着女儿抗旨了。 “爹,放心,我可是狄戎第一女勇士,谁也不能委屈了我。”徐悦兰朝爹眨眨眼。 “爹就怕你自己委屈了自己,绿苑她们几个,你一个都没带。”徐平然说到这就气,哪有丫头在京城享福,姑娘去狄戎吃苦的?偏生女儿就做出这事,他还不能说她。 徐悦兰“嘻嘻”笑,“我家爹好嘛。”她拉着爹撒娇,“那几个丫头和女儿姊妹一样,平日里伺候女儿尽心尽力,女儿现在终身定了,也想给她们找个好婆家,留在京城才好找嘛。” 第五十六章 离京 () 徐平然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记得爹说的,任何事,随时找你大哥。” “是,我对大哥可从来没有客气过。” “不客气才好。” 徐平然一贯的儿子是草,女儿是宝,听得身后的徐昭云很想翻白眼。可是他自己也没资格说什么,他对妹妹也是宠的紧。 这边父女兄妹话别情深,另一边就制式多了。 承平帝对两个儿子勉励一番,无非就是些精忠报国、为国为民之类的,自发自动前来送行的百姓都比承平帝表现得更加感情深。 无论是情深还是淡漠,离别的时辰总是到了。 徐悦兰跨上马,那还是四年前闲王送她的墨炎马,杨曜兄弟与狄戎人也接着上马,几人当先,身后是杨曜昌手下的一千名士兵,还有皇帝为四皇子准备的四名护卫,以及徐平然的二十个亲兵,这是徐平然特意为徐悦兰准备的,各个都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以一敌百的好汉。 其余的上千的随徐平然和杨曜昌回京的将士,已经在副将率领下,先行回边城了。 “兰妹妹,以后我也会在边城,像大将军说的,任何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闲王策马靠近徐悦兰道。 “成啊,你说的啊,别到时候推事。”徐悦兰笑道。 “我可是大将军的得意弟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现在说都是空的啦,要用行动来表示。嗯……第一件事,中午打尖的时候,我要吃烤鸭。” “烤鸭?按照行程,中午是在前面的小镇打尖,那里不一定有烤鸭卖。” “瞧瞧,这么小一件事你就办不到啦。” “耶?不能这么说,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我要是能办到的我一定……” “闲王殿下,我爹没教你吗?越是有困难越是要迎难而上,这要是一帆风顺的,也体现不出你的本事啊。” “这话我听着不对劲。” 徐悦兰“哈哈”大笑。 杨曜心里如同翻了一罐酸醋,听着两人的笑声就那酸醋就翻涌地更加厉害。 徐悦兰面上笑着,恶魔系统也提示她恶魔值增加,十点,不错的成绩。 不过奇怪了,她就是很单纯的在和杨曜昌聊天,恶魔值怎么会增加呢? “八弟,听闻狄戎和边城的环境很相似,你给我介绍下。”杨曜实在忍不下去了,策马到两人中间,硬生生隔开两人。 杨曜昌以前对这个四哥没有任何印象,反而是去边城前对徐悦兰有深刻印象,到边城后又听多了徐家父子对徐悦兰的各种童年趣事的介绍,他是真心把徐悦兰当妹妹看了。如今,在他的认知里,与其说徐悦兰要成为他四嫂,不如说是杨曜要成他的妹婿。 同样传染到徐家父子的爱女儿爱妹妹的习性,他粗大的神经也被调动起来。 四哥故意隔开我和兰妹妹呢。 杨曜昌明白了,想想既然他们两人已经订婚,也该多些机会相处。 “兰妹妹在边城长大的,她比我更了解边城,请她给你介绍。” 这种大好机会杨曜自然懂得把握,立即转向徐悦兰,“兰妹妹,我……” “我不是你妹妹。”徐悦兰不客气地道。 “就是啊,四哥,我把兰妹妹当妹妹,我才叫她妹妹,你们俩可不是兄妹,是定了亲的,以后是夫妻,你得叫她……叫她……兰儿?”杨曜昌插话。 “我祖父母和爹娘才叫兰儿。”徐悦兰再次不冷不热地说。 “兰兰。”杨曜低声唤,声音可说是很温柔了。 “兰兰好,只有四哥一个人喊你叫兰兰吧?”杨曜昌笑道。 徐悦兰对他翻了个白眼,这闲王在边城四年,还是和四年前一样没长进,一样没眼力见。 杨曜昌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对哈,我不该在这,不该插话,你们聊,你们聊。”话落,他果真策马……领先了他们半个马头。一对耳朵还竖起来,不放过他们之间的哪怕一个字。 杨曜对他的识相没有一点高兴。他们之间的相处太随意,嘻笑怒骂随性而为,而徐悦兰对他,要么客气,要么厌烦。 “你们快说呀,兰妹妹,把边城的情况给四哥介绍介绍。”久等不到后面两人说话,杨曜昌忍不住回头催。 “皇后娘娘生你的时候,忘了把脑袋里那根筋生给你吧。”徐悦兰讽道。 “兰妹妹,别把我当傻子,你这是那我脑袋里缺根筋。” 徐悦兰对他呵呵假笑两声,“真聪明啊,这你都听得懂。” 杨曜昌举起双手求饶,“我不说了,我走开,随你们俩,想沉默沉默,想畅聊畅聊,都随你们自己的心意。” 杨曜活了十九年,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脸色。赐婚后的喜悦早就已经被这几日徐悦兰的避不见面而消散,如今这情况,他又怎看不出徐悦兰有多反感这亲事。 两个人策马并行,明明有着未婚夫妻之名,看起来也是男俊女美,般配得紧。却是一个绷着脸一个沉着脸,没一个高兴的样子。 徐平然的亲兵队长姓周名羿,已经跟在徐平然身边五年,是个个性爽朗的小伙子,和闲王属于同一类,这两人在一起,不是鸡飞就是狗跳。 周羿年方二十有六,祖居京城,他十五参军,到军营后就没能回过家,一晃十一年过去,中午回到家里,才知道这些年里,徐悦兰每个月都会去将士们家里拜访,帮着解决了不少困难。 这次徐悦兰要去狄戎,徐平然问他是否愿意护送徐悦兰,直到她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立即答应。待得回家感知老父老母,他们也是连连称是,还要他务必保证姑娘得安。 作为徐悦兰的护卫,周羿始终跟在徐悦兰马后一步开外,他将几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换作以前在军营,对杨曜昌少不得要说笑几句,不过主角变成徐悦兰和杨曜,他就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看不到听不见。 一路晓行夜宿,终于,他们来到边城,在这里歇息一日,便将穿过边关,去到狄戎。 第五十七章 娘亲的乖女儿 () 林氏本该已经回到京城,徐悦兰被赐婚及要前去狄戎的消息传来之后,她便暂停了回京的计划。此刻,她拉了徐悦兰,母女俩在房里说悄悄话。 “娘和你爹、你祖父他们都以为皇上打算给你和闲王赐婚,怎会突然变成了四皇子,还要你们去狄戎?如今狄戎正乱着,你们去,不是羊入狼群嘛,岂有活路?”林氏满面愁容,这是她得到消息之后就一直担心的。 徐悦兰想着爹肯定担心送信走漏机密,已告知了娘赐婚,却没有细说缘由,当下便将皇帝早有意让四皇子继承帝位,将自己赐婚四皇子,以及与吉比武、吉身亡细细说出。 “女儿想过了,皇上赐婚,无非给四皇子找个倚仗,而送我们同去狄戎,其他的皇子各个根深叶茂,送他们任何一个去朝中都得闹翻天,只有四皇子独个个一人,没人为他出头,还能让他避开皇子间的争斗,保他平安。而且几年后回京,他促成宁朝与狄戎两国和平,立了大功,继承帝位也更名正言顺。” “这皇帝,倒是考虑得面面俱到。可惜他漏算了一点,狄戎可不比京城安。”林氏道。 “所以他才出尔反尔打破和爹的承诺呀。如今我已经赐婚给他,为了我,大哥也得时时注意着狄戎,护我俩平安。毕竟如果他死了,我就算要嫁,京中喊的出名号的人家也都不敢娶。”这些日子,徐悦兰算是把承平帝的心思想通透了。 “这些皇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林氏唾道。 徐悦兰爱娇地靠着娘亲,“娘与女儿所见相同呀。不过爹和哥哥们肯定不认可。” “你爹和哥哥们就是死脑筋,满脑子忠君报国。”林氏抱怨道,“就说今上吧,当初他就是被出卖,引得敌方欲擒他威胁先帝,是你爹与他互换了装扮引来敌军,他才躲过一劫,你爹至今胸口还有一道疤,就是那次留下的,你爹差点没救过来。结果呢,他口口声声信任你爹,其实还是一样处处防备,就说这些年我们在边城,军饷粮草年年拖延,就没一年是给够的,他要真信任,会由着兵部如此胡来?!你爹早就上折子欲一举攻下狄戎,结果呢,他等到他儿子到了,才愿意把西北军权部交给你爹。如今可好,为了他这儿子,又要把你搭进去!” 林氏越说越是气愤,以自家的权势,女儿随便嫁个权贵之家都没人敢给她气受,就算入皇家,也还有闲王这个培养了四年的优质女婿人选在,偏生被皇帝横插一手,指给了四皇子。待得这四皇子登基,女儿就算做了皇后,也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还一年见不到两次面,岂能幸福? 徐悦兰抱着娘亲,眼眶发热。谁家女儿入皇家门不是欣喜若狂啊,在听说有望成一国之母更是要赶紧烧香拜谢祖宗保佑了,哪会像自家娘亲这般,只考虑女儿未来的幸福。 “娘,能做你的女儿,是女儿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徐悦兰有感而发。 “傻孩子。”林氏拍了拍她的头顶。 “娘,明日我就要去狄戎了,你也尽快回京城去吧。”徐悦兰看着娘亲,认真地道。 “兰儿,娘就在边城,你有任何事娘随时都能帮着你。” “可是娘,你不回府里去,大哥和二哥的婚事就得继续耽搁,我还等着抱小外甥呢。而且如今女儿的亲事已成定局,娘你回京城,别让人们都把护国公府的主人当成了另外的人,女儿今后就是入了宫,也没有后盾。” 林氏沉默。 “娘。”徐悦兰拉着她娇喊。 儿子女儿都是心头肉,一个也放不下,林氏还是很为难,而且女儿话里的意思也令她在意。 把护国公府的主人当别人?从京城里只传出梅竹菊三位姑娘得美名的时候,她就知道吴氏有小心思,但听女儿的意思,吴氏不止有小心思,她还有大野心,想把护国公府变成二房的吗? 这一点,她绝对不同意,这是她夫君和儿子用命维护下来的爵位,岂能拱手让人?? “娘,边城还有大哥呢,你不用担心。况且女儿还有秘密武器,这吉王子就是那样被我打败了的。他可是号称狄戎第一高手,他都不是我的对手,更别说其他人了。”徐悦兰安抚道。 说到这个,林氏也好奇。那吉王子她见过一面,那身躯足足比女儿高处一倍,女儿究竟是怎么打败他的? 不知不觉地,吴氏问出了这个问题。 “都说了是秘密武器,娘就别问了,若是哪一天女儿得到允许可以说的时候,女儿一定第一时间就告诉娘。” “不能说就别说,不过你别骗娘,得真有这么个东西,能护你安才行。”林氏严肃的道。 “娘放心,女儿骗谁也不会骗娘嘛。”顶多就是不说清楚。 林氏看着女儿娇俏的脸蛋,真的后悔将她送回京城去。边城里是难遇好亲事,可丈夫手底下品行好、模样好的将士不少,嫁他们哪一个都比皇家好。 府邸的另一头,徐昭鸿正向杨曜、杨曜昌、周羿介绍目前狄戎的情况。 原来,宁朝的军队攻下狄戎的主力,迫使狄戎内部,以禹成王子为首的主和派得到主控权,也最终促成了此次和议。但以吉王子为首的主战派完没有死心,吉王子亲赴长安,策划刺杀被反杀身亡,狄戎内部的好战分子以此为借口,指责舒王与禹成王子没有骨气,跪舔宁朝人,意欲拉下舒王另立新王。 “如今,主战派以舒王的二弟蛮矍为首,他迫切想要立功树威信,近日总来扰关,你们到狄戎以后,首先也要注意这个人,尤其吉王子败于妹妹之手,杀了她,会是最快最好得到尚武的狄戎民众支持的方法。” 最后,徐昭鸿总结,锐利的双眼盯着杨曜,“皇上指婚,我们徐家不能违抗,但还请四殿下了解一点,我的妹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任何委屈。” “少将军放心,我定会待徐姑娘如珠似宝。”杨曜立即担保。 徐昭鸿冷哼一声,不甚愉快。 第五十八章 天苍苍野茫茫 () “周羿。” “属下在。”周羿立即躬身答应。 “我把妹妹交给你,护她周。”徐昭鸿起身,朝周羿深深一拜。 周羿立即扶住他,“将军折煞属下。” “此行危机四伏,我当应当拜谢你。”徐昭鸿道。 周羿爽朗一笑,“将军,属下是自愿保护姑娘的。属下一会到家,爹娘便道这些年多亏了姑娘的看顾,两老才能活着,属下这条命,就是给了姑娘都是属下的荣幸。” 徐昭鸿曾听徐昭云提过徐悦兰看顾将士家人的事迹,而且她之所以这样做,还是因为当初自己送他俩回京时去看望了将士家人,她便记在了心里,并继续做下去。 妹妹真是个好姑娘。一想到这,瞟到一旁的杨曜,徐昭鸿心里就来气。 我这么好一个妹妹,居然要因这个男人涉险?! “明日就要出关,届时我会率军护送你们到关口,现在,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几人想想也是,如今是最后一晚可以然放松的睡个安稳觉,早些休息也好。 杨曜昌趁人不注意,将杨曜拉到一边。 “八弟,你这是……”杨曜不解问道。 “刚刚你也太傻了吧。” “什么?”杨曜更加不明白。 “适才,鸿哥都说把妹妹交给你了,这意思就是认你这个妹夫,结果你倒好,称呼他少将军。这不就是他把你当自己人,你把他当臣子、当外人吗?”杨曜昌恨铁不成钢。 “四哥,咱们能派着跟你们去狄戎的人不多,大将军选的,个个都是好手,你自己多同他们亲近亲近,当然,最主要的是兰妹妹,这样,他们才能保护你尽心尽力,否则靠你这只能拿动笔杆子的文弱样,在狄戎活不到5天。” 杨曜昌说完,自认为已经尽到了兄弟情,预备回自己的军帐睡觉。 连续赶路半个多月,需要大睡一觉才能补起来。 杨曜没料到徐昭鸿的不善居然来自于此,思考片刻之后,他转身回了徐昭鸿的军帐。 正如徐昭鸿所言,他们只送到关口。穿过层层叠叠自然而成的天险关隘,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直延生到天边的浓绿。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如波翻浪滚,无牛无羊,自然也看不到牧人。 徐悦兰小时候时常在徐昭云的带领下“横行”边城大街小巷,但对于如今这副天高地阔的壮丽却是从不曾见,毕竟两国时常交战,他们出不去关口。 如今这一眼看去,周围仿佛是融为一体的一成不变的绿草,徐悦兰不由得心里敲起小鼓。 她讨厌这种完无法掌控的局面,换言之,她没有安感。 “姑娘?”一直在她身后的周羿,察觉到徐悦兰漂亮的柳眉成了毛毛虫,低声问道。在他猜想,徐悦兰是不是有了三急,不好意思说。 “周大哥,这苍茫一片,你们是如何辨别道路的?”徐悦兰问。 “姑娘可曾听过老马识途?”周羿道。 徐悦兰点头,“自是听过的。” “草原中也是如此,马儿记得回家的道路。” “不仅如此,我们放牧牛羊,每年的迁徙之路它们比人还清楚。”禹成王子道。 徐悦兰从没听说过牛羊记路的,当下催着禹成王子再说说牛羊还有什么聪明之举。禹成王子见她十分感兴趣,也不藏私,将自己所知所闻一一道来,一时之间,两人一个说得兴起,一个听得欢喜,竟没有其他人插嘴的余地。 “没想到这看似单调的草原,有趣的故事这么多。”徐悦兰感叹道。 “徐姑娘过奖了,宁朝的山山水水才令人羡慕。咱们从边关到长安,青山绿水、广袤田野,让咱眼界大开。” 徐悦兰总算发现从刚刚聊天开始,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的一股奇怪之处。 “禹成王子的宁朝语说得很好啊,听不出多少狄戎的口音,你特意学过吗?” 是的,怪异之处就在这里,其他的狄戎人,如死掉的吉,他说着宁朝官话,但有很重的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土生土长的宁朝人。至于其他的狄戎人,则基本上是用狄戎语言交流。只有禹成王子,他没有丝毫的口音,若不是那明显的异族人的长相,都会认为就是个宁朝人在说话。 “在下一直十分倾慕宁朝的文化,多年前曾救过一个宁朝的商人,当时他在狄戎住了半年,宁朝官话就是他当时教我的。”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一力主和。 徐悦兰看禹成的眼里多了和善,这个人助她的父兄能暂停兵戈杀伐,安享太平。虽然不知道这太平能维持多久。但同时,她心里也对禹成有了警戒,只是因为自己主和就能暗地里下杀手害死亲兄长,这人没他表现出的这么和善。 “说来惭愧,这次到了宁朝,到了长安,才算真正见识了何为天朝上国,何为物阜民丰,何为人杰地灵,而我狄戎百姓,连一个固定居住的地方都没有,辛勤赶着牛羊却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还得时时提防着草原上的野狼。”禹成道,他对宁朝的向往始于那商人的描述,今次自己到了宁朝,这些向往部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景象,差距也有了实体,内心的**也就如沼泽地里翻滚的气泡,无法停歇。 “我们宁朝有个词,叫一风一俗,也就是每一个地方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就如禹成王子向往宁朝的繁华,明朝人也向往草原的辽阔壮美。”杨曜道,他忍了又忍,还是又过来插话了。和八弟分开的喜悦还没好好感受,又被禹成王子抢了先,他再次感受到冒酸水的郁闷,也发现自己的忍耐力越来越高了,可惜,还是做不到完忍下去。 “多谢四皇子夸奖。”禹成王子内心里对家乡还是骄傲的。 “在宁朝,老百姓耕种农作,也养鸡鸭贴补家用,而狄戎的百姓只放牧牛羊,禹成王子想过将民众的居处固定下来,放牧、狩猎、农耕,让狄戎的百姓也能安居。” “适才说的一风一俗,这么快就变啦。”徐悦兰不屑道,定居,说得可轻松。 第五十九章 箭术显威 () “一风一俗,却也可以移风易俗,端看百姓需要什么、适合什么,没有任何东西是必须一成不变的。”杨曜说得一本正经。 “说得没错,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定居下来。如宁朝那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狄戎也有山有水,可以找个山水的地方尝试定居。”禹成道,还和杨曜聊起了宁朝的农耕渔猎,之前是他介绍徐悦兰听,如今就是杨曜介绍他听了。 “姑娘,日阳已经到了头顶,停下休息,吃过午饭再走吗?”周羿请示道。 不说还好,一说徐悦兰真的觉得肚子饿了,当下打断聊的开心的两人。 “前方不远有一片小树林,那里有水,咱们到那之后再休息,还能把水囊装满。”禹成道。 接着,禹成一马当先,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原本慢慢悠悠的速度顿时加快,不一会儿,果然见到前方地平线上冒出树丛。 是的,所谓小树林,不过是一丛灌木,围着中间一个不大的水池。 那些同行的狄戎人已经熟门熟路地下马,奔向水池。 徐悦兰几人也随之下马。 周羿将一个硬馒头和一包切片酱牛肉递给徐悦兰,又替她打了水。 徐悦兰学那些狄戎人一样盘腿坐在地上,将牛肉包进馒头里,咬了一口。 突然,几声“咚咚”闷响,伴随着周羿“有敌人”的喊声,徐悦兰嘴里那口馒头差点噎着。 这时,那几个当先下马喝水的狄戎人已经栽倒在地,嘴角流出的鲜血显示他们已经凶多吉少。幸而宁朝的众人上下尊卑观念太重,周羿手下的兵士都是安顿好了徐悦兰,正要去喝水,结果正好躲过这一劫。 徐悦兰正站起身,眼前一闪,杨曜已经挡在她身前,徐悦兰一把推开他,取下挂在马鞍侧边的弓箭。 一阵马蹄踏着大地的震动传来,原本缰绳只是随意搭在灌木枝上,马儿受惊一扯,便带着缰绳跑远了。 只有徐悦兰的墨炎,它是聪明有灵性的马,又与徐悦兰相伴四年,经常被带着去腾跃马场当战马训练,对于其余马儿的惊窜逃跑,它只是四蹄刨土,在徐悦兰的安抚下,又安静下来。 此时,一众足有五十人的马队急冲过来,每个人还舞着狄戎特有的长刀,嘴里叫嚷着增加气势。 “姑娘,草原上水源金贵,这些人恐怕是埋伏在这里,冲我们来的。”周羿双眼直盯着那队人,身肌肉贲张,神戒备。 他也不敢让徐悦兰的和四皇子先骑马逃走,他们环境不熟、路线不明,而且只有一匹马,很容易被追上,反而危险。 徐悦兰也没想过要逃走,她练了十多年的箭法,今天是第一次实用。 那群人来得很快,就在一句话的时间,已经从天边的黑点变得清晰可见。徐悦兰搭弓引箭,目光如炬,手指放,箭矢飞速向前,眨眼间已经射去那其中一人的腹部,那人顿时歪倒。 马儿依然向前奔跑,那可怜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不及惊叫一声,已经被后面如雨点般落下的铁蹄送往西天福地。 徐悦兰没有停,在一支箭射出之后,她立即再取箭拉弓,目光没有一刻离开那队刺杀者。 那些刺杀者也觉察到徐悦兰的箭法厉害,一声呼啸,四散分开成包围之势。 徐悦兰收起弓箭,不是因为不能再射箭,而是如今已经是近距离,弓箭不适用。 此时,被徐悦兰箭杀的刺客足有十来个,余下的人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反而小心地包围几人。 “……” 突然一串大吼,那是狄戎人的语言,徐悦兰听不懂,周羿等人却是常年与狄戎“打交道”,简单的狄戎语会几句,也就清楚的知道,那是一句类似宁朝“杀了他们”的语言。 果不其然,大吼之后,那些人操纵马儿冲向几人。 “分散,两人成队,先动马腿!”徐悦兰急喝。 周羿等人平时训练已经养成习惯,当下立即两人成队分散开来,避免了被马蹄群踩的结局,同时,闪着冷光的刀剑在可怜的马儿腿上划下血口,马儿吃痛,猛地扬蹄,又有不少刺客从马上摔下。 没了马儿的优势,周羿与他的兵士完不惧刺客,以一敌二游刃有余,很快,那些刺客一个个或死或伤,躺在地上。 “姑娘!”周羿这才想起自己的保护对象,适才那样的混乱局面,姑娘不会…… “我在这。”好在,徐悦兰拉着杨曜从一棵树后转出来。 方才危急之间,她迅速拉开斗篷罩住两人,躲到树后。在那些刺客看来,就是目标突然消失。 也因此,在杨曜看来,就是已经冲到身前的马儿突然停住,接着自己被拉到树后藏起来,完完被当作了累赘。 事实上,相比于徐悦兰能躲在暗处放冷箭,他确确实实是个累赘。 “周大哥,抓一个问问,给禹成王子他们解毒。”徐悦兰道。她刚刚已经检查过,禹成等人都还有气,应该只是中了毒。 “是,姑娘。”周羿答应着,走向最近一个暗杀者。 这些人可没有什么头可断血可流,主子不能卖的高尚情操,周羿一问,就把解药双手奉上了,待得舒王和禹成醒来,舒王一眼认出,这些暗杀者中,有一个就是他弟弟蛮矍的心腹达安。这位心腹如今心腹受创,正蜷缩着申吟。 舒王和禹成在灌木丛另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徐悦兰啃着手里的馒头,看着那些个被绑起来的蛮矍的手下,还有旁边那些怒目而视的狄戎人。 啧啧,这些人中不少是跟在吉身边的,按说吉和那蛮矍同是主战派,两方人是一头的,可是蛮矍的人下毒之时,可是部一起毒了。也难怪这些人会这么愤怒了,任何人被自己的同胞出卖都会这样吧。 “$&%|……” “&%{&\+$……” “&%^\>……” 听着那些狄戎人你一言我一句,偶尔还会看一看自己这边,徐悦兰朝周羿勾勾手指。 第六十章 宣誓效忠 () “周大哥,他们说的,你能听懂吗?” “姑娘,属下只懂简单的狄戎语,他们说得太快,属下……”他摇了摇头。 “当心些,这些人只怕不安好心,甚至舒王和禹成王子的性命,他们也不在意,或者,根本是连他们一起杀。”杨曜道。 是的,如果舒王和禹成没有隔远,就会告诉他们,这些人打的主意是杀了舒王和禹成,把徐悦兰和杨曜抓回去,威胁承平帝以金银和粮食赎人,而且,几个解了毒就忘了疼的狄戎人,几乎要被说服了。 几乎,就是差一点,差的这么一点,就在于当初徐悦兰当初大发雌威败了吉,他们是亲眼所见的。狄戎崇拜强者,无论这人是男是女。 啃完一个干馒头,看着那些狄戎人从愤怒已经专为为难,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再瞧瞧远处还在嘀咕的父子,徐悦兰决定自己去消弭危机,顺便,报一报有谁不能喝的“深仇大恨”。 起身,长弓反手拿在背后,这是徐悦兰自认为气势最猛的姿势。 “周大哥,你来给我们当翻译。”徐悦兰走到一半,才想到彼此语言不通,无法交流。 周羿原本就跟随在徐悦兰左近,当下立即答应。 “告诉他们,我知道狄戎最佩服勇士,咱们虽是宁朝人,崇尚和平,不过入乡随俗,咱们就顺着他们的习俗。”剑尖挑起适才说得最“欢”的那人下巴,徐悦兰居高临下地半掩双眸,“咱们就来一场比试,你们和我,赢了的,我放了他,输了的,向长生天起誓效忠于我。” “姑娘!”周羿惊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放心吧,那吉王子不是号称是狄戎第一勇士吗,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更别说这些人了。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们,愿意的就松绑,立即比。” 周羿见徐悦兰坚持,也只能听命,将她的话转述。 这种行为,在这些狄戎看来,无异于找死,除了那几个曾跟着吉王子的人。 穿上红舞鞋,整个身体都觉得轻盈,而且劈叉下腰神马的都是小意思,就连跳跃,都能一跃而起一丈高。最最惊喜的是,自从升级以后,她只需要脑子里想一想,物品就能直接到手,比如之前的斗篷。而红绣鞋,甚至能直接穿上脚,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找借口换鞋。 待得舒王父子俩听到这边的躁动,见到的已经是好几个被徐悦兰打趴在地的狄戎刺客。 徐悦兰没有用武器,她的目的又不是杀人,她只是很单纯地在他们之间转来绕去,与当初对吉做的相似,适时地从背后推一把,将人又推回地上躺着。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我若是用刀剑,你们现在一个个就交代在这里了。”徐悦兰拍着染上尘土的双手,这些人在这地上打滚,太脏了。 周羿尽责地将话传达出去。 “%}#|……”几人嘴里说着话,单膝跪地望天,口中念念有词。 “姑娘,他们向长生天起誓,将永远效忠于您。”周羿笑道。 这正是徐悦兰设想的最好结果。 “徐姑娘,这是……”禹成不明白,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刺客竟成了忠臣了。 “禹成王子,你们这崇拜勇士的习俗很好,很不错。”徐悦兰发自内心地赞美。早知道狄戎有一个这么好的习俗,就让两个哥哥上狄戎办一场比武大会,保证把这些狄戎勇士部收入麾下。 狄戎是中原各朝各代对西北面外族的称呼,实际上,他们包含的是十九个不同的部落,部落有部落的首领,而每十年举行一次第一勇士的比赛,取得第一勇士的部落,其部落首领就是狄戎之王。 这也是为什么吉死了之后,舒王的位置就危险了的原因。这也是适才徐悦兰同禹成闲聊时了解到的,换言之,舒王和禹成签订的和议书,在吉死了的那一刻就失效了,除非禹成能成为第一勇士。 徐悦兰想到当初禹成在背后那一推,导致吉被杀,兴许在那时候,他就已经定下了将自己引入狄戎的计策,而四皇子,就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计划了。 徐悦兰的恼怒只有一瞬,吉那个好战分子,留着也是祸,禹成心机深,只要他一心想要和平,帮他就可以。只是,她可不是那种随别人起舞的女人了,她这个第一勇士,要当就要当像样,才不负父兄的英雄之名。 宏拓部族,蛮矍一箭射中远处奔逃的兔子,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狄戎各部族的习俗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便是首领之位,是兄死弟承,没有弟弟,才是儿子继承。 蛮矍从不掩饰自己对首领之位的野心,但以前有父亲压着,父亲死后兄长继位,又有了个第一勇士的侄子,让他始终不敢动舒。如今,终于等到侄儿也死了,挡了他几十年的懦弱兄长这块大石,终于可以动脚踹开。 只要当上首领,他就是狄戎王! 算算时间,派出去的刺客应该已经得手,蛮矍命人拿着兔子,回部落。 此时,徐悦兰等人也刚到宏拓部。 宏拓部的人崇拜勇士,不影响他们也爱戴宽和的舒王和禹成王子,尤其女人和小孩,比起崇拜武力、崇拜吉王子的男人们,他们更喜欢舒王和禹成王子。 当蛮矍回到部族,见到的便是被族民围在当中的舒王和禹成王子等人,而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那些他派出去的刺客居然各个都带着伤缠着绷带,没人限制都一副草原上最温驯的羊羔一般乖乖站着。 蛮矍阴沉着脸上前,喝退围观的族人。 “你们居然把这两个宁朝人带到部族?!”他厉声斥喝,“你们等着瞧,紧接着宁朝的军队就会到来,他们会杀光咱们的勇士,抢走咱们的牛羊,咱们的女人和孩子将沦为奴隶被他们驱使,咱们宏拓部就要完了!” 徐悦兰皱眉看着这个突然冲过来大喊大叫的男人,因为他,适才还比较和善的人这会儿都惊恐地瞪着自己。 第六十一章 不服,来比呀 () 一心主和的禹成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蛮矍颠倒黑白,当下立即反驳,也直接质问蛮矍派人刺杀一事。 族民们生活困苦,也是最崇尚团结的,听闻蛮矍竟然派人刺杀舒王和禹成,这是兄长和侄子,他们都不能接受。 蛮矍也了解族民,他在最初就为自己留下了后路。 “我从来不曾派人刺杀你们,应该是我问你们,这些受伤的人是什么人?” 这就是他预留的后路,那些刺客中,只有达安是他的人,其余的是其余部族里同样主战的部族首领派出的。这些实际参与刺杀的人他没有接触过,而其他的部族首领,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出卖他,因为出卖他没有好处,只会令宏拓部完成为主和的部族。 禹成能说什么?问达安,他肚腹的伤在赶路的几天里严重恶化,已经回归了长生天,而其他还活着的刺杀者,已经部问过,是部族首领安排刺杀的。 换言之,只有其余的部族首领指证,才能证明刺杀是蛮矍所为。 “这些人是其他部族的勇士,也是刺杀我们的人。不过如今,他们比武输给了宁朝的徐姑娘,已经向长生天起誓,认徐姑娘为主。”禹成冷然道,特意抬高徐悦兰的身份。 狄戎人看天吃饭,天是他们唯一的崇拜,向长生天起誓,就是定下不死不休的承诺。 “我的兄长,吉,在长安城败于徐姑娘之手,徐姑娘是不输给男儿的女勇士。”禹成高声喊。 女勇士之名令人群起了骚动,在得到同去京城的人的确认下,人们,尤其是女人们,看向徐悦兰的眼里都有了崇拜。 禹成与蛮矍的语速很快,周羿也只能弄清楚只字片语,徐悦兰就更是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面对人们崇拜的目光,她下意识对他们颔首微笑。 “一个女人,会有你说的这么有本事?我不信!”蛮矍不屑地打量徐悦兰,瞧瞧这小身板,族里随便一个女人都比她有能耐。 这句话,禹成转换成汉语告知了徐悦兰。 徐悦兰不羞不恼,笑言:“不信也无所谓,手底下见真章,让他同我比试一场,不过我得先说了,凡是败在我手上的,就得向长生天起誓向我效忠。” 禹成立即转告,大声的,所有族民都听见。 徐悦兰的自信,令蛮矍的十分自信降得只剩下五分,再见那些同去京城的族民和其他刺客们的同情眼神,五分成了一分,那一分还是他的倔强,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护住的颜面。 “你别想转移话题,你不该把宁朝人带到部族,给族民带来危险。”他只能揪住这一点。 “我们已经与宁朝皇帝达成和议,两国将会开放通商,咱们用咱们的牛羊去换取他们的粮食,我在长安城问了,五头牛就能换一石粮食,够一个壮年男人吃半年。还有咱们的山参、毛皮,这些在宁朝都能换得很多粮食。只要两国一直和平,一直能通商,咱们就不怕饿肚子了。”这话,禹成是对族民说的。 “宁朝人都奸诈狡猾,他们说换一石粮食,最后给咱们的肯定都是他们不吃的坏粮。”蛮矍立即反驳。 部族里也曾有人与宁朝的商人做过皮毛、药材等生意,在他们的观念里,确实宁朝的商人都是狡猾的,不值得信任。 “这位。”禹成指着杨曜,“是宁朝皇帝的儿子,他会帮我们寻找诚信的商人,我们可以不用再担忧饿肚子,不用再担忧丈夫和儿子战死。” 这让族民们更加信任,宁朝皇帝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宁朝皇帝(他们误以为皇帝的继承制度和部落首领一样,因此只要活的够久,作为首领的儿子总有一天能等到兄长们死完自己继位),未来皇帝做的承诺,那就一定是真的。 这也算是另一种误打误撞了吧。 接着,禹成又将和议的种种细节条款向族民传达,包括两国不兴刀戈、开放边城互利通商、两国民众可自由通婚等等,得到族民不停歇的赞美。 蛮矍见此,只能愤愤不甘地转身走人。 徐悦兰收刺杀者当下属,并不是真的做下属,她只是借口发泄一下有水不能喝的怨气,恶魔值增加、手下增加、威信增加神马的都是配套成果、意外惊喜。如今平安到了宏拓部,她也就放他们各回自己的部族。 禹成将徐悦兰等人安排住进自己的翰儿朵,还单独给她和杨曜安排了独立房间,周羿等人则是一个大通铺。 停留数天,宏拓部将继续南迁,他们要一直到乌恒山。这座山里物产丰富,一直都是宏拓部的猎场,靠着山里的野菜野果和野兽,他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肚子饿得咕噜噜叫的寒冬。 徐悦兰作为客人,本可以闲闲的想做什么做什么,拆解翰儿朵、包装运输、收拾皮毛物品等等事情自有宏拓部的人做。可她偏不,帮着人收拾整理,语言不通无所谓,大家调动起自己身的细胞,调动大脑设计出完美方案,挤眉弄眼外带比手划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居然也让她和一同干活去了的狄戎女人们建立了友谊。短短半天时间,她就从完不会狄戎语到能听懂简单的单词。 周羿也带着他的人帮忙,曾经在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人,在一起干活、一起说笑、一起喝酒,徐悦兰每每看着都心情激荡。 前世至死,宁朝和狄戎都水火不容,哪里有过这样和谐的局面啊。 这一世,真的不一样了。 不过一转头,又看到杨曜,徐悦兰郁闷了,怎么和这个人的纠缠就变不了? 杨曜发现徐悦兰在看他,立即绽开笑容。徐悦兰撇了一下嘴,别开眼。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杨曜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完摸不着她的愤怒点。靠近就像蜜蜂一样露出尾针扎人,不靠近……唉!明明自己动心的姑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这般天时地利的机会浪费了,得后悔一辈子吧。 在他十九年的生命里,这是最大的幸运。 第六十二章 去大比武啦 () 杨曜走过去,抱起徐悦兰身旁那堆皮毛放上马车,转头,又去抱另一堆整理好的物品。 那些同徐悦兰一起劳作的女人们已经知道这两人是未婚夫妻,见杨曜过来帮忙,一个个都掩嘴窃笑着走开。 杨曜默默地干活。他不主动,徐悦兰就当没看到,也不理会他。 偶尔两人身形交错,杨曜想说两句,一对上徐悦兰无悲无喜的平淡面孔,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自小就懂了多说多错,随时都是个小透明,他可以和人侃侃而谈朝政,遇上徐悦兰,这种需要闲聊、开开玩笑增进感情的时候,他就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在边城之时,他回去向徐昭鸿说出自己的困惑,徐昭鸿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但也给他指了方向。 她是个心软的人,若他有心,她就会为他改观。 有心?如何才算有心呢?他不明白,看着她忙得汗珠打湿了鬓边的碎发,他自然而然地就走过去帮忙。 “四殿下,徐姑娘。”禹成王子笑容满面地过来,“按照狄戎各部族的传统,第一勇士死去之后,将再次召开达慕大会,选出第一勇士。”他扬着手里的羊皮卷,“如今各部族都已经回信,达慕大会将在十天后,在查尔湖举行。” “各部族的勇士将聚在一起,因为兄长最后败于徐姑娘之手,届时夺得第一的勇士将与徐姑娘比一场,只要徐姑娘赢了,狄戎之王就还是我父亲。”禹成王子兴奋说着,几次比试下来,他对徐悦兰的武力值信心十足,有她在,狄戎之王肯定还是自己的父亲,而且徐悦兰本就是宁朝人,有她的威慑,令人对宁朝产生惧怕,和议条款就更容易推行。 “比试没问题。”徐悦兰一口答应。 “太好了,时间紧急,我们稍后就出发。二位准备一下行李,在下还要去安排同去的人。”禹成王子说着,人已经开始转身走开。 他早就召集了族民讨论达慕大会的事,那些人去、谁代表部族比试,部都已经确定好,如今只要将这些人聚拢,就可以出发了。 和回部族的慢相比,去达慕大会速度就快多了,若不是顾忌到杨曜骑术不精,他们就要放开了马儿朝前奔驰。 到了夜里,燃起熊熊篝火,以地为床以天为被,随地一躺便歇下了。 这是男人们的睡眠方式,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徐悦兰自然不能这么草率。火堆烘烤的温暖地面,用毡毯围了一个一人可躺的独立空间,睡的也不随便,一层毡毯,一层虎皮,温暖防水。 “这些宁朝人就会没事找事。”蛮矍不屑地瞥着忙碌的周羿等人,随时不忘贬损宁朝。 他说的是狄戎语言,徐悦兰等人听不懂,索性就不管他话里的意思,反正这几日来,他们都已经了解了这蛮矍就是随时随地都不忘贬损宁朝的。 夜深了,在篝火的威慑下,夜行的野兽们只敢远远盯着,不敢靠近。 周羿与一个狄戎勇士换了班,包括皇帝安排的四个护卫,宁朝的二十四人与狄戎的勇士互相轮换着守夜。 周羿作为宁朝二十四人护卫队的头领,他从不曾认为自己高别人一等,像这种辛苦守夜的孤寂背影,他也是其中一个。 身后传来声响,一会儿之后,一个人在他对面坐下。 “四殿下。”他招呼。 “周兄弟。”对面回答。 之后,便各自看着火堆,沉默…… “周兄弟可思念家中爹娘妻儿?”话出口,杨曜就后悔了,他不懂怎么自己就问出了这种婆妈的问题。 “妻儿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爹娘嘛,他们思念我更多吧。”周羿道。 这倒是事实,他在军营,苦了点累了点危险了点,但有一堆亲如兄弟的战友,大家训练打闹,就算偶尔念起父母,下一刻也会忘记。而父母,他们却是时时刻刻担心着战场上的孩子,担心他受伤,担心他死亡。 见杨曜低着头,火光掩映下,脸上一层阴影透着阴郁。 对于杨曜,周羿的印象不错,一来是徐平然很欣赏他,二来也是他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此时,周羿不免想到另一个皇子龙孙,相比于四殿下,闲王简直不像皇家人。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可以随便开玩笑,讲低层的浑话他也能参与。 闲王是快乐的,可四殿下,很温和,同样不摆皇子的架子,任何事都好商量,都无所谓,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笑过。 联想到他刚刚的问题,周羿立即便猜测他是不能适应这边关与京城迥异的环境,思念选在京城的爹娘了。这种情况,几乎每一个刚到军营的新兵都会出现,解决起来也很简单往死了去训去练,让他累到没多余的精力去想。 “殿下的骑术偏弱,以前没学过吗?”周羿早就想问了,这开阔的草原上,最爽快的就是纵马奔驰,那种风呼呼刮过的畅快感,是京城那种小马场里跑马完比不上的。可惜因为担心四殿下会一不小心摔下马,他们顶多让马儿稍微跑快点。只是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一半,这样的速度,他们能准时到达慕大会吗? 杨曜苦笑,“宫里有骑射老师,只是……我没有多少机会练习。” 他几乎是自学会的骑马,但因为练习的机会实在太少,他骑马的水平只比一个刚学会的人稍微好一点。 他能小跑,后者只能慢走。 “姑娘对骑**通,你们是未婚夫妻,殿下可以让姑娘教你,陪你一起练习。”周羿道,一来未婚夫妻培养感情,二来他也能安心在狄戎待着,不要总是想着京城的事情。 杨曜的目光落在周羿身后,毡毯围起来的简易帐篷。 他何尝不想同她一起习练骑射,但他怕,怕他只要透露一个字。她就会冷脸避开。 “夜还深,我来看顾着火堆,周兄弟可再去歇息一会儿。”杨曜转开话题。 “没事,我们每个人守夜只得一个时辰,稍后就会有人替我。” “这种安排很周,大家都能得到休息,又都不耽搁守夜。”杨曜赞道。 说完之后,两人又恢复沉默,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第六十三章 我教你啊 () 好在一会儿之后,另一个狄戎勇士过来换班,周羿才逮着机会立即换人,再这样与杨曜相对无言下去,他觉得这草原都变得压抑了。 同样在篝火旁坐下,狄戎人最瞧不起的就是杨曜这种毫无武力值可言的“书生”,就当他不存在一样,没有一句话,还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牛肉干,啃的津津有味。 这下,就真的是没有丝毫交流的过了一个时辰,下一班,又是宁朝的护卫,他首先招呼了杨曜,换班之后,杨曜又坐了一会儿,便回去歇着了。 很快,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杨曜闭着眼,听见旁边悉悉索索起身收拾的声音,他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开始为动身做准备。 “四殿下,姑娘还没起身。”周羿言下之意,是只有身为未婚夫的杨曜才能去叫徐悦兰起床。 杨曜同样不愿意徐悦兰沉睡的样子被别人看去了,当下颔首,钻进徐悦兰的小空间。 其实徐悦兰也不想赖床,可她毕竟才14岁,正是长身体、嗜睡的时候,又从常年养尊处优的状态变得疲劳奔波,她自然就更加睡不醒了,这也是她的身体的自我保护,迫使她在睡梦中缓解疲劳。 徐悦兰将自己的一领狐裘当做被子盖在身上,只露了半张小脸在狐裘外,红扑扑的脸颊衬着洁白如雪的狐裘,格外的可爱。 哪里看得出,这是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女勇士呢? 杨曜的心思早已经飞远,他不愿意叫醒睡美人,甚至在她似乎有所感地翻身时,害怕挡了她睡觉差点立即就跳出去。 “四殿下,姑娘起身没有?” 周羿的声音穿进来。 这时,天空已经大亮,草原也热闹起来。 徐悦兰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忍不住叹一句“真美”。 “是啊,真美。”杨曜跟着赞美,他是赞美这片美丽的天空,也是赞美天空下的这位姑娘。 徐悦兰转头,看着同样仰望天空的某人,“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吗?” 杨曜一愣,道:“快要出发了。” 徐悦兰坐起,狐裘滑下,低下的衣衫因为睡了一晚的缘故有些被压皱,她简单整理一下。 这过程中,杨曜一直含笑看着,就算是她揉眼睛挖眼屎都觉得这姑娘真实不做作。 刻意表现得邋遢的徐悦兰闷了。 等徐悦兰准备好,大家立即出发。 一天不停歇地赶路,时间过得特别快,似乎没多久,就停下吃了午饭,又没多久,天色渐渐暗淡,该准备扎营了。 大家都在忙碌,禹成将杨曜和徐悦兰叫到一起。 “四殿下,徐姑娘,距离达慕大会召开只有不到五天时间,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过去,肯定会迟到,接下来,我们的速度一定要加快,就是不知道二位,能否撑得住?” “我可以。”徐悦兰道,说完她看向杨曜。 杨曜很想说他也可以,但他心知他不可以。事实上,禹成之所以把他们俩聚在一起说,也是因为知道他不可以。 “我有个提议,我们先出发,留下一队人护送四殿下慢慢到达慕大会。”禹成道。 这确实是个好提议,他们不能因为杨曜错过达慕大会,这会令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 “我同意。”徐悦兰依然立即回答,“就让周大哥带着人和四殿下一起,禹成王子只需要留一个人给他们带路就行。” “行,我这就去安排。”禹成说完就走了。 徐悦兰也跟着要离开,杨曜一把将她拉住。 “我会学好骑马。” 徐悦兰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如果我能练好,就不需要分两队。”在禹成面前,他一直沉默,是因为他不愿让人认为他只会说大话,告诉徐悦兰,则是不愿在她心里成一个无能之辈。 弱,向来都是他保护自己的有效方式,但唯有她,他不愿意弱。 “不错,你若是能跟上我们的速度自然不需要分成两路。”徐悦兰表示赞同,但她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显示出她不相信他能练好。 他若真有短短一晚就练好的天赋,也不会直到现在还这么弱。 杨曜真的后悔当初没有抓住机会多学骑马,在京城,骑马也是小矮马,慢慢地走。他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到边城,需要骑这种高头大马,还得让它放开了跑。 “我会学好。”他再次强调。 “那你加油。”徐悦兰随意地道,“趁着现在天还亮着,你赶紧练,不然天黑了,你也只能绕着火堆原地踏步。” “你教我。” 徐悦兰掏掏耳朵,“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你……”她失笑,“让我教你?” 杨曜点头,认真地看着她。 徐悦兰忍不住笑,两国和平之事太过重大,她不敢有丝毫懈怠,以至于除了那次遇刺,收了几个手下涨了五十点恶魔值之后,恶魔值就再也没有涨过了。如今他自己犯到她手上,可不就是上天送来的大礼吗?如今恶魔值已经有一百七十多,只要再加把劲,就又能兑换物品了。 徐悦兰迫不及待地拉杨曜往马儿去。 她指着远处一棵歪脖子树,“这样,我们就直接来练习,以那棵树为界,跑马一个来回。” 杨曜点头,“可以。” 徐悦兰翻身上马,杨曜也立即上马。 狄戎人可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对于这几天这比蜗牛还慢的速度,他们和马儿都十分憋屈,如今见拉低大家速度的宁朝人似乎要赛马,放着手里的活,一个个都围过来观看。 随着徐悦兰一声沉喝“开始”,杨曜轻踢马腹,马儿朝前跑去,以与平时差不多的速度。 “拉缰绳,让它跑快点。”徐悦兰再次催促。 杨曜咬牙,抖动缰绳,脚下也重踢了一下马腹。马儿得到暗示,立即撒开四蹄朝前飞奔。杨曜几时遭遇过这种呀。他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呼刮过,自己的身子完不受控制地在马背上颠簸,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最后他缰绳也不敢拉了,整个人趴在马背上,双腿双手像无尾熊一样紧紧巴着马儿。 “姑娘,这样下去要出事!”周羿很担忧。 第六十四章 土龙汤,喝吗? () 徐悦兰一夹马腹,墨炎立即带着她,比杨曜那匹不受控制地马儿速度还要快地超前跑,在杨曜的马儿消失在地平线之前,她已经追上他们。 墨炎和徐悦兰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在接近之时,徐悦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马背上站起,只立于一边,随着两匹马儿靠近之际,她一个翻身到了杨曜身后,还顺便捞住了随着马儿奔跑一起飞扬的缰绳。 “松腿!”她厉声喝道。 杨曜被反射性地松开了紧抱着的马儿。 紧箍解除,马儿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徐悦兰通过缰绳控制着马儿,娇小的身子将高大的杨曜圈在身前,十足的滑稽。 到达那棵歪脖子树,徐悦兰控制马儿慢慢停下,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墨炎也跟着停下,一颗马头在徐悦兰怀里直蹭。 主人的马儿只有它,不可以有别的马。 徐悦兰拍着马儿让它平静。 杨曜没料到自己会差得这么多,他都不敢回想自己刚刚在马背上是种什么样子。 “上来吧。”徐悦兰拍拍墨炎,朝杨曜道。回程她准备还是与他同骑,否则以他如今腿软的孬样,走回去天都黑了。 杨曜红着脸,以自认为潇洒的姿势上马,这一次,他坐在了吴雪灵身后。 “你最好抱住我,我不准备慢悠悠地走回去。”徐悦兰道。 杨曜受宠若惊,圈在徐悦兰腰上的手都在颤抖。下一刻,他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因为徐悦兰突然就催动马儿向前奔驰,而且也不知是墨炎在抗议它一匹马要驮两个人,杨曜觉得这次的颠簸比之前自己那匹马还要严重,他得紧紧地抱住前面这单薄的身子才能稳住自己。 徐悦兰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就在方才,系统提示她恶魔值涨了五十,这可是比大数目。而且,能让杨曜丢脸,太好了! 一趟下来,徐悦兰在狄戎人眼里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就是他们自己,也没几个敢在疾驰的马背上站立,还跳到另一匹马上的。每个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浮现一句话。 徐悦兰,不愧是徐家人。 杨曜算是清楚了,就这一晚上的时间,他不眠不休也学不精骑马,何况天完暗下来后,每个人就只能呆在篝火能照亮的地方了。不过徐悦兰也给他提供了另一个可能性,他可以和她共骑。 徐悦兰自然不同意,一时的权宜和几天的委屈不能比。 可是周羿更不同意分路,分开了代表力量会削弱一半,在这环伺的是敌人的情况下,自己把力量减一半,和送死无异。 最终,徐悦兰只能接受和杨曜共骑,无比后悔自己明知他练习骑马是无用功,还为了看他丢脸而由着他,现在可好,把自己也给套住了。 当知道自己重生之后,徐悦兰便告诉自己不能走上前世懦弱的老路,她也基本上做到了,除了皇权压迫的婚事不能自主。如今必须和杨曜一同骑马,她只能接受,但就如同她接受皇帝的赐婚一样,接受,不代表就得顺从。 两匹马轮换着休息和驮人,一天下来,速度是快多了,就是杨曜的脸比面粉还白,什么东西也没吃,胃里直反酸。 这些都是徐悦兰“名正言顺”的抗议,要速度嘛,自然就顾不得舒适了。 “四殿下,喝汤。”徐悦兰亲自端了一碗香气扑鼻的汤给杨曜。 杨曜自草地上坐起,从下马确定今晚在这里过夜之后,他就一直瘫在这地上不起来。 “多谢徐姑娘。”杨曜说着,接过碗就喝了大半碗,“这是什么汤?味道如此鲜美。” 最加分的,是这碗汤是心仪的姑娘端来的,他原本懊恼自己不济事,此时也消散了许多。 “土龙汤。”徐悦兰回答,“还剩下点,都喝了。” “诶,好。”嘴里答应着,杨曜把剩下的汤都喝了,才又问道:“土龙是什么?” “海里的是天龙,这土龙嘛,自然就是只能在地上爬的长虫罗。” “原来如此,有理。”杨曜居然没有露出徐悦兰期待地恐惧姿态,还递出碗要求再来一碗。 徐悦兰“切”了一声,“没事了就自己过来盛。” 杨曜叹气,又是哪里惹她生气了? 起身,看到围着火堆的一群人时,杨曜差点把刚刚喝下去的汤都吐出来。 狄戎人没有用碗筷的习惯,大块大块的肉和饼都是手拿着吃,如今在野外,就更是这样了。那一个个在水比黄金的还贵的情况下都不洗的手,此时正在锅子里捞肉,在嘴里舔过的手,还泛着不知道是油光还是唾沫光,又伸进锅子里…… 呕…… 杨曜深深呼吸,这才压下翻涌而上的恶心。再瞧瞧靠着小土堆啃饼子和酱牛肉的徐悦兰,他怀疑,那碗汤是故意的。 徐悦兰听着恶魔值加二十的提示,抬眼就对上杨曜带着哀怨的眼神。这时,她也看见了那围着锅子仿若野狗抢食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噗呲”笑出来。 其实那锅汤,她是第一个倒的,换言之,杨曜此时并不需要觉得恶心,不过她才不会告诉他呢。 她这一笑,杨曜就更加哀怨了,本来是怀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故意的。 明显被整之后怎么办呢?他想了想,除了接受没别的路可走。 “徐姑娘。”他走到徐悦兰身边坐下。 “干嘛?” “我依然想练习骑马。”坐在她身后,他就更感觉她身子的单薄,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也一定要能做到。在这举目无亲的危险敌国,他不敢说给多少助力,至少不能成为累赘。 对他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徐悦兰乐于见之,立即便答应。 徐悦兰的墨炎和杨曜的马儿在一起,两匹马如今是患难兄弟,一直都在对方左近奔跑,相比于其他马儿,感情还要好些。 “和昨天一样,你自己骑马跑,我跟在后面。骑马是要靠自己领悟的,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了,我呢,给你唯一一个忠告,不要死拉着马儿,要感受它的奔跑,和它一起。”徐悦兰道。 杨曜点头,“我记下了。” 第六十五章 来定契约吧 () 他立即上马,又看了一眼徐悦兰,随即催马跑动起来。 一开始的速度不是很快,他谨记徐悦兰的话,让自己随着马儿一起,但随着马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只觉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也开始进入乱窜的状态…… “让马慢慢听下。” 耳边传来徐悦兰的大喊,杨曜慌乱的心仿佛注入了一股清泉,涤去了纷繁的恐惧。当然,还有就是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他没有停马,努力让自己稳住,始终坐在马背上,慢慢地,他似乎真的找到了马儿的规律,只觉得马背上颠是颠,他却不再有无处着力的空落感,也不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摔下马背了。甚至随着马儿的奔跑,他还有了心情感受迎面吹来的凉爽夜风,以及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向着那绚丽的晚霞不断接近的澎湃激昂。 在徐悦兰看来,就更加惊讶了。以为下一刻就要摔下马背的人,这会儿居然平平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还有了余裕朝自己微笑。 “兰兰,我第一次发现,骑马竟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杨曜大喊,那飞扬带笑的脸庞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徐悦兰都不曾见过的。 前世,登基之前,他总是笑得温柔,带着讨好和懦弱,登基之后,他顶多勾一下唇角,更多的,是沉着脸不带一丝笑意。而今生,几次相见,他的笑,和前世登基前的笑容一样,不带真心。 惊觉自己竟然对他起了同情之心,徐悦兰暗骂自己愚蠢,立即勒马停下。 杨曜随即也停下,疑惑地转头,语气里还带着兴奋。 “兰兰,为何停下了?” 徐悦兰板着脸,调转马头。 “兰兰……”杨曜催马上前,在徐悦兰的利眼瞪视下,缩回了伸向她的手。 “四殿下自重,请叫我徐姑娘。” “你我已定下婚约,不同寻常人……” “这婚约不过是为了这次在狄戎行事方便,当初皇上的旨意,是随我自己的意思选择要嫁的皇子,未娶妻的皇子中,可不是只有四殿下你一人,就算是大皇子他们已有皇子妃的,我要真喜欢上了,也不介意做个侧妃。” 一番话,杨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骑马的兴奋快乐早就被愤怒取代。 “婚约是父皇金口玉言赐下的,不管以前父皇答应你什么,你我婚约一事都不会改变。” 徐悦兰嗤笑,金口玉言,好一个金口玉言,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杨曜翻身下马,也把徐悦兰一并拉下,他决定了,在这空旷无人的草原上,他要问问清楚,为何她对他如此阴晴不定。 “因为我讨厌你,你让我的生活一团糟,让我必须被迫去接受我讨厌的东西!”徐悦兰盯着他,重生以来,她改变了太多的事情,她几乎以为自己可以无所不能,可是他,皇权压下来,她只能接受,她告诉自己要反抗,但实际上呢,她根本就找不出反抗的法子,因为反抗的结果,就是将爱自己和自己爱着的亲人送上绝路。 但是在这种无力感之中,她的心志居然还从他偶尔温情的举动中摇摆,居然还会同情他、可怜他,这令她更加厌弃自己。 是的,她生气的,其实更大一部分是她自己,无能的、懦弱的、可悲的自己。 杨曜自然看不破徐悦兰的内心,但对于只能听从别人安排、随波逐流的无力无能他感受太多。 “我的生活也是一团糟。”他苦笑,“我母妃只是皇后娘娘的宫女,本身没有任何的财势和其他娘娘对抗,何况她生下我,是背主。从我有记忆以来,最清楚了解的就是无能为力,要活着,就必须违背自己的本心去讨好,去做没有声音的透明人。” 他突然牵住徐悦兰的手,“我其实看你很久了,从父皇对我们几兄弟说由着你选择要嫁谁就嫁谁开始,我很羡慕,你想做什么就敢做什么,无所顾忌,活的恣意张扬。” 徐悦兰不屑地冷哼一声。 “没有哪个千金闺秀敢愚弄皇子,她们更不敢去西市收着一个外族人就为了买吃食,不敢自己开店做生意。对姊妹下绊子这种事她们倒是常做,却不会有人做的这么聪明,让人还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徐悦兰脸色变了,感情自己这几年才是透明人,什么小手段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你既然知道,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能相夫教子、母仪天下的好女人,我的手段,必要的时候绝对狠的下心,前几日那些意图刺杀的人,对他们射箭我的手指没有一丝颤抖。” “我也从不认为以德报怨是好。”杨曜回视她。 徐悦兰眯眼瞪他,突然笑了,“也是,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以德报怨,你早就死得转世投胎都好几轮了。” 她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后退两步,“也难怪你关注我,你对皇位也有野心吧。”她不屑地一声轻笑,“瞧我说了什么蠢话,我爹可是对你对政事的见解颇为推崇,不想为帝,也不会这么关注这些了。” 被人戳破心里最深的野望,杨曜不惊讶,就如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做皇帝的皇子……这世上根本不会存在。 说到这里,徐悦兰索性就开门见山,“你想利用徐家的势力,而我不想困在皇宫,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以五年为限,我会嫁给你,助你登基为帝,徐家会成为你为帝最大的倚仗。但相对的,你我只做名义上的夫妇,五年期到,你要放我自由。”五年,从此刻算起,是他登基后两年,届时他的帝位已经较为稳固。而没有自己这个皇后在,徐家又都是忠心为君的,他纵然还是忌惮徐家的兵权,也可以收回兵权,不动徐家人的性命。 徐悦兰也是有很深的无力感,最初她想着不让护国公府为二房所掌控,如此以自家父兄的忠心便可消除皇帝的猜忌。也想着要多赚银子,有了足够多的银子后劝服父兄抛下爵位官职,一家人寻一个清净之地隐居。 第六十六章 狼来了1 () 但是一纸赐婚,所有这些都成了空,而且从前世与今世对狄戎的变化,她算是看明白了。护国公府的兵权本身就是错,无关是谁管事,胸怀大义的父兄都不可能隐居,他们的一身本事不能埋没。 至于皇帝换人做,且不说能否成功,就是成功了,老鼠的儿子打地洞,登基的那人也不敢保证就能放过护国公府。与其如此,不如就趁此机会,与他开门见山说清楚,大家各取所需,互利互惠,也尽量消除他对护国公府的恶意,权势官职可以不要,一家人平安就好。 杨曜沉默着,她所谓的交易,在他看来,有益的只有他。 徐家在京城权贵中、在父皇心中都是超然的存在,徐家人为他所用,皇位就基本上是他囊中之物了。可是她呢?五年之后,她出宫,谁会愿意娶一个曾经的皇后,就算这个皇后只是名义上的。基本上,她的一生,就是注定孤老了。 换一个方向,这是否又是她宁愿孤老,也不愿意同自己偕老?她还真是……对我十分厌恶啊。 杨曜的笑容更苦,他以为的生而为人十九年里最大的幸运,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逃离自己。 “依你所言,就五年为限,徐家助我登基为帝,我放你自由。”交易便交易吧,为帝,总是他所期望的。 徐悦兰感到吊在胸口的大石落了地,唇畔绽开一朵笑花,看在杨曜眼里,心里的失落又更深了一层。 此时,铺满天空的晚霞只剩下天边的一抹残照,两人分别上马,准备回去。 “对了,我们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徐悦兰问。 “夕阳的反方向。”杨曜记得自己最后基本上是追着晚霞在跑。 两人上马,跑了一段,远远地看见一团火光,相对一笑,立即加快速度朝前跑去。 “%#*<?” 靠近之时一声暴喝,徐悦兰心中一凛,这不是禹成他们。 火光中,可以看见这队人也是狄戎的装束,一行有十十多个青年壮汉,徐悦兰猜想他们就是狄戎十九个部落中的其中一个,也是去参加达慕大会的。 听见远远传来的狼嚎,徐悦兰和杨曜也只能选择在这个部族蹭一晚。 只是双方言语不通,这是个问题。 “%#*#~” 杨曜突然和对面对话,徐悦兰惊讶地盯着他,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狄戎话了。 来回几次,对方的神色明显变了,看向徐悦兰的目光充满惊讶与戒备。然后,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人过来,两三句说完,那些人侧身让出一条道,杨曜牵着徐悦兰来到火堆旁。 “他们是狄戎的宏刺部,和宏拓部是姻亲部族,我们很幸运,禹成王子的娘就是宏刺部首领的妹妹。”在篝火旁坐下,杨曜向徐悦兰解释。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狄戎话?”之前一直都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她还以为他和她一样呢。 “在京城之时,我便与禹成王子约定,我教他宁朝官话,他教我狄戎的语言。”杨曜道。他与禹成王子王子结识也是一场意外,两人的身份又敏感,这段友谊便一直处于隐蔽状态,不曾为外人道知。 啧,不愧是奸诈的皇家人,她就是打了吉被叫进皇宫之时,看见他和禹成一同进来,怀疑了一下两人的关系,可接下来,到狄戎的一路上,从没见这两人单独相处,她还道自己疑心病重,想太多呢。 宏刺部的众人也是要去达慕大会,根据杨曜探得的消息,宏刺部和宏拓部的领地是相邻的,两个部族每年冬季的迁徙路线也相似。他们两个之所以会闯入宏刺部,应该是方向出了一点偏差,如今禹成他们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两个部族有他们独特的联络方式,待天亮之后,便可以联络到禹成等人。 徐悦兰暂时安下心来。说是说两个部族是姻亲,可就算是宏拓部内部,还有蛮矍这种好战分子虎视眈眈的呢,在这里只有自己和毫无战斗力的杨曜,徐悦兰可以想见,一旦宏刺部人存心对他们不轨,两人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你歇一会儿,我守夜。”杨曜说着,拍拍自己肩膀,示意徐悦兰可靠着自己。 见徐悦兰没有动,他又道,“我们已经定契约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而且自己是真的困了。 徐悦兰将头靠在杨曜肩上,双眼闭着,长长的睫毛偶尔要如扇子般闪一下, 她睡不着。 很累、很困,可是闭上眼之后,随之而来的不是睡意,而是越来越清晰的五感。 她听见火燃烧的声音,身畔走动的声音,叽里呱啦用狄戎语言聊天的声音。 意识转换,她来到恶魔系统。 今天涨了恶魔值,到现在,累计的恶魔值有二百四十点,换言之,她可以再换一个物品。而在如今二百个恶魔值对应的物品栏,是一个士兵,下面的字样写着“锡兵”。 上一次换的幻想的火折子还没用,徐悦兰不准备再换物品。她将玻璃鞋、红绣鞋、皇帝的新衣、火折子一一取出,这些东西,看起来功能都很强大,可是在实际生活中使用的并不多。 “嗷呜~” 远处突然传来狼嚎,众人心中一凛,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狼嚎传来,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宏刺部的人立即部起身,刀剑出鞘严神戒备。 徐悦兰也被这一波嘈杂惊醒,见大家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顿时和杨曜跟着起身。 杨曜和宏刺部的一人说了几句,他转向徐悦兰时,脸上带着恐惧的灰败。 “怎么回事?”徐悦兰问。 “狼群就在附近,而且有向这边来的趋势。”杨曜咬着牙,前几晚他们也听见狼嚎,可是那是在很远的地方,不像今晚,仿佛就在不远处。 “呜~~~呜~~~呜~~~” 徐悦兰和杨曜被突然的号角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宏刺部的那位首领,正举着一个牛角样的号角吹着。 第六十七章 狼来了2 () “呜~~~呜~~~呜~~~” 远方传来回应。 “呜~~呜~~呜~” 这边又吹响。 “呜~~~~呜~” 仿佛对话般的一来一回,号角声也似乎越来越近,徐悦兰正在疑惑,脚下的大地突然震动,随即,远方的地平线上冒出火光,随着火光越来越近,那竟然是一队举着火把的马队,正是禹成等人。 一见面,禹成与宏刺部首领先给彼此一个拥抱。 “狼群在往这边来,这种会在深夜里疾行的狼群往往是久未猎到猎物的饥饿之狼,它们十分凶残,就算有火光也可能发动攻击,如今两个部族合在一起,大家力量大些,与狼群对抗也更有胜算。”周羿向徐悦兰解释道。 “我听爹曾提起过,草原各部族,纵然是彼此仇视的,在遇上狼群的时候,也要先握手言和,一致对外。”徐悦兰从小听徐平然说过太多这种所谓的故事,周羿一提她便记起了。 “是,如今狼群的声音越来越近,今晚恐怕有一场大战。” 徐悦兰听出周羿话语中的凝重,狼对她而言,就是书本上的一个字,如今要正面对上这种传说中凶残的动物,徐悦兰也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趁现在狼还没来,我们不能骑马逃吗?”看着狄戎人将马儿放走,徐悦兰很好奇。 “因为夜里视线不明,如果盲目地骑马逃容易出事,也许会成为避过了这一个狼群,又遭遇了另一队狼群。”杨曜道,适才他已经向狄戎人问过这个问题,“留在这里,有篝火在,狼群不敢贸然攻击,只要到了白天,狼群往往就会放弃,这时马儿也会再寻路跑回来。” 说话之间,马儿已经部放走,狄戎众人又在大家的圈子在摆放了黑色石头,上面淋上一种黑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东西,随着一根火把扔过去,顿时黑色石头上燃起大火,形成一个火圈将众人围在当中。 也许过了一个时辰,也许只过了不到一刻钟,暗夜里,出现一双绿色的眸子。 然后,越来越多的绿眸在夜里亮起,火光下,形似狗却比狗要凶恶得多的动物,将人们团团围住。 惧于火光,它们只敢在火圈外围嚎叫,绕着火圈打转,似乎想找出一个突破口。 徐悦兰被这一个个獠牙利齿的野兽吓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稍稍安定下来。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色石头上的火越来越弱,包围的狼群也越来越兴奋。 “嗷呜~~”一头明显比别的狼要高壮许多的黑狼,仰头向天一声嚎叫。其他的狼仿佛得到某种暗示,纷纷跟从,顿时,一声接一声的狼嚎声此起彼伏。 “准备好,他们想攻击了!”禹成王子高声叫道,宁朝话说完,他又用狄戎语言重复。 “徐姑娘,你的箭法如何?”禹成王子向徐悦兰问。 “尚可。”徐悦兰不明白他的用意,说得比较保守。 “那头黑狼。”禹成指着当先嚎叫的那头黑狼,“它是狼群的首领,若是能射中它,狼群便会大乱,届时,我们不战可胜。” 这倒让徐悦兰奇怪了,她确实下功夫练过箭法,但与狄戎中善于猎杀的勇士相比,她相信他们更相信自己人的本事。 她将这个问题问了禹成。 “一击不中,狼群会更加狂暴,而且头狼十分敏捷,要射中它很难,所以我们一般不会用这法子。” 徐悦兰更不理解了,“我就能用这法子吗?” 禹成别开眼,“上次刺客袭来,徐姑娘藏于暗处的箭法十分精准,在下想待稍后我们与狼相博之时,徐姑娘可伺机射杀狼王。” 换言之,就是要她抽空子放冷箭,而且,他觉得她很适合放冷箭。 徐悦兰不知道该夸他脑子灵活还是生气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 也没时间给她纠结了,随着狼王的一声令下,狼群纵身越过火线,直扑向众人。 这队狼群足有五十多头,而狄戎两个部族加上周羿等人也有五十多人,从数量上看两方各分秋色。从武器上呢,狄戎的大刀、宁朝的长剑,与狼群的尖牙利爪也是不分上下。 徐悦兰和杨曜被护在当中,转瞬之间,有狼被斩杀在地,也有人被咬得鲜血淋漓。徐悦兰也见识到了黑狼王的厉害,他身躯高壮、动作敏捷,而且下嘴快狠准,一咬一撕,在刀剑袭来之际已经避开咬向下一个。 要杀狼王,直接这样射箭过去肯定是不行的。 徐悦兰沉吟,将弓背在身后,反而将箭握在手里。她盯着狼王,在它袭向自己面前那人时,她突然窜出,箭尖堪堪划过狼王厚实的皮毛。 是的,就在她将得手之际,狼王居然如同预感到危险窜开,让徐悦兰只伤到了它一点皮毛。 但这也已经够了。对于狼王而言,任何一个群体都有王的存在,只要击败了王,其余的就都不是问题。 如今,在它看来,这群两脚美食的王,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没啥肉但感觉会很好吃。 徐悦兰对于狼王盯上自己不觉得害怕,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没有了狼王,其余的狼他们联手就能制服。 将狼王引出战圈,徐悦兰对周羿的惊叫当听不见,在狼王朝自己扑来之际,她一手是箭,另一手却是那支从没用过的火折子。 幻想。 人们喜欢用天马行空来形容幻想,这是一种跳脱的、无规律可循、不受限制的大脑运动,只要有脑的生物,就会有幻想,狼也不例外。 徐悦兰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法子使用火折子,在那一晃而过之间,她为狼王创造的幻影已经控制了它的神志。 如今,它在一片茫茫草原上,它是王,一群健壮的、拥有强悍力量的狼是它的下属,它还有一匹美丽的母狼,它躺在它身畔,肚子已经鼓起,里面有它们的孩子…… 徐悦兰走近狼王,适才凶悍无比的它如今像一条温驯的大狗躺在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性。 第六十八章 狼来了3 () 举起箭,徐悦兰有一瞬间的不忍心。她造出的那样和平而美好的生活,是包裹着毒药的糖果。 可是,人的尖叫与狼的嚎叫还在继续,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味。鳄鱼的眼泪,终究不能成为它吞食其他动物、掩藏其残忍本性的挡箭牌。 手举起,向着心脏部位刺下。 狼王抽搐了一下,似乎还带着笑,生命就静止了。 狼群似有所感,突然停下所有攻击朝徐悦兰这边奔来。他们围在狼王身边,呜呜咽咽地推它、顶它,狼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突然,狼群朝天“嗷呜”悲鸣,就在众人提着心吊着胆之际,狼群居然拖着死狼朝着黑暗中跑走了。 余下的人们,纷纷为自己和战友们处理被狼咬出的伤口,他们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处理起伤口来又快又好。 在所有人都忙着对抗狼群之际,只有杨曜始终关注着徐悦兰,也只有他,清楚看见了徐悦兰不知用什么方法安抚住了狼王,令它毫不反抗地赴死。 “%^<*|>” 宏刺部的首领,对徐悦兰说着什么,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一张隐藏在浓密胡须下的大嘴咧着大大地笑容。 “古嘟舅舅很佩服徐姑娘,狼王不是一般人能杀的。”禹成在一旁充当翻译。 徐悦兰不觉得高兴,狼王的幻想是虽然狼王自己的心之所想,但也是经过她美化的,自然她也能看到它的所有幻想,就算是野兽,也有属于它的温情。 和古嘟客气几句,徐悦兰借口累了,一个人离开众人。经过刚刚一场血腥大战,如今这四周围的野兽都受惊逃走,也不担心会再有危险。 身边又坐下一人,徐悦兰没有管他,径直望着暗沉沉的远方。 杨曜原本是想来问徐悦兰制服狼王的法子,可看她心情低落,到嘴边的话就吞了回去,坐到她身旁,希望这样能给她些许安慰。 他无声无息的陪伴确实令徐悦兰心里好受一点。 物竞天择,在这场争斗中,狼与人,就如同曾经的宁朝与狄戎的将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无论是人或是狼,内心渴求的,都是丰衣足食、平和美好。 狼,受限于自然的法则,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争不得不斗,人呢,却是为了某些人的野心去争去斗。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世间也本可以岁月静好,却因为总有太多人有太多的**而纷纷扰扰。 狼王的梦单纯而美好,在那样的美梦中离开,算是她对它最大的仁慈,因为如今她的悲伤,再来一次,她的举动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她毫不否认她的自私,就如同她和杨曜定下的约定,就如同闲王,他与徐家的情谊,如同一个哥哥待她好,可是她依然从不曾考虑过他的立场,如果有一天,他和大皇子、和杨曜争夺帝位,那么她也只会选择杨曜,这个注定会成为皇帝的人,以保自己和家人。 她有一种来自深层的自我唾弃。她的父兄都是坦荡荡的英雄人物,教给她的也是无愧于天地的为人处世准则,可是她如今却已经背离了这些,她的心里有太多的阴暗面,她做事也有太多的手段,有太多的秘密,不能为外人所知。 她的心里,也总是孤独。身边有那么多爱她的人,可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她却总是在装,温柔的、甜美的、顽皮的、善解人意的……这些是她,也都不是她,最真实的她,反而只有这个令她厌恶的杨曜才最清楚。 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纯白的颜色,慢慢地,仿佛天神打翻了珠宝盒子,数道金光溢出照射天地,红透的太阳冒出一个圆弧形的顶,在天地相接的远方慢之又慢地升起。万道金光以它为中心迸发,黑暗被部驱散,云朵染上七彩的虹光。 此时宏大而绝美的景致,令徐悦兰和杨曜都看呆了。 “站在皇城之巅,看见的日出之景会是什么样的呢?”杨曜低喃道。 “你会看见天空洒落的金光一层层驱散笼罩在屋顶的暗色,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景都变得明亮,然后安静变成喧嚣,人们开始为生计奔忙,可是你,找……”徐悦兰顿住,因为后面,是你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找不到前方的道路,你的人生没有日出,它永远在暗沉的夜里。 这便是前世的她,作为宁朝最尊贵的女人一国之后的她。 “兰兰?”杨曜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到的皇朝的日出,是属于你的王朝,君临天下的骄傲,和如今眼前的这一幕,自然是不一样的景致。”徐悦兰低声道,眼睛盯着脚下的绿草。 杨曜沉默片刻,突然吟起诗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杨曜道:“这首诗还有下阕,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不过我总是喜欢上阕,那种野草的顽强生命力。” “你瞧咱们脚下这一片。”他蹲下,拂开草叶,“这是被牛羊啃噬过的草,在新生的草叶长出来之前,它依然活着为母株供给养分,在新叶茂密盖过它的时候,它渐渐干枯,化为泥依然滋养着母株。” 徐悦兰皱眉,“所以,牛羊不该吃草吗?” 杨曜失笑,她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想法?难道就因为觉得野草伟大吗? “牛羊吃草,这是自然法则,就如同虎狼要吃牛羊,都是上天安排的生命的规律,我们人力不能改变。同样的昨晚,狼要吃我们,而我们杀狼,都是上天的安排。但是,不管是狼王,还是其他的狼死了,都会如同这被吃的草叶一样,上天自有对它的安排。” 徐悦兰没想到他绕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为了安慰自己,而他,显然将自己的低落心情归咎于杀了狼王。虽然这只是表面,不过……徐悦兰还是笑了,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谢谢你。”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转身往回走,“回去吧,该启程了。” 杨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拍在肩上的一掌,似乎也拍进了他的心里,本来压抑的情感,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第六十九章 查尔湖1 () 因为受伤的人太多,为防止血腥味引来别的野兽,他们非但不能减慢速度,还得再加快速度,尽早赶到查尔湖畔,和参加达慕大会的大家会和。 好在此时距离查尔湖已经很近了,快马加鞭两天,他们便看见了查尔湖那碧蓝如洗的湖面。 此时,查尔湖畔已经有了毡帐,听见马蹄声,毡帐内走出一群狄戎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禹成和他们寒暄的时候,周羿几人便同宏刺部和宏拓部的人一起搭起毡帐。 杨曜也同禹成等人聊得热火朝天,徐悦兰独个儿无所事事,索性来到湖边,欣赏起美景。 “你就是宁朝的勇者,徐大将军的女儿吗?”随着清脆的声音,那编着两条粗粗长长的发辫,五官深邃美丽的狄戎女子来到徐悦兰身旁。 “我是徐平然的女儿,只是宁朝的勇士不敢当。”徐悦兰笑道,面对陌生人,她自然而然地就拿出大家闺秀那一幅面孔。 “我是塔克部的莫娜,首领莫甘就是我爹。”莫娜一双眼打量着徐悦兰,“你长得很美,可是太矮了,我妹妹只有十岁,至少比你高一颗头。” 额…… 这位姑娘,你特意过来打击我的身高是吧? “不过没关系,你生的矮,看起来挺可爱的,就像他给我的布偶娃娃。” 徐悦兰挑眉,已经不知道对这位字字句句不忘打击她身高的姑娘说什么了。 也不用她说什么,因为莫娜已经再次开口。 “我听说他还没有成亲,你是他的妹妹,你能帮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吗?”说完,莫娜红了脸,期待地“俯视”徐悦兰。 “你说的他,是我大哥徐昭鸿?”徐悦兰问道,实在是太惊讶了,这是战火中的爱情啊。 莫娜羞红着脸点头,“我们狄戎崇拜勇士,我爹很赞同我嫁给他。” 徐悦兰猛地想起她之前的话,“你说他曾送你一个布娃娃?这么说你和我大哥早就认识了?而且你的宁朝语……难道是我大哥教的?” 莫娜的脸更红了,但她还是看着徐悦兰没有逃避,认真地回答,“我六岁那年就认识他了,那时候我为了追赶一只兔子在草原上迷了路,正巧遇上他。” 想到两人相遇时的情景,莫娜的眼里都闪着星光。 “他送我回部族,还把一个布娃娃送给我。后来,我们就经常相约见面,我教他狄戎语,他教我宁朝话……”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变得哀伤,“再后来,我才知道宁朝和我们狄戎是敌人,我不应该同他见面。” 她又变得欢快起来,“不过现在好了,宁朝和狄戎议和,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不再是敌人,我同我爹说了,我要嫁给他,我爹也同意了。” 徐悦兰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六岁时送的布娃娃,后来发现是敌人,那么,这之后呢?这么些年,大哥不是在军营里,就是在边城家里,照道理说,他不可能暗地里和一个狄戎的女孩儿走得这么近,近到论及婚嫁的地步。 “你和我大哥,你们约定了你要嫁给他,他要娶你吗?”徐悦兰带着小心问。 “没有啊,那时候我才六岁,还不知道什么是嫁娶呢。”莫娜道。 “那我大哥……也没提过想娶你?” “没有,那时候我还没有长大,不漂亮。” 还没有长大?难道…… “你和我大哥,不会从你六岁之后就没见过面吧?” “对啊,后来知道了他是宁朝人,我爹就不让我去见他了。”莫娜嘟着嘴,很气愤。 所以,根本就没有战火中的爱情。 徐悦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把脑中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出去。 “六岁之后就没见过的人,你居然愿意嫁给他,你就不怕我大哥长成歪瓜裂枣啊。”这姑娘太有勇气了。 “他是英雄,英雄不需要长得好看。” “他或许是宁朝人的英雄,但他绝对是狄戎人的仇人,丧命在他手上的狄戎人可不少,兴许里面就有你们部族的人呢。” “战场上的只有英雄,没有仇人。” 徐悦兰挑眉,这话说的可真好,只有英雄,没有仇人。 “妹妹,我喜爱鸿哥哥,你帮我问问他吧,他愿不愿意娶我。”莫娜直接握着徐悦兰的手恳求。 徐悦兰记得,前世的大嫂不是莫娜,而是皇上唯一的女儿静湘公主。 承平十一年,承平帝将唯一的女儿静湘公主赐婚大将军徐平然长子,承平十二年,公主下嫁徐昭鸿,成亲次月,狄戎大军袭来,徐昭鸿立即动身去往边城御敌。公主夫唱妇随,次月随之前往边城,此后十一年,公主不曾离开边城,始终与夫君一起,抛弃京城的繁华,直至天统九年,后徐氏病殁,公主与夫回京奔丧。 徐悦兰对公主嫂子的印象很好,别的不说,她愿意在边城十几年就足够了,而且在自己死后,她还曾质问杨曜是不是他的手笔,威胁杨曜不许若是敢动她的亲人,否则自有人会来收回这皇位。 徐悦兰的眸子倏地大睁,她怎么会才想到这么重要的事。 有人来收回皇位?这个人是谁?按理说,只有承平帝才可能会去收回皇位。静湘公主是承平帝唯一的女儿,物以稀为贵,承平帝或许对皇位还有别的安排,而他把这个安排交给了静湘公主保管…… 越想越是激动,徐悦兰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京城,想要去找静湘公主问清楚。 “妹妹,你答应我吧,我会对鸿哥哥很好很好。”莫娜见徐悦兰神色神色不定,又不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再次恳求。 以如今徐悦兰的性子,是绝不会去喜欢一个敌国将军,这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特别麻烦、容易爆发部族矛盾的事,也因此,她其实有些佩服莫娜的勇气。只是抛开这些,她对静湘公主的印象很好,莫娜严格说来,是静湘公主的情敌。 徐悦兰感到为难。 幸而这时候,远远看见两人站在一起的杨曜,将徐悦兰面上的难色误以为是受到了刁难,立即就走了过来。 “兰兰,可是遇到了难处?”他问得保守。 第七十章 查尔湖2 () 莫娜是很典型的狄戎人性格,崇拜英雄,对杨曜这种其实很受宁朝姑娘喜欢的翩翩公子型就瞧不上眼了。 “妹妹,这个人是那个连马都不会骑的皇子吗?这个人做你的未婚夫,太委屈你了。” 杨曜的教养令他不至于同一个姑娘斗嘴,黑沉着脸拉了徐悦兰就要走。 徐悦兰阻止他,“莫娜姑娘,我如今在狄戎,与哥哥音讯不通,帮不了你的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离开边城之时,我哥哥还未定亲,至于他愿不愿意娶你,我就不知道了。” 莫娜顿时沮丧,“你也不知道,爹又不许我去宁朝,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狄戎与宁朝的和约已经签订,我想,待狄戎各部族达成一致的和平约定,那时候你爹也会放心你到宁朝吧。” “他会等着我吗?我听说宁朝的男子一般十八岁就成亲了。” “我想,上天会有它的安排吧。”徐悦兰说得保守。 一来,前世狄戎与宁朝始终敌对,莫娜根本不可能有如今这嫁给徐昭鸿的机会。二来,前世承平十一年,承平帝为徐昭鸿和静湘公主赐婚,而今世是为她和杨曜赐婚,这个变化,亦不知是否会引得徐昭鸿婚事的变动。 莫娜原本以为见了徐悦兰,婚事能定下来,如今还是这境况,不免郁郁不乐。 杨曜听着两人的谈话,此时大概猜到了什么事,看莫娜的目光也就没了之前的厌恶,不过对于一个瞧不起自己的人,他也不会去费心思就是了。 “周羿他们把毡帐搭好了,你去休息一下。”想着这几日赶路赶得急,加之之前徐悦兰又心情不好,他体贴地提议她去歇着。 徐悦兰点头,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她还真觉得累了。 她虽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但生活总的说来也称得上养尊处优,这样连续近一个月的奔波,靠一股毅力在撑着。 就在徐悦兰进帐之后,周羿持剑亲自守在帐门口。 其余的人则各自进入自己的毡帐,五人一队,门口留一个人把守。 宏拓部、宏刺部这两个生死之交的部族之中,尚且不能说完对他们无害,何况是其他的部族,如今的他们,无异于虎入狼群,有所懈怠,也可能被反噬。 杨曜被禹成王子带着去见了几位交好的部族首领,他们也是有心和平的,彼此聊得还算愉快。可是还有更多的,看着他们的眼里是仇恨,若不是碍于达慕大会有约定,不得私自斗殴,否则部族将成为公敌,他们恐怕就已经动手了。 这也是禹成明知十九个部族首领中主战比主和的多,却还是坚持不怕的原因之一。主和的部族往往都很团结,而主战的部族彼此之间都有龃龉,主和的看似少,团结起来的力量比分散的各主战派要强。 就在徐悦兰休息之际,查尔湖畔又来了好几队人马,狄戎十九个部族,部都到齐了。 傍晚,徐悦兰走出毡帐,立即被雷鸣般的喊声吓了一跳。再一瞧,这些居然都是上次刺杀未遂、被徐悦兰收编的那些狄戎人。 原来按照狄戎的习俗,他们战败被俘虏,又向徐悦兰宣誓效忠,那么他们就是徐悦兰的奴隶了,除非徐悦兰放他们自由,否则他们连自己的部族都不能回,简而言之,就是他们是徐悦兰的人,不再是自己部族的人。 之前在宏拓部,也是语言不畅,他们误以为徐悦兰是要他们自行生活,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因此,他们便自行寻了地方靠打猎生活,这次听说达慕大会在查尔湖召开,便一起过来了。 徐悦兰这时在禹成王子的解释下才懂狄戎还有这样的规则,想想如今这些人的部族也都在查尔湖畔,而且经过狼袭之后,她也佩服他们能安到查尔湖。当下,便请禹成传话,放他们的自由。 几人面面相觑,都带着茫然不解。 “还有什么我没弄清楚的吗?”徐悦兰也茫然,问禹成。 “咱们狄戎的习俗,没有为主人家立功的,不能获得自由。”禹成道。 “就让他们在达慕大会期间保护你的安,他们本就是狄戎各部族的勇士,最注重承诺。”在这些人守在帐外的时候,杨曜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这时候见徐悦兰为难,正好提出。 经他一提,徐悦兰立即想通。有他们在,就是有想下暗手的,也得估量一下了。 他们想得不错,当初蛮矍就是找的主战的部族首领组成的刺杀小队,如今这些人的存在,也牵制了那些主战的部族。 一天之后,达慕大会在一片“祥和”中开幕了。 狄戎的第一勇士之争,比的有赛马、射箭和角抵,部都赢得第一才是第一勇士。赛马、射箭徐悦兰都无所谓,本就是她熟练的。只有角抵,那是力量与技巧的结合,而且还得近身接触,这对徐悦兰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去做的。 第一天,赛马,主战派吉吉部的乌马赢得了第一。 暗夜里,徐悦兰裹着隐身斗篷,走在查尔湖畔,确切地说,是在各毡帐之间。 如今她的事迹已经传遍了狄戎各部族,包括当初一人敌过了所有刺客,包括一人射杀了黑狼王,之前对她败了吉而怀疑的狄戎人,这时候也信了她确实有那本事,因此,她的地位突然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看比赛她有视野最佳的高台位置,走哪儿身后都是一队护卫跟着,烤羊熟了第一块最好的肉送给她……徐悦兰感叹这崇拜勇者的习俗真好。 走过一个又一个毡帐,基本上都是熟睡的呼吸声。 徐悦兰没有停下,继续往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只是在毡帐里实在坐不住,而她又不想人跟着,便披着斗篷出来了。 在一处明显的断层处停下,之前的毡帐都相距很近,这里却明显地隔了至少两个毡帐的位置是空的。她记得杨曜告诉她,在他们的毡帐周围扎营的,都是主和的部族,再往北边的湖岸,是主战的部族,要她平日里尽量不要去那边。 第七十一章 查尔湖3 () 罢了,都出来了,过去看看,兴许会有什么收获的呢。 徐悦兰想着,走过那片青绿的野草。 与之前相似,这里大部分毡帐里都已经是熟睡的声音,徐悦兰绕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她正要回去,突然一道人影走过。 跟着那人,徐悦兰来到一个毡帐,她掀开帘子,红着脸又摔下帘子。 那人,居然是与人幽会的。 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狄戎语言,虽然听不懂,不过某些语言即使不懂,也能猜到意思。 徐悦兰正要离开,又停下。 她看见又一个人靠近毡帐。 那人比徐悦兰就大胆多了,直接闯进去,吓得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男女瞬间分开,尤其是那位姑娘,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出乎徐悦兰预料的,两个男人居然没有大吵,他们争执几句,似乎达成了某个约定,另外那男人就离开了。 徐悦兰没有管那对情侣,跟着后来那个男人穿过数个帐篷,离开营地,远远地,便见黑暗中一个人影。 有隐身斗篷在,徐悦兰大胆地靠近,赫然发现黑暗中的人居然是蛮矍。蛮矍给了那人一个布袋,在他打开检查时,徐悦兰看见里面是满满的金银和各种珠宝。 想不到蛮矍居然有这大手笔。徐悦兰咋舌,这一个布袋价值万金,寻常家庭几代人也花不完。 那人朝蛮矍打躬作揖,一派谄媚。 接着,两人分开,徐悦兰只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着蛮矍。可接下来他只是回了毡帐,在帐中传出沉睡的呼吸声时,徐悦兰也就离开了。 第二天,比的是射箭。 徐悦兰坐在高台,底下的人和物一览无余,在她刻意找寻下,很快发现了昨晚那些人。 情侣中的女孩和莫娜站在一起,脸上带着愁思,而莫娜则兴奋地说着什么。情侣中的男人和后来那男人、蛮矍都在比赛队伍中,一副互不认识的样子,各自拉着自己的马。 “和莫娜在一起的美丽姑娘,是谁呢?”徐悦兰故作好奇,问旁边的狄戎人芈路。他是当初几个刺客中唯一会宁朝语言的,徐悦兰在公开场合便都带着他当翻译。 “是洛奇部的可丽姑娘,她是咱狄戎有名的美人,和莫娜姑娘是很好的朋友。” “她的部族,希望与宁朝和平吗?” “是的,洛奇部也是向往和平的部族。” 这个回答……徐悦兰将视线移到芈路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她的部族也向往和平?” 芈路犹豫。 徐悦兰笑了一声,回过头继续看比赛。 一声令下,马儿们朝前飞奔。场外众人也沸腾起来,加油声震天响。 这场比赛不止有比速度,还要比技巧。 徐悦兰专心看着比赛,在一轮之后,与可丽幽会的那男人领先了,而蛮矍和另外那个男人落后很多。 徐悦兰问了一下,这领先的男人居然就是昨天获胜的乌马。 此时,可丽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还能与莫娜说笑了。 赛完已是日正当中,乌马再次获得第一。 “乌马是角抵好手,明天的比赛或许也是他第一。”芈路道。换言之,后日里与徐悦兰比赛,争夺第一勇士之名的就是乌马。 “现在过去和乌马说话的男人是谁?”徐悦兰问。 这人就是昨晚的另一个男人,可他居然拉着可丽的手,满脸笑容地去到乌马面前,看得出他是在祝贺乌马。让徐悦兰感到奇怪的是,可丽明明一脸不情愿,却又任由那男人牵着。 “那是乌马的哥哥拉杰,也是可丽的未婚夫。”芈路道。 这答案,着实出乎徐悦兰预料。这是弟弟抢了哥哥的未婚妻?不对,应该是弟弟想抢哥哥的未婚妻。徐悦兰望着那三个神色各异的人,想着自己应该学一点狄戎语,听听他们昨晚在说些什么的。 眼眸扫到输了的蛮矍居然在笑,没有一点愤怒样子,联系到昨晚那满布袋的财物,徐悦兰懂了。 这蛮矍定是和拉杰达成了某个协议,内容多半是让乌马获得第一勇士之后,他依然能成为狄戎之王。而乌马之所以受威胁,恐怕就是因为可丽了。 徐悦兰撇唇,这些人莫非忘了,乌马要得到第一勇士,得三项部赢了她才行。赢不了她,蛮矍那整袋财物都得打水漂。 午后,徐悦兰准备骑墨兰出去溜一圈。 原本准备叫上杨曜一起的,可他从达慕大会开始便成了神秘人,忽而出现忽而不见,好像有隐身斗篷的不是徐悦兰,而是他。 这次,徐悦兰也是去他帐里找了,没见到,这才一个人出发。 刚跑出不远,后面传来叫喊声,徐悦兰勒马停下,只见莫娜正骑马追来,她旁边居然还跟着可丽。 “兰姑娘,你要骑马出去,我可以一起,给你带路。”莫娜爽朗笑道,才过了一天,她已经完没有不能嫁徐昭鸿的沮丧了。 徐悦兰看了一眼可丽,她低着头,手指却揪着缰绳,指节都发白了。 徐悦兰目光一转,若无其事地看着莫娜,笑道:“我就在这附近转转,不走远,无须带路人。” “有我在,我们就能走远一些,查尔湖往北边一点,有一座查礼山,听说山上可漂亮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莫娜热烈邀请。 徐悦兰状似思考一下,点头,“好吧。” 离开众人,也可找机会试一试可丽。 莫娜欢呼一声,率先打马向前。 “我走前面,跟我来。” 查礼山不高,但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它就如同鹤立鸡群,高大而显眼。这所谓美丽的山也并不美,光秃秃的,是石头,但是石头缝里长出的杂草小花,衬着黑沉的石头,却比在草原上更多了一种坚韧的美丽。 莫娜凝眉瞪着眼前的查礼山,“居然是这种石头山,这有什么好看的!” “没好看的,我们可以给你好玩的,哈哈哈……” 这种猥琐的笑声,加上从山旁转出的几个宁朝人装束的男人,纵然是莫娜这种单纯的女孩,也猜到了所谓好玩是玩什么。 第七十二章 查尔湖4 () “你们是宁朝人?”徐悦兰淡淡地道,周身自然而然在上位者的威压。 那大笑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停止了笑,故意挺了挺胸膛,“不错,老子是宁朝人,你们狄戎如今已是我宁朝的手下败将,识相的就自己过来,伺候老子好了,老子还能给你们一个正经名分,让你们去宁朝享受荣华富贵。” “知道我是谁吗?”徐悦兰催马上前一步,将莫娜和可丽挡在身后。 “知道。”那男人又笑起来,看看身后的几人,挤眉弄眼道:“你是我未来的老婆。” “满嘴胡言!”徐悦兰沉了脸,话音未落,已是一支箭射向那男人,正正穿过他嘴唇,带落下唇肉,顿时鲜血淋漓。 没人料到她会突然出手,直到那男人捂着嘴怒吼着让后面几个人去抓她们。 可能是他手捂着嘴,又因为剧痛本来就没能很好控制口舌,那几个人居然一动不动,如之前一般呆站着。 “他们不听你的。”徐悦兰轻笑,搭箭引弓,箭尖直指那男人,“是因为你说的不清楚,还是他们听不懂呢?” 那男人的脸又青又白,咬牙又切齿。 “不说吗?我的箭可是很快的。” 那男人抖了一下,在徐悦兰作势要放箭之时大喊出声。 “因为听不懂,他们是狄戎人。” “哪个部族的?”徐悦兰追问。 “我不知道。”反正都说了,那男人索性招了,“我们在这里埋伏,取你的一双手臂,他们因为要让人认为是宁朝人伤的你,就找上了我。” “你不是宁朝人。”徐悦兰这话很肯定,“宁朝只有女人会穿耳洞,男人不会,尤其是一个并不准备做女人的男人。” 那男人也知自己长了一张如宁朝人父亲一样的宁朝人的脸,但自己在母亲的氏族长大,习俗就是孩童周岁就穿耳洞,寓意锁住魔鬼,就能平安长大。而宁朝没有这习俗,因此,他特意用头发挡住双耳,不想这是无用功,早就被看穿了。 “我是蒙厥人,但我父亲是宁朝人。”又疼,还得说话,那男人的脸越来越白,他觉得自己今天要到头了。 “今天看在你还算老实交代的份上,我放了你。记得,宁朝的女子不是好惹的。” 这可真是绝处逢生,男人狂喜着爬起来,嘴里“是是是”地答应着,脚下已经飞跑,不一会儿就远了。 剩下几个狄戎人都不会宁朝语,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那男人挥手,他们就上前去伤人,可如今这挥手的人跑了,那……他们呢? “如今狄戎与宁朝和议,我不愿给人借题发挥的机会,莫娜,告诉那几人,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的主子,没本事别想来打我的主意,徐家的女儿不会任人欺负。”最后一句,徐悦兰是盯着那几个狄戎人厉声说的。 “不问清楚他们是哪个部族的吗?达慕大会期间敢耍手段的,就该被所有部族鄙视。”莫娜不屑道。 徐悦兰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惊喘。 好一个向往和平的洛奇部啊。徐悦兰撇唇,这样做了坏事都写在脸上的人,欺负起来都没意思。 “无所谓,这些人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剑,连最基本的自己的思想和自主都没有。”看看,现在几个人还呆着呢,这究竟是哪个白痴找的这么几个瑕疵品当刺客啊,比起她现在手下这几个差远了。 “咦?”莫娜不懂这句话。 “走,回去了。”这次,是徐悦兰当先了。 “等我。”莫娜立即追了过去。 可丽瞟了一眼那几个狄戎人,随即策马去追两人。 回到查尔湖畔,莫娜依然将遇到刺客的事宣扬出去,还放话“今日是徐悦兰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再有人敢在达慕大会上使坏,就让大家一起将这部族从狄戎除名”。 除名,这个部族就不能在狄戎的大片草原上放牧牛羊了,换言之,他们失去祖祖辈辈传下的草场。 徐悦兰不管狄戎众人的嘀嘀咕咕,钻进自己的毡帐。 “属下失职,请姑娘责罚。”周羿单膝跪地,抱拳低头,很是自责。 “周大哥一直兢兢业业,何来失职?快起身吧。” “姑娘孤身一人遭遇危险,责任在属下,是属下有所懈怠,认为达慕大会期间不会有危险,没有尽到保护姑娘的责任。” “与你无关,我本就讨厌别人跟着我。”徐悦兰现在周羿前面,“周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是因为我爹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我哥哥把你当亲兄弟看待,自然,我也就把你当哥哥看待了。” 徐悦兰笑着,语气里带着促狭,“既然是哥哥,就得像我两个哥哥一样无条件宠我,我想一个人,就得一个人,而作为我的哥哥嘛,只要在我需要帮忙的时候,随叫随到就行了。” 周羿想到离京之前,徐平然和徐昭云都找他去谈话。徐平然要他随时随地护住女儿,尽可能再护住四皇子。徐昭云则告诉他妹妹主意大脾气大能力也大,由着她去,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自己会说。 而到边城的时候,徐昭鸿也找他聊了,说的却是妹妹有本事护住自己,也讨厌别人看着她,让他不用过多关注妹妹,看着四皇子不许逾矩,才是正道理。 如今想来,最了解姑娘的该是二少爷,因为四皇子也不需要看,姑娘自己就把他打发了,根本没有逾矩的机会。 这龙生龙凤生凤的道理,将军家的女儿都是女中豪杰啊。周羿心中感叹着。 此后,他便调整了一下人员,保护徐悦兰的,就仅限守住帐门,其余时候,听她安排再派出人员。但是他们也没闲着,毕竟还有一个杨曜,这个毫无武力值的皇家宝贝。 杨曜听闻徐悦兰遇袭已经是晚上,莫娜指着他的鼻子,鄙视他这个弱者根本没资格得到徐悦兰这样不输男儿的勇者。 莫娜这种典型的“只认武力值”的狄戎性格,杨曜不在意,也不愿同她多做口舌之争,倒是对她话里透露出的徐悦兰遇袭很在意。 第七十三章 查尔湖5 () 来到徐悦兰的毡帐,这时徐悦兰正准备休息,以便在夜深人静之时去探听消息从可丽那里。 “兰兰,我听说你今天出门遇上了匪徒?” 每次听到“兰兰”这个称呼,徐悦兰都觉得身上起鸡皮子疙瘩,不过两人毕竟已经订好了契约,就算是假装未婚夫妻也得装像点,不能还让他每次都称呼她疏远的徐姑娘。 “算是匪徒吧,不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一个外族人挂着部族第一勇士的名头,不服气才正常。”徐悦兰说得轻描淡写,又道自己累了,要休息。 杨曜不傻,听出她话里的赶人意思。离开徐悦兰的毡帐,看着外面来去的都是高大健壮的狄戎人,他不由得想起莫娜的话语。 难道她因为父兄的缘故,对英雄比较有好感,所以才对自己一直都没有好感? 他叹气,无论如何,他还是期盼感情能得到回应。 可丽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她最好的朋友莫娜陪着她,她们听说前方有美丽的神山,她们想要去看看。 “可丽,送给你。”莫娜手里拿着一个野草野花编就的花环,亲手给可丽戴上。 “我也给你编了一个。”她说着,将自己手里一个花环戴在莫娜头上,两人在草原上奔跑嬉笑,十分快乐。 突然,乌云笼罩住大地,几个男人猥琐笑着接近莫娜。 莫娜,快跑! 可丽想喊,喊不出来,想帮莫娜,又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完动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男人接近莫娜。 她看着莫娜被他们砍断双臂,看见莫娜倒在血泊中,看见她从愤怒恐惧变得苍白的双眼,大睁的无神双眼盯着她,仿佛在控诉她的不甘、她的冤屈。 不!不! 可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们不该伤害莫娜,他明明承诺的不伤害莫娜。 满溢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可那双眸子依然那么清晰地印在眼底,刻在心里。 她最好的朋友被她害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悔恨,如重重黑雾般的悔恨完笼罩她的心,强烈的杀意自心底涌出。 她转身狂奔,不断问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前方,他等着她。 仿佛看到了所有答案,所有的悔所有的恨都有了理由,是了,她是没错的,是那人骗了她,她所求的,只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想要得到的情郎而已,这是可以被理解的。瞧瞧草原上人人歌颂的美丽姑娘千黛,她就是为了爱人而勇于拒绝恶神的求婚,最后还用计谋杀了恶神,和心爱的情郎在一起。 她心安了,扑向她的“归属”。 可是,他的身体涌出热血,仿佛木雕泥塑一般崩坏,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黑暗中,嚣张的笑声响起,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崩坏,滚烫的鲜血如泉水般从身体内涌出。她无力支撑自己站起,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又看见好友那双不能合上的眼…… 睁开双眼,她的身子依然剧痛着,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许久,身体的痛消失了,她还是不动,总觉得自己依然是崩坏的状态,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她仿佛被惊吓的兔子迅速弹起,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的双手。 没有血、没有伤,一如记忆中的带着薄茧完好有力的手。 自然,身上也是一如往常,没有任何的崩坏痕迹。 可是适才的情景那么真实,就像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可丽纠结着,在毡帐中转圈子。 “可丽,可丽。” 外面突然传来莫娜的声音,她掀开厚重的帘子,就见莫娜牵着马,笑看着她,旁边不是别人,正是那人要取双手的女子。 “可丽,我和兰姑娘要去查礼山,听说那里很美,我们一起去吧。” 可丽惊恐地瞪着莫娜。 不对,查礼山一点都不美,美丽只是为了引她带宁朝姑娘去的借口。而且……而且这还是她故意告诉她的,她们也已经去过了查礼山,为什么她还会说她们一起去?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梦,现在才是现实? “可丽,不要发愣啦,我们应该出发了。”莫娜催促着,这没有耐心的性子和平时的她一样。 “梦是魔鬼的引诱,还是真神的指引?”可丽喃喃念着,神色惶惶。 “可丽,你怎么啦?”莫娜关切询问,上前来握住可丽的手。 可丽的神色更加惶然,莫娜的手,握着自己竟冰冷得刺入骨中。 她急急摔下她的手,那手居然就这样从她的身体上落下,可她依然笑着,仿佛断的本就是断的。 可丽惊吓地瞪凸了眼,转身踉跄摔进自己的毡帐。 就这么一下,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就站在毡帐中央,莫娜的声音也消失了。但从窗上印出来的淡淡火光,就如刚才的环境。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分不出来,但她脑中的迷惘倒是成了一个清晰的结论。 这是真神的指引,今天的恶事没有成功,此时的噩梦便是真神的指引,指引她走向正确的方向。 她朝门口冲去,手指在触及毡帐帘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她深吸口气,一把推开帘子,朝外跑去。 她前脚离开,毡帘紧接着又被风吹开。 第三天,角抵,赢者还是乌马。 太阳西下,一天比赛结束,徐悦兰照旧在簇拥下回到自己的毡帐,接着,丰盛的晚餐送到了。 她的“奴隶”个个都很敬业,让他们护安,他们连饮食都考虑到了。 门口传来铃响,这是徐悦兰挂上去的,这样任何人进来,她都能立即感知。 “明日就是最后的决赛。”杨曜在她对面坐下,眉宇间带着愁绪。 这些日子,他多同狄戎中主和的部族首领交流,主要是约定和平之后的通商相关事宜。这些部族首领都很乐意与宁朝做生意,可以想见,如果和平真的到来,对两国都是益远远大于弊。 可是,如今是主战的一方拥有优势,那个名为乌马的吉吉部勇士,只要在明日的决战中赢过徐悦兰,狄戎的王就会是主战一派。 第七十四章 查尔湖6 () “你怕?”徐悦兰故意面带不屑。 “若是怕,就不会在这。”杨曜是很认真的在思考对策,他的观念,智力大于武力,运筹于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就是这个道理。 “骑马和射箭我有信心。”徐悦兰不再戏弄他,认真地道,“角抵,我是完不行。” 这也是杨曜担心的地方。 “我问过禹成王子,可否以你不是狄戎人的理由,将角抵更改为武术,我想,若是改为武术,你就会有手段取胜。”说着,他看了徐悦兰一眼,见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又继续道,“可惜禹成王子称这是狄戎代代延续的传统,不能更改,因此,明日的角抵一战,无可避免。” “我若是只输一场,那乌马也算第一勇士?” “是,按照以往的传统,基本上是三局两胜制,但因为你不是狄戎人,他们商量的结果,只要乌马能赢你一场,就是第一勇士。” 徐悦兰单手支着额头。角抵,正大光明地比,她绝对赢不了。可是恶魔系统里面的东西,没有能让她对抗角抵的。 明明昨晚都已经成功用火折子里的幻想功能把可丽唬住,让她急慌慌地去寻乌马,两人也明明说了那么多,偏偏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还真是个难题。 徐悦兰叹了口气,恶魔系统虽坑,但以前遇事它里面的东西都挺好用,能带来意外的惊喜,可是这一次,是真的找不出有用的呀。 这样想着,系统中,玻璃鞋开始发亮。 徐悦兰愣了愣,刚刚吐槽了系统没用,这鞋子就发亮,难道可以用它? 说起来很久没用过它了,徐悦兰点开玻璃鞋,就见那注解上,王子二字已经不见,成了“百分百一见钟情”。 想到当初杨曜景在玻璃鞋的控制下对徐悦竹的表白,徐悦兰就觉得头疼。这系统,难道要她穿上玻璃鞋,让乌马对她一见钟情,心甘情愿输给她? 脑中将杨曜景换成高壮的乌马,徐悦竹换成自己,徐悦兰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行! “兰兰,你怎么了?”杨曜见徐悦兰突然猛地摇头,拉住她关切问道。 不如让乌马对他一见钟情。徐悦兰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但她很快自己否定了。 “我没事,只是想到一个法子对付乌马,但细想想又不行,所以自己反驳了。” “无须过于紧张,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方法。”见她这么紧张,杨曜反而宽慰她,而他自己,原本的目的是定要与她商量出一个有效的法子。 徐悦兰抿唇,实在不行,还能有别的法子可想吗?当然,还有一个法子,大哥发兵,直接灭掉狄戎。可前次狄戎军队大败,舒王都被俘虏,如今越是了解狄戎,她越怀疑,当初舒王的被俘究竟是因为战败,还是因为狄戎内部矛盾。 有时候,看着禹成王子的笑脸,她总要想到他推吉那一下,舒王那种没脾气两头倒的性子,如果说禹成王子使计令舒王被俘,进而促成议和,她一点都不会怀疑。 禹成王子这种人,表面温良和善,内里心狠手辣,和他目标一致时,他是最好的帮手,可一旦有了冲突,毫无疑问他会瞬间从家狗变野狼。 杨曜离开后,徐悦兰决定去那乌马的帐中看看,兴许就有灵感,想出法子了呢。 这种事,当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能做的。 徐悦兰取出隐身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乌马的帐篷、拉杰的帐篷,还有可丽的帐篷,这两天她都已经走熟了。 走了一圈,几个人都不见,徐悦兰朝之前拉杰与蛮矍密会的地方去,乌马几人居然都在,而且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乌马将可丽护在身后,摆出一个战斗姿势,拉杰同他对峙,嘴里还在说着什么,而他一说完,乌马立即回了几句,顿时拉杰的脸色奇烂无比。 如果现在把这几人密会的事情曝光,不知有什么效果呢?徐悦兰想着,可惜这地方既然可以作为密会的场所,那么就不是随随便便容易被撞破的地方。 蛮矍又说了几句话,乌马和拉杰的神情缓和了些。蛮矍瞪了一眼拉杰,后者立即躬身退到蛮矍身后。乌马别开眼,不愿看哥哥狗腿的样子。 可丽说着什么,拉杰又要冲上前,被蛮矍拦住。 乌马则对着两人又说了些什么,便牵着可丽走了。 拉杰扭曲着脸,咬牙又切齿,却在蛮矍一只手的阻挡下,就不敢再动。 留下的蛮矍和拉杰,就只见蛮矍的嘴一张一合,而拉杰的神情越来越缓和,不住点头,最后脸上还有了笑容,很是兴奋。 又说了几句,两人便分开,拉杰回了自己的毡帐,蛮矍却是骑马出了营地。 徐悦兰总觉得这几人有阴谋,可惜她根本就听不懂他们说的话,那些人就在她面前大谈特谈阴谋论,她也完听不懂。 想获得懂得世间所有语言的能力吗? 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而徐悦兰,根本没有思考,就只有一个答案。 想。 听懂世间所有语言的恶魔能力,一万点恶魔值。 徐悦兰无语了。我总共就二百一十四点恶魔值,一万点?她辛苦四年也才一千点多。结果兑换了这个隐身帐篷就没了。 恶魔系统开通部分租用合同,五百点起租。 五百点?也不够。 徐悦兰想着,突然反应过来。 恶魔系统会说话,能交流了? 我是你的系统专属客服。 克服?克服什么? 客户服务,解答一切关于系统的疑难杂症。 徐悦兰懂了,当务之急第一件事就是问 恶魔值怎么增加? 恶魔值为系统使用者对系统使用效率的综合评价,系统使用者可通过任何触发负面情绪、收割邪恶灵魂的方式获得恶魔值,系统根据系统工具的使用频率、负面情绪的轻重、灵魂的邪恶度,综合衡量恶魔值的大小,并发放到使用者账户。 第七十五章 查尔湖7 () 一长段话,随着声音,字也在脑中浮现,可它们每个字徐悦兰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她却有很多不明白。 负面情绪是什么?? 伤心、仇恨、愤怒、焦虑、紧张、悲伤、痛苦、怨恨等等。 灵魂的邪恶度呢? 根据在世为人的作为,由审判庭综合判定。 这是说,系统里面的东西使用越多,让人越伤心、越怨恨、越愤怒之类的,恶魔值就越高。可是收割邪恶灵魂,收割……徐悦兰想到当初遭遇刺客增加的恶魔值,这是因为她最初射杀的那些人,还是因为后来的比武呢? 使用系统工具、收割邪恶灵魂可大量增加恶魔值。 系统的声音带了魅惑。 恶魔值可触发系统升级、工具升级,解锁更多功能,让您心想事成,甚至获得不死不老的恶魔体质,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悍能力,无人能左右你的…… 声音戛然而止。 徐悦兰也不在意,她已经懂了,通过工具令越邪恶的人s去恶魔值就越高。 她出身武将之家,身为受宠的小女儿,她不像两个哥哥一样上战场,但她也同样偷摸着远远看见过战场,那种杀声震天、号鼓穿耳、鲜血飞扬的厮杀场面,不是宏大、不是壮观、不是热血沸腾,而是恐惧,人已经不是人,是野兽,还是随意撕咬自己同类的野兽。 那次之后,见到爹她也害怕,可是爹告诉她。 战场很残酷,但是战也是有意义的,因为他们保护了宁朝的百姓,如同她在边城能安稳度日,便是因为那战场上,那些舍生忘死去杀敌的将士。生命可贵,是在安稳和平的时候,当自己的生命也被人威胁的时候,那就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前世,她依然不能完理解这话的意思。可今世,她懂了。 恶人就要恶人磨,任何一个没有得到应有惩罚的恶者都是对这世间善良人们的践踏。 邪恶灵魂,既然挂上邪恶二字,那么就不必有顾忌。 酆都城。 “查到了?” 浓重的黑雾中,传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威严声音,但站在雾前,一身白衣飘然的俊美文士却是眉毛都没动一下,始终面无表情。 “丁克、不婚族群的增加,导致七魔王统治下的民众越来越少,加之信教者众多,可供收割的邪恶灵魂急剧减少,因此……” “跑来我的地界抢生意。”黑雾中接续下一句。 俊美文士文判默然。 “地藏王菩萨怎么说?” “菩萨称万法随缘。” “啧啧,说得真好,也罢,随缘便随缘吧,我们也省事。”黑雾中的声音带着笑意。 静默了一会儿。 “你还愣着干嘛?事情都做完了?最近人间界那啥啥啥的病,那些拘来的魂魄都安置好了?” 俊美文士无声地叹了口气,“属下这就去办。” 火湖。 名为火湖,实际上,却是一片暗黑的烟海,只有其中一张王座上,拥有一张雕塑般俊美绝伦脸蛋的男人,背后六对羽翼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如何?” “来自东方的力量切断了我们同系统的联系。”黑暗烟海笼罩下,隐约可见的一个长着一对山羊角、面目丑陋的恶魔,双膝跪地在回话。 “东方的力量?阎罗吗?还是地藏?”男人沉吟。 “千年一次的神魔大战刚刚结束,我们迫切需要增加生力军,而东方是最佳的选择,人多,好面子,精明又愚蠢,很容易蛊惑。”下首同样的王座上,另一个头上两支弯角、背后六队黑翼的男人嗤笑,他的身旁,还蹲着一只三头恶犬。 “如今不能和东方起冲突,关注东方的动向,如果他们继续为难,就把系统撤回来。”另一个王座上传来声音,那是一个低沉的严肃嗓音,同样的头顶两支弯角、背后六对黑翼的男人。 “是,别西卜大人。” “东方的力量已经消失,与系统再次连接上。”突然,一个恶魔急冲冲闯入。 “太好了,记得,这个女人位极尊贵,只要她利用系统中的物品收割来的邪恶灵魂,就归于我等,一定要诱出她最邪恶的一面,令她使用系统中的工具。” “是,萨麦尔大人。” 恶魔又匆匆离开。 “这个女人的灵魂,一面是纯净的光,一面是暗沉的夜,多么相似。”萨麦尔看着这暗黑地狱唯一的光,语带揶揄。 路西法毫不动容,羽翼扬起阵阵黑雾,朝上空飞去。 达慕大会进入最后一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这是第一次,一个外族人与族中勇士的争斗,也是第一次,一个女子作为第一勇士站上赛场。 “兰兰,当心。”杨曜将徐悦兰送到赛场边。 徐悦兰微微一笑,牵着墨炎步入场中。 赛马,是骑着马儿绕场一周,途中设置各种障碍,以最终速度最快者获胜。 比赛没有任何花骚,徐悦兰和乌马进入场中,作为裁判的舒王便直接宣布开始,两人立即上马开赛。 腾跃马场的障碍设置是为训练战马而设的,比如今比赛中的障碍更加困难,对徐悦兰和墨炎来说,这都是轻而易举就能通过的。反而是乌马,心里挂着事,落后了一大截。自然,这场比赛以徐悦兰获胜告终。 接下来射箭,也是徐悦兰的强项,这次乌马的状态更差,徐悦兰可说是压倒性的胜利。 最后一项,角抵终于来了。 徐悦兰和乌马相对站立,比赛已经开始,两个人却都没有动。 围观的狄戎众人都鼓噪起来,但渐渐的,他们似乎也被两个人之间的凝滞的气氛感染,逐渐安静下来。 角抵,传说为上古时期,蚩尤族喜头戴牛角状青铜帽,仿牛状以头相抵,以力相抗,故名角抵。 历经数千年,宁朝自诩炎黄子孙的众人不屑于与己为敌的蚩尤族角抵之戏,而是将其演变成各式取乐的玩耍之物。狄戎却将这古老的竞技保留了下来,但与以前有个不同,他们不戴牛角帽,而是直接头触头,不仅仅比力,也比技巧。 但无论是上古时期或是现在,对徐悦兰而言,都是一件为难的事她和乌马,在直接对抗下,力量悬殊太远,没有赢的可能。 第七十六章 查尔湖8 () 我可以帮你。 脑中,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徐悦兰微微皱眉。 两百个恶魔值,换他一刻钟身乏力,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他,赢得胜利。 两百个恶魔值,解燃眉之急,并不亏。徐悦兰这样想着,系统立即传来“成交”的提示音。 声音刚落,对面乌马就如同夏季到来的雪人,软倒在地。 一声尖叫,可丽冲上台抱住乌马,她的脑中,浮现前几日的噩梦。 “这场比试,赢者是来自宁朝的姑娘。”舒王用狄戎语宣布之后,禹成又用汉语重复一遍。 同前几次宣布胜者的兴奋欢呼不同,这一次宣布,所有人鸦雀无声。 “宁朝人使诈!他们用毒,乌马中毒了!”蛮矍大声吼着,指着依然软倒的乌马,一脸愤怒。 狄戎众人面面相觑,比试中用毒,是他们最不耻的。 “不是,不怪宁朝姑娘,是惩罚,真神已经给了我训示,可是我没有遵守,如今真神将惩罚降下。”可丽的泪水滚滚下,仰望着天空,“万能的长生天啊,这一切都是可丽的错误,是可丽违背了您的训示,是可丽背叛了族民,请将责罚降落在可丽身上,请让乌马恢复健康。” 徐悦兰听着杨曜在旁边即时翻译,不免想到了前几日自己用火折子给可丽造的那个梦中梦,看来可丽是真的被吓到了。 系统说的一刻钟,这乌马也差不多该恢复正常了。 她向杨曜低声说了几句,杨曜惊讶地看着她,在徐悦兰眼神示意下,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诚心悔过,长生天会饶恕你,欺骗他,你将受到惩罚。”昂扬顿挫的洪亮嗓音,听来还真有几分来自天外的感觉。 就那么刚好的,系统的魔力在这一刻到点,乌马恢复正常,一跃站起。 “宁朝的姑娘,请允许我尊您为主,长生天为证,乌马永远忠于您。”他单膝跪下,右手手掌紧贴胸口,以狄戎最大的礼节向徐悦兰宣誓效忠。 可丽也跟着跪下。 乌马的话,照样由杨曜翻译给了徐悦兰。 还不等她反应,蛮矍已经骂过来。 “狄戎的勇士向外族女人宣誓效忠,这就是对长生天的背叛。宁朝的女人有魔力,她一定是迷惑人的妖怪,乌马被她迷惑了。” 原本徐悦兰还不想收乌马这个“奴隶”,被蛮矍这么一骂,倒觉得索性都担了妖怪的骂名,不收才是对不起自己。 她扶起可丽,“为何你也要向我宣誓效忠?”她故意问道,这句话,由熟知可丽心思的莫娜向可丽翻译。 “我喜爱他,可是我是拉杰的未婚妻,我不应该喜爱他。”可丽勇敢地说出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这也是徐悦兰编织的梦境的另一个影响。 太过真实的梦境,让她真切感受到死别的痛苦,也让她勇敢起来,要为自己的幸福努力。 “不应该?你不喜爱可丽吗?”这话,问的是乌马。 “我喜爱她。”乌马望着徐悦兰,坚定地说。 “无耻!你居然觊觎我的妻子!”拉杰怒吼,就要冲上来打人。 但他马上僵住了,不为何,只在那一瞬间,一支利箭箭尖直对着他的喉头,尖端已经刺入,在流出鲜血。 那箭,就稳稳地握在徐悦兰手上。 “他喜爱她,她也喜爱你,两情相悦的事情,怎么会有不应该呢。”徐悦兰笑眯眯地看着拉杰,“或者,你觉得不应该?” 禹成王子忍着笑意,将这番话大声用狄戎语说出,然后,他当先表明了态度。 “咱们草原儿女要结为夫妻,首要的也是要姑娘和小伙彼此欢喜。既然可丽和乌马彼此喜爱,那他们就该结成夫妻。” 他这话说得不错,狄戎与宁朝盛行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同,对于男女情事,他们开明许多,重要的是男女自己喜欢,而不是父母或是别的什么人的意志。 当然,也存在可丽和拉杰这种因为两族的友谊而被定下的婚事,但无论何种,最基本的都得是“自愿”。 “这第一勇士还是我吧?”徐悦兰问禹成。 “是的。” “那么,我做主,可丽和拉杰的婚事取消,趁着达慕大会的欢乐,明天把可丽和乌马的婚事办了,如何?”她是笑着对所有人说的,可是脸上笑着,手里那支箭依然抵在拉杰的喉头。 唯一有利益关系的人,生命正受到威胁,而其他的人……有热热闹闹的婚礼参加,何乐而不为呢。 在一片欢声中,乌马和可丽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婚事定下,拉杰也就重获了自由。 注意到拉杰和蛮矍一起离开,徐悦兰朝杨曜勾勾手指,让他找周羿悄悄跟着那两人。 夜晚,营地里燃起熊熊篝火。徐悦兰佩服狄戎人民的坚强乐观,明明是个外族人赢得了第一,他们却依然欢歌笑语,快速地接受了自己族人的失败。 有接受了一个部族首领的敬酒,徐悦兰晃晃有些晕乎的脑袋。 “奇怪了,这些人今天怎么就盯着我敬酒?” “因为你是外族人,夺得第一勇士,那么狄戎下一任的王就将由你指定。”杨曜将她空了的酒杯倒满。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徐悦兰揪着他的衣襟,一双醉眼带着迷蒙,努力睁大瞪他。 当然,只有她自己认为这时候的自己很凶悍。 “现在我告诉你了。”杨曜好笑着,将她的手拉下,握住。 酒精令徐悦兰的脑子都变钝了,她嘟着嘴,宽宏大量地一挥手,“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下次要主动告诉我,不许等到我问了才说。” “好,没问题。” “兰姑娘,我敬你。”莫娜拉着可丽过来,说着敬徐悦兰,仰头就将满杯的酒喝干了。 “爽快!”徐悦兰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端起酒杯就一口喝尽。 杨曜赶紧拦,没拦下。他是贪看她醺醺然的可爱样子,但不愿意看她喝醉,明天该头疼了。 “兰姑娘不像宁朝的女孩,倒像我们狄戎的女孩,爽快!”莫娜赞道。 “你也不差,如果不是我挺喜欢原来的嫂子,你做我嫂子也不错。”徐悦兰哈哈笑道。 第七十七章 查尔湖9 () “原来的嫂子?”莫娜脸上笑容消失,很是疑惑,“什么原来的嫂子?鸿哥哥已经成亲了?” “现在是还没有,不过很快皇……”紧急停住,一瞬间徐悦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天后土在上,我哥哥这么好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定亲成婚了。” “你说得对,鸿哥哥那么好,肯定很快就会成亲了。”莫娜叹气,十分郁闷。 “对了,既然咱们已经和宁朝签订了和约,咱们又将有新的王,莫娜你和新王一起到宁朝,去见徐将军,就可以亲自向他提亲了。”可丽提议道。 徐悦兰惊讶地看着她,原来她也会说宁朝语言。 仿佛感觉到徐悦兰视线里的疑惑,可丽解释道:“我和莫娜是很好的朋友,当时她学宁朝语言的时候,我就同她一起学了。” “你的宁朝语说得很好。”徐悦兰从来不吝啬夸奖。 可丽不好意思地笑了。 “兰姑娘,不如你选我爹做王吧,我爹做了王,我就是狄戎的公主,就可以嫁给鸿哥哥了。”莫娜兴奋地说,这个点子越想越觉得精妙,她肯定能嫁给鸿哥哥了。 莫娜的声音不小,她说的是宁朝语,狄戎中却有懂两国语言的多嘴之人将这话传给了其他人,顿时,适才还欢声笑语一片热闹非凡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徐悦兰。 “今天才刚比完,时间太仓促,新王继位,怎么着咱们也得安排庆祝呀。我想呀,就明天,我给可丽和乌马主持婚礼,然后宣布新王。” 众人想想也对,今天时间仓促,环境也简陋,确实要寻个好机会来说。 在狄戎人观念里,请客吃饭,最重要的就是喝酒。徐悦兰表明明天婚礼再宣布新王,对于众人来说,自己明天能否脱颖而出,最重要的就是今晚上这酒,能不能陪好。 当下,原本指望着轻松一下的徐悦兰,被人层层围着敬酒。 欢乐之后,徐悦兰晕晕乎乎地被杨曜扶回毡帐。 “殿下。”帐外,见到两人过来的周羿朝两人施礼。 “周大哥,你好呀。”徐悦兰朝周羿笑着挥手。 周羿皱眉,不满地看着杨曜,“殿下不该让姑娘喝这么多酒。” 杨曜苦笑,这岂是他能阻止的。 “我扶她进入休息,你去取些热水来。”他吩咐道,扶着徐悦兰要进去。 “诶,周大哥来,我还有事问你呢。”徐悦兰叫道。 周羿正要去取水,闻言只得跟进毡帐,“姑娘有什么事?” “我让你盯着蛮矍,他们去干什么啦?”徐悦兰白皙的脸蛋此刻也是红通通的,乏力地靠着杨曜,一双同样泛红的眼睛看着周羿。 但其实,这会儿她的眼前是模糊的,她的思维却无比清晰……嗯,清晰地很直白,一条直线通到底,没有了任何拐弯的地方。 周羿以眼神询问杨曜,他不认为这是说正事的好时机。 “不许看他,是我在问。”徐悦兰不悦地挥开杨曜,但同时脚下一个踉跄,又靠回去了。 杨曜朝周羿摇摇头,“你去取水来。” “是。”周羿如蒙大赦,立即转身出了毡帐。 “你干嘛?周大哥是我爹给我的人,他得听我的,不许你吩咐他。”徐悦兰一拳捶在杨曜胸口,不过这时候她的拳头也是软绵绵的。 “好,我不吩咐他。”杨曜顺着她,“你躺下休息。” “我不躺!”徐悦兰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但是她自以为剧烈的挣扎其实和小奶猫差不多。 “好好,不躺。”杨曜随口答应着,倒了茶水递给她,“来,喝点茶水。” “不喝茶,要喝酒,我们喝酒。”徐悦兰一脸嫌弃地推开茶杯。 “这不是茶,就是酒,满饮此杯。” “好,喝。”徐悦兰大喊一声,端起茶杯爽快地喝完。 “再来一杯。”她将杯子递出,豪迈大喊。 “好。再来一杯。”杨曜答应着,又给她倒了一杯。 一杯一杯复一杯,待得周羿将温水送到,徐悦兰已经单手握着杯子躺在床上,嘴里还嘟哝着“再来一杯,满饮此杯”之类的酒话。 “我照顾她,你出去。”杨曜将水拿到就赶周羿。 “属下去寻一个女子来照顾姑娘。”周羿不愿出去,是说这两人是未婚夫妻,但挂着一个“未”字,就得防备这人对如今人事不省的姑娘干坏事。 “这营地里只有莫娜和可丽可以信任来照顾兰兰,但她们两人这时也喝醉了,没有人能来照顾。”杨曜解释着,已经取了毛巾为徐悦兰擦拭脸上沁出的汗水。 周羿默然,确实这营地里女人就那么几个,十根手指都能数过来,这些女人中,又只有莫娜和可丽是真正的能够信任的人,除开她们两个,别的人不熟识,谁知有没有坏心思呢?再则剩下的男人之中,这样说来,也确实只有杨曜才是最适合照顾她的人。 “我就在门口守着。”周羿说完,警告地瞪了杨曜一眼,转身出去。 杨曜摇头,有必要这么警惕他吗?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未婚夫妻,婚事既定,该有的尊重就一定会有,何况两人如今更私下定了约定,做多余的事情只会适得其反。 他将毛巾清洗了,又替她擦了擦通红的双颊,还有同样汗湿的双手。 他没有接触过太多女性,但偶尔听到哥哥们在一起玩笑,说起女子,总不脱细白嫩滑几字,而她的脸,但是符合这几个字,可是手,软软的,虎口和指尖却有硬茧。 一个贵族女子,手带硬茧,恐怕不会有人信吧。 握住她的手,摩挲着上面的硬茧。沙漏里,细沙规律地泄下,他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尘埃落定,徐悦兰一夜好眠。 清晨醒来,第一个感觉便是手被什么压着的,偏过头,她首先看见杨曜头顶的束发玉冠。而压着她的手的,正是他的头,或者说,是他趴在床边,以手为枕,而她的手,正握在他的手中。 皱眉,抽手,他也醒了。 徐悦兰翻身下床,就着墙角已经冰凉的清水洗了手脸,让自己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杨曜则拉开帘子,让守了一夜的周羿去歇息。 第七十八章 查尔湖10 () “周大哥在外面?让他进来,我有事情要问。”徐悦兰急忙出声。 待周羿和杨曜进了毡帐,徐悦兰说出自己挂心了一晚的问题。 “蛮矍和拉杰两人,有什么举动?” “属下跟着两人到了营区外,拉杰一直在骂姑娘,那些污言秽语不说也罢。再后来,蛮矍阻止,让他安心,定会帮他扳回一城。” “可有说他们会怎么做?” “不曾,拉杰对蛮矍十分恭敬,在蛮矍承诺之后,他就平静下来,之后两人便分开,属下跟着蛮矍,但他骑马离开营区,属下不便跟踪。” “让大家最近警醒着,待狄戎新王确定,我们回到边城,这事才能算完。”徐悦兰道。 “姑娘放心,大家省得。” 周羿离开,杨曜留了下来。 “狄戎新王,你准备推谁?” 徐悦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舒王啊,这是早就定好的事。”顿了一下,“你问这话,想做什么?” “狄戎新王,推莫娜的父亲,塔克部族的首领莫甘。”杨曜也不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何?我以为你和禹成王子关系很好。”徐悦兰语带嘲讽,这人,无论前世今生都深谙过河拆桥的道理。 “禹成野心太大,他若有机会成王,狄戎真正统一之后,只怕会成为宁朝在西北的大患!”杨曜道,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徐悦兰能听见,而这压低的声音更增添了一股紧张感。 “我们同狄戎比,马匹没有他们强壮,士兵没有他们的勇猛,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我们能赢过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各自为政,名为部族联盟,实则只是临时的联合,并不团结,军队的力量便大大削弱。就如同这一次,我们看似击败了他们的主力,但从你我看见的,各个部族的主心力量都在,所谓击败,不过是在那当下,各个部族都以自己部族为重,分散逃逸了而已。” 徐悦兰咬着下唇,不语。 他的意思,听起来就是在说她的兄长的本事被夸大,打胜仗不是因为自己强敌方弱,而是敌方自己不打。 “多年以前,宁朝大地上也曾经历过多国各自为政、连年征战的混乱时期,是赢姓始皇一统天下,建立的强大王朝,四夷来朝。而在一统之前,四夷也是各国的强敌,为防御他们吃尽了苦头。这,就是统与分的巨大差别。”杨曜神情凝重,在宫中时,他听闻外族入侵,只觉得宁朝是天朝上国,那些外族人弹丸之地、人少粮少,不足为虑,可这次真正来到他们之中,才感觉到巨大的威胁。 草原上的环境的恶劣、生活的艰苦,造就他们坚韧不拔的个性,而且就是一个五岁小孩,都能策马拉弓,更别说成年人了。常听人说以一敌百,这些狄戎勇士,不说以一敌百,以一敌十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些,都是深切感受到的威胁。 “如今禹成看似一心和平,但他的和平,是因为如今狄戎很弱,没有力量去攻下宁朝。对宁朝的向往,也是他对狄戎有巨大的野心,他要像始皇帝一样统一各部族。” 从看见禹成将吉推向死亡开始,徐悦兰对他就没有好印象,不过她挺好奇的,对于一直都只看到禹成温文一面的杨曜…… “你如何看出禹成的野心?” “我从记事起,最先学会的是看人的脸色,然后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禹成或许认为将野心隐藏得很好,但他所谓的隐藏与宫里人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差得远。” 徐悦兰心里咯噔一下,“我呢?”她脱口问。 杨曜深深地看着她,就在徐悦兰心跳如擂鼓,几乎忍耐不下去之时,他终于开口。 “你藏了吗?一直以来,你表现的对我的厌恶,再真实不过。” 徐悦兰眯眸,冷哼一声别过头。 “没错,对你的厌恶是实打实的。” 杨曜叹息苦笑。 静默了一下,徐悦兰先开口,“为什么是莫甘?就算不是禹成,崇尚和平的部族也还有很多。而且舒不为王之后,签订的和约怎么办?” “和约归根到底,就是一张纸,这张纸生效的根结,在于这张纸关系到的人,人若和平,有没有这张纸都是和平。人若好战,这张纸撕了便是,或者随意寻个理由,甚至不要借口,直言不承认,这张纸,也就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纸。” 徐悦兰微皱眉,她懂他这句话说的很对,可是,这番言论,或者这种思想,从本质上就可知这个人不把诺言放在心上,与他,承诺只是一种手段,是时过境迁就可以随意丢弃的。 杨曜接着道:“和平的部族很多,但唯有塔克部族,一贯的安于现状,他们一族的人都不喜征战,只想放牧牛羊,和父母妻儿安居一起。” “人是会变的。” “一个人或许会变,但一族的习性是数代人数百年流传下来,它不会变。” 他这一番话,徐悦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漏了。偏偏这时候外面传来呼喊声,是乌马和可丽的婚礼即将开始,邀请他们去观礼的。 不得不承认杨曜的想法很对,团结力量大,昨晚提出的他们成亲,在所有人的努力下,今天就有了简单而热闹的婚礼,还是昨晚上大家连夜准备的。 狄戎的婚礼很简单,小伙儿骑着骏马来到姑娘的毡帐,姑娘穿一件大红满绣团花的衣袍,和小伙儿骑马回到他的毡帐,沿途人们对新婚夫妻唱诵祝福的歌曲,说着吉祥的话儿。 待得到了地点,夫妻俩在天地的见证下饮下美酒,如同交杯酒,再之后,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喝酒庆祝,这个程序和昨晚第一勇士出炉一样,到了夜里,当然,“**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在人类社会都是共通的,新人送入新房,其他人该咋的咋的。 唯有一点,新人的毡帐,顶上饰以红布,比一般毡帐矮半分,看到这种毡帐,大家便知道要离得远远的。毕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嘛。 第七十九章 查尔湖11 () 重生前,徐悦兰的本性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感觉很欢乐,重生后她就更喜欢安静了,这让她能静下心来理清自己的思绪。说的直白一点,重生前的她,为人做事凭直觉,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在重生后,尝过冲动与失去的痛苦,她变得小心翼翼,任何一件事都要掰开来揉碎了去思考。 如今处身在这热闹滚滚的环境中,她却没有讨厌,反而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和他们一起唱一起跳。那些祝福的歌儿,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可是她就是能感觉到那词句中的欢腾的美好祝愿。 还在犹豫,突然手臂被挽住。 是莫娜,可丽是她的好朋友,可丽成婚,得偿所愿,她比谁都高兴,唱着祝福的歌儿也特别大声。 “兰姑娘,我们一起唱……”她朝徐悦兰大声喊着。 徐悦兰可不会唱她的歌谣,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时候被感染的欢乐,只要是祝福的话语,唱不唱得对都没关系,大声唱、畅快跳就对了。 杨曜就在徐悦兰不远处,这样的徐悦兰是他从不曾见过的,那般明媚的笑容,仿佛阳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脸上。 令他……想靠近她。 喝下“交杯酒”,一片欢呼声中,乌马抱着他美丽的新娘步入毡帐。一会儿之后,繁琐的喜袍换下,换上轻便的同样喜庆的红衣。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草原上的雄鹰与娇美的花儿结成夫妻,他们在长生天的见证下,在朋友们的祝福下,将永远幸福快乐地一起生活。”禹成高举起酒杯,“让我们一起满饮此杯,为他们祝福!” “祝福!” 饮下美酒,禹成再次举杯,“今天,我们还有特别的客人,宁朝的徐姑娘,是我们的第一勇士,今天,我们也将有我们的王。为宁朝来的姑娘,为我们的王,再举杯。” 徐悦兰的笑容渐渐收起。 “徐姑娘,请为我们宣布新王。”禹成大声道。 徐悦兰环视周围的群众,他们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而禹成,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杨曜握了握她的手,徐悦兰微微勾唇。 快乐的时光被迫中断,这些人,就不能暂时歇歇野心吗? “我认为狄戎的王,该属于吉吉部的乌马。” 禹成和杨曜同时变了脸色,这个答案不是他们等待的答案。 “三场比赛,乌马胜,他是实至名归的狄戎第一勇士,也当得起这个狄戎的王。” 莫娜将徐悦兰的话高声翻译出来,这个人选,明显是合了狄戎众人的心意,无论如何,乌马确实是在最初的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就以狄戎内部而言,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勇士,只是…… “吉吉部的部族首领不是乌马,他的父亲还在,哥哥还在,他不应该是王。”禹成勉强挂起笑容,提醒众人。 “确实。”徐悦兰赞同的点头,“这可怎么办呢?”她看向乌马的方向,在他身后不远,就是他的父亲吉吉部的部族首领,而禹成话里的另一个人、拉杰的哥哥乌马,却是连人影都没见到。 “既然都说乌马是第一勇士了,这王就该是吉吉部首领。” 徐悦兰神色不动,看着突然出现在人群外围的蛮矍。不少知道蛮矍为人的,因他这话都惊讶起来。 他居然没有坚持王的尊位属于宏拓部,因为按照一贯的规矩,没有新的第一勇士产生,那么狄戎王得尊位也将不变,这就是禹成最初所说的徐悦兰获胜,舒将继续为狄戎王的缘故。 徐悦兰毕竟不是狄戎人,若是蛮矍等人坚持这点,那么这王位换不换就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了。 蛮矍的异常,别人不懂,杨曜已经猜到。按狄戎父死子继的传统,若是从中使个手段,吉吉部首领死去,继任的就是拉杰,他与拉杰交好,拉杰可直接禅位给他,这比在还有禹成虎视眈眈的宏拓部为王,要简单多了。 徐悦兰也想到了这一点。不把王位给塔克部,是她在见到莫娜的时候,才醒悟到这或许就是杨曜提议王位给塔克部的原因。她要防备着杨曜以莫娜对兄长的情意做筏子,以两国和平逼迫徐昭鸿娶莫娜。 王位给乌马,则是因为乌马已经向她宣誓效忠,乌马为王,可以说狄戎就形同她的国,是她最大的倚仗。 徐悦兰没有父兄那么强烈的忠君之情,她的眼睛太小,只看得见自己的亲人。若有一天,杨曜不守信诺,如前世一般要危害自己家族,那么,狄戎就是他们的后盾! 杨曜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关于合作书的效用一番话,会让徐悦兰更加不能信任他。 “按照以往的惯例,自然应该是由吉吉部首领为狄戎之王,不过如今本就不能以惯例论,以往可没有出现过我这种非狄戎人为第一勇士的情况。”徐悦兰高声道,而她的话,也被莫娜译出传达给狄戎众人。 “若是按照惯例,新的狄戎的第一勇士没有产生,就该由舒王为狄戎王,可是获胜的本就是吉吉部的乌马,因此两相比较,互退一步,狄戎王不再属于宏拓部,吉吉部首领为不能为狄戎之王,且一旦乌马在十年期到,下一次举行达慕大会选择第一勇士之前死去,那么狄戎王之位同样不能承继,而是必须再次经过比赛,获胜的,才是狄戎王。” 如此,禅让制在这里就失效了。 狄戎众人窃窃私语,尤其是几个部族首领,纷纷觉得这法子好。 狄戎王,不是部族首领,可以说,这个王就是个空架子,他们并不需要如以往那样唯他马首是瞻。也是这几日杨曜同他们对接,对于杨曜描绘的两国通商后的大饼过于美好,他们不愿意自己与族人的发财之路前面还要挡着一个“王”。 “我们觉得可行,就由乌马为王。” 一个部族首领首先表态,其他人便纷纷更进,即使有那么两三个有不同意见的,也少数服从多数,被和谐掉了。 第八十章 查尔湖12 () 狄戎王,就这么被定下来,突然间就成了王的乌马,还在懵的状态,一切就定了。 这下,成婚、为王,主角都是同一人,人们在欢庆的时候,又更加兴奋。 美酒一坛一坛见底,夜也到了。 新人送入新房,其余的人兴奋地心情还不能平复,燃起篝火,开始了毫无目的为自己的快乐而快乐的纯欢乐时光。 徐悦兰和莫娜在一起,她现在懂了他们的舞蹈,跟着一起牵手踢腿拍手转圈,这种舞蹈动作简单,却可以把所有人发动起来一起跳,其中的热闹欢腾比宁朝的贵族宴会上,一群人看着歌姬舞姬,各怀心事食不知味的要好太多太多。 子夜,篝火依然熊熊燃烧,前一晚已经欢闹过一晚的狄戎众人也撑不住了,偶尔的欢乐可以,连续的欢乐对于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他们就有些负荷不了。 篝火旁安静下来,人们回了毡帐,徐悦兰和杨曜结伴,朝自己的毡帐走去。 篝火假设在营区边上,路离他们的毡帐还有些距离。离了火堆,夜间的冷风刺骨,徐悦兰拢了拢雪狐裘衣,将自己半张脸都埋进了雪白柔软的毛皮里。 杨曜默默地将自己戴的暖暖的鹿皮手套递给她。 手套里是他的体温,徐悦兰本要还回去又收回来她的手为了拉住狐裘,已经被冷风吹得快没知觉,实在舍不得这手套的温度。 又走了一段。 “你不问我,为什么把狄戎王的尊位给乌马?”徐悦兰道,这问题,她以为他逮到两人独处的机会就会问。 “为什么?”杨曜顺嘴问。 草原上的地面,在浓密的草叶下隐藏着的是坑坑洼洼的地面,杨曜刚问出口,徐悦兰就不小心踢到一个隆起的小土包,踉跄之下,多亏杨曜及时拉住她,才免于跌倒。 定了定神,徐悦兰走得更小心了。 “理由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些,乌马是最能服众的人。” 杨曜默了。 这个理由,还需要特地提醒他问吗? “你不高兴?”徐悦兰心情很好,尤其杨曜郁闷又无语的样子,她的心情就更好。 让他丢脸,总能令她更开心。 “没有。” 杨曜扯了扯唇角,这明显勉强的笑容令徐悦兰笑得更欢。 “没有就好,我其实还蛮担心你生气的。”她轻快笑道,“你没不高兴我就高兴啦,不过也是,你这么聪明,又在宫里长大,我就想着你肯定能理解。” 夜色掩盖了她弯弯的眉眼,掩不了她清脆的笑声四下荡开。 杨曜这下是有苦说不出了。不过听着她的笑声,又觉得这也值得。 “诶,刚刚庆祝,你一直在边上坐着,怎不和大家一起呢?” “我不会跳……你当心些。”在她摔倒之前,他又拉了她一把。 “没事,这么多草,摔下去也不会多疼。”徐悦兰无所谓地挥挥手,“那舞根本无所谓会不会跳啦,我也不会,也跟着在跳嘛。这舞蹈,根本就不在于跳的好看不好看,也没人看你是不是跳的好看,重要的是大家一起在跳,一起在笑,就行了。” 是啊,一起跳就行了,错了不会有人骂,对了也不会有人夸,那样的气氛,也特别吸引人一起去唱去跳。可就是不包括他,他在笑,脸上在笑,心里却越觉得孤单,融不进去。 毕竟,从小到大,这样的热闹欢乐场景都和他无缘呐。 “跟我走!”徐悦兰突然拉起他,往一片黑暗中跑去。 “去哪儿?” “去一个你能放开唱歌跳舞的地方。” 咦?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来到月光下呈现出大片黑影耸立的查礼山下。 “这里没人,什么都不用顾忌。” 说着,徐悦兰拉住杨曜,“咱们这样来跳。” “出左脚,右脚,转个圈。”她嘴里说着,也随之演示,拉着杨曜跳起来。 只有两个人,又有夜色的掩饰,在徐悦兰的“温言细语”下,他便也抛开了顾忌,随她的动作跳起来。 “走一圈。” “踢腿。” “再来一次。” “哈哈哈,是左脚不是右脚。” “哎哎,你撞到我啦。” 徐悦兰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最初只有她自己的声音,慢慢地,杨曜的笑声加入了她。当说话声变成徐悦兰轻快的歌声时,只见两个人影靠坐在一起,仰望着头顶点点星光。 良久之后,两匹马儿飞驰而过,留下几句话语消散在空中。 “你跳的也蛮好嘛。”徐悦兰语带调侃。 “师父教的好。”杨曜回。 “那是。” …… “谢谢你。” 以后,再有这样的热闹场景,他能想到今晚,也许,就不会再觉得这么孤单了。 回到营地,徐悦兰正要过去,突然被杨曜拉住。 “那是什么?”他警戒地道。 徐悦兰凝神看去,只见火光下,几个人影正往那明显比别的毡帐矮了一截的毡帐而去。 “听壁脚也过时间了吧,这些人这时候过去,只能听到呼噜声。”徐悦兰以气音说着,就要过去。 杨曜立即拉住她,因为在一众人中,借着篝火的光,他看见了乌马和蛮矍。 “别过去,这些人意图不轨。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把周羿他们叫过来。” 徐悦兰的目光闪了闪,“行,你去吧,我就躲在这里。” 杨曜朝她点点头,弯身借着毡帐的掩护,朝他们自己的营区跑去。 看他走远,徐悦兰取出隐身斗篷,大摇大摆地靠近蛮矍与乌马。 蛮矍朝身后的下属打着手势,几人立即小跑步,靠近乌马的毡帐,他们手里的刀反射着红色火光,倒像是在呼唤鲜血的浸润。 眼瞧着去找救兵的杨曜还没回来,而这些人立即就要动手,徐悦兰眼珠子转了一圈,当先钻进毡帐。 毡帐靠南的位置,混乱的毛毯中,两个人相依相偎睡的正香。 徐悦兰直接上前,一把抄起墙边的水盆,哗啦部倒在乌马的脸上。 “下雨,下雨了。”乌马瞬间惊跳起来。 徐悦兰早就有防备,在泼下水的那一刻就转来了脸,也就幸运地没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第八十一章 将计就计 () “乌马?”可丽也被吵醒,困惑地唤他。 乌马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看看头顶完好无损的毡帐。 没水声,怎么会有水呢? 没时间给他困惑了,这时候,蛮矍的几个手下冲进毡帐,大刀直接朝乌马砍去。 若是徐悦兰没有泼醒乌马,他就在睡梦中中招了,可如今,就在那几人举着刀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毛毯地抱着可丽滚到墙边,迅速取下自己的大弯刀,一刀砍翻一个,再一刀,和剩下两个人战在一起。 可丽深明现在的她就是累赘,裹着毯子躲在墙角,不给丈夫添麻烦。 乌马没有辜负第一勇士之名,一个人对战两个人丝毫不落下风。 徐悦兰正疑惑蛮矍等人没有进来帮忙,就看见毡帐帘子掀开,周羿冲了进来。 有了周羿的帮忙,不过两个回合,两人一人一个,解决了两个歹徒。 “我把这几人拖出去,你们整理一下。”周羿说完,一手一个拖着两个被打晕的歹徒出去,从始至终,他没有正眼瞧乌马。 两个昏迷的丢出去,一个受伤躺地的也拖出去,毡帐里恢复宁静,可丽这才裹着毯子从墙角站起。 徐悦兰跟在周羿身后出了毡帐,趁着大家都围观抓到的歹徒时,她脱了斗篷,装作焦急的样子过来。 “兰姑娘,这些人太坏了,他们居然想杀乌马和可丽。”莫娜见徐悦兰过来,立即愤愤不平道。 被抓住的一共有十二人,拉杰和蛮矍却不在其中。让徐悦兰奇怪地是,他们看起来和围观的众人熟识。 “当然认识,他们就是部族的人。”莫娜愤怒地向徐悦兰解释。 “这些人都是各部族的败类,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被逐出部族,不想着改正错误,居然想来刺杀乌马和可丽,太可恶了。” “他们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刺杀乌马和可丽。”杨曜补了一句,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自信满满、奸计得逞的笑容。 徐悦兰蹙眉,他的声音太低,低到只有现在他旁边的自己才能听清,而这话听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乌马和可丽一身常服出来,围观众人立即给他们让开一条道。 “乌马,如今你是王,他们又都是各部族的人,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置他们。”禹成高声道。 怎么处置?乌马傻了,他平时只会练武打猎,其他事物一概不管,如今猛地要他做决策,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乌马求救地看向徐悦兰。 这个王是她给他的,找她求助应该没错。 徐悦兰不接招,她这时候开口,容易让人认为乌马是她的傀儡王。 “这些人敢行刺王,在我们宁朝,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杨曜突然道。 “我们狄戎男儿做事都是光明正大,不是在夜里耍阴招的,他们的行为,违背了长生天的教诲,他们的惩治,也应该交给长生天来决定。”乌马立即接话,“就把他们手脚绑起来,送到查礼山三天,如果长生天决定饶恕他们,三天后他们依然活着,那我就不追究了。” 这番话一出来,徐悦兰暗暗给他竖了大拇指。对那些有心救人的部族,三天足够他们运作,这可以说是乌马卖给他们的一个人情。而部族若是无心救人,被绑了手脚的这些人,在查礼山三天,吃食不说,还有狼蛇等野兽,结局可想而知。但不管他们怎么样,都是长生天的决定,乌马没有罪恶。 徐悦兰想多了,乌马没有这么多复杂的心思,他就是单纯地自己决定不了,交给“天”而已。 这种做法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就连瞧不起他的禹成,也对他变了眼光。 所有抓到的人部关在一个毡帐里,准备第二日送去查礼山,留了两个人看守之后,其他人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将这些人送走之后,各部族也收拾东西各回自己的部族。徐悦兰等人原本是跟着宏拓部来的,但如今王的位置花落别家,再跟着宏拓部,不免……嗯,脸皮太厚了。 “唉!之前没想到这茬呢,现在怎么办?”徐悦兰单手撑着额,说是在苦恼,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苦恼的样子。 “我邀请了乌马王和各部族首领到边城,商讨两国通商事宜。”杨曜在她对面坐着,和徐悦兰相比,他很严肃。 徐悦兰轻哼了一声,笑容不变,就是多了嘲讽,“还有呢?” “狄戎是通往波斯等国的必经之地,以往商人行过,只要支付足够的钱财给遇到的部族,就可以平安通过,但近十年来,草原上出现一众强盗,遇上的商人总是货丢人亡,少有能逃出来的。” 不知为何,徐悦兰想到了蛮矍给拉杰的那袋珠宝。 “这些草原强盗神出鬼没,徐将军他们大军几次深入草原,也有心剿灭这伙人,但总是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这一次,我便也有心寻出这伙人,如此,两国才能真正和平通商。” “你找到了?”徐悦兰直接问。 杨曜点头,又摇头,“听说各部族都有那种犯大错被逐出部族的人,我便猜想那些沙漠强盗是这些人组成,但就算知道,这些人的行踪不定,也找不出他们,直到……”他轻笑,“蛮矍,各部族都很穷困,蛮矍却能在与各部族首领的交往中拿出价值不菲的财物,他的东西,绝不可能是正当手段得来的。” “可惜这一次让他跑掉了!”徐悦兰怒道。 “是故意令他跑的,我们的人早就跟着他们,只要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处,大哥便可领军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哥?不会是她的大哥吧? 徐悦兰扁嘴,如今谈的这么严肃的正经事,她若是同他扯不该唤大哥,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将这茬忍下,徐悦兰突然醒悟了。 “这次到狄戎,你们的目的就是找出这伙强盗?这事我大哥也知道?而我,成了你们手底下一根大棒、一个障眼法。” 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事不能认,杨曜赶紧摇头,“邀请你来是禹成的打算,他的目的就是维持舒王的地位,我们只是将计就计。” 第八十二章 有酒就是朋友1 () 徐悦兰眯眼,将计就计,这词用得真好,都是别人阴险,他们只是识时务顺势而为,可是掩盖不了的,还是她被利用的事实。什么因为她一个女子不好一个人到狄戎,要赐婚,让他作为未婚夫和她一起到狄戎有个照应,都是借口。 启程的时候,徐悦兰才发现,作为宏拓部的部族首领去边城的,是禹成,而他居然一脸开心的同别的部族首领说笑,见到徐悦兰也一如往常,令徐悦兰暗地庆幸没有令他做狄戎王。 如杨曜所言,这个人野心太大,他若是为王,狄戎恐将成长为宁朝在西北的大敌。 这就是推己及人。曾经徐悦兰没有心机,但如今她满腹心机,而杨曜不必说,比徐悦兰还要深沉。无论禹成是真的单纯向往宁朝、为和平而高兴,还是隐藏自己的本心,故意装成温驯的羊羔,在徐悦兰和杨曜看来,都倾向于后者。 还有一人也在队伍中,便是莫娜,她直接向徐悦兰表明,她是去找徐昭鸿的。 阔别一月,边城还是一个样子,就是徐悦兰本以为已经回京城的娘亲,还在将军府里等着自己。 “娘。”徐悦兰朝林氏甜甜的笑。 林氏摸摸女儿的嫩颊,“这段日子可还好?” “女儿很好。”徐悦兰挽着娘亲的手,“女儿以为娘已经回京城了呢,没想到娘还在边城,太惊喜了。” “你在狄戎,娘怎能放心回京城。”顿了一下,林氏才道,“你们出发之前,你大哥带四殿下来见我,当时他便同我承诺了,顶多一个月,解决狄戎的所有事物,带你回边城。” “这事女儿不知道呢。”徐悦兰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这次到狄戎,太多她本以为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实际上都有另一面。 “这是娘给他的考验,他若是没有达成,就不能怪娘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他。”林氏这话很霸道,颇有徐平然的杀伐之风。 徐悦兰开心的笑,她喜欢这种被心维护的感觉。 “告诉娘,这些日子,四殿下待你如何?你看他如何?”林氏关心问道。 对于女儿和杨曜去狄戎,总的说来,林氏是赞成的,这可能是婚前两个人唯一可以出去的机会,也因此,她特别关心这次出行的结果。 “他待我倒还行,就是太弱了。”徐悦兰不客气地道,“娘你不知道,他连马都骑不好……” 徐悦兰将自己教杨曜骑马的一段说出,回想起他的恐惧,她就乐的哈哈大笑。 林氏看着女儿的笑脸,心里的重担松快了些。能让女儿这般大笑,女儿嫁给他,宫里的日子兴许就不至于太难熬。 说完了骑马,又说到遇到野狼,徐悦兰完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英雄神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将。只是提到狼王,她还是有遗憾。 “娘,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那狼王归根结底,为的也就是一口吃食,而且,也是我们进入了他的领地,说起来,我们才是入侵者。” “傻孩子,这世间大仁大义的人有、舍己为人的人有,可更多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是很正常的。就像娘,谁要是同你们兄妹起冲突,我一准偏向你们。这种平常情况下都免不了自私,何况你们面对着的是威胁性命呢。你要是不自私,让那狼王伤了你,娘才会生你的气。” “娘,爹要是在,一准说您不该这么偏袒我们,要讲道理,该是谁错就是谁错。”徐悦兰玩笑道,放下了对狼王的执念。 “你爹就是榆木脑袋,把你两个哥哥也教的同他一样,你别同他学,咱们自己人不偏袒,那还能叫亲人吗?” 徐悦兰嘻嘻的笑,像个成功偷吃了灯油窃喜的小老鼠。 说起来,他们到狄戎,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很累,也有几次危急事,在那当下觉得烦闷的,如今说起来,又觉得十分有趣,没有辜负走这一趟。 这边徐悦兰同娘亲一起,那边杨曜将狄戎众人引到早先准备好的一间客栈。 没办法,将军府就是一个简单的两进院子,根本住不下这么多的贵客,只能包下一间名为永平的客栈,让所有人都住在这里。 客栈的守卫也很森严,杨曜昌亲自带兵值守。 此时,客栈大堂内,两张大圆桌,满是热气腾腾的美味菜肴,一张坐着狄戎众人,一边坐着宁朝巨贾,泾渭分明,各不侵犯。 “各位,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宁朝有丝绸瓷器,有狄戎紧缺的粮食,而狄戎,有宁朝稀少的药材,有大量的牛羊毛皮,以后大家互通有无、互惠互利,就要靠在座的各位。各位,让我们举杯,为两国未来的繁荣祝福。”杨曜和狄戎众人一桌,高举酒杯,活跃凝窒的气氛。 狄戎这边,众部族首领已经与他相熟,何况喝酒,那是他们最亲切的一件事,当下纷纷举杯。而宁朝这边就更不用说了,谁敢拂了皇子的面子啊。 一轮流、二轮酒,三巡过后,原本的界限变得模糊。 杨曜朝杨曜昌丢了一个眼色,后者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佩服他的明见。 是的,这是杨曜的打算。狄戎众人喝的,是烈酒,而宁朝众人喝的,则是温和许多但后劲十足的果酒,连续敬几轮酒,酒精作用下,人与人的戒心浅了,话就多了,距离也就近了。 杨曜昌拍手,外面再涌入几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胡姬,轻歌曼舞之中,一众男人是酒醉了心也醉了,爱好跳舞的几个部族首领,甚至自己跳上台子,大声唱起来跳起来。 “好!”杨曜大声叫好。 原本有些惊到了的宁朝众人,在这一声好中回过神来,纷纷加入叫好行列。 当歌曲从轻柔变成豪迈而急切如急雨落下时,这种仿佛敲击在人心上具有强烈吸引力的歌声,搭配利落而饱含力道的舞蹈,男人们心里的英雄梦被激发,莫说狄戎众人随之舞起来,就连宁朝这些素日里一本正经的巨贾们,也跟着跳起来,还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哈哈”的笑声连屋瓦都震动了。 掌柜和店小二完看呆了。要说边城的这些胡姬姑娘是卖艺不卖身,也往往被客人摸几下小手亲几下小嘴儿,但从来没见过这种,客人不理姑娘,自己跳上台子唱歌跳舞的。 第八十三章 兄弟交心 () “今晚的事,不许对外言说。”杨曜昌告诫掌柜和店小二。 “是,殿下,小人省得。”掌柜和小二赶紧承诺。 “为客人们备好茶水和热水,让厨房熬醒酒汤等着,照顾好他们。” “是,殿下。” 安排好,杨曜昌转向杨曜,“这些人都喝蒙了,四哥,你是留在这里,还是随我回将军府。”杨曜昌在边城,也是住在将军府的。 “随你回去吧,明早再来。”杨曜只思考了一会儿就回答。 此时,歌舞也几乎到了尾声,准备的烈酒只剩外小半坛,狄戎与宁朝众人也这边瘫一个那边倒一个,都醉翻了。 杨曜兄弟俩离开后,掌柜立即招呼手底下的店小二,原本在外负责安的兵士也在杨曜昌吩咐下,进来帮着把客人抬进屋子。 “四哥,这次你们到狄戎,为何原本确定的舒王继续为王,最后却成了吉吉部的乌马为王,这个部族,可是十分好战的。 边城寂静的大街上,兄弟俩没有骑马,而是走路朝位于最北面的将军府去。 “正是因为这个部族好战,才选了他。”杨曜道,“在狄戎这几日,我已经说服各部族首领与宁朝通商,最终为王的是谁本身就不重要。只是乌马在最初的比赛中三场算胜,他为王最能服众,这才选了他。” 这番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对了,大哥如今率军去剿灭那伙草原强盗,如今可有消息了?”杨曜转开话题。 “前几日有猎鹰回来,已经发现那伙人的行踪,应该就在这两日,就会有新的消息传来,届时就知道具体情况了。”杨曜昌回答,“如今四哥在京城中是最出名的人物,待得这次的通商协议签订,四哥的声望大涨,咱们几个兄弟都比不上你。” 杨曜心里咯噔一下,谦虚笑道,“哪有这么说的?这一切都是父皇洪福齐天,也多亏了你和徐将军他们将狄戎打怕了,我才能说服他们,否则我去的第一天肯定就被他们解决了。” “四哥太谦虚啦。”杨曜昌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就是一时打胜仗,也得众多将士的性命去填,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呐,而且,一时胜利之后,平静个十来年又卷土重来,又是征战,无休无止。而你这样多好,大家通商,我们要他们的牛羊药材,他们要我们的粮食布匹,有钱一起赚,这才是真正的胜仗。” 这番话可说是说到了杨曜的心坎里,他一门心思促成两国通商,为的就是这点。 有钱有粮,谁还会愿意拿命去拼去斗呢。 在之前,他只同父皇、徐家父子提过这个打算,他们只认为两国停战,通商是理所应当,却不曾想过他更深层的目的。如今,他的想法被说破,居然是自己少有接触的八弟,他不知道这是他在试探,还是真的懂他。 “八弟过誉了,没有你们的武力,这和平通商也不能实现,归根到底,是弱就要挨打,强自然就有拥护者来。” “四哥说得好,就像咱们兄弟,弱的就被冷落,被欺负,强的就是众星拱月,人人赞颂。”杨曜昌“啧啧”两声,对这看人下菜碟的情况很不满意,可随即话锋一转,“四哥对这些也不满?四哥可说是咱们几兄弟中最有资格不满的人。” 杨曜脸上的笑容装不下去了,这是字字如刀戳向他啊。 “八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母妃位份低,不受宠,我也不是什么有才有能的人,被冷落被欺负我认了,可八弟,你这口口声声的,是在试探我?批判我?你对我有不满可直接说出来,这样拐弯抹角的,算什么杀伐决断的将军!” 杨曜昌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把杨曜单薄的肩膀拍得啪啪响。 “行啊,四哥,你说开门见山,那就开门见山,你老实说,你有没有不满?” “纵有不满,这些年也习惯了。” “习惯好,你要不习惯,父皇也不会放心把皇位传给你。” 这话一出,杨曜心中一凛,厉声喝道:“八弟不可胡说,论嫡论长,皇位都该是大皇兄的。” “咱们父皇就不是嫡长子,没什么论嫡论长的。”杨曜昌无所谓地耸肩,“四哥,我今晚可是跟你交心了,你要是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支持你。” 杨曜目光闪烁不定,他拿不准杨曜昌是真是假。但他也明白,若杨曜昌此话是真,错过这个村,或许就再不会出现这个店了。但他若是试探,那么自己显露野心,就是百死无一生。 “什么条件?”无论如何,这太诱人,有了杨曜昌的支持,自己可说是从边也没挨到,一跃成为半个皇位的所有者。 “你登基之后,不能把大哥拘在京城,他的梦想是开一家学堂,你得给他一笔钱,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第一个条件。” “我答应。”这条件,对他可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留一个嫡长子在京城,不能杀,又不能不杀,才是日夜不宁。 “第二个条件,让我母后和大哥一起走,不能把她拘在宫里。” 这个条件…… “届时母后贵为太后,当在宫中主持大局。”最主要的是,登基便将前皇后“逐”出宫,这不表明他心气小、没度量,不能容人嘛。 “届时应娘娘为太后,还有四哥你自己的皇后,放母后出宫也没影响。再说了,这历朝历代多的是随儿子出宫建府的妃嫔,多我母后一个不多,少我母后一个不少。”杨曜昌“哥俩好”地搭着杨曜的肩,说起自己母后出宫的事就像是一般平民清早出门买菜。 “不行,从没有太后出宫的。”杨曜还是摇头。 “这规矩定下来,就是给人去改的。以前没有太后出宫,到四哥你这儿有太后出宫,你就是头一份、第一个打破陈规的功劳。” “八弟,这事不成。”杨曜严肃地盯视着杨曜昌。 “真不成?”杨曜昌反问,搭在杨曜肩上的手松开了。 杨曜瞥了眼空荡荡的肩膀,静默了会儿,叹气,“也不是不成,但得多等几年,有个好借口。” 第八十四章 我自己愿意的 () “早说嘛,没问题,几十年都等了,也不差多等几年。”杨曜昌“哈哈”笑着,手又搭回杨曜肩上,哥俩一起往将军府走,看背影,还真像一对感情深厚的兄弟。 “四哥,弟弟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清冷的夜风也冷却不了杨曜昌热情如火的声音,“以后西北这边,有鸿哥挡着,又开放通商,战事就少了,我在这呆着就没意思。我听说西南那边山高林密,满布毒虫瘴气,那些个夷人更擅长战术,和狄戎直来直往地打很不一样。等你以后登基,就把我派到西南,我倒要同他们比比,究竟是谁更阴险狡诈。” 有人把阴险狡诈当优点的吗?杨曜对自己这个弟弟无语了,就他能把这四个字说出来,就可见他当不起这四字。 “我要是登基,就封你个游击将军,哪里有匪患,你就去哪里,别说西南了,就是东北东南,王朝四面八方,有多少种战术你就能遭遇多少,保证你每一次打仗都新鲜刺激。” 这话明显是开玩笑,可杨曜昌当真了。 “四哥,这可是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又是金口玉言,八匹马也难追,记得答应我的这三个条件,不许反悔。” 杨曜愣了下,旋即笑道,“行,我记下了。” 这三个条件,对他都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答应又何妨。 说话间,两人也已经到了将军府。 杨曜昌一个箭步上前,叩响大门上的铁环。稍后,随着大门缓缓拉开,一个须发皆白、杵着拐棍的老者出现在门后。 “谢啦,谢叔。” 杨曜昌朝老者道谢,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杨曜很很自然地回身关门。 老者混浊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一丝精光,下一刻,他丢下拐棍,指着杨曜的鼻子就开骂。 “你这小子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老头子,认为我连扇门都看不了?告诉你,老子当年上阵杀敌的时候,一刀能砍翻两个野蛮子,你小子还没出生……” “谢叔,四哥没这个意思,他就是很单纯地动手帮您。”杨曜昌拦住怒骂的老人,好声劝着。 同龄的人叫他老谢,年轻的喊声谢叔,再小点的叫谢爷爷。他是将军府看门的,也是在边城为将五十余载的老兵。当初王朝更迭,守关的将军都涌入争权夺位之争时,他领着千名士兵坚定不移地守着边城、防着狄戎。 在那战乱的年代,他们靠着自己和城里百姓,硬是将边城守了下来。新朝建立、天下太平,皇帝要论功行赏,他却不要权不要钱,只要呆在边城,守卫边城。因为就在他守卫大家的时候,他的小家却在战乱的风雨中,被倾覆了,父母妻儿部失去踪迹,凶多吉少。 待得一场战役中他伤了腿,再也不能打仗,徐平然本要供养他,他却不愿意白吃白占,坚持要到将军府守门。这一守,就守了十多年。而他虽是个守门的,将军府中众人却不曾有人真把他当下人,就连边城里的小孩子也知将军府守门的谢爷爷是大英雄,各个敬重得很。 杨曜昌初到边城时,还曾无知地质疑将军府找了个瘸子守门,待得了解其中实情,本就崇拜英雄的他对老谢当年守城的大公无私精神佩服的五体投地,从来都是晚辈的姿态,没有丝毫皇子的架子。 杨曜在去狄戎之前在将军府歇了一晚,还不知道老谢的身份,此时看杨曜昌这般好声好气地劝慰一个门子,他再傻也知道,这人身份特殊。 “老先生,进门后关门只是我随手一个动作,绝没有质疑你的意思,若我这行为给您造成不快,还请您谅解。”他打恭致歉。 “哼哼,就算关门你不是故意的,这话也是故意的,是在骂我小心眼!为一点小事生气!”老谢存了心为难他。 “这……我绝对没有。”杨曜只能态度更诚恳谦和。 “没有?你们这些贵族子弟,最擅长的就是睁眼说瞎话。” “谢叔,这我可不赞同啊,我随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杨曜昌叫屈。 “你一边去,你哪是个皇子,你就是个军痞子。” “他是个军痞子,还是我爹带出来的呢。”随着清脆的话声,徐悦兰走过来,将拐棍捡起送到老谢手中。她刚到就听见这位越老性格越见孩子气的长辈的话语,当下便出声,也是给杨曜昌解围。 “丫头,你解围的对象是不是错了?” 徐悦兰不解。 “你这未婚夫,可是四皇子。” 徐悦兰看了杨曜一眼,笑了,“如果他连谢叔这点小刁难都处理不了,就没资格娶我啦。” 说完,还故意向杨曜确认,“你说是吧?四殿下。” 杨曜只能点头。 老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丫头,原来是你自己满意的,怪道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居然会乖乖被赐婚。” 徐悦兰正要反驳,话到嘴边又改了。 “可不是么,不是我自己满意的,谁能逼我呢?”她的语气和神态都是十足的傲慢。 杨曜昌朝杨曜挤眉弄眼。 杨曜却是呆呆地看着徐悦兰,他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可是听起来,这假话这么悦耳。 “谢叔,让我把这傻小子带走,这一次,你就饶了他,可好?”徐悦兰道,语气里还带了一丝戏谑、一丝请求。 “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带走吧。” “谢谢谢叔宽宏大量。”徐悦兰大声道谢,脸上笑容灿烂。谢完,拖着杨曜离开。 杨曜昌正要跟上去,一根拐棍横在身前。 “小子,别人未婚夫妻的事,你别去掺和。” 杨曜昌眼睛一亮,“谢叔说得对,我不掺和,我就远远看看,学点经验。” “咚!” “哎哟!” 前者是拐棍敲在脑袋上,后者是杨曜昌喊痛。 “从小圣贤书你没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懂不懂?过来!今天你就跟我老头子睡一个屋,不许去打扰他们。” 老谢一双战场历练造就的如鹰利目盯着杨曜昌,令他只能顺从地走向大门旁边的小屋子老谢的居所。 “谢叔,就刚刚那样,我以为你不高兴我四哥?”怎么现在还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一样,杨曜昌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是试试他,他不是一个养尊处优、一分本事十分脾气的纨绔,丫头自己也满意,我自然没什么可反对的。”老谢杵着拐棍,慢慢走回屋子。 其实在杨曜关门那一刻他就已经初步认可,只是对于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的未来,他还是不放心,得再试上一试。 第八十五章 打开新世界 () 徐悦兰一直将杨曜拉到将军府只有几座就近取山石堆砌,再种上几株大树的花园,这地方小归小,隐蔽性强,一到夜里,山石与树影组合成一片漆黑的隐秘所在。 “我问你,今晚上永平客栈里是怎么回事?还有我大哥呢?我问了我娘,说是率军出关训练,他实际上,是去找你说的那伙草原强盗了,是吗?”徐悦兰压低嗓音,急急问道。 “大哥确实是去处理那伙强盗。”杨曜学她压低嗓音,将从杨曜昌那里得来的消息一一道来。 “没危险?” “这……战场之上,任何事都说不清楚,不过以大哥久经沙场的丰富经验,应该不会有问题。”杨曜道。 徐悦兰也知要求打仗无危险是强人所难,只是想到这事前世都没有,是这个人新去惹来的,就想找他来骂一骂。 “永平客栈是怎么回事?听说请了异域歌姬舞姬,平时矜持的商场巨擎都跟着唱歌跳舞。” “应该是喝醉了导致的。”杨曜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我将他们聚在一起,酒醉之后人的防心最弱,如此才令他们先熟悉起来,明日正式商讨的时候会顺利一些。” “喝酒,这我明白。”徐悦兰哼哼两声,“请歌姬舞姬是怎么回事?你们男人喝酒,没女人在一旁伺候就连倒酒都不会了?” “只是让她们来跳了两曲……”怎么不觉得自己错的,现在感觉好像错了。 “永平客栈是我娘开的,里面的掌柜是我娘陪嫁的管事,他说起,你主动去问边城有没有歌姬舞姬,让他去请了来。”徐悦兰揪着杨曜的衣领将他拉下来,一双眸子在黑暗里特别的亮,“你对这一套很熟嘛,平素在京城,是不是没少去看这些唱歌跳舞的呀。” “不是,没有,我这只是听人说起,有歌姬舞姬氛围会更好,所以……” 徐悦兰放开他,“我才不管你是听谁说还是自己去亲自体验,总之,这事我娘知道了,你自己想想她那里怎么说吧。” 该说的说完,徐悦兰转身走人,嘴角的偷笑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她娘确实知道了永平客栈发生的这些事,但她的意思是,男人们在外的交际应酬既然女人不懂,就放开手随他们去办,至于怎么办的,只要能让事情办成就行,方法不重要。 走出两步,见他还呆在原地不动,徐悦兰过去直接拽着他的手臂,“你今晚是准备就在这儿站着睡么?跟我走啦。” 将军府很小,前面是待客厅堂、客房、仆人房,后面一排就是徐家人的住处,前后之间,便是那个小小花园。 如今,前面几间客房已经被那四个皇帝安排的护卫占了,徐悦兰带杨曜去的,便是后面自家人的房间区域,就在杨曜昌的房间隔壁,便是给杨曜准备的。 “这是王叔。”徐悦兰给他介绍等在屋子外的独臂男人,“你有什么需要的就给王叔说,我就不陪你啦。” 挥挥手,徐悦兰说完就离开了。 “四殿下,请进。”王叔将房门打开,一边还介绍着,“咱们边城条件不好,和京城里比不得,不过这房里一应物事,我都理整的干干净净,可以放心用。” “条件不条件的不重要,干净就很好了。”杨曜温和笑着,试了一下茶壶,温温热热的,他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王叔。 “王叔曾是军营将士吗?” “殿下咋个知道?”王叔接过茶水正要喝,闻言疑惑道。 “先前进门之时,谢叔有腿伤,而如今王叔又伤了手臂,我想将军府应该不是特意寻你们在府里干活,唯一的可能,便是大家都曾为将士,在战场上受伤。”杨曜请王叔坐下,微笑解释。 “殿下好眼力。”王叔哈哈大笑,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不错,我和老谢都曾是营里的兵士,我们这些老家伙,亲人都在战乱中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自己又缺手断脚的,大将军便让咱们在府里干干活,图个温饱。” 明明是悲伤的事情,他说起来却是满面笑容。 杨曜起身,深深一揖,“王叔豁达,小子佩服。” “诶,没什么豁不豁达,比起众多丢了性命的战友,我们已经很幸运了。”王叔乐呵呵地道,突然又正经起来,“这兰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就像我们女儿一样,殿下可一定要对她好。你们皇家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女人多得很,咱徐家就是一夫一妻,得上四十岁没有儿子才能纳妾,是说也不敢要求你不纳妾,可你要是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儿,咱们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三字,尽显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杀伐之气。 杨曜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惊,立即承诺,“王叔请放心,徐姑娘跟着我,绝不会令她受委屈。” 可若是她自己不愿意,那就……唉!那也不是委屈她。杨曜想到那个五年之约,不免有些郁郁不乐。 “有你这话就好。”王叔一拍桌子,起身,“殿下一路辛苦,早些休息,有事你就喊一声,老头子我就住在这里正对面那间房。” 杨曜将王叔送出房间,谢了他之后,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檐廊昏暗油灯的闪烁光影中,这才自己回房关门。 房内的摆设就如王叔所言,十分简洁,完没有一般京城贵族的屋子里摆设古玩字画之类的,就只有必须的、没有一点灰尘的家具。 见小几上还有几本书,杨曜拿起来一看,一本孙子兵法,一本兵阵图。他失笑放下,不愧是将军府,连摆放的书本也这么有特色。 转身走出两步,他有回身,将那本孙子兵法拿起,就着烛光看起来。 在宫里,众皇子两岁启蒙,太傅教授四书五经、经世治国之道。他心存顾忌,会的也说不会,总令太傅不喜,相比于大皇兄能得到太傅私下再教授,他则是在课堂上也不会被挑选起来读一读文章,也因此,他能得到的书本,就只是大家都有的论语之类,兵书这种需要别人给才能有的书籍,他完没有接触过,也没想过要接触。 如今偶然的机会,翻开第一篇,却是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越看越起劲,待得一章看完,合上书,震撼依旧深深留在心里。 道、天、地、将、法,此五事,何止于兵家,当可用于万物。 第八十六章 睡颜 () 门上传来敲击声,接着杨曜昌的声音响起。 “四哥,你在吗?” 杨曜将门打开,就见杨曜昌抱着一沓纸。见他开门,自发自动地进去,将纸堆摆在桌上。 “四哥在看兵书?”他奇道。 “刚好摆了一本,就翻了翻。”杨曜道,“拟拿的是什么?” 杨曜昌拍拍纸堆,特骄傲地,“这是给你的,这一个月以来京里的政事变化。” 杨曜倏地瞠眼,“八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私探政事,若是被父皇知晓了,会定你一个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的大罪!” “不让他知道就行了。”杨曜昌不以为意,“四哥,这些可都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给你收集来的,你看了之后就烧了,别给留下把柄。等你回了京城,我再把他们引荐给你,到时候就你自己去联系了。” 杨曜翻了翻那堆纸,上面的信息,是自家舅舅这种小小的市集街使能探听到的,而这背后隐藏得力量,可想而知有多恐怖。但这些,他竟要部交给自己? 杨曜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四哥,你慢慢看,我回去啦。” “等等。”杨曜昌急喊,目光依旧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这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你要部交给我?” “当然,你只要记得答应我的那三个条件就行。” 那三个条件,在他看来,完有利无弊的条件。 杨曜看着再度关上的房门,只觉得今晚的一切如同梦里一般太过于美好,不敢置信! 他不由自主地掐了一把自己,很痛,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这一切,部都是真的! 杨曜用了整晚的时间看完了杨曜昌的那堆信息,在烧的时候却犯了难。 他若是烧东西,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没区别。 想了想,他将它们部包好,塞到床的最里端,又仔细关了房门,正准备去找杨曜昌他给的烫手山芋,也要找他帮忙解决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儿。 “算了,只有找个人问一问。”他自言自语。 此时天刚蒙蒙亮,京城里的人家,下人往往已经开始干活,杨曜围着檐廊走了一圈,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隐隐听见一个方向有声音传来,他巡声走去,原来是厨房。林氏正带着几个仆人在准备早膳。 “殿下先到各处走走,早膳稍后便好。”林氏过来,将他劝出去。 “夫人亲自下厨?”杨曜发现,这个将军府时时刻刻都在刷新他对权贵的认知。 “府里人少,自己能动手便动手。”林氏笑答,在天光下才发现杨曜眼下的青影很严重。 “殿下看起来很疲劳,可再回去休息一会儿。” “无妨,稍后还要去永平客栈。”说到这,徐悦兰的告诫浮现,但他看林氏听见永平客栈神色也没有变,一时倒不好刻意解释。 “永平客栈那里让兰儿同你一起去,有她在,那些狄戎人更不敢放肆。” 林氏是直言直语,听在杨曜耳里就拐了个弯,这是提醒他不得再找歌姬舞姬。 想问杨曜昌的住处也没好意思问,倒是得到了徐悦兰的房间信息,就在一丛盛放的秋菊旁边。 手举起,又放下,杨曜犹豫着该不该敲门。 这是姑娘家的房间,是说两人已经定亲,但毕竟未成亲,该顾忌的还是应该顾忌。可林氏直接让他来找她,这……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做。 四下里,也没个丫鬟婆子之类的,他犹豫良久,还是只有敲门。 房间里悄无声息。 他加重了力道,依然无声无息。 犹豫了一下,他直接推门进入。 这房间的大小和他住的一样,但比起他那间房的简单,这间房里就丰富多了。墙上,挂有有小小的弓箭,弓箭旁,是一副小将军骑马弯弓的画像。 那小将军着实眼熟,他走近细看,可不就是眼熟吗?里面的小将军和徐悦兰有着八分相似,明显是她幼时的模样。 这间房,该是她从小到大都住着的,有这小小的弓箭,还有小木刀木剑,明显就是武将之家的孩子玩具,与众不同。当然,也有七弦琴、文房四宝、胭脂水粉等物品,幼小与成年、男子与女子,这房间让一个完陌生的进来,恐怕猜不到这是一位大家小姐的闺房。 转过一扇屏风,立即就看见了沉沉睡着的徐悦兰。 是这些日子累积的疲劳,也是熟悉的环境令她然放松,她现在依然处于深度睡眠,对外界的感知度为零。 她的睡颜,杨曜不是第一次见。在狄戎的这段时间,尤其是最初露宿荒野的时候,她就是睡着了眉间也有小小的皱褶,从来不曾像如今这样,睡得小脸红扑扑,嫣红的唇角上勾,一副正做着美梦的样子。 这样的她,让他怎么忍心叫醒她? 伸出的手又放下,他一丝一毫也不愿打扰到她。 帮她将房门关好,一回身,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在不远处瞪着他。 刷的一下,杨曜的脸通红。 “姑娘还在休息,你稍后再来。”故作镇定地说完,他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那丫鬟“咦”了一声,姑娘在休息,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伺候闲王殿下的。 稍后,早膳桌上,杨曜昌看着对面坐着的杨曜和徐悦兰,眼里的戏谑,还有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让两人浑身不自在。 徐悦兰很快啃完一个包子就走,她怕再坐下去,会忍不住对杨曜昌动手。 只剩下杨曜一个人,杨曜昌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凑近了杨曜。 “四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眼下的黑影这么重。” “你昨晚给我的那些,我昨晚一晚上都在看,没来得及睡觉。”杨曜道,见四下无人,他抓住机会,“八弟,我人生地不熟,不好去烧,你帮我想个法子。” 杨曜昌愣了一下,他才想到这茬,“待会儿你带着,我们出去打猎,顺便生火烤肉,到时候用它们引火。”说完又道,“我听说你今早从兰妹妹的房里出来,是怎么回事?你们已经这么要好啦。”这语气,就是十足十的三姑六婆、七叔八公了。 第八十七章 可怜的村花 () 杨曜立即想到了早上那个丫鬟,沉了脸,“事关声誉,八弟不得胡说,我今早上只是应徐夫人的要求,去瞧兰姑娘是否起身,因为门口敲门一直无人应答,我才进去查看。” “就这样?” “就这样。” 杨曜昌“啧”了一声,引得杨曜不满地一瞥。 杨曜昌哈哈两声,赶紧解释,“我那丫鬟是宫里带出来的,她识得你,今早给我送水看见你,她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当个笑花说给我听,说是将军府里来了一个和四皇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见杨曜还是不满,他赶紧再加几句,“这事我已经告诫了她不许对外说,烂在自己肚子里,我这不是好奇,这才问你几句,我发誓,这事现在就你知我知,那丫鬟知,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听他这么说,杨曜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四哥,你对兰妹妹挺维护的啊。”杨曜昌一放松,就容易耍贱。 杨曜瞪了他一眼,“吃好了我们就去永平客栈瞧瞧。” “不用这么早,昨晚那些人各个都醉到人事不省,至少要过午才会起床。”杨曜昌对这事很有经验,多次和战友们喝高兴了,没有一次是午前起床的。 “我们叫上兰妹妹,一起出去打猎去,她那一手箭法在营也找不出一个,正好有这机会,可以再见识见识。” 想到林氏让他去客栈也带着徐悦兰,杨曜点头赞同。 “我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一些调味料带去,你去找兰妹妹,稍后我们马厩见。” 杨曜邀请去打猎,徐悦兰立即就答应了。 这几天有点苦恼。自从前一次和系统对话之后,这段时间系统悄无声息,她偶尔使点小伎俩、搞点恶作剧,恶魔值都一直没有变化。 激发负面情绪、收割邪恶灵魂,在边城,她的恶作剧只会被当做小孩子玩耍,不会像整吴氏母女那样。而收割邪恶灵魂,她嘴距离邪恶灵魂最近的就只有蛮矍啦。 几次使用系统工具,徐悦兰对那些物品的功能是越来越期盼了,可偏偏恶魔值动也不动一下,令她失落。 如今出去打猎,骑马在山间跑跑,这样颇有亲切感的活动,令她的心情稍稍阴转多云。 这次出来,杨曜兄弟俩是想湮灭证据,因此几人就没有带护卫,就他们三个人。年纪轻轻已经历经百战的小将军和一个能打败足有两个她那么高壮的大汉的第一女勇士,没人会觉得这几人还需要护卫。 打猎的地点就在边城往南三十里开外,一片算不得高,却绵延有数十里、植被茂盛、生物种类很多的群山。几人快马半个多时辰就到,清晨出门,预备的便是午后便回。 这个地方也是杨曜昌,包括徐家兄弟打猎的所在,在一条山间清澈的小溪边,有一处几座光溜溜的大石,成一个天然的炉灶,也是他们每次打猎后就地烧烤食物的所在。 杨曜昌直接将人带到那里,“四哥,你就在这里把柴禾准备好,再把火引燃,我和兰妹妹去林子里猎些山鸡野兔的。” 想想他连弓也拉不开,确实只有捡柴烧火,而且,他还得趁着引火把那些“罪证”烧毁。 当下商议定,徐悦兰和杨曜昌一南一北离开,杨曜将自己的马儿拴在溪边一处绿草悠悠的所在,便着手在周围林子里寻一些掉落在地的干燥木柴。 这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这山上物产丰富,又没有毒蛇猛兽,周边居住的山民经常到山上采野菌野菜野果,自家的柴火也靠这座山,别说掉在地上的了,就是矮一点长在树上的干树枝,也被折断了带走。 不知不觉间,杨曜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距离那处小溪越来越远。 当他好不容易收集到一抱的干柴,回身细看,已经分不清来时路,只能依照大概的记忆往回走。 突然,他听见一阵女子的哭声,绕过一丛藤蔓,就见一个女子蹲在一株大树下,呜呜咽咽地哭的伤心。 听见脚踩在枯树叶上的咔咔声,女子如惊弓之鸟一般弹起,一双恐惧的眼在看到杨曜之后,整个身子都缩在了树后,也不敢哭了,就一双泪眼怯怯的望着杨曜。 杨曜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寻声而来,只有一个目的。 “姑娘,此处有一小溪,怎么去?” “往那边,一直走,就是了。”女子指着一个方向。 杨曜点了点头,朝着那女子指的方向去。 此时,和风拂动树叶,带落片片红黄深浅不一的美丽落叶,伴着星星点点的日光,在杨曜身边飞舞。 女子看呆了,女子看呆了,她从不曾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就如同茶馆里说书先生描述的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就是这样的男子啊,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让人许诺“妾拟将身嫁与”,才能“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嫁给他,就算要她日日同他砍柴,她也愿意! 女子朝杨曜追去。 此时,杨曜昌提着一只野鸡回到溪边,他放心不下杨曜,所以没有管猎物多少,有一个就回来了。 空荡荡的溪边,就连那带来的一捆待烧的废纸都丝毫没动。想着自家哥哥应该是去收集柴禾了,杨曜昌将野鸡去了内脏,按照从徐昭鸿那里学来的泥瓮鸡的做法,将盐和香料装进鸡肚子,再挖了溪水底的稀泥抹在鸡身上,裹成一个泥球。 正做着,杨曜也回来了,身后就跟着之前哭泣的女子。 “四哥回来的正好,我们起火,把这只鸡烧熟了,待会儿兰妹妹回来就能吃。”杨曜昌一边往鸡身上抹泥,只撇了一眼杨曜就又继续自己的事。 “什么鸡?”杨曜将柴火放下,没看见他说的鸡在哪里。 杨曜昌扬了扬手里的泥球,“不就在这……这是谁?”他才发现多了个人。 “我叫王蔷,是三里村王家的大女儿,你们是哪个村的,以前没见过你们呢。”又见一个俊美少年,王蔷很热情地介绍自己。 “我们?”杨曜昌笑了一声,将裹好的泥球放在一边,扯过一张纸就点燃。 第八十八章 邪恶灵魂 () “公子,我来帮你生火。”王蔷立即过来要接手。 “生火不用你,倒是我四哥找的柴火太少,你去帮我们再拾一些来。” “好,我这就去。”没想到这个俊美公子对自己这么好。王蔷心里乐开了花,看了一眼依然冷冰冰沉着脸的杨曜,心里很快有了选择。 虽然后面后面这位公子长得很黑没有之前这位公子俊美,可是他热情爱笑,嗯,我还是选他吧。 待得王蔷欢天喜地地去树林子里拾柴,杨曜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哥,你真行,出去拾柴也能拾到一个姑娘回来,弟弟佩服。” 杨曜瞪了他一眼,和他一起把那叠纸往火里丢,也折些干木柴丢进去。 “我去拾柴,不小心走远了,那姑娘在树林子里哭,我便过去问一问路,谁知她就一路缠着,跟到了这里。” “四哥,你同我解释没必要,待会儿兰妹妹来了,你再同她好生解释。”杨曜昌“嘿嘿”嬉笑,期待待会儿两女争一男,一场大戏。 “没什么可解释的,这姑娘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杨曜绷着脸,嘴里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敲着小鼓。 “我瞧那姑娘生得还行,在村子里绝对是村花,待日后四哥登基,需要充实内宫,这姑娘勉强也能做一个宫女,看着也挺赏心悦目的。”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想到自己生母就是宫女,被酒醉的皇帝临幸之后,一辈子困锁深宫,杨曜的脸就不由自主地覆上了一层寒霜。 杨曜昌也突然想到了应美人曾是宫女,还是自己母后的大宫女,顿时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四哥,我没别的意思……唉,我同你说声对不起,别气啦。” 杨曜勾了一下唇角算是笑了,“我没生你气,只是以后,别再说这种话,这种小村里的女子,就连给咱们做个烧火丫头都不配,进宫就更别说了,真要是进了,也是个短命的。” 宫里的人,确实活得窝囊的,出事就推出去背锅,活得高调的,那死的更快。 杨曜昌深深叹了口气。 好在自己逃出来了,在边城,是说战场上死生一线,可活得痛快呀,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 眼见已经堆了一堆红通通的炭火,他将泥球放进去,又开始往上加柴燃火。 杨曜带回来的柴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眼看着就要接不上了。 “我也去林子里拾柴,四哥你看着火,不要灭了。”杨曜昌交代,在杨曜点头后,立即窜入了林子。 就在他走后不久,一阵哗哗声传来,王蔷拖着一大段断裂的干树枝走来。 “公子,我寻到这根断了的树干,这若是带到镇上,可以卖两个铜板呢。”她骄傲的说,等着夸奖,可惜等了许久依旧静悄悄的,那应该夸人的人只盯着自己的火堆。 “公子。”王蔷又靠过去“你在烧什么?是要烤鱼吗?我帮你抓,我抓鱼可厉害了。” 还是得不到回应,王蔷讨了个没趣,还是厚脸皮地在旁边坐下。 “公子,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哭吗?”自然,对面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道,“我是我们村最美的姑娘,就连镇上也没有姑娘比我更美,结果镇上那个刘大富就要娶我,给了我爹一个元宝当聘礼。可是那刘大富长得丑极了,眼睛小鼻子大,一张阔嘴两对招风耳,说有多丑就有多丑。我爹平日里说着多疼我,可是他居然收下了刘大富的元宝要把我嫁过去,明天那刘大富就要来迎亲,我的命太苦了。” 说到这里,王蔷又嘤嘤嘤地哭起来,柔弱的样子端的是我见犹怜。 这个“我”不包括杨曜,他坚定不移地守着火堆,维持不灭。 浑身漆黑的马儿带着风窜出来,原本哭泣的王蔷“啊”地一声尖叫,就要往杨曜身上扑,被杨曜一个闪身避开了。 “兰兰。”杨曜笑容满面地迎上前,看愣了王蔷,她还以为这位公子的脸是冬日里的湖,结冰了呢。 徐悦兰将自己的三只野兔、一只獐子还有一只野鸡丢在地上,利落而帅气地下马,拍拍墨炎的脖子。 “去玩吧。” 墨炎嘶鸣一声,跑进了林子。 “方才八弟带回了一只鸡,我们正烧着,待会儿就能吃了。”杨曜道,无比欢喜徐悦兰回来了。 徐悦兰在火堆边坐下,“这位姑娘是谁?哭什么呢?谁欺负你啦?” 王蔷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温和的美丽女子,一种深深地自卑自心底升起,她突然醒悟了,这个俊美的公子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卖薪人。 可是,他们也绝对是有能力帮助自己的人。 心中熄灭的火苗又燃起来,这一次,是对徐悦兰。 王蔷将之前对杨曜说的话重述了一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既然已经收下了聘仪,就没得反悔了。我觉得吧,你与其在这里哭,不如想想怎么让那刘大富宠你,只要他宠你,你就会过得很好,这可比嫁一个长得好看但没用的男人强。” 杨曜往火里加着柴火,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在影射自己。 “那刘大富那么丑,他府里的女人也很多,又不止我一个。”王蔷想到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只觉得一颗芳心冰凉,“我听说他的大夫人特别厉害,凡是受宠一点的小妾都活不了多久,还有好多丫鬟也是不明不白地就死了,我要是去了,肯定也会很快就死的不明不白。” 这话,杨曜来了兴趣。 “你说很多女子不明不白地死了?她们家人呢?不管吗?还有官府,可有调查?” “多给点钱就不会告了,就像我爹,要是我死了,肯定再给他两个元宝,他就不管了。”王蔷吸了戏鼻子,哭久了鼻子不通畅。 “既然没有苦主,官府自然就不会管。”徐悦兰补充。 杨曜咬牙,“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完了,必须有人阻止。”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你说得轻松,怎么阻止?那些死去的女子固然可怜,可她们已经死了,爹娘都不想着为她们讨公道,你能做什么?没有苦主,你还能把那刘大富直接一刀砍了呀。” 说到这,她脑中灵光一闪。 是啊,邪恶灵魂嘛,若这刘大富做的事如王蔷所言,可不就是一个邪恶灵魂吗? 第八十九章 分头行动 () “这事既然我知道,就管定了。”杨曜握拳,在接触到王蔷的“星星眼”时,顿时皱眉,“我并不是为你,只是看不下去这种不平之事。” “公子你真好,你惩治了刘大富,蔷儿愿意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您。”王蔷红了脸颊,羞涩得道。 徐悦兰挑眉,“原来如此,是为英雄救美啊。” “兰兰,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杨曜急忙解释。 “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你家大业大,随随便便家里都是上千个女子伺候着,多她一个也没什么。”徐悦兰起身,去处理自己带回来的兔子。 “兰兰。”杨曜想追过去,偏生火堆边不能缺人。 此时靠落叶维持着火,走开一个疏忽就灭了。 就仿佛应着他心里的呼唤,杨曜昌拉着他的马儿回来,马背上和他自己怀里,都捆着柴火。 “兰妹妹,你回来啦。”他大声招呼着,放下柴火,又是惊呼出声,“你收获这么多,厉害呀!不愧是女箭神。” “我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女箭神的名号。”徐悦兰笑道。 “就是我刚刚给你封的呀。” “那我可得谢谢你这么瞧得起我。”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露了一手之后我就不敢小瞧你啦。”说着,还做了一个缩肩害怕的动作。 徐悦兰也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还处处防备他,担心他会伤害到二哥,不由得“噗嗤”笑了。 重生之初,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会是这般景况。 杨曜心里再次涌起深深地无力感,徐悦兰对谁都能说笑,只有对他才是冷脸是常态,热情是极其极其偶然。 杨曜昌走到火堆边,“四哥,你去帮兰妹妹处理猎物,我来看着火。” 背着徐悦兰,他做了一个拇指对拜的动作,提醒杨曜。 两人换了位置。 徐悦兰对于蹲到自己身旁的杨曜没有任何反应。 “兰兰,我帮你。”他只能自己主动。 “行啊,帮我把这兔子皮剥了。”她将自己手上的兔子递给他。 杨曜接过,一脸为难。他从来都只看到煮熟了已经看不出原型的兔子,哪知道兔子怎么剥皮? 求救地向杨曜昌看去,后者指指徐悦兰,再指指兔子,让他找徐悦兰帮忙。 “公子,我来帮你。”王蔷上前献殷勤。 “不用,我自己可以。”杨曜瞬间躲开,也不管会不会在徐悦兰面前没脸,直接请她教他。 就在自己身边发生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徐悦兰看得清清楚楚。 对于杨曜拒绝王蔷,从心里讲,她是有丝丝高兴的,也就很爽快地答应教他了。 徐悦兰处理猎物的熟练得益于小时候时常跟着两个哥哥往外跑,和林氏向来等着男人们把猎物处理好就负责烹饪不同,徐悦兰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学,因此她也就对学会了很多一般女子都不会的技能。 两个人难得的和谐气氛,杨曜昌作为一个“称职”的弟弟,自然不能让人去打扰。他牺牲了自己的男色,把王蔷留在火堆边,帮他将长根的木棒折断成小段小段的,又将最大的两根架了架子,准备稍后烤兔肉。 几人通力合作,很快,兔肉便上架了。 徐悦兰在溪水里洗了手,拉着王蔷问了许多刘大富的事情,待得兔肉在架子上发出诱人的香气时,她也把那刘大富的事情弄清楚了。 四个人吃了两只兔子一只鸡,摸了摸鼓出来的肚子,杨曜满足的发了一个嗝。 “这出来打猎,就是要把各种调味料带齐才行。”他一副先知的语气,可惜挺着的肚子一点也不先知。 “收拾收拾回去,下午事情还很多。” “你们俩回,我和王姐姐去瞧瞧那刘大富。”徐悦兰挽了王蔷的手。 “不行!”杨曜立即反对,王蔷这种寻常颜色那刘大富都看得上眼,兰兰这样美丽的姑娘,还不得见之忘魂啊,只有她去,太危险了。 “我觉得可行,明日那刘大富就要迎亲,今天去打探清楚,也方便明天作为。”杨曜昌道,“况且兰妹妹的本事,一般人伤不到,而那刘大富肯定对漂亮姑娘没戒心,兰兰去打探是最好的。” “说得不错,就这么定了。”徐悦兰拍掌定案。 杨曜还是觉得不妥,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更知道徐悦兰的固执,当下也只能嘱咐她小心行事、注意安。 四人分头行动,杨曜兄弟俩直接到永平客栈,将剩下的猎物交给厨房去处理之后,便请店小二将客人们请到大堂。 桌子摆成两列,一边狄戎众人,一边宁朝众人,上首坐着乌马王和杨曜,杨曜昌则持剑和将士们在门口护卫,也为防止发生冲突可以及时进去制止。 宁朝的商人很愿意和狄戎做生意,毕竟商人看重物品品质和价格,而狄戎的毛皮、宝石、药材,样样都是顶级的,他们的要价却比国内品质差的同类物品要便宜至少半成,这就意味着利润也会翻番。 以前是两国不和,钱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钱山不敢去挖。如今可好,钱山送上门来,不把握机会的是傻子。 狄戎也是有心通商的,两边同样意愿强烈,一拍即合。只是谈到最后,只有一个问题,怎么也谈不拢。 粮食的问题。 狄戎要求以物易物,宁朝用粮食交换狄戎的物品,但宁朝不愿意。 对杨曜而言,粮食是国之命脉,近些年风调雨顺,各地的收成都不错,但他看过各地的奏章,存粮依然很少。而若是因为与狄戎以物易物,势必导致国内粮价飙涨,粮价一涨,其他的物品跟着涨价,人民的生活将变得困苦,则社稷危矣。 商人们也不愿意,他们更清楚粮食的重要性,只有国家安定繁荣,他们才有生意可做,才能尽享荣华富贵。否则,就像前朝,多少大富豪在战乱中家破人亡。 “四殿下,当初可是你说能卖粮食给我们,我们才和你们做生意。”莫甘不耐烦地拍桌而起,怒视着杨曜。 第九十章 压抑的府邸 () “当然,现在我们依然是这个观点,卖粮食可以,但不能以物易物。”杨曜笑着,始终不变的温和态度,“这物品的价格随时都可能变化,如果我们现在订好交换的规则,那么若是物品的价格变了,就不公平了。所以我们的意思,还是用金银,我们用金银购买你们的物品,你们再用金银购买我们的粮食,这样就算物价有变,也是公平的。” “不行,这金银不能吃不能喝,若届时你们不卖粮食给我们,我们拿着金银就是无用之物。”禹成道,看着杨曜的目光很是凌厉,毕竟,他就已经被“骗”过一次。 “那么,如果我承诺,给你们的粮食将由朝廷来主持呢?”杨曜道,这是他想了许久想出来的法子,“你们从宁朝商人手中赚取的金银,将可与我宁朝户部直接购买粮食,我们会按照当年市场的价格卖给你们,每年,至少一千石粮食。” 见狄戎众人议论纷纷,犹豫不决,他又道:“当然,这个一千石是朝廷的承诺,如果你们愿意同民间购买,也可以通过民间购买。” “在座的各位都是各族的首领,请到各位到此,也是因为我们宁朝这边,就是各行业商会的会长,他们需要的货物是很大量的,他们不能同你们的族民一个一个去谈,只能通过你们,和你们对接,通过你们聚合族民,才能和他们谈成生意。而购买粮食,别的不说,就是运送的费用,就决定了这粮食不能由单个的族民去购买,只能由你们来,这也就导致了以物易物的不现实。大家试想想,狄戎众部族都是逐水草而居,难道要我们的商家赶着牛马驮着粮食满草原找你们吗?而如果如我们之前订好的以边城为通商点,那么,难道你们的族民要赶着自己的牛羊,长途跋涉过来交换粮食吗?” 这一番话说来,狄戎众部族首领纷纷点头,细想想,以物易物确实有很多不便,有几个首领想的多的,听出了杨曜的话外之音。 他们作为两方的连接,这其中就能有不少的利润。 “四殿下说得挺好,可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拿次级的粮食来欺骗我们,还有价格,如何保证你们不坐地起价?”禹成严肃地道,“我认为这些都必须定出个章法来,否则这生意做不下来。” “禹成王子若担心我们以次充好、擅自抬价,那么我们也可以合理怀疑,狄戎是否也会如此。”一个商会长沉声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信誉,我们都是宁朝各行各业的商会会长,别的我不敢说,信誉,我们绝对是宁朝商人中最强的。” “禹成王子的担忧我能理解。”杨曜道,“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若是禹成王子认为我们的商品不好,或是价格太贵,可以选择讲价或者不买,同样的,狄戎的商品我们也是一样,这做生意,就是要你情我愿。” “我认为这事可以。”乌马听了众人的对话,出于对徐悦兰的好感,他认为这事干得着。 听王已经表态,一些摇摆不定的部族首领也赞同了,最后,只剩下禹成,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也只能同意。 这一天,谈下来的生意总额足足有十万两白银之多,大家签了协议,待得各部族首领回到族中,将货收齐送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蔷就住在山下的小村里,而她口中的刘大富所在的乐至镇,距离小村很近,走路只需要半个时辰,徐悦兰骑马带着王蔷,短短一刻钟就到了。 将马留在镇外,两女步行进镇。徐悦兰今天穿的类似胡服的骑马装,此刻因为打猎而沾上了泥土,看上去倒挺像一个生活困苦、辛勤劳动的贫民女子。 “刘大富就住在镇北边,门口有一株大杨树的就是。”王蔷低声向徐悦兰介绍。 她在山里说得很勇敢,和徐悦兰一起来调查真相。可如今走在镇上,她却恨不得将自己的脸遮起来,生怕给人认出来。 徐悦兰也发现了这点,正确说来,这样她反而更欢喜,有王蔷在,她更不方便行动。 “王姐姐,我们之后倒是走了,你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我看我俩就分头行动,待太阳西落,我们在镇口子上见。” 王蔷自然立即同意。 徐悦兰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给自己取出斗篷披着,在来到那座挂着“刘府”的牌匾,门口一株大杨树的宅子时,徐悦兰直接地敲门,在门打开之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那守门的小厮出来四下张望,没见到一个人影,疑惑方才是自己听错了,复关上了门。很快,他把这个小插曲就抛到了脑后。 这刘家只是一介平民之家,宅子却足足有两个将军府那么大,是三进的一栋大宅子。 徐悦兰穿过檐廊,从一进到二进,再到三进,只觉得这宅子里压抑得紧,下人们都平板着脸做着自己的事,别说笑声了,连个说话声也没有。 这要怎么打探呢? 徐悦兰犯了难,犹豫片刻,她一间一间屋子找过去,终于发现了满头珠翠、一身绫罗,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刘大夫人。 见到这位大夫人,徐悦兰也就明白这府里压抑的原因了。 大夫人的屋子里,侍奉茶水的、捶腿的、捏肩的、打扇的……一屋子足足有十多个人伺候,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夫人闭着眼似乎在养神,那些下人也依然没有一个敢有哪怕一个眼神的不敬。 徐悦兰原本打算使用火折子给她制造刘大富纳妾的幻象,看看她的反应,如今屋子里人这么多,她也就必须得改变策略了。 想了想,徐悦兰往府里偏僻的地方去。 在这种深严的大宅子里,越是偏僻的地方,兴许越会遇到一些有用的任何事,毕竟,在这种地方,人们更容易做自己。 穿过回廊,徐悦兰停下了。之前就一直萦绕在心头,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她突然醒悟过来。 王蔷说的,是这府里女人很多,可这一路走来,没见到什么姨娘小妾的,就算大夫人治家厉害,也不至于青天白日的,连一个闲逛赏景的都没有。 徐悦兰的眼里染上兴奋,若这刘大富夫妻俩如王蔷所言的,害死了许多无辜女子,那么这两个邪恶的灵魂,能为她增加多少恶魔值呢? 第九十一章 哭泣的女孩 () 徐悦兰脚下加快,又将整个女眷所住的后院都查看了一遍,她再次确认了,整个足足有十数间屋子的庞大后院,除了大夫人屋里有人,其他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但每间房里家什用品一应俱,装扮算是年轻女子的样式,仿佛主人家只是外出,一直都有人居住似的。 而且,看那大夫人四十左右的模样,这刘大富照说年龄也差不离,这府里,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或者说,就连一个类似孩子的房间也没有。 后院紧挨着有一堵一人高的墙,从墙这头看,明显这墙是后来修建的,墙的另一端还是刘府。 走了一圈,墙上别说门,连一点缝隙都没有。这更让徐悦兰好奇心爆棚,直觉这墙后面有猫腻。 一堵一人高的墙自然拦不住徐悦兰。 她两手攀上墙头,脚下使力,很快便爬了上去。坐在墙头,只见一座小花园,里面各种花树肆意生长,杂草丛生,藤蔓交织,已经荒废了许久。 翻下墙头,徐悦兰朝花园里走去。 这花园以前应该也是建得很好,隐约在杂草与藤蔓中可见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也是如今唯一还可勉强过人的地方。 走进小路,一会儿,周边就被高大的各种花树包围,所幸如今正值深秋,许多茂密的树叶都掉落地上,而那些原本缠绕满布的藤蔓也有干枯迹象,让徐悦兰走得更轻松一些。 突然,一处枯叶堆积的地方吸引了徐悦兰的注意力。那里的枯叶,很像被人刻意堆叠上去,很厚,还很新。 她正要过去查看,又一阵压抑的哭泣隐隐传来。 徐悦兰侧耳细听,那声音就在不远处。她小心地靠近,就在一片浓密的七彩秋菊前,一个披头散发、形如乞丐的女孩正哭的伤心。 徐悦兰眼睛一亮,顿时计上心头。 “孩子,你为什么哭?”她温柔地问。 那女孩吓了一大跳,顿时停止了哭泣,一双被泪水浸湿的眸子惊惧地张着。 “你……你是谁?” “我是路过此地,见这处菊花开得漂亮,特地驻足观赏的妖啊。”徐悦兰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柔和无比。 “你是妖?”那女孩更加惧怕了。 “是啊,我是一个正在修仙的妖。孩子,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你是遇到不平事了吗?你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你呢。” 说着,徐悦兰折起一朵粉粉的重瓣秋菊,递给女孩。在女孩看来,则是秋菊突然断了,飞到了自己面前,这,令她相信了自己面前,真的有一个神奇的妖。 对方非人,令她反而不害怕了。 “我在哭秋菊姐姐。”女孩擦了一把泪水,哽咽着说,“秋菊姐姐是个大好人,很温柔,又漂亮,秋菊姐姐很喜欢少爷,少爷在也喜欢她,可是……”女孩的眼里又涌出泪水。 徐悦兰轻轻将她揽住,当然,还是以穿着斗篷的隐身状态,可是女孩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自己被人拥抱着,这令她悲伤的心感受到了温暖,又能继续说下去。 “那次老爷喝醉了,要秋菊姐姐去伺候,老爷欺负了秋菊姐姐,结果……结果老爷要纳秋菊姐姐做妾,夫人又怪秋菊姐姐不好,秋菊姐姐气不过,就跳井自杀了。”说到这里,徐悦兰明显感到自己肩头已经被泪水湿透。 “所以,你才在这里哭吗?” “嗯。”女孩点头,“秋菊姐姐死后,少爷和老爷大吵了一架,然后,少爷也自杀了。” 女孩指着一片盛放的秋菊,“这下面就是当初那口井,少爷和秋菊姐姐死后,夫人让人把井口堵了,堆了土,又把花园封了,再不许人进来。” 徐悦兰觉得有一丝怪异,“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一直在这里。”女孩道,“秋菊姐姐和少爷死后,我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们。” 徐悦兰放开她,一个大胆而恐怖的想法浮现脑中。 “这里的地底,不止有两个冤屈的灵魂。”她叹息着,带着怜悯的语气,一直紧盯着女孩的双眼,看到她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那些,是谁做的?是你吗?为了给你的秋菊姐姐复仇?” 女孩蹲在秋菊前,不发一语。 徐悦兰幽幽叹气,“这些女孩,都是你的秋菊姐姐,她们迫于无奈委身于人,都是些苦命人。” 女孩抿唇,不开口,徐悦兰也不说话,唱起古老悠长而悲伤的曲调。 女孩再次哭起来,这一次,徐悦兰没有管她。 良久之后,女孩终于抽泣着,将这座宅邸的隐藏的黑暗揭开。 原来在秋菊和刘少爷一前一后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刘大富又看上了一个年轻姑娘,不顾儿子尸骨未寒,强娶进门。那姑娘贫苦出身,生得很美,进了刘府很受刘大富的宠爱,而初尝富贵的她也歇了最初的反抗,一门心思讨好刘大富,并仗着刘大富宠爱,对当时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大夫人冷嘲热讽,彻底激怒了大夫人。 出嫁从夫,大夫人动不了自己丈夫,一个用钱买回来的小妾就是一个奴才,任她戳扁揉圆。寻了一个借口,大夫人将这女子打了,又不寻大夫反而关进柴房,不过两天,这女子就死了。而刘大富,美貌的女子多的是,人死了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二十两银子打发那女子的父母亲人。 只是这一次之后,大夫人就再也没有停下。府里的丫鬟、外面进来的女子,只要和刘大富沾上关系的,总会被大夫人以各种借口打杀。那些女子的亲人都被刘大富用钱收买了,他们甚至连尸首都不要,任由刘府处置。而刘府的处置方法,就是这座荒废的花园,这里,埋葬着近十个妙龄女子。 难怪王蔷会害怕,按照女孩的说法,从秋菊与刘少爷双双殒命起,至今不到两年,刘府里“不明不白”死去的女子就走十数个。 徐悦兰暗暗想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一直在这里?大夫人知道?” 女孩瑟缩了一下。 “告诉我原因,我能帮你。”徐悦兰柔声道。 第九十二章 噩梦 () “老爷……老爷也想欺负我,我逃掉了,可是大夫人还是觉得我错,她说我背叛了秋菊姐姐。”女孩的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大夫人要嬷嬷勒死我,我醒了之后,就已经在花园里。我不敢出去,就一直在这里,有时候吃这里的果子,有时候去厨房偷点东西。” 应该是她被勒之际一时闭了气,被认为已经死了,反而阴差阳错捡回一条命。徐悦兰猜测。 “告诉我,你还有别的亲人吗?离开这里,你有地方去吗?” “我是被刘府买断了终身的奴才,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好孩子。”徐悦兰摸摸她的头顶,“你在这里等着,待恶人受到了惩处,你的人生也自有去处。” 女孩不解。 徐悦兰也不解释,顺着之前的路径又回到刘府的后院。 前院,刘大富正美滋滋地喝着小酒。明日他就将再娶回一个漂亮小妾,如今这府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死板,连笑也不会笑一下,无趣极了。 门口走进来一个漂亮的姑娘,一身府里丫鬟的妆扮,她款款走到他身前,执杯为他倒酒。 “美人儿,你……”他伸手欲拉,那丫鬟连连后退,仓惶地逃出去。 刘大富怎么也没想到府里还有这么漂亮的,爱美人的他当然不能放过,立即就追出去,还不忘喊着“美人不要跑”之类的话语。 一路追,追到了大夫人门口,刘大富不管不顾地直接撞门进去。 他四下查看,哪有什么美人,一个个女人木雕泥塑似的傻站着,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刚才进来的那美人呢?”他直接问大夫人。 大夫人一个手势,让其他人都出去。刘大富睁大双眼盯着众多女人,就怕美人混在众女中出去了。 所有人都出去,依然没见到心目中的美人,刘大富直接到处翻找起来。 “你把她藏哪里去了?老子告诉你,你打杀多少女人老子都不和你计较,但是这个女人,你一定要把她交出来,没这个女人,以后你再敢打杀老子的女人,老子就不帮你摆平,让你去坐牢。”到处翻找不到,他恶狠狠地威胁大夫人。 大夫人冷笑一声,“那些女人死了你不也高兴,反正都是你玩腻了不想要的,我要是不处理了,留着就白吃粮食。” “死一个老子至少花二十两银子摆平,老子就是玩腻了,把她们卖到勾栏院也能倒赚回几个银子。”刘大富一把捏住大夫人的颈项,“告诉你,别惹老子生气,老子手底下的人命不是一条两条。” 大夫人面色惨然,愤恨地盯着刘大富,“是,你手底下的人命是不少,亲生儿子的命,也在你手上!” “那小子敢同老子抢女人,活该死掉!”他面目狰狞,手下渐渐加力,“老女人,老子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看在当年你救过老子一命,老子不会留你这么久。老子耐心有限,你再不把美人交出来,老子今天就杀了你。” 大夫人喉中咳咳作响,他的话,让她想到了曾经的岁月。 她曾经也只是个小村里的单纯姑娘,就因为救了一个人,待得嫁给他、生了儿子,才知道这人竟然是匪徒,他的钱,每一个铜板都沾着无辜人鲜血,可那时她已经没有选择。 她怎么也没想到,几十年后,儿子也会死在他手上,虎毒不食子,他比虎还要残忍狠毒。 常年以来,对丈夫的恐惧在这濒临死亡的一刻被仇恨压过,她握紧手里的刀,狠狠地扎进他的背部。 刘大富吃痛,瞬间将她甩开。 “你竟敢……你竟敢……”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妻子,他知道她恨他也知道她怕他,但他不敢相信她居然敢真的杀自己。 “老子让你享受了几十年荣华富贵,你倒是长进了,敢对老子动手!”不敢置信之后,便是巨大的愤怒。他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掐住徐夫人的颈项。 徐夫人一个弱女子,怎敌得过他的凶残,眼见着双眼翻白,就要窒息而亡之时,一声尖叫在响起,那个刘大富遍寻不着的美人,正惊惧地瞪着他。 见着美人,刘大富不想再和大夫人纠缠,再次甩开她,直奔美人。 “美人莫怕,老子杀了这老女人,迎你做我的夫人。” 美人还是恐惧地瞪着他。 他挂着笑容,步步逼近,兴奋地看着美人越来越恐惧地神色。 但,就在他靠近的刹那,一声尖叫冲破云霄,那是他的尖叫。就在他靠近美人的刹那,美人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瞬间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向他咬过来。 徐夫人乏力地趴在地上,一声呛咳,吐出一口鲜血,刘大富的两次摔打,令她的肋骨断了,还有其他内伤。她不解为何刘大富会突然又看见了美人,明明前面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却很高兴看见他受到惊吓,又是咳又是笑,声音着实可怖。 被赶出去的下人也听见了这声尖叫。自从少爷死后,他们就知道对于他们这种签了死契无处可去的下人,要保自己就得当自己聋了瞎了哑了,在听见里面的怒骂和撞击时不能进去,如今听见这声尖叫,他们依然当没听见,甚至心里还有着期盼,希望他们能就此……他们就算无家可归,必须再被当物品一样被卖也好。 此刻房内,刘大富眼睁睁地看着恶鬼步步逼近,他想逃出去,门口却出现同样的饿鬼挡住他的去路。突然,一阵金戈铁马之声传来,那些饿鬼瞬间定住,下一刻,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他们从屋梁、从墙壁、从地底钻去,瞬间不见。 屋外,刘府下人们部被一群盔甲俱的士兵围起来,当先一个少年将军银盔银甲,面色沉凝,一脚踹开门。 见到屋内场景,少年将军愣了一下,但他立即回过神,让兵士将两人抓起来。 少年将军身后,一个武士利落装扮的年轻男人,见此也是一愣。 “兰妹妹呢?”他脱口而出。 “这话该是我问你。”少年将军刚领兵回来的徐昭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杨曜昌。 他一到将军府,还来不及换身常服,就听说妹妹一个人去查探一个好色男人的家事,妹妹是聪明机灵,可这两人也不想想,她终究是个女子,真要动武,多几人照样压制她。 第九十三章 都有打算 () 担忧的他立即又带着同样还穿盔带甲的军士,快马加鞭立即赶过来,不管不顾地闯进刘府。 一问之下,刘大富居然口中喊着美人追进了大夫人的房间,他立即就反应这美人就是自家妹妹,听说里面吵得凶,他心里担心,便直接破门了。 杨曜昌和杨曜也顾不得还要举行晚宴款待狄戎众部族首领和宁朝的商会会长,立即骑马追着过来。 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妹妹的踪迹,徐昭鸿拧紧眉,直接提起刘大富。 “你口口声声喊着的美人呢?” 刘大富惊喘,哪有什么美人,那是恶鬼呀。此时,他背部的伤口也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不停涌出鲜血。 “哈哈……咳……哈哈……咳咳咳……”大夫人依然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但这不妨碍她高兴刘大富吃瘪。 徐昭鸿正要再抓大夫人问,一道熟悉的清脆嗓音令他停住了动作,欢喜地回身。 “大哥。” 伴着喊声,徐悦兰冲进来,直接扑进徐昭鸿怀里。 “大哥,这两人都不能放,我刚刚躲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手上都有人命呢。” “你好意思说,胆子挺大的啊,敢一个人独闯这种贼窟。”徐昭鸿又是气又是笑地戳了一下妹妹笑眯眯的脸。 “我可是徐家的女儿,这点危险不算事。”徐悦兰自得地摆手,“大哥,这两个人怎么处理?要请大夫么?不请的话,我怕他们就死了。” 其实徐悦兰说差了,这两个人如今都是一副伤重危急的模样,毕竟受伤之后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处理。 “去个人把大夫找来。”徐昭鸿吩咐着,让兵士守着两人,又将这些下人部控制住,分开几队问话。 待得大夫到了,检查之后,所幸两个人都不是伤在要害,但没得到及时救治,刘大富失血过多,大夫人也是同样,两个人都恐有危险。 自己治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六原县县令接到消息就立即赶过来。 此时,徐昭鸿已经审了大夫人,在她口中才知道,这刘大富便是二十多年前,六原地区的大匪徒狂刀。战乱结束之后,他在各地军队剿灭匪帮时逃脱,将那些不义之财买了大片田地,做起了田舍翁,也一直没有被发现真面目。 后院里,那个小女孩被救出来,那些女子的尸骨也起出。只是他们的亲人能被二十两银子收买,又岂会再来认领已经成白骨的女儿,这些女子最后被义庄收下,就刘府查出的钱财做了一个大坟,将她们部葬在里头。 刘家的下人也被官府做主,部发回了卖身契,重获自由。他们可以选择回到家乡,也可以找人牙子再卖身大户人家为奴,如何抉择,就是他们的自由。 这,已经是后话了。 现如今呢,对徐悦兰而言,是这一次恶魔值的变化。 刘大富所见的美人,是徐悦兰以吴雪灵的模样给他制造的幻象,刘大夫人刺入刘大富身体里的刀,也是徐悦兰递的。夫妇俩的自相残杀,令徐悦兰增加了二十点恶魔值,这明显不符合徐悦兰的预期。 他们都没死,只有收割到灵魂才能大幅增加恶魔值。 “现在没死,做的这些事也够判秋后问斩,很快就会死了。” 那时候就是人类法治的惩处,也不会增加恶魔值。 凭什么?这事是我促成的。 徐悦兰对系统的说法很是不平。 这就是规则,只有通过系统工具直接收割到的邪恶灵魂,才能大幅增加恶魔值。这两人之中,那刘大富十足邪恶,这种灵魂我们王最喜欢,收割了他的灵魂,可以增加两百到五百个恶魔值,那刘大夫人,相对逊色一点,也可以增加一百到两百个恶魔值。 一番话,徐悦兰心动了,以前她费力经营几年才能有几百个恶魔值,而且,这两个本来就应该被判死罪。 刘氏夫妇如今身受重伤,又都没有亲人,照徐昭鸿的意思,就放着不管,让天收了两人。六原县的县令却道如果不管,他们也是杀人凶手,刘氏夫妇再是罪大恶极,也该由国家律法来惩处。 这种事本就是地方上管辖的,六原县令既然要自己给自己添事,徐昭鸿也就随他,将刘氏夫妇交给他去处理,就连查抄刘家一事,他也不理会。 如此,无法动弹的刘氏夫妇便依然在刘府宅子里,被放在一个房间,六原县衙门的捕快里里外外看守着,又留了一个婆子熬药喂药。 徐悦兰披着斗篷,进到房间的时候,婆子正好端着个药碗出去,一股浓烈的药臭味弥漫在房间中,徐悦兰忍不住打了一个干呕。 有衙役看着,徐悦兰认为最保险的,还是令他们两人自相残杀。正要动手,门响了,六原县令进来,他一个眼神,众衙役们便出去。 “大夫人。”他朝刘大夫人拱手,“我之前的承诺依然在,就是不知道你,改变主意没有?” 徐悦兰惊讶,这听起来,这俩人之间还有猫腻。 “你想要狂刀的金银珠宝,来晚了,那些东西就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有多少,在哪里,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看也不看六原县令,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如今她虽生犹死,唯一的愿望,便是看着身旁这人下地狱,然后,她就可以去见儿子了。 “你跟着他这么多年,就一点不知道?”六原县令不信,“大夫人,你若是告诉我财宝的位置,我可以保你不死。” “死不死对我已经无所谓了。” 六原县令打量她半晌,“如果你不说,我就派最好的大夫,救醒狂刀,亲自问他!” 早就审出来刘大富的伤是她刺的,这对夫妻,就没准备放对方活。 果然,这触及到了刘大夫人的痛点,她猛地撑坐起,“你敢!” “天高皇帝远,在六原,我就是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六原县令傲慢道,“大夫人,你考虑清楚,怎么做对你才是最有利的。如果你帮了我,我就换了给刘大富的药,他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旦断药,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刘大夫人眸中漂移不定。她想到那破门而入的少年将军,如果自己将实情向那小将军说了,那么,就不怕这县令一手遮天。 第九十四章 大额恶魔值 ()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徐少将军他们马上就要回边城,你如果想考他们,是靠不住的。”六原县令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补充道。 这人,理由多正当多伟大,以国家律法为名,可实际上打的居然是刘大富不义之财的主意。 徐悦兰十分气愤,他这是将哥哥和自己当作了他敛财的工具了。 六原县令出去了,衙役们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徐悦兰靠近大夫人,将刚刚从六原县令处偷来的之前那把匕首送到大夫人手中。 大夫人惊讶地瞪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匕首,听着耳边出来的声音。 “刘大富死不足惜,给你个机会,亲手为儿子报仇!你若不把握这个机会,待得那六原县令回来,你就到死都见不到自己儿子的大仇得报。” 这话,令大夫人瞬间激动。适才六原县令的话还在耳边,如今这个声音说得没错,给儿子报仇,就是她最重要的事。 如今仇人就在旁边,刀就在手中,放过这个机会,她怎对得起儿子。 大夫人咬牙,原本乏力的身躯,在这一刻又充满力量,她一个翻身高举匕首,在众衙役们因惊恐而瞠大的眼眸中,匕首狠狠戮入刘大富胸口。 这一下,刘大富连叫也没叫上一声,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增加二百五十五点。 大夫人咧嘴笑,拔出刀,想自绝之时,衙役们已经扑过来阻止了她,更有两个人,已经立刻快跑出去通报了。 一团混乱,徐悦兰趁机跑出去,见六原县令和自家哥哥等人都到了后,她才脱下隐身斗篷,装作刚刚到的样子。 刘大富已死,大夫人也没有求生之心,在被衙役压制的时候剧烈挣扎,也是这些衙役听闻她的行为后也为那些枉死的女子不忍,在见到县令等人进来后,手下一松,让大夫人成功将刀刺入自己胸口。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增加一百三十五点。 瞬间,徐悦兰的恶魔值就涨到了四百多点。 恭喜用户,恶魔值大增。建议下一个灵魂对象,六原县令,可增加一百到三百个恶魔值。 系统的声音传来,徐悦兰心里应该赶到欢喜的,但真的看到大夫人那嘴角带着笑的面容,心底小小角落,一个小小的声音问着这是对的吗? “尤县令,这刀,我记得是作为罪证交由你保管的,怎会在此?”杨曜发现那把熟悉的刀,立即质问六原县令。 “这……这……下官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六原县令百口莫辩,急得额头冷汗直冒。 “定是适才大人带着这刀来审讯,被刘氏偷走。”一旁的师爷,帮着找了个理由。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六原县令立即附和。 “审讯犯人,能审讯到把凶器留给犯人,尤大人,你挺能耐啊。”杨曜昌嘲讽道,“就你这样的糊涂虫,岂能治理一县一民,我得给父皇上一道奏折,你这样的,岂能为一县之长?” “闲王殿下,下官知错了,闲王殿下……四殿下四殿下,下官只是一时疏忽,还请四殿下帮下官美言几句,下官……下官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一时……就一时,求求殿下,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六原县令跪着,求了这个求那个,念的人心烦躁。 “行了,起吧。”杨曜昌不耐烦地道。 六原县令愣了一下,狂喜,“是,谢谢闲王殿下,谢谢闲王殿下,谢谢四殿下,谢谢……” “够了,别谢了。”杨曜昌再次喝道,令六原县令瞬间就吓得闭上了嘴。 从刘府出来已经过了午夜,一出门,斜刺里闯出一个人影,是一直守在门外的王蔷。 她在镇口没有等到徐悦兰,等到了领着大批军士的徐昭鸿等人,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说出和徐悦兰约定之后,当先那个威武的少年将军脸色大变,立即策马进镇。她在镇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进了镇子,听说大队人马进了刘府,她不敢跟进去,便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在外面。 “做什么的?”随行兵士厉声喝道。 王蔷傻住,眼角余光看见唯一温和一些的徐悦兰,立即朝她奔去。 “徐姑娘,你们……你们……”她想问他们的安危,可如今这境况,还需要问吗。 “王姐姐,刘家人已经伏诛,你可放心回家去。”徐悦兰道,又转向自家大哥,“大哥,现在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子回去危险,派人送她回去吧。” 自打刘大夫人死后,徐悦兰心里就像梗着一块大石头,闷闷不乐。如今看到王蔷,心里便好受一点,眼前这个人,就是实实在在被救下的人。刘大夫人的作为纵然事出有因,也抵不过她就是害了那么多的女子呀。 徐昭鸿从来不会拒绝妹妹的请求,当即派了两个兵士将王蔷送回家,自己一行人则再次策马回边城。 刘府的事,对几个男人都没有任何影响,在他们看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刘氏夫妇的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的关注点,在于他们不是傻瓜,六原县令所谓不小心将凶器带去审案被刘大夫人窃取的说法,太不可信。 徐悦兰帮了王蔷,心里好受一些,她厌恶这样。明明遭遇的事情要她抛弃无谓的善良,可她又忍不住要去同情。就如同刘大夫人,明明心知是罪有应得,她却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刘大富太好色,如果不是那些为人爹娘的不顾女儿的性命,如果在她杀害第一个女孩时得到应有的惩罚,也许刘大夫人不至于越陷越深。 她厌恶这样矛盾的自己,为增加恶魔值开心,又为这增加的方式感到恶心。就是对杨曜也是一样,心心念念的要强大自己,要反抗他,结果却同他定下了五年之约,只敢用这种可说是退缩的方式去争取自以为是的自由。 回到府里,林氏还等着儿女们,给他们准备夜宵,准备洗漱用的热水,安置得妥妥贴贴。 徐悦兰心中温暖,却总要再想起那些枉死的女孩儿,面对着亲人表现得欢喜,一旦无人注意,便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 第九十六章 心情好些了吗 () 回到自己的房间,四下无人,她更放任自己沉浸于悲愁中,熄灭了烛火,独坐窗边,任由冷风吹着自己。 “兰兰。” 徐悦兰身子一震,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面前的杨曜。 “我有一事很困扰,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 徐悦兰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点了头。 “能。” 杨曜轻勾唇角,推门进屋。 他也没有点烛火,只拿起一旁的狐裘给徐悦兰披上,又关上了窗户,将冷风隔绝在外。 意识已经回到了徐悦兰脑中,但她没有拒绝他的照料,坐在窗边,捧着温热的茶水看着他的身影。狐裘温暖了她的身子,她的心,却在渐渐的冷下来。 只是五年之约而已,各取所需,不必自作多情。 她告诉自己。 “你说的有事要我出主意,是什么事?” 杨曜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是今日与狄戎的商事。”杨曜将今日的商谈情况一一详述,“民以食为天,粮食足,则江山社稷安定,粮食缺,则民不聊生。只是狄戎要求的就是粮食,为了和平通商,我不得不答应。”他看着徐悦兰,目光凝着困扰,“如今,一千石粮食,是如今风调雨顺的情况下,我们能取出的最多的粮食,一旦遇上天候不好,收成有减,这一千石粮食的量就不能保证。” “所以呢?”徐悦兰问他,“你给人承诺的是最大量的粮食,难道我们能让自己的民众饿着肚子反而去喂饱狄戎吗?” “这当然不行。”杨曜立即反驳,“我便是想找你,商量一下能否有一个两其美的法子。” 徐悦兰呵呵讽笑:“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能让风雨雷电听我的?还是让粮作增产增收?你该找的,是户部,是司农,让他们想法子收成更多粮食,也可以找兵部,把狄戎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再不敢提任何要求。” 气鼓鼓地说完,徐悦兰又后悔,这样阴阳怪气的自己她更讨厌。 “我自己现在都一堆问题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你自己解决,别来找我了。” “你的什么问题?说出来兴许我可以帮你。”杨曜德很热切,仿佛他就一直在等她这句话。 徐悦兰白了他一眼,“都说是我自己的问题了,别人帮不上忙。”见他神情低落,心底里该死的愧疚又浮出来,徐悦兰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开口。 “我爹我娘我哥哥他们都帮不上的忙,没人能帮我,你……你自己也有不少问题要解决,就专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这番话,杨曜德更加受伤,他之所以来,并不是为了让她帮忙解决粮食问题,而是看出她心情低落,故意借口来看看。可是她的话,爹娘哥哥都解决不了的,他更解决不了,那意思,就是他比不上她的爹娘哥哥了。他心里知道,在她心里他比不上爹娘哥哥才是正常的,但还是感觉受伤。 他转身出去,走到半路,方才窗边吹着冷风郁郁寡欢的凄冷身影又浮现眼前,他转身,拉起她的手。 “跟我走。” 话落,也不管徐悦兰愿不愿意,拉着人就出去。 一直将徐悦兰带到马厩,他进去,不一会儿,牵着他一直骑的那匹马出来。 “你这是要?”徐悦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没有动。 “跟我来就行了。” 徐悦兰挑眉,为他语气里的莫名自信,她将手交给他。 不过一月以前,是他坐在她前面,由她控制缰绳。而今天,是她在他怀里,由他带着她在星月下策马奔驰。 冷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 徐悦兰整个人都缩在狐裘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后面又有一堵温暖的墙,倒是别有一种安宁痛快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都绕边城跑了三圈了,他到底要带她去哪儿? 又一圈……再一圈…… 徐悦兰想问他,可狐裘刚拉下一点,她就迫不及待地缩回去了。 太冷了。 第六圈……这一次,他终于勒马停下。 “好些了吗?”他问。 “什么?”徐悦兰一时没反应过来。 “心情,好些了吗?” 徐悦兰愣愣地看着他,所以,他是因为看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带她出来跑马,还这样一趟一趟又一趟的围着城墙兜圈子。 “哈哈哈……”徐悦兰遏制不住爆笑。 杨曜德的两道俊眉都成了弯曲的毛虫,她这种笑法,他是又做蠢事了吧。 只是看她这样毫无顾忌的大笑,他又觉得自己丢脸,也可以。 许久许久,笑到感觉胸腔都有种压迫感,徐悦兰才停下。这样的大笑之后,她真的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松了一些。 “谢谢你。”她正色,向他道谢。 杨曜德笑了,“不客气。” “不过……”她偏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倒映着漫天星子,嘴角依然抑制不住地上扬,这样娇俏的模样,令杨曜德一时看直了眼,只是她下一句话,让他双颊发烫。 “以后别在深秋季节大半夜出来跑马了,真的很冷。” 刘家的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徐悦兰来不及休息,狄戎那边又出了新状况。 徐昭鸿回来了,可丽以狄戎王后的身份,带着莫娜前来拜访,直言向徐昭鸿提亲。 “莫娜姑娘,我并不认识你,你的提亲,请恕我不能答应。”将军府的客厅里,徐昭鸿直接拒绝。 莫娜的眼泪顿时就涌出来,可丽也是没料到会是这个情况,明明每次听莫娜说起,都会认为他们感情很深,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鸿儿,你出外练兵多日,军营里正需要你,不必在这里,去做你的事吧。”短暂的尴尬沉默后,林氏开口,将徐昭鸿打发出去。待他离开后,她才又安慰莫娜。 “莫娜姑娘,鸿儿受他父亲教导,多年来一直以国家安危为己任,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亲事。” “可是,他不记得我了。”莫娜更伤心的是这点,她心心念念丝毫细节都不舍得忘,另一个人却忘得一干二净。 “鸿儿他确实,打小能让他看在眼里的女孩,就只有他自己的妹妹。不过,若兰儿不是他妹妹,他肯定也是一点都不会理会他。”说到这,林氏摇头苦笑,儿子这目中无女人的状态,曾经令她骄傲,自家孩子不会像别的贵族公子一样沉溺女色,可是久了之后,她很着急儿媳妇在哪儿、孙儿在哪儿呀。 第九十六章 留客 () 其实对于莫娜,她也挺满意的。对儿子痴情,长得也漂亮,就之前女儿给自己提到的,性格也是开朗大方。 “莫姑娘,我瞧不如这样吧,你在边城,就在我家多住一段日子,如果你能和鸿儿培养出感情,那就太好了。”儿子不近女色,也怪他们夫妻之前太由着他,没给安排。如今把这么漂亮一个大姑娘放在他面前,就不信他还不动心。 “我可以这样吗?”莫娜惊喜问道。 “当然可以,我很欢迎你哦。”林氏笑道。 徐悦兰在一旁,想到静湘大嫂,犹豫了一下,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今世与前世的很多事情都不一样,大哥的姻缘也自会有出路,她又何必时时刻刻将前世的情况拿来比拟今朝呢。 狄戎众人敲定生意之后,已经迫不及待要回部族,莫娜也是缠着父亲,又有乌马和可丽帮她说话,莫干才答应让她过来问徐昭鸿的意思,如果徐昭鸿不愿意娶她,那么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部族,莫娜将嫁给族中的勇士。 如今,徐昭鸿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说娶她了,莫娜想留在边城,就还得过她父亲这一关。 这一关,她拜托徐悦兰帮她过。 按她的说法,她的父亲很崇拜徐悦兰,这就如同她喜欢勇士,他的父亲也喜欢勇士,因此,徐悦兰去帮她,会很快说服她父亲。 徐悦兰左右无事,便顺着她,去了。 以往,狄戎众人都是被挡在城外的,如今难得来了城内,又推辞一天回乡,当徐悦兰几人到永平客栈时,狄戎众人都出去,一个也不在。 “这些人,他们连语言都不通。”莫娜急道,就要冲出去找人,幸而徐悦兰及时拉住她。 “林叔。”她问一旁站着的客栈掌柜,“各部族首领出去,身边可有人跟着?”林叔是娘得力的人,又在边城多年,徐悦兰相信他会考虑到这些。 果然,掌柜称各部族首领身边都有人跟着,而且,他们也才刚出去不久,听情况,是要去边城唯一的一条大街。 说起来,边城就是一个小城,唯一的一条大街,也就两里长,两侧的店铺也卖的是寻常物什,毕竟卖稀奇贵重的,边城的百姓也买不起。可就这样,在狄戎众人眼里,也是繁华了,又尤其,将他们引到边城唯一的一座酒楼吃饱喝足。 这里是偏远边关的贫穷边城,可这“吃饱喝足”的大厨却精通南北各色菜系,换言之,这里可以吃到宁朝各地的美食,而且,还有漂亮的宁朝姑娘与独具异国风情的异域女子一起弹曲唱歌舞蹈,让人无论是嘴、还是眼,或是耳,都“吃饱喝足”。 徐悦兰几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就正在“吃饱喝足”听着小曲,看着舞蹈,面前的大圆桌上,还摆满了各式美食,而且,这一个个身上穿的,也不是狄戎的民族服装,而是宁朝的丝绸长袍。 只是这丝绸长袍配上那一脸大胡子,徐悦兰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而且,徐悦兰也才知道,为何方才掌柜说狄戎众人身边有人跟着的时候脸上带着怪异,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曜德。 行啊,上次才提点他歌姬舞姬的事,他倒好,不把人请到客栈,把客人直接带过来了。 “兰兰,去这边。”一看到徐悦兰黑着脸进来,杨曜德迅速反应,又将人拉出去。 “别拉我!”徐悦兰甩开他,昨晚对他还有点感动呢,这会儿只想给他来点感痛的。 “明日狄戎众位就要回部族,我和四弟带他们出来走走。”杨曜德笑着解释。 “走走?刚好走到这里就饿了,就上来吃个饭,只吃饭又太枯燥,所以叫上几个小姑娘唱唱小曲跳跳舞蹈?”徐悦兰皮笑肉不笑地道。 “不是,我是特地带他们来……”徐悦兰杀人的目光让他不敢再说,倒是之前被徐悦兰忽略的杨曜昌这时候过来。 “四哥打的主意,想用宁朝的吃喝玩乐腐蚀他们的内心。”他在徐悦兰耳边低声说着,只是这戏谑的语气、不可思议的目的,令徐悦兰不知当信不当信。 “腐蚀?”她盯着杨曜德,重复一个关键词。 杨曜德瞪了杨曜昌一眼,正待说什么,紧随徐悦兰而来的可丽和莫娜已经入座,和众人吃喝谈笑起来。 她们完没有徐悦兰对歌姬舞姬的敏感,对于吃饭喝酒搭配唱歌跳舞,她们认为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最好呢,还是她们自己去唱去跳呢。 “腐蚀?”徐悦兰再次看向杨曜德,这一次的语气,已经是完完的戏谑了。 “只是一个玩笑。”杨曜德笑道。 徐悦兰耸耸肩,给他一个“你说是那便是”的无所谓表情。 杨曜德也是无奈。对于粮食问题,他是真的认为还得留后手寻后路,今晨正在烦恼之际,脑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句,这才有了送这些狄戎部族首领丝绸衣衫,领他们来感受有钱后的“奢靡”生活。 杨曜昌说的对,他确实打算腐蚀他们的内心。但这么短的时间,他只希望能让他们对金钱产生无比的渴望,对提升自身的生活品质产生无比的渴望,而不仅仅满足于粗糙的填饱肚皮。 “兰姑娘,这里来。”莫娜热切地朝徐悦兰挥手,趁着这时候父亲心情很好,她希望能把自己留在边城的事定下来。 徐悦兰过去,乌马立即将首位让出来,请徐悦兰坐。徐悦兰也不客气,直接落座,乌马在她旁边坐下,如此一来,杨家兄弟只能站在她身后,给她做护卫。 “莫干族长。”徐悦兰直切主题,“我母亲很喜欢莫娜,邀请莫娜在我家做客,多居住几天,你同意吗?” 依然是杨曜德做两边的翻译,将徐悦兰的话告知莫干。 莫干疑惑,女儿是去提亲,怎么不是徐昭鸿喜欢女儿,而是他母亲喜欢女儿。 “对于亲事,我们和你们狄戎儿女想法一样,得姑娘和小伙彼此欢喜对方才行。而如今我大哥与莫娜多年未见,两人都已经从小孩子长成了大姑娘和小伙子,性格也有很大变化,因此,现在谈亲事,还太早。”徐悦兰隐瞒了大哥的直接拒绝,说得比较委婉了。 第九十七章 吃醋? () 这话听在莫娜耳中,却是为之前徐昭鸿的冷淡做了解释,她又欢喜起来。 “爹呀,你就答应我吧,我住在边城,和鸿哥哥有了深感情,就可以嫁给他了,嫁给击败咱们狄戎所有勇士的最强勇士!” 莫干的呼吸在一瞬间急促,女婿是勇士中的勇士,这让他想想都觉得兴奋,当即就答应了莫娜留在边城,还说要她爱玩多久就玩多久,可说是莫娜意外的惊喜了。 使命完成,徐悦兰依然被留下来一起玩,只是她坐不到一刻钟就浑身不自在。这些个歌姬舞姬的,唱你的歌跳你的舞便是了,一声声如泣如诉的歌词,句句像是在述说情意,一双眼还总往杨曜德这边抛。而那舞姬就更直接了,舞下了舞台,一双带笑媚眼,一条鲜艳红绸,尽往杨曜德身上招呼。 忍耐?换到前几年徐悦兰还挺在行。 她腾地站起,狠狠瞪了杨曜德一眼,转身就走。 杨曜德一头雾水,正要吹出去,被忍笑忍到脸通红的杨曜昌抓住。 “八弟,你快放开我,兰兰就要走远了。” 杨曜昌摆手,根本说不出话来,偏偏他那只手铁箍似的,杨曜德根本挣脱不了。 狄戎众人,也是一脸懵地看着这两兄弟。 许久,杨曜昌终于恢复了一点正常。 “四哥,这事……”他环视一圈好奇望着两人的狄戎众人,目光在莫娜脸上停了一下,拉着杨曜德到了一旁,再说话时,声音低到狄戎这边众人都听不见了。 “四哥发现没有,兰妹妹是在舞姬下来跳舞之后走的,她呀,是不满舞姬跳舞的时候把绸子舞到了你的身上。” 这令杨曜德更加不解了,“为何?这是她们舞蹈的一部分,当时其他人不也被那红绸拂过。” “因为她看不到其他人,就看到你被红绸子拂了呀,在兰妹妹看来,这就是那舞姬在逗你。”他挤挤眼,一脸调侃。 杨曜德惊得微长了嘴,然后,笑容从眉到眼到唇角,最后攻占他整张脸,止也止不住。 “兰兰她……这意思是说,她在吃醋?” “这是明白白的事儿。” 杨曜德无意识深吸口气,刚才都忘记呼吸了,胸腔有点闷。 “那我,我该做什么?”他拉住杨曜德,已经惊喜道脑袋都糊成一团浆糊。 “不做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陪各位部族首领吃饱喝足。” “不做什么?”杨曜德皱眉。 “就是什么也不做。”杨曜昌斩钉截铁地道,“这事,可是我私下里请托她们帮忙的,让你们俩之间多点火花,这样感情才能更进步。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可能让她发现是刻意的,到时候他要是找我麻烦,你就是恩将仇报。” 杨曜昌说得很严重,明显带着夸大,但杨曜德信了,还很兴奋。 他终于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她,两人之间不再是海天一线看似相交却相隔万里了。 出了酒楼的徐悦兰,气冲冲地走在大街上。整个边城就这么一点大,她又是将军家唯一的姑娘,人们纷纷给她打招呼,她也完听不见,就一股脑儿地往前走。 走去哪? 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愿意停下。 “徐姑娘!” 一声大喊,一个人影瞬间挡在面前,徐悦兰差点一头撞了过去。 紧急稳住身形,还不待看清来者,手已经被拉住。 “徐姑娘,我可找到你了,求求你帮帮我。” 这人,正是王蔷。 “我已经帮你,刘氏夫妇已经伏法,你可以安心在家。” 王蔷抽泣,“徐姑娘,我爹又在打听还有那一家富家老爷要娶小妾,他还是想把我嫁给人做妾。徐姑娘,我求求你,你把我收了吧。” “我?收你做小妾?”徐悦兰吓得倒退了一步。 “不是不是,是收我做你的丫鬟。”王蔷急忙解释。 徐悦兰可没忘记当时在山林,王蔷对杨曜德的态度。她正为那舞姬的事生气呢,这可好,又来了一个他的“红颜”。 “徐姑娘,求求你,你帮人帮到底,再帮帮我。”王蔷继续哭求。 “我的丫鬟配额已经满了,倒是杨曜德,就是那天一起浅蓝衣服的那个,他的丫鬟还有很大空缺,要不我帮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收你。”徐悦兰故意这样说,果然看见王蔷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答应。 “好啊,我愿意做杨公子的丫鬟。” 徐悦兰有了打人的冲动。 不待她动手,旁边已经有人帮她动嘴。 “我说你这姑娘,好好的要做丫鬟,做丫鬟就不说了,小姐的丫鬟不做,要做少爷的丫鬟,我看你不是想做丫鬟,是想做姨娘吧。” 徐家兰姑娘和当朝四皇子定亲的是边城里已经人尽皆知,他们俩又同往狄戎,请来了狄戎各部族首领,让边城能得到真正的和平,在徐悦兰和杨曜德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在边城的声望已经直逼边城人民心中的保护神西北大军了。 一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不是嘛,都是做姨娘,干啥还赖着四殿下了,四殿下是兰姑娘的。” “人四殿下年轻俊帅又能干,有些不知道羞耻的女人春心动了呗。” “动了也没用,她连我们兰姑娘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四殿下根本看不上她,动也是白动。” 一人一言,说得王蔷满面羞愧。 昨晚,她向送她回去的两个兵士只打探到徐悦兰他们来自于边城,他们的真实身份两个兵士就敛口不答,她猜想,他们的地位一定特别高,才会让这些兵士这么顾忌。 这是她的机会。确实刘家老爷这一关她过了,可爹有了第一次把她卖给富家老爷,就会有第二次,她必须为自己打算。 昨晚她一晚没睡,天刚蒙蒙亮她就动身往边城来,正烦恼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人时,就见着徐悦兰过来,当下便挡住她。就是昨晚,包括方才,她也还抱着当妾也要当那年轻俊帅公子的妾,但是听了这些人的讽刺,还有徐悦兰就是未婚妻之后,她是真的羞愧,也不敢妄想了。 第九十八章 买丫鬟 () 最后,还是徐悦兰看王蔷确实低垂着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才把其他人都好言好语打发走了,领着王蔷往自家去。 让王蔷在门口等着,她进屋里,不一会儿,牵着墨炎出来。 “上来,我送你回去,顺便教训教训你爹,让他不许再随意让你做妾。” “也行。”王蔷对这也满足。 女儿大半夜才回家、清早天刚亮又不见了人影,王家老爹正在田里收割作物,一边痛骂这不懂事的女儿。 把她养大这么大,生得这么漂亮,现在又为她寻了这么一门富贵荣华的亲事,她居然还不知足,还处处甩脸子耍脾气,简直不懂事,存心找打。 骂骂咧咧、骂骂咧咧,跟着他一起劳作的王大闷不吭声,低头就知道耙地,一句话也不敢接。 “王老爹,你家里边来客人了,顶漂亮的一姑娘,骑马把你家小蔷送回来的,快回去瞧瞧。”田边,一个同村妇人高声喊着。 “这小蹄子终于回来了,这次老子一定要收拾她,让她再敢乱跑!”嘴里骂着,王老爹丢下锄头就往家里赶。 王大犹豫一下,也扔了锄头往家里去。 可得看着爹不能把妹妹打坏了,他娶媳妇儿的钱还得靠妹妹漂亮的小脸蛋呢。 到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门口神骏的大马,再进去,自家简陋的茅屋仿佛在放着光。 一个和茅屋一点不相称的漂亮姑娘就坐在自家院子里,头上金灿灿的凤尾簪,搁在桌上的手臂,露出手腕上如水般流动的翠玉镯子。 一种身为底层人的自卑油然而生。 王老爹磨蹭着进了自家门。 “姑娘,这就是我家老头子。”王大娘绞着手指,诚惶诚恐地把一杯水送到徐悦兰面前。 这么漂亮尊贵的姑娘,自家这粗陋的杯子会不会扎了她的手? 徐悦兰在京城,和那些同样身处底层的百姓一起时,从不会给他们带来距离和压迫,不过她今天,要的就是距离和压迫,所以架子可是端足了,也就有了如今这显著的效果。 那杯水,她自然没有接,更别提喝了。 王大娘尴尬地呆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王蔷把水接过去,又拉着娘站到一边。 “你就是王蔷的父亲?”徐悦兰昂起下巴,一股睥睨的气势自然生成。 “是,是,我是。” “我是边城徐家三姑娘。” 身份一出,那听到风声躲在王家门外看热闹的村人中发出惊叹的“哇”声。 徐家,边城只有一个徐家。 “是,是。”王老爹只敢答是,而紧随其爹身后回来的王大,只敢和村民们一起躲在门外。 “昨日,王蔷帮助我们逮捕了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此人乃是二十多年前,流窜在六原地区的大匪徒狂刀,他以那些黑钱摇身一变,成了富家老爷,以金银买下多名年轻女子为妾。而他的夫人,更是将这些年轻女子一一杀害,却被这狂刀用钱将这些女子的爹娘收买,以至于这些年轻女子白白丧命,得不到应有的公道。” 她语气冷漠,“你可知这狂刀,是谁?” “小人,小人不知道。” 徐悦兰冷哼一声,王老爹打了一个寒颤。 “这狂刀不是别人,就是刘大富!” 王老爹吓了腿软了,噗通跪在地上。 “徐将军,徐将军,小人不知道刘大富是土匪,小人和他没关系,小人就只是……就只是……” “就只是贪图银子,是吧?” “是是是。” “哼!抬起头来!”徐悦兰一声厉喝,王老爹立刻就抬头,仰望垂眸冷冷看着他的徐悦兰。 “不知道便是理由?你的不知道差点就让你的女儿布了那些年轻女子的后尘,让她就要死的不明不白!”徐悦兰一甩袖,背手的姿势和她父亲十成相似,“如今,王蔷是帮助抓捕到狂刀的大功臣,她的亲事,将由她自己做主,以后,你不许再随意给她安排为奴为妾,懂了吗?” “是,小人不敢,再也不敢了。”王老爹依然跪着,连连承诺。 “王蔷。”徐悦兰又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元宝,不重,只有一两,能抵得上十贯铜钱、相当于一个山村家庭五、六年的收入是其次,关键是,他们部都连见也没见过金元宝啊。 王蔷在一片羡慕的赞叹声中,骄傲地接过了金元宝。 “这金元宝下有一个徐字,若是这人又想随意将你卖给哪个为老不尊的富人,你可带着这元宝到边城将军府,有徐家人为你出头。”这话,便是给了王蔷一个倚仗,不只是在王家,也在她以后的夫家。 “是,谢谢徐姑娘。”王蔷大声道谢,笑得合不拢嘴。 徐悦兰朝她点点头,事情办完,准备回边城了。 “徐姑娘请等一下。”王蔷急喊,提了一串方才王老爹和儿子在田里收割的作物过来,那是一串藤蔓,下面吊着足足十几个长长的黄色果实。 “徐姑娘,这是我家中的番茹,生吃或者煮熟了吃都行,挺好吃的,给你带回去吃。” 徐悦兰接过,沉甸甸的拿在手里。这样一根藤,下面这么重的果实,她笑了。 “你们种了很多这东西?挺重的,管饱吗?” “管饱,特别管饱,我吃这么一个就饱了。”王蔷指着那吊着的最小一个果实,“就是种的不多,我们吃了之后没剩下多少,一个番茹一根苗,就种的不多了。不过这玩意儿贱,随便田边土坎都能种,都有收成。” 徐悦兰看着那藤蔓,这一节一节的藤蔓,有些地方还长着细根。徐悦兰想到在京城护国公府里,花匠将各色蔷薇嫁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株开着七彩花朵的别样植株。 随便什么地都能种、又收成好能管饱的作物,若是能像蔷薇一样截取枝条成活,那么一个番茹就能种出一大片,用那些不能种粮的贫瘠土地,还不会影响种植粮食。 越想,徐悦兰越觉得提在手里的是个宝贝。 这个东西,必须尽快送去给杨曜德,送进京城! 主意打定,徐悦兰一刻也不耽搁,立即就出门上马,快马加鞭地往边城赶。不过在回边城之前,她先找了这个村的村长,就在那一群看热闹的人中,给了他一锭银子,要他将村里,包括别村,他所知道的番茹部收集起来。 第九十九章 没大没小? () 回到将军府,杨曜德兄弟俩还不在,徐悦兰直接命人去找杨曜德,要他立刻马上回府。如果他不回,就把他绑了回来。 索性杨曜德听这传话的事情很严重的样子,不敢耽搁,立即就将狄戎众人交给杨曜昌,自己急急忙忙地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徐悦兰把两个小小的碗递给他。 一个,切成一口大小方块的某种黄色水果。一个,是成了泥状的黄色的东西,还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甜香气。 “尝尝这两个东西。”徐悦兰将筷子递给他。 有了“她为我吃醋”的加持,杨曜德很爽快地接过筷子,先尝了方块的,脆甜脆甜,他眼睛瞬间亮了。再尝那泥状的,软糯香甜,他顿时喜欢上,三两下,两个碗就见了底。 “兰兰,这是什么东西?以前竟从来没有吃过。” 徐悦兰将那串番茹提溜上桌。 “就是这个,我今天上午去了王蔷家,临走的时候她送给我的。”徐悦兰笑道,“你昨晚不是在烦恼粮食的事情吗?这东西我问过王蔷,适应性很强,贫瘠的土地也能种,而且管饱、收成也不错,唯一一点不好的,是一个果子一根苗,第二年很难留足足够的果子来继续种植。” 杨曜德双眉微皱,“没有种子吗?” 徐悦兰摇头,“这藤上甚至连开花的痕迹也没有,不过……”她拿起一节长着细根的藤,“这里长着根,它若是能通过截取枝条种植,那么就算只是一个,也能种出一片。” 杨曜德立即近前观看,他想到的和徐悦兰的一样,眼中都是狂喜。 “兰兰,若是真能用枝条种,在贫瘠的土地种,收成好又管饱,那……” “可以令不少人都不愁吃了。”徐悦兰替他说明下面的话,“当务之急,我们一定要查清楚周围有多少人在种这作物、种了多少、怎么种、收成如何,并且将所有的番茹都收集起来,召集司农将它研究透彻。” “不错,这是当下我们必须立刻做的,我这就将八弟和大哥召集起来,一起讨论出个法子。”杨曜德说动就要动。 “大哥他们是要有作用,但是最重要的,是将周边的太守和县令召集起来,他们才是真正能发挥作用的人。”徐悦兰提醒他,闲王、徐家确实位高权重,但是他们真正的能力是在带兵打仗上,换言之,他们能起的,是威慑作用,而真正要在民生上做事情的,是各地的父母官。 杨曜德一想不错,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一刻也不愿停歇,立即快马要赶去最近的祥临郡,身上的包裹里,就放着徐悦兰带回来的番茹。 林氏听说女儿火急火燎地将四皇子叫回,又让厨房做了什么番茹的食品,接着又听说四皇子骑马出去,这一通忙忙乱乱的,再信任女儿,林氏也犯了嘀咕。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将女儿叫来问,就是一副神秘的样子,让她别管,还说是什么惠及民生的大好事。 “我可以不管,不过待狄戎的部族首领回去之后,我们就得回京了。”林氏敲了一记女儿,“到了京城,到处的眼睛看着,不许再这么对四殿下没大没小、呼来喝去的。” “我哪有对他呼来喝去的呀。”徐悦兰抗议。 “还没有,你自己说说,是不是经常对他摆脸色,说话要大声就大声,没个顾忌。”林氏话里是数落,却满是笑意,正是因为女儿对人的态度不好,她才更加满意杨曜德,因为对于女儿的刻意刁难,他一直在宠着她。 这些,女儿自己没有发觉,她作为旁观者就看得很清楚了。确切的说,周羿等人,也是她的眼睛,在狄戎的点点滴滴,在回到边城的当晚,周羿就已经向她详细汇报过了。 “我有吗?没有吧。”徐悦兰仔细回想,她很怕他的,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虚张声势,真有什么的时候,她马上就成了缩头乌龟。 “总之这事,你记在脑子里。”林氏点点她的额头。 徐悦兰耸了耸肩。 “是!”故意拉长音回答。 傍晚,杨曜德没有回来。对于杨曜昌等人的关心询问,她一径用“天机不可泄露”为由打发了去。 第二日,乌马领着狄戎众人回部族,杨曜德依然没有回来。杨曜昌与徐昭鸿将他们送出城,约定一个月以后,冬季大雪来临之前,双方将进行第一次的物品交易之后,便带着人走了。 徐悦兰伴着莫娜,看着狄戎众人越走越远,莫娜的眼神也越来越惆怅。 人生中,第一次与亲人分别,看着他们走远,她无法遏制心里的失落与怅惘。 “大哥,你去哪儿?”看自己大哥自顾自地拍马要走,徐悦兰叫住他,他难道就没看见这边有一位心情不好,需要他陪着走走逛逛转换心情美丽女子吗? “回营练兵。”徐昭鸿头也不回、马也不停,这话传来的同时,他也走远了。 “这大哥,简直就是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徐悦兰不悦道。 “可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呀。”杨曜昌啧啧感叹,“鸿哥可是我看过的最不近女色,最有英雄气概的男人,想拿下他,啧啧啧,难!” “拿不下也得拿!”徐悦兰看着杨曜德,有了一个主意,回营练兵是吧?行,就陪他练兵。 边城往北十里处,有一个三面环山、一面面对边城的平坝处,这里,就是西北大军的营地。此时,除了轮班在边关值守的兵士和火头军,近万将士集聚校场,演练阵法。 宏大的场景,整齐有序的变幻,漫天舞动的旗帜,激动人心的鼓点…… 徐悦兰不是第一次偷摸到军营看到此景,却是每一次都有一股激动与热血上涌。这是她的爹、她的哥哥带的兵,每一个都是英雄人物,每一个都值得敬佩! 莫娜同样看直了眼,他们从来不会练兵,确切的说,他们连练兵这个词都没有。族中的勇士,顶多就是捉对儿比角抵,汇集成军队的时候,也是各部族是各部族,打仗的时候……她没见过,但听过,就是一股脑儿往前冲,见谁砍谁,一个够本,两个有赚。 第一百章 受罚 () 此时,看着宁朝的军士,她才懂得为何狄戎输了,这一次不输,下一次也会输,是迟早的事。 心里,对徐昭鸿的迷恋也更加深,这样的英雄,值得用一切去追求。 “我会被你们害死的。”旁边,杨曜昌在哀叹,就是他,被迫将女人止步的两女带进来。 徐悦兰白了他一眼,“这营里现在你和我大哥管事,我保管搞定我大哥,你怕什么?记得我先前说的,就说我是进来练箭的,我大哥啃不了你。” 你是你大哥的宝贝妹妹,我就是皮糙肉厚正需要锻炼的“娇贵”皇子呀。杨曜昌一直忘不掉初到时,被徐昭鸿以“锻炼”的名义,练的有一段时间身没一处是完好的,包括内部的各种关节,蹲茅坑都属于一蹲不起、一起惨叫的状态。 后来,好不容易摆脱了“娇贵”,也不再被训。但就在一个月前,就在将杨曜德和徐悦兰送出关之后,他又被挂上了“娇贵”之名,又被狠狠训到了不能蹲坑的地步。 阵法是由人组成的,阵法的效果呈现也将由人来呈现,当发现训练有素的兵士频频走神,好好的长蛇阵变成了蚯蚓阵,徐昭鸿的脸也黑了。 “杨将军!”他的一声,恍如平地惊雷,响亮而干脆。 “到!”杨曜昌立即站直身板,大声回应。 “军营不得有女眷进出,这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徐将军,小女子专程找你来练习箭法。”徐悦兰将手圈在嘴边,大声喊道。 杨曜昌翻了个白眼,徐将军?刚刚说得那么信心满满,其实也不敢放肆嘛。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又在打颤了。 徐昭鸿瞪了自己妹妹一眼,很想对她生气,可是看着她娇俏的笑脸,那股怒火就不知飘散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来,妹妹小时候他还曾带着她偷溜进军营看爹练兵呢,可是如今是他总管军营,他年纪轻,便只能将自己整天板着脸,一副严肃样子来增加威信,也就更不能自己去违背规则了。 “这里是军营,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念在你们初犯的份上,速速离开,否则,军法处置。”说完,在威严之外,还是朝妹妹丢了个告饶的眼神。 小祖宗,你快出去吧,别为难你哥我。 “兰妹妹,我们走吧。”莫娜扯着徐悦兰的衣摆,低声道。 “不错不错,快走吧。”杨曜昌也跟着劝。 徐悦兰之所以敢进来,是将军营当做了四年前的军营,却不想当时她年纪小,自家父亲久经沙场威望够,自然不怕她偷溜进去被捉。可如今她是个该懂事的大姑娘了,又是徐昭鸿当家,他不如父亲那样以自己的威压能压住众将士,也就必须将制度贯彻彻底,以严制度、高要求来管理将士。 “好吧,我们走。”徐悦兰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应该给哥哥的面子必须得留,当下,很爽快地转身就走。 看着她们离开后,杨曜昌松了口气,回转校场。 “杨将军!” 一声沉喝,杨曜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知故犯,领十军棍!” 好吧,这次是pp遭殃了。 军棍打在身,痛在心。他是招谁惹谁了呀,妹子是他的,追求者也是他的,挨打的却是自己。 又是一天过去,杨曜德还没回来,杨曜昌捂着臀被徐昭鸿扶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接到消息,林氏立即派人请了大夫,又急忙赶到杨曜昌的房间关心。 杨曜昌趴在床上。十军棍不多,却是棍棍痛入心扉。 “他今天将妹妹和莫娜姑娘带进军营,违反军规,打了十军棍。”徐昭鸿道。 林氏怪责地瞪了儿子一眼。 “你妹子的性子你不是不了解,这事绝对怨不得昌儿。” “无论如何,妹妹打不得。”换言之,杨曜昌打得,所以,他必须是这个背锅的。 杨曜昌给自己掬一把泪。 “大哥。”门口,徐悦兰探出个脑袋,“大夫请到了哦。” 满头白发的老大夫是将军府的常客,战时他是军医,和平时,他就是边城里唯一的坐堂大夫。 伤的部位比较敏感,看诊期间,除了徐昭鸿在里面陪着,林氏也除了房间,并把房门关上。 “兰儿,跟我过来!”趁着时间,收拾收拾某个长不大的姑娘。 “娘。”徐悦兰首先摆出笑脸,端正态度,“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随便闯进军营。” 莫娜也在跟着,见徐悦兰认错,她立即便将责任担过来。 “夫人,是我的错,兰妹妹是为了帮我才让杨将军带我们进军营。” “不不不,娘,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 “是我,如果不是我,兰妹妹不会想到这个点子。” “不是,错在我。” “在我。” “娘你罚我吧,随便你怎么罚,我都认。” “不,应该罚我。” “你们两个……”林氏不知是该气她们胡来,还是该笑她们都勇于承担责任,“如今是昌儿因你们受伤,我不管你们两个了,你们自己想想怎么弥补他吧。” 话落,她转身往厨房去,嘴里还念着要着人出去买条白乌鱼炖汤,补气养血,帮助伤口愈合。 徐悦兰和莫娜对看一眼,两人回到房门前,等着。 所幸稍后大夫出来,宣告伤者只在皮肉,且某人“皮糙肉厚”,只需贴几贴膏药,很快便会痊愈。 徐悦兰和莫娜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天,晚间时候,杨曜德回来了。他将马交给下人,一刻不停,直奔徐悦兰的所在。 她正在房里用自己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拿不出手的女红,准备给杨曜昌做一个塞满棉花的软软坐垫,作为赔罪。 “兰兰。”也不管她手上有针,杨曜德直接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番茹,可能会让我们的百姓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太好了,你知道吗?太好了呀。” 他的激动,徐悦兰感觉到了,也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起。 前世里,两人做了十年夫妻,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激动、这么高兴,今世,狄戎的事情解决,她能感觉到他高兴,但也没有这种激动。 不待徐悦兰问起,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这两天半的经历。 第一百零一章 不许越礼 () “王蔷那个村子属于六原县、祥临郡,我直接去见了祥临郡的郡守颜继察,我们查探到,目前番茹只在六原县,包括王蔷所在的下山村和上山村有种,他们只将番茹重在山边多石的贫瘠地里,四月下种、九月收成,产量比之谷麦高数十倍,可生吃也可熟食,各具风味。” 他握紧了徐悦兰的手,“兰兰,你真的太聪明了。我和颜郡守探听清楚番茹后,正打算将番茹数收购,以便于司农等人研究,没想到山下村的村长就来了,说是你给的银子,让他收购所有的番茹。兰兰,你真的帮了我们大忙。如今,一箱番茹和我与颜郡守的奏折已经往京城送,就等父皇下达旨意,我们就把番茹送往京城。” “我想过了,祥临郡地处西北,四月天候回暖、九月渐渐天凉,这番茹生长的这个时间,正巧可以送往西南,在蜀地靠南照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正好可以在这时节试种番茹。我们可以尝试在不同的地里,肥沃的、贫瘠的、干旱的、多水的,各种地里进行尝试,看它的生长情况。如果它真如我们猜想的,在山地、沙地也能种,用一小段茎秆也能活的话,就真的是我大宁朝百姓之福了呀。” 说到激动处,他猛地一把抱住徐悦兰,紧紧地抱住。 “兰兰,兰兰,你真的……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除了紧紧抱住她,除了语无伦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将自己内心的激动、感激、敬佩,以及无尽的爱意传达给他。 徐悦兰愣了愣,胸口中酸酸涩涩的,她慢之又慢地抬起手,终究还是回抱了他。 能这样为民欢喜的皇帝,她也忍不住要回给他拥抱。 “干什么!快放开!”就在这激动时刻,一声暴喝、一股大力,两人被强制分开。 徐昭鸿一双眼瞪得如牛眼,“四殿下,自尊自重,你和我妹妹还没成亲!” “是,大哥教训的是。”杨曜德赶紧认错,“我只是太高兴,太兴奋了,一时激动才会如此,大哥放心,以后再不会了,对兰兰,我会以最大的尊重对待她,等她真正归属于我的那一天。”望着徐悦兰,他忍不住眼里溢出的笑意爱意,饱含感情地说着。 徐昭鸿感到一股恶寒,他是个铁血汉子,实在受不了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话”。 “别只在嘴上说说,要落实到行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可那两人仿佛没看见他,两两相对的眼里,根本容纳不进其他人。 事实上,杨曜德确实是看着徐悦兰就看呆了,而徐悦兰,是被他的宣告吓呆了。 归属于他?五年之约呢? “行了,别看了,找你们有正事。”徐昭鸿直接拉了一把徐悦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徐悦兰眨了眨眼,意识回来了,脸也在一瞬间涨红了。 “妹妹,你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回京城?”徐悦兰看向杨曜德,之前娘确实提过狄戎众部族首领离开后他们便要回京城,但既然方才杨曜德道要等承平帝的旨意,那么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不能回去吧。 果然,杨曜德道:“昨日我向父皇上了一道折子,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需得待父皇有了旨意之后,再决定回京的时间。” “这么说,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徐昭鸿眉头紧锁。 徐悦兰不干了,“大哥,听起来你要我们快点走?” 徐昭鸿瞪了她一眼,“你将那莫娜招来,娘要我每日必须回府,陪她说话用膳。” 徐悦兰“噗嗤”失笑,那所谓的说话用膳的画面她见过,自家大哥的表情可比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让你都不理会女孩,娘担心嘛。” “麻烦的女人,有你就够了。”疼妹妹是一回事,不影响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行走的大麻烦。 徐悦兰吐了吐舌。 徐昭鸿原本打算只要娘这座大山一走,他就要长居军营,避开莫娜,如今移山无望,他也就不愿在这里做馅饼里的馅料,不过离开之前,他不忘给杨曜德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子,不许越礼! “大哥真是的,有美人儿陪着也不知道珍惜。”徐悦兰对着他离开的方向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心仪的美人陪着,就是美人,不心仪的,再美在眼里也是个麻烦。”杨曜德想到那个像八爪鱼一样缠自己的吴家小姐,有感而发。 “听起来很有经验哦。”徐悦兰挑眉看他。 杨曜德摊手,“你也认识的,吴家小姐,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大麻烦。” 想到几次遇上吴雪灵缠他的那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徐悦兰“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可再想到吴雪灵确实是他的妃子,她笑不出来了。 男人,嘴里说着麻烦,还不是照样把人收进房。 哼!渣渣! 杨曜德不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看着关上的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便是林氏口中的徐悦兰对杨曜德的没大没小,可惜徐悦兰自己感受不到,终其一生,她都没能认识到这一点。 番茹已经送往京城,在等待旨意到来的同时,杨曜德也没有闲着,每天不是去祥临郡,与颜郡守商讨番茹的情况,就是去上山村和下山村探听番茹的讯息,他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导致番茹种薯浪费,毕竟,他们也就那么一点种薯。 最初,杨曜德都是一个人去,可几次之后,他都要拉着徐悦兰陪着。而徐悦兰,在跟了一次之后,就明白原因了。 祥临郡的颜郡守,有一位如花似玉、待字闺中的宝贝女儿,下山村里,有自认为功高且与皇子熟识的村花王蔷姑娘,这两位,就是吴雪灵第二和第三。 对颜家姑娘,包括颜郡守,徐悦兰直接摆出护国公府三姑娘、皇上赐婚的身份,这两位就都打退堂鼓,加之杨曜德处处表现出对她的亲爱,以及对颜家姑娘的不耐烦,他们也不敢不退。 王蔷就麻烦了。她自认与徐悦兰有交情,而且杨曜德去她缠杨曜德,徐悦兰到,她就缠徐悦兰,谁能说她心怀不轨呢?她可是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是在帮他们寻找番茹的讯息。 第一百零二章 自荐丫鬟 ()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徐悦兰和杨曜德刚到上山村不久,正听村民们说着自己种植番茹的情况,就看见远远地,王蔷领头,一群下山村的村民正在接近。 杨曜德给村民们列了奖励制度,只要能如实说出自己种植番茹的情况,第一次给10个铜板,第二次如果能说出新的,则再给10个铜板,如此,大家都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种植番茹的情况。而他们也真的通过这种法子,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比如说,番茹长得很快,一般不怕虫咬。可是蚂蚱、蝗虫、肉虫等都会吃它的叶子,一旦叶子被啃食过多,地底下结实就会变少。 比如说,在同一个地方连续种上三年番茹,地底下就会生出白色的肉虫啃它,但如果是一年换一个地方轮着种,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诸如此类的讯息收集到很多,可说是百姓与杨曜德的双赢。 也是在这一次,徐悦兰才发现杨曜德竟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有村民说过的关于番茹的讯息,他听过一次便记住了,村民们一说,他便知道哪些是之前说过的,哪些是没有说过的,而且还能判断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可说是极致聪明了。 下山村的村民很顺畅的和上山村的村民融为一体,除了王蔷,她径直朝徐悦兰走来,还端着一副亲切笑脸。 “徐姑娘,听说你们到了上山村,我把我们村种了番茹的大叔大哥们都带过来,你们就不用再特地跑一趟我们村啦。” 徐悦兰只有笑,别人可是帮他们省了活了。 “你在做什么?我帮你。” “没什么,就负责发钱而已。”徐悦兰很随意地指指身旁的木箱子,里面是慢慢的铜钱。此刻,徐悦兰正闲玩似的,抓一把,十个十个叠起来,再用红绳串成一个个小串。杨曜德说发,她就第一串出去。 王蔷的眼里闪过羡慕。这些天,徐悦兰和杨曜德每次到村里,都带着这个装满铜钱的木箱子,她也都会说上一句帮忙,可是从来都不被允许帮。 “我帮你数吧。”她决定自己脸皮厚点,自己动手。 手伸进箱子,一把铜钱捏在手里的感觉真好! 可是,这钱毕竟不是她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个。”扯过一根红绳,串成一串。 可是一抬头,发现徐悦兰身边,已经又多了至少十几串的铜钱串,这中间她还停下来,发出去几串。 一股热气滚烫烫地袭上脸颊。 “王姐姐,怎停下来了?”徐悦兰问道。 王蔷咬牙,怕什么呢,再丢脸也都已经丢过了,何况……瞧瞧下面那些人,一个个都羡慕的看着我呢。 王蔷的胸膛又挺直了些,再次开始数铜板,不过她也注意了一下徐悦兰为何会那么快,是因为她不是一个一个数的,而是几个几个拨弄两下就分出来一串了。 “徐姑娘,你这样拨弄的,就有多有少了。”王蔷提醒道,心里嘀咕这几天怎么没听谁说拿多了或是拿少了呢?一个铜板对村民来说都是大事,拿多了的不说,拿少了的肯定会抱怨的呀。 徐悦兰看看自己面前刚数出来的铜板,笑了,“你数一下。” 王蔷疑惑地把铜板拿过去,开始“一个、两个、三个……”。 徐悦兰没有理会她,仔细听村民述说,又发了几串铜板出去。 王蔷神色怪异地放下最后一个铜板,刚刚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数好了么?”徐悦兰得空,转头看她。 “好了,好了。”王蔷忙将那铜板递过去,徐悦兰随手拿起一根红线串上。 手指一动一拨,一堆铜板中又数出来一串。她的速度很快,王蔷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是一个铜板串成型了。 王蔷的脸上火辣辣的,可是她还是强压下羞惭,一个一个地数着铜板,做着在她看来完不起作用的帮助。 近午,村民们陆陆续续走了,有的说了新的内容,得了铜板,有的则是老生常谈,就只浪费了口舌。 “如今能得到的新讯息越来越少了,今天一上午,五十多个人,就只有七八条有用的。”杨曜德看着手上的宣纸,叹气。 “能收集到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徐悦兰安慰他,又从桌上提溜出一串铜钱,递给王蔷。 “王姐姐,谢谢你帮我,这些铜钱给你买花戴。” “别别,我都没帮上忙。”王蔷干笑着,连连摆手。 “拿着吧,你若是不把你们村的人带来,我们这会儿就还不能回去,还得再去你们村跑一趟呢。”徐悦兰将铜钱硬塞给她。 王蔷只得收下铜钱。 看着徐悦兰将铜钱箱子合上,她盯着自己手上的铜钱,鼓足勇气,再提最近一直绕在心里的一件事。 “徐姑娘,我卖身给你做丫鬟,行不?” 徐悦兰和杨曜德同时转头看她。 王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只是做徐姑娘的丫鬟,和四殿下、闲王殿下没有关系。”她羞惭地低下头,但又鼓起勇气抬头,“这段时间,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几乎每天在我们村和上山村这两个山旮旯跑,我听你们说的那些天下粮仓、仓廪足什么的,我觉得你们很厉害,也知道我以前想给四殿下和闲王殿下做妾,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根本就不可能,我也早就没有这个心思了。” 咬着下唇,徐悦兰一语不发的样子令她心中忐忑,又继续道:“我现在就只想做徐姑娘的丫鬟,我想如果我能学到徐姑娘一点点,我就足够让我爹,还有我哥他们,肯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我爹就再也不能说如果我不嫁人,不给我哥赚娶媳妇的钱,就白养我十几年了。” 徐悦兰蹙眉,“你爹现在还在逼你嫁人?” “他现在不逼我了,就时不时嘀咕一句,或者骂我娘,没有再生个听话懂事的漂亮女儿,让他儿子现在没银子娶媳妇,老王家就要断根了。就是明着骂我娘,实际上就是骂我。” 徐悦兰沉吟,听起来,她是真的对杨曜德没企图了。而这样一个厚脸皮、也有几分机灵,懂得见风使舵,又有几分莽撞,容易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错误的丫鬟,也许,收下也不差。 “好吧,你就跟着我,待此间事了,随我回京城。” “是,谢谢徐姑娘。”王蔷大喜,立即跪下。 第一百零三章 圣旨到了 () 徐悦兰将她扶起,趁着有时间,她又和王蔷去了趟下山村。这一次,才刚到村口,村长、村民们就都迎过来了,每个人都十分热情。 听闻徐悦兰的来意,又都簇拥着她到王家,村长出面,同王老爹谈王蔷的身契。 王老爹本想趁机敲一笔,可是村长不愿意啊。这王家的钱到不了他手上,讨好了徐家姑娘却可能得到一笔赏银,当下,十分卖力地帮忙协调,最后,以三十两银子、死契定下,比之当初刘大富给的,增长了百分之五十。 徐悦兰不缺钱,更不吝啬钱,当然,也有存心恶心王老爹的嫌疑,在王老爹签下身契、按上手印之后,她给在场的所有村民每人发了一两银子的赏钱。又给了村长同样三十两银子的跑路钱,让他帮忙在官府那里去把契约登记上。 在场的谁不知道,徐家姑娘买一个下人,官府登记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哪需要村长帮忙啊,这就是用那三十两银子恶心王老爹呢。 王老爹一张老脸又红又黑,手上的三十两银子像是刚出锅的馒头,烫手,又不舍得扔。 但无论如何,王蔷正式成了徐悦兰的丫鬟,按照绿苑几个的名字,从今以后,就没有王蔷这个人,而是唤作绿蔷了。 日子一天天过,承平帝的圣旨也终于到了,而前来宣旨的人,出乎众人意料,居然是已获封景王的五皇子杨曜章,以及户部侍郎秦大人。 圣旨有三层意思,一是立即将所有番茹送往京城,京中已经在着手建造暖棚,不必长途跋涉到西南,直接在京城试种,务必在明年开春之前,制定出番茹的种植手册,传播至可行之地、可用之民。二是番茹的事由五皇子权接手,四皇子配合秦大人,速速将各地送至的粮食规整起来,务必将第一次与狄戎的交易做到尽善尽美。三则是关于刘氏夫妇事件的,嘉奖了四皇子为民除害,将六原县令罢官,压入京城受审,由秦侍郎暂代六原县令一职,狂刀的不义之财收归国库,押解六原县令和狂刀的财物进京的,也是五皇子。 这样的一道圣旨,对杨曜德可说是很不公平,番茹,他可说是为他人做嫁衣,待得成就出来,谁还记得是谁最初发现的呢,只会记得是谁最终研究推广的。 徐悦兰再一次对杨曜德另眼相看,她明明已经看见他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刹那握紧了拳头,事实上后来她也看见了他手掌中那几个深深的半月形指甲印,可是他还是笑着接了圣旨,还将这段时间收集起来关于番茹的习性而结成的本册,部给了五皇子。 “五弟,请将这些本册务必交给司农,这些都是村民们多年种植番茹的经验之谈,定能帮助司农在研究中事半功倍。”他还要谆谆嘱咐。 “四哥,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小民的东西,你也信?!我可不会带回去丢脸。”五皇子很不屑,直接丢下那些凝聚杨曜德心血的本册。 杨曜德宝贝地一一捡回,看着五皇子的背影叹了口气,那面容上的无奈与悲愁,让在暗处旁观的徐悦兰蹙了眉头。 “这人真够恶心的,咱们是不识字,可咱们种地肯定比他厉害。”和徐悦兰躲在一起的绿蔷,愤愤然地挽了袖子,当然,也只是挽了,她可不敢真跑出去打一个皇子、王爷。 “走吧。”徐悦兰沉着脸,转身,招呼绿蔷离开。 “姑娘,你不去帮帮四殿下?” 徐悦兰一径沉着脸往前走,绿蔷也不敢再说话,乖乖跟在后面。 徐悦兰眼前,还是那书册被丢掉,杨曜德惋惜、悲痛、无可奈何的模样,这是第一次,她真实地看见在其他皇子面前,卑微而无奈的他,也是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他的不容易。 她真的不懂承平帝,明明定下了要他继承皇位,为何还要这般折磨他?放任他处在最卑微的地位,放任别的皇子任意欺负,还主动作为把他的功劳给其他皇子,让他为他人作嫁,难道,是为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吗? 一股熊熊的怒火夹带不甘心涌上心头,扩散至身。 你不带没关系,到京城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辛苦多日的成果,更重要的是那些珍贵的种薯,不会因为一个只有架子没本事纨绔毁掉。 五皇子传了旨意之后,将秦侍郎留在边城,他则一刻不停歇地带着人赶去祥临郡,按他的说法,只在祥临郡停留一晚,就要遵从旨意,快马加鞭将番茹送进宫。 杨曜德引秦侍郎就坐。 “秦大人,适才圣旨中所言,与狄戎交易的粮食将至,具体情况还请你告知。” “是这样的。”秦侍郎道,“当初狄戎的舒王与旒吉王子到京城的时候,便提出要和平通商,我国必须卖给他们粮食。殿下与徐三姑娘离京狄戎之时,皇上便下了密旨,要我等探清各地官仓的存粮,以十之三的比例计算能拿出的最多的粮食数目。” 秦侍郎朝上一拱手,“皇上先知灼见,至殿下传来合约议定、第一次交易将在一月后进行时,我等立即遵照皇上旨意,按照之前计算的数量从各地官仓调取粮食,运往边城。初步估算,就这几天,粮食应该就会到,这第一批,足足有六百石粮食,是去年才收成的好粮食。” “那就好,我等乃是宁朝的官家,代表的是宁朝的颜面,不能有一点闪失。”杨曜德道,“方才圣旨到,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徐将军和闲王,粮食送到,还要他们安排放置地点,安排人去守卫才行。” 说到就到,徐昭鸿和杨曜昌一前一后进来,正听见杨曜德的话。 “粮食可以放在军中的粮仓,我军的粮草补给还要半个月才会送到,正巧空了一个粮仓可用。”徐昭鸿道。 “放在军中,本就有人值守,绝对安。”杨曜昌也道,但他环视一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四哥,不是说是五哥来传旨,为何不见他的人?” “他已经回祥临郡。”杨曜德道,语气平和,“父皇下旨,要五哥尽快将番茹、六原县令和自狂刀处取得的财物护送回京。” 第一百零四章 坑谁呢 () “五哥护送?”杨曜昌怀疑自己听错了,“四哥你呢?” “如今与狄戎的第一次交易将至,我当然要留在京城。而且方才你们所听见的将到的粮食,就是准备着与狄戎交易的。” 此话一出,徐昭鸿和杨曜昌同时都正了脸色。 从各地官仓里调的粮食,用于与狄戎签订契约后第一次交易,这匹粮食,意义重大,不能有丝毫闪失。 “秦大人,粮食分几批、什么时间、多少数量、多少护送人员,还请你详细说一下。”徐昭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严肃地看着秦侍郎。 “这是自然,这些都是要向殿下和将军详细说明的。”秦侍郎道,“只是如今,下官也只知道从东、南两处仓廪丰足之地调取的粮食居多,离京之前得到的消息,按照道府总共是分六批、六队人马护送到此,只是这具体到的时间和各批的数量,下官就不是很清楚了。” 徐昭鸿的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手指摩挲着剑把,冷冷开口,“秦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详细说明?没有时间,我们可以派人每日里在城门口等着。可这没有数量,届时粮食到了,我们如何验收?如何知晓各地的粮食是否有增减?多了倒是还好,少了呢?谁来负责?” 杨曜昌也是板着脸,战场上历练出的骇人威压部释放。 “秦大人是看我们几个年纪轻,随意好糊弄是吗?”他勾一下唇角,“我西北大军数万,每年你户部拨过来的粮草,最喜欢缺斤少两,我们忍了。怎么着,如今还想玩同样的招数,让我们再吃哑巴亏?” 话声一落,一掌拍在几上,那上面茶杯顿时翻倒,茶水滴滴流向秦侍郎,可他任由茶水侵湿了官袍,不敢有任何举动。 “徐将军,闲王殿下,下官离京之时确实只知道总数,不知晓各批的实际重量,请两位明鉴,明鉴呐。”秦侍郎是有苦说不出,那粮食确实不会是足斤足称,因为他在离京之前便已经得到指示,要他借此机会,给眼前这几个人吃一个哑巴亏。 他只认为这几人都是毛头小子,届时还不是粮食送到,直接就送去西北大军的军营,到时候拿出来称重量,少了,这徐昭鸿和杨曜德就得从西北大军粮仓里给补齐,否则,就是西北大军侵吞了粮食。闹出来,是他们办事不利,不闹出来,他们得自己补齐,怎么算,他们都得吃个大亏。 他完没料到,自己挖好的坑,对方根本不跳,还将这坑挖深了,将自己给推下去。 如今,他只能咬死了自己不知情,顶多是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若是说出实际重量,待得各地粮食送到,那等与自己一方做了手脚的粮食,就是实实际际的罪证,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这块挂在萝卜上的泥,就得化为飞灰了。 “大家都是为国办事,为君效忠,秦侍郎不必如此紧张。” 杨曜德也算是看出来了,这秦侍郎也不知是哪方的人马,也有任务在身的。他心里恨透这些只顾自己利益不顾大局的自私之人,要争权要夺势无所谓,包括他自己,也在谋划那个高位。但有些东西,关乎国家安、社稷民生的不能碰更不该碰,这是身为一个宁朝人应有的准则,这些人,却不懂,可恨至极。 “大哥,无论如何,与狄戎的交易不能有差错,我瞧不如这样,届时,我们将所有到的粮食,在双方共同见证下进行度量登记,然后由大家一起在上面签字捺印,若是最终粮食重量有误,到时报给父皇,依法处置。” “四殿下此法可行,就这么办。”徐昭鸿笑答,看向秦侍郎,“秦大人以为呢?” “下官也认为此法可行。”秦侍郎勉强镇定回答,可他手里的帕子几乎一刻也没停止,一直在擦着他脸上的汗水,“只是这粮食在运送途中难免会有损耗,可能……可能本身运到的时候,重量就是会有变化。” “秦大人之前说到这批粮食都是去年的陈粮,运送中不会如新收成的大损耗,就是有,也只是些微的波动。而我听闻一般运粮中为了保证数量有保障,运送之初就会比报的重量多一些,如此到了地点,从数字上看才不会便少,甚至有的,还会比预定的分量要大。”杨曜昌睨着秦侍郎,“秦大人,可是此理?” “一般而言会这样,但这次情况特殊,我们是直接按照每个官仓的十之三来计算到的各个官仓应交的粮食重量,所以他们完可能只在本地就装刚好多的粮食,当然,也可能有按照惯例多装一些的。”秦侍郎不遗余力地找理由,“而且不同的粮食、不同的仓,损耗也不一样。比如有一些仓里的粮食本就特别干,有一些则差一点,前者就不会损耗多少重量,后者就会损失很多。” “秦大人懂得很多。”杨曜昌鼓了两声掌,“杨大人长途跋涉,肯定累了,早些去歇着吧,如今我们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只要运送粮食的人到,我们就一起过去。” 秦侍郎如蒙大赦,立即连声说好,跟着杨曜昌招来的小厮,带去住与四个皇家侍卫相邻的客房。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同时起身。 “我去通知人到城外十里处的各条道上等着,不管他们从哪个方向来,一定不能让人直接把粮食运到军营去。”说完,徐昭鸿起身,快步出去。 “我去营里,准备人手特别看守这一个粮仓,不能给人空子钻。”杨曜昌也走了。 杨曜德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抱起一旁的书册,也走了。 徐悦兰到林氏房间时,林氏正在一块红绸上绣着一个胖娃娃,就在徐悦兰进去的刹那,她放下针,叹了口气。 “娘。”徐悦兰过去,“这胖娃娃好可爱。”她拿起那块红绸,“哪个小孩有这等福气,得我娘亲亲自绣小肚兜呢。” “这不是给小孩子的兜儿。”林氏说着,又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五章 暗地送资料 () 徐悦兰打量手里的红绸,这大小,做小婴儿的兜儿正合适,而且绣的也是胖娃娃。 “这是给你大哥做的荷包。”林氏道。 徐悦兰大笑,“大哥?大红色的胖娃娃荷包?”她不敢置信地重复,“娘,大哥不是两岁小奶娃儿已经很久了。” “对,他不是两岁小奶娃儿已经很久了,偏偏他自己没个自觉。”林氏说着就来气,“你说说,这莫娜姑娘,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又喜欢他,他倒好,对人冷冷淡淡、不假辞色,还把人往昌儿那儿推。” 林氏重重吐出一口气,“昨日莫娜姑娘来向我道歉,说是她照顾昌儿半月,觉得昌儿虽然比不得你大哥英勇,但是她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很喜欢他,所以决定要嫁给昌儿,不喜欢你大哥啦。” 徐悦兰讶然,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着杨曜德在外面跑,是听莫娜提过,大哥要她担起自己的责任,就照顾杨曜昌到痊愈,可她不知道,这一照顾,就真在用“心”照顾。 “你说你大哥,转眼就二十了,和他同龄的孩子都能跑会跳了,他还连……连女人都不愿意接近。”林氏说得连连摇头,拉着女儿的手满脸忧郁,“兰儿,你说你大哥每日里就往军营跑,那营里是男人,你大哥会不会……会不会……” “娘,你别胡思乱想了,大哥有他自己的姻缘,现在只是时候不到而已。”徐悦兰哭笑不得,娘亲竟然会误认为大哥有龙阳之好,偏偏她又不能说出前世的事情,否则倒是可以给娘吃一颗定心丸。 “但愿是这样。”林氏还是难消忧虑。 “娘,你要是实在担心大哥的事,不如让爹现在就在京里注意着,多探听探听,要是有好的姑娘,等咱们回到京城,你就帮大哥把人定下来。我瞧大哥这种自己不上心的,就得逼一逼他,把人给他定下来,只要那姑娘是好的,成亲后,大哥一定也会喜欢上的。”徐悦兰故意这样说,想着如果和前世一样,承平帝想给大哥赐婚的话,那么护国公府一旦开始给大哥瞧人,他应该就会赐婚,届时,大嫂就还是她的大嫂啦。 “你说的对,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慢慢看。”林氏考虑了一下,很快便点头赞同。 “娘,说完了大哥的事,该说女儿的事啦。”徐悦兰抱着娘亲的手臂,爱娇的道。 “你和四殿下最近很好啊,每天早出晚归、形影不离。”林氏难得调侃一下女儿。 “娘。”徐悦兰不依地喊,“我这是为了咱们宁朝的百姓嘛,而且,女儿有正事要拜托娘呢。” “什么事?” “就是那个五皇子,太可恶了,我和四殿下费大力气收集到的番茹的讯息,被他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的无用之物。”徐悦兰嘟着嘴,很是气愤,“所以我想啊,娘你帮我给爹说说,找一个咱们相熟的司农,将这些本册交给他,务必让这本册发挥它的作用才好。” 林氏正了脸色,“兰儿,本册是肯定要交到司农去,这能帮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只是兰儿,你得知道,这样一来,便是得罪了五皇子,得罪了德妃,应娘娘还住在德妃宫中,在四殿下的身份未变之际,得罪了五皇子,应娘娘会过得艰难。”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娘。”徐悦兰道,“四殿下和我其实都不在乎是否立大功,只是希望能真正地为百姓谋福,所以娘,咱们私底下,秘密地交给咱们相熟的司农,让他自己知晓就好,不要外传,这样一来,这本册就能秘密地发挥作用,也就不存在得罪五皇子了。” “你这法子倒是可行。”林氏打量着女儿,突然发现就这短短的时间,许是走一趟狄戎太累,也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女儿肉鼓鼓的脸颊居然变小了,已经显出了少女的清丽姿态。 过完年就十五,再一年便是十六,女儿亲事已定,再留,只能留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一股伤感涌上心头。 “娘?”徐悦兰握住娘亲的手,不明白说得好好的,娘怎么又伤心起来了。 “你是个大姑娘了。”林氏回握紧女儿的手,将满心伤感收拾起来。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儿女长大,自己与夫君渐添皱纹白发,这便是人生呐。 “走吧,我们去找你大哥,让他派人将这本册送去京城,交给你爹,由你爹去处理。”林氏牵着女儿,站起身来。 母女俩到厅堂,杨曜德三人也正散了,彼此之间刚好错开,徐悦兰便先去寻了杨曜德,将与林氏商量的结果告知他,杨曜德立即便赞成。 他心里也有着感动,为徐悦兰这么了解他对百姓的心意,也为她能为自己母妃考虑周。 当晚,徐昭鸿回到府里,一听说也是大力赞成,当即派了心腹小厮,将那些本册用牛皮纸细细包裹了,连夜就出发前往京城,随身带着的,还有一封徐悦兰书写的详细情况的家书。 番茹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几天平静之后,随着一月之期越来越近,各地的粮食陆续送到,各商会管事带着银钱入驻,边城里,越来越热闹。 那些粮食部在入仓之前,由杨曜德、杨曜昌、秦侍郎和运送之人四方一起,一斗一斗地量了,四方同时在确认书上签字捺印,方才入粮仓。 秦侍郎没有各批粮食的具体数量,这些运送之人手上却有,基本上最终量下来,数量都有多,唯有一个,江南道各郡送来的粮食,说是江南多雨而边城干燥,导致一路运输,粮食重量变化太大。从江南出发之时,足足有两百石,到了边城,却只剩下一百五十不到。 “这是把我等都当了傻子吧。”杨曜昌沉着脸,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一众运送的人部拿下。 “待本王上书父皇,倒要问问这江南诸郡,哪家的粮食会在运送中就少掉近三成。” 杨曜昌一双利眼盯着秦侍郎,“秦大人,你给本王说说,有这种吗?” 第一百零六章 缩水严重的粮食 () “这……江南地区确实雨水多,较为潮湿,粮食容易吸水变重,而边城就比较干燥了,所以……所以也不是不可能。”秦侍郎又开始冒冷汗了,心里暗骂这些人做得太过分,他都已经去了书信,让他们尽量在路途中补齐缺失的粮食,这些人居然还是就这样运送来,是嫌命太长还是怎么的。 其实秦侍郎冤枉这些运送粮食之人了,他的书信,是送往的京城,那个幕后之人手中,而这些人早已经在路上,得到的还是最初的消息,哪里知道情况有变呢。 “秦大人是户部官员,我们尊重你在粮食方面比我等懂得多。”杨曜德温和笑道,“这样吧,我们实事求是,大家把这确认书签了。” “四哥,这样放过他们,岂不是太过轻易?”杨曜昌不赞同。 “八弟,无妨。”杨曜德还是笑着。 毕竟已经决定要拥他为帝,杨曜昌就已经将他当做未来帝王一样,不违抗他的决定。 那些被抓又被放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就只是负责运送的几个小人物还懵懵懂懂呢,那领头的知晓实情的几个,则挺了挺胸膛,自认为是因为自己后台硬,杨曜昌等人不敢为难他们。 几人很爽快地在那确认书上签字按了手印。 “四殿下,闲王殿下,我等这就走了。” “几位且慢。”杨曜德抬手,挡住他们,“几位送来的粮食,我们收了,只是因为如今期限在即,狄戎之事更为重大,不能耽搁,却不是我们认同了你们这粮食有差。” 几人相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恐惧,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 “八弟,就请这几位今日里暂时住在军营吧,待得事情查清了,若是他们确实没有问题,再放了他们。” “成。”杨曜昌一挥手,刚刚获得自由的几人,再次被那些个强壮的兵士反剪了双手,不得动弹。 “秦大人。”杨曜德转向秦侍郎。 “是,是,下官在。”秦侍郎几乎是哆嗦着在回答。 “你方才所言这种情况却有可能存在,那么便由你拟定奏章,向父皇说明,如果父皇也认可你所言,那么我们便放了这些人,若是你所言不属实,是为这些违法之人推脱,那么,按照宁朝律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四哥说得不错,秦大人,这些人的性命,就在你笔下了。”杨曜昌算是服了自家四哥,他居然先拿到证据,让这些人先承认了粮食重量,再杀一记回马枪,高招啊。 秦侍郎如丧考妣,少了近三成啊,又不是水泡的粮食送过来,三成,有人会信吗? 再是知道不可能,也不得不为。秦侍郎很快写好了一份奏折送往京城。同时,他的另一封信,比驿站一站一站送更快地,抵达了京城。 “一群蠢物!” 随着上首那身着深紫暗绣龙纹锦袍的年轻男子一声怒吼,下首六个毕恭毕敬站着的男人同时向后瑟缩了一下。 “你们瞧瞧,瞧瞧,少三成,谁能信这是运送途中自然而然的?”一掌将信纸拍在桌上,年轻男子封为吴王的二皇子杨曜良气得脸都扭曲了,不复往日的俊美。 几人垂首立着,不敢说这是您的指示,江南道不过是遵命而行。 “傻站着干什么?想法子呀,你们一个个平时不话很多吗?现在呢?恩?一个个哑巴了?” “殿下,事情已经造成,下官以为,不如就让那几个运粮的小人招了,就说是他们见粮起意,把粮食偷摸出去卖了。”一个人提议道。 杨曜良盯着那人,卫国公世子傅唯笙,此人在自己看来,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阴险小人,一肚子坏主意,这种人不能部信任,说不好哪天就反咬自己一口。 但就在一个月以前,这人居然以身救下父皇,得父皇青眼,入吏部为侍郎,瞬间成为三品要臣,掌官员升迁,自己也就必须把他纳入心腹之列。不说起多大的作用,至少不能让他投靠了别的兄弟。 如今他提出的这法子,一如既往的阴狠。不过在成就大业的路上,牺牲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也是必须的。 “依你所言,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务必妥帖周。”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傅唯笙狂喜,这是投靠了二皇子之后,自己接到的最大的任务,而且,这任务还是针对他的老对头。 徐悦兰、徐昭鸿、护国公府,这一次,定要你们不得周。 就在秦侍郎的奏章送到京城之时,边城这边城门大开,迎入了赶着牛车马车的众多狄戎人,为首的,正是乌马。 可丽与莫娜相见,其中的欢喜自不必说,莫娜直接拉了可丽到自己房里,两个人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 男人们则再次来到永平客栈,货物入仓,银钱入箱,满面笑容、饱含诚意。边城的百姓都感受到这股可比拟新年的欢腾,一个个见面不说话,先相视而笑。 狄戎这次带来的,是集合各部族一起的物品,药材毛皮不必说,还有他们特色的以牛奶、羊奶等制成的香甜奶酪,拿出来品尝了一次之后,立即就有商家下定。 这一次,狄戎众人在边城停留了五天,带来的物品部卖出,又有了多个订单,这一次,约定的是冬季雪融、来年开春之后,再相约边城。 西北大军营里的那五百五十石粮食也搬空了,狄戎众人按照各部落出钱的比例,分得粮食将空了的马车牛车装满。 这第一次的交易,可说是宾主尽欢、圆满成功。 第二日就要离开狄戎,乌马和可丽在忙碌几天之后,终于得了空闲,前来将军府拜会徐悦兰。 对于乌马而言,他是狄戎的王,也是徐悦兰的奴,这不冲突。再则,以前的王,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每年领军进攻宁朝边界,抢夺粮食等物资,如今不打仗了,他这个王的存在感也弱了。就如同这一次到边城,名义上是他领队前来,可实际上,他就是帮忙解决一下各部族之间的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真正与狄戎商人交易的,还是各部族派出的自己的代表。 第一百零七章 移情&别恋 () 乌马和可丽给徐悦兰带来很多礼物,各种珍贵的人参、何首乌等药材,还有各种兔绒、狐裘、貂裘等等,把自己部族里好的一份都先挑出来给了徐悦兰。 徐悦兰让绿蔷把礼物拿下去。说起来,乌马他们给的礼物,可以说都是当地的特产,这让徐悦兰有点尴尬了,因为她给可丽准备的,是一整套的赤金镶金刚石头面,贵重是够贵重了,但比起他们给的,就显得不是那么用心。 “好漂亮!”可丽收到礼物很欢喜,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尤其是镶嵌的金刚石,在阳光下竟然发出七彩的虹光,可以想见如果是佩戴在人身上,可不就是天仙下凡了。 “徐姑娘,你们宁朝人太厉害了,这个金子,你们是怎么做成这么细,比线还细,而且上面还有雕花,太厉害了。还有这个……这个金刚石,太漂亮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可以简直是爱不释手。 “去我房间试戴一下,这里,就留给他们男人吧。”徐悦兰拉起可丽,朝她笑道。 “可以吗?我们走吧。”可丽已经迫不及待了。 徐悦兰微微一笑,和可丽、莫娜一起去到她的房间,厅堂里,就留下杨曜德和徐昭鸿招待拉马,大家彼此互不干扰啦。 这套首饰,是徐悦兰拜托秦嬷嬷在京城找能工巧匠,按照狄戎的装扮习惯特意打造的,实际上是徐悦兰准备补给拉马和可丽的新婚贺礼,没想到在这次刚好用到。 因此,可丽都不需要再重梳头发,直接就可以佩戴这些首饰。她的五官本就深邃美丽,这样金灿灿华丽的首饰也完不能掩盖她自身的美丽,二者可说是相得益彰,端的是神仙妃子一般的美不胜收。 “怎么样?好看吗?”可丽兴奋地问着徐悦兰和莫娜。 两人立即点头。 “若是拉马瞧见,准瞧傻眼。”莫娜笑道。 “我突然特别佩服我自己。”徐悦兰道,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下,她笑道,“这么美丽的首饰配这么美丽的姑娘,我挑选礼物的眼光太好啦。” 这样变相的互夸,让可丽和莫娜都笑起来。只是,莫娜的笑容总带了点苦涩,因为明天,她也要跟着回狄戎啦。 徐悦兰拉着两人在窗边的贵妃榻落座。 “莫娜,我娘告诉我,你喜欢上了闲王殿下,这是真的吗?” 莫娜的眼里滚出泪水。对徐昭鸿,那是一种天然的对英雄的崇拜,当被告知那是异族人,不能在一起时,她很快便能接受。可是对杨曜昌,相处时有多快乐,如今面临分别,她就有多伤心。 莫娜对杨曜昌的感情,在到边城的第一天,她便已经告知了可丽。如今见莫娜落泪,可丽也惆怅起来,当初她与乌马之间隔着拉杰,所有的悲伤忧愁都是莫娜陪着她,如今莫娜遇到感情问题,她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徐姑娘,你聪明,主意多,你能帮帮莫娜吗?”可丽求道。 莫娜期待地看着徐悦兰,她一直想找徐悦兰帮忙,但总是碰不上,也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莫娜,你先回答我,你是真的喜欢上闲王殿下了吗?你可知道,你若是嫁给他,也许,你会因为身为闲王妃而每天只能在王府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打转,也许,身为闲王他会有侧妃、妾室这些其他的女人,不会只忠于你一人,而且,从此你在宁朝,你的家人都在狄戎,你们将相隔万里,一生也难见一面。”徐悦兰将这些给她说清楚。 “我没关系,我都可以。”莫娜激动地握住徐悦兰的手,“兰姑娘,你有法子帮我,是吗?你帮我吧,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任何困难我都不惧怕。” 有些人,越缺什么就越是容易敬佩那一类人,如同徐悦兰,她不信爱情,把爱情放在人生最卑微的一个角落。而她,也特别佩服莫娜这种为爱不顾一切的人。 “有一个法子,你和可丽关系好,你爹又是塔克部族的首领,那么让乌马收你做义妹,以狄戎公主的身份与宁朝和亲。一般而言,为了表示尊重,和亲的公主有两个出路,一是被皇上收入后宫,封为贵贤淑德四妃中的一个,另一个便是嫁给皇子,成为皇子正妃,而如今,四妃没有空缺,皇子中只有闲王殿下还未成亲且未定亲。” 莫娜和可丽懂了,如今和亲的公主,只有闲王能娶。 徐悦兰还有一点没有说明,和亲的公主,一来算是人质,二来两国成了姻亲,关系更加牢固,承平帝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太好了,莫娜,我可以立即让乌马收你做义妹。” “恩。”莫娜激动地只能点头。 徐悦兰看着她们俩,不得不给她们泼一盆冷水。 “这件事能不能成,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闲王殿下,他愿意吗?” 明日莫娜就要离开宁朝回狄戎,徐悦兰却完看不出杨曜昌有任何的异样。就在昨晚杨曜德找她,要她想法子撮合莫娜和杨曜昌的时候,她都觉得有些奇怪。确实杨曜昌贵为皇子,婚事不能马虎,但也不至于得她帮着想方设法吧,莫娜的身份也不差,两人可说是门当户对。 莫娜别开眼,不说话。 可丽帮她说了,“闲王说他要以徐少将军为榜样,如今一门心思只想建功立业,不想成家。” “他没说自己不喜欢莫娜?”徐悦兰确认,“可有说愿意娶莫娜,比如说他要建功立业,让莫娜等他几年之类的。” 徐悦兰完按照话本子里,书生对小姐的承诺来猜测,他们总是说“你等我,待我夺得状元,便迎娶你过门”。 “他没有,他说他现在不谈感情之事。”莫娜掉着眼泪道,以往不知眼泪的滋味,如今才知不是不会流泪,只是不到伤心处。 徐悦兰凝眉,这话模棱两可,根本不能完确认他的意思,倒是杨曜德和杨曜昌两兄弟最近走得近,他的拜托,是否也代表了杨曜昌的意思呢? 徐悦兰想不透这两兄弟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八章 移情&相恋 () “我们走。”她拉起莫娜和可丽,“去当面问闲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男子汉大丈夫,姑娘都可以离家千万里嫁给他了,他还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算什么男人。” “说得对,我们去找他。”可丽立即赞同,将首饰重新归入盒中放好,在徐悦兰带领下,三个女人气势汹汹地出门。 嗯……徐悦兰和可丽气势汹汹,莫娜跟在两人身后,想阻止,又期盼,最终选择的,是默许。 徐悦兰向来很擅长“使用”自家的哥哥,这一次也一样,直接等在府里,让大哥去把躲进军营的杨曜昌“抓捕归案”。 其实,杨曜昌这会儿在军营,也是心不在焉。 当初,莫娜之所以会去照顾他,是因为徐昭鸿一句“你既然认为是自己的错误,就为这错误担起责任”。两人相处之中,也并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也就只是慢慢觉得这姑娘直爽开朗又爱笑,和京城里的姑娘都不一样。和她相处,他可以完不管自己是八皇子还是闲王,随便都可以说笑,就算依照自己的本性吐槽京里那些个装模作样的官员也可以,还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而她,更让他感受到一种毫无目的、单纯的体贴,无论何时,她都会注意着他的伤势,明明他在演练中输给了鸿哥,她也会为他喝彩,和她在一起,那样纯粹的快乐,是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 只是一想到她原本喜欢的是鸿哥,就算最后她说喜欢的是自己,他也……唉,他总有种抢了兄弟妻的感觉。 他当然也不是被徐昭鸿抓回去,而是他那一句“明天人就走了,无论如何都该去说清楚”,他便乖乖地回了。 “莫娜这次回去,就得嫁给她爹给她安排的族中勇士了,而你,喜欢她不喜欢她,说明白。”徐悦兰不给他任何拐弯抹角的机会,直接切入正题,还不忘威胁一下。 杨曜昌看一眼莫娜,又瞟一眼徐昭鸿,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徐悦兰察言观色,无比嫌弃地撇了一下嘴。 “你一直逃避,不会是因为我哥吧?难道你觉得自己喜欢莫娜会对不起我哥?” “本就是这样,莫娜留在将军府,也是为了撮合她和鸿哥。”杨曜昌脱口道。 四周围花丛后、窗户旁、回廊边,同时发出“哦”的声响,恍然大悟了。 徐悦兰往“哦”声最大的地方瞪了一眼,那是谢叔,他就是领着众仆人活也不干,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头头。 “昌弟,我和莫娜什么关系也没有,你不必顾忌我,只管你自己的心意。”徐昭鸿道,他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自己。 “可不是嘛,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自己没个担当,也别找借口到我哥身上啊。”徐悦兰依然是无比蔑视的神情。 “八弟,别想太多,喜欢就勇敢点,莫娜姑娘还等着你。”杨曜德拍拍弟弟的肩膀,鼓励道。 杨曜昌还有点犹豫的样子。 “说啊!” “说喜欢她。” “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她!”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人,光明正大地从藏身之处钻出来,大声呐喊助威。 莫娜红着脸,羞涩地抬眼瞅了一下杨曜昌。 就这一眼,所有的犹豫不决都消散了,杨曜昌笑了,走向莫娜。 徐悦兰和可丽也早识相地让开,让两人面对面。 “莫娜,我也喜欢你。”他终于说出来了。 “噢耶!”欢呼声响彻云霄。 互相表明了心迹,徐悦兰设想的和亲法子也得到了一致赞同。就如她最初设想的一样,杨曜昌身份不一样,他的妻子若是不能有足以与他匹敌的身份,关系到这门亲事承平帝和皇后会不会赞同,更关系到以后就算两人成亲了,莫娜能不能在京城那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妇群得得到认可。 第二日,乌马等人启程回狄戎,杨曜昌和莫娜更是离情依依、不舍分离。可是,分别终究还是要来,杨曜昌将代表自己身份的黑玉苍龙佩交给莫娜,承诺两人的未来。 狄戎众人走后,边城又安静了一段时间。林氏带着徐悦兰开始收拾回京的行李,除了她们自己的东西,最重要的,便是给京城中各家亲戚带的礼物了。 往年,不是回去,就是逢年过节,选礼物也是个劳心费力的大活,可今年,根本不必担心,只需要把之前狄戎众人来时,买下的那些个特色物品,按亲疏给各家亲戚分门别类打包起来,就成了。 眼瞧着狄戎众人走了有半个月了,京城里还没有回音,杨曜昌几人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已经得到主子回信的秦侍郎,则越发淡定了。 这一日,徐昭鸿和杨曜昌一早便去了军营,林氏在见边城这边的商铺管事,只有徐悦兰和杨曜德闲闲没事干,决定同去逛逛市集,刚到门口,秦侍郎领着一个老熟人到了。 卫国公世子,傅唯笙。 “四殿下,皇上命下官前来,彻查与狄戎交易的粮食短缺一案,并暂代六原县令一职。”傅唯笙自得意满地笑着,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面对杨曜德。 在他看来,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完比不上他在皇上面前有脸面。 “这些人目前都关押在军营,傅世子随我来。”杨曜德说着,引傅唯笙往西北军营去。 “四殿下且慢。”傅唯笙打量着走在杨曜德身旁的徐悦兰,“四殿下与我是去办正事的,徐姑娘这是要跟去?” “这……”杨曜德一时无言,看向徐悦兰,确实军营的规矩是不许女人进。 “傅世子这话真是可笑,你们来的时候,我就正要出府,如今我依然是要出府,怎么的?我将军府的大门,现在不许我进出了?”徐悦兰对傅唯笙十分厌恶,语气里夹枪带棒。 “当然可以进出,只要徐姑娘就去做些姑娘的事,不要牝鸡司晨就好。” “只要某些男人本事够强,别把活儿留给女人来收拾烂摊子,我们女人也不会自己作践自己,忙忙碌碌地到处奔波。”徐悦兰不屑地瞥一眼傅唯笙,“听说这京城里但凡叫得出个名儿的官员,家里不管大事小事,就是娶个小妾这种芝麻大点的事儿,卫国公夫人都要巴巴地赶去送礼,一年里在自家里吃饭的日子,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忙的咧,一双绣鞋烂了都没时间换。” 说着,徐悦兰做作的摇头叹气,“这卫国公夫人比卫国公还要忙碌,不知道是为何呢?” 第一百零九章 老“熟”人到了 () 傅唯笙的牙齿咬得磕磕响,恨不得这会儿咬的是徐悦兰那张讨厌的脸。京城里谁也瞧不起卫国公府,皇上不看重,家里没个能拿得出手的人才,为了维持名声,他娘才不管大官小官,只要能在皇上面前得脸、在受宠权贵官员面前得脸的,都去应酬。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增加十点。 啧,这傅唯笙果然是恨我入骨呀,随便两句话都能引发他负面情绪,恶魔值一涨就是十点。徐悦兰暗道,这些日子,寻常这种损人的事情,很少增加恶魔值了。之前刘氏夫妇事件增加了大量恶魔值,到现在系统里还是那四百三十四点呢。 好吧,趁这机会,让这傅唯笙好好帮我增加增加恶魔值。 杨曜德一副温和笑脸,催促傅唯笙可以出发了。 临走之前,他快速地捏了一下徐悦兰的小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好”字。 看着几人远离的车影,徐悦兰扁了扁嘴,终究笑了,握紧了拳头,就像把那个好握在了手心。 “姑娘,我们不出去啦?”绿蔷疑惑地看着往门里走的徐悦兰。 徐悦兰朝她咧嘴一笑,“要出去,不过是姑娘我一个人,要骑马出去玩。” 江南道那些运送粮食的人,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关押在同一个军帐中。除了不能出军帐,他们其余一切行动都是自由的。手脚没有绑,做什么说什么没人管,每日里有人送饭送水,连夜香都有人每天帮忙倒,再换上新的马桶。 只是九个大男人住在一个军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是说每天有人倒夜香,但那个人清洁就没人顾了,当杨曜德领着傅唯笙进那军帐的时候,傅唯笙差点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刚进去立即就又冲了出去。 杨曜德就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关心上前。 “傅世子,这些人都在里面,你可以慢慢地审。” 傅唯笙瞪他,“给我一个独立的军帐,我要一个一个分开审,防止他们串供。” “没有,军中不会搭建无用的军帐。”徐昭鸿直接拒绝。 “傅世子既然代表皇上前来审讯这些人,又暂代六原县令一职,那么大可以将这些人关入六原府衙,也省了这来回奔波的辛苦。”杨曜德提议道。 这个提议正中傅唯笙下怀,“好,就照四殿下所言,徐将军,把这些人统统送到六原府衙。” “傅世子说错了吧,对敌作战是我西北大军的职责,押解犯人可是你六原府衙衙役的事情,傅世子要把人移到六原府衙,该命衙役前来提人。”杨曜昌道,傅唯笙以前做他的跟班的时候,那是对他低眉顺眼、奉承有加,可瞧瞧这次到这里,连正眼都不给一个,架子端的够高。 “闲王殿下此话有误,若西北大军只司对敌作战,那么六原县那刘大富夫妇的事情怎么解释呢,那就是徐少将军领着西北大军的兵士去抓捕的。如今依闲王殿下所言,徐少将军当时就做错了,当然,这刘大富为强匪狂刀,徐少将军此举乃是为民除害,可是错了,毕竟就是错……唔,呸!呸!”话说一半,一把沙子突然飞进嘴里。 “瞧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这等黑白颠倒之事。”杨曜昌哈哈大笑。 傅唯笙恨恨地抹去嘴边依然沾着的沙子。 “傅世子手下若是无人,提到了我们也可以派人将这几人押解到六原府衙,毕竟同时宁朝的子民,只要是为国为君为民,都应该相互配合。”徐昭鸿道,抬手阻止杨曜昌抗议,他一径盯着傅唯笙的双眼。 傅唯笙别开眼,不敢与那双仿佛看透了他的利眼对上。 “行啊,有徐少将军这句话就行,我这就回六原县,等你们把人送到。” “傅世子留步。”一柄带鞘宝剑横在他身前,这是徐昭鸿一直拿在手里的宝剑,“傅世子需得带队,我军中兵士只负责押解。” “可以。”傅唯笙咽了咽口水,强自打起精神点头。 很快,徐昭鸿便安排好了九个兵士,正好一人负责一个,将那九人带出来,由傅唯笙带队,领着人走了。 “傅唯笙一直仇视护国公府,尤其那次兰妹妹在骑射上赢了他,他就一直念念不忘要报复。”在傅唯笙走后,杨曜昌道,这也是他与徐家人越走越近之后,便与傅唯笙越来越远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本来傅唯笙跟着他,就可有可无。 “同是开国武将,护国公府深受宠信,是权贵中的权贵,卫国公却空有国公之名,还不如京中一握有实权的五品小官,他会不满仇视也不足为奇。”杨曜德道,“我们手上有当初度量粮食的签字捺印的确认书,如今又将这几人部送往六原县衙,对他们我们不沾手,他就算还想泼脏水,也要费些脑子。” “就是,幸好早就知道来的是他,否则打无准备之仗,胜率就小了。”杨曜德笑道。 徐昭鸿跟着扬了扬嘴角,但马上又正了脸色,“如今事情不明朗,还不可掉以轻心。这人能舍得命去为皇上挡刀,还不忘顺势刺死旒吉王子,一定不简单。” “放心,我们省得。”杨曜昌道。 杨曜德也跟着点头。 军营两里开外,随着一声口哨,一匹毛色黑亮、四蹄雪白的骏马从林子里跑出,在一位姑娘身前停下,姑娘利落地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马儿便朝前跑去。 六原县衙,九个人犯部关入大牢,比起在西北大军营里九个人一个军帐,在六原县牢里他们的待遇好多了,一个人一间牢房。 人已经到了自己的地盘,傅唯笙也不着急审了,命下人备妥热水、准备吃食,他要先解一解长途跋涉的疲乏。 “世子爷。”秦侍郎舔着脸,捧着一个酒坛进了房间。 “秦侍郎,来的正巧,我这儿叫了六原县最好的酒楼的酒菜,来来来,陪本世子喝一杯。” “是,谢谢世子爷。”秦侍郎带着小心的笑容过去,将那食盒放在桌上,“下官也是担心世子爷一路劳累,特地命人去沽了这杏花村酒,给世子爷洗尘。” 第一百一十章 棋盘厮杀 () “此地也有杏花村酒?”傅唯笙奇道。 “这是当地酒商特地运送过来的,一坛得要十两银呢。”秦侍郎说完惊觉不对,赶紧补救,“不过为世子爷接风洗尘,这酒还是次了一点,此地找不出好酒,只能请世子爷将就喝点。” “无妨,心意到了就行。”傅唯笙畅快大笑,被人奉承的感觉就是爽。 酒过三巡,看傅唯笙心情很好,秦侍郎终于忍不住打探。 “世子爷,殿下的意思,这几个人,我们是……”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傅唯笙瞪他一眼,“做事情要动脑子,不是简单粗暴能做好的。” “是是是,下官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秦侍郎连连认错,小心地给傅唯笙把酒满上。傅唯笙一口饮尽,他赶紧又添上,说是为傅唯笙接风洗尘,但他就像个小厮一样,在伺候傅唯笙吃喝。 傅唯笙不说,秦侍郎也不敢再问。直到又是数杯酒下肚,傅唯笙的脸都喝的通红,他才施施然的开口。 “我从京城出来,带着皇命而来,要的,就是查清楚这粮食到底是在哪个地方少的。”他轻慢地拍拍秦侍郎讨好的脸,“秦大人,你说这粮食,他是途中被几个胆大包天的贼子卖掉的?还是被人劫走的?或是有人蓄意报复,在那度量器上动了手脚?” 秦侍郎不笨,这明显就是他们的几个脱罪借口。 他立即讨好地笑,“下官不知,下官想,以世子爷的英明神武,一定很快就查出来是谁在捣鬼。” “不错,本世子很快就会查处来,到底是谁在捣鬼。” 当一坛杏花酒见底,傅唯笙也醉倒了。秦侍郎命令下人将他扶回房间照料之后,抹了一把自己额头的冷汗,快步回了自己房里。 如今这代理县令换人做,他也该将这段时间的事务整理出来,准备明日移交。 整理着整理着,他放下书册,一股浓浓的后悔涌上心头。 方才,他哪还有一点三品大员的尊严,整个就是一个狗腿子。而且,那傅唯笙的三个借口,前两个也罢了,第三个,明显的想把脏水泼到徐家人身上。他是真当这世上就他一个聪明人吗?还是他真以为以他那一次挡刀,就能让自己在皇上的心目中比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更重要?就他随口几句话,皇上就能听信他的,把罪责判在徐家人头上? 秦侍郎重重叹了口气,感觉前路多舛。 当初就不应该过早的投靠二殿下。 将军府,徐悦兰将缰绳丢给下人,命人仔细照料跟着她辛苦跑了一天的墨炎,随口问了一句“四殿下呢”。 “四殿下与少将军、闲王殿下在书房议事。” “恩,我知道了。”徐悦兰摆摆手,朝书房走去。 她暗中偷听到的消息,得寻机告诉他们,有个准备才行。 书房内,与其说是几个人在议事,不如说是他们在商讨战略战术。 自打房里出现一本孙子兵法之后,杨曜德就对兵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杨曜昌和徐昭鸿都是军事迷,三人一拍即合,一有时间就躲在书房,对着沙盘演练。 徐悦兰推门进入的时候,正听见杨曜德气势十足的一句。 “我成群雁阵,分三路将你截断,首尾不相应,破你……”抬起的手定在半空,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徐悦兰一瞬呆愣,继而失笑。 “你们这是在模拟打仗?”她将端着的糕点放在桌上,凑过去看那沙盘,“现在是谁赢了?” “算是势均力敌,还没有分出胜负。”杨曜昌道,以手拈起一块点心。 徐悦兰转向已经回神的杨曜德,“四殿下什么时候也对打仗感兴趣了?” “上次我房里放了一本兵书,看了之后深觉其中奥妙不穷,所以就时常寻大哥一起探讨。”杨曜德道。 徐悦兰恍然的点头,“听下人说你们在书房议事,我还以为你们是在谈论那傅唯笙,特地给你们做了点心送过来,犒劳一下你们。” “傅唯笙有何可需讨论?”徐昭鸿同样用手拿点心。 杨曜德伸向点心的手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他和妹妹我有仇,如今拿了鸡毛当令箭,我怕他蓄意报复我。”徐悦兰耸肩。 杨曜德皱眉,“这是江南道送来粮食差了太多,与你没有关系,他如何能蓄意报复你?” “或许他会说我和大哥……”她指一下徐昭鸿,“咱们兄妹俩想偷窃粮食,故意将那度量器挖深或者扩大,导致度量出来的数目比实际数目小,然后呢,我们在最终卖粮食给狄戎的时候,又将度量器做小,导致卖给狄戎的粮食比实际的粮食少,这样,我们就能从中偷取出现差异的这部分粮食啦。” “即便以此为借口,将罪名推到你们兄妹身上,也太过牵强。”杨曜德道。 “就算牵强,就算最后没作用,这过程也挺恶心人的。” “妹妹,你听说了什么?”徐昭鸿以为,妹妹不是一个会自扰的庸人,会这么说,该是有什么根据。 “我只是前几天听见几个商人聊天,说起那些黑心商人做手脚,什么秤盘下面放磁石、白米里面掺粗糠,还有就是量器里面做浅一点之类的。今日见来查案的是傅唯笙,所以才有这担心。”徐悦兰庆幸自己当初在西市混的时候,听来许多商家小秘密,这时候正好拿出来用。 这披着隐身斗篷,从将军府跟到大营,又从大营跟到六原县衙,无聊地看着人吃完了一桌酒菜,这种事,只能是秘密。 “用不着担心,就算他要拿度量器说事也无妨,营里的度量器部都合规合矩,不怕他查。”杨曜昌摆摆手,要徐悦兰放宽心。 “也不一定,若是故意带一个有问题的度量器,说是营中的呢?”杨曜德道,看向徐昭鸿,“大哥,最近还是将戒备加强一些,防止人进去动手脚。” “言之有理。”徐昭鸿点头,“昌弟,最近就由你我轮班,值守在军中,如何?” “没问题。”杨曜昌立即答应。 听他们决定要加强戒备,徐悦兰也安心了,将那已经空了的点心盘子端起。 “你们继续,我就不打扰啦。” 三人目送她出去之后,又开始了“厮杀”,稍后,沙盘撤走,换上棋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皇子落难 () 晚间时候,杨曜德回房,在房里看见了一盘与之前在书房徐悦兰带进去的一模一样的点心,旁边,还摆了一双银箸。 他拿起银箸,正要夹起点心,又想了想,放下,转而用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顿时,一股香甜在唇齿间漫开,一抹笑浮上他的眉梢唇角。 “哟,你已经在吃啦。”王叔提着一桶热水进来,笑道,“我就说不用给你留筷子吧,姑娘一定要留。这点心,就得手拿着吃才有感觉。” 杨曜德帮着将水倒入盆中,闻言道:“这是兰兰端来的?”他方才心中有猜测,但又觉得太不可思议而不能相信。 “可不是,姑娘打小不喜欢厨房里的活儿,就只有这白糖糕,她自己爱吃,缠着厨娘教她。不过姑娘这白糖糕啊,是真的做得好,比店子里卖的还好吃,可惜她不喜欢进厨房,馋了才会做一次。”说着,王叔一双眼飘向那还满当当的盘子。 “殿下不喜欢么?也是,这种甜腻的糕点,一般就女娃喜欢,我帮殿下拿出去给了府里那几个小丫头吧,她们还都念着想吃呢。” “不,我很喜欢。”杨曜德仿佛怕谁抢去了似的,立即将盘子端在手里,“王叔,你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王叔忍住笑,照例说了一句“有事喊我,我就在对面”后,便出去了。 杨曜德又拈起一块点心,感受那股香甜,一直流入了心里。 一晃眼,两天过去了。傅唯笙那里没有传来新的消息,京城里却传来了一个令杨曜德当场摔了茶碗的大消息。 五皇子杨曜章私扣国库财物,被贬为庶人,发派皇陵为开元帝守墓,永世不得回京。 这个消息,是祥临郡郡守颜继察带来的。他一收到邸报,立即就慌了,因为当初他好不容易攀上德妃这条线,却一直没有立功,在番茹的奏折送入京之前,他已经将番茹的事情详述,紧急送给了五皇子。这也是五皇子能取得先机,在承平帝朝议番茹一事时,将这事成功揽下来的原因。 如今五皇子出事,原因还是私扣国库财物,他通过京中同僚得到消息,这国库财物,正是运往京城的狂刀那批财物,五皇子偷摸着扣下了七成运往自己府里,只往国库交了三成。 这在平时,往简单了说只是贪财,训斥几句便罢。但如今皇帝三天两头病倒,眼看着龙驭宾天就在这一两年间,这样关键时刻,正愁找不到把柄,这样一个大错误摆出来,还不被人大书特书,直接成了聚敛财物、意图谋反,连审也不用审,皇帝直接开金口定罪。 颜继察只觉得自己头上悬着一把钢刀,随时都可以掉下来,砍掉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的亲人。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拿着邸报,聚拢财物,就往边城赶。 无论如何,先去探听一下四皇子和闲王的意思。这两位一个是皇上最看重的护国公府的准女婿,一个是皇后嫡嫡亲的幼子,若是依靠了他们,自己也能抱住一条命。 杨曜德只看了邸报,对那一匣子的金珠宝贝动也不动,令颜继察更加忐忑。 “五弟竟犯下如此错误,糊涂!”杨曜德嘴上骂着,脸上也是为五皇子担忧的神情,可他的内心,乐极了。 “是啊,五皇子堂堂一个皇子,还能缺银子使?他这是犯了一个大错误。”颜继察附和着,将那珠宝匣子又推了推,“殿下到边城这么久,下官碍于衙中事务繁多,一直没来拜见。这是下官一点小小心意,聊表歉意,还请殿下收下。” “五哥才刚刚因为钱财遭难,颜郡守就给我兄弟二人送钱,这是存心要害我们吗?”杨曜昌不满地哼一声,将那匣子推开。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绝对没有一丝一毫陷害两位殿下的意思,下官……” “行了!住嘴!”杨曜昌厉喝,“没这意思就抱着你的钱滚出去!” “是,是,下官立刻滚,立刻滚。” 看着他抱着匣子飞也似的跑出去,杨曜昌还不解气,唾道:“五哥才出事,就往咱俩这里送钱,存心恶心人呢不是。” “或许,是他怕了。”杨曜昌敲着那份邸报,“这上面十分隐晦,实情是颜继察说的那样,他会怕,恐怕是他在这其中也有参与。”他嘲讽地笑一声,“恐怕他早已经是五弟阵营的人,如今五弟出事,才迫不及待地想找你我为靠山。” 杨曜昌沉默,脸色越来越难看,骂道:“京里不得安宁,这祥临郡如此偏远,竟然也不能置身事外,这群人,就不能有一点平和之心吗?” 杨曜德只觉得这个弟弟真是可爱的紧,身在皇家,处在官场,平和?那是入了狼群的小羊,被撕扯碎烂了都不得休。 “四哥,五哥出事了,恐怕德妃娘娘也不能独善其身,我想不如给我母后去一封信,让她看顾着点应娘娘。”杨曜昌骂了一通,冷静了下来。 杨曜昌对他感激,道:“如此甚好,多谢八弟。” “自家兄弟,谢什么谢。”杨曜德摆摆手,“我这就去写信,稍后让人快马加鞭送进宫。” 有了杨曜昌的承诺,杨曜德心里又平稳了些,在宫中,母妃向来低调,从不争先、从不与人结怨,只要皇后愿意看顾,让她躲过德妃的迁怒,应该就会很安了。 只是,五皇子仿佛是那保持着众皇子平衡的支柱,他一倒下,京城中随之事故不断。 在五皇子贬为庶民之后,很快,又传出三皇子养私兵、六皇子卖官敛财、七皇子在青楼争美人打死了兵部尚书之子,几个皇子被大臣轮番上书公德私德有亏,不堪为民表率,被承平帝先后夺了爵位。其中,养私兵的三皇子一直关押在天牢,而三位皇子的母家、岳家以及其他想联系的官员和家族受到的牵连和责备自不必说,整个京城闹闹哄哄,没一刻安宁。那些平日里高人一等的高官权贵,此刻部处身暴风圈,人人自危,倒让百姓们看足了热闹。不过,这热闹也属于暗爽的那种,没人敢出来摆谈。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要回京 () 京城里的惊涛骇浪,在边城将军府的几人无法亲自参与,却也是同样的心急担忧。他们的亲人都在京城,肯定是被卷入其中的,而能否身而退,就不知道了。 尤其是杨曜和杨曜昌兄弟俩。京中的种种事故,件件指向至尊之位,偏偏他们被困在边城,杨曜有心与人一争都无从出力。杨曜昌更是担心皇后和大皇子,他心知大皇子无心帝位,但也清楚知道大皇子是未来帝王最大的绊脚石,如今兄弟们一个个出事,他也越来越担心大皇子的安危。 这些日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愁容,只有徐悦兰,反而淡定。 前世她对皇族争斗不感兴趣,也从未关注,但她清楚记得,自己在十五岁与他定亲,之后爹回到京城,十六成亲,十七岁她生辰前,承平帝病逝,他继承大位。而那之前,八个皇子已或死或残或贬为庶民,没有一个还能与他一争的。 皇子们的陨落她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具体的事件,但与如今何其相似。前世,她认为他的登基是皇子们自相残杀中看轻他,也是有护国公的护持,让他成为最后唯一还能为帝的皇子,今世了解更多,她才知道,这根本就是承平帝在为他扫清道路。 当初五皇子将番茹带走,她还暗骂承平帝故意为难他,可如今反应过来,这根本就是承平帝要他远离京城保护起来。想来他们是没料到狄戎的事情这么快速解决,又没料到会有番茹一事,这才用别的理由不让他回京。 在六原县衙的傅唯笙则是在焦虑中掺了欣喜,他欣喜的,是自己及时选择了正确的主子,二皇子势如破竹,在众皇子中能力最强、声望最高,如今,继位的呼声比大皇子还高。焦虑的,则是自己如今远离京城,这从龙之功就弱了,而且二皇子还要他不得寻事侵扰徐家人,要将江南道粮食一案拖着,也将杨曜兄弟俩拖着不能回京。 在二皇子看来,素来宽厚仁和的大皇子属于随便使点小计谋就能解决掉的白痴,但这个白痴本身有着无可比拟的尊贵身份,若再有同母兄弟兼手握重兵的杨曜的加持,那就成了不敢打的马蜂窝了,一不小心反而蜇得自己满头包。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一日清晨,徐悦兰起身,发现外面是白茫茫一片。 初雪到了。 距离新年,已经不足两个月了。 木门的吱呀响声传声,她偏过头,看见正走出来的杨曜。 “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头。”他伸手,接住一片缓缓飘下的雪花。 对百姓,或许是个好年头,对宁朝的权贵们,却是将进入寒冬,直到皇权更迭结束,朝政稳定,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他,恐怕也再不会有闲情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了。 徐悦兰突然有些伤感。 “明年怎么样是明年的事,现在就可以知道,今天肯定是很好玩的一天。”她将心里那股异样抛去,捏了一个雪球就砸在他身上。 杨曜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一声笑,已经捏了一个雪球回敬。 徐悦兰故意尖叫着躲开,可惜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她还是被直接砸中了肩头。 打雪人的正确打开方式,就是要有来有往。 二话不说,徐悦兰再次裹了一个砸过去。 “看球!” 雪球来来去去,两个人瞬间都成了小娃儿,笑闹得停不下来。其他听见笑声过来围观的,也被这欢乐感染,纷纷加入其中,不一会儿,这已经成了将军府的大混战,笑声直传到府外大街上行走的路人也听得清楚。 也不知什么时候,徐悦兰和杨曜越走越近,周围雪球乱飞乱滚,两人却是靠在一起,一致对外。 天色越来越亮,奋力向上爬升的太阳由蛋黄变成了燃烧的火球,当人们发现雪球不再唾手可得时,激动欢喜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下人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杨曜昌对着天空大叫一声,吓了徐悦兰一跳。 “怎么?你也是雪做的,要被太阳晒化了?”徐悦兰调侃道。 杨曜昌不理她,向杨曜道:“四哥,我得回京,如今京城一日乱过一日,我实在放心不下,我要回京城去,就算父皇要惩治我也随他了。” “不行,你如今身份特殊,边关将领无诏擅自进京视作谋反,你这是在将自己的命故意送出去。”杨曜立即反对。 “顾忌这顾忌那,我母后和大哥都在京城,我怎能自己在边城躲清净。”杨曜昌抓起枝丫上一把洁白雪花,手摊在阳光下,很快,那团雪便在阳光照射下化为水,再化为蒸汽,消失在空中。 “四哥,和大家一起在这里打雪仗很开心,但也许就在我开心的时候,母后和大哥便如这手里的雪一样,不知不觉地消亡,然后放我猛地醒悟过来,已经无可挽回。” 杨曜沉沉地看着他,徐悦兰同样紧张望着他。 “好,我们一起回去。”杨曜在边城同样心急焦虑,宁愿回去。 “四哥不错,不愧是大将军认可的人。”杨曜昌拍着他的肩膀,很是欣喜他也同回京城。 “行李已经收拾好,车马也已经准备妥当,吃过早膳,就可以出发。”林氏扬声道。 徐悦兰惊讶地看着娘亲,这意思,是早就准备了随时可以走? “谢谢伯母。”杨曜兄弟俩齐齐向林氏道谢。 “不用客气,我这也是为自己准备的。”林氏笑道。 “娘,你早知道最近要回京城?”徐悦兰问。 林氏深深地看着女儿,“因为这是让我们甘愿将掌上明珠交出去的人哪。” 如果他安于躲在边城这个暖房,甘于碌碌无为而不去京城里为自己博一把,那么,这种不能敢于直面危险的懦夫,便不值得自己优秀的女儿。 京城,一只苍鹰掠过万里无云的晴空,俯冲向那抬起手臂的男人。 徐平然从鹰脚上取出一个小竹筒,倒出里面的轻薄信纸,展开一读,顿时皱了双眉。 “大哥,小花送来什么消息?”听见苍鹰鸣叫赶过来的徐安然,见大哥烦恼,心里也敲起了小鼓。 “你嫂子要回京了。”徐平然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分工明确? () “这是好事呀,大嫂回京的日子一拖再拖,如今终于要回来了。”徐安然高兴道,可他看大哥反而没有夫妻团聚的高兴,突然领悟过来,“兰儿和大嫂在一起,莫不是她和四皇子也要回来了?” 如今京中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皇子,即使是旁人来看,曾经四皇子不受宠,如今却得皇上赐婚最宠信的京城第一权贵之女,他已经有了一争高位的资本。 换言之,这时候回京,就是回来当活靶子。况且皇帝早就有意让他远离纷争,如今却是自己朝纷争走,岂不是说他们连个人都拦不住? 徐安然所想,也正是徐平然烦恼的。 “我必须马上进宫。”他将那信纸撕的粉碎,又丢进旁边的水池里,完杜绝了被人拿住的可能,“这件事只你知我知,不可被第三人知晓。” “大哥放心,我知道厉害。”徐安然慎重点头。 徐平然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转身快步离开。 承平帝在暖阁见了徐平然。寒冷的冬季,徐平然只穿了一件夹棉的袍子,承平帝却是屋底烧着火龙,手上捧着暖炉,身上还披着厚实的暖裘,可他,还是时不时被冷得颤抖,那张脸,病态的苍白里透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此时,承平帝身边只留了大总管祥明,门也被牢牢关上。 “老八也一起回?”承平帝声音低弱,也是这里除了他的说话声,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徐平然才能听清他的问话。 “是,闲王将与四皇子当先回京。”徐平然恭敬回答。 承平帝静默着,祥明和徐平然同样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丝举动。 许久,承平帝低声笑出来。 “回了也罢,就瞧瞧他的本事,瞧瞧朕有没有看错人。”他面容的苍老已经完不符合他的年龄,若是徐悦兰见着,定会惊讶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他仿佛老了二三十年。 “他们回京之后,你暗中护着,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现身。”承平帝淡淡吩咐。 “是。” “去吧。” “臣告退。”徐平然起身,身姿挺拔,抬脚甩臂都充满着力道。 承平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股怅然自心底升起。 两人年岁相差无几,自己养尊处优,他在战场风餐雨露,可他看起来就像是当年的样子。当年,若是他不是选择这个帝位,会不会也是这样健康而强壮,而不是徒守着天下医术最高超的大夫,最尊最贵最的药材,还是照样被病痛折磨,而这帝位,到如今,他也不过才坐了短短十一个年头。 他突然,有些嫉妒徐平然。 握紧了手炉,这以玉石雕就得手炉,里面燃的,是最好的没有烟反而散发着木材清香的炭,外面还有一层暖和的丝棉,让他能暖手,又不会被烫到。可惜,无论是脚下的火龙,还是手上的暖炉,都无法令他真正感到暖和,刺骨的冷还是如毒蛇一般在他身体里流窜。 “祥明,老五最近如何了?”他问道。 “五殿下已经到了开元圣皇的陵寝,守陵官员遵照旨意,为五殿下结了草庐,奴才听闻五殿下如今极力修身养性,每日里就是为圣皇请香,诵读经书,还抄写不少金刚经、法华经分送百姓。”祥明道。 “他如今这般有心,当初又何必昧着心去贪那银钱。”承平帝语气里不无遗憾。 祥明低着头,没有答话。之前那番话,报答曾经一次德妃的恩典,更多的,他就不能做了。 “老三和老六老七呢?”承平帝又问。 “三殿下如今依然在天牢,六殿下和七殿下据闻已经出京,六殿下往江南去了,听说是要到贤妃娘娘的老家德康定居,七殿下去了西南蜀地……”他突然顿住。 “继续说。”承平帝闭着眼。 “七殿下称蜀地多美人,所以准备在蜀地定居。”祥明的语气不轻不重,没有多少情感,却也足以让承平帝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赞同。 适时地表现自己的情感,才能让主子对自己更放心,而不过多的表现,是告诉主子自己不会因个人情感而叛主,这是他几十年来的经验。 “老七……倒是潇洒。”承平帝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就要睡着了。 祥明一直保持这低首垂目的恭敬姿态,仿佛一个石雕泥塑的假人。 良久良久,承平帝的声音再次传来。 “传旨,近日龙体欠安,着大皇子掌管户、兵、吏三部,二皇子掌管礼、邢、工三部,同三省共商国事,为朕分忧。” “是。”祥明应答。 “朝中一应事情由他们处理,朕要静心养病,除朕传召,任何人都不见。” “是。”祥明依旧恭敬回答,可他心里却是天翻地覆了,这意思,竟是要将朝政部交给两个皇子,可明明定下的是四皇子继位,大皇子历来没有夺位之心,二皇子则是野心勃勃,如此安排,是将大皇子送入狼口,更是让四皇子难以翻身。 民间所谓捧杀,用在一般人身上自是可以,可这是皇权帝位的争夺,一旦二皇子在朝中势力稳固,就算以后四皇子有继位遗旨,也难以顺利登基。 祥明心中翻天覆地,他越来越不懂得主子的心了。可他更不敢多问一个字,在承平帝挥手之后,立即出去传旨安排。 两边传旨的人几乎是同时将承平帝的旨意送到两位皇子手中,两位皇子也同样略显担忧地接下了圣旨,可接下来,彼此的反应就大相径庭了。 大皇子派人给坤宁宫送了信,言辞中十分担心父皇的身体,但因为承平帝已经言明不见人,他便不好去打扰。 而二皇子同样给身为贵妃的母妃去了信,同样是关心了父皇的身体情况,与大皇子不同的是,他还在其中表了一番志向,一定不辜负父皇对他的信任。 无论如何,在新一日的朝会上,空荡荡的龙座旁,祥明一如过去十几年一样,姿势、位置没有一点变化的站着。众位大臣各依品秩站着,他们前面,两位皇子昂然站立。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字记之曰穷 () “朝议开始,有本上奏,无本退朝。”祥明依旧高声宣告。 “臣有本奏。”户部尚书出列,毕恭毕敬地对着空的龙座,“司农近日已将番茹种下,但如今时候日渐严寒,番茹幼苗出土,没有保温,恐有冻伤之危险,不利后期栽种。” 户部是大皇子暂代,在二皇子带头下,众官员齐刷刷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没有丝毫异样,一脸单纯地建议,“司农不是一直都有在冬日搭建暖棚种植新鲜菜蔬吗?把那种番茹的地也搭上暖棚。” “暖棚搭建耗时费力,如今临时再搭建暖棚已经来不及了。”户部尚书一脸忧心忡忡。 “那就把番茹种在本已有的暖棚里。” “大殿下,暖棚里如今种植的蔬菜供应宫中,如果番茹占了暖棚,皇上和宫里的娘娘就无新鲜菜蔬可食用了。” “这可不行,尤其是父皇如今正病着,饮食上更不能有丝毫大意。”大皇子眉头紧锁,户部尚书底下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司农使如今可在?”大皇子问道。 “大殿下,司农使官居四品,当在殿外侯旨。”祥明提醒。 “那就把司农使召进来,如今讨论的番茹是他们在管,我记得当初父皇朝议番茹一事,就定下将在京城建暖棚,如今已经两个多月,番茹进京都一个多月,怎么这暖棚还没建起来?”大皇子语带责备。 这时,殿外当值的小太监已将司农使带到,受到大皇子责问,司农使看了户部尚书一眼,道:“番茹关系社稷民生,下官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是之前五殿下总理番茹一事,拨下来建暖棚的钱都被他占用,这才导致暖棚一直没能建起来。” “五弟已经贬为庶民到皇陵半个多月,你们的暖棚,如今建的如何?京城往年气候何时会入严冬?届时暖棚能否建好?”大皇子连番发问。 司农使顿了一下,方才回答,“没有银钱,暖棚一直没能开始建造,一座暖棚建起来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入冬,现在建一定来不及。” “要一个月?”大皇子惊呼,“不就是搭个架子,顶上装上那种透明的琉璃瓦吗?要一个月这么长?” “殿下,不只是要搭架子,下面还要挖掘火道,燃火以保棚内温暖,是以不得月余不能成功。” “行啦,不说这么多,番茹的事不能耽搁,你就告诉我,如今还有多长时间,番茹就不能在露天种了。”大皇子直接了当问。 “顶多十天。” “那就十天,多给工钱,召集能工巧匠,务必在十天之内将暖棚搭建起来。”大皇子坚定道,“如果十个人要一个月,那我就二十个人、三十个人,还有,下面挖火道,上面搭建棚顶同时一起做,节约时间,十天也能完成。” 司农使求救地望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会意,立即接过接力棒,“大殿下,如此一来所耗资财肯定翻番,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承担不起。” “五弟带回来的狂刀的钱财呢?把那笔钱先拿出来把暖棚建了。” “五皇子当初只将狂刀十之一二送往国库,这……实在太少了。” 大皇子一听就不乐意了,瞪眼道:“五弟府上已经查抄,所有钱财归于国库,是你户部在管。五弟贪了的建暖棚的钱,还有狂刀的财物都已经归还,甚至还有五皇子府本就有的财物,怎会没钱?” 大皇子真的怒了,“刑部尚书,出来说说,五皇子府查出多少银钱?这些银钱,可有一一送往国库?” 刑部尚书怎么也没料到隔岸观火也会引火上身,立即出列喊冤,“五皇子府查抄的财物确确实实已经部送入国库,有交接印鉴为证。” “户部,钱呢?” “这钱是国库的钱,岂能随意动用?这必须……必须要有皇上的同意……”户部尚书两股战战,此话一出,他又镇定了一些,继续道,“若依大殿下所言去做,这一个暖棚建造下来,耗费的人力财力都是翻番的,如今国库并不丰盈,如此浪费实在非明智之举。” “暖棚原本不需要多出银钱,如果你们及时在最初的时候就开工建。”大皇子狠狠瞪了一眼户部尚书,“凡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并无需要国库支出的重大事件,而番茹若是试种成功,则是关系到亿万百姓的生计,投入多少银钱都不嫌多。尤其千金散去还复来,若是番茹试种成功,如今这些须银钱算得了什么,多的都能回来。” “大殿下所言句句都是以番茹试种成功为前提,若是不成功呢?”旁边飘来一句凉凉的话语。 大皇子看也不看那边一眼,对司农使道:“司农使,你说,可会成功?” “回殿下,任何一种新作物都没人能担保一定可以种成功的。”司农使回得保守。 这回答一出,官员中立即传出一声嗤笑。 “大殿下,臣以为,一个人若是能力不足,就当让位。”官员中,转出一位少年老成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徐悦兰的大表哥,荣国公府世孙林云中。他是实行科考选才四百年来,有记录的最年轻的状元郎,如今官拜翰林学士,天子近臣,可谓前途无量。 “民以食为天,但我朝当前种植之五谷,产出有限,即使丰年民众依然难得饱腹,而番茹既然号称产出为传统五谷之十数倍,且不择土地,可见其功劳。如此一利国利民的好物,被别有用心的人糟蹋,实在是令人痛心。臣恳请殿下下令,将番茹一事另择才德兼备之人负责,才不枉圣上当初的一番良苦用心。” 林云中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听得户部尚书和司农使一阵面红耳赤,但更多的,是老羞成怒。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是农吗?”司农使大喝,“我等一心为国,忠心耿耿,没有丝毫懈怠,岂能被你这般红口白牙随意侮辱?” 他转向大皇子,“大殿下,请务必为老臣做主,不要寒了良臣的心呐。”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能寒了良臣的心 () “说得对,不能寒了良臣的心。”大皇子慎重地点头,但他下一番话,却是让户部尚书和司农使都大惊失色。 “林学士,你说说看,番茹一事如何解决?” “回大殿下,臣以为番茹一事迫在眉睫,与其自建暖棚,不如征用民间暖棚。臣听闻京城中有很多专为贵人培育花卉的商家,建有愈十顷的暖棚,而今年花卉价低,很多暖棚都闲置着。我们租用这些暖棚的花费远远低于建造,这便即可以解决尚书大人提出的没钱,又可解决司农使大人提出的没时间,两个问题一并解决。” “说得不错,是个好点子。”大皇子赞道,“试种一事呢?” “如今朝中有九位司农,连同司农使大人,一共十人,臣以为,司农不比寻常,需得大才方得居之。何不趁此机会,将十位司农一起比一比,谁能最快、最好寻出番茹的种植法子,谁便是最有资格做司农使的人。” “荒唐!这不是把朝中吏治当做了小孩子过家家酒,想换谁换谁了,成何体统!”户部尚书喝骂。 林云中脸涨的通红,他年少成名、身居高位,几时被人这般喝骂过,尤其这人还是他打心眼里不屑一顾的,更是感到强烈的愤怒。 “我倒是觉得可行。”大皇子根本不理会户部尚书,直接安排,“林云中,这事是你提出来的,便由你来主持,权负责番茹试种一事。户部必须力配合,尤其所需银钱不得怠慢,若是再有因银钱致使进展不顺,我连你这户部尚书一起换!” 这话一出,不止当事的户部尚书心头一紧,就是其他大臣也是一阵心惊,这果决而狠辣的态度,真真是承平帝的亲儿,不管你在哪个位置,说拿下就拿下。 一时间,朝堂上静寂无声。 好一会儿之后,二皇子才笑道:“大哥好威风,如此一来,谁也不敢怠忽职守,人人奋进,我朝定能日新月异、更上层楼。” “二弟你也不错,就是太过温和,凡事要果决。”大皇子坦然接受称赞,还很好心地劝说二皇子。 众多大臣都看着,二皇子心中纵有滔天怒焰也不敢有哪怕一丝火苗冒出来,只能强迫自己微笑,还要向大皇子道谢,谢谢他的指导。 不过也因户部这么一闹,别的还有本奏的大臣也都默默将折子揣回了兜里。 谁也不想成下一个户部尚书,偷鸡不着折把米,告状不成反挨批。 朝议结束,大皇子拦下将回内宫的祥明。 “祥明公公,父皇……” “殿下,圣上龙体欠安,依然时时刻刻挂心朝政,殿下若有心,便将朝事处理好,圣上心里松爽了,这龙体自然也就好转。”祥明打断大皇子,语重心长地道。 “公公说得在理,劳烦公公转告父皇,我一定将朝政处理妥当,请父皇安心养身子。” “是,奴才定将殿下一片孝心转告圣上。”祥明答道,随即回了内院。 二皇子见祥明都走远了,大皇子依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那个方向,不屑地哼了一声。 明眼人都能看出父皇没多少日子了,他那番要父皇安心养身子的话,明摆着就是故意表孝心。二皇子心道,如今内宫外朝,处处都有我的人在,无论如何,帝位都只会是我的。 祥明将朝议详详细细地向承平帝道来,他的立场很中立,无论说谁,都是一样的语气,也都是一样的还原,完不会加油添醋。 “户部这帮人,为帮老二也是不遗余力。”承平帝冷冷地道,静默了一下,他才又开口,“老四和老八到哪了?” “奴才向徐将军探听了,昨日刚过了斜梁,再十日就能入京。” 承平帝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整个人都裹在厚实的毛裘里,双颊瘦得颧骨高耸。 小太监通报太医院院首到,祥明亲自拉开了门,将那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引入房中。 “陛下,请容臣请脉。”老太医跪着,轻声道。 承平帝轻轻“嗯”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祥明轻轻揭开毛裘一角,扶出承平帝瘦骨嶙峋的手臂。 老太医将两指搭在承平帝腕间,闭眼号脉片刻,他向祥明点了头,示意可以了。 “朕还有几日可活?”承平帝淡淡道。 “放宽心胸,数十年可活。一味纠结,不足百日。”老太医回答。 承平帝冷哼一声,“你倒是老实,朕贵为天子,你们每日里万岁万岁是在欺君吗?” “人非妖物,如何能万岁?”老太医依然十分平静。 承平帝默然,挥挥手,要老太医退下。 老太医也不嗦,提着自己的药箱就出去了。 “这朝中,偏偏只有这个给朕断言生死的人不懂得怕朕。”良久,承平帝自嘲,“不足百日,这倒是比朕预想的要晚了些。” “陛下,郑院首方才所言,只要陛下放宽心胸……” “朕如何能放宽心胸?这一个个的,朕还没死呢,就迫不及待地布局自己的势力,朕若当真放松了,还不被他们给吞了!” 祥明静默了一下,依然劝道,“郑院首医术高超,但民间也不乏奇人异事。陛下且放宽心,您洪福齐天,令各地广招医科能人,定能寻到能医治您的人。” “洪福齐天?祥明,你也学会说谎了。” “奴才不敢。”祥明立即跪下,“奴才只是……只是舍不得陛下。”说着,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承平帝的眼角沁出一滴眼泪,道:“洪福齐天,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不必再折腾了。” “是。” 门外传来喧哗声,这声音承平帝无比熟悉,是他宠爱了多年的女人修仪胡氏,她在哭喊着求见,承平帝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为她的儿子喊冤。 这几日,除了皇后,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来了,为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可就没有一个,是真心要关心他的。 “将人赶走,传朕旨意,任何人打扰,贬去做浣衣宫女。” “是。”祥明急急忙忙跑出去,他听出承平帝这是真的生气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去求皇后吧 () 那些女子,出嫁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出嫁后是尊贵的娘娘、皇帝的女人,别说浣衣了,冷水也不曾碰一碰。 祥明将承平帝的旨意一传,一个个哪还敢留,不到一刻钟就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胡修仪,她自入宫起就得皇帝宠爱,十七年来,无论有多少比她年轻比她貌美的女子,皇帝对她的宠爱始终不变,这也让她对自己信心百倍,相信只要见到皇上,哭诉几句,儿子就能再回京城,再封一等王爷。 她不止不走,还更加大声地哭喊,甚至要硬闯进承平帝的寝宫。 祥明脸色发白,顾不得上下尊卑,快手地捂住她的嘴,一边劝着:“娘娘,陛下最近真的没心情,您快别闹了,惹了陛下生气,伤的是七殿下呀。” 胡修仪瞪着祥明,“呜呜呜”地直摇头。 祥明没有放开她,继续劝说:“放在以前,奴才绝对不敢冒犯娘娘,可今时不比往日,奴才这是在救娘娘,娘娘一定切记冷静,不可再吵闹,扰了陛下的安宁。” 胡修仪不笨,她若是没点脑子,单靠皇帝的宠爱,早就被别的女人斗死了,如今随着祥明的话语,她也算是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能让这个一向谨小慎微的大太监捂自己的嘴,她是真的信了皇帝会将她贬为浣衣宫女。 她朝祥明点了点头。 祥明会意,立即放开她。 胡修仪立即跪下去了,吓得祥明也赶紧跪下,嘴里连称“使不得,当不起”。 “祥明公公,我的皇儿你是知道的,他一直是个好孩子,就只是贪花好色,少年人哪有不爱美人的?况且他也从不曾去招惹良家女子,从来都只是去那秦楼楚馆,都是银货两讫。如今他被贬为庶民,一个人离京,他打小就养尊处优的,这一出京,兴许就再也回不来了。”说到这里,胡修仪“呜呜咽咽”哭起来,但她哭的十分克制,泪水流了满脸,声音却没有多少。 “祥明公公,我不敢奢求太多,就求你给我指一条明路,让我皇儿能重回京城,重归皇家,求求你了,祥明公公,如今宫里人人看我就是毒蛇猛兽,我实在无法,只能求您了。” 祥明为难地撇了一眼禁闭的房门,如今未来的帝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继承人,他一个老太监,又怎敢泄露天机? 只是看着痛哭的胡修仪,这毕竟是皇上宠信了十几年的女人……祥明咬一咬牙,决定给她一条拐了点弯但依然能达到目的地的小路,未来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娘娘不妨去求求皇后娘娘。” 胡修仪震惊地抬头,但她立即反应过来,起身盈盈弯腰。 “公公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 “娘娘客气了,快去吧。” 胡修仪又朝祥明拜了一拜,回转身快步离去。 祥明进屋,自觉地跪下。 “请皇上降罪。” 承平帝闷重的呼吸声传来,祥明也不敢动,就一直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双腿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承平帝的声音沙哑传来。 “祥明?” “奴才在。” “为何跪着?” “请陛下降罪,奴才见修仪娘娘一直为七殿下担忧,痛哭不止,着实可怜,一时不忍,便告知她可去求一求皇后娘娘。” “皇后?”承平帝笑起来,又猛烈咳嗽,祥明再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完无视双腿的颤抖扑过去帮承平帝顺气,又为他端来参茶。 承平帝抬手,令他拿来杯子。 又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平复下来。 “皇后躲懒了十几年,你这一句话,她就再不得清净,很好,很好。” 祥明拿不准皇帝的真意,不敢接话,就一直站着。 “朕猜了一生,防了一生,怕了一生,这最后的时日,就让朕瞧瞧,这些人的真面目吧。” 承平帝低低地说着,这与其说是给祥明听,不如说是他的自言自语。 这一生百般猜忌,如今,可算是到揭开真面目的时候了。 时隔三月,二皇子再次气得砸了一套珍贵茶碗。 “殿下,这祥明告知修仪娘娘去求皇后,就是摆明了皇上将传位大皇子。如今皇上不见人,事已迫在眉睫,必须做打算了。”户部尚书苦口婆心地劝到。 朝议才被大皇子打了脸,傍晚就得知自己投靠的主子无望继位,他急得白头发都生了好几根。 怕啥说啥,二皇子狠狠瞪了一眼这不识相的,吓得户部尚书低了头。 “传位大皇子,还得看我答应不答应!”二皇子咬牙切齿,但话说得狠,他也下得狠手,但他同样冷静,清楚今还不是好时机,他在兵部、在军中实力太弱,这令他只能暗中筹谋,不敢直接一举定乾坤。 “这件事烂在你们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往外传,懂了吗?”他厉声告诫手下众人,谋定而后动,才能成功,这是多年来他学到的成功法则。 他忍! 这一日,两个风尘仆仆的旅人进了京,直奔护国公府而去,稍后,护国公世子、大将军徐平然带人匆匆出府,直接去了皇宫。 待得大皇子和二皇子得到消息入宫,在皇帝的寝宫前,见到了依然在门外等着的三人。 彼此“大哥”“二哥”“四弟”“八弟”相互招呼了,大皇子笑呵呵地一把扯住杨曜昌。 “你这小子,要回京也不给大哥一个消息,如果不是我府里的管家听外面传疯了说闲王回京,我还蒙在鼓里呢。说说,你回京不去找我,找徐大将军是几个意思?我这大哥比不上徐大将军?” “大哥和大将军没得比,你这个大哥我没得选,天赐的,大将军这个亦师亦友的前辈却是我自己争取来的,自然是自己争取得来的更加珍贵,也就更亲近了。”杨曜昌玩笑道。 大皇子给了他一拳头。 他们的打闹,令二皇子心里更加烦躁不安,但他依然是一脸温和,拐弯向杨曜打探消息:“四弟,你和八弟回京,怎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在狄戎与边城多日,让两国缔结和平,这种大功劳,当好生为你热闹热闹,如今你们悄没声息就入了京,这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二哥过誉了,我和八弟从傅世子……就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傅唯笙听说父皇龙体欠安,已经休朝,我们心中十分担忧,便立即快马赶了回来。”杨曜一脸的人畜无害,简简单单地,将事情都交代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接风宴 () 二皇子信了他的话。毕竟杨曜在兄弟间一直就是个单纯无害好欺负的样子,在大家都同样受宠,谁也压不住谁的成长岁月里,只有他,可以做任何人的出气筒。 当然,肆无忌惮把他当出气筒的,只有锋芒毕露的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 这样一个“单纯”了十几年的人,谁能预料到他早就已经染上色彩了呢? 二皇子安心了,只有闲王回京,换言之,武力这一块,他需要担心的,依然只有掌管在徐平然手里的京营大军,以及宫中的金吾卫。 门开,祥明走了出来。几人立即停止了谈话,立即涌了上去。 “祥明公公,我们可以进去见父皇了吗?”杨曜昌立即问道。 “四位殿下,徐将军”祥明先向几人行礼,随即道:“陛下让奴才转告四殿下和八殿下,回京了便好生为朝廷办事,请八殿下协助大殿下掌管户、兵、吏三部,四殿下协助二殿下掌管礼、工、邢三部,务必将各项事务处理妥当,令他能安心放心。”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惊异,却也不敢抗议,只能领旨。 见不到皇帝,几人也该各回各家了。大皇子拉着杨曜昌去坤宁宫见皇后,二皇子则邀请杨曜和徐平然去酒楼,他要为杨曜接风洗尘,也聊一下两人之后礼、工、邢三部,毕竟之后就是他们两个一起做事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二皇子认为这就是自己等待的机会。徐平然是京营统领,又是杨曜的岳父,而杨曜是绝对没有资格、没有本事为帝的,他与徐悦兰的婚约,令他如同一个抱着金元宝的孩子,不利用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云客来酒楼,这座酒楼不是京里最大最豪华的,但绝对是最隐秘的。除了大堂,还有十数个独立雅间,每一间的墙面都是厚达十寸的双层空心铁木,保证客人谈话绝不会被人窃听。而且只要客人有特殊要求,还能经过特别的通道秘密进入雅间。 二皇子便带着几人从特殊通道进入了包间,在酒菜送来间隙,他亲自为杨曜和徐平然斟茶。 杨曜惶恐地要抢茶壶,也被二皇子拦下,说是他要亲自为功臣斟茶。 “四弟,狄戎与我朝风土人情都不一样,你这一次去,肯定遇见了不少异于我朝的趣事吧?” “确实,以前总觉得狄戎茹毛饮血,同野兽一样。不过这次真正亲近了才知道,他们也是人,只是生活环境所迫,让他们不得不去争抢,事实上,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他们的这种不服输、不怕苦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杨曜发自内心地感叹。 二皇子的目的可不是听狄戎人的好话,他想听的,是杨曜和杨曜昌的关系。只是,他不能直白地问“你和杨曜昌关系好不好?你是不是大皇子那一头的?” 他还得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追问:“他们竟然也有值得我们学的地方,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详细说说,都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们从边城出发,出了关口,便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杨曜娓娓道来在狄戎的所见所闻,他说的都是真的,也都是不面的,但也同样是惊险刺激的,尤其是那一场夜遇恶狼的危机,听得二皇子这个别有用心的,也不自觉紧张起来,认真起来。 “想不到徐姑娘竟是个完不输男子的巾帼英雄。”二皇子感叹。 “这一趟狄戎之行,多亏了兰兰才能如此顺利。”杨曜更是有此感触。 “对了,徐姑娘怎没同你一起回京?” “我和八弟担忧父皇病情,便轻车简从,先行一步。兰兰和徐伯母则在后面,应该过几天就会到了。”杨曜解释道,这些其实在之前给徐平然的信里也有提到,这也是兄弟俩入京之后直接见徐平然的原因。 两兄弟在边城都有事情未完,为防止被人寻衅,最好的法子就是敢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先行见了承平帝,只要承平帝不追究,别人就不能追究。 “原来如此。”二皇子点头,猛地,他想起一件快被自己遗忘的事。 傅唯笙! 瞧杨曜的神情,傅唯笙应该是遵守了命令,没有下手。二皇子松了口气,暗地里打定主意要给傅唯笙送信,令他尽快结案,给杨曜送个人情。 此时,店小二送进来各式酒菜。二皇子再次亲自给杨曜和徐平然斟酒,也同样拒绝了受宠若惊的杨曜来倒酒。 “第一杯酒,敬父皇,愿父皇早日康复。”二皇子高举酒杯,祝道。 一杯尽。 这一次,杨曜为大家斟酒,二皇子没有再阻拦,在他看来,杨曜的身份比他低等,他斟酒一次就够了,接下来,就该是杨曜来服务。 “第二杯酒,敬徐大将军,有大将军将狄戎打怕了,才能有这么顺畅地实现两国通商。” “二皇子过奖了。”徐平然嘴上谦虚,面上不苟言笑。 同样的,一杯尽,杨曜将酒杯斟满。 “第三杯酒,敬四弟和徐姑娘,为边城百姓挣得安宁。” “不不不,我没做什么,都是大家的功劳。”杨曜连连摆手谦虚。 “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来,满饮此杯!”二皇子大声道,杨曜无法,只得喝了。 三杯下肚,杨曜的脸上浮现红晕。 二皇子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四弟,你不行啊,这才三杯就脸红了,以后你得多多锻炼才是。” 杨曜苦笑,“我向来不善饮酒,这怕是锻炼不来的。” “诶,别这么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善饮酒,说出去都被人笑话。”二皇子很好心地教育他,“以后和二哥一起做事,二哥带着你,多喝几次,自然就擅长了,这酒,就是越喝才越能体会其中滋味,美得很。” 二皇子看向一直都情绪不高的徐平然,“大将军说,是这个理吧?” 徐平然举杯遥敬,“男子汉大丈夫,理当如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喝醉了 () “瞧,八弟,你未来岳丈大人可是这么说了,你要是不这么做,徐姑娘虽是赐婚给你的,大将军不能抗旨,但也可以将女儿多留几年,那你可就要晚几年抱得美人归了。” 言罢,二皇子又端起酒杯,“八弟,我敬你。” “不不不,我敬你,敬你。”杨曜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杯,碰杯之时,对着二皇子端得高高的酒杯,他自觉地低了自己的杯子,以杯沿去碰二皇子的杯底。 二皇子满意的笑,敬了杨曜,又敬徐平然。 这一顿饭,他不急着讨论朝中事情,就状似闲聊地要杨曜讲述在狄戎和边城的见闻,始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就是杨曜不胜酒力,很快便醉醺醺地,再多说几句,一脑袋栽在了桌子上,酒杯倒了,碗碟也翻了,汤汤水水倒了满头。 “四弟这酒量也太差了。”二皇子笑道,“我去找小二来清理清理。” 说着他就要走出去。 “不必,我带他走了就是。”徐平然一把扛起高大的杨曜,“二殿下,请带路。” “也好,就有劳将军了,这边走。”二皇子很自然地立即先走一步带路,也很自然地避开了杨曜。 他鬓角的碎发沾满油水,正滑落在徐平然的衣服上,尤其那张脸也是黄色的油渍,疑似呕吐物,看起来着实恶心。 依然是沿着进去的密道,二皇子将两人带出云客来,在酒楼后门,二皇子坐上等候的自家马车,他实在很想就此走了,可是他的理智更告诉他这样显得过于无情。 “将军,上马车我送你们回府。”他强迫自己开口建议。 “不用,我的马就在附近。”说着,徐平然一声清越的口哨,不过几个呼吸,马蹄声已经传来,一匹神骏的马儿出现。 徐平然直接讲杨曜甩上马背,向二皇子拱手告辞。 看着两人一马越走越远,杨曜的手垂在马背旁完无意识地晃荡,二皇子不由自主想到了五年前,自己曾经想借徐悦兰的“东风”在承平帝面前露脸,结果被整得摔进粪坑的糗事。如今看来,这父女俩都差不多。有舒服的马车不坐,要把人打横放在马背上,像驮着某种死物一般。 他有点同情杨曜了。 马蹄哒哒地敲击在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在这小巷里传着回音。 也不知转过几个小巷,眼前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大街出现在眼前,马儿穿过大街,往那巍峨的府邸的后面走去,在一处小门前停下。 “开门!”徐平然扬声喊道。 门应声开了,满脸邹纹的老者见到徐平然时愣了一下,随即大开了门,帮着牵马。 “四殿下醉了,找管家安排一个房间给他歇着。”徐平然叫住一个路过的青衣小厮,吩咐道。 “是。”那小厮立即答应,飞也似地跑去办事了。 很快,曹管家已经带着两个壮年汉子过来,将杨曜扶到房间休息的同时,厨房里醒酒汤也已经送到了。 曹管家安排了一个小厮木子照料徐平然,自己则去忙事情。 木子年仅十二,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小口小口地喂杨曜喝了水之后,又出去寻了盆要给他打热水擦擦烫红的脸。 皑皑白雪中,徐悦竹一身大红色的艳丽斗篷,仿若雪地里的精灵仙子。 她的心情很低落。 这几个月,徐悦兰不在京中,她开心地以为自己会是护国公府最亮眼的姑娘,却不曾想徐悦兰不在,京里那些高端的赏花宴会往护国公府递帖子都是给祖母的,祖母年龄大了犯懒不去,她也就不能去,还不如以前徐悦兰在的时候,还能跟着她去那些高端宴会,还有机会结识那这个家世相貌都是人上人的青年才俊。 徐悦竹叹了口气,折下一支红梅在手里把玩。 十二三岁相看,十四定亲,十六成亲。京城里贵女的一生就这样被决定,她也期待着自己能嫁一个出色的夫婿,压下徐悦兰的嚣张。可如今,连府里的出不去,她上哪儿去寻一个不逊于四皇子的夫婿? 四皇子无能归无能,投胎投得好啊,徐悦兰以后随随便便都是郡王妃。徐悦兰做郡王妃,和吴雪灵做郡王妃一样,都令她厌恶得紧。 “小姐,大消息。”大丫鬟红瑞跑来,神神秘秘地在徐悦竹耳边轻声道。 徐悦竹警告地了她一眼,“什么大消息?” 红瑞赶紧端正站好,道:“奴婢听说大爷把四皇子带回来,四皇子喝醉了,就安置在外院客房里。” “这算什么大消息,四皇子和徐悦兰是未婚夫妻,大伯带他回府也……”她顿住,再次确认,“你说他喝醉了?就在我们府上?” “是啊,好多人都看见了,浑身都是酒味,人事不省,是花园里力气最大的大牛和二虎把他抬进房里的。”红瑞十分确定,多次经验,她懂了徐悦竹,消息越、越确定、越隐秘,赏银就越多,是以她在来报信之前,就已经将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 “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徐悦竹冷笑,吩咐红瑞,“马上去把表小姐请来,就说我请她过来赏梅。”说着,手上那支红梅递给了红瑞。 “奴婢这就去。”红瑞说完,快跑着出去找人送信。 在京城谁不知道吴家姑娘追着四皇子追了快三年了,基本上属于四皇子在哪她就在哪。在杨曜意识失的情况下,把吴雪灵找来……红瑞不敢往下想,只催促自己赶快去完成任务。 吴雪灵也不是傻子。 自己追着四皇子跑了三年,快到手的鸭子说飞就飞了,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徐悦兰和杨曜被赐婚以后,她更是躲在家里一个月不敢出门,出去就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她。 如今,听闻徐悦竹特意送来的消息,她自然懂这言外之意。 失去意识的四皇子就是那枝头的红梅,任人采撷。可是,奔者为妾,她若真的如此做,就算能进四皇子府,也做不了正妻,若是不做,机会稍纵即逝,以后她可能就永远与他无缘,再也没机会加入皇家。 吴雪灵受不了。从小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皇家人,把护国公府的姑娘们压下一头。如今机会来了,不抓住……怎对得起自己。 犹豫再三,她还是主动跨进了徐悦竹的圈套。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房里多了个人 () 木子将脏水端出去倒了,查看了杨耀德正睡得沉,他也不停歇,一会儿查看炭炉是否还旺着,一会儿试试茶水是否还温着,一会儿又打了温水拧了毛巾擦拭杨耀德额上的汗水…… 只是他毕竟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忙忙碌碌之下,很快便感到疲惫,瞧杨耀德睡得正沉,他想着自己只是小小睡一下应当没事,便寻了桌子趴着。这一趴,便是人事不省,连房门开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进来,也没有发现。 吴雪灵端了一碗参汤进屋,她先瞟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木子,便径直进入内室,看见床上闭着眼仍不减清俊的杨耀德时,胸口里一颗芳心砰砰直跳。 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她靠近床边,床上人没有一点知觉,依然沉沉的睡着。 “四殿下,四殿下。”她尝试着小声喊着。 自然,毫无反应。 她放下心来,想到徐悦竹给她出的主意。只要她解了衣衫,与四皇子同卧一榻,那么,徐悦竹便会假意四处寻她。届时,只要她衣衫不整地从房里奔出,咬定了是四皇子酒醉之中轻薄了她,那么她便能嫁给四皇子为正妻。 是的,是正妻。 徐悦竹说的对,徐家大房这样最不缺傲气的一家人,他们绝不会容许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嫁给在自家里轻薄了姑娘的男子,届时,徐悦兰和四皇子的婚约解除,而她,正正刚好。 不知道是房里沉闷,还是她太紧张,吴雪灵感到胸口有些闷,头也有点晕。她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脑中却更加模糊。身子一晃,眼看就要跌倒,她赶紧扶住那小几,“哐”地一声,几上的碗盘摔落在地。随之,吴雪灵也再也支撑不住,往地上软倒。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床沿,伸了伸手,又无力地垂下。 这时候,她的心里只剩下恐慌,她已经感觉到自己似乎受骗了。 这一整日,吴氏始终心神不宁,只要一想到随着四皇子回京,林氏也将要回京,自己手中这点小小的权利就要交出去,她就感到整个人仿佛浸入了严冬的冰水。 就在这时候,明明和女儿不对盘的侄女却来拜访,理由还是来赏梅,她心烦意乱的,也懒得理会两个小的,随意将她们打发出去。可瞧瞧这时候,女儿来说什么?侄女不见了? “你们就在花园里赏梅,她怎会不见?”吴氏怒道。 “我不小心脏了衣衫,回去换,回来就不见表姐了。”徐悦竹表现得很无辜,不屑地撇嘴,“谁知道她是不是听说大伯把四殿下带回来,就又跑去痴缠,这也不是没有过。” 吴氏眉头立即皱起来,怀疑地看着自家女儿,“四殿下到府里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徐悦兰是咱府里的千金大小姐,她的未婚夫来了,下人们立刻就传遍府,随便站在哪里听一嘴就是啦。” 这下,吴氏是真的担心了。侄女对四皇子的痴缠是京城的笑话,虽说如今四皇子已经和徐悦兰定亲,但谁也不能保证她就不会铤而走险呐。 “来人,立即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表小姐。”吴氏急忙起身喝道,但她立即又补充,“瞧瞧得找,不许传到外院和老夫人房里。” 如此,就算有什么事,只要及时找到,就算她真想做什么,兴许还可挽回。最主要的是,侄女是自己的娘家人,她的错,也就是自己的错。 嬷嬷丫头们立即行动起来,说是瞧瞧地找,但一个传一个,阖府里都知道了表小姐失踪,只不过,也确实没有惊动外院就是了。很快,便有丫头过来禀报,说表小姐在厨房要了一碗参汤,说是兰姑娘的衣衫湿了,担心会染上风寒,取一碗参汤驱寒。 “我只是衣衫沾了泥,完没有落水。”徐悦竹立即澄清。 吴氏瞪了她一眼,顾不得其他,带着心腹嬷嬷往外院走去。 无缘无故地要什么参汤?绝对是去给四皇子献殷勤! 此时,趴在桌上的木子一个激灵,猛然醒转。他拍拍自己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揪着桌上已经冰凉的茶水灌了一杯,立即便清醒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他猛地记起自己的职责,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跑进内屋。 “你是谁!”猛然见到床边居然多出来一个女人,木子惊声尖叫。 吴雪灵揉着有些疼的太阳穴爬起,她是被木子的尖叫吓醒的,在站起身的刹那,她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 她记起了自己的目的。 不待她有所动作,听见木子尖叫的吴氏顾不得当家夫人的仪态,直接提了裙摆跑进房里。 “灵儿,这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怒极,还是不忘给侄女一个台阶下。 吴雪灵脑中“嗡”地一下,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她更清楚认识到,不管过程如何,不管如今情况如何,事情至此,自己只能如最初设想的将责任部推给四皇子,否则,自己也无法在京中做人了。 “我只是听说四殿下在府里,想着他吃了酒,恐会头疼,便给他送碗参汤来,谁知道……谁知道……”说到这,她呜呜咽咽地啜泣,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木子,我让你照顾四殿下,你是怎么照顾的?这男女有别,你怎能让表小姐直接入内室给四殿下送参汤?!”曹管家听到消息赶到,直接就听到了吴雪灵的控诉。 这种假意**手段,在京城各豪门大宅中,那些妄图攀龙附凤的女人们都用烂了,他一听就知道这表姑娘明摆着是耍手段,偏生如今另一个当事人昏睡着,只能由着她想怎么说怎么说。 “我是一直照顾的,一会儿都不敢歇。就是……就是后来实在太累了,抵不住就趴桌子上睡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表小姐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一醒过来就赶紧进屋看四殿下,当时就看见表小姐倒在地上。”木子沮丧又恐慌,低着头不敢见人。 “表小姐倒在地上?”曹管家疑惑,明着问木子,眼睛却看着吴雪灵。 她刚刚不是说四殿下轻薄了她? 第一百二十章 皇后召见 () “是倒在地上。”木子十分确定,“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死了人,一下子就叫起来,结果她又爬起来,根本没死。” 这一口一个“死”字,让吴雪灵越听越不满,可她也不敢发作,始终是低声啜泣。 “二夫人。”曹管家向吴氏道,“听木子这么说,该是表小姐身子骨不好,进了这满是酒气的房间就晕了。如今表小姐和四殿下之间是清白的,这事也只有这里几个人知晓,以奴才愚见,不如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这也是给吴氏一个台阶下,认真追究起来,绝对是吴雪灵的错。 吴氏自然懂这道理,吴雪灵却不懂,或者说,她不愿意懂。 “不行!”她嚷道,“我在这房里昏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怎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以后叫我可怎么活?” “表小姐的意思是……”曹管家冷笑问。 吴雪灵咬牙,“四殿下必须迎娶我。”她不直接说为正妻,但这迎娶,自然就不是随便一顶小轿能打发的。 曹管家垂首,“既如此,就不是奴才能决定的了。表小姐在咱们府里出事,她是二夫人的亲侄女,这件事就由二夫人亲自处理吧。” 说完,曹管家就起身告退,还不忘招呼木子一起离开。 这表小姐摆明了要赖上四皇子,也不想想,这是混赖就能赖上的? 曹管家对吴雪灵不屑,带着木子离开也是防止木子被做了替罪羊。 不过出了房门之后,曹管家让木子再在门口守着,这一次,不许任何一个活物进了房间。他则立即去去了书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部告知了徐平然。 在自己府里,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设计自己的女婿?!徐平然怒了。 “老爷,如今四殿下未醒,奴才的意思,看看二夫人如何处理,如果二夫人一味维护表小姐,就再瞧瞧四殿下醒来后怎么说,四殿下若真要收了表小姐,咱们这时候便是多事,四殿下若不愿意要表小姐,咱们也没必要再出面。”曹管家劝道。 理是这个理,生气却依然无法遏制。不过,徐平然也不再坚持要立即将吴雪灵赶出府去了。 他郁郁不乐地瞪着眼。 这四殿下是承平帝定下的继位者、宁朝未来的皇帝,没有吴雪灵,也会有张雪灵、王雪灵、李雪灵,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自己女儿注定不会是唯一。 “让人盯着,随时回报情况。”他吩咐道。 “是。”曹管家立即应声。 这时,又有下人来报,宫里皇后娘娘的懿旨,召徐平然立即入宫见驾。 徐平然不敢耽搁,立即命人准备快马,迅速朝皇宫而去。 时间倒回几个时辰以前,杨曜宇同杨曜昌到坤宁宫见皇后的时候。 这段时间,因着祥明那句“亲近皇后娘娘”,一向冷清的坤宁宫炸了锅一样,往常趾高气扬的胡修仪每日里比最忠诚的奴才都要勤快往坤宁宫跑,甚至做出了亲自为皇后送膳、伺候她更衣等等下人做的事。 而皇宫里能活到最后的也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这胡修仪是在得了祥明指点后才讨好皇后,当下,几个儿子被贬被关的尊贵妃嫔把皇后当作了救命草,就是那些无儿无女,担心皇帝死了被殉葬的妃子们,也一个个往皇后跟前凑,往常冷清的坤宁宫,比西市还热闹。 也是,皇后的两个儿子,大皇子醉心文学,每日里埋首书堆,自诩做学问。闲王醉心武术,在离京千里外的边城。这两个都不像是能成气候的,没曾想,自身成不成气候无所谓,是不是皇帝心中的那个人才是要紧的。 皇后也不愿看这些虚情假意的面孔,在烦了几天后,索性下了一道旨。 无要事不得来坤宁宫打扰她的清净。 不过她也没忘记小儿子曾传回来的信,将应美人传召到坤宁宫,称是自己还是觉得曾为她贴身宫女的应美人伺候得她最舒心,也不忘找人传一些应美人如何凄苦受难的留言出去。 这听在有心人耳中,自然就理解成了皇后如今即将升等为太后,再也容忍不下可说是背叛了她的应美人,提前露出锋芒,要惩治应美人,另一方面,也是为牵制杨曜。 虽然,大家都没有将杨曜放在眼里,不过他总是皇子,有继位的资格,未来事谁知道呢?总是有备无患才好。 当然,皇后的禁令里面不包括杨曜宇和杨曜两兄弟,他们是随时都可出去坤宁宫的。 “母后,儿臣回来啦。”杨曜昌大跨步走进坤宁宫,高声喊道。 “回就回呗,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皇后假意斥责,眉梢眼角的喜色却藏不住,在杨曜昌走进后,拉了他的手挨着自己坐下,“可去见过你父皇了?这些日子没听说他召你回京,如今这情况特殊,当心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母后放心,我同四哥一道回来的,我已经先去见了父皇,他让我跟着大哥,四哥跟着二哥,一起掌理六部。”杨曜昌还是像小娃儿时候一样挨着娘亲坐下,不过一双眼珠子大量四周,疑惑道,“应娘娘呢?我听说母后你把应娘娘整治得很凄惨呐。” 这句话明显带着戏谑,惹得皇后捶了他一记。 “长本事了,连你母后都敢笑话。” 杨曜昌“嘻嘻”一笑,“儿子是娘生娘养的,儿子有没有长本事娘最清楚。” 皇后唾了他一记,怨道:“儿大不由娘,我可看不懂你们兄弟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话一出,杨曜昌正了脸色,命四周伺候的下人部退下,他方才低声道,“儿子长大了,就该为娘分忧解难,如今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以实现娘多年的梦想。” 皇后不解地看着他。 杨曜昌凑近皇后耳边,低声述说起来。 皇后的神色越来越震惊,也越来越凝重,末了,她低声问,“这些可靠吗?” “母后放心,虽是推测,但绝对**不离十。”杨曜昌道。 杨曜宇也是一脸严肃的点头认同。 皇后依然难掩震惊与疑惑,“如果是这样,祥明必定了解,又为何会传出亲近我的说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送一个人情 () 杨曜昌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这便是高明之处,从始至终,都将他置于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给了他足够的靠山令他性命无忧,又给了足够的挡箭牌立在他身前吸引野心之人的注意,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就比三哥他们还要先陨落了。” “砰”地一声,皇后愤怒地一掌拍在小几上,“欺人太甚!” 他与她成亲在开国前,两人也曾共患难,即使他冷落她、妃嫔无数她都认了,可偏偏,他居然那她最看重的两个儿子的去为他心目中的继承人挡刀,简直欺人太甚! “母后不必动怒,我和大哥本就无心,如今正好趁着机会,离开深宫,以后天下之大,任我遨游,岂不比关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舒心自在。”杨曜昌劝道。 杨曜宇也加入了劝解,“四弟说得对,以后母后同我一起,芬儿再生上几个小娃娃,母后含饴弄孙,比如今快活多了。” 皇后瞪了大儿子一眼,“你也敢说,你是几兄弟里面最早成亲的,也就你府上还没有小娃娃的哭声,你们夫妻究竟有没有努力啊?” 杨曜宇苦笑,哪是他们不努力,而是怕如今有了孩子,反而被人利用。 皇后也知大儿子没有孩子的真实原因,说了一句后,又释然道,“你们说得不错,那日子比困在这里要好得多。” 但她立刻又皱眉,“既然他心里有这打算,为何又把老四和老二摆在一起,他就不怕老二一个心狠……” 未说出的话,大家都懂得。 “这就是他的打算,让二哥有机会同四哥结盟吧。” 杨曜昌一点拨,皇后立即就懂了。 “这个老混蛋,考虑得倒是周。” 杨曜昌和杨曜宇对视一眼,对母后时不时冒出的脏话无能为力。也只有这时候,他们才能看到那个在端庄优雅外表下,真实的如草原上自由的马儿一般爽朗不羁的灵魂。 “都半截进棺材的人了,心思还是这么重。”皇后撇唇,又突然笑起来,“毕竟夫妻一场,我若是不给他一些使点绊子,都对不起他那颗聪明脑袋。” 杨曜昌和杨曜宇面面相觑,静待下文。 皇后这时直接命人去召徐平然进宫。 “母后准备做什么?”杨曜昌很好奇。 “不过是卖杨曜一个人情。”皇后微笑,很期待这件事将产生的连锁反应。 杨曜昌耸耸肩,没有继续追问,反正母后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杨曜很少喝酒,他也知道自己酒量差,向来不敢多喝,就是在狄戎那里也是设法避免多喝,可面对二皇子,他这单纯无知好欺负的面具不能摘,不能说不喝,还得痛痛快快地喝,也因此,他醉了,醉的人事不省。 宿醉中醒来,他的头依然一跳一跳地痛。 “四殿下,您可算醒啦。” 一道惊喜的声音伴着一个脸圆圆的孩子出现在他眼前,随即,一杯温茶送到嘴边。 他迫不及待地喝下,感觉干燥的喉咙好了一点。他示意那孩子将自己扶起,看见外面天色暗沉,疑惑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酉时。” “酉时?那么我睡了两个多时辰了。”杨曜道,“扶我起来。” “是。”木子回答着,将杨曜扶起。 在桌前坐下,又喝了几杯茶水,喉咙的干痒好些了,可头依然疼着,他揉着额角,暗自下决心以后有了自主权,一定不再喝酒。 木子欲言又止,明眼人都能看出四殿下如今精神不济,他怎敢拿那糟心事烦他?可若是不说,管家又吩咐了,一旦四殿下醒来,就要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管家还说了,表小姐偷摸着进屋都是因为他偷懒睡觉,四殿下若是要罚他,砍他脑袋,他就得自己把脖子伸直了。 坐了一会儿,杨曜的意识就已经完清醒,他也发觉了旁边这小厮不寻常地在自己身后,一会儿左一步,一会儿右一步,明摆着心神不宁。 “你叫什么名字?”他微笑问。 “奴才木子,管家要奴才来照顾四殿下。”木子赶紧恭敬地回答。 “你不愿意伺候我?” “没有没有,奴才没有。”木子急得直摇手又摇头。 “那你是有什么急事急着要去办?” “没有。”木子疑惑地望着杨曜。 “既然都没有,为何左一步右一步,一副着急的样子?” 木子傻住,随即跪下,“求四殿下饶奴才一命,奴才不是故意睡觉。” 杨曜皱眉,“睡觉?怎么回事?” 方才奴才见殿下睡得沉,又觉得困顿,就趴桌上睡了一觉。结果表小姐进来了也没发现,让她进了内室。”他抬眼小心地瞅了一眼杨曜,看见他沉凝的脸时,立即心惊胆战地再次低下头。 他继续道:“后来奴才醒了,立即就进来查看,就看见表小姐倒在床边上,跟着表小姐醒了,说和殿下是孤男寡女,要殿下娶她。这时候表小姐被二夫人带回去了,二夫人说殿下醒了后就过来拜访。” 木子说得不细,却足够杨曜懂了前因后果。这事若是在宫里,这种心存不良的女人直接拖出去打。可如今这是在府外,还是护国公府的表姑娘,不是那些宫女能比的。打是不能打,收也绝对不可能收,杨曜犯了难。 “我适才酒醉,完没有了意识,想来与那位表小姐只是误会一场,这事就到此为止,不必再提了。”杨曜斟酌片刻,决定给一个双方都能保的台阶,大家一起下了。 “管家也是这么说,可是表小姐说一定得你迎娶她。” 迎娶她?这表小姐竟是赖上自己了? 杨曜冷笑,这女子,真当自己这个皇子太无用,只能任人宰割吗? “我要去见徐伯父,你带路吧。”怕他不懂,又重申一遍,“徐平然将军。” “是,殿下这边请。” 木子赶紧引路,碍于京城中权贵宅邸的建制,护国公府的面积不大,从杨曜暂居的外院客房出门,转过一个回廊就到了徐平然的书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属下恭候多时 () 杨曜进屋,首先为自己喝醉了向徐平然致歉,然后,他直白地将吴雪灵的事情提出来。 “听闻府上有一位表小姐出现在我房里,当时我可以说是没有知觉,也不清楚这事情究竟如何,这事我便不方便处理。我想既然是府上的表小姐,便由府上调查处理,以后兰兰会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她心里有芥蒂。” 徐平然对这态度还是满意的,“实话说,这表小姐是二房弟媳的娘家侄女,你毕竟还不是我的女婿,我作为大伯不便去插手二房的事务。” “那就由二房处理吧,如今天色渐晚,我不便在府上打扰,就此告辞。” “木子,送四殿下出府。” “是。”木子应声,带着杨曜往大门去,心里还有很多疑问,表小姐的事究竟怎么办呢? 杨曜离开后,徐平然命曹管家将杨曜的意思传递给吴氏。 “大爷,京城里都说四皇子懦弱蠢笨,现在看来也不笨嘛,知道这事一旦沾手,无论黑白都甩不掉。部给二房去处理,把自己摘出,让二房知道他完对表小姐无意的态度,也防止表小姐胡搅蛮缠。”曹管家赞道。 徐平然也是面上含笑,但他并不觉得惊讶,毕竟以前几次接触,他就已经感到杨曜并不是表现于外的懦弱蠢笨,而这,也正正显示他的精明。 “你将事情告知二夫人之后,也禀报二爷,别让他蒙在鼓里。”徐平然吩咐。 “是。”曹管家应声出去。 得到消息的吴氏松了一口气,若吴雪灵是她的女儿,早被禁足关在房里了。可偏偏这是侄女,自己的娘家人,在自己家出事,她非但不能罚她,还得尽力为她掩护。 可她已经嫁进了徐家,这几年她也越发懂得了大房一家才是真正撑得起护国公府的人,他们也都是重情的人,自己丈夫和大伯兄弟情深,有大伯一家在,自家就不缺荣华富贵。而徐悦兰是大房的唯一明珠,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侄女使手段地情况下,若自己帮着她一味胡缠,徐家上上下下,包括自己丈夫,都会埋怨自己。 如此两难境地,随着四皇子的离开,一切都解决了。四皇子摆明了不认这哑巴亏,不愿意接受自家侄女,吴氏也就快刀斩乱麻,直接命人通知了自己大嫂,将情况说了,末了不忘劝告。 “雪姐儿痴缠四皇子的事已经是京城的笑柄,今日得亏是在护国公府,家教严明,没有下人敢往外面传,否则不止雪姐儿名声有亏,吴家未婚的姑娘小子部跟着遭殃,京城里的世家权贵,没人愿意同吴家结亲。” 吴大嫂被小姑子说得满面通红,二话不说,扯了吴雪灵就回家,任凭吴雪灵怎么缠拧都不得放松。 “娘倒是识大体,为了徐悦兰这个旁支的侄女,自己嫡亲的侄女都能随便打发。”徐悦竹不屑地道,但与其说她是不屑吴氏,不如说是气愤。她设想得很好,让吴雪灵明显地被轻薄,又让人明显看出这是吴雪灵的手段,让吴雪灵就算成功嫁给四皇子也不得好,更重要的是给徐悦兰添了堵。如今,这一切设想都成空谈。 吴氏狠狠瞪了徐悦竹一眼,“别当阖府里就你一个聪明人,雪姐儿是来找你的,别说你在这事上没有动手脚。” “我就是动了手脚,怎么着?娘你要罚我?还是押着我去给徐悦兰道歉?”徐悦竹昂着脖子,挑衅地瞪着吴氏。如今娘是越发偏心了,以前偏心大姐和小弟,如今大姐出嫁,就偏心徐悦菊,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她。既然娘都不疼爱她,她也不必要敬爱娘。 吴氏猛地扬起手,终究没有打下去。 “年后你就十四,我留不了你几年,自己好自为之。”吴氏愤然说完,命丫鬟送竹姑娘回房。 将所有下人打发走,她从柜子深处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支离破碎、满是灰尘的猫咪娃娃,赫然就是被徐悦竹弄坏的徐昭鸿的猫咪娃娃。 吴氏看着猫咪娃娃,止不住叹气。 这是徐悦兰在离京之前悄悄给她的,从徐悦竹房里床底下捡来的。说真的,她当时是惊讶,却不至于震怒,三女一子,再是十根手指有长有短,她也多少都了解他们的性子。 她只是没料到女儿居然对幼弟心爱的布偶下手。算时间,那时候儿子才三岁。记恨一个三岁的孩童,还下手报复,这份狠心令她心惊。这之后,她看这女儿也越来越不顺眼,一心就想着给她寻个婆家,满十六就把她嫁出去。 将盒子盖上,推进柜子深处,又将之前搬开的各种物品一一放回。 吴氏拉开门,召开一个小丫鬟,要她去把京里有名的官媒龚大娘请来,她要改变如今这种等米下锅的状态,没人来提亲,就请人去说亲。 杨曜孤身一人走出护国公府,没有车马轿子相送,他只能靠两条腿走回四皇子府。 不过才刚刚转过一个弯,他便看见了一个老熟人,牵着两匹马笑看着自己。 “四殿下。”周羿牵马上前,“属下等候多时了。” “周兄弟是在此等我?”他疑惑道。 “不错,大将军让属下在此等候殿下,以后属下便跟着殿下,专事护卫殿下安。”周羿道。 杨曜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刚刚出府有的郁闷一扫而空。 “有劳周兄弟。”他抱拳向周羿,这时候、这种关键时期,他需要护卫,又不能是随便的护卫,否则护卫变刺客也不是不可能。如今周羿来此,可说是帮了他的大忙。 对周羿而言,从狄戎回到边城,他的任务便已经完成,从边城送信回京城之后,他就留在护国公府当差,也方便照顾年老的爹娘。 这也是徐平然在接到回京书信之后,决定给杨曜找一个信得过的护卫时,第一个就想到周羿的原因。他在自己身边多年,功夫好,忠诚没的说,而且与四皇子也熟识,是最适合的护卫人选。 第一百二十三章 破败的府邸 () 杨曜和周羿策马到四皇子府,进门之后,周羿再次傻眼。 那府里,就像是无人居住的废墟,柱子上的红漆颜色已经暗淡,窗纸脱落,石梯边还长着杂草。 主子回府,也不见一个下人来迎着,直到两人从大门走进客厅,才有一个足有五十岁的老人进来。 “恭迎殿下回府。”老人年纪虽大,声音倒还洪亮,身子骨也不错,行动间很是利落。 “曾伯不用多礼,周兄弟不是外人。”杨曜转向周羿道,“曾伯是我舅父的人,这四皇子府自建成之后,就只有我和曾伯两个人居住,有一些没有照料到的地方难免破败了些,让你见笑了。” “这有什么?我还见过更破的呢。”周羿不以为然,不过他还是很好奇…… “你毕竟是一个皇子,府里就没别的下人了?”怎么说皇子也该有俸禄吧,怎会过得还不如一个寻常的地主老爷? 杨曜苦笑,俸禄是有,可他本身就不受重视,那户部每月送到四皇子府的银钱都有短缺,而他还得给宫里的母妃一部分,让她能多少打点宫人,不至于太过于拮据,因此,自己每月里刨除那必须打点颜面的衣装花销,剩下的银子只够填肚子,更别说养下人和整治屋宇了。 这四皇子自打他搬进来,除了他自己和曾伯住的那间房,还有厨房,别的就一直空置着。 “这里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周兄弟看中哪间就住哪间吧。”杨曜道,“我和曾伯都住在旁边这屋子,这里出去最边上是厨房。转过回廊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茅房在那旁边。曾伯在小院里种了些菜蔬,也有果子,可以摘了吃。小院旁边也有一排屋子,都是空的。” 杨曜介绍着,也带着周羿沿着回廊来到了那小院,或者说,是菜地。 里面长着的,算是不需要花心思的大白萝卜。而杨曜嘴里的果子,也就只是墙根处的两株枣树,红红的枣果挂在已经落叶的树梢,看着仿佛一个个小小的红灯笼,倒给这残破的院子填了一丝喜庆。 “将军令我保护四殿下,我就住殿下的房间旁边。”周羿道。 杨曜点头,向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曾伯道:“劳烦曾伯将房间整理出来。”又转向周羿,“周兄弟的行李在将军府吗?这时候我应该不用护卫,你可回将军府把行李带上。” “不用,稍后有人给我送来。”周羿回答,“曾伯,带我去房间吧,我自己能打扫。” “好,跟我来。”曾伯乐得咧嘴笑,很热心地带周羿去房间。 自家主子一直吃苦当吃补,除了舅老爷能偶尔接济一点,就没人关心他了。如今有了徐大将军的看顾,也算苦尽甘来。 煮熟的鸭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飞了,傅唯笙的愤怒可想而知。对徐家的怨恨是一方面,他更担心没看好杨曜昌,令自己在二皇子心中落个“无能”,影响前程。 可就偏偏这时候,还有两个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泼冷水的蠢货户部秦侍郎和祥临颜郡守。 “傅大人,主子令我们拖住闲王,如今他已经回京了,可如何是好?主子御下最严,我们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若是闲王回京坏了事,咱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还得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秦侍郎愁的白头发都长了好几根,他担心自己再回京城,就是在囚车里。 颜继察更是忧心忡忡,杨曜和杨曜昌没能依靠,他转而讨好傅唯笙,顺利搭上二皇子,可如今,他担心二皇子也靠不住,后悔自己应该就老实做自己的一方郡守,天高皇帝远的,自己就是土皇帝呀,也不用像如今这般骑虎难下,日夜里担惊受怕。 “闲王仰仗的不过是徐家的兵权,如今徐家和四皇子绑在一起,四皇子又和闲王一同回京,这四皇子怕也是与咱们主子作对的。我们离京虽远,还是有事情可做。”傅唯笙看那两人的眼神充满不屑,“这边城平静太久,总得闹出点事来,让徐平然和闲王分点心,有所顾忌。” “傅大人的意思是……”秦侍郎有不好的预感。 “这事,就得颜大人帮忙了。”傅唯笙不怀好意地看向颜继察。 后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在傅唯笙的注视下,还得心甘情愿地靠过去,“下官听大人吩咐。” 傅唯笙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地低声道出自己的计划。 而颜继察在越听他说,神色也越加的为难,在他说完之后,期期艾艾地开口。 “皇上对徐家十分信任,这事很难成功,而且这其中关节若是败露,咱们就……” “就怎么样?”傅唯笙斜眼,“你以为你现在装缩头乌龟,就没人知道你曾探头?就冲你偷摸给五皇子送信,就足以治你死罪!你现在若是帮我,立下功劳,以后主子非但不追你过,还记你功,但你现在没有作为,待得主子清算功过时,你便是有过无功,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不必我说。” 颜继察低着头,颤抖发白的嘴唇显示出他内心的恐惧。 “下官完听从大人的吩咐,求大人务必为下官美言几句。下官不敢奢求主子理我功劳,只要能将功补过就好。” “那就照我的吩咐,去吧。”傅唯笙随意地挥手,打发他离开。 秦侍郎也要跟着退出,被傅唯笙留下。 任何一件事,他都相信要留后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而秦侍郎在听了他的吩咐后,原本忐忑的心落了地,承诺一定按他的吩咐去做。 清晨,四皇子府的早膳是清粥配酱瓜。 周羿一口将一碗粥喝到见底,对于习惯了早膳大馒头以抵挡超强训练的他来说,这一碗粥和喝了一碗水没区别,不过他也没有点明,喝完粥,自己便去把碗洗了。 今日是回京的第二天,杨曜没有忘记昨天父皇的吩咐,用过早膳之后便带着周羿往二皇子的府邸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公的案子 () 皇子们的府邸都是在皇城周围,在前朝也是权贵高官的府邸,寻常百姓不能居住。而新朝建立未久,权贵不多,这些宅子大多空着,皇子们出宫建府之时,户部会着人将房子整修一下,便是皇子的府邸。 当然,这受宠的皇子、有能力的皇子,分得的府邸无论地段还是内部装饰结构都会好一些,而杨曜这种,就是随便选的一个,只有面积达到了皇子府邸的标准。也因此,他的宅邸不但是在外围,还是在边缘,与二皇子的府邸隔了足足十几个坊街,骑马都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二皇子杨曜良,名字是良,本性和这个字一点不沾边。他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权钱相依,无所不能。因此,当有人在这两方面都不逊于他时,他便对此人满是戒心,比如大皇子杨曜宇。而当有人在这方面很缺乏时,他便自信自己可以控制,比如杨曜。 杨曜的酒醉更让他坚定了这点,因此,当听到管家通报四皇子来访时,他已经没有昨日的客气,依旧和平时一样,在柔媚小妾的服侍下慢吞吞地用膳,还温存了一番,临近午时才出现。 此时,杨曜已经干巴巴地等了近两个时辰。 “四弟。”杨曜良若无其事地向杨曜打招呼,在主位坐下,“今日过来是?” “昨日父皇安排我协助二哥掌理礼、邢、工三部,只是我不知道我们每日去各部的时间,担心误事,是以一早便过来了。”杨曜解释道。 这话听在杨曜良耳里,自动解读成了杨曜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差事便战战兢兢,心底对他更是不屑。 “既是掌理,你我便不必如那些官员一般点卯,有事几位尚书自会来禀报。”杨曜良道,“你以前没接触过政事,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各部转转,我很早以前就在协助父皇处理政事,对这些都已经烂熟于心,就不去了。” 摆摆手,杨曜良要管家送客。 杨曜和周羿出了二皇子府,牵着马各自沉默着走了一阵。 “殿下,现在回府吗?这时候各部里官员也都回去用午膳了,下午要未正才会在。”周羿摸了摸空瘪的肚子,暗骂二皇子府太吝啬,上茶不上茶点,肚子里装了一肚子水,越喝越饿。 “回府吧。”杨曜道,歉然地看着周羿,向来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会跟着自己受委屈。 府里中午吃的白米饭,一大盆白萝卜,几片白生生的肉飘在汤上,勉强有了几滴油星。 下午到礼部,几个和曾伯差不多面积的老人迎过来,在他们这里,杨曜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为皇子的“尊贵”,所有的礼节,部都是中规中矩的,没有一丝马虎。 只是最近因着皇帝身子有恙,各项祭祀庆典都取消了,一众人每日只是看看典籍,讨论讨论礼法,再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没甚特别的,杨曜呆了一会儿便出来,转而向工部去。 工部尚书接着他,表面的礼仪也在,就是说起事务来,桩桩件件都是“下官并众人已经处理,不劳殿下费心”,让杨曜问不出所以然来。想看看卷宗,也都是“规整妥当,不便取出”,让他碰了一颗大钉子。 工部不远就是刑部,刑部掌律法,司刑责,杨曜到时,刑部尚书崔岩正带着人在研习宁朝律例。杨曜以往也曾阅读过宁朝律例,如今碰上,他正好加入。 崔岩如同他的名字,是再刚直不过的一个人,研读律例,也不仅仅只为研读,而是要集合众人智慧,定一桩案子。 凤仙郡呈报的秋后处决案犯中,有一桩案子情况特殊。混混张某夜入王家,意图侵犯王家孤身在家的小女儿,王家邻居赵某听见呼救声,义勇救人,却失手打死了张某。如此一来,按法理来说,杀人偿命,赵某当判秋后处斩,可就情理而言,他是为救人,失手杀了恶人,这行为本身该受到嘉奖。 凤仙郡郡守判赵某过失杀人,当以命偿命。但崔岩看到这卷宗,迟迟没有批复同意。他自己思考了几天没有破解之法,便召集刑部众官员一起研究此案。 只是,宁朝建立以来,律法基本延续前朝,其中有很多犯罪量刑都属于一刀切,比如杀人,便只有一条,以命偿命。 众人讨论之后,也是认为这是律法定就了的,完没有周折法子。 杨曜听了崔岩的介绍,也认为一个恶人的死不该归咎于行善之人,如果善行反而受罚,那么谁还愿意行善呢?这个国家便会变得冷漠、变得暴力、变得动荡不安。 “特事特办,我认为这是一个契机。”杨曜道,“刑部派人前往凤仙郡,如果查探到此事属实,那么就该判赵某无罪,借此机会,律例的修改早膳也该提上日程。” 这话令刑部众官员心里都涌起了兴奋,他们每日同律例打交道,明知道还有很多不合理不完善的地方,却只能闷在心里。若真能修改律例,他们便可大展拳脚,将自己满腹才华展示出来,后代子孙也能知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事迹。 “殿下,此事可行吗?”崔岩疑虑,“修改律例是关系国事民生的大事情,不是我等能随意决定的。”换言之,这得承平帝下令才行,而承平帝这时候连面也见不着。 “我进宫禀报父皇。”杨曜道,“崔尚书,请你和众位大人将此案件详述,包括你们平时了解到的目前律例中的不合理不完善之处,以案子佐证,一一列出,我将此交给父皇,父皇素来心系百姓,最能理解百姓疾苦,律例更是关乎百姓安稳、社稷安稳,父皇定会重视。” “是,我等立即就办。”崔岩大声回答,兴奋而喜悦。 他立即叫上手下人,大家集思广益,把平时了解到的都提出来。杨曜也同他们一起,翻阅卷宗、出谋划策。 到了酉时,平时大家这时都各自回家,今天却没有一个人舍得走,若不是有下人进来问自家主子何时归家,他们连时间都忘了。 正是大脑高度活跃、文思泉涌之时,谁也不舍得停下,崔尚书直接让下人去准备茶水糕点,预备大家吃着继续讨论。 送来的点心是杨曜良带人亲自送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抢功成抢祸 () “二殿下。”众人纷纷朝杨曜良行礼。 杨曜低头之际,眼里的恼怒一扫而过。 这人,明显就是来争功的。 果不其然,杨曜良拿起桌上随意记载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大家的意见,笑道:“我以前就一直觉得这律法该进行大修了,一直没有机会提,想不到你们居然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我等虽有些想法,敢于提出修改的却是四殿下。”崔岩实诚地道,将功劳归于杨曜。 杨曜良看着杨曜,“想不到四弟如此有有想法,又有勇气,我以前小看你了。” 杨曜笑答,“我今日来便见崔尚书他们讨论一个特别的案子。”他将凤仙郡的赵某的卷宗取出,“我的想法比较直接,不能让行善的人反而受罪,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既然律法没有这规定,那律法就该修改了。” “四弟说得对,想法直接简单很好,事情处理起来也方便快速。”杨曜良笑道,“如今你们整理得如何?尽快将折子写好,我也好呈给父皇。” 崔尚书正要回答,被杨曜抢先。 “我们还在弄,明早应该就可以做好。” “那行,你们弄好之后就送到二皇子府,我会第一时间送进宫去。”他招手,叫来二皇子府的长史卓忠,“你留在刑部,各位大人们要茶要点心,你得准备好,伺候好,懂吗?” “殿下放心,奴才定会像伺候殿下一样,伺候好各位大人。”卓忠恭敬回答。 杨曜良点头,带着人走了。 卓忠命下人将点心茶水移到旁边一张桌子上放下,笑眯眯地向众人束手,“各位大人,请开始吧。” 卓忠,与其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监视。 都明了这一点,也都更明了无力反抗。 杨曜带头招呼大家继续,隐晦地道,“这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大家一起努力做好。” 一直到接近子时,由杨曜亲笔写就的折子递到卓忠手上。 卓忠象征性地说句“辛苦了”,领着人就走。 杨曜则拱手,十分真诚地感激了大家的辛苦配合。 这时,出乎杨曜意料的,周羿领着好几个抱着盒子的小厮进来。 “殿下,你吩咐的甜甜屋的点心已经送来,是交给各位大人的小厮带回去吗?”周羿问道。 “甜甜屋?”一个年轻官员惊呼,上前看见盒子上那硬壳牛皮纸盒上特有的圆滚滚的“甜甜屋”三个字,更加惊讶了。 “真的是甜甜屋?他们不是每天的点心都限量吗?而且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 “甜甜屋是徐二姑娘的店,四殿下只需要说一声,点心就送到了。”周羿道。 杨曜也反应过来,立即道:“今天大家辛苦了,一点小点心不成敬意。”又吩咐周羿,“将点心交给各位大人的下人,如今已经很晚了,大家尽早回去歇息。” 周羿立即让人将点心送到各位大人的车轿交给下人。 众官员也实在累了,同杨曜道谢之后,一个个就纷纷出去,适才那个开口的年轻官员留在最后,杨曜记得,他官居员外郎,姓朱名秋。 “殿下,下官有一事相求。” “朱大人请说。”杨曜立即道。 “下官的夫人十分喜爱甜甜屋的点心,只是家中事物繁忙,时常有时间去了,店里的东西就已经卖完。”想到夫人失望的神情,他满心愧疚,正是因为自己官小俸禄少,连个仆人都请不起,才让夫人要忙碌家务,连偶尔买个喜欢的点心都买不到。 “朱大人是要我帮忙给店里打招呼留点心?”杨曜问。 “不不不,先到先得是应该的。”朱秋连连摆手,红了面皮,“下官是想请殿下帮忙在甜甜屋定一个生辰糕,后日休沐,也是我夫人的生辰,但下官到甜甜屋问了,一天只做五个生辰糕,就连一个月以后的生辰糕都被人定了,所以才想请殿下帮一下忙。” 甜甜屋毕竟是徐悦兰的店,杨曜不好自作主张地表态,同朱秋说了会尽量帮忙,但不确定甜甜屋能否有时间赶制出来后,才与千恩万谢的朱秋分开。 回府路上,没了旁人,杨曜立即问周羿点心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午二殿下来时,属下出去透气,正巧遇上兰姑娘身边的丫鬟绿芳,她现如今就是甜甜屋的大师傅。听属下说起二皇子的事后,她便提议用甜甜屋的点心给殿下做面子。现在给各位大人带回去的就是她加紧回去做的,幸好赶上大家回家之前做好。”周羿解释道。 “原来如此。”杨曜恍然,劝道:“以后别再做这些事了,二哥已经安排了卓忠伺候,我们再送各位大人点心,岂不是打二哥的脸,如今他风头正盛,还是避着点为好。” 周羿皱眉,一路到狄戎,杨曜从不叫苦叫累,令他印象很好。可如今回了京城,怎么就连送个点心都顾这顾那了?不过他是护卫,算起来就是一个下人,无权质疑主子,即使心里不认可,也只能点头称“是”。 寝宫里,承平帝将一份厚厚的折子拍在桌上,“修改律例,胆子不小。”他看着祥明,“这是老二递进来的?” “是,二殿下此刻在外面候着。” 承平帝闭着眼,嘴角一抹冷笑,“告诉他,祖宗定下的规矩,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他对先祖不敬,罚闭门思过三日,三日后,再来见我。” “是,奴才这就去。”祥明匆匆开门出去。 杨曜良志得意满地等候着,刑部这份折子他已经看过,称得上条理清晰、论据充分,且这是切切实实关注民生才能写出来的折子,相信父皇定会对自己大有好评。 见到祥明出来,他立即满面笑容的迎上去。 “祥明公公,父皇……” “皇上有旨,二皇子杨曜良不敬先祖,着闭门思过三日。” 祥明二话不说,直接宣旨,把杨曜良惊到了。 “父皇要我闭门思过?祥明公公,你确定这是父皇的旨意?”杨曜良眼神锐利,盯着祥明质问。 “殿下小声一点。”祥明低声道,“这祖宗定下的规矩岂是说改就能改的,陛下看了你的折子,立即就斥责不敬先祖,要你闭门思过三日,三日后再来见。”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推祸 () 杨曜良的脸一阵青白,本想将功劳揽上身,结果揽着的竟是个祸头子。 “这几日正是休沐,殿下且在府中修养,三日后,陛下气消了,你再来。”祥明劝到。 “祥明公公,此折子是四弟与刑部众位大人辛苦一日夜整理出来,四弟告诉我这折子关乎社稷民生,还请祥明公公再去禀报一下父皇,将四弟召开,当年说一下,也不枉他们辛苦一场。”杨曜良思绪电转,不愿背上不敬先祖的大不敬罪名,明着是在说杨曜辛苦,暗地里,却已经表明了自己就是个转交的,真正大不敬的,是杨曜。 祥明时刻跟在承平帝身边,自然知晓承平帝的打算,听杨曜良将杨曜带上,他不敢轻忽,称自己去向承平帝禀报,便进了屋子,而杨曜良也立刻命下人去将杨曜叫来。 杨曜昨晚夜半归家,照说今日该是在家休息,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提出自己的政见,心里挂念着,一晚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一早便起了床,到了宫门口也不进去,就等着,准备待杨曜良出宫后能第一时间问到结果。 这就刚好,杨曜良的人一出来就见着他,拉着就进了宫。 而这时,听到祥明回报的承平帝一声冷笑。 天家无情,但天家也是人,岂会真的无情?他素来形于外的是不关注几个儿子,可实际上,几个儿子的事情他都知晓,他们的字迹他也都清楚,在翻开折子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这是杨曜写的。 事实上,看了折子之后他十分赞同,当初的律例确实过于粗糙,需要再精细化。那句斥责,不过是诈一下杨曜良。如果杨曜良有些担当,这事就这么过了,那么这修改律例的功劳就将成为新帝的一功。如果他推责,那么,这就是杨曜通往帝王路的一块铺路石。 无论是狄戎议和还是番茹,都不足以令杨曜建立服众的威信与口碑,修改律例则是一件足以震动朝野的大事,它将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敲震天钟,召集百官殿前议政。” 震天钟,是在有重大事件需要临时召集百官时用的,祥明亲自到安置大钟的塔楼。 “哐~~~~哐~~~~哐~~~~”三声清越洪亮的钟声,自宫廷上空传遍整个京城。 百姓们看看天空,议论两句,便又低头忙活着生计。 官员们就慌了。 无论是谁,无论在哪里,无论在做什么,震天钟三响,就必须立即冠服俱,在两刻钟之类入宫。 京城的百姓也就有幸见到这么一副场景。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骑马过街,后面下人捧着官服官帽在后面追赶。还有马车车帘被风吹起,露出里面正在换装或束发的人。 无论怎么慌乱,两刻钟内,所有人都已经在殿前等着,趁着皇帝还没出来,有几个又整了整自己的官服官帽,平复一下急促跳动的心脏。 四位皇子现在百官之前,大皇子和二皇子立于正中,四皇子在二皇子一旁,八皇子则在大皇子一旁,泾渭分明。 銮驾至,祥明恭立一旁,立即有执事太监高呼。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下跪,高呼万岁。 祥明将帘子打起,承平帝抬了一下手,祥明会意,朝百官高声道“平身”。 百官谢恩起身,一个个低首垂目,恭敬站立。 “四殿下?”祥明高声喊。 “儿臣在此。”杨曜立即跪下。 一本明黄硬壳的折子丢在他身前,承平帝虚弱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 “念!” 杨曜良嘴角轻勾,暗自庆幸自己抽身得快。 杨曜拾起折子,忍住心里巨大的失落。承平帝没有吩咐起身,他也只能跪着,高声读出折子上的内容。 “臣闻天之道,以惩恶扬善为基。今有凤仙郡赵某义勇救人,误杀恶人张某,按律当斩。然则张某自食恶果,赵某为善却受罚,顺人之律例而违天之道……故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度则悖,悖乱不可以持国。世易时移,变法宜矣。” 念完,杨曜的双膝已经痛到麻木,却依旧跪的笔直。 “众位卿家,四皇子直言变法,你们意下如何呀?”承平帝问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听不出任何的喜怒,那些不明白实情的官员低着头,不敢擅自发表自己的看法。 “陛下,题本乃我等与四殿下共同写就,其中所言凤仙郡赵某案句句属实,其余所述案件亦是实情,如今律例已经不足以衡断判刑,理当修正。”崔岩出列,和杨曜跪在一起。 “此法乃开元帝继位之时召集大儒编制,你们才几岁,有什么才学,竟敢妄言修法。”承平帝怒骂,虽然身体不适,音量小,但那压低的沉嗓别有一种威慑,让人心惊。 “父皇请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四弟也只是求好心切,一心为国为民哪。”杨曜良躬身,言辞恳切。 承平帝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老二,听你这意思,不同意修法?既然不同意,为何方才将折子递上来,嗯?” “儿臣心知修法事关重大,现行律例乃开国圣皇与大儒的智慧结晶,非我等能领会其中奥秘的,只是四弟与众位大人心系百姓,用心良苦,儿臣实在不忍他们的辛苦白费,因此即使心有不愿,也同样递了折子。” 这番话,倒是显出他的用心良苦了。 众官员心中,有钦佩,有不屑,还有怀疑,只是一个个低首垂目,都看不出表情。 “老大,你说说,对修法一事有何见解?”一个都不开口,承平帝直接点名。 “父皇,如果折子中所言句句属实,那么儿臣认为,修法一事势在必行。”杨曜宇面上严肃,实诚地说出自己的看法,“这赵某为善却要受罚,张某为恶罪有应得却要为善之人受罚,确实不妥。只是妄言修法也不尽然,儿臣以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一条律例没有错,而赵某一事实属特例,儿臣以为,在现有律法的基础上进行补充,特事特办,是最好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祸事又成功 () 承平帝面上含笑,点头赞许,“皇儿所言有理。”他环顾依然沉默的大臣们,“你们呢?可还有别的看法?” “臣以为大皇子所言句句在理,只是需得立下法度,防止特事特办成为某些人避法的工具。”林云中出列道,“臣以为,四皇子与崔尚书题本中所言以京中御史查探存疑案件,十分合理,可用之。” 虽然不能直接修法,但能得一个“特事特办”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杨曜低垂的嘴角有了上扬的幅度。 “有理。”承平帝淡淡开口,“你是荣国公的孙子林云中?” “臣是。” “荣国公身子一向可好?” “回禀陛下,家祖父身子还算康健。” “嗯,荣老国公于国有大恩,你这小子也有些能耐,不错。” 林云中大喜过望,能得承平帝赞赏,这是多少人想也想不到的。而且这几年来,开国老臣一个个逝去,他们的后代子孙却因为承平帝的刻意打压而入仕者多,为高官者少,很多都是在一个消散位置上混日子而已。 就是他自己,少年状元,多少人认为他前程似锦,必定一飞冲天,结果却是在翰林院一呆就是三年,说得好听是天子近臣,实际上就是一个抄书写字的。 如今得一句夸,陛下还关心祖父的身子,林云中感觉一股酸意涌上鼻头。 他将翻涌的心绪压下,跪伏在地,“臣谢主隆恩。” “起吧。”承平帝微抬手,林云中站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列位爱卿,可赞同他二人所言?” 明摆着他赞同了,谁还敢说自己不赞同呢。 立即异口同声,“赞同。” “那么便依大皇儿所言,特事特办。”承平帝道,“老二,刑部之事,乃国中最重公平正义之地,你因同情老四等人而将折子上禀,是无主见。朕不同意折子中所言,你便道这是老四等人所言,是无担当。赵某一案明显有违公德,你却附和判他死刑,是无智慧。” “儿臣惶恐。”杨曜良趴地跪下,诚惶诚恐。 “你是该惶恐,如此无主见无担当无智慧,朕怎敢将政事交于你手。” 杨曜良战战兢兢跪着,双眼盯着大理石地面的暗沉花纹,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纷乱而黑暗。 “工部、刑部、礼部的事你也不必管了,刑部和礼部的事务就由老四掌理,工部由老大和老八管,你回府好生反省反省,什么时候反省透了,再来见朕。” 杨曜良心中不服,但他不敢有丝毫抗议,乖乖道一声“儿臣遵旨”,还要谢谢父皇的教诲,承诺自己一定会深刻检讨。 就是可怜了二皇子阵营的官员,一个个如霜打了的茄子般焉了。 “又来了一个,最近都没时间看书了。”人之蜜糖,吾之砒霜,说的就是大皇子,才出宫门,他就向杨曜昌抱怨。 “大哥喜欢做学问,现在处理各部的事务,正好可以试试你那些学问是不是合用嘛。”杨曜昌笑道,看见后面走来的杨曜良和杨曜,立即朝他们招手,“二哥、四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曜良冷哼一声,越过两人。这话明显是在戏耍他。 杨曜则上前去,赞同道,“学以致用自然不会有错。” 杨曜宇眼带新奇的打量杨曜,“老四,以前你闷不吭声,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的东西不简单呢,这才第一天,就能发现律例的漏洞,还敢于提出来,你很不错哦。” “大哥过誉了,这是崔尚书他们的功劳。”想到承平帝的斥责,他不由得叹气,“今日多亏了大哥帮忙,否则难息父皇雷霆之怒。” “哪有什么雷霆之怒?”杨曜宇不以为然的摆摆手,“父皇就是喜欢雷声大,实际上如果他真的认为这事不可行,我说破了嘴也没用。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看法有可取之处,父皇才会认可我说的。” 杨曜宇拍拍面带沮丧的杨曜,“我说的,其实也就是你们提的,父皇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让你掌理刑部事务,你要有信心。” “大殿下所言属实?”崔尚书不知何时也站在一旁,闻言十分激动。这份折子是他们压在心底多年想说而不敢说的,杨曜帮他们扛起责任说出心里话,他们不愿意他因此令承平帝不喜。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杨曜宇瞪眼,“别想太多,放手干。” 一掌拍在杨曜肩上,他咧开的嘴那大大地笑容让杨曜有一瞬间恍惚。 原来,自己竟可以得到一直只能仰望的大皇兄的赞许和认可。 下一刻,那个在他心目中形象突然高大起来的人,脸就垮了,哀嚎起来。 “你两个,我四个,这明显不公平啊。” 两个?四个?杨曜没有听懂。 “要不,你把户部也接过去,这户部整天哭穷,头都要被他们吵炸了。”杨曜宇又道。 原来是这个两个和四个。 杨曜失笑,“父皇既然有了安排,肯定有他的考量,我们……还是遵照他的吩咐吧。” “啧。”杨曜宇不悦地别开头。 “大哥别忙着失望,四哥不接户部是对的,有些事情,他接了就不好办了。”杨曜昌沉声道。 “怎么说?” “大哥应该没去四哥府上做客吧,今日得空,不如我们去坐坐,对了让刑部和户部也一起去。” 杨曜宇心知杨曜昌此言必有缘由,当下目光微沉,“也好,今日本就是休沐,就去四弟府上瞧瞧。” 杨曜已知杨曜昌意欲何为,应该是周羿说了他府上破败,而杨曜昌要为他抱不平了。这对他而言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户部是杨曜良的人,伤了户部就是伤杨曜良,在如今他闭门思过的时候,是打他个措手不及。只是,这无疑便将他推到了杨曜良的对立面,杨曜良或许不敢轻易动大皇子和八皇子,对他却是毫无顾忌。 “四哥,别担心,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你了,任何人想对你下手,都得称一称自己的份量。”杨曜昌朝他眨眨眼。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利多必有诈? () 杨曜想到那次月夜下的交心谈话,杨曜昌承诺扶持自己为帝,可如今承平帝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为杨曜宇铺路。他不由得怀疑杨曜昌的目的,是否是为了降低自己的戒心,实际上也是为杨曜宇扫除障碍? 杨曜神奇不定,杨曜宇和杨曜昌则兴致勃勃地往他的府邸去。户部和刑部两个尚书跟在后面,刑部一如既往的沉稳淡定,户部则神思不属、面露恐惧。 “大哥,八弟,我府上没甚可去的,不如我们去刑部,讨论一下凤仙郡这件案子,以及如何就此案延展国。”眼瞧着走到分路的地方,杨曜开口,不愿自己成了挡箭牌。 “四哥,这是为何?明明……” “明明就没什么可去的,国事更要紧。”杨曜打断杨曜昌。 杨曜宇看着两个弟弟,再瞧瞧户部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有些悟了。 “四弟说得对,国事要紧。”杨曜宇道,“崔尚书,如今正值午膳时间,我们去云客来要一个雅间,边吃边谈。” “下官听殿下安排。”崔岩道。 杨曜宇又看向两个弟弟,杨曜立即点头,杨曜昌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杨曜一眼,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和几个皇子分开,户部尚书长舒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正如周羿疑惑的,杨曜身为皇子,身份摆在那,皇子的分例在那,怎可能比一般百姓过得还拮据?这便是户部尚书害怕的地方。属于杨曜的分例,每个月只给了不到三成,剩下的七成部被他扣下,送给了二皇子。 当然,若只是这一点都还不怕,大不了推给底下人,就说是底下人弄错了,再给他补上就是。可偏生如今把刑部也扯上,杨曜昌明摆着是要大查户部,这就惨了,户部这些年送到二皇子府上的钱财,没有一笔是经得住查的,只怕查到最后,自己乌纱帽保不住不说,一家人的命都得搭进去。 户部尚书越想越是后怕,冷汗将厚重的冬袄都浸湿了,他踟蹰良久,还是给前面扶轿的下人下了命令,往二皇子府去。 但不多久,他一脸黑的从二皇子府出来,吩咐下人回府。随着他离开,二皇子府的长史卓忠也出了府,在一个僻静角落,交给了一个乞儿模样的半大孩子一个粗布荷包。 那半大孩子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满意地笑了,“大人放心,小人和弟兄们一定盯死了他。” 云客来酒楼,杨曜谢绝了杨曜昌的酒局,只喝店里的清茶。一个时辰之后,他满腹美味佳肴出了酒楼大门。 “四弟,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放心,到你迎娶美娇娘的日子,大哥我肯定盯着户部和工部帮你把宅子整治一新,绝不会让你在未来岳丈面前掉面子。”大皇子“呵呵”爽朗笑着。 杨曜只能拱手道谢,明明他们是在说凤仙郡的案子,可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他的亲事,说到了为承平帝冲喜。 虽说如今徐悦兰还未及芨,过完年才十五,可如今皇子中未婚的只有他一个,民间也不是没有因为各种特殊原因提早成亲的,多他一个不多。 带着周羿回府,杨曜对杨曜宇和杨曜昌对自己的照顾是疑大于乐。他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是看在徐家人的名下,他们也不至于这么事事处处为自己好。再想想如今几个兄弟被贬的贬,被关的关,只有自己一个孤零零,这两兄弟不愿意直接对上杨曜良,便拉上自己,让自己挡在前面。 “四殿下,冲喜的事你得同大将军说说,大将军把兰姑娘看得很重,如果他后来才知道冲喜的事,肯定会生气。”周羿见杨曜闷头朝府里走,善意提醒道。 杨曜顿住,如果冲喜也只是他们将自己拉去他们阵营的一个法子,那么,他是否应该将兰兰拉进来呢? 他犹豫了。 “四殿下?”周羿见他许久不动,再次喊。 杨曜正要说话,后面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回头看去,正是杨曜昌。 “四哥,差点忘了一件事。”赶上两人,杨曜笑容满满,递给杨曜一个锦布包袱。 “周羿把你府里的事给大将军说了,我本想趁着这次二哥使不上力,好好整治一下户部,至少把这些年你短缺的分例给你,也好让你有银子给兰妹妹送一个定亲信物啥的。不过我也猜到你可能不会同意,现在正是番茹试种的关键时候,临阵换将容易出问题,所以啦,这是我自己的一点积蓄,都给你,别的不说,你先把府里整修整修。这礼部管皇子成婚的礼仪和聘仪,可不会管你的宅子,而且咱们成亲了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自己又往礼部的聘仪里加了自己的私房的,如果兰妹妹的聘仪只有礼部准备的那些,那些眼皮子浅的能笑话一整年。” 手里的包袱沉甸甸的,杨曜看着一脸真诚的杨曜昌,又迷糊了。 他真的看不懂这两兄弟。 “多谢八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待得以后我有了银子,必定数倍奉还。”无论如何,银子是沉甸甸的提在手里,谢了再说。 “行,就当我借给你。”杨曜昌也爽快,说完就告辞。离开,但马儿才行半步,他又勒马回头。 “四哥,你记得给大将军说冲喜是我母后的主意啊,与我无关。” 这是何意? 看着杨曜昌离去的背影,杨曜迷惑了。 “哈哈哈……”旁边的周羿大笑,“闲王殿下还是这么怕大将军。” 杨曜恍然,也笑了。 “走吧,去护国公府,冲喜的事,确实得我亲自去向徐大将军言说。” 此时徐悦兰也正穿过京城高耸巍峨的城墙。为了拖住傅唯笙,她与林氏慢了杨曜兄弟俩两日出发,一路疾行,也终于到了京城。 “十多年了,京城里似有变化,又似乎无变化。”马车内,林氏掀开帘子一角,对京城如此评说。 “娘说说,变在哪里?不变在哪里?”徐悦兰挽着娘亲,一脸顽皮。 “你这丫头,想考娘吗?”林氏取笑道。 “才不是,女儿只是很单纯的好奇。”徐悦兰一本正经。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家团聚 () 林氏笑了一声,又看向窗外。此时马车正穿过东市的大街,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潮,林氏忍不住有感而发。 “这变的,是这里的人,不变的,是这里的物。十年前,这些店铺依然在,可与如今相比,店里的人变了,曾经的掌柜或许垂垂老矣,店铺早就换了东家,而曾经缠着娘亲要买糖人儿的小娃,这时候许是已经做了爹娘,成了被缠的那个。这便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林氏看着女儿圆鼓鼓的两颊已经褪去儿时的童稚,鹅蛋般的俏脸是少女的气息,这种失落感更是强烈。 “娘的兰儿也长大了。”花落帝王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女儿长大了,可女儿还是女儿。”徐悦兰感受到这份伤感,靠着娘亲,心中亦是惆怅。 “得啦,瞧瞧娘都说了些什么,你们长大了才好呢,娘现在啊,就想着享清福,逗逗你们的小娃儿。”林氏不愿回家反而伤悲。 “女儿还早呢,得快些把大哥和二哥的亲事解决了。”徐悦兰红了面颊,明明前世做了十年夫妻,如今想到再嫁给他,她的心却不同前世的平静,反而砰砰砰跳的快。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两个哥哥的亲事不能耽搁,你的也拖不了多久。”林氏顿了一下,“我听你爹说起,如今陛下的身子越来越不济事,皇后娘娘有冲喜的打算,如今宫里,合乎年龄未婚的,也就四殿下。” 这事是皇后向丈夫提过,他又来信告知她的。她一直没有将这事说出,希望能有回旋余地。她实在不愿意女儿过早离开自己身边。 徐悦兰同样也震惊了。 被赐婚的时间提前了一年,成亲的时间也要提前一年吗?不过话说,前世这时候也没听说皇帝的身子差到要冲喜的地步吧? 心里转着各种疑问,但徐悦兰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所有的疑问都不包括对出嫁的怀疑,她已经完接受了要嫁给杨曜的现实。 说话间,母女俩已经到了护国公府。大门洞开,徐平然亲自带着徐昭云在门口接着妻女。 “夫人一路辛苦。”徐平然握着妻子的手,温言道。 徐悦兰掩嘴偷笑,爹是威武的大将军,可每次对上娘就会由钢铁变为柔棉,这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深情,令她羡慕。 林氏回握丈夫的手,四目相对,女儿的取笑已经完被忽视。 “大哥,大嫂,快进府吧,有什么离情,以后多的是时间述说。”徐安然也忍不住取笑一句,多年未见,大哥和大嫂一样伉俪情深。 “老二说的是,爹娘知道你们要回京,一直念叨着,如今也正在福寿堂等着。”徐平然说着话,依然没有放开妻子的手,就那样牵着她进了大门。 徐昭云朝徐悦兰眨眨眼,食指在眼下划了两道,取笑她这个爹爹的宝贝女儿被完忽略了。 徐悦兰回他一个甩头,不屑一顾。 她又不是三岁大的娃儿了,难道还吃自己爹娘的醋吗?爹娘鹣鲽情深,她才欢喜呢。 不过刚到福寿堂,徐悦兰立即找补回了在爹爹那里收到的冷落。 老夫人搂着徐悦兰,一个劲叫心肝,问她吃的可好?睡得可好?办事可顺利?可有受委屈……仿佛徐悦兰是去经受了非人的磨难,而不是作为“王朝大使”和“尊贵的勇者”去另一个国度。 徐悦兰统统只说好的,又拣了一些与京城不同的风俗景观和发生的趣事说了,都得两个老人时不时大笑,对她更是喜欢。 一家人正享受团圆时光,突然下人进来报说四殿下到访。 徐平然命人将四殿下引至外院客厅。 老夫人笑道,“兰丫头才进门多少时间,四殿下就到了,可见你们之间有缘。平然,咱们武将世家,没有那么多弯来拐去的礼节,你就带着兰丫头一起,去见见四殿下。” 徐悦兰羞得红了脸,娇嗔道,“我才不要见他呢,我和祖母许久未见了,我要陪着祖母。” “兰姐姐同四殿下在狄戎和边城都是朝夕相处,也不差这一面了。”徐悦竹阴阳怪气地道。 “兰姐姐是为了两国和平,如今京城里提到兰姐姐和四殿下,谁人不竖大拇指,怎么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到了竹姐姐你的嘴里就这么别扭。”徐悦菊白了徐悦竹一眼,没好气地道。 徐悦竹被挤兑得完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冷哼一声,甩袖子走人。 老夫人眉尖微蹙,看向吴氏,“赶明儿过年,竹丫头就上十四岁了,她这样任性的性子,在权贵之家讨不了好。趁着及芨还有两年时间,你得多教导,把这性子给扳正。” “是,儿媳知道。”吴氏只能低头应是,但她实际上对这个女儿是完不报任何希望,只要一想到至今还关在府里不得出房门半步的侄女儿,她就只希望这女儿不要再惹事就好。 “兰丫头,和你祖父、你爹、你二叔去见见四殿下。”老夫人推了推徐悦兰。 徐悦兰也不再装扭捏,福了个身,就跟着三位长辈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徐悦菊带着徐昭远也出了福寿堂。 吴氏最担心的中馈大权旁落,终于还是来了。 毕竟林氏才是下一任的国公府女主人,以往她不在府里,鞭长莫及,只能交给吴氏。如今她回来了,自然就该由她掌理。 不过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吴氏在管着,一应事务她也都是做熟了的,老夫人便要她帮着林氏。尤其如今临近过年,各家各府的送礼回礼都是要事,如同不能把价值连城的白玉送给了下面的小官,也不能给同是权贵高官的府上送一般的礼物。 在老夫人面前,吴氏都一一应了。 她知道中馈迟早都要交出去,经历过前段时间的恐惧挣扎后,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可当老夫人将那串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库房钥匙给林氏,还要她帮着林氏的时候,她真觉得心凉如冰。 第一百三十章 冲喜 () 客厅内,杨曜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刚刚进府的时候他才从下人嘴里得知徐悦兰回京,如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出来见自己?只是这里是京城,毕竟和边城不同,注重男女大防,她可能不会出来见自己。 想到这,心里又满是失落。 可再想想自己来的目的,如果是真的,那么很快她便会是自己的妻子,名正言顺的,每天都可以在一起。 想到这,心里又满是激动。 就在这时而激动、时而失落的复杂情绪中,他看见了阔别不过短短数日的徐悦兰。 情不自禁的,嘴角咧开傻笑。 “老臣(臣)拜见四殿下。”老国公领着两个儿子给杨曜行礼。 杨曜赶紧上前一步扶起他,“老国公折煞小子了,我怎敢受您拜呢?” 老国公也不矫情,不行礼便不行礼吧。 大家分宾主落座,徐悦兰乖巧地坐在徐平然的身后,她受的大家闺秀的教育,该拿出来的时候也不吝啬拿出来晒晒。 “殿下此行,是为何事?”老国公问,说完看了徐悦兰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见杨曜的视线也在往徐悦兰的身上去。 此时,当着徐悦兰的面,杨曜反而红了颧骨,说不出口。 说我们即将成亲,自己却没有任何聘仪。说我们将为父皇冲喜,这听起来像是逼迫。 他这样空手过来,着实欠考虑了。 可是,与徐悦兰一双含笑的妙目相对,他又觉得那些表面的礼仪并不重要,她看重的也不会是那些表面的东西。况且,就算他带了礼物又如何呢?他的礼物都是八弟给的钱买的,用别人的钱给自己看重的人送礼,实在不好判断哪一种更好。 他的为难看在徐悦兰眼里,却不知道是何原因,只想着难道是自己不方便听的什么事? 她站起身,向老国公和徐平然道,“祖父,爹,这一路着实有些劳累,我想回房去歇着,就失陪了。” “嗯,你去吧。”老国公点头。 杨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喊住她又叫不出口。 待得徐悦兰离开,徐平然立即开口,语气间很是不悦,“四殿下此行,是为吴家丫头来的?” 显然,徐平然和徐悦兰有同样的误会,而不能被徐悦兰知晓的,只有前段时间发生的吴雪灵一事。 “吴家丫头?”杨曜不解,当初他并不想知道这表小姐是谁,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吴家丫头是谁了。 徐平然眼带疑惑,“你不是为吴家丫头而来?那你是为何而来?” 杨曜也不笨,缠腻了自己数年厌烦透顶的女人,他还是有印象的。此时他也反应过来,这吴雪灵的姑姑正是护国公府的二夫人,前日那表小姐,定然就是她。 他嫌恶地道,“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子,我只盼从来不曾识得。这一次来……”他的脸上浮起红潮,“是为我和兰兰的亲事,我听大皇兄和八皇弟所言,母后有意令我和兰兰成亲,为父皇冲喜。” “原来是这事。”徐平然了然点头,“殿下请放心,皇后娘娘已经召我入宫说过了,为君解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我徐家责无旁贷,定力配合。” 这话说得,仿佛成亲是什么上阵杀敌的国家大事。 徐安然叹气,深深觉得自家大哥真的不适合京城这样每个人肚里都有无数个弯弯绕的地方。他这话,往直了说可以是忠君爱国,往曲了说,也能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嫁女。 徐安然却不知道,有时候,越是直的人,越是容易令人不设防,也就越安。尤其,当你的主子是一个多疑的人的时候,你让他把你看透,才能保得长盛不衰。 “四殿下,兰丫头与你同去狄戎,做下促成两国和平这样的大善事,你们的亲事,也会是众望所归。”老国公抚须笑道,“老夫听闻今日震天钟敲响,是为殿下与刑部众人提出的修法一事?” “是。” “这修法关系重大,四殿下能提出来,令老夫着实佩服。” “不敢,这件事我有思虑不当的地方,父皇已经指出来,轻言修法,是我或许草率了。”杨曜立即自责。 老国公笑了,“殿下真的认为自己草率了?此地没有外人,殿下可畅所欲言。” 杨曜脑中一震,惊异地抬头,对上老国公温和含笑的双眼,就像一个长辈在亲昵地同孙辈聊天。杨曜却不敢这么认为,他若是回答不认为,岂不是打父皇的脸,认为是父皇错了? 心思电转间,徐悦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脑海,他想到疾驰的奔马上,是她护着他,群狼来袭时,也是她护着他,还有回到边城,寻找番茹,都是她一直在他身边。 这些都是她的家人,或许,在对她信任的同时,他也可以交付同样的信任。 “我的奏折里确实还有许多未竟的话语,还有许多没有考虑周的细节,但修法一事,势在必行,否则,只会产生无尽的冤案。”杨曜沉声道。 “说得好,老夫也是如此认为。”老国公抚掌大笑,“平然说四殿下精于治国之道,有雄才大略,老夫原本不信,如今,可是十成十信啦,我们家最宠爱的丫头交给你,不亏!” 杨曜闻言,却是哭笑不得,所以他的怀疑没有错,老国公确实是在试探他,却不是他以为的那种试探。 瞧见徐平然和徐安然兄弟俩也是满脸笑容,杨曜不由自主地也笑了,只觉得心中有一缕阳光射入,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她的家人,真好!能迎娶她,真好!! 幽兰院,秦嬷嬷等人从凌晨等到午后,终于等到自家小姐回了院子。 “这些日子姑娘辛苦了。”秦嬷嬷疼爱地看着自家姑娘。 “姑娘的脸都晒黑了,奴婢就说小姐应该带着奴婢一起的。”绿书就更加直接了。 “奴婢命人备了热水,姑娘可要洗浴?”绿苑委婉一点,意思也差不多。 徐悦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才十四岁上不到十五岁,不至于走一趟远门就黑了老了丑了吧?而且,她也有注意着抹梅姐姐给的润肤脂膏。 “洗洗也好。”徐悦兰心下还是有些忐忑,她可不想未老先衰。 几个丫头上来簇拥着她。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给你我的信物 () 徐悦兰看着几个绿,从自己身后拉过来呆呆看着众人的绿蔷,向几人介绍,“这是绿蔷,是我在边城收的丫头,就是多亏了她,我和四殿下才能发现番茹。绿蔷初来乍到,你们给她说说府里的规矩,平日里带着她做事,多教着、看顾着点。” “姑娘放心,我们省得。”几人异口同声回答。 最为活泼的绿书立即上前拉了绿蔷的手。 掌心被人握住,看着一双双带笑的眼睛,绿蔷从进了京城城门后便一直没有着落的心,终于感到了着落。 她一个小村姑娘,几时见过这等繁华富丽的景象,那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衣香鬓影,就是图画里也不曾见过。而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一行一止,比她们那儿见过的小姐还要讲究。这些人说是丫鬟,却发上别着银簪,耳上坠着玉珠,身上传着绫罗,一个个粉面朱唇,令她自惭形秽。 伺候徐悦兰洗浴,她再次大开眼界。 在她们村里,男人直接就在河里洗,女人讲究一点,十天半个月会用热水擦一下身子,过年的时候才会烧上一大锅热水家舒舒服服的洗一下,但也仅仅只是用水而已。 可如今,水不是单纯的水,水上有些鲜艳的花瓣,整个浴室都是馥郁的花香,还有香胰子,抹在肤上又香又滑。也不用担心洗太久水会冷掉,外面不停地有小丫鬟送热水。洗完之后,身还要抹上香香的润肤脂膏,头发也被温柔烘干,抹上让发丝更显乌黑柔亮的发油。 当徐悦兰再换上那一袭粉紫色的流苏广袖飞仙裙,挽一个慵懒的随云髻,压一支通体莹润坠彩蝶的玉簪,耳上坠子、臂上镯子,通身上下,看似简单,却件件样样都是精品珍品。 绿蔷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但她实实在在是第一次见徐悦兰这样“认真”打扮,直接揉了揉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仙女一样的人是自己跟了数月的主子。 “好久没这样认真妆扮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徐悦兰甩了甩袖,感叹道。为了方便,这些日子她大部分时间穿的都是类似男装的窄袖短衣长裤,偶尔穿裙装,也是像丫鬟们这样方便行动的半短裙子加衬裤。 “所以姑娘当初就不该丢下我们,该带着我们一起。”绿书还不忘抱怨。 徐悦兰眼珠子一转,戳了一下绿书气鼓鼓的双颊,“说到这个,我可是记得我走之前都给了你们任务的,说说看,你们现在都完成的怎么样啦?” “姑娘有留任务吗?我们怎不记得?”绿蕉淡定地道,将一袭雪白的狐裘披在徐悦兰身上,替她整理好长毛的绒领,系妥前方的系带成漂亮的蝴蝶结,再将那帽子仔细戴了。 徐悦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样的盛装,也挺赏心悦目的。 “我去了,绿蕉跟着,你们几个守着屋子,好好回忆回忆我给你们的任务啊。”徐悦兰说着,要有绿苑拉开了门,顿时外面的寒风吹进温暖的屋子,徐悦兰整张脸几乎都被帽子遮住了,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护国公府比起边城的将军府,大了有十倍,转过回廊,穿过花园,过过穿花门,再转过几条回廊,徐悦兰看见了那背对着自己站着的男人。 “兰兰。”得旁边的下人提醒,杨曜立即回过头来同未婚妻打招呼。 “四殿下。”徐悦兰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兰兰这样,真是好看。”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随即便红了脸。 徐悦兰愣了一下,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这么说来,我以前不是很好看了?”她挑衅地问。 “不,我没这个意思,以前也很好看,只是今天和平时不一样……不不不,不是不一样,一样好看……就是……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能沮丧地住了嘴。 徐悦兰“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再为难他了。 “我爹说,你有重要的事告诉我,是什么事?” 得了长辈的认可,这一次杨曜敢于说出了,“皇后娘娘提议你我成亲,为父皇冲喜,成亲之日,可能就会在年的前后几天。” 徐悦兰点头,从林氏说了之后她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能接受时间就是整体比前世提前。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吗?” 她这般淡定反问,杨曜心里那点子没有定情信物的愧疚反而变得怪怪的,有点多余的感觉。 他只能摇头,又低头,“没有。” 徐悦兰轻轻拉了他一根手指,带着他往回廊边花园深处走去,在那一池残荷边停下。 徐悦兰随意地坐在池边大块光滑的大石上,这些形态各异、色泽各异的石头据说花了当年建这园子的人大笔金钱,为的就是一个“野趣”,不过在徐悦兰看来,就这几块石头,这满园子四季都有盛开的鲜花、形态各异的、大大小小的太湖石,还有一池荷,处处都是人工的痕迹,哪是几颗石头就能有的野趣。 杨曜靠着旁边一颗大石坐下,看着徐悦兰递过来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荷包。 “这是我的信物,你拿着它到东市甜甜屋找刘姐,别的不说,糕点随你要多少有多少。” 杨曜想到昨日夜里送到的糕点,心里暖烘烘的,他不矫情,接过荷包。 “谢谢。” “不客气。”徐悦兰勾起唇角。 杨曜捏着荷包,看着她望向一池残荷的侧脸,一个轻薄的荷包,他却感到似乎有千钧重,这是这一份心意的重量。 “兰兰。”他轻唤。 “嗯?”徐悦兰仰头,纯粹而明亮的美眸凝视着他。 他摇了摇头,“只是突然间想唤你一声。”他轻声道。 徐悦兰弯了眉眼。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彼此,一股平和而温暖的气韵在流淌。 一旁跟着的几个丫鬟也被这气氛感染,一个个不自然地别来眼去,也不敢发出声音,就怕惊动了一对鸳鸯。 不过呢,总有人是迟钝的,也是无所顾忌的。比如,某个不过七岁的小鬼头。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盟约的疑虑 () “兰姐姐,我终于找到你啦。”随着喊声,徐昭远胖乎乎的小身子一如小时候一样往徐悦兰身上扑,不过被杨曜眼疾手快地截住。 “你就是要娶我兰姐姐的四殿下吗?”徐昭远推开杨曜,双手叉腰,嘟着嘴不高兴地大声问。 “我是。” “你有什么本事可以娶我兰姐姐?我兰姐姐可厉害了,她……” “远儿,你找我就为了问他有什么本事呀?那你可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他的罗?”徐悦兰打断徐昭远,将他拉到身前。 “我是来找你的。”徐昭远立即把杨曜抛在脑后,“兰姐姐,你这次去了狄戎这么久,有没有好玩的事,给我说说嘛。鸿哥哥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我娘说等鸿哥哥成亲后,你就要嫁给这个四殿下了,以后我就不能随便看到你,真的吗?如果我不去看你,你能不能回来看我?我现在每天都要去学堂,我娘还说明年我不在京里上课,要把我送到京郊那个孔圣书院,以后我得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我有点担心,如果那里的饭菜我不喜欢吃怎么办?还有如果那里的人要是欺负我的话,我……”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徐昭远一张小嘴上下开合,话题也越扯越远,但总不脱各种问题,听得杨曜都好奇,他一个小娃儿哪来这么多的事情烦恼。 “你一个小娃儿,别想太多东西自己吓自己。”徐悦兰同样听得哭笑不得,“你只要记得一件事,你是徐家的少爷,是武将家的少爷,谁也不能欺负你,反而你还可以去维护公平正义,去惩治那些随意欺负别人的坏蛋,因为……”她故意卖关子的停住。 “因为什么?”徐昭远急切地问。 徐悦兰笑了一声,眼带戏谑,“因为你去书院的时候,二婶肯定会给你安排小厮护卫,你不会武打不过没关系,他们帮你打啊。” “兰姐姐!”徐昭远生气大喊,他还以为会是自己很有本事呢。 “哈哈……”徐悦兰大笑。 “兰姐姐讨厌,不理你了。”徐昭远大喊,转身就跑走。 “远儿还是这么容易被逗。”徐悦兰心情很好,如今这样的小小恶作剧已经不能增加恶魔值,据那系统自己介绍说,因为系统升级,她只能在使用系统工具使人产生负面情绪,或是使用系统工具收割邪恶灵魂,才能增加恶魔值。 换在以前,她或许会为了得到那些犹如神器的系统工具去随意伤人,但这些日子,看着、听着杨曜等人做的种种事情,也是她身边有最亲的亲人陪伴给了她力量,她对于恶魔系统也不甚在意了。 为了增加恶魔值而特意为恶,这不是她。 偶尔的小小恶作剧,也只是因为这小小的恶作剧能让她心情大好。 “你不担心他?”杨曜疑惑。 “当然不担心,他不是真的生气,过一会儿自己就过来了。”徐悦兰道,“对了,你回京后还顺利吗?” 杨曜沉默,看向周围的下人。 徐悦兰立即意会,让他们都退下。 下人数退去,杨曜才开口,说出自己心里的疑虑。 “我不懂大哥和八弟究竟有什么企图。”他抿着唇,沉声道,“有一事我不曾提起,在我们从狄戎回边城的第一晚,八弟找我交心,称要助我为帝,只要我答应登基之后让皇后娘娘和大哥一起离开京城,给大哥一笔银子让他可以实现开书院的梦想,还有就是调八弟到西南与夷人作战。” 徐悦兰越听双眉越往中间聚拢,“听起来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对,所以我答应了,这之后八弟还给了我一份他收集到的朝中各种讯息,能收集到那样齐的讯息,八弟手底下的能人不止一两个,如果他有心为帝,他也一定可以做到。” “你怀疑他是在试探你?那些不是真的讯息?” “不,那些都是真的,我让人查探过,这种有方向有针对性的去查,很快就验证了那些鲜为人知的讯息都是真的。” “这不是很好吗?都是真的,那么他就是实实在在地与你结盟,非但少了两个劲敌,你还多了一股强大助力。” “可是这次回京,我不敢确定了。”杨曜叹气,“这一次父皇让我同二哥一起掌理礼部、工部和刑部,而我到刑部第一日,便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他将那凤仙郡赵某一案简单说了一下。 “这案子很清晰啊,赵某义勇救人,杀死为恶之人,这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案子有什么棘手的?”徐悦兰听得很是疑惑。 “案子本身不棘手,棘手的是律例,律例对于杀人一事,只有一条判决,杀人偿命,无论是因何原因、何种情况,杀人就得偿命,这就让凤仙郡郡守判了赵某一个秋后问斩之罪,而这种判决,明显就是不当的,偏偏这种判决却是唯一符合律例的判决。”说起来就是气,杨曜此时依旧愤愤不平。 徐悦兰冷笑,“真要杀人偿命,我爹、我大哥上阵杀敌何止百十,千百个都有。这种律例,难道就没人觉得不对吗?” 因她和自己看法相同,杨曜开心地笑了,道:“自然是有的,刑部崔岩崔尚书和其他大人都觉得不对,我们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整理出一份修法的题本送到父皇手上。” 朝堂上的争执只是简单提了,他更多的,说出自己的疑虑,“我吃不准,大哥和八弟究竟是有心与我结盟,还是只是将我推在前头同二哥斗?如今皇子只剩下我们四个,他们两兄弟肯定是同心同德,而我……我只有一个人。若按以前的,二哥如今会专心针对大哥和八弟,根本不将我看在眼里,可如今有了刑部这一出,若是听大哥的动了户部,那我就会是二哥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你是说,担心他所谓的结盟只是让你做他们两兄弟的挡箭牌?” 杨曜点头。 徐悦兰看着他,想到承平帝与自己父亲所言的,确确实实想将皇位传给他,杨曜昌对自己爹而言就像第三个儿子,在这场攸关生死的夺位之争中,爹不说直言,只怕也会侧面提点一下杨曜,那么杨曜会找他结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杨曜昌就不想做皇帝吗?就算他不想,杨曜宇呢?退一万步说,就是他们两兄弟都自己无心,那么皇后呢?她能容忍未来的帝王不是自己的儿子? 徐悦兰得承认,他的担心很有道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乞儿 () 不过说起结盟,“你我也是有五年之约,你不怀疑我居心不良吗?” 杨曜愣了,五年之约,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而且,总觉得如今两人已经心意相通,他这才将自己心里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 “你不会已经忘了这五年之约了吧?”看他的样子,徐悦兰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如今我想起来了。”杨曜低声道,唇角抽了抽,还是笑不出来,“如今天色晚了,我得回去了,方才……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自以为是的两情相悦,其实是“盟约”。 他要走,还得看徐悦兰答应不答应。 两根手指拖住他的袖摆,“你问了我,我还没说答案呢。” 杨曜闭眼,深吸口气,“你说吧。” “我在京城生活的时间,满打满算就四年多一点,不过我向来不喜欢在府里呆着,喜欢在外面,所以有些时候呢,也会听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徐悦兰说着站起身,拖着他的袖摆,“今天索性无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你得去换一身衣服,我也得换一换才行。” “那是什么地方?”还得换衣服才能去。 “一个蛮好玩的地方。” 徐悦兰神秘一笑,吩咐绿苑去寻徐昭云的小厮十月,从他那里要一件粗布衣衫给杨曜换了,她自己也换了一件灰黑色的棉麻衣,头发简单挽了两个丫髻。 丫鬟护卫一个不带,就两个人,从府里后门出去,穿堂过巷,来到一处破败的院子。 两扇摇摆的破门根本没有作为门的作用,徐悦兰直接就走了进去,里面荒草杂生,几间屋子要倒不倒地立着。 三个明显是乞儿的孩子围着一个缺了边的罐子,里面正咕噜噜煮着什么,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兰姐姐。”一个小女孩不怕生地跑过来。 随即,另外两个大一点的男孩也跟着过来,其中一个最大的孩子将小女孩拉到身后,戒备地瞪着两人。 徐悦兰取出一个银元宝,丢进大男孩的怀里。 “我要知道最近大皇子府里的事情。”她直接道。 “具体?”大男孩将元宝装进怀里,淡定回问。 徐悦兰想了想,问:“大皇子最近可有出京打算?大皇子妃的娘家人可有去拜访?” “你说的两点,都没有。”大男孩回答。 “大皇子最近的行踪如何,以最近一个月而言,他都在做些什么?” “和平时一样,辰时起身,亥初入睡,基本上都是在书房看书,或是与大儒讨论经典,最近几日偶尔回去兵部、户部、吏部,但去的时间很少,待得时间也很短,几乎都不超过半个时辰。” 杨曜越听越是惊恐,这个看起来寻常的小乞儿,居然把大皇子的行踪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这人究竟是谁?! “前日闲王回京,他都做了什么?” 大男孩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 徐悦兰将一个元宝放在他掌心,他立即道,“闲王住在大皇子府,回京第一晚见了平王世子杨曜景、安国公世子范槐谷,大皇子去兵户吏三部时他都会同去,其余时间要么在书房,要么在练武场。” “没有再见见别的人?做点别的事?” “没有。”大男孩始终一本正经,没有别的半分表情。 “好吧,谢谢,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啊。”徐悦兰朝几人摆摆手,拉着杨曜离开。 刚转出那间宅子,走在一条无人的巷道里,杨曜立即拉住徐悦兰。 “他们是什么人?” “你看不出来么?”徐悦兰反问,“他们是乞儿呀,每一个街角都会有的小乞儿。” “真是小乞儿?”杨曜不敢相信。 “真是小乞儿。”徐悦兰重重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相信,我一开始也觉得很神奇。” 想到第一次和几个孩子见面的场景,她笑出声来。 “几年前你父皇放出与我爹约定儿女亲事的时候,当时你几个哥哥都追着我跑嘛,有一次我为了躲避你二哥藏在了箩筐里,结果被小一发现,小一就是刚刚那个最大的孩子。” 徐悦兰指指已经看不见的破院子,“小一挺精明的,帮我把你二哥他们引来,然后直接问我要不要给钱请他,只要我给他钱,他保任何人都不能抓住我。我也是抱着好玩的心态答应了,然后我才发现,他们是小乞儿,却也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庞大人群,尤其是小一,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对京城熟悉,又很聪明,有大哥气质,整个京城的乞儿以他马首是瞻,他根本就是个京城万事通。” 徐悦兰耸耸肩,“这么好用的打探消息的能手不用白不用,后来我就经常来找他啦,像刚刚问的那些都是寻常的,就可以直接又答案,如果是想打探一些特定的、特别的事情,就得给他时间,银子也要收贵一些。”朝他眨眨眼,“绝对物超所值。” 杨曜听得呆了,完没料到平时窝在街角的乞丐有这些本事,他也觉得很奇怪,“大哥府里的事情,他怎会知道?” 府里根本不可能让乞丐进去,尤其是大哥身边,别说乞丐了,稍微陌生一点的下人都不能近身。 “他们当然不能进府,可府里的人要出来呀。”徐悦兰道,“这京城里,最熟知各府里秘辛的,绝对是各府的下人,而一旦哪一家的主子有了什么特别的举动,也绝对首先在下人的圈子里流传。” 杨曜默然,曾经他的消息都来源于自家舅舅,而舅舅就是混迹在市井平民中,往往得到的消息是绝对不可能在贵族圈子里流传的。 这,也算是异曲同工之妙了。 “不过他打探消息也就仅限于我,毕竟谁也不愿意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太多,如果小一的存在被人知晓,他们就会很危险。”突然,徐悦兰一脸严肃地向杨曜声明。 杨曜点头,这他能理解,若这几人不是帮他们打探消息的,他也不会留着他们。 “今天我带你到了这儿,就算是介绍你们认识了,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打探的,也可以自己来找他,记得把银子带够,还有就是隐秘些。”徐悦兰又道。 “好。”杨曜回答。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分享秘密通道 () “小一说的那些如果是真的,我便觉得,你多虑了。而且,你应该戒备地是二皇子,他府里的事情,小一很难打探到。”徐悦兰突然转了话题。 “嗯?”杨曜正想着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徐悦兰白了他一眼,“如果是有别的企图,不可能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日子,还一点不设防。而另有些人今天花园里梅花开了要办赏梅宴,后日得了一盆四季海棠要开海棠宴,就怕与官员们的联系少了。府里戒备还森严,寻常人根本连靠近都不行,这才是一个有心人的样子。那种整天里该干嘛干嘛的,要么自信心爆棚,要么就是无心。” “也可能是故意不让人注意他。”杨曜反驳。 “如今统共就这两个人,再低调也不可能让人不注意。”说着话,两人依旧在各种巷落里转来转去,这些弯曲回折的小道,偶尔对面来一个人,就得侧身让人通过。 “我倒觉得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无心,所以也就没有特别的去做什么,也没必要去做。”徐悦兰走在前方,两人的说话声很小,也就两人自己能听到而已。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杨曜始终无法释怀的地方,即使大哥真的无心帝位,可他也该知道,不是他无心就能真的置身事外的,什么也不做,一样可能被卷入争斗最后尸骨无存。 “所以他们同你结盟了呀。”徐悦兰闭口回答,见他始终眉头紧锁,她也跟着烦恼起来,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他。 “你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烦恼他们是不是有别的企图,或是他们又在转着什么阴谋,因为这些东西,归根结底就是会危害到你的安,而你的安,如今是我爹我哥哥他们在护着,你可以相信他们,相信我,相信你安无虞。” “我相信安没问题,但他们……” “他们也都不是问题。”徐悦兰打断他,“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危害你的生命,这些是小事情,我爹他们就能帮你解决的小事情,但还有一件大事,是只有你自己能做,别人都帮不上忙的。” “是什么?”杨曜疑惑。 “臣民之心。”徐悦兰严肃地凝视着他,“以前你庸碌无为的性格深入人心,每个人要么对你毫无印象,要么就是认为你没本事,试想,如果皇上龙驭宾天,臣民们拥护心中的帝王之时,有人愿意拥护你吗?” 杨曜摇头。 “以前你只有一个人,自然得韬光养晦,不引起人注意,可如今不同,你的安统统交给我爹,你便得将你满肚子的经纶倒出来,让人看到你的本事,尤其,我们如今又有亲身到狄戎这么好的基础,还有如今凤仙郡这么好的案子,若是将这事办好,让臣民心中你的威望越来越高,那么你才是真正拥有和他们一拼的实力。” 沉默了好半晌,徐悦兰也不说话,就在眼前豁然开朗之际,杨曜的话只剩下半截。 “你认为我可……”以与他们一争? “你继续说。”徐悦兰并不急于出去,而是和杨曜一样依然站在巷子的阴影里。 “没什么。”杨曜却不准备再提,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不管有没有实力,不管结果如何,总要拼一把才不枉费这一生。 “这是什么地方?”他指着外面常有人往来的街市,不敢相信在这些阳光难以照射到的小巷里穿行后是自己认知中总要通过宽敞大街才能到的街市。 “西市,咱们俩这身装束若是到了东市,遇到熟人还不好说呢。”徐悦兰带着他熟练地穿过大街,来到街边繁华处的“甜甜屋。” 徐悦兰带杨曜从店后的一扇小门进去。 “姑娘,你又这身装束。”才进到店铺,就被绿芳一眼认出,直接将徐悦兰拉去店后那供店员们日常住宿一个小小后院。 “姑娘什么时候回京的?绿书他们几个呢?怎没有跟着?”一叠声质问。 “她们都在府里,我没带着。”徐悦兰一点也不觉得这关心的询问是逾矩,“刘姐呢?我今天带个人来给你们认识。” “刘姐这时候在前头招呼客人。”绿芳说着,看了一眼徐悦兰身后的杨曜,随即转过眼,“奴婢去叫刘姐过来。” 徐悦兰熟门熟路地给杨曜倒茶,又从柜子里取出糕点,这一般是绿芳在尝试一些新的糕点时做出来的样品,不会放在前面店里售卖,但往往味道很好,每次徐悦兰到店里都喜欢开这柜子,仿佛寻宝一般。 “待会儿我介绍刘姐给你认识,如果接着我们就要成亲的话,我出门的机会就少了,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来找刘姐。原本东市也有一家的,但上次火烧之后我就去了狄戎,那边就一直没能建起来,只剩下西市这一间铺子。” 杨曜又感到了久违的茫然感。她这样心平气和的将自己的店铺交给他,将自己隐藏的消息来源交给他,那些在一般人看来都是要保密的独有渠道,就这样简单地部向他摊开,偏偏她做的这些,都只是因为自己与她的五年约定。 只是一个约定,她便要做的这么彻底吗? 对徐悦兰要她们配合杨曜的吩咐,刘丽娘和绿芳没有一点抵触地立即答应了,在她们看来,替杨曜做事就是在替徐悦兰做事,这是她们作为下人的本分。 从甜甜屋出来,徐悦兰同样没有带着杨曜走大街,照样在小巷子里穿来穿去,将他带到了一个四皇子府的后门。 “不要小看这些小巷,那些有身份的人不会走这些路,只有底层的下人会走,而往往这些路就可以在不惊动的情况下去到你想去的地方,抄近路也特别方便。特别是在需要躲避某些人和事的时候,就更有用了。” 这话不假,不过…… “你怎会知道这些小巷?”护国公府的尊贵姑娘,怎会如此熟悉这些僻静巷道。 “多走走就知道了。”徐悦兰避重就轻,“这几日我会找时间尽量把这些巷道画出来,有了图你熟悉起来也会轻松一些。” 拉着他转身,“接下来这一条呢,是从护国公府到你的四皇子府最近的路。”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许再鲁莽 () 说是最近,也确实很近,杨曜从来没想过两座府邸能这么近。 这便是京城,它的坊市与坊市之间有宽敞大道,平时杨曜无论骑马、乘车或是坐轿,都是按照大道走的。可如今两人步行,就能从坊市内部的小道内直接传过去,这就相当于以前走的长方形的周长,如今可以直接走对角线,自然这路程就近了许多。 徐悦兰领着杨曜回护国公府,之前从后门出,这次依然从后门进,回到幽兰院,几个绿看见两人都要哭出来了。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命人来寻了你好几次,我们都说你和四殿下对弈,交代不许随便打扰。”绿书快语道。 徐悦兰哭笑不得,对弈?这理由亏她们能想出来。 以最快的速度换回各自的华服,徐悦兰送杨曜出了门,才一回身,就见自家娘不知何时就站在身后。 瞪了女儿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林氏满面寒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们去了什么地方?”挥退伺候的下人,林氏直接问。女儿打小就不喜欢下棋,和四皇子对弈一下午,明显就是借口。 “只是出去转了转,去了一趟甜甜屋。”徐悦兰自觉地跪着,“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何不带着丫头?还要两个人偷摸着去!”林氏也不是好骗的。 “女儿今天刚刚回府,也不好就立刻说要出府。”徐悦兰眼巴巴地瞅着林氏,表明自己有不得行的理由,“可是如果女儿真的就要成亲了的话,之后就更不能出府了,女儿便想趁着今天有时间,带四殿下去甜甜屋认一下路,这之后就算女儿无法出府,他也能自己去甜甜屋安排事情。” 徐悦兰见林氏的面上有些缓和,又继续道,“我听周羿说起,昨晚他们忙碌了一整晚,多亏了甜甜屋送了些点心过去才不至于饿着肚子回家。我便想如今甜甜屋在京城里做的是独一份的生意,点心也很受京城里这些夫人小姐喜欢,若是能利用它曲线拉拢那些大人们也不错,这才急着将甜甜屋推给四殿下。” “女儿也知道自己今天做事鲁莽了,无论如何,京城不比边城,即使有未婚夫妻的名义,女儿也不该同四殿下私自外出。只是今日确实事出突然,女儿也是突然想到,也担心过了今日就没机会,才会鲁莽行事。女儿保证,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最后,徐悦兰不忘认错。 自己娇养大的女儿,林氏怎么忍心她一直跪着,尤其她又已经认错。 将她拉起,挨着在自己身旁坐下。 “你可得记得你说的,以后不许再这般鲁莽了。” “女儿知道,刻在脑子里了。”徐悦兰调皮地点点自己额头。 林氏失笑。 离开京城十多年的大将军夫人兼护国公世子夫人回京的消息还冲击着京城里夫人小姐的心脏,让她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拿下徐家两个未婚大好男儿的时候,另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在京城上空传开。 护国公府的兰姑娘要同四皇子杨曜成亲了。 在大家好奇徐悦兰还未及芨之时,冲喜的说法也蔓延开来。 闲了数月的礼部忙碌起来,皇后娘娘发话,年初六是宜嫁娶的好日子,婚期就定在这一天,而这时,距离年三十已经只有短短五天,换言之,距离婚期不足半月。 时间短,所有的三书六礼却不能有一丝马虎,杨曜在礼部官员的协助下走程序的同时,徐悦兰也被林氏拘在屋子里,要她务必在大婚前夕,至少绣出一个鸳鸯荷包。 这是宁朝嫁女儿的传统,原本女孩儿的嫁衣、盖头并鸳鸯枕、鸳鸯被这些都是要出嫁女儿自己绣的,也是将密密地情意和对未来的期盼缝在一针一线中。但如今时间太短,加之徐悦兰在的女红确实拿不出手,林氏便只得退而求其次,那些复杂的嫁衣喜被让府里针线房的好手准备,徐悦兰则给未来夫君做一个鸳鸯荷包。 徐悦兰还想抗议,前世今生,那小小的一根针都与她无缘。偏偏这事对林氏完没得商量,任她如何撒娇耍赖都必须每日里缝上大半天……基本上,除了需要她试穿嫁衣的时候,她都得做那个荷包。 这也有个好处,一心同小小的绣花针奋斗,徐悦兰没有精力去管其他,几次徐悦竹故意来挑衅,也被她完忽略掉了。 转眼间,年三十到了,无论如何,可以预见这是徐悦兰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年,也是徐平然与林氏回京后的第一个年,护国公府还是准备大大庆祝一番。 一家子本就人少,也不分男女,就围坐一桌。各种珍馐美馔不必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出的。 只是再多的美食,吃的人没有心情,食物也就变得难以下咽。而整桌美食,也就吴氏和徐悦竹吃得最开心。 徐悦竹也是经过多次敲打,学到了忍一时之气,即使对徐悦兰嫁入皇家羡慕嫉妒恨,但只要一想到她嫁的是最没本事最没权势的皇子,她心里就好受一些,也就更有再忍耐她几天的耐性了。 一餐饭很快吃完,下人们撤走碗盘,老国公和老夫人领着儿孙到花园,下人已经摆好了茶点,必不可少的,还有各式烟火。 往年,这是孩子们最期待的时刻,不止是年幼的徐昭远,就是徐昭云也极爱玩耍这些震天响的火炮,女孩们,则更爱绚丽的烟火。 “今年准备的特别多呢。”徐悦兰畅快笑着,在堆的如同一座小山的烟火旁转了一圈,招呼徐昭远和徐悦菊,“远儿,菊妹妹,快过来,瞧瞧你们都喜欢什么。” 她自己从中选择了一个形若莲花的烟火,引信就隐藏在莲蓬之中,“我要先试一试这个莲花状的,不知道它燃放出来会不会就是莲花形状呢?” “我喜欢响的,越响越好。”徐昭远到底是孩子,这几天因为大家都说兰姐姐就要嫁去别人家的失落,立即被好玩的取代。 “要响的呀?哪一个最响呢?”徐悦兰念叨着,假装为难地查找。 “这一个怎么样?”徐昭远自己选了一个圆筒形状的。 “看起来很不错,我们来试试。” “好啊。”徐昭远自然立即答应。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玩叶子戏 () 为了方便放炮,年节期间孩子们手里基本上都会是拿着一根点燃的香,他们就靠这根香燃放烟火。 别看徐悦兰平时胆子挺大,对于烟花爆竹她却是害怕的,明明引信已经很长,她还是隔的老远,伸直了手臂去点燃,引得徐昭远“呵呵”笑,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的胆小。 几个孩子中,就只有徐悦竹没有一起燃放烟花,她端庄贤淑地坐着,火光掩映中,看徐悦兰的眼神满是不屑。 就这样一个没半点闺秀样子的女人也能进皇家门,做尊贵的王妃?果然老天不长眼! 夜渐渐深了,旧年与新年交替的这一晚,按照习俗家中晚辈要守岁,辞旧迎新,来年吉祥如意。 老国公和老夫人年纪大了,熬不住早早回房歇息,徐昭远最初的兴奋劲过了后,也开始打瞌睡,很快就睡熟,让奶娘抱回房去了。 剩下守岁的,只有徐平然和林氏、徐安然和吴氏,还有便是兰竹菊三姊妹。 徐平然哥俩在外间对弈,也说着朝堂、民间,有正事也有玩笑话,林氏和吴氏则相对无言,听着男人们的聊天时不时地加点茶水什么的。 兰竹菊三姊妹在一处,徐悦兰还在同她的荷包奋斗,徐悦菊则时不时提点她一下。几个姊妹之中,徐悦梅是最能的,琴棋书画女红中馈都很不错,剩下三姊妹,徐悦兰和哥哥们混在一起,武力值最高,徐悦竹琴艺最绝,最擅长女红的,则是徐悦菊。 徐悦竹拿了一本琴谱翻着,听着外间爹与大伯的谈笑声,身边也是姐妹在低声说话,就只有她独个儿无人理会。 “兰姐姐这荷包做了好几天了,怎一朵花儿都还没绣出来?”她凑过去看着徐悦兰蹦子上仅有的几针,难掩不屑。 女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而她连最基本的女红都不会,谈何妇功?她所仰仗的,也就是投胎投的好,投到了大伯母的肚子里。 徐悦竹这些天里始终无法消散的愤愤不平又起,她更气愤的,是徐悦兰的无视。自己明显地不屑与挑衅,她当看不见听不见,连一个眼神也不给,径直和徐悦菊交流。就连徐悦菊也有个倚仗,敢无视自己。 “我瞧兰姐姐也别做了,反正你做出来的东西四殿下也没脸带出去。或者你干脆让菊妹妹帮你做算了,索性她女红好,平日里就喜欢做些小荷包小手帕什么的。” 徐悦兰依然完无视她,和徐悦菊讨论着配色和针法。 徐悦竹咬牙,却不敢大发作。长辈们就在外面,如今家里几个姊妹中她又是最不受宠的,这要是起了冲突,她肯定会是受罚的那个。 恨恨地坐回自己先前的位置,依旧拿过琴谱来看,但那纸上的东西没有一点入眼入脑,她已经完被愤怒填满。 后半夜,平时作息正常的徐悦兰频频打呵欠,荷包也不绣了,拉了徐悦菊和林氏、吴氏一起玩叶子牌。 这是一种才兴起的游戏,类似叶子的硬壳纸上,画着不同的点数,代表不同的意思,有点类似于赌坊里的牌九,却比牌九要更加复杂一些,在闺阁之中很受欢迎。 前世这游戏在宫里也很流行,她记得曾经有妃嫔因为输不起曾发生冲突,闹到为皇后的面前。当时她心里也烦躁,将那几个参与赌博的妃嫔训斥一顿,责令任何人不得在宫中玩耍叶子牌。 但今世,她这次从狄戎回京才知道短短半年时间叶子牌已经在闺阁中流传开来,和徐悦菊玩过一次之后,她自己也喜欢上这种需要动脑、运气外加刺激的游戏。 叶子牌只需要四个人,几人玩了一会儿,徐悦菊还好说,本就是跳脱的性子,拿了一手好牌要欢呼,打出一副好牌更要欢呼,还有出错了牌的懊恼、一手烂牌的悲鸣……就连林氏和吴氏这两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贵妇人也被感染,四人时不时热烈讨论,爆出大笑。 徐平然两兄弟本静心下棋,被她们感染过来查看,结果不一会儿,两人居然将叶子牌与行军布阵结合起来,一会儿在妻子身后、一会儿在女儿身后,指点她们该如何出牌、如何布局,引得几个女人哭笑不得,推着他们要他们自己回去下棋去。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这两个男人看了这家的牌又看那家的,还指指点点,弄得打牌人头都晕了。 结果两兄弟下棋不过一会儿,又对适才一局讨论起来,越吵越是大声,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两个人……对一个游戏这么较真。”林氏揉着额角,放下手里的牌。 “这算不算纸上谈兵的一种呢?”徐悦菊咧嘴笑道。 “我瞧着算。”徐悦兰站起身,“爹,二叔,你们这般讨论没意思,要看谁对谁错,实践出真理。”她摆手,指向摊在桌上的牌。 两兄弟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异口同声,“好,就牌桌上比比谁才是对的。” 林氏瞪了徐悦兰一眼,后者对她咧嘴嬉笑,一脸顽皮。 林氏和吴氏起身让各自的丈夫,徐悦兰和徐悦菊则算是陪衬,一起拿牌,其他的,就看两兄弟发挥。 不得不说,徐平然不愧是大将军,即使在牌面不好看的情况下,他也能打出不错的成绩。而徐安然也不弱,在实战中有太多外在因素影响,他比不过徐平然,可这牌面上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学习的理论知识很管用,活学活用之间与徐平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瞌睡自然是早就赶跑无影了,几人越玩还越来精神,随着远方传来雄鸡鸣叫,徐平然两兄弟面前的银子越来越多,而徐悦兰和徐悦菊面前则空荡荡的,都给输完了。 “咱们这是遭了池鱼之殃。”徐悦兰故意向徐悦菊苦笑,“这哪是爹和二叔比呀,明明是他们家联手挖咱们俩这浅浅的荷包。” “可不是,如今子时刚过,新年到来,我在想要不要现在拜年?现在拜年拿了压岁钱,马上又要输给爹。”徐悦菊则故作困扰。 “两个小丫头。”徐平然失笑,“爹和你二叔难道会缺你们这点银子使?”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们偏心 () 将面前的银子分成两份,给两个丫头一人一份,“拿着,继续!” 徐安然同样将面前的银子分两份,一人给了他们一份,“继续,之后你们俩的银子我们不收了。” “谢谢爹,谢谢二叔(大伯)”两姊妹异口同声道谢,毫不客气地把银子拨到自己面前。 说起来,这可比她们拿出去的多多了,因为这里面还有林氏和吴氏最初拿出来的银子,以及徐平然兄弟俩自己本身的,如今两姊妹拿到的,是最初她们拿出去的两倍还要多。 “爹,大伯,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玩。”始终在一旁散发怨气却无人关注的徐悦竹,这下也忍不住出声。 不能什么好处都被她们占了。 “竹儿也会叶子戏?”徐平然疑惑,适才看她一个人在一旁看书,对众人的热闹完不管不理,他还以为她不会呢。 “我当然也会。”徐悦竹紧绷着脸。 徐平然皱眉,这丫头,说话很冲。 “叶子戏只需要四个人,如今你姐姐妹妹在玩,你要玩,找几个丫头陪你。”徐安然不悦道,对这个女儿很不满意。 “菊妹妹就和你们玩,我就和丫头玩,爹你太偏心!”压抑一整晚的不平,瞬间爆发。 “我就是偏心怎么了?菊儿乖巧,我偏心她才是正常。”徐安然冷哼。 徐悦竹瞬间瞠目,不敢相信爹居然直言就是偏心徐悦菊。 “行了,这新年第一天,大家高高兴兴的玩多好。”林氏打圆场,“竹儿,大伯母同你一起玩。” “我才不稀罕,陪我玩?你不过是可怜我,我不需要,不稀罕!”徐悦竹大喊,一把甩开林氏。 “徐悦竹!”徐安然怒喝。 徐悦竹不服气地瞪圆了眼,直直盯着他。 “你这样,哪有一点世家闺秀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不受宠被忽略的,没有世家闺秀的样子才正常!”徐悦竹恨恨道,一把将桌上的叶子牌挥散,“不玩就不玩,我还不稀罕玩了。” 话落,她直接冲出门。 “竹儿!”吴氏急喊,就要去追人,被徐安然叫停。 “让她跑,就这府里,她还能跑远去?!” 闹过这么一出,之前的欢乐荡然无存,徐悦兰领着徐悦菊回了里屋,又取出那个才开始动工的荷包。 徐悦竹的事情,不是她们两个晚辈能听能插手的,离开,给长辈们独立空间才是最好的。 “二弟,你适才那话确实不对,不说一碗水端平,也不该太过偏心。” “大嫂不懂,这个女儿委实不是我们偏心,而是她……实在不成样子!”徐安然只要一想到之前吴雪灵在府里闹出的那场闹剧,就恨不得将这女儿送去家庙好生管教,偏偏明知道这其中有她的手笔却没有证据。 林氏不知道其中还发生过其他事,闻言看向吴氏。 这种丑事,吴氏更不愿意让妯娌知晓。 “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她避重就轻,“尤其如今兰儿也要嫁了,竹儿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她心里有些烦闷,我会多开解她。” 这话触到了林氏和徐平然的痛处,再有六日,他们娇养大的唯一的女儿就要出嫁了,这嫁的,还不是他们满意的人。 “如今已经鸡鸣,现出天光,不必再继续守着,大家各自回房去歇息一会。”徐平然发话,弟弟和弟妹才是徐悦竹的亲生爹娘,他们并不好过多的干预。 几人点头,各自散去。 徐悦兰回房后,又在灯下照着徐悦菊的指导做了一会儿,方才在秦嬷嬷的催促下休息。 林氏亲自伺候徐平然更衣,拧了热烫的布巾给他擦脸,看着盆中的倒影,她忍不住叹气。 “只有六日了,女儿就要出嫁。我原本以为至少还能再留她一年,没想到说嫁就要嫁了。” 徐平然搂了搂妻子,无声的安慰。 “如果四殿下真的为帝,女儿在宫廷之中,连面也难得一见。咱们家本就和谐,没有那些阴私之事。她自小我们又护着她,不让她受任何的委屈,养的她没有一点心机,这要是到了宫里,她肯定是要被欺负的。”林氏心中满是担忧,曾经她想着时间还长,可以慢慢地交给女儿“防人之心”,如今,难道要让女儿“自求多福”? “别想太多,我看四殿下对兰儿有些心思,只要他愿意护着兰儿,就不怕别人耍手段,何况,还有我和鸿儿、云儿,我们就是兰儿最强有力的后盾,别人纵有歪心思,也不敢随意在兰儿身上使。”徐平然安慰道。 林氏心中的担忧还是没有一点放松,她自己出身的荣国公府,是累世贵族,枝繁叶茂之余,也就多了许多不可为外人道之的事情。嫁到护国公府,多年的平和单纯生活让她将那些心机与手段埋葬在内心深处,可是只要有需要,她也能随时翻出来。 “不行,兰儿身边几个丫头还是弱了点,得另找几个得力的。”林氏越想越是觉得女儿进了皇家们就是进了狼口,“至少还得有一个懂医药,一个懂武的,秦嬷嬷也要跟着去,有她在我才放心……” 她拉住就要去睡觉的丈夫,“夫君,你那边有没有熟知的、可靠的人?” “懂医药、会武的女子除了家族犯错被流放,否则岂会做丫鬟?”徐平然揽着妻子,“你别自己吓自己,兰儿可是我的女儿,尸山血海都不会怕,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宫廷。” 林氏白了他一眼,“最好别人都像你们打仗一样直来直往。” “夫人,打仗也要讲究战术,可不只是两方捉对儿厮杀这么简单。”徐平然一本正经地开始科普,“所谓战术,乃对敌之机要,兵法有云……”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们打仗不是凭一股蛮力厮杀。”林氏摆手打断他,推他往床榻去,“你尽早歇了吧,明日还有得你忙呢。” 初一,原本是各家贺新年的日子,礼部选在这一日下聘,一箱子各色锦缎、一箱子古玩字画、一箱子金银珠玉饰品、一箱子狐裘貂裘、一箱子金、一箱子银,统共六箱,取的六六大顺之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六六大顺来下聘 () 六箱聘仪,放在一般小富之家称得上丰厚,但在护国公府这样的一等权贵中,可就寒碜得很了。 林氏的脸是黑的,礼部那位老尚书也是一脸尴尬。一般而言,太子大婚,取九数,聘仪是九十九抬,皇子大婚,取六数,聘仪是六十六抬。他们早就向户部说好准备六数的聘仪,但就怎么也没想到,户部就给弄了个六抬,而且六抬还称不上精品,只能算一般。偏偏皇后娘娘给的时间紧,他们有心理论,也没理论的时间,只能就这六抬抬过来。 杨曜脸上也是火辣辣,六抬聘仪,放在平民之家都不够看的。 但是这毕竟是奉旨成婚,纵然心中有再多不甘,也得把程序走完。 接下那张薄薄的礼书,林氏的心一阵抽疼。但她很快振作起来,聘仪薄没关系,给女儿的嫁妆再丰厚,反正女子的嫁妆就是私房,婆家无权动用,而且也没有抬数限制,看娘家爹娘的宠爱。决定了,怎么着都要给女儿凑齐两百抬,不能让她被人看轻了。 所有的聘仪一件不落,部抬进徐悦兰的幽兰院。这是宁朝的习俗,从过大礼之后,聘仪便会箱门大开,摆放在待嫁女儿的闺房外,这是向前来添妆的亲朋们展示女孩儿嫁的有多好,有多么受婆家重视。 当然,换到徐悦兰这少少的六抬聘仪,就不是什么好的展示了。而这么好的奚落徐悦兰的机会,徐悦竹自然不会放过,聘仪才抬进幽兰院,她后脚就跟进来了。 “兰姐姐,我都为你不值。”在六个箱子之间转来转去,徐悦竹不屑地啧啧,“梅姐姐出嫁的时候,嫁的是落魄侯爷的次子,那聘仪都有三十六抬,可瞧瞧你,你嫁的还是个皇子呢,才六抬聘仪。兰姐姐,我瞧着你可能是从古至今以来最寒碜的皇子妃。” “凡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竹妹妹不要擅自决定了我的寒碜,这会让人误会你俗气,只知金银财物,不懂人情深情浅。”徐悦兰笑眯眯地怼回去。 “你就逞强吧,六抬嫁妆,你已经是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徐悦竹脸上假惺惺的笑容不挂了,“当初皇上那句皇子任你选让你有多风光,现在你就有多好笑,呵呵,皇上钦点的皇子妃呢,六抬嫁妆,连个平民的小富之家都比不上!” “这事就不劳竹妹妹费心了,谁要是敢当面笑话我,我便让她也成笑话,至于背后笑的,我反正听不见。” “你倒是想得开。” “我当然想的开,我爹娘这么宠我,聘仪少有什么关系,我爹娘给我的嫁妆绝对不输给京城里的贵女。”徐悦兰直接戳中了徐悦竹的痛点。 “你就骄傲吧,以后有得你哭!”想来刺激别人,结果自己受到暴击,徐悦竹待不下去了,只能撂下一句自以为的狠话,落荒而逃。 徐悦兰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心情很好。 竹妹妹实在是一个绝佳的出气筒,每次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过来挑衅,每次又都被她怼得落荒而逃,令她的坏心情有了发泄的出口。 以后进了四皇子府,再以后入了宫,有再多的不愉快都得自己憋在心里,不能再这样发泄出来了。 “姑娘,这竹姑娘也太坏了,这是你的聘仪,她来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的,哪像一个当人妹妹的。”绿蔷为徐悦兰抱不平。 “可不是嘛,哪家的妹妹会嘲笑姐姐的聘仪少呢?”徐悦兰嘴上说得忧伤,脸上还是一样的笑容,随手将礼书放在一边,转而拿起那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荷包。 “不过竹姑娘说的也对,六抬聘仪真的太少了,我们村村长家接媳妇,下聘的时候都是八抬,这一个皇子才六……” “绿蔷!”绿苑喝止绿蔷,害怕她再说下去会让徐悦兰更加不高兴,“秦嬷嬷在清点姑娘的打小起的一些小物件,你去帮忙。” “又我去帮,昨天也是我……”被绿苑一瞪,抗议的话部吞回肚子,“去就去嘛。” 帮秦嬷嬷做事最烦人了,连说笑两句都不行,只能安静干活。 “姑娘,你别听绿蔷胡说,别被她的混话影响了心情。”绿苑宽慰道。 “她说的也算事实,这聘仪确实寒酸了一些。”徐悦兰很中肯,原因也很简单,她并没有从聘仪中争面子的想法。如今她烦恼的,只是马上就要出嫁,她将不再是躲在爹和哥哥身后安享幸福的小女孩了,属于她的战场,马上就要到了。 “绿苑,随我去找我娘。”这几个丫头的归宿,也该安排了。 寻丫鬟被夫君泼了冷水,林氏在最初的气闷之后,不得不承认徐平然是对的。她想给徐悦兰找的懂医药会武的丫鬟,本身就很难找,况且时间还很紧,再过六日就是大婚,大婚之时以贴身丫鬟的名义带人进去容易,之后娘家再送丫鬟,那就有点打姑爷的脸了。 就在她发愁的时候,徐悦兰又给她出了个难题。她身边的几个用顺手了的大丫鬟都不准备带去四皇子府。本就缺人的情况下,没了这几个丫头,要从哪里去填补空挡。 “娘,我都打听过了,四皇子府上只有一个老人家顾着府门,我一嫁过去就多了这么多下人,不知道的还说四皇子吃软饭,这就不好听了。”徐悦兰腻着林氏撒娇。 “这次你说什么都没用,正是因为他府上没有下人,才得你自己带过去,要不然,那么大的宅子,难道你要亲自打扫管理。”林氏拍拍女儿的手,“你听娘的,秦嬷嬷和几个大丫鬟都跟过去,娘再把几房得力的人也给你做陪嫁。” “那得多少人了呀?” 林氏瞪女儿一眼,“能有多少人?多少人都不够,你现在是还没感觉,等你嫁过去就知道,这当家主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要忙的事情太多,没几个得力的人帮着,你自己就每天从早到晚累得团团转也管不好。” “以前四殿下不受宠,他府里的下人少没关系。可如今他掌理着刑部和礼部,礼部就罢了,刑部可是重要职权部门,他的各种交际应酬只会多不会少,这些就都要你来给他安排,你手底下没点人怎么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姑娘在哪我在哪 () 徐悦兰凝眉思索,娘说得这些事情,她怎么记得在前世嫁给他之后她都没做过? “娘不会害你的,一定要多点人过去,知根知底的才好用,否则等你想用人的时候,到外面人牙子那里买,一来不知道底细,二来没受过调教也不合用。” “娘,几个丫头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希望她们都有好归宿。” “傻孩子,你带他们进了四皇子府也能有好归宿呀,别的不说,就说周羿,就是你去狄戎之时你爹给你安排的护卫,如今你爹又将他给了四殿下。我瞧这个小伙子人就不错,你手底下这些丫头们所有合意的,就嫁给周羿,这也会是一个好归宿。” 徐悦兰心里还是有疑虑,可是林氏摆明了不会留下几个丫头,她也只能作罢,想着至少五年之约的期限内她应该能护她们安。 从林氏的院子出来,徐悦兰又去了福寿堂,在老夫人面前撒娇哄的老人家乐开了花。 待她回到幽兰院,秦嬷嬷立即过来,要她试穿嫁衣,还有厚厚一叠分门别类的嫁妆单子,和那礼书放在一起时,对比着实有些强烈。 徐悦兰并不十分在意嫁妆里的东西,她知道以爹娘对自己的宠爱,这份嫁妆绝对是最好最珍贵的。 将秦嬷嬷并几个大丫鬟召集在一起,这是徐悦兰一路从福寿堂回来时做下的决定。 “再有几日,我便要嫁去四皇子府,你们几个都跟了我数年,帮我许多,我心里很感激,也希望你们都有好的归宿。”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这番话无比熟悉,就在半年多以前,在徐悦兰去狄戎之前,曾有过相同的话语。 “姑娘,这一次说什么奴婢也要跟着你,奴婢宁愿一辈子不出嫁。”绿苑首先道。 “姑娘,奴婢也是一样的心。”绿书和绿蕉立即跟着表明态度。 绿蔷才跟着徐悦兰几个月,对于几个“前辈”的忠心她不能理解。在她老家,她的小姐妹中,不乏在城里大富人家做丫鬟的,她们可从来没有过主子在哪自己就要在哪、还不出嫁都可以的想法。 主子嘛,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这种人很多,做丫鬟的没有自主权利,今天是这个主子,明天可能就换了一个人,还是希望的做丫鬟伺候着。 “我知道你们忠心,所以我才更希望你们幸福。”徐悦兰心里很受感动,“不过呢,这次你们可猜错了,你们几个,我通通都要带着出嫁,只不过我想着你们若是有心仪的人,我便向娘去把他也要过来,也方便以后你们出嫁。” 徐悦兰顽皮的朝几人眨眨眼,“所以呢,给姑娘说说,你们心里都有没有人哪?这一个人的幸福得自己把握,这次可就是你们的机会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绿书和绿蕉捂着嘴笑,绿苑则红了一张俏脸。 看来有人有情况呢。 徐悦兰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令绿书和绿蕉说说有没有心仪的人。 绿书摊手,“还没找着,等找着了再请姑娘做主。” 绿蕉同样回答,“待奴婢有想嫁的人,再请姑娘做主。” 徐悦兰看向绿苑,“绿苑你呢?可有心仪之人?” 绿苑瞪了头衔的绿书和绿蕉一眼,红着脸却也鼓足勇气,“姑娘回府之前,奴婢曾有幸见过护送姑娘去狄戎的周将军……” 她话没说完,就在绿书和绿蕉的窃笑中说不下去了,但这也足够徐悦兰了解她的意思。 “周羿确实不错。”徐悦兰对绿苑的眼光很满意,不愧是她的丫鬟,一看一个准,“你们也确实有缘分,周羿如今被我爹给了四皇子,是四皇子的贴身护卫,你随我到了四皇子府,可不正正刚好。” “姑娘,这可是上天的安排了,咱们绿苑姐姐要嫁了。”绿书起哄道。 绿苑的脸更红了,低声道,“也不知道他识不识得我呢?” “绿苑姐姐这般温柔美丽的女子,看一眼就不会忘记啦。”绿蕉笑道。 徐悦兰想到曾听周羿提起过的家世,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嬷嬷,今年的年节礼是不是还没有给各家送去?” 秦嬷嬷点头,“之前是姑娘没有回京,后来又忙着姑娘的婚事,这事就忘了。” “忘了就忘了嘛,今年姑娘出嫁,事情这么多,他们肯定也都能理解。”绿书道。 “话是这么说,可不少人家就等着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年节礼过年呢。”徐悦兰道,“绿苑,往年这事是嬷嬷经手的,今年嬷嬷没空,就由你来办,照往年的惯例,各家各户一称米、一袋面、十升油、五斤肉,我待会儿去找娘,派一个信得过的小厮跟着,再派一辆马车,就在今明两天把这事办了。” 绿苑立即点头应下。 徐悦兰所谓年节礼,那些米面油肉,都是送给那些亲人在边城当兵的家属,还有在与这些军属结交时,她了解到的一些值得帮助的穷苦人家。 所谓值得帮助,是身处逆境依然通情达理、奋力向上的人家。 “嬷嬷,我得去一趟爹娘那里,绿苑和我同去,尽早把这事安排妥当。” “嫁衣……。” “待我回来再试穿。”说着往外就走。 秦嬷嬷急得拦她,时间紧迫,绣娘还等着姑娘试穿了嫁衣,若有不合身的地方方便改一改呢,可是徐悦兰不包小脚。大步向前,秦嬷嬷完来不及拦她,偏生院子里要她处理的事情太多,完走不开,只能吩咐绿蕉让她也去跟着姑娘,催着姑娘早些回来试穿嫁衣。 林氏的想法和秦嬷嬷一样,今年事情太多,只是一年没有送礼,应当没关系。如今正是繁忙用人的时候,把向来心思细腻、忠诚实在的绿苑派出去也不恰当。 “娘呀,这些往年我都在做,有例可循的,您只需要给我一辆马车,一个搬东西的小厮,绿苑带着他们,顶多一天都完成了,你就答应我嘛。”徐悦兰挽着娘亲撒娇,见林氏已经有了松动,她再加一把火。 第一百四十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 “这年节礼我往年都送,今年不送,知道的说是因为太忙、没时间,不知道的,该道我是嫁给四皇子是嫁去吃苦,少少的六抬聘仪连一直在送的年节礼都送不起了。” “胡说八道,聘仪少有什么关系,我和你爹给你的嫁妆足够你一辈子锦衣玉食。”林氏气道,“你年年都送,这些人若因为今年没送就在外乱闲言闲语,那也不值得你帮助!” “他们是不会乱说,可保不齐别人乱说嘛,所以我才还是要像往年那样,往年怎么送还怎么送。” 想想也是,既然都是闲言闲语了,那就是一群不干正事的闲人捕风抓影甚至空穴来来风杜撰出的故事,人们往往只关注这个“故事”是不是反转够多,男女主是不是爱的够深,最后是好的结局还不好的结局。其他的,一个姑娘离开熟悉的安稳的家去往另一个男人的世界,在此之前,自己甚至对这个人完不了解,这些惶恐,都不是这些说人小话的人能感同身受的。 说到底,林氏并不是不赞同女儿送礼,而是精力有限,照顾不到那么多,不过见女儿坚持,她更不愿意在这时期与女儿起争执,当下也只能同意,安排的还是曹管家的儿子帮着绿苑,这就不止是单纯帮忙搬东西的小厮了。 这边护国公府忙着准备出嫁的各种事情,杨曜的四皇子府也没有闲着。杨曜宇派了他府里的长史带着一众下人,寻了工匠,赶在年前将四皇子府修整一新,而初一日的下聘,也把杨曜心底的怨气部激起。 六抬聘仪,户部欺人太甚。 回到府里刚坐下,气都还没顺过来,下人通报八殿下来访。 “四哥,恭喜今日定下美娇娘啦。”杨曜昌进门就先拱手道贺,即使发现杨曜脸色不好,依然笑得开心,“四哥这是怎么啦?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难道你今日才发现自己并不愿意迎娶徐家姑娘?” 杨曜深吸口气,“你明知道我在气什么?” 杨曜昌笑,“我还以为四哥已经习惯,也乐于接受,并不会生气呢。” 杨曜想到自己曾拒绝他们为自己讨公道,登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杨曜昌自己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四哥可知如今京城百姓都在讨论什么?” 知道肯定不是好话,杨曜依然问“讨论什么”。 “他们都在说,还以为这徐家有多受皇上宠信呢,还以为徐家姑娘有多受皇上喜欢没呢,结果居然是嫁给一个只有六抬聘仪的落魄皇子。也有的说,这徐家人肯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引得皇上只给了六抬聘仪,试想想,若不是皇上授意,户部和礼部怎敢只准备少少的六抬聘仪呢。还有的说啊,这徐二姑娘可是从天上跌落凡尘啦,连一般小户人家的姑娘出嫁都比不上,这就是落难凤凰不如鸡,让她落难的,就是你这个……” “够了!”杨曜厉声喝止。 “四哥能让我停嘴,能让京城百姓停嘴吗?”杨曜昌反问。 杨曜咬牙无语。 “四哥该知道,如今能让京城百姓停嘴,让他们知晓徐姑娘嫁给你不亏的,唯有你站出来,拿出你皇子的威仪,将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通通翻出来,依罪惩处!” 自己退一步,对方进两步,杨曜也已经有了觉悟,自己不能再一味地退让。无论杨曜宇和杨曜昌是否有意让自己做挡箭牌,与杨曜良对抗,如今的局势,都已经逼得他一定会与杨曜良为敌。 再则,这也让他深切领会到徐悦兰曾告诉他的臣民之心的意义,若他有臣民的拥护,户部不敢这般欺他,民众也不会尽是奚落的语言。 “八弟,户部如今在大哥的掌理之下。”动户部,得大皇子出手。 “四哥放心,我和大哥早就有意为你讨这个公道,而且,林云中为番茹一事入户部已经月余,多亏了他番茹一事如今大有进展,而且,他在户部还查到了不少有趣的事。” “林云中?他也是你们的人?” “别别别,我和这个人可没关系,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杨曜昌一脸厌恶,“这个的人脑子古板得很,就是个书呆子,整天的之乎者也,只有大哥同他合得来。” “他乃父皇亲点的状元,还是个少年状元、天才人物,不该是个古板的书呆子。”杨曜道,他没有与林云中接触过,但父皇能抛开对荣国公府的忌惮、少年状元的猜忌而点了他为状元,这个人就一定有大才,令父皇不忍放过这个人才。 “这个嘛……”杨曜昌两眼望天,回忆起从大哥口中、从自己几个好友口中听到的林云中,“大哥对此人很是推崇,从当时番茹在朝堂引起争执时他的表现,还有上次修法一事,官员中也是他最先站出来,这人……别的不说,胆识不错。” 林云中。 杨曜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不说这些了,我们去大哥那里说正事要紧。林云中嘛,待你见了他自然就知道这人是好是坏。”杨曜昌催促。 杨曜点头,叫上周弈,三人一起去往大皇子府。 稍晚,二皇子府。 “他们一起去了大哥府上?你确定看得清清楚楚,是老四和老八?”杨曜良向底下站着的户部尚书确认。 “属下看得清清楚楚。”户部尚书很是惶恐,“殿下,给四殿下准备的聘仪只有六抬,他们如今去大皇子府上,只怕是商量着要对付属下。” “有我在你怕什么。”二皇子不屑地瞪他一眼,“让你安排的人,你安排的怎么样?” “已经安排了。” “妥当吗?” “殿下放心,万分妥当,他的亲人并身家性命在属下手下,他必须听话。” “很好,让他今晚就动手。” “是。” 杨曜良斜睨户部尚书,“让他今晚动手,也是为了你好,让老四没精力来针对你。” “属下谢殿下。” “嗯,跟着我的人,只要忠心,我都不会亏待。” “是,能在殿下手下办事,是属下三生有幸。”户部尚书赶紧表明心迹,顺便拍马屁。 “嗯,去吧。”杨曜良摆摆手,并不为他的奉承所动。这些话听太多了,他心底清楚这些人是为利益驱使为自己办事,而自己同样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才愿意对他们付出一点时间精力。说到底,不过就是彼此利益相合罢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散播流言的人 () 杨耀德面色凝重地从大皇子府出来。 在大皇子府,从林云中口中,他得知户部有多大胆。从他这里克扣钱财是小事,其他各州各府上缴的税收敢动手脚私放腰包,宫廷内外的各项银钱进出也敢做假账,一方面吃商人回扣,一方面还做假账从国库吃钱……基本上,户部里,没有一笔帐是敢见光的。 在户部,不是尚书一党根本别想掌实事管实权,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再严密,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次数多了,也难免被人发现其中不对劲。 也是亏得林云中去管番茹,是个没钱拿倒出钱的穷差事,加之一开始因这事户部和大司农都被大皇子批了,户部一党就更没人愿意沾手这事,反而让林云中聚集了一批有能耐干实事的人。也是他们,林云中才得知些许户部的内幕,顺藤摸瓜,又才摸出这许多罪恶。 杨曜心中有一番为国为民的抱负,这也是他得到徐平然认可的原因,也是他敢上书修法的原因,但他也深知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有的事情不能过于较真,需得留有黑与白的灰色空间。可户部这番作为,是在掏国家的根基,他不能容忍。 和大皇子等人商定了明日早朝时候揭发户部那群蛀虫,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杨曜任难消愤怒,户部多次在应该无条件金钱支持的时候哭诉库房空虚,其原因竟然是空了国库,肥了私库。 突然,一阵小儿的顺口溜传入耳中,杨曜本不在意,但那其中的徐家女、六抬聘仪令他发觉不对,停步静听之下,那群小儿唱的竟然是: 徐家有女美又娇,飒爽英姿惹人羡。一朝君王看上眼,皇子龙孙任她选。有才有貌她不要,无能无为记上心。六抬聘仪过街市,后悔已是来不及。 “殿下,我这就去让他们不许再唱。”周羿气愤道。 “一群小儿,这时候不唱,我们一走,他们也会接着唱。”杨曜沉着脸,但他深知造成这种局面的不是这些小儿,而是步步退让的自己。 “难道就由着他们?”周羿不赞同。 “我若做成一番事业,自然不会再有无能无为记上心,不会后悔已是来不及。”杨曜沉声道,盯着那一墙之隔依旧传来的小儿歌声,他恨不得冲出去让他们不许再唱,但他实际做的,是转身离开。 “叔叔,你又教我们唱歌吗?”小儿们突然变得兴奋。 “不错,今天叔叔教你们另一个徐家姑娘的歌儿,你们要是在在东市和西市都去唱,我就给你们一人买一串糖葫芦。”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好诶。”小儿们欢呼。 杨曜正要离开的脚步停下,听那男人又要教徐家姑娘的什么曲子。 “徐家女,名为兰,嫁个丈夫真可怜。聘仪是六抬,嫁妆靠车拉,别人夫养妻,她是妻养夫。” 这歌儿将徐悦兰和杨曜一并讽刺,那男人唱一句,小儿们学一句。 杨曜不傻,这男人明显就是散播留言的一个。 “周羿,将人拿下!” “属下遵命!”周羿早就等着这句话,话音刚落,已经直接就那道矮墙翻出去。 杨曜只听得一声怒骂,随即没了声音,稍后,就见周羿押着一个男人过来。那男人长了一张三角眯眯眼,右边嘴下还有一颗黑痣,竟是杨曜在大皇子府见过的一个下人。 那男人此刻焉头焉脑,一点不敢反抗地由着周羿将他押到杨曜面前。 “是谁教你这些顺口溜?”杨曜问。 “没……没人教。” “没人教?你骗鬼呢?就你这样的,你能编出这些顺口溜?你敢用顺口溜讽刺当朝皇子和护国公府的姑娘?”周羿怒喝。 男人瑟缩了一下,还是坚持,“真没人教。” “殿下,我瞧这人是不打不招。”周羿说着,手已经举起来。 “等等。”杨曜制止他,看着那个男人,“你若老实告诉我是谁让你传出流言,我保你不死,还能得到一大笔银钱。” 这话一出,那男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京城谁不知道四皇子又没权又没钱,你拿什么保我?” “我自有我的法子。”杨曜自信道。 男人犹疑不定,抬眼看他,“真的?” “千真万确!” 男人咬牙半晌,深吸口气,“好,我告诉你,但你可得说到做到,你要保我无事,还要给我……给我五百两银子。” “可以。”杨曜一口答应。 男人露出贪财的贪婪快意,又警戒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是大皇子和八皇子唔……” 男人猛地瞠大眼,向后仰倒。同一瞬间,周羿腰间长剑已出鞘,横剑胸前,将杨曜护在身后。 而那男人,胸口插着利箭,鲜血不断涌出,已然死去。 接下来没有任何异样,但周羿不敢放松,依然戒备。直到另一个过路人看见这场景,一声尖叫,引来巡逻的官差,将杨曜团团护住,周羿才松了口气。 杨曜面色凝重,看着官差将那男人抬走,他也举步,紧随其后。 长安府衙,崔岩带着刑部惯常合作的老仵作快步走进后堂,杨曜正等在里面。 “殿下,那箭正中心脉,从前胸贯穿后背,这射箭之人该不是寻常人。”崔岩禀报。 “依你之见,凶手是什么人?”杨曜念覆冰霜,沉声问。 “依臣看来,箭是寻常箭,此人极有可能是军中人,常年需要习练箭术,才能有这样的准头和力道。” 军中人吗?杨曜沉吟,那人临死之前,未说完的大皇子和八皇子…… 杨曜冷笑一声,“崔尚书,此人的身价背景,还请你调查清楚。” “属下省得。”崔岩躬身回。 杨曜点头,举步走出长安府衙。 四皇子府,杨曜屏退下人,独自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手上那本三十六计也一点都没看进去。 他仿佛处在茫茫迷雾中,杨曜宇和杨曜昌兄弟,每每在他对他们更多一点信任的同时,又迎头给他一个痛击,让他怀疑他们的目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看不清 () 那人明显是想说指使他的人就是大皇子和八皇子,在还没说完的时候被隐藏在暗地里的杀手给射杀。但矛盾的点同样在此,那杀手,为何不在最初这男人被他发现时动手,反而在已经说出时动手,这反而更像是要让他说出就不能反嘴一样。 况且,他才从大皇子府里出来就遇到这男人,若说这男人是他们故意安排着散播羞辱自己与徐家姑娘,借以挑起他对户部愤怒的棋子,那么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要让这男人继续教孩童们顺口溜,还挑自己路过的时候教? 当然,这一切可以说是巧合,可杨曜不相信巧合,他相信事,在于人为。 这事情破绽太多,太容易被看穿,但又焉知这不是杨曜宇同杨曜昌的故意为之呢。那男人所言是真,而他们让这事太多巧合,太多不合常理,反而令一件真事成了假事,这也不是不可能。 越想越是混乱,杨曜揉着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 手搭在桌上,碰触到一张卷了边的彩纸,看着上面以小豪细描的各色线条,他不由得苦笑。 这样的迷茫,和与她的关系多么相似,同样令他猜不透。 脑中的迷雾突然闪过一抹光亮,他拿起那张地图……怎么忘了她说过的,这小一混迹市井,只要找他查出这些毁谤之语的出处,自然就可顺藤摸瓜,纠出那幕后之人了。 说干就干,杨曜学着徐悦兰上次的做法,给自己乔装打扮成一个仆人,避开下人出了府。 也是大皇子派出他府上很多仆婢来帮忙成亲事宜,否则他就大摇大摆的出去也不会有人关注。 找小一打探消息,他没有忘记带上银子。可这次,小一拒绝了银子。 “徐姑娘给我们送了年节礼,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查清楚是谁在造谣。”小一面色严肃,他嘴上总是说得现实,和徐悦兰银货两讫,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徐悦兰对他们的好,他又怎能当真毫不所动?在他内心,早就将徐悦兰当作了自己的姐姐,姐姐受辱,做弟弟的岂会袖手旁观。 “消息传出来就这一两天的事,我们早就已经留意。”小一道,“最先出流言的人姓陆,大家都叫他陆大,是西市上的一个小混混,他用钱收买了他那一伙兄弟,到处散播流言,青楼茶馆、集市戏院,专找人多的地方,又教小孩子顺口溜,到处传唱,这一传十十传百,才导致这一天不到,流言就传遍京城。” “陆大可是这副模样?”杨曜心中有了定论,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就在泥土地上画出适才被刺身亡的男人大概模样。 几个孩子都凑近了看,杨曜画得简略,但那男人的基本特征都画出来了,比如那三角眯眯眼、上宽下窄有骨无肉的脸型,最特别的右边嘴下一颗痣,让几个孩子立即就喊出来。 “就是他。” “这人适才教授孩子顺口溜被我当场抓获,但他随即被人射杀。”杨曜不把小一当一般孩子,直接将这糟糕的情况告知,“陆大只是一个街头混混,这种人无利不起早,他不会无缘无故来得罪皇家和护国公府,只是若你们查到所有的流言起源都只在他,那么只怕也只有他知晓这幕后之人是谁。” “也不一定,若能打探出他最近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或许能得到线索。” 杨曜等的就是小一这句话,“那么,这事还得麻烦你们。” “可以,明天这时候你再过来,我给你消息。”小一承诺。 “好,多谢。”杨曜拱手,担心府里发现他不在,说完正事便立即告辞离开。 长安府尹姓张名华,现年四十出头,能力强,但更能耐的,是他审时度势的能耐。但如今这局势,他照样急得在后衙团团转。 “大人,夜深了,歇了吧。”张夫人被丈夫转的头都晕了,忍不住出声道。 “我怎么歇的下?!”张华停下瞪了夫人一眼,又开始转。 “怎么就歇不下了?你不就是为那被暗杀身亡的男人的案子烦恼嘛,这案子四皇子已经发话交给刑部去办了,就没你什么事,你烦什么?” “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张华心里烦躁,忍不住骂,“这案子交给刑部,但这死人还摆在我的衙内,如今二殿下又派人来,要我秉公处理、严肃查办,你懂这意思吗?这是要我插手这案子,让这人最终查到的方向绕过二殿下一党,这很明显,如果按照刑部崔岩那颗石头脑袋去硬查,最后就会查到二殿下一党,甚至是二殿下本人头上。” “就你想的多,我倒觉得现如今大殿下有八殿下帮着,二殿下想拉拢四殿下才是。” 张华猛地转头瞪着张夫人,“我怎么没想到?” “你凡事总将人心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当然想不到。”张夫人不留情的吐槽。 张华哼了一声,二皇子的心,从来不怕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他在床沿坐下,拧着没有思索着。 “你这又是在想什么?”张夫人不耐烦问道。 “你那话,能有几分可能。”张华道。 “别管有几分可能,你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要我说,你就去同刑部一起查案,这案子要是查到二殿下身上,你就给它插混打科,往别的方向引。若与二殿下无关,你便由着刑部去查,岂不两其美?” 张华顿觉茅塞顿开,一把抱住张夫人,“夫人此言有理,为夫受教,受教。” “去,方才是谁说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张夫人推了推张华,半嗔半怨。 “是为夫错了,为夫给夫人道歉,夫人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为夫吧。” “我们女子也是有大肚量的,就原谅你吧。”张夫人柔和了眼,道:“我们在内宅之中,妇人之间的言谈没有你们男人那么多的顾虑,我有一个消息,不知道真假,你姑且听听。” 张华正了脸色,他与夫人多年夫妻,夫人懂他,他亦懂夫人,没有几分把握、几分重要的消息,她不会这般慎重地说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彻查户部 () “月前,皇后娘娘将应美人传唤到坤宁宫长居,后来传出的消息是皇后趁机折磨应美人报当年背主之仇,可我昨日听到消息,那应美人在皇后宫中好吃好喝,比在德妃娘娘宫中日子好过数百倍。” “这……莫非是……”张华惊恐地瞪着张夫人。 “现如今,成年的皇子就这四个,皇后将应美人接到宫中,无论是折磨还是善待,四殿下在做事的时候就得考虑一下自己母妃。”张夫人替他说出心中所想。 张华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张夫人的手,“满朝文武皆知户部是二殿下的人,四殿下与徐大将军之女定亲,户部却只出6台聘仪,让四殿下和徐姑娘成了京城的笑柄,徐大将军原本可以是四殿下最大的依仗,如此一来,恐怕他会怨上四殿下。而此时又出了这事,崔岩道那杀手恐是军中之人,二殿下最缺的便是军中的势力,这样一来,倒显得这人像是八殿下的手笔,以此来告诫四殿下。皇后娘娘又将应娘娘扣在她宫中,四殿下纵然心有不平,为自己母妃着想也得忍着。”“八殿下与徐家交好,徐姑娘与四殿下此时成亲也是皇后娘娘促成的,这正是让四殿下投入大殿下阵营的好时机,在此刻八殿下此举,一个不小心就会激怒四殿下,破坏这样的大好机会,他……怕是也有心争位。”张华越说越是沉重。 “夫君心里知道就好,无论如何,四殿下如今都有了护国公府的支持,他又迫不及待地与刑部交好,让二殿下在他手下吃了大亏,被陛下处罚闭门思过,这些举动,怕是他也不安于现状。”张夫人回握住丈夫的手,“现在来看这些皇子各个都有把握,也都没把握,这种时候,切忌跟风站队,要我说,不如就做个纯臣,只忠于陛下,至于这些皇子嘛,能施以人情的咱们就施以人情,大方向上,咱还得公事公办才行。” 张华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年节期间朝廷休朝,至十五日元宵后方才开印。 规矩是这样定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矩能不能成,还得看人愿不愿意遵守,就如同此时,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刑部大堂,此时刑部尚书崔岩在,吏部尚书、户部尚书也都在,还有四个皇子,各据一张太师椅,高高端坐。 “户部,你可知罪!”杨曜昌一声历喝,将站在堂下的户部尚书吓得两股战战。 “下官不明白殿下所言?下官何罪之有?”即使心中万分慌乱。户部尚书依然硬撑着反问。 “崔尚书,将从户部查出的账念念。”杨曜昌示意崔岩。 “是。”崔岩拱手,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开口念道:“承平八年九月初六,江南道贡银一万三千八十九两,库房入账一万一千八十九两,户部总账入账一万三千八十九两,失两千两。承平八年九月二十,剑南道贡银九千六百两,库房入账六千六百两,户部总账入账九千六百两,失三千两。承平八年十月初三,户部拨付官员俸银五百五十三两,库房出账五百五十三两,户部总账出账一千五百五十三两,折一千两。承平八年十月初六,太极殿修葺工部报账三百五十二两银,库房出账三百五十二两银,户部总账出账两千三百五十二两银,折两千两。承平八年十月十二,暹罗国来朝,礼部待客……” “行了,说个整的,总共短了多少?”杨曜昌打断崔岩。 “回殿下,从承平八年至今,对比库房入账、出账,各地各部门的入账、出账,户部总账的出账、入账,共短少银五百七十二万二千六百两、金一万三千四百两。” 户部尚书咚地一声跌坐在地。 “户部,解释解释,账务为何相差如此之大?短少的银子,都去了哪里?”杨曜昌冷冷道。 “户部,你是开国的老臣了,事情真相为何,你可大胆道出,如今有我等,定不会冤屈了你。”杨曜良说得大义凛然。 这话给户部尚书吃了一颗定心丸,颓靡中升起一股希望,“殿下,不是属下贪财,实在是受人逼迫,不得不为。”他喊道。 “受人逼迫?谁人能逼迫你?”杨曜良立即跟进问。 “此人乃护国公世子、大将军徐平然。” “胡说八道,徐大将军常年在边城为国浴血退敌,如何能逼迫你私吞国库钱财?!”杨曜昌怒喝,不敢相信户部竟然将脏水往自己的如师如父的敬重之人身上泼。 “八殿下容禀,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户部尚书仿佛受到极大惊吓,跪地磕头哭诉,“徐大将军深受陛下宠信,他威胁下官若不助他发财,便要在陛下面前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了下官,还要株连下官九族,下官实在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铸下大错。” “就凭你这一面之词,休想将脏水泼到徐大将军身上。” “八殿下若不信,可派人查验边城军营或是将军府,下官将银子都是随军饷一起送至了边城。” “每年军饷上万两,均是官库银钱,你让我去边城的将军府或是军营查,自然都能查到这些银子。”杨曜昌不屑道,“户部,你最好坦白,别耍这些弯弯绕。” “八弟,还未经过查证,岂能判定徐大将军无辜?”杨曜良道,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子,“户部所言徐大将军之罪,八弟不信也正常,你跟在徐大将军身边数年,自然会被他的表象迷惑,认为他是正直官员。” “就如同我刚收到这份折子的时候。”他举起那张奏折,“我也不相信徐家人能做出这种私吞国库银两的事情。但如今看来,这折子中所言,也是情理之中了。” “什么折子?”杨曜昌沉了脸,瞪着杨曜良。 今日原以为罪证确凿,治罪户部尚书的同时,令他咬出杨曜良。如今户部尚书确实认罪了,但他却将主责推了出去,还不是往正确的杨曜良方向推。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谁是贪污者 () “这是前几日傅唯笙递上来的折子。”杨曜良将一个折子放在桌上,“之前江南道的粮食损耗一案,傅唯笙上折子有新进展,在将军府中查到两种量器,一种是正常量器,还有一种底部深一点、口子大一点。江南道的粮食,若是使用那比正常量器更大的量器去量,那这粮食量出来在正常运送损耗之外,又短少了许多就不足为奇了。” “二哥不要忘了,当初各地的粮食送来,我和四哥都在,是我们盯着度量所有粮食,所有的都正常,就只有江南道的短少许多。”杨曜昌沉声道。 “可不是,所以这折子我才按下了没有往父皇面前递,我也不相信徐家人如此胆大包天。”杨曜良说着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户部的事也与徐家有关,我不得不怀疑这折子所言是真了。” 杨曜昌在边城多年,深知徐家父子的为人,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杨曜良为户部和江南道众人脱罪的借口,偏生他就算知道,也没有证据,对于如今这一切,没有破局之道。 “江南道的事情我和八弟在场,也为这事滞留边城数月,傅大人到边城也是数月时间,怎么之前没有一点消息,如今我们回京不过半月有余,怎么这江南道的粮食短缺就是将军府从中作梗了?”杨曜一抛过去的温文,尖锐质问,“二哥道傅达人从将军府查出有两种量器,量器这东西到处都有,怎知就不是有人蓄意诬赖?仅仅凭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量器就断定江南道等人的罪过归属徐家,二哥未免过于偏颇。” “四弟此话不也同样带有偏心吗?再过几日你就要迎娶徐家姑娘,为徐家说话也是理所当然。”杨曜良反讽。 “我是就事论事。如今户部所言是一面之词、傅唯笙所言也是一面之词,他们除了一张嘴,别的什么证据都没有,请问二哥,要我们如何相信就与徐家有关了?” “若是彻查护国公府,自然能寻到证据。” “以一面之词定开国功臣之罪,大肆搜查其府邸,二哥此举寒了忠臣良将之心,以后谁还能尽忠报国。” “一时之功不能抵永世之过,护国公府该查就得查,四弟处处为护国公府辩驳,莫不是也从中得了好处?这四皇子府近日大兴土木,花钱如流水,这些银子的来源嘛……” “四弟的府邸是我出钱修葺的,二弟是不是要说我也从中得了好处?”杨曜宇不悦,冷冷打断杨曜良。 杨曜良自然知晓四皇子府的银钱是大皇子给的,他口出此言,不过是借机浑水而已。 “是大哥的银子就没得错了,大哥自然不会缺银子使。” 他借坡下了,杨曜也不再过问这个问题,道:“户部如今是我在掌理,无论尚书是自己贪了银子还是应别人要求贪了银子,总之,国库银子少了是事实。即日起,免了邵桂户部尚书一职,押入天牢候审,邵府余等人员数入狱,家产充公。户部其余涉案人员同样入狱封府,刑部负责查清案件,吏部选有才有能有德之人将户部空缺填上,还做的事情还得做。至于户部所言护国公府徐家涉案一事没有真凭实据,不可轻信,也不可不信。刑部可就此事多方调查,务必查清案件真相。” “是,下官领命。”刑部和吏部两位尚书立即躬身应诺。 “刑部如今是四弟掌理,此案涉及徐家,加之再过几日四弟就要与徐姑娘成亲,这件案子就由二弟和八弟共同负责,同刑部一起查清真相,你们认为如何?”他看向三个弟弟。 这算是相对公平的了。 三人都点头表态认可。 “这事就这么定了,该做什么的就去做,如今父皇闭门养病,我们兄弟几个一定要记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同心协力打理好朝政,让父皇安心养病。”杨曜宇劝道。 自然,几人同样异口同声地赞同,至于心里是不是真的赞同,就不知道了。 徐悦兰安心待嫁,对于府里遭遇的风波一概不知。短短几日也如弹指一瞬,似乎只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大婚的日子就来了。 凌晨起身,洗浴洁面梳妆换嫁衣,几个丫鬟并喜婆嬷嬷忙进忙出,林氏招待着许久不见的亲朋女眷,依然抽空来关心女儿的需求。 待得吉时到,新郎登门,新娘送入花轿,林氏轻压眼角,把泪水隐藏在帕子中,转身之际还得笑着招呼客人们入席饮宴。 平稳前行的喜轿中,透过喜帕下缘,徐悦兰看到了手中浑圆红通的苹婆果,据说这寓意平安幸福,前世出嫁途中,她的手上也有这么一个果子,可见这不过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果子。 拜别父母之际,爹娘一如前世一般,不舍、欢喜、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杂和,也一如前世告诉她,爹娘只盼她幸福快乐。这样一番话,让原本对出嫁没有太多感觉,只当是人生必有的一个过程的她,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此刻想到,她依然忍不住流泪。 “恭贺四殿下与徐姑娘新婚大喜,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突然,震耳欲聋的齐声恭贺响起,一声刚止,一声又起。 “恭贺四殿下与徐姑娘新婚大喜,祝二位早生贵子、瓜瓞延绵。” “恭贺四殿下与徐姑娘新婚大喜,祝二位天长地久、成双成业。” …… 一声声整齐响亮的恭贺词,徐悦兰听在耳里,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声音。她想掀开帘子看一看,但也不需要掀开帘子便知道,这些人们,是这几年里她认识的军中眷属和贫苦人们。 此后数年,这一幕百姓齐声贺喜的盛况都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百年、千年之后,史书上记载着天统帝后亲近百姓,深得百姓爱戴,大婚之时得百姓自发恭贺,引得后人遐思。 随着喜婆将礼仪做完,徐悦兰被送入新房,静静等待着丈夫来为她掀开喜帕。 她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便听见外面一群人的喧哗之声,还有丫鬟嬷嬷们行礼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醉过小登科 () 喜婆唱着祝语,杨曜德接过喜称,挑起那方红帕,一张与有别于记忆中清水芙蓉的娇艳牡丹映入眼帘,身后传来阵阵赞叹,一股骄傲自心底升起。 这样令人羡慕的美人,是我的妻子。 可是,五年之约随之浮现脑海,他不由得又是一阵失落。 徐悦兰一对秀眉微蹙,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难道他不愿意同我成亲? “瞧瞧四哥,新娘子太美,都看傻了。”一声戏谑笑声响起,将相对着各想心事的新婚夫妇拉回现实。 “喜婆,快快把流程走完,我们还等着同新郎官大醉三天三夜呢。”杨曜昌再次开口。 “是。”喜婆赶紧应声,又将那结同心、早生贵子等习俗一一过了,最后伺候新婚夫妇共饮交杯,方才将所有礼仪规矩都做完了。 “恭贺新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杨曜昌嘴里说着贺辞,手上却拉杨曜德,“四哥今日大喜,大家都等着你沾沾喜气,走走走,别让前面的好酒好菜都放凉了。” “这**一刻值千金,咱们这些等着喝酒的,那是早打发了四堂哥就能早些回来陪着新娘子。”杨曜景跟着笑道。 其余人都是一些世家子弟,被杨曜昌和杨曜景拉着一起来闹新房,按照宁朝的习俗,闹新房的人越多,未来新婚夫妇的日子越红火。这些世家子弟不好拒绝杨曜昌和杨曜景,跟着到了新房,却也不能如他们两人那样开杨曜德的玩笑。 “你先歇息,我去去就来。”杨曜德被杨曜昌拉着往门口走,只得简单交代一声,就已经被拉出了门。 “这八殿下也太不象样了,今日是姑娘同四殿下大婚的日子,他这般急慌慌地把四殿下拉走,倒像这房里有什么毒蛇猛兽一般。”绿书撇唇不悦道。 “绿书!”秦嬷嬷沉喝,“这是四皇子府,你嘴里埋怨的是八殿下,你若是管不好你那张嘴,我会建议夫人把你送回护国公府。” 绿书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立即低头认错,“我知道错了,姑……夫人,奴婢以后一定注意,不会再口无遮拦。” “我知道你忠心,但是就如同嬷嬷告诫的,这不止是为我,更是保护你们自己,懂吗?”这话,徐悦兰是对着所有的丫鬟说的。 “奴婢懂了。”众人齐声回答。 如今房里这些丫鬟,都是林氏专心为女儿挑选的,除了有秦嬷嬷和四个绿之外,还有两个家生的妇人,一为王氏、一为张氏,她们的丈夫儿女也都是徐悦兰的陪嫁,有管着外面铺子的,也有在府里干活的。 成亲前两日,林氏便让秦嬷嬷带着众人到了四皇子府,熟悉府里的一应事务,待得今日大婚之后,大皇子府的仆人们就将回去,届时,这四皇子府里除了最初的曾伯,剩下的是徐悦兰带过来的下人。 徐悦兰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下繁重的喜袍,卸了妆发,洗去一身疲惫,又换了舒适的中衣,外罩一件袍子,自然这些都是大红喜庆颜色。 一个丫头送来几道清淡的的小菜并梗米粥,道这是四殿下担心夫人饥饿,特地命她送来。 秦嬷嬷仔细看了,都是些精致又适合久饿之人食用的清淡吃食,顿时笑意染上眼角,伺候徐悦兰吃下半碗梗米粥,方才命人将剩下的撤了。 眼看着夕阳西下,前方的喧闹始终不见停歇,秦嬷嬷有些忧心地望了望,向徐悦兰道,“夫人,殿下素来不胜酒力,如今这情形,怕是要大醉一场。” 徐悦兰也是知道杨曜德的酒量,道:“嬷嬷可命厨房备好醒酒汤,派人在前方看着,殿下若是醉翻了,就把他抬回来。” “是,姑娘。”秦嬷嬷应声出去。 徐悦兰看了看天色,吩咐道:“可以将床铺上了,稍后你们也自去歇着,不必在这里久等。” 绿苑等人立即开始收拾散落床上的枣生桂子等喜果,又将洁白的一方锦帕摆在中央,整理好大红绣鸳鸯戏水的锦被,摆好同款鸳鸯戏水玉枕。 晚些时候,徐悦兰一语成谶,杨曜德果真被人抬回房。 将下人部打发出去,徐悦兰拧了温热的帕子替杨曜德擦拭红烫的双颊。 若是她有记忆,便会知道在不久之前,就在狄戎达幕大会结束的那晚,杨曜德也是这样照顾酒醉的她。 “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喝不了多少,就不知道让人往酒里面兑水吗?”徐悦兰嘴上抱怨着,手上很轻柔。 她哪里知道,杨曜德可以说是故意将自己灌的醉醺醺,他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她。在两人已经成亲的当下,在自己曾误以为两人互有情意的当下,在她点名只是五年之约的当下,他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她。 喝醉的杨曜德很老实,只是安静的睡觉,徐悦兰在见他并没有任何的不适之后,也就安下心来,和衣躺在他旁边。 徐悦兰提起五年之约,其实也就那么随口提一下,有时候她自己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她内心里又都记得。归根结底,这一世与他的接触多了、交往深了,前世本有的一些情意又被唤醒,对他的恨意也有了软化,帮他找了借口让他的伤害合理化。 人们常说自欺欺人,当一个人潜意识里对某一件事情的认知长时间的都是同一种观念,那么就算那是错的,在他也会认为就是对的。只是毕竟前世留下的伤害太深,加之杨曜德一直在爱在心口难开,因此徐悦兰对他的信任也不够,那五年之约,也就时不时的跳出来,算是徐悦兰在爱他之外,给自己留下的一个退路,也是她给自己的一把保护伞。 一夜到天明,徐悦兰睁开双眼,就对上另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早啊。” 还伸手挥了挥。 “早。”杨曜德如释重负般笑了,歉然道:“昨晚我喝醉了,抱歉。” “没关系,大喜之日嘛,大家开心敬酒也不能拒绝。” “嗯,谢谢你的体谅。” “应该的。” 一来一往,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样的对话,不像是夫妻,像是两个朋友,还属于那种不是很亲密,要很礼节性的往来的一般朋友。 顿时,两人沉默,好一会儿之后,还是徐悦兰先开口。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怎么舒服怎么来 () “起了吧,今天还要进宫去拜见皇上皇后还有母妃。”她想起了昨晚秦嬷嬷再三交代的事情。 第一天入宫拜见“公婆”,可不能迟到了。 “好。”杨曜德回答。 也是两人昨晚都是和衣睡着,此时还免了许多尴尬。 杨曜德开门将丫鬟们叫进屋,徐悦兰在屏风后的浴间洗浴换衣,杨曜德则去了自己婚前的房间,谢绝了丫鬟的服侍,如婚前一般自己将自己打理好。 他再回到新房,吩咐下人将早膳送进房。徐悦兰也已经打理好自己。 此时她一身红衣,属于比较轻便好行动的那种,并不是繁复华丽的宫装,头上却是已经换了妇人发髻,只有一根玉钗,简简单单的,赏心悦目。 用过早膳,入宫之际,徐悦兰便已经换上了华丽的宫装,头上脸上也不再素净,而是精描了眉眼,嫣红了双唇,脸上细细的精粉使她原本就吹弹可破的白皙脸蛋看起来更加白嫩。头上、耳上、颈上、臂上,金的、玉的、宝石的,各色首饰戴的满满当当,一上马车、放下车帘,徐悦兰便小心地靠着车壁。 不能弄乱了发型,但这颗头实在太重,她感觉自己已经快承受不起了。 只是车轮滚滚向前,路面再平也有颠簸时候,这时候徐悦兰总会因力的作用而在车壁上磕一下。 “靠着我吧。”杨曜德伸出手。 徐悦兰回握住,靠近他坐着,将头靠着他。 “今日见父皇和母后,必须庄重,以后就不必这般隆重妆扮了。”他宽慰道。 “那就好,这么重的首饰戴在头上,我是真的很不习惯。”徐悦兰嘟嘴,扶了扶感觉有些要掉下去地步摇。事实上,要掉下去也是她地错觉,实在是太重了,感觉在往下压。 杨曜德回想以往见到的她,确实身上没有多少首饰,和他以往见到的女子很不一样。如宫里那些妃嫔,满头珠翠,相互攀比,就怕自己被比了下去。 帮她扶着另外一边,让她能安心靠着自己,昨日的郁闷在感受着她轻吐在自己颈间的呼吸而慢慢消散。 “不习惯就不戴。”他突然开口,还动手将她头上最重的步摇取下。 徐悦兰诧异地瞪着他。 难得见她有这般地小女儿形状,杨曜德不由得笑了。 徐悦兰脸一红,抢过那支翡翠镶金坠红宝石步摇。 “头发被你弄乱啦。”她故意抱怨,自己尝试着想把步摇插回去。 手中地步摇又被拿走,还顺带着依然在她头上地一根金簪,又一根金簪,一支玉钗……最后,只剩下一支简单地白玉垂东珠地玉钗。 打量着她,他皱眉,在徐悦兰惊恐地目光中,取出帕子就往她脸上抹。 “别……不要……乱了……唔唔……好痛……你轻一点……哎哟……唔……” 前方和车夫坐在一起地绿苑红了脸,眼睛直直地瞪着下方,很想捂住自己地耳朵,又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刻意,更尴尬。 而马车内,完没有她想象地香艳场景,而是徐悦兰被杨曜德单手控制在怀里,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方帕子,已经将她脸上那些白的红的不属于她地颜色部擦去。 这还得归功于徐悦兰留在马车上地一壶清水,原本是备着口渴喝的,结果成了她的“洗脸水”。 “这样好看多了。”杨曜德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如今她的脸上只有两团自然的红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他大力揉出来的。 徐悦兰愤愤瞪他,摸着自己的头发,可怜这马车里一面铜镜也没有,她完无法知晓自己如今是怎生模样,想象中,发髻应该完散乱、脸上也是脏兮兮一副被打劫了的凄惨模样。 “我待会儿还要见人的!”无可奈何,只有朝罪魁祸首发火。 “无所谓,反正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在意我们的装扮是不是足够富贵华丽。反正结果都是这样,不如就别委屈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杨曜德拉住她不停摸着头发的手。 “放心,头发好好的,很整齐。” 徐悦兰瞪他一眼,但为他话里透露出的不受宠,还有对她的宠,心里又有丝丝甜意。说到底,他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她表现出的不愉快。无论帝后如何,隆重装扮都是对他们的尊重,而如今这般的素,被治一个轻慢之罪都有可能。 “反正是你拿走的,要是母妃也说我的妆扮太素净,你得挡在我前面,帮我解释。”想开了,她也就不再纠结,轻轻松松地靠着他。 “没问题,母妃很和善,只要我们说明,她不会有任何不悦。” “我之前听说母妃现在在皇后宫里面?”徐悦兰想到听到地“流言”。 “不错,当初五皇兄出事,我担心母妃在德妃娘娘宫中会出差池,拜托了八皇弟请母后照看一下母妃。” “可见这些流言不可信。我听得地消息,是母妃在皇后娘娘宫中受尽折磨。”话说完,她忆起他曾提过对与杨曜昌兄弟俩结盟地困惑,“难道回京这么久,你还没有见过母妃?” 如果见过,而应娘娘在皇后宫中生活无忧,他应该就能信任大皇子和八皇子才是。 杨曜德点头,“就在我们回京之前,皇后才下了懿旨,没有她的传召,任何人不得去坤宁宫。” “这事我听我爹提起过,说是皇上闭门罢朝之后,后宫中人人都以皇后为顶梁柱,时时去讨好、请教、拜会,反正就是各种打扰,皇后烦了,就下了这么一道懿旨躲清静。”初初听闻时她还叹一句这才是值得学习的榜样,做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就得看得开、看得轻,别的一概不管,只管自己过得舒心。 “如今人人都道是这个原因,皇后完不看重名利权势,将这夺权的好时机白白放过,让给了贵妃,为二哥的未来助力。” “皇上现在还没死呢,最后谁胜谁负,和宫中如今谁做主,或许有那么些许地关系,但最终地,还是得看皇上地意思,如今这般忙忙碌碌,只怕到最后都是竹篮打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见婆婆 () 徐悦兰对二皇子母子还真有些同情。如今他们或许认为前朝后宫他们母子都有分量,皇位不说十拿九稳,至少七成稳了,可却忘记了最最重要也是唯一一个做决定地,便是承平帝。 “确实,最终做决定地是父皇。”杨曜德低着头,眼睛隐藏在一片阴影中,他没有说出口地,是一旦后宫不受父皇控制,而是由另一个有心人掌控,那么即使是帝王,生死也在别人手上,及至到最后,遗旨要怎么写,也就不是父皇能控制的了。 他的手上多了一只白玉小手。 “别担心,如今宫中禁卫和京中大营都在我爹手上,没有任何人能随意扭曲皇上的意思。” 只是,若这个扭曲父皇意思的人之中,也包括他呢? 这话杨曜德藏在心底,没有问出口。 他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父皇恐怕连他的样子都记不得,按照父皇的意思,或许就会如同宫中京中传言的那样,皇位是大哥的。 不过,徐悦兰的话倒也提醒了他。 从小一那里得来的消息,陆大看似和京城中的权贵没有关系,但他们细查之下,得知陆大的老婆和户部尚书邵桂的一个通房丫鬟是同乡,曾有人见到那丫鬟和陆夫人相约在茶坊雅间,也曾有人见过那丫鬟到陆府拜访,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说来也是可笑,陆家居住在鱼龙混杂的西市附近的坊市,正是这丫鬟神神秘秘的样子引得人侧目,还有一个闲汉偷摸跟着,才发现这丫鬟是户部尚书府上的人。 而且在陆大出事前几天,陆大就称自己妻儿并老子娘都回乡祭祖,不在京城。可回乡祭祖这么大的事情,怎会留他一个人在京城。 杨曜德前后推测,暗自猜测这陆大的亲人怕是在户部尚书手上,散布流言是出自户部尚书授意。只是户部尚书明明是杨曜良的人,按照最后陆大没有说完的那句,他应该是故意守在那里教授孩子们流言顺口溜,再将这幕后主使者推给杨曜宇和杨曜昌,这事将成未成之际,为何射杀陆大?或者射杀陆大的人就是杨曜昌的人,因为陆大口出大皇子和八皇子而将他杀了?如果是这样,就说明他身边随时都有人监视着了。 如今想来,杨曜良安排陆大,是为离间自己与杨曜宇、杨曜昌,如此一来,岳父手中的兵权才不会成为杨曜宇的助力,他还能有机会透过自己与岳父结交,让岳父手中的兵权成为他的助力。但如此一来,为何他又要安排户部和傅唯笙来冤枉徐家人贪污呢? 杨曜德仿佛看到了真相,结果又牵出更多的疑问,真相就越是扑朔迷离。 “殿下、夫人,宫门到了。”马车外传来绿苑的声音。 到了宫门,就只有他们两个能进去,其他的下人都只能再宫门前等候。 杨曜德抛开心中的重重疑问,牵着徐悦兰往内宫走去。 祥明早就得了承平帝的旨意在殿门口候着,见着两人行来,立即上前行礼。 “四殿下、四皇子妃,陛下有旨,二位只在殿门口遥拜即可。” 皇帝有旨,必须听从。 立即就有宫人送来跪垫,杨曜德和徐悦兰对着门朝内跪拜行礼。 第二站是皇后的坤宁宫,同样有人在门口接着,这一次,是闲王杨曜昌。 “恭候多时,里面请。”他嬉笑着摆手请二人入内。 向皇后行礼,徐悦兰得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别人家的儿子媳妇皇后也没有多少兴趣,行礼之后就让人带他们去见应娘娘。 应娘娘如今依然是位份很低的美人之位,皇后安排她住进坤宁宫,为掩人耳目,也怕混入其他妃嫔的人,只得应娘娘一个人入坤宁宫。当然,皇后也有为她安排伺候的宫人,只是有点尴尬的,以前她便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如今皇后给她安排的,是以前同她一起做事的好姐妹芙蕖,这种情况下,她反而不愿意以主仆相见,事事都尽量自己亲历亲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情况下说皇后苛待她也能说过去。毕竟,有哪一位生育有儿子的妃嫔还要自己动手给自己打水、叠被、端茶……的呢?没有,只有应娘娘。不过,若是彰德宫的人,就会知道应娘娘自己动手才是常事。 徐悦兰和杨曜德由宫女带着见着应娘娘的时候,就正看见她一个人坐在窗前,低头缝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一见是久别的儿子,顿时她眼睛就亮了,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德儿。” “儿臣见过母妃。”杨曜德立即行礼,徐悦兰也紧随其后。 “儿媳见过母妃。” “快,快起身。”应娘娘一手一个拉起他们,握着徐悦兰的手细细端详,越看越是喜欢。 “你就是兰儿,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这样温柔的语气让徐悦兰立即想到了自家的娘亲,同样都是温柔和善的女子。只是她记得,前世杨曜德登基为帝前一个月,应娘娘突发重疾去世,她生前没能享受到儿子的荣耀,只在死后得了个“慈宁太后”的谥号。 “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应娘娘牵着徐悦兰在软榻坐下,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她珍藏了二十年的珍贵之物,一直压在箱底,在得到儿子要成亲的消息后,她才将之翻出,就预备着今天。 “这是当年我娘给我的陪嫁之物,不是很贵重,希望你不要嫌弃。”她歉然道,这些年她在宫里不受帝宠,还得儿子每个月接济银子打点宫人,更别说自己存钱了,因此,如今拿出的这件物品不止意义珍贵,也确实是她手上仅有的贵重物品。 那是一个玉镯子,在前世今生都享尽世间荣华的徐悦兰眼中,这镯子的成色并不是很好,只能算中等,但这其中的意义,却让它足以成为无价之宝。 “谢谢母妃。”徐悦兰真心道谢,很捧场地将玉镯子戴上,“好看吗?”她平抬双臂,问着杨曜德母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挡车的妇人 () “好看。”应娘娘真心赞美。徐悦兰的手臂白皙纤细,这温润的玉镯子在她手上相得益彰。 “好看。”杨曜德也赞,感激她更看重的是这玉镯子的意义。 “这是母妃刚刚在缝的?”徐悦兰好奇拿起软榻上的布料,仔细一看,那居然是一件衣服。 “这是?”徐悦兰疑惑地看向杨曜德,应该不是她想象地那样吧?皇宫里,就连宫女都不会穿打补丁地衣服吧。 “是我的衣服,有一点脱线,我给缝一下。”应娘娘不好意思的将衣服拿过去。 “宫中每月都会给贵人们缝制新衣,母妃怎会需要穿这些烂了的?”徐悦兰扯住那件衣服,“难道皇后真的苛待母妃,连该给你的衣服都扣下?!” “不是皇后娘娘,是我自己节约惯了,这些衣服都很好,我舍不得扔。”应娘娘解释,“到了坤宁宫,该我的分例都给了我,我反而存下了一些私房呢。” 应美人笑着,徐悦兰却从她话里听出苗头。 以前在彰德宫,怕是这些分例都没有,这母子俩过得苦哈哈,应娘娘才会有了一点银子就满足高兴,杨曜德的四皇子府才会形同废墟。 “母妃的绣工真好,我就不行了,成亲前我娘拘着我要我至少给夫君绣一个荷包,可我到现在都没能把那个荷包做好。”徐悦兰故意拿自己的糗事来缓解气氛。 “兰儿生在武将之家,我听说你的武功也是极好,之前你们到狄戎也亏得你的武艺高强,才得以使这趟狄戎之行圆满完成。”应娘娘拉着徐悦兰坐下,“德儿就不行了,他打小就不喜欢动,总是一个人呆着看书,我记得那会儿他的兄弟们都能策马弯弓射箭了,他还得在侍卫帮助下才能上马。” 想到在狄戎之时恶整他,令他策马出丑,徐悦兰忍不住笑,“去了狄戎一趟,他现在策马奔驰已经没有问题,不过这弯弓射箭嘛……”不怀好意地视线在绕着杨曜德上下溜了一圈,“我多教教他,兴许还能学会。” “当然能学会,这事在人为,骑马我学会了,弯弓射箭也不会是问题。”杨曜德自信满满,以前他认为人各有志,如同八皇弟喜欢武,他喜欢文,各自有各自地喜好。可如今,他觉得学一些武也不错,强身健体,必要地时候也能保护自己喜爱地人,而不是总是被人保护。 徐悦兰双眼都盛满笑意,“这可是你说地哦,别到时候同我叫苦叫累,我做师父很严格地,绝对不会心软。” “你的严格我已经体会过啦。”杨曜德苦笑,也想到了自己当初被她“教授”骑马地往事。 徐悦兰嘻嘻一笑,“可是效果很好啊,要不然你现在还得慢悠悠的骑马漫步呢。” “是,是,多亏了娘子的严格要求,才有杨曜德今天的马上英姿。”杨曜德打躬作揖。 “见你们夫妻俩这样,我真开心。”应娘娘心中很是宽慰。 “母妃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以后开心的事儿还多得很呢。”徐悦兰道。 应娘娘拍拍徐悦兰的手,对她的安慰心里很是服帖。 几人又聊了几句,门外便有宫女进来提醒时间不早了,四皇子与皇子妃该出宫回府去了。 应娘娘只能依依不舍地将儿子儿媳送出坤宁宫,看着他们远去地背影,她却如同一个犯人一样再次被关进这华丽地牢笼。 “母妃在宫里不快乐。”回去地路上,徐悦兰道。 杨曜德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母妃在宫里过得不快乐,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得到帝位,母妃不再需要事事被其他妃嫔强压一头,她就会快乐很多。 徐悦兰也不便多说,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马车突然停下,徐悦兰听见外面妇人孩童大声喊冤的声音。 掀开车帘,前方果然有一个妇人并两个不过五岁的孩子在大声哭喊“冤枉”。 “殿下,这是前些日子死掉的陆大的老婆和孩子,挡在路中央要殿下给陆大做主。”周弈禀报。 “陆大一案已交给刑部与长安府尹处理,让他们去长安府衙。”杨曜德对陆家的孤儿寡母完生不起同情。 “属下说了,他们坚持不去,说是陆大会死都是因为被殿下问话,这事就得求殿下做主。” “陆大是谁?”徐悦兰听了半晌一头雾水。 “此人前几日被殿下当场抓着散播诋毁殿下和夫人流言,但就在问话之际被人一箭射杀,这女人便坚持陆大之死与殿下有关,闹着要殿下做主抓凶。”周弈解释。 那些流言,徐悦兰也是知道的。她认为清者自清没有解释过,倒不知道因为这流言还出了人命。而且那陆大被射杀,这其中,说没猫腻都不会有人信。 “那陆大不是好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的棋子。”徐悦兰撇唇。 “殿下也是这样想的。”周弈立即道。 徐悦兰赞赏地看了杨曜德一眼。 “只是如今任由这些人闹也不成体统,总得想出个法子来处理解决了。” 杨曜德和徐悦兰下了马车,那女人立即扯着两个孩子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 “四殿下、皇子妃,求求你们给我家男人做主,他死的好冤呐。” “你是陆大地妻子?”杨曜德明知故问。 “是,我是……” “你可知你的丈夫是因何而亡的?” “是因为四殿下把他叫去问话,他才会被人杀死。”说着,她恐惧的看了一眼杨曜德,又迅速地低下头。 “你那丈夫随意散播诋毁皇家贵族地谣言,按照律例当举家流放三千里。” 杨曜德此话一出,那妇人狠狠抽了一口凉气,揽着两个孩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我看他被人射杀,想是其中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这才令刑部和府尹免了你和两个孩子的罪,只查清他是受何人指使便罢。你总是这般无理取闹,我很怀疑你是否也和你那丈夫一样,故意诋毁我夫人的名誉。”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还有别的事瞒我吗 () 那妇人万分惊恐,她只是一个女人,丈夫死了便没了依靠,茫然无措之际,闺中密友建议她可以找四皇子。她的丈夫因四皇子而死,别的大要求不敢想,只要能入四皇子府做工,或是得四皇子一两句话,让人不敢轻视她们孤儿寡母。可她没想到前几次都只是让一个下人打发了自己,从不曾亲自出面得四皇子,这第一次面对面,居然是要将丈夫犯得错株连自己和孩子。 这和密友说得不一样。 在京城,还有丈夫挣下的一份家业在,真要被流放到苦寒之地,自己和孩子怕是都活不了了。 “民妇不敢,民妇这就离开,不敢再惊扰四殿下,我们、我们马上就走。” “等等。”徐悦兰出声叫住她们。 妇人立即回身跪下,正要求饶,徐悦兰已经温言道:“如我夫君所言,你丈夫得案子如今是刑部和长安府尹在查,你若是有什么线索也不妨去告知他们,只要尽快将这案子查清楚,才能让你丈夫安心离去。” “是,民妇知晓。” “去吧。” “是,是。” 那妇人带着孩子快步走远。 徐悦兰和杨曜德又上了马车,很快便离开。 这时围观了这一切的人们方才谈论起来,而另有一个仆从模样的男人也立即快步离开,去给他等待着消息的主子报信。 马车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悦兰盯着杨曜德,“你别忘了,咱们说好了我要帮你,你有什么事不许瞒着我。” “只是临近婚期,都很忙碌,我才将这事给忘了。” 徐悦兰并不相信他这番话,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会忘了。 “除了这事,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没有。”他立即回答。 徐悦兰怀疑地盯着他,回答的这么快,连想都不用想一下,可见他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是要回答没有的,换言之,那就是有。 “朝廷封印到元宵,接下来这几天你也不用去做事吧?” “有些事拖不得的还是得做。” “那我能求夫君大人一个恩典吗?”徐悦兰单手撑脸朝他眨眼。 杨曜德失笑,“你说。” “夫君大人在外出的时候,我能不能也外出呢?你也知道,我在东市的甜甜屋被那狄戎王子烧了之后一直没机会建起来,我想趁着最近比较空闲找人把它建了。” 这事很合理,而且杨曜德并没有将她拘在府里的想法。 “可以。”语罢,他又道,“我们府里没有长辈,府里的事都由你做主。” 徐悦兰眉开眼笑,“部都由我做主?你也由我做主?” “我也由你做主。”杨曜德一口答应,脸上也是笑意满满。 “多谢夫君大人对我的信任。”徐悦兰半玩耍的给他福了一礼。 这新婚第一天,徐悦兰的感觉是还挺不错的,以后的日子,怕是比起做姑娘时还要自由呢。 虽说如今两人其实对彼此都有着情意,但有那五年之约在中间挡着,两人又都对彼此没有丝毫表示,因此回到府里,两人也完不像一般的新婚夫妇一样腻歪。 杨曜德要出府去,说是为凤仙郡的那件案子找刑部商量。而他前脚出门,后脚徐悦兰就跟着出去了,还依然是一个小厮打扮,不许绿苑等人跟。 如同她对杨曜德说的,徐悦兰依然从小巷中穿行,去到西市甜甜屋,找刘丽娘和绿芳。 她说要将东市的甜甜屋建起来是说真的,半点不开玩笑。而且,如今和四皇子的关系定了,还有一个人也可以利用起来。 “应虎?姑娘是说咱们西市的街使?姑娘为何要将重建东市甜甜屋的事交给他?”刘丽娘觉得很奇怪,第一次听姑娘提起这人。 “他是四殿下的亲舅,又做了街使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人认识很多,这活儿交给他肯定不会错。”徐悦兰道。 “他是四殿下的亲舅?”刘丽娘惊呼。 “四殿下不是那种张扬的人,应虎也从不主动将他与四殿下的关系宣之于外,也就难怪你们不清楚了。”徐悦兰道,“多年前我在西市曾偶遇应虎与当今圣上,当时应虎介绍自己时,便自称是宫中应娘娘的亲弟,否则我也是不会知道有这层关系。” “原来如此,那么找他肯定不会有错了。”刘丽娘恍然点头,自大她接下甜甜屋以来,应虎也确实给了甜甜屋诸多方便,以前她认为应虎是看在护国公府的面子上,如今想来,怕是也有为四皇子铺路的嫌疑。而他这路还真就铺对了,姑娘最终嫁给了四皇子。 “夫人,今天是新婚第一天,你怎么没有同四皇子在一起,反而出现在这?难道四皇子他冷落您?!”从一开始见到她就觉得不对,刘丽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觉得怪异的是什么,哪有人新婚第一天不和丈夫在一起,反而装扮成个小厮跑出府的。 “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好着呢,方才去了宫里拜见了长辈,如今他在刑部有公事要办,我在府里闲着无聊,便索性出来将这事交代了。” 说着,徐悦兰从怀里取出准备好的银票,“这些银票你放着,这一次东市的甜甜屋我们不再做门市,而是要做成类似茶苑的点心小苑,里面部都设置成一个个独立的、隐蔽的雅间,但是又要花木扶疏、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专为夫人小姐们提供喝茶吃点心的地方。” “这能行吗?只是卖点心?” “男人们无论是喜欢酒还是茶还是女人,都有足够隐蔽又舒适的地方,为何女人不能有一个赏心悦目的喝茶吃点心的地方呢?而且东市那里诸多的店铺,夫人小姐们看首饰看布料看香粉累了,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男人的地盘,想寻一个休息的地方很不方便,咱们建一个甜甜屋在那里,就正好给了她们这种方便。” 刘丽娘已经双眼晶亮,跃跃欲试了。 “姑娘说的不错,咱们店里只有女人,以往还曾有夫人小姐来借地方歇息一下的呢。” “你们懂了就好,这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这间小苑我很看重,你们务必要找一个有真本事的人先将这园子设计好,再请好工匠修建,钱不是问题,如果这些不够,随时到四皇子府找我。” “是,夫人。”刘丽娘大声回答。 “地方再好,也要茶点美味才能真正吸引住人,这就得交给你了。”徐悦兰拍拍绿芳的肩膀。 绿芳自信一笑,“夫人放心,奴婢定不辱命。” 第一百五十章 偷听的消息 () 将甜甜屋的事情交代了,徐悦兰出了店门,决定去找小一,可就在路过一间宅子后面时,传来的谈话声令她脸上笑容顿失。仔细查看四周并没有旁人,她心念一闪,取出隐身斗篷披在身上。 户部与傅惟笙对徐家人的指控不被采信,在杨曜良看来很正常,在设下这个计谋的时候他就没指望能依靠这一点扳倒护国公府,他的目的,不过是稳住户部,让他不会将自己拱出。同时,也给杨曜德杨曜昌等人制造些麻烦和混乱,让他们不能结盟了来对付自己一个。 而且,以他对杨曜德懦弱的观感,他想着杨曜德不至于因此就不娶徐悦兰,也会对徐悦兰有所埋怨,此时自己若是能帮徐家摆平了这件事,还他们清白,那么要将徐家人拉到自己这边,就容易多了。 也因此,他才会将崔岩几个承办户部案子的刑部官员都约到云客来,借这里的隐蔽谈户部的案子。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仅仅只容一人通过的偏僻巷道里会有人经过,还将他们压低了的话语都听在了耳里。 “凭着以往对护国公和徐大将军的了解,我也不相信他们会做出威胁户部私吞国库银两的事情,只是户部已经将这事提出,大哥又将这事交给我,我就必须抛开过去,以然崭新的、不带任何私情的去对待这件案子,才能真正的查清真相,不让人受冤枉,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杨曜良挺着胸膛,正义而凛然。 “殿下说的不错,我们刑部办案讲究的就是证据,我们也遇到过一些风评很好其实背地里无恶不作的双面人,在我等看来,户部提出来了,就必须去查,至于结果如何,就看查到的证据如何。”崔岩一如既往的人如其名,邦邦硬如同一颗石头。 “崔尚书此言深得我心,只是如今大哥要我们暗中查探,增加了不少困难,至今这案子都毫无进展,着实令人烦恼。” 这也是崔岩几人最近烦恼的事情,户部的帐早就查过了,只有银子被污,被污的银子去了哪里,却只有户部尚书一个人知晓。他手底下那些人,只知道是给了一位贵人,户部尚书还曾对他们言说,一朝那贵人心愿达成,他们这些人加官进爵都不是问题。 “这些日子我等与四殿下探讨凤仙郡及其他各州府的案子,四殿下总是能提出很多不同寻常的观点,对查案助益很大,可惜这次关乎护国公府,大殿下让四殿下避嫌,否则倒是可以请教四殿下该怎么做。”一个官员叹道。 杨曜良目光闪了一下,随即笑道:“确实,四弟以前太低调了,我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等本事。” “四殿下有大才,可惜以往他不曾接触政事,被埋没了这许多年。” “幸而如今父皇看到了他的才能,让他掌理刑部,这才令他得以施展才华。”杨曜良起身举杯,“各位,让我们为父皇慧眼识人、为四弟大志得伸干杯。” 其余几人立即举杯。 大家饮尽一杯酒,旁边伺候的二皇子府上下人立即将酒杯满上。 “各位,今日这里没有旁人,对于户部这件案子,希望大家抛开所有的成见、顾虑或是私情,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一起想出个法子,解决如今的胶着。”杨曜良慷慨激昂地一拍桌子,引得所有人精神都振奋起来。 “如今地突破口依然只有户部,既然户部坚持贪污的钱财入了护国公府,那就从护国公府查。”一个官员道。 “但若是护国公府只是户部的马虎眼,我们一味盯着护国公府就会浪费时间。”另一个官员立即反驳,“依我之见,对户部就不能过于温和,要加重刑罚,令他说出真正贪污了国库银两的人。” “邢求得到的答案也不一定真实,他照样可能随便说个名字来混淆我们。” “不说就再加重。” “你这样岂不成了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在于一个屈字,户部的罪行事板上钉钉,没得错的事,岂能叫做屈打成招?” “二位大人不必争执。”崔岩打断两人,“你们二位说的都有道理,二殿下,以下官所见,不如双管齐下,由一方探查护国公府,一方审讯户部以得那大胆贪污国库银两之人。” “崔大人所言极是,双管齐下是当下最好得法子,只是大皇兄让我们暗中查探,对于护国公府,你们准备怎么做呢?”杨曜良状似好奇地问。 “一方面派人入护国公府查探,另一方面,既然户部说贪得的银子是被混作军饷送到了边城,那么,就还需要派人入边城将军府查探。”崔岩道。 “这个安排十分合理。边城那边如今傅惟笙在,崔大人可以去信由傅惟笙派人入将军府查探,也防止消息败露被消除了证据。” “傅大人有他自己的公事,我等不方便打扰,且术业有专攻,查案的事还是由刑部自己派人比较好。” 提出的建议被当场拒绝,杨曜良心里恼怒,面上还是微笑,嘴上说着赞同,“崔大人说的也有道理。那么,你们何时能把人派出去?何时能查到结果?” “人已经出去,殿下请放心,至于查到结果,这个时间请恕下官无法预测。” “崔大人何时派出去人?大皇兄让我和八弟管这件案子,为何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们派人去了边城。”杨曜良绷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隔墙有耳,暗中派遣才能看到真实。” 为了案子,杨曜良有再多的火气也得压下去,而他想再打听派出去的人,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崔岩一径用担心隔墙有耳来推脱,直到最后各自脸上带着红出了酒楼大门,各自或骑马或坐轿回家,崔岩始终没说派出去谁。 当将最后一个刑部官员送走,杨曜良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对身边下人低声吩咐。 “带信给吏部,要他彻查近期刑部不在京的官员,务必把去边城的那一个清理出来。还有,暗暗地查,不许大张旗鼓。” 下人点头离开,杨曜良也上了马朝二皇子府策马行去。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没注意到窗下的腊梅枝无风晃动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试用荆棘背心 () 猛然听得这样一个大消息,徐悦兰说不慌是不可能的,而且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听出,这件事现存的几个皇子都知道,这其中也就包含了自己昨日才嫁的那个男人,而他,居然若无其事地迎娶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 徐悦兰相信自己爹和哥哥们地人品,相信他们绝对不会贪污受贿,可是她更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不济,还可以栽赃嫁祸,或是另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地法子多的是。 想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吗?只需要四百个恶魔值,便可帮助徐家度过这个大劫。 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徐悦兰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应。 幕后之人,不就是几个皇子中的一个吗?为的,不就是徐家手上的兵权以及承平帝的信任吗? 徐悦兰深深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用,若是她能多有几个帮手,随时跟踪查探几个皇子的动作,那么不管他们有任何的举动,对徐家有任何的危害,她都能随时了解,随机应变。 独自站在四下空寂无人的巷道中,徐悦兰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去找小一。 能让她部信任的人还能帮她探查消息的,目前也只有小一了。 快接近那座破败小院时,徐悦兰收起隐身斗篷。 “徐姐姐。”在院子里玩土的小五看见徐悦兰,一如既往地直接扑过来欢喜唤道。 “小五,你哥哥呢?”徐悦兰抱起她,朝屋内走去。 “哥哥出去了。”小五说着,这时候从屋里又走出一人,乃是留在家里照顾小五地小四。 “徐姑娘。”小四年龄大一点,懂了人情世故,却也就比之小五对徐悦兰疏远了一些。 “小四,小一他们呢?” “哥哥们和四殿下出去了。” “四殿下?他们一起出去?”徐悦兰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嗯,之前那个散播谣言中伤徐姑娘的男人死了,四殿下拜托了大哥查探此事,今日恰巧一个关键人物出现,四殿下便让大哥他们带着亲自去找那人了。”小四解释道,只是她向来都是在家里,哥哥们护着她不让她出门,这些消息都是她听来的只言片语,也就不是很详细了。 如此听来,杨曜德并不信任户部和长安府尹,自己在查陆大一案。 徐悦兰心里好受了一些,适才户部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好像徐家人真的就贪污受贿了,她十分不悦,如今听来杨曜德不亲近户部等人,她对他的不悦都淡了许多。 “他们去哪里见这个人呢?”她也得去凑个热闹才行。 “好像是城南的观音庙。” 观音庙徐悦兰知道,可这庙在城南十里外的山上,快马过去也得半个多时辰,而距离她和杨曜德分开已经快一个时辰,只怕如今他们已经见到了那个关键人物。 四百个恶魔值,换取荆棘背心的一天使用资格。 脑中又响起系统的声音。 这一次,徐悦兰没有直接当听不见。 系统坑是坑,可每次它主动同她说话时,给出的东西往往就是她急需的。 荆棘背心有什么作用? 飞行,搭配皇帝的新衣,隐身飞行。 徐悦兰眼睛一亮,可她马上冷静下来。四百个恶魔值换取一天体验资格,而一千个恶魔值已经可以把它兑换出来,这怎么看都不划算呀。 而且,用掉了这四百个恶魔值,她的恶魔值就只剩下二十了。 “徐姑娘,徐姑娘。” 耳边传来小四的喊声,徐悦兰从纠结思绪中回过神来,正对上小四担忧的目光。 “小四谢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将小五递给她,又将怀里之前绿芳给她的一包点心留下,徐悦兰快步离开。 系统,换! 事有轻重缓急,恶魔值没了,以后再赚。 话音刚落,徐悦兰便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灰扑扑像是藤曼随意编制的一个背心。 这东西要怎么飞行? 徐悦兰心里想着,突然背部感觉一股重量,她偏过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后面居然展开着一对巨大雪白地翅膀。她心念一动,那翅膀轻扇,带着她升上天空。 废了一点时间适应飞行的感觉,徐悦兰看准方向,朝南方飞去。 为配合飞行,系统中还有可使双目如鹰眼一般可看清楚千米之外事物的眼镜,只需要八百个恶魔值即可永久拥有。 系统中传来提示,徐悦兰撇了一下唇。这系统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这会儿正为飞得太高太快看不清楚下面的事物而烦恼呢。 眼看着瞬间便已经飞过城门,那需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的观音寺塔尖出现再下方的树林上空,徐悦兰停止扇动翅膀,靠着滑翔朝塔尖而去,落在观音寺后院那株高大的银杏树上。 靠着心念收起荆棘背心,隐身斗篷依然披在身上,徐悦兰敏捷地从树上下来,恍然醒悟一个重要的事情。 她不知道杨曜德他们在观音寺的什么地方。 想来这事也算是一件隐蔽的秘密,徐悦兰朝着观音寺的厢房去找。 “小施主,你可是在寻找着什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尼挡住徐悦兰,她看他焦急慌张的在后院里跑来跑去,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叫住他。 徐悦兰惊讶,但只是一瞬便绽开笑容,故意压低声音,“我家主子来进香,我肚子痛去茅厕里蹲了一会儿,出来就找不着主子了。” “你家主子?今日只有卫国公的世子夫人来进香,你是卫国公府的下人。” “正是正是,还请大师告知我家主子现在何处。” 小女尼“噗呲”笑了,“我师父才是大师呢,你家主子已经走啦,你快点跟上去吧。” “是,多谢小师父。”徐悦兰打了一恭,立即快步跑出去。 待得出了观音寺,手中突然又感觉到隐身斗篷的存在,她皱眉。 方才在观音寺,隐身斗篷突然就没了,那小女尼才能看见她,而如今一出观音寺就又感觉到了斗篷的存在,难道…… 系统的东西在观音寺不能用?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逃奴 () 神佛之间同人与人一样,也要互相尊重,观音寺是观世音在人间的居所,自然就得尊重主人,不能使用系统的东西。 那么别的寺庙、道观之类的呢?能用不? 当然也不能,别的神佛也要给予同等的尊重。 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徐悦兰愤怒,若是在她爬下银杏树的时候被人看见,而且是被熟人看见,她要怎么解释?! 系统却没有了声音。 徐悦兰咬牙,用这系统的东西,片刻也不能放松。 再次召唤出荆棘背心,这一次,徐悦兰没有飞高,而是低低的仔细寻找。 卫国公府的少夫人出门进香,跟着的仆从应该不会少。果然,很快徐悦兰便瞧见挂着“傅”字牌的三辆马车,马车前后还有骑马带剑的家丁护卫。最最关键的是,徐悦兰在马车后瞧见了跟随的杨曜德、周弈和小一兄弟三人。 他们与卫国公府一行人隔了有半里地之远,应该是不想被发现有人跟踪。 这关键之人,难道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徐悦兰想着,看准最前方的那辆华丽马车,扇动翅膀轻轻落在马车顶上。 拉车的马儿嘶鸣一声,在车夫的鞭打下又立刻安静下来,继续往前走,马车内端庄的卫国公世子夫人颜氏丝毫没有受影响,碰了本书看着。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青衣丫鬟低头坐着,正神色不安的扭着手指。 眼见马车一步步前行,已经快要走上宽敞的官道,青衣丫鬟突然捂着肚子,喊起“痛”。 “世子夫人,奴婢突然肚疼,求世子夫人命人停一下马车,奴婢下去方便一下。” 颜氏抬起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稍后到了人家,你再去不迟,如今这荒郊野外,你不要脸,我卫国公府还要面子。” “奴婢已经忍不住了,求求世子夫人。”那丫鬟苦着脸,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突然,“卜~~~~~~~~”一道绵长的声音响起,随之,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充盈马车。 那丫鬟涨红了脸,也不敢喊痛了。 颜氏的脸直接黑了,立即大喊停下马车,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那丫鬟随之下了马车,在颜氏地厉喝中跑向旁边地树林。颜氏黑着脸,马车外地清新空气令她紧锁地眉头舒展,伸手招来一个婆子。 “去林子里瞧着。” “是。”那婆子应声进了林子。 稍后,婆子仓惶跑出来。 “夫人,鱼丫跑了,林子里到处都没有人。” “什么?!”颜氏大惊,见周围地下人都没有动,她气急败坏大喊“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进去找,统统都进去找!” 就在下人们进树林找地时候,颜氏独自站在路边,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个丫鬟是夫君来信要她看着的,说是有大用,除了不能让她逃走,其余的随便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如今偏偏就是最不能逃的逃了,以夫君的性子,她可以想象等待着自己惩罚会有多恐怖。 身边一个下人也没有,她听着树林里传来一阵阵“鱼丫、鱼丫”的喊声,已经有预感这丫鬟找不回来。 逃!如同春雨后的种子,一旦发芽就是深植,茁壮成长。 一个丫鬟都能逃,她为什么不能?那种恐怖的丈夫,她宁愿死也不想要。 转身,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进树林。 卫国公府的下人们若是能有徐悦兰的飞行能力,便能清楚的看见他们寻找的丫鬟此时被一个男人圈在身前,在一匹疾驰的马上朝京城而去。 那是周弈,他的旁边,还有杨曜德几人。 他们并没有进京城,而是又拐了一个弯,来到城外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鱼丫姑娘,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但你也得遵守你的诺言。”杨曜德神色严肃,直奔主题。 “四殿下很穷,穷到下聘的时候只能依靠户部,一点自己的体己银子都拿不出,我能相信你可以给我一千两银子吗?”鱼丫也不是个傻瓜,“如今这事你们只能从我这里得到讯息,要我开口,必须让我先看见银子。” “可以。”杨曜德伸手入怀,取出一叠银票递给鱼丫,“这是富贵堂的银票,宁朝任何一个地方的富贵堂都能兑换。” 鱼丫几乎是抢的拿走银票,前前后后仔细查看,确定这是富贵堂地银票没错,她笑了。 “你还得帮我离开京城,找一个安的地方落脚。” “这不是问题,我已经备好快马,就在今日,你便可远远的离开京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鱼丫将银票揣进怀里,“四殿下够爽快,我也不得拉稀摆带。让陆大散播谣言诋毁你和徐二姑娘的是我家老爷。我跟陆大的老婆是老乡,以前一起来京城的,我进了户部尚书府上当丫鬟,她就给陆大当了童养媳,这的我家老爷要找个人来找你跟徐二姑娘的麻烦,又不想要人发现是他在指使。晓得我跟陆大的老婆熟悉,陆大又是个混混后,就喊我把陆大的老婆娃儿都约出去耍,他就威胁陆大要听他的话,不然就要杀了他的老婆娃儿,陆大莫得办法,就只有去散播谣言了。那个杀了陆大的人也是我家老爷安排的,为的是让你以为指使陆大的是大皇子跟八皇子,然后以为是他们两个害怕陆大拱出他们才杀了陆大。” “不过我家老爷也不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是二皇子,我家老爷都是听他的话在干事,这们些年我家老爷从户部抠出来的银子也都给了二皇子,笔笔帐都记起在。这回子我家老爷被抓了,夫人他们也都被抓了,二皇子跟我家老爷说了,只要我家老爷咬紧说是徐大将军贪了那些银子,等他当了皇帝就会把我家老爷放出来,记他的一等功,还要封他当王爷,所以我家老爷才死心塌地的帮二皇子,就是想到反正坐牢都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我家老爷呢也不是瓜的,他留了一个后手,就是我。他跟二皇子说留我在外头,我跟陆大的老婆熟悉,还可以煽动陆大的老婆去找你的麻烦,让你们盯到陆大的案子,就不得来管户部的案子,他们才好找机会给不知情不设防的徐家整假的罪证。二皇子就把我交给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因为卫国公的世子跟二皇子他们也是一伙的。其实我家老爷不要我坐牢根本不是为了帮二皇子,是他把证据都交给我,想到我就是一个小丫鬟,二皇子肯定不得太在意,比较能说服二皇子把我从坐牢的家眷里面带出来。以后要是二皇子不放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就会拿那些证据跟二皇子谈条件,要他必须得保住我家老爷,要不然,他自己也要死。” 一百五十三章 暗查 () 鱼丫一口气说出她所知道得所有事情,而这些听在杨曜德耳里,与他之前的一些猜测一致,而且,户部向来都以二皇子马首是瞻。 “那些证据在哪里?” “就在户部尚书府,大厨房的最右边的那个灶孔里面,埋在灰里边的。” “小一会送你到下一个城镇,接下来由你自己决定想去哪里。” 杨曜德给小一使了一个眼色,小一便带着两个兄弟,领着鱼丫上了一开始便准备在外面的马车,带着鱼丫走了。 “这户部尚书还以为自己留下这个丫鬟可以在关键时刻制约二皇子,却不想这丫鬟只想为自己考虑,借机得了钱财逃跑。”周弈不屑道,为户部尚书,也为鱼丫。 “一个不仁不义之人,身边怎可能有大仁大义的忠心人。”杨曜德觉得鱼丫这种行为才是正常现象,“走吧,去把我的好二哥的罪证找出来。” “是,殿下。” 飞跃上马,杨曜德似有所感,抬眼往屋顶看去。 “殿下?”周弈疑惑喊道。 杨曜德皱眉,那屋顶上什么也没有,但他总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摇了摇头,想着近来事情太多,才会导致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吧。 “没事,走吧。” 待得他们走远,一股风卷起屋顶散乱的茅草,飞上半空。 鱼丫,一百恶魔值。 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徐悦兰知道,这是在告诉她若是使用系统工具导致鱼丫死去之后,她能得到的恶魔值。 一个助纣为虐又背主弃义的丫鬟,按说以律例来判也不得活命,但这不是她动用私刑杀她的理由。 她不想再经历当初刘夫人死后的自我厌弃。 一入京城,周弈便察觉到不对,暗示杨曜德之后,原本要去户部尚书府邸的他们,选择了闲逛大街似的回了四皇子府。 “殿下。”沿途的下人纷纷朝杨曜德行礼,这些人严格说来都是徐悦兰带来的陪嫁,也都是经过林氏严格筛选的又能有德之人,还有不少,本就是边城将军府的老人,比如说当初在将军府照看过杨曜德的王叔。严格说来,他们更是将军府的护卫。 “王叔,有几只耗子跟着我们,你和几位叔叔去瞧一瞧。”周弈随杨曜德去书房,顺便对一旁提着一个水桶浇花的王叔道。在四皇子府里,王叔负责的是管理小花园。 “王叔我最喜欢抓耗子,这就去。”王叔放下水桶就出去。 此时,徐悦兰已经靠着荆棘背心,飞到了户部尚书府。 靠着高空的优势,她找到了那有着高大烟囱的大厨房,直接收起翅膀,落在厨房前面的小院子里。 距离户部尚书一家入狱只有五天,整个府邸看起来还比较整洁。徐悦兰推开厨房的门,吱呀声中,也没有多少尘土。 只是进到厨房,徐悦兰愣了。 这厨房居然沿边上一溜都是各种大灶小灶,中间则摆上了案板菜刀之类的,而且因为户部尚书府上被封的匆忙,此时厨房里一大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臭味,徐悦兰以推开门,还有好几只耗子从各种地方钻出跑掉。 最右边的灶孔,是这一个么? 徐悦兰走到右边墙壁的最边上的一个灶孔,正往里掏,肩膀突然剧痛,同时,一个黑衣蒙面男人跃入厨房,直直朝她而来。 徐悦兰大惊,往旁边一躲。 那男人就在她方才蹲着的地方,拾起一颗小石子,疑惑的打量四周。 又一个黑衣蒙面人进来。 “怎么回事?” “这里面有声音。”先进来的男人道,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两人四下查探,徐悦兰缩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她算是明白了,这两人武功高强,隐身斗篷隐藏住了她的身形,却不能隐藏著她发出的声音。适才她在掏那灶孔时细微的声音被这男人听见,他立即丢了那石子进来打中她。 升级工具,可解锁新技能。皇帝的新装升至第二级,可隐藏着装者的呼吸。升至第三级,可使着装者轻若无物。升至第四级,可隐藏着装者在斗篷覆盖内的声音。升至第五级,可使着装者投身隐藏于任何死物之中……升至顶级,可使着装者身体具归于虚无,无人可触碰。 脑中传来系统的声音,徐悦兰立即屏住呼吸。 这系统的意思,若这几人足够厉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的话,若还是像之前那样直接打过来,自己绝对要惨。 幸好,那两人仔细查看了这灶房里所有能躲人的地方,均没有发现之后便出去查看了。 徐悦兰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再动手时,她定住了。 这个灶孔,明显被人动过,可那两人居然出去了,这完不合常理。 这个认知令她继续呆在原地,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那两人再次回到灶房。 “看来人已经走了。”其中一个道。 另一个点头,两人来到那个灶孔,互视一眼,其中一个伸出手,往里面掏。 徐悦兰紧张的盯着他们,万分后悔自己莽撞地到这里,若是证据被这两人拿走,而这两人又是二皇子地人…… 幸好,除了满手灰,那两人什么也没有找到。 “难道那人找的东西不在这个灶孔?” “其他的也找找。” 另一人点头。 徐悦兰暗叫一声糟,眼见那两人各自分工,从最边上的往最中间掏,徐悦兰急得额上一层冷汗。 不能让他们继续找下去! 她告诉自己,可是她能有什么法子阻止,她连箭也没带,唯一能依靠的是系统的工具,那些东西哪有能……是了,她怎么忘了,论武功她肯定比不过这两个可击石伤人的高手,但利用那个东西,以它的魔力,可使任何人失去理智。 取出火折子往一堆干柴上一丢,顿时火光燃起,也将那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陷入徐悦兰给他们编织的梦境里。 一个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数之不尽的钱财,还有美人环绕、下属环绕的美梦。 而趁此机会,徐悦兰选择最中间一排灶孔的最右边一个,往里一掏,便摸到一个包裹,她赶快将其取出,待要再取回火折子,却惊见那堆干柴居然冲起足有一人高的烈焰,引燃了周边的柴火,也点燃了木制的门窗。 一百五十四章 失火 () 徐悦兰只能选择翻墙,而那火折子她也不敢再去拿。 飞至半空,只见熊熊烈焰已经将整个灶房包裹,还延伸至周围的屋子,而随之从那户部尚书府里窜出的数条黑影,令徐悦兰狠抽了一口凉气。 幸好她是直接落在灶房,没有在这府里多行走,否则就算有这些系统工具在,只怕也不止是伤一条臂膀这么简单。 “啊~~啊~~” “救命啊!救我!救我!” 火光中一声惨叫,一条被烈焰包裹的人冲出火场,在地上翻滚惨叫,但不过片刻,他的叫声已经停歇,任由烈焰燃烧。 叮,系统提示,恶魔值增加一百。 徐悦兰咬住下唇,看着下方那个黑影。 这人是因她使用火折子而死的。 此时,周围的群众也已经发现这里的灾情,瞧着锣鼓喊着“走水了!走水了!”汇聚过来,抢着灭火。 叮,系统提示,用户自愿放弃火折子,火折子收回。 徐悦兰猛然一惊,入系统一看,火折子居然已经不再在她自己的物品当中,又回到了待兑换的物品中,而且,所有的物品下方都标示着一千个恶魔值。 这是怎么回事?!她生气质问系统。 用户抛弃工具,因此工具收回系统,不再为用户私有。且为了提高用户对工具的珍惜度,所有物品兑换恶魔值提高至一千个恶魔值。 居然还有这种规则。徐悦兰再次感受道这个系统的无耻。 此时,下方的灭火也已经进入尾声。 户部尚书府属于官邸,着火的又是本就容易发生火灾的灶房,因此这里本就建有大水缸蓄水以备不测,人多力量大,很快最后一点火星也被扑灭。 地上那具焦黑只能看出人形的物体被盖上白布,由长安府尹的人抬走。 “那就是放火的人吧?”人群中,一个人道。 “肯定是,这可是户部尚书府,有钱着呢,怕是想进去偷东西,不知道怎的失了火。” “就是。” 人们窃窃私语着,突然,一个人疑惑道:“户部尚书府的人呢?怎么大家打了这么久的火,府尹都来了,户部尚书府一个人都不见出来。” 是啊,户部尚书府的人呢? 人们都疑惑了。 看着火扑灭了,徐悦兰才飞走,来到二皇子府后门对面的巷道里,她将荆棘背心收入系统,又将隐身斗篷裹了那从灶孔里掏出的包裹,方才若无其事的进了府。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一进入房间,绿苑登时惊叫。 “我怎么了?”徐悦兰自己完不清楚状况。 绿苑深吸一口气,将她按在梳妆台前。 “您自己瞧。” 徐悦兰依言看进去,只见里面的那人发髻半散不散地挂在头顶,各种头发蓬乱地自由飞翔,脸上也是灰扑扑的一层,十足十一个烧火小子。 难怪刚才一路走来,遇见的下人在同她行礼之时都是要笑不笑的样子,原来是她的样子着实可笑,而他们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笑话主子。 “今天太忙所以疏忽了,你们去帮我准备热水洗漱一下吧。”徐悦兰吩咐道。 “这是自然,奴婢们马上去。”绿苑说着,招呼几个姐妹一起动手,准备浴池的、准备衣物的、准备香胰子的……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徐悦兰摸着在其他人看来不存在而她实实在在感受着重量的包裹,趁着丫鬟们都出去,她披上隐身斗篷,朝杨曜德的书房去。将那包裹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她又回到房间,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那包裹她不能拿着,这是户部尚书留下的指控二皇子的罪证,必须要公布出来。但这公布的人不能是她,她只是一个女子,没有说服力。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将这包裹交给杨曜德,她没有办法解释她为何会知道这东西,而这东西又为何会在她手上。思来想去,只有用这种方法暗中交给他。 就在徐悦兰舒舒服服的侵在温度适中的热水中,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去一天的疲劳时,户部尚书府的一场火,让二皇子恐惧了。 诚如鱼丫所言,所有的一切都是二皇子所为。卫国公府的少夫人和丫鬟出府后失踪,被他安排在卫国公府的细作立即回报,也因此在杨曜德等人回京之后会发现有人跟踪,那便是二皇子安排的人。 而这些人在跟到四皇子府后,按照命令是要在四皇子府外进行监视的,可偏偏他们遇上了不讲道理、只论拳头的王叔等人,一拳一个打晕了拖进府里绑起来。 监视杨曜德的人没有了回音,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的户部尚书府又失火了,损失了一名死士,逃回来的一个伤重,进门就昏迷,剩下的也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皇子立即认为这一切都是杨曜宇等人的阴谋,他们已经发现了他的死士,已经决定要先下手为强,将他的人一个个拔除,最后,自然是他。 不能坐以待毙! 杨曜良眼中射出癫狂的光。 “来人,安排马车,我要立即进宫。”如今后宫都在母妃的掌控之下,换言之,父皇也在母妃的掌控之中,只要有了父皇,有了遗诏,父皇就可以龙御殡天了。 杨曜德在审王叔抓到的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打扮,在被抓之后也是苦苦喊冤,称自己是寻常百姓,不过是偶尔从四皇子外过一下路。 不过这被一下子就拆穿了,寻常百姓说不出自己的住处、寻常百姓身上藏着刀剑,骗谁呢? 而被拆穿之后,几人就闭了嘴,任由周弈威逼利诱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不必再审。”杨曜德起身,招呼周弈,“不必说,这些人的主子就是我那二哥,将他们绑了,也不用给饭给水,待大事抵定,再将他们送还二哥,一并治他。” 在杨曜德说出“二哥”之后,那些人脸上抽搐一下,但马上又恢复正常。 这些杨曜德已经不在意,审,不过是试一试能否得到更多讯息,既然得不到,那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天色已经晚了,杨曜德挥手让周弈自去歇息,自己在月下站了一会儿,方才往新房去。 一百五十五章 吃,还是不吃 () 徐悦兰才梳洗毕,正要让丫鬟们送上晚膳,见他进屋,立即迎上去。 “殿下。”她打量他带着愁绪的眉眼,心下疑惑难道他没看见那个包裹,嘴里关心问着,“殿下看起来不开心,出了什么事?” 杨曜德却是轻描淡写地道:“只是凤仙郡那件案子比较棘手,不知道该派遣何人去处理,有些烦恼。” “皇上已经说了特事特办,那刑部崔尚书听说最是刚正不阿,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就让崔尚书举荐几个人,一起到凤仙郡再查清楚这件案子,如果切切实实是见义勇为,误杀了人,该放的就放。” 明知他说的是假,徐悦兰还是顺着他的语气答。 “夫人说的有道理,是我钻了牛角尖。”杨曜德佩服道。 徐悦兰笑了一笑,“殿下可要同我一道用膳?” “好啊。” 听到的丫鬟们立即行动起来,不一会儿,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已经陆续送到。 只是,徐悦兰一看那桌上的菜,听着丫鬟们一个一个报菜名,顿时脸黑了一半、红了一半。 人参山黄乌鸡汤、素拌秋葵、豆豉鲮鱼炒肾球、黄精红枣炖牛肉……一道一道,是有特殊用途的滋补之物。 “厨房的王大娘担心殿下昨日醉酒之后伤身,特意做的这一桌养生菜,还请殿下多用些才好。”绿书一脸笑意,给两位主子布菜,首要的,就是给男主子一碗“养生”靓汤。 “我得谢谢王大娘考虑的这般细致周到。”杨曜德不是傻的,这一桌菜吃下去,他今晚怕是也睡不着了。可是他也怪不得这些下人为自家姑娘着想,毕竟昨晚的新婚之夜,是被他醉倒睡过去了。 一碗汤下肚,紧接着碗里又多了牛肉。 对于向来都是自己用膳不需要人伺候的杨曜德来说,被人伺候着夹菜有些不习惯。 徐悦兰同样不习惯,护国公府有着草根与武将的豁达习性,对于繁文缛节向来不在意,饭桌上也从不像一般的贵族之家还要丫鬟布菜什么的,都是自己喜欢哪样自己夹哪样吃了。 “殿下以往用膳要下人伺候吗?”徐悦兰故意问,从前世的经验看来,她知道他是不需要的。 “没有,都是自己动手。”杨曜德立即回答。 “绿苑绿书,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你们自行下去用膳,稍后过来收了就是。” 绿苑还好,遵命退下,绿书就显得很有些失望了。 走出房门,徐悦兰还听见她的声音传来。 “我们不伺候着,殿下吃得少怎么办?他那样弱的一个身子,能顾好夫人吗?” “别说胡话,殿下和夫人自有他们的打算。”这是绿苑的斥责。 而绿书,也跟着就没了声音。 徐悦兰脸上红烫如着火,这一桌子菜,还有绿书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干嘛干嘛呢。事实上呢,她单纯着,什么也没想。 “用膳吧。”杨曜德道。 “好。”徐悦兰低低回答,恨不得将自己埋进饭碗里不见人了,那些菜,她自然也是一筷子也不会动的。 静默中,两个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人之间,连筷子触碰到碗盘的声音都没有。 “这些菜我若是不吃,那些丫鬟们是不是会担心你不幸福?而我若是吃了,她们恐怕会更担心。”突然,杨曜德以筷子击了一下盘子,语带戏谑。 徐悦兰茫然的望着他,随即反应过来,脸爆红。 不吃而担心,是担心今晚又不成事。吃了担心,是担心成事还得靠这些菜。 这个混蛋,居然也会说这些浑话! 徐悦兰又是羞又是气。 “这汤很好,你也喝些。”杨曜德给她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徐悦兰扁嘴瞪他,不接。 杨曜德将碗放在她旁边,叹息,“你放心,五年之约我记得,没有你的许可,我不会碰你。” 徐悦兰愣了一下,垂下眸子,别开脸,低声嘟哝,“这种事,女子怎好出口?” 心里,却为他的尊重而欢喜的泡泡不停地冒。 杨曜德也愣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他更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听错,紧抓住机会,半真半玩笑道,“那这一桌菜,我可要多吃些才好。” 徐悦兰依旧不看他,“随你。” 那便是可以了。 没能成功取到二皇子罪证的沮丧顿时烟消云散。 他高兴地连喝两大碗汤,还要努力吃饭加菜,看得徐悦兰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疑惑。 “你真的得靠吃这些菜?” 一根秋葵一半在筷子上,一半在嘴里,杨曜德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欲哭无泪,只能恨恨道。 “以后你便知道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额……徐悦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杨曜德的习惯是亥正入睡、卯时起身,梳洗后先看一个时辰的书,到辰时用早膳。 而这天,他依然在卯时醒来,满足的轻吻一下怀里妻子的睡颜,方才轻手轻脚的起身。 到了书房,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正正中中摆在书桌上的包裹。 “这是?” 疑惑上前,触手就是黑灰,他眉尖微皱,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双眼晶亮,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张油纸,打开油纸,是几本类似账本的册子。 一页一页翻过去,果不其然,这就是鱼丫所言地户部尚书留下的罪证,是真实地户部地账务,上面详细记载了何时何地何人在国库支取或缴入的银钱数量,又是何时何日以何借口将银两编排出国库,在何时何地以何形式将何数量的银子交给了杨曜良,一笔一笔清清楚楚,容不得他抵赖。 而除了账本,还要最最重要的证据,那便是账本下压着的几封信,是杨曜良写给户部尚书要钱的。杨曜良没有想到,他所有的书信都要求户部尚书烧毁,甚至还安排了细作监视着,依然有几封被户部尚书藏了起来,作为日后挟持他的筹码。 只是连户部尚书自己都没有料到,他安排的以为会对他忠心耿耿的妾室,会转个身就把他卖了,将他的“保命符”换了银两和自由。 “如此一来,二哥再抵赖不得。”杨曜德高兴道,立即将包裹原样裹起来,正要走出去,他又停下脚。 就算罪证确凿,他如今也还没有实力扳倒杨曜良。 将包裹藏进书房的暗格,他起身出去,叫上周弈往大皇子府邸去。 如今,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一直以来都处事公正,又有足够的实力与立场去处置杨曜良的杨曜宇了。 一百五十六章 找啊找啊找不到 () 承平帝半躺在卧榻之上,苍白的面容与盖在他身上的明黄锦被十分不配。看着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寝宫如今一团凌乱,价值连城的飞燕衔穗暗刻白玉花瓶被打碎,所有的柜子、箱子部被打开,不管是衣物还是用品,部被拉出来撒了一地。还有那两个站在中央,指挥着到处乱翻乱砸乱甩的宫人的母子,承平帝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想找玉玺?没有他的同意,他们就是把这皇宫翻个底朝天,也别想找到! “父皇,你都是要死的人了,何不让自己走得安稳些,别临到死了还自找苦吃。”杨曜良失去耐心,提着剑逼近承平帝。 承平帝丝毫不惧,一双眼依旧锐利而威严地盯着他,令自信满满地杨曜良心头瞧起小鼓。 “朕死了,论嫡论长,皇位都该是大皇儿的。” “杀了你,我马上就去杀了杨曜宇。”杨曜良发狠道。 “如此坐实了你弑父杀兄的罪名,有闲王在,皇位会是他的。” 承平帝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讽笑,与杨曜良的气急败坏形成强烈对比。他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历经多重磨难,伴着父亲建立新的王朝,又击败同样出色的兄弟坐上人皇之位,如今被自己的儿子和宠爱的女人刀剑相逼,他也同样淡定从容。 就在前一晚,这对母子突然闯入寝宫,要求他拟定传位二皇子的遗诏。他们真当他这些年太平日子过久了,连脑袋都糊涂了吗?这样的狼子野心,他岂会满足? 自愿的遗诏没有,那就伪造呗,可当金龙锦缎上写好了传位之语,他们才发现缺少最最重要的玉玺,没有玉玺,这就是一块废布,也就才有了这一场翻找。 “闲王又有何惧?我不介意多杀他一个。”杨曜良的剑尖抵着承平帝的喉头,眼里杀意浓厚。 “陛下!”祥明惊呼,“二殿下,弑父乃是大逆不道之事,你要三思啊。” “我以前就是思的过多,才会让这早就能成的好事拖了这么久。”杨曜良冷哼,他面上自信满满,实际上心里也是慌得很。 户部尚书地小妾和卫国公世子夫人一起逃了,而护国公府又突发大火,自己费心培养地死士死了两个,杨曜良知晓户部尚书威胁他必须保下自己的罪证已经落于旁人之手,与其等着被人定罪,不如先下手为强! 再则,他的母后为后宫位份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在承平帝与皇后都各自闭锁宫中后,贵妃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势力,将那些个宫女太监笼在手里。而他则刻意与京营副统领贾辉岚结交,一步步挑起他对徐平然的不满,进而在昨晚这个关键时刻,让他顺利将自己的人带入宫,直接控制住承平帝。 只是这种控制是表面的。 贾辉岚是京营副统领,在京营众将的声望很高,但比之徐平然这个常年在边城、可说是突然回京接收的统领还是差了一大截。待得巳时徐平然入宫面圣发现异常,召集京营大军进宫,他手底下这点死士和贾辉岚手底下的几个士兵根本抵挡不住,甚至贾辉岚手底下的人叛变投向徐平然都有可能。 换言之,他必须在徐平然入宫之前找到玉玺,制出遗诏,再以遗诏登基,届时父皇死了,死无对证,谁也不能说他的皇位得的不正当。 视线移到紧张扶着承平帝的祥明身上,剑尖也跟着移过去。 “祥明公公说的不错,弑父确实大逆不道,那么我便不杀父皇,杀你这太监。到了地府不要忘了,给我父皇寻好出路,他这一生做的恶事,没一个鬼帮着在下面打点,怕是十八层地狱都要去个遍。” 祥明紧张的腿直打颤,却依然开口,“老奴这条命殿下若要尽可拿去,只要殿下不杀皇上,奴才愿意赴死。” “你倒是忠心。”杨曜良冷哼,“可惜我父皇并不领情。”他故意嘲讽,希望能激起承平帝的怜惜之心,可惜他错了,承平帝完不为所动,仿佛这将死之人根本不是跟了他十多年忠心耿耿的奴仆。 “父皇果然冷血。”杨曜良咬牙,一狠心,长剑往前,刺透祥明的肩部。 祥明一声痛呼,在长剑拔出之后下意识捂住伤口,那鲜血依旧如同喷泉一般直往外涌。 几个胆子小一点的太监都停止了翻找的动作,紧张而恐惧地缩着肩低着头,害怕会被迁怒。 “愣着做什么?!继续找!”贵妃一声厉喝,那些宫人赶紧又开始翻翻找找,只是这些都是他们翻来覆去找了一夜地了,再是翻找还是一样的结果,那翻来覆去的,也只是做做样子,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旁边的动静。 “父皇果然是要看着大哥他们都死在你面前,才愿意把皇位传给我吗?若这是父皇的遗愿,我便成你!”杨曜德怒极,“贾辉岚!” “下官在。”贾辉岚一直带着人守在殿门口,听见杨曜德的召唤,立即推门进入。 “去把皇后抓来。” “是。” 门再次关上,杨曜良凑近了承平帝苍白如纸的脸。 “父皇,大哥和八弟都是纯孝之人,有你,有皇后娘娘在手,我想就是要他们自尽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承平帝淡淡开口。 “好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皇,你必须得承认,众多兄弟中,只有我才是最像你的,当年你能杀了叔父他们坐上帝位,如今我也一样能。” 承平帝“呵呵”笑起来,“你说的很对,你确实很像我。”一样的无情无义,为了自己的利益,任何都可以抛去、都可以牺牲,包括道德良心。 “可是,你错估了一件事。我们这样的人,最厌恶的是背叛,你背叛我,便是拿天下人的性命相威胁,我也不会如你的愿!” 抓剑的手瞬间握紧,“你不给,我便抢!”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承平帝,还是给自己打气了。 “皇儿,玉玺会不会根本不在这座寝宫?”贵妃难掩担忧道,“这寝宫已经被我们翻遍,若是玉玺再此早就找出来了。” 杨曜良一直盯着淡定笑着的承平帝,“不,肯定在此,父皇不会放心玉玺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盯着承平帝,“母后,我们忘了,这寝宫到处都找了,可还有一处我们没有找。” “哪处?” 杨曜良没有回答,直接走向承平帝,一把揪着他的衣服将他扯下龙床,惯倒在地。 “父皇的床榻,也该好好找找。”话落,他已经一剑挑起绵软的引枕。 “将这床榻之物部拆开,仔细地找!”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只能帝后知晓 () 就在宫人们拆开被盖、掀开床板,连边边角角也敲敲打打检查是否存在暗格地时候,贾辉岚冲进来,“扑通”跪地。 “殿下,皇后不见了。” “不见?!”杨曜良震怒上前,“不见是什么意思?” “坤宁宫一个人影都没有,都不见了。”从没有顺利抓到皇后地那一刻起,贾辉岚就感觉一把刀悬在了自己脖子上,他察觉这场宫变,并不会如二皇子一开始对他描述地那么顺利,而自己,也可能是身首异处,而不是加官进爵。 “竟然……竟然……”杨曜德喃喃念着,耳中一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 贵妃咬牙恨道:“是密道,曾经有传言说这皇宫建造之时曾修建密道,可来往于宫廷内外,皇后肯定是通过密道逃走了。坤宁宫里都是她地心腹,这些人肯定被她一并带走逃了!” 这皇宫地建造者乃是已经覆灭地前朝,她以为就算有地道也肯定随着前朝皇家人的殒身而永远归于黑暗,没想到这密道不但有,还被皇后利用来逃走。 “若是皇后出宫通知大殿下等人,又通过密道潜入宫中,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住嘴,紧要关头,少说这些废话动摇人心!”杨曜良喝止贾辉岚,“皇宫这么大,坤宁宫的人肯定是察觉不对躲起来了,封锁住所有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多派人手,皇后她们肯定还在宫里,一定要把她找出来,这,关乎你我是荣华,还是阶下囚。” “属下明白。”明白如今是骑虎难下,只能死撑走到底。 杨曜良猜对了一半。 坤宁宫里的人都是皇后的心腹,但这密道更是皇室的禁忌,是只有历代帝后才知晓的绝密。也正因为这些是心腹之人,皇后才更不能将他们带入密道,否则到尘埃落定,为了保住这秘密,这些人都得死。 坤宁宫的人也没有走远。 就在坤宁宫的旁边,那座占地数十亩的巨大御花园里,层层叠叠的假山中,还有浓密的花树间,藏着一个个的人。 贵妃控制的后宫,其实也就是收拢了一些掌权的小管事,庞大的底层宫女太监她不在意,也没想去拉拢,也才给了坤宁宫等人成功躲藏的机会。 杨曜良没有猜对的另一半,是皇后不在宫里,她已经到了已有二十余年未曾到过的、仅一墙之隔的宫外。 还来不及感叹如今的长安城不再是二十多年前初建国时的贫穷破败样,皇后已经扯过一个路人,直接询问四皇子府的位置。 大皇子府,翻看了杨曜德带过去的账本和书信,杨曜昌一拳捶在桌上,已然怒极。 “所有的银子都是他贪了的,居然还敢污蔑徐大将军,可恨可恶至极!” 向来好脾气的杨曜宇同样怒了,从这账单上看,户部这些年污下的银子可说是部进了杨曜良的口袋,如此贪得无厌,如此阴险诡诈,枉费多年来读过的圣贤书! “去刑部,马上提审户部尚书邵桂。”杨曜宇拍案站起。 杨曜德和杨曜昌立即赞同。 就在他们出府之际,两个人出现,让几人再次惊叫出声。 “母后(兰兰),你怎会在此?” 徐悦兰扶着皇后坐下。 “宫中出了大事,杨曜良与贾辉岚勾结,深夜入宫劫持了你们父皇,我是从密道逃出来,给你们送信的。”皇后道,“那密道只有帝后才能知晓,别的人一旦知道,必须处死!” 她盯着杨曜德,“你是未来的帝王,就只有你能知道密道所在,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宫中,救下你父皇。当然,你这时候孤身一人入宫,很可能就不到他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所以,你也可以选择不救他,让他被杨曜良杀了,你照样登基为帝。” “如今这紧要关头,哪还能管什么只有帝后才能知道地密道,大不了这次用了把那密道封了,当它不存在就行了。”杨曜昌怒道,“母后,快带我去那密道,我有武功,由我去救父皇,大哥和四哥赶紧去找徐大将军,让他点齐京营兵马,灭了那群乱臣贼子。” 皇后不动,看着杨曜德。 “母后!”杨曜昌催促。 “我去!”杨曜德慨然大声道,“如果凡事都只能躲在后面,我也不配为帝。而且……”他露出真心地笑容,按住杨曜德地肩,“八弟,以往你同大哥替我挡了许多,今日,就让我自己去吧。”这是皇位之争,该由他自己去争。 “还算你有点担当。”皇后语气中也有了笑意,“事不宜迟,随我来吧。” 杨曜德朝杨曜宇和杨曜昌点了一下头,立即跟上皇后。 杨曜昌还想追上去,被杨曜宇一把拉住。 “四弟说得对,这是他与二弟的皇位之争,该由他自己去面对。那条密道,就当是他从以往的懦弱走向坚毅的通路。” “四哥完不会武,二哥在宫里的则肯定都是高手,你们这样的做法,完是不理智的,四哥此去,完是去送死!” “你这才是真正把他看扁了,父皇那样的人,不会选择愚蠢之人做储君,四弟肯定有你我不知的过人之处,兴许,这就会使他成功救回父皇。”杨曜宇劝道,“你如今在此生气,还不如与我快去联系徐大将军,让他带兵入宫平定这场闹剧。” 杨曜昌心知自己生气也没用,刚才那种情况,就算杨曜德同意,皇后肯定也不会将密道位置告知他,最后还会是杨曜德去。 “走,我们去找大将军。” 他们俩都已经忽略了,方才跟着皇后一起来的徐悦兰,在皇后离开之后,也跟着失去了踪影。 只能帝后知晓的密道,换在昨日,徐悦兰不一定会坚持要知道,前世她就直到死都不知道宫中有密道。而这一世嘛,既然碰上了,那就得必须得去瞧瞧了。 “入了地道,凡有龙纹,俱往左,有凤纹则往右,雀纹走中间,便可到你父皇得寝宫。”密道口,皇后简单交代。 杨曜德点头,印刻在心里。 “你……务必小心。” 杨曜德点头,在皇后的示意下,转动观世音菩萨手上的净瓶,佛像缓缓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这便是地道入口,就在皇宫外的一个端放在路口的观音像下面。这种同样的观音像,在以皇宫为中心的圆圈里,还有八十尊,加上这一尊共八十一尊,取九九归一之意。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混入皇宫 () 地道里,每隔二十步便在墙壁上镶嵌一颗夜明珠照明,使得这地道虽不十分明亮,却也足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杨曜德走在地道中,徐悦兰远远的跟着,有了在户部尚书府的教训,她不敢离杨曜德太近,就怕不小心弄出了什么声音。 按照皇后的指示,转过一条条岔路,又一个岔路口,杨曜德看见了那印刻在夜明珠光线印照在墙壁上的五爪金龙。 上面有一块盖板,杨曜德侧耳仔细倾听,能听到上面的说话声,那是杨曜良气急败坏的骂声。不知道地道出口的情况,他不敢莽撞打开,可若只是躲在这地道中,他来便没有了意义。 “如今,只盼大哥和八弟尽快请兵到此,我才好趁乱想法子出去。”杨曜德自语,侧耳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徐悦兰披着隐身斗篷,她不打算如杨曜德一般坐等。既然五爪金龙是皇帝,那么是否就代表这每一个不同的出路上的刻画,就代表这出口在皇宫不同的位置。 五爪金龙所在的也是一个岔路,正对着的是五爪金龙,还有两条,一条是一朵花,还有一条是一只麻雀,徐悦兰走了麻雀这条道。 每到一个疑似出口的地方,徐悦兰便要侧耳仔细倾听,一连过了好几个地方,上面总是有人走动的声音,可她终于也还是碰上了一个听不到一丝一毫声音的地道口。 手掌向上,那似乎是木板的口子移开,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徐悦兰爬出洞口,“咚”的一声毫无防备的头撞到了一个东西。她疼的呲牙咧嘴,自己给揉了揉,又不小心抬起了昨天伤到的手臂,再次疼的抽气。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的将地道口的木板盖回去。 她朝唯一的一处光亮爬过去,这才发现她爬出来的地道口居然是在一个仅有一尺高床底下,而且这床看起来还是最底层的小宫女住的大通铺,够大、住的人也够多,床底下也因为屋内光线昏暗而乌漆抹黑。 如今屋子里空无一人,房门紧闭着,衣服鞋袜什么的都散乱的摆着。徐悦兰拿了一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衣服鞋袜给自己换了,又就着房间里的木梳给自己梳了一个小宫女的双环垂髫发髻,用一根粗劣的木簪子簪了,这才再披上隐身斗篷出了房门。 出了门,徐悦兰欲哭无泪。 她自信自己对宫里够熟悉,却忘了自己熟悉的是帝后所居和贵人们常去的御花园之类,对于这种底层宫女居住的地方,她却是去也没去过的。 荆棘背心试用时间还剩一个时辰。 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徐悦兰恍然,对呀,昨天兑换荆棘背心一天的使用时间,如今时间还没到呢。 随着心念,荆棘背心已经自动穿在身上,徐悦兰已经飞得很熟练的,翅膀一拍便上了半空,从上而下,将整个皇城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她吸取之前的教训,仔细探看了方才小心的落在大殿顶上。 下方,杨曜良将长剑从祥明身上抽出,鲜血喷溅之时,徐悦兰有些不忍的别开眼。 承平帝的邪恶灵魂,两千个恶魔值。杨曜良的邪恶灵魂,一千个恶魔值。贵妃的邪恶灵魂,五百个恶魔值。贾辉岚的邪恶灵魂,两百个恶魔值。其余宫女太监,一个邪恶灵魂五十个恶魔值。 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徐悦兰心念一动,随即又压下。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害人,本就死不足惜,以暴制暴、以恶制恶是因果循环,没有错。就以承平帝来说,他是皇帝,因他的疑心病杀害的无辜之人数不胜数! 拍拍头,将那些杂念拍去,徐悦兰仔细看着下方的动静,终于,在杨曜良指挥众多宫人拆床板之时,她接着这大动静,混入了承平帝的寝宫,小心地躲在承平帝后方不远处。 “说!玉玺藏在什么地方?!”时间已经过去,玉玺依旧不见踪迹,杨曜良完保持不了冷静了,一把揪起承平帝。 承平帝一径傲然笑着不语。 “不说是吧?好!我就是死,也要你死在我前头!”杨曜良发了狠。他知道找不到玉玺,自己逼宫地罪名坐实,肯定是九死而无一生,自己手底下这些死士,完别想抵挡徐平然的京营大军。 揪起承平帝,将平素高高在上的帝王如破布一样拖着,朝宫门走去。 “皇儿,你要干什么?”贵妃大惊拦住他。 “反正都要死,我倒要瞧瞧我那些好兄弟,一个个是不是孝顺,会拿自己的命换这老不死的命!” “不行,如今趁徐平然大军还未到,皇儿……皇儿出宫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贵妃眼神也乱了,拉住杨曜良。 “今日这皇宫,我一旦出去就再也不可能回来,我离皇位只有一步一遥,我不甘心!”甩开贵妃,杨曜良再次拖着承平帝往前走。 “皇儿,你……”贵妃不敢置信地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没入腹部地长剑,她的皇儿,怎会对她动剑? “母妃先行一步,稍后我便送父皇下去与你团聚。”杨曜良唇边一抹疯狂的笑,抽剑的同时转身,看也不看身后双目依旧大睁,看着他走远的贵妃。 你白白损失了五百个恶魔值。 在贵妃身亡后,徐悦兰听到了系统的讽刺。她得承认,她的心里同样有悔,既然都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能用来增加我的恶魔值呢? 眼见杨曜良已经癫狂,贾辉岚才是万分后悔。若是昨晚没有一个念头想错,顺了四皇子,他这会儿就已经同徐平然交班,回府抱着心爱的小妾呼呼大睡了。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欲哭无泪,感受着周边来自信任的下属的视线,他只能快走几步赶上杨曜良。 “殿下,如今我们还没输。” 杨曜良通红的眼盯着他。 贾辉岚压下心头的恐惧,继续道:“皇上在我们手上,只要我们控制住皇宫、控制住皇上,他们就不敢动我们!”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终有报 () “这叫没有输?”杨曜良冷笑反问,“那个位置!那个皇位!坐上去了才叫没有输!” 而如今,他已经不可能坐上皇位,就算他以父皇的性命相要挟,就算他一直控制着父皇不死,他那些兄弟们也不会为了父皇而服他的要挟。 他们兄弟,可没有谁是父子情深的。 高大的宫墙上,就在半年之前,同样是这高大的宫墙,当时的承平帝接待狄戎的降臣,底下歌舞欢腾,一派繁荣祥和。如今,在这宫墙上,他看到的是刀剑闪着的凛冽寒光,而他自己,也不再高高在上,成了被自己儿子刀剑相逼人质。 “二弟,你可知伤了父皇乃是大逆不道之罪?还不快把刀剑放下!”杨曜宇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与八弟通知徐平然,以最快的速度带兵赶到宫门口,见到的会是杨曜良如同等着他们一样,将承平帝按在那高高的城楼墙檐上,一柄长剑横在颈项。 “今日我敢在这儿,就不管什么道不道!”杨曜良喘着气,沉重的黑暗将他笼罩,满腔的愤恨不平急需发泄。 “你们既然自诩好儿子,那么就拿你们的命来换他的命,你们做吗?” “你……”杨曜宇只说了这一个字,便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愿意?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杨曜良大喝,长剑在承平帝肩上狠狠划过。 “你们就在下面看着,看着我一剑一剑,让他极致痛苦而死,这些都是你们害的,是你们放弃了救他,他是被你们害死的。”杨曜良裂开嘴,笑得残忍。 鲜血沿着剑尖滴下,落在前方的青石砖上。 杨曜宇心一惊,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了决绝的认定。 “我换!”他大喊。 正准备刺入的长剑顿住了,这一声“换”比“不换”更令杨曜良愤怒,“好啊,你就地自刎,我就放了父皇!” “大哥!”杨曜昌急喊。 杨曜宇对他笑了一下,拔剑出鞘,横在自己颈子上。 “你要说到做到,一旦我自刎,你就要放了父皇!”杨曜宇盯着杨曜良。 “一命换一命,我绝不食言。”杨曜良根本不相信他会真的自刎,他等着看他自打嘴巴。 “好!” “好”字一出,杨曜宇已经动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的长剑被杨曜昌单手抓住。 “八弟?”杨曜良皱眉。 “大哥重承诺,小人则惯于食言而肥。”杨曜昌直直地盯着杨曜良,“大哥就算自刎,你也不会放了父皇,对吧?” “如今他不自刎,我才不会放了父皇,我要当着你们的面杀了他。”话落,他已经又一剑刺向承平帝。 “父皇!”杨曜宇又急又怒,“八弟,快放开,父皇如今本身就病着,你忍心看他受苦?” 杨曜昌咬牙,狠狠抓着长剑,即使自己的手掌已经被割裂,鲜血不停往下流,他也丝毫不放。 在他看似平静的背后,他内心在急喊,那通过密道进入宫中、说好里应外合的人,究竟在哪里? 杨曜德在忙于清理杨曜良的死士。 贵妃死了,皇帝被拖去宫门,寝宫内外的宫人、死士等人也都散了。杨曜德听见外面一片寂静,方才出了暗道,在一片凌乱的寝宫中看见已经气绝身亡的贵妃,还有脸色苍白、无力地躺在地上却依然活着的祥明。 从祥明口中知道承平帝被带去宫门,杨曜德不敢耽搁,也深知自己一己之力绝对不济事,他便收拢了那些本就因为贾辉岚是上司而被迫“谋反”的禁卫,带着他们去解决杨曜良带的死士。 因此,就在杨曜良没有察觉之际,除了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好手外,其他守在宫墙下方的死士都或死或伤,失去了战斗力。 上得城墙,杨曜德首先叫了一声糟。 承平帝被按着头抵着剑在城墙上,救他无从下手。 “果然是阴沟里的耗子,不知不觉你竟然钻到这里。”见到杨曜德带着大批禁军上了城墙,杨曜良讽刺道。 杨曜德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二哥,放了父皇,你还可留下一命。” “我方才说了,一命换一命,你要拿你的命来换父皇的命吗?” “不换。”杨曜德答得斩钉截铁,说的话和杨曜昌一样,“我换了,你也不会真的放了父皇,我何必随你起舞如你的意。” “父皇,听见了吧?这些就是你想传位得皇子,没有一个在意你的性命,大家都等着你死了,他们好上位。”杨曜良“呵呵”讽笑,“既然没有人愿意换你的命,我就给你一个痛快的,不让我这些兄弟们等久了。” 他咧开嘴,举起剑,狠狠刺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狂风突然刮过,狠狠撞向杨曜良,令他一个不稳,从城墙上跌落。 直到因为屏气太久而胸口闷疼,杨曜德才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将还趴在城墙上的承平帝扶起来,大喊周围的人快去叫太医,他自己则一把抱起承平帝往寝宫跑去。 而城楼下,杨曜宇和杨曜德让徐平然将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的杨曜良和他的同伙抓起来,他们两人也急慌慌地往宫里赶。 半空中,徐悦兰看着下方大事抵定,朝外飞去。 她刚到护国公府外停下,便听得系统提示。 恶魔值增加一千。 二皇子,死了。 徐悦兰只有一瞬间地停顿,随即正要脱下隐身斗篷,她才猛然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宫女的衣衫。方才是为了防止隐身斗篷又突然失效而做的伪装,如今这副装扮若是进护国公府,被问起来肯定不好解释。 叮,系统提示,荆棘背心试用时间还有一刻钟。 一刻钟?如今去皇宫,换了衣服就没时间出来了。从密道出?那里面岔路太多,她能不能找到出口是一个问题,找到了,那上面可是沉重的观音像而不是木板,她能不能找到观音像的机关挪开它又是一个问题。 咬咬牙,徐悦兰只能选择回到自己出嫁后就封了的幽兰院。从自己出嫁前的箱子里找出衣服换了,再给自己挽了简单的发髻,才又飞出府,装作刚到的惊慌模样敲响护国公府的大门。 第一百六十章 家的温暖 () 稍早,杨曜宇和杨曜昌兄弟俩来到护国公府,与徐平然父子一起匆忙离开,而徐平然离开之前还要自己顾好府内防卫,不许任何人进出之时,林氏便知肯定是宫里出事了。而如今女儿又惊慌失措的到来,无疑更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 “二皇子发动宫变,夫君已经紧急赶过去了。”徐悦兰忧心的握住林氏的双手,“女儿听大皇子他们的意思,要爹带人进宫救驾,心中实在担心。” “你爹和你二哥已经去了。”林氏带女儿来到福寿堂,她已经将府内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集中保护,“二皇子手下充其量是许多乌合之众,不足挂齿,你爹和你二哥定能顺利救回皇上。” “兰丫头,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招手唤徐悦兰过去,握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畔,“别担心,你爹的本事还是信得过的。” 徐悦兰点头,唇畔绽开一抹笑。 她当然不担心,杨曜良已经伏法,她到府里来,不过是因为自己必须给自己在这段时间的去处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担心到护国公府,无疑是最好的。 “兰姐姐,你今天回来了,明天还回来吗?”徐昭远早就打听到姐姐三朝回门,要明天才回来,而如今提前一天,他便关心姐姐能否多停留。至于什么宫变什么危机,他的小脑袋里没有这些意识。 他的童言童语也让压在众人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些。 徐悦兰搂住这唯一的弟弟,“姐姐明日还回,带礼物回来,远儿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可以?”徐昭远兴奋反问。 “远儿!”徐安然严厉道:“不可无礼乱提要求。” 徐昭远被当头一盆冷水泼中,还是平素里难以相见相处的父亲,顿时眼眶里浮现泪花。 “孩子还没说呢,你就急慌慌地骂人。”吴氏不满地搂过儿子。 徐安然不满妻子对儿子的溺爱,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就迫不及待地给儿子出头,慈母多败儿,这样下去,这孩子怎么成才? 不过他也就心里想想,他在兵部任职,事务繁多,护国公府本身在外面的很多交际也都是他在打理,有心教育儿子却没时间。 “远儿,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感觉到气氛的凝滞,向徐昭远招手将他唤到身边。 “远儿,告诉祖母,你想要兰姐姐给你带什么礼物呀?” 徐昭远怯生生地看一眼父亲,又转回头望进祖母温和的视线里,他低下头,“我想要一把弓,和爹学骑射,向哥哥们一样做将军。” 他抿着唇,继续道:“娘说我现在太小,拉不动弓,不许我学,然后我想兰姐姐是女子都可以拉动弓,她能拉动的我就能拉动,所以就想拜托兰姐姐给我一把弓。” 这要求非但不无礼,反而更显得孩子多么的难能可贵。 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在他眼里看到了后悔和感动,她才舒心。 “兰儿,你说呢?” “当然没问题,明天兰姐姐给你一把弓,然后再送一柄剑,想做将军,可不只是会骑射就行。”徐悦兰一口答应。 “剑就不必了。”徐安然突然出口,在众人责备的视线看过来时,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咳,看着始终不发一眼的老国公,眼里有些孺慕之情。 “我和大哥,我们的第一把剑都是爹亲手做的,远儿的第一把剑,也由我亲手做。” 徐悦兰知道自己、大哥和二哥小时候玩的小木剑是自家爹亲手做的,但她不知道这竟然算是护国公府的一个传统,当下心中颇为感动。 “好,那我就送弓箭。”她拍拍已经藏不住灿笑的徐昭远,“远儿可要认真学,以后咱们一门都是大将军。” 徐昭远重重点头,大声的“嗯”,在徐安然看向他时,笑得更欢。 以往爹看见他总好像不高兴,这一次爹是在笑呢。虽然他的笑看不大出来。 吴氏欲言又止,她才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上战场,只是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她也不敢去泼冷水。最主要的是,丈夫和儿子都开心,她也不忍去违逆他们。 一时间,大家似乎都忘了皇家的破事,一家子其乐融融。 徐悦兰眼光转动,看向始终站在一旁静默着的徐悦竹和徐悦菊。徐悦竹就算了,本就不对盘。徐悦菊却是沉静得太过反常,平时有长辈在的时候她也少有说话,但不至于如此刻般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多年共同生活的经验,徐悦兰了解的吴氏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她的精力三成给儿子,三成给丈夫,三成给府内外的权和财,剩下的一成给徐悦梅,徐悦竹和徐悦菊是两个被忽略的。徐悦竹属于惯于找事爱作的,还能得到一些关注,徐悦菊则一直是懂事的孩子,得到的关注就更少了。 徐悦兰知道过不久宫中稳定的消息就会传来,届时自己肯定就得回四皇子府去,毕竟这一次杨曜算是一个大功臣,但如今徐悦菊的样子令她放心不下。 “菊妹妹,我刚刚过来的匆忙,头发都散乱了,你帮我整理整理可好。”徐悦兰想了一个借口,又向老夫人撒娇,“祖母,孙女用一下您的梳妆台可好?” “去吧。”老夫人点头,一点也没怀疑,因为徐悦兰这时候的发型确实因为之前时间不足而散乱,在她们看来,这是因她慌忙过来,太着急导致的。 “菊妹妹,过来帮我。”徐悦兰挽了徐悦菊的手,拉着她进了内室。 “兰姐姐,我来帮你。”徐悦菊上前。 “你先别忙。”徐悦兰拉着她坐在窗边软榻上,自己也坐在她对面,“我到狄戎这么久,回来后又一直忙着,咱们姐妹很久没有敞开心扉聊一聊了。” 她握住妹妹的手,“我看你方才一直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徐悦菊猛地闭上眼,别开头。 徐悦兰只见一滴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流出,顿时大惊。徐悦菊这个妹妹是她见过最豁达的一个女子,任何事她都自有一套自己的开解之法,从没见她流过泪。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徐悦菊的悲伤 () “别哭呀,有什么事告诉姐姐,我替你出头。”徐悦兰替她擦拭眼泪,宽慰道。 “兰姐姐,谢家的倩娘姐姐要加出嫁了。” “倩娘姐姐比我还要大三岁,如今已是十八,出嫁很正常呀。”徐悦兰道,响起前世谢倩娘的遭遇,再对比如今徐悦菊的表现,“倩娘姐姐的夫家是哪一户?”应该不是缪修良了吧,这一世她与谢倩娘交好,在钱财上对她多有帮助,应该不至于如前世那般类似卖身般出嫁的情况。 “是缪丞相家的二公子,缪修良。”徐悦菊说着,眼里又滚动起泪花。 徐悦兰皱眉,“怎么会?我听说缪修良有些痴傻,谢先生怎会将倩娘姐姐嫁给他?” “他才不痴傻,他只是比较善良,比较单纯。”徐悦菊急道。 这般不同寻常的反应令徐悦兰心头升起一股异样,“你为何这般为他开脱?你伤心不是为倩娘姐姐的婚事?是因为缪修良?” 徐悦菊咬着下唇,难堪的别开眼。 徐悦兰叹口气,温和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悦菊抬眼,见她没了怒气,方才大胆说出。 “当初战乱时候,谢先生一次遭难,多亏了缪丞相出手相助才保住一条性命。前些日子缪丞相和缪夫人上门,替缪修良给倩娘姐姐提亲,还提起当年的恩情,谢先生和倩娘姐姐为了报恩,便答应了这婚事。” 徐悦兰如今才恍悟谢倩娘嫁给缪修良的原因,她为自己感到羞愧,一门心思认定前世谢倩娘必是因为钱财而嫁给缪修良,所以这一世便总是借机给她钱财,却不想她出嫁的原因只为报恩。 只听徐悦菊又道:“我同倩娘姐姐交好,而且缪家太可恶了,根本是以恩要挟,倩娘姐姐根本就不是自愿嫁的,所以我就去找了缪修良,要他不许娶倩娘姐姐,可是……可是……” “他不同意?” “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徐悦菊的小脸染上一抹红晕,说出这些日子以来她与缪修良的遭遇,听完,徐悦兰只想叹气。 徐悦菊其实剖有徐家人的品德风范,胸中有一股正义之气。那天她本是去寻缪修良的麻烦,结果找到人才发现,这缪修良正被几个纨绔子弟当作小娃儿戏耍,偏偏这缪修良还真当这些人在同他玩耍,不止乐呵呵的上当受骗出丑,完了还要替那几个人结清在酒楼的花销,令一旁看着的徐悦菊火冒三丈。 当下,她就忘了自己也是来找人麻烦的,直接出面给缪修良出头,凭着一张不开则已、一开惊人的利嘴,将那几个纨绔子弟骂的狗血淋头、自己都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就差点要当场自刎以慰天地父母了。 而那缪修良就此认定徐悦菊是他的朋友,对徐悦菊的支使千依百顺,想吃什么买什么,想玩什么买什么,就算徐悦菊说出自己也是在故意整他的时候也是乐呵呵的,还说自己给她花钱很开心。 徐悦菊从小被忽视,在徐悦兰回京之后,才算有了徐悦兰这个姐姐和谢倩娘这个朋友,但总的说来,徐悦兰心思太深,对她好,却不能深入内心。谢倩娘这个朋友也是一样,徐悦菊惯于以平和的态度隐藏自己的内心,新倩娘则是真的内向,两个人是朋友,却同徐悦兰一样,并不能让徐悦菊完敞开心扉。 直到遇见缪修良,徐悦菊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心意信赖、心意依靠,也心意宠爱的滋味,她沉沦了。 一开始她还说服自己是为了谢倩娘,帮谢倩娘考验缪修良,渐渐的,当她越来越为他们的婚期而焦躁,终于忍不住向缪修良提出要他取消与谢倩娘的婚约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初心早就已经变了。 可是,缪修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拒绝了,他坚持要娶谢倩娘。这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徐悦菊没有再去找缪修良,可她也再也没有办法回复以往那个开开心心的徐悦菊,尤其只要想到婚期越来越近,她便越来越无法止住悲伤。而最令她悲伤的,是她在这段感情里的一厢情愿。 “兰姐姐,你听听就好,你愿意听我说,让我能说出来,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徐悦菊眼里还闪着泪光,却扯出一个笑容。 徐悦兰很是心疼,拥抱着徐悦菊,“对不起,姐姐这段日子只顾着自己,竟然没有发现你遇到这些事。” 徐悦菊摇着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浸透了徐悦兰厚实的冬衣。徐悦兰只是拍抚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慰着她。 许久之后,徐悦菊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她抹去自己的眼泪,绽开一抹笑容。 “谢谢兰姐姐。” “傻孩子,咱们自家姐妹,有什么可谢的?”徐悦兰也笑了,“其实缪家应该只是想给二公子娶妻,若是倩娘姐姐并不喜欢二公子,那么我让你姐夫出面,同缪丞相谈一谈,他应该会同意解除与倩娘姐姐的亲事,转而……” “不要。”徐悦菊突然大喊。 “可是你……” “他不喜欢我,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要嫁给他。” 这话,颇有些赌气地意味在里面。 “你可要想清楚。” 徐悦菊点头,看着徐悦兰,小脸严肃,“我从小就知道娘的心里,爹第一、生儿子第二,府里事情第三、梅姐姐第四,没有我的位置。后来有了弟弟,我更知道她心里没我的位置,我无所谓,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像竹姐姐那样吵吵闹闹的,娘也不会真的在意她,只不过吵闹的时候像打发乞丐一样,我才不要做乞丐,不是真心的、自愿的我不要。” 这番话,令徐悦兰脸上发烫。 她从小拥有父母和哥哥的宠爱,人生顺遂如意,即使遇到些许困难,也有恶魔系统里面的工具帮她轻松解决。可她在对人对事上呢,总是在算计,真心还是假意、自愿还是被迫,她或许关注,却不看重,她要的,只是最终的结果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活法,或许以后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却绝对不能如徐悦菊这般,活得了无负担。 “菊妹妹,姐姐尊重你的想法,可以后别再一个人躲着伤心了,姐姐虽说已经出嫁,但我还是你姐姐,有任何的烦心事,或者想换换环境散散心,随时到四皇子府找我。” 徐悦菊欢喜点头,“好,我会,到时候兰姐姐别嫌我碍眼。” “兰姐姐是这种人吗?”徐悦兰故作生气的瞪她,随即两姊妹又一起笑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册立太子 () 两姊妹笑了一阵,徐悦菊猛然响起两人进屋的借口,两人立时行动起来,一起将徐悦兰的散发梳顺,重新挽了一个飞仙髻。 再次回到外厅,也正听见回来报信的许昭云说出好消息。 二皇子自宫墙上摔下,当场毙命。承平帝已经送回寝宫,太医院郑院首已经替他诊治,没有大碍。 “这一次妹夫立了大功,他孤身一身潜入宫里,聚拢那些六神无主的禁卫军,带着他们从背后打二皇子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能及时救下皇上,否则大皇子都要被威胁着真的自刎了。”徐昭云见到徐悦兰出来,特意朝她笑道。 徐悦兰抿唇浅笑,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样子。 “原本还道四殿下是个无能无为的闲散皇子,没想到这好酒沉瓮底,他本事这么大。”吴氏笑道,“能出使狄戎促成两国和平,寻到番茹解决民生,主张修法完善律例,如今还能潜入宫中救下皇上,端的是文武双、有勇有谋。” “兰丫头是个有福之人。”老夫人道,“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 “要我说,到底是四皇子有本事,还是兰姐姐旺夫还两说呢。四皇子做的那些事,是在同兰姐姐定亲之后做成的,如今才成亲不到两天,又得了救驾这样的大功劳,要我说呀,是兰姐姐旺夫才让四皇子得以出头。”徐悦竹大声道。 她的话看似句句都是在夸赞徐悦兰,却让听着的人个个都皱眉。 她话里话外,将四皇子自己的能力部忽略,将他的功劳部归于“什么也没做,至少表面看来是没做什么”的徐悦兰,这样的话,若换了是多疑的承平帝,绝对暗地里记上一笔“功劳大而心也大”,有机会就会打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他好,我便好。”徐悦兰一副“我的夫君最大”的贤妻模样。 徐悦竹不屑的哼了一声。 一场宫变就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一晚,杨曜德没有回府,徐悦兰一个人躺在新床上,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日便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虽说中间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徐悦兰还是决定要遵从习俗,回娘家去。 按说回门的礼物该由新姑爷准备,可杨曜德始终忙着事情,这府里也没个长辈,因此秦嬷嬷自愿担起了准备回门礼的事情,在前两日便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徐悦兰只要将答应给徐昭远的弓箭补上,礼物变齐了。 就在徐悦兰独自一人带着仆从回门之际,皇宫里,承平帝在修养一晚后,也不罢朝了,脸上依然带着病容,却精神还不错的上朝,论功行赏。 其中最特别的,是封大皇子杨曜宇为太子,在他身故之后即位为帝。 这一道旨意,在大多数大臣看来是理所应当的,听在徐平然几个人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这其中,就包括了杨曜宇自己。 “父皇,儿臣才疏学浅,恐怕难以担当重任。”杨曜宇脖子上缠着一圈白布,是他昨日意图自刎时留下的伤。 “为君者,首要重德,你有大德,足以为帝,不必再多说。”承平帝摆一下手,向祥明示意。 祥明立即上前一步,宣告退朝。 承平帝的脸色苍白,明显的大病未愈,杨曜宇也不敢再纠缠,只能同众大臣一起下跪恭送圣驾离开。 承平帝一走,众位大臣立即围住了杨曜宇道恭喜,接着内务府也来请示储君入住东宫的事宜,将杨曜宇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直接大声喝止他们,推开众人就走。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只当他是太过激动才有些失态,三三两两感情好的聊着天,也各自回府去了。 如今还在新年假期内,还可以再去走走亲戚,摆谈摆谈这等国家大事呢。 众位大臣都走了,杨曜德和杨曜昌两兄弟还留在大殿内。 “怎么会是大哥?”杨曜昌喃喃道,百思不得其解,“父皇明明就不看重大哥,他怎么会立大哥为储君?” “大哥德才兼备,立为储君并不为奇。”杨曜德将失望压在心底,面上一派平静。 “这不对,父皇若是真有意立大哥为储君,不会等到这时候。”杨曜德皱眉摇头,按照他的估计,父皇想立的储君应该是四哥才对,“父皇究竟在想什么?”他喃喃地问。 杨曜德也想问,那只能帝后知道地密道,皇后告知了他而不是她地亲生儿子,这就说明他们母子都是认同他地储君地位的,可如今,储君却不是他。 比起他们的胡思乱想,杨曜宇就直接多了,直接跟去了承平帝的寝宫。 寝宫外,吸取了教训的徐平然亲自值守。 这里不比边城,边城的数十万军队对他绝对的服从,而京营里,他就是一个外来人员,天知道还有多少人表面上忠心耿耿,内心里想着要把他取而代之。 “徐大将军,我要见父皇。” “太子殿下请稍后,祥明公公已经进去通报。”徐平然半步不让。 杨曜宇只能在寝宫门口来回踱步,好不容易,祥明终于出来,他立即迎上前去,得到的消息却是。 “皇上已经睡了,他让奴才转告太子殿下,君无戏言。”换言之,他这太子就是太子,没得周折。 杨曜宇别无他法,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看着他走远,祥明又向徐平然,“皇上宣将军入殿。” 徐平然没有傻到问祥明方才为何要撒谎皇上已经睡了,只立即跟着祥明入殿。 “朕之前打算将皇位传给四皇子,还将平然地闺女指给他,令徐家位尊国舅,如今朕立下储君是大皇子,平然可失望?”承平帝低声问。 “兰丫头性子跳脱,不入深宫对她而言是好事。”徐平然道,就差补一句我才不愿意自己女婿是皇帝,女儿得同后宫三千佳丽争宠。 “平然不怨我便放心了,如今我唯一放不下得,只有当初共享天下的约定。” “这江山是大宁朝的江山,属于大宁朝千千万万的百姓共有的,臣也是这百姓的一员,如今天下太平,陛下的承诺已经实现了。” “有你这话,朕便安心了。如今,朕的朋友只剩下你一个,能说说真心话的也只有你一个,朕实在不愿与你之前产生嫌隙。”承平帝说着有些悲伤。 徐平然心下也是戚戚然,“臣随时都在。”他承诺。 承平帝勾了勾唇角。久病的他精神不济,很快他便真的睡下了,而徐平然又回到寝宫门口,尽职尽责地护卫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生一对马 () 接近午时,杨曜德赶到护国公府,同徐家人吃了顿午饭,大家还没从昨日地变故中缓过来,饭后只聊了一会儿天,新婚夫妻俩便相携回府了。 马车上,杨曜德突然一把将徐悦兰抱住,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肩膀。徐悦兰前日被那黑衣人伤到的地方瞬间发痛,但她忍住没动。 他难得有这样显露脆弱的举动,她不忍心拒绝。 静默不动的任由他抱着,好半晌,杨曜德低低开口。 “父皇封了大皇兄为太子,在朝中直言若有一日他不在,将由大皇兄继承皇位。” “怎么会?”徐悦兰忍不住惊呼。 杨曜德不语,抱着她的手更紧了。 徐悦兰也不再说话,犹豫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他。 难怪他会这般失落,昨日冒着危险在宫墙上救下承平帝的是他,皇后口中只有帝后才能知晓的密道也是告知的他,想必连他自己都认为帝位乃是囊中之物。 马车轮轱辘辘向前,车外的声响逐渐变得嘈杂,徐悦兰知道,他们已经到了热闹的西市,随着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车外又变得安静,他始终一动不动的抱着她,也不再说话。 马车停了,车外传来充作车夫的王叔的声音。 徐悦兰推了推杨曜德,他抬起头,徐悦兰看见他的眼圈有些红,却没有任何的水光,她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牵起她的手,走在如今因为有了专人打扫维护而再不复破败的府内,她看着他的背影,因为他的愁绪同样无法开怀。 他回过头,疑惑的看着突然停下不动的她。 “好久没有去跑马了,我们去腾跃马场玩玩吧。” “为何突然想去马场?”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去玩玩,去吗?”徐悦兰无所谓的耸耸肩。 “那就去吧。”杨曜德无可无不可的道。 徐悦兰唇边绽开微笑,抱着他的手臂往马厩去,“墨炎随我嫁过来,我还骑它,你呢?有专属的马儿吗?或者还是咱们一起去狄戎的时候那匹马?” “那匹马是当时宫里安排的,回京之后就还回去了,府里确实也有马,只是谈不上专属。”那些马儿,也称不上她的墨炎那边俊逸。 诚然,马厩中就四匹马儿,其余三匹都是普普通通的矮马,只有徐悦兰的墨炎,高大而神骏。 “我的墨炎就是在腾跃马场找到的,待会儿咱们去了腾跃马场,你也选一匹你专属的马儿,以后咱们并辔而行,踏春赏花秋游观雪,肯定会很快乐。”徐悦兰轻快的语气道,“这一次,就辛苦一下墨炎,一匹马把我们带到腾跃马场。” 她牵出墨炎,摩梭着它的脖子。 墨炎嘶鸣一声,很是享受主人的亲近。 她那番话令他想到了草原上的经历,心情也开朗起来。 腾跃马场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往常马场中总有一些客人在骑马游玩,尤其这又是年节时分,正是腾跃马场生意好的时候。可昨日的变故一般平民不知道,稍有权势的人家却都是清楚的,如今一个个缩着脖子在府里,徐悦兰与杨曜德到的时候,马场中竟一个客人也没有。 “徐姑娘,不对,如今该唤作四皇子妃了。”难得空闲,沈场主却一身粗布麻衣亲自在马厩中照顾马儿,听得下人通报有客到,来不及换衣便迎出来,见来者是徐悦兰,顿时笑得更加畅快。 他的视线转向徐悦兰旁边的杨曜德,又向下到两人交握的手,“草民见过四皇子。”他朝杨曜德深深一揖。 “这位是腾跃马场的沈场主。”徐悦兰介绍道。 “场主不必多礼。”杨曜德摆手还礼。 “二位今日来,是跑马还是?” “我们想为我家夫君选一匹马儿。”徐悦兰道。 沈场主一听,眼睛立即亮了,“昨日才从西北购进一匹骏马,其中一匹,或许正是为殿下而来。” 他摆手道,“二位这边请。” 徐悦兰已经来了兴趣,拉着杨曜德跟着沈场主往马厩去。 到了马厩,当那匹马儿映入眼帘,徐悦兰懂了为何沈场主会认为这马儿是为杨曜德而准备的。 徐悦兰的墨炎是牝马,浑身漆黑,只四蹄纯白如雪。而沈场主带他们看的马儿,确实一匹浑身洁白无一丝杂毛的牡马,而那四蹄确实如夜般漆黑,两匹马儿站在一起,恍如天生一对。 “果然是为殿下而来。”徐悦兰望向杨曜德,“殿下觉得呢?” “确是一匹骏马。”杨曜德也十分喜欢这匹马儿,原因和沈场主、徐悦兰的看法一样,他喜欢这样这匹一看就同墨炎一对的马儿。 “这马昨日才刚送到,颇有些烈性,殿下可要待我等再调教一段时日之后再买下。”沈场主问。 杨曜德犹豫了,这样一匹骏马,价格肯定不菲,而他最缺的,就是黄白之物。 “殿下现在骑吧,以你的骑术,肯定没问题。”从下马之后,徐悦兰始终都将小手放在他手心,此时,她更是两手将他的大掌一起握住,一双妙目信任的望着他。 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自己心爱的妻子如此心的望着自己,杨曜德自然也不例外,当下胸中豪情大发,钱财的困境顿时抛到脑后。 “就现在骑。”他道。 “殿下这边请,需要穿戴一些护具。”沈场主将杨曜德指引到马厩旁为贵人们准备的更衣室,又吩咐下人泡茶送点心,引徐悦兰到马厩旁暂歇。 “场主,这匹马我们要了,你开个价吧。”徐悦兰不喝茶不吃点心,只想尽快将马儿买下来。她提议到腾跃马场来,为的可不是在这里骑马。 “徐姑娘是我们腾跃马场的老顾客,这马就给个成本价吧。一千两银子。” “确实是成本价,我就贪个便宜了。”徐悦兰举起茶杯,一茶代酒敬沈场主。 沈场主端起茶杯,回敬道:“这是双赢,皇子妃在腾跃马场的绝佳骑射,令草民赚的银钱不少。” “沈场主这样说来,我倒是想去开一家马场了。”徐悦兰玩笑道。 “若真是如此,皇子妃不如就买下这腾跃马场,反正也是没客人、开不走。”沈场主顺着她的话说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并辔而行 () 这时,杨曜德穿好护具出来,来到马厩前,他照例要同马儿熟悉一下。 “这匹马可有名字?” “正等着新主人赐名呢。”沈场主回答。 “兰兰觉得呢?什么名字?”他征求徐悦兰的意见。 “我的马叫墨炎,那你的马……”徐悦兰沉吟一下,道:“雪灵,如何?” “这牝马是个牡马的名字,牡马是个牝马的名字。”沈场主大笑,“世子妃取的好名字,好,这人是一对,马是一对,如今名字也是一对。” 听到前面徐悦兰还不开心,后面那句就开心啦。 “可不是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那就叫它雪灵。”杨曜德摸着雪灵的脖子,马儿摆开头。 “这马还挺有脾气的。”徐悦兰笑,“它这是不是也算抗议这名字呢?” “无论它抗不抗议,这名字已经定了。”杨曜德坚定道。 沈场主所言不虚,昨日送来的一批马,加上雪灵一共就三匹,而这三匹却是才从野外套来的野马,至今仍未被驯服,那野性可不止是一星半点。 换在以往,杨曜德连这马儿的背都上不去,可在狄戎,他的技术已经有很大提高,在边城那段空闲时间里,他更是在骑马上下了很大功夫,虽说不敢自诩马术惊人,也属于绝佳好手了。 此时在雪灵背上,便多亏了那些日子的锻炼,在马儿不服输的剧烈跳动、急奔向前又突然停步、腾空飞跃、高抬前腿嘶鸣等种种挑衅,他始终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即使手被缰绳勒出了血印,即使多次危险得像马上就要掉下去,他都始终稳住了。 终于,雪灵屈服了,它停止使坏,遵从他的指令小跑一圈,回到原点,又小跑到徐悦兰跟前,停下。 杨曜德翻身下马。 徐悦兰正要上前,旁边另一个人动作更快,高声赞道:“都说四殿下是文弱书生,如今看来,是文武才呀。” “沈场主过奖了。”杨曜德谦虚道。 文武才?他的“武”还是她培养出来的呢。 “二位接下来可要试一试跑马场?”沈场主指着那一片人工制造出许多障碍的马场。 “不,我们这会儿就要带马离开。”徐悦兰抢先道,转向杨曜德,“殿下可先去将这些护具取下,我在这儿等你。” 杨曜德点头,去取下护具的时候,徐悦兰趁这时间将购买雪灵的帐结了,在杨曜德出来时,两人便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儿要离开。 “二位,随时欢迎到腾跃马场来。”沈场主送两人出门,拱手道。 “肯定。”杨曜德拱手还礼。 一声“策”,两匹马儿同时扬蹄,快速超前跑去。 沈场主直到两人的身影完消失,方才回转身进了马场。 “兰兰,这匹马多少银子?”跑出一段路,杨曜德问出心中疑问。 “一千两银子。”徐悦兰回答的老老实实。 “一千……”杨曜德惊到一半停住了,就算户部不克扣,他一个月的分例也才五十两银子,这还得匀出至少二十两给母妃,自己一个月只能留下三十两,算下来这样一批马要他不吃不喝近三年才能买下。 马儿停下,徐悦兰同样停下马儿。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沮丧地望着她,“要权没权,要钱没钱,枉自这么一个皇子地身份,实际上连一般地平民百姓都不如,你嫁给我,我不能让你衣食无忧就算了,还要你的银子来为我买马。” “你没权没钱又怎么样?我的银子给你买马又怎么样?我自己愿意地呀。”徐悦兰说的理直气壮,“你若是觉得对我不起,那就对我好,这比什么权什么钱地更好更实在更令我欢喜。” 这是绝对地维护。 杨曜德觉得她是一个有神力地存在,每次在他沮丧地时候,她总能一句话令他重燃自信。但同样地,他忘了同样也是她一句话,能令他瞬间怀疑自己。 “走吧,好久没有跑马了,我们来赛一赛,谁的马儿更快?”徐悦兰大声道。 杨曜德也被感染到她的快乐,心中的阴霾消散,高声笑道:“好,就来比一比。” 同声“策”!两匹马儿向前,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辔而行,还有女子清脆的笑声与男人浑厚的朗笑,在空中飘荡开来。 清澈的溪水边燃起一团篝火,火上串着两条肥硕的大鱼,烤的焦香扑鼻。 “野饭香炊玉,村醪滑泻油。还家亦无事,随处送悠悠。”徐悦兰靠在杨曜德肩上,轻声吟唱道。 随处送悠悠。 杨曜德无声重复,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将手揽着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火上的鱼儿滋滋的冒着油,靠着的两人却已经将它忘了,彼此沉默着,却有着从未体验过的宁馨,心中无限满足,无限快乐,已经忘记了所有。 直到……阵阵的焦臭味传来。 “哎呀,咱们的鱼。”徐悦兰惊呼,想去抢救已经晚了,两条鱼儿已经成了黑乎乎的两团。 “晚饭没了。”她苦着脸,向杨曜德道。 “无妨,我再去抓。”说着,杨曜德挽起袖子。 “算了。”徐悦兰重重地吐出口气,笑道:“天色很晚了,咱们该回府去了。” 杨曜德皱眉,不是很想回去。 徐悦兰上前,纤指点上他的眉心,“你这么不情愿回去可不行,我爹之所以接受你这个女婿,可就是因为你有满腔为国为民的抱负,这不受限于你是皇子、或是平民,或者别的什么身份。” 手指被握住,“那么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接受?” 红唇微扬,她的眼中是顽皮的笑,“这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得要你自己去寻找才行。” 杨曜德也笑了,“好。” 徐悦兰笑得更欢,眼睛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鼓励的给了他脸颊一个吻,自己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逃避似的走向溪边,取了宽大的芋叶装水,还要催促他。 “快些取水把这火灭了我们才能走。” “好,就来。”他贪看她的羞涩,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跟着取了芋叶,一起捧水将所有的火星部熄灭,两人方才各自上马,策马回府。 半天的抛开所有的放纵,终归还是要回到现实。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内外和平 () 二皇子逼宫事件之后,为了肃清他的党羽,朝廷震动了一段时间,但紧接着,一切便都平稳下来,朝堂后宫都是和乐融融的感觉,再没有以前那种紧张压迫。 恍然不觉间,十五元宵过了,杨曜每日到刑部点卯,着手修法一事。 是的,是修法,这是太子杨曜宇同意他继续进行的。 承平帝的病情反复不定,他自己离开皇宫,到别苑养身,还将皇后一并带去了,令贤、德、淑共同掌理后宫,而太子监国,处理朝中事务。 后宫中没了皇后,三妃也是各自斗了许多年的,如今三人的儿子都被贬的被贬,被关的被关,三人盼着解救儿子,反而达成同盟,后宫和平了。 前朝中太子耳根子软,却有杨曜昌这个杀伐决断的亲弟在,那些个大臣又经过二皇子事件后的洗礼,同样心存戒慎,不敢越矩,前朝也和平了。 太子对监国一事也并不十分上心,说好听点是佛系,难听点便是不管。只要每个人将事情做了,不出乱子,他也就不过问,对于杨曜重提起的修法一事,在凤仙郡试行,他也是你们去做,要是做的好,就在国推广。 有他这话,杨曜与崔岩等人自然雄心勃勃,每日里研究法典,将各条律例扳开了揉碎了,逐字逐句的研究,还有这些年里各地发生的各种案例,部翻找出来,分门别类与律例配合研究商讨。 杨曜每天早出晚归,徐悦兰也没有闲着。林氏心疼女儿的聘礼少,在嫁妆上便是加倍又加倍的补偿,徐悦兰将自己的嫁妆册子熟悉了,又见了铺子的管事、还有东市里新开张的甜甜屋,忙碌的程度不比杨曜弱。 但每到晚上,两个人又都会不约而同的都回到府里,一起用晚膳,聊一聊自己遭遇的事情,或者是趣闻、或者是困难,也或者就是完没有主题的闲聊。 饭后,两人又都会到书房,徐悦兰会见府里的管事,处理府里的一应事务。杨曜则又会拿起法典研读,一个在内室,一个在外室,彼此都互不打扰,但又都能感知到对方。 再之后,徐悦兰也会捧一本书,在他旁边翻看。与他看的严肃的法典不同,徐悦兰看的是杂书游记。一直到子时,两人洗漱了,徐悦兰会亲自伺候他更衣,在丫鬟们都退下后,两人相拥而眠。 这一日,杨曜德又是一早便出门去,紧随他的脚步,也出了门。 今天,是东市的甜甜屋开张做生意的大日子。 徐悦兰一身华服,从后门进了甜甜屋。如今她身份不同,即使大家都知道甜甜屋是她的产业,她却也不好亲自操持商事,下了杨曜德的脸面。只是这毕竟是她心心念念的大事,她也不愿意真就放着不管,一定要来一同分享这重要时刻。 “夫人,菊姑娘和远少爷到了。”雅间内,丽娘带着徐悦菊和徐昭远进入。 “你们怎么到了?”徐悦兰惊喜起身。 “前几天我去西市的甜甜屋买点心,听人说起的。”徐昭远咧开嘴笑,一双眼如定住一般望着满桌的点心,不住咽口水,“兰姐姐,这些我能吃吗?” “可以,你吃吧。” 徐悦兰说完,徐昭远立即欢呼一声,扑向桌子,但出乎徐悦兰意料之外的,他没有直接自己拿了吃,而是先递一个给徐悦菊。 “菊姐姐,这个看起来就很好吃,给你,吃了好吃的就要开心点。” 徐悦菊愣了一下,接过那个小巧的一口就能吃下的软糯糕点。 徐悦兰见她还是情绪不高,叹了口气。 这情之一字,总是先动心动情的受伤。只是若对方无意,她自己这般黯然神伤,也不过是徒增自己的忧郁罢了。 “今日许多点心都是绿芳为了这间铺子特意做的,是以往没有的,都特别美味,你们多吃点。”这种情伤,旁人能做的有限,只能自己平复。徐悦兰也就不好多说,只希望用这些她喜欢的美食减轻她的烦忧。 “真的很好吃。”徐悦菊赞道,她已经将徐昭远递给她那个吃下。 “还有很多,尽管吃,今天无论你们吃多少,都管够。”徐悦兰大气承诺。 “耶!兰姐姐说到做到。”徐昭远欢喜得跳了起来。 “我向来说到做到,绝对的,你们吃多少都算我们。” “谢谢兰姐姐。”徐昭远有礼的道谢,还不忘拉徐悦菊过去,一起分享美味的糕点。 徐悦兰看着徐悦菊,这段时间,她又消瘦了不少,原本圆圆的脸已经有了尖尖的下巴,喜欢的点心也没有吃几个便停下了,眼睛空洞,明显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徐昭远的眉头皱起,吃糕点的欢喜从脸上消失,手上那个没吃完的也被放在桌上。 这孩子,他是为了给徐悦菊打气才带她过来,希望用美食令她打起精神,快乐一点,如今看来,美食策略失败了。 “兰姐姐。”徐昭远扯了扯徐悦兰的袖子,“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事情,行不?” 徐悦兰点了头,领着他去了隔壁雅间,走之前不忘叮嘱绿苑仔细伺候着。 “兰姐姐,你帮帮菊姐姐吧,她每天饭也不吃,话也不说,我娘也不管,再这样下去,菊姐姐就要死了。”徐昭远忧心忡忡。 徐悦兰想到之前请小一打探来的消息,只觉得一颗大石沉沉的压在心头。 三朝回门之后,她便将徐悦菊的事情放在心上,请小一帮忙打探了缪家和谢先生一家,得来的消息令她很是同情徐悦菊。 徐悦菊道她与缪修良是好友,她还对他动心,可那缪修良却在她避不见面之后没有一点异常,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婚礼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缪家且不说,谢先生母女俩也没有对婚礼不愿意的样子,两家人同样都很期待很高兴的样子。 为人出头,别人却根本不需要她出头。自己失心,别人的生活没有一点影响,那颗真心已经付诸流水。 即使徐悦兰一开始也认为谢倩娘嫁给缪修良是跳入火坑,想着要解救她,如今也认为自己是多管闲事。别人的生活,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她从表面一厢情愿的认为谢倩娘嫁给缪修良是委屈,焉知内心里她们就是愿意这样呢? “我去同她好好说说,你先就在这里,不许乱跑。”徐悦兰交代了徐昭远,又安排了下人顾着他,方才回到之前的雅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来了个闹事的 () “我听说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十。”进了屋,见徐悦菊还是之前的样子坐着,徐悦兰直接坐在她对面,一句话刺痛她的心。 “我知道。”她低着头,低声道。 “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不介入,在这里又看着伤心,就离开吧。我娘给我的嫁妆里有一个庄子,在城外,听说依山傍水,环境十分优美,你便去那里住上一年半载,对这人彻底死心之后再回京。” “倩娘姐姐已经给我下了帖子,邀我去参加她的婚礼,我已经答应了。”徐悦菊的声音依然低低的。 “你这般虐待自己,恐怕等不到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你自己就倒了。”徐悦兰没好气地道,“你若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我便回府去找二叔二婶,你不离开,我就让人把你绑了离开,总之,不许你呆在京城,一日日这般伤害自己。” 徐悦菊很想反驳,但她内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离开吧,不看不听不想,忘了他。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今日便同我回四皇子府,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去庄子,至于你的行李,就让绿苑走一趟护国公府替你收拾。”徐悦兰直接拍板定案。 徐悦菊一径沉默着,属于默认了。 徐悦兰缓和了脸色,“咱们这等人家,你我又身为女子,最难得的是遇上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尤其是这些情情爱爱的。遇得上固然很好,遇不上,那便要记得爱自己,没有人比你爱自己更重要。” 徐悦菊听着姐姐的教导,她又怎会不知要爱自己,多年来,她都是靠着自己才能过得快乐,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因为有美食就能满足的过上快乐一声,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到。可真的遭遇了才知道,那样一个人人眼中的傻子,偏偏令她动了心,怎么也放不下。 离开也好。她告诉自己,如兰姐姐所言,离开一两年,届时他们孩子都该已经有了,到时候她对他彻底死心,也就能再次,更爱自己了。 在雅间内又坐了一会儿,一些本就是甜甜屋的老顾客,又看在徐悦兰“四皇子妃”的身份上门的夫人们,时不时有人进来拜访。徐悦兰见了几个人,笑得脸都僵了,索性也不在这里待,带着徐悦菊和徐昭远要回四皇子府。 “这人做了四皇子妃,怎么买的这东西都又贵又难吃了?!”走出雅间,徐悦兰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洪亮的质问。 “前面怎么回事?”她问从旁边走过的店员。 “是吴家的姑娘,出手很阔绰,一开始就甩给柜台一百两银子,但她吃完之后嫌弃太贵又太难吃,在柜台要刘掌柜退钱。” 吴家? 徐悦兰与徐悦菊对视一眼,脑中冒出同一个名字吴雪灵。 “我去看看,你们回雅间去等一下。”徐悦兰对徐悦菊道,如果闹事的真是吴雪灵,那她是徐悦菊的表姐,她就不方便在场了。 徐悦菊也深知这一点,她出现是帮谁都有错,同样不帮也是错,假装不知道不介入是最好的。 前方闹事的,的确是吴雪灵。 毛遂自荐未遂之后,她被吴夫人关在房内闭门思过三个月,前日才解除禁足,就听徐悦竹告诉她今日徐悦兰的店开张,她咽不下心中的怨气,不管吴夫人曾三令五申要她自尊自爱自重,不许去找徐悦兰的麻烦,她依然躲开丫鬟到这里。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吴姑娘觉得不好吃,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吴姑娘怎能因为你一个人的口味就不付钱呢?这店里并没有任何不好吃不要钱的承诺。”徐悦兰自己挡在刘丽娘前方。 吴雪灵是二房的表小姐,刘丽娘是知道的,她也就不敢直接驳斥吴雪灵,担心这样会给徐悦兰带去麻烦。 “你们卖的是吃食,吃食就是不好吃不要钱。”吴雪灵理直气壮的道。 “请问,大宁律例哪一条规定了卖吃食的铺子就要不好吃不要钱。或者这就是你吴大姑娘为了吃白食想出来的借口。” “你血口喷人,我才不是要吃白食,我一早就给了银子。” “那这不就接了,你吃了我店了的点心,给我银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吴雪灵刚要点头,惊觉不对,“不对,你胡说……” “那么吴姑娘是打定主意要吃白食了?” 旁边已经聚集了一圈围观群众,此时一些人窃窃私语,“难怪”“太坏了”“想迟霸王餐”等字眼不断钻入徐悦菊的双耳,令她更加气红了眼。 “你少拿话坑我,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吃霸王餐,行,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一个人说难吃就真的难吃了。我就不说这个,这事过了,还有一事,明明你这店铺什么的都是同一个,凭什么原本一两银子一个的小蛋糕,现在要卖五两银子?你的价格一下子翻了五番,根本就是你借机敛财。”她怒瞪着徐悦兰,高声骂着。 “你这种女人,贪婪、不讲信誉、善妒,我和德哥哥都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因为你善妒我才不能进四皇子府。你已经祸害了德哥哥,如今又在这里摆这个店随意翻番加价敛财,你根本没资格做四皇子妃!” 原来绕来绕去,她想要的依然是杨曜。徐悦兰都怀疑是不是她也有前世的记忆,才会对杨曜这般念念不忘。还以一个千金闺秀的身份当众说出“肌肤之亲”的话来,她这根本就是变相的要求杨曜娶她,因为稍微京城里说得出名号的人家,都不可能迎进一个闺誉有损的媳妇。 “你胡说,姐夫根本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你自己不要脸,趁姐夫酒醉熟睡的时候跑进屋子里,姐夫根本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唔唔……” 徐昭远的嘴被随后追出来的徐悦菊紧紧捂住。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徐悦兰恍然大悟,“吴雪灵,你一个千金小姐,居然自荐枕席,如此不知廉耻,被人拒绝了都还这般大肆宣扬,就你这种人,谁家抬进门都是乱家之源。今日这糕点,你不给钱就不给吧,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到我的店里,我这地方还是挺新挺干净的,不想被人弄脏了。” 这话,有点头脑的人已经听出徐悦兰是在暗讽吴雪灵还会不安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许伤菊妹妹 () 以前,徐悦兰觉得吴雪灵能够被杨曜选做皇后之死的替死鬼,多多少少也有点本事才能被他看上眼,可如今瞧来,这人根本就是个蠢的。 女子的名声多重要呀,原本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秘辛,被她这般大肆宣扬,不知道的都知道了,又是在本就贵人聚集的东市,可以想见,以后她要么就是嫁一个地位远远低于吴家的男人,要么就只有远嫁给不知道京城事的外地人了。 至于她原本的目的,以此胁迫杨曜娶她就更愚蠢了。这种自荐枕席的女子只会被人看不起,杨曜若当真娶了她,才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吴雪灵也不是完愚蠢,见自己之前做的事被直接点出,她的脸涨的通红。 被关在府里数月,出得府来便得知心上人已经娶妻,她的心伤可想而知。她也曾想过如娘亲劝说自己的那样放弃,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在护国公府闹的笑话,这根本就是徐悦竹的陷害,还有徐悦竹事后打着看她的名义实则来笑话,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到这里来,她想的也是怎么说两家都是亲戚,而且那件事也没有传出去,可见护国公府的人也有顾虑。只要自己语焉不详的只说有关系,而他们也不说出真相,那么自己便会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一个可怜的女子,杨曜就必须娶她,这样,她才能在徐悦竹面前扬眉吐气,也能给这个看不顺眼的徐悦兰添堵,一举数得。 她的主意打得很好,却是人算不如天算,若是徐悦兰或是徐悦菊说出那事,她争辩几句,别人都会有个怀疑,不知道谁真谁假。如今是徐昭远这个孩子说出,这事在人们心中就绝不会有假的了。 一时间,人们的嘲讽与指点让吴雪灵无地自容,脸爆红不知如何是好。 “根本不是我,是徐悦竹,都是她骗我,我才会进去。”她只能为自己分辨,“你们护国公府藏着这件事,不就是因为徐悦竹吗?你们护国公府自己的争斗,拿我做筏子,害我在他面前没脸,这就是你们的阴谋,你们两个故意设陷阱害我。”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徐悦兰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怜悯的眼光,“你一向习惯将自己的错误往别人身上推吗?如此没有担当的行为,你以后还能管家、能教养子女、能为你的丈夫撑起身后的一片天吗?”徐悦兰摇头叹息,“我们女子三从四德,出嫁从夫,我家夫君若是有心迎你过门,我绝对做到我作为主母该做的,不用你来这里闹,我就会将一应事务都准备好。可若是我家夫君对你无心,你来这里闹,就只是显露出你的愚蠢和不检点,只会令你、令你的爹娘和家族蒙羞,而我和我的夫君,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因为你对于我们就只是一个不想干的人,我们不会为一个不想干的人费心思。” “你胡说,你这是在狡辩,我才不会相信你……”吴雪灵嘴上说不相信,脸上的惶恐已经显露出她的真实心境。 “反正我被你们护国公府设计已经与四殿下有了肌肤之亲,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否则我就碰死在这里,我爹娘绝对不会饶过你们。”到最后,吴雪灵直接威胁了。 “你要死就死,没人会拦着你。”徐悦菊心中烦闷,对吴雪灵的勿搅蛮缠更加气愤,忍不住高声怒骂,“你自己从小受尽舅舅舅母的宠爱,不思回报,反而养成这娇蛮不讲理的性子,拿性命做威胁。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何况是性命?你这种行为,简直和畜牲无异。” “你……你……你叫我去死,我……我……”那句我死给你看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里。”徐悦菊拍着墙面,“这里够硬,你看准了,就往这里撞,重一点,争取一次毙命,否则我们还得送你去看大夫,太麻烦了。” 吴雪灵涨红了脸,见徐悦兰根本一副“随便她怎么样都和自己无关”的无所谓样子,更是不知如何下台,偏生旁边还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起哄,吴雪灵一咬牙,猛地超前冲,还真就要撞墙。 “啊~~” 围观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胆小的已经转过头不忍再看。 预料中的流血场景没有出现,只有徐悦菊一声闷哼,将一头撞上她肚子的吴雪灵推开,捂着肚子痛得蹲下身。 “菊妹妹。”徐悦兰惊呼,正要上前,一道声音伴着“菊妹妹”的呼喊闪电般冲上前,扶住徐悦菊。 那是一个一身湛蓝、五官俊秀的年轻男子,此刻扶着徐悦菊,一脸的心疼。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撞菊妹妹?!”他生气的质问吴雪灵。 吴雪灵脸色怪异地瞪着那男子,突然“哈哈”大笑,指着那男子向徐悦兰嘲讽,“这就是你护国公府的姑娘,这人可是缪丞相家的傻儿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成亲的男人,和徐悦菊这么亲密,这么心疼她,就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徐悦兰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如今吴雪灵的话令她的猜测得到确认,这人果然就是缪修良。只是看他这么紧张徐悦菊,不像是对她无感的样子呀。 不过,如今也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故意找茬的吴雪灵。 “缪公子的新婚妻子是我护国公府女先生谢先生的爱女,她同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缪公子心性单纯,同样将菊妹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徐悦兰讽刺回去,“都说一个人总是习惯以己度人,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心思龌蹉的人看什么都是黑暗,哪里知道这世间有的人就是单纯美好呢。” 徐悦兰不愿意再同吴雪灵纠缠下去,更确切的说,她只想趁这机会解决徐悦菊的麻烦。 “各位,很抱歉今天开张就让大家遭遇了不愉快,由我做主,今日咱们店里做好的糕点部免费送给大家,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我们生意。” 在围观众人欢呼之际,徐悦兰吩咐丽娘安排将糕点赠人并且关店,自己则带着徐昭远和徐悦菊进店,而吴雪灵也在她示意下被几个丫头拦在店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走远,接着店门关闭,任她哭闹怒骂都再无人理会。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刀刃与刀背 () 店内,徐悦兰将徐悦菊拉着坐在自己旁边,远远隔开缪修良。 “缪公子,请你以后不要再喊菊妹妹这般亲密的称呼,请你叫她徐姑娘,否则就会如刚刚在外面一样,让外人误会菊妹妹,有损她的闺誉。”徐悦兰一脸严肃的告诫缪修良。 “兰姐姐,缪哥哥没有恶意……”徐悦菊急急地解释,完忘了自己先前的悲伤。 但她才一开口,就被徐悦兰一个瞪视不由自主地闭了嘴。 “你也是一样,缪哥哥是你叫的吗?你们之间是陌生人,岂能哥哥妹妹的叫,你的闺誉还要不要?你如今已经十三,再两年就要嫁人,你这般行为,你未来夫家会怎么想?”徐悦兰厉声质问,双眼圆瞪满面怒火。 徐悦菊姐弟俩从没叫她这般发过火,顿时都傻住了。 “我在问你话,说!”徐悦兰一声喝。 徐悦菊吓得身子一颤,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不许你欺负菊妹妹。”缪修良喊得比徐悦兰更大声,还上前拉起徐悦菊护在身后。 徐悦兰微微眯起眸子,冷笑,“你以什么立场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菊妹妹是我徐家的女儿,我做姐姐的教导妹妹,你算什么东西,在我家里来喝骂我?” “不,兰姐姐,缪哥……缪公子只是关心我,我们是朋友,他性子又单纯,你别怪他。”徐悦菊越到缪修良身前,急急地解释。 徐悦兰哼了一声,“绿芳绿苑,如今我们要处理家事,请缪公子出去。” 绿芳绿苑对视一眼,不敢违逆盛怒的徐悦兰,只得上前让缪修良出去。 “我不走,你会欺负菊妹妹。”缪修良被说人傻,却是一挥手就推开绿芳绿苑,她们根本就动不了他。 “缪公子,你走吧,兰姐姐最疼我,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徐悦菊劝道。 “我不走,我好久没看见你了,我很想你,我不要一个人走,我要你和我一起走。”缪修良孩子气的嘟嘴抱怨,还一把抱住了徐悦菊,只是他身量修长,徐悦菊却是十分娇小,被他抱着本该是小鸟依人,却因他脸上的委屈而让本该令人感动的画面变得十分滑稽。 “缪公子……”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徐悦菊推拒他的话堵在喉头。 徐悦兰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成何体统!绿芳绿苑,拉开他们!” 事关姑娘声誉,绿书绿苑不敢怠慢,立即上前硬拉,偏生缪修良一双手臂如铁铸一般,就是不动。 “不要,不许拉我,我不要放开菊妹妹,我要菊妹妹和我一起走,我不放,不放。”他大声喊着。 “姑娘,怎么办?”绿芳额头都拉出了喊,向徐悦兰请示。 “到厨房取一把菜刀来。”徐悦兰黑沉着脸。 “姑娘!”绿芳绿苑大惊,齐声喊。 “去取!”徐悦兰大喝。 绿芳绿苑只得快步跑出去。 “兰姐姐?”徐悦菊也是惶恐不安,偏生她好言劝说缪修良他也不听,只将她抱得紧紧的不动。 而年纪小小的徐昭远,已经被这场景吓得呆了,完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一会儿,菜刀取来了。 徐悦兰一把将菜刀剁在桌上,锋利的刀刃砍入桌子。 “缪公子,人人都说你是个傻子,菊妹妹却说你只是心思单纯,我想不管是傻子还是心思单纯,你都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缪修良看着那把菜刀,点头。 “那么我便告诉你,你应该懂得的一些事。”徐悦兰一脸庄重严肃,视线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这菜刀,一面刀背,一面刀刃,你如今的行为,刀背砍在身上,顶多就是痛一下,甚至痛都不会有多痛,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可若是刀刃砍在身上,那就会见骨流血,让人丢了性命,你懂吗?” 缪修良再次点头,“我懂。” 众人不知道徐悦兰究竟要做什么,但见她没有提刀砍缪修良,都松了口气,静静看她要做什么。 “我们女子活在世上,终生都被声誉所累,一旦失了名誉,就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如同这刀刃狠狠地砍在身上,会伤了性命,再也没有翻身余地。” 这番话,缪修良拧眉,没有听懂。 “这么说吧,如今你这样抱着菊妹妹的行为,包括你唤她菊妹妹,同她见面,都是在损害她的声誉,都像是用这刀刃砍在她身上,说不好哪一天,她就被你砍死了。” 缪修良倒抽一口凉气,惊喊,“我不要菊妹妹死。” “那就不许见她,不许见她菊妹妹,更不许抱她!” “我……我……”缪修良惶恐不安,又舍不得放开徐悦菊,他单纯的内心我敏感的知道,这一放开,就见不到她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天天见她,可以唤她菊妹妹、菊儿、小菊,任何他想唤的名字都可以,当然,也可以每天随时随地想抱就能抱她,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这样做。” “什么人?”缪修良立即问。 “她未来的夫君,与她成亲的男人。” 成亲?缪修良记得爹娘同他说过,他要和谢家姑娘成亲,就是那个成亲吗? “我和菊妹妹成亲。”找到方法,他高兴的咧嘴笑起来。 “一个人只能和一个人成亲,你要成亲的是谢家姑娘,不是菊妹妹。” “那我不和谢家姑娘成亲了,我和菊妹妹成亲。”他快乐的决定。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不是你说改就能改的,而且你这样的行为,会让人误会菊妹妹,也会伤害谢家姑娘,不行!” “兰姐姐说得对,你和倩娘姐姐的婚期已经定下,不能你若是这时候悔婚,要倩娘姐姐怎么活?”徐悦菊眼里流下泪水,能得他这句话,她已经满足了。 狠心推开缪修良,她眼中依旧有泪,朝他笑道,“缪哥哥,我最后一次唤你缪哥哥,你走吧,以后就当不认识我了。” “我不要,我认识你。”缪修良手足无措,只能这样赌气。 “那就我不认识你。”徐悦菊别来眼,走向徐悦兰,“兰姐姐,让他走,从今以后,我不认识他了。” 之前,还没有过三书六礼、定下婚期的时候,婚约只是两家的口头约定,那时候解除婚约还不会有多大伤害,可是如今婚期都定了,再悔婚便是将谢倩娘推上死路,徐悦菊绝不愿意这样做。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还我菊妹妹 () “我明明认识你。菊妹妹,你说要同我一起的,我不要不认识你……”缪修良惶然无措,搅扭着手指,想再去将徐悦菊拉过来,又恐惧她满是疏离的背影。 “已经晚了。”徐悦菊低声道,始终背对着他。 “你走吧,菊妹妹已经不想见你,以后你们就是两个陌生人。”徐悦兰让自己做这个恶人,“绿芳绿苑,还不请缪公子出去。” 绿芳绿苑心里也是悲伤,却也只能听从主子的话。 这一次,缪修良没有再反抗,一步三回头的同两个丫头出去。 徐悦兰轻轻揽住徐悦菊。 “想哭就哭吧。”她温声道。 话音刚落,徐悦菊已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徐悦兰揽着她,由着她尽情地哭。徐昭鸿也舍不得打小最疼爱的自己的姐姐悲伤,过去一起抱着她,陪着她一起哭。 许久之后,徐悦菊的哭声才渐渐转为抽泣。 她抬起泪眼。 “兰姐姐,为什么之前我问他他不说愿意不娶倩娘姐姐,如果那时候他就不娶的话,我们……我和他就可以……” “因为他不懂,他不知道娶了倩娘姐姐便不能娶你,不娶你便不能见你,你也说他心思单纯,他确实纯挚如孩童,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倩娘姐姐又是他爹娘为他定下的,自然就那般回答了。”徐悦兰替她擦着眼泪。 “这件事你也有错,你了解他,却在问他的时候没有仔细说清楚,在他回答不愿之后便逃避不见他,才会拖到如今这不可收拾的地步。如今,也只能说你们今生有缘无分了。” 一番话,说得徐悦菊眼里的泪水又开始凝聚,她不得不承认,徐悦兰说的对,他什么也不懂,到如今这地步,错在她。 “尽情哭吧,哭过之后就要放宽心扉,明日到了庄子,把这一切都尽数忘了,你还有大好的人生在后头呢。”徐悦兰安抚着她。 如今这局面,她心中五味杂陈。在她看来,缪修良虽然表现出对徐悦菊的看重,但很难说清他的看重是因为什么,也很难确定他不会三分热度很快便将徐悦菊抛诸脑后。而既然他已经与谢倩娘定了亲,以如今看来他的单纯性子还有家世,确实适合温柔的、性子软的谢倩娘,让他与谢倩娘成亲,是对三方都好的一个结局。 只不过徐悦菊这般伤心,又让她同样心疼,也担心她以后能不能走出来。可是她马上又宽慰自己,她背着前世被害身死的阴影都能走出来,徐悦菊是她的妹妹,也是一个乐观坚强的姑娘,她也同样能走出来。 一天……两天……徐悦兰忙着处理四皇子府内外的事务,空闲下来,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徐悦菊。 她已经将添妆礼送去给了谢倩娘,也送徐悦菊去了庄子,按说一切都很正常,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安,还有丝丝愧疚。 这一日,她难得清闲地趁着阳光明媚,在小花园中散散步,喂一喂池子里的锦鲤。 “夫人,不好了,有一个男人打进来了。”突然,绿蔷喘吁吁地跑过来,抓住徐悦兰就跑,“王叔他们拦着,你快躲起来。” 这就不是徐悦兰的风格了,她不是把危险丢给底下人自己躲起来的主子。 “什么人打进来?在哪里?” “不知道,一个男人,口口声声说你把他的菊妹妹藏起来,要找你还菊妹妹。”绿蔷回答,突然反应过来,“哎呀,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点躲起来,王叔他们挡不了多久,那男人可厉害了,王叔他们挡不了多久。” 菊妹妹?徐悦兰皱眉,想到那天在甜甜屋门口,缪修良突然冲出来……这人傻归傻,居然武功高强吗? “放心吧,他既然要找菊妹妹,就不敢伤我。”徐悦兰朝呼喝打斗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夫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瞧那人就是个疯子,还是躲起来比较好。”绿蔷急了。 徐悦兰却笑了,“放心,我自有打算。” 话落,她加快脚步。 才转过回廊,打斗的场面便映入眼帘。 说是打斗,其实更像是缪修良单方面的打人,王叔他们这些沙场老将,此刻根本就是围了一圈将缪修良困在当中,不敢再出手。和缪修良的衣衫干净、面容齐整相比,他们每个人脸都肿起来一团,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伤呢。 眼见缪修良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隐隐之中还带了血腥杀气,徐悦兰高声喊“缪修良,我在这里!”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果然,缪修良的杀气立即隐没,身形一晃到了徐悦兰面前,急急地问,“菊妹妹在哪里?” “再过几天你就要和谢家姑娘成亲了,找菊妹妹做什么?你忘了我曾告诉你的吗?你娶了谢家姑娘,就不能见菊妹妹。” “我不娶谢家姑娘,我要菊妹妹,只要菊妹妹。”他急急地表态。 “不娶谢家姑娘是你自己决定的?你爹娘同意吗?谢家姑娘同意吗?你可知这样行为,你就是将那刀刃砍在谢家姑娘身上,菊妹妹是个善良的姑娘,她会认为这是她的错,会认为砍在谢家姑娘身上的刀是她,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都会自责悲伤。”徐悦兰尽可能用直白的话语说明。 “我……我……我马上去说,是不是我告诉爹娘不娶谢家姑娘,告诉谢家姑娘我不娶她,我就可以不娶谢家姑娘,就可以娶菊妹妹了?”他只听懂前几句。 “基本上就是这样。”徐悦兰点头。 “我马上去。”话音刚落,徐悦兰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那句“还得他们同意”就停在喉咙口,没来得及说出来。 “姑娘,这人是?”王叔上前,好奇问。这么高强的武功,若是上了战场,足以以一当百。 “京城中有名的傻子,缪丞相家的二公子,缪修良。”徐悦兰回答,看着府外,好奇着他会怎么做呢。 缪修良。 王叔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想着待会儿就要到护国公府去一趟,将这个人才推举给大将军,有了他,他们宁朝的边城会更加稳固。 第一百七十章 你不娶&我不嫁 () 事实证明,心思单纯的人,脑子里也只有一根筋。 缪修良所谓的告诉爹娘自己不娶谢家姑娘,告诉谢家姑娘自己不娶她,就真的是走到这些人面前,直白地说“我不娶她”和“我不娶你”。 这样足够简单明了,也足够不令人信服,偏偏他认为这样就够了,兴高采烈的来找徐悦兰,要菊妹妹的下落,浑然不知缪谢两家已经炸了锅。 他“单纯”,徐悦兰可不,没有得到百分百确定之前,不会将徐悦菊搅入这一团混乱。在缪修良自顾自认为已经处理好之后,她亲自带着他,回到缪府。 而此时的缪府,缪丞相与夫人正与谢家母女在一起,承受着她们的怒气。 听闻下人禀报二少爷回府,还有四皇子妃同行,几人都是惊讶,立即迎上前去。 “不知四皇子妃到此所为何事?”缪丞相直白地问。 “正是为缪谢两家的亲事而来。”徐悦兰回答,同样直来直往。 缪丞相目光闪了一下,“请四皇子妃入厅详谈。” 徐悦兰点头,也像惊疑不定的谢家母女点头致意,随即跟着缪丞相入了大厅。 缪修良心里着急着想知道菊妹妹的下落,可是徐悦兰不说,他也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几人一起到了大厅。 分宾主落座,徐悦兰不待询问,便自己说出来的原因。 她将徐悦菊因为不舍一起长大的好友因恩情而出嫁,意图阻止却意外动心说了一下,又简单介绍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因此,菊妹妹如今已经被我送到庄子上,也是想让缪谢两家的亲事顺利,只是没想到今天二公子突然到我府上追问菊妹妹的下落,我便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他又说了一遍,而方才他告知我已经说好不娶谢家姑娘,我想着事情可能有误会,便将他带过来,也是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缪丞相没想到有人会对自己的“傻”儿子动心,还是护国公府嫡出的三姑娘,这比以恩情逼迫来的儿媳妇好太多太多了。 当下,知晓了事情过程的他非但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反而还有些高兴,半带埋怨地道:“这小子方才突然说他不娶谢家姑娘,也没说他和徐四姑娘的事情,把我们两老吓得够呛。” 谢家母女就不可能有缪家人的高兴了,尤其是谢先生,这说是徐悦菊为了自己女儿才去接近缪修良,可她最后却是要抢了这个男人,这哪里是帮忙,这根本就是故意害人。 “如今婚事在即,所有人都知道我谢家女儿要嫁入缪家,如今却说取消婚事,这是要我女儿的命!” “我也不赞同取消婚事。”徐悦兰道,“事实上,这也是菊妹妹的想法,否则她也不会离开,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倩娘姐姐受到伤害。” 谢先生不屑地冷哼一声。 徐悦兰也没有再过多解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尤其低估了缪修良对徐悦菊的执着,原本以为很容易打发他,如今却打定主意不娶谢倩娘,这婚事,新郎都不配合了,还要怎么继续? “取消婚礼吧。”沉默中,谢倩娘突然开口。 众人惊讶地望向她。 她也一改以往总是看着地面的,勇敢的迎着众人的视线,“我与二公子之间本就没有感情,如果二公子与菊妹妹彼此相属,那么我愿意退出,成他们。”她笑了一笑,“菊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希望她幸福,而且,菊妹妹之所以会和二公子结识,也是因为她想帮我。” “这对你太不公平。”徐悦兰道。 “是我自己愿意的,就是公平。”谢倩娘道,又红了脸,向徐悦兰道,“皇子妃若是真觉得对不住我,那……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愿意入徐府,在大少爷身边做一个丫鬟。” “大少爷是……我大哥?”徐悦兰不确定地问。 谢倩娘低着头,点了点。 徐悦兰这是真的惊讶了,自家大哥的桃花很旺啊,可谢倩娘,她见过大哥吗? 缪丞相等人这下也算看清楚了,索性这两人的真实想法,是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却同样都听命于父母之命而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既然都不愿意,那这婚事就取消吧。”缪丞相开口,“就由谢家宣布取消,错都是缪家的错。” 无论如何,谢家姑娘是好姑娘,也是安下心要嫁给自家儿子了,只是自己儿子先要不娶了,所以,在缪丞相看来,还是自家理亏一点。 “取消吧。”谢先生也赞同,看着女儿,眉头紧锁。 喜欢上护国公府的大少爷、少年将军徐昭鸿,女儿的情路还没开始,就已经看到了尽头。那便是开始即结束,没有前路。 “倩娘姐姐,我们府里的丫鬟都是有分例的,不能随意增加丫鬟。而且我大哥远在边城,我同你说句实在话,我大哥那人就是个木头,根本不接近女孩,你就算去了边城,只怕也不能如愿。”徐悦兰觉得有必要告知谢倩娘自己大哥的真实面目,让她歇了对大哥的期待。 “我早就知道他那样伟岸的男子不是平凡如我能匹配的,原本我也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人,我要像娘一样,去教养无家可归的孩子。”谢倩娘释然地笑,眼里有着憧憬,“如今我依然是这种想法,只是我实在很想靠近他,哪怕是为奴为婢,只要能有一段时间同他一起,我就知足了。” “皇子妃,这件事涉及府上的少爷姑娘,皇子妃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以我愚见,不如我们去护国公府拜访,就这件事当面同徐大将军和徐侍郎说清楚。”缪夫人建议道。 徐侍郎,便是徐安然,如今他是兵部左侍郎。 这话说得不错,她这个出嫁的女儿,确实没资格在这里说定哥哥和妹妹的亲事。 也是碰巧,这一日徐平然、徐安然哥俩都没有出门,两人摆了黑白子厮杀,缪丞相等人到了,正巧两兄弟一起接着。 “兰儿,这事你们竟然藏了这么久?为何不知道的时候就告知长辈?”林氏不好教训别人的孩子,就只能揪着自己女儿。 第一百七十一章 父母之命不能定 () “是女儿的错。”徐悦兰爽快认下,面带自责,“菊儿如今不过十三岁,还是个孩子,缪二公子听闻已经二十有四,却异于常人,女儿不敢肯定他们只见就只是友谊或者其他,加上缪二公子又已经定亲,女儿便想着就这样也不错,两人就此各归各路。” “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没错,菊儿如今确实还太年幼。”林氏道,“二弟,弟妹,你们是菊儿的爹娘,你们以为呢?” 吴氏心里觉得缪家这门亲事不错,缪二公子虽然是个傻的,可缪丞相位高权重呀,还有一位大公子听说也是有才又能,菊儿嫁给缪二公子,缪家人怎么着也要高看自家几分,以后儿子的使徒也可以靠他们多出力。 不过有丈夫在,她便不好先行开口做下决定,只能望着丈夫等他说话。 “缪二公子与谢姑娘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人无信不立,我以为还是继续婚礼比较好。至于菊儿,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有错,已经离开京城,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以后我也会对菊儿严加看管,不会令她再胡来。”徐安然沉着脸道。 “若是可以这样,我们今日也不会来此。实在是如今我儿一心想找到三姑娘,不愿意同谢家姑娘成亲。”缪丞相道,对于徐安然的委婉拒绝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不知如今三姑娘身在何处,不如请出她来,劝说我儿同谢姑娘成亲,这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女儿一个孩子能左右的?”徐安然立即拒绝。 “徐大人,方才令府二姑娘说的很清楚,不是我儿子去招惹你的女儿,是你的女儿自顾自的来招惹我的儿子。原本我儿很听话,对我们言听计从,如今却因为你女儿对我们话完不管不顾,一门心思只要娶你的女儿,不愿意再娶谢家姑娘,这些,都是你的女儿造成的,难道她不应该出来解决吗?”缪夫人冷然道,丈夫是丞相,与徐家兄弟同朝为官,那些他不方便说的话,就由她这个“心眼小、见识少”的妇人说出来。 “菊妹妹也是好心,只是这次可能好心办了坏事了。”徐悦兰叹气。 “我与二公子本就不曾相识相知,我也愿意成二公子与菊妹妹。”谢倩娘出声道。 “徐兄,贱内爱子心切,有些话说的太严厉,还请你见谅。只是正如我夫人所言,如今我儿已经完不听我和夫人的话,一门心思要见三姑娘,如今怕是除了三姑娘出面,这事无法解决。”缪丞相一脸烦忧,还有无可奈何。 徐安然怎么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他确实平常忙碌,与儿女相处的时间较少,但这不代表他不疼爱他们,事实上,同吴氏比起来,他才是那个真正在心里疼爱儿女的好爹爹,只不过他的爱只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这局面,他万分不愿意女儿再掺和进来,最理想的状态便是保持现状,女儿离开京城就离开了,待得缪谢两家的亲事尘埃落地,女儿再回京。 他不愿意松口,缪家人也沉默着等着。 “夫君,若是菊儿确实中意缪家二公子,而倩娘又愿意解除婚约,不如就……”吴氏心里着急,忍不住出声,又在徐安然的瞪视下闭了嘴。 “兰儿,去把你妹妹接回来,如今这事她是当事人,必须得在场。”徐平然开口打破僵局,又向缪家人道,“缪兄,庄子在城外,快马也要半天才能到,如今想来你们也是没有心情回府去耐心等,不如就到书房,喝杯清茶,如何?” “如此就叨扰了。”缪丞相立即笑着答应。 徐平然给徐安然递了一个颜色,他领着缪丞相去了书房,徐安然心中不悦,依然出面带缪修良跟过去。 缪修良还心心念念着他的菊妹妹,等着徐悦兰告知徐悦菊的下落,不愿离开。还是徐悦兰告诫他,说这人是菊妹妹的爹,他若是不听从,菊妹妹也会对他生气,他这才跟着徐安然去。 剩下的女人们自然也就由林氏招待,到园子里赏花。 吴氏想着儿子的前途,对缪夫人多有奉承,即使有林氏在场,她也敢说出“她很开明,女儿中意缪修良,她就很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听得林氏与徐悦兰暗暗地翻白眼。 在吴氏缠着缪夫人之际,林氏将女儿拉到一旁。 “我瞧你二叔不愿意将菊丫头嫁去缪府,你与菊丫头相熟,你老实告诉我,菊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对缪二公子究竟有没有男女之情?” “娘你说呢?菊儿若嫁,能幸福吗?”徐悦兰只关心这个。 “幸不幸福谁能说得清?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菊儿可能现如今也有心嫁,只是她才十三岁,还只是一个孩子,那缪二公子也是孩子心性,两个孩子嫁不嫁、娶不娶的,又岂能作数?” “这倒是事实,竹丫头的婚事也还未定,兰丫头的要缓一缓也说得过去。这个理由缪家应该也能接受。” “娘的意思是要缪二公子没名没分等着菊妹妹长大?缪二公子如今已经二十四,待菊妹妹及芨他就二十七,快而立之年了。缪家会愿意等吗?”而且,这等到最后,或许会是一场空。 “他们也可以不等呀,只不过如今咱们家的女孩儿肯定不会同他儿子定亲,他们愿意等就等,不愿意我们也不会逼迫。”林氏说得理直气壮,徐悦兰听得心情愉悦。 这毫无道理的偏爱,理直气壮的护短,这才是徐家人。 “对了娘,还有一事。”徐悦兰没有忘记这件事会最受伤害的人,“这事无论如何,都是徐家的对倩娘姐姐不起,她之前提过想给大哥做丫鬟,但她说来与我也可说是情同姐妹,我想不如娘就收她做义女,以后她寻一门好亲事,也教夫家不敢小瞧。” 林氏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这是徐家应该做的补偿。但她也没忽略徐悦兰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她想给鸿儿做丫鬟?”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定亲 () “她是提了一下,想来也是一个被大哥那所谓的少年将军英雄事迹吸引。如今京城里喜欢大哥的姑娘可不少呢,虽然这些人基本上都没见过大哥。”徐悦兰道,她这话倒是事实,自家大哥作为少年将军,也是茶楼街角说书先生十分喜欢的主角,家世、相貌、才干……无一不完美,最关键的是相对于别的英雄,他还活着,人们可以真真正正地见到他。 “原来如此。”林氏恍然,下一刻想到小女儿都已经出嫁了。两个儿媳妇却连影子都没有,不免忧心。 “这么多女孩儿喜欢你大哥,偏生他都不知道把握。” “兴许是属于大哥的缘分还没到,等缘分到了,不用娘你催促,他都会成亲。”徐悦兰安抚娘亲。 这时候,一个丫头过来道“二夫人邀夫人一起玩叶子戏”。林氏和徐悦兰便同那丫头一起过去。 闺中打发时间的法子可以有很多,但对于一群不怎么熟悉、又不得不聚在一起的中年妇人来说,就很少了。 听戏吧,临时请不到好班子。聊天吧,说别人的八卦太碎嘴,说自己的事又还没那亲密度。下棋弹琴赏花作诗……这些是小姑娘的娱乐项目。 而叶子戏,以往好玩,如今徐悦兰面上笑容浅浅,心里却是频频催促徐悦菊快快回来。 原因无他,几人就是纯玩玩,没有任何赏罚,吴氏讨好的意图却太明显,而且大家就只是打牌,也没个聊说的,也是很尴尬。 所幸,这事本身很急,派出去的下人、徐悦菊自己也懂,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众人再次齐聚大厅。 “菊妹妹。”缪修良欢呼着跑过去,“菊妹妹你去了哪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告诉你哦,我已经不娶谢家姑娘,我要娶你,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这……这……”徐悦菊恍然无措地看向众人。 徐悦兰过去,牵着她到自己身边,解释道:“接你回来正因此事,缪二公子不愿意娶倩娘姐姐,称要迎娶你。” 徐悦菊的脸上浮现红晕,了一眼还是跟在身边的缪修良。 “菊儿,你若是愿意嫁给缪二公子,爹娘也会赞同。”吴氏迫不及待地道,一副开明母亲的样子。 “说吧,你自己想怎么样?”徐安然也看着女儿,但他就没有吴氏那么急切了,只是很平常的样子。 就在方才,在书房,徐平然将他单独叫到一旁,说出的那番话,令他对缪修良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缪修良是傻,但也可看做是一个心性纯良之人,若他家世寻常,女儿嫁给他或许会吃苦,可他家境富裕,女儿嫁给他便衣食无忧。而且比起一般的男子,他也不会有那些妻妾满堂、吃喝嫖赌等恶习,认真说起来,比许多男人还要好。 徐安然自己思考下,不得不赞同徐平然说得不错,就拿自己大女儿来说,女婿出身富贵,也是个人才,如今已经有了官职在身,对女儿也很好。但是在女儿有孕期间,房里多了一个小妾,年节期间女儿回来,同她娘提起如今那小妾也有了身孕,而女婿还将房里两个丫头收了,女儿说得很悲伤,他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妻一妾两个通房,放在世家大族的公子中已经算是洁身自好的了。 “我喜欢缪哥哥,可是谢姐姐……如今婚期已经定了。”徐悦菊欲言又止。 “我愿意成你们。”谢倩娘立即道。 谢先生眉头紧锁,一直沉默着。她懂自己女儿的心思,但她历经磨难,看过太多人心人性,知道女儿的心思不能成真,如今缪修良或许不能让女儿幸福,却能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只是,不管缪家还是徐家,在他们面前,她和女儿其实都是没有自主权的。 “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林氏道。 “大嫂请直言。”徐安然对林氏很信服,立即恭敬道。 “我瞧着菊儿也是愿意同缪二公子在一块的,咱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棒打鸳鸯,不如就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只是菊儿如今年纪还小,两人成亲怎么着也要三年之后,菊儿及芨才行。” “这是自然,自然。”缪丞相立即赞同。 “谢姑娘是个好的,这件事若说最无辜最受伤害的就是她。我想,不如就让我认她做个义女,以后她就是护国公府的小姐,有护国公府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林氏看向谢倩娘,“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是否愿意?” “能得夫人青眼,是我的福分,我自然是愿意的。”谢倩娘笑着回答。 “太好了,这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吴氏欢笑道,向缪夫人道,“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 事情顺利解决,确实如吴氏所说的,皆大欢喜。这之后,缪谢两家退了亲,很快又为缪修良和徐悦菊定下亲事,京城的人们看热闹之际,难免就有几个好事者提起甜甜屋开张之日的混乱,当时吴雪灵质疑徐悦菊与缪修良关系也被人拿出来说嘴。 这小话说了一阵,没有一个当事人站出来说自己受了委屈,甚至谢倩娘还同徐悦菊如同姐妹一般上街闲耍,令那些好事之人看了热闹之际,再传风言风语的人就少了。 只不过,总是有人心里不舒服,首当其冲的,便是徐悦竹了。 她只比徐悦兰小了一岁,如今徐悦兰已经出嫁,妹妹徐悦菊也在她之前定亲,是说缪修良这种傻子送给她都不要,可这妹妹在她之前定亲,令她大大没脸,尤其被吴雪灵嘲笑,更是令她心里气愤。 她找了吴氏理论,吴氏却道已经给她找了好些人家,是她自己不愿意才致使她久久没能定亲。被逼问急了,直言既然她总是不满为她说的亲事,她何不自己去寻一门好亲事?徐悦菊的亲事也是她自己寻来的。 吴氏说的是气话,却在徐悦竹心里埋下了种子。 是啊,既然徐悦菊能与人私会,爹娘还让他们定亲,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呢?比起来,自己比徐悦菊漂亮聪明,只要自己亲自找,一个人才钱财权势相貌四角俱的夫婿手到擒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走走逛逛 () 这一日,天朗气清,又正值衙内休沐,杨曜难得的空闲时间,徐悦兰也将事情都搁下,夫妻俩难得的温馨一下。 走在府里的小花园里,杨曜看着整洁充满生机的各色花呀树的,手里握着妻子软软柔柔滑滑的小手,心里是一片满足和愉悦。 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就只是互相伴着走着,也觉得很快乐。 这样的宁馨时刻,下人们也都有眼色,没有谁会不识相的来打扰。 “许久都未去骑马了,今日春光正好,我们一起到腾跃马场转转,如何?”杨曜兴致勃勃地提议。 徐悦兰立即赞同,从成亲至今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说好的并辔而行许久都没有实现,如今墨炎和雪灵只有每日让下人带去郊外放放风。 两人来到马厩,牵马出门的时候,徐悦兰还带了自己的弓箭。 城里道路宽阔,行人也多,两人都没有骑马,而是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并肩而行。 “如今这样繁华景象,真好。”看着周围来来去去、为生活匆忙奔走的人们,杨曜感叹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也都会有自己的收获,确实很好。”徐悦兰嘴角带着笑,同样打量周围。 因她这句话,杨曜转头看着她打量周围店铺的侧脸,嘴角更加上扬。 她总是能很快意会他的意思,与他心意相通。 情不自禁地,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看过来时,故意理直气壮地道,“人多,牵着才不会走散。” 人再多,有两匹高头大马在,谁有真敢过分的来推挤着他们呢?徐悦兰心里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她却不愿意去拆穿,手指将他的手也握紧了一些。 走过人潮拥挤的集市,穿过好大巍峨的城墙,便是城外宽敞的大路。夫妻俩相视一笑,翻身上马,一声“策”,马儿迅疾地超前跑去。 这次出来,只是想要一起跑跑马、散散心,也没有特别的目的,而且,两人也心照不宣的一同避开了如今游客如织的知名之地,转而完没有目的地的随意策马向前。 跑出一段路,在带着七分暖三分寒的春风中,徐悦兰出了一身汗,而且她这才想起她记得带弓箭带盐,想着能久违的温习一下自己的骑射,却独独忘了最重要的水囊。 “殿下,我们去找一下哪里有茶馆之类的吧,很口渴。” 杨曜大量四周,这依然是官道,两边大片的农田,看起来不像是会有茶馆的地方。 “去农家借水喝。”他下马,伸手向徐悦兰。 即使并不需要,徐悦兰依旧握着他的手利落下马,嘴里不确定地重复。 “借水?” “正是借水。”杨曜说着,牵着她往最近的一户农家走去。 徐悦兰跟着他,好奇他会怎么借。 那是一户看起来日子过得还不错的人家,泥瓦房、小院子,一个老妈妈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缝补衣衫。 听见声音,那老妈妈抬起头。 “大娘,打扰一下,我们夫妻俩今日出门踏青,忘了带水,向您讨一杯水喝。”杨曜笑着招呼道。 “哎哟,出门怎能不带水呢?你们也太马虎了。”老妈妈嘴里埋怨着,脚下已快步走过来,拉开院门,“快进来,快进来。” 又朝屋内喊道,“春丫头,倒两碗水出来。” 屋内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答着“诶”。 老妈妈让杨曜两人在条凳上坐,打量两人的装扮不似他们农家人,好奇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们从京城来。今日难得有空,带夫人出来走走,只是不想忘了带水,反而使她跟我受罪。”杨曜笑答。 “京城挺远的了,难怪你们会这么口渴。”老妈妈一脸“难怪如此”的恍然,责备杨曜,“你们人太年轻,考虑不周,这出门哪有不带水的……” “阿婆,水来了。”一个小姑娘端水出来,打断老妈妈的话。 “给这两位客人。”老妈妈指了指杨曜和徐悦兰,小姑娘立即将水递给两人。 那是两个粗碗,徐悦兰从来都只在外面的摊子见过这种粗碗,她自己连碰也没有碰过。 拿在手里,碗加上里面的水沉甸甸的。 水喝进嘴里,却令她惊喜。 那碗水格外甘甜可口,与以往喝过的水不同。 那老妈妈人很好,让小姑娘送水之后,又取了农家用竹筒自制的水桶给两人装上水。 水装好了,杨曜和徐悦兰也不再打扰,两人告辞离开,继续往前。 “没想到你说的找农家借水居然是真的。”以往出门,徐悦兰身边都有跟着打点的人,她也从没遇到过这种没水、自己去随便找一户农家要得情况。此刻走得远了,她越想越觉得新奇有趣,对杨曜的好感又深了。 “我听母妃提起过她未进宫前的见闻,她告诉我农家人一般都很纯朴。他们还住在老家的时候,每次去市集在道上就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而且路途远,大家一般都是轻装结伴一起去。也从来没有人带水,谁若是口渴了,就到路过的农家去借水喝,一般没有人会拒绝,大家都很乐意帮助别人。” “是以古语有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徐悦兰扁嘴道。 “兰兰这话可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杨曜德只当她是在说笑。 “你是那船上的人吗?”徐悦兰半真半假问。 “兰兰觉得呢?” “我瞧着男人都差不多,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男人说的,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男人说的,加上先那句也是男人说的,这一个人往往是说别人厉害,到自己身上就不清不楚、宽宽松松。”徐悦兰傲娇的哼了一声,斜眼瞥杨曜德,“你是不是那船上的人我不知道,索性这事也不是我知不知道就是不是真的,总得看你今后的表现。” 她嘴里不饶人,嘴角却是带着笑,一副娇俏模样,看着是在为难杨曜德,却也像是在同他撒娇。 “殿下自己倒是说说,你是那船上的人吗?” “我自然不是。”杨曜德自信道。 徐悦兰抿唇一笑,随着一声”驾“,马儿朝前飞奔,清扬的歌声自她口中传出。 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少年 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 只愿君心似我心 同携手 共白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梦想翩翩佳公子 () 纵马跑了一阵,徐悦兰催马停在一处岔路。 “殿下,这里有一条小路,咱们从这里走走,去瞧瞧这通向的哪里。”徐悦兰兴致很好的提议。 杨曜德见那路两旁俱是高大树木,很是阴森恐怖,却又不忍扫了徐悦兰的兴致,再则,也是想着京城周围素来安,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当下便点头赞同。 得他同意,徐悦兰立即催马进入林子。 林子幽暗,两人不再纵马跑,而是慢慢地沿着小径走着。 突然,徐悦兰搭箭弯弓,“嗖”的一声射出,正中一只肥硕地野兔。 “今天中午吃兔子。”她欢喜地提起兔子,朝杨曜德喊道。 所以进林子的目的,是因为饿了? 杨曜德为自己脑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而失笑。 “得找个有水源的地方洗一洗才好。”他上前,打量着那只兔子。 一箭穿透兔身,她的箭法,称得上箭不虚发。 “说的是,咱们往前,边走边瞧瞧,说不定还能再猎到野鸡什么的,也更丰富些。”徐悦兰笑道,率先上马。 杨曜德随之上马,两人继续往前。 看着她马鞍一旁的兔子,随着马儿向前而小幅晃动,杨曜德不由得想起边城郊外,与她与杨曜昌打猎的事。 自己手无拉弓之力,只能负责捡拾柴火。 “兰兰,徐家一门从武,你曾经可有想过你未来夫君是习武还是从文的?”不经意地,问题就从脑溜到嘴。 徐悦兰好笑地看他,“我现在的夫君是你。” “你曾想过吗?”既然都问出口了,杨曜德也不怕丢脸,坚持要一个答案。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我自然也是想过的。” “是谁?”急迫的问。 徐悦兰眼珠子一转,“我家爹和哥哥们都是武夫,实在是粗鲁,我那时候就想呀,以后我的夫君就要是翩翩佳公子,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我未来的夫君,必然是一位白衣翩翩、俊美潇洒的无双公子。” 听起来是从文的。 杨曜德松了口气,想着自己的衣服贪图便宜,都是一些色泽暗淡的灰、黑、蓝,回去以后就去做几身白衣。 “如今,这翩翩佳公子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徐悦兰很是失望的大大叹了口气,带着嫌弃的撇了身旁人一眼,又叹了口气。 杨曜德的脸黑了。 他确实不是白衣,但不是他自夸,他的长相肖似母妃,而母妃能在众多宫女中脱颖而出,那长相绝对是美人,连带着他的长相,那也绝对称得上俊美。 “哈,又来一个。”徐悦兰双眼一亮,随着话声,又是一箭,这次是躲藏在浓密草叶间的一只七彩斑斓的野鸡,就是比起兔子,这只鸡着实瘦了些。 “兰兰,我们好像一直在往上,这山上找水源会更加困难。”杨曜德道,这一路走出许久,一直是这样的密林,地势也感觉一直在往上,有种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感觉。 徐悦兰将那只野鸡和兔子挂在一起,“好像是一直在往上,那我们要原路回去?” 她的语气也带着不舍和抗拒,还没有玩够。 想想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小姐,而是一个活泼好动的武家千金,杨曜德对成亲以来她便一直在府里打理内外,让自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去忙朝廷中事,顿时心里的不舍愧疚心疼一涌而上。 “原路返回也没意思,我们过来时是朝东边,如今我们另外寻路,从反方向,寻路再绕回去。”左右这周围也在京城的地界,实在找不到路了,就寻人问路,不至于走不回去。 “好啊,这好像探宝啊。”徐悦兰很感兴趣,“接下来往哪里走呢?” “如今只有一条路,咱们继续往前就是。” “好。” 马儿加快了脚步,突然,眼前出现一抹亮光,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轻踢马腹,催着马儿加快向前。 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这般场景。 两人眼前,没有了山林,而是大片开阔平坦地农田,还有鸡鸣狗吠之声传来。 只是如今正值午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农田里没有一个人在。 “咕噜噜噜~” 徐悦兰捂着肚子,空气里的饭菜香气令她更觉饥饿。 “咱们去寻一户农家搭伙吧。”杨曜德道。 “搭伙?”这对徐悦兰而言,又是一个新名词。 杨曜德没有为她答疑解惑,而是策马向前,徐悦兰也赶紧追上去。 来到村中一户香气最浓郁诱人的人家,杨曜德下马,朝内喊道:“主人家,打扰一下。” 一个中年汉子走出门来。 “大哥,我和夫人无意间走到这里,腹中饥饿,以猎得的野兔野鸡换取一餐饱食,不知可否?” 中年汉子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夫,对杨曜德的话听得一知半解。 “你什么意思?” “我们夫妻俩肚子饿了,用这野鸡野兔换一顿饭吃,可以不?”徐悦兰上前,单手递出野鸡野兔,“这鸡和兔子是刚猎到的,若是可行,可以加个餐。” “可以,可以,快请进。”中年汉子让出门,邀两人入内。鸡和兔子都是肉啊,换一顿饭绰绰有余。 “爹,可以吃肉了么?”一个小女娃嘴角流着唾沫,眼巴巴地盯着那两只“肉”。 “可以。”中年男人摸摸女儿地头顶,将那只野鸡和野兔拿起,“我去把这鸡和兔子处理了,我浑家的手艺在村里一顶一的好,你们今天有口福了。” 那刚从灶下走出来的瘦小妇人,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女娃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家爹,不让肉离开自己的视线。 “两位客人请喝水。”妇人给两人倒了水,又回了灶间,她正烧着饭,离开太久,灶膛里火就该灭了。 倒水的杯子,也是乌黑的粗陶,拿在手上还会扎手的那种。 “这户人家的境况不是很好呢。”徐悦兰道,适才那小女娃看起来才五岁上下,看着那鸡和兔子流口水,可见平常很少有开荤的时候。 杨曜德的脸色有些凝重,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 知足常乐 () “我去灶下瞧瞧,你坐一会儿。”徐悦兰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杨曜德坐了一下,起身出门,见那男人和那小女娃正在院子旁边一个水塘里清理那兔子,便走过去。 小女娃见到生人过来,怯生生的靠着自家爹,先前的欢快笑语也立即停了。 “贵人饿了吗?你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无妨,只是屋内坐着无趣,出来看看。”杨曜德看着前方,一面是密林,一面是平坦的农田,“你们这里人家,都是种田为生?” “种田打猎,我们都做。”男人一边清洗着兔子,一边回答,“我们这儿地势平坦,像现在你看见的这些田地,是我们村的。秋冬时候地里没有多少农活,我们就会上山去猎一些山鸡野兔,打打牙祭。” 男人的话语中透着对生活的满足和快乐,杨曜德也被感染着笑了。 “近几年的收成好像很不错。” “是不错,咱们大宁朝是天命所归,自打建国以来一直风调雨顺,我们也跟着享福,日子好过多了。”说起这,男人越来越有兴致,“贵人瞧着还很年轻,肯定是建国以后才出生的吧?” 杨曜德点头。 “那你肯定不知道,那些年天下乱的咧,到处都打仗,家里但凡有点劳力的男人都被抓去做了兵,就留我闺女还有孩他娘这种没力气的,天候又不好,那可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我记得那会儿我很多时候都靠喝水充饥,一个肚子被水撑大了,到现在都是这样。”说着,男人还挺了挺自己大大鼓起的肚腹。 小女娃看得有趣,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呵呵”笑起来。 “就是里面不空,否则都可以当鼓敲了。”男人自己取笑道。 “如今的日子好了,该是不会再饿肚子。”杨曜德道,引男人继续说下去。 “那可不,现在这日子,虽说不能时时有肉吃,但至少这肚子是饿不到了。”男人继续继续处理着兔子,把所有能吃的都洗干净,舍不得扔,“皇上好啊,我们自己垦出来的荒地就是我们自己的。这么些年,我挖出来十亩地,这些是我的,是说有一半要交税,可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以前我就是累死累活也填不饱肚子,现在只要我动,我就能吃饱饭,还能让我的老婆孩子吃饱饭。” 男人颇为自豪。 “大哥够爷们,一个男人就该撑得起一个家。”杨曜德赞道,男人的乐天让他适才心里的沉重都消散了。 “小姑娘如今多少岁了?”见那小女娃咬着手指看着自己,他朝她笑着招手。 小女娃揪着爹亲的衣衫,一双眼看着这个陌生人。 “六岁啦。”提起女儿,男人没有一般百姓对女娃的厌,反而笑得更欢,“我家这闺女,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男人打开了话匣子,从宁朝建朝以后自己怎么奋发挣下家业,怎么娶得娇妻,娇妻几次孕育孩儿又故失去,到最后才得了这么个娇娇女儿。 杨曜德一直笑着听着,这男人可谓是如今宁朝众多百姓的一个缩影。历经战乱,在和平年代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用自己的双手,靠勤劳拜托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艰困生活。 同样的,与这男人一样,这些百姓靠着这些年的上天庇佑、风调雨顺,能够的一个温饱,更多的就没有了。还有一些百姓,错过了最初的自己垦地、自己有地之后,只能去租赁富户的土地,这种百姓,收成的绝大多数要交给地主,剩下的粮食只能保住自己不饿死。 正说着,传来一声呼唤。 杨曜德抬头,就见徐悦兰在朝自己招手。 “夫君,过来帮我将这水提过去。”见杨曜德看过来,徐悦兰又喊了一声。 杨曜德一脸如坠梦中的样子过去。 成亲这么久,她一直叫自己“殿下”,从来没有唤过“夫君”,他没有想过,这声夫君会这么悦耳。 “提去哪里?”杨曜德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 “那位大哥那里,这是用来烫鸡毛的。”徐悦兰道。 “鸡毛?”杨曜德看着男人脚边那只毛色鲜亮的野鸡,“不是煮好了毛自己就掉了吗?” “不知道,可能吧。” 一声笑响起。 两人一起转头看向门前的妇人。 那妇人不好意思地笑,道:“二位贵人,这鸡是要用开水烫,烫过之后再拔毛,再清理内脏,然后才能下锅煮。” 两人同时红了脸。 “我把水提过去。”杨曜德提起水,逃也似地快步走。 “让大姐见笑了。”徐悦兰不像杨曜德那么脸皮薄,对于自己闹出的笑话她自己都笑了。 “你们是贵人,肯定不自己杀鸡,不知道才对。”妇人道。 “兔子可以了。”杨曜德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盆已经清洗干净的兔肉。 徐悦兰接过来,他便又离开,去帮着男主人处理那只野鸡。 “这要怎么做?我来帮你。”徐悦兰兴致勃勃地道,可事实上,她在野外做烤肉可以,在厨房里,那就完完是个小白了。 边城将军府里,林氏每每要亲自在厨房下厨,但徐悦兰这个被爹娘和哥哥捧在手心地“娇娇女”,却是每天跟着哥哥玩耍,待得到了护国公府,府里大厨房并小厨房,伺候主子正餐和点心并汤水的足足有十多人,就更不需要她动手,而她也就更不会进厨房了。 “贵人不要忙,我来就行了。”妇人哪敢让她动手,连连请她去坐着喝茶。 “我从来没有干过厨房里的活,这看起来挺有趣的,你就当教教我。”徐悦兰打量这厨房,只有一个地方有她的用武之地,“我来帮你烧火吧。我以前同我哥哥们外出打猎,需要烤鱼烤肉的时候,这火都是我顾的。” 妇人拗不过她,只能由着。 一勺猪油,加姜蒜爆香,加入切成小块的兔肉,翻炒,加水,加盖煮。 看起来很简单的料理,却有了香味飘散在空中,引得徐悦兰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翻江倒海。 “贵人再稍等片刻,待那只鸡处理好了,加水蒸上,很快就能吃了。”妇人说着,眼睛看着锅,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今日尽欢 () “今日有这兔子也够了,我瞧那只鸡可以留着,你们可以下一餐再吃。”徐悦兰道,有心让他们一家能多吃一顿好的。 “下一顿?”妇人惊喘,“哪有人连着两顿吃肉的?” 这话让徐悦兰愣了,就是早膳,有肉包子、肉粥,小菜里也会有肉干、酱肉之类的,她的三餐,没有一餐是没有肉的。 看着妇人忙碌的身影,徐悦兰的眼里染上深思。她想起来自己爹之所以会认可杨曜德,是因为他的一番政见,那些处处为百姓着想,实实在在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政见。 以前她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被他背叛,连累家人丧命的前世之殇。如今看见这一家人,还有之前那位热心送水的老婆婆,徐悦兰心里才隐隐理解了自己爹为何会因一番话就认可了杨曜德,愿意将自己捧在手心娇养的女儿嫁予他。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心怀家国民生之人,敬服的,也只会是这同类人。 兔子起锅了,鸡也送进厨房。 徐悦兰拦着没有让鸡也下锅,妇人很高兴,一直念着要将那鸡裹了盐做咸鸡,可以留到过年吃。 一餐饭,可说是宾主尽欢。 饭后,徐悦兰和杨曜德告辞。从他们口中,打探到沿着山林边缘,从农田田坎上向西走,有一条明显比别的田间小道要宽一些的路,那就是平常村民们去京城卖卖自己种的菜蔬、猎得的山珍之类时走的路,比沿着官道走要省下十之五六的路程。 “还在想他们?”已经走出村子,杨曜德一直若有所思,徐悦兰忍不住出声问。 “这些百姓辛苦一年,得到的收成一半交归国库,却有户部那群蛀虫,将这本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财物挪作私用。只是判决家产充公、发配边疆太便宜他们了。”杨曜德恨道。 “或许你看着他们还活着是给他们的恩赐,但一刀下去,死了一了百了,和虽然活着,却是从顶端跌落尘埃,这两种哪一种更好,实在说不好。”徐悦兰道。 二皇子兵败,又有从灶膛中取出的证据,户部尚书一干人万念俱灰,老老实实交代了如何偷梁换柱,将国库的银子挪作了二皇子个人的私产。 这等大罪,罪及亲人,包括户部尚书及其家人,还有其他同流合污的官员,统统被没收了家产、摘除了官帽,发配西北边疆,很不幸地落入曾经想陷害地“徐昭鸿”手中。 “若是番茹能成,百姓靠种番茹就能饱食,就能有更多的土地同于种植其他作物,也就能赚到更多的钱,过更好的日子。”说着,杨曜德的脸上有了笑容,但旋即又隐去,“但如今最关键的,还是士族和一半百姓在农税上的不公平。那些世家大族占据大片土地,根据律例却可以只缴纳收成十之一二的赋税,一般百姓却得缴纳收成一半为赋税,如此不公不正,只会让这些本就土地广阔得世家大族越来越富裕,而民众得生活越来越困苦。 杨曜德很愤怒,他深深觉得这王朝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有诸多的龌龊。偏生他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皇子,待得新帝登基,他要么做一个闲散王爷,要么继续在朝中却成了新帝的眼中钉,赔上自己与妻儿的性命。 “皇子、皇帝,一字之差,所能做成的事却天差地别!” 徐悦兰看着他的脸,他愤怒、不甘,令她心中激荡。 他想要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身为皇子,他有成就这份伟大事业的基础,只要他能为帝。但那个位置,离他如此近又如此远。 承平帝,你自称的要将皇位传给他,为何定下的太子却又是别人?如今你的心里,这未来的帝王究竟是谁? “古人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帝,无论能做成多少事,取得多少成就,殿下只要做好眼前想做的、能做的,那么无论结果如何,都已经足够了。”徐悦兰劝道。 “没有好的结果,过程多努力也是白费。”杨曜德道,在望见她关心而忧虑的眼神时,他心里的浮躁安定下来。 握住她的手,露出笑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会放松自己。” 徐悦兰轻轻的笑,“那么就以今天为开始,今天我们是出来玩的,什么户部什么刑部,什么世家什么农家的统统都抛开,今天我们就轻轻松松的玩。” “好,我听夫人的。”杨曜德捏了一下她的手,引得她笑,眼波流转间,令他心中盈满浓烈情感,忍不住凑过去,在香腮上偷得一吻。 马儿不悦地甩了甩头,抗议主人重心不稳,东变西变。 “好好骑马,当心掉下去。”徐悦兰娇斥,就是话里并没有多少威力了。 “好,我会好好的骑马。”杨曜德笑。 突然,两人眼前一亮,大片青绿的麦田出现在眼前,还是绿色的麦穗在风中摇摆出阵阵率浪。 “这同草原上的景象很像呢,真美。”徐悦兰感叹。 “是啊。”杨曜德赞同,这一片麦浪,还没有染上金黄的丰收色泽,但毫无疑问的,在一个月之后,它们就会粒粒饱满,成为百姓仓库里的粮食。 这,又会是一个丰年。 路过麦田,他们还见到了已经迫不及待扎着稻草人的农夫,管理着小块菜地的农妇,挽着篮子在田野间寻找野菜的小姑娘……一路走来,一路看,这样的慢行,与之前在官道上的跑马不同,看到了许多的风景。徐悦兰甚至还同一个寻野菜的小姑娘一起,打下了几个高高挂在树梢顶上的金黄甜柿,得来小姑娘们的欢呼和两个“最甜”的野柿。 当再次转过一片山林,眼前出现一条宽敞的大道,徐悦兰心里涌起一股失望。 看见了官道,那便是将回到京城了,这一天的出行,也就要画上句号了。 “待得下次休沐,我们还出来。”杨曜德同样感到一股失落,握住她的手承诺。 “好。”徐悦兰笑着点头,定下了这个约。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用给你做衣裳 () 杨曜德依然在刑部忙着,徐悦兰也一如既往的做他的后盾,解决所有后顾之忧。日子就这般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间,草长莺飞,春已经来了,三月清明雨纷飞,徐悦兰考虑着夏日将至,这是第一个自己做当家主母的换季,应该给府里的下人做一身新衣,而自家夫君如今在朝中也不再是无声的隐形人,也该给他多备几身穿得出去的好衣衫。 午膳时分,徐悦兰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他。 “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你决定就好。”听她提起后,杨曜直接道,“我的衣衫也是一样,由你做主。” 徐悦兰捧着一碗花胶鸡汤喝着,听他这般决定,唇边便绽开一朵笑花。 “那就让针线房去寻一个相熟的绸缎铺子,以后按季送布料到府里,如此一来也省事。” “按季?需要做这么多衣服吗?”杨曜皱眉,为银子担心。 “咱们如今不比以往,像是府里如今时常有人来拜访,下人们衣衫过于陈旧会让人背地里笑话。而且你如今和朝中那些官员交际,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的眼睛尖利,至少衣装上不能让他们瞧不起。” 杨曜沉默,他确实没有想到还有这些讲究,最关键的是他自己并不觉得这需要讲究。只是看她这般兴致勃勃,想着成亲以来自己少有陪她,心下便不忍反驳。 “就依你所言去做吧。” “好。” 杨曜德夹了一块鱼,打从她嫁给自己以后,自己每天的伙食与以往天差地别,再也不是咸菜配白饭。 “最近我可能要去凤仙郡一趟。”他突然道。 “为修法的事?” “不错。”他拨开鱼肉里细微的小刺,眉头不自觉地朝中间聚拢,“我同崔尚书等人商讨数月,已经确定了基本地修法方略,选定了凤仙郡作为第一个试验地方,只是这初期比较艰难,出现地问题也肯定会比较多,到凤仙郡去主持此事地人选就特别重要。” 他放下筷子,“我们商讨数月,初步决定了由我带队,和刑部几位大人一起前往凤仙郡,只要太子同意,我们立即启程。只是这一去,恐怕最快都得一年半载才能再会京城。” 徐悦兰将他的碗拖过去,耳里听着他说话,手下也细心地一根一根挑着鱼刺。 “你们已经将这决定告知太子?”她问。 “今晨已经递了折子。” 徐悦兰轻轻地嗯了一声,将已经挑尽了鱼刺的鱼肉归还给他。 “如果太子效率高,你们或许就这两天就要出发了。” 杨曜德尝一口鱼肉,鱼肉很嫩、很入味,但听得她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他心里升起一股酸意。 “如果快,就这两天。”将那酸意强自压下,杨曜德回答。 “那你的衣衫就可以不用做了,反正做了,带你回来新衣也变成了旧衣。” 杨曜德满心的感动顿时碎成泡沫。 用过午膳,杨曜德带着郁闷进了书房。徐悦兰则召集了管家王叔并秦嬷嬷等人,在小厅里议事,随后,她又命人备了车马出府去。 傍晚时分,徐悦兰的马车回到府里。 “殿下呢?”一边走下马车,一边问没有随她出门而留守府里的绿蔷。 “还在书房呢。” “将这些东西拿到库房。”吩咐下人将马车里的物品卸下来,徐悦兰朝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抱着剑护卫着杨曜德的周弈,在见到徐悦兰过来时抱拳行了一礼,徐悦兰朝他点了一下头,示意随身伺候的绿苑就在门口等着,她一个人进了书房。 没有点灯,因屋外天光变得暗淡,屋内也变得暗了。 徐悦兰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燃蜡烛,又将烛台放在他前方。 突然的光明令杨曜德回过神来,从厚重的卷宗上抬头,视线触及徐悦兰时,他自然而然地笑了,但随即笑容隐去,他哼了一声,转头回到卷宗中,却是再也不能如之前那般投入。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大的气性了? 徐悦兰觉得好笑,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成熟的大男人。抛开那恍然若梦的前世,他是能让她依靠的夫君,几曾时,他会因为她一句玩笑的不给他做新衣裳就生气了大半天? “夫君在看什么?”徐悦兰没话找话。 “只是一些卷宗。”回答的简简单单。 “你们对凤仙郡的修法,就是依靠这些卷宗吗?” “如今定下的,是。以后必然还要依托着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徐悦兰自他身后探过头去,下巴搁在他肩上。 “听起来蛮复杂的。”她说着,如兰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凤仙郡的天候同我们这儿有什么区别?你们如果走的话会很急,我想现在就开始帮你把行李准备好。” 杨曜德心里的闷气更盛。 他们成亲不过三月,算是在新婚期吧。如今自己要远行,一年半载不得见面,她非但没有一点感伤,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用做夏季地衣衫,还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倒像是盼着他走似的。 “夫君,你们难道没有探听过这些吗?还是你准备就轻装上路,如果到时候缺了什么,再到凤仙郡去买现成的。”徐悦兰问,“如果是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帮你收拾了,只要你带够了银子就成。” “凤仙郡地处江南,如今的天候应该会比较暖和,再果断时间,进入夏季会很热,秋季冷凉,冬季会下雪,但总体比咱们这儿暖和,称得上四季分明。”杨曜德道出之前大家随意闲聊到的凤仙郡的气候,打定主意要她帮忙收拾行李。 “那就四季衣衫都得带着了。”徐悦兰喃喃道,“这就难了,你以前都没有几件能穿出去的。如今现做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说着话,她直起身。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杨曜德又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我回护国公府一趟,那府里有专门的针线房,里面的都是些女工好手,她们这两天赶一赶,应该还能给你赶出几套四季衣裳。” 杨曜德皱眉,拉住她。 “如今已是酉时,你这会儿去,几时回来?” “我今晚就歇在护国公府,明晨再回来。”徐悦兰说得理所当然。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可以带我一起 () “那就不必去了,我也不一定非得从京城带,到了那边去买成衣也是一样。”即使心里闷着气,杨曜德也不愿同她分开,尤其是在可能即将远行的时候。 “也行,这样我也省点事。”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杨曜德却又郁闷了。 徐悦兰看着他那副气在心底发不出的郁闷样子,“啪”的一声将他的卷宗盖上。 “现在你可知道了,我突然听见你说要离京是什么样的感受了。”她嘟着嘴,不悦道:“说得多么轻松,最短一年半载,哼!一走一年半载,我这做夫人的却可能是离开前一晚才知道,你可知我心里的气愤?” 这一番话,将杨曜德心里的郁闷彻底驱散,取而代之满满的愧疚。 “这事只是今天才确定,我之前也……” “你之前也决定若是可行,你就要亲自去凤仙郡,对不对?”徐悦兰不饶他。 “是。”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 “一直都没有确定,我想着确定了再说。” “结果就是我到最后一刻才知道。” “也不算最后一刻……” “这还不算,几时才算?你们在城门口出发的时候?还是你们已经到了凤仙郡给我的家书里?”不分辩还好,徐悦兰本就只是使使小性子,可他这一分辩,倒显得她无理取闹。 “还有,你是不是就没想过要带着我一起去?索性每个有爵位的王爷按例,都有一个正妃、三个侧妃,小妾通房无数,你现在还只有我一个,是不是想着江南之地多美人,没有我跟着,你才好去物色几个美人带回来?” 这话可是诛心了,杨曜德立即举起手掌手指向天。 “绝对没有,什么侧妃美人的,我都没有想过。”他慨然道,“我们去凤仙郡,是为着王朝的长治久安,为着百姓的福祉,不是说笑去玩。” “那你为什么没想过带着我一起去?就像我们去狄戎,我可是帮了不少的忙。” “出门在外毕竟不同家里,我不愿意你随我出去受苦。”杨曜德握住她的双手,婚前婚后,也就这段时间日子比较安宁快活。 “你也可以问问我的意思嘛,兴许我就欢喜同你一起去呢。” 杨曜德笑,顺水推舟,“你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徐悦兰的脸上也绽放笑容,“当然愿意。” 杨曜德一把抱住她,许久之后。 “兰兰,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有夫如你,亦是我的福分。”自然而然地,徐悦兰回了一句,在他因感动而更加深情地怀抱里,徐悦兰愣住了。 有夫如你,亦是我的福分。 她,已经能这般自然而然、毫无怨尤地说出这句话。不过,感觉很轻松呀。 回抱住他,纷纷樱花般地双唇扬起。 杨曜德的凤仙郡一行没能如两人所想的立即成行,因为,从秋到冬,在暖棚里度过一冬、迎来春天的番茹,真的迎来了它的春天。 大殿之上,林云中捧着装着一根有如成年男子拳头大番茹的银盘,恭敬地献给高坐帝位的承平帝。 在收到奏报番茹丰产的折子后,他特地赶回宫里。 “收成如何?”承平帝颠了一下盘中番茹的重量,问道。 “一亩地收成最高二十五石,最少十八石,无论是贫瘠的沙地还是肥沃的壤土,都可以种植,收成是种植五谷的近十倍。”林云中回答,语中带着兴奋,“同时,我们还发现这番茹没有种子,以种薯埋于土中,长出的幼苗只要截取一段,栽植于土中,就可继续生长,以十数粒种薯便可种植满一亩地。” “好!”如此客观的低投入高回报,承平帝也不禁大声叫好。“林云中,番茹栽植成功,你居首功!” “臣不敢居功,这些都是陛下洪福齐天、众位司农大人日夜不休地栽植研究得来地成果。” “当初番茹一事受挫,是林大人挺身而出,这才有了如今地成果,林大人居首功,不为过。”杨曜宇也为林云中说话。 “父皇,清明刚过,谷雨将至,正是农忙时分,是推广番茹种植地好时候。”杨曜昌出列道,“推广一事,不如就依然由林大人负责,与众位司农大人带领百姓,将收成地番茹大面积扩开。” “皇儿此言有理。”承平帝捻须点头,“林云中听旨。” “下官在。” “朕封你为户部侍郎,权负责番茹一事,务必使番茹切实为我国百姓谋福利。” “是,臣遵旨!”林云中领旨,脸上掩不住意气风发。 “番茹一事,你们有大功,待得推广开来,切实取得实效,朕一并论功行赏。” “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云中与一众一同禀报地司农,一起跪下三呼万岁。 “父皇,番茹一事还有两位大功臣不得不提。”杨曜昌出声道。 “皇儿所言是谁?” “四皇子杨曜德与四皇子妃徐悦兰,当初是他们首先在边城外地一个小村子发现番茹,敏感地察觉到此物将可以为国为民立下大功,这才将番茹献给父皇。此后,他们深入各村落,与老农们交流收集番茹地信息,这些都是如今番茹试种能成功地原因。” “八殿下所言极是,四殿下所制的书册详述了番茹的习性,使我等在试种当中得以事半功倍,如今此书我等抄录数本,每人手上都有一本,作为参考的绝佳资料。”一个司农出声道。 “将那书册拿上来,朕瞧瞧。”承平帝道,立即有司农取出随身带着的册子,放入祥明拖着的银盘中。 祥明取下册子,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给承平帝看。 册子上,是当初杨曜德与徐悦兰从那些农户口中听得地番茹信息,如今这本册子,因为其中做了标记或批注,比最初地那本又更加详尽科学了。 册子也就薄薄的十多页,很快就翻完了。 “这册子不错,以后你们将如何种番茹都做成这种册子,分发到各州各县,让各地的司农使一起学习,教导百姓栽种番茹。”承平帝道,“至于老四夫妻,发现番茹功不可没,如今开春雪融,与狄戎的交易又将进行,老四夫妻就去边城,协助傅惟笙和徐昭鸿,将与狄戎长久通商一事定下来,待得事情都了了,再一并赏。”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封王 () 与狄戎通商,是各个商户与狄戎的自由行为,而卖给狄戎粮食,有徐昭鸿在根本不是问题。 杨曜德不愿离开奋斗了数月的修法岗位。 “老四,还不领旨。” 平稳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传到耳中,杨曜德千万般不愿,咬一咬牙。 “父皇,儿臣昨日已经递交折子,我们……” “砰”的一声,杨曜的话被打断,承平帝愤怒地拍案,厉声道:“念在你近段时间功劳颇多,朕本不再计较你随意修法一事。如今你这般不知悔改,还在朕离京之时妄图先斩后奏,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 杨曜跪伏在地,只能跪着不敢动。 “如今,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去边城,还是继续修法?”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杨曜出列道。 “你说。” “父皇,儿臣以为四哥提倡修法,为的也是我宁朝的长治久安,其心是好的,可以提倡。同时,我国律例乃是二十七年前开元帝召集文武百官编撰的,当时的宁朝百废待兴,人民生活困苦,社会也不安定,多地受土匪困扰,当时的社会现状决定了当初编撰的律例。而如今,我宁朝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安定富裕,国家的情况变了,律例也就必须做出一些必要的修改,才真正具有实用性,能切实的、面的判断不同的罪犯应得的处罚。” 杨曜昌说得情真意切,字字真心。 承平帝心中也有所触动。 如今朝中和平,又有太子监国,要说实行“修法”这样足以令国震动的大活,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只是看着低头跪着的杨曜,他却感到一阵失望。 这是他曾经选出来的下一代继承人,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看到的是他能力有余,担当不足。无论是修法、还是处理户部、或是成亲,他都是依靠妻族、杨曜宇兄弟,他自己真正去实际处理的时候很少。 就如同刚刚,他一开始的坚持令人故目相看,可是自己一拍案,他便停了,诚惶诚恐的跪在下面。就算杨曜昌替他说话了,他也不敢再为自己说句话。 有能力、有想法,可是威严不足,太过懦弱,做一个臣子可行,做帝王,却容易被臣子牵制,这是大忌。 承平帝的视线移向杨曜昌,这个儿子倒是不错,可惜打小躲在母后和大哥的身后,一门心思崇尚武学兵法,是个做大将军的材料,却没有为帝王的能力。 而如今自己的太子,太过没有追求,没有上进之心,但他胜在会看人,最典型的便是林云中。他给了他的臣子足够的自由,让他们自行去发挥自己的能力,实现自己的想法,只要他看中的人能力够强、够忠心,那么他治下的帝国就不会差。何况,他这样的宽容之人,另外一文一武两个儿子也都拥护他,按照嫡长观念,他又确实是最正统的继承人,以现在几个儿子来看,他确实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老四,朕等着你的回答,你自己心中所想为何?”他看着杨曜德,沉声问道。 杨曜德此刻也是为难,历经二皇子逼宫,自己奋不顾身入皇宫救下父皇,太子却是口口声声说无心为帝而要助自己的杨曜宇,他对于杨曜宇和杨曜昌的信任本就单薄,如今可以说也就是表面和平,内心时时防范着。如今杨曜昌为他出头说话,他心里也衡量着这究竟是在帮他,还是故意为之令他更激怒父皇。 毕竟,如今只要再令他出错,这天下就绝对是他们兄弟俩的了。 “儿臣,愿去边城。”杨曜德深深低头回答。 承平帝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朕封你为边城王,边城周边五十镇是你的封地,你自去打理,要修法要推广番茹要与狄戎人做买卖,你自己决定。此后,你无诏不得入京,省的朕看着碍眼心烦!” “儿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承平帝起身甩袖,“退朝!” 待得所有官员都退出大殿,杨曜德也要跟着走,被杨曜昌拉住。 “四哥,你真的要去边城?不如我们再同父皇说说,我去边城,你依旧到凤仙郡去。” “父皇已经封我为边城王,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余地,我等还是不要再去激怒父皇了。”杨曜德拉下他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脸带失落地走出去,却又被杨曜宇叫住。 “四弟,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事说起来,或许不是坏事。”杨曜宇诚恳地道,“我看过你们准备在凤仙郡实行地修法,很严谨,可操作性强,既然父皇方才已经发话边城由你做主,你不如就将这修法先在边城实施,若是效果好,我们依旧可以在国推广。” 杨曜宇拍拍他的肩膀,“其实在边城,或许比在凤仙郡更好。你如今是边城王,在边城你有绝对的权威和话语权,而且边城也一直是徐家驻军,你们在那里也能得百姓拥护。” 杨曜德内心酸楚,面上却微笑道:“大哥说的是,父皇发话令我去边城,还有许多事务要交代和处理,我得尽快回府,这便告辞了。” “嗯,你去吧。” 杨曜德朝两人拱手,转身快步离去。 如今看见他们,只觉得假惺惺。 “说起治国能耐,老四该是我们几兄弟之最,我实在不懂,为何父皇会把太子之位给我。”看着他的背影,杨曜宇万分不解。 “是啊,我也一直以为父皇心中的继位者是四哥。”杨曜昌皱眉,“难道就只是因为修法,父皇才不喜四哥?”毕竟这一次,也是因为修法才雷霆大怒。 “说实话,我认为修法一事才正说明老四可为帝君。” “可能父皇不这么想。” “啧,麻烦!”杨曜宇摇头,突然看向杨曜昌,那视线令杨曜昌心头发麻。 “大哥,你这是?” “八弟呀。”他突然温柔唤道,令杨曜德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你有话好好说,别学女人。”他故意粗声粗气道。 杨曜宇“呵呵”两声,道:“如今父皇回宫,不用我再监国,不如你同我一起去见父皇,禀报父皇也给我一个封地,我自去实施教书育人大业,这太子嘛,就由你当着,如何?” 杨曜昌连连后退,“我还想去禀报父皇将西南属地给我,我去与那些个蛮夷周旋几招,太子之位你就自己留着吧。” 话落,他火烧屁股一般快快跑走。 杨曜宇羡慕的视线飘向两个弟弟先后离开的方向,在他看来,那就是自由的方向,是实现自己梦想的方向。 “唉!” 他深深叹气,垂头丧气地举步朝宫门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带我一起去 () 边城在西北,是苦寒之地。凤仙郡在江南,乃山美水美地鱼米之乡。换了任何一个人选择,都不愿意去边城,尤其这一去,可能就是往后余生了。 但这其中不包括徐悦兰,事实上,当杨曜德垂头丧气地告知她朝堂上发生地一切,称他们将去边城而不是凤仙郡时,徐悦兰心中地小人已经开心地跳起舞蹈,不过看他那般失落,她倒不好开心得太明显。 “其实边城也不错,去凤仙郡你想做的事,去边城照样可以做,而且皇上说边城五十镇由你做主,换言之,无论你在边城做什么,都是他允许的,你想修法便修法,要推广番茹就推广番茹,以前你认为如今的赋税制度不好,那你要在边城改变赋税制度,那也是你的事。其实边城比凤仙郡好呀。” 这话,同杨曜宇说的话可说是一样,但杨曜宇口中说出,杨曜德认为是奚落,但如今徐悦兰说出,他却觉得这是在为他着想,而且,他还十分认可,觉得她说得对。 “不错,我心中众多的想法,都可以在边城试行,兰兰,你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着凤仙郡,突然遭遇这事才会一时没有相通。”徐悦兰笑盈盈地,“父皇可有定下我们离京地时间?” “没有,不过我想尽快离开。” 徐悦兰点头,“也是,我们若是要将番茹带回边城去种植,也得抓紧时间,不然就过了好时机了。” 杨曜德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我去安排下人,收拾行装,你就去处理你朝中的事务,像是户部、刑部有没有有能之士愿意随我们一起去边城的,若是有你得把他们带上,到时候无论修法还是推广番茹,他们都能帮上大忙。” 听着她为自己考虑,杨曜德心中满是欢喜。 “还有祖父母和爹娘那边,我们如今长久地要走,肯定要亲自去打声招呼。我待会儿先去同爹娘说说这事,你空闲了我们再一同去辞行。” “就今天去吧,这下午半天我不想去衙门,咱们一起去护国公府。” 徐悦兰安慰的抱住他。 这段日子,他为修法做的努力她看在眼里,也就更能体会他如今的失望。 护国公府,听命女儿女婿来意的林氏沉默了一下,勉强笑道:“如今你大哥在边城,你们去了那里我也放心。” 与女儿分别四年,相聚了不到半年,女儿便出嫁,好在都在京城,也容易见到,偏生又要天南地北分隔两地。只是想到女儿去的也是她的成长之地,而且女婿若是不做皇帝,以自己丈夫和儿子的能耐,也可压着他不能有侧室妾室,倒也算是一个好事。 “你爹如今还在宫里当差,今日就在府里用过晚膳再回吧。”林氏提议。 徐悦兰看了一眼杨曜德,在他点头后方才欢喜同意。 林氏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云儿,你同你妹夫去出去走走,我和你妹妹说说话。” “成。”徐昭云点头,带着杨曜德出去。 “娘,要说什么不能别人听的体己话吗?”旁人一走,徐悦兰立即化身小女孩,赖在娘亲身边撒娇。 “正是为你这丫头。”林氏一指女儿的额,“娘亲留你吃饭你还得看看丈夫的眼色才能答应?” “那是要给他留足面子嘛。”徐悦兰嘻嘻笑着。 “真的?不是你已经被人吃的死死的了吧?”林氏怀疑地瞥着女儿。 “女儿是谁呀?谁能吃定我呢?”徐悦兰扬眉,十足自信,“娘,殿下同爹不一样,爹呢是要娘这样直来直往的,把他管着他才欢喜。殿下就不一样了,殿下就得捧着哄着,时不时撒个娇述说个委屈,依赖他、信任他,他就是我铁锅里的小鱼儿,随我清蒸红烧。” 林氏被她逗得笑了,“你最好真是这样,以后你去了边城,娘就不能时时看着你护着你,你自己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放心吧娘,我可是护国公府的女儿,何况还有大哥呢。” 是啊,还有大儿子在呢。 林氏心中安慰了一些,又问了徐悦兰四皇子府的事务管理得如何、嫁妆铺子的营收,传授她自己几十年的经验。 母女俩正说着话,徐悦菊和徐昭远姐弟俩跑进来,惊慌失措。 “兰姐姐,我听下人在说你要去边城,以后就在那里常住了,是真的吗?”徐悦菊急急地问。 徐悦兰点头,“不错,很快就会出发了。” “不能不去吗?”徐昭远可怜巴巴地望着姐姐。 徐悦兰捧着他胖嘟嘟地小脸,“不能不去。” 徐昭远失望地垂下眼,“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兰姐姐?” “兰姐姐,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吧。”徐悦菊则直接抓住徐悦兰地手,期待地望着她。 “带你?”徐悦兰重复,脑中闪现缪修良的脸,这人武功高强,虽然脑子里缺了根弦,却不失为很好的护卫人选。 “这样吧,你去问问二叔二婶愿不愿意让你随我们去边城,还有你缪大哥,问问他去不去,如果都同意了去,那我们就带着你们俩一起。” “兰姐姐,那我呢?我可以一起去吗?”徐昭远紧接着问。 徐悦兰与林氏相对失笑。 “你不可以。”林氏将他抱进怀里,“你是你娘唯一的儿子,她看得如眼珠子一般,你若是去了边城,让你娘日日以泪洗面思念你,你愿意吗?” 徐昭云摇头,他不舍得娘亲哭。 “所以呀,你便认真练武学兵法,待你长大了,再亲自去边城看兰姐姐,兴许你还能带着你爹娘一起去呢。” 林氏一番话,让徐昭云一扫伤心,志气满满地点头,“嗯!以后我带爹娘一起去边城看兰姐姐,我带着他们去。”他特意重复了两次他带着他们,这令他有自豪与骄傲感。 几人被他逗笑,徐悦菊在笑声之余,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去见自己爹娘,先让他们同意了,然后立即去缪家,缪大哥对她言听计从,肯定会答应同她一起去边城。 想着可以离开这府里,徐悦菊笑得更加开心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重回边城 () 三日之后,杨曜领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长安城出发,往边城而去。 三月末四月初,边城外的广袤草原已经是一片嫩绿,徐昭鸿领军,还有赐给杨曜的属地官员们在边城外接着杨曜等人,送他们到紧邻将军府新建的王爷府,里面的护卫也都是周羿的老熟人,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是的,周羿依然跟着他们,已经确定他将是新建边王府的护卫队长。而这一趟,徐悦兰也带上了绿苑和绿蔷两个贴身丫头,秦嬷嬷和绿书、绿蕉两人则留在四皇子府,替她管着皇子府内的事务。 徐悦兰总觉得承平帝嘴里说着他们无诏不得回京,似乎是将他们赶到边城不许回去了,但他没有将四皇子府收回去,这事就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成了定局。 除了他们自己的下人,跟着到边城的还有缪修良和徐悦菊,户部的司农赵群、新任侍郎林云中和刑部郎中王洋,这两人都是自愿跟到边城来,也都很得杨曜看重。 所谓有人好办事,边城王府里一应事务都由徐昭鸿打理得规规整整,杨曜两人来到王府,就连下人管家这些都是原本将军府的老人,他们只需要将带过来的人和物规整一下,实实在在地拎包入住。 夜里,送走接风洗尘的各地官员,洗去一身旅途的疲惫,边王夫妇俩终于能有一个独处空间。 “明日我就将召集官员,如今当务之急,先把带来的番茹分发下去,由各地去推广。”躺在柔软的被窝里,杨曜自然而然地说着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赵大人经验丰富,我同他商量了,近日将由他在各村去宣传番茹的种植技术,咱们要让每一个番茹发挥最大的作用。” “已经定下来在哪些地方先种了吗?”徐悦兰问。 到边城的一路,他们已经讨论过番茹的种植。因为如今番茹种薯有限,加之京城周边才是重点推广区域,户部给他们的番茹种薯很少,不够在边城周边面推广,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找几个村子推广,待得种的好了,明年种多了,再在部属地铺开。 “初步定下了,集中在六原县,包括之前已经种植了番茹的村子,一共十六个村子里种植。” “种植的人也要仔细筛选,不能将珍贵的种薯浪费了。还有到时候收成了,怎么回收回来防止被人当做奇货哄抬物价,也要考虑到才行。”徐悦兰想着方方面面,希望能尽量帮到忙。 “明日召集官员就是要定下这些事。”杨曜德道,将徐悦兰搂紧怀里,“兰兰再帮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考虑到的。” 徐悦兰枕在他肩窝,这样宁馨的时刻,她想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那傅唯笙如今依旧在六原县令位置上,将番茹在六原推广,会不会被他破坏?还要那秦侍郎如今也在六原县衙内,这两个人怕是会成为隐患。” “傅唯笙曾舍身救过父皇,父皇因此对他十分信任看重,加之这次二哥叛乱,这两人又远离京城,即使知道这两人不是个好的,偏偏二哥叛乱的太突然,他手底下许多的同党证据都没能收集到,导致这些人漏网。只是我也考虑过了,二哥如今毕竟死了,他们两人如今是无主之人,他们若是聪明些,就当知该忠心为我,若是再从中作梗,那么我便也不会有顾忌,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听他这么一说,徐悦兰便放下心来。 “还有一事,如今我们与狄戎已经不再征战,在这积雪消融之际,关外的商人要入关,我们国内的商人也要出关过狄戎,至更北之地去做买卖,边城是必经之地,这段时间,边城内各色人等来往不觉,城内城外的治安,还得大舅兄多费心。” “这事没问题,你尽管去做你的事,这种要打架扮凶的事,直接丢给我大哥。” 因她话里然地偏袒,杨曜德笑了,胸膛一阵阵震动。 要熟悉属地的风土人情、经济社会等基本情况,要尽快将番茹种下地,要针对这里与凤仙郡的不同之处制定切实可行的修法之策,要做好新一轮与狄戎的交易…… 杨曜德脑中转着无数的公事,每一件事拆开来又有无数更细小的事情要打理,但他却不觉得疲累,反而异常兴奋。就如徐悦兰所言,他如今觉得边城确实比凤仙郡好,他是这里的王,这里的一切他都可以做主,他可以完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打理这里,将所有的想法都在这里施行。 杨曜德忙碌,徐悦兰也没有闲着。边城是各地商人出入关的必经之地,在与狄戎的营商通道顺畅之后,这里的人气必定噌噌地往上涨,人气就是财气,那些人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银子呀,徐悦兰打定了主意,将原来的永平客栈扩建,再建一座永平酒楼,抢占先机。 除了客栈和酒楼的事,徐悦兰也不忘处理王府内的事务。如今对外的有王叔,从边城到京城,又跟着他们从京城到边城,他从四皇子府的管家变为边王府的管家,将王府对外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对内,徐悦兰将秦嬷嬷留在京城,她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闲散,还能时不时地变个装出去溜达溜达。好在内府里人口简单,就两个主子加上一个姨小姐徐悦菊,她以训练徐悦菊管家理事为由交了不少事情给她去打理,她自己,则主要应付其他官员女眷地邀约。 一日一日,两人似乎回到了新婚后的那段时光,依然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但每晚总会一起用膳,一起聊一聊自己的事情,也为彼此遭遇的难题出谋划策。在外人看来因忙碌而夫妻之间日渐疏远,实际上两人反而越来越近,对彼此也越来越信赖。 徐悦兰知道杨曜德的番茹推广一事十分顺利,在赵司农的指导下,不少民众自愿种植番茹,在发现确实只需要两个手掌长的一段茎就能种植,而一颗番茹能长出百十根茎之后,都疯狂了,不少人若不是受限于得到的番茹种薯太少,都要将自己种稻的计划搁置,直接种番茹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下等人的吃食 () 只是番茹种的多了,居然有了不一样的声音。说是这番茹也就能煮熟了吃,黄黄软软的一坨如同某个五谷轮回之所出来的恶心东西,在荒年,它或许可以作为一时的充饥之物,可在这太平盛世,多种番茹少种稻谷,却是让人自己恶心自己。进而,又有一种番茹是下等人的吃食,稍微有点家底的,都不会食用番茹。 这话若是放在十年二十年前,绝对会被批评是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可如今太平了二十年,一般民众不说顿顿有肉吃,却也是不愁填饱肚子的。大部分人种番茹,看中的也是它的高产,可如今这东西被当作了下等人才吃的,贫苦群众还不觉得什么,自己本就不是上等人,那些稍微好过一点的家庭就视番茹为洪水猛兽,为了证明自己有品位,甚至有人将番茹苗扯了重新将田关水种稻。 杨曜德为此着急,那些被人扯下的番茹苗他看着心疼,部收集起来集中种在了一小块地里,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事不解决,番茹便不能推广开了。 “我以前听我大哥提过,他们军营有一片地,是当初我爹带着兵士到边城的时候开垦,既然这些百姓不愿意种,那么这些多出来的苗就给我大哥种吧。”徐悦兰亲自给在书房伤脑筋的杨曜德等人送去一盘点心,开口建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杨曜德一听便觉得可行,只是这燃眉之急解了,却也是治标不治本,同样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可恶!这番茹低下的流言究竟是谁传出去的。无论这吃的是好是坏,能填饱肚子的就该是好东西。”赵群怒道,他还想在边城大展拳脚呢,结果才伸了伸腿,就被人束缚住了。 “若是有人恶意诋毁,就必须查出来严办。”王洋道,他身为刑部郎中,考虑的也是刑罚。 “严办?定什么罪名?诋毁番茹?谁有证据证明这番茹不是个低下吃食?”林云中不屑道,“以我看来,与其烦恼抓人办人,或者这说辞是对是错,不如想个法子,让这番茹更有价值,如此一来,那些污言秽语自然消除。” “表哥说的不错,这东西是低下是高尚,谁定的呢?人定的,同样的,要让番茹翻身,也是人才能做到。”徐悦兰忍不住出声附和林云中。 “兰妹妹认为,如何让这番茹翻身呢?”自己的话被立即赞同,林云中向来冷漠淡然的眼里有了一抹笑意。 “我想既然这些人都说这番茹是下等人吃的,若是一个上等人喜欢吃番茹,人都是喜欢跟风的,这番茹自然也就是上等人的吃食了。”徐悦兰道。 “英雄所见略同。”林云中笑着点头,“不仅要吃,还要吃出花样,让这东西不仅仅是番茹,还要成为边城的一大特色!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填饱肚子的粗物,还得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是只有在边城才能吃到的美味食物!” “说的不错,你们的建议都很中肯。”两人的一来一往令杨曜德不悦,插进话去,“吃这番茹的不二人选自然是我与王妃,只要我们爱吃,别的人自然不能再说这是粗俗之物。至于林侍郎提到的做成不一样的吃食,这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如今这番茹最主要的还在留种推广,能作为吃食的不多,更别说做什么与众不同的吃食了。” “其实也不一定,有个人可以帮忙。”徐悦兰道。 “王妃,如今还不到这一步的时候,待以后番茹有多,再提创新吃食的事。”杨曜德道,面上有些不悦。 徐悦兰只当他是为了番茹受挫而心情低沉,也就不再多说。 “我们接下来还有许多公事要讨论,你先出去吧。”他再次道。 徐悦兰呆了一下,又扯开唇角笑道,“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众人目送她出去,而在跨出书房门之后,徐悦兰的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嘟着的嘴可以挂上一个油桶。 什么嘛?!有什么重要机密的公事是她不能听的吗?那他每晚都在自己耳边叨叨叨的难道不是公事,是私事?再说了,还给了他不少中肯的建议呢。 “夫人,林叔过来了,说是客栈拿客栈这个月的账本过来。”绿苑过来道。 “行,就在小厅,我马上过去。” 绿苑应声,就要过去通知林叔。 “绿苑,你等一下。”徐悦兰看着自己的丫鬟,想到自己把她带过来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 “夫人,还有何事?” “林叔让一个小丫鬟去通知,带到小厅,你帮我去军营,给我大哥带个信,顺便再去市场,买几匹布料回来。如今天越发热了,给府里大家做身夏衣。” “是,奴婢这就去。” 绿苑退下,徐悦兰带着绿蔷,找到正领着人巡逻的周弈,让他赶上马车送绿苑去军营,然后再陪她一起去把布料买回来。 这事,徐悦兰还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到军营这一路你熟,快去快回。而且你是那里的老人,届时去找我大哥也方便。” 周弈也觉得是这样,半点没有怀疑的赶着马车到府门口接着绿苑。而绿苑,见那车夫的位置上坐着周弈,顿时一张脸蛋比霞光还要红艳,忸怩一阵,她依然上了马车。 走出一段路之后,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出了城。在车帘的掩护下,绿苑拍了拍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肤色的小脸,深吸口气,掀开车帘坐到周弈旁边。 “绿苑姑娘,你在车里坐着,这一路风沙忒大,别把你吹坏了。” “我只是一个丫头,没那么娇贵。”绿苑努力朝他笑着,“而且坐在这里挺好的,这一路的风景同京城然不同,挺美的。” 绿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正中周弈内心,兴奋地开始说起他所认知的京城与边城的不同,说完了又说到他在军营里的点点滴滴,那些生死一线的危急时刻,还有与战友的兄弟亲,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笑、一起闹。 慢慢地,隔阂消失了,陌生消失了。绿苑听他说着他的事迹,满心佩服之际,在他问起,也将自己这短短十多年的经历道出。 两人如同多年老友一般,有说有笑的,便到了军营,又回了边城,买了布料,回了王府。 直到绿苑对徐悦兰回话,她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能消除。 第一百八十三章 瞒着就行了 () 徐悦兰希望自己的丫鬟能嫁给心悦之人,更希望自己的丫鬟所嫁之人亦心悦于她。所以在得知绿苑的心意之后,她也没有直接为两人说合,而是制造一些机会使两人相处,只希望这能让他们能产生感情。 绿苑出去一趟,脸上的喜悦挡也挡不住,在徐悦兰让她去分派下人们量身裁衣时,几乎是小跳步地出了门。 “好难得看见绿苑姐姐这么高兴呀。”绿蔷忍不住惊讶道。 别说她,就是徐悦兰自己,也没有见过绿苑这样欢喜如小女孩一般。要知道,绿苑是几个绿中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早到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那时候绿苑才八岁,就已经颇为沉稳了。及至绿书绿芳两人到徐悦兰身边伺候,绿苑就更是带领两人的大姐姐,就更显得稳重了。 “绿书、绿芳和绿蕉两个的终身大事我交托给了秦嬷嬷,若是有那种好的,我又不在京城的话,就由秦嬷嬷给她们做主。你在我身边,便该是我为你考虑,如果你也有心悦的男子,可要告诉我才是。”徐悦兰笑道。 绿蕉就不像其他女子提到亲事就红脸,反而大大方方地回答,“行,我要是有中意的,就请夫人给我做主啦。” “做什么主?”随着声音,杨曜德进屋。 绿蕉福了一礼,退了下去。 换在半年前,这种情况下她就接口回答了,但在护国公府,又到四皇子府,再到如今的边王府,她已经学到了主子说话没有下人开口的规矩。 “事情若成,也要你帮忙呢。”徐悦兰拉着他坐到软榻边上,“今日我让周弈赶马车送绿苑到军营给我大哥带去了一个口信,又让他们顺便到集市上买一些布料回来给府里的下人做夏衫。” “炎夏将至,确实应该做夏衫,兰兰考虑得很周。”杨曜德赞道。 “关键就在这儿了。”徐悦兰眼里的笑已经包不住,往外溢出,“绿苑回来很高兴,特别高兴。她跟在我身边已经十年,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你帮我探探周弈的口风,他对绿苑印象如何?若是她们俩彼此有意,那咱们府里可就能准备着办喜事了。” “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做主。”杨曜德恍然,一口答应,“行,我明日就寻个机会问问周弈。” 徐悦兰给了他脸颊一个吻作为奖励,“我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让绿苑给大哥带去的口信便是问他如今屯军的空闲田地还有多少。” “还有多少?”杨曜德迫不及待地问。 “一顷地。”徐悦兰爽快说出答案。 杨曜德地眼睛都亮了,发出一声惊叹。 “够了吗?”徐悦兰还明知故问。 “自然是够了。”杨曜德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脸颊上也亲了一下。 “多亏了夫人英明,提出了这么一个好点子。” “我提地同表哥提的一样,而且他说的用番茹做不一样的吃食也很有意思,感觉会很不错唔。”徐悦兰看着突然捂着自己嘴的男人,拔下他的手臂。 “夜深了,该准备歇下了。”杨曜德逃避似的站起身,朝外跑去。待得徐悦兰起身出去,已经看不见他人影。 这人,是最近太忙,已经迷糊了? 徐悦兰心中想着,问了下人他走的方向之后,追了过去。 杨曜德没有走远,就在书房内。他捧着一本兵法,如今他遇到难题、有了困扰,都会翻开一本兵法,看看前人是如何打赢胜仗。这以往总能令他平静下来。但如今眼睛望着兵法,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下午十分徐悦兰与林云中的对话,那时间,两人之间字字句句都说到彼此心间,如此默契,令人讶异又嫉妒。 “又在看书,白日里已经忙碌到没有一点休息时间,晚上就早些歇着。”徐悦兰直接将他手里的书抽走。 杨曜德却是在书被拿走才回过神。 “我只是随便翻翻。”他掩饰地咳了咳,拉起她地手,“走吧,我们回房去。” “你有什么心事吗?是今下午大家一起讨论又出现了什么难题?”徐悦兰没有动,担忧地望着他。 这样地眼神,令杨曜德心中的酸醋都被中和了。 “没有,下午讨论的都是一些一般的事情,不是很特别或重要。” 徐悦兰不解他为何一句话又开心起来,见他答应不再看书而回房看书,她也不再深究。 夫妻俩手牵着手回房间。 绿苑和周弈的亲事很快定下,原来不止是绿苑在看着周弈,周弈也一直在看着那个“跟着徐姑娘一起,时不时来看望我们帮助我们的善心又美丽的姑娘”。只是绿苑是徐悦兰的贴身丫鬟,大户人家都有小家女不如大家婢的娶妻说法,换言之,就是在选择媳妇的时候,与其娶一个一般富户家的小姐,不如娶世家大族里的大丫鬟。因此,周弈即使有心,也只敢藏在心里。 如今杨曜德一问,他就顺杆子往上爬,将这位美丽的姑娘纳入他的范围,定下了百年盟约。 番茹苗也很快在军营屯田里旺盛生长,徐悦兰没有放弃林云中所言的制作特别美食,她自己在城外买下一块小小的肥沃土地,种下了一片番茹。 既然他们的番茹是要做种的,没有可以给她试验做特别的美食,那么她就自己种、自己用。 “兰姐姐,若是这事被姐夫知道了,他会不会生气?”徐悦菊跟着徐悦兰来到番茹地里,今日她们的目的是取番茹藤回去,用这藤试着做吃食。 徐悦菊就是徐悦兰帮手,她爱吃,为了让自己吃好,她更是默默的练就了一手绝佳的厨艺,若不是这一次离京到边城,一路上大家干啃馍馍和酱肉的样子太可怜,她也不会露了一手,徐悦兰也才知道她居然还有超群的厨艺。 “所以咱们不让他知道就行了。”徐悦兰回答得很随意。 徐悦菊无语了。 “菊妹妹,长的短的老的嫩的,所有的藤都收集一些,待会儿我们拿到客栈去试做。”徐悦兰提醒道。 “知道。” 徐悦菊回答着,手中的剪刀咔咔作响,每一声响便是一根番茹的茎被剪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试菜 () 番薯茎,按照常规的绿叶菜蔬的做法,凉拌、热炒、煮汤,还包了几个饺子做饺子馅。 有菜有汤有饺子,一顿饭也算是齐了。 徐悦兰首先动筷子夹起一粒饺子,吃进嘴里,一种软塌塌带着苦涩的口感,令她吞下后嫌恶地吐了吐舌。 “包饺子不行。”她下了结论。 “下次焯一下水试试。”徐悦菊道,夹了一粒饺子,吞下后同样皱了眉。 “我试试这个炒的。”这一次,徐悦兰小心地只夹起一根菜叶,尝了之后,她又夹起一整根,“菊妹妹,这炒着地很好吃,有一点翠,还有蔬菜的清甜。”她又尝了一根,眉头微皱,“嫩的好吃,这有点老了的咬不烂,还有点苦。” 徐悦菊吃的则是凉拌的,同样赞赏,“这拌的也不错,很鲜很脆很吃好吃,果然这饺子里面的也该先焯水才不会苦。” “没错,煮在汤里面的也可以。”徐悦兰捧着一碗汤喝着,“只是这些菜都算是家常小菜,算不得什么大菜,在酒楼里面恐怕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徐悦菊点头,道:“这些菜确实,到酒楼就是鸡鸭鱼肉,要吃素的,自家就可以做,不必特地到酒楼,不过,兰姐姐其实也不必担心这个。” “为何?”徐悦兰不解。 徐悦菊笑道:“咱们之所以研究番茹茎叶入菜,一则为让咱们酒楼有与众不同得特色菜,最重要的则是为了让番茹能更被人们接受,这叶子能做菜,果子能做粮的作物太少。所以,大不了咱们将这番茹茎叶的菜色就当作是送的,送个几天,让人们知道这番茹叶子可以吃,先解了姐夫的困境。至于那与众不同的特色菜,咱们之后再做,我这会儿已经有好几种想用番茹试做的菜肴,待得番茹收获,咱们再一一来试。” “也是。”经她这么一开导,徐悦兰也想开了,很多时候,她就是容易陷入急于求成的牛角尖里。 “说来来,如今就只有一个问题了。”徐悦菊望着徐悦兰,似笑非笑地道。 徐悦兰抿着唇,看着她,不发一言。 徐悦菊忍不住笑,“兰姐姐要怎么让姐夫吃到这到番茹叶做地菜,夸赞这菜好吃,还要保证这些叶子都是从他知晓地番茹地里得来地呢? 原来这丫头是打算看好戏了。 徐悦兰眉眼带上笑意,愤愤地点了一下她地额头,自己也忍不住笑。 “这很简单呀,我只要让大哥帮我准备就行了。如今他们军营里种了不少地番茹,给我一些割了又能长地番茹嫩茎,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 “唉!我把大哥忘了。”徐悦菊懊恼。 这种期待看好戏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行为,让徐悦兰再次给她额上来了一记。 “小丫头,这新人还没送进房呢,就把我这媒人丢过墙啦,当心我给王爷说说,你那缪哥哥回去京城,留你在这儿两地相思。” “那也无所谓呀,反正每天见着也烦人。”徐悦菊搅着自己的一缕碎发,话语绝情,语气却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行啊,那我这就回去同王爷说说。刚好咱们走之前祖父母病了,近日我又得了一根上好的百年山参,正好让他给送回去。”说着,徐悦兰作势要起身。 徐悦菊立即将她按住,“我说笑的啦。”她急迫地道。 这下,换徐悦兰大笑了。 徐悦菊红了脸,小嘴一嘟,索性破罐子破摔啦。 “是啦,我就是不愿意他回去。”不服气地道:“兰姐姐也一样嘛,姐夫在哪儿,你就跟到哪儿,夫唱妇随,恩爱得紧。” “那是当然,多少人羡慕我们呐。” “兰姐姐脸皮真厚。” “我当你这是夸奖罗。” “说不过你,不和你说了。”徐悦菊做了一个鬼脸,还特意将头别开。 徐悦兰笑得眉眼俱弯,不逗她了。 “我去找大哥,同他敲定给我地番茹叶子,然后呢,咱们就把边城各位官员、大户地家眷都请到王府,办一场夏宴。” “夏宴?”徐悦菊想了半天,“我只听说过春宴,还没听说过夏宴的。” “凡事总有第一次嘛,我就是夏宴的开创者啦。”徐悦兰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关键是把人聚拢来。 “也是,夏宴都是边城周边有头有脸的人物家的女眷,在这上面吃番茹叶做的菜,只要兰姐姐夸赞那菜好吃,而菜又确实好吃的话,别人就不能再说闲话。”徐悦菊忍不住竖大拇指,“兰姐姐可真行,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怎么想到的呀?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徐悦兰故作高深地道。 徐悦菊不屑地“切”了一声,她也就比自己大了两岁而已,说得好像两人差了一辈。 事实上,前世加今生,徐悦兰地年纪确实够得上做她娘了。 “走吧,以后你可就是我最得力地帮手了。这边城未来将长出大把大把的银子,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得把这些摇钱树给种下!”徐悦兰雄心勃勃。 徐悦菊也被她激起斗志。 为了契合“夏宴”这个名字,徐悦兰将举办时间定在立夏日,她很慎重地每一户亲自书写了请帖,派出下人一一将帖子送到。这一日,她却从杨曜德口中知道了一个令她惊讶的消息。 傅唯笙有夫人,就在六原县,杨曜德提醒徐悦兰,在送请帖的时候,不要忘了给这位傅夫人也送上一帖。 徐悦兰不到年老失忆的时候,她清楚记得自己亲眼见着卫国公府的少夫人逃了,那之后,因为傅唯笙的关系,她也有关注这事的进展。 据她所知,卫国公府碍于府里的颜面,对外先是称世子夫人病了,后来便道世子夫人思念丈夫,离开京城去了六原县,莫非,这不是卫国公府掩饰真相的借口,而是确有其事?颜氏真来了六原县。 徐悦兰心里有疑惑,就要去解惑。 打着两家同为开国功勋、位列国公的旗号,徐悦兰亲自来到六原县衙内给“傅夫人”送请帖。 她倒要瞧瞧,这位傅夫人,是不是真的那位傅夫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坠崖 () 六原县衙内,下人通报边王妃到访。 傅唯笙嘴角边泛起阴狠笑意,他正愁没有着力点,这人就送上门来,可不正是打瞌睡遇上送枕头了吗? 吩咐人通知夫人迎客,他自己则出了书房门,往后院而去。 徐悦兰领着绿蔷跟着一个小丫鬟进了简陋的县衙,已经有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上前行礼。 徐悦兰抬手,“世子妃免礼。” “多谢王妃。”那妇人又盈盈屈膝,方才直起身、抬起头,那张脸,分明就是在京城外逃走的卫国公世子妃颜氏。 “在京城之时听闻世子妃思念世子成疾,到边城这里来了,如今瞧来,世子妃的起色极好,果然是来对了。”徐悦兰笑道,不着痕迹的打量颜氏。 她那句气色极好着实讽刺,颜氏脸上那层厚得直往下掉粉的脸,根本看不出气色如何,或者说,是她的脸根本就不能见人。 徐悦兰猜测着。 而颜色,客气的笑了笑,道:“我同夫君少年夫妻,感情极深,让王妃看笑话了。” “别这么说,如今我也是为人妻的,你们这样很让人羡慕。”徐悦兰道,示意绿蔷将请帖取出,她接过来,亲自递给颜氏,“后日我将在王府召开夏宴,还请世子妃拨冗参加。” “王妃客气了,我很荣幸。”颜氏双手接过请帖。 这时,一个丫鬟上前奉茶,颜氏亲自端起一杯奉与徐悦兰,自己也取了一杯。 徐悦兰接过,顺势抿了一口。可就这么一小口,她突然觉得头有点晕。 不会吧?难道这颜色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给自己下药。 也就这么一想,脑子突然又清明了。徐悦兰眨了眨眼,疑惑方才的眩晕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王妃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是否需要我安排一间厢房你休息一下?”颜氏关心问道。 “不必,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徐悦兰回答着,对这人也有了戒心,“我们来边城不久,府里事情还很多,就不打扰,告辞了。” “我送王妃出去。”颜氏说着起身。 这是一般府里应有的礼仪,徐悦兰也不能推拒,两人一起往外走着,突然,绿蔷脸色变了,“哎哟”惊叫一声。 “怎么了?”徐悦兰心里紧张,立即问。 “王妃,奴婢想去一趟茅厕。” “英儿,带这位姑娘去。”颜氏吩咐身后的丫鬟。 “是,姑娘这边请。”那丫鬟立即道。 “王妃。”绿蔷捂着肚子,皱巴着脸望着徐悦兰。 “你去吧。”人有三急,徐悦兰也只能放她去。 “谢王妃。”绿蔷草草福了一下身,跟着那叫英儿的丫鬟去了。 “王妃,咱们还是到厅里喝杯茶水,等着她们。”颜氏邀请道。 “只能如此。”徐悦兰回答,同颜氏又回到屋内,只是桌上的茶她怎么也不敢动。 可纵然如此,她只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又是一股眩晕袭来,而这一次,她没能立即清醒,“砰”的一声趴倒在桌上,撞翻了茶水。 “王妃,王妃。”颜氏试探的喊了数声,徐悦兰自是毫无反应,她又推了推她,依旧没有反应。她这才走到旁边一个帘子旁,轻声说一声,“晕了。” 帘子掀开,走出傅唯笙,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眉眼同徐悦兰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做的很好,待得此事成功,我会择日给你休书,让你走。”傅唯笙揪着徐悦兰的发髻抬起她的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你说到做到?”颜氏的声音打着颤,却也很有勇气的再次确认。 傅唯笙瞥了她一眼,“你对我已经没了用处,留着也是浪费米粮。” 颜氏咬牙,对于这份贬低,不知该是幸还是不幸。 “愣着做甚,还不快帮着赶紧办事?!”傅唯笙突然一声喝。 颜氏不敢抵抗,立即上前,拔下徐悦兰满头珠翠,又将衣物从里到外部剥了,同那与她长相一样的女子换了,待得那女子梳了同徐悦兰一样的发式,戴上她的珠钗,同方才的徐悦兰已经没有了任何差别。 “去把剩下的戏演完。”傅唯笙示意门外,那里传来两个丫鬟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知道了。”颜氏应声,带着那假的徐悦兰出门去。 “王妃。”绿蔷上前,一点也没发现主子换了人。 “好些了吗?”假王妃关切问了声。 “好些了,王妃放心。” “那便回府吧。” “这边请。”颜氏束手道。 徐悦兰和绿蔷来的时候是坐的马车,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马车。只是车行至半途,就在一处山沟处,马儿仰天嘶鸣,发了狂一般朝前狂奔,完不受车夫控制。 眼看着前方就是断崖,车夫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快跳”,自己当先跳下,这时,绿蔷也被从马车中推下,摔倒在地。 就在她一声大喊“王妃”,与后方纵马追来的几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车落下山崖。 几个追来地护卫面面相觑,他们奉命保护王妃,却因为这山路落在后方,还眼睁睁地看着王妃落崖。 几人心中惊恐万分,只呆愣一瞬,立即便分派好人物,一人拍马快速向前,准备回王府报信,而另外几人,已经开始找路准备下到山崖下去救人。 当杨曜德接到信,带着大批护卫赶到崖边,那几个护卫却道山崖下只看见已经碎裂成木块地马车和死去的马儿,完没有见着王妃的踪迹。 “继续找!她肯定就在某处!找不到她,本王要你们统统陪葬!”杨曜德暴怒,不止怒吼护卫,他自己也要下山崖去找。 那些护卫不敢耽搁,分组部都下到山崖,展开地毯式搜索,可无论他们怎么找,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这崖底也不是那种人迹罕至的绝崖,就在走出一里地左右就有农田,若说王妃掉下山崖没死,或者再运气好一点,刚好掉在马儿身上,在众人下去寻找之前就自己走出去,那也应该回王妃呀,再不济,总会有人看见她。 可就是没有,她没有回去,四下打听,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样一位贵气的夫人。 如此,便过了好几天,杨曜德的面容一天比一天憔悴,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暴躁,而那些不管番茹还是修法还是狄戎的,统统都抛在了脑后。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成什么事 () 徐悦兰苏醒之时,双手双脚被缚,在一个四面墙壁无一个窗户、只有墙上一些圆形小孔漏进光线的所在。 而且,在这初夏季节,这里却是丝丝的寒意直往上冒,若不是她身上盖着一件厚毯子,只怕早就冻病了。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感觉自己躺着的背部,冰凉地面不断传来的寒意。 挣扎着爬坐起,徐悦兰猜想自己是被傅唯笙坑了。也怪自己心大,明知那傅唯笙素来厌恶自己,却还是只带着一个丫鬟就进了这敌窝,如今她在这里,不知道绿蔷是否还好,而发现自己不见后,自家夫君和哥哥又会怎样的担忧,怎样的寻找?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听着吱呀声响,徐悦兰看见,便见那唯一的一道木门打开,傅唯笙带着一个人走进来。 徐悦兰惊诧地瞪直了眼,不为别地,只因傅唯笙身后那人,活脱脱就是自己。 “王妃娘娘已经醒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杨曜德道,站在徐悦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那一抹得意地笑尤其令人光火。 “废话少说,你想干什么?”徐悦兰坐直身子,身居劣势,气势完不输。 “只是请王妃娘娘在此居住几日,待得我地事成了,自然就放了你。今日来见你,便是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只要你乖乖呆在这儿,我绝对保你平安无事。” “我在你府里不见,我夫君和哥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把你这府邸翻一个底朝天,不找到我不罢休。”徐悦兰冷冷道。 “不错,你若在我府上失踪,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可若是你的贴身丫鬟伺候着你出了府,又一群人亲眼见着你随着失控的马车坠下山崖呢?”杨曜德笑指身后那人,“来,给王妃娘娘见礼。” “民妇徐氏悦兰见过王妃娘娘。” 声音动作,和存心装大家闺秀的徐悦兰一模一样。 徐悦兰抿紧了唇,已经懂得了。 方才这些人必然是故意引开绿蔷,然后将自己另外关起来,在绿蔷回来之后,便由眼前这个女人代替自己同绿蔷出府,最终假装落下山崖。而自己当初之所以会晕,该是他们在茶水里下了药,自己当初才会喝一口就觉得晕眩,只是后来又正常了,没有重视,才会又着道。 “也是难为你,去找了这么一个人才。”徐悦兰眯眼打量那人的衣装发饰,越看越是眼熟,心惊地低头看自己,愤怒地抬起头,“我身上地衣服,怎么回事?!” “做戏做套,自然要将王妃身上地行头通通借用了才好。”傅唯笙道:“放心,换你衣服那当头我虽在房里,却不屑于脏了自己的眼,不曾看你一丝皮肉,你的清白还在,就是不知道待你九死一生回了边王府后,王爷是不是信你了。” “你……无耻!”徐悦兰怒骂。 傅唯笙看她越生气就越高兴,仰天大笑,只觉得这些年的憋屈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发泄。 “我是无耻,你能奈我何?”傅唯笙揪住她的长发,迫使她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徐悦兰,你还当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徐家大小姐?还是高高在上的边王妃?告诉你,你现在就只是我的阶下囚,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你最好老实些,认清楚你的处境,别逼我动手,嗯?!” 徐悦兰瞪着他,不屈服。 杨曜德手下施力,徐悦兰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随着头发一起被扯掉,钻心地痛,她也强迫自己不能露出一丝软弱,依然直直地瞪着! “无趣!”杨曜德气怒地甩开她,方才才觉得消散一些地憋屈在这一刻成倍回返。 “我们走!”一声喝,他带着那人又走出去。 直到门再次被关上,徐悦兰才允许自己露出痛苦表情。 待得头疼稍解,她才有余力来自救。 没有见到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地人之前,她自信夫君和哥哥很快就会来救自己,可看见那人,就算因着徐傅两家地恩怨让他们怀疑自己失踪是傅唯笙所为,碍于没有直接证据,他们也不能随意搜查朝廷官员地宅邸。 这个傅唯笙,考虑得还挺周。 徐悦兰心里暗骂着,手下换了好几种方式,都无法解开绑在手脚上地绳子。 五百个恶魔值,换你手脚自由。傅唯笙的灵魂,恶魔值两千。假王妃的灵魂,恶魔值五百。 系统的声音再一次适时传来。 五百个恶魔值换得手脚自由,她再利用隐身斗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徐悦兰高兴的心情瞬间落下,谁又知道这里没有类似二皇子府上那种不见到人的身形也能察觉到人的高手?也许,单纯的利用隐身斗篷非但不能逃出去,反而是把自己这隐身暴露了。 增加恶魔值,提升物品等级。 徐悦兰刻意忽视系统的声音,打量四周光滑的墙壁,还真就叫她找到了唯一一处不是平滑的墙面。 那就是门边,为了装上门而有一指宽的曲度,也就形成了一根菱角。 毛毛虫一般蠕动着爬到那边上,徐悦兰背对着那菱角,忍着疼,两手使劲向两边将绳子绷紧,开始上下磨起来。 绳子再墙上磨,也是在她手上磨,就在徐悦兰感觉自己的手快要断了之际,终于,绳子断了,她赶紧又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心喜地站起,正要去拉门,又停住。 那傅唯笙称只要留她在这里一段时间,待他事成之后便放了她。她更相信事成之后他会杀了她,但关键是,他的事是什么呢?若是她靠着剩下的恶魔值租荆棘背心也能有翅膀飞出去,可这之后呢?他打的坏主意、他的目的依然不清楚。最怕的是,她揭发自己的失踪是他所为,制裁了他,却放过了他的同伙,又会突然发难,防不胜防。 不能就这么走了! 徐悦兰咬着下唇,她必须摸清他的底细,查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才能真正地破除这个随时都在威胁。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可不愿意以后自己随时随地都过得小心翼翼,若是以后去哪里都得时刻防备了,那这日子岂不是过得太累,迟早精神失常。 第一百八十七章 随叫随到 () 发现徐悦兰挣脱手上的绑缚,傅唯笙并不吃惊,对于这个武将世家的闺女,武力值方面他从来不曾小觑,这也是他最初仇视她的原因之一,同样是武将后人,他一个男人比不过一个女子。 不过,他是比不过她,他身边的高手却可以单手就制服她,所以只是一瞬间的惧怕之后,他便又恢复了傲慢。 “王妃娘娘不愧是徐家的女儿,手脚绑紧都能挣脱。不过这也是无用功,这房间是我特意打造的铜墙铁壁,那扇门也是坚硬的桦木制成,外面还安排了十位高手把守,你插翅也难飞。” “逃不了不代表我就不能逃,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徐悦兰不屑地瞥他一眼,低头抚着自己方才为了挣脱绳子而被勒的青紫肿胀的手腕,“你若是给我送饭的,放下可以走了。若是可以来奚落我,那你也可以走了。” “你便继续试,无论如何,你别想逃走!”傅唯笙甩袖,气冲冲地出去,身后那提着食盒的男人将食盒放下,也跟了出去,随即门又被关上。 借着天光,徐悦兰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糠多米少的饭,和明显掺杂着细沙的绿色素菜。 “真是小孩玩意儿。”徐悦兰不屑的瞥了瞥唇,将食盒重新盖上。 粗糠米饭、菜里丢沙子,这可以说是最低端的整人法子。前世她在皇宫里,那些手段才是真的够看。 裹着毯子坐在地上,徐悦兰闭上眼睛,感受着从腹部传来一阵阵抗议的搅扭。 唉!这手段虽然低端,却很有效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白痴,系统如此好的恩赐都不知道把握! 脑中传来声音。 徐悦兰连开口都懒,反正这所谓的系统能知晓她脑中的想法,她也就直接用想的说话,节省体力。 你那恶魔值这么坑,如今只有什么恶人灵魂才能增加恶魔值,还一次得到的很少,一次使用的却很多,明显不划算。我又不傻,才不会随随便便就用。 脑中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想起声音。 好吧,你算是第一个客户,就给你一个优待,只要你使用恶魔系统中的工具,触发人的负面情绪,就可以增加恶魔值。 徐悦兰脑袋放空,不发一言。 喂!这是大优待了,按道理说,你的系统如今已经是三级,开通了工具升级功能,是只有收割恶人灵魂才能增加恶魔值了,如今让你只要触发负面情绪就能增加恶魔值,是很大的优待了,还不快谢恩。 触发负面情绪一次得多少恶魔值?你现在系统里面随随便便一个工具恶魔值就要一千两千的,若是还像以前那样五个十个的增加,我累死都得不到一个新工具。 这是系统设定,触发负面情绪当然没有收割恶人灵魂增加恶魔值来得快,你要是嫌弃负面情绪增加的恶魔值,就多去收割一些恶人灵魂。你身边恶人那么多,随随便便惩恶扬善一番,恶魔值就蹭蹭蹭地往上涨。 这话说得徐悦兰心中一动。 你自己想想,但如今你收割的恶人灵魂,有哪一个是无辜的吗?没有,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与其说是你令他们身死,不如说是他们自己恶有恶报。而且,你惩治了这些恶人,也就是救了好人,比如那个王蔷,就是你救下的。 这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徐悦兰心里已经有了认同。 再来这个傅唯笙,他处处针对你和你的家人,你难道就由着他?要知道,轻纵恶人就是在伤害好人,如果以后你的亲人,或是别的人因为傅唯笙受到伤害,甚至死了,就都是你害的! 徐悦兰心中一震,这话说到了她心坎,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至于其他人,她自认为不是圣人,没有济世救人的圣心,只能保证自己不害到别人。 这傅唯笙,也正如这系统所言,对护国公府众人恨之入骨,尤其之前二皇子动乱中,若不是二皇子自己作死谋反,被这傅唯笙和二皇子联手陷害大哥吞了与狄戎交易的粮食,若是成功,自己爹娘和哥哥都是坎脑袋的罪。 你这系统里的工具,经常都很坑,你这会儿说得好听,谁知道到了使用的时候会怎么样? 徐悦兰依旧没有放下戒心,她也确实因这系统担惊受怕过好几次。入佛寺工具失效、红鞋子跳舞停不下来、擅自把火折子收回……这系统不靠谱的时候太多,就连她用的最多,也算是最得力的隐身衣,都有隐藏不了呼吸和声音的弊端,遇上一个高手就现形。 工具的技能随着等级的增加而增加,你别想着不劳而获,身体里有系统,你已经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幸运,更有筹码实现人生赢家了。 系统的声音里有着不屑。 你是系统?还是恶魔?徐悦兰好奇这与自己对话之人的身份。 我是你的系统专属客服,任何有关系统的事都可以问我,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 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这比贴身丫鬟还要敬业,丫鬟们夜里轮流守夜,也是在隔壁屋子,不能随叫随到……徐悦兰的脸爆红,她突然想到一个比较尴尬和害羞的事情。 我也是有品格的,我不会随时待在这里,只有你主动召唤我,或是系统检测到你需要帮助,我才会过来,所以你脑子里想的那些时候,我都不会在,也不屑在。 你们人类贪嗔痴欲,太麻烦,不像我们,只要效忠路西法、萨麦尔、别西卜、阿撒兹勒、亚巴顿、贝利尔、莫斯提马七位大人,攻下天之圣地…… 所以,你们也有**嘛。说什么人类太麻烦,我看你们也差不多。 徐悦兰打断它。 系统静默了。 远在混沌的暗黑之地,小恶魔拧着眉头思索着。片刻后,它不得不承认,它们一直认为人类是低等生物,收集恶人灵魂,是因为恶人的灵魂能锻炼魔之军队,最主要的,是为了向神证明它宠爱人类有多可笑。可是,它们看不起的人类的贪嗔痴欲,它们自己身上也有这些。 比如它自己,它就想将这一单做好,让路西法大人对它另眼相看。这便是它的贪欲。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该做的事 () 久久没有徐悦兰的消息,杨曜只觉得以往在意的那些公事都变得烦人。他不过是在这里呆了几天,这些人就一件件事进行不下去了,这个跪求那个痛苦,还有苦口婆心规劝开解的,令人厌烦。 又一次将人吼骂出去,杨曜一把将堆在桌上的纸张文件部扫掉。哗啦啦的纸张纠缠落地的声音令他心里的愤懑没有一点消解,浓浓的郁闷结在心间,令他胸口疼痛。 不能呆在屋里,也许就在他呆在屋里的时间,她正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营救。 这样一想,身体里又涌起一股力量。 他走出门,正要叫人,绿蔷先过来。 “王爷。”她朝他施礼,“奴婢这几天思来想去,王妃不可能失踪,她肯定是因为掉下山崖之后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然后可能是在昏迷,或者是失忆,这时候的她肯定在周边哪个村里面,我们不能只在这里找,要去周围的村子里也要去找。” “你确定?”杨曜德激动反问,她是最后见到妻子的人,这番话定时有所依据。 “说书的都是这么说的。” “说书的多是乡野怪谈,不足采信。”徐昭鸿说着,大步走过来,向绿蔷道:“你下去,我同边王有事要谈。” “是。”绿蔷本还想辩驳几句的,但徐昭鸿在边城一带积威良久,她不敢反驳。 “大哥,任何可能我们都要尝试,也许她说的是对的,兰兰现在……”杨曜德急急地道。 “她现在肯定不在这崖底,也不会如那丫鬟所言地失忆或是昏迷。”徐昭鸿打断他,“兰儿是我唯一地妹子,我对她的担心不比你少,但是,这不该是你抛下所有守在这里的缘由,兰儿也绝对不愿意你这般作为。” “……” 徐昭鸿递给杨曜德一封烫金封面的国书,在杨曜德打开观看之时,他继续道:“边城传来消息,狄戎的商队将在近日入城,而作为商队首领的,是宏拓部的禹成王,也就是曾经的禹成王子。而且,据我们在狄戎的探子回报,这个冬季,狄戎的商队并不只是在各自部族休养生息,而是在禹成王的带领下北上翻过圣灵山,往西去到比波斯更远的国度,以狄戎特有的宝石换取大量精美的、与众不同的稀奇之物,有珠宝首饰,也有粮食瓜果,这次他们便带着这些物品到此,将与我们的商人换取更多的钱财和物资。” “这些是商人与商人之间的交易,随他们去。” “兰儿心心念念的扩大永平客栈和永平酒楼的规模,好好的赚一笔。如今这些商人就要来了,她之后回来若是发现错过了这大好的赚钱机会,甚至我听说最近边城里新建的客栈酒楼特别多,若是这些客源都在兰儿不在的这段时间被别的客栈酒楼抢走,待她回来,肯定顿足捶胸,特别懊恼。” 他搭掌在杨曜德肩上,“那丫鬟还是有一件事说对了,兰儿肯定不在这崖底,她也肯定没死,被别的人带走了,而带走她的人,必然是为了某种目的,如今没有来找我们,说明兰儿如今安危无虑。” 杨曜德激动地看向徐昭鸿,“大哥此话是真?” “**不离十。”徐昭鸿道,“如今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王府去,将你该做地事桩桩件件都做好。当然,术业有专攻,找兰儿这事,就交给我,我军营里有专事侦察地将士,别看他们平时只是查探敌踪,这其中学问大着,查兰儿的所在也一样厉害。” “不在这里守着,我实在不放心。” “我会每日告诉你情况,特别是兰儿的踪迹,我会第一时间立即告知你。” “可是……”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干脆利落,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徐昭鸿斥责。 杨曜德拧着眉,一日不找到她,他便一日不能安心,也根本没有办法去处理别的事务。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你马上就回边王府去。”徐昭鸿帮他决定,一挥手,周弈和缪修良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将杨曜德夹在中间,钳住他的双臂,提起便走。 “大哥,你若是有兰兰的消息……”杨曜德回头担忧地喊。 “立刻会告诉你。”徐昭鸿回。 这话音落时,杨曜德已经被两人架着走远。 “大哥,既然军营里地侦察的人那么厉害,为何前几日不让他们来找兰姐姐了?”听完两人对话的徐悦菊,不解地问。 “他们早几天前就来了。”徐昭鸿道。 “早就来了?是谁?他们有进展吗?” “我第一天带过来的兵士就是负责侦察的,这几日他们不止查看了崖底、周边村落,就是那破碎的马车和死去的马儿,也都一并查过了。” “查到兰姐姐在哪儿了吗?”徐悦菊急切问。 徐昭鸿失望摇头。 “怎么这样?这么厉害的人都查不到,那要谁才能查到?”徐悦菊叹气,眼眶里泛出泪光。 徐昭鸿拍拍她的肩,“别担心,就如同我方才对你姐夫所说的,兰儿如今该是被人带走,她的安无忧,只要再多一些时间,肯定能找到她。” 徐悦菊点头,眉宇间还是难消担忧。 “这里的这些棚子都拆了,大家也都回边城。你回去之后,协助着林叔将永平客栈和永平酒楼打理好,别的事情有我们去处理。” 想到姐姐在京城开点心铺子,到了边城还要开客栈和酒楼,徐悦菊就知道自家姐姐的爱好了。 “我知道,我会和林叔一起打理好永平客栈和酒楼,等兰姐姐回来的时候,捧着一大堆金元宝,让她乐呵。”徐悦菊保证道。 徐昭鸿失笑,妹妹小的时候活泼好动,也并没有多看重经济之道,怎的在京城四年,变成了一个小财迷?热衷上开铺子了? 徐昭鸿吩咐所有找人的都不找了,收拾东西回边城,不到半个时辰,高效的工作效率便让这崖上崖下恢复宁静,只有被踏平的青草,还有地上被火灼烧的黑斑,显示前几日这里的热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又走又留 () “你说,他们不找了?” 六原县衙内,傅唯笙再次确定自己方才听得的消息。 “是,就在方才,崖上崖下已经完走空,没有一个人影。”下方低着头的男人回答。 傅唯笙眉头紧锁,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前几日还一心不找到徐悦兰不罢休的杨曜德回边城。劫持徐悦兰,可以令他达成多个目的,其中一个是利用徐悦兰的重要性扰乱徐昭鸿和杨曜德的心神,令他们不能破坏接下来要进行的事。他原本以为最受影响的会是徐昭鸿,毕竟徐家大房出了名的宠女无度,却不想最后最受影响,而且还远超他预期的会是杨曜德。当然,这种结果更好,杨曜德不再管理边城周边衙内的事务,他便有更多可以周折地空间。 可是,他们放弃了?不找了?这不合理。 “想办法探到徐昭鸿与杨曜德地谈话,弄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令杨曜德甘愿回边城。”傅唯笙吩咐。 “是。”那男人拱手,转身出去。 傅唯笙又思索了片刻,将自己的计划一丝一毫拌开捏碎,想象每一个环节可能出现的变故,应对的法子等等,越想越觉得自己考虑周,这计划堪称完美。这一箭,不是双雕,是三雕、四雕、五雕…… 门外传来敲门声,傅唯笙一声“进来”,一个男人提着食盒入内。 “主子,边王妃已经开始吃饭,不再绝食。”那人低头回着。 “很好!饿了数顿,她必须屈服。”傅唯笙大笑,单凭想象徐悦兰吞咽了满嘴粗糠揪着脸的痛苦样子,他就觉得快乐。 “一日只给她一碗粗糠饭,一碟掺沙素菜。”傅唯笙吩咐。 “是。”男人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徐悦兰,不能饿死你,我也要恶心死你。”傅唯笙自言自语,“呵呵”笑起来,邪恶又狠毒。 牢房内,徐悦兰裹着毯子盘腿坐着。 这些天在这里关着,她无法出去,了解不到外界的情况,心里着实忐忑。可若是出去,又担心惊扰到傅唯笙,令他有了防备,不能查清楚他的目的,还有他的同伙。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人的三急问题。 就算是在条件最艰苦的去往狄戎的那次,徐悦兰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可如今被关在这个小房子里,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即使“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看着也挺恶心的。 唉! 徐悦兰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今,如何是好? 系统,你给我出个主意看看? 徐悦兰突然想起那系统曾说的,只要她需要,十二个时辰随叫随到,而且系统毕竟是恶魔系统,或许能给她一个周的建议。 离开这里。 系统回答。 离开?徐悦兰脑中立即浮现对打草惊蛇的担忧。 那边留下。 系统再次道。 留下这屋子里也忒恶心了,关键是若因为她被控制令傅唯笙的恶事做成了呢?后悔都来不及了。 走你不愿意,留你也不愿意,你难道还能又走又留?我告诉你,就你现在的恶魔值,不能替换灵魂出窍去打探消息的技能,那得八千个恶魔值才能换得累计十二个时辰得灵魂出窍时间,很贵的。不过你若是现在努力攒恶魔值,兴许不久之后也能兑换了体验一下…… 系统唧唧呱呱地说着,徐悦兰脑中空白地听他抱怨一通,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又走又留,只要法子得当,也是可以的。 谢啦系统,我已经有主意了,你走吧,别再在我脑子里嗦嗦,会打扰到我。 用过就丢,你够狠。 徐悦兰朝天翻了个白眼。 用她承认,丢?她有自主权吗?这系统是不是太瞧得起她了? 边城,将军府。 一方手帕裹着一根针,手帕在徐昭鸿手中,银针则在他眼中。 这是妹妹坠崖后的第二天,从马身上取下来的银针。也是亏得自己手下的人够细致,用对待人的严谨态度去对待马,才能发现在马臀后有一块乌黑的中毒痕迹,进而发现这根针。 也是这根针,让他认定妹妹是被人劫持走,也认定如今的她安应该无忧。只是这之后,对于这根针的来源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妹妹的下落也没有实质的进展,他便也一直没有将这个消息告知妹夫。 最初,是担心几乎陷入癫狂的他在得知消息又无法找到妹妹会真的癫狂。后来,也是这个原因,一直没有进展,担心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陷入癫狂。 “将军,属下有事禀报。” 门外传来声音,徐昭鸿将针收起。 “进。” 一个男人推门进入,拱手道:“将军,从马身上取出的针已经查明,只是一根寻常的绣花针,没有特别之处。那毒则是蜀地特有的蝎毒,人或牲畜被这种蝎子蛰了之后会陷入癫狂,在一个时辰之内若不能解毒,就会死亡。” “炼制这种毒的人,都有谁?”徐昭鸿急问。 “蜀地的医馆和药店都能炼制,也都有出售。”男人道,“这毒少量可以做麻沸散使用,同砒石一样,少量是药,多了就是毒。蜀地对这蝎毒也有管制,平民购买都会登记,属下正准备请示将军,是否派人前往蜀地调查?” 徐昭鸿摇头,“两地距离太远,待你们从边城到蜀地,便是半个月过去,待得查到结果再回来,最少一个月。况且,任何一个有力之人,取得蝎毒都不会通过医馆药铺老老实实的登记取得,你们去查,很可能不会有结果。” 而且,蜀地,若他没有记错,爹之前寄来的家书里,被贬的几个皇子中,七皇子便是去了蜀地,难道妹妹这次失踪是七皇子所为? 徐昭鸿思考着。 边城这周边因为历年来都受到外族的侵扰,民众对外来人员十分敏感,一旦有陌生人进入,十里八乡都会谈论,但最近除了商人,都没有听说什么特别的人来此。要么,是七皇子变装成商人到此,要么,就是这里有人替他掩护,令他来此不受人关注。而有能力给他掩护,又有结识到皇子且交情好到做如此私事的人,只有本就是京中权贵的傅唯笙。 第一百九十章 去躲猫猫 () “你带人,暗中查探近期到边城周边地区的包括商人在内的陌生人,查清楚他们的来历、目的和所作所为。”徐昭鸿吩咐。 “是。”男人拱手应命,起身出去。 徐昭鸿自己也在男人出去之后立即吩咐下人备马,他要去六原县衙拜访代理县令、卫国公世子傅唯笙。 徐少将军到访,傅唯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亲自到县衙门口迎接徐昭鸿。 进了大厅,二人分宾主坐下,一个丫鬟送来茶水。 徐昭鸿淡淡地看了一眼那橙黄透亮地茶水,随即将视线转向傅唯笙。 “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傅世子能帮忙。” “好说,只要是在下能帮的,没有二话,一定尽心竭力。”傅唯笙笑着打包票。 “那便好。”徐昭鸿的脸依旧板着,道:“前些日子,我妹妹,也就是边王妃来拜访了傅世子的夫人,回家途中马突然发疯,带着我妹妹乘坐的马车掉下山崖,那马车与马已经找到,偏生我妹妹生不见人、死不见s,竟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事在下也有耳闻,实在痛心不已。说起来,边王妃是个奇女子,以女子之身伴同边王深入狄戎,签下和约,令我辈汗颜。”傅唯笙摇头唏嘘不已,“少将军提起这事,难道要在下帮忙之事与边王妃有关?” “不错,我们已经在那悬崖周边的村镇都找过了,不见人影,如今准备扩大范围,连同周边的州县都一起找,是以才要请傅世子帮忙,让手下的衙役和百姓们多注意,是否有与我妹妹相似的人物出现。” “这个没问题,我立即吩咐下去。”傅唯笙一口答应。 “多谢。”徐昭鸿拱手,接着站起身,“我还要去别的州县,就不打扰了,改日待寻到妹妹,再一并道谢。” “少将军客气了,在下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傅唯笙起身送客。 出了六原县衙,徐昭鸿没有耽搁,又派人往六原县周边的几个县去传了同样的话,而他自己,则直接回了将军府,派人将缪修良和徐悦菊叫到府里。 “大哥,兰姐姐难道在六原府衙?”听徐昭鸿安排缪修良去盯着傅唯笙,徐悦菊立即反应过来。 “这傅唯笙在京里的时候,就听说他还会打他夫人,不是个好人,果然就不是个好人。”徐悦菊忿忿道。 “他会打他的夫人?”徐昭鸿抓住话头,“兰儿去六原府衙,就是去给傅夫人送请柬。” “是哦,之前在京里听说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因思念丈夫过甚而病了,后来就直接来了边城这边,这人真是……我若是遇上会打我的男人,巴不得他离得越远越好,才不会还巴巴地送上门去。” 说完,徐悦菊还瞪了旁边的缪修良一眼,而后者乖乖束手站着,完不懂她的眼神警告。 一个女人,真会自己再送上门来挨打? 徐昭鸿有同样的疑惑,但不管如何,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妹妹的失踪与傅唯笙有关。 “暗中盯着,决不能被发现,你能做到吗?”盯着缪修良,徐昭鸿神情严肃。 缪修良的眼里有着疑惑,盯着,又不能被发现,是要怎样盯着? “就像躲猫猫,你找一个地方藏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但是呢,你又能看到听到那个人在做什么说什么。”徐悦菊给他翻译。 这样就听懂了,缪修良点头,“我可以,躲猫猫我最厉害了。” “所以这次你也一定要厉害,我们能在一起多亏了兰姐姐,她是我们的大恩人。你这次躲猫猫要是赢了,我们就能帮到兰姐姐,可以报恩了。” “我爹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一定会赢了报答兰姐姐。” “我相信你,缪哥哥很厉害。” 得到夸奖,缪修良笑得很开心。徐昭鸿看着两人,也不由自主地上扬嘴角。想到前日送到的家书,他嘴角的幅度又下垂。 皇帝要给他赐婚一位公主。 他从小看着爹娘和睦恩爱,心里早就认定了自己未来的妻子必是自己认定的一生所爱。这么多年来,随着年龄增长,母亲偶尔会叨念想抱孙,可也并不会逼迫他,他也就从来不曾动摇过心中所想。 可如今,皇帝的赐婚,就如同当初的妹妹一样,即使万般不愿,他也不得不接受。 “如果发现兰儿的消息,不用打草惊蛇,速速回来告知我。”收回思绪,徐昭鸿提醒道。 “如果你听见那些躲猫猫的人在说兰姐姐在什么地方,或者看见了兰姐姐,你就要马上回来告诉大哥。”徐悦菊帮他翻译。 “好。” “妹夫那里暂时不要告诉实话,就说我这边要缪兄弟帮一段时间。” 这话令徐悦菊不解了,“姐夫这段时间一日比一日憔悴,十分担心兰姐姐,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也能安心一些呢?” “他如今好不容易才又开始办公事,让公事分担一些对兰儿的注意。如果告知他,又是这样不清不楚的消息,只怕他会更心急,反而不好。”徐昭鸿解释。 徐悦菊一想,确实是如此。 “那什么时候去六原呢?” “现在。” “就是,早去指不定就刚刚好有好消息呢。”徐悦菊转向缪修良道,“缪哥哥,你现在就去六原府衙,记得躲猫猫,谁都不能发现你哦。” “好。”说好就是好,缪修良立即起身朝门外走,到门口又站住,一脸无辜,“菊妹妹,六原府衙在哪里?” 徐悦菊哪知道啊,她这段时间也就只是在边城而已。 缪修良看着她,她就看着徐昭鸿。 “我派人带你去。”徐昭鸿站起身,不一会儿,一个少年进屋。 “你就跟着他去。”想到一个关键点,他之前认为一定没问题,而如今刚来可能会有问题的一件事,“你认识傅唯笙吗?” 同是京城高官家的少爷,按理说,应该在各种场合见过才是。 “认识。”这次,缪修良点头。 “那就好,你可记得,就是跟着他。” 缪修良乖乖点头。 这样乖巧的样子,令徐昭鸿对他印象大好,仿佛看到了当年三岁之前的弟弟,也是这般乖巧,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惜长大点后就会顶嘴耍赖了。 “你自己也要当心些,若是有什么不对离开,我再另外想办法,别硬抗。”他嘱咐道。 “嗯。”缪修良依然点头。 徐昭鸿笑了一笑,示意那少年可以出发了。 待得两人走后,徐昭鸿道,“世人看人太傻,却不知一个人保持赤子之心有多难,你既然遇上了,就好好珍惜。” “妹妹知道。”自己看重的人被大哥赞赏,徐悦菊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田。 第一百九十一章 跟谁走 () 傅唯笙十分气恼,那一处铜墙铁壁,不该有人能逃走的,可徐悦兰,就是不见了。 这是一个秘密,就连府里也只有几个人才知晓的秘密,他只能借口府里丢了重要物件,令人闭锁大门,逐个房间搜查,可那徐悦兰,依然不见人影。 “命人盯住边王府和将军府,在边城几个城门和城中也派人盯着,一旦发现徐悦兰,立即抓回来。”一个粗布衣衫、长相普通的男人低声道。 这个人名叫木瞿,六原县衙里人人都认识,是随着世子妃一起到六原的,据说世子妃在过来的途中遇险,多亏了此人出手相救,还一路护送到六原。而这人也被留下,做了世子的贴身长随,有世子在的地方就有他,但他很少干活,可以说,留下他完是报恩。 “知道,我立即去安排。”傅唯笙的脸色很难看,按照木瞿的建议安排了人员之后,他召集心腹关在书房,紧急讨论下一步的打算。 当所有下人都被聚集在院子,房间被挨个搜寻的时候,空无一人的厨房内,蒸着白米饭的盖子凭空打开,一小团米饭消失,留下一个小坑,那勺子又飘起来,拨动周围的米饭将小坑埋住。 徐悦兰捧着那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时间,菜还没有炒,不过没关系,有白米饭,对这时候的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填了肚子,精神也更恢复了一些。徐悦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放轻脚步朝人声传来之处走去。 她不敢忘记,如今这隐身衣只能隐住身形,她呼吸的声音、走路的声音,乃至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都藏不住。在普通人之中还无所谓,可如今这府上有高手在,她一个不注意可能就被揭穿了,还是混入人多的地方,先看看情况,了解清楚情势后再考虑下一步。 傅家的下人此时聚集在前院,三三两两交情好的站在一起,在周围多出的那些携刀带剑的人看守下,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可人心惶惶,低声讨论交换着信息的就不少了。 那些看守也早就得到命令,仔细听这些人的讨论,衡断其中是否有可用的。 徐悦兰小心地躲避着那些搜寻的人,来到前院,听了半晌,只听出了这些下人对自己主子做的事一无所知。如今到处都有武功高强之人四处搜索,她不敢随意行走,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使危险,她也只能从听来的只字片语中,小心地去搜寻傅唯笙等人所在之处。 “奇怪,我怎感觉这附近还有别人?”男人疑惑皱眉,锐利双目扫视四周。只有一些低矮的花木盆栽,不见一个人影。 “会不会是错觉?”另一人问。 “可能吧,这里并不能藏身。”那人道,两人又超前走去。 徐悦兰就站在两人五步远的柱子旁,直到那两人进了另一个房间搜查,方才敢缓了缓呼吸。 继续往前,这下她更小心,也深谙一个道理大隐隐于市,偏走那些无所遮蔽之处。之后又遇到几个感觉似有旁人的,可他们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宁愿去剑刺那些低矮花丛,也不会想到寻找的人就大刺刺的站在路中央。 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了那处守备森严的书房,徐悦兰犯了愁,她靠近不了,根本无法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呀。 守到里面的人出来,徐悦兰盯着那些人,她认识的只有傅唯笙、秦侍郎和祥临郡守颜继察。 这三个人,秦侍郎身为户部侍郎,之前江南道粮食短缺一事一直没有结案,他也就一直没能回京。及至如今杨曜掌理边城,林云中与司农赵群同为户部官员,也都没有想过要寻他,结果,他就成了半流放状态,与傅唯笙、颜继察等人搅和在一起,也算是至始至终都在站队,没一刻清闲了。 几人分路走开,徐悦兰衡量了一下如今的情势,留在傅唯笙府上危险还不能接近他,作用很小。而去追踪别的人,兴许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主意打定,她朝颜继察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时,边城城门大开,迎来狄戎王拉马、王后可丽和一众族人,他们带着丰富的药草、宝石、兽皮,以及来自遥远异国的香料、水果等商品,浩浩荡荡地进了城,入住城内最大的客栈永平客栈。 杨曜打起精神,在王府内设宴款待狄戎众人。 如今,为了两国的和平,拉马等人都学习了一些宁朝的语言,交流之间,已经不需要别人再来翻译。 一阵寒暄之后,众人喝着美酒,吃着美食,聊一些分别之后的见闻,一如相交多年的老友重逢。 “王爷,怎么不见王妃?她是留在京城吗?”可丽面带不悦,语带质问。徐悦菊这个妹妹都在,怎么身为王妃的姐姐徐悦兰不在?难道是这人见异思迁,喜欢上妹妹而抛弃姐姐了?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凝滞。 “王妃本同我一起来了京城,但日前出了意外,如今……下落不明。”说到最后四个字,杨曜猛地闭眼,深吸口气压下胸口一涌而上泪意。 “竟然……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拉马关切道。 “我们如今四处寻找,没有一点消息。”徐昭鸿叹气,“现如今除了找,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别的路子可走了。” “怎么这样?王妃那么好、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她怎么会出意外呢?”莫娜喃喃道,双眼流出泪水。 浓重的悲伤笼罩着众人,再美味的食品也如同嚼蜡。 “大家不必如此,我妹妹不是一座小小悬崖就能困住的人,说不定如今我们在此悲伤担心,她还正欢喜吃肉喝酒呢。”徐昭鸿端起酒杯,“来,众位,我们一同饮了此杯,为宁朝与狄戎的友谊长存,为这一次通商圆满顺利。” 都知道这番话是安慰,众人也只能选择接受这样的安慰。打起精神,扬起笑容,继续之前的话题,只不过,总有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宴席很快就结束了。 徐昭鸿特地派了士兵将狄戎众人护送回客栈,也安排了人轮流在客栈外面守卫。 此后数日,狄戎众人与来自宁朝各地的商人谈妥数比交易,边城的气氛也随着人的增加、事的顺利,越来越欢腾。 毕竟,一家一户,即使是贵为皇家的悲伤,也不能决定到普罗大众的悲喜。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人多要出事 () 这一日,已经是临近狄戎众人将离开的日子,这一次,他们不止是自己离开,还将与宁朝的商团组队,一同去往更西更北的国家去交易。 这些宁朝商人此次前去,还带着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便是走出一条穿过狄戎领地,开辟一条宁朝与西北国家最近的商道。 这些日子,徐悦兰一直不见人影,杨曜心情沉重,依然帮着协调狄戎众人与宁朝众人的商事,如今各项商事顺利,在离开之前,可丽催着拉马尽快将此次来边城关乎莫娜终身的事办了。 那便是递交国书,以狄戎王的名义,将义妹莫娜嫁于宁朝八皇子杨曜昌。 “如今王妃一直没有音讯,王爷每次见到都是愁眉不展,这求亲一事我实在说不出口。”这种情况,提这嫁娶喜事,岂不是更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咱们这次带上莫娜,为的就是这事。况且这次我们回到狄戎之后,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了,莫娜的族里都在催她,这次若不定下亲事,莫娜可能就等不起了。”可丽担忧道,莫娜是她的好朋友,自己已经嫁得心上人,只愿好友也能心想事成。 “可丽说得对,王妃失踪是很令人惋惜,也很让人同情,可你瞧瞧,这边王爷就算不高兴,每天还是照常处理政务,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胸襟。不是纠结于儿女情长,而是要宽广有家国大义。”禹成接口道,“王因为边王爷担忧王妃而误了大事,这是轻视边王爷,若是事后他知道,肯定不会认为这是王善解人意,而是会认为这是对他的轻视。” 被两人这么一说,拉马再一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不该以这小心眼去看待杨曜,这段时间,杨曜协调他们与宁朝商人之间的矛盾时可是同以往一样机敏公正,他确实如禹成所言,是一个心怀家国大义的心胸宽广之人,而不是只有男女情爱的小家子气男人。 “稍后我便亲自去一趟边王府,将这事同边王提了,请他将国书送往京城,给他们皇帝陛下。” “这就对了,早就应该如此行事。”禹成赞道,又道,“对了,我还有个提议,我们近日已经没什么事忙了,不如就在这边城四下里逛一逛,也帮着寻一下王妃的下落,如何?” “我同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可丽道。 拉马自然也同意。 “我们一起去边王府,送了国书之后便一起出去看看。”拉马道,可丽和禹成也附和。 可丽去将郁郁不乐关在房内的莫娜拉出房门,告知她跟着就要将国书交给杨曜之时,莫娜脸上才有了笑意,在可丽的调侃下,多了一抹红晕。 送国书很简单。 杨曜也是两人爱情的见证者,乐于见到两人修成正果,也就很爽快地接下国书,承诺会立即派人往京城里送。 拉马在送了国书之后,便同可丽、莫娜、禹成一起,说是寻找徐悦兰的下落,可在人来人往、拥挤的边城大街上,他们死人更像是购物的平民。 人太多,不一会儿,四人就被冲散了。 “可丽,可丽。”拉马高声喊着,即使在密不透风的人流中,他依然远远的就认出了戴了一顶花边小圆帽的人就是可丽。 朝可丽挤过去,突然,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你居然是徐悦兰。 “王妃!”拉马高声喊着,伸手朝徐悦兰抓去。 “啊~” 尖叫声响起,众人循着声音,就见一个女子倒在地上,胸口不断流出鲜红血液。而她身旁,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柄刀把上镶嵌着精美宝石的匕首,那匕首尖还不断朝下滴血。 “杀人了!” 又是一声尖叫,人们如潮水一般以那对男女为中心朝两边扩散。 “拉马,你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一声质问,出自“逆流而上”的禹成,地上的死者看也不看,首先就质问拉马。 “拉马,这是怎么回事?”可丽与莫娜两人也赶过来,同样万分不解。 最不能理解如今这场景的,就是拉马。 “我没有杀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她好像是边王妃,本想走近问她,可我才伸手准备拉她,她突然就倒下去,然后就有一个人塞给我这把匕首。” “塞匕首给你的人肯定就是凶手,他现在在哪里?你能认出他吗?”禹成问。 拉马摇头,“人太多了,我又只注意边王妃,就没有看是谁将匕首塞给我。” “她真的很像边王妃。”看着地上闭着双眼的女人,莫娜越看越觉得这人就是徐悦兰,她蹲下身,仔细看她的脸。 “这……不会真是吧?”可丽也蹲下,仔细查看。 围观人群中,好几个人转身,朝边王府与将军府跑去,不一会儿,杨曜与徐昭鸿便不分先后地赶到。 “这不是兰兰。”第一眼,杨曜便直接断言。 徐昭鸿同样不愿相信这个躺在地上失去生机活力的人是自己妹妹,可他更不会如杨曜那般逃避,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这人。 那眉,那眼,与自己妹妹一模一样,不是她,又能是谁? “拉马王,这是怎么回事?”徐昭鸿咬牙,瞪着拉马。 拉马无奈,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杀了我妹妹,再将匕首塞给你,嫁祸给你?”徐昭鸿怒极反笑,“若我记得不错,这匕首我前几日见你用过。” “这是我的匕首,可……” “难道你还在记恨徐姑娘赢了你,夺得第一勇士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也推你做了狄戎王,你实在不该再这么小心眼。”禹成愤怒责骂,“你居然还想出用这么些人群掩饰的法子,你当别人都傻,就你聪明吗?这把匕首是你的就是你的,是男人就要堂堂正正站在长生天下,敢作敢当!” “我说了,不是我,这匕首昨天就掉了。”拉马急道,拉住可丽,“你记得的,我还同你说了匕首不见。” “说过的,匕首是昨天就不见。”可丽立即道,“而且,王妃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没理由杀她,还请你们一定要查清楚,给她一个公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亡者 () 徐昭鸿不愿相信地上躺着的是自己妹妹,即使是在她失踪这么久的情况下,他失踪认为她不会出事,她要么自救,要么也能等到他们去救,这种突然出现却是已经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解救的猜测都从来不曾有过。 “大舅兄,无需多言,这人不是兰兰。”杨曜怒喝,一张脸黑沉阴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而杨曜,转身走了。 他的兰兰,是那样一个灵动的女子,她怎会这么轻易地被人杀死,那人,绝对不是兰兰! 杨曜心中想着,脚步越走越快,可是,他自己内心里也有一股黑暗在涌起。突然,他脚下一个趔趄,嘴里喷出一股血剑。 “王爷?”徐昭鸿大惊,上前扶住他。 杨曜德推开他,“大舅兄去处理那个冒牌货的事,我无妨。” 徐昭鸿回头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女子,无论那人是不是自己妹妹,就冲那张与妹妹一模一样的脸,他也不能任由她就那样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来往的人围观。 杨曜德自顾自走远了,徐昭鸿看着他的背影,内心里却奇特的有一股高兴。 这人是皇家人,但他能为妹妹而气急吐血,可见对妹妹十分爱重,未来,无论他是不是那人上人,妹妹的生活都不会差吧。 杨曜德的脚步越来越快,胸口仿佛火烧似的翻滚着灼热的痛苦,就在走近王府之时,他再次吐血,晕倒在地。 跟在身后护卫的周弈见状,立即上前扶起他,却见他面如金纸,竟是一副弥留之像。 “快去请大夫!” 将人一把抱起往府内跑,周弈不忘大喊下人去请大夫。 “周大哥,怎么回事?”听见他凄厉大喊的徐悦菊并绿苑等人过来,见他手里抱着的杨曜德同样都吓到了。 “快去请大夫,王爷吐血昏倒了。”周弈急喊,脚下不停,将杨曜德往房间送。 “绿苑,立即去请大夫,绿蔷,去通知我大哥赶紧回来。”徐悦菊两句话吩咐完,紧随着周弈进屋,绿苑绿蔷两人也赶紧去做事。 进屋之后,徐悦菊心中忐忑不安,方才一眼晃过,她看见的姐夫竟像是在垂死边缘。 “周弈,怎么回事?”压下心中的不安,徐悦菊扯着周弈问。 “方才王爷和少将军去见了那死去之人,眉眼与王妃别无二致,王爷当场称那人不是王妃,立即就要回府,在这时就吐了血,但王爷看起来像是没事,又继续回府,就在府门口再次吐血昏倒。” “是气急攻心?”徐悦菊猜测。 周弈摇头,面色沉重,“王爷吐的血是黑的,不似气急攻心。” “黑的?难道是毒?”徐悦菊脸色立即变了,若是气急攻心,府里有上好的人参可先切两片来含着应应急,可若是毒,他们就什么也不敢做了,就怕毒上加毒。 “这些狄戎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弈恨到,“口口声声说和平,通商,背地里居然耍这些阴招!” “又扯上狄戎人什么事?” “大街上那与王妃相似之人,便是狄戎王拉马所杀,他定时想趁着人多不备之时杀人,却不想立即被人察觉,凶器都还不及丢掉,被抓个正着。” 徐悦菊这些天在帮着打理永平客栈,但对于入住客栈的狄戎众人都不了解,当下也不好评说什么。 “若真是中毒,就要让大哥把狄戎人都扣起来,敢下毒就会有解药,一定要将解药找出来。” “属下立即去办。”周弈回答,立即出门。 徐悦菊看着床上人的虚弱样子,唯一能想到的可做的,只有双手合十,朝天祈祷仙佛保佑。 这边死者是不是自己妹妹还没有查清楚,那边又传来妹夫被下毒的消息,纵然历经生死出事淡定从容的徐昭鸿,也感觉到了慌乱,还有山雨已至的危险。 不用多说,徐昭鸿已经将狄戎众人控制住。 可是最有嫌疑的拉马一问三不知,那神情十足无辜,不像撒谎,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完是茫然状态,偏生这些人都是外族人,还是好不容易缔结和平的外族人,徐昭鸿并不能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时动他们,就怕坏了两国的和平。就连这些人,都只能将他们放在永平客栈里派人看守着,不能将之关入大牢。 所幸,绿苑找来的老大夫在望闻问切配合查看了杨曜德的吃食和接触之物后,查到那毒的来源,是那一封拉马递交的两国缔结婚盟的国书,这可算是一个大大的证据了,徐昭鸿脸色阴沉,拿着那国书去寻拉马。 看他还能如何狡辩?! 但他刚到门口,迎面撞上正要进来的徐悦兰,活生生的徐悦兰。 “妹妹,你……你真是妹妹?”才见似她的人死去,又见活生生的她,徐昭鸿脸上似惊似喜,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当然是我,大哥要去哪里?”徐悦兰疾步向前,“我有重要的事要告知大哥,我们立即进去,和王爷一同商量。” “我有更重要的事。”徐昭鸿拉住她,神色凝重,“王爷如今中了毒,是拉马下在这封国书上的域外奇毒,我必须立即去永平客栈,找他取解药。” “什么?王爷中毒了。”徐悦兰惊叫,“那颜继察明明……可恶,我被骗了!”徐悦兰已经反应过来。 杨曜德已经是凶多吉少,徐昭鸿不敢耽搁,告知她尽快去房里守着杨曜德之后,立即快步向永平客栈去。 徐悦兰紧抿着唇,快步跑向房间,房内徐悦菊、绿苑等人的招呼都部忽略,直接向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的男人去。 “王爷。”徐悦兰轻声唤他,后者自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悦兰的手抚向他发黄暗沉的脸,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见此场景,徐悦菊等人也不觉心中悲伤,泪水纷纷而下。 一人失踪、一人担忧,如今失踪的人回来了,担忧的人却中毒倒下,仿佛就永远没有欢喜重聚的时刻,怎不令人悲伤落泪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受伤 () 时间倒回两天前,徐悦兰跟着颜继察到了祥临郡,不敢打草惊蛇,她直到颜继察一人在书房内方才现身,简单而粗暴的以匕首要挟他说出傅唯笙等人的阴谋,偏偏这颜继察不止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就是那么忠诚,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称傅唯笙将召集他,只是告诫他一旦发现徐悦兰的踪迹就要立即报告,还称傅唯笙却是看起来有阴谋,可是那些都是傅唯笙和心腹才知道,他并不知晓。 徐悦兰自然不会信他这番鬼话,在自己刻意隐身骗开关押着的大门的时候,在傅唯笙遍寻不到自己急躁的时候,能被他召集到书房开小会的,怎可能不是他的心腹?怎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一旦现身,徐悦兰便不能再旁人目光下隐身,偏偏她也不能让祥临郡府上的人发现她,否则她在此的消息自家夫君和大哥知道得比傅唯笙更晚的话,她就又会被抓回去,逃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暂时和颜继察耗着,捆了他,让他借口有要事必须一人在书房处理,然后每日里对他威逼利诱,当然,逼急了也不忘助他更新更新浑身的血液,如此过了两天,总算让颜继察屈服,说出傅唯笙的目的是抓了徐悦兰,在杨曜德与徐昭鸿心思大乱之际暗杀徐昭鸿,然后以徐悦兰逼迫杨曜德,令他同意由傅唯笙接管边城大军,然后,让卫国公府彻底取代护国公府成为京中最高的权贵。 颜继察还道,傅唯笙已经安排了人在边城城门、将军府、边王府都守着,只要徐悦兰一露面,就会再被抓回去。 就因为这话,徐悦兰信了他,立刻披着隐身斗篷秘密回了边城也只在门口等着,直到看到徐昭鸿出来,让傅唯笙的人不敢再次绑架她,方才现身。 如今,见到中毒的杨曜德,徐悦兰知晓自己定是被骗了。 傅唯笙的目的和计划,肯定不是颜继察说的那么简单。 “大夫,王爷中的什么毒?你们可有法子能解?”徐悦兰不是会长久哭泣的女人,她很快便擦去泪水,询问一旁候着的老大夫。 “应该是来自域外的一种名为三更的奇毒,老夫只能用药缓解毒性发作,无法彻底解毒。”老大夫惭愧道。他在边城多年,是军医也是寻常大夫,平常便经常研究一些来自域外的药物毒物,只是域外的医药不如宁朝的成熟,很多东西没有记载,只能慢慢摸索,也就很多只是知晓一点,不能深解。 握着夫君的手,徐悦兰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回来。那颜继察给她的就是错误的讯息,若是她能及早回来,能够早些给他们示警,或许他就不会中毒了。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徐悦兰焦急等待徐昭鸿取回解药之际,下人来报少将军受伤,徐悦菊急忙出去,就在半途遇上也正往她这里来的徐昭鸿。 “大哥,你受伤了?”徐悦兰关心焦急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大哥地脸色这般苍白。 “只是小伤,不碍事。”徐昭鸿回答,脚下不停,往杨曜德的房间去,“我刚到永平客栈便遭遇刺客,这些人明显有备而来,我和手下几个兄弟好不容易杀出来。” 房门外,周弈尽责地守着。 “周弈,多带几个兄弟,带我的令牌到军营,让王副将立即带兵严守关口,张副将带人将狄戎众人部看守起来,一个也不许走脱。” “属下立即去。”周弈接过令牌,心知事情紧急,立即起身出发。 “王叔,你和谢叔将将军府和王府的人召集拢来,严守戒备,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属下知晓!”王叔掷地有声地大声回答,浑身透着与平常不同,但在沙场多年培养出地肃杀之气。 “兰儿,你和菊儿他们这段时间呆在府里,仔细守着妹夫。”徐昭鸿咧开一抹嗜血的笑,“有的人,放着好好的平和日子不过,一定要来挑战,我便如他们所愿!” “大哥,这事不止是狄戎,我是被傅唯笙抓走的,他可能也……”徐悦兰急道,她不知道狄戎众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担心大哥一心对外,忘了防备国内还有人在背后阴森森地瞧着,准备伺机下黑手。 “放心,大哥知道。”徐昭鸿拍拍她,看向一旁满面担忧的徐悦菊,“菊儿,想个法子通知缪修良,他武功高强,有他在,你们更安。” 徐悦菊点头表示知道了。 徐昭鸿勾唇微微一笑,两只大掌拍了拍两个妹妹的头,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兰姐姐。”徐悦菊握住徐悦兰的手,她打小在京城护国公府,就算是不受宠,至少吃穿无忧、安无虞,可这几天,先是姐姐落崖失踪,然后姐夫中毒命悬一线,如今大哥又受伤,她真的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徐悦兰拍拍妹妹的手,“大哥方才提到缪修良,他去哪里了?” 边说着,一边拉着她往房里走。 “前两天姐姐失踪,大哥怀疑这事同傅唯笙有关,就让缪大哥去傅家盯着,让他若是有了姐姐的消息就回来通报。” 徐悦兰很想叹气,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习惯性的靠隐身斗篷去探听消息,躲藏敌人,却也让己方也不能找到他。若是她早知道有缪修良这个高手在,也不用这么惊心胆颤地不敢在六原府衙多待了。 “大哥说让你通知他,你可有法子?”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和缪大哥约好如果我要找他,就吹草笛,可是现在草笛的声音传不到这么远。”徐悦菊很为难。 是啊,在这里根本不能通知到缪修良,可若是去六原县,府衙内那么多的高手在,如果没能通知到缪修良反而引来恶人,就是添乱了。 徐悦兰沉吟着。 再则,大哥受伤,那些留在永平客栈的狄戎众人也不知还在不在,若是他们已经趁乱跑了,那么杨曜德身上这毒,就是无解的了。 重生之初,徐悦兰想过杨曜德死了就好了,可是经过这么多的事,她早已经将前世悲愁当作了恍然一梦,对他也早已经有了感情,已经不可能再对他的生死淡然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去送 () 床上人传来一声呻吟,徐悦兰立即抛开脑中纷杂的思想,立即上前,紧张地看着他。 一阵焦心地等待后,终于,他的双眼缓缓睁开,在看见她时,立即笑了。 “兰兰,我就知道,那个不是你,你不会死。” 徐悦兰的泪水立即不受控制地掉下。 他抬手,抹着她的泪水。 “别哭。” 徐悦兰握着他温热的大掌,将脸埋进去,摇着头,话也说不出来。 “王妃,请容小人请脉,查看王爷的情况。” 大夫的声音传来,徐悦菊和绿苑也赶紧扶着徐悦兰起身,安慰地环着她,替她擦去泪水。 老大夫两指搭上他的脉搏细查,又询问杨曜德如今感觉如何。 “只是浑身乏力,其他不觉得。”杨曜德回答,对如今这状况感到怪异,他自然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吐了两次血,但他认为那时气急攻心,如今妻子回来了,他自然也就无碍,只是看他们的神情,似乎不是这样啊? “我怎么了?” “你中毒了,下在拉马拿过来的商请八皇子和莫娜成亲的国书上,一种域外的奇毒。”徐悦兰回答。 “拉马?怎么可能?”杨曜德的反应同最初徐悦兰一样,都是难以置信。 “不管是他或别人,总是他们狄戎的人。你别管这些,好生歇着,大哥已经在帮忙找解药了。”徐悦兰宽慰他道。 杨曜德看向老大夫,“如今我的情况如何?” “毒性暂时被压制,但还是需要尽快找到解药,否则凶多吉少。” 杨曜德点头,朝徐悦兰伸出手,“兰兰,扶我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都说浑身乏力了,还不躺着休息?”徐悦兰嘴里抱怨着,却还是将他扶坐起来,她自己也坐在他身后,让他能够靠着。 “给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杨曜德靠着她,将她垂在一旁的手牢牢握住。 徐悦兰深知他的性子不会愿意真的置身事外,只等着别人把问题解决,当下,她也只能将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说出,而她没有说到的,就由徐悦菊帮她补充。 “大哥找拉马拿解药,恐怕是拿不到的,给我下毒之人,应该不是拉马,而是禹成。”杨曜德道。 “为什么?”徐悦兰脱口问,在大街上杀了那个与她长相一样的人是拉马、国书也是拉马送来的,怎么凶手不是拉马,而是禹成? “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曾告诉我,傅唯笙以命救下父皇,杀死琉吉王子之时,他们三人的怪异之处,以及最后,为何我建议你不将狄戎王的位置给禹成的原因。”杨曜德提点道。 徐悦兰不笨,“难道禹成和傅唯笙,他们其实有关系?” “以前我不确定,现在可就**不离十了。而且颜继察给你的消息,恐怕也是真的,傅唯笙对边城大军有野望,他是真的想趁机夺得边城大军的领军权,而禹成则是想杀了拉马,以及你我两个曾阻碍他的人,夺得狄戎王之位,这两人,算是彼此互利互惠。” 老大夫冷笑一声,“傅唯笙想要边城大军的领军权,他难道认为鸿小子是靠护国公府这块牌子让众将心服口服的吗?他卫国公,若是已死的老卫国公来,大家伙儿或许还会敬让几分,就他这个贪生怕死、除了阴谋没一点真本事的小子想来接边城大军,就是痴人说梦!咱军营里,最若最小的十二岁毛孩子小兵,都不会服他。” 这话,令徐悦兰几人笑出声来。 “就是,咱们徐家的好男儿的功名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实实在在拼杀出来的,才不是他傅家那种在京城安逸过活,不知疾苦的公子哥能比的。”徐悦菊跟着一夸一骂。 “兰兰,必须将这事告知大舅兄,让他有所防备。”杨曜德提醒。 “大哥这时候可能去了军营坐镇指挥,我让王叔去跑一趟。”徐悦兰道。 “我去吧,要传什么话?”随着声音,林云中走进来,“我过来的时候,王叔和谢叔正安排人守卫府里,而我左右无事,不如就去传话。” “表哥,此事很危险,你还是别去。”徐悦兰劝道,他是荣国公的嫡系长孙,是自家娘亲亲哥哥的儿子,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能让他去冒险? “我去比王叔去更好。”林云中道,“方才大哥遇刺,如今只怕这城里依然有刺客存在,若是王叔前往,那些人肯定会阻拦。而我,没有人会料到送信的是我这个无能的书生,因此,我只要稍微变一下装,没有人认识,反而能成功送到。” 徐悦兰和杨曜德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赞同。 “表哥去,也得答应我一件事,这能保你平安。如果你不答应,我宁愿自己去,也不会让你去。”徐悦兰看着林云中那张俊秀的脸,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成形。 “可以。”林云中立即答应,即便就在下一刻他听闻要他答应的具体事情之后想要反悔,也在徐悦兰“君子一诺千金”下,不得不含泪任她作为。 是的,徐悦兰想出的法子,就是给他梳了少女的发饰,穿上丫鬟们低调的粗布衣衫,扮作了一个寻常……秀丽的农家女孩。 “表哥可要记得,如今你是一个小女子,还有,一定要当心。”徐悦兰叮嘱道。 “放心。”林云中故意粗声粗气地回答,率性地将披在身前地一缕散发往后面一拨,大跨步走出去。 “走小步一点,你这样别人一看就不是女子。”徐悦兰再次提醒。 林云中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可那脚步还是一样地大步迈。 “他能行吗?”徐悦兰难掩担忧。 “放心吧,林云中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只是这会儿赌气才故意大跨步走,只要出了府,他肯定会是一个谁也看不出破绽的女子。”杨曜德安慰道,共事这么久,他对这位少年天才能力可是很有信心。 “他毕竟是我舅舅唯一的儿子,荣国公府的嫡长孙,他如果出事,我和大哥都不好交代。”徐悦兰又后悔让他去了。 杨曜德单手抚着额头。 徐悦兰立即抛开对林云中的担心,关切地望着他,“可是头疼了?快些躺下,好生歇着。” “别为他担心了,他不会有事。”握住她地手,他即使一副很没精神就将睡着地样子,也不忘叮咛。 “我知道,你放心。”徐悦兰笑了一下,替他盖上被子。 杨曜德这才放心地闭眼,很快便睡着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给你与天抗争的机会 () 她的意识十分清楚,她知道自己是徐悦兰,知道自己是护国公府的姑娘,知道她的丈夫将是这个国家的王,她更知道,如今她应该在王府,在他的病榻边,担心在外的大哥,担心正中毒的丈夫,而不应该是这个一片白茫茫仿佛虚空的地方。 这女人一直居然这么强,已经侵入她的意识深处了,她还是对自己的认知这么清晰。 白云后,小恶魔很烦恼。 当初因为这个女人强烈的怨念和高贵的身份选中她为系统使用者,可瞧瞧这几年来,她才收割了三个邪恶灵魂,还都不是她自主自愿去做的。甚至在她的内心里,对着三个灵魂还带着些许愧意,当初令她被选中的那些怨念也已经消散,可以说,如果不能让她再次升起曾经的怨念,抛弃这无谓的愧疚的话,这个女人就将是一次失败的投资,白白浪费了系统的魔力。 如今,它想要在她意识深处烙印下恶者人人得而诛之的印记,让她在面对认为的恶者之时,毫不愧疚地使用系统工具收割那些人的灵魂。可是,一般人的意识深处往往隐藏着这个人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往往是纷乱繁杂地上演着对这个人影响深远地一幕幕它曾经经历地人和事。也因此,一般人自己都不能知晓自己意识深处的一幕幕,这也就给了小恶魔烙下烙印的机会。在这种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情况下,改变它意识深处的场景,这种印记才会无声无息、又影响力强大。 换言之,徐悦兰意识深处这一片的白茫茫,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对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清醒的了解,她的意识里,不存在迷惘。 一片白茫茫中,徐悦兰盘腿坐下。 换做旁人,或许会对这一切感到恐惧,可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上苍给了她机会再来一次,如果如今又要收回,那么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你也可以有机会抗争!”小恶魔带着一阵云烟窜出,借着系统听到了她的心声。 徐悦兰惊讶地看着飞在自己面前的仿若婴儿大小的“人”,它浑身漆黑,眉眼五官也是小孩子的可爱样,只不过这时候瞪眼扬眉,一副奋发图强的上进样子。 头上有两支似羊角却不如羊角长的短角,背上一对蝙蝠般的黑翅扑扇着,一只手举着一根长矛,另一只手握着拳头举在胸前,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这样的纯黑与四周的洁白比起来,十足的扎眼。 “你就是恶魔?”徐悦兰试探地问。 小恶魔脸上的表情僵住,倏地一下又钻进云雾中。 “我不是,你看错了。”系统平板地声音传来。 徐悦兰噗呲笑出声来,之前地七分确定如今已是十分,只不过这该是邪恶丑陋地恶魔居然是漆黑地小孩子模样,而且方才它此地无银三百两都逃跑,都令人发笑。 “如果你不是,逃什么呀?”徐悦兰悠然地单手撑着额。 一会儿之后,小恶魔扑扇着翅膀出现,双手叉腰,十分霸道。 “我喜欢跑一跑,不行吗?我炫耀我翅膀好使,不行吗?” “当然可以。”徐悦兰仰起头,看着刻意飞得比自己高一个头地小恶魔,“你有什么事,直接系统里告诉我就行了,把我拉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我喜欢。”十分傲娇。 徐悦兰耸耸肩,站起身来。 “我很忙,时间很紧,你若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放我回去。” “谁说我没重要的事了,我告诉你,我就是特意来教你怎么破解这次难关的。” “恶魔值能换解药?”徐悦兰急问。 在她到这里之前,正是林云中回来之后,据他所言,狄戎的人都从边城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换句话说,解药也不知去向了。 “当然不能,恶魔值只能给你工具,你自己去做,不能直接给。” 徐悦兰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小恶魔咬牙。 徐悦兰重新坐下,“说吧,你重要的事是什么?”不让它说完,自己也没法自行回去。 “我知道你现在遭遇的,是你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磨难,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你能平安度过,你不会死,可因为你的作为不同、选择不同,你周围的人将会有不同的结局。”小恶魔严肃正经地盯着徐悦兰,在见徐悦兰也一改之前的无所谓,变得认真起来,它的眼里闪过一抹得意,胸膛向上抬了抬。 “接下来,我就将给你看会发生的事,你要从中记取教训。” 话落,小恶魔挥一下手中的长矛,白云变幻中,徐悦兰看到自己的大哥被人一箭射穿胸膛,跌下马。 徐悦兰惊地猛地向前探身,那些景象却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意思?”她惊惶不定地瞪向小恶魔。 “这是即将发生地事,你大哥会因为你而死。” “因为……我?” “不错,天注定你一个哥哥将因你而死,前世是你二哥,这一世你重来,改变了你二哥因你早夭的命格,连带着改变了这世间许多重大事情的走向,可天命就是天命,大方向是不会变得,比如你必将有一个哥哥因你而死。” 狂风四起、云雾纷乱飞舞,小恶魔知道,这是徐悦兰的心乱了。 “天命?天命?凭什么?” “没错,就是凭什么!天是谁?谁是天?凭什么它就决定谁生谁死?凭什么它决定的就不能更改,就必须接受?”小恶魔大声喊着,义愤填膺,“系统,就是为改变天命而生的,你要打破这天命,要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系统就是你最好的工具,是你最佳的伴侣!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幸运,拥有了系统,用好了系统,你就不受天命控制,不被它管辖,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你唯一需要反馈给系统的,,就只是将那些为恶之人统统都灭亡,这本就是因果循环,是那些为恶之人应得的惩罚。” “徐悦兰,机会就在你的手里,你哥哥的命就在你手里,他是生、还是死,这将由你决定。如果你决定屈服于天命,那么你只需要守在你丈夫的病榻前,等着你哥哥的死讯传来,然后,你们将获救,一切将同前世一样,唯一改变的,就是前世说你大哥继任护国公府,这一世,将是你的二哥……” “住口!”徐悦兰大喝,狂风骤停,她盯着小恶魔,“我要怎么做?” “该怎么做,你必须自己决定,只要记得一句话,放过恶者,便是你在加害善者!不要被那些无谓的善良与愧疚困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 指控 () 醒来时,徐悦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四周静谧无声,仿佛她还在那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中,一股巨大的孤寂与恐慌撰住了她。 她翻身坐起,连鞋都不及穿,赤着脚跑向门口,就在指尖触及冰凉的木门之时,她回神了。 垂下眼眸,她盯着指尖,张开地五指缓缓握住,又紧握,直到指甲陷入肤肉,疼痛传来。 这样的疼痛,才是这时候的她需要的,刺痛她被安稳顺遂而养懒了的心。 就如那小恶魔所言,她拥有别人没有的恶魔系统,里面的工具随便一样都是神器,这样的好运,在明知道如今事态严重之时,她却只是在最初用来探听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然后,她便安然守在这安的王府中,等着大哥送到解药,却不曾想想,以她手里的恶魔工具,还可以做更多的事。 放过恶者,便是在加害善者。 她喃喃念了一下最后小恶魔的嘱咐,脑中闪过刘大夫人狂乱却悲伤的眼眸,眼里一抹痛楚闪过。 无谓的愧疚吗?她始终忘不了当初刘大夫人死前的眼神,不管她多少次告诉自己那是罪有应得,她还是忘不了。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她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要换荆棘背心。她对系统道。 扣除一千个恶魔值,请确认。系统平板的声音传来。 你已经暴露了,何必再装呢?一千个恶魔值换荆棘背心,快点,我有急用。徐悦兰不客气地道。 这是职业道德。小恶魔地声音传来,和系统一样地声音,却已经带了情绪,不再平板。 荆棘背心换好了。 徐悦兰神思一变,果然在自己地物品中看见了荆棘背心,而此时她地恶魔值又被清空为零,物品中则有玻璃鞋、红舞鞋、皇帝地新衣和荆棘背心。 我恶魔值地零头呢?之前不是整的一千。徐悦兰抗议。 扣了手续费。小恶魔道。 什么手续费? 就是我之前提醒你的手续费,原本我只能通过系统提供工具给你,可我看你对面临的危险一点意识都没有,才特地违规冒险来提醒你,这得收取恶魔值作为手续费,否则我在大魔王面前没法交代。 声音变得可怜兮兮。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你应该能理解吧,而且我也特地给你留了一千个恶魔值,没有扣完,让你还能兑换荆棘背心。 徐悦兰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它扯了,反正这东西摸不着打不着,扯来扯去纯粹浪费时间罢了。 她心念一动,荆棘背心和隐身斗篷一起穿上身,推开房门,随着一股风,她已经飞上半空。 这时,绿苑端着一个托盘推开门。 “夫人?”在发现卧榻上不见人影时,她将托盘放在小几上,扬声唤道。 自然,没有人回答。 她房间里四下看了看,没瞧见徐悦兰。 奇怪?只是见夫人睡着去拿一下饭食而已,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有了? 她疑惑着,往外走去,去了因中毒而沉睡着的男主子房间,又问了其他下人,却都没有见到女主子,她这时才慌了。 傅唯笙意图杀害自己大哥,丈夫的毒则是禹成下的,徐悦兰知道自己该找这两个人的麻烦,而她更相信,狄戎众人在宁朝的地盘上不见,躲藏的地方只会是傅唯笙提供的,追究起来,源头还是在傅唯笙。 可是,就在去往六原府的路上,徐悦兰正遇上了傅唯笙,而他身后跟着一个个携刀带剑之人,足足有五十人多,簇拥着一辆马车,正往边城的方向去。 他想干什么? 徐悦兰疑惑,降低高度靠近…… “有人!” 一声喝,所有人勒马停下,徐悦兰也立即停住,之间那群武士之中,最前方也是最靠近傅唯笙的人抬起一只手,一双如鹰的眼眸打量着四周。 “怎么回事?”傅唯笙问。 “属下感觉有人靠近。”那人回答,依然凝神打量四周,“可如今,那股气息似乎消失了。” “想必是发现你等本事高强,被吓退了。”傅唯笙道,“此事关系重大,谨慎很好,但也不必过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是。”男人低头,恭敬回答。 “继续出发。”傅唯笙一声令下,众人又策马向前。 徐悦兰看着他们走远,才又跟上去,而这一次,她不敢跟太紧。 傅唯笙等人策马来到边城,却并没有入城,而是直接扬声高喊,要求徐昭鸿出面一见。 徐悦兰紧张地看着,若她记得不错,小恶魔给她看的大哥被杀就是在这里。 徐昭鸿果然出现了,在城楼上现身。 “傅世子,你不在六原县衙当值,到此为何?” “国家都要被你这小人糟蹋了,我岂能安于六原小县?”傅唯笙冷哼道,“徐昭鸿,你枉为护国公嫡系长孙,不思为国尽忠,居然为了一己私欲,破坏宁朝与狄戎的友好盟约,再掀战火,枉为人臣。” 他挥手,马车上前,走出一个人,正是拉马。 他头上缠着绷带,手臂也吊着,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才能缓慢下马车,被人左右扶住,才能勉强站立。 “徐昭鸿,你一定不会想到吧,你带人杀了狄戎众人,拉马王却在可丽王后的自我牺牲保护下逃了出来,他将你的罪行都告诉了我,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用你的血去祭奠枉死的狄戎众兄弟,去平息他们的愤怒,去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他仿佛唱诺似的高声喊着。 可偏偏,除了他自己的人鼓噪之外,城楼上的众将士依然面无表情地在自己地岗位上,围着徐昭鸿,不受一点影响。 “两国结盟之后,我不曾带人杀害过任何一个狄戎人。”徐昭鸿盯着拉马,缓慢而坚定地说,“我的妹妹、妹夫似乎都是被你所害,而我在去你们居住地客栈途中,被人刺杀受伤,此后,你们从客栈消失。” 他说的是事情的经过,徐悦兰听得掩面不忍再听。 这样的一番话,说服不了任何人,更说明不了傅唯笙的指控是错。 “徐昭鸿,任你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你内心龌龊,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傅唯笙大喝,“你若是还有点良知,就该自行认罪,如果冥顽不宁,就别怪我不客气,不顾及两家的情谊对你动武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突起的风 () 徐昭鸿眯眼瞪视傅唯笙片刻,道:“大街之上,那横死的与我妹妹徐悦兰面相一致的,不是我妹妹。而我妹妹回来,告知失踪那段时间正是被你劫持,在你身边看见了一个与她面目身形相像之人,傅唯笙,这心怀歹意、意图不轨之人,该是你吧。” “怎么着?你这是要强行将你的罪行安在我的头上,可惜呀可惜,我劫持边王妃,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而你杀害狄戎众人,却是拉马王亲眼所见。” 傅唯笙走到拉马身边,温言道:“拉马王,你可指控他的罪行,我一定为你做主。” 拉马仰头,瞪着面上一派平静的徐昭鸿。 他曾经也以为两国可以和平,以为这个面上淡然实则在战场上修罗一般无情砍杀自己族人的男人也是真的赞同和平,可是如今,心爱的女人死了,就死在自己面前,还有那么多,同他一起到此的族人也死了,这些都是这个男人,都是他杀的! “不错,我亲眼所见,杀我族人的都是他!” “徐昭鸿,你还有什么话说?”傅唯笙得意地看向徐昭鸿,高声喊道:“你们这些人,还要为他效忠吗?你们是宁朝地将士,要为了一个叛国之人与自己的同胞厮杀吗?他的作为,将使你们再次陷入与狄戎的争战厮杀众,要知道,你们本可以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了,可因为他,你们又要上战场,又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拼杀!你们如今该做的,是绑了他,把他交给拉马王发落,让宁朝与狄戎再定和平盟约!” “将军。”徐昭鸿身边,张副将道,“不能让他再这般巧言搬弄,否则军心动摇,对我等不利。” “狄戎众人失踪,如今除非能找出这些人,否则我们争辩,也只是狡辩罢了。”徐昭鸿道,“让将士们严神戒备,今日一战恐怕在所难免,傅唯笙身后那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 “是。”张副将说着,从徐昭鸿身边离开,自去安排。 此时,徐悦兰心中也是诸多疑惑,她听到的消息,明明是狄戎众人失踪了,怎么这拉马却说他亲眼见到大哥杀了那些人?她相信自己大哥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唯一可能的,就是在傅唯笙身边看见的那个与自己身形外貌都一模一样的人,肯定是那人找了人易容变装成大哥做了这些事。可是,如今又怎么能够证实呢? “徐昭鸿,你还不下来认罪?!”傅唯笙再次高声喊。 徐昭鸿的视线却投降了他的后方,那里,一个背上绑着“宁”字旗的士兵正策马快速靠近。 傅唯笙也察觉到一样,回身看见,在见到那个士兵时,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不再开口,静待那士兵近前。 到了城门口,那士兵滚身下马,不待喘气便大声喊道:“急报,狄戎大军正向关口来。” “徐昭鸿!这都是你造成的,你还想躲在这高墙后享受安宁吗?!”傅唯笙气怒而正义地大喊,手指直直指向徐昭鸿。 徐昭鸿也没有料到狄戎人竟然会在这时候进犯,若只有傅唯笙闹事,他还能淡然处之,但如今狄戎大军来犯,这已经成了关乎国家安危的重大事件,不能再拖延。 “开城门。”他吩咐道,转身下了城墙,骑马出城。 徐悦兰紧张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大哥就是在这里被射杀。 她紧张地看着四周。 是谁?是谁把箭射出去的? 看见了,傅唯笙的队列中,一个人瞧瞧举起了小巧的弓弩。 别想! 徐悦兰猛地下冲,抓起那人瞬间起到半空。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升空,厉声尖叫挣扎着。徐悦兰一时抓不住,那人如中箭的鸟儿一般掉落在傅唯笙的队伍中,还顺便砸翻了两个人。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吓到了,惊惶地瞪着头顶。 方才,他们都看见了,这人仿佛被两只无形地手抓着,飞上了空,又掉下了地。 徐悦兰看着下方人的脸,突然,想起了拉马等人一直挂在嘴上的长生天。 神神鬼鬼总是令人敬畏,那么,便借用一下吧。 她揉了揉嗓子,故意压低声音,成一种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拉马,徐昭鸿没有杀你的族人,他不是你的仇人,休得冤枉好人!速速命军队撤去,否则,我将再降下天惩!” 这番话她是以狄戎语言说的,傅唯笙等人听不懂,就只见虚空中传来这声音后,拉马立即推开扶着他的人,下跪,单手盖在胸前。 “拉马明白,拉马不敢冤枉好人。” 空中没有声音,拉马又行了一个礼,站起,高声道:“长生天告诉我杀我族人的不是徐少将军,我们不能冤枉好人。我要立刻去关口,告诉大家这回事,让军队立即撤回,否则将再有天惩降下。” “胡说八道!”傅唯笙喝骂,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知道,这飞上天又掉下的人是他安排着伺机刺杀徐昭鸿的箭术高手,与其说是什么神神鬼鬼,他更相信是自己队伍里出了叛徒,在关键时刻用了什么法子令人飞上天。 “我要立刻去关口。”拉马才不管他,自己一跛一拐地走向马车。 “你敢!”傅唯笙立刻抓住他,在拉马打量的视线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忘了吗?你亲眼看见的他杀了可丽,还有你的族人,你的眼睛不会骗你,但刚刚那些话却有可能是人在装神弄鬼,你不要轻信,上了当。” “不会,谁也不能冒充长生天。”拉马愤怒地瞪着傅唯笙,“长生天无所不能,若是有人敢假冒,长生天已经对他惩罚。” “你放开我,长生天要我让军队撤回,我必须马上去!” “混蛋!”傅唯笙彻底怒了,一把推开拉马,红了眼举着建冲上前就要动手。 可是,又是一阵突然而起的旋风,拉马被推到了徐昭鸿脚边。 这一幕,连傅唯笙心里都升起了恐惧。 若说刺杀徐昭鸿是出了叛徒,故意装神弄鬼。那么拉马一事便是突然而起,可他的逃脱照样奇特。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初战 () “世子,恐怕有高手在场帮助徐昭鸿,这里不宜久留。”傅唯笙旁边,一个男人低声道。 傅唯笙心里也怕,闻言立即道:“拉马,你确定要放过徐昭鸿?今天我可以为你伸冤做主,过了今日,我便不会再管你。” “长生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它已经给了我神谕,我的仇人不是徐将军。”拉马昂着头,望着天空道。 “好,如你所愿。”傅唯笙说完,扬手道:“我们走。” “将军,可要拦下他们?”张副将问。 “不必,关口的狄戎大军更重要。”徐昭鸿道,命人扶起拉马,带人策马快速朝关口去。 傅唯笙带着人离开边城,心里着实不甘心。 “方才来的路上,你说感觉有人跟着我们?”他勒马,问旁边那个男人。 “是。” “如今呢?” “属下不曾察觉别的气息。” 傅唯笙拨转马头,看着边城的方向。 今日这样的好机会,就这样离开,下一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附耳过来。”他朝男人招手,在他倾身过来之后,附耳轻声交代。 “属下遵命。”男人抱拳回答。 傅唯笙点了一下头,那男人立即拨马又朝边城而去。 他想做什么?!徐悦兰心中忐忑,犹豫了一下,她快速朝关口而去。 先去向大哥示警,让他小心戒备。然后,她就得跟着傅唯笙,找到禹成的所在,给夫君拿到解药。 边城关口,位于两山之间仿若巨斧劈开的狭长山谷,宁朝以巨石修筑城墙,借着自然而成的屏障,成为狄戎到边城必经的一条道路,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 当徐昭鸿带着拉马到时,看见关外已是密密麻麻站了足足有上千的狄戎兵士。 “拉马王,请。”徐昭鸿侧身让他走在前面。 拉马点了一下头,看着下面狄戎众人,疑惑浮上心头。 他们是宏拓部、宏刺部、塔里部等部族的人,领头的还是禹成,那晚他也逃出去了吗?因为他逃出去,所以才紧急召集了大家前来。 拉马心中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对禹成看见他时眼里的惊诧也就忽略掉了,他高声向下喊道:“禹成兄弟,杀害我们族人的不是徐将军,可以退兵了。” “王,你说的是真的?当晚我亲眼所见,我们的族人被徐昭鸿所杀。”下方,禹成大声回复。 “是真的,方才长生天给了我神谕,我们的仇人不是徐将军,应该尽速退兵。”拉马高喊着回答。 “若长生天指示仇人不是徐昭鸿,我们自当退去,请王下得城墙来,与我等一同回国。”禹成喊道。 “我还没有找到可丽她们,你若逃出,她们也许也已经逃出,正等着我解救。” “我已将她们带回部族,王可放心,随我等回去。” “太好了,我立刻出去。”拉马大喜,立即向徐昭鸿道:“徐将军,我要立刻出去,同族人一同回去。” “我亲自送拉马王出去。”徐昭鸿道,给旁边站着的王副将和张副将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徐昭鸿即带着拉马下城。 守门兵士打开厚重的铁门,拉马朝徐昭鸿施了一礼,随即策马向狄戎军队而去,但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冲”,禹成竟当先领着狄戎军队冲杀过来。 但是,他们才一动,一阵箭雨已经急射而下,就在箭雨阻挡往前冲的狄戎众人之时,呆愣着的拉马也被徐昭鸿一手扯入关中,兵士迅速将关门合上。 “这是怎么回事?”拉马一把抓住徐昭鸿,急问。 “他们并不希望你回去,方才不过是利用你骗开关门。”徐昭鸿单手一挥就将他推开,“距离你们遇刺不过三日,若不是早就将军队秘密驻扎在附近,禹成能这么快将人召集拢来?这一切,恐怕都是他的算计。” “这一切,难道,也包括可丽……可丽!可丽在他手上!”拉马拐着腿向门走去,“不行,我要去找可丽,快点开门,我要出去!我是狄戎的王,他们不敢伤我!” “你是狄戎的王?那么我们便来试一试,你这王有多少分量。”徐昭鸿冷冷道,一把揪住拉马,将他又拉回城楼上。 下方,因为一阵箭雨阻挡,加之关门已闭,禹成等人已经停止冲关,留下中箭的狄戎士兵,在地上呻吟。 “禹成,将兵马退去,否则我立刻砍下你们王的头。”徐昭鸿单手将拉马按在城墙上。 “他是你们宁朝女人定下的王,本就不被我们狄戎人承认,如今又被俘虏,狄戎的好男儿不会屈服敌人,不会被俘虏,他已经不是狄戎的好男儿了,更别说想当我们的王。”禹成扬声道。 “你们狄戎不是崇尚武力吗?他可是你们的第一勇士。”城墙上,徐悦兰高声喊道。 “妹妹,你怎会在此?”徐昭鸿问徐悦兰,眼睛看向后面的兵士,谁知那些兵士也是摇头。 这也怪不着他们不知道徐悦兰是怎么上来的,因为她是直接找了一个拐角的死角解除隐身走过来。 “傅唯笙还没有死心,派了一个高手不知道去做什么,大哥要当心,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徐昭鸿点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快些回府里去。” “大哥,怎么说拉马之所以为王也是我提起来的,如今他不被承认,难道我不该要一个理由吗?”徐悦兰说着,眼睛却盯着禹成,“禹成王子,我夫君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不错,正是我。”禹成爽快承认,“你们背信弃义,这毒只是一点小小的回报。” “解药拿来。” 禹成不屑道:“既是我下的毒,又怎会给你解药?蠢货!” 徐昭鸿沉下脸,拉徐悦兰,“回府,既然知道是他下毒,大哥就一定会将解药带回。” 徐悦兰咬着下唇,点头,“我相信大哥。” 话落,她转身下了城墙。 有兵士牵了马过来,徐悦兰一跃上马,朝边城方向而去。 这时,禹成也一声令下,带着狄戎士兵撤出山谷,另行安营,就连那些中箭的伤者,也都被抬走了。 第二百章 解药我来了 () “将军,这些人究竟想怎样?”居然就只是冲了一下关,打也不打一下。 “他们是等着我们这里出叛徒,与他里应外合。”徐昭鸿道,“张将军,王将军,二位近日辛苦一些,在这里仔细守备。另有一点,我听妹妹提及傅唯笙身边有善于易容改装之人,你们务必当心,不要被人骗去了。” 张、王二人立即拱手,正色道:“属下知晓。” 张副将疑惑道:“将军,这傅唯笙乃卫国公之后,怎与狄戎人勾结一起,妄图窃取我宁朝大好河山吗?” “人心总是太大。”徐昭鸿淡淡道。 “为何不将之抓起来?听说这人如今就在六原县,与边城距离也近,属下可以立即前往。”王副将手已经搭在剑柄上。 “此时抓他,没有任何证据,怕只怕他反诬告我等。”徐昭鸿望着远方正在扎营的狄戎众人,“如今大家仔细戒备着,那些只顾自己私欲而将众将士鲜血铸就的这安宁河山打破的,终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听他提起将士鲜血铸就安宁山河,张、王二人都湿了眼眶,郑重点头。 “属下明白。” 徐昭鸿点了一下头,走下城墙,便见早先一步被兵士扶下来的拉马垂头丧气地靠墙站着。 “拉马王。”徐昭鸿朝他拱手,“暂时随我回边城吧。” “徐将军,你能不能派人潜入禹成地营帐,帮我找找可丽?”拉马拉住徐昭鸿,急迫地问。 “从关口到他们安营扎寨地地方,只有中间这条小小的山谷狭窄小道,禹成只要派人守着小道,我这边的人便进不了他的营帐,派人去,便是送死。”徐昭鸿道。 拉马也知道是这个道理,毕竟曾经他也是那群安营扎寨中的一个,而且他也清楚,一个稍微有点脑袋的将领,就不会不派人守着这唯一的道路。 可是,明明知道心爱的女子可能就在前方,可能还正面临着危险,自己却连近前去的能力都没有,他便十足的唾弃自己。 “就像禹成说的,我根本就没资格做狄戎的王。”他喃喃道,“我连可丽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用?我没用,没用!” “别人有心的陷害,你没能防备是正常的。如今你这样自暴自弃于事无补,不如振作起来,想想怎么将人救出来。”徐昭鸿道, “我连走都走不了,能怎么救人?”枉自他还是第一勇士,腿瘸了,就连一个娃儿都能击败他。 “这是你的事。”徐昭鸿冷冷道,翻身上马,回身道:“你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随我回边城,你自己决定。” “我……”拉马看看紧闭的铁门,又看回徐昭鸿,回去边城,或许可以借着与边王爷和王妃的交情,商请他们派人救出可丽。 “我和你回边城。” “给他一批马。”徐昭鸿向一名侍立一旁的士兵道,后者立即跑开,随即牵了一匹马过来。 徐昭鸿在拉马上马之后,立即催马快跑。拉马也赶紧抖动缰绳,催着马儿跟上。 另一边,徐悦兰在附近无人之后,立即勒马,不走正道,转而跑马进了附近的树林。将缰绳拴在树上,徐悦兰看了看四下无人,立即召唤出荆棘背心和隐身斗篷,穿戴后朝关口飞去。 解药!一定要拿到手。 帐内,禹成与各族的勇士聚在一起,被他们围着质问。 说好这次攻城只是做做样子,为何还伤了那么多人? 关内不是有人接应吗?人呢? 徐昭鸿和拉马不是都被杀了?掌管边城大军的是自己人,不会打起来?结果那两人活得好好的!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入关? 要在这里耗到什么时候?当初说了到这里就可以进城吃肉喝酒,我们可是没有带粮草来的。 …… 一声声是质问吵得禹成脑仁疼,他却不敢发火,因为,这些人提的都是对的,也正是他如今感到恐惧的地方。 他对狄戎王的位置一直都有野心,但是,自小他的武力便不及大哥琉吉,在大哥十六岁夺得第一勇士之名后,人人更是只知琉吉不知禹成,这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狄戎王,让所有人知道,他禹成才是最厉害的。 武力不及,他便动用脑力,也正因为琉吉只有四肢发达,头脑极度简单,他才更下定决定一定要灭了琉吉。这个出了手脚功夫比他好,其他样样不如他却夺得所有人目光的蠢货! 狄戎人崇拜武力的个性让他的出头之路遥遥无期,直到狄戎大败,父亲被俘虏,在战与和之间,他终于靠着主和狠狠地在族人面前露了脸,最后更是作为大使去到长安城。 初初与傅唯笙认识,是因为他夜访琉吉,告知徐悦兰在东市开了店铺。傅唯笙的目的是挑起琉吉的好战和对徐家人的憎恨,而他,却从中看到了借刀杀人的机会。 他与傅唯笙结交,明里暗里挑起琉吉地好战之心,傅唯笙更是欺骗琉吉要在庆典之上助他杀了徐平然。但实际上,是他们两人将联手杀了琉吉,他可以除去心腹大患,傅唯笙也可以靠着舍命救主在宁朝皇帝面前立大功。 他们成功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回边城,他与那徐悦兰和杨曜德结交,他甚至暗地里给那些可能比徐悦兰还厉害的勇士下药、使绊子,让他们输了比赛,为的便是徐悦兰夺得第一勇士之名后,自己便是狄戎王。 可是,她居然选了拉马,这个和琉吉一样空有一身蛮力的蠢物,更让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无所谓,琉吉挡在他前面挡了二十多年,他不介意再多等一年半载,为了能达成目的,他可以很有耐心。 他带着商队到更西的国家去,用狄戎的药草宝石换取他们的粮食珍宝,这一趟他让一同去的人都盆满钵满的回乡,让他们了解到,光只是武力强的人,不能给他们带来好日子,只有他,禹成可以让他们吃饱穿暖。 这时,他也接到了老搭档傅唯笙的来信,信中只有一个问题,报仇的机会来了,他要把握吗? 第二百零一章 兜圈子 () 这样的机会,当然要把握。 他说服本就好战的几个部族,暗地里组建了这支两千人的队伍,秘密藏在这关口附近的山下。而他自己则同拉马等人一起,以通商的名义进入边城。 他们的计划也很顺利。劫持徐悦兰,让杨曜德与徐昭鸿乱了心神,这时候,拉马给傅唯笙送去有毒的国书,傅唯笙中毒,拉马会因是下毒之人而被徐昭鸿抓捕,自己伺机杀了拉马,伪装成是徐昭鸿所杀,便可以以为王报仇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攻打宁朝。 而这时,傅唯笙将会以徐昭鸿擅自杀害别国国王、破坏两国和平地罪名将他抓起来,并接管边城大军,届时,便会大打开关口大门,他将带着狄戎众人进入边城,两国重新签订和平之约,且宁朝将会为了赔罪,赔偿粮食、绸缎、瓷器等等狄戎一年也吃用不完地衣食住行种种东西。 真正实施起来,这其中出了不少意外,可终究所有事都按照计划进行了,可是为何,在这最后地关键时刻,应该出现在城门上的傅唯笙成了徐昭鸿?徐昭鸿,这时候应该被傅唯笙以叛国之罪诛杀了才是。还有拉马,他应该也死了,为何还同徐昭鸿在一起? 禹成肚子里的疑问不比这些围着他质问的各族勇士少,但他们能问他,他却没有一个人可以问,就连“好伙伴”傅唯笙,这时候也不知是死是活、是贵是贱。 “你们说够了没有?!”禹成忍不住大喝一声,在将人震住之后,他也懒得再摆出平时的和善样子,任由本性暴露,“等进了边城,有你们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穿不完的绸缎、亲不完的美人,如今只是在这里出点小意外,你们就鬼吼鬼叫的,怎么着?你们只想享福什么也不想付出?那你们怎不去做秃鹫,守着吃别人丢弃的腐烂败坏之物!” “禹成,不过是因为你承诺的和如今不同,我们问一下罢了,你何必辱骂我们?!”一个勇士不快道,秃鹫是被抛弃的**之物,说他们是秃鹫,是最深的侮辱。 “不想做秃鹫,就给我硬气一点,出去守着你们的人,等可以进城的时候,我自会通知你们。”禹成环视众人,“这一次成功了,你们个个下半生都衣食无忧,过得比族长还舒坦。但谁要是敢临阵脱逃,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公敌,你的整个部族,都将被赶出狄戎大地。” 几个勇士互视一眼,又各自别开。 部族与部族之间不和睦,有着各种矛盾,就算如今被团在一起,也一样的看彼此都不顺眼。 也因此,方才那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你若是敢逃老子灭了你的威胁。 徐悦兰藏在营帐外,待得其他部族的人都出来,她才小心地掀开帘子。 “谁!” 伴着一声大喝,徐悦兰手一抖,帘子落下,就在她侧身退来之际,从帘后冲出一个人,正是禹成。 “王子。”守门的两个兵士向他弯身行礼。 “刚才谁在这里?” 两个兵士互看一眼,又同时摇头,“没有人。” “没人?”禹成怀疑地瞪着两人。 两人再次摇头,异口同声,“是没人。” 禹成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两人,看得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暗自回想起方才,怀疑是不是真是自己漏了什么。 而这,看在禹成眼里,仿若不打自招。 “守着帐门,不许任何人进去。”他吩咐完,自行进了帐中,但很快便又出来。 徐悦兰看着两个目视前方的兵士,这时候她可以顺利进这帐中,但禹成那句吩咐令她在意。 犹豫了一下,她转而跟在禹成身后,瞧瞧他要去哪里。 跟着在狄戎的营帐中转了两圈,那禹成根本就是在随意走走看看,就是偶尔停下和别人谈话,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 这种紧张时刻,这人还有心情闲逛,也是一个奇人了。 徐悦兰撇唇,将紧盯着禹成的视线投向旁边,打量起这所谓军营,其实和狄戎人的居所差不多的地方。 同样是圆顶毡帐,有大有小,奇怪的是所有小毡帐都有人把守,大毡帐却没有。再看了一会儿,徐悦兰懂了,这大的毡帐里住的是一般的兵士,而小毡帐里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比如禹成这种。 这倒是同宁朝的不一样,宁朝的是越是身份地位高贵的住所越大越华丽。 又转了两圈,禹成发现他预料中跟踪的人并没有出现,每个人都是自在的平常样子。 心思一转,他朝一栋小毡帐走去。 混入沙砾中不被发现的,也是沙砾。而能在满是狄戎人的军营中不被发现的,也肯定是狄戎人。如今,会冒险跟踪自己的,只有以这小毡帐中的女人——可丽和莫娜为目标,妄图解救她们的人。 禹成正愁计划有变,这些部族的人恐怕不听自己的话。宁朝有句话叫“杀鸡儆猴”,他正愁差那只鸡,这人就送上门来,正好做那只被杀的鸡。 “禹成王子。”毡帐前,把守的两人见到禹成前来,立即向他行礼。 禹成摆了摆手,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莫娜和可丽被绑了手脚坐在地上,见到禹成进来,急性子的莫娜立即大骂。 “禹成,你这个卑鄙的家伙,马上放了我,否则我父亲会领兵踏平你部族的土地!” “待我做了王,你父亲也要向我低头,若是敢违抗我,你部族所有人都将成为奴隶。” “呸!”莫娜唾道:“王是拉马,他是第一勇士,是当之无愧的王。” “勇士?不过是一群空有蛮力的蠢货。”禹成不屑道,“我奉劝你们,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或许大事成了之后,我还能饶了你们的部族。” 说完,他转身出去。 “可恶!他根本就是个卑鄙的家伙,长生天都抛弃的无耻之人,他休想做王,吉吉部没有人会承认他是王。” 禹成都出去了,莫娜依然愤怒骂着。 “莫娜,你发现没有?禹成刚刚进来的时候,一直说的宁朝的语言。”可丽若有所思。 第一百零二章 取药 () 莫娜愣了一下,恍然,“真的,他怎么会突然只说宁朝语。” “他或许是不想被人听懂他在说什么。”可丽猜测。 莫娜呵笑一声,“那是,我们狄戎崇拜勇士,他却说勇士是蠢货,这话若是被听懂,他不被大家联手打残才怪,更别说妄想狄戎王啦。” “不知道拉马怎么样了?”可丽忧虑叹道。 “拉马本事好,他肯定不会有事。而且,拉马是咱狄戎的王,是第一勇士,他有长生天的庇佑,肯定安安的呢。说不定,他这会儿就在外面想法子营救咱们。”莫娜安慰道。 可丽点头,她相信拉马的本事。 两人心里都心知肚明,拉马这个王并不被所有人认可,否则这里不会有军队,她们两人也不会受制。 利用恶魔系统,徐悦兰可以很轻松地将这些狄戎将士赶走。不说别的,只需要随便哪个营地外取一根火把,将毡帐烧了,这些人自己都得回去各自的部族。 可是,这事会发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狄戎人并不受宁朝管辖,就算这次他们走了,下次还会来。这一个禹成倒下了,还有无数个禹成。想要一劳永逸,就得真正把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打到他们怕,一听宁这个字都拔腿狂逃。 至于莫娜和可丽,是好朋友,可她一个人靠着系统工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带走她们就完不可能。 徐悦兰很快便做出选择,她果然只能坚持最初的目的,把解药拿到手,至于莫娜和可丽,就只能尽快回去,看能不能给徐昭鸿带个信,由他带兵击退这些狄戎人,顺便救下莫娜和可丽。 徐悦兰依然跟着禹成,在他回自己的毡帐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毡帐里传出一阵咕噜声,她依然耐心地等着,直到两队守卫交班,毡帐里的呼噜声依然没有停的迹象,徐悦兰才轻手拨开毡帐,一闪身进去。 解药会在哪里? 站在毡帐中间,徐悦兰打量四周。 这里的摆设特别简单,空荡荡的只在靠后的地方摆了木条搭就的床,唯一的目的只是让人不至于直接睡在地上。 此时,禹成就躺在那张床上,咕噜打得震天响。 这个地方一眼便能看完,而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思来想去只能在那张床上,或者该说,是在禹成身上。 徐悦兰走近禹成。 解药不会她喊一声就从禹成怀里跳到她怀里。 禹成,邪恶灵魂,一千五百个恶魔值。 脑中传来系统的提示。 一千五百个,可以再换一个工具,或者将原有的工具升级,都还能省下五百个恶魔值。 徐悦兰慢慢靠近,一千五百个恶魔值很诱人,但首要的,还是取得解药。 搜身是不可能的,徐悦兰再大胆也不敢触碰别的男人。思量了一下,她拔出匕首。 冰冷的刀尖在触及皮肤时,禹成猛地睁眼。 他猜到有人会来暗访,一直戒备着,没想到还是被人刀尖逼近了才察觉。 可是,他睁眼,眼前却是一片空白,若不是冰冷的刀尖,他会认为这是错觉。 无知所产生的恐惧远远大于已知。 “你下在国书上的毒,给我解药。” 禹成目光一闪。 “徐姑娘?” “是我。”徐悦兰不隐藏,直接承认。 “既然是熟人,何必藏头缩尾?现身一见如何?”禹成目光定下。 “我既然有本事藏住自己的身形,又何必要现身呢?”徐悦兰笑得很轻松,“禹成王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要的解药立刻给我。” “如果我不给呢?” “那就别怪我,让你先一步下去给我夫君打点打点了。”徐悦兰依旧笑着,手上却在用力,在禹成的颈上压出一道血痕。 禹成的脸僵住,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 “解药。”徐悦兰再次强调。 “刀拿来我才能拿。” 徐悦兰很爽快地把刀移开,自信禹成就算耍诈她也可以处理。 禹成确实怕,但他更不甘心,也有愤怒。 他对徐悦兰一直有忌惮,这次到边城,他得到的消息也一直是徐悦兰已经被控制,甚至那天他直接看见了徐悦兰被杀,令他完放心。 可如今,他清楚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徐悦兰明显是还活着,毕竟,从没听说过鬼怪还需要用刀的。 禹成低头,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瓷瓶递出去。 “放在地上,我自己会拿。” 禹成将瓷瓶放下,就在他目光盯视下,那瓷瓶凭空消失了。 禹成目光一闪,对于徐悦兰的恐惧更加增加。 这个女人,不止是单纯的武力强,这手隔空取物的功夫,恐怕就是宁朝人口中的武林高手才能做到。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和她作对,当初暗地里接触的两个皇子,或许坚持与杨曜徳这个不受宠的接触,打好关系,才是正确的。 取到解药,徐悦兰正要离开,突然起了一个心眼。 “毒药也放下。” 一瞬间怔住,随即便恢复正常。禹成再取出一个瓷瓶,不用吩咐,便将其自发自动地放置在地上。 就如同之前一样,那药瓶也消失了。 边王府,杨曜徳从沉睡中苏醒,没有见到一直以来都伴在身边的妻子,不由得疑惑。 “王爷醒了,大夫快来。”侍立在旁的正是周羿,见杨曜徳醒了,立即招呼老大夫。 “王妃呢?”杨曜徳最关心这点。 “王妃太累了,方才回房间去小睡一下。”周羿回答,在杨曜徳示意下将他扶起来。 这时,老大夫也过来,示意请脉。 “不好了王妃不见了!”惊慌叫喊伴着绿蔷突然闯入,直奔到床边。 “王妃不见了?”原本闲适靠着引枕的杨曜徳猛地坐直。 随着绿蔷,绿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她发现王妃不见,正寻找呢,绿蔷过来问,她不过是告知她让她帮着一起找,结果这丫头就急慌慌地跑来这里,让她追也追不及。 “奴婢到厨房去了一趟,回房王妃就不见了,我们正在府里到处寻找。”绿苑赶紧解释。 杨曜徳不认为这种时候妻子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他更担心她是如之前那样被人劫持。 第一百零三章 开战 () 偏生这时,又有下人来报卫国公世子傅唯笙带着狄戎拉马王前来,指控徐昭鸿蓄意杀害狄戎一行使者,意图破坏两国盟约,乃叛国之罪。 这个消息,反而令杨曜徳对徐悦兰的安危放心了。 对于劫持了又没能关住被逃了的人,在这种重要危机时刻,傅唯笙应该不会冒险再次劫持。 但,这件事本身已足够令杨曜徳震怒。 傅唯笙劫持王妃许久,自己还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倒先下手为强了。 “周羿,取我的令牌,传我的令,傅唯笙勾结狄戎人劫持王妃,诬陷重臣,乃通敌叛国之罪,立即抓捕,不得有误!” “属下这就去。”周羿兴奋赞同,立即就要出去传令。 “等等。”杨曜徳叫住他,“王妃曾言傅唯笙身边有能人,你叫上缪修良一起去。” “是。”周羿回答,立即出去找徐悦菊。 这段时间,王府里都是徐悦菊在打理,就是徐悦兰回来了也一直顾着杨曜徳,没有接收王府里的事务。找到了徐悦菊,便找到了缪修良,他打从躲猫猫的“游戏”结束之后就一直跟在徐悦菊身边,而且,也只有徐悦菊能交代他做事。 杨曜徳打定主意快刀斩乱麻解决掉傅唯笙,待得城门口那场灵异事件及傅唯笙带人离开,与狄戎大军兵临关下的消息一同传来,而府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不见徐悦兰的踪影,杨曜徳坐不住了。 毒性被压制,但他同样也被毒夺去精气神,只能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他要立即赶往边城城门。 内忧外患、双重夹击之际,他不能将困境通通丢给了别人,他是一个男人,该当他挡在王妃面前,而不是一直躲在安的后面。 大队人马都去了关口,边城城墙之上,只留下一个校尉领着百余名兵士守卫。 见到挂着“边王”的马车过来,校尉立即上前。 “关口如今情况如何?可有看见王妃出城?”杨曜徳急问。 前一个问句还能理解,校尉立即回答,“大将军带着拉马王去了关口,拉马王称会令狄戎众将退兵。” 至于后一句,校尉只能回答,“末将不识得王妃,不知王妃是否出城。” 后一句本就没指望能得到答案,杨曜徳也不在意,他猜测以徐悦兰那手绝佳的箭术,应该是藏身某处,觑机助徐昭鸿取胜。 “狄戎领兵之人可是禹成?” “正是禹成。” 这话更印证了杨曜徳前几日的猜测,傅唯笙与禹成果然是一对狼狈。 在护卫的扶持下下得马车,又几乎是一左一右两个人抬着上了城墙,杨曜徳依然不停喘息,累得够呛。 呼吸一平缓,他便立即吩咐校尉“将與图取来”。 校尉心里疑惑,但王爷的命令不敢违抗,只能亲自去将與图取来。 直接在地上铺开,杨曜徳也不管地面上灰多,直接坐在地上,看着那张包括边城周边山水城村的與图。 六原县、边城、关口、狄戎,四者呈现出一条弧线,关口是天险,到城门这里无所屏障,距离也短。边城到六原县则是一条官道连接,沿途有山有林,有沟有崖,但却没有一个地方足够遮挡。 换言之,他们能抵御狄戎的只有关口,若是关口失守,狄戎大可绕过边城,直接攻打边城周边,也不用多,拿下包括六原在内的祥临郡的几个县,边城就成了孤城了。同样的,若是出了叛徒,与狄戎来个里应外合,也有可能。 祥临郡守颜继察,户部侍郎秦……这些人都可能是傅唯笙的同党。 杨曜徳脑中极速转动。 既然已经决定拿下傅唯笙,何不干脆利落,将这些党羽一并剪除。 身为王爷,杨耀德有一千名亲兵,留了两百在京城,剩下八百人部跟着到了边城,统归周弈管辖。为了抓住傅唯笙,周弈已经带走了两百人,其余的留守王府一部分,还有五百人被杨耀德一起带到了城门,原本是来助力的,如今正好,命他们分成三路,一路人去祥临郡抓捕颜继察等人,另两路人则分散至边城外五里处,防备有人狗急跳墙、趁机偷袭。 交代完,杨耀德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就在他将要倒地之时,一旁的护卫立即上前一步将他扶住。 侍立一旁的老大夫立即上前,手搭上脉搏的刹那顿时变了脸色。 在这奔波费神之际,原本预计还可以压制一两天的毒竟然已经不受控制,若不能及时取得解药,恐怕…… “立即派人给徐将军送信,务必尽快将解药拿到手。” “属下立刻去。”一名侍卫立即回答,就要离开。 “等等,我派个人同你一起。”校尉叫住他,点来一个士兵,“两国对战之际,旁人轻易不能靠近关口,让我的人同你一起,大家彼此认识,才能及时找到将军。” 侍卫点头,两人一起策马向关口而去。 就在半途中,他们遇上了带着拉马向边城去的徐昭鸿,事情一说,徐昭鸿立即沉了脸。 他可一点也不愿意自己妹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你们二人带拉马王回边城。”将拉马交给两人,他立即拨转马头,朝关口而去。 如今,只能冒险正面与狄戎人对战,活捉禹成抢夺解药。 徐悦兰飞在半空中,见到自家大哥行色匆匆地从边城方向往关口方向去,不由得疑惑。 大哥此刻应该在关口,怎么会从边关往关口方向去?难道……这人不是大哥? 徐悦兰猜测着,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在傅唯笙府里看见的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 傅唯笙都能弄出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弄出一个和大哥一模一样的,毕竟那些江湖野史传说的易容术,可是堪比神佛的变身术。 打定主意不能让恶人假借了自家大哥的名义干坏事,徐悦兰旋身随着下方的徐昭鸿追去。 停在悬崖边凸出的一块山石上,徐悦兰看着疑似自己大哥的人入了关,稍后,关门大开,战鼓轰鸣,战旗飘扬,他率队而出,往狄戎等人扎营之地去。 这是要开战?这人,是真的大哥? 徐悦兰看得心惊。 抓住机会,使用系统工具帮你大哥打一个大胜仗。 脑中,传来小恶魔兴奋的声音。 一百零四章 一对一比赛 () 系统工具,难道要躲在一旁放暗箭? 徐悦兰认真考虑起来,她这想法倒是同杨曜德不谋而合。 暗箭太弱了,不如我借你火折子,制造幻觉令他们自相残杀。 小恶魔的声音愈加兴奋,反而令徐悦兰升起警戒,可这小恶魔这时候正沉浸在一次可以收割上千灵魂的兴奋中,完没有察觉。 可以增加多少恶魔值? 至少十万! 不屑地哼了声。 当我是乞丐么?这里至少一千个人,十万,一个人才一百? 那你要多少?小恶魔问。 一千万。 不行,太多了,一千万都能换个不死之身了。 不死之身是什么?徐悦兰抓住它地话。 小恶魔安静了一下,才有声音传来:五十万,一个人五百,不能更多了。 不死之身是什么? 哪有什么不死之身,你听错了。 我亲耳听见,绝不会错,告诉我不死之身是什么,否则以后我都不动用系统里的工具,反正我有爹娘和夫君,不用系统的工具也能过得很好。 …… 好吧,我告诉你,就是可以把你的身体改造成为不死之身,让你获得永生。 永生?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不能得的。据说第一个将王朝大一统的始皇帝,在年老的时候便追求永生,还曾派出能人义士远渡重洋,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蓬莱仙岛,可最后他还是没能等到仙药,依然魂归地府。 可不是嘛,永生不是你们人想得就能得的,而且你若是想和系统换不死之身,就得一千个恶魔值,像禹成、傅唯笙这种一个就能涨一千的大奸大恶很少,多的是那种一百两百的小奸小恶,像现在这种打仗的时候也不多,批量收集恶魔值的时候很少,有一次就得抓住机会,否则你还想要,就得自己去发动战争,去扩充疆土…… 小恶魔喋喋不休,徐悦兰也被它说得兴奋了起来。 永生,对上前世短短的二十六年,多么大的差距。 此时,听闻战鼓敲响的禹成,与狄戎众将士亦整装而待,两方人马相隔十丈,就待主将一声令下,便要开战。 怎么样?我把火折子借给你,让他们自相残杀。小恶魔再次怂恿。 徐悦兰有些心动。 用吧,只要你说一个字好,我立即就帮你。 好字在嘴边转了两圈,徐悦兰没能说出口,而这时,徐昭鸿一马当先出得阵来。 “狄戎与宁朝和平盟约初定,我无意与你们争战,只要禹成交出解药,这事便是一场误会,以后还是好朋友。” “想要解药,就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随我们想要女人、要粮食都随便我们。”禹成旁边,一个狄戎勇士高叫。 其余狄戎人听了,相对仰头哈哈大笑。 无耻之徒!徐悦兰唾弃。 可不是,就是这种人,就正该给我们带走。小恶魔赞同。 “狄戎里面,也有向往和平如拉马王,也有喜好权力争斗如禹成,如今拉马王依然在我边城,他一心主和,我也无意增加两族仇恨。”徐昭鸿完不被狄戎人的讽笑所影响,依然十分平静,“如今我们的人比你们的人多,我们也不以多欺少,便公平起见,一对一对战,五局三胜,我们赢了,你们必须立即退兵,并且将解药交出来,若是你们赢了,我便如你们所愿,大开关口,如何?” 徐悦兰皱眉,如今宁朝的将士明明更多,赢面更大,为什么大哥要定下这么一个不公平的方式? 徐悦兰不理解,狄戎人却觉得正常,毕竟在他们的比赛中,都是一对一的,在他们看来,打仗本该是一对一,而一直以来他们不服气宁朝的也有一点,便是宁朝的人比他们的多,不管宁朝赢过狄戎多少次,他们都认为不是宁朝人有本事,而是宁朝人奸诈,以多欺少。 “好,就一对一。” 这种己方占便宜的事,不答应的是傻子。 就在禹成还在考虑徐昭鸿是不是有陷阱、是不是故意这样说降低他们的戒心的时候,方才那个狄戎勇士再次抢先答应下来。 “好!” “好欸!” 狄戎士兵中爆出欢呼,仿佛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这种境况,禹成也不能再反对了,他暗自决定,他们赢了便罢,若是徐昭鸿赢了,就照之前应付徐悦兰那般,给他假的解药。 徐悦兰对自己大哥很有信心,她相信以大哥完继承了爹的忠君爱国之心,绝不会拿家国大事来开玩笑,他既然敢与狄戎定下一对一比赛的约定,就一定是有了必胜之法。当下,她决定利用这机会,去闹着空城的狄戎营帐中,把可丽和莫娜两人救出来。 徐悦兰不是个施恩不望报的圣人,尤其是对绝对可以带来好处的莫娜和可丽两人,施恩是绝对要让她们知道的。 在营帐门口,徐悦兰收起荆棘背心和隐身斗篷,装作一副小心的样子跑进毡帐。 “边王妃?你不是死……”莫娜一见她便惊叫出声。 “我没有死,死的那个是那些阴险狡诈的小人故意寻的替身,为的就是挑拨你们同我家夫君和大哥的关系,进而让两国的和平再次失败。”徐悦兰解释着,一边取出匕首,割断绑着两女的绳索。 绳子一断,莫娜和可丽便忙不迭地活动被绑了太久而酸麻地手臂和双腿。 “趁着现在没人,我们快走。”徐悦兰招呼两人。 “拉马呢?你有见到拉马吗?”可丽关心丈夫地安危,她们莫名其妙绑来这里,也不知道丈夫是生是死。 “放心,他只是受了一点伤,没有生命危险。”徐悦兰招手,让她们跟在她身后,“他如今在边城,很安。这时候禹成率军和我大哥地军队正对峙着,咱们趁机快逃,等回到边城,我大哥将禹成和这些好战分子都处理了,你们就可以同拉马回家去。” 方才被绑着地时候,她们已经听见了战鼓声和士兵们跑动与武器敲击的声音,已经猜到了肯定会有战争。想到和平的日子不过短短半年,一时之间都有些悲伤。 “走这边。”徐悦兰没有注意到两人低落的心情,引着她们跑出狄戎军营,抄远路绕开两军对峙的地方,跑回关口。 一百零五章 愤怒 () 关口,报信的边王府的护卫就站在高墙上,在一众铠甲加身的将士中,他一身的常服显得格外突出,当然,再突出,也没有突然看见三个女人从战场方向跑过来那么突出。 “王妃!”惊叫出声,他的身子都探出半边在空中,就为了看得更清楚。 “是大姑娘。”被留下守关的王副将也看见了,当先一人正是将军家最受宠的大姑娘,如今的边王妃徐悦兰。 “后面两人是狄戎王后可丽和莫娜姑娘。”前几日,这两人多次到王府探询那时还失踪的徐悦兰的讯息,是以这护卫也记住了他们。 “原来这两人就是狄戎王妃和莫娜,那禹成曾对拉马王称王后在他手上,看来是大姑娘将她们救出。”王副将道,见三人越来越近,他立即吩咐守门的士兵将门打开,他自己也立即下去迎着。 “王将军。”徐悦兰招呼王副将,向他们介绍,“这两位是狄戎的贵客,这位是王后可丽,这是莫娜姑娘,也是闲王心仪的姑娘哦。” “原来是闲王中意的姑娘,幸会,幸会。”闲王与这些军中将士都是熟透的人,听闻莫娜是他的心上人,均好奇地打量起来。 饶是外向开朗的莫娜,也被这些目光看得害羞起来。 “王妃,还请速速回边城,王爷毒发,危在旦夕。”护卫见她们还有闲话家常的可能,当下急得提醒。 “毒发?说清楚!”徐悦兰大惊失色。 “王爷发现王妃不见,又听闻傅唯笙与狄戎人借机寻衅,便不顾病体到安排事务,累得毒发了。大夫说若不能及时取得解药,恐有生命危险。”护卫急道。 “难怪将军一到便称要立即活捉禹成,原来如此。”王副将恍悟。 “我已经取得解药,我们立即回边城。”徐悦兰摸着荷包里的两个瓷瓶,“王将军,请给我一匹快马,我要尽快赶回去。” “当然。”王副将立即答应。 “王妃,你们说的中毒是怎么回事?”可丽关心问。 徐悦兰心中焦急异常,但想到这毒是从狄戎传来的,当下也耐着焦急的心回答。 “禹成将毒下在两国订立婚盟的国书上,我夫君在看国书之时碰触到毒物导致中毒,之前大夫已经压制住毒性,就等解药到手。” “订立婚盟的国书?难道是闲王与莫娜的婚盟?” “正是。” “可恶!”莫娜怒吼,“我要去杀了他!” 可丽连忙拉住她,“你别着急,现在不是你报仇的时候。”又转向徐悦兰,“我同王妃一同回去。我的部族惯于采集草药,我同王妃同去,也看看能否有可以帮上忙的。” 闻言,徐悦兰感激地笑了,“如此,我先谢了。” 这时,马儿也牵来了,那士兵为防万一,直接牵了四匹马过来,正好徐悦兰三女和王府护卫一人一匹。 四人翻身上马,飞速朝边城而去。 杨曜德依然留在城墙上,这里可以第一时间看见送解药回来的人,当然,也是已经毒发,十分痛苦的杨曜德不适合再移动。 远远的,那校尉已经看见策马奔来的几人,立即回身高喊。 “回来了,回来了。” “真的?”老大夫惊喜起身,攀在城楼上向远方望,看见愈来愈近的四人时,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喜的是生死关头,他心爱的女子赶到了。忧的是,这或许会是最后一面。 马刚停下,徐悦兰已经翻身下马,缰绳一甩便往城墙上冲。 所有人已经自发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让她可以直接到达杨曜德身边。 “夫君。”徐悦兰扑上前,握住杨曜德因毒发痛苦不堪而紧握成拳地手,爱怜而心痛地看着他扭曲与汗湿的脸,眼里泛起泪光。 “对了,解药。”徐悦兰猛地想起最重要的解药,立即取出荷包,拿出那两个瓷瓶,选出禹成所说的那个解药瓶子,倒出一粒来,递给老大夫。 “您看看这是否就是解药。” 老大夫接过那粒红色药丸,拿在手里观看,又在鼻间嗅闻。 “王妃,那一个瓷瓶也是禹成房里搜出来的吗?可否给我看看。”可丽道,认为徐悦兰的解药来自于救她们的时候在禹成房间里搜出来的。 “当然可以。”徐悦兰将另一个瓷瓶递给可丽。 可丽同样倒出药丸查看,再细察杨曜德毒发的情况,与老大夫几乎是同时出声。 “这正是解药。” “这不是解药。” 两人说的不同,也正是徐悦兰所知的一为解药一为毒药,但这毒与解正好相反。 “这是解药?”徐悦兰取过可丽手中的药丸,再次确认。 可丽点头,“正是。” 徐悦兰倒吸一口凉气,可以想见,如果她按照禹成的说法给杨曜德吃下毒药,那么毒上加毒,他肯定立即就毒发身亡、神仙也难救了。 好歹毒的心! 徐悦兰心下恨极。 将解药喂入杨曜德口中,徐悦兰紧张地等待着,只见杨曜德地神情越来越缓和,紧握地拳头也已经松开,她才跟着松了口气。 “王妃,请让老夫再查查。”老大夫道。 徐悦兰赶紧让开位置,“有劳大夫。” 经过了漫长实则短暂的等待,徐悦兰终于等来了大夫的笑脸,“王妃放心,王爷脉象平稳,毒已经解了。只是今日被这毒摧残了身子,还需要静养数日补身。” “这个没问题。”徐悦兰大大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就连方才满心对禹成的恨也散了许多。 吩咐护卫护送杨曜德回王府静养,徐悦兰自己则翻身上马。 禹成使的好一手借刀杀人,若是不回报他点东西,他还真当当初那句送他先行下去打点是玩笑! 徐悦兰准备做的事可不方便有别人跟着,她谢绝了所有人包括护卫的护送,直接扬鞭,催着马儿快跑向关口。 “这丫头,真不愧是徐家人。” 老大夫看着她的背影,笑言了一句。 徐家人?在场的人都经历过被徐家父子魔鬼训练的士兵,他们佩服徐家父子的军事才能,但对于他们精益求精以及似乎永不知疲倦的练兵法都有发自内心由衷的恐惧,当下,不少同情的视线投向尚且昏睡着的杨曜德。 第一百零六章 斗鸡 () 两战两胜,狄戎众人欢欣鼓舞,高声喝彩,禹成就更是得意洋洋,这简直就是在为他的成王之行铺路,带领众人拿下边城,拿下富饶的宁朝,谁还能不服他?! 可是接下来两场,狄戎都败了,换了宁朝将士“哦哦哦”地高叫欢呼,禹成沉着脸,在看到最后一场影展之人时,更是面色灰败。 最后一场,徐昭鸿亲自出战,可他们狄戎这边,强者都已经派出去。 “禹成王子,最后一场,便由你我来定下胜负,如何?”徐昭鸿刻意挑衅。 诚然,禹成带着狄戎人走出一条商路,给他们带来除了武力之外,运用脑力的另一条活着的路,可狄戎人在艰困的环境中与自然搏斗,他们以天为神,尊崇它,也畏惧它,这也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对强者的崇拜。 禹成脑袋再厉害,在狄戎众人看来,是他能做大臣,却是做不了王。而禹成自己,百般证明脑力可以战胜武力,却在这里将要遭遇滑铁卢。 “大哥,杀鸡焉用牛刀,这最后一场,由妹妹我来,如何?”徐悦兰策马靠近,在队伍后高声道。 宁朝将士们听闻她的声音,让出一条路来,徐悦兰催马,缓步向前,来到徐昭鸿身边。 禹成的脸阴了阴,杀鸡焉用牛刀?这女人才是那把牛刀!可她是一个女人,即使她胜了琉吉,即使她在达幕大会上夺得第一勇士之名,她依然不能服众。那场争斗,参加的人都知晓,拉马之所以会获胜,是因为众多的勇士突然生病,这也是拉马始终不得人心,让禹成这么轻易地就聚集起这么多勇士地原因。而赢了拉马的徐悦兰,这赢的自然也就不能服众。 对于自信的人来说,只要自己没有亲自去做并且失败的,就不会认为自己会不成功。放在徐悦兰身上也是一样,只要没有实实在在地同她比过,狄戎地众勇士就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她。 “也行,就你来吧。”徐昭鸿很爽快地让出位置。 徐悦兰催马上前,“禹成王子,你敢比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禹成不比也得比了。临阵脱逃,更会令人看不起。 “当然敢。”禹成挺胸,催马上前。 在即将靠近之时,徐悦兰催马快跑上前,禹成同样催马,就在相交刹那,禹成手中大刀砍向徐悦兰,徐悦兰却是停也不停,直接迎上去,就在那一瞬间突然仰躺…… 电光火石之间,两匹马儿错身而过,徐悦兰重新坐直身体,拨转马头。禹成却是摔倒在地,他的马儿还往前冲了一小段,才慢慢停下,踱步回了狄戎阵众。 徐悦兰高居马上,自上而下俯视着仿若虾米一样卷缩在地的禹成,自他抱着的双臂之间,在那腰腹之间,不断渗出鲜血。 这是方才,徐悦兰仰躺的同时,匕首在他身上划下的伤口。 伤口不深,留一点血,及时包扎,不用十天就能痊愈,可是,比腰腹伤得更重的,是禹成的自尊。 只一个回合,一瞬间,他便落败于一名女子之手! “禹成王子,你败了。”徐悦兰轻声道,“还有一事告诉你,就在方才,你们忙着与我大哥比试之时,我已经将可丽和莫娜救出,如今她们正在边城。而你,为了感谢你将毒药混作解药给我,我也会实践我的承诺,好好的,回报你。” 禹成瞪着她,仿佛看见草原上最毒得毒蛇在吐信。 徐悦兰却是轻抖缰绳,回了自家得阵营。 “禹成王子,将解药交出来。”徐昭鸿不忘最重要得目的。 “大哥,解药已经到手,不必再同他要。”徐悦兰笑道,“方才你们两方对战之时,我已经到他们营里救出狄戎王后和莫娜姑娘,也取得了解药,如今夫君的毒已经解了。” “太好了。”徐昭鸿大喜,赞道:“你想的周到,不错。” “对待卑鄙小人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来,谁知道咱们赢了之后他会不会给真正的解药,还不如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暗地里下毒,咱们就暗地里搜解药,礼尚往来嘛。” “王妃说得对,对待卑鄙小人就不应该光明正大。”张副将赞同,唾弃道:“狄戎人总是说自己是勇士,多么多么厉害,说咱们宁朝将士阴险,惯会以多欺少,如今瞧来,咱们可比他们正派多了,咱们可没有暗中下毒这种小人手段。” 一番话,说得狄戎众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尤其,这还是刻意以狄戎语说的,就是要让他们每个人都听懂。 “乃乃的,老子做事情光明正大,输了就是输,赢了就是赢。宁朝小丫头,你要是想让咱认可你任命的狄戎王,你就同咱比试,你要是赢了,就是你要当咱狄戎王,咱整个部族都向长生天宣誓,长生天不倒,咱便效忠于你!”一个狄戎勇士站出来,舞着手里的大刀高声道。 “你能代表你的部族?”徐悦兰看着他,似笑非笑。 “当然能,你若不信,大可问问。”感到受到了侮辱,那人将刀舞得更是虎虎生风。 徐悦兰依言将视线移向他身后的狄戎众人。 立即有人叫道:“嘉晖是我们的第一勇士,你要是赢了他,我们就效忠你。” 一人开口,其他人也就纷纷跟进。 “怎么样?敢比吗?”那狄戎勇士傲气道。 “妹妹,你无需同他比。”徐昭鸿担忧徐悦兰的安危,舞刀弄剑的事不是玩笑,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不比恐怕这些人还道我怕了他们。”徐悦兰的身上有着徐家人特有的血性,在面对挑衅之时,绝不会逃跑后退。 她催马上前,昂起下巴。 “比,出列吧!” 狄戎人中爆出哄声,是要那勇士胜过徐悦兰,令徐悦兰求饶的话。 宁朝这边自然不会在比声音大上认输,一个比一个吼的凶,是要徐悦兰给狄戎人颜色瞧瞧,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在人工音效的烘托下,这本该是紧张刺激的战场,反而有了一种庙会斗鸡的感觉。说不出这些吼声中,有多少是为了紧张,有多少是为了刺激,又有多少是带着看好戏的兴奋与期待。 徐悦兰为自己冒出的想法失笑。 斗鸡,岂不是认为自己是斗鸡了? 第一百零七章 胜者为王 () 比力量,悬殊太大,唯一能胜的,只有技巧。 所以说要善于总结,吸取经验教训呢。徐悦兰几次与狄戎人比武,次次都是靠着灵巧的身形取胜,可这些狄戎勇士,永远不愿意看清楚徐悦兰的这一优势,每次都是大开大阖地冲杀,完完地将弱点暴露出来,在徐悦兰刻意避开他们地优势而专攻弱势地时候,不出意外,这位信心满满地勇士也败了。 不过比起禹成,徐悦兰并没有让他见血,而是削断了他的大刀。 握着刀柄,他再蠢也知道,这一刀若是往前一点,断的就是他的手腕了。 “我输了。”他很爽快地认输,单膝跪地,像徐悦兰宣誓效忠,他身后的族人也是同样跪下。 “起吧,记得你的承诺便好。”徐悦兰淡然道。 这番宠辱不惊的高深模样,让这狄戎勇士更是佩服,这是真真正正地服从于她了。 “该我了。”又一人走出。 徐悦兰看过去,同样雄壮威武,论重量,比三个她还要重上那么一点。 “你要赢了,咱的部族也效忠于你。” “你的部族?”徐悦兰看向他的身后,这些人里面,有几个熟面孔,他们是与禹成的宏拓部世代交好的宏刺部。不少人也是徐悦兰在草原上,一同抵御过野狼的“战友”。 “你们与宏拓部世代交好,你确定你们要效忠我?在我肯定要将宏拓部族人部抓回去做奴隶的情况下?” 男人的脸色变了,看向身后。 而好不容易由族人包扎好伤口,坐着喘口气的禹成,听闻这话差点跳起来。 做奴隶?自己这一部族就完了。 当然,最感到恐惧的还是宏拓部的众人,面面相觑之间,不少人在后退,仿佛退的够远,就能足够安。 “输者本就是胜者的奴隶,你若是输给我,你就是我的奴隶。”宏刺部那勇士说着,大刀一挥指向身后,“这是长生天定下的草原规则,胜者为王。” “哦!” 他的族人,被这慷慨的陈词激发豪情,大声喝彩。 徐悦兰朝天看了一眼,可真好,任何事都能推给长生天。 他们的长生天是什么?你知道不?小恶魔。 亿万生灵、亿万空间,任何的信仰都会有对应的神明。不过,咱们七魔王是其中最最厉害的。小恶魔特骄傲的回答。 这就很有王婆卖瓜的嫌疑了。 徐悦兰撇了撇唇,并不把小恶魔的夸赞放在心上。 “胜者为王?可我一次又一次地胜了宏拓部,怎么没见他们效忠于我呢,反而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徐悦兰讽笑,“我可以同你比,不过与你比,也是最后一次比,我胜了,你们立即滚回狄戎,若是再敢来骚扰我宁朝,不用我们的兵士,你们的长生天自会惩治无信之人。” 男人面上浮现羞惭的红色。 琉吉是凭着真本事得到的第一勇士,徐悦兰赢了他,就已有第一勇士之实,这是有众人亲眼见之为证的,可他们不认。再行达幕大会,她又胜了,他们却是当时认了,事后被禹成挑拨两句,又不服气,聚众到此,说来,他们是如徐悦兰所言的——背弃了长生天定下的规则。 “开始吧。”见他不动,徐悦兰催促。 男人抬起手,举起大刀,试了两下,却是将它丢掉,下马,向徐悦兰走去。 徐悦兰皱了眉,却是一点也没动,就看着他。看他能干什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在走近之时,单膝跪下了。 “我,宏刺部达津,向长生天起誓,对您效忠。” “我可是还没赢你。”徐悦兰提醒他。 “你已经赢了,我们应该承认,你确实当得起狄戎第一勇士之名。” 徐悦兰看着他,眼神转向后面,在她的视线下,狄戎众人纷纷跪下,就连宏拓部,也是除了禹成,部跪下了。 “希望你们记得今日的誓言,宁朝人崇尚和平,我们以和为贵,只要你们不再挑起战争,我们也不会蓄意去挑衅,希望这一次,我们两国能真正地迎来和平,真正地互惠互利。” “是。”达津与嘉晖打头,同声承诺。 “徐姑娘,请让我们迎回拉马王与可丽王后。”嘉晖道。 徐悦兰转向徐昭鸿。 “我立刻派人将拉马与可丽接来。”徐昭鸿道。 徐悦兰点头,“我出来之时,夫君还昏睡着,我要回去,让他醒来后立刻就能见到我。” “去吧,这里我们善后。” 徐昭鸿话音一落,不用吩咐,宁朝地将士们又将道路让出,令徐悦兰可快马赶回边城。 徐悦兰走了,一时间,气愤有些诡异地沉寂。 方才地剑拔弩张,如今狄戎众人觉得尴尬,而宁朝将士也不知如今应对这从敌人变成朋友,又成为敌人,突然又成了朋友的这群人。 直到…… “众位,既然大家又达成合盟,这里营帐火堆已经搭上了,弓箭已经上了弦,马儿也已经换了新的蹄铁,都别浪费了,就这山里,大家去打些野味,喝酒吃肉庆祝庆祝。” 徐昭鸿这话一出,宁朝与狄戎众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冷静自持、杀伐决断、不苟言笑的大将军吗? 不过,短暂的惊讶之后,在张副将“说得好,今日大喜,合该庆祝庆祝”的大声附和中,其余人紧绷的心弦都放松下来,爆出惊天欢呼。 待得拉马与可丽到时,看见的便是篝火中,仿佛庆典一般不分狄戎与宁朝,更没有了敌我,都是朋友一般地高声谈笑喝酒烤肉。 这样的快乐不属于禹成,受了伤又被族人厌弃的他,躺在营帐中,咬牙切齿地思考着自己如何翻盘,可惜,徐悦兰放下地狠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这样一个永远不可能驯服的野兽,随时躲在暗处准备着咬自己,她是不会再傻傻地放过。 当喝得醉醺醺的狄戎众人,在第二日日上三竿了才一个个清醒,准备收拾着东西启程回乡之际,一个人看着那顶在众多已经拆下打包的毡帐中依然耸立的独特毡帐,揉了揉还有些抽疼的太阳穴,想起了这毡帐的主人还伤着。 进入毡帐,准备勉强尽尽同族之谊,帮他收拾打包之际,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双目瞪着那空出一个洞的毡帐顶端,那蔚蓝如洗的天空,不甘地结束了一生。 这是长生天的惩罚,因为他违背了长生天的指引。 心下戚戚焉,他们将他埋葬在他期盼夺取却终究没能成功的边城外,暗自决定,服从长生天的指示,效忠它选择的人。 第一百零八章 烧了 () 初夏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大地,杨曜徳很享受地躺在阳光下,舒服地微眯了眼,张嘴,含住递到唇边的一粒多汁香甜葡萄。 此时,距离他毒发不过十二个时辰,被毒素残害的身体还留着虚弱的后遗症,也就因此,造就了他如今这舒服享受爱妻伺候的待遇。 中毒之后嘛,需要安养。 徐悦兰对他这副仿若小孩子撒娇般的情况很是新奇,也就愿意宠着他。他见外面阳光明媚,有心出去赏花,她便吩咐了下人搬了躺椅,让他可以赏景,又能休息。而她自己,也有下人备了小凳小几,摆了茶果点心,在一旁陪着他。 “你倒是挺享受。”戏谑的声音伴着徐昭鸿过来,身后还跟着周羿,打破两人世界的宁馨。 “大哥。”徐悦兰站起。 已经有眼力好的下人再搬了凳子过来。 “大舅兄和周羿同来,可是傅唯笙拒捕?”杨曜徳问,昨日将人派出去之后就都不见抓人回来,他也因此有这猜测。 “昨日我等去往祥临郡和六原县,傅唯笙、颜继察等人都不见,我分了人在周围查探,方才有百姓报案称在山里突发大火,灭火之后发现数名死人,我带人去看了,从衣饰、尚存的容貌、散落的物品等发现,死者乃是傅唯笙、颜继察和他们的家人奴仆,足有十七人之众。”周羿话语中难掩愤怒,傅唯笙等人确实罪大恶极,但他们就是死,也不该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暗杀。何况那其中还有女眷和奴仆,这些人多无辜! “都死了?”杨曜徳同样大惊,滕地从躺椅上坐起。 就这么一下,他又瞬间脱力向后倒,幸得徐悦兰及时扶住。 “你放心一点。”她怨道。 杨曜徳轻拍她的手安慰,眼睛不离周羿,“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是。而且,就在我们去查探之时,六原府衙和祥临郡守府也突发大火,烧的一干二净。”说到此,周羿愧疚地垂下头。 将人部调去查探人死之处,才会导致两座府邸没有人看守,给了放火之人机会。 “看来是有备而来,消除证据。”杨曜徳惊得沉寂半晌,方才深吐出一口气道。 “这种作风,只有你那些兄弟才能干出来。”徐昭鸿不客气地道,对这些皇子之间纯粹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随意伤人厌恶至极。 杨曜徳苦笑,完无法反驳。而且,他还有最担忧的一点,以前只是怀疑傅唯笙与某个兄弟有勾结,如今几人都被暗杀,还以一把大火将痕迹部烧掉。呵,有胆、有能杀国公府的世子及众多无辜之人,还谨慎到火烧的,除了自己的兄弟,还能有谁? 如今几个兄弟中,还能有这么大能力的,想来也只有杨曜宇和杨曜昌两兄弟了,无论是谁,能力权力都强于自己,而且,这次的事件摆明了是向自己而来,不止是自己,就是妻子及岳家都是那些人的目标。 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何况,他还自己承认过自己的野心,在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的时候,怎能放过? “已经被放逐到这里,今生都可能不会有机会回京,还是不放过。”杨曜徳闭眼,深深叹口气,握住妻子的手,“只是委屈你,也因我受苦。” 徐悦兰眸中流转着笑意,道:“如果真要论委屈,你比我委屈,在边城生活对我而言,只会比京城更快乐。”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无论你说的是什么,我只看结果,如今这生活,我跟快乐。” 杨曜徳笑了。 只看结果吗?这也不错,如今的生活,除却这些日子这些风波,与京城的生活比较起来,他也更快乐呀。 “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还有我们在?”徐昭鸿语带笑意。 “是啊,忘的干干净净呢,谁知道有人不识相,硬是要来打扰。”徐悦兰故意埋怨。 徐昭鸿摇头,“你这丫头,说话客气一点。” “对外人我当然会客气,可你是我大哥呀,你要我像对待别人那样对你客气有礼吗?”说着,她敛目垂首,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朝徐昭鸿盈盈一拜,“妹子见过大哥。” 声音,自然也是温柔如水的。 徐昭鸿生生在初夏里打了一个寒颤。 徐悦兰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徐昭鸿无奈地摇头,向杨曜徳同情道:“难为你了。” 杨曜徳眼中满是笑意,她这么一闹,方才那股盈满心间的愤懑都消散了。 “无论背后那人是谁,这一次他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短期内,该是不敢来招惹。”笑完,徐昭鸿重提正事。 “确实,颜继察乃一方大吏,傅唯笙更是开国四国公嫡系世子,这两人不说左膀右臂,也可称得上肱骨之臣,这一次折损两人,多少也要缓一段时间。”杨曜徳赞同,却必须考虑的更加长远,一时的安宁不代表永远。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心狠手辣?”周羿依然难消愤怒。 徐悦兰好玩地暼了他一眼,“你若是知道是谁下手又能怎么样呢?” “此人杀人放火,应该绳之以法。” “有志气。”徐悦兰给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周羿不傻,听出了取笑。可取笑自己的是女主人,他只能沉默。 “兰兰。”杨曜徳握住徐悦兰的手,又转向周羿,“为恶者当绳之以法,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里的事没完。” 这是安慰,周羿也听懂了。 “是,属下知晓。”他大声回答。 徐悦兰撇了撇唇。 徐昭鸿眼里有着欣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兰儿可不要小瞧了。” “是,妹妹我受教了。”徐悦兰笑着,屈身福礼,认下这个教诲。 “兰兰,午膳留大舅兄在府里一起用吧,你去厨房安排一下。”杨曜徳道。 大哥过来吃饭从来不曾特殊对待。 话到嘴边,徐悦兰又吞下,转而听从地起身。 他这明显是想支开她,换作以往,徐悦兰一定会躲在一旁听,但这一次,她犹豫了。 他不愿意她知晓的事情,其实她也是可以给予他足够的信任,可以不知道,部都交给他去处理,他比她想象中要能干许多。 第一百零九章 有问题就要问 ()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阵谈话声传来,徐悦兰不愿下人起疑,只得离开去往厨房。 这听与不听,也就自然选择了不听。 午膳时候,徐悦兰注意观察了一下,一个个都很自然,没有一点异常之处。午膳后,徐昭鸿回军营,杨曜徳到书房写要送往京城的奏折。 毕竟这次的事故延续了半个月,外族入侵、衙门失火、官员被杀……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大事,偏偏这些事都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地点发生,他要向上说明的事情太多了。 杨曜徳写奏折没有避着徐悦兰,由她在一旁看,徐悦兰一开始还借倒茶之便看看,后来索性站到他身后,光明正大的看。 看了一会儿,徐悦兰很自觉地拿起墨条,补充墨汁。 “这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呢?”杨耀德取笑道。 “不,这是一个女人的妒心,与其让别的女人来亲近你,不如自己客串一下小书童。”徐悦兰回以一笑。 “能得夫人看重,为夫很是欣慰。”他万分感动。 徐悦兰嗔了他一眼。 “夫人有话问我吧?”她不提,杨耀德索性自己开口。 徐悦兰静了一下,“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 “我从来没将你当做那些只能躲在男人身后的寻常女子,重要的事就不会瞒你,就如同这一次,若非你及时救出可丽王后,又寻到解药,恐怕真会被人阴谋得逞。”杨耀德拉她在自己腿上坐下,“昨日就只是同大哥商量,他那边派个人将这奏折送去京城,瞧你这般神思不属,都猜了些什么?” 徐悦兰脸颊浮上红晕,有种羞愧感。 她告诉自己要信任他,对他的隐瞒也要相信他是有原因的,但实际上,她一直心神不宁地揣测他们究竟隐瞒了什么。 “兰兰。”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果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便是,你我之间,不需要猜测。” 徐悦兰靠着他,那句“不需要猜测”令她更觉羞愧,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有个天大的秘密瞒着他呀。 可是他没有问,那便不算她刻意瞒着吧。 “在想什么?”见她一直沉默着,眉头紧锁,杨耀德不由得担心起来。 徐悦兰转头,看着他的双眼。 他其实长得很英俊,应该说,他们几兄弟就没有长得差的。也是,皇上后宫的妃嫔哪有丑的呢,生下来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 “如果我不问,你会不会事事都告诉我,对我完没有秘密呢?” 杨耀德凝眉,“我会对你没有秘密,但如果有些事情我不认为是秘密,或许也不会特意提起。” 徐悦兰回转头,盯着自己腰间的大手,那是他的手,比她的几乎大了一倍。 古人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双手,是她要牵系一辈子的手。 将手覆在他的手上,一大一小,对比鲜明。 “如果我有秘密瞒着你呢?”她轻声问。 “我信你,若是你愿意告诉我,那便告诉我。若你不愿意告诉我,定是有不能说的理由。”他没有一丝犹豫便回答。 小手猛地握住了那双大手。 他感觉到自己这番话对她心里造成的激荡,目光变得幽深。 秘密?谁能没有秘密呢? “帮我研墨,今日将这奏折也好,送往京城之后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他扶起她。 徐悦兰点头,取过墨条,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 这一次,心事重重的她,完没有了看他奏折里写了什么的心思。 杨耀德唇角微扬,在洁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般落下一个个的漂亮汉字。 一个月后,从京城来了圣旨。 承平帝同意了狄戎提出的婚盟,闲王杨曜昌将迎娶狄戎公主莫娜,这桩婚事由徐昭鸿负责,他将带着承平帝的旨意去往狄戎,传达这一喜事,还要将莫娜公主护送至长安城完婚。 圣旨上,对前段时间边城发生的变故没有一个字,更别说嘉奖了。 “这算是偏心到天边去了。”徐悦兰不悦地嘟哝了一句,若不是前几天从京城来的信件中得知卫国公府数被贬为庶民,她都要怀疑承平帝不知道边城发生的事。 跪在她身旁的杨耀德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可无礼。 徐悦兰抿唇,如今大家都跪着听旨,她的声音,只有在她身边的他才能听到。 传旨的太监在徐昭鸿接旨之后便领着侍卫启程回京城,一刻都没有多待。 “到狄戎传信,再送莫娜到京城完婚,这前前后后没有两个月完不成,这段时间,营里的事务交给两位副将,但王爷你作为一方之长,更要多多到营里,以防万一。”徐昭鸿嘱咐道。 按照皇帝的圣旨,要求他立即要去往狄戎,在一个月之内将莫娜送到长安城,换句话说,他几乎是在接到圣旨的这当下,就得启程出发。 “大舅兄放心,我会的。”杨耀德点头应下。 这段时间,少了傅唯笙这些暗地里使绊子的小人,又有林云中这些有能有为的人才相助,他在边城周边地区的新政推行的很顺利,可以说,除了军事上一直依赖徐昭鸿,其他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被他抓在手里,并按他的意思顺利推行。 徐昭鸿拍了拍他的肩,不再多言,带着人出去,准备出发去狄戎。 “大哥的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徐悦兰不解,能有什么万一呢?自宁朝建立以来,边城大军便是徐家人在统领,说句大不逆的话,边城大军,对徐家人恐怕比对承平帝还忠心,当然,徐家人的忠心也没有人能比。 “只是担心又出现傅唯笙那样的人物,以卑鄙的手段妄图取得边城大军的统领权利。”杨耀德回答,牵起她的手,朝内院走去,“之前你提过想办一场宴会,如今这桩事可算是尘埃落定了,何不再将这办起来?也算是一洗傅唯笙等人留下的阴霾。” 这话一提徐悦兰就来劲了。 这段时间,随着宁朝与狄戎组成联合商队出发去往外国,边城彻底打开了大门,稍微敏锐一点的商人都嗅到了这其中的商机,而且边城本就是西北地区的国家商人入宁朝最近的门户,以前因为狄戎与宁朝常年争战,这地区不太平,外国的商人就算来,也是绕道。如今随着商队出了国门,将和平的消息越传越远,边城里来来往往的商旅也一日日成倍递增,本国的、外国的,络绎不绝。 徐悦兰的客栈、酒楼抢抓住了第一线商机,赚得盆满钵满,但她根本不满足于这一点,对于赚钱,她有无比的热情。 第一百一十章 突来的反省 () “夫君,我正想同你说这事呢。”她笑眯眯地靠着他。 一声“夫君”令杨耀德失笑。 平常的时候,她喊他“王爷”。有事相求的时候,会唤他“夫君”。心虚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称呼。 “何事?” “我瞧着如今来来往往的商旅特别多,交易的物品也是又多又杂,也导致城里最近越来越混乱,还有一些人妄图浑水摸鱼,在其中干坏事呢。” “这事我知道,已经安排王副将组织街使整顿了。” “可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城里面太小,而且对于大家的交易没有一个好的规划导致的。”徐悦兰拉着他在回廊处停下,指着百花争奇斗艳的花园,“这花园里,各式的花树,有高达数丈、亭亭如盖的丹桂,也有低矮的需要依附牵牛,还有这样一丛丛的蔷薇,各种各样的,高矮不同、姿态不同、花期不同,但是没有一点杂乱的感觉,反而错落有致,十分美丽,这都是因为在栽种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它们的特性,进行了合理的规划。” 杨耀德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呀,咱们也得对来往的商人进行规划才行。”徐悦兰笑眯眯地,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前段时间,我在咱们城外买了一块地,建了数排屋子,分隔了牲畜、瓷器、茶叶、布匹、皮毛、宝石、药材、粮食八个交易区,还有一个生活区、库存区,专门供过往商人食宿以及堆放货物,这样他们也不必担心货物存放和安问题。这些屋子近日已经完工,不如就将这宴会开在那里,夫君觉得如何?” 杨耀德知道她最近总往城外跑,也知道她买了一块地在建屋子,原本以为她建的依然是客栈酒楼之类的,没想到建的居然是一个交易市场。 诚然最近城里确实有些混乱,若真如她所言,将这些商人分门别类地进入市场,方便了买卖,也更容易管理。而且,他曾听任西市街使的舅父所言,西市也是如此,种种商事分门别类,管理起来也比较方便。 想到她在出嫁前经常去西市,还开了糕点铺,边城外的这个交易市场,也是按照西市建起来的吧。 “能够更好地管理,当然是好。”他应允。 “谢谢夫君。”徐悦兰扬起大大的笑脸,还激动地在他颊上印上一吻,“下午有安排么?如果不去衙上,咱们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也好。”杨耀德立即同意,他很好奇她建出来的交易市场会是西市一样的吗? “太好了,我马上让人下去安排。”徐悦兰兴高采烈地出去。 杨曜德不由得发笑,起身来到书房,继续那道圣旨到来之前地工作,不过,就在他端起一旁温热地参茶时,眼睛瞧见茶壶旁边摆着的精致小点,还有自己桌上那琥珀镇纸、小狼毫、雪签纸等等,在同类中都属于精品,件件样样都不便宜。还有府里的一应开销,包括他手底下那一千府卫、京城王府的花销,这些部都是妻子在打理,他一点也不需要烦心,而且,很明显婚后的日子比婚前过得要“奢华”多了。 这些东西,也都是钱哪。 杨曜德放下杯子。 以往,他听到的都是男人赚钱养家,但在他府上,似乎这养家的角色替换了。他是王爷,按理说这边城周边五十镇是他的封地,这些地方的税收就是他的钱。可他到边城以来,这些地方官员从来没有将各地的税款缴纳过来,换言之,他做了王爷,非但不像以前做皇子的时候有户部给的分例,反而是一个铜板也没有进账了。 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他作为一个男人,成亲以后,居然是靠妻子在养着吗?亏得他每日里忙于政事,居然把自己的家事部抛在了脑后。 想到妻子对于赚钱的热情,他不禁更加汗颜。 公文也看不下去了,他索性起身,出去找她。 徐悦兰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时间,自家丈夫会自惭自愧,还正在交代总管王叔要安排车轿,和徐悦菊讨论将那些交易区的管事也叫到现场同杨曜德见见,毕竟那些人将是帮他们赚进大笔钱财的,应该同男主人,同时也是这地方的最高长官见见。 杨曜德问了下人,顺利在议事厅找到妻子。 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他方才假意咳嗽一声,宣告自己的到来。 “王爷,你怎么来了?”徐悦兰迎上前,嘴里随口问着。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过来找你。”杨曜德走向她,“你们在讨论什么?” “今下午咱们去市场嘛,市场里安排了一个总管事,每一个分区又有分区管事,我想着你要不要也见一见他们。”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这些人都是王叔他们帮忙找的,好些都是他们的战友兄弟,总管事是林叔的儿子小林哥,他们一家都是我娘的陪房,最是忠心不过,也有能力。” “见一下也好。”杨曜德同意。 “菊儿,你和缪公子就去安排一下,我瞧就申初,我们过去,同大家见一面,晚上就在永平九楼里摆两桌。”徐悦兰朝徐悦菊道,后者答应一声,和王叔一起出去。 厅里只留下夫妻俩。 “你刚刚说想起一件事,是什么事呢?”徐悦兰问着,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杨曜德端着那杯茶,这是雨前龙井,色泽翠绿、香气浓郁,虽不及明前龙井珍贵,也是昂贵的茶中上品,但在府里,却是随时都准备着的寻常之物。 这些,都是银子堆砌出来的。 “兰兰。” “嗯?”徐悦兰应声,不解他何以那般专注地盯着那杯茶。 “别的府里,男人都会赚钱,可咱们府里却是你在赚钱,我则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无用之人。”说到这,他惭愧地叹气,“你会不会后悔?嫁了我这么一个没用地夫君。” 话落,还颇有些可怜地抬眼瞅着她。 徐悦兰“噗呲”笑出声来。 杨曜德的神情更苦了,难道他的自我反省是这么一件好笑的事情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富起来 () “夫君,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及时被他哀怨的小眼神瞅着,徐悦兰依旧忍不住笑。 “这很奇怪?”杨曜德想着,难道我的无能已经深入她心,所以她才会认为我该养家是奇怪的事? “可不正是奇怪吗?”徐悦兰止住笑,眼里依旧是笑盈盈的,“这术业有专攻,你的专长是政事,我的专长和兴趣就都是赚钱,咱们这是分工明确、各展所长,正是最最合适的安排呀。” “至于说到银子嘛,夫君可曾想过,不说远,就换在一年前,同样是永平客栈,一年的收入还没有如今一个月赚的钱多,而我如今建的这个市场未来也肯定会是银子水一样流进来,能有这样的成果,都是你将边城打造成了如今和平开发的局面,你认为你没有拿银子回府,但其实你是在帮着千千万万的人赚了银子,这里面就有我。” 杨曜德的颧骨都红透了,这么直白的夸赞,他有些害羞呀。 “不过,夫君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在新开的市场里宴请你的同僚和各地的商人,还有以后市场开业了,安排王副将他们派一些人帮忙维持秩序,夜里巡逻也往那边去走走,我就感激不尽了哟。” 杨曜德被她这般卖乖的语气逗得笑了,“这有何难?夜里巡逻本就是各个街市巷道都要查看到的。” 他握住她的手,“兰兰,你真不怪我没有别的男人那样能赚钱,能让你过上休闲自在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自己去打理各种事务吗?” “你若是真像一般男人那样把我关在府里,让我一天天的就知道照照镜子研究一下什么妆容比较好看、最近流行哪一种发髻、衣服要穿什么花色,然后呢就是每日里坐在窗边等着丈夫归家的话,我才是真的会怪你。”为了加强效果,她还对他做了一个愤怒的表情。 “我的兰兰果然不是一般女子。” 徐悦兰白了他一眼,“你若是再这般自寻烦恼,会发现我不寻常的地方更多。” 杨曜德轻笑,抱住她,“我这不是担心嘛,担心你会对我不满意。” “若是会因为这个不满意,婚前你那破破烂烂的皇子府就够让我打退堂鼓的了。”徐悦兰责备地拍了一下他。 “是,都是为夫的错,为夫太小心眼了。”杨曜德赶紧认错。 徐悦兰靠着他的胸膛,回抱着他。 “以后不许再说这些无聊的话,你若真觉得闲得慌,就找上表哥他们,想想怎么让边城的繁荣扩展到国,让整个宁朝的百姓都富起来。只要大家兜里都有了钱,我做生意就好做多了,赚钱也会容易很多。” 她这话看似很有道理,但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在消除他心里的那股愧疚。 在她头顶印下一吻,“好,以后大家都富起来,我帮你把永平客栈开到宁朝的土地上。” 徐悦兰笑起来,君无戏言,她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光明钱途。 申时,徐悦兰与杨曜德准时来到边城外,那一大片在一个月前还是荒草的空地,如今按照八卦阵形、以青石铺就了八条延伸向八方的主道、三圈环形道,让整个市场内既有分割、又是整体,无论在哪一个位置,都可以尽快来到另一个区域。 小林总管姓林名秋实,刚过而立之年,精明又沉稳。 此时,就正由他带着手下十名分区总管,向杨曜德和他随行的官员、商行长介绍市场。 一圈走下来、看下来,不知不觉地太阳已经西斜。 众人回到边城,在永平酒楼,两桌席面有菜有肉,就是没有酒。 没有人叫酒,他们宁愿喝茶,以最清醒地头脑讨论着这一下午地见闻,发表自己地看法。最终也都汇聚成一个意思——这座市场,对于如今的边城是一场及时雨,商行长们纷纷表示愿意入驻市场。 徐悦兰悄悄在徐悦菊耳边说着话,待得徐悦菊揪着缪修良的领子将话传给他,再由他传给杨曜德后,杨曜德的眼里顿时有了笑意。 他站起身,端起茶杯。 “众位,王妃方才说了,为了感激大家这么捧场,当然,也是秉持着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原则,第一批入驻市场的商户,场租七折。” “多谢王妃!”商行长们齐声道谢,方才都听说了,这市场内的场租是一间屋,按天租一天一两银,按月租一月二十五两银,按年租一年三百两银。这按天的肯定是外地、外国来的行商,按年的便是他们这些生意涉及各行各业,常年需要在此设点囤货交易的,按年场租七折,一年一间屋便可节约下九十两银,而他们从店面到仓库少说也需要十间屋,一年下来场租便可省下近千两银,一个个自然是欢欣鼓舞,还深怕自己慢了,当下就找到小林总管要定下租地。 “兰姐姐,这些人这般兴奋,我瞧咱们市场里的那些屋子很快就能部租出去。”徐悦菊对外面的喧闹很是兴奋,“百亩地,咱们建了两百间屋子,就算每间都是七折,一年下来也有四万二千两银,还有大片牲畜这些活物准备的交易大棚,一年里只是场租就可以到五万两银。” “你还漏算了生活区和仓库区,那些需要堆放货物的、住宿的、吃饭的等等,部都是钱。”徐悦兰同样笑得合不拢嘴,就差在眼睛里浮现两个金元宝了。 “对,还有这个,那咱们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呀?”徐悦菊感叹着,仿佛看到了一个个可爱的金元宝在向她飞来。 “肯定不会少就是了。”徐悦兰道,想起一件事,“菊儿,我记得你的生辰是六月二十,今年你该十四了。” 徐悦菊点头。 “那就是只有十来天就到时间了。”徐悦兰笑道,“今年不在京城,姐姐帮你庆生,你可有想要的礼物?” “我每年生辰只要有一碗长寿面便好。”徐悦菊道,对于庆生她完没有经验,至于看来的庆生方式,每年祖父祖母的生辰,会有许多世交贵族前来庆贺,就是吃吃喝喝、看看戏什么的,没多少新奇。而小一辈的生辰,同样是看戏和吃喝,同长辈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那么多的人来庆贺。 这样的生辰,徐悦菊没有兴趣,她宁愿像往年那样,吃一碗长寿面,有姐妹朋友们送的生辰礼,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个香坠子、一把扇子,也都足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对你说秘密 () “只要一碗长寿面,这要求也太低了。”徐悦兰想了一下,“这样吧,这段时间你特别忙特别累,到那天给你和缪公子五天假期,你们可以出去走走看看。说起来这边城周边很有些别致漂亮的地方挺多的,你们出去看看的话应该会很不错。” “王妃待妹妹真好。”一个妇人讨好地道。她的丈夫曾是边城大军的一员,因为能识文断字被安排管理粮草,接过在一次敌人劫营的时候受重伤,瘸了一条腿。 丈夫因此离开军队,夫妇俩在边城生活习惯了,便在城外租了两亩地,过着靠老战友接济才不会饿死的苦日子。 原以为这一生都要苦巴巴地过了,没想到宁朝和狄戎居然会停战,而自己丈夫更被战友推荐在王妃的店里做了账房。如今丈夫每个月都有三两银子的工钱,他们不止可以吃饱饭,还能有余钱送两个娃儿去上学堂。 妇人因此对徐悦兰万分感激,在与她同桌共食的当下,心里既兴奋又忐忑。 不止是她,与徐悦兰同桌的这些妇人都是新建市场里面的管事的家人。杨曜德在外招待商户和众管事,徐悦兰便在内招待他们的女眷。只不过商人一般重利轻别离,没有带着女眷,因此徐悦兰同桌的,就都是自己手底下的管事家眷。 这些女人,前半生与丈夫在边城生活,都是饱受艰困的生活折磨,更是小门小户之家,就连见,也难得见到一位尊贵的王妃,更别说是与她同桌吃饭了。尤其自己男人在她手底下干活,一个个就更是战战兢兢,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给自家男人招来麻烦。 “我与菊妹妹行事作风十分契合,自然就想待她好。”徐悦兰也看出了众人的不自在,愈发笑得和善,“大家都吃啊,这菜不吃就冷了。”说着,她亲自给大家布菜。 “不敢不敢,怎么敢让王妃给我夹菜?”受宠若惊,吓得把碗都抱住了。 徐悦兰一筷子菜夹着,尴尬地停在半空。 “碗拿过来,我给你的夹的菜你很嫌弃吗?”徐悦兰故意沉了脸。 “没,小妇人不敢。”碗递出来。 徐悦兰将菜放下,“噗呲”笑出声来。 “你们大家论年龄,都是我的姐姐嬢嬢些,论资历,你们的丈夫都曾在我祖父、父亲手下当兵,可以说都是前辈。你们紧张什么呢?我不过是投胎的时候看准了肚子,托生在徐大将军夫人的肚子里,归根结底,也就是同你们一样的人。你们就把我当妹妹、当晚辈,大家轻松一点,快快乐乐地享用这餐美食。” 妇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 “王妃说得没错,是咱们小气了。”一个妇人笑道。 其余人看着她,又别开眼。 她可是林掌柜的老婆、小林掌柜的娘,是林家的家生子,与王妃的关系本就不同。 “各位姐姐嬢嬢们,今日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未来还要拜托各位,大家一起将这市场管理好。”徐悦兰起身,向大家敬道。 “王妃客气了。”其余人也纷纷站起。 茶水下肚,徐悦兰又招呼大家一起吃喝,程笑眯眯的,没有一点架子。 那些妇人们忐忑的心也慢慢安放回了肚子,脸上有了笑容,还有几个能说两句打趣地俏皮话。 这些人都是些市井小民,也有着许多上位者的世界里所没有的纯粹,尤其这些能被特别推荐到徐悦兰身边的人,更都是一些心性纯良的善人,很快,大家便就和乐融融,没有了初始的不安。 月色撒满大地之时,缪修良扶着酒醉的杨曜德,将他送上马车之后,在徐悦兰的挥手下,他与徐悦菊目送马车走远,又回转身,去帮着林掌柜将别的酒醉的客商和管事送到现成的客房里歇着,而他们的夫人,也正好留下照顾。 “真是的,明明就没有酒量可言,偏偏还总是喜欢喝。”徐悦兰嘴里埋怨着,却温柔地将自己地腿贡献给他做了枕头,一方手帕也是温柔地擦拭着他额上沁出的汗水。 “今天高兴。”杨曜德咧嘴笑着,伸手抓住她在他脸上的小手,“兰兰,我真是高兴。” “是,我知道你高兴。”徐悦兰附和着。 “所有人都说我娶了一个好王妃,一个事事都能想到前头做到前头的好王妃。”他亮闪闪的双眼盯着她,将她的手拉在唇边,吻了一下。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手上,这般亲昵的动作,令她不由得红了脸。 “我的王妃,独一无二、无人能及的王妃。”他笑得好开心。 徐悦兰抿唇一笑,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你也是我独一无二、无人能及的王爷。” 杨曜德顿时笑得更欢了,被酒气熏得红彤彤的双颊,看上去傻乎乎的。 徐悦兰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滚烫的温度传来。 他偏头,在她掌心落下一吻,情意深浓地望着她。 徐悦兰双颊犹如火烧,整个人沉溺在他的双眼里,完无法自拔。 “兰兰。” “嗯?” “任何的事都别怕,我一定会在你前面,给你遮风挡雨。我是你的夫君,会保护你,谁也别想伤害你。”他一本正经地道。 满心满眼地浓情双眸染上迷惑,“有谁要伤害我吗?” 他对她咧嘴一笑,“我不告诉你。”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徐悦兰挑眉,旋即笑了,“没关系,我不想知道,你不告诉我才正好呢。” “你真的不想知道?” “没错,就是不想知道。”话落,她还特别肯定地点头。 杨曜德不高兴了,笑容没有了。 “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徐悦兰俯下身,双眼对着他的双眼。 “你要告诉我吗?” 他愣愣地看着她,“告诉你什么?” “谁想伤害徐悦兰?”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兰兰,我要保护兰兰,不要每次都是她保护我。” “好,我不说。”徐悦兰爽快答应。 “那好,我就告诉你。”他像个单纯的孩子,“是八弟,他知道我想做皇帝。” 徐悦兰惊讶地直起身,却在惊讶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 是啊,前世二哥就是被闲王害死,今世二哥平安无事,他地目标也换了大哥。 只是,她实在不愿相信那个看起来爽朗爱笑、没有丝毫架子仿若邻家大哥一样地男人会如此心机深沉、心狠手辣。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极乐大婚 () 当初二皇子叛乱之时,皇后曾说那暗道只有未来地帝后才能知晓,他当时也在,还直接推举了杨曜德去。是因为太危险,才谦让的吗? 徐悦兰心里着实失望。将前世他害死自己二哥的仇怨抛开,毕竟前世他也不是故意的,今世他更是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自己和家人的事。徐悦兰对杨曜昌其实印象很好。 “你们皇家人,就没有一个是坦诚待人的吗?”看着酒醉熟睡的他,徐悦兰喃喃道。 杨曜德醒来,已经将酒醉之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徐悦兰也没有刻意提起,既然他都说要保护她了,她便让他保护吧。对于这种皇权争斗,她是真的厌烦了,也希望大哥将莫娜迎到京城之后,娇妻在侧的杨曜昌,能够看在他们已经远离京城的份上放过他们。 杨曜德是想做皇帝,可如今承平帝摆明了厌弃他,将他放逐到这边疆地区,这次明明立下大功也只字不提,他根本就不再是争夺大位的威胁了。 徐悦兰尽量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平和,市场里的事情交给小林管事等人,她自己只帮忙处理一些需要她的身份而小林管事等人处理不了的事情。 日子过得清闲,她也没有完闲着。 那天的宴会,她刻意让大厨做了数道以番茹叶为主菜的美食,在大家酒足饭饱之际上菜,正好解了肉食的油腻,得到一致好评。 这些天里,徐悦兰便拉着徐悦菊有空就钻进灶房,制作各种各样的番茹叶事物,自然有些好吃、有些难吃,只可怜绿蔷和绿苑两个丫头,帮忙试吃菜肴吃得一脸菜色。 不过辛苦总是有回报的。如今没有任何人还会认为番茹是下等人的吃食,还有不少人打听用番茹叶做菜的法子。徐悦兰也不吝啬,将家常的炒番茹叶、番茹叶做汤、番茹叶饺子等菜肴制作方法广而告之,然后,靠着卖番茹嫩茎叶,她带着当初愿意种植番茹的农户在未收成前就大赚了一笔。 这事,令她在周边农户群体众的声誉达到了一个小高峰,当然,她完比不过杨曜德。 杨曜德完善了边城周边的法制,有法可依、执法必严,这不禁震慑了宵小不敢妄为,也保护了许多良善之人、见义勇为之人。但对人们影响更大的,是他将整个边城的税务与宁朝的税务基本制度颠倒过来。 在宁朝,大片的土地在权贵、乡绅手里,权贵本就有免税的特权,而乡绅往往有功名在身,也有减免地租的特权,建国之初,这本是拉拢权贵之心、维持王朝安定,以及鼓励百姓向学的好的政策,却在如今变了味,成了富人有钱有地不交税、穷人累死累活不得温饱的窘境。 杨曜德的新政,将这整个颠倒过来,中间百千条细想,归根结底,便是增加了富人的税务,减少了穷人的赋税。 在边城这里,边王爷就是绝对的权威,如果不遵从,要么搬走、要么就蹲大牢。 这也是边城与别的地方不同的地方,换了别的地,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贵为王爷,也不一定能压制乡绅。但边城不同,这里地处边境,时常被外族侵扰,这里的人,最最重要的不是钱、不是地,而是命。也因此,杨曜德的新政推行地如此顺利,最最重要地一个原因,是徐家人统领的边城大军,没有人敢违抗。 边城的规模在慢慢地向周边扩展,顺带扩展地,还有它主事者地声望。 这个地方,不再是人人畏惧地朝不保夕地死亡之地,而是繁华富丽的黄金之地。来这里的商旅能赚到大笔钱财,居住在这里的民众更是安居乐业、饱食暖衣。 这样的好名声,也往京城传去。 边城越来越繁华,人们暗自期待着这样的好政策也能推广到别的地方、惠及自己头上时,京城里却没有对此有任何的反应,反而是闲王杨曜昌大婚了。 与当初边王成亲时少少的六抬聘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闲王那六十六抬聘礼,还有清水洗地、鲜花铺地、童子引路,高坐神骏良驹引导着十六人的豪华花轿,从东城门到西城门,再到南城门与北城门,将整个长安城都逛了一遍,展示婚礼的豪华。 “实在搞不懂这皇帝在想些什么,边王殿下有才有能,被埋没了几十年,如今崭露头角,把边城治理的这么好,皇帝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把闲王的婚礼办的这么奢华,这一趟趟的撒的可都是银子,少说得花上万两银吧。”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很是不屑地低声向一旁的同伴道。 “噤声!这是什么事,岂是我们可以乱说的?”同伴又惊又惧,打量四周,见所有人都在讨论观看着新郎新娘已经过去许久、头尾都看不见的嫁妆队伍,没有一个人关注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我也就是说说,这事委实不公平。”那书生又嘟哝了一句,在同伴警告的眼神中,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闲王的婚礼,承平帝下令城中大庆三日。 人们欢欣玩闹,抛却平日的所有苦恼,尽情地欢乐。 是啊,为了庆祝闲王大婚,皇城门前的大广场上,每日里都有各种歌舞杂耍可以观赏,还有各种吃喝玩乐的物事,简直比庙会、过年还要热闹。最最重要的事,玩乐饿了,还有皇家的流水席可以免费吃。菜色可比家里面春节吃的还要好,没有一个是素,是肉。 只是,三天的极乐结束之后,人们再回到自己的角色中,干着累死累活却没有多少银钱的活计,吃着少油少盐多素少荤的食物,想着前几天的极乐,心里的不平衡达到了极点。 那些贵人,此刻肯定还是歌舞升平、大鱼大肉,他们却要辛苦干活,做的比牛多,吃的比猪惨,简直是岂有此理! 人们心中的不满,在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中慢慢流传开来,一股压抑着的风暴从京城凝聚,开始慢慢地、慢慢地向外扩展。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样的轨迹 () 曾经有一个故事,一个老人临终之际,将儿子叫到身边,给每人一根筷子,他们很快就能折断。老人又将筷子扎成束,自然几人就不能再折断。 老人用这法子教导儿子们团结地力量大。 对于杨曜德而言,他看到的,不止是一家人、几个兄弟团结的力量大,而是一国人,若是有了同样的心念,往同一个方向使力,那才真叫力量大。 当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要吃饭、要生活,要把所有人团在一起,最好的法子,便是犹如在驴子前方吊一个红萝卜,让这些人都有同一个追求、同一个目标。毫无疑问,这同一个目标,最好便是富贵荣华。 在这一个理念支撑下,杨曜德对边城的治理,便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多劳多得的状态,只要能干活、愿意干活、愿意费心思干活的,无论是种地、打猎、经商、做工还是别的,只要动,就能活。 边城里,多少年人们都提着心吊着胆,生怕哪一天狄戎人攻破了城门,他们必须离乡背井,甚至身首异处,可如今,大好地生活就在眼前,谁能不努力奋斗呢? 当年,朝廷颁布圈地制的时候,人们白天黑夜,不辞辛劳地开荒垦地,就为了多占一些地。可当三年免税期过了,沉重地赋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累死累活也不能饱食,反而是放弃土地,做乡绅富户地佃农还能吃上饭,谁还愿意为自己做工呢?可如今不同啦,赋税减轻了,他们种自己地田,自己做主,别说吃饱饭了,还能有余粮,让他们吃住睡在田里都愿意。那田里长着的也不再是苦汗,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啊。 没了捣乱的人,边城发展得愈发迅速,杨曜德和徐悦兰欢喜之时,也不免有些担忧。 徐昭鸿自送了莫娜入京之后,盛大的婚礼已经过去了半年,眼看着从盛夏进入严冬,新的一年将至,徐昭鸿却始终没能回到边城。 传来的消息是承平帝感念徐家父子为国戍守边境多年,劳苦功高,如今太平盛世,让他留在京城享受富贵荣华。 这听起来似乎是好事,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也是架空了权力。一个将领,不上战场、不入军队,就如同老虎被关进了笼子,成了一只供人取乐的玩物。 只是,为人臣子,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徐悦兰没有忘记系统里的小恶魔曾道大哥会因自己而死,但他们夫妻俩被承平帝点名无诏不得入京,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如今与大哥相隔千里,大哥不会受到自己的影响,不会出事。 转眼之间,新年过去了。春寒料峭之际,京城传来讣闻。护国公在睡梦中安然逝去。 徐悦兰心里咯噔一下,前世,十七岁的春天是一个寒冬。 先是祖父去世,不久之后,祖母也悲痛过度而逝,父亲继任了护国公的爵位。紧接着,承平帝去世,杨曜德登基为帝,她也受封皇后。这时,外祖父、外祖母又相继去世,已贵为皇后的她连安慰母亲失去双亲的痛苦都不能。 重生一世,许许多多的事都变得不同,但也有许多事还是不变。只是这一次,祖父去世的她都不能回到京城,只能在这千里之遥的地方搭设灵台,表达自己的哀思,接下来的帝位变更,得主会有变化吗? 将一尊纸马丢进火里,徐悦兰看着它在烈焰中化为乌有,眼眶渐渐湿润了。 在京城四年,她以为自己只是在装,刻意讨好两位老人,可如今,她才知道人心是禁不起别人的好的,祖父祖母对自己的疼爱,早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她以为是刻意、是假装,实际上已经建立了真挚的感情。 “兰兰,对不起。”身旁传来歉疚地声音,一只大手拿起她身边地一尊侍女,投入火中。 “为什么说对不起?”徐悦兰看着火光,狐疑地问。 “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连老人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也不能赶回京城去送他最后一程。” 这话,徐悦兰的眼里又浮现泪光,眼前的火光变得模糊。 “这事不怨你。”她低声道,将面前一个个纸扎的骏马、侍女、宝剑等投入火中。 杨曜德愧在心底,深深觉得一句“对不起”有多苍白无力,他也不辩解,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为老人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逝去的人已经定格在那一时那一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 当祖母病逝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徐悦兰没有之前那么悲伤,正准备命人将她已经备好的祭奠之物取出,圣旨来了。 承平帝特准边王夫妇进京,送老国公和夫人最后一程。 这大大出乎杨曜德与徐悦兰的意料,这意料外的,还是惊喜。接到圣旨的当下,两人二话不说,立即打包行李回京。 半个月的路程,他们快马加鞭,不到十天便赶到了。不入边王府,直接到护国公府去。 当那座铺满缟素的府邸映入眼帘,徐悦兰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入灵堂,见到林氏,徐悦兰更觉悲伤,抱住娘亲大哭起来。 林氏安慰着她,待得徐悦兰心情平复,这才替她戴起一朵素净白绢花,将她引至灵前。 徐悦兰和杨曜德进了香,又在林氏的引导下瞻仰了遗容,这才去拜见自家爹亲及别的长辈。 但这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被林氏带到出嫁前的院子。 如今的她贵为皇族,乃是一个王妃,她不能同寻常出嫁女一样为祖父祖母守孝,只能在头上戴上一朵白花,还是绢花,否则便是自降身份,且是为皇家招难,能被礼官上书千万字抨击。 她也不能同亲戚们多交流,尊贵的王妃只能与诰命夫人们交流,别的平民百姓,连近身都不能。 这种时候,男人就比女人好多了。 徐悦兰在院子里百无聊赖,杨曜德却可以同徐家男人一起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和官员。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爱的小侄儿 () 听着前方传来的催人泪下的哀乐,徐悦兰看着自己置身的这与出嫁前完一样的屋子,想起这些年来祖父祖母对自己的疼爱,泪水又涌了出来。 “王妃快别哭了,眼睛会受不住的。”绿苑心疼地将帕子沾了温水,替她擦拭泪水,也要热敷一下眼睛,让她的眼睛不至于太难受。 “古人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祖父祖母待我千般万般好,我却……”说到此,徐悦兰不由得再悲泣。 “可不是嘛,他们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孙女,可现在呢,他们死的时候只有我这个最不受宠的孙女在身边,也是讽刺。” 随着声音,徐悦竹跨步进来,不等主人招呼,径直落座。 “竹姑娘这话说得太不合情理了,王妃哪里是不想孝敬国公爷和老夫人,是皇上有旨,王妃不能离开边城。”绿蔷听不下去,为主子抱不平。 “主子说话,哪里容得下你这样的丫鬟插嘴!”徐悦竹狠狠瞪绿蔷一样,那凶恶的眼神令绿蔷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 “竹妹妹,我的丫鬟就代表了我,是我授意她说话的。”徐悦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在我面前教训我的下人,是瞧不起我吗?” “你有什么让人瞧上眼的?边王妃的名号?你们是被皇上厌弃的人,也就是四皇子会投胎,托生到皇家,否则你们就和你们在边城干的事一样,是个种地的泥腿子。”打击徐悦兰,徐悦竹特别愉悦。 再是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帝的儿子。徐悦兰对徐悦竹这样肆无忌惮地讽刺自己感到诧异,眸光下垂地同时,她淡然开口。 “破船还有三分钉,我地夫君再不受宠,也是一个王爷,而我,论品柣,还在你娘之上,换句话说,她见到我都还得向我施礼。而你,一个寻常地闺阁女子,胆敢讽刺与我,不怕我治你一个藐视皇族地罪吗?” “藐视皇族,多大地罪啊,我好怕呢。”她阴阳怪气地喊,“你还想拿身份压我,告诉你,没门。” 她得意洋洋地笑了,“我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五皇子,我将嫁给五皇子为侧妃。你是正妃,我是侧妃,看起来我比你低一点,可五皇子比你那四皇子受宠多了,我这侧妃的位份自然就比你这正妃的还要高。待得五皇子登基做了皇帝,我就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到时候,你见我就得给我下跪。” 说到此,她以手掩嘴“呵呵”笑起来。 “原来是得了尊贵夫婿,难怪你这么傲慢。”徐悦兰恍然,神色不动地问,“我记得五皇子因为贪赃,被贬去守皇陵了,怎么,他回京城啦?” 徐悦竹的脸一阵青,但她旋即傲慢地昂起下巴,“那是他被二皇子陷害的,如今他是还在皇陵,可很快皇上就会查清楚事实,洗刷他的冤屈,他就可以回到京城。” 说完,徐悦竹仿佛担心还会被徐悦兰给问倒似的,踩着骄傲的步伐离开。 “这竹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绿蔷嘟哝道。 徐悦兰笑笑地瞥了她一眼,绿蔷自知失言,退到绿苑身后。 “奴婢不敢了。” “我不愿意拘着你们,但京城与边城不同,切记谨言慎行。”徐悦兰沉声道。 “奴婢知道了。”绿苑领着下人齐声回答。 徐悦兰点了点头,还要再嘱咐几句,门外又有声音传来,这一次,是徐悦梅和徐悦菊两姊妹,徐悦梅还抱着她那还走不大稳的周岁儿子。 周岁多的孩子正是学舌的时候,摇摇摆摆学走路的样子仿佛一只胖胖的小鸭子,十分可爱。 而且,新生命冲淡了逝去的悲伤,徐悦兰逗着孩子,心情都舒畅了。 “兰妹妹和边王成亲有一年多了,可以要一个孩子了。”徐悦梅自己有子万事足,也就对催生无比的热情。 徐悦兰呆了呆,她前世就没有孩子,今生成亲一年多,和丈夫也从来不曾分房睡,没有孩子她也不觉得奇怪,潜意识里认为这就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徐悦梅提起,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前些日子我出了一点小意外,身子不是很好,而且现在年龄也太小,不适合孕育孩儿。” 徐悦梅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你这样考虑是对的,做娘地若是身体不好,孩子也跟着受苦。像我怀我家伦儿的时候,不拘好坏,能吃就吃,伦儿出生时足足有八斤重,是个大胖小子。现在他长到周岁,身子也很好,基本上不会风寒咳嗽,这都是我身子好,连带着他身子就好。” “像我夫君家的二姨娘家的表姐姐就不同了,她自己本身就孱弱,生下一个丫头,哎哟,那小娃儿耗子一般大,哭声还没猫叫响亮,这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的,前次到我们家来,那两岁的丫头看着还没有我家伦儿大,着实可怜。” 说着,徐悦梅连连摇头惋惜,语重心长又不免带了炫耀。 “所以啊,姐姐是过来人,劝你们的话都是为你们好,以后你们怀孩子的时候,首要的一定是要自己身体好,还有能吃就是福,这一人吃两人补……” 从孕前养身到孕期注意,再到养儿育儿,徐悦梅有说不完的话。 幸而徐悦梅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她说的很多都是她自己的经验或是孕期别人传授给她的,譬如“不能吃兔肉,孩子会兔唇”“多吃葡萄,孩子眼睛大”“尖肚壮丁圆肚女”等等民俗传言,还搭配她听来的各种或真或假的案例,听得徐悦菊津津有味,还会时不时提出疑问。 徐悦兰也将这些听在耳朵里,怀里还抱着小侄儿胖胖滚滚的小身子,心里升起一股对孩子的渴望。 同时,还有一丝恐惧随之而起。 她可没有忘记,如果今生与前世相比较,大的事情都不会有改变的话,那么是否代表前世自己没有孩子,今生也不会有? 她记得前世自己之所以没有孩子,是他刻意为之。可今生两人的关系已然不同,他应该不会再不让她孕育两人的孩儿了……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入狱 () 三日之后,移灵入家庙,徐悦兰和杨曜德作为晚辈去送了一程,但只待了半天,趁着天黑前便回了京城。 承平帝命人传了圣旨,要杨曜德立即进宫。 “自己看。”承平帝甩出去一叠奏章,“哗啦”散落在杨曜德周围。 承平帝不说,他也不敢自己起身,就那样跪着,捡起最近的一本打开。 那是奏报他在边城胡作非为,贬低士绅而抬高农商地位,要知士农工商,工农地位在中间却是最穷的,而商人地位最低微却最富裕,只有士族是二则兼得,却在杨曜德的封地上,士族被“打压”至比最低等的商人还要低微的位置。 放下这本,再打开一本,是状告边王妃设立客栈酒楼、与民争利。 接下来的几本,不是告他,便是告徐悦兰,言辞也都差不多,就拿几条翻来覆去。杨曜德索性不再看,低头认罪。 “儿臣随父皇处置。”对于承平帝,本就没有多少的父子亲情在这段时间消磨殆尽,甚至连讨好他来获取一个类似“老板”的认可,他都不愿意了。 “随我处置?你倒是硬气。”承平帝冷哼道,“朕将边城封赏给你,它还是我宁朝的疆土,不是你一个人的小国,你在那里任性妄为,完置朝廷于不顾,可恶可恨!” 说到激动处,承平帝剧烈地咳嗽起来。 祥明赶紧帮他顺气,低声劝慰,在他呼吸平缓之际,又递了参茶。 承平帝摆手,祥明立即低眉顺眼地退至一旁。 “你的行为,乃大逆不道,不处置你不足以平民愤。”承平帝盯着他,扬声道:“来人,将杨曜德押入天牢。” 守在殿门外的护卫立即进来将杨曜德带出去。 一旁守着的杨曜宇几次张嘴,又都闭上,在杨曜德被带出去之后,他也赶紧告退,在承平帝同意之后急急地走了出去。 “父皇,是最后一个计划地时间了吗?”杨曜昌留下了,朝承平帝问。 承平帝点头,“去吧。” “是,儿臣告退。” 杨曜德被关入天牢的消息,徐悦兰是从杨曜宇口中得知的。 “四弟妹,父皇是真生气了,咱们得想个法子解救老四才行。”杨曜宇很急。 “如今边城一日比一日繁华,可见我们做的事都是对的,为什么皇上还要治罪?”徐悦兰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边城,与一年前的边城相比,那是天差地别,有功不赏反而罚,这算什么事? “父皇的心思谁知道呢。”杨曜宇摇头叹气,“四弟妹,徐大将军深得父皇信任,你尽快去找你父亲,让他入宫向父皇求情,再给四弟说说,让他给父皇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犯。我和老八在一旁再帮帮腔,把这道坎过了。” 徐悦兰点头,确实,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人救出来。 “天牢那边我已经打点好,趁着这会子父皇还生气,不会见老四,你先去天牢里见他,要是等父皇想起来,怕是连你我都难见他了。”杨曜宇提醒道,“你记得再给老四收拾一些衣服物什,无论如何,他近期可能都得待天牢里。” “好,我立即去,大哥等我片刻。” 徐悦兰不让下人查手,自己亲自准备了换洗衣物,装了一个包裹。 杨曜宇领着她,来到天牢。 杨曜德毕竟是皇子、王爷,即使是被皇帝关入天牢,狱卒们也不敢为难他。 给他的牢房是单间,打扫得也比较干净整洁,就是床榻,也不是一般犯人的枯草,而是狱卒从自己守夜居住的房里搬出来的棉絮。若是抛开地势比较狭小和没有自由,其实这屋子比寻常百姓的还要好一些。 徐悦兰来看他,也没有受到刁难,很快便被放行。 “王妃,天牢的规矩,犯人不能出牢门,请恕小的不能放边王爷出来。”狱卒歉然道。 “无妨,这已经足够了,谢谢你。”徐悦兰朝他致谢。 那狱卒咧嘴笑道,“你们二位有什么话慢慢聊,小的就不打扰你们了。” 见狱卒走远,徐悦兰将包裹递给杨曜德。 “这里面是一些换洗衣物,我还给你装了一些糕饼点心,如今的天气比较凉爽,糕饼之类的能多放几天,你仔细收着,饿了或是馋了可以应一应。” 杨曜德接过包裹,看也不看就提在手里,“父皇那里控告我的奏折很多,还有不少拿你建的交易市场、客栈之类的说事,近日你当心一些。或者就先回娘家去住几天。岳父很得父皇信任,近日护国公府又逢大变故,你在娘家,父皇就算想治罪,他也要多考虑考虑。” “他是皇帝,他可以上一刻信任有加,下一刻就疑虑重重。”徐悦兰撇了撇唇,这时候回娘家,与其说是避祸,她更相信是招祸。 “这告状的都是些什么人?”徐悦兰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道了高黑状的人,才能解决这些黑状。 “说来可笑,我看的那几张奏折,有京城权贵官员写的,奇葩的是,还有别的郡县官员写的,江南道更是直言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理应严惩。” “江南道?”徐悦兰不屑,“前年那批缩水严重的粮食就是他们送来的,当时几个押送粮食的民工被治罪偷盗粮食,他们这些官员一个个都安然无恙。如今消停不到两年,他是完忘了自己的错误,又开始跟着蹦跶了。“ ”怕的是这背后又有人指使。“杨曜德满面愁绪,他甚至怀疑这次回京的旨意就不正常。 说句不夸张的话,他自认自己在边城群众基础强大,若是在边城想治他的罪,他能将边城独立出来成一个小国。而如今回了京城,在这里,他杨曜德还不如一个手握实权的四品小官,完成了任人宰割的砧板上弱小可怜的小鱼儿。 徐悦兰沉默着,和他想到了一块。 “不说这个了,无论是什么人有什么阴谋,咱们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悦兰挥手,仿佛要把困扰自己的疑虑都赶走。 “我这次来是大皇兄帮忙,如今父皇还在气头上,你不如就同他认个错,大皇兄答应帮你求情,届时父皇气消了,你才能脱身。”徐悦兰没有忘记自己到此的目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没错 () “这一次,我不准备认错,这不是错。”杨曜德坚定道,看着徐悦兰,“以往我总是在让步,不管自己是对是错,可是这一次我不想让了。” “可是……”徐悦兰脱口而出,又停下,担忧地望着他,“你不认错,父皇恐怕不会放过你。”她没说出口地是虽然按照正常情况,承平帝活不了多久了,但怕就怕有人在这之间借力使力,让承平帝临死前处置了杨曜德。 “随便吧,他若是不放过那便不放过,至少我问心无愧。” 徐悦兰看着他四毫不退让,带着不屑与傲然的双眼,突然也看开了。 “好吧,那便不认。”她微微笑道。 她不继续劝,杨曜德反而愧疚了。 “我担心父皇会迁怒于你,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岳父母那里,还有咱们府上,都要你扛起。” “放心吧,我可是徐家的女儿,上阵杀敌都不带怕的。”说着,还故意举起拳头挥了挥,以示自己武力值强大。 杨曜德那只小拳头,包在自己的大掌中。 “弟妹,我瞧见祥明公公来了,我俩避一避。”杨曜宇突然过来。 一听这话,徐悦兰不敢耽搁,在狱卒的带领下,和杨曜宇躲开。 这时,祥明的声音传来。 “四殿下,陛下让奴才来问您一句,您可知错?” 杨曜德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方才才说让认错,这时候就来问是否知错,也太过巧合了。 心里疑惑,但他面上不露,如同他对徐悦兰所言的那样。 “我无错。” “殿下真心如此认为?当真无错?” “无错!” “奴才知晓了。” 话落,脚步声传来,接着狱卒便过来,告知两人祥明公公已走。 “四弟,你怎说你无错呢?这样父皇会一直揪着不放你。”杨曜宇又气又怒。 “大皇兄也认为我错了?”杨曜德看着他,认真地问。 “我当然不认为你有错,你在边城做的那些,让边城一跃成为了西北地区最繁华富庶的地方,你非但没错,还应该将那些政见在国推行。”杨曜宇瞪着他,“但我认为没错有什么用?要父皇认为没错才行。” 他摇头叹气,“就算父皇不可能认为这是对的,你至少暂时这般搪塞他一下也好嘛。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这坎过了再说。” 若杨曜宇真是傅唯笙的幕后主子,那他也太过会演戏了。 杨曜德心内疑惑不定。 “大皇兄,君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你应该是最赞同夫君的嘛。”徐悦兰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杨曜宇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殿下,王妃,二位能否离开了?”狱卒过来,面带讨好地问。 按照上面地意思,不许任何人探视四皇子,他却将大皇子和八王妃放进来,是说他不后悔啦,可如果他们能尽早离开,最大限度不被别人知晓就更好了。 经过祥明公公这一来一去,杨曜宇心里也敲着小鼓,担心会被撞个正着。当下就招呼徐悦兰走了。 得人帮忙,徐悦兰也不能令人为难,只得与杨曜德道别。 边王府,远远地,徐悦兰便看见副铠甲地士兵三步一岗站着。 “这是怎么回事?”她停下脚步,疑惑地自言自语。 送她回府的杨曜宇也见到了这场景,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恐怕是父皇做了什么。”他将徐悦兰拉开,躲开那些兵士的视线,“弟妹,你不能回去了,这段时间,先到我府里吧。” 徐悦兰心里感激,却摇头。 “我去了大皇兄府上,恐怕大皇兄就难保自身了。”她转身,朝王府去。 “大皇兄快回府去吧,别被人看见你在这里。” 杨曜宇想拉住她,可那些守着府门的兵士已经看见了徐悦兰,其中一个人立即跑过来。杨曜宇别无选择,只能赶紧转身离开。 徐悦兰并没有被刁难,那些人看着她进了王府,便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而徐悦兰,立即被秦嬷嬷带人围住了。 在她们的讲述中,徐悦兰才知道就在方才,祥明公公过来传旨,将王府封府,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斩立决。 “王妃,您同太子殿下去了天牢,可有法子救出王爷?”末了,秦嬷嬷关心问。 徐悦兰摇头,“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待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闻言,下人们期待的眼神立即变得黯淡,自家王爷本就不受宠,如今又惹皇上生气,怕是凶多吉少。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这些下人也不会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也是,王爷怎么说都是皇子,虎毒还不食子呢,等这段时间过了,皇上消了气,王爷就出来了。”秦嬷嬷勉强笑道,“王妃走了这一路辛苦了,回房去休息一下吧。” 徐悦兰点头,“我确实是累了,府上就劳嬷嬷继续看顾,我去歇一歇。” “王妃放心。”秦嬷嬷答应着,绿苑绿蔷立即过来,扶着徐悦兰回房。 将衣物搜出做出一个人的拱形,再盖上被子做掩护,从外面看来,就仿佛她还睡在床上一样。 这是徐悦兰做的布置。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别的不说,她自认为以系统中的种种工具,去探听一下消息该是没问题的。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徐悦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往皇宫去。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皇帝耳边说小话。 飞至皇宫上空,徐悦兰看了一下地形,朝御书房而去。 这个时间,承平帝应该是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当然,最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她看见了宫人端着龙纹壶进去。 这皇宫之中,只有皇帝才能用的龙纹壶。 可是,就在她靠近御书房之际,胸口突然剧痛,她一时不稳,如中箭的鸟儿失控落下地。 徐悦兰捂着胸口,她依然感到一阵钻心地疼痛,但在侍卫们来来回回搜寻中,她只能缩在墙角处,不敢有丝毫地动作。就连呼吸,也极致清浅。 许久之后,侍卫们没有搜寻到任何东西,渐渐散去,回到各自原本地岗位上,徐悦兰才扶着墙站起,也不敢再探听消息,离开皇宫回府去了。 她连伤她的是谁都不知道,哪里还敢再去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伤重 () 御书房内,祥明挥手将禀报的侍卫打发出去,转向承平帝恭敬地问:“陛下,为何不让侍卫们戒严?那贼子已经受伤,如今定是躲在了宫里某处。” “宫里这么大,若有人存心藏起另一人,你让再多人去找都是徒然。”承平帝翻阅着奏折,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回答祥明,“何况能在老武手底下逃脱的,也是个又能之人,不必赶尽杀绝。” 祥明也只是提醒一下,既然主子都要放人一马了,他也不好再多言。 硬撑着回到府里,徐悦兰瘫倒在床上,完动不了了。 那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如今她的胸口钻心地痛,就在回府地路上,她还撑不住,吐了好些血。 你被伤了心脏,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会死了。 脑中传来系统地声音。 徐悦兰仰躺着,闭着眼调整着自己地呼吸,借由轻缓地呼吸来减轻胸口的疼痛。 她当然也想治疗,但如今她相当于是在府里好好地休息着受了伤,说出去谁信呐?再说了,若是因为请医问药被承平帝怀疑,就更麻烦了。 你这事,套句你们宁朝的话,就是不听恶魔言,吃亏在眼前。我早就提醒你要多存积一些恶魔值,升级系统工具,你不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如今可吃亏了吧。想想你当初要是处置狄戎那些不安分的,少说一万恶魔值,你可以把皇帝的新衣升级到最高等,别说被伤了,你就是想穿墙都能办到。 系统嘀嘀咕咕的,幸灾乐祸。 正伤着,徐悦兰完不想同它争吵,但不得不承认它有一点说的很对。 她必须想法子寻大夫来看看才行。 窗边,插着一支盛放桃花的白玉瓶映入眼帘,徐悦兰心生一计。 “哐当”一声响,伴随着娇喝“什么人”传入绿苑与绿蔷耳中,两人急急地赶到隔壁房间,就见本该在床上安歇地王妃正捂着胸口痛苦地蹲着,窗边,白玉瓶倒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妃。”两人立即上前扶起徐悦兰。 在丫鬟地扶持下坐到床上,正待开口,得到禀报的周弈带着侍卫进来。 “属下来迟,请王妃降罪。”屋内的场景、主子煞白的脸已经给了他答案,周弈自责下跪,自请责罚。 他身后那群侍卫顿时跟着,跪了一片。 “贼子来得突然,不怪你们。”徐悦兰压抑着疼痛。 “有时间在这里请罪,还不快点去寻大夫,再把这里围起来好生护着王妃。”绿苑叱道,对徐悦兰痛苦的样子赶到自责又惭愧。 如今这种特殊时期,她就应该守着,不应该在隔壁房等着的。如果她在,至少还可以替王妃当一阵。 绿苑将徐悦兰的伤的错误都归到了自己身上。 周弈立即命令属下去请大夫,他自己也应绿苑所言,派人将徐悦兰屋子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势必要让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很快,大夫便来了。 把脉、问诊、开药,还有几块臭烘烘的药膏,外敷之用。也少不了几副需要熬制的药材作为内服。 药膏虽臭,效果却很好,徐悦兰感觉到一股温热从药膏处传来,那疼痛都减轻了许多。待得一副药下肚,疼痛便去了十之六七,徐悦兰都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大夫医术高明。 伤势得到控制,浓重的疲惫也朝她袭来,很快,她便沉沉地睡着了。 边王妃受伤的消息,在寻找大夫的同时也就传出了府,很快,这消息便到了所有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耳中。 不过,无论是承平帝还是祥明,又或者是动手的那个人,都没有将方才御书房外的刺客与徐悦兰联系起来。毕竟,徐悦兰即使精于骑射,也是一个武功低微的弱女子,她是没有本事在一个武林高手的手底下逃脱的。 而另外一些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人,则是惊疑不安了,心里猜测着“还有谁和自己打着一样的主意”。 真正关心徐悦兰的人,则二话不说,以行动表示对她的关心。 比如徐悦菊。 防刺客?很好办,对她的话奉若神谕的那个人,不多不少刚刚好,是个武林高手,由他保护,包管兰姐姐平安康泰啦。 于是,就在徐悦兰熟睡之际,边王府来了个两手空空,连包裹都没拿的单蠢男子。 在与府外看守的侍卫们争执了改进不改进,却谁也说服不了谁之时,他急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就是没想过以他的武功,完可以悄咪咪地找个围墙空当翻进去。 还是门内地下人听见外面越吵越大声,好奇开门看,才发现是他在。当下通知府内如今主事的秦嬷嬷。 秦嬷嬷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缪修良吵了许久的事情,在秦嬷嬷一句“你们胆敢拦下王妃的侍卫,若是王妃出事了就是你们的罪,株连九族”。 这些侍卫,也就是拿人俸禄替人干活,当然不愿意背上为王妃的生命安负责的责任,再说了,确实上面说的是不许人进出,至少如果只许人进、不许人出,就还是一样的。 想好了理由,侍卫们这才给缪修良放行。 如此过了数天,每日里内服加外敷,徐悦兰的伤势渐渐好转。 而她自己创造出的遇刺事件,在缪修良当真抓到几个试图刺杀徐悦兰的黑衣人后,得到了印证,每个人都认为是之前失手的杀手又来了。 但是,有得必有失,一来之前受伤,二来有缪修良看着,徐悦兰这段时间是实实在在地在府里养伤。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派人带信给牢里地杨曜德,让他在平常狱卒送来地水和食物多一个心眼。 能派刺客刺杀她的人,对杨曜德的生命同样有兴趣,尤其他如今又是在牢里,还是这种不许任何人探视,看似严密防守、实则漏洞百出的狱中,那些有心人只需要在狱卒送饭的时候撒上那么一层白白毒药,杨曜德就可能就此西去。 不过,不愿意他担心,徐悦兰要人闭口不谈她受伤的事,只说是突然想起这茬,因此特意去提醒一下他。 杨曜德不傻,无缘无故提醒他当心中毒,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在这当头吃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死灰”复燃 () 天牢里,最不缺的就是耗子,即使杨曜徳住的这个房间相对来说比较干净整洁,但每间仅靠铁栏杆阻挡的狱房,又怎么能挡得住身小灵巧的耗子。 也是幸得如此,杨曜徳才能抓住数只不小心路过的小耗子,以布条拴了藏在一角,每日里的饮水食物,总要弄一点它们吃了,他才能吃。 当然,他不会明摆着自己怀疑不安,只做出一副狱中无聊养耗子玩玩的样子。 如此,也不知是不是发现有耗子试毒,令人起了戒备之心,还是当真无心害他,杨曜徳平平安安地在狱中住了下去。 转眼之间,徐悦兰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只是每天都只能待在府里,对外面一无所知令她有很深很重的不安感。尤其系统每日里都在告诉她时间很紧、情况很危险,她再这般顺应别人的想法,不止是她和杨曜徳,包括她的家人亲人部要遭殃。 可如今,她一直被关在府里,又有缪修良这个武林高手在,她根本就没机会使用系统工具。 这一日,又是一个完做不了事的清晨,下人通报,闲王妃莫娜来访。 被软禁在府里,莫娜的到来也和探监差不多了,徐悦兰欢欢喜喜地迎着莫娜,领她到花厅,又吩咐了下人将最好的茶水点心送上来。 “我这里好久都没有朋友来访了,如今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徐悦兰拉着莫娜的手,现如今只要是个外面的人来,她都特别高兴,这代表着她总算可以了解到一些外界的讯息。 “我早就想来了,可每次都被人拦在外面,这一次还是昌哥帮忙才能进来。”莫娜警戒地看看四周,“兰妹妹,我有重要地话对你说,咱们去一个清净一点地地方。” 徐悦兰眸光微闪,神情也变得严肃,立即带着莫娜往自己的卧房去,还不忘将下人都打发出去,吩咐秦嬷嬷带人在门口守着,不许人来打扰。 “兰妹妹,别的就不说了,我直接说现下紧急的事。”房内净空,莫娜便任由焦急笼罩脸庞,“那个皇帝太恶心人了,他说边王爷犯了大罪,侮辱先人,要治他的罪,还说徐将军,就是你爹他们也是边王爷的帮凶,也要治罪。然后昌哥还告诉我,本来京城里的消息传到了边城,边城的老百姓写了万民书来给边王爷请命,要皇帝放了他,听说还有别的地方的很多商人和民众也在组织要写万民书来求情,可是皇帝说这是边王爷意图谋反,罪上加罪。不止这样,他还说万民书上的百姓都是些暴民,要派兵去镇压,我听昌哥说,现在定的是五皇子去镇压。昌哥说五皇子和边王爷是仇人,如果他去了,说不好就会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的会把那些百姓当暴民处置了。” “这些罪行,都是他一家之言,难道就因为不顺着他的意,就可以随便给人安罪名吗?”徐悦兰也怒了。 “可不是吗?这种皇帝太恶心了。”莫娜撇嘴,很是不屑,旋即,她反应过来这人再恶心,也是这王朝里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当下急道:“兰妹妹,昌哥让我来找你,待会儿咱们想个法子,我把你带出去,你再到边城去,把边城大军和民众都组织起来,绝不能让五皇子为所欲为。” “我去边城?”徐悦兰再次确定,怀疑自己听错了。 莫娜点头,“你是边王妃,而且你和边王爷一起在边城做下的那么多好事,只有你才最能团结起他们来。” “这也是闲王殿下说的?” “是昌哥说的。” 杨曜昌,他在想什么?他可知这种行为,就是让边城大军并边城民众抵抗朝廷,就是实实在在的谋反了。 心里震撼,徐悦兰面上却是十分感激的样子。 “莫娜,谢谢你和闲王殿下这么为我们夫妻,还有边城的百姓着想,只是这事事关重大,我还要考虑一下,而且我府里这么多人,如果我不管不顾地走了,我担心他们会成为泄愤地炮灰。” “是要好好考虑才行。”莫娜很赞同,从府里出门地时候,昌哥也提点了她这事,还告知她……“你慢慢考虑,我就在你府里住下,你要是决定了我就能马上带你出去。就是这事特别急,昌哥说五皇子就这一两天就要出发了,你得赶在他前头到边城才行。” 徐悦兰眸中闪过一抹警戒,道:“好,我一定尽快。” 她起身送客,“莫娜,你先到客房里休息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 “成,我先出去,你想好了马上告诉我。” 徐悦兰点头答应,吩咐秦嬷嬷带莫娜去客房,又将绿苑这个在边城已经同莫娜熟悉得丫鬟也去照顾,毕竟别人到自己府里,人生地不熟的,得有一个府里的丫鬟贴身伺候才行。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绿苑是丫鬟中最沉稳的,相比于其他人,她更不容易被人利用。 对秦嬷嬷等人担忧的眼神视而不见,徐悦兰将自己关在房里,一直到日阳西沉,房里变得黑暗,她始终仿佛熟睡一般,一直闭着眸子,坐在那张舒适的贵妃椅上。 当然,睡着是不可能的,她只是在梳理如今自己所了解到的讯息,以及,同系统吵架。 这小恶魔,怂恿她如莫娜所言,召集边城大军与朝廷对抗,怎么着都不能就此自己和家人都被人一锅端了。 徐悦兰不傻,这可是杨曜昌提议的,这种时刻,他这么热心地给予帮助,总让人担忧这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丸子。要知道,他可也是皇子,与杨曜德有竞争关系、利益冲突。 一计被驳回,小恶魔转而建议她可以利用系统工具,去把承平帝并活着的几个皇子都暗杀了,如此一来,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便只剩下杨曜德,非但没人能治他罪,还得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出来当皇帝。徐悦兰担心的昨日之事重演也不必担心,它可以先帮她升级系统工具,让她欠着恶魔值,以后慢慢还就行了。 甚至,它还言明,承平帝并几个皇子的恶魔值都不低,兴许徐悦兰到最后不但可以还清欠下的恶魔值,还能有富余。 第一百二十章 奋起反抗还是坐以待毙 () 所谓礼多必有诈,系统越是热心肠,徐悦兰心里越是大鼓咚咚敲。 她直接问若是她还不上欠下的恶魔值会怎么样,那系统很是轻描淡写地,说只需要下辈子继续使用系统,继续赚取恶魔值,直到没有任何恶魔值地欠债,而使用者本人也自愿放弃恶魔系统地时候,系统便会自动从使用者身边消失,而且,以后它们也再也不会来打扰到使用者。 听起来,很合理,而且也没有任何足以造成危害的地方。 徐悦兰对此,只能“呵呵“,信他才怪呢。 可是,如今杨曜德被关在天牢,父亲哥哥们也被承平帝厌弃问罪,算来有能力翻盘的,只剩下她。 眼眸突然睁开。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徐悦兰自己敲了自己额头一记,回京的当日,徐悦竹还炫耀她将嫁给五皇子嘛。 “缪公子,你在吗?”徐悦兰轻声问。 一阵风过,缪修良已经站在她面前。 “你回护国公府去,问问菊妹妹徐悦竹和五皇子是怎么回事,我要特别特别详细的讯息。” “可是竹妹妹要我在这里保护你。”缪修良道,在他心里,竹妹妹的话才是第一位要听从的。 “刚刚那位是闲王殿下的王妃,你听见她说的了,如今皇帝要问罪护国公府,竹妹妹是护国公府的姑娘,护国公府要是遭了殃,竹妹妹肯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甚至她也可能被问罪,这些你想看到吗?”徐悦兰神情严肃地说着变相地威胁。 某个单纯男子立即被吓到,连连摇头。 徐悦兰很满意,柔和了双眼,“我现在就是在想法子解决这件事,但是呢,我需要你帮忙去找竹妹妹,要到我想要地讯息,你要是见到竹妹妹,也可以问问她,她肯定也会告诉你要听我的,要知道,你的竹妹妹也是很听我的话。” 这话不假,在边城的时候,每一次竹妹妹都对兰姐姐的话言听计从,还要他也听兰姐姐说,说兰姐姐是她见过最聪明勇敢的女子,也是最疼爱她的人。 “我去找竹妹妹。”他说做就做,立即施展绝妙轻功,如风一般朝府外去。 等待的时候,徐悦兰将秦嬷嬷、周弈、王叔等自己的心腹及信任之人召集在一起。 她没有隐瞒,将莫娜带来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除了莫娜所说的杨曜德的硬碰硬提议。 “如今护国公府、边王府都是风雨飘摇,我等自身难保,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只是府里的下人,不应该和我们一样被定罪,所以,我想如今皇上还没有明确降罪下来,将卖身契都还给大家,若是降罪圣旨下来了,大家便可取出卖身契,严明自己都是自由之身,不是边王府的人,也才能平安离开。府里这些日子也存了一些银钱,秦嬷嬷和王叔给大家分一分,尽量藏起来,也方便出去了后能作为谋生之用。” “王妃,如今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兴许皇上不会给王爷降罪呢。”秦嬷嬷难掩担忧,却还是安慰徐悦兰。 “是啊,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咱们世子爷也是同皇上情同兄弟,怎么着都不至于问罪。”周弈附和。 “我们都走了,王妃怎么办?”王叔只问关键。 “我只能留在这里。”徐悦兰回答。 留在这里,换言之,若是被问罪,她打算束手就擒。 “王妃与王爷做的是大好事,不说边城,就是京城里,我知道的也是人人都竖大拇指,都希望王爷和王妃能带着京城也那么做。这种人人都知道是好的事情,为什么说是坏的就是坏的,还要治罪,简直没道理。”绿蔷愤愤不平。 “权力在别人的手上,自然他说是对就是对,他说是错,那便是错,这就是皇权。”徐悦兰道,转向周弈,“周大哥本就不是我府里的仆人,在京城也有住处,到时候大家都离开了府里,还请周大哥能看顾一下,让大家不至于流落街头。” 周弈当仁不让,立即答应下来。 “还有一事……”徐悦兰脸上有了微微的笑容,令所有人都惊讶了一下。 如今的他们,可是连往上扯一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内心里只有恐惧、担忧、茫然……情绪。 “我身边的丫鬟绿苑,十分欣赏周大哥的为人,只是她自认为是一个丫鬟,担心配不上有品级的武官,一直都没让我同你提。如今我想再不提就来不及了,所以现在要问你一句,请你也给我一个准信,我将她交给你,你愿意吗?” 绿苑的脸羞得通红,眼眶也泛红了。 这样的危难时刻,主子还想着安排她,令她心里十分感动。 周弈往绿苑那边看去一眼,只看见了她红彤彤的耳垂。 转向徐悦兰,他十分坚定,“我愿意。” “那好,绿苑就交给你了。”徐悦兰微笑。 “王妃,坐以待毙不是徐家人该有的态度。”突然,王叔严厉道。 “不然咧,现如今咱们都被关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难不成还能让周弈带着府卫杀出去呀?”秦嬷嬷叱道,眼眶里含着眼泪。 “这也不是不可以,咱们府里的府卫、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可都是战场上实实在在练出来的,外面那些战场都没上过的小子,能是我们的对手?咱们杀出去,到天牢把王爷救出来,带上大将军他们,咱们回边城去。”王叔说得慷慨激昂。 “王叔,要是这么做,咱们可就是造反了。”徐悦兰提醒他 “什么造反,这可不是造反,真要是造反,是咱们到了边城之后,再把大家召集起来,咱们打回边城,这才是造。”王叔哼道。 “要死了,你什么话都敢说,现在咱们这府里,还不定若少人盯着在看,你这么口无遮拦的,要是被人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说一说,你倒是拿了卖身契走了,王妃和王妃可就惨了。”秦嬷嬷瞪着王叔,现在谁要是敢给王爷王妃添麻烦,谁就是她的仇人。 “王叔,这会儿这里只有咱们自己人,我们就当方才只是梦一场,你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以后,特别是有别人在的时候,一定不能说这些。”徐悦兰道,面对大家,她努力扬起笑容。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嬷嬷和王叔,你们辛苦一点,把卖身契都找出来,分发给大家。府里的银钱也是,你们先尽量藏起来。“ 秦嬷嬷和王叔互瞪一眼,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但也都听徐悦兰的吩咐,将任务认领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假惺惺 () 将府里的事务处理好,徐悦兰才回到房里坐下,绿蔷便进来通报说闲王妃来了。 “兰妹妹,咱们什么时候走?”莫娜一进屋便直接问,很是高兴徐悦兰有斗争的心思。 “莫娜,我还没有决定。”徐悦兰苦笑,“我的丈夫是皇子,如今这个在上位者毕竟是他的父亲,我们宁朝有句话,叫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生恩养恩,我不能漠视这些。” “我不管什么是不是恩不恩的,我只知道你现在不走,你就要死啦。”莫娜气怒叫道,伸手就要拉徐悦兰,“不管了,今天我一定要带你走。” “闲王妃,请你不要这样。”绿蔷见主子被拉,立即上前帮忙。 她本就是做惯了活的农家女,力气不小,莫娜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不是寻常的娇弱女子,当下两人一个拉一个挡,只可怜徐悦兰在两人中间被推来攘去,反而痛苦。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秦嬷嬷从外面走进来,皱眉看着屋内混乱的一切。 “绿蔷,你在做什么?怎可以同闲王妃动手?”另外两个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妃,秦嬷嬷只能质问唯一身份低微的绿蔷。 “是闲王妃在拉王妃,我才阻止。”绿蔷很是委屈。 “我拉是为了救你们王妃。”莫娜气道,“我都听说了,兰妹妹已经要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她这么为你们着想,难道你们不应该救她吗?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你们的皇帝杀害?” “我们当然不愿意。”秦嬷嬷本就是来同徐悦兰商量看有没有破解之法,如今听莫娜提起,立即道,“闲王妃这话,是有法子救我们王妃吗?” “我当然是有,就是要她同我离开这里,回去边城,只要她在边城,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莫娜快言快语道,一说话,就惊恐地捂住了嘴。 她天性直爽,但这一次出门之前,夫君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牢记如今敌我不明,去边城之事只能告知徐悦兰一个人,别的无论是谁都不能说,可如今,她一时嘴快,说了。 “对啊,就是边城。”秦嬷嬷却是欢喜拍手大叫,“王妃,闲王妃说得对,只要您去了边城,那里是老国公还有世子爷、少爷他们征战多年的地方,您和王爷又在那里做下那么多的好事,只要您去了边城,边城的百姓肯定都会愿意救你的。” “嬷嬷,我若是去了边城,你们怎么办?我爹娘哥哥还有二叔他们一家怎么办?我一个人走了,却可以赔上他们所有人、包括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徐悦兰苦笑叹息,承平帝的迁怒功力是无人能及,他才不会管是徐悦兰惹怒了他,只会将与徐悦兰有关的统统治罪,就如同这一次的杨曜德,徐家不也被迁怒了吗? “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也不必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这里的。”徐悦兰面目平静,看着几人。 “兰妹妹……” 莫娜还想再说,被徐悦兰打断。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说完,她径直朝内室走去。 秦嬷嬷等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地怜悯叹息。她们也只难以改变徐悦兰的决定,当下几人也就陆续出了屋子,给她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 “你在这里守着,王妃要是叫你就进去伺候。”门外,秦嬷嬷吩咐绿蔷。 在绿蔷点头后,她又称送莫娜离开,与之一同离开。 徐悦兰说着好像是顺其自然,不努力,但这些都是骗人的。如今的人生是好不容易重来的一次,也是好不容易重新拥有亲人爱人,她怎么着也不会愿意任人宰割。 五皇子府。 养尊处优二十年后经历了两年多的守墓生涯,五皇子杨曜章的心情很烦很闷很气很怒,但如今否极泰来,重新回到自己的皇子府,喝着醇香的美酒,燕环肥瘦各色美人环绕着,他忍不住感叹一句。 这才是人生呐。 门口,那令他可以成功从底层再爬起来的大功臣走进来。 那是一个拥有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的脸,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好好先生。 杨曜章挥手,美婢们立即会意,纷纷福身退下。 “先生有好消息了?”他兴奋问道。 “闲王妃入边王府,劝说边王妃离开京城,去边城召集边城大军与朝廷对抗。”那人说着就在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在边王府发生的事情,“但是边王妃拒绝了。边王妃召集下人进行遣散,称不愿拖累徐平然等人,她会一直留在京城,随皇上处置。” “啧啧,这个女人挺硬气的嘛。”杨曜章“啧啧”出声,惋惜道:“她要是去了边城多好,我可以立即上奏父皇,将杨曜德和他那个卑贱的母妃一起灭了。” 那人静默不语。 “你呢,没被发现吧?” “无人瞧出属下的易容。” “嗯,那就继续去盯着,只要徐悦兰有一丝一毫的异动,你就立刻来禀我,知道吗?” “是,属下知晓。” “嗯,退下吧。”杨曜章挥了挥手,那人抱拳算是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武夫就是武夫,不知礼。”杨曜章嘟哝一句,离开的背影有刹那的停顿,随即又朝前走。 而他前脚走出门,后脚那些美丽婢女们便又围上去,一个个娇声娇气,捏肩捶背喂食撒娇,让杨曜章在一群脂粉温柔乡。 “吵什么吵,都给我滚出去。” 突然一声大喝,美婢们吓了一跳,又见杨曜章五官扭曲、十分愤怒,她们心里害怕,也不管争风吃醋还是在皇子面前露脸,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地出去。 “都是一群假惺惺地女人。”杨曜良恨道。 就在方才,被众多女人包围,在他耳边吵闹地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也是在这里,当然,人已经换了一批。可是同样地,都是在吵。以前吵的,是谁也不愿意,不愿意离开京城,不愿意交出钱财并这座大宅,没有一个能共苦的。如今吵的,就是谁也都愿意,愿意给他当下人,愿意各种贴心伺候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洗脑了 () 人是不能对比的,一比就会有高低,就会有嫉妒、羡慕、怀疑……如今,杨曜章就是如此。 身边无利不起早的美人们,曾经他落难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可如今,杨曜德也落难了,不止是落难,甚至还可能有性命危险,可是徐悦兰没有退缩。即使在娘家人也可能被迁怒的情况,也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这样一对比,杨曜章突然觉得这些莺声燕语、美丽脸庞,就仿佛那故事里的人蛇,在嘶嘶的吐着蛇性,随时准备着将毒液注入他。 将她们都赶走,他的心情依然混乱狂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来人,被车去宫里。”他扬声叫道,嘴角扬起一抹邪气的笑。 同进退的夫妻情,我倒要看看,惻你们是不是还是能夫妻情深、至死不离! 徐悦兰从缪修良口中得到了徐悦竹与五皇子的事情。 原来是前些日子,徐悦竹一个人跑去郊外,在那里遭遇了一伙地痞流氓,他们意图欺辱徐悦竹,被正巧路过的杨曜章救下。这之后,朝中又有官员上书,五皇子贪污一案乃是被二皇子及户部尚书一党蓄意栽赃谋害,应该替他平反,重返京城。 当初从户部取出了多少银子,承平帝自己也是知道的,当下便大笔一挥,五皇子重新上玉牒,为皇家子孙。而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将他救下徐悦竹一事大肆宣扬,当然,这些都是夸他见义勇为的。但徐悦竹可是一个闺阁小姐,在人多的时候逛逛街拜拜佛可以,孤男寡女就大大的不对了。 就在徐安然与吴氏烦恼怎么样才能让徐悦竹洗脱污名之际,杨曜章亲自登门提亲。 这诚可谓是“雪中送炭”,嫁给五皇子,是最能保护徐悦竹名誉的法子。 当下,徐安然便做主收下礼物,两家很快请了官媒,合了生辰八字,走了三书六聘,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这段时间徐家接连出事,徐安然与吴氏原本担心婚事有变,可五皇子居然派人送信说自己完不介意,一心想娶到徐家竹姑娘,而且两家也正式定下了,将在热孝内,将婚事办了。而据徐悦菊所言,婚期可能就在最近。 一门心思只要娶她? 徐悦兰“呵呵”了,不是她刻意贬低,她实在不懂徐悦竹有什么值得别人非卿不娶,要说杨曜章没有阴谋诡计,谁信呢? 可是,换做以往的徐家,在朝中如日中天、无人能及,他娶徐家姑娘有利可图。可如今,徐家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还是坚持要娶,就令人不懂了。 反常即为妖。娶徐家女的是他,被承平帝安排了去诛杀边城无辜民众的也是他,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 徐悦兰百思不得其解,实在猜不透杨曜章的意图。 怀抱金砖不知道用,你真够愚蠢! 脑中传来系统的声音。 徐悦兰不理会它。 我在话,你别给我装哑巴。我告诉你,现在事情已经十万火急,你不动手,别人已经动手,你就等着你爹娘哥哥,还有你丈夫,都被你的懦弱愚蠢害死。 徐悦兰是不信任系统会很好的帮助自己,但她也相信系统不会骗她。就如同之前在边城,它几次提醒的危急时刻,也确实是危急时刻。而且,若不是几次得到它的提醒,她也不能提早做准备,让别人设下的陷阱坑了自己。 这一次,也不例外,系统所言的十万火急,可能就是真的十分危急的时刻了。 “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却开始装哑巴,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说就算了,我早就有死的打算。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都这人间十七栽,做下这么多的好事大事。如今就算我死了,我也算得上是重于泰山。” 小恶魔傻了。如今系统的成绩这么差,在宿主体内六年多快七年了,收割到的恶者灵魂不足五条。若是这女人在这里毫不反抗的就死了,系统成绩差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也推翻了魔王大人“人心恶”的理论,这里的神将不再对他们听之任之……小恶魔打了个寒颤。 有人去皇帝面前打你的小报告,告你的黑状,很快就会带兵过来,到时候你和你丈夫叛国谋反的罪就会成立,你和你丈夫,还有你的爹娘哥哥、叔叔婶婶、堂表兄弟姊妹,都逃不掉,男的要么斩立决,要么发配,女的入教坊司,世世代代都是贱籍。 系统的一番话,令徐悦兰无法平静。 系统也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波动,再接再厉。 你最好快一点,先发制人,要不然就是只能任由别人随便处置你们了。 “随便处置事是绝不可能的。” 徐悦兰咬牙,“打小报告的是谁?” 这个不能告诉你,必须你自己去发现。 顿了一顿,系统又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这个人是和你丈夫一样身份的人。 和她的丈夫身份一样的人,那便是皇子了。而如今的皇子就那么四根手指头就能数完,杨曜宇不会做这种事,以前她也觉得杨曜昌也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可这些日子以来,她不确定了。 人少,随便数一数,能在皇帝面前告人黑状的,只有五皇子和八皇子。 即使耍诡计的坏蛋缩小到只有两人,徐悦兰也确定不了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恶者。偏偏如今她被缪修良盯着,在这样一个武林高手的看守下,她根本就靠近不了府门你的一丈处。 坐以待毙的感觉很不好。 徐悦兰在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拿不定主意。慢慢地,在她自己都好不注意的情况下,她的思想已经越来越向系统靠拢,听着系统稍显平淡的声音,她却觉得它说的很对,很有道理,现实中确实是这样。 当系统再次告诉她不应该留在府里,应该回到边城去反抗,只有这样让承平帝看到边城人的力量,令他起戒慎惧怕之心,才能真正地保护边城及它地民众地安。而且,也只有系统地工具,令杨曜德成为唯一仅有的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真正地护住家人。 系统说的这些,明明都是之前说过,而徐悦兰认为错误。如今,她都觉得 系统很对呀。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分了 () 在徐悦兰焦虑担忧之际,牢里的杨曜德也迎来一个人——八皇子杨曜昌。 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就在杨曜昌离开之后,只见杨曜德失魂落魄地呆坐半晌,在餐食送来之际,他也不喂食老鼠了,直接自己吃下。 可饭菜方一下肚,他便痛苦地捂住了喉咙,嘴角流出鲜血之际,一头栽倒在地。 守卫的护卫吓傻了,在杨曜德倒地之后,方才想起要喊人,可当他们打开牢门查看时,顿时魂飞魄散。 就在他们的守卫之下,在眼皮子底下,一位皇子被毒杀。 几个守卫冷汗淋漓,赶紧一个再去找大夫,另外几个则分头去通知自己头上的那些官员。 这下子,可是真脑袋岌岌可危了。 皇子被毒杀,任谁都知关系重大,大夫、仵作并刑部几个官员都到的很快,尤其是崔岩,作为刑部尚书,又与杨曜德有过共事之谊,他来得最快,直到亲自确认面前这人确实是四皇子,而他也确实已经没有了脉搏呼吸,面如死灰地看着将自己围了一圈的下属。 “我将立刻进宫去向皇上请罪,请皇上定夺。你们派人好生护着四殿下的遗体,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几个狱卒应声答应,其实不用崔岩吩咐,他们也不敢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动了杨曜德。 “大人,下官有一事禀报。”一个狱卒愤然道:“先前闲王殿下来见了四殿下,之后四殿下便魂不守舍、很不高兴的样子,后来便发生了中毒。下官怀疑,闲王殿下肯定做……”未完的话在崔岩的瞪视下吞了回去。 “没有证据的事不许乱说,尤其是这种!”崔岩冷冷道,“此事我会禀报皇上,由皇上定夺,你们都闭好自己的嘴,要知道皇上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四皇子,你们却放了闲王入内,此事追究下来,你们一个个都有责任。” 几个狱卒被说得低下头。 杨耀德在狱中被人毒杀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中传开,毕竟刑部的动作这么大,大夫、仵作之类的也没有让人签订保密协议,待得京城群情激愤地声讨皇室冷血无情之际,再想封锁消息已经来不及。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民怨沸腾之际,接下来皇宫的一个举动,更是令百姓愤怒。 原本就被严密看守的边王府,被五皇子带兵包围,要抓捕才失去丈夫的变王妃。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声“老子拼了”,也不知是谁先有举动,结果便是原本被士兵押解着的边王妃,在一众百姓的冲击下脱离了兵士的控制,然后,便不知所踪了。 就连边王府内的那些个下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杨曜章空有一腔斩草除根的心,却被困在人群中,只能眼睁睁看着目标物淹没在人群中,终至不见。 而就在徐悦兰不见之后,那些个百姓也都一哄而散,令大吼着要兵士抓捕“刁民”“暴民”的杨曜章,无人可抓了,只能带着滔天怒火返回皇宫。 徐悦兰还没从丈夫突然身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被人抓,也是在没有防备之下,又被人潮推挤着,完没有自主能力。 “兰姐姐,你还好吗?那些个粗人有没有伤到你?” 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徐悦兰回过神来,她已经置身于一条小巷,关切望着自己询问的,正是徐悦菊,而她旁边,还站着谬修良,还有一个更出乎她意料的人,是太子杨曜宇。 “菊妹妹,大皇兄,你们怎会在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悦兰绝不相信他们只是混在人群中看热闹,巧合在这里相遇。 “我得到消息,五弟进宫见了父皇,列数四弟十大罪状,要父皇严惩你们夫妻以儆效尤。而父皇……”杨曜宇叹了口气,继续道:“他本就对四弟不愿认错耿耿于怀,如今正好借了五弟这个名头来治罪,只是可恨他居然还骗八弟,说只要四弟自己愿意以身赴死,就会说服父皇放过你。这根本就是个骗局!” 杨曜宇气愤大吼,猛地一拳捶在旁边的墙上,指节处立即渗出鲜血。 “他根本就是将四弟的死责任推到八弟头上,如今四弟死了,八弟也被父皇以毒杀亲兄的名义关押,他还带着人来押你,简直太……太……”惯于读圣贤书的他,连骂人的话也趋于贫乏。 “自私无耻、卑鄙下贱、冷血恶毒、奸佞狡猾。”徐悦菊很顺嘴的接了下去。 “所以,他是真的死了?”徐悦兰喃喃问,怎么都无法相信他会死了,他应该要做皇帝的。 徐悦菊心疼地轻轻抱住这个从来都很强大、从来没觉得她如此脆弱的姐姐。 空茫的眼神渐渐聚焦,变得犀利。 在外人看来,这是徐悦兰慢慢接受了丈夫已死的现实,可事实上,是系统在不断提醒她,这只是开始,这是给她的警告,因为她的懦弱,她的亲人、爱人都将受到伤害。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沉湎伤痛于事无补,当前紧要的,是五皇子,或者该说是承平帝,绝不会放过将她视若珍宝的徐家人。 仇恨已经结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徐悦兰一把揪住徐悦菊。 “你怎会在这里?难道府里也……”她不敢不愿说出那会令她崩溃的情况。 “没有,没有,你放心,府里没事。”徐悦菊连连摇头,“大伯他们都好好的,是缪大哥来找我,说是王府里出了事,我才跟着一起来,看能否帮上忙。” 徐悦兰松了一口气。 “府里没事便罢。出了这么大的事,京里肯定会乱,你在外面不安,尽早回府里去。” “兰姐姐同我一起回去。”徐悦菊拉住她,她的神情令人不安。 徐悦兰定定地看着她,“我不可能回去,你告诉我爹娘和哥哥,就当我同王爷一起去了吧。” “兰姐姐,你……” 惊恐地凭借着下意识的捂脸低头,就在那一瞬间,一股狂风平地而起,待得风止,眼前空荡荡的,哪还有徐悦兰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终于驾崩了 () 你早就该这样啦。 徐悦兰周身裹挟着浓重的沉郁,无人可见地停驻在皇宫上空。 这是一般人眼中的极富极贵之地,在她看来,却是一个血腥肮脏的地底炼狱。这里有着最富丽堂皇的建筑,也有着最肮脏龌龊的人心。 想找到承平帝还是比较容易的,哪里的侍卫站的最笔直,哪里的宫人神色最严肃,哪里的气氛最凝滞,承平帝,就在那里。 御书房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太平日子的承平帝,依然有着少年时在战场上养成的敏锐。武功高强的暗卫头子老武不动声色地隐身在屋子一角的时候,他察觉不到,但只要一动,他便能敏锐地感知到。 就如同此刻。 “老武,别急着动手,祥明,把人请进来。”他扬声道。 老武倒是没什么,收回已经要射出暗器的手,继续退到暗处。 祥明则打开门,外面却没有一个人,正在惊讶之际,在一丛花树之后,走出一个出乎他意料,却又并不觉得惊讶的人——徐悦兰。 “边王妃。”祥明朝徐悦兰恭敬行礼。 徐悦兰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这一次,她已经向系统借了恶魔值,将皇帝的新装升级到可以隐藏住一切声音的地步,可是她还是在靠近的刹那就被发现了。她相信,如果不是承平帝出声,此刻她肯定又被那个老武伤了。 既然来暗的不行,那么她就直白一点,应他的要求,直接现身。 徐悦兰的出现,同样令承平帝有一瞬间的诧异,毕竟他猜测的人里面,可没有这个只是精于骑射的儿媳,他想着,该是哪个儿子的刺客才对。 对于这个疑心病重又老糊涂的一国之君公爹,徐悦兰已经没有了身为臣子的恭敬,更没有为人儿媳的顺孝,直接直直的站着,连腰也不弯一下。 “边王妃,见到皇上,还不行礼?!”祥明喝道。 徐悦兰嗤笑一声。行礼?有见过刺客对目标行礼的吗?她可不兴鳄鱼的眼泪那一套。 “你想来杀朕?”承平帝就直白多了,不纠结表面的礼节。 “不错,你杀我丈夫,我为夫报仇,这不过分吧。”徐悦兰说得理直气壮。 “你杀不了朕。”承平帝说出事实。 徐悦兰抿唇不语,只有倔强的眼神透露出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朕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把握。老四,他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朕。”承平帝淡淡地道,“看在你爹曾救过朕一命,多年来也算忠心耿耿的份上,今日你的无礼之举镇朕饶了你,从此你徐家贬为庶民,世代不得入京、入朝。” 这话若换在两年前,徐悦兰会欣喜若狂,她巴不得家里的爵位没了,自己爹娘哥哥们能回老家乡下去做个悠闲自在、富裕安乐的田舍翁,可如今,哪还能有安乐呢?这个一日三变的皇帝,焉知不会变了态度,又要赶尽杀绝。毕竟,这是一个比虎兽还要毒的父亲。 当然,徐悦兰也知道在这里硬碰硬自己讨不到好。 如今,她竟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进退都没路了。 “边王妃,请吧。”祥明躬身,请徐悦兰离开。 “我不走。”徐悦兰瞪着承平帝,“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我前脚走了,你后脚就反悔,要杀我的爹娘亲人们。” “朕金口玉言、一诺千金,岂会反悔?”承平帝怒道。 徐悦兰“呵呵”两声。 承平帝冷哼,“你待如何?” “我要留在这里,待你让我爹娘他们都顺利离开京城,且写给我一份圣旨,言明你和你的子孙皆不得杀害我徐家人,若是你们毁了诺言,那么你杨家的江山将立时土崩瓦解,如此我才会走。”徐悦兰昂着头,很傲慢自信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没有底气。 她仗恃的是承平帝口中所谓的救命之恩,但说起来,这就如同债主和欠债人,债主已经借了钱,能不能收回就看欠债的人认不认。而恩已经施了,回不回报就看受着是否惦念这份恩情了。 出乎徐悦兰意料的,承平帝居然同意了。 “我会藏身在这宫廷之中,你若是反悔,我就算近不了你的身,杀不了你的人,也会搅得你这皇宫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撂下狠话,徐悦兰转身出去。 承平帝一个眼神,就见暗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行了一礼后,便消失不见。 “陛下,边王妃如此好的身手,为何不讲计划告知她?以她的身手,定可以使上大力。”祥明不解问道。 “这是男人的事,女人……瞎掺和。”承平帝哼了一声,闭上双目,好一会儿之后,他又开口。 “这一次且看他们的手段,看是谁笑到最后。” 徐悦兰相信自己一旦现身,就肯定是在别人的严密监视之下,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这皇宫里别的不多,各种浓密的花树假山之类的隐身处不少,就如同方才的承平帝御书房门口,就是个很好的所在。也因此,那秘密监视徐悦兰的暗卫,突然间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威胁承平帝的话,徐悦兰不是玩笑,她是实实在在地打算着若是承平帝不按承诺办事,她杀不了他,就给他的妃子啊、太监啊、宫女什么的找找麻烦,不管是大麻烦小麻烦,总之会让他们不安生。 可是,还不等她有所作为,漫天白幡挡住了皇宫中金红二色的华丽梁柱,震天钟敲响,无论宫人、侍卫或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均屈膝下跪,朝着北方深深拜倒。 徐悦兰呆立着,是啊,她怎么忘了呢?承平帝的死,就在这几天了呀。 可如今,他死了,谁又来实现那个不伤自己亲人的承诺呢?那个连人影都没有见过只会躲在暗处的护卫在做什么呀?他为什么没有把承平帝好好地保护着呢? 心里大惊,徐悦兰脚下也不停,从一个个侍卫宫人身边跑过,直直的往御书房而去。 她倒要去瞧瞧,这活生生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而着即将继位的人,又将是谁? 一百二十五章 选择储君 () 徐悦兰依然在御书房内找到已经死去的承平帝,但是很明显的,她能看出他的死亡不简单,是那种一看就是中毒身亡的症状。 闻讯而来的贵妃皇子们围着遗体跪着,一个个低头垂泪,很伤心的样子。 徐悦兰绕过他们,来到后方,如今空无一人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那是平常承平帝批阅奏章辛苦时,临时歇息的地方,在这时候,大家部都聚集在前方时,这里成了宫中与最热闹一墙之隔的最安静的地方。 徐悦兰解除隐身,轻声唤道:“你在这里吗?” 无人应声。 “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既然是皇上的护卫,就肯定不会离他左右。” 依然无人问答。 “你我都知道他死的蹊跷,白痴都能看出来,谁正常死亡是指甲发黑的,这明显就是中毒身亡。你是他的护卫,这也是你护卫不周、不称职,如今他死了,你难辞其咎!” 可惜,还是无人应答。 徐悦兰双拳紧握,若不是自己被他所伤,她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这个人,既然本事那么高强,他又怎会令承平帝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他这般无论如何都不现身,难道是因为自己失职?或者,根本他也是那幕后黑手的帮凶之一?再或者,这人已经畏罪潜逃? “你不现身就算了,我会用我的方法找出这个凶手。”撂下话,徐悦兰转身出去,这样一个神秘的人,他不现身,她也完没有办法,而所谓的以她的方法找出凶手,也不过是逞强。 屋外,痛苦还在继续,“嘤嘤嘤”“呜呜呜”的声音汇成的,本该是悲痛,徐悦兰听着却完没有感觉,毕竟,这些看似痛苦的人之中,也没有几个人是真心的在感到悲痛。 不过呢,与众不同的人总是在到处都存在的。 比如这一群悲伤的人中,也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别人无论真伤心还是假伤心,至少面子上都表现出了伤心,就算实在表现不出来,也懂得低下头隐藏自己的面无表情。只有一个人,还是在众人之前,却是面无表情地瞪着遗体,无喜无悲无怒。 那是承平帝的元后,太子杨曜宇的生母,承平帝死后,她便将成为这皇朝最最尊贵的女人——太后。 “皇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您主持大局,新皇早日登基。”一名老臣恭敬禀报,虽然这话道理上说得过去,但在人情上,父亲尚有余温,儿子已经迫不及待上位,不免令人心下唏嘘。 “列位大人有何看法?”皇后并不立即表态,而是征询大家的意见。 “皇上去的突然,但太子早已立下,自当由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依然是先前那个老臣回答。 “太子殿下毫无政绩,反而是五皇子曾多次协理政务,颇有才干。”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出。 “五皇子贪污渎职,被贬至皇陵,这种德行有污之人,岂能为帝?!”反对的声音对五皇子很不屑。 “那是被奸人所害。” “谁能证明呢?皇上是看在他认错态度比较好才让他从皇陵回京,可没有宣布他贪污渎职是被人陷害。” “五皇子回京,皇上多有重用,可见皇上是知晓五皇子无罪的。” “既如此,为何皇上不为五皇子平反?” “五皇子被诬陷一事牵涉到已经死去的二皇子,皇上身为父亲,依然有为父的慈爱之心,自然不愿意二皇子在死后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如此一来,就只能委屈五皇子,这事五皇子也是知晓的,但他为了皇家的颜面、为了兄弟一场的情谊,把这罪行依然扛下来,此乃大德无私之举,只有这样的人,才堪为帝。” “这话都是你们一面之词,事实如何,如今皇上去了,也无人知晓,无人反驳。” “行了,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们这般吵吵闹闹?”皇后怒声叱喝,几个针锋相对的大臣不敢再辩,只得低头认怂。 “皇后娘娘不许我等多言,恐怕是对皇位有了腹案了吧。”一个大臣低头的同时,还不忘酸上一句。 “本宫是否有腹案,是你能随意揣测的?”皇后的语气不轻不重,可其中力道却重逾千斤,“来人,此人在先皇初逝之际,不尊先皇元后,理当处斩,拖出去!” 皇后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以往也不是没有大臣或是妃子当面或背后冒犯,但皇后往往置之不理,无论是身为皇后的高傲令她不屑于与人争执,还是就是没气性任人侮辱,都令大臣们对这个皇后毫无敬畏之心。可如今,不过是一句话就要人性命,不免令人心头大惧,在那大臣大喊抗议中依然被护卫无情地拖出去之时,剩下的众人是真的将“高傲”的头颅统统低垂下,就怕自己被皇后顶上了,瞬间人间地狱走一遭。 “本宫的皇儿是太子,但本宫并不认为做皇帝是多好的事情,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皇帝,所以,那些暗搓搓的阴暗揣测可以消停了。本宫以为,与其你我等人在此争论不休,不如将这主动权交给宁朝的百姓,就以十天为限,每个郡县在皇子中推举下一任皇帝,最后哪一位皇子最得拥护,就是下一任皇帝,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个老臣说出大家的心声。 “一国之君乃国之大事,岂可如此儿戏?” “洪大人不同意本宫的法子,那是有更十十美的?”皇后沉声问。 “立嫡立长,都该是太子,况且,他也是先皇亲封的储君。”老臣粗声粗气道,不满自己这些人为了维护正统而鞠躬尽瘁,偏生这既得利益者还百般推辞,着实令人心寒。 “太子登基若不能服众,那就是不该。”皇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着地众臣,“本宫心意已决,未来地储君,就按本宫的意思去办。御史立即拟定旨意,八百里加急分送各郡县,超过十天返回消息的,就当是听从朝廷安排。” 大臣们悄无声息,不愿就此听从。 “此乃本宫懿旨,尔等敢抗旨不遵吗?!”皇后一声厉喝。 “儿臣赞同母后所言。”出乎众人意料的,五皇子率先表态。 而他都同意了,他那一伙的大臣也纷纷赞同。至于太子与闲王,也跟着同意,皇家人都同意了,大臣们也就不得不同意了。 一百二十六章 () 徐悦兰程目睹了这一场似闹剧的储君之“争”。要说如今该是大皇子绝佳的继位机会,她不懂为何皇后要提出将未来君王的决定权交到各个郡县手上,要知道,所谓的万民之意,其实也是在几个郡守官员的手中,报与不报,多报与少报,真报与假报,这些都掌握在郡守的手里。 何况,这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的争夺,盼望着从龙之功、飞黄腾达的人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看着御史当真拟定圣旨,看着一匹匹快马扬起尘土朝外奔驰而去,徐悦兰只想发现。 这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创举了,就是不知道在经过千百年之后,在后人看来,这是一场闹剧,还是真的以民为本。 徐悦兰不管千百后的事情,如今她想做的,只是报仇而已。 之前,她盼着承平帝死,甚至不惜自己动手,为夫报仇,也保家人平安。如今,承平帝死了,她不会傻乎乎地认为夫君的大仇得报,家人的危险就此解除,反而,这更让她感到危险,这人的太神秘、力量太大。 只是,在走出御书房,被冷风一吹,她才感到方才的自己有多大胆。 那人能无声无息地伤她,当她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面前,若他真有心伤她,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走在皇宫之中,不知不觉间,徐悦兰走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抬头望时,一个醒目的“德”字映入眼帘。 这里的装饰和皇宫里其他地方一样,都是被白幡淹没,宫人却因为主子并有些得力的公公嬷嬷不在,少了平日的死板压抑,多了一丝轻松。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呀。 徐悦兰感叹着,举步走进去。 路过一处院落时,浓重的药味伴着剧烈的咳嗽传出,她眉心微皱,透过有些陈旧的木门,看见里面十分简朴的小院子。 “娘娘,药温热着,快喝了吧。”一个宫女的声音传来。 “我还喝药做什么?我宁愿自己死了。”悲戚的女声随后传出。 徐悦兰愣了一愣,这个声音……似乎…… 她推门进入,果然,看见那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正是自己只见过少少几次面的婆婆——应美人。 “娘娘,您要保重自己呀。”宫女还在劝着,将一勺药递到她唇边。 “香儿,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儿子做好事反而要被问罪,被人给不明不白地毒杀,那些人却坏事做尽却可以平安富贵,我不服,我不服呀。”说到最后,她再次痛哭。 “娘娘,老天爷都看着呢,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您一定要保重身子,要活下去,要亲眼看着这些人遭报应,决不能如了她们的意!”宫女劝慰着,再次将药碗递过去。 “且先把药喝了,您不喝药,自己的身子坏了,那些人可不会有半点心疼。” “对,我一定要看着她们遭报应才行。”应美人的眼里射出一股对生的期望,她端起药碗,一口喝药苦涩的药汁。 这点苦,比之心里的苦,差太多。 徐悦兰的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应美人在宫里不受宠,加之自己成亲之后在京城的时间太短,她与这位婆婆的相处时间很短,但在印象中,记得她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女子,纵然这么多年来困锁深宫,她依然很善于从众多的困苦中发现微小的幸福,并将这幸福放大,知足而乐活。 可是,如今的她哪还有一丝半点曾经的满足快乐,她已经被这些人的步步紧逼、半分不让而到了绝境,生活中只剩下了仇恨,能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也只会有一天能看到仇人的痛苦了。 徐悦兰心中针刺一般的疼痛,却毫无办法。 她转身走出这小小的院子,泪水不断从脸颊上滑落。 雪崩之时,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而在这一场悲剧中,也没有哪一个人是无辜的。 这些满心满眼富贵权势,将人命当作儿戏的,各个都是罪魁祸首,各个都该得到报应。 暗黑之境,小恶魔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邪恶力量涌入,它猛地跳起,“哈哈”大笑起来。 “走运了,我终于走运了,哈哈哈哈哈,终于啊终于啊终于啊等到了今天……” 旁边人看疯子一样盯着它,对它们恶魔来说,这种大笑大闹的只会是那群傻乎乎的天使,他们要像伟大的七魔王一样,要冷酷,就算要笑,也只会是嘴角微勾的冷冷一笑。 小恶魔才不管他们的眼神呢,欢喜得上窜下跳,如同一只欢快的小山羊般蹦跳着朝一个名为“系统空间站”的圆形物体跑去。 就在靠近之时,它一点也没有犹豫地纵身一跳,瞬间没入那个圆球消失不见。 徐悦兰对于小恶魔突然的出现没有丝毫惊讶,任何奇异的事情多发生几次,都会习以为常了。 而对于小恶魔提议的使用系统工具暗杀什么的,徐悦兰也不想如它所言。 恶魔?真正给人一个爽快地就不是恶魔了,真正的恶魔,是要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初那么多的恶魔工具,她习惯用隐形衣,却忘了曾经她还有好几个很好用的工具呢。 徐悦兰眼里浮起一抹笑,为即将发生的事。 皇帝大行的悲痛还没有散去,皇室里的丑闻便传的人尽皆知。京城里的百姓们明面上不敢有丝毫的侮辱之言,但背地里,可是尽情地谈笑了个够。 毕竟,皇家的戏,那是毫无下限又让人觉得,这群所谓的尊贵的人原来背地里这么肮脏,越是表现得尊贵的人,闹出的笑话也越是令人发笑,尤其,还是这么触碰人底线、没有人性的笑话。 先是闲王妃在祭拜承平帝之时,被五皇子拉着当众表白,还大胆称自己愿意为她抛弃所有,就算要与天下作对也无所谓。 自然,闲王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夫人被欺负,自然是要为她出头的。 两兄弟为了美人大打出手,将承平帝的灵堂都给砸了。最后,还是太子赶到,命侍卫将两人拉开,直接丢进冰冷的湖水里,让他们醒一醒被女色迷晕的脑袋。 一百二十七章 斗吧 () “可恶!究竟是怎么回事?本王怎会为那个番女做出那等失格之事?!”五皇子府内,杨曜良愤怒地在厅内落座,一掌拍在椅把上。在众人面前做出有失体统的事已经够令他懊恼,偏偏这事件的起因还是他不屑一顾的“番女”,那便是懊恼加上愤怒了。 “殿下息怒,这事恐怕并不寻常。”杨曜良下首,一个一张娃娃脸的小厮道,他有一张圆白如满月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但那眼眸却是深沉如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 “以小人看来,殿下之所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格,乃是有人故意为之,用那江湖中流传已久的****摄住殿下的心魂,命殿下向四皇子妃示爱,殿下也才因此做出与自己意志想悖的事。” “若如你所言,我岂不是随时可能被人迷住,做出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五皇子沉下脸,盯着那人,“沥明,我以千金邀你相助,许你世代富贵荣华,是要以你的江湖手段对付老大他们,可不是让他们也找了江湖中人来对付我?” “殿下大可放心,真正的****,可以完摄住人的心魄,而殿下如此快速便清醒,可见那人功力很弱。小人会尽快派人打探出那人,届时,殿下是要杀要用,凭殿下一句话。”沥明躬身,语气中自信满满。 “且信你这回,给你三天时间,找不出那人,我便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如你所言的那般有本事了。” 沥明眉峰一皱,再次抱拳行礼,立即转身出去,要立即去安排人。 对沥明而言。江湖中刀光剑影,日子还过得苦巴巴。不如攀上五皇子这棵大树,同样是流血拼命,一旦成功了,自己也能封得王公之位,此后世世代代都将变得尊贵,再也不用在江湖中疲于奔命了。 至于五皇子所行之事是否正义、是否残害到无辜之人,统统都同他没关系,他只要自己日子好过就行。 闲王府内,杨曜昌同样还没有完压下怒火。 自己的哥哥,当着自己的面,在死去父亲的灵堂之上调戏自己的妻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说平时和杨曜良的关系不亲密,但表面上的面子兄弟情还是有的,他这般行为,分明是故意挑衅! “殿下,你在生气么?你在为五皇子那件事生气?”莫娜反而没有一丝愤意,自得地进屋,还直白地问出来,再自以为贴心地安慰,“殿下,别生气啦,我喜爱你,才不会喜欢别的男人了。”说着,她已经来到他身边,爱娇地靠着他。 她这般直爽地表白,杨曜德心里纵有天大地怒火也立即散了。 “你是我的娘子,我从来不怀疑你只喜欢我,而我也只喜欢你,我生气的是杨曜良,他自己肮脏污秽,便想将我们也拉入一团泥淖。”杨曜德揽着她坐下,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或许,他就是故意借你生事,就为了与我起冲突。只不过这种调戏弟妹的把戏,他达成了与我冲突的目的,却也失了众多士子和大人的支持,是一件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损招。” “那是他犯蠢了,咱们不管就是。”莫娜看得很开,讨厌的人犯了错,就该不管他,让他越来越错。 “说的不错,他自己犯蠢,我何必提醒他。只待他再犯到我手上,再一一和他算总账。”杨曜昌咧开嘴,雪白的牙齿很整齐,却如同张开大嘴的恶鲨,随时准备将冒犯自己的物事撕扯咬碎。 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就这般带过。 杨曜昌准备只要杨曜良敢动,他便能将他打趴,相对于杨曜良已经将沥明派出,杨曜昌的打算着实消极。 徐悦兰的动作还没有停止。 将玻璃鞋化作莫娜平日的鞋子,果然在参拜之时,这“百分比王子一见钟情”的神奇力量发挥,徐悦兰有幸再次一见当初平王世子对徐悦竹的钦慕。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从平王世子变成了杨曜良。 无论四皇子府还是闲王府,表面上看来都变回以前的模样,互不干扰、各自为政。 就是在承平帝的灵堂里见到了,两人也是不约而同转身别开眼,朝不同的方向去。杨曜宇几次叹气,如今他们的兄弟越来越少,剩下的就该精诚团结才是。而且父皇又尸骨未寒,两个弟弟变在灵堂结仇,父皇怎能安心离去? 只是,他想在这种做和事佬,两边却没有一个人领情的。 这一日,如同之前的每一日,杨曜良从五皇子府出发,准备去皇宫继续扮演孝子。可马车行入宫门之后,突然一道尖锐破空声传来,只见沥明一个灵活转身,手起刀落,砍断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羽箭。 沥明想抓住个人质来探查对方的情报,偏生对方更加严谨,射出一箭不中之后,就不再射了,也令他完找不出那个高手。 只是,自己虽然没有被刺杀成功,杨曜良依旧惊出一声冷汗。 “杨曜昌,居然想用这种卑鄙手段,请刺客杀人,本王难道会怕你?”杨曜良恨道,他本就在让沥明找江湖中有足够实力的高手刺杀如今唯二的两个挡路者——杨曜宇和杨曜昌,如今自己这方连人选都还没有,对方就已经动手……被救的恩情什么的,杨曜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在她看来,就算是以身护他,也是沥明应该做的。 “沥明。”一声沉喝。 “我们的人已经派出,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杀手楼。他们将派出楼主级的高手,对杨曜昌的性命,可说是手到擒来。”沥明恭敬回答。 “很好,本皇子已经看这两兄弟十分不耐烦,如今只剩下他们挡着我的路。此事你若成功了,本皇子封你一个世袭罔替的一等国公。”杨曜良说得咬牙切齿,这是针对怎么杀也杀不死、怎么败也败坏不了名声的那对幸运兄弟,或者,该说是受宠兄弟。 在父皇对所有儿子都冷漠相对时,只有对这两兄弟特别信任,做事都是好,随便一句话抵得过别人千百局,偏心到天边。 杨曜良曾经有多嫉妒杨曜宇和杨曜昌多受父皇宠信,如今就多么希望能将两人狠狠踩在脚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螳螂、黄雀与蝉 () 刺客突袭,若非自己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众多护卫,杨曜昌相信自己刺客已经是地府之人了。可他还没缓过劲来,又有下人来报,称王妃失踪了。 这下,杨曜昌怒了。 我都决定暂时不管你,不同你一般见识了,你却还步步紧逼,派人杀我不说,还敢劫走我的妻子,真当我是夏季的西瓜,任人切吗?! 杨曜昌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尤其自己的夫人是一个女子,那杨曜良又曾不顾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他简直不敢想莫娜被劫持之后会遭遇什么。而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他越早赶到越好。 带着府兵气势汹汹地冲向五皇子府,已经得到消息的杨曜良,毫不示弱地召集自己府里地护卫,并沥明找来地江湖高手,直接在府门口劫住杨曜昌。 “八弟,你带着这一伙携刀带剑的士兵朝我府里来,想干什么?!”表面上的问答还是要有的,要师出有名嘛。 “少给我装蒜!”杨曜昌怒喝,手里握着的马鞭指着杨曜良,“交出我的王妃,否则我让你当场血溅。” “你的王妃?那个番女?”杨曜良嗤之以鼻,“只有你把她当宝,在本王看来,就是一个又丑又无礼地女人。” 他话里地厌恶,与之前地深情告白,杨曜昌懒得去追究谁真谁假,他唯一有地,只有…… “把她交出来。” “没有!” “兄弟们,搜!”杨曜昌一声令下,身后如狼似虎地护卫立即扑上前。 杨曜良那边地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取出刀剑反击。一时之间,这小小的府门口成了战场,所有战场上该有的残忍现象都在这里重现。 手下在拼死拼活,主子却不会当先便自己动手的。 隔着厮杀的下属,杨曜昌一双如鹰厉眼盯着杨曜良。 杨曜良心里发毛,说实在的,在武力值方面,他自认不是杨曜昌的对手,他之前敢与他叫嚣,仗恃的不过是自己手下的能人而已,如今手下人都下场去拼斗,自己身边没了人,他赶到一阵阵恐惧。 “杨曜良!我忍你很久了。”杨曜昌抽剑入手,挽一个剑花朝杨曜良刺去。 杨曜良忙举剑挡,“当”的一声,杨曜良承受不住那股重力,手腕自动放松,手中长剑顿时落在地上,而他自己也被杨曜昌的剑尖指向胸膛。 “我的王妃呢?”他咬牙问。 杨曜良额上划下一滴汗水,他是真不知道那个番女在哪里呀,他派人去刺杀杨曜昌,可没派人去劫持那个番女。可如今交不出人来,自己的小命怕是也要休矣。 “夫君。” 就在杨曜良冷汗连后背都湿透,百思不得解决之法时,突然一声娇声呼喊,莫娜提着裙摆从五皇子府内跑出,直接扑向杨曜昌。 “夫君,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她泪涟涟的哭诉着。 杨曜昌眉心微皱。 “夫君,就是杨曜良这个混蛋将我关进他府里,他还意图非礼我,幸得你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就没脸再见你,只有一死了。”她还在哭诉着。 “莫娜。”杨曜昌扶着她的肩,正要将她扶起来,突然,面现痛苦之色,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见胸口插着一把短匕。 这下子,“莫娜”自动从他怀里退开,站到杨曜良身边。 “你不是莫娜。”杨曜昌很肯定,莫娜绝不会对自己下毒手。 那人挑了一下眉,“我确实不是莫娜。”声音也变成了男人的低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沥明。 杨曜昌想起一事,“在边城,将那死者易容成边王妃的也是你。”他很肯定这件事,那个女人不是徐悦兰,但无论他们想了什么法子,都无法改变那人的容貌,这个困惑一直存在心里,如今见到这个与莫娜一模一样的人,他肯定那个女人也肯定时他做了手脚。 沥明大笑,“你错了,当时死的是徐悦兰,如今的徐悦兰,才是我手下易容而成的。” “什么?!”杨曜昌惊恐瞪大眼,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但他立即冷静下来,盯着沥明,“你骗我。是不是自己的王妃,四哥绝对分得清楚。何况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一年多,若是被那人不是,以四哥的聪明,他早就发现了。” 可不是吗?老娘好好活着在! 半空中,看戏的徐悦兰愤然心道。 沥明冷哼一声,不再回答。但他也发现一个不寻常之处,他的短匕首整个刺入胸膛,他该伤重不支才对,怎么还能废话这么多? “你没中刀?”他脸色十分难看,自己当着主子的面刺杀失败了。 杨曜昌得意大笑,“不错,从你扑过来那一刻,本王就知道你这个莫娜是假的。莫娜乃是一个英勇不熟男儿的女子,她若是被劫持,在没有被绑缚的情况下,她绝不可能如一般女子一样哭着求别人救,而是会自己动手教训一顿敢欺负她的人,再自己逃出来。” 他冷冷地看着杨曜良两人,“你们特意易容成莫娜,肯定是有阴谋,我不过是顺着你们演一场戏,打探消息而已。” 他举剑,剑尖直指杨曜良,一字一顿:“把我的王妃交出来!” 这中从战争的尸山血海里历练出来地肃杀之气,岂是平素里养尊处优地杨曜良能抵挡得住的,当下就软了腿,两股战战。 “杨曜昌,这是五皇子府,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残杀亲兄吗?!”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这是你逼的,就由不得我!”杨曜昌完不为所动,双眼直直盯着杨曜昌,“我再说一次,把莫娜交出来。” “我早说了,她不在这里。” “你还敢装,除了你,谁还敢将她劫走!”杨曜昌已经失去耐性,“无所谓,杀了你,我自己进去找她。” 眼见剑尖刺向自己,杨曜良如女人一般发出一声尖叫,但他尖叫未完,便发现他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在他心被杨曜昌吸引去注意力的时候,忘了他身边本就还有一个武功不弱的沥明在,有他,照样可以挡住杨曜昌,自己根本无需惧怕。 这样一想,加之那两人确实战在一起,杨曜良心中安定,又恢复成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昂着下巴看着打斗的众人。 呵呵,这可是个好机会呢。 徐悦兰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搭箭弯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双雕一箭 () 杨曜昌与沥明对战,多年的战场生涯,令他的五感十分敏锐,即使在对付沥明,眼耳、还有一种本能的知觉,都在感知着周围的事物。 也因此,在那一支羽箭射来之际,杨曜昌立即感觉到了,他一个侧身避过那支箭,再举剑挡住沥明的攻击,正要反攻之际,一道尖锐的叫喊凭空响起,不止是他,包括沥明在内的两方人马,都不约而同停下,看向声音之处。 那是杨曜良,抱着自己中箭的手臂,叫得无比凄惨。 若不是切切实实看着他只有手臂中箭,杨曜昌会以为他是胸口中箭——死到临头了。 杨曜昌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他可没有忘记,这支箭原本是冲着他来地,自己避过之后那么刚好地射中杨曜良,这算是什么?猪队友吗?应该是……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派人在暗处放冷箭伤我,结果伤了你自己,活该!” “沥明!”杨曜良大喝,双目尽赤,“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找太医给本皇子治伤,都是你找的好下属,一群饭桶!白痴!” 杨曜良大骂,他也认为这放冷箭的是他自己的手下,毕竟观战的他看得很清楚,那支箭确实是杨曜昌突然避开才会射中自己,换言之,就是沥明这个白痴找的蠢蛋下属在射箭的时候没有看准方向,在往杨曜昌去的同时,也对准了自己这个主子。 暗中下手没有成功就算了,还伤了自己,杨曜良简直想将这射箭之人千刀万剐。 但如今他更关心的,是自己流了这么多的血,需要尽快止血治伤才行。 “五哥何必惊慌,这一点小伤死不了。”沥明尚未反应过来,杨曜昌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横剑在杨曜昌喉头,自身后劫持了他。 “我的王妃在哪里?” 被人的剑挡在口头,杨曜良这下子是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也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的王妃真不在我这儿。”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很多,隐隐带着求饶。 杨曜昌相信在被剑威胁着的情况下,杨曜良不敢说谎,可若是莫娜不在他这儿,又会在哪里呢? “你能信你?”他说着,剑也更逼近了杨曜良。 杨曜良整个人缩着,想要尽量往后缩就离那把剑越远,看起来,就像一只可笑的乌龟,想要把头缩回壳里,偏偏在门口那挡了一把刀,便不得不更伸长了脖子,妄想着脖子伸得越长就越细,离那把剑也就越远了。 “你当然可以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那个番女……”身后一声“嗯”的威胁令他立即改口,“你的王妃不在我府里,我绝对没有找人去劫持她,我发誓,对天发誓……” “若是你骗我,便让你永远去守皇陵,与陵墓相伴一生,且没有任何后嗣,死后无人供养!”杨曜昌说得,都是杨曜良最在意的,而被剑威胁着,杨曜良也只能听从,照着他说的再说了一遍誓言。 这下子,杨曜昌相信莫娜确实不在杨曜良手上了。 这么重的誓言,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不相信杨曜良会这样发誓,不过即使莫娜不在杨曜良手上,如今闹成这样,自己的人、他的人,不少躺在地上,鲜血将青砖都染红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死是活。而就算是还站着的,也个个带伤,每一个是完好的。 今天这梁子是结大了,自己放了杨曜良,杨曜良肯定也不会放了我。 杨曜昌想着,既然已经将这奸险小人抓到手上,就没有再纵虎归山的道理。 “你的谎话张口就来,我若是信了你,才是愚蠢!”他戒备地盯着对方阵队里除了杨曜昌之外说话最有力地沥明,“把伤者扶起来,立即送到医馆救治。再找长史到宫里要几个太医给兄弟们治伤。” “是。”闲王府地众人动作很利落,很快便将己方人马扶起,除了几个伤势比较轻,同时也是众人中武艺最高强地留下,保护杨曜昌之外,其他人便将受伤的人部带走。 五皇子这边,沥明一挥手,他手下的众人也都各自包扎伤口,至于那些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就只有待别人都包扎完了伤口之后,确保自己没了生命危险,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会帮他们治伤。 眼见自己的人部撤走,杨曜昌这才劫持着杨曜良,要他往前走。 “杨曜昌,我可是你的兄长。”杨曜良想表现得硬气,以兄长身份强压他一头,偏偏这声音里发着颤。 “你都没把我当兄弟,我也不会是你的兄弟。”杨曜昌完不为所动,要杨曜良继续往前走。 “什么时候我寻回了王妃,什么时候我就放了你,若是我找不到王妃,便让你陪葬!” “你……”杨曜良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惜情势是站在别人那一头,他完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乖乖地听从命令。 可怜如今他手上还插着一支羽箭,火辣辣地疼,鲜血还不停地在往外流! 难道,我今日要死在这里? 心里冒出一个问号,杨曜良问着自己,一股巨大的恐惧包围住了他。 他还在憧憬着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会多么舒服,转眼之间,别说登上帝位了,他连命也要保不住了吗? “不许停,往前走!” 一声暴喝打断他的思绪,他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有耽搁,乖乖地朝前走。 剑掌握在别人手里,他只能听从。 这都是为了命呀。 屋顶上,在他们离开之后,徐悦兰也跟着离开了。 今日这场争斗,虽然没有如她所愿地演变成一场扩散至朝的争战,但有如今这个效果,她也相对满意了。 呵呵,杨曜昌这么看重他的王妃,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她辛辛苦苦从闲王府将莫娜偷渡到宫里藏起来呢。 是的,劫持莫娜的不是杨曜良,而是徐悦兰。杨曜良遭遇的暗箭刺杀也是徐悦兰干的,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打破如今这种表面的和平,她要让这些人都露出贪婪狠毒的真面目,互相残杀,才是真的为夫报仇。也只有这些一心权势名利的都没了,自己光明磊落、一片忠心的家人才能真正平安。 第一百三十章 不惜钱财 () 徐悦兰的计划很简单,就是两头挑事。 而杨曜良本身就心有不轨,他派出去的刺客又将徐悦兰挑起的火苗里加了大桶燃油,瞬间将小火燃成了熊熊大火,也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场争战。 暗处放冷箭,也是徐悦兰特意寻找的绝佳角度,一箭双雕的角度,一个射不中,还有另外一个,这一支箭射出去,不会没有收获。 只是,杨曜良受伤被俘不是徐悦兰想看到的结果。杨曜良被俘虏了,就代表着杨曜昌的胜利,换言之,这未来的皇帝,恐怕就是杨曜昌了。 徐悦兰如今算是看明白了,那杨曜宇根本就是一个挡在杨曜昌前面的炮灰。杨曜宇本身对皇帝之位无意,甚至皇后也不愿意他为帝,否则之前绝佳的机会,杨曜宇此时已经坐上那最高的位置。他没能坐上去,可见在他们母子只见,认定的皇帝就不是杨曜宇,而除了杨曜宇,唯一他们还能认可的,就只剩下杨曜昌了。 任谁都没有将皇位与杨曜昌联系起来。 他是承平帝最小的儿子,上头有嫡长两项俱的同母兄长在,就算要立嫡子为帝,也该是他大哥。若是立德,他是在边关也立下不少战功,但他是一个皇子,谁知道那些战功是不是徐家父子特意送给他的呢?徐家父子把狄戎人都打趴下了让闲王带队再冲杀一下,就报是闲王战功一件,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了,这行军打仗和治理国家可是两回事,一个好将军不一定就会是一个好皇帝。 没有人想过杨曜昌也能登基为帝,就像谁也不会想到,不过短短两年,皇帝的八个儿子,会只剩下三个在朝,杨曜昌,已经距离那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徐悦兰恨恨想着,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对杨曜昌恨到了极点,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杨曜昌自己就是想做皇帝的,之前却假惺惺的表现出对他们夫妻的友好,就是为了降低自己两人的戒心,给他挡住来自其他兄弟的刀剑。 回想起当年,在众多皇子中,自己未来的丈夫本也可能是他的。徐悦兰瞪着下方的杨曜昌,当年他之所以到边城,也许一开始就是打算将自己纳入他的府内,让徐家成为他的助力,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会嫁给了杨曜德。徐家既然不能成为助力,他便改变了策略让徐家并杨曜德成了他的挡箭牌。 “绝不会让你诚心如意!”徐悦兰恨道。 杨曜昌感到一股杀气,他凝神戒备,不敢丝毫放松。 手下的那些人也感觉到他的不同,纷纷举起长剑,与他成圈各自戒备着四方。 徐悦兰冷哼一声,愤愤地放下了箭。 这些人如此敏锐,她的箭就算射出去了,也起不了作用。 “杨曜良手底下这些人也忒弱了!” 最后,她只能恨杨曜良太没眼光,找些无用之人。 不错不错,刚刚那一场,系统结算给你两千个恶魔值,你只要再挑起几场类似的纷争,很快就能存够一万个恶魔值,把升级皇帝的新衣的恶魔值给抵消了。 脑中传来小恶魔的声音,徐悦兰根本不理会它。 借来的恶魔值能不能还上,徐悦兰根本不在意,还不上会有什么后果,徐悦兰也完不关心。 她只要能达到自己最后的意图,就够了。 远的不说,近的嘛,杀不了杨曜昌,便寻机会救出杨曜良也不错。经历了被劫持这样羞辱的事件,相信杨曜良心里恨不得对杨曜昌千刀万剐,而她,只要他们不消停,她也就满意了。 杨曜昌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将杨曜良手铐脚镣上,关押在密室里,为何悄无声息的,这人就不见了。 他不愿相信自己府里出了内贼,但如今这个情况,他想不出除了内贼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做到这样不动声色地将人救走。 就在他思考着清理自己内部的叛徒时,五皇子府的沥明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被闲王带走的五皇子突然出现在后院。他是呈昏迷状态,脖子上还有一圈血凝固后结成的血痂,而且,以他专业的眼光和手法检查了,这人没有易容。 那么,他就是五皇子。 可是,他是怎么回来的呢? 沥明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他也不傻,立即命人将杨曜良送回房里休息,在杨曜良苏醒之后,表现出对获救的事毫无印象之后,他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将这救人的功劳揽上身,称是自己不惧危险,潜入闲王府将五皇子救出来。 “此事勉强算是将功补过。”杨曜良语气很傲慢,若不是这人还有用,他绝对治罪于他。在他看来,若非沥明太没用,自己根本不会受伤,不会被劫持。 “你所谓的杀手楼,所谓的武林高手,杨曜良随随便便带的一对兵士就能打,算什么高手?”杨曜良怒道,“本皇子手上有的是钱。你给我找,要最好的、武功最高的,不管要多少钱都给。今日所受屈辱,我定要数倍报给杨曜昌。” “殿下放下,小人定不辱使命。”沥明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杨曜良在屋内暗格里取出一把钥匙,“这是府里的财库,里面的财物任你取用,给我找最厉害的高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钱能使鬼推磨,殿下如此慷慨大方,那些武林高手也都会愿意为殿下卖命。小人会立即离开,去寻江湖排名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只要有一个,就能轻轻松松取了闲王的命,殿下就请等小人的好消息吧。”沥明弓着身子,弯下的头藏住了已经上扬的嘴角,但那语气里依然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但此时已经被报仇完蒙蔽了的杨曜良没有发觉,甚至对沥明的话很满意。 “江湖排名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以前竟是找了一些乌合之众……算了,不提这个了,你立刻去把那排名第一的请来,告诉他,只要得了闲王,价钱随他开。” “是,小人一定把话递到。” “去吧。”杨曜良摆手,要他立即去做。 沥明又躬身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靠山啊靠山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保一时何妨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里的小九九 () 杨曜良的目的,是利用徐家人在军中的威望对付杨曜昌,他是花大钱请江湖高手,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高手固然重要,但这些人往往孤高自傲,只能单打独斗,一旦遇上训练有素的军队,那便是虎入猴群,照样内挠成花脸。 就如同之前,杨曜昌手底下的,很多都是从边城带回来的精兵良将,而自己手下的府卫却只是一般的侍卫,武艺平平不说,论起协作也与杨曜昌手底下的差得远。至于那些武林高手,一个人对战六七个自成阵势的兵将,便只剩下挨打的命。 进了护国公府,安已经不需要担忧,但徐家人的态度也令他深知这事不容易。 他不是笨蛋,甚至自认为自己很聪明,也就不会强行要求徐家两兄弟听自己,反而以退为进,看他们不愿意商谈政事,对自己不甚热络,便由着他们冷淡以对,由着他们离开,留自己在房间里。 这也是他仔细盘算的结果。 徐家的两个女儿嫁给皇子,如今杨曜德已经冰冰凉,只剩下他还活着,徐家人为了女儿,为了家族兴旺,也只有选择与自己结盟。而他们素来标榜的自己是纯臣,如今父皇死了、没有留下遗诏,所谓的纯臣已经没有了效忠的对象,只要十日之期到来,各地郡县反馈出来自己获胜的话,徐家人于情于理,都要站在自己一头,帮着自己对付杨曜昌。 相通其中关节,杨曜良安下心来。 对于各地的郡县,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在布局。那时候其他几个兄弟风头也盛,他不能做得太明显,他安插的人,大至一郡之首,小至无品小吏。到二皇子出事之后,他被贬至皇陵期间,别的人都道他没落了,就是杨曜昌等人肯定也以为有望帝位的只剩下他们三个,却不想他一直没有放弃,而且相比于他们结交京官,他却是多于外地官员相交,当然,他也不笨,没有暴露自己,而是通过手下人试探,慢慢地与那些有着相同“志向”与“追求”的人建立联系。 也就有了如今,他一点也不担心皇后所谓的听万民之言的论调。万民之言?呵呵,所谓的万民之言是通过郡守的折子报上来的,什么是“万民之言”,还不是郡守说了算。谁还能真正地去征求那些个“愚民”地意见,真正以他们地意见为重吗?而他们,又真能知道这些个皇子中,谁是真正适合为帝的吗? 杨曜良相信,只要自己平安到十日之期到来,届时有徐家人的的支持,他便无惧杨曜昌。 想到不过数日之后,他便能将今日所受之屈辱悉数奉还杨曜昌,不由得得意地笑起来。 笑不过两声,他想到另一个可能,便再也笑不出来。 他从各地官员入手,可以确保报上来的皇子的支持者中,以他自己为最。可是这统计的人,却是皇后,她心里,难道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为帝?不想做后宫中独一无二的尊贵太后?而既然他可以从外地官员着手让他们选择自己,那么皇后又怎能不直接篡改那些个官员的折子,直接将五修改为拾呢?甚至不需要修改,只需要脏污几个、弄丢几个,谁又能去追究皇后的罪过呢? 要知道,如果他掌握的是外地的江河,那么皇后掌握的,就是容纳百川的大海呀,江河都将归于大海,也都将由大海再决定去处。 杨曜良慌了。 五皇子府内的杨曜昌也不好受。 他很想劝告徐平然不要做了那救蛇的农夫,可徐平然对他的态度明摆着公事公办,已经不再信任他,他说得话,徐平然又怎会相信呢?甚至,还可能令人怀疑是他故意从中作梗,更将徐家往五皇子的方向推。 一声令下,杨曜昌招呼自己手下人回府,至于五皇子府的众人,那些个确实身家清白,且查明与五皇子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的,部打发回了自己家里,至于其他的,但凡沾了一点边的,部被带回闲王府关起来。 在京城两年,他的闲王府是他亲自督建起来的,不同于别的王府里小桥流水、曲廊叠嶂,他的是很简单利落的三进院子,其中在一二进之间,留了最大最宽敞,原本该是花园,却被他修改成了练武场,那练武场边上,所有的房间都是用作放置兵器和兵士居住,如今正好腾出一些,将之作为临时的牢房。 下人通报皇后娘娘召见之时,杨曜昌正命人继续审讯那些从五皇子府带回来的人。听闻母后召见,他不能耽搁,连身上的铠甲也不换,直接命人备马入宫。 新帝未继位,皇后依然居住在坤宁宫。杨曜德到时,坤宁宫内除了皇后,还有一个泪涟涟的女人——五皇子的生母德妃。 皇后之下是四妃,贵贤淑德,德妃居于末位。她在宫里的风评不算好也不算坏,对上谄媚,对下架子端的高,却也不会如一般妃嫔一样随意将气撒在下人身上,顶多就是连眼神也不屑于施舍罢了。这样的人,对于皇宫中动辄得咎的宫人来说,反而是相对容易伺候的主子。 德妃高傲,也就有她高傲的举动,至少如今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痛哭,就从来没有过。 杨曜昌给皇后与德妃见礼。 换做一般的人家,正妻所出嫡子,地位高于别的小妾,该是小妾给少爷请安。就是宫内其他的妃嫔,见了皇子也是她们向皇子请安的。但唯有四妃,她们属于上了玉牒的皇帝的侧室,皇子还需要向她们请安。 “殿下快请起吧,我可当不起殿下这一拜。”不待皇后发话,德妃抢先不满道。 杨曜昌从善如流地站起身。 德妃一口气梗在胸口,连骂他不知礼、不尊长辈都没了立场,只能自己生闷气。 “不知母后召见儿子,所为何事?”杨曜昌才不管她,径直向皇后询问。在他看来,他行礼地对象也只有皇后,至于德妃,不过是刚好也坐在堂上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要求公平 () “皇儿,德妃娘娘告知我,你带兵抄了五皇子府?”皇后直言,完不拐弯抹角。 “不错,儿子的王妃失踪,怀疑是五皇子命人将她劫走,毕竟,五皇子曾经对我的王妃出言不逊,我可以很合理的怀疑是他暗下毒手。”杨曜昌一脸坦荡荡,事实上,他也确实认为自己坦荡荡。 “你胡说,那是你那番女王妃不知礼节、不讲廉耻,自己行为不检引得我儿误会,认为与她是真爱而不惜抛却兄弟,却不想这根本就是那女人的诡计。我训斥他之后,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对你那王妃只剩下厌恶,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情爱之心,他还告诉我要在百日内将徐家三姑娘迎娶进门,让他父皇未走远之时能看到他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女子。他如此作为,又怎么可能再去劫持你那王妃?这分明就是你的借口,是你担心我儿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比你高,担心最后会是我儿更受支持,你才先下手,妄图以此杀害我儿!” 说到最后,德妃几乎是不顾形象的大吼起来。 “德妃!这是什么地方?你说的又都是什么事?由得你红口白牙的胡说吗?”皇后不满叱道。 “姐姐是闲王的生母,自然为他说话。但姐姐还要记得,这宁朝,宫里还有众多姐妹,宫外还有诸多大臣,大家的眼睛都看着、耳朵都听着,由不得某些人只手遮天,以自己的利益为基准胡作非为。”德妃冷哼道。 “诚然,这宁朝在朝在野、宫内宫外,千万双眼睛都在盯着,某一些人须得记着,多行不义必自毙!”杨曜昌没有丝毫退让,直接怼过去,向皇后道:“母后,若是无别的要事,儿子要出宫去,还有许多的案犯,等着儿子去审讯呢。” 说到案犯,他故意看了一眼德妃,令德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想到儿子特意命人递进来的消息,她又压下心底的恐惧,抬了抬胸膛。 “闲王殿下也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既然如此,那么这万民择帝君一事也要由万民来见证才行,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从中随意篡改呢?” “你想怎么样?”皇后揉了揉额角,直接问。 “命人在城楼搭建高台,每送到一个折子,便在百姓见证下,在获支持的皇子名下记上一笔,至十日之期的午时,谁最多人支持,谁便是新帝。”这也是儿子提出来的法子,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防止皇后母子搞鬼。 皇后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往上扬了扬,道:“如你所言,即日起,关闭所有城门,仅余正中延兴门,就在此设立高台,所有送信之使者,均从此门进出。至于这守门之人,为了使你信服,便由徐家人担任,如何?” 儿子送来地信里,也是要求尽量令徐家人任此统计收录之人,原本德妃以为要废一番功夫,却不想皇后直接这样提出,反而令她有些迟疑了。 “还是说,德妃妹妹有别的人选?”皇后问,语气不轻不重,就同平时一模一样,令德妃完听不出她的真实内心。 “徐家人素来忠心,我也同意由他们来做。”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人选,德妃只能同意。 皇后立即召来大太监,要他去传旨。 杨曜昌也趁此机会,再次告退,这一次,德妃没有再为难。 冷宫,乃犯错的妃嫔所居之处,冷宫是宫中人对它环境的一种描述,指代它的冷清孤寂,但其实,这个宫殿有一个挺好听的名字——月嫦宫。 月中嫦娥,一个背叛丈夫、只能独自一人居住月中清冷宫殿,忍受千万年无尽孤寂的仙女。月嫦宫,也代之这其中女子的错误,与她们余生的处境。 宁朝建国时间短,历经的两任皇帝都是从战场上实实在在打下来的江山,对于美人的**不强,后宫中的女人不多,犯错的女人更少,因此,如今宁朝的月嫦宫,就只是一个地处偏僻、少有人烟的破败宫殿而已。 一道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在风过后,叶子再次落于地面,便见那厚重的枯叶上,仿佛被踩踏一般,发出“咔嚓”声响,伴着叶子下沉,朝着那扇关闭着的房门而去。 “吱呀”一声,久久未有人开关的门发出刺耳声响,但那地上躺着的女子没有丝毫反应,完不被这声音影响。 脚步声凭空响起,至那女子身旁停下。 在斗篷遮蔽下,徐悦兰一双眼复杂地看着躺在地上地女子——闲王妃莫娜。 她恨杨曜昌阴险毒辣,却不得不承认莫娜心思单纯,还真心将自己当朋友,真心为自己着想。她能下手朝杨曜昌射箭,却没办法伤害莫娜。 深深叹口气。 如今莫娜被她带来这里已经一天一夜,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昏迷着,没有任何吃喝,可以想见,如果再继续这样由着她昏睡下去,那么再不过一两天,她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徐悦兰放下手中地篮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她拔开瓶塞,在莫娜地鼻间晃过。 这是她用于狩猎用地迷烟的解药,莫娜是被她用迷烟迷昏带来这里,如今也只有用这解药,她才能苏醒过来。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一瞬,莫娜睫毛颤动,一双眸子张开,没有往日的灵动,而是沉睡初醒的迷惘。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当然,迷惘只是一时的,很快,她便清醒过来,疑惑地打量四周。 “奇怪,我在房里睡觉呀?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喃喃道,突然,一阵“咕噜噜噜”地声响从下方响起,她低头,看着自己扁扁地肚子。 好饿! 视线触及地上地篮子,她双眼一亮,立即上前打开,顿时一阵欢呼。 里面居然有满满一大碗米粥,还有馒头和小菜。 莫娜二话不说,先端起碗喝一口浓稠地米粥,安慰安慰空荡荡到有些发疼的胃。 待得馒头啃了大半个,米粥也见底了,莫娜看着空空的篮子,心里有了一个疑问。 这饭菜是谁准备的?肉也不备一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父苦心 () 见她已经吃好,徐悦兰再次使用迷烟将莫娜迷倒,将她放置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她便离开,往护国公府去。 她的目的很明确,只想将这些个满脑子争权夺利的人自相残杀、自取灭亡,但杨曜良躲进护国公府,便是将原本置身事外的护国公府拉入了这一摊浑水之中,这在徐悦兰看来,完不能容忍。护国公府对名利权势并不强求,一片忠君之心却被利用,更加令人厌恶。 只是,如今她也不能轻易让杨曜良消失。在剩下的这三兄弟中,太子不说了,他一直都是洁身自好、从不参与争斗的,徐悦兰相信承平帝的皇子中,也只有他是个坦荡荡的君子。其余就只剩下杨曜良和杨曜昌,在如今徐悦兰看来,这两人都是一门心思冲着皇位去的,这两人也同样有着深沉阴险的心思和毒辣的手段,如今两人还尚且可以彼此牵制搏一搏,一旦杨曜良去了,这个平衡被打破,那皇位就将倾向于杨曜昌。 徐悦兰更不能容忍这种事。 杨曜昌此人,端着一张和善的菩萨面孔,背地里却做尽了罗刹事,徐悦兰恨不能为夫报仇,毕竟这人不止是自己武功高强,更有敏锐的直觉感知周围的危险,徐悦兰几次出手都被他避过,在不能保证两个一起端了的情况下,徐悦兰不愿冒险动一个。 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看见保护杨曜良的,是护国公府。 从皇宫到护国公府的距离很短,徐悦兰很快便已经到了,在书房内找到正在写着什么的自家爹,徐悦兰没有二话,直接推门进入。 徐平然闻声看去,见到徐悦兰,刹时扔了笔,快步迎上来。 “兰儿!你这丫头,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你还让大皇子带回来的那什么就当没生过你的讯息,这种话是随便能说的吗?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一开始的关心询问,最后成了严厉质问。 徐悦兰听着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乐,反而心里一阵阵欢喜,伴着酸楚。 “爹,女儿要做的事乃是大逆不道之事,为了不牵连到家里,只能那样做,还请爹谅解。” 徐平然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女婿的事我们也听说了,这是皇家的无情……”他说不下去,怜悯地望着自己女儿,“是爹娘不好,当初若是坚持你不嫁给皇子,也不会有今日之灾祸。” 徐悦兰的眼里滚出泪水,心中感动,摇头否认道:“不是这样的,女儿能嫁给夫君,很高兴,我很欢喜能嫁给他,就算……就算再来一次,就算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会愿意嫁给他。” 如同前世,如同今生,即使每一次的结局都不尽人意,还是愿意嫁给他。 徐平然想到这些年来,边城的老朋友频频传来的喜报,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婿,他也是十分欣赏十分乐意的,作为一个父亲,女儿能嫁给他,也是他的骄傲。只是,无论那个人多好,就算是天上仙,不能伴着女儿偕老,在一个父亲的眼里,那便是所有的好也都是乌有,只剩下不好。 “爹,不谈这些了,女儿来见您,是想求您帮我一件事。”徐悦兰擦去泪水,回归正题。 “什么事?你说,无论什么事爹都答应你。”徐平然对女儿素来都是百依百宠,尤其如今对女儿深深愧疚之时。 “我要爹把五皇子杨曜良赶出府去,不要做他的保护伞。” 徐平然看着女儿有着仇恨的双眸,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做什么?” 徐悦兰低头,看向别处。 “你现在在做什么?”徐平然再问,语气已经有了严厉,“告诉爹,你现在在做什么?” “爹不用管,反正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是为咱们府里好。”徐悦兰抿唇,避开正面回答。 徐平然深深叹气,在书案后坐下,看着摊在上面的一封书信。那是之前,杨曜昌派人递来给他的,方才,他便是在书写回信。 “闲王殿下给我来信,称你和他的王妃莫娜失踪,而他本人多次遭到五皇子的杀手追杀,他要我不要被五皇子利用,做了那救蛇的农夫。” 在别人面前,徐悦兰可以隐藏地很好。可在自家爹面前,即使徐悦兰极力保持平静,还是被徐平然看见了她在听见这些话时,眸光地闪动。 “闲王已经将五皇子府翻了底朝天,完没有闲王妃地下落,你呢?你知道闲王妃现在何处吗?” 徐悦兰迎着爹亲地眼神,那双对着舞着利剑的敌人也从不曾有丝毫惧怕的坚毅双眸,总是给她安、让她信赖的双眸,如今里面还盈满着对女儿的疼爱与不舍。 徐悦兰没有办法骗他,只能点头,“是我带走的莫娜,她现在就在皇宫。”已经说出来,徐悦兰便索性说了,“爹,他们那些人眼睛里只有权势,既然每个人心里都无所谓人命生死,那我就只是帮他们撕开了表面的伪善伪和,让所有的阴暗诡计都无用武之地,他们直接刀对刀、剑对剑,痛快一点决出胜负,也省得那么多的弯弯绕。” “但你忘了,这其中多少无辜之人!”对于这点,即使是自己的女儿,徐平然也没法遏制住愤怒,“兰儿,你是我的女儿,自小在边城长大,战争的残酷你们几兄妹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该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刀对刀、剑对剑,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实实在在的鲜血与人命!” “那些人为的不就是权势吗?为了权势流一些血他们也不在意,这些人没一个是无辜的。”徐悦兰辩解。 徐平然失望地摇头,“那么兰儿认为,每年里侵袭我们边关地狄戎众将士,他们所有地人都是残忍好战地吗?所有战死地将士,都是死有余辜吗?” 这哪里能一样呢?狄戎之中,也有向往和平地人,而战死地人们,为的是保家卫国,是英雄才对。 见她摇头,徐平然的神色才稍有缓和,这个女儿,总算还不至于完不分黑白是非。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找不到他 () “皇子们的野心从来都有,他们的野心导致的这种种的悲剧,追根溯源去追究,也该是追究到他们自身,但你这样挑起争斗,伤的是这些罪魁祸首吗?不是。伤的只是他们手底下那些不能自主,只能听从主子命令的下人而已。”徐平然拿起那封书信,递给徐悦兰。 “这是闲王给爹的书信,这里面详述了他们之间发生争斗的原因,看起来,他的理由很充分,完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这也是爹必须在十日之期到来之前,要将五皇子留在府里的原因。”见徐悦兰在看信,他说着自己的想法,“如果这时候五皇子出了咱们府邸,闲王定会再次出手,而五皇子背后还有诸多大臣,还有德妃娘娘,闲王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五皇子有罪,那么他的行为只会导致更大的争端,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他深深地看着自己女儿,语重心长道:“爹是历经过战乱过来地,又在边城多年,爹深知和平地珍贵,也深知没有任何一种战争是正义的,所有的争斗背后都是**作祟,也都伴着许多无辜之人的血与泪。” 徐悦兰放下信,她几乎被徐平然说服了,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不服气。 “那夫君呢?他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什么他要被问罪?还要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甚至杀他的凶手,最后还可能做了皇帝。” “兰儿,世间事没有绝对公平地存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尽量不要再有更多这般的悲剧再发生在别人身上,这听起来是不公平,可是这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人所该有的善与德。” 徐悦兰咬住下唇,眸中泪光潋滟,但是很快,她便将泪水统统逼回去,双眼直视着徐平然。 “爹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不波及到别的无辜的人,我只找罪魁祸首,就没关系。” 徐平然皱眉,但他还来不及开口,徐悦兰已经再次道:“爹,你有你的大仁大义,我也有我的小仇小恨,你认为人该要守得大仁大义,自己委屈也没关系。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的小仇小恨一定要报!爹你可以不帮我,但请你,不要阻止我,就如同我之前请太子殿下带回来的讯息,爹就当我同夫君一同死了吧,今晚,也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话落,徐悦兰不等他反应,径直冲出门去,在徐平然追出来之时,只是一阵风起,眼前哪还有女儿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女儿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了? 徐平然心下疑惑,但随即便将这些疑惑抛至脑后,只剩下对她的担心。 从她的话语中,可以想见她是想自己亲手动手报仇,而她的仇人不用说,便是如今人人猜测毒杀杨曜德的杨曜良与杨曜昌两人。 为了自己的**不顾及别人的生死,任意践踏别人的人,徐平然同样感到厌恶,也不愿意保护他们。在夜风中吹了许久,他抬起的脚始终没有迈出去,最后,也只有一声叹息。 既然女儿已经承诺了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挑起争端,那便由着她去吧。 这样一想,他心里突然也轻松了许多,在他内心里,其实也有放手大干一场,将心里的郁闷不满都发泄出来。但是他的理智却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他不能意气用事,这实在是更加令人郁闷的事。 离开自家爹亲,徐悦兰并没有直接去杨曜昌或是杨曜良的麻烦。她嘴里说得痛快,要去找这两个罪魁祸首的麻烦,可是被从来对自己都是宠的爹亲指责了,而且当初五皇子府邸门前那场争斗,那番残酷的景象依然清晰的印刻在她眼底,那些她曾经告诉自己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的合理之事,如今想来,却是无法遏制的汹涌的愧疚。 她嘴硬,心里却已经被说服了,她挑起的争端,最受伤害的是无辜之人。 心里面纷纷乱乱,徐悦兰对于系统不断地开解也完没有听进耳里。 环顾四周,夜色下空空荡荡的大街,周围的屋舍里隐隐传来鼾声、低浅的说话声,还有小儿夜啼声,听起来是那么的祥和安宁,还有令人羡慕的幸福。 安稳和平,果然才是最最重要的。有家人陪伴,就是最最幸福的。 两行泪从眼里划落,她好想、好想再看到他,听听他的声音,抱一抱他。那些曾经夫妻之间无比寻常的小事,如今浮现在脑海中,那时的自己,多么幸福啊。 转身奔跑,一串串泪水飘散在夜风中,她连自己能动用恶魔工具,可以直接快速飞过去都忘了,至凭借着一股冲动,往刑部的方向跑去。 杨曜宇曾言,如今他,被安置在刑部。 她想见他,要见他!立刻!马上! 早就过了工作时间,刑部依然灯火通明。 崔岩与刑部上上下下所有官员都聚集在刑堂内,一个个面上如丧考妣,完的失魂落魄。 徐悦兰才不管这不同寻常的景象代表着什么呢,她一个一个屋子搜查过去,却完找不到杨曜德所在。 在哪里?在哪里? 她不停在内心问着自己,泪水怎么也忍不住地不停流下。 终于,她看见了那满是人的刑堂。 是啊,怎么这么愚蠢呢?这般无头苍蝇一样,要找到何时去? 二话不说,她立即进去,直接找上崔岩。 “边王在哪里?” 崔岩被突然冲过来的人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楚是徐悦兰,他的脸色又更难看了。 “边王……失踪了。”说完,羞愧低头。 徐悦兰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崔岩不得不再次回答,“边王失踪了,早在中毒身亡地第二天,我们从大牢将他移至刑部,就突然失踪了。我们本来要上报,可先帝突然崩逝,朝中无人做主,一片混乱,我们只能自己寻找,但这几日我们一直在找,始终没能找到,而且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崔岩说得很详细,徐悦兰也听得很清楚,只是,这对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段时间,她都在干什么呀?她问着自己,她自以为是地给他报仇,将他一个人放在这些冷漠地、令他含冤的人手上,却是导致他不得安宁,如今,竟然还不知去向了。 徐悦兰一步步后退,今晚,所有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太大,她对自己,完完的失望与厌恶。 第二百三十七章 空茫 () 从刑部出来,空荡荡的大街上,徐悦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自己不先下手为强,懦弱的用那些所谓的善心、道德绑住自己,就只会让你身边的人受伤害。惩治恶者,就是在拯救善者,你得要记住这一点。 小恶魔不停地试图说服她。他能通过系统感知徐悦兰地喜怒哀乐,知晓她所思所想,但是如今她地心是一团乱麻,就算是它也完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能根据发生地事情去猜测她是为杨曜德死亡而乱了心,便试图引导她再次将错误与罪过推出去。善良有错吗?没有。守道德有错吗?没有。那么这是谁错了呢?是那些做恶事的恶人错了。 当一件憾事发生地时候,把错误推到别人地身上,总会令自己更加地心安,这也算是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因为往往,人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时,要么是改正错误,人生更加完美,这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个,要么是钻入牛角尖,自责自残,最后走上自我毁灭,这是绝大部分人会做的。 对于小恶魔而言,让徐悦兰将错误归咎到“恶人”身上,让她使自己使用系统工具去惩治恶者,合理化他们的生死,那么慢慢地,当“惩恶”成为一种习惯,当生死便成寻常之事,对生命的敬畏、对道德的敬畏就会变得模糊,这,便是它想达到的目的。 它曾经接近成功。 徐悦兰原本谨慎地守护着地心灵地底线,在杨曜德身死地消息传来之际遭到破坏,所以以往总是直接寻罪魁祸首的她,变得认为一切都是罪,将挑起争端看得合理化,将自己的行为看成了正义,浑然忘了,在罪魁祸首之下,还有一些无辜之人。他们只是听命办事,他们只是身在其位身不由己。 如今,徐平然点出了她的盲点,唤醒了沉寂在她内心深处,十多年在武将家庭养成的对无辜者的怜悯和对生命的敬畏,这些东西从小伴随她长大,眼里看到的、耳里听见的、心里感受的,那些战场上的残酷,那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民众,那些为了家国而舍生忘死的英雄将士,这些东西已经在她心里深深扎下了根,岂是这小恶魔几句话能撼动的。 可偏偏,就是被撼动了,她忘了,为了私人的情感而忘了。 这本是人之常情,毕竟人非圣贤,总是有自己的私心私情,所以她忘了。可是在被点醒,而且是被自己自小就崇拜的父亲点醒,徐悦兰慌了,她迫切的需要导致自己忘了自己准则的那个理由,也就是杨曜德,需要他来让她说服自己她有错、却情有可原。可是,他不见了,这令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更加的显得错误,她是为了他而忘我,却非但没有替他报仇,反而还令最终要的,令他得到最后的安宁都不能够。 徐悦兰完完的乱了,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责备中,她不能原谅自己! “王妃,下官派人送您回家。”崔岩追出来,对于她如今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 徐悦兰盯着他,一时之间对他的话反应不过来。 “回家,我还有家吗?”她问,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崔岩。 崔岩愣了一下,想到如今下落不明的杨曜德,更加的自责。 “王妃放心,我等定会找到王爷,我们已经传了信到府尹,待得明日,不止是刑部的人,城的兵马都会调动起来,我就不信城搜查,还会找不到四殿下。” 说是这么说,其实他很没有底气。要知道,偷走一个身死之人有什么作用呢?他想不出来,但他可以肯定,偷的人肯定是有用意的,而单就这份用意,就足以使他们找不到他的所在。但是,如今看徐悦兰这般大受打击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要她做好找不回来的心理准备。 徐悦兰定定地注视着他,就在崔岩心中忐忑之际,她突然转身,往前走去。 崔岩愣了一下,立即追上前。 “王妃要去哪里?属下派人送您。”有此一问,乃是因为她所走的方向并不是边王府。 徐悦兰不答,只是超前走着。 崔岩又问了两声,她还是不回答。崔岩眉头紧皱,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他招手唤来一个下属,在他耳边吩咐几句之后,那下属立即往相反方向跑走,而他也不敢走开,就跟在徐悦兰身后,跟着她走。 其实,徐悦兰不是故意不回答崔岩的问题,而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很单纯的不想停留在一个地方而已。 走在那空荡荡的大街上,周围有什么建筑、身边有什么人,她也完没有感觉。如今的她,完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眼前,浮现的是两人相处的一幕幕,耳边,也是他的声音,她的所有思维都被他占领,没有空间去容纳其他。 崔岩着急,不敢有一时片刻将视线离开徐悦兰,跟着她游魂似的走过大街小巷,完没有一点章法可言。当看到对面跑来的人时,崔岩提在嗓子口的心落下了大半。 他派人去护国公府寻徐家人来接徐悦兰回家,来的虽不是徐平然,却是徐昭鸿和徐昭云两兄弟,只要有徐家人到了,他便安心了。 走近,徐家兄弟立即便看出自家妹子的不同寻常,询问的眼神不约而同地飘向崔岩。 崔岩只能摇头,“从刑部出来之后,王妃就一直这样,属下尝试同她说话,她也不理,就这样不发一言地超前走,从大街到小巷,没有一点章法,就是这样走。” 徐昭鸿皱眉,靠近徐悦兰。 “妹妹,同大哥回家去吧。”他柔声劝到。 徐悦兰恍若未闻,依旧往前走。 在下人提着的灯笼火光下,更显得她双眼茫茫然,没有一丝神采。 “妹妹。”徐昭云直接拉住她,“哥哥来接你了,咱们回家去。” 被他拉住,徐悦兰浑身一震,迷迷蒙蒙的视线朝他看过来,似乎看着他,又似乎已经越过他。 第二百三十八章 依靠 () “妹妹。”徐昭鸿再次喊道。 徐悦兰眨了眨眼,视线终于有了焦点。 “大哥,二哥。”她轻声喊道。 “是大哥,是二哥,我们来接你,同哥哥们回家,好吗?”徐昭鸿小心翼翼地问。 刑部的小吏到护国公府来报信,说边王妃到刑部知道边王失踪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像是失了魂魄一般。那时候爹本要亲自来寻妹妹,可那时候娘正同爹吵着妹妹回来了,爹不寻思着留下她,反而将她说了一顿,令妹妹份儿离家。娘埋怨着爹,便不愿意爹来接妹妹,担心妹妹会因为看到爹而更加伤心,因此,是他们两兄弟来此。 而今,看到妹妹如今的样子,哪还有半点他们记忆中那自信骄傲张扬的样子,而她这样,就更加令他们心痛,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免埋怨自家爹,为何要在妹妹已经够悲剧的时候还要指责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应该同仇敌忾,就应该同妹妹一起痛骂那些满心满眼权势地位的皇子。 看着眼泪从妹妹的眼中流出,徐昭鸿两兄弟早就已经变得枯涸的泪腺也再次湿润。 徐昭鸿将妹妹揽在怀里,就如同小时候每一次她需要他安慰的时候,那样爱怜地抱着她,安慰她,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哥哥挡在前面呢。 哭过之后,徐悦兰也终于寻回了一丝理智。 “大哥,二哥,他不见了,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吗?”眼里还带着泪,她还是将自己最最在乎地事情拜托最最信赖地兄长帮忙。 “当然,咱们肯定要帮你。”徐昭鸿与徐昭云异口同声,立即答应。 徐昭鸿替她擦着泪水,“同咱们回府里去,你这段时间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和你二哥会立即去见太子殿下,咱们立即召集京营数万将士,将整个京城封锁起来,不管他是被谁劫走,不管他现在哪里,咱们都一定把他找出来。” 徐昭鸿地承诺,令徐悦兰的泪水又滚落下来。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徐昭鸿摸了摸她的头,同徐昭云一人一边,牵着她的手,朝“家”走去。 离去之前,徐昭鸿朝崔岩点了点头,权当作道谢了。 看着三人的背影,崔岩提起的心才完完的放下。 “这护国公府的兄弟姊妹,还真是团结友爱。”旁边,一名刑部的同僚感叹道。 崔岩瞥了那人一眼,扬声道:“方才徐少将军已经说了,他要将这事禀报太子殿下。咱们大家现在就回衙里去,把这几日寻找的情况都整理一下,也方便给徐少将军一个参考,希望能为早日找到边王而使上一份力。” 其余人纷纷点头赞同,在感叹声中,一起又往刑部衙门去。 千万人之上的家世、独得专宠的兄长、尊贵而深情的丈夫、美丽过人的容貌……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世间女子所满心期盼而不得,却都被她得到的。可是,这桩桩件件的样样好,却是成了年轻的寡妇,所有的好便都蒙上了阴影。 这世间事,果然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回到护国公府,徐悦兰立即被拥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那是娘亲的怀抱。 “娘。”她低低叫了一声,便再也没法说话没法动了,只剩下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泪水,将林氏的衣衫都湿透了。 林氏朝围在身边的男人们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部出去。而她也由着女儿抱着自己痛哭,她相信只有借由泪水将所有的愤怒与悲伤发泄了,心才能得到装下其他的空间。 良久良久。 终于,徐悦兰的哭泣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林氏始终没有安慰她不哭,也没有强迫她不许哭,连嘴上询问她地悲伤都没有,就是由着她地意愿随便她哭。 又过了许久,徐悦兰终于自己离开母亲地怀抱。 “娘。”张着还有着泪光,哭得红肿地双眸,她愧疚地望着娘亲。 林氏牵着她,母女俩一起在软榻上坐下。 “你受苦了。”林氏抚着女儿地脸,万分心疼。 徐悦兰摇头,“我不苦,可是他不见了。娘,我究竟在做什么呀?我怎么会弄丢了他呢?我……我应该要守着他,不离开的,可是……” “傻孩子,哪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林氏打断她,不许她再钻入牛角尖中,“当年你爹上战场的时候,最凶险的那一场,我还怀着你哥呢,可是我听说你爹为了救先皇失踪了,我可管不得自己还怀着身孕,立即救提着刀子要去给他报仇,明明我自己一点儿也不会武艺,也不懂兵法,去了战场只会是累赘。就是在事情过了之后,我自己想起来,也想着那时候你爹生死不知,我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保重自己,把你哥保住,给徐家留后。但是呢?哪有什么理智不理智、可是不可是的呀,我那会儿只想把那些个伤了我夫婿的人统统送下地狱去。” 林氏将女儿垂在眼前的一缕发丝勾到她而后,让她的视线能完不受阻隔的与她相对。 “那时候,如果不是你哥急着出来,我被绊住了,肯定我就拿上刀剑上战场去了。”想到当年冲动的自己,再看着如今的女儿,她想,如果她真的去了战场,如果不是儿子早产,而是失去孩子、而丈夫也没有回来的话,她会比如今的女儿更加崩溃。 “兰儿,老祖宗有句话,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所以,任何事情都是允许当局者迷的,可是,有的人是迷糊着就更加迷糊,有的人是迷糊着更加清醒,咱们只要记得,不做那一直迷糊的糊涂虫,就行了。不管是你爹责备你的,或是如今女婿下落不明,这些事,都是你的迷糊造成的,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要陷入其中,咱们迷糊过后,就该清醒了。” 徐悦兰认真听着娘亲所言,这些话给了她极大的安慰。 “娘,大哥说要去见太子殿下,要动用京营的力量把他找到。” 林氏宽慰地笑了,“所以呀,你哥哥们一定会找到他,你现在想想,你还能为他做什么?如今咱们已经迷糊过了,现在,又该做什么呢?” 徐悦兰低下头,看着自己纤白的十指。 当她再抬起头,她已经有了决定。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代为尽孝 () 脚步方才走到门口,房间门便从内拉开,林氏看着满脸急切地丈夫,不禁好气又好笑。 “如今这般着急,方才又做了什么?”白了他一眼,她侧身,从他身畔进到屋内。 徐平然丢了一个眼神给下人,在他们都听话地停在门口后,他才关上门,讨好地凑近妻子。 “娘子,为父知晓错了。还盼夫人怜惜为夫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告知为夫兰儿如今地情况。” 林氏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立即得到一个讨好与求饶的笑。 还真是,好一番拳拳爱女之心呢。 林氏不再卖关子,道:“如今兰儿已经听我劝,歇下了。只是她的心结始终在四皇子身上,你和鸿儿、云儿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四皇子,否则,我担心兰儿一辈子,都没办法再快乐了。” 徐平然点头,神色凝重,“我知道,方才是我担心兰儿才一直在房里等着,如今我就同鸿儿一起到太子府,请太子允许我动用京营,搜查四皇子的下落。” “现在外面不太平,你自己也要当心。”林氏关心道。 徐平然咧嘴笑了一下,“夫人放心,为夫什么风浪没见过,这几个小子的蹦跶,为父还不看在眼里。” 林氏瞪着他。 徐平然清了清喉咙,慎重地点头,“为夫知晓了,一定会当心。” 林氏这才微笑,替他整了整衣襟,“万事小心,平安早归。” 这八个字,在每次出征之际,她都会这般嘱咐他。在返京之后,已经纪念不曾听见了,如今再次听见,他心中始终如过去二十多年来每次听见一般激荡,一般端正了身姿,慎重承诺。 “如卿所言,必胜而归!” 人们总说,家是温暖地港湾,在外漂泊、无所归依、饱受创伤的心,在回到家之后,便能得到治愈。对于徐悦兰来说,如今的她正是如此,回到家里,每天娘亲陪着,还有小妹徐悦菊和小弟徐昭远每日来找她说笑玩耍,就连徐悦梅也回来了两次,带着她那已经能跑会跳、正是活泼捣蛋的年纪,却也是最最可爱的年纪的孩子,来劝解徐悦兰,试图逗她开怀。 被这些亲人温暖的包围着,徐悦兰的心里涌起许多的温暖,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白日里有多暖,夜里就有多冷,她总是要想起至今没有下落的他,想起过去的事,前世的、今生的,那些快乐、纠结、痛苦、仇恨……但无论是哪一种,最后都成了乐事。 逗他辛苦爬上树是乐,令他恐惧惊马是乐,并骑出游是乐、夜深人静之时夫妻交心谈话是乐、互相忙碌却在街边不期而遇相视一笑是乐……所有所有的都是乐。 这一日,徐悦兰在丫鬟的帮助下,盛装打扮。 一顶小轿,载着她来到皇宫,向守门的侍卫递了帖子之后,很快,宫门打开,小轿直入内宫宫门,方才停下。 徐悦兰下了轿子,早有一个宫女等在门口,见她下轿,立即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边王妃,皇后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请王妃随奴婢来。” “有劳。”徐悦兰回道,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坤宁宫。 入宫、行礼。 得到皇后允许后,徐悦兰站立一旁。 “边王妃帖子上说,想要将应美人接出宫去?”皇后淡然问道。 “是。”徐悦兰回得简单。 “宁朝建立以来,还没有妃嫔出宫养老的记录。不过皇上已然宾天,皇妃们同儿子媳妇一起养老,倒也合乎人伦天性,众位姐妹,你们认为呢?”皇后问随侍一旁的其他妃嫔们。 她都已经表明态度这是人伦天性了,别的人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得纷纷点头,称赞皇后娘娘说得对。 这其中,恐怕就只有淑妃、贤妃和修仪最为真心,她们的儿子之前被流放,但终归还活着,只要应美人出了宫,就代表着她们也有希望出宫去,安养天年、含饴弄孙,至于权势什么的,在宫里这些年,她们随随便便一件首饰卖出去都够买下京城一栋宅子了,有钱,还怕什么?担心什么呢? “既然众位姐妹都同意,那么边王妃,你便将应美人接出宫去吧。”皇后道,召来她身边的大宫女,吩咐道:“你随边王妃一起去彰德宫,德妃若是有异议,就让她来找我。” “是。” 那宫女应声,果然随徐悦兰一起到了彰德宫,德妃却没有对徐悦兰接走应美人的人有什么异议,在她看来,如今杨曜德已经死了,威胁不到杨曜良,那么留下应美人就没什么用处,还不如爽快一点放人走,还能给徐悦兰一个人情,给自家儿子更多争取一些徐家人的支持。 徐悦兰也是表面恭敬感谢,但在出宫之后,一张俏脸立即垮下。 德妃还真当她是一个不懂事的深闺妇人吗?还是认为她儿子做的那些事足够隐秘无人知晓他们的罪恶,只凭靠这么一点顺水人情就能让人对她感恩戴德? 徐悦兰心里不屑,更多的是厌恶。 应美人身边的大宫女,也就是当初徐悦兰在门外看见的,那个悉心照料应美人的宫女也随着一起出了宫。徐悦兰没有将她们带去护国公府,而是去了边王府。 她想,对于应美人来说,来到边王府,也就是曾经的四皇子府,这个儿子离宫之后就居住的府邸,更能令她得到心灵上的安慰吧。当然,这一份安慰也是徐悦兰自己感受到的,在这座府里,就仿佛他只是远行,仿佛他很快就会再回来。 徐悦兰不回护国公府的事,她在一早去宫里接人的时候就已经告知林氏,因此在她入宫这段时间,之前边王府里离开的下人又都回来,将府里修整一新,待得她们回来,秦嬷嬷立即迎上来,引着将应美人安置在仅次于主院的院落内。 在这里,大夫也已经等着,这是徐平然出面商请来的老太医,在为应美人把脉之后,给了一个心力交瘁、心魔致病的结论。 徐悦兰让秦嬷嬷送老太医出去,自己则亲手照顾安置应美人。 第二百四十章 榜单 () “母妃,咱们到家了,你好生安歇。”徐悦兰宽慰应美人,“我还带信给了舅舅,相信舅舅知道娘亲出宫,很快就会来探望。待得娘亲养好了身子,媳妇再带你到边城,那里在夫君的治理下,可谓日新月异,母妃一定要去看看……” 知晓应美人的心结所在,徐悦兰一边替她整理着被子,让她能更舒服的歇息,一边说着自己与杨曜德的事情,给应美人编织一个有所期盼的未来。 让她有时间、有机会去感受儿子不在她身边时,所经历的人和事。 果然,随着徐悦兰的述说,应美人原本如同死灰的眼眸越来越亮,灰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就是在徐悦兰要她休息,将要离开之际,她也抓住了徐悦兰的手,要她再多说一些。 “母妃,如今您已经离开宫里了,咱们的时间多的是,待您好好睡一觉,精神更好了,媳妇不止要给您说夫君的事,还要带您一起看看这座边王府,这也是夫君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呢。” 应美人的脸上浮现一抹笑,答应着“好,带我睡醒,一起逛府里”,话音刚落,她嘴角的笑容犹在,人却已经睡着了。 “这些天里,娘娘吃不下睡不好,一直病着。” 随应美人出宫的宫女名为香儿,她在应美人身边多年,从洒扫小宫女到贴身大宫女,是彰德宫中唯一一个对应美人忠心的宫人。 “这段时间也多亏了香儿姑娘,要不是你,母妃肯定撑不到今天。”说到这,徐悦兰也很愧疚,她明明知道应美人的处境却只想着报仇,而没有想过要代夫尽孝,明明她知道他对母妃有多孝顺,在他捉襟见肘之际,也要从少少的例钱中取出一部分补贴母妃。在他去后,她应该要代他担起奉养母妃的责任。 “王妃言重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香儿谦逊回礼,对徐悦兰十分恭敬。 “我手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还请香儿姑娘守着母妃,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下人。我就在前厅处理事情,母妃若是醒来,还请立即来告知我。” “是,奴婢省得了。” 徐悦兰自己去处理府里的事务,也不忘将绿蔷留在这边,和香儿一起照料应美人的需求。 有秦嬷嬷和王叔这个管家在,徐悦兰即使离开府里一年半载,这府里的一应事务也会井井有条,不需要她去特别处理。而她之所以离开,只为一件,去打听徐家父子动用京营官兵寻找杨曜德,此刻有没有新的消息。 还有一件,再两日便是十日之期,如今城门口那张巨大的榜单上,各个皇子的支持情况。 徐悦兰得到了一个令她惊叹的消息。 “五皇子的支持者最众,其次是咱们王爷,紧随其后的是太子殿下,还有三个郡县提的是闲王。”探得消息的绿芳说着,很是兴奋,“王妃,咱们王爷做的事,老百姓都是看着的,以后看谁还敢说咱们王爷做的事情不对。” 徐悦兰想着,该是京城的消息没有及时传到各个郡县,才会有人不知道他已经身死。而这个消息,无异于对他最大的安慰,他的那些政见,不被承平帝认可,却得到了民众与官员的认可,那榜单上第二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徐悦兰也很能理解,毕竟从在边城就可以看出,他的政见一旦施行,确实可以改善民众的生活,减轻他们的负担,却是要那些原本不缴纳税收的富贵人非但要交税,还要交更多的税,这自然就得不到以富贵人为绝大多数的官员阶层的认可,能得到第二的好成绩,都得拜宁朝建国时间短,开元帝和承平帝这两个仅有的皇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选择的官员比较注重民生。 这样的好消息,徐悦兰自然不会一个人独享,而最能与她一同分享的,显然是杨曜德最亲最亲的人。 果不其然,应美人对这个消息也很是兴奋,立即感动落泪。 “皇儿的努力没有白费,大家都看着的,都是看着的呀。”她紧紧握住徐悦兰的手,哽咽地道。 “是啊,母妃,这是夫君的荣耀,母妃,我想到延兴门去,去亲眼看着那张榜单,母妃可愿与我同去?”徐悦兰提议道。 “当然,我当然愿意去,咱们什么时候去?现在吗?”睡了一觉,又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应美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看她这么有精神,徐悦兰也不忍令她失望,立即答应,“咱们就现在去。” 延兴门前,因为榜单的张挂而聚集了看热闹的百姓,对于排第二的四皇子,他们有惋惜、有敬佩、有失落,对于排第一的五皇子,则是偷摸着嘀咕怨言。 谁也没有忘记,四皇子被关押时,是五皇子要带兵去镇压为四皇子求情却被划定为暴民的边城无辜民众,在四皇子身死之后,也是五皇子带兵到边王府,要抓捕痛失夫君的边王妃,在他们瞧来,五皇子政绩没有一点,劣迹却是斑斑,这样的人,不管是一直都有温文尔雅美称的太子殿下,还是身怀战功的闲王,哪一个都比他更有资格在第一位。 “母妃你瞧,是夫君在第二呢。”徐悦兰指着那张榜单给应美人看。 应美人由徐悦兰和香儿一左一右扶着,因为榜单前还聚集了许多民众,她阻止徐悦兰命人疏散民众、只如一般人一样的观看。索性榜单挂的很高,只要仰起头,便能看见。 杨曜德的名字后,正字已经画了三个,就代表着有十五个郡县认为该由杨曜德继位,而最多的是五皇子杨曜良,有四个半正字,其后是太子杨曜宇,有两个。 应美人的笑容在触及杨曜良之时,僵住了。 徐悦兰敏感地察觉到她地身子变得僵硬。 “母妃可是累了,这附近就是东市,媳妇在那里有一座茶坊,咱们去坐坐休息。” 应美人点头,掩饰自己方才地失态而笑道:“我听皇儿提起过,说是茶坊里面有外族地糕点,很美味。” “是啊,好多夫人小姐都挺喜欢,待会儿我让人每一样都给咱们备着,看娘喜欢哪些,我让他们每日送到府里来。” 随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糕点,婆媳两个也离开城门,往东市走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还有遗旨 () 这是自承平帝宾天以来,第二次,三品以上的大员、皇后并贵贤淑德四妃、三位皇子齐聚御书房。 “徐大将军,延兴门城楼上的榜单是由你看守的,就由你来宣布,民心所向的帝王是谁吧。”皇后首先发言。 这么重要的事,徐平然不敢马虎,将那榜单取出,高声道:“根据各地报来的折子,支持者最众者乃五皇子杨曜良,其次四皇子杨曜德,再次太子杨曜宇,最末八皇子杨曜昌。” “如此说来,我儿乃是万民所向、众望所归,该当登基为帝罗?”德妃的语气是问句,但那脸上的得意,分明就是已经百分之百肯定杨曜良就是下一任帝王了。 徐平然躬身回答,“按照各郡县报来的折子,以及皇后娘娘当初定下的规则,下一任帝王该是……” “且慢!” 一声“且慢”出自杨曜昌口中,这两个字,也打断了徐平然说出最重要的三个字“杨曜良”。 “闲王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认皇后娘娘的懿旨吗?”德妃不满质问。 “母后的懿旨我当然遵从,但是当初母后之所以有此懿旨,乃是因为父皇没有遗旨留下,若是父皇有遗旨,那自然就该遵从父皇的遗旨。”杨曜昌说得心平气和。 “八弟此言,莫非你有父皇的遗旨?”杨曜良忍不住开口。 “正是。”杨曜昌昂着头,回答的很清楚明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若是有遗旨,当初为什么不拿出来,如今瞧见百姓选出来的帝王是我皇儿了,你就有遗旨了,谁知道你那遗旨是真是假?”德妃不满怒道。 “昌儿,遗旨一事关系重大,不可胡言。”皇后也沉下脸。 “回禀母后,孩儿不敢胡言,实在是这份遗旨乃是父皇临终前书就,要求在最初将遗旨秘而不宣也是父皇的意思,孩儿只是遵从父皇的遗言,还请母后明察。” “哼!故作神秘!”德妃冷哼道。 皇后瞥了她一眼,“德妃妹妹,请记得,如今你的儿子还没有登基为帝,你还不是太后。” 德妃一口气噎在喉头,想要反驳,却在杨曜良的示意下,又闭上了嘴。 “父皇若有遗旨,我们自当遵从。八弟,如今你既然将此事说开了,就请把父皇的遗旨拿出来吧。只是八弟,遗旨关系重大,你取来之后,我们少不得还得请列位大人鉴别鉴别真假。”杨曜良冷冷道,到嘴的肥肉眼瞧着可能要飞,他实在端不出好脸色。 “这是自然,本就应该要查证。”杨曜昌坦坦荡荡地,“祥明,把父皇的遗旨取出来吧。” “是,闲王殿下。” 祥明应声,就在御书房内的龙椅上,在大家的注视下,按下一个机关,就见那椅把居然破开一个圆孔,祥明从其中出去一卷明黄锦布。 这般慎重与秘密,又是祥明亲手取出,人人心中都对这遗旨的真实性信了九成。 “我看看。”杨曜良首先沉不住气,一把抢过那遗旨,摊开,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竟然将皇位传给了一个比他还要早死的死人,哈哈哈,传位四皇子?哈哈哈,四皇子,四皇子已经死啦,这遗旨,根本就是一块废布。”他甩着那明黄布料,抑制不住地大笑。 “父皇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杨曜宇不信,将那锦布拿过来,一看,上面可不是清清楚楚写着“传位四皇子杨曜德”,杨曜宇看向依然淡定从容地杨曜昌,“八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父皇言说不要一开始就取出遗旨,难道父皇还有别的用意?” 笑声戛然而止,杨曜良惊疑不定地瞪着杨曜昌。 “从遗旨取出来地刹那,父皇地用意就已经很明显了。”杨曜昌拍手,立即御书房地门被打开,两个侍卫伴着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人走近房内。 “你怎么没死?!”杨曜良惊吓大叫。 不止是他,其余众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四皇子杨曜德,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居然出现在了这御书房内。 “为何我没死。我想,该由八弟来解释。”杨曜德瞪着杨曜昌。 杨曜昌耸肩,无奈地摊手,“别瞪我,这是父皇地旨意,我也是遵照父皇地意思办事。” “昌儿,不要卖关子了,你父皇究竟有什么意图?”皇后催道。 “是,母后,孩儿这就一一道明。”杨曜昌收起嬉皮笑脸,开始讲述。 原来承平帝早就有意将帝位传给杨曜德,只是杨曜德空有才华,却母族地位卑微,他自己在朝中也没有半点声望,若是直接立他为太子,恐怕不用多久,他就会被其他虎视眈眈地兄弟给拉下马,甚至性命不保。因此,承平帝才表面上处处忽略他,打压他,为的,只是不让他成为野心家的箭靶子。 但是,一味的打压也会令杨曜德在百官和百姓之间完没有声音,他登基为帝也不能服众,因此,承平帝才借口贬他,实际上是将他送到能完发挥他才干、无人可限制他的边城,让他的政见在边城施行,果不其然,是金子就会发光,杨曜德将边城从国最差、人人避之不及的一个地方,治理成了国最受人欢迎、最期待向往的一个和乐幸福之地、一个唯一没有乞丐的富饶之地。在边城地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不断传来之时,承平帝是乐见其成的,且更加坚定了要将帝位传给杨曜德。而此时的杨曜德,也已经具备了登基为帝的条件,他若是为帝,必能得到万民用户。 唯一所欠缺的,还是最初限制他的那一点,毫无力量的母族。 按理说,杨曜德在迎娶徐悦兰之后,就已经拥有了王朝最有权势的一个家族——徐家的支持,这原本也是承平帝的用意,以此来解决杨曜德母族势微的弱点,但他低估了徐家人的忠心,徐家人只忠于帝王,就算是自己的女婿,他们也不帮助他参与夺位之争,且就算杨曜德顺利登基了,那些个有野心的皇子和归附他们的臣子依然如同一个个瘤子一般,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存在着,鼓了一个包,不痛不痒没害处,但不知道哪一天,它就成长到不受控制的地步,一举夺走性命。 第二百四十二章 清扫障碍 () 承平帝是一个够心狠的人,他要让选定的继承人顺利登基,还要让他的政见都能顺利施行。在被御医断言余日无多之时,他便开始了他的计划,将一个个的野心都逼出来,从他这里,就将这些野心家掐除。 所以,二皇子死了,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都被关押的关押,贬谪的贬谪,在二皇子事件尘埃落定之后,他将杨曜宇封为太子,一来,他的身份、地位足够,能服众,二来,二皇子太强势,其他皇子是被打压了,但谁知道没了二皇子,还会不会再有人出头呢,此时,就还需要一个箭靶子。 果不其然,五皇子冒出来了,甚至承平帝发现,这个儿子远没有他表面上的简单,私底下,他已经笼络了大批的大臣,这些人,不是简简单单将五皇子杀了能解决的。要知道,没有五皇子,还有六皇子七皇子,生命走到尽头,承平帝还是不愿意看着儿子真的就都随自己一起走,所以,与其以后儿子们一个个被别有用心的大臣怂恿着造反,还限制着杨曜德的政令施行,那不如就给他们一个由头,让这些人主动冒出来,一次性扫除! 承平帝的计划,早在他宣告徐悦兰将是他的儿媳之时就已经开始,这么多年,他如同郑庄公一样一点一点喂大公叔段的野心。将杨曜德关入大牢,顺着杨曜良的意思治罪杨曜德,不过是给杨曜良一个受宠信的错觉,让他与他的党羽们一个个露出马脚,直到这一次,哪一些地区的官员可用,哪一些的不能用,在此时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划分。 这便是在扫除野心障碍之时,他给杨曜德施行政令打通道路。在每个人都认为他厌恶杨曜德之时,给了杨曜德一个作为旁观者的清醒头脑,让他能真正看清可以为他所用的德才兼备之人。 “所以,我根本是像个小丑一样被父皇耍弄在手掌心。”听完杨曜昌的讲述,杨曜良已经完失了魂魄,无尽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升起,那是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 “娘也知道这个计划?”杨曜宇对于帝位本就没野心,此时只是很单纯的询问,因为这计划最终能施行,还是多亏了母后提出的这一个万民择帝的提议。 皇后没好气地瞪了杨曜昌一眼,“我不知道,这提议是你弟弟提的,他说你不想为帝,但若不是你,换了别人也不能服众,为了王朝地稳定,不如就来个万民择帝王,让真正众望所归地人为帝,才能消除纷争,让皇权顺利交接更迭。” “母后别怨我嘛,我也是在四哥入牢之后,我去找父皇求情才知道这事的。父皇的计划施行,必须要有一个帮手,这个帮手就只能是我啦。”他笑道,记得那时候承平帝给他的理由,是他有为帝的条件,却没有为帝的野心,他和大哥是最合适做箭靶子的,只是大哥为人太直,容易露馅,所以呢,只有他是最适合的人。 也是在那之后,得到父皇的指示,他到天牢,以徐悦兰的性命、护国公府众人的性命为要挟,让杨曜德心甘情愿吃下毒药。不过,他告诉杨曜德那是毒药,其实只是迷药,这种迷药一旦下肚,会让人七窍流血,脉搏清浅到高手才能察觉到,也就会被一般人误认为这人已经中毒身亡。然后,在被人确认杨曜德已死之后,他派人将他盗出,喂下解药,只不过为了计划顺利,杨曜德一直被他关在府里的密室里,严防被人,尤其是被杨曜良发现,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这个计划也差点出了纰漏,那便是几次与杨曜良的冲突。之所以施行这个计划,便是香减少刀兵之争,最好是无声无息地让这些人漏出马脚,再一网打尽。可是他差点就坏了这个计划,与杨曜良真刀真枪干起来了。 此时想到,杨曜昌依然感到额上浮现一层冷汗。 当初父皇为了保证四哥地安,让暗卫阿武在他身死之后就跟着四哥,确保四哥地安。可如今杨曜昌想起来,他觉得父皇应该让阿武去跟着四嫂,没有武功地四哥,他要限制他地行动很方便。可那完不走寻常路地四嫂,才是最容易坏事地人。 “既然你父皇有遗旨,那么这事就很明白了,该由四皇子、边王杨曜德登基为帝。”皇后没好气地宣布,“众位爱卿,还不参拜新皇。” 那些原本就站在太子一方地大臣倒是好说,立即跪下。而那些和五皇子一伙地,就犹犹豫豫地不愿下跪。 从刚才闲王地话里,他们都听明白了,感情先帝玩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引出他们,如今先帝是死了,他们可不认为这事会就这么算了,他们地官帽是掉定了,搞不好连性命也要掉了。 “五哥,还不参拜新皇。”擒贼先擒王,杨曜昌逼近杨曜良,手指搭上了腰间地宝剑。 “这些话都是你地一家之人,谁知道是真是假。”恐惧过后,对权势的**依然没有消减,那张近在咫尺的龙椅,在他半个屁股都坐上去了的时候将他拉下,他怎么甘心? “沥明!”杨曜良突然一声大喝,可是,他预计中的人并没有出现。 “大哥是想找那些拿了你的钱财要为你办事的江湖高手?那就不必再喊,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现。”杨曜昌道。 “你做了什么?!”杨曜良怒吼,滴滴冷汗自额角流下。 “很简单,财帛动人心,我只是早就找到他,告诉他只要他不再插手,那么你给他的那把五皇子府金库的钥匙,那金库里面的财物任由他取用,我完不管,也不会追究他这些年来帮你干下的那些罪恶之事。”他嘲讽笑道,“五哥是以财帛说动他帮你,当有更多的财帛摆在面前,他会背叛你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下子,杨曜良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来人,将五皇子并这些不尊新皇的人,统统拿下!”杨曜昌一下令,外面立即涌入武士,将杨曜良押下,就是那些看情况不对紧急下跪的大臣,也没有一个逃脱。早在他们不愿意参拜新皇之时,他们就已经被记下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生圆满了 () 且不说这些天里堆积的政事需要处理,新帝继位本身就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比如继位大典、祭天大典、封后大典,还有先皇要入皇陵安寝、未封王的皇子要封王并赐封地、先帝的妃嫔要安置把宫殿空出来入主新人等等,桩桩件件都需要新皇参加与做决定,也因此,居住在同一个宫殿、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夫妻俩,终于见面的时候,居然是在封后大典上。 徐悦兰一步步走向那高高站立着的男人,阳光洒在他以金线绣就得龙袍上,整个人都发着光,一种令她炫目得光。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呀。 她心中不无感叹。 当她从他手中接过凤印,当他牵着她得手一起接受臣子们得跪拜,她恍惚间忆起曾经同样的这一幕,只是景相似,人的心境却已经然不同。 望着他菱角分明的侧脸,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偏过头,对她微笑。 徐悦兰有种人生已经圆满了的幸福感。 封后大典之后,徐悦兰入主坤宁宫,这座她无比熟悉的宫殿。 封了后,嫡母与生母也要封太后,先皇后为慈恩太后,生母则为慈和太后。 慈恩太后的第一道懿旨,是有子女的妃嫔们可以选择出宫随子女居住,而她做第一个表率,在封后大典之后,在慈宁宫住了一天,便搬到了封为边城王的大皇子的府邸。 是的,杨曜宇自动请求去边城,他对那块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土地十分向往,期待在那里发挥自己所长。 闲王赐封蜀地,守西南边陲,杨曜德做到了他曾给的承诺。 除此之外,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则封的低一层级的郡王,也都赐了封地,只不过都是小而弱的地方,且郡王不得干涉封地的政事,算是去做了富贵闲人了。 封后大殿之后,王爷们要离开京城前往封地,皇后带头,淑妃、贤妃和修仪纷纷跟进,要求随儿子去封地。杨曜德也不愿宫里有这些所谓的长辈在,自然都同意,还额外出了一道圣旨,养育有女儿的,若是公主已经出嫁,其母也可至公主府安养,朝廷会按照宫中的标准,每月给予供奉。 一时之间,宫中可谓欢声雷动。那些有女儿的妃子们纷纷请求出宫,作为皇后、后宫之主的徐悦兰也不限制,只要请求的就给批准,待得想出宫的、能出宫的都出去之后,徐悦兰赫然发现,印象中“拥挤”的后宫居然变得空荡了。 其实,这也是开元帝与承平帝这两个皇帝都不好女色,后宫中的妃子也就四妃九嫔,基本上都是生育有子女的,在宫中多年,哪怕是受宠,在本就点卯一样到后宫的皇帝身上,也并不能得到多少的温情。如今有了出宫的机会,那还不个个都抢着出去,去做子女府上的太夫人,好过宫里向人低头的“太妃”。 主子少了,眼瞅着这下人就多了。徐悦兰同应美人,如今的慈和太后商量,许多宫女入宫多年,已经年老,不如就以二十四为限,满二十四随的宫女可自由选择留在宫中或是出宫,一来皇宫中用不上这么多的宫人,二来也显得新帝仁德,放这些宫女自由。三来大龄宫女出宫也有例可循,之所以如今宫里许多大龄宫女,那是多年来慈恩太后不管事,把这事耽搁了。 慈和太后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她自己就是宫女出身,当初心心念念着的就是出宫。 与妃嫔们急于出宫不同,宫女们愿意出宫的较少,许多人在宫中呆了一辈子,担心出去不能适应,徐悦兰也不勉强,完让她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只是曾经亲自经商,曾经将赚钱作为人生追求的她,看不过去宫里每日里消耗掉大量的米粮,却没有一点建树。 “让宫人出去赚钱,兰儿的想法很新奇。” 杨曜德阻止了宫人通报,悄无声息地入坤宁宫,便见徐悦兰伏案仔细写着什么,站在背后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出声。 徐悦兰这才发现他到了,仰起头对他笑。 “皇上。”她甜甜地喊。 杨曜德在她身畔坐下,手自然而然地挽在了她的腰上。 “兰儿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徐悦兰靠着他,将写好的纸张递给他,在他翻阅的时候,解释道:“咱们宫里,统共有宫女五万人、太监三千人,这一次出宫的宫女仅有千人之数。也就是如今宫人在四万人,每日里仅仅是饭食,便要花费上万的银两。” 徐悦兰说着,还将统计来的表册递给他。 “如今宫里,只有几位养育有公主的妃子还在,她们那里需要的宫人多一些,剩下许多宫殿空出来,只需要一两个平常维护着就行,我计算了一下,咱们宫里,五千宫人已经足够。如今这些多出来的宫人,可以说是纯粹的人力物力的浪费。” 在银子方面,杨曜德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穷人,加之他自己本就对民生疾苦十分关注,最最厌恶奢靡浪费,听徐悦兰这么说起,他的神情也越来越沉凝。 “如今宫里的宫人们,四十岁上的不足百人,二十岁以下的在五百人,二十至四十的有三千余人,她们并不是不愿意出宫,而是担心出宫之后寻不到爹娘兄弟,无人可依靠,无谋生手段。所以,我才想着若是能解决她们的后顾之忧,那么她们应该是愿意出宫去,咱们宫里的人会少一些。同样的,她们若是出宫了,在宫外所能产生的价值远远大于在宫内,这也算是促进咱们王朝的兴盛嘛。” 杨曜德仔细看着那纸上的一字一句。 就如她口中所说的,她所有的计划都是围绕着解决这些宫女的后顾之忧。 无人依靠?无法谋生?那便以自己在宫外的店铺为基地,宫女们可以在她手下的绸缎铺、客栈、酒楼等做工,她们一个个都是受过宫廷严格训练的,那些活计做起来比外面新招的要好得多。就是想嫁人都没问题,多的是富商地主宁愿娶宫里出来的“下人”也好过小户的小姐,而且,不用担心会被欺负,商人有商会,宫女们也有皇后牵头的裙衩会,皇宫就是娘家。 第二百四十四章 认做姐姐 () “兰儿考虑的很周到。”将所有看完,杨曜德赞道,“就照你想的去做。” “谢夫君支持。”徐悦兰娇娇地道谢。即使已经为帝为后,在两人独处之时,他惯于唤她“兰儿”,而她也喜欢称他“夫君”,这样子感觉两人之间不是“臣子”一般的帝后,还是亲密的“夫妻”。 “能为夫人效劳,是为夫的荣幸。”说着,他在她唇边印下一吻。她有着为后所需的雍容大气、尊贵高傲,也可以是面对危险不改颜色的武将女儿,但在他面前,她还是一个撒娇的小女人,令他心中涌起爱意。 一时情动,他牵起她的手,“梓童可要安歇了?” 徐悦兰回他一个羞涩的微笑,轻轻点头。 按说后宫中的事务由皇后做主,太后并不插手。但为了尊重慈和太后,在问早安之时,徐悦兰将自己拟定的计划禀告了慈和太后。 “话是如此,就怕出宫的人太多,造成宫内空虚。”慈和太后有她的考虑,“现如今新帝登基时间不足一月,宫中未进新人,自然显得宫人的数量有点多。待得新人入宫,各宫里都需要伺候的人,那时候再进新的宫人也不妥当,不如就定下规矩,再放个千把人出宫去,也就够了。” 徐悦兰愣住了,她完没想过宫里还会再进新人。杨曜德对她的宠爱,令她下意识就认定了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可如今被慈和太后提起,她才恍悟,作为王爷的他或许可以只有她一个王妃,但作为皇帝的他,段不可能只有她一个皇后。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热烫的心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了下来。 “皇后,你意下如何?” 耳边传来慈和太后的询问,徐悦兰勉强打起精神,强笑道:“太后说的有理,是我考虑不周,我……我再回去想想。” 说着,她便站起来告退,怕自己再呆下去,就会失态了。 慈和太后完没看出她的异样,点头应允,“是要好好想想,你去吧。” 徐悦兰躬身行礼之后,推出慈宁宫。 就在她离开之后,香儿给慈和太后捏着肩,她恰到好处的力道令慈和太后舒服地半眯着眼,很是满意。 “香儿,你想出宫去吗?”想到她自十岁上下就到自己身边,现如今也是二十五六了,正是在出宫地宫女年龄之中,而她跟了自己多年,始终忠心不二,慈和太后不愿亏待了她。 香儿立即跪下,“奴婢只愿一辈子伺候太后与皇上。” 太后看着她,道:“你到彰德宫后便在我身边,我记得那时候你是十岁吧?” “是,奴婢整十岁时从御膳房调至彰德宫,便一直伺候太后。”香儿低着头,轻声回答。 太后点头,这和她记忆中的一样,“那时候皇儿也不过五岁,你们可说是青梅足马一同长大。” “能在太后和皇上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太后沉默了一下,对于这个大宫女的心思,她都是了解的,在当初皇儿的婚事始终没有着落的时候,也想过要将她赐给皇儿,只是被皇儿拒绝了。后来有了徐大将军嫡女这个儿媳妇,就更没想过给儿子塞人让儿媳不痛快。 只是如今,儿子是皇帝,她贵为太后,不管儿媳的娘家地位如何,都该在自己之下。她重新考虑起来,将这个忠心耿耿的女子给了儿子。 “香儿,哀家将你赐给皇帝,可好?” 香儿身子一颤,狂喜袭来,但她谨守为奴边际,“奴婢听太后吩咐。” 这话在意料之中,太后笑了,语重心长地道:“香儿,你如今年纪大一点,但你同皇儿一同长大,皇儿对你还是有情分地,你只要忠心对他、细心照顾他,他会对你好。” “是,奴婢知晓。”被那句年纪大刺中心中最痛,香儿却依然只能恭恭敬敬。 “你很好,有你在皇儿身边,哀家也能更放心。”太后亲自牵起她。 除了早朝与晚膳之后,杨曜德都习惯在御书房处理政事。他是一个勤奋的皇帝,迫切地想将这个国家治理得更加繁荣昌盛。 但是,一接到太后召见的懿旨,他还是放下政事,立即到慈宁宫。他没有想到,第一次派人通知自己来见的母后,对他说的要事居然是要把一个宫女给他。 “母后,朕身边伺候的人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多加人。”想也不想的,杨曜德直接拒绝,“皇后昨晚同朕提起放宫女出宫的事,朕认为很好。香儿曾帮助我们母子许多,朕想若是香儿作为寻常宫女出宫,不免委屈了她,不如就由皇后认她为义姐,朕封她为公主,亲自给她选一好婿,母后以为如何?” 立在一旁,羞涩浅笑的香儿脸色有些苍白了。 这样直白的拒绝,令她感到一阵难堪与伤心失落。 “你这提议也很好,只是香儿……”慈和太后并不十分坚持将香儿给儿子,在她看来,儿子愿意接受香儿是好,儿子若是不愿意接受,她便以儿子的意愿为最主要。 “奴婢,不愿出宫,奴婢愿一辈子伺候太后。”香儿跪下,深深低着头。 杨曜德皱眉。 “皇儿,香儿是个忠心的丫头,且细心又体贴,她……”太后忍不住给贴身宫女说好话,毕竟在那段难熬的苦日子里,是她一直陪着自己,对她的情感也就不同了,希望她能得偿所愿,也信任她比任何人都更能将儿子照顾好。 “所以有她照顾母后,朕才能如此放心。”杨曜德接口道,“对于宫女是否出宫,皇后也说要尊重她们自己的意思,香儿也不例外,既然不想出宫,那便留在宫里。当然,若是你想出宫去,可以去坤宁宫,皇后定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当然,朕方才所言封你为公主、为你寻夫婿的承诺也在。” 这番话,可以说将香儿到他身边的路给堵了。 留下,就是在慈和太后身边,因为这样才能令他放心嘛。离开,那他认她做姐姐,给她找夫婿。 总之,她不会是在他身边。 他的意思,香儿听懂了,慈和太后也听懂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承诺 () 从慈宁宫出来正是日正中天,杨曜德没有回御书房继续办公,而是吩咐摆驾坤宁宫。 徐悦兰在慈宁宫的郁闷坏心情一直延续着没有消散。 她一个人坐在窗边软榻上,看着窗外灿烂阳光下艳丽多姿的花儿,如此的美景该是赏心悦目的,她的心上却始终笼罩着乌云不能消散。 从慈宁宫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坐在这里,也不知是前世封闭自我的时候养成了习惯还是怎么的,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像某种背着房子出门地动物一般,躲在自己地思绪中,想不通、看不破就不会出来。 这一次也是这样,她坐了一上午,想了一上午,恍然发现他真的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哪怕一次“一生一世一双人”地承诺,尤其他现在又是皇帝了,历朝历代,皇帝后宫中地妃嫔只有更多、没有只有皇后一个地。 况且,她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地小腹,如今他们成亲已经有三年了,她始终没有好消息,即使他愿意只要她一个,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哪怕是寻常百姓也要有儿子来传宗接代,何况是一国之君?他不能没有后。 徐悦兰想了很多客观地理由要自己接受自己与人分享丈夫,但再多地理由,她只能说服理智地她,在情感上,她还是不能接受,只要想到不久地将来,这里就会有各种莺莺燕燕,端着虚假地笑容称呼自己“姐姐”,她就觉得恶心。 “夏季将去,秋日将来,届时把这外面摆上各色菊花,定会十分漂亮。”杨曜德以为她在看景。 徐悦兰回头,他已经到她身边,自身后拥抱着她,也在软榻上坐下。 徐悦兰握住他交握地双手,“陛下难得这时间到此呢。”她地声音低低的,不由自主的猜想这不同寻常的时间到此,是否与上午发生的事情有关。 “方才到慈宁宫给母后请安,出来之后朕便想到这会儿正是午膳时间,正好过来与兰兰一同用膳。” 徐悦兰想问他到慈宁宫可有听见什么,但又怕自己问了他便顺水推舟要求选妃。话到嘴边又咽下,道:“我让人传膳。” 杨曜德眉心微皱,将半站起的她又拉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兰兰,你有心事?” 夫妻多年,他已经足够了解她心情的变化。 向来,徐悦兰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已经问出了口,她便也想着探听一下他的意思。 “我今晨向母后请安之时,母后提到宫女不可部送出宫去,待得宫中有了新的主子,还需要大批的人手。这些人,自然也是做熟了的老人比再到民间选的新人合适。” 杨曜徳不傻,何况进新人这事,他方才就遇见了。低头瞧见她闷闷不乐的,他反而乐了,忍不住逗弄逗弄她。 “母后想的也很有道理,宫中要有新主子,这一个……我算算,贴身照顾的大宫女至少得八个,院子里听命的小宫女得十六个,还有管洒扫的、管衣物的、管用具的等等等等,至少还得三十二个……” 他越说徐悦兰越郁闷,她这个坤宁宫还没他嘴里说的那么多宫人伺候呢。哼!既然他要有新人伺候,那她就不伺候了! 气得要走,可是杨曜徳一双手臂铁铸似的箍在她腰间。 “兰兰别慌,我还没算完呢。” “还有什么可算的,留下得了。”徐悦兰没好气地道。 “留下倒也不至于,就方才算的那些,再加一个奶妈子,就够了。”他笑道。 奶妈子?徐悦兰愣了,哪家的闺秀入宫还要宫里配奶妈的? “没有奶妈子,只有你一个人喂养咱们的孩儿,我会担心你累坏了。”他好心地解除她的疑惑,大手成掌贴在她小腹。 徐悦兰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喜悦的泡泡不停从心里冒出,又化为忧虑。 “咱们成亲这么久了,我都没有怀孕,会不会……” 杨曜徳突然咳嗽起来。 徐悦兰担心地替他顺气,“怎么咳嗽了?风寒了吗?来人,传太医。” “不用,下去。”杨曜徳拉住她,挥退温声入内的宫人。 “夫君?” 杨曜徳拉她坐下,“兰兰,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忐忑,徐悦兰很好奇。 “咱们一直没孩子这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她的眼神,从他脸上一直向下,被他伸掌遮住。 “别胡猜,你知道我没有任何问题。”他好气道,自认为自己向来表现得可以。 “那你又说是你的问题。”眼睛被捂住,嘴巴还可以提出异议。 “当初咱们处境艰难,有个孩子只会令情况更复杂。为了我们,也为了他好,我不愿意他在那段时间出生。”杨曜徳放下了捂着她眼睛的手,与她四目相对,“咱们婚期定了之后,我去找了老太医,从他那里拿了一副药方,咱们成亲前和成亲后,我每十天就会喝一次药,确保我们同房也不会有孩子。” 徐悦兰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想到前世,她一直没有孩子是他故意为之,而今生,她一直没有孩子也是他的手笔。 只是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结果,前世他是为了防止徐家继续坐大,今生却是为了她和孩子好。 前世与今生,这些种种的事情,总是奇妙地重合在一起,却又都是不同的,令人悲,变得令人喜。 “以后不许喝那种药了。”她环抱住他,感动地投入他的怀里, “如今自然不用了,我还盼着像你的小公主呢。”他抱着她,想象着两人的孩子,定然是听话懂事又可爱的。 宁馨温暖从内而外地笼罩着两人。 许久之后。 “除了孩子,不要别的新人了?”有了底气,徐悦兰想要一个承诺。 “太多女人、太多孩子,只会是不断的纷争,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也是这些权贵家庭都有的闹剧。看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也只有岳父岳母这样一心一人才是解决纷争最好的法子。” 徐悦兰也很羡慕向往自家爹娘那样的感情,但她忍不住质疑,“只是为了解决纷争?” 不是喜欢我?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地传递着这个真实的疑问。 “哪怕是为了解决纷争,也是要我心悦的女子来帮忙解决。”他轻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得到想要答案的徐悦兰,欢喜地送上香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精简人员 () 有了杨曜德的支持,徐悦兰将宫女的出宫计划面实施开来。出宫去衣食有着落、未来有希望,几乎所有三十以下的宫女都来登记请求出宫了。 在入宫之时,徐悦兰将自己所有的下人都留在了宫外,这次的宫女出宫,她便将她们都用了起来。而在宫内,她也提拔了入宫以来接触到的几个比较得力,且为人风评较好的几个女官,最最主要的,她将自己前世的大嫂——静湘公主也拉来同她一起。 前世这时候,静湘公主已经嫁给徐昭鸿一年有余,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可这一世,承平帝在赐婚之前就突然过世,静湘公主如今已经十八岁,却还是待字闺中。 徐悦兰总觉得静湘公主一直没能嫁出去有自己的原因在,若不是她的变化这么大,这时候她该嫁给自己大哥了。只是如今大哥国孝家孝在身,要成亲就是三年后,那时候静湘公主都二十一了,已经错过了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 “皇后娘娘,宫女们都已经收集统计,也按照娘娘的意思,把她们的年岁、愿意留在京城还是回老家、家乡具体在哪儿的、擅长做什么、以后打算做什么这些部都记录了。”徐悦兰入宫之后,提拔起来的第一女官——芹兰嬷嬷,拿着记录的厚本子向徐悦兰汇报。 徐悦兰接过本子,翻看了一下。这些愿意出宫的宫女都盼着出去,对自己的情况没有丝毫隐瞒,都老老实实地讲述,记录的也很仔细,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好些以后打算做什么是空着的,这是为何?”徐悦兰问。 “回娘娘,好些宫女都说自己不知道出去之后能做什么,称随主子安排,所以就空下了。”芹兰嬷嬷回道。 徐悦兰点头表示了解,也很能理解这些宫女的想法,她们在宫里,最会的就是伺候人,出去之后若还是做下人伺候别人,那还不如在宫里呢。 “这便算是第一阶段的事情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第二阶段,安排大家出宫和安置了。”徐悦兰吩咐道:“就按区域,把她们分别召集着聊一聊。如今我在各地都有商铺,大家之后到了各自的地方,可以先在商铺里干活,也可以根据大家的特长一起开店。一个郡县的,可以组一个联合会,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大家联合在一起互相帮助,彼此也有照应。” 徐悦兰安排的其实这些也都是在她之前写的那份计划里有的,大家也都知道该怎么做,如今她提起,类似于将军发号司令一般。 “是,奴婢这就下去办。”芹兰嬷嬷带着人出去。 静湘公主正翻看着徐悦兰写的计划,见人都出去了,问出心底疑惑。 “皇后,我看这上面写的,每一个出宫的宫女由宫中补贴五十两银子为安家费,如今出宫的宫女足足有三万人之数,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了。这么大一笔钱,国库里有吗?”在她记忆里,感觉官中挺穷的。 “一百五十万两,看起来挺多,但是咱们宫里这些人,每天的饭食、四时的衣物等等,我查看了往年的记录,宫中每年于宫女身上的开销就在百万两白银之数,咱们看起来是一次性付出了一百万两银子,看起来很多,但实际上这只是把不足一年的开销在一次性拿出去了。”徐悦兰解释道:“而且,五十两的安家费,她们出宫之后,赚回来的远远不止这五十两呢。” 徐悦兰翻看着记录着宫女们的册子。 她们在擅长一栏里都很保守,都是一些女红厨艺之类的,但她们忘了,在她们看来很寻常的一件事,她们每天都在做的一件事,却是宫外许多女子、许多养育有女儿的家庭,迫切需要的。 那便是与贵人打交道的礼仪。 有谁能比宫里出去的人更懂得礼仪呢?要知道,在宫里,她们唤错一个人的封号,甚至是唤一个位份低的人在位份高的人之前,都是错。还有怎么说话、怎么行礼、怎么走路、怎么用膳……可以说就是动动手指头都是规矩,当然,这规矩美其名曰礼仪。 徐悦兰想的是在各地开办女子学校,初期就从这些找不到方向的、有本事的宫女入手,让她们去教授民间女子的礼仪规矩。而且,这件事她已经交代下去,当初将得力的丫鬟们都留在宫外,如今她们、包括她们的夫婿,都是在帮她做这些事。 还有一个让她真的完放心入宫前那庞大的商业版图的,是徐悦菊。在边城的那两年,徐悦菊跟着她做了不少事,也成长到完可以独当一面。如今,统筹多有的出宫宫女的安置,以及开办女子学校,便是徐悦兰给她的第一个要独立完成的事情。 从这几日宫外递来的消息看,徐悦菊做的很好,徐悦兰也就更坚定了要将这些宫女安排出宫。 静湘公主同徐悦兰一起看那些宫女的册子,想着这些人里也有她身边的大宫女,前日求到她面前,称也想出宫去谋一份幸福、一份未来,再想到如今的自己,未来仿佛掉在半空中的秋千没有着落,而且还提心吊胆,就不免更加失落了。 三年孝期,出孝之后她就二十一,这在民间,属于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前些日子,姐姐们的母妃纷纷出宫,她的母妃嘴上说得是这些人都蠢笨,宫里的富贵荣华不会享受,要到宫外去受苦。可母妃的神情明明是羡慕,她是不忍心自己伤心才故意这样说的。 姐姐们都是在十六岁上下就定亲出嫁,她是父皇最小的女儿,却如今都十八了还没有婆家。以前父皇总说她是他最小、最疼爱的女儿,给她留了一个天下一等一的好夫婿,可如今父皇都走了,未来的夫婿还没有影子。 “静湘,静湘。” 耳边传来声声呼唤,静湘公主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就见徐悦兰正关心地看着她呢。 “你没事吧?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地,有什么烦心事吗?” 想来是自己想得太入神,不小心表现出来了。 静湘公主想通这一点,顿时一股热气直冲到脸上,连连摇头,“没有,没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失了约 () 静湘想要学徐悦兰地赚钱之道,这和徐悦兰不谋而合了。 一直以来,徐悦兰都把静湘当作自己地大嫂,是说这一世承平帝在指婚之前就西去了,但如今两个都是大龄男女了,却也都男未婚女未嫁,可见还是很有缘分地。 别地府里,女人只管内宅地大大小小事,男人负责在外面应酬,经济之道也是男人在管,女人只管每个月账上有银子入账就行了。可护国公府里,男人只会在战场上打打杀杀,柴米油盐酱醋茶,花销多少,他们一概不知。府里的银钱从哪儿来,他们也一概不管,都是女人在做。 徐悦兰曾见过林氏要照顾丈夫小孩、要管府里上上下下,还要管理着手下的铺子,有管事、有掌柜在做事,但很多的事情还是需要她拿主意。好在,林氏是个聪明坚韧的女子,很多时候她都将一切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偶尔病了累了,她也会不快乐。 以前徐悦兰不懂,直到她自己出嫁,杨曜德同徐家男人在这一点上很相似,都是忙于公事而忘了家庭,将所有得“家事”都给了女人。徐悦兰也有过疲累的时候,但想想他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自己与他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加之每次她闹闹脾气的时候,他都是随她撒娇耍赖,她也就都能释怀。 尤其到了后来,她慢慢摸透其中规律,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时候,反而更加爱上了这种赚钱的感觉,很满足、很骄傲、很自豪。 如今,她便想将她找到的这些规律教给未来大嫂。这样当她嫁给自己大哥的时候,不会为府里的事务而烦心,能很快上手的话,与大哥之间也会更加和谐了。 当然,徐悦兰如此兴致勃勃地倾囊相授,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静湘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地好学生。她听得很认真,极大地满足了徐悦兰地教授**。 “以前听人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今我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静湘看徐悦兰地眼神,就是然地崇拜。 “还好啦,还有很多,咱们明天接着说。”徐悦兰摆摆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静湘,如今该用晚膳了,就在坤宁宫同我一起吧。” “好……不,还是不用了。”静湘掩嘴窃笑,“宫里谁人不知道皇上每日都是要同皇后一同用膳地,我可不会这么不识相地打扰。” 她起身行礼,“我这就告退,待会儿,皇上该到了。” 被取笑,徐悦兰又是甜又是羞,却也没有挽留。实际上,晚膳之约,确实是他们夫妻之间心照不宣的,留下静湘,多一个妹妹用膳也没什么,没有她,两人世界也不错。 可是这一天,徐悦兰等了许久,都不见杨曜德的身影,她心里担心,命人前去打听,传回来的消息是皇上已经离开御书房,去了慈宁宫,并且在慈宁宫传了膳。 徐悦兰感觉自己受伤了。可是想想确实没有口头约定,只是因为入宫,或者该说是成亲以来,除了特殊情况两人不在一起之外,别的时候,不管他公事多么忙碌,他都会陪她用晚膳,她便认为他的晚膳时间就一定属于她。 徐悦兰要自己理解,不停地说服自己这事他没有错,但她实在开心不起来,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令她喘不过气来。 慈宁宫,她可没有忘记太后一心想着要多进新人呢。如今他去了慈宁宫,太后会不会再旧事重提?而他,是不是永远都会坚定地拒绝,都会同她一人一心呢? 徐悦兰心中纷乱。宫人送来的膳食也没吃两口,就命人撤下去。 她翻着那些宫女的册子,强迫自己将心思从慈宁宫拉回来,要自己再考虑考虑这些宫女出宫之后,是否还有她之前没能考虑到的特殊情况、困难情况,但不由自主地,她地思绪又飘远。 太后是他地娘亲,相依为命多年地娘亲,从他平常地一言一行,她可以感知到他对母妃十分敬重,若是太后要他招纳新地妃嫔,他会不会就不拒绝了? 恍然发现自己地思绪又跑偏,她敲了自己额头一记,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可刚把思绪拉回“正轨”,不过一会儿,又不知不觉地跑偏了……就在这拉回正轨与不断跑偏地拉锯战中,夜色也慢慢地深了。 徐悦兰身边地大宫女金桂和玉桂是对孪生姐妹,两人出身农家,是家里唯二地女儿,却不是唯一地孩子。她们之上,有五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即使她们是仅有地女儿,照样不受父亲喜爱,在三岁那年被卖给人牙子。也是幸运,两人入了县令府做丫鬟,又在十岁那年采选秀女之时,因样貌生得清秀,且一模一样地也十分令人新奇讨喜,又聪明机灵,被县令收做义女送入宫中。当然,这也是为了县令自己的宝贝女儿可以不入后宫。 两姊妹在宫中多年,相互扶持,因为人低调,也是没有后台的缘故,在坤宁宫做了五年普通的侍香宫女。及至先皇后,也就是慈恩太后出宫带走了她身边的得力宫人,徐悦兰入主坤宁宫,在一众宫人中将两人挑选出来,这才成了如今后宫中人人都得尊称一声“金桂姑娘”“玉桂姑娘”的大宫女。 这一次宫女出宫,徐悦兰也征求过两人意见。在两人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宫外没有任何的人和事令她们牵挂,便双双向徐悦兰表态,愿意留在宫里,不出宫。 如此一来,徐悦兰便更打定了主意将这两人培养成她在宫中的得力帮手了。 金桂玉桂两姊妹也很珍惜这次的机会,也是感念徐悦兰的知遇之恩,两人待徐悦兰忠心耿耿,对她交办的事也都办的妥妥贴贴。 眼见金乌已经坠下地面,宫里各处都亮起烛火,金桂与玉桂也将屋内的烛火部点亮,并将一盏烛火移到徐悦兰旁边,方便她看书时照明。 见徐悦兰似乎沉浸在书本里,两姊妹点灯之后便出去,在外面拿了五色丝线打络子,也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跟在皇后身边多日,她们已经懂了皇后喜欢独处,不愿意她们在旁边。但她们作为贴身大宫女也不能走远,必须在外面候着随时需要随时出现。 一根络子都要打完了,屋里没有丝毫动静,两人正准备进去看看,玉珠串就得门帘叮当脆响,两人看去,正要下跪行礼,被来人抬手制止。 她们看着面色有些黑沉的皇帝进了房间,互视一眼之后,决定像平时一样,当帝后在一起时,她们要离得远一点。 毕竟,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的祥明公公,这会儿就没跟着进来嘛。 第二百四十九章 青梅一边去 () 杨曜徳无声无息地进屋,没有惊动到徐悦兰,他看见的,便是独坐在窗前,凝眉不知思索着什么的她。 想到慈宁宫内发生的事,他的脸色又黑沉了几分。 就在方才,他正要如平常一样到坤宁宫之时,祥明公公进来通报,称慈和太后派人来请。那是他的母后,他自然听命前去,但现在,他万分后悔去了。 母后自己便是皇权下的牺牲品,这么多年来,在宫里受尽苦难,她明明知道女人多了、孩子多了,不会是多福气而是多争端,却在他为帝之后要他广纳佳丽充盈后宫。古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这是自己熬出头了便忘了那些苦难,还是故意要后来者也不好过? 他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自己的生母,却又忍不住要往那一个可能上去想。 一人独坐、一人静站,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悦兰一声叹息,转过身来,便见到脸色沉郁的他。 “陛下。”她起身,向他行礼。 杨曜德看着她,低垂着的头掩盖了她的神情。 “兰兰。”他唤道,声音有些低哑,喊出一声之后,他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自己的母后,他没办法对她说出那些不满。 徐悦兰抬头看他,看见了他眼里的落寞、悲伤还有淡淡的求饶,等等复杂的情绪。她抿唇,终究上前,环抱住他。 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她不说话,无声地传递出自己地谅解。 杨曜德心下感动,紧紧地回抱住她。 第二天清晨,徐悦兰醒来之时,身边已经没有人。摸着旁边还带着点点于文地被窝,她一点一点挪到他地位置,枕着他地玉枕,闻着上面残留的他的气息,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昨晚,他比平时激动,她知道他心里有事,而这事必然与她、与慈宁宫有关。她心里有预感是什么事,但他不说,她便也不问。只因为这事,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只有他的态度,才是最终的结果。在这之前,她愿意给他最大的信任,只是…… 她揪住了身上的锦被。 如果他最终的决定,是她不愿意看见的那个,那么,她也不愿意沦为后宫中只会苦苦等候皇帝一点恩泽的怨妇。 三年之约,她没有忘记。但她,真的不愿意提起。 清晨耽搁一下,当徐悦兰到慈宁宫给慈和太后请安之时,比平时要晚了一个多时辰。 见到她进来,慈和太后的脸上倒是笑容满面,免了徐悦兰的礼之后,招手要她到身边去。 “皇后,你来的正好,我正巧有事同你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悦兰脑中闪过这句话,面上却是笑着,“母后请说。” “香儿,你知道的,她是我身边的大宫女,跟着我有近十年了,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说起来,她和皇帝算是青梅竹马呢。”太后将侍立在一旁的香儿拉到面前,“香儿如今二十有六,若是像你安排别的宫女那样安排她出宫,我实在放心不下,她这样一个柔弱又善良的女子,外面的那些男人也匹配不起,思来想去,只有皇帝收了她我才能安心。” 徐悦兰要用尽身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破口大骂,但她脸上的笑容,也实在装不出来了。 “这事该皇上做主。”她硬邦邦地道。 “皇帝自然是同意的,只不过你是皇后,皇帝尊重你,要听你的意见。”太后也不再笑了,语带责备,“皇后,你是正妻,又是一国之母,乃宁朝女子的表率,切不可学那等心量狭小的妇人,要有容人的雅量。” 她冷然看着徐悦兰,“要知道,寻常百姓家庭,入门三年无所出,做丈夫的可以休妻。纵然不休妻,也要有新人入门担起家族香火延续的责任。皇帝比之寻常百姓,子孙更为重要,你是皇后,这些原不该由我来提醒你,你该自己知晓才是。” “我与陛下成亲三年,但这段时间总有各种冲突事件发生,陛下更是忙于政务,为民谋福,我们聚少离多,我若是有孕,那才真该被追究了。”徐悦兰不好说出这是杨曜德故意为之,只得将锅甩到“公事”上,言下之意,便是你儿子在的时间少,我若是生了孩子,那你儿子才是头顶大草原了。 这话一出,慈和太后确实无话可说,毕竟她在宫内,对于那些风起云涌、暗潮滚滚更加深刻体会。 “皇后娘娘的意思,如今陛下登基近月,没了那些烦杂之事,娘娘又专房独宠,定能很快受孕。”香儿在一旁,垂着头低声道。 徐悦兰撇过去一眼,这个香儿,故意拿她的话给她挖坑呢。若是她还是没有受孕,是不是就能说明不是牛儿不犁田,怪田地太贫瘠,就是产不出粮食,就是得要另换一块肥沃的土地耕种呢? 这话,也确实给了慈和太后灵感。 “香儿这话说得不错,来人,传太医,哀家迫不及待要听到好消息。”慈和太后完不给徐悦兰反应的机会。 徐悦兰沉下眼,紧抿着唇,告诉自己不要理会她们,这个香儿能不能为妃,不是慈和太后的命令,也不是她的妥协,而是杨曜德的决定。 “想当初,我只是伺候先皇一次,便有了皇帝。”慈和太后已经完忘了曾经怨过这个儿子令她要一辈子困锁深宫,还要处处被人欺辱打压,只记得如今儿子是皇帝,自己是皇朝最尊贵的女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连带着,曾经不愿启齿提及、认为是痛苦的回忆也变成了骄傲。 “太后福泽深厚,旁人自然比不得。”香儿奉承道。 “是啊,这宫里的娘娘,那个不是费尽了心力才求得先皇的恩宠,我却不是,只是……” 徐悦兰坐在一旁,听着慈和太后谈着曾经的过往,听着香儿恰到好处的提出疑问或是奉承引出下文,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想着在他登基之前,在她将她接出宫去,同住在边王妃那几天,这是一个多么温柔和善的婆婆呀。可如今呢,只因为她儿子已经高高在上,便可以随意欺压别人了吗? 第二百五十章 刁难成惊喜 () 徐悦兰的郁闷没有闷太久,毕竟是太后传召,太医来得很快。 “王太医,给皇后把把脉,哀家要知道皇后怀孕没有。”慈和太后毫不遮掩,直接道出目的。 王太医心有疑惑,不敢怠慢,立即请脉。 徐悦兰也不为难他,爽快地伸出手,金桂在她手上覆上一方锦帕,王太医即两指搭上她的脉搏,细细感知指下的脉动。 听太后的吩咐为皇后请脉,王太医可谓慎之又慎,从最初的思索,到最后闭眼静思,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睁开眼。 “如何?”慈和太后迫不及待地问,声音里有了一丝期待。原本只是想为难徐悦兰,令她答应香儿为妃,但王太医地慎重与不同寻常,让她有了别的期待。 “回禀太后、皇后娘娘。”王太医拱手,“虽是如今脉象不特别明显,但微臣已有诊断,娘娘应是已有身孕,只待时日再长,脉象更加明确,便能更加确定了。” 徐悦兰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当即愣在当场。 “此话当真?”一道激动地嗓音传来,随之,杨曜德大步走进来。 就在慈宁宫地人去请太医之时,玉桂也觑了个机会出去,安排外面地小太监去给祥明公公报信。祥明公公可是个人精,皇后的事不敢耽搁,立即告知杨曜德。而杨曜德到此,便正巧听见了王太医所言。 “回禀陛下,微臣不敢妄言,娘娘确实已有身孕,只是现在日子浅,脉象上还不十分明确。”王太医急急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杨曜德双眼都放光了,三两步便跨到徐悦兰身旁,看着她,伸手想抱,又不敢抱。 “兰兰,你怎么了?你别哭呀?你不欢喜有我的孩儿吗?还是……还是谁欺负了你?你告诉朕,朕砍了他家!”最后一句话,可谓杀气腾腾,尤其,他还已有所指地瞪了香儿一眼,令她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徐悦兰哭着摇头,“我高兴……”她哽咽着,眼里在流着泪,却也是在笑着,“我好高兴,我做梦……都想有孩儿,我终于……我终于……” 她居然是喜极而泣。 杨曜德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再也顾不得其他,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意孤行,都怪我,怪我,你别哭,我听人说,有了身孕地妇人哭泣会伤眼睛,别哭了,要不然……不然孩儿也要笑话娘亲是个小哭包。” 眼里还含着泪,徐悦兰嗔了他一眼,“才不会呢,他知道我这是高兴的,我们母子连心。”说着,她示威似的摸着自己和平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隆起的小腹,但或许是心理因素,她总觉得已经感受到了孩子也在同她打招呼。 “当然,他若是敢说娘亲的不好,我这个做父皇的第一个不饶他。”杨曜德也忍不住将手抚着她的小腹,同那还不到米粒大的胚胎打招呼。 “皇帝!”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的慈和太后,打断帝后的温馨。说什么敢说娘亲的不好,做父皇的第一个不饶,他这是父皇死了,便可以随意忤逆娘亲了?这是在她的宫殿、她的面前,这两人都这般旁若无人,把所有人都忽略,可见在他心里,有了媳妇忘了娘! 初初知晓有孙抱的慈和太后,欢喜之情已经完转化成了对儿子儿媳的愤怒怨怼。 “母后,皇后有了身孕,该回宫好生静养。”杨曜德扶着徐悦兰,脸上的笑容掩不住。 “皇后每天事务繁多、劳心费力,我瞧着她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今天若不是我让太医给她把脉,她也不会有任何有孕的征兆,可见她并不会因为有孕而身子有所变化。”慈和太后冷哼道,“我方才正同皇后谈着事,你一个大男人,该去处理朝中大事,后宫的小事,就由我们拿主意,办了就是。” “母后,媳妇觉得您说的很对。”徐悦兰握住杨曜德还停在自己小腹的大掌,“媳妇身为皇后,乃天下女子之表率,确实不能只顾自己,任性而为。”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慈和太后点头赞许。 杨曜德皱眉。 徐悦兰微微一笑,眼中闪着自信的神采,“身为女子,该谨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这是儿媳身为皇后,应该给天下女子做出的表率,所以母后……”她看着慈和太后,一字一字说得清楚,“陛下是否要手下香儿姑娘,是否要封她为妃,都该由陛下自己做决定,媳妇……不便擅自拿主意。” 慈和太后脸色立即变了,正要发怒,却对上儿子那更加熊熊燃烧着怒火的双眸。 “母后,我再说一次。”他直直地瞪着慈和太后,“我不可能收香儿为妃,念在她多年来照顾您尽心尽力,我可认她为义姐,封她为公主,为她寻一门好夫婿。” 他转向香儿,后者脸上煞白,抖着嘴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可惜,杨曜德对她完没有怜香惜玉地心,语气更加冰冷。 “你自己最好想想,什么才是你最好地选择!” 话落,他也不管慈和太后会何等愤怒,扶着徐悦兰出了慈宁宫。 回到坤宁宫,他凝滞的五官才有了喜悦的线条。 “我们要有孩儿了。”他摸着她的肚子,感动地道。 “是啊。”徐悦兰的手盖在他手上,看着一大一小叠在一起的手掌,想象着不久后还会有一支更小的手掌叠在上面,便不由得露出微笑。 “兰兰。”杨曜德的语气里透着忧伤,“方才,我是否对母后太过无情了?若是我们有了孩儿,若是他也这般忤逆我,那么,我将会多伤心呐。” 徐悦兰沉默了一下,方才道:“我爹娘很宠我,不管是好吃的好用的还是好玩的,从来都是我先选,我不要的才留给哥哥们。可是,当我做错了事情的时候,他们依然会严厉地教导我。当我做地事情他们并不同意地时候,他们也不会急于否定,会问我的理由,只要我欢喜,即使他们不乐意,也会支持我。” “你的爹娘对你很好。”杨曜德只有这一个感受。 “是啊,所以爹娘对子女,会为了成子女的快乐而自己做出让步。当然罗,一个合格的爹娘,也定然会在大是大非上坚持子女的教养。”她轻笑,“作为子女,理解爹娘的辛苦,孝敬爹娘很重要,但是呢,自己钻进牛角尖,委屈了自己去成爹娘,那便是愚孝,自己不开心,爹娘也不会开心。” 一番话,说到杨曜德心坎里。 是啊,愚孝,只会令自己不高兴,而不高兴的自己,母后又能高兴吗?自然,也是不能的。所以,坚持自己,才是最好的孝顺。 第二百五十一章 意外的遗旨 () 未满三月,皇后有孕的消息不该传出去,但早晨诊出,到了午间,从后宫到前朝,这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少官员特意入宫送上贺礼。 杨曜德的脸色称不上好看。 这是件喜事,但如此这般大肆宣扬,却令他感到这宫中未免太过随意,没了规矩。 “咱们又没特意吩咐不能宣扬出去,这又是件喜事,自然大家就不会特别注意,只想着都沾沾喜气,就传出去了。”徐悦兰安抚着他。 “民间有传言,这坐胎不满三月随意宣扬容易触怒胎神,孩子便会离去。”杨曜德比徐悦兰这个准娘亲还要操心,“以往宫里的女人,很多也都是在未满三月的时候失掉孩子,可见这说法有些道理。如今被这些人宣扬得人人都知晓,着实可恶。” “你呀,戾气这么重,才是容易吓到孩子呢。”徐悦兰忍不住笑,“在我瞧来,那些没了的孩子,真说不好是触怒了胎神还是惹恼了别的女人呢。” 她意有所指,承平帝的妃嫔们许多都孕育有孩子,但除了皇后和四妃,还养育有儿子的就只有昭仪和曾经的应美人,如今的慈和太后。昭仪曾是承平帝最宠爱的女人,应美人与杨曜德则是后宫中逆来顺受、完被忽视的主,若说这其中没有点猫腻,谁信呢? 杨曜德在后宫中长大,这其中的险恶他比徐悦兰更清楚,这也是他不愿意充盈后宫的原因之一。女人多了,孩子多了,纷争也就多了,还不如就只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同父同母孕育出的孩子也会如大哥和八弟那般情深,那才是真正的手足。 这时,祥明公公进来禀报,称闲王携王妃求见。 “传他们进来。”杨曜德吩咐。 “我听说闲王今日就要前往西南蜀地,闲王妃也要与他同去。”徐悦兰感叹道:“想当初莫娜是心仪我大哥的,如今她与闲王鹣鲽情深,我大哥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杨曜德也不由得想起当年在边城之时,岳母十分热衷给大舅兄找妻子,可惜直到如今,两位舅兄依旧孑然一身。 “要我赐婚吗?”杨曜德问得直接。 “好啊。”徐悦兰立即回答,又皱眉摇头,“还是算了,强扭的瓜不甜,若是赐婚到他们不喜欢的人,反而是招祸。” 说话间,祥明公公引着杨曜昌和莫娜进来,见礼之后,杨曜昌奉上一封信。 “这是?”杨曜德疑惑。 “父皇的另一道密旨,随封帝的密旨一起交给我的。”杨曜昌道,“父皇曾说,在四哥登基之后一个月再交给你,由你决定是否要颁布。” 他这么一说,连徐悦兰也好奇了,催促道:“这么神秘?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杨曜德依然撕开封泥,取出里面薄薄的一张信纸,最引人注目、也是第一眼就看见的,是信纸下方盖着鲜红的承平帝私人印章。 “这个字迹,是父皇亲笔写就。”这些日子处理公文,杨曜德也看了不少以前承平帝批阅的奏折,因此一眼就认出他的字迹来。但看完其中的内容,他的脸色实在怪异。 与他同看的徐悦兰,也是一副想笑不能笑的表情。 “上面写的是什么?”杨曜昌好奇问。 “你自己看吧。”杨曜德将信纸递给他。 杨曜昌结果,快速浏览一遍,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父皇……竟然要将小妹指婚给徐少将军,但是,为何要定下在三年孝期满了之后才能出嫁,那时候小妹都二十一了?为何父皇在世时不提这件事呢?而且,为什么这个但书,要小妹可自由出宫玩耍三年?” 四道目光一起移向祥明。 “先帝认为徐少将军是一个好臣子,但他并不会是一个好丈夫。他乃带兵之将,死生一线,先帝不愿公主出嫁之后日日担惊受怕。且边城苦寒,不比京城繁华,公主若是嫁给徐少将军,留在京城,夫妻分隔两地不好,去往边城,又要受难吃苦。是以,先皇十分犹豫,也想过从京城世家公子中令择良婿,但一来公主没有合意地,二来先皇看着那些人又觉得比不上徐少将军,便一直这么拖下去了。” 祥明解释完,几人也算懂了承平帝为父的苦心。 “四哥,你准备怎么做呢?直接赐婚吗?”杨曜昌问。 杨曜德将决定权交出去。 “皇后,徐少将军是你的大哥,就由你做决定吧。” “先帝已经做下决定了,我们就照他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了嘛。”徐悦兰笑,“先帝密信中提到,守孝三年期间,静湘公主可自由出宫游历,我想,不如就征求公主意见,若她愿意出宫去,咱们就给她备齐侍卫盘缠,在游历期间她若是有了中意之人,那便令她嫁给那中意之人,若是她依然没有意中人,而我大哥也还没有成亲,那么,再依照先帝的遗旨为他们赐婚也不迟呀。” “这主意好,父皇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杨曜昌拍手叫好。 “公主乔装打扮,外出游历遇见意中人,这简直就和我昨天看的绘本上一样啊,真令人羡慕呐。”莫娜感叹。 杨曜昌的脸色黑了几度,没好气地道:“那些绘本都是一些文人杜撰出来的故事,当不得真。” 莫娜甩给他一个白眼,“我就是昨天夸了一下那绘本里地男人比你好看,你要气多久呀?” 杨曜昌哼一声,甩开脸。 莫娜也不想让地同样给他一个后脑勺。 徐悦兰看着两人,着实好奇。 “莫娜,是什么绘本?也给我瞧瞧。” “是我日前在集市上买到的。”一听有人感兴趣,莫娜迫不及待地分享,“你们宁朝人真是太厉害了,那绘本上画的男人真是又俊又勇猛,而且画上去的,就算我不认识多少字也能看明白是个什么故事。” 她挨近了徐悦兰,兴奋地道:“我这几天看了好几本了,就昨天那本,那个男人……” 听着兴奋中夹杂欢喜害羞的声音,杨曜昌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八弟,让她们两人聊会儿,你同我去书房。”杨曜德道。 “是。”为人臣子的礼仪杨曜昌还是谨遵的,即使百般不愿意留妻子在这里同人说别的男人多好,他也只能跟杨曜德去了坤宁宫内特意为杨曜德辟出的小书房。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公主的真心 () 徐悦兰听莫娜聊起,那所谓的绘本倒像是小时候看的图画书,只不过这个绘本是将成人带故事画出来。 莫娜随身带着她特别推崇的绘本,拿出来同徐悦兰分享,里面的人物确实画得不错,仿若真人,却又都比真人更加完美一些,只不过…… “五官样貌确实少有人能及,只是这神韵……还是差了一截。” “会吗?我觉得很好看呢。”莫娜拿过绘本,再次细看。 徐悦兰将那绘本收起来,递给她,“别看绘本了,我们去找静湘。” “静湘?那是位真正的公主呐。快,快,我们快点去。”莫娜立即就将绘本收起来,迫不及待了。 徐悦兰失笑,由着她拉着自己走,“你自己也是公主呀。” “我算什么公主啊,我这个公主是半路出家,不作数的。”她满脸神往,“不知道静湘公主是不是如绘本里面这般的美丽温柔又和善呢?待她出了宫去,是不是也会如这绘本里面的公主那般,遇到一个英雄。哎呀呀,真是令人期待呀。” “静湘确实美丽温柔又和善。”徐悦兰说完,眼珠子一转,“莫娜,其实你和闲王的感情也是如这绘本里面这般令人惊奇又羡慕呢。” “我们?” “是啊,你想想,对你而言,他是敌国的王爷兼将军,对他而言,你是敌国部族首领的女儿,你们这是国仇呀,可是你们却能彼此相爱,中间还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岂不是如这绘本里面的一样的离奇又感人吗?而且呀,你们两个也是男俊女美,若是画成绘本,肯定也会令许多女子羡慕,爱不释手。” 莫娜思索着徐悦兰的话。 徐悦兰不打扰她,就是故意要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才不会那般急急忙忙地奔走。 一直到了静湘公主所居,莫娜还在思索着。 得了下人通报地静湘公主将两位嫂子迎接进去,莫娜突然回过神来,拉住徐悦兰欢喜大喊:“没错啦,兰妹妹,我也要画,把我和王爷的事迹画出来,你叫我画画行不?” 激动之下,她喊徐悦兰都是婚前的叫法。 “画画我是外行,但是以前闲王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人物,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拿手,他肯定识得那些画画好的人。” “对,你是徐大将军的女儿,拿手的是骑射嘛。”莫娜很能理解。 徐悦兰只得笑笑,给两人引荐。 看到静湘,莫娜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激动了。她对那绘本的喜爱,已经转化到了绘出自己的故事上。 而静湘,对莫娜却是好奇的。这个外族女子嫁给自家哥哥已经有快两年了,但她是外族女子,只有宫中有大事宴会的时候才会参加,而每每这时候,自己与她也都隔着众多的姐妹和夫人,从来没有近前接触过。 “静湘,今日莫娜和闲王入宫,带来一个先皇留下的遗旨,或者,也可以说是密信,是关于你的。”徐悦兰道。 “我?”静湘疑惑。 徐悦兰点头,自然没有说出自家大哥,而是捡了一点说,“父皇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希望你能嫁给心悦之人,所以,父皇留下密信,在三年守孝期间,你可自由出宫去,若是三年之后,你还是没有心悦之人,再由你四哥选一青年才俊为你指婚。” 静湘被这突来的消息惊地脑子里都空白了,怎么也没想到,父皇竟然会将这选婿的主动权部交给自己,由自己挑选未来的夫婿。 眼里浮现出泪光,静湘感动地落下泪来。 “哎呀,怎么哭了?你不想自己选夫婿么?”莫娜疑惑。 静湘又哭又笑着摇头,“我是想到父皇,父皇他对我太好太好了。” 徐悦兰不由得想到自家夫婿遭遇的那些磨难,还有被当作共叔段养大了野心而落得身首异处的二皇子和五皇子,这承平帝,对女儿和儿子的差别太大了。 “那么,你想出宫去吗?还是现在你其实就有心悦之人?”徐悦兰问。 静湘唇边绽开一抹笑容,道:“我想出宫去,而且……”她看着徐悦兰,“我还想拜托皇嫂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最近皇嫂同我说起的那些商事,我想实际的去做,但是我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皇嫂能不能让我在你的商行里做事呀。” 这话,正和徐悦兰的意思。 “当然可以,我有一个主意。”徐悦兰将莫娜和静湘一起拉着,还把下人部遣散出去,“静湘若是去到别的地方,安上也是个问题,我想着既然蜀地有天府之国的美称,物阜民丰,而且这一次去往那里的宫人也特别多,不如静湘就去蜀地,安上有闲王和莫娜在,比别的任何地方的安,那里的商事也很发达,我正派人在那边想去做锦、茶、酒的生意,静湘正好可以去帮帮忙。如今那里一切都是新的,都要从头做起,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 静湘却摇头,“蜀地很不错,可是我不想用公主的身份,我想去一个没有人知晓我身份的地方,大家就当一个平常人一样看待我。” 这话,倒令徐悦兰对她另眼相看了。 对于徐悦兰自己来说,她素来将徐大将军之女的身份用的很顺,如今做了皇后,拿这次宫女出宫的事情来说,她用这皇后的身份也用得很自然,包括她自己在外的那些商铺,打着她的名号,她也觉得这没问题。 毕竟,身份,确实是一个很好用的东西,足可以事半功倍。 “要做寻常人也可以,只是你若是当一个寻常人,一个弱女子在外,安上就很难了。” “没关系,我还是在皇嫂的商行做事,只是不要告诉别人我是公主。”静湘笑着,眼里闪着光彩,“我想这样,安上肯定也是没问题。” “说得好,要是被人知道了身份,就处处束手束脚的,一点也不痛快。”莫娜十分赞同这点,“我出门的时候,那些人一见我就直到我是闲王妃,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这也不敢那也请王妃恕罪的,烦死了。” 徐悦兰看着以请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静湘,听着耳边莫娜还在说着以前在草原上多么自在快活,她只得暂时同意,但也不忘给了一个但书。 “这事还得看你皇兄的意思,若是他不同意,那就不行。” 这样,静湘已经很满足了,“谢谢皇嫂。” 她大声道谢,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启科举 () 另一边,杨曜徳与杨曜昌两兄弟在书房,讨论着国事。 杨曜徳的政见,深究起来,其实是让权贵豪富让利给普通民众,早在实施之初,杨曜徳就猜到这政策施行必然受到他们的抵制。 承平帝自然也知晓这一点,同时,他还看见了这政策的生命力。若是继续建国之初的政策,那么整个国内将会如先王朝一般,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宁朝的结局也必然会如它一般,被人推翻。 是以,承平帝在最后,为杨曜徳扫清了最大的障碍,至少将那些明显地、野心大的都给揪了出来处理掉。同时,对于国内各地的官员,何人能用,何人不能用,在杨曜徳心中也有了一点初步的印象。 但是,整个国家,掌握话语权的还是那些权贵豪富,能看得长远、有心为国的也在少数,大部分的,对朝廷发布的政令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阳奉阴违。 也不用人探听,杨曜徳便能猜想到这是必然。 “如今地方上,许多官员都是先王朝留下的老臣,这些人根植多年,难以撼动,对于朝廷的忠诚也不够,我想趁这次皇权更迭的清洗,再次启动科举,选拔一批真正为国为民的又能有德之士。”杨曜德说出他的打算,“我查过历朝历代的资料,王朝之中,除京城以外,以蜀地、齐鲁、江南文风最盛、人才最多,这一次,金秋十月在各郡设乡试,明春三月在京城设会试,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选出人才汰换如今这些尸位素餐的地方官。” “这个主意好呀,咱们宁朝建国已经二十余年,就举行了两次科举,实在太少。”杨曜昌立即表示赞同。 “科举对我朝长盛不衰至关重要,但是我担心有人在其中耍手段。”杨曜德道:“今年的乡试,我往各郡都派出了钦差监察乡试进行,包括考试、封卷、阅卷、放榜等等,齐鲁那边,我预备是让林云中去,江南则是徐昭云,而蜀地,就要麻烦八弟了。” 杨曜昌慎重点头,“四哥放心,我会看好那些人不许耍手段。”顿了一下,他又道:“林云中去齐鲁可行否?他一介书生,若真有人有心从中作梗,他只怕无力反击。还有徐昭云,科举考察的是治国之道,不是治军之道,他去了江南,震慑那些个官员没问题,但真要监察判定那些人是否从中用了私心,怕是就不能够了。” “我也有此担心。”杨曜德赞同道:“我原本设想的是派遣一文一武前往各郡,但如今朝中人手太少,我实在判定不出谁人可担重任。” “我倒是有几个人选向四哥推荐。”杨曜昌想到自己的几个好友。 “是谁?” “一个是咱们堂哥,平王世子杨曜景,还有一个是安国公世子范槐谷。” 杨曜德思索了一下平时了解到的情况,点头赞同道:“这两人确实一文一武,正好与林云中、徐昭云搭档,八弟,多谢了。” “应该的。”好友得到认可,杨曜昌也很高兴。 明确了最重要的人的选择,杨曜德又将自己关于这次科举选人的考虑一一道出,两人探讨着,一时之间,聊得忘了时间。 直到祥明公公进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派人来问是否传膳,才发现已经快到掌灯时分了。 杨曜昌明日就要和莫娜出发去蜀地,眼见天色不早,两人即告退离宫。 杨曜德同徐悦兰用过晚膳,徐悦兰将自己与静湘说谈说给了杨曜德。 “如今边城十分安定,静湘又有心要抛开身份,不如也放我大哥三年假,让他同静湘一起暗中保护,兴许三年里他们产生了感情,那就顺水推舟,从父皇的遗旨给他们赐婚,如何?” “如今我们与狄戎签订合约,边城确实安定了。但西北边关数十万大军都是徐家人在统领,大舅兄若是三年不至军中,肯定是不行的。”杨曜德道。 徐悦兰想想也是这样,哪有将领几年都不到军中的呢?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只想着给她们制造机会,就忘了还有这一茬。”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杨曜德可看不得她不高兴,笑道:“也不是然没有法子,岳父如今身体康健,大可再到边关三年,而京营大军,可由副将接管。” “可以这样吗?一直以来,护国公都是在京城,而世子在边关。”徐悦兰急问,这也是皇家人的手段,一家老小在京城,那么在边关的几十万大军便不敢叛乱。 “当然可以。”杨曜德一口答应下来。 “夫君,你太好了。”徐悦兰乐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怀抱。 如今,杨耀德已经很习惯她在高兴的时候“投怀送抱”,顺势将她揽着。 入宫之后,一来是进出宫不方便,二来也是事务繁忙,徐悦兰再没见过自己爹娘亲人,是以当玉桂递上折子,称护国公夫人求见时,徐悦兰整个人都兴奋地跳起来,一边吩咐立即将娘亲请进来,一边还要金桂玉桂帮忙看看自己的妆容服饰是否完美。 她希望让娘亲看见如今最好的自己。 “娘娘且放心,一切都很好。”金桂安慰道,但还是应她的要求,替她整了整发髻和衣饰。 这时,林氏也在宫人的指引下进来。 徐悦兰上前一步拉住要行礼的她,即使如今她贵为皇后,也不愿意自己的爹娘向自己行臣子之礼。 “娘,好久没见您了?家里可好?爹可好?”她一叠声问。 “大家都很好。”林氏拍拍女儿的手,看她一身大红宫装,头上、颈上、腕上俱是价值连城的金玉宝珠制成各色炫丽华贵饰品,最最主要的,还是这发自内心的带笑眉眼,以及不施粉黛依旧红润健康的双颊,可见她在宫中的生活过得舒心自在。 母女俩相携坐下,宫人奉上茶水后,自觉地退到一旁。 “娘,我要同您说个好消息。”徐悦兰手里捧着的是鲜牛乳,这是太医建议的,在孕期最好不要喝茶,而是喝一些新鲜牛乳。 “我有孩子了呢。”她带着欢喜与激动,想要同娘亲分享她的喜悦。 第二百五十四章 娘亲的真意 () “娘听你爹回来说了,这次娘进宫来,一者就是为这事。”林氏道,看着女儿的眼里满是疼爱,“宫里有太医、有嬷嬷,按说娘该放心你,但你这丫头打小就不是个令人省心的,我听说这有孕还是太后娘娘提前,请了太医来才发现,不然你还一无所觉的每日里忙碌,完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说到这,林氏责怪地瞪了女儿一眼。 徐悦兰咧了咧嘴,“呵呵”干笑两声,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这是孕期还太短,我还没感觉嘛。现在我就特别注意了,您瞧,我现在都依太医所言,喝牛乳不喝茶了。”她将自己的杯子递给林氏,证明自己所言是真。 “这只是一件小事,你的宫女们就可以给你办好的,我是说你自己。”林氏的声音带着严厉,“那宫女出宫的事情,你每日劳心费力,那么庞大的一群人,你连她们出宫之后的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这得费多少心力呐。”林氏说着,又放柔了语调,“你菊妹妹这些日子就为着你这事,天天没有一刻落家,好在有缪家二公子跟着,安上大家放心,但她都如此忙碌了,何况是你?你菊妹妹说这一次要放出宫的宫女有三万多人,如今才出去了不到一万人,余下那两万多,你不许再管了,她们出宫也好,留在宫里也罢,都得搁下,就算要管,也要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说。” “娘,做这件事我其实很轻松的。你别看要出宫的人很多、菊妹妹很忙,其实我就只是在最初把想法提出来,别的具体的事情就是安排下面的人去做,我自己其实没有做多少的。” “提想法不也得费脑,还是最费脑的活。”林氏责备道,“再说了,安排下面的人做事难道你自己就轻松了?你瞧娘,咱们一个小小的护国公府,下面管事嬷嬷众多,可每日里大事小事,娘忙都忙不过来,你这么大一个皇宫,能有轻松了的?你别想着忽悠娘亲,别的不说,但就这些宫人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员调整,谁人去何地做何事,就这一件就够你忙。” 徐悦兰被说得低下头,她自己不认为自己忙和累,但仔细想想,每天确实尚宫局女官来来去去,还真没多少歇息的,尤其在最初的时候,她连一个得力的人也没有,事事都得亲自过问,才是真的忙到沾枕就睡。 “兰儿,你身为皇后,掌理这些宫廷之事是你的责任,但你最重要的,还是顾好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是你和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呀。”林氏语重心长,有一些话,她不宜说得太明白,只能这样侧面地劝解,只盼女儿能听进去。 “娘,您放心,我有分寸。”徐悦兰点头,向娘亲保证道:“如今宫里的事情我都基本上理顺了,还有金桂玉桂和许多尚宫,其实每天都很轻松。” “那这宫女出宫……” “还是得继续做。”赶在林氏责备之前,徐悦兰抢先道:“娘,她们得知能出宫,而且只要自己愿意动手干活,就不用发愁未来,还有希望嫁人生子,有自己的家庭的时候,你不知道,她们有多高兴。如今,我若是让这项计划搁浅,那便是给了希望又让希望破灭,这比一开始就告诉她们不得出宫还要残忍,我实在做不出来。” 林氏也不是残忍的人,尤其同为女子,且她娘家就是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勋贵礼仪之家,她自己嫁到护国公府,又在边关多年,夫婿从不限制她出门,她更能体会自由的可贵。当下,不由得沉默了。 “娘,这些宫女的事你真不用操心,我根本不累。再说了,我若是累着自己,不用你说,陛下就会强制要求我停下啦。”徐悦兰“嘻嘻”笑着,撒了把狗粮。 林氏看着她,叹了口气,她要怎么说,这事不单单只是担心她累着呀。 “娘,别发愁啦,我真的很好,你未来的外孙子也在我肚子里也安稳着呢。”徐悦兰挺起小腹拍了拍。 林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罢了,这事本就是丈夫让自己顺便提一提,总归来说,不管别人怎么责难,只要皇帝女婿认为女儿是对的,那便没问题啦。 想通这点,林氏的脸上总算一扫阴霾,有了笑容。 “兰儿呀,娘今天进宫,还有另外一件事向你探听探听。” 徐悦兰疑惑地看着娘亲如同一朵花儿的笑脸,“什么事呀?” “皇上下了一道旨意,让你爹还回边城去统领大军,然后说是交给你大哥一个秘密任务。我听你爹说,若是这任务完成得好,你大哥就要成亲啦。”说到这,林氏撇了撇嘴,“我问你爹是个什么任务,他死活不肯告知我,还说这任务一做就是三年,得三年后才知晓结果。你大哥如今都二十二了,再三年,他就二是五啦,想当年,你爹二十五的时候,你大哥和你二哥都已经有了。” 徐悦兰一听,便懂了定然是静湘公主的事,想来为了满足静湘不泄露身份的愿望,杨耀德将暗中护卫的任务交给徐昭鸿,也只将真实的情况告知了息息相关的徐平然与徐昭鸿两父子。 “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任务。”徐悦兰决定夫唱妇随,一脸淡定地说着谎言,“爹对您向来言听计从,这一次他不愿意告知您,肯定有他的理由。或许……或许要是说破了这任务,我那未来大嫂就没了呢。” “会有这种事?就说出来就没了?” “是啊,我想着兴许这三年,就是让大哥自己去求得未来大嫂呢。若是被人知道了……”徐悦兰脑子里高速运转,想着借口,“兴许会是别人也要抢未来大嫂啦,未来大嫂自己脸皮子薄被人知道了会不好意思就躲着大哥啦,或者……或者大哥这大男子的自尊心发作不愿意让人知晓他在讨好女人,被人知道了他就直接放弃呢。” 林氏可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但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又是她盼了多年的儿媳妇,不由得她不慎重。 “那若真是这样,还真不能给太多人知道。” 她的赞同,令徐悦兰松了口气。 “可我是他娘呀,我知道了也会保密。” 徐悦兰松的一口气吊在半空,“那兴许还有别的原因呢。哎呀娘,你该给爹和大哥足够的信心嘛,他们不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只要做好三年后就能有儿媳妇能抱孙的准备就好啦。” 林氏还是不放心,可丈夫和儿子那里她都逼供了没结果,女儿又不知道,她也只能如女儿所言,接受自己不知道啦。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全部转让 () 娘亲到访的好心情,徐悦兰一直延续到晚膳时分,与杨曜德同桌用膳之时,她还如一只快乐的黄莺一般叽叽喳喳地说着与娘亲的谈话。 “我娘到出宫的时候都还可郁闷呢,若是让她知道大哥这三年是要保护静湘公主,说不定她会直接去瞧瞧静湘公主。”说着,徐悦兰忍不住笑。 杨曜德也是忍不住微笑,亲自动手给她盛了一碗参汤,道:“看来岳母对大舅兄的婚事十分着急呐。” “可不是嘛,我娘还提到你和我大哥同岁,如今咱们都成亲三年多,将有孩子了,大哥还孤零零一个呢。不过有了这个三年之期,娘有了一些盼头,比起以前那茫茫无期的,要好很多了。”徐悦兰端起汤,喝得很满足。 皇帝亲手盛的汤呢,天下间,只有她能喝到。 嘻嘻。 “岳母还提到别的事吗?”杨耀德顺口问。 徐悦兰喝汤的小嘴急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当她放下碗时,已经是一派平静。 “有啊,我们还聊了最近宫女出宫的事情嘛,我娘提起说菊妹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我想着既然静湘有意了解这些,不如就尽快安排她出宫,当先就帮菊妹妹减轻一点负担,你觉得呢?” “这样很好。”杨耀德赞同,“只是静湘随你妹妹做事,她的身份方便隐藏,大舅兄就难了。怕只怕不到一天,你菊妹妹将消息传回护国公府,大家就知晓。” “是诶,不只是菊妹妹,我的铺子里好多人都是我娘陪嫁的老人和他们的家人,别的不说,我大哥这个主子他们还是认识的。这事要办下来,还得再计量计量。”徐悦兰搁下筷子,思索道。 杨耀德挥手,将一旁伺候的宫人部打发出去,自己亲自给徐悦兰布菜。 “不如趁这个机会,将你新发展的铺子转手给你大哥或菊妹妹,你则将手下这些老人聚集在京城几个老店铺中,外面那些就由近年培养的新人去做。这些人几乎是跟着你和菊妹妹在办事,对大舅兄很陌生,届时,只要让静湘和大舅兄离开京城,便可避免被认出。”杨耀德提议道。 徐悦兰觉得这计谋有些不对,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而且,这逻辑上似乎也是通的。 “这么做也行。” “那么,近日你便将你菊妹妹和岳母一起召入宫中,将此事告知于她们,尽快落实了,静湘也好早些出宫去。” 徐悦兰点头,“对,这事是得快些办好。” “来,这汤是我特意吩咐太医院和御膳房共同熬制的补汤,对你和孩子都很好,再喝一碗。”杨耀德眸中带着笑意,又给她添了一碗汤。 徐悦兰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喝汤。 第二日,林氏带着徐悦菊入宫,徐悦兰将店铺转让的事情同她们说了,林氏和徐悦菊似乎早有准备,两人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是点头应许。 三人正说着,金桂进来,通报说皇上与长安府尹到。 杨耀德说明来意,是要长安府尹按照律例上规定资产转让的规矩,一一办妥。 “该是这样,否则兰儿贵为皇后,那些个管事又怎么愿意接受主子换人呢。”林氏大加赞同,“还是陛下考虑得周。” “兰姐姐。”徐悦菊望向徐悦兰,眸中有一丝不确定。 想来她是担心自己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徐悦兰猜测着,安慰道:“别担心,姐姐既然愿意将所有商铺都转让给你,就是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可以将它们管理的很好。” 是的,经过一晚考虑,徐悦兰连同她自己的嫁妆也要部转给徐悦菊。 徐悦菊瞟了一眼承平帝,又迎上徐悦兰信任的双眼,顿时低下了头。 “这些都是兰姐姐辛辛苦苦做起来的,如今部送给我,我……我……”她咬住了下唇,说不下去了。 “我在宫里,原本这些就部都得你管理了,你就当姐姐提前给了备了嫁妆。” 杨耀德向一旁站着的长安府尹递过去一个凌厉眼神,后者不敢耽搁,立即上前。 “皇后娘娘,转让的文书,是否现在开始做了?” 徐悦兰点头应允。 所谓转让文书,按照以往的民间财务转让的做法,需要双方签订各式各样的转让文书,什么地契、身契、房契……但这一次的比较简单,就是府尹亲手写就了一个赠予文件,上书皇后名下的所有商铺,包括铺内签订了身契的管事,部无偿赠予徐悦菊。 而这份赠予文书最最不同的地方,是在它下方,盖上了徐悦兰的凤印。 一切办妥,长安府尹即告退,林氏和徐悦菊也要离开,剩下那些商铺等等的转让,她们还得和长安府尹回到衙门后去具体办理。 “兰兰,辛苦的成果部转给别人,你心里可有不愉快?”部人都退下后,杨耀德有些担心徐悦兰。 “不愉快倒谈不说,有些失落倒是真的。”徐悦兰叹了口气,靠进他怀里,“我从十岁开始,就想着要自己开商铺赚银子,那时候我自己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有限,不能做大,就有了甜甜屋,也做得挺好的。再后来咱们成亲,再到边城,手上本钱多了,又有你给创造的大好环境。”她笑起来,“说起来,我的商铺可以做到今天这样遍布国,还真亏了你,很多消息我都可以当先得到、当先打算,就像咱们在边城,第一个市场,现在也是个金鸡母呢。” “兰兰……”杨耀德低唤,欲言又止。 徐悦兰却没有感觉到他的为难,继续道:“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赚银子,但现在我每天宫里的事情都这么多,我又不能出宫去,那些商铺部都是菊妹妹在管着,我若是还霸着不放,也太过苛刻了。” 她咧了咧嘴,一扫方才的沮丧,语气高昂起来。 “而且,没有了我挡在前,菊妹妹做事也更能放开手脚,这样才是最好的。至于我嘛,以后我要把时间放在咱们的孩子身上,一定要用部的爱心教养他长大。” 这个,可是她盼了两世盼得的孩子呀。 杨耀德的眸中晦暗不明,低头,他在她的额心落下一吻。“我们的孩子,定会十分幸福。” “那是当然。”徐悦兰回了他一个自信的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觉一秋过 () 坤宁宫外,林氏与徐悦菊被祥明公公叫住,带去了旁边一间小屋子。 不久,杨耀德进来,一张脸沉得令两人心中同时敲起了小鼓。 “岳母,菊妹妹,今日多亏了你们。”杨耀德拱手,向两人道谢。 林氏和徐悦菊赶紧站起,她们哪里敢受皇帝的谢呢? 杨耀德也不在意,示意二人坐下后,道:“如今皇后名下的所有商铺都转到菊妹妹名下,在长安府衙办理转让之时,务求轰动。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所有的商事活动都与皇后无关,至少表面上要有这种效果。” “这样对兰姐姐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兰姐姐付出这么多的努力那些人看不见,就只会凭一张嘴胡说八道,而我们还得随他们起舞。”徐悦菊愤然道。 “菊儿!”林氏叱喝,令徐悦菊闭上嘴,她柔声劝道:“在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责任,也才有了身不由己。”她看向杨曜德,“或许在你看来,这事是你兰姐姐吃了亏,可只要陛下待兰儿好,那么她就不亏。” 徐悦菊也看向杨曜德。 “她自然不会亏。”杨曜德沉声道,眸中十分坚决。 林氏与徐悦菊相视一笑。 “还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做到。” 因他严肃的语气,徐悦菊也正了脸色,“陛下请说。” “如今,你手里掌握的钱财在国都数得上名号,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要你在各地的商铺,每年必须挪出至少三成收益做善事。至于这善事做什么?怎么做?我不理会。此外,这善事的名义,要以皇后的名义,这是皇后将商铺转交给你的条件。” “是!民女听命,一定做到。”徐悦菊欢喜地立即答应,这条件看似在让她让出利益,但以皇后地名义做善事,正好打了那些口口声声讨伐皇后与民争利的小人脸,同时,这也是在给她自己及商铺拉好感。试问,同样的价格、同样的商品,谁不愿意去那更得人心的商家呢? 这,称得上双赢,从这,更看出了他确实在为皇后考虑呐。 事情吩咐完,林氏与徐悦菊即出宫,她们没有回府,而是去了长安府衙。 不到两天时间,皇后将包括自己嫁妆在内的所有商铺赠予了一直为她打理铺子的堂妹,而这条件便是商铺里每年两成利益要用于做善事。这个消息传遍了宁朝上上下下。 人们讨论着、争辩着。有人说,这正说明了皇后的无私,放弃了所有的私人财物,还不忘民众。也有人说,这商铺赠予了她的堂妹,还是在徐家人手上,任何一家商行、老板、掌柜与她们做生意,依旧要考量皇后,和以前并没有不同。至于以收益做善事,这每年收益多少,谁知道呢?还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 有人说好,有人说坏,更多的人,则是不痛不痒,依旧过着自己本来的日子。 深宫中的徐悦兰,自然听不到这些议论。随着肚子缓缓隆起,妊娠的反应也开始体现。 她开始嗜睡,无论何时何地做何事,只要坐着,不到一刻钟便开始瞌睡。每日清晨要呕吐,吃不进任何东西,尤其荤腥之物,哪怕是御厨处理得在旁人尝起来没了一点肉味的肉食,她沾唇即吐。 徐悦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 太医每日请平安脉,对她的状况很是忧心,也很恐惧。这份恐惧,来源于情绪越来越暴躁的杨曜德。 为什么会吐?为什么吃不下?为什么又睡了? 这些在寻常怀孕妇人身上常见的症状,到了帝王这里,就成了不正常,要求他们立即给出解释,也要立即找到解决办法。 谁能找到呢?找不到,便只有每天提着心吊着胆,就怕哪一天,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所幸,或许是太医御厨并宫中伺候的宫人们每日里祈祷有了效果,三个月过去,随着皇后肚子隆起,那些恼人的呕吐嗜睡之类的事儿也都消失不见。 一早醒来,徐悦兰没有感觉到喉咙里一股向上的压力,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这才叫神清气爽呐。”摘下一朵腊梅,徐悦兰深吸一口沁人心脾的花香,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事实上,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自己因为嗜睡的缘故,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迷糊的状态,加之杨曜德对各种人发脾气,在她面前都是小心宠着呵护着,是以,她完不知道这段时间,从她自己身边的人,到整个宫里、甚至朝堂上,都是一股肃杀压抑的气氛。每个人卯足了劲干活,力求把自己的工作任务做到尽善尽美,就怕被皇帝抓着做了那发泄愤怒的替死鬼。 “真是想不到,我感觉我好像就睡了一觉,居然就已经过了秋季,腊梅都开了。”徐悦兰深深觉得这事太神奇了,过去的几个月她完没有任何一点记忆。 “娘娘怀孕了嘛,太医说妇人怀孕有不同的症状,其中有一种就是嗜睡,总也睡不够。”玉桂回道,小心地托着徐悦兰地手臂,扶着她缓步慢行。 “对了,那些出宫地宫女如今怎样了?我到最后就完没了记忆。”徐悦兰想起自己“入睡”之前的事情。 “后来是陛下下令,要静湘公主处理出宫的各位姐妹的事宜,大概就在两个多月前,她们就陆陆续续部出去了。奴婢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也在出宫之列,前几日她们有信送到,说是如今在福善堂,还有许多姐妹相伴,过得很开心呢。” “福善堂?”徐悦兰疑惑,这是什么? “福善堂是徐四姑娘办的,说是将所有商铺每年两成的利用在建福善堂,这里面有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大一点的孩子会教他们习文断字,还能送他们去做学徒,老人会帮忙照顾小孩子,也可以出去扫扫大街、做做轻松的手艺活之类的,总之,就是不止是养着他们,还让他们自己也能赚钱。”玉桂说明道,“奴婢听说如今咱宁朝所有郡内都有福寿堂,好多富商权贵为了得好名声,还自己把钱往福寿堂里送。如今,咱们宁朝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到乞丐,人人都有饭吃、有房住、有衣穿。” 徐悦兰被她描述的这一切给惊住了,随之而起的是向往。 “福寿堂,真是不错,我想去看看。” “娘娘如今身子重,陛下怕是不会放心娘娘出宫。”玉桂笑道。 徐悦兰抚着自己已然隆起的小腹,打消了出宫的念头。 不止是杨曜德,包括她自己,也不敢出宫去冒险呀。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时时不忘的银子 () “奴婢也有好友出宫,听她说她回了老家,是在一个小镇上,那里没有菊姑娘的店铺在,所幸她有一双巧手,就介绍了她在老家一个绸缎庄子干活,如今她每个月靠绣品,就能有不菲的收入呢。”另一个宫女贡献出自己的消息,语气里有着欣羡,“奴婢还听说她们组了联合会,大家互相帮助,日子过得挺快活。” “还有那个女子学馆,好些姐妹进了女子学校做教习,听说不止是外地的,就是咱们京城新开的那家女子学馆,都很得权贵之家、豪富之家欢迎。昨日奴婢还听见嬷嬷聊天,说是也想去学馆呢。” 徐悦兰慢慢走着,听着宫女们从自己出宫的朋友姐妹中得到的消息,基本上,在徐悦兰撒手的这三个月,这些出宫的宫女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而除了之前那个福善堂,其余的,也都同她之前提出来的差不多。 菊儿实在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好帮手。 徐悦兰心底感慨。 别人或许看到的是她提出的这些想法难得,但她看到的,是将这些想法落实到实践的困难。况且,一个想法、一个计划,可以说是很理想化的,但当实际操作起来,因为这涉及到的上万的人,而每个人又都有不同的习性,便会导致实际的结果与设想的不同,甚至出现许多以前完想不到的困难,而能将这些一一克服解决,到最后达成想要的结果,这才是最大的本事。 “娘娘,陛下来了。”玉桂小声提醒徐悦兰。 在侍女们屈身行礼之时,徐悦兰看见迎着阳光走来的杨耀德。 这样一个神采飞扬、丰神俊朗的男子,是自己的夫君,是腹中孩子的爹亲。 徐悦兰的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在她将要行礼之际,被疾步行来的杨耀德扶住。 “别,当心。”他略带担忧地望着她,“身子可好?” 听宫人通报皇后娘娘精神极好地在御花园赏花,他欢喜之余,又不免担忧是不是这些个下人在欺瞒,一刻不停地立即从御书房赶过来,将几个大臣都抛下了。 “很好。”徐悦兰深吸一口气,感到馥郁的花香与温暖的阳光从鼻尖直达心底,整个人都轻松快活起来,“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 “那就好。”杨耀德松了口气,却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徐悦兰“噗呲”失笑,一指点上他的鼻尖,“我真没事,很好很好。” 杨耀德苦笑,“这段时间,你吓坏我了。” “啊,这可不怪我,都是他的责任。”她拍拍肚子,咧嘴笑道:“等他出来,你找他算账。” 握住她“作怪”的小手,杨耀德急了,“别拍,当心拍坏了。” “好,不拍。”不忍令可怜的准爹爹更加担忧,徐悦兰欣然听从,改挽着他。 “陪我走走。” “好。” 冬日暖阳下,没有春季百花斗艳、夏季郁郁葱葱、秋季彩叶翻飞,但这凌然绽放的腊梅,低调黄色小花地点缀着单薄的景致,自有一番风味。 侍女们都不是笨的,远远地离了帝后十步远,给了他们独处的空间,又便于有需要时随时上前伺候。 “到那亭内歇歇。”杨耀德终究担心徐悦兰的身子,走了一会儿,见前面一座八角亭,便提议歇一歇。 徐悦兰点头,走了这么一会儿,她不觉得累,但她更深知不能感觉到累了才歇息。 身后,早有听到的宫人快步上前,拂去那石桌石凳上不可见的微尘,再铺上厚厚的褥子,不能让冰凉的石面冻了贵人的尊臀。 很快,茶水点心也都送到,徐悦兰手上的,自然还是一杯温热的牛乳。 “这牛乳……”徐悦兰盯着手里的杯子。 “怎么了?可是想吐?来人,将牛乳撤下。”杨耀德如临大敌,立即吩咐。 “没有没有,我没事。”徐悦兰赶紧拦着,很好奇在自己迷迷糊糊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就提了一句“牛乳”,他们一个个脸色就变了。这不止是自家夫君,还包括伺候的人们,几乎在她出口与他说话之间,玉桂已经上前要端走这牛乳了。 “这味道和我之前喝的不同呢。以前喝的总带了一点淡淡的腥味,而且是甜的,可这个没有一点腥味,反而带了一点茶香,而且,这喝起来还带了一丝咸,挺好喝的。” 闻言,杨耀德紧绷着的脸才放松下来,道:“之前,你闻一闻这牛乳便想吐,别的肉食,包括鸡卵都会吐,可这有孕妇人又不能纯食素食,后来莫娜便提到她们族里将茶、盐与牛乳同煮,制成咸奶茶饮用。御膳房和太医院几次尝试,方才做出来,可喜你喝这个不会觉得呕吐,这之后,便一直饮用此奶茶。” 徐悦兰又尝了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奶的顺滑、茶的微苦回甘、还有盐的咸香,汇聚在一起,初尝的时候只觉得特别,但随之便感觉这实在是顶顶好喝的饮品,不由得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这茶若是在京城推广,定会很受欢迎。”不由自在的,徐悦兰便想到拿它赚银子。 “你呀,总脱不开这商事。”杨耀德摇头,“这茶或许会受欢迎,但你忘了一件事,牛乳难得。” 徐悦兰呆了呆,随即失望地扁了嘴。 可不是嘛,她贵为皇后,要喝牛乳自然易得。但在民间,牛是耕地的好手,也是农家的贵重之物,一般一个村子里能有两三头就不错了。这些牛儿,自然也不会是那种专事产乳的母牛。牛乳,对于民间而言,是一个贵重之物。 再则,这牛乳里面的盐和茶,也是管制之物,民间一般家庭,能有老茶梗泡水就不错了,而盐,那也只是少少的调味之物。可以想见,若是以牛乳、好茶、精盐一起煮就的这咸奶茶,在京城,也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 “大批量的卖可能不行,不过甜甜屋里面兴许可以呢。”徐悦兰想到,她自己正好有一间只为权贵富豪开放的茶坊。 这些有钱有权又有闲的夫人小姐们,不怕价格贵,就怕不够新、不够奇、不够好,不够令她们可以炫耀吹嘘。咸奶茶在甜甜屋,再合适不过。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该主动 () 越想越觉得可行,徐悦兰当即吩咐金桂传旨,要徐悦菊进宫来。 “不必急这一会儿,吩咐御膳房的人将这咸奶茶的方子告知菊妹妹便行了。”杨曜德制止金桂去传话,转而吩咐祥明直接到御膳房去传旨。 “夫君如今愈来愈有帝王的威严了,考虑事情比我周到多了。”徐悦兰谄媚笑着,亲自替他倒茶。 杨曜德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 “你若是真认为我考虑的比较周到,便将那营商的心思歇一歇。如今菊妹妹将一切都处理得很好,你实在不必要过于担心,当前要紧之事,是顾好你自己得身子。”杨曜德对她百般无奈,之前她昏昏沉沉担心,如今她精力旺盛也担心。 “那只是习惯了嘛。”徐悦兰撒娇,望他忘了这一茬。 “那么就从此刻开始,换另一种习惯。” “什么习惯?”徐悦兰疑惑。 “习惯将那些宫外之事统统交出去,就做我单纯得皇后,只要顾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自有我去处理。” “那我岂不是很没用?”徐悦兰脱口道。 “你只要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用处,只有你在我身边好好的,我才有心思处理政务,才能做一个帝王。”他将她搂进怀里。 甜言蜜语说得徐悦兰双颊泛起红晕,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徐悦兰的心化成了一滩春水。 “好,我听你的。”情不自禁地,她答应了。 杨曜德的眸子低沉,落在她娇俏的侧颜上,柔和了眉眼带着笑意。 身为一国之君,尤其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一国之君,杨曜德政务繁忙,偷得一点闲适伴着“妻儿”散步之后,他便又要回到御书房,辛苦地处理各种政事。 而徐悦兰,在他离开之前,已经应他要求,回坤宁宫歇着了。 不过,虽是他吩咐立即回去歇息,但当徐悦兰躺上卧榻之时,她也确实感觉自己累了,闭着眼,就在即将陷入沉睡之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徐悦兰被扰得完没了睡意,而且,她也比较讶异,究竟是谁,胆敢到坤宁宫与她身边的大宫女争吵?活得不耐烦了么? 听见徐悦兰的声音,金桂进了里间,回道:“回禀娘娘,慈和太后召见娘娘,奴婢正同那传话的宫女理论,娘娘如今正歇着,待得稍后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可那宫女坚持,要求娘娘立即前去。” 徐悦兰伸出手,“扶我起来。” 金桂立即上前,将她扶坐起来。 “命人备轿,本宫即刻去见慈和太后。” 金桂答应着,出去吩咐去了。很快,她与玉桂同时进来,禀报称那宫女已经回了慈宁宫。 “既然那宫女要求立即去,那本宫也不能公然弗了太后的意思。”在金桂玉桂服侍下,徐悦兰下床,梳妆着衣之时,不忘嘱咐,“咱们宫里,就皇上和太后高过本宫,你们是本宫的人,今后再遇上这种情况,记得第一时间进来禀报,至于去不去,自有本宫自己回复,否则,太后治你们大不敬之罪,本宫也没法替你们辩驳。” “是,奴婢懂了。”金桂与玉桂笑答,知道这是徐悦兰在保护她们的安,将她们护在她的身后。但是,她们作为奴婢,若是时时事事要主子护着她们,遇上一点事就要主子去解决,那么恐怕在皇帝的眼中,她们也是无用之人了。 金桂与玉桂深知自己的立场,她们是这宫里最低等的奴婢。她们心里感动皇后的保护,但也下定了决心要回以同等的忠诚。 来到慈宁宫,徐悦兰有种陌生的感觉。 说起来,入宫为后之后,她每天晨起都要到慈宁宫来请安,这里的一景一物也没看出任何的改变,但在她感觉上,就觉得这地方变了。 慈和太后很亲切,免了徐悦兰的礼,让她坐在舒服的靠椅之上,关切询问她身子可好?吃东西如何?腹内孩子可有闹腾?还传授了不少当年她孕育皇帝的经验。 这般热络地态度令徐悦兰受宠若惊,说起来,就是当初误以为杨曜德死了,她以儿媳妇的名义接还是先帝美人的慈和太后出宫安养之时,她对自己也没有这样关心。 徐悦兰的手习惯性地抚着小腹,想着果然是母凭子贵。 一一回复着自己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孩子也好。徐悦兰地态度是尊重又感激。 如果说儿子是半子,那么儿媳就算半个女儿,在对方表现善意地时候,徐悦兰也乐于回馈同等地善意。 只是,这样地平和只维持了不到两刻钟,慈和太后话锋一转,竟追究起徐悦兰地罪过来。 “按说这事不该我来提点你,但我瞧你没有一点自觉,完没有察觉到错误,也就不得不提点你一下。” 这话令徐悦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若是记得没错,她最近没有做任何的错事吧,毕竟最近,她根本什么事也做不了。 “请母后明示。” “你如今身怀有孕,不能伺候皇帝,却还是将他拘在你坤宁宫内,这种妒忌独占的行为,简直就是个平民小户之家的无知妇人!作为皇后,你该以皇帝的身子为重,以子孙绵延为重,你与皇帝成亲三年有余,方才孕育第一个孩儿,如今嫡子已有,你就该为皇帝广纳后宫,多多开枝散叶。” 徐悦兰目瞪口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嫁了一个种猪色狼,得要夜夜**还要多多的女人来给他生孩子? 而且,这种老调重弹,她也不嫌腻得慌。 徐悦兰低下头,语气也变得淡然。 “母后,是否纳妃该由陛下自己决定。陛下若是决定纳妃,我自当打点好一切,若是陛下无意纳妃,那么我也不能擅作主张,毕竟,那些女人进了宫,也要陛下欢喜去应酬她们才行呐。” “你少把责任推到皇帝身上,你徐氏家族直接掌管王朝半数以上军队,别的那些个将领也都与你徐家有旧,皇帝怎敢直接提出要纳妃,你那父亲兄弟能同意皇帝纳妃?”慈和太后怒道,“你身为皇后,就该自己为皇帝排忧解难。”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这才是好姑娘? () “母后,你贵为太后,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说到自己父兄,徐悦兰没办法再淡然处之,“我父兄,包括逝去的祖父,随开元帝打下江山,辅佐先皇承平帝,至当今,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没有丝毫异心。而母后你那话里,竟像是我父兄以手中兵权威胁皇上,这根本就是陷我父兄于不忠不义,大逆不道之罪中。” “母后,你乃太后,是皇上的生母,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宫中、朝中、民间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力,你可知,以你方才那番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将给我父兄带来灭顶之灾!” 徐悦兰凛然,一口气将话说出,见慈和神色怔愣,她屈膝行礼,“母后若无要事,请恕儿媳身子重,不便在此伺候了。” 话落,也不管慈和太后的反应,徐悦兰直接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 就在她走出慈宁宫之后,被她的话镇住的慈和太后才恍然惊醒,大怒叱道:“她竟然……她竟然说我不对?!” 气愤地声音都发抖了,“香儿,你听见了,你听见了,我是好心提醒她,她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是我不对,我污蔑她父兄,简直可笑至极,要不是她父兄手上的兵马,就冲之前她胆敢以皇后的身份行商贾之事,被各地学子联名上书皇后与民争利之时,她就该被贬做最低等的夜香宫女。” “娘娘消消气,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香儿柔声劝慰着。 “消气?我要怎么消气?她太令我失望了,身为世家贵女,没有一点贵女该有的样子,连那小村子里的农妇都不如。就是农妇,还知道体贴丈夫呢,她倒好,贪财又好妒,只会给皇儿拖后腿,没有一点用处。”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奴婢听说有孕的妇人本就性子比较不同寻常,兴许待小皇子出生之后,皇后娘娘就不会这样了。” “哼!她如今就是仗着肚子里一块肉才有恃无恐。”慈和太后越是被劝说就越是气愤。 “那是陛下第一个孩子呀,自然十分金贵。”香儿将一盏香茶递上,“娘娘且消消气,您是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她是皇后,是陛下的妻子,你们若是起了冲突,陛下也会很为难的。” 那茶水刚送到嘴边,听她这么一说,慈和太后茶也喝不下去了,“她若是考虑到皇帝的感受,就不会这般忤逆。” 拍拍香儿的小手,慈和太后慈蔼道:“还是你才是真心为皇帝的。” 香儿眼中波光盈盈,“陛下对香儿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只要能为陛下做一点事,香儿就知足了。”她满足地笑,“香儿想,陛下最看重的人就是太后娘娘,只要香儿照顾好太后娘娘,便是为陛下排忧解难,香儿便觉得十分满足、十分幸福。” 慈和太后大受感动,这么些年来,母子俩在宫中受尽奚落冷待,只有这个宫女始终忠心耿耿,如今,她对自己儿子可谓倾尽所有,以儿子的喜乐为喜乐,那皇后与她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香儿,你对皇帝的心意哀家都知道,哀家也确信只有你才是真正一心为着皇帝的,只有你在皇帝跟前照顾,哀家才能完放心。那个皇后……”慈和太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哀家是完不能指望她。” 香儿晕红了脸,却一脸诚恳地劝说:“如今能在太后身边伺候,每日能见到陛下,香儿已经满足了。陛下对香儿无意,香儿也不敢奢求陛下的喜爱,还请太后娘娘不要再提香儿的事了,香儿不愿太后娘娘因为香儿和陛下起了争执,伤了母子间的感情。” “香儿,你是个好姑娘,我怎忍心你一辈子就伴着我这个老太婆呢。”慈和太后握着香儿的手。 香儿摇头,“能伺候太后,是香儿的福气。” “若是皇帝知晓你这番心意,他怎忍心再拒绝?你和他,可是青梅竹马,当年我们母子落难,你帮忙许多呀。”慈和太后叹道,愈发坚决,“香儿,哀家定然要皇帝封你妃位,就是为后,在本宫看来,都只有你才有资格。那徐悦兰一心妒忌,只要后宫她一人独宠,也不想想,她这样一个善妒的妇人,岂能为后宫之主?她那父兄,以权逼压皇帝,难道不会被忠心臣子推倒?届时,看她还能依仗什么?” “太后娘娘~”香儿惊呼,十分惶恐不安。 慈和太后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这事你不用管,本宫自有主张。” “是。”低头垂眸,香儿温驯答应。 回到坤宁宫,徐悦兰再次被疲惫虏获。 关上房门,金桂与玉桂轻巧地来到外间,小声商量之后,金桂便离开。 一刻钟之后,御书房外,祥明公公已得知了在慈宁宫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太后驾到!” 伴着尖声通报,御书房内,祥明带着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还有几位正同杨耀德商议国事的大人,也跟着跪地。 “母后到此,可有要事?”杨耀德迎上前去,香儿立即退后一步,由杨耀德扶着慈和太后落座。 “没事母后就不能来吗?”慈和太后没好气地反问。 杨耀德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如今寒风凛冽,母后若有任何吩咐,安排个宫人来说一声,儿子自己到慈宁宫便是,也不累着母后走这一程。” “朕只怕你国事繁忙,难有时间到慈宁宫,还不如朕自己走这一趟,省便些。” 杨耀德接过祥明倒来的茶水,亲自奉与慈和太后。 得儿子亲自奉茶,加之他的姿态摆得低,慈和太后心里好受了一些,语气也就跟着缓和了一些。 “你们这是在商议何事?”她瞥了一眼跪着的三位大臣,目光在接触到其中之一时,嫌恶地别开眼。 林云中,看到他就想到徐悦兰,这两个同为开国国公的后人,又是表兄妹,还都有一股子傲慢劲,着实令人厌恶。 “在讨论明春三月的院试,这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举办科举招贤纳士,只盼能招引到真正为国为民的有德有才之士。”杨耀德向三人吩咐:“今日便商议到此,你们下去按照方才所言一一落实。” “是,臣遵旨。”三人随即躬身倒退着出去。 第二百六十章 绕不过的坎 () 祥明将其他伺候的宫女太监也带下去,只留下香儿和他自己伺候着。 见着三个大臣离开,慈和太后轻啜一口香茗,道:“方才哀家召见了皇后,她可是好大架子,将哀家狠狠骂了一顿。皇帝,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呀。” 慈和太后直接质问。 杨曜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还是陪着笑脸,“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皇后深知朕对母后尊之敬之,她与朕是一样的心,定然不会故意对母后不敬。” “她若是真如你所言的识大体,也不会故意来气哀家。”慈和太后很是愤怒,“我瞧她就是仗着肚子里的小皇子,骄横跋扈,完没将哀家看在眼里。就连皇帝你,只怕也是管不了她。” 越说越是生气,慈和太后将手里杯子狠狠摔在地,一声脆响,那在民间足足可当百两银的鲤吻翠玉杯摔成了两半。 杨曜德眼角一抽,有些心痛。 “那徐悦兰,仰仗的就是徐家的兵权,看准了我们母子没得依仗,要靠徐平然等人震慑百官,她才敢这般有恃无恐。”慈和太后愤然瞪着杨曜德,“皇帝,不是我说你,初登基之时,你就该把徐家的兵权收回来,你舅舅家的斐祥表哥大小习武,又熟读兵书,最最要紧的是他才是咱们自己人,你当初就该把徐平然的兵权给他,还有那闲王,你把他安排在蜀地,西南的大军就都入了他的麾下,这不是纵虎归山嘛,他本来就是嫡子,朝中有一些老古董就喜欢说什么嫡庶,若他有心叛乱,那……” “母后,您这是同朕商讨政事?还是说,您在命令朕?”不知何时,杨曜德脸上的笑容已经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严厉。 慈和太后被他吓到了,嗫嚅道:“也不是命令,就是建议,哀家担心你,咱们母族势微,以往咱们没法子,只能受欺负,如今你做了皇帝,可以把你舅舅、表哥提起来,就该尽量提拔他们,他们也才能成为咱们的助力……” “如今正举行科举,所有有才之士都可参加。应斐祥若是真如母后所言的有本事,那么不许朕特意维护,他可自行参加科举,届时,朕自然会重用他。”杨曜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但慈和太后作为他的娘亲,已经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 一股委屈自她心底升起。 她在这宫中二十多年,从小姑娘奋斗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又从大宫女升格为美人,如今,她终于熬出了头,成了最最尊贵的太后。可是,她以为的顺心如意的日子没有来。 她处处为儿子好,儿子却不领情。那些徐家人,还有杨曜昌等人,这些人都是些士族权贵,打小跟着阴谋诡计长的,一肚子坏水,可儿子居然相信这些人。这就罢了,他居然还冷待自己的母舅家,要知道,应家才是他的亲人,才是绝对不会背叛他、一定会对他忠诚的人呐。 “香儿,送太后回宫。”杨曜德不想再起争执,直接吩咐香儿。 他这一吩咐,更激怒了慈和太后,她腾地站起,怒喝道:“我不回!今天定要说清楚,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亲人不信任,反而把权力交给那些个外人,你是忘了这些年我们母子是怎么过的了?” 杨曜德忍了又忍,才将奔涌到胸口的怒火压下。 他承认这些年来,舅父帮他许多,至少,舅父利用街使身份,替他探听到不少消息,也才令他多年来趋吉避凶,平安躲过兄弟们的注意。这些恩情他都记在心里,登基之后,也都对舅家进行了奖赏。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有了钱,还想要权,这恰恰好犯了他的大忌。 应家如今成年的两代人里,舅舅无甚大才,做一个街使足矣。而另外那些表兄弟,正如太后所言,他们自小练武学文,但在他看来,他们却是生性懒惰又天赋有限,所谓的文武双只是都学到了一点皮毛。文上,写不出锦绣文章就罢了,连基本的自我理论都谈不上,就会死读书背诵几篇前人的文章。武上,舞刀弄棒会一点,但他敢打包票,徐家大舅兄让一只手也能轻松,赢过他们,至于兵法就更别说了。 犹记得他本也有心重用他们,试了一句空城计,结果他那些“文武双”的表哥立即傲慢道“这是司马懿胆小,换了他们,自己兵强马壮,肯定直接冲杀进去,根本不会中计”。 这种人,若是上了战场,就是只会没脑子蛮干、最早送死的那一款,这种人若是重用为将,往小处是将无辜兵士的性命悬丝在悬崖边,往大处,那便如同将一国边关拱手让给敌国,将大好河山大开方便之门任人践踏。 他曾将这原因告知了坚持要他给母舅家族升官的母妃,可母妃却也坚持这只是他的偏见,只要给舅父及表兄弟们任了官职,便能知晓他们都很有才能,都能将政务处理妥当。 “母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是贤臣良将,只有这种人为官,才能让大宁朝繁荣昌盛,这也是任官的基准。是以,朕绝不会动用皇权随意将舅父或表兄弟做任何的官,他们想当官的,只有同国各地的学子一样,参加科举。” 终究是自己的母妃,杨曜德也不好做的太绝情,“只要他们通过了府试,得了举人之名,朕便会立即为他们安排官职,不用如别的人一样等空缺。” “他们可是国舅爷,和一般平民一样科举,这……”太丢脸了。 在杨曜德的盯视下,最后四个字没有说出口。 “母妃若无其他事,便早些回宫吧,朕手上还有好些政事要处理。”换言之,没有时间和你在这儿讨论这些无聊无用的事情。 “还有一件,说了就走,不打扰你。”慈和太后没好气地道,拉香儿到身前。 “香儿的事你预备怎么做?” “很早以前朕就说过了,朕可以封她为公主,为她寻一好夫婿。” “外面的男人有谁配得上香儿的?”慈和太后十分不满,“贵贤淑德四妃,你得封一个给香儿,煞煞你那皇后的威风,省的她每日里横行霸道!自以为有徐家人帮着就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 说来说去,又绕回原点,杨曜德头有点疼。 他想不明白,明明当初母子俩相依为命、饱受别得宫妃及皇子欺压的时候,母妃温柔聪慧、善解人意,可如今否极泰来,母后反而处处为难于他,尤其在舅父一家及这香儿的事情上,她成了一个我行我素、蛮横不讲理的无知女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 谁在为难谁 () “母后,我这是在为难我。”他深感无力。 “我是为你好。”慈和太后瞪着眼,“香儿比你那皇后可好多了,要我说,香儿若是家世好一点,做你的皇后都可行,她比那徐悦兰好太多。” 杨曜德闭眼,深吸口气。 “母后,若我坚持不愿意封香儿为妃呢?”他的语气转为强硬。 “太后,奴婢只要在太后身边伺候就知足了,奴婢不奢求能为陛下的妃子。”香儿在一旁,可怜兮兮地道。只不过她嘴里说着伺候慈和太后就知足,但那无奈哀泣,分明就是在以退为进。 可惜此时地慈和太后,一来被儿子驳了面子,心生恼怒,二来也是真心待香儿如女儿一般,当下她比杨曜德更加强硬。 “你必须封香儿为妃,否则便是对我大不孝,我这个太后也没必要当了,绞了头发我到护国寺出家,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母后这是一定要逼我了?”杨曜德紧盯着慈和太后。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香儿多好地姑娘,又对你用情至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驳斥我,让我没脸。” 杨曜德深吸口气,怒极。 “好,我可以从母后的命令,册封她为德妃,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初初听见德妃的时候,慈和太后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她自封美人后便住在彰德宫,德妃对她可谓是我所不欺压不侮辱,做梦她都想在德妃面前扬眉吐气。可是,在承平帝入皇陵之时,德妃竟因着五皇子之故为承平帝殉葬,就是别的妃嫔,也纷纷随子女出宫,至于宫里剩下的少量妃嫔,那都是比她还不如的,这令她多年来压抑的愤恨没有了发泄出口。 如今听得杨曜德要将香儿封为德妃,慈和太后立即便想到这是存心恶心她,让她最喜欢的人封了她最厌恶的封号,一瞬间,慈和太后连儿子都恨了。 他就像他爹一样,冷酷无情狠毒! “你有什么条件?”压抑着火气,慈和太后问道。 “若香儿为妃,从此之后,母后不得再插手干预前朝与后宫之事,换言之,前朝之中,我要用谁、要提谁,母后不得干预。后宫之中,我要亲近谁、册封谁、贬了谁、杀了谁,母后亦不得插手。” 这是要她在这后宫之中做一个没有声音的木偶吗?好!真是她的好儿子呀! 慈和太后气得白了脸,“我不答应!”她怒喝。 “无所谓,封妃一事也休要再提。” “我是你的母后,你就是这样对我?忤逆不孝?!” “以往,母后从不曾如此这般逼迫于我。”杨曜德沉沉地凝视着她,“母后认为我忤逆不孝,可母后可知我多想如往常那般,哪怕只是与母后一同吃一碗粗糠饭、一叠咸菜,也好过如今。” “你要是肯听我的,我何至于逼迫你?”慈和太后比他更失望,“你自己想想,我有哪一件事是为了我自己,我部都是为了你。倒是你,你现在做了皇帝了,是天下第一人了,你就忘了当初我们落难的时候,你舅舅他们是如何帮你的,忘了香儿是如何为我们母子奔走的,现在你只记得徐悦兰,只会给徐家人权势。我让你提拔你表兄你舅舅是我有私心吗?我还不是为了你,让你不至于受徐家人左右。让你封香儿为妃难道也是为了我自己吗?那是香儿喜爱你,她比你那皇后还为你着想!” 杨曜德听着慈和太后杜鹃泣血般地痛陈她的苦心与他的绝情,只觉得深深的无奈。 她所谓的为了他好便可以逼迫他?而她这些所谓的苦心,真的如她嘴里那般的都是为了她吗?没有一丝为母族争夺权势,特别是从当初嘲讽她芝麻官之女妄图攀高枝的人那里找补回来的意图?而那香儿,当真只是因为香儿本身,而没有故意与皇后作对的因素在? 深知如今的慈和太后已经完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中,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杨曜德只能无奈叹气,暂时低头。 “是孩儿的错,孩儿错怪了母后。” “你知道是你的错就好。”杨曜德低头认错令慈和太后颜面大涨,也就顺着消减了火气,“我也不是真的要逼你,实在是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的皇后,就认为她桩桩样样好,看不到她实际上待你冷心冷情。” “要我说,香儿就该册封为贵妃,你舅舅和表兄的官位也该……” “母妃,我可以封香儿为妃,但舅父与表兄的官位实在不能由儿子擅作主张。如今我主张的政令在各地施行,在律例方面,首要一条是选人公正、任人唯贤,着重杜绝用人唯亲、拉帮结派之举,此时我若是不经过科举直接将舅父与表兄安插入官,那岂不是与自己的政令相悖离,如此一来,我还有何面目要求万民百官遵行呢?”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令慈和太后也无话可说。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封香儿为妃,自己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嘛……走科举就走科举,难道她一个太后给那掌理科举之人打声招呼,皇帝的表兄还能落榜不成? 届时,兄弟和侄儿顺利中举,儿子就再没理由闲置他们不用了。 主意打定,慈和太后不再为难他,嘱咐他尽快下达册封圣旨之后,便带着香儿离开了。 在她们走之后,杨曜德脱力地坐在龙椅之上,无语问天。 “陛下。”祥明担忧唤道。 “祥明公公,以往父皇可曾遇上过这种事?”杨曜德动也不动地问。 “太皇太后过世得早,先皇并不曾遇上这种事。”祥明回道,语气里难掩对杨曜德地同情。 “是啊,以父皇的谋略,他肯定也不会令自己限于这种进退不得、无可奈何的境地。” “先皇曾言,陛下有经世治国之大才,在几位皇子之中,陛下最有为君之能。”言外之意,就是你是得先皇认可的,不必妄自菲薄。 杨曜德听懂了,唇边牵起一抹笑。 “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娘娘处理,陛下其实不必过于插手,只要相信皇后娘娘,随她处置便是。如此,皇后娘娘掌理后宫,陛下管理天下万民,方能相得益彰。”祥明劝道。 “皇后如今身怀有孕,我实在不愿她操心。”杨曜德沉吟道:“今日之事吩咐下去,不许传到皇后耳中,包括封妃一事。谁若是敢在皇后耳边说嘴,朕就缝了她的嘴!” 祥明立即应是,赶紧吩咐下去,就怕慢了被传了出去。 而杨曜德,凝眉思索着……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交换条件 () 坤宁宫内,金桂和玉桂守在屋外,一人手中数根五彩丝线,正在打络子。 只不过两人的都有些神思不属,隔不一会儿,其中一人便要起身往外张望。 “奇怪了,陛下怎么还没来?我明明将娘娘在太后那里受了委屈的事都告诉了祥明公公,按说陛下该来了呀。”有一次起身探看之后,金桂疑惑道。 “可能是政事还没有谈完,祥明公公不好同陛下说吧。”玉桂安慰道,但她心里也同样有着担忧。 陛下向来对娘娘疼宠有加,但这一次是同太后起了冲突,那可是陛下的生母,谁知道陛下是不是还会如以往一般偏宠娘娘呢?若是陛下恼了,会不会冷落了娘娘? 主子的宠辱直接关系到下人的地位,也因此,此刻两姊妹如此担心。 就在她们频频查看杨曜德是否到来之际,内室里安睡着的徐悦兰,额间大汗淋漓。 此时,她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虚无之中,一道冰冷没有丝毫情感的声音响起。 “徐悦兰,你积欠恶魔值十万点,若不能按时还以同等恶魔值,根据协议,系统将取走你最珍视的灵魂,即你腹中孩子的灵魂。” 徐悦兰大惊,立即保护地抱住小腹,“我没有答应过什么协议,你休想带走我的孩子。” “本座若是要带走谁,还没人能阻拦。”那声音不屑道。 “徐悦兰,这是路西法大人,你不许无礼,否则,大人随便吹口气,都够把你吹到天上再掉下来摔成肉饼。”这个声音徐悦兰无比熟悉,这是伴随她许久的小恶魔地声音。 说来自打入宫之后,她没有用到恶魔系统的地方,这小恶魔也一直没有出现,她便连同当初为了给杨曜德报仇而借贷恶魔值的事一并忘了。 “不管是谁,都不许带走我的孩子。”关系到孩子,徐悦兰半分不退。 “想保住你的孩子,可以,只要你赢了本座,你借下的恶魔值便一笔勾销,且恶魔系统也将由本座收回,此后,你不必担心系统的事情被人发觉。” “赢?”徐悦兰疑惑。 “就在方才,你那丈夫答应册封那名为香儿的女子为贵妃,本座便与你打一个赌,你挑选一个人,从此刻开始,至你与那香儿其中一人沦落败退为止,你选的那人若从始至终都对你忠心耿耿,那便是你赢,反之就是你输,届时,本座将取走你腹中孩子的灵魂。” 册封香儿为贵妃?徐悦兰很受打击,但她相信这些恶魔不可能用这事来骗她,否则这赌约还没开始便已经有了胜负了。 但相比较于多了一个“姐妹”,这个赌约本身对徐悦兰更加重要。 赌,有输有赢,赢了便万事大吉,输了便是自己孩子的灵魂,而不赌,也同样是输的结果,从这看来,似乎赌还有机会翻盘,不赌则是输定了。 “你怎么界定输赢?那忠心,是一开始忠心,中途变节、最后又醒悟忠诚于我,这算我赢?” “只要在你与那贵妃未分胜负之前,你选出的那人忠于你,便算你赢,但若你选出的那人在你已经显露赢面的时候才选择再次忠于你,那也是你输。” “换句话说,关键点就在于是否显露赢面,这个怎么判定?” “本座自有方法。” “不行,你必须同我说清楚,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严格按照规则来,还是你想当然的认为就是最终结果,那我岂不是输定了?” “本座还不至于与你斤斤计较。” “可我要斤斤计较。” “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徐悦兰思索着,这个赌约关系重大,在最关键的输赢的判定上,肯定不能由他们恶魔说了算,任何的打赌中,就没有一个是由参与打赌的其中一方来判定输赢的。 毕竟,谁能担保没有私心呢? 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徐悦兰喜得拍手,道:“我有个要求,这赌约要在庙里去定,裁定输赢的也不能是你,得是……得是我们这里的神仙。” 想到恶魔工具在寺庙里不能用,想来神仙界也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那么在界定输赢的时候,有自己本土的神仙就比是这些恶魔来判定要好得多。 “无所谓,就依你所言。” “大人,这边的文判一直盯着咱们在,要不然就找他?”小恶魔提议道。 “可以,你去找他谈。” “好嘞,大人。” 小恶魔的话音刚落,徐悦兰便感到一股风自面门刮过,想来,这便是那小恶魔离开了。 几乎只是一瞬间。 “大人,文判正好来这里,我就把他带过来了。”这一个,是小恶魔得声音。 “得地藏王菩萨法旨,命我到此,随二位吩咐。”一道温文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有着抚慰人心得功效,徐悦兰都觉得自己紧张得心情放松了一些。 小恶魔将方才向徐悦兰提到得赌约说了一遍,末了道:“所以才请你来,你就是这儿的神仙,你可以给她做个见证,裁定谁输谁赢。” “听起来很公正。”温文的嗓音道,“那么皇后娘娘,你选择的人是谁?” “是我的夫君,当今圣上,杨曜德。”徐悦兰启口,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 “杨曜德,如日阳一般光耀着世家大德之人、厚德之事,是个好名字。”文判赞道。 一道不屑的呲笑声传出。 “赌约已成。” 随即,狂风席卷而来。 徐悦兰抱着腿蹲着将自己卷成了一颗球,才不至于被风刮倒,待风停后,便听得小恶魔的声音。 “呀!路西法大人已经走了。”急急忙忙的嗓音,“我也要跟着回去了,最后一个事提醒你一下,为了让这个赌约公平公正,从这时候起,你体内的恶魔系统会整个搬去对方那里。” 徐悦兰大惊,“你什么意思?是说以后我不能用到这些系统工具,而且这些都会成香儿的,她可以使用?” “没错,就是这样,你自己保重,我走了。”话落,随着一股风起,徐悦兰知道那小恶魔也走了。 就只是一种感觉,仿佛什么东西自身体里剥离出来,徐悦兰在尝试着唤醒系统,体内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以往那些隐身斗篷、飞翔的荆棘衫、还有玻璃鞋、红舞鞋,部成香儿的了?徐悦兰一想到自己曾经用这些工具做过什么,就浑身都在冒冷汗。 这下子……死定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中所想 () 从睡梦中惊醒,徐悦兰才发现自己身衣物已经被冷汗湿透,犹如方才不是睡觉,而是落水。 扶着隆起的小腹,她定了定神,吩咐金桂玉桂准备热水。 两个宫女见着徐悦兰的狼狈样子,大惊失色之下,金桂立即出去吩咐小宫女去准备热水,她则和玉桂一同,首先将徐悦兰浑身的湿衣换下。 徐悦兰神色不悦,两个丫鬟心里担心,又不敢问,暗暗埋怨这皇帝平常总是很担忧皇后,皇后一有情况就再重要的政事也丢下到来,结果这次是真需要他了,又许久没来。 到徐悦兰已经换下湿衣,小宫女并太监将热水备好,徐悦兰正准备清洗一下之时,被两个宫女埋怨的杨曜徳终于来了。 这是在慈和太后离开后,祥明方才得到机会向杨曜徳说明在慈宁宫发生的事情,而他听闻徐悦兰在慈宁宫受了委屈,自己又答应封香儿为贵妃,不免忐忑不安。 只不过,逃避也不是办法,他终究还是得面对。 听见“陛下驾到”的通报,金桂与玉桂相视一笑。 “陛下。”徐悦兰屈身行礼。 “梓童免礼。”杨曜徳上前一步扶住她,一个眼色,祥明立即给其他宫女太监打手势要他们随自己出去,让帝后独处。 “陛下,娘娘方才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正准备洗浴。”金桂道。 “怎会出汗?可有宣太医过来?”杨曜徳立即紧张起来,过去几个月,他密切关注着妻子的情况,可没有突然出汗的时候。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徐悦兰安抚地握住他的手,使了一个眼色让金桂随祥明出去。 金桂本就只是为了让杨曜徳紧张,此时目的达到,也就听命出去。 “噩梦?”杨曜徳神情尴尬,想到了封妃一事。 “是啊,一个好可怕的噩梦。”徐悦兰靠进他怀里,“我梦见你封了贵妃,越来越厌弃我,我的孩子没了,自己也死了。” 徐悦兰将前世的经历融入到今世,听似淡然的语气,令杨曜徳感受到无比的悲伤,封妃的事就更不敢说。 只是,为何偏偏是贵妃?难道已经有人将御书房的事告知她? 杨曜徳目光沉下,看来宫里这些人事还要再筛查,否则,他的命令都不能准确执行。 听不到他的安慰,徐悦兰的心逐渐地往下沉。 “陛下,方才入睡大汗,容臣妾先去洗漱一下。”徐悦兰推开他,轻声道。 “兰兰。”杨曜徳拉着她,担忧唤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徐悦兰眼角含泪,瞅着他,不说话。 杨曜德急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叠声地道歉。 徐悦兰哽咽一声,泪水从眼眶里滑下。 杨曜德更是心如刀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她。 正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徐悦兰已经收起泪水,轻轻推开她地怀抱,不说一句话,她往浴间去。 “兰兰。”杨曜德急喊。 徐悦兰停下,回转身,看着他担忧又愧疚地双眸,她浅浅笑了。 “我没事,我知道我是皇后,我……”她蹙眉,泪水再次盈满双眸,她低头转身,哽咽道:“我该大度,我知道的,我应该大度,对不起,对不起,给我点时间,我……” 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突然跑向浴间,重重地将门关上。 “兰兰。” 杨曜德急喊,快步上前,那门已经推不动,被她从里侧锁住了。 “兰兰,你开开门。” “我不开,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我会尽量接受。” 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杨曜德心里着急,却没有丝毫办法。侧耳贴在门边,听着里面传来水声,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哭声。 他的心又急又痛,对自己的母后,对原本心存感激的香儿,如今是厌恶透顶。可是,那是他的母后,是他相依为命多年的母后呀,他……又能如何呢? 门内,徐悦兰整个人沉入巨大的浴桶中。 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她自己,这场赌注她都不允许自己输。可是,赌注、输赢,还有更多的是她多年来投注的情感,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信任他的,就算是在那睡梦之中,被告知这个赌注之时,她投注的信任之人也是他。可是方才,她原本以为他该是被太后逼迫才会册封香儿为妃,她等着他的解释,可他……只会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就是要她接受了呀。 她怎么能接受?怎么能?! 收拾好心情,她起身,穿上宫女之前备好的衣衫,打开门。 “兰兰。” 杨曜德立即迎上来,望着她地眼眸里,有着担忧、请求、关怀……种种复杂地情感汇聚。 徐悦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转身,拿了巾子擦拭一头湿发。 “我来。” 杨曜德立即上前。 徐悦兰看了他一眼,将那巾子递给他。 杨曜德仿佛当初登基时接过玉玺一般无比慎重,轻柔地擦拭着她一头湿发,在将水滴都吸尽之后,又将那长发仔细烘干。 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徐悦兰一直面无表情,不理会他。 杨曜德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长发中,感受着那长发如丝绸一般滑过。 “行了。”徐悦兰再次起身,将长发拢在胸前,“陛下该去那新人宫中了。” “不必提她,我本就不是愿意册封她。” 徐悦兰心中一动,凝视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杨曜德赶紧握住她的手表态,“我……我有苦衷,但我的心里只有兰兰。” 徐悦兰深深地凝视着他,“那……我不要把你让出去,我也不要做那贤德的皇后。”她娇气道。 “好,不让,不做。”杨曜德一口答应。 徐悦兰满足地笑,再次主动抱住他。 “夫君。”她深情唤道。 杨曜德回抱着她,心中再次盈满了幸福与感动。 这一晚,经过这一场争执,两人的心似乎靠得更近了。但是只有徐悦兰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当夜色渐深,听着身旁那熟悉的呼吸声,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思索着这一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压制之法 () 徐悦兰一晚没睡,脑中细细想着自己接触到的恶魔系统。 这系统坑是坑,可那些东西也是真好用,而且也是寻常人不能得的,不可控的。而她之前留下的系统工具,隐身斗篷、荆棘衫、红舞鞋、玻璃鞋……这些东西里面,别的且不说,那玻璃鞋可是号称百分百王子一见钟情的呀。 徐悦兰还记得第一次使用玻璃鞋,当时的平王世子对徐悦竹的态度,用情至深、非卿不娶,可实际上,两人压根不熟悉,若是香儿用这玻璃鞋,那就真是防不胜防啦。至于其余的,隐身斗篷也罢、荆棘衫也好、再来红舞鞋,就怕她用这些东西在暗处使绊子。 必须想个法子,让那些系统工具都没有用武之地。至少……至少也要能压制它们、限制它们。 徐悦兰仔细回想着自己的经历,那些恶魔系统,所有的情况下都十分好用,不过有一次,那系统工具没用,记得当时那小恶魔说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来到中原大地,外来的恶魔也要顾忌本地的神明。” 徐悦兰喃喃自语,响起这次赌约,它们也找了一个本地的神明作为中间的裁定。如今仔细想想,这恐怕不止是因为他们要给她公平,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它们在这里并不能为所欲为,必须要得到本土的神明的认可吧。 徐悦兰有了定见,心下稍安,在天边已经显露出一丝晨光之时,她才陷入沉睡。 不久之后,杨曜德在固定的卯时醒来,看了身畔呼吸均匀平稳,如同一只小猫咪靠着自己的妻子一眼,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笑。 在门外传来轻敲之际,他才移开视线,起身。 门上地珠帘早就为了在出去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声音而换成了布帘。杨曜德出去之时,祥明已经领着侍人等候在外面,见到他出来,众人赶紧上前,更衣的更衣、洁面的洁面、梳发的梳发、戴冠的戴冠……快速地将他一切打理好,一个英俊威严的帝王顿时出现。 殿上,一如平常,君臣处理着各地各样事务。 而在正事之外,也一如平常,有那么几个臣子提出充盈后宫、绵延子嗣。换在以往,杨曜德会糊弄过去,但今天,再听到这事,他厌恶透顶。 “如今皇后正孕育着孩儿,朕并无子嗣的问题,各位再提子嗣,是何意思?” 大殿之上,徐家人只有徐安然一个,他是徐悦兰的舅父,而徐悦兰的至亲,徐平然去了边关,徐昭鸿则已经与公主离京,还有一个徐昭云,他却是还不够资格到这大殿之上。 这,也是这些大臣敢于在朝议之上大谈皇帝充盈后宫的原因。 倚仗远在边城的皇后,正是将自家的姑娘送入后宫的好时候呐。 “陛下,我徐家女儿行得正、坐得直,宁死,不愿受辱!”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以往对这事旁观的徐安然,这次十分强硬。 而方才那些还侃侃而谈的大臣,这时候则都缩起了脖子。 “陛下,众位大臣完没有怀疑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如今陛下子嗣单薄,众位大人为陛下考虑,也是历朝历代留下的传统,愿皇室如榴结百子,子孙绵延、江山永固呀。”一位大臣语重心长叹道。 杨曜德定睛一看,这人乃是礼部尚书蒋三同,也是三朝老臣,但这人同时也是先王朝的官员,在开元帝入京建国之时,这人“以得道者多助,为天下之明君”为由,率领百官向开元帝投诚。这之后二十余年,他始终忠心耿耿,办事倒也然合乎礼法,没有丝毫过错,这令原本因为他毕竟曾背主而对他心存戒心的开元、承平两帝都对他信任起来,将他任命为吏部尚书,为正二品大员。 “蒋大人,历朝历代后宫之中妃嫔众多,子嗣众多,但这之中亦是纷争不断。我想众位大人应该都没有忘记,就在不久之前,五皇子杨曜良曾意图谋反,再往前,二皇子亦曾举兵叛乱,造成京城动荡不安,多少无辜士兵为此丧命。这些士兵,他们的责任是保家卫国,可最后,他们没有死在敌国人的刀下,反而死在了我们自己人的箭下,列位大人,这乃是血淋淋的教训呐,列位大人都忘了吗?!” 杨曜德厉声质问,“腾”地从龙椅上站起,猛地一拍几案。 “今日,我便在这里说了,朕的后宫,朕自有主张,以后,任何人不思为国为民,一门心思盯着朕的后宫,朕便治他个渎职之罪,依照宁朝履历,该入狱该贬官该撤职,部依律处置!” 众官立即下跪,应道“微臣遵旨”。 那些有些心思的官员们,心中都敲起了退堂鼓。 送女入宫,能不能得皇帝看重、能不能给家族增光添彩还两说了,为着这不确定得事,首先得罪了皇帝,丢了乌纱就事大了。 这些官员都不是傻的,心里的小九九门清。 所有人之中,可能也就徐安然是真的在感到高兴了。 京城之内,最有名的寺庙,乃是城东的护国寺,这也是一所皇家寺庙,但因为宁朝的皇帝都乐意与民亲近,所以这所寺庙并不像以往那些朝代的皇家寺庙不许平民出去,这一所护国寺,是皇家人和百姓都可以进去参拜的。甚至就是在皇家到此祭拜众神祈求国泰民安之时,百姓还能在一旁观看呢。 是以,当徐悦兰打定主意要以地头蛇压强龙之时,便决定选择护国寺。 她要从庙里请一尊观音像回来供奉,同时,还要给杨曜德求一块开过光的观音像随身佩戴着。如此一来,那香儿就算想利用玻璃鞋令杨曜德移情别恋,也会因为观音像的缘故失败。 徐悦兰的主意打得很好,可惜她忘了自己如今是皇后,不是徐家的大姑娘,也不是边王府的王妃,不是想出宫就能出宫的。在她吩咐金桂玉桂两人准备车轿之时,两人便直言要去找祥明公公。 因为皇后想出宫,最最重要也是最先的一步,必须得皇帝同意。 第二百六十五章 要出宫去 () 护国寺,徐悦兰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如果一定要得到杨曜德的同意才能出去,那么,她自己去同他说。侍人,他可以直接拒绝,若是她,那么,就不达目的不罢休。 朝议之后,杨曜德一贯是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比较重要的、在朝议上不能直接解决或是不好解决,大臣都会留下在御书房再谈。 徐悦兰到的时候,很巧的,御书房内只有一个大臣,正是徐安然。 他留下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因为将要册封香儿为贵妃一事,徐悦兰希望在事前给徐家人先提,让他们有个准备,同时,也是希望能尽量减少徐家人的不满。 “陛下,兰儿乃是我大哥唯一的女儿,但我徐家人历来忠君,大哥纵然心中不满,也一样会以国事为重,请陛下放心。” 徐安然面上不显,依旧沉稳。但他心底却是无比恼怒,不过两刻钟前,在朝议之上,这皇帝还维护侄女,给那些提议选妃的大臣一个治罪名头,可如今,他就告知说要封妃,感情他不是不愿意封妃,是这些大臣提议的女人不是他想要的? “朕对皇后、对徐家真心看重,实在不希望徐大将军及少将军等心中有了疙瘩。”杨曜德不好说是自己母后的错,只能自己放低姿态。 “微臣谢主隆恩。”徐安然跪下。 “徐大人能理解朕便好,你可退下了。” “小女悦菊将在后日举行及笄之礼,微臣请求邀请皇后娘娘前往观礼。” 杨曜德看着低头跪着的徐安然,他这请求听起来没什么意外的,徐悦菊是徐悦兰在娘家关系最好的姐妹,她的及笄之礼乃是人生大事,邀请徐悦兰前去观礼很正常。想着这也可以让徐悦兰出去散散心,同娘家姊妹一起高兴一下,当下便答应了。 徐安然谢恩之后,即出了御书房,往后宫而去。 就在半途,他便遇上了凤辇。 得知前方行礼的是自己叔父,徐悦兰即命令车驾停下。 徐安然行礼之后,禀报了皇帝同意皇后前往徐府参加及笄礼的意思。 “二叔稍等一下,我正有事要去见陛下。”徐悦兰道,立即改变主意,既然后日就要出宫去参加及笄之礼,那么何不把握机会,今日就申请出宫,到家里去多住几天。 徐安然不知徐悦兰打的主意,听命在外等待。 徐悦兰进了御书房,杨曜德立即放下政事。 “陛下,臣妾方才遇上叔父,陛下答应叔父我可以出宫去参加菊妹的及笄之礼。”一进门,徐悦兰便开心地道,“臣妾本想同陛下说说,想要到护国寺为腹中孩子祈福,如此一来,不如我就今日出宫,到家中去陪伴一日母亲,明日到护国寺进香,后日参加菊妹妹地及笄之礼后回宫。” “今日出宫,到后日方才回宫?”杨曜德确认。 “没错。”徐悦兰还是笑得很开心。 杨曜德直接想拒绝,可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又不忍心。 想了一下,他问道:“是因为贵妃之事吗?” 徐悦兰愣了一下,“若我说不是,恐怕连我自己都不能信。”她勉强笑道,“我不怨你,但我现在没有办法面对她。” 杨曜德无奈,如今徐悦兰地反应,在他的预估中,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求她更多的退让。 “好吧。”他只得答应。 “多谢夫君。”徐悦兰欢喜道谢,扑上去抱了他一下,随即吩咐金桂玉桂,“我要在护国公府陪母亲用膳,你们快去准备。” 她这般高兴,令杨曜德很不是滋味。 自身后抱住她,喊住就要去准备的金桂与玉桂,“皇后在宫中用过午膳再出宫,你们去吧。” 两个宫女低头应是,转身出去。 “怎么啦?我想快些出宫陪伴母亲。”徐悦兰嘟嘴抱怨。 “为夫将要同娘子分离三日,心中着实不舍,娘子便再多陪伴我半日,嗯?” 徐悦兰白了他一眼,宠溺道:“便再多陪你半日。” “多谢娘子。”在她颊边偷得一吻。 这一上午,徐悦兰没有回坤宁宫,就在御书房内,陪着他处理政务。 午膳之后,浩浩荡荡地,皇后娘娘凤驾到护国公府。 徐安然与徐昭云在府门口接着凤驾,引入后院,是林氏、吴氏领着徐悦竹、徐悦菊两姊妹。 国礼之后,方是家礼。 徐悦兰直接将多余的侍人和护卫都打发出去,只留了金桂玉桂两个伺候。 “娘。”没了旁人在,徐悦兰乳燕归林般投入林氏怀里。 “都要当娘的人了,还同娘撒娇。”林氏笑着斥责。 “我是娘的女儿嘛,当然可以同娘亲撒娇罗,谁让娘这么宠我呢。”徐悦兰笑眯眯的。 林氏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母女俩其乐融融。可是一想到上午徐安然带回来的消息,她的笑容不由得染上了一丝苦涩。 “丧家之犬一样逃回家里来,兰姐姐还笑得出来,妹妹我也是佩服。”阴阳怪气的声音来自于徐悦竹,五皇子入狱,但她毕竟还没有嫁过去,加之又是徐家人,五皇子一事便没有牵连到她,但她毕竟曾与叛乱之人定亲,亲事取消之后,她的婚事也没了着落。 这些日子,她将自己手上的银钱都使出去,探听府里的各种消息,也因此,被她听到了徐安然对林氏说起封妃一事。这也是徐氏一家比较团结,待下人也较为宽和,才会导致府里的下人轻而易举地被徐悦竹收买。 “丧家之犬?”徐悦兰端坐起,摆出一国之后地架子,“竹妹妹忘了我是谁了吗?” “你是皇后嘛,谁能不知道呢?这般大张旗鼓地回府,连你自己的娘都要向你下跪行礼了。” “既然知道,你说话就该注意着点。五皇子的事,看在二叔二婶的份上陛下没有追究,但这不代表我们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别让我对你忍无可忍!” 这话一出,徐悦竹更是怒气冲天,腾地站起大喊,”你想对我做什么?啊?是啊,我是五皇子的未婚妻,我就是帮了他,怎么着?你想诛我九族吗?哈哈哈,我的九族连你也在内!你诛啊,诛啊!” “够了,徐悦竹,你要发疯回你的院子发去。”吴氏喝骂,上前要拉徐悦竹。 徐悦竹岂会乖乖地任她作为,自然抵抗,一时之间,母女俩竟是你揪我衣服我拉你发髻,打做了一团。 第二百六十六章 谁比谁过得好 () “来人!”徐悦兰实在看不下去,喊一声,那身怀武艺的护卫立即入内,“打晕。” 那护卫应声而动,一个手刀劈在徐悦竹颈上,她随即晕倒。 随即,徐家的嬷嬷丫鬟接手,将她抬回她自己的院子。 这徐悦竹,越来越疯了,没半点本事又要来挑衅。 徐悦兰嘀咕着,向吴氏道:“二婶,竹妹妹如今这样,难道就由着她?如她这般,迟早惹来大祸。” 吴氏叹道:“平常我都是把她拘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但今日想着皇后娘娘难得回家来,你们姐妹也久未见面,于情于理都该让她过来,这才……” 她说到一半停住,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算了,之后我们再想法子,这会子就不提她了。”林氏挥手,如同要挥去徐悦竹带来的不愉快。 “对了,知道你要回来,秦嬷嬷她们也都想来请安,如今正等在外面呢。只是没有召见,她们不好入内。”林氏打起精神。 “那快让她们进来呀,许久未见,我还真有些想念她们呢。”徐悦兰欢喜道。 秦嬷嬷带着几个绿进来,向徐悦兰行礼之后,久未见面的主仆几人谈天说地,也是十分喜乐。 吴氏在一旁坐着,看着其他人都乐融融地谈天说地。就是徐悦菊,也融入大家之中,就只有她一个在一旁完插不进去话。 “大嫂,我去厨下瞧瞧晚膳准备得如何了?”不想在一旁干坐,吴氏找个理由想走。 林氏自然同意。 吴氏出得屋来,就见皇后的众随从在门外候着,一个个精神抖擞、阵列整齐,一时之间,心中又是妒又是羡,终究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这是别人的女儿才有的荣耀,她的儿女……如今菊丫头能得看重,赚得无数银子,以后远儿得未来也有她得照顾,前途不愁,她也该知足了。 去了厨下,吩咐大厨慎重准备皇后得吃食。出来后,她犹豫了一下,终究往徐悦竹的院子去。 还未走近便听见诅咒恶骂声,一时间吴氏想要转身走开。可想到这毕竟也是她的女儿,也就深吸口气,继续往前。 门外的丫鬟见到吴氏来,正要行礼,被吴氏阻止,命她们都下去之后,她推门进入内室。 “我不是说了不要人伺候吗?一帮蠢……”视线在触及吴氏之时,徐悦竹的恶骂卡住,继而冷笑一声,“原来是我的娘亲呀,怎么着?不在尊贵的皇后娘娘身边讨好?” 吴氏不理会她,避开地上摔碎的茶盏碎片,在软榻上坐下。 “我同你聊聊。” “有什么可聊的?”徐悦竹冷笑。 吴氏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来,你闹也闹够了,如今你竹妹妹及笄,缪家也早就过来商定了婚期,就在今年,竹儿和缪二公子的婚事就要办了。她又得皇后娘娘看重,得了那么多的生意,每日里进库的银钱……” “你要是想来炫耀你的儿女,可以出去了,我不想听!”徐悦竹愤愤打断。 “我不是炫耀,是你几个姐妹都有了好亲事,我担心你……” “呵,这可真是奇了,你还会担心我呀。”徐悦竹不屑。 “你是我的女儿。”吴氏叹道,有些悲伤。 徐悦竹回她一记冷哼,“你是怕我再去惹徐悦兰生气,给你儿女带来灾祸吧?说什么我是你女儿,呵呵,你什么时候当我是你女儿了?” “你一直都是我的女儿!”吴氏也怒了,好声好气说你不听,我是你娘,我还得惯着你不成? “我告诉你,现在你姐姐妹妹们都有了好出路,就差你了。我在京里也打探了好些家的好儿郎,你自己要是好好地,把这毛刺一般地性子改一改,省的别人来说亲,看不上你。” “我还能有什么好亲事?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是五皇子的未婚妻?”说到这,徐悦竹就气,“原本,这皇后该是我做的,五皇子要娶我做皇子妃,他要是登基为帝,皇后就是我,她徐悦兰算什么?我才该是……” “你给我住嘴!”吴氏怒极,“先帝留下遗旨传位给四皇子,他登基为帝才是天经地义,五皇子那是意图谋反,你最好少再提五皇子!” 深吸口气,压下打她的冲动,吴氏继续道:“你和五皇子的事,对外都是说的当初你是为报恩而与五皇子定亲,是被五皇子算计了,京中人对你,至少表面上不敢有任何的闲言碎语,而且你大伯、堂哥,你这些姐妹,咱们家可称得上京中第一权贵了,想要攀上咱家的多得很,你只要稍微改改性子,还怕找不到好亲事吗?” 徐悦竹沉着脸,不发一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究竟是现在这样浑身是刺,把自己也给部赔进去,还是改一改性子,把日子过好,究竟哪一个更好。”说完,吴氏起身出去,见徐悦竹的丫鬟聚在门口,吩咐她们仔细看顾后,便走了。 徐悦竹在屋内,想着吴氏的话。 要说如今,她已经不望自己能比过徐悦兰,可她也看不得徐悦兰过得好。想到皇帝要封贵妃,徐悦兰也得和人共事一夫,她心里就高兴。 是啊,她瞧着徐悦兰贵为皇后,自己见着她得时候得向她低头,可是徐悦兰得跟人共享丈夫,自己却可以选一个听话的,只有自己一个妻子的丈夫,在这方面,就够徐悦兰羡慕她的了。 “就算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羡慕我得紧。”越想越乐,徐悦竹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 “来人!”她扬声朝外喊。 “姑娘。”守在外面的丫鬟立即应声进来。 “给我洗漱梳妆,我还得去拜见我那尊贵的姐姐呢。” 丫鬟们面面相觑,均是忐忑不安。 是啊,自家姑娘与兰姑娘想来不对付,兰姑娘贵为皇后,又身怀龙子,她们都是见着姑娘是多狂怒,砸了房内多少贵重的古董饰品呀。如今她又说要去见皇后,还是拜见,便不由得揣测她是不是在暗中打什么歪主意。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见丫鬟久久不动,徐悦竹怒了。 “是,是。”丫鬟们答应着,作为下人,她们只能听从吩咐。只有在徐悦竹离开之后,一个个暗自祈祷,希望她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主子出了事,她们丫鬟的不可能好过,只会受更大更多的惩罚。 第二百六十七章 寒心 () 处理着政事,与以往相同的环境、相同的人,杨曜德却总不能如以往那样专心致志。 “皇后到哪儿了?”停下笔,他向祥明问。 “看时辰,如今该是出了宫门。” 杨曜德点了一点头,又继续批阅奏折,可不过一会儿,又搁下笔。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快申时了。” “这时候,皇后该快到护国公府了吧。” “应该快到了。” “嗯。” 过不多久,杨曜德再次抬起头。 “这时候该到了。” “是该到了。” 晚膳时分,杨曜德尝着御厨精心烹制的美食,却有些食不知味。 “这时候,皇后也该在用膳了。” “是啊。”一如下午开始的每一次,祥明淡定回着,按照他的指点,为他布菜。 晚膳之后,以往,他便会待在坤宁宫,同皇后说说话,如果政务繁忙,便会在坤宁宫内特意为他辟出的书房内继续处理政事,而每每这时候,皇后也会陪着他,在一旁看看书之类的。今天,皇后不在,他也就没有回坤宁宫,用过膳后,也一直在御书房内处理政事。 揉了揉太阳穴,今天感觉比平常疲累得多。 “陛下歇息一会儿吧。”祥明奉上一杯香茗,劝道。 杨曜德点头,接过茶盏,正要喝,门外便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 太后来了。 杨曜德眉尖一皱,一丝厌恶从眼中闪过。 “皇儿,哀家听闻皇后出宫回护国公府了?”太后由香儿扶着进来。 “是。”杨曜德简单回答。 “她走了也罢,在这宫里就只会惹人生气。”太后毫不掩饰欢喜,“皇儿预备何时给香儿正名?” “待皇后回宫,朕便会下旨。” “皇后何时回宫?” 杨曜德咬牙,压下心底蓬勃而出的怒气,“后日。” “后日便后日吧,只要皇帝记得便罢。”太后不满意,但杨曜德始终沉着的脸让她不敢再逼迫,“这几日皇后不在,就让兰儿留在你身边伺候。” “我身边有祥明,不需要别人。”杨曜德立即拒绝。 “祥明哪能有香儿仔细?”太后不满,“你要皇后回来之后再封妃我都答应了,香儿留在你身边,你也得答应我!” 杨曜德猛地转头,盯着慈和太后,“母后,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够让步了。” “皇帝……”太后立即就要发作,又偏头看向拉着她的香儿,“香儿,你……” “太后,香儿知道您为香儿好,可是香儿不愿看见您因为我与陛下起争执。” “你就是太善良,可是啊……有些人就是不知道珍惜。”说着,慈和太后瞥了一眼杨曜德。 杨曜德当没看到,“母后若无要事,可回去了。” “我这才说几句话,你就急火火地赶我走。”慈和太后不满。 “我有政事要处理。” “政事政事,怎以前那徐悦兰在,你每晚就没那么多政事了。”慈和太后更不满了,“要我走,可以,香儿留下,你自己看着办。” “你们要留就留吧。”杨曜德一甩袖,不管两人,径直回到御座。 太后也气闷着,当下还真就坐下。 只不过没一会儿,这般安静的环境她就不习惯了。 要知道,御书房内杨曜德素来只留一个祥明伺候,而祥明多年来跟在承平帝身边,早就练就了一套做事悄无声息的本事。至于太后身边的人,也只有一个香儿能进御书房,这一停下说话,屋内顿时静的针落有声。而慈和太后,受够了被冷落的冷清日子,在做了这万万人之上的太后之后,身边丫鬟太监守着,随时都有人说笑唱戏解闷,如今这般寂静无声的环境,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香儿跟在慈和太后身边多年,自然看出慈和太后一会儿摸发髻一会儿整衣衫一会儿又顺一顺指甲套……这明显就是不耐烦了。 “太后,还是回宫吧。”香儿低声道。 慈和太后也正有此意,只是拉不下脸,如今香儿提起,她也就顺坡下了。 “那我就回了吧,也省得在这儿惹人厌。”说着,瞥了眼杨曜德。 杨曜德却像是没听见两人的交谈,专心一意地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慈和太后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在她们出去之后,杨曜德叹气,搁下笔。 这种时候,他特别想念徐悦兰,总是在她身边,总能得到安慰,得到平静。 她,是一个能让他信任、让他依靠、让他放下男人的尊严与骄傲的最亲爱的人呐。 “祥明,准备车驾,朕要去护国公府。” 祥明眼中有了笑意,回一声“是”,笑着出去了。 皇帝出宫的事,在晚些时候便传到了慈宁宫。此时,太后已经睡下,香儿将那报信的小宫女打发出去后,又进了屋内。 为了表现她的贤淑,她一直都睡在太后的屋子的卧榻上,随时照顾太后的需要。如今,一片黑暗中,她呆呆地坐着,想着太后,想着皇帝,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桩桩件件。 当年,她分到彰德宫,在应美人房里做一个洒扫宫女。她看着应美人和四皇子被其他的妃子、皇子皇女欺辱,那时候她想,他们多像啊,他是皇子,是主子,可他也像她一样,是不被重视、被抛弃的人。藏着这股同情,她看着他的生活,看着,看着,便把自己的心给看进去了。 他不被重视,他近二十岁没有定亲,她心里想着,她是宫女、是下人,可他娶不到,自己嫁给他,也不算高攀呀。可他最终娶了,还是一个贵女。她便想着,她比不上大将军的嫡长女,做不了他的正妻,小妾也行呀。再后来,他做了皇帝,她本不敢想,可有太后,又让她重新燃起希望。她想着,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这样对她们忠心耿耿,就算是他死了她也没有变心,总算是值得了。 他这段时间,每次都是那么厌恶的语气说自己,看自己的眼里没有一丝温情,她觉得心寒,却还是怀抱着希望,想着只要他了解了她没有多的奢求,她只是想陪在他身边便够了。可如今,他却是连皇帝的尊贵安都不要,深夜往皇后娘家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死了。 她不明白,除了家世,自己有哪一点比不过徐悦兰?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她的好呢? 想着前些日子,脑子里出现的那个所谓的恶魔,她心中一动。 想要什么便要什么,她要的,便是没有徐悦兰! 第二百六十八章 礼佛 () 考虑到明日还要到护国寺进香,加之徐悦兰本身就是孕妇,用过晚膳之后,母女姐妹说笑一阵,林氏便催着徐悦兰回房去歇着。 徐悦兰贪恋亲人的温暖,却也得听从娘亲的话。令她惊喜的是,林氏给她准备的屋子依然是她婚前居住的屋子,里面的一应物件也都是她用惯了的,并没有因为她是皇后就特意做改变,令她感到十分温暖,也就很快,进入香甜梦境。 杨曜德轻手轻脚进屋来,瞧见的便是徐悦兰安稳的睡颜。 看着她,方才被慈和太后与香儿掀起的怒涛变得平稳。 在她身畔躺下,轻手将她揽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气,他满足地叹了口气,随之入梦。 第二日,徐悦兰在睡梦之中,杨曜德已经起身回宫。待得她醒来,方才从金桂口中得知昨晚杨曜德曾来过。 一时间,徐悦兰心中滋味复杂。她不懂,既然他这般看重她,为何又还要接受香儿,即使是因为太后地逼迫,他也可以拒绝呀,那香儿已经快三十了,难道她还能一直坚持着等吗?再说了,他才是慈和太后的儿子,慈和太后还能因为一个宫女逼迫他? 可是,他在忙完政务之后,深夜还拖着疲累的身体到护国公府来,这如同寻常百姓的举动,又令她十分感动。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境,徐悦兰来到护国寺。 一个小沙弥从寺门口接着徐悦兰,引导她入大殿进香。 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动静,因此只是派了人告知了住持大师,也言明了并不想特殊待遇,要寺里就当一般百姓进香对待,为了这个,就连林氏要跟着来徐悦兰也不让,就只是带了金桂玉桂并一个护卫,当然,还有更多扮作一般百姓隐于暗处的护卫。 望着上方宝相庄严的佛祖,徐悦兰双手合十,闭目祈祷着。 举头三尺有神明,她相信。如今这情况,她也只能仰赖于自己本土的仙佛了,祈祷着、想着,还真有几分临时抱佛脚的感觉。 将恶魔系统的首尾在心中部说出,徐悦兰在心中默默道出自己的心愿。 只求孩子平安出生。 “啪啦。” 杯筊掷出,一阴一阳。 “圣杯。”徐悦兰低喃,脸上有了笑意。 心中感谢,她将之拾起,再掷出。 又是一阴一阳。 同样心中道谢,她再次祈求心愿之后,最后一次掷出。 屏息看着,直到那一凸起一平坦的两面朝上,徐悦兰才如释重负,真的松了口气。 “都是圣杯,瞧来佛祖会保佑妇人祈求之事。”金桂高兴道。 徐悦兰微微一笑,接过玉桂递来已经燃起的香,三拜之后,她亲自将其插入香炉。 “小师父,我还想祈求一个平安符,并请一尊观音像回家,不知可否?”徐悦兰客客气气地问。 “平安符可以,但请观音像回府供奉,须得斋戒沐浴三日,再由寺里的大师父诵经请示菩萨之后,方能将佛像请入施主府中。”小沙弥回道。 徐悦兰完没料到请佛像这么麻烦,也是她以往都将拜佛当作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出门游玩的借口,是以从来不曾关注过这些,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求神拜佛的一天。 临时抱佛脚,能有用吗?佛祖,会原谅我以往的怠慢吗? 徐悦兰心中怀疑。但想着方才的三个圣杯,又宽慰自己,能成佛的人,肯定都是心胸宽广,不会在意她这一点小小的不敬。 在小沙弥的引导之下,徐悦兰求了一个平安符。 就在她离开之际,在寺门口,该说是冤家路窄吧,她居然遇上了一个熟人。 吴雪灵。 在吴雪灵意图上演强行献身之后,徐悦兰便没再见过她,只听徐悦竹提了一句,说是吴家将她远嫁到京城之外。当时徐悦兰还想着以后不会再见面,不曾想难得出一次宫,居然就遇上了。只不过,看吴雪灵身上的衣衫布料十分寻常,头上的饰品也只是一根银簪子,由她扶着的老妇人,身上穿戴的倒是华贵一些,可那张脸十足的晚娘脸,吴雪灵扶着她,就像一个丫鬟扶着主子。 见到徐悦兰,吴雪灵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她仿佛不认识一般,从徐悦兰身边走过。 想来,她也没脸面对吧。 徐悦兰猜测着,既然对方都当不认识,她也不会上前去惹一身腥,当下便领着自己的人继续往山门去。 这时,后面传来喊声,徐悦兰回头,就见一个大和尚正快步跑来。 那大和尚施了佛号,道:“施主,方丈有请。” 徐悦兰来之前,就打探过护国寺的住持方丈是位得道高僧,听闻他有请,徐悦兰自然立即请那大和尚带路,随他前往。 大和尚将徐悦兰引导到住持禅房,在这里,徐悦兰见着了一个须发洁白、慈眉善目的一位老僧,他正盘腿坐于蒲团上,闭目规律地瞧着木鱼,诵着佛经。 “方丈,有礼了。”徐悦兰施礼道。 “阿弥陀佛,老衲还礼了。”住持自蒲团上站起,取来佛前供奉地一个小盒子,递给徐悦兰。 “此乃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法相,已在佛前供奉三日,享三日香火、听三日妙经,特赠予施主,盼能助施主心安神怡,得以解脱。” 徐悦兰看着住持睿智而温和的双眼,心中一动,亲手接过盒子。 “多谢方丈。” 住持又道了一声佛号,随即再次坐于蒲团之上,继续诵经。 还是那大和尚引着徐悦兰出来,就在路过大雄宝殿之时,一阵喧闹声传来。 徐悦兰循声看去,竟发现那是吴雪灵,正被之前她扶着的妇人捶打,而吴雪灵只能缩着身子,不住地求饶,连躲都不敢躲。 听着周围人地议论,似乎是那妇人在责怪吴雪灵没有带着礼佛所需的香,要在寺里购买,那妇人嫌弃寺里的香比较昂贵,因此打吴雪灵出气。 瞧见几个和尚在一旁劝说,却如同杯水入火海,完不起一点作用。徐悦兰不由得怒了,这般佛门清净之地,被一个无知妇人亵渎,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因果循环 () 徐悦兰正要命自己的护卫上前,便见又跑来几个和尚,这几个的态度就强硬多了,直接将那妇人拉开。 那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对于周围人嫌恶的眼神视而不见。 “这些辱骂别人的话,不知佛祖是否能听见?”徐悦兰看着那宝相庄严、面含慈悲的高大佛像,有些好奇。 “阿弥陀佛,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万般诸法皆空,乃见我佛如来。”那和尚道。 徐悦兰皱眉,思量一会,笑道:“想来我与佛祖无缘,我着相的地方,实在太多。” “施主能悟出这点,已是与佛有缘了。”一道充满智慧与温和的声音传来,徐悦兰循声看去,竟然是住持来了。 这时,被几个和尚钳制住的妇人,突然大哭大喊,话里话外,无非是“护国寺的和尚欺负人”“出家人仗势欺人卖黑心货”之类的。 “这个时候,菩萨不管用,还是得人间的权力才能制止某些人呐。”徐悦兰笑道,命护卫将那妇人捆了,丢到长安府衙去问罪,罪名嘛,便是“无礼冲撞当今皇后”。 “因果循环,佛法无边,阿弥陀佛。”诵了一声佛号,住持离开了。 徐悦兰看着他的背影,猛然醒悟。 表面上,是人间的权力将那无礼的妇人关入大牢,要问她的罪令她吃苦受难,可谁又能说,这不是佛祖暗中指引的呢。 冥冥之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种善因得善果,种下恶因,得来的也只会是苦涩难入口的恶果。 徐悦兰看向吴雪灵,那妇人被带走,她还呆呆地站着,这样地她,哪还有当初那样地傲慢嚣张。 “去打探一下她的情况。”徐悦兰低声吩咐,随即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而得到消息的某人,则立即展开行动。 回到护国公府,徐悦兰在帮着徐悦竹准备明日及笄之礼之时的妆扮时,将在护国公府遇上吴雪灵之事同徐悦菊说了。 “当时吴家表姐想献身陛下之事,我们府里都勒令下人不得传出去,可不知为何,京城里有些颜面的人都知晓了这事,吴表姐在京城里便寻不到好亲事。眼看着花期将过,吴家舅舅和舅母看中了一个来京做生意的外地富商,也不知怎么说合的,不到一个月便将吴表姐嫁出去,这之后听说她同那男人回了家乡,就没消息了。” 徐悦菊说的,倒是同之前徐悦兰从她口中知道的一样。 “那男人说是富商,其实就是天下太平之后,不知怎么富起来的一个暴发富,没半点礼仪规矩。吴雪灵也根本就是被她爹娘卖了,吴舅舅收了那男人一千两银子聘金。”徐悦竹进来,满脸都是不屑。她是和吴雪灵不对盘,还暗自窃喜吴雪灵嫁的差,但也正因为吴雪灵这事,更令她不敢依靠爹娘,想着凭自己拼出好前程,这也是五皇子能从她身上下手的原因。 各有所需、互有所求,自然一拍即合。 “亏得吴舅舅还是一当官的呢,眼皮子忒浅了。”徐悦竹拿起一支翡翠步摇,插上徐悦菊的发髻,撇唇摇头,又取下来,“你这张脸也生得小气,撑不起这般华贵的首饰。” 徐悦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没关系,我缪哥哥喜欢就好。” 这句话,直直地戳中徐悦竹心中最痛。 “我好心来帮你打扮,你这般冷嘲热讽地,简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不先讽刺我,我能笑话你?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可不怕你。” “你们两个,消停一下!”徐悦兰叱道,将那翡翠步摇放回妆匣,令取了一小巧别致地白玉钗,给徐悦菊插上,“菊儿地脸生得秀丽,天生丽质,只需要淡雅的首饰稍加点缀。那些过于华丽的,反而喧宾夺主,不好。” “我也觉得这个好看。”徐悦菊摸着那发钗,在镜中看着。 “还不是一个意思。”徐悦竹嗤之以鼻。 徐悦兰瞥了她一眼,取出一个白玉镯子给徐悦竹戴上之时,状似随口问:“你和吴雪灵很熟悉,她跟着去了外地之后生活怎样,你清楚吗?” “我跟她哪有熟,不过是我气性好,不计较她那些个自以为是又愚蠢的言行罢了。” “大言不惭。” “徐悦菊,我可不聋,听着的。”徐悦竹摔下手上的粉紫宫衫。 “就是说给你听的。”徐悦菊也不相让。 “够了!”徐悦兰一声喝,“亏得你们两个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姊妹,就不能说点对方的好。” 徐悦兰揉揉额角,感觉头好疼。 “你自己又能见别人的好了?”徐悦竹不满嘀咕。 徐悦兰瞪了她一眼,“我至少不会愚蠢到到处去树敌,去寻别人的错处,结果别人不痛不痒,你自己越过越不成人样。” 对这个妹妹,徐悦兰着实气愤。 记得初初回京之时,她只是一个有些娇蛮的小姑娘,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越来越自私自利,也越来越偏激。以往对她,就是厌恶。 可如今,也许是她身边许多爱她的人,也许是自己也将为母亲,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也许是今日见到吴雪灵太受触动。对徐悦竹,她便不希望这么浪费生命。要知道,家世、相貌、才华她样样不缺,不求她担起什么责任,做出什么大事,至少,不要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吧。 “你自己就过得好了?我可是听说了,皇帝要册立贵妃,人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呢。”徐悦竹专挑徐悦兰的痛处敲。 徐悦兰看着她那不服输不服软的蛮横样子,笑了,“是,封贵妃,我很伤心、很失落,可是,我不会和他大吵大闹,不会让他有理由有借口去找别的女人。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你就像一只刺猬,别人稍稍一碰你就把刺竖起来,不管是对你是好心还是恶意,只要靠近你,你就先刺了再说,这样的你,才是最悲哀的,你连善恶也分不清、好坏也分不清,就自己画地为牢,把自己放在一个被伤害的牢笼里,看任何人都是坏、都是恶。” 摇头,徐悦兰补上最后一句,“你若不自己改改,把这浑身刺收起来,你就永远都只会在走下坡路,永远都过不好。” “可不是嘛,又不是每个人都对你不起,一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谁都亏欠你。”徐悦菊补上。 第二百七十章 和谐的姐妹 () “你们本来就亏欠我。”对此,徐悦竹有充分的理由。 “你倒是说说,哪里亏欠你了?缺你吃还是缺你穿还是缺了你的花用?” “是,这些都没缺,但是,以前祖父祖母在的时候,有好东西都是给你,外面送了礼来、不管是选衣服还是首饰还是别的,部都是你们选,我只有拿你们剩下的,这还不叫亏欠?”徐悦竹发泄心中的不满。 徐悦兰不自然地看向旁边,就徐悦竹所说的这个,还真算亏欠,因为这第一个挑选的,往往是她呀。 “好吧,这算亏欠。”是事实就得承认。 徐悦竹心里升起一股喜悦,“所以你们怪不得我,都是你们逼我的,如果不是……” “等等等等,你等一下。”徐悦菊不满地打断她,“你说这话可得有良心,真要说被冷落,我比你更受冷落。剩下有什么得什么得往往是我吧。” “你沾徐悦兰的光,就是拿到不好的,徐悦兰都会补给你,现在你更是得了这么多的铺子,每天那么多的钱,你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 “这是我自己努力来的,最初的时候,我比你更有资格看谁谁不顺眼。” “菊妹妹这话说得对,你说为什么我就喜欢菊妹妹不喜欢你,原因还是在你自己身上。”徐悦兰声援,见徐悦竹的脸色开始扭曲之后,她又转了语气,“当然,确实长辈们有些不公平,你会有怨言也正常。” 这话,才让徐悦竹的脸色又好看了一些。 “不过,你要揪着这些愤恨继续这般过下去?”徐悦兰故意问。 徐悦竹自然不愿意。 “算了,不提这事了,明天是菊儿的大日子,咱们得把菊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知道徐悦竹脸皮子薄,绝对不会在她们面前低头示弱,徐悦兰也就转开话题,只盼她自己能想明白。 “就是就是,姐姐们帮我选一选,到底哪一个好。”徐悦竹也跟着转开话题,将那一粉紫、一粉红的两件衣衫拿起,“这两件,哪一件更好看?” 女人天生对漂亮的衣服首饰没有抵抗力,当下就连徐悦竹也抛下了方才的沉重话题,上前来一起挑选着、品评着,而在徐悦兰和徐悦竹的刻意退让,也就是忽视掉她那些会令人想狠狠揍她一顿的话之后,三姊妹难得地和谐了。 夜里,徐悦兰依旧早早地洗漱歇息,但在侍女们出去之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方才的睡意都消散了。 想着不知道今晚他是不是又会来,看着就放置在窗畔小几上的护身符与观音像盒子,她越发没有睡意,越来越精神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她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闭上眼假寐,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也或者是惊吓。 轻巧得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靠近,徐悦兰唇畔含笑,静静地等着。 突然,她呼吸一窒,只觉得喉咙上被什么钳制着。 脑中,瞬间闪过“恶魔系统”四个字。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她伸手向前,果然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臂。猛地弯折推开,只听得一声女子娇呼,桌子被碰撞发出的砰然声响,她喉咙上的压力已然消失。 徐悦兰起身,瞪着黑暗的前方。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惊呼,金桂与玉桂闯进屋来,随她们之后的,还有数个护卫。 隔着帐帘,徐悦兰语气淡然,“没事,方才我想要倒水喝,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加之又有徐悦兰自己的解释,几个护卫告罪之后,便退了出去。 “都怪我们不好,应该给娘娘留灯的。”金桂自责道,在护卫们走了之后,方才拉起帐帘。 “不怪你们,熟睡之际,屋内燃灯太浪费了,没必要。”徐悦兰坐起身来,接过玉桂倒来的茶水。 将空茶杯递给她们,“你们自去歇着,不用在这里候着。” 两个宫女点头称是,放下帐帘之后,退了出去。 徐悦兰躺会床上,摸着还有些疼痛的脖子。 那人,应该就是香儿,穿着隐身斗篷的香儿。 徐悦兰猜测道,一阵阵后怕袭来。 如果她不是用手,而是直接下刀,那她…… 一个冷颤,徐悦兰坐起身,将白日里才得来的护身符挂在身上,那尊观音像也取出来,三柱清香供奉着。 “菩萨,很抱歉这么草率地将您清楚,实在是事情紧急,还望您能见谅。”低低地,徐悦兰祝祷。 做完这一切,她方才安心了一些,再次回到床上躺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迷迷糊糊之际,开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徐悦兰一个激灵,双手揪紧了被子,瞪大眼屏息瞪着帐帘,准备在帐帘被掀开之际,先来个反击。 同样轻巧得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徐悦兰屏息等待着……等待着…… 一双适应了黑暗的眼,也能看到黑暗中物体的轮廓。也因此,在帐帘被拉开之时,徐悦兰清楚地看见一个人影,想也不想地,她立即掀起被子给他整个盖过去,再一脚给他踹开…… 砰咚! 可怜地桌子再次被撞。 同样地,金桂玉桂与众护卫再次闯进来。 “有刺客,抓起来!”徐悦兰指着被棉被盖住不断挣扎的一团命令。 “慢着!” 正欲上前的众人傻住,呆呆地看着那个挣脱了棉被出来的,连头上玉冠都歪掉了的“刺客”。 “陛下。”徐悦兰喃喃唤道,这时候她才发现,就在方才进来的众人之中,还夹杂着祥明等伺候他的太监宫女。 “奴婢(奴才、属下)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金桂玉桂等人也跟着下跪行礼。 “平身,出去。” “是。”如蒙大赦,众人可说是跑着三两步就出去了,留下帝后在屋内。 “夫君。”徐悦兰甜甜笑着,跑过去抱住他。 对着她的笑脸,杨曜德实在没法发火,反而抱起她回到床上。 “地上凉,不要光脚下地。”说着话,他又拾起地上的被子,仔细地替她盖妥当。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惊梦 () 徐悦兰双眸含笑,一眨也不眨眼地望着他。 她这样子,纵有天大的火气也瞬间消散了。不过,火气是散了,该追究的事儿还得追究。 “方才,有人来过?”他俯下身,看着她的双眼。 “当然有人来过,金桂玉桂祥明公公他们,人可多了。”徐悦兰笑,抬头,以额抵额,“夫君是风寒了么?怎么说起糊涂话啦?” “方才,你是准备好的,才会我刚掀开帐帘那被子就盖过来。”杨曜德完不被她转移,“兰兰,若不是你遇到了什么,或者是你知道有人要对你不利,否则你不会这般谨慎小心,要知道,这里是护国公府,外面还有为夫派下的众多护卫。” 徐悦兰躺会枕上,凝睇着悬在她上方的他。 “究竟是谁,让你这么紧张?连护国公府都信不过?” 徐悦兰说不出口,她唯一能说服他方才是香儿潜入意图暗杀她的证据,是和盘托出恶魔系统之事,但,她不敢说,担心他会怀疑她是故意寻香儿的麻烦,更担心他会以看怪物的眼光看她。 “难道又是徐悦竹?”她不回答,杨曜德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猜测出一个可能的人选,当即就要起身喊人。 “不是竹妹妹。”徐悦兰抱住他的手臂,被他顺势带着坐起来。 杨曜德大惊,赶紧回身扶着她。 “小心一点。” “我没事。”徐悦兰笑着安抚他,“不是竹妹妹,她没这个能力。就算她能骗过府里的护卫,她也不可能避过金桂玉桂和众多皇家侍卫到我旁边呀。” “到你旁边?”杨曜德抓住重点。 徐悦兰叹口气,将遮住颈项的那块布料往下拨,露出上面明显的指印。 “这是……”杨曜德大惊,指腹轻抚着那印记。 “方才,我熟睡之际,突然感觉好像被人掐住脖子,喘不过气来。”徐悦兰道,“但是很奇怪的,金桂玉桂她们进来却没有发现有刺客,我还以为是我惊梦了,但我自己摸着脖子上确实有些痛,这才会假装睡着,想试试看能不能抓住这个刺客。然后我果然听见了有人进来的声音,再接着……”她嘟嘴,“就是你进来啦,根本就没有刺客。” 若是她脖子上没有痕迹,杨曜德也会认为那是一场惊梦。在他的成长生涯之中,这样被人刺杀身亡的惊梦他做过无数次,也深知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封妃在即,她心里烦闷有此惊梦也属正常。 但……惊梦不会有真的伤痕,她脖子上的,明显就是指印,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怎么啦?我脖子上有什么吗?很恐怖吗?”徐悦兰惊道,就要下床,“我去镜子里照照。” “不用过去,这里只是有几道指痕。”杨曜德重新将她安置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榻,将她揽进怀里,“朕乃真龙天子,有众神护体,我会陪着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徐悦兰乐得把这事混过去,当下也就乖乖地窝进他怀里,放松心情响应睡神的号召。 有皇帝在,香儿也不敢再来动手吧。趁这时间,她可以然放松。 就在徐悦兰熟睡之后,杨曜德不惊动她、轻巧地起身、出房门,召来祥明交代几句之后,方才又回到床上。 徐悦竹地及笄之礼,办得简约而幸福,简约,是一切从简,只将那插簪的礼行了,衣物等也不求富贵华丽,是最适合她少女气息的粉红衣衫。幸福,则是她爱的人都在身边,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停过。 及笄之礼后,徐悦兰也要回宫了。 母女、姐妹自然是好一番依依不舍,但时间不等人,她终究得离开。 回到宫中,方才坐下,便有宫人高声通报“太后驾到”。 徐悦兰在家里三天,心情不错,也就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行礼,迎接她地到来。 “皇后,你回来得正好。皇帝已经答应封香儿为贵妃,不过你毕竟是这后宫之主,须得你这皇后在,方才了这礼。” 慈和太后对徐悦兰,素来直言其目的。 等不到对方喊平身,徐悦兰自己站起,自己落座,“本宫身怀有孕,不宜久站,还请母后恕罪,自己起身坐下了。” 她端起那温热牛乳,续道:“至于封妃一事,母后怎么说,就怎么办。” “你倒是说得好听,别到时候又来欺辱香儿。我可丑话说在前头,香儿是我的人,你若是敢端着皇后的架子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徐悦兰轻啜香甜牛乳,淡然道:“母后,香儿既然要做陛下的贵妃,她就是陛下的人了。” 言外之意,就是您老人家别太多事,管过界。 “她是皇帝的人,也是哀家身边出去的,就是哀家的人。”太后怒了,这般挑刺,果然这皇后一点也不讨喜。 “当然,陛下都是母后肚子里出来的,自然,他的也就是您的。”徐悦兰道,语气里的讽刺,可惜太后没听出来。 “母后且放心,本宫如今只想顾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儿,至于去打压谁欺辱谁的,本宫还盼日后的孩子心善温和呢,不会给他不好的榜样。”说着,她抚着隆起的小腹,笑得一脸慈母光辉。 太后心中一动,又板起脸来,冷哼一声,“你最好言行一致。” 话落,她即带着香儿又走了。 “娘娘,太后也太欺负人了,您肚子里可怀着皇子的,她却来给那奴婢撑腰,简直太过分!”慈和太后一出去,金桂便忍不住打抱不平。 “人总是有亲疏分别,太后会偏心一直跟着她、照顾她的香儿,这也正常。”徐悦兰从来不为太后偏心香儿、向着香儿而气愤,换了是她自己,也会向着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 金桂还有些不平,但这里是皇宫,主子都不在意了,她一个下人又能怎么样?还是闭上嘴,少说多做比较好。 “娘娘,昨日那吴家小姐出嫁后的情况已查到。”玉桂捧了一个折子,玉盘拖着进来,“奴婢已检查过,轻娘娘过目。” 徐悦兰示意她将托盘放下,随即拿起折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吴雪灵的故事 () 这折子上写着,在吴雪灵闹了那样一出丑戏之后,吴家对她可说是厌恶至极。 因她一个人,连累整个吴氏家族的未婚子女都被评头论足,横看竖看不顺眼,一些原本谈得好好的亲事,也在即将下定之前被委婉地拒绝了。 偏偏这时,被整个吴氏从老到少都憎恶的吴雪灵,却没有一点自觉,还认为自己没错,是自己被徐家人坑害了,她甚至还想着借由舆论的压力,逼迫杨曜德娶她。这样的结果,便是吴氏上上下下都认为将这丑闻宣扬地尽人皆知地就是她自己,当下对她可说是厌恶到了极点。 自然,吴雪灵想要嫁杨曜德的愿望没能实现,甚至为了保住整个吴氏家族的名声,吴家人将她秘密送往城外的家庙,防止她在京城又闹出丑闻。同时,也积极地为她寻找亲事。 一开始,吴家人也想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找,可想而知是处处碰壁。这之后,他们把目光投向了京城外入京述职或是求官的官家,可惜这些人只是稍稍打听,就拒绝了亲事,毕竟吴家这小小的四品官在满地是一二品大员的京城,实在不够看,尤其又和护国公府闹翻了,没了这个强有力的权贵后台,谁买他们的帐呢。既无利可图,谁又愿意娶一个品行不好、名声不佳的女子呢? 久久定不下吴雪灵的婚事,吴家上下都埋怨起吴雪灵的娘亲,客气点的说理解她为女儿着想,想要给女儿寻门好亲事,但是呢,也不能眼光太高。不客气的,就直接冷嘲热讽她们马不知脸长,牛不知角弯。 这之后,吴氏便想着不找官,那就是找不到有权的,就寻一个有钱的吧,便开始在富商当中寻亲家。自然,真正的大富之家哪里看得上吴雪灵呢,商人之家也是很现实的,他们也讲娶妻娶贤,错娶一妻毁三代呀。这之后,吴夫人的要求越来越降低,终于,等来了吴雪灵如今嫁的这个丈夫——来自合江的商人崔生。 这崔生年已而立,只比吴雪灵的亲爹小三岁,吴夫人原本看不上,可架不住族中众人的逼迫,加之那时候吴大人想要更上层楼,需要银钱打点,这崔生提出一千两银子的聘礼,吴夫人想着女儿嫁给这人,一来离开京城,远离流言蜚语,二来这人轻易出口千两银子,可见是有钱的主,女儿嫁给他不会吃亏。当下便答应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吴雪灵嫁给了这崔生。 只是,吴氏不会想,这崔生又不是傻的,岂会白白花一千两银子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她不知道,那崔生在合江根本就是有妻房的,他那妻子性格蛮横善妒,又多年无出,崔生苦不堪言,偏生这妻子是与他共患难一起走到富贵,崔生也不忍休妻另娶,这才想要在外出做生意的时候,偷摸着另娶一门有些家世又有所求的“尊贵平妻”,如此一来,生米煮成熟饭,妻子不能再逼迫这平妻离开,他能靠着这平妻生得一子半女,百年之后有人供奉香火。 他有这想法,却难以寻到足够尊贵又有所求的人家,及至到京城,无意之中听闻吴雪灵之事,他深觉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当下就托了相熟的友人帮忙去求亲,也顺利娶到了吴雪灵。 崔生做事牢靠,借着谈生意之故,在京城一直呆到了吴雪灵怀有身孕,方才带着她回到合江老家,想着这平妻已经有了他的孩儿,妻子该能接受了。 他的主意打的不错,也确实打得好,他那大夫人对自己无所出心底其实也是愧疚的,当下便同意了这吴雪灵进门,只是吴雪灵发现自己从正妻变成了平妻,心里愈加的不满,每日里作天作地,诅咒崔生,诅咒大夫人,还故意虐待自己,致使腹中已有五月的孩子也流掉了,更甚者,大夫直言她此生都将难以受孕。 没了孩子,崔生气怒不已,大夫人同样愤恨,她恨崔生娶平妻,但对那孩子还是期待的,如此一来,一家子里两个最大的主子都对吴雪灵气怒不已,吴雪灵自己又是远道而来,没了孩子做依仗,便是那无根的浮萍,只能任人东西了。 挂着夫人的名头,却没有夫人的待遇,她还得像个小丫鬟似的伺候崔大夫人,崔大夫人本就不是脾气好的,在愤恨之下,对吴雪灵更是随意打骂,直打得这吴雪灵再也没有了京城大家小姐的傲气,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妾”。 这一次,也是崔生到京城来谈生意,崔大夫人不愿意再有一个平妻入门,便带着吴雪灵跟着崔生一起到了京城。女人出门,就喜欢求神拜佛,尤其是崔大夫人这种有所求的,到京城的第一天,打听得护国寺香火鼎盛、十分灵验,便带着吴雪灵来,想要祈求菩萨给她一儿半女。只不过,在发现吴雪灵没有事先准备好香烛之后,她便部分时间地点场合,依照平时的习惯,直接对她打骂羞辱。 这,也才有了徐悦兰看见的一幕。 了解到这事的前因后果,徐悦兰实在不知道该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在这整件事情中,最最无辜的,只有那个流掉的孩子。但是仔细想想,那个孩子不来到这世上,对它来说,或许是一件幸事。 徐悦兰抚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腹中的孩子,心里涌起千分感激、万分幸福。 “娘娘,府尹大人派人来问,大牢里那个冲撞了娘娘的妇人怎么处置?”玉桂禀报道。 那妇人冲撞的是皇后,长安府尹做事十分谨慎小心,不敢擅自做主,便求到了徐悦兰这里,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徐悦兰这时候已经没有了处理的兴致,对帮助吴雪灵也然没有了想法。 个人造业个人担,就当,是为那个无辜死去的孩子吧。 “那妇人冲撞的不是我,是护国寺的大师,怎么处置,按宁朝的律例办。另外,也可以征求一下护国寺的大师们,如果他们原谅这妇人,那便放了吧。” “是,奴婢知晓了。”玉桂福身退下。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以小博大 () 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香儿终究被册封了贵妃。 而徐悦兰,在拿到册封诏书之时,才发现这香儿,正是张姓。 前世之时,皇后死去之后,贵妃张氏与婕妤吴氏谋害皇后,赐三尺白绫自尽身亡,九族被诛。 这个张氏,难道就是香儿? 徐悦兰回想着贵妃的样貌,只想起一个模糊了五官的虚影。不过前世与今生的众多大事都相同的话,那么前世有慈和太后撑腰,这香儿封为贵妃,也很正常。但是,她记得前世贵妃的家族乃是重臣,与徐家一文一武,乃是朝中最尊贵的两个家族,这香儿,却似乎只是一个小宫女。 还有一事也令徐悦兰疑惑,她曾查过朝中的张姓文臣,官职最大的是吏部一个五品小官,他并没有足以达到把控朝野的本事。或者,命运安排的只是贵妃张氏,她的身世却因为这种种的变化而改变了。 前世,她的身死有他的手笔在里面,但终究动手的是贵妃。如今香儿更有恶魔系统在手,自己又该如何避过这似乎是宿命的死劫? 徐悦兰心中担忧,唯一令她开心的,是杨曜徳待她一如往昔,就算是在贵妃册封当日,他也抵抗着太后,没有去贵妃的寝宫。 “娘娘,祥明公公带人送了几箱子物件来,说是各地送来的年节贡品,陛下令送到娘娘这里,有娘娘分配呢。”玉桂笑容满面地进来禀报,对自家主子受宠十分高兴。 徐悦兰起身,金桂玉桂立即上前来一人一边扶住。 出得外间,果然看见祥明领着几个小太监,抬了有六个大箱子摆着。 见徐悦兰出来,几人赶紧行礼,祥明又转了杨曜徳的意思,总归也是那句。 这些东西,由徐悦兰自己先挑选,她选了之后,再给宫里其他人分。 徐悦兰心中熨贴,他这般作为,是将她摆在了比慈和太后还要高的位置。但是,他能这样做,她心里欢喜便罢,却不能接受。 “祥明,将这些箱子都送到慈宁宫去,就说是各地送的年节礼品,请太后先挑选。” “是。”祥明眼里闪过一抹赞赏,恭敬行礼,又带着几个小太监将箱子都抬走。 “娘娘,陛下明明是让您先选的。”金桂看着那几大箱子,依依不舍。 要知道在以往,各地送来的贡品,主子若是有了分配权,一高兴,也会赏得力的下人几件呢。 “本宫若是收了,只怕太后又会接机寻陛下的麻烦,毕竟她是生母,是陛下最该看重的人,哪能选在儿媳妇后面呢。”徐悦兰朝屋内走去,淡笑解释道,“陛下每天政务繁忙,他的精力不该浪费在后宫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上,而我能为他做的,便只有尽力平衡。” 金桂受教点头,“娘娘对陛下真好。” 徐悦兰温柔的笑,尽是深情。 稍后,这番话经由暗卫传到杨曜徳耳中,又从祥明口中得知慈和太后在收到几大箱贡品之时很是愉悦,当下便挑了好些留下。贵妃当时正在太后身边伺候,也选了许多,剩下还有一些,太后原本要分赐宫中众人,是贵妃提到皇后那里也要有,这又才剩下一些送到了皇后处。 “皇后娘娘对昌远进贡的一对白玉娃娃十分喜爱,当即就留下了,剩下的分赐给了宫人,奴才也得了一枚玉壁。”祥明禀报道。 各地上贡的年节礼,件件都是好的,杨曜徳自己曾看过礼单,知道其中一些金玉锦缎,就是宫中也十分稀罕。 原本让她先选,是他的爱重,也是示好,盼能减轻她心中来自于自己生母的怨怒。可她居然并不以自己为首要,反而最先考虑到这样做会令他遭遇来自生母的愤怒。 这样的她,令他心中更加的感动,也更为她感到委屈。 “摆驾坤宁宫。”他要见她,立刻。 坤宁宫内,听着宫人通报陛下驾到的徐悦兰,唇角勾起一抹笑。 在她起身往外迎接之时,杨曜徳也进来了。 “夫君,这边。”徐悦兰拉着他,到窗边高几上,她专门辟出的一块小小的清净之地。 此时,那上面是一尊白玉观音像,佛像旁边,一边一个是一男一女两个有着可爱笑脸的胖乎乎娃娃。 “夫君瞧,这像不像是观音菩萨与座下的金童玉女?” 想来,这两尊白玉娃娃就是她才得的那两个了。 杨曜徳看着那垂目慈悲的观音,还有旁边两个可爱的娃娃,不得不说,这两个娃娃与这观音像十分相配,都是白玉雕就,色泽都差不多,大小也合适。 “很像。”他点头赞同。 “我一眼就看中了这对娃娃,想着我每天来拜拜,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是这金童玉女一般可爱聪明。” “我们的孩子肯定会是。”杨曜徳将她揽进怀里,“委屈你了。” “我这可不是委屈,是以小博大。”徐悦兰眼眸含笑,还有一丝俏皮,“我宁愿用那些身外之物去安抚她们,然后,把你留在身边。” 杨曜徳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失笑。 是啊,他怎么会认为她会是那种以夫为天,宁愿委屈自己的女子呢,这般有些精明、有些霸道、有些狡诈的才是她啊。但,他并不觉得失望,毕竟当初他爱上的就是这样的她,而且,这也正正说明了她对他的感情。 在她唇上重重地印下一吻。 “做得好。” 他的夸赞,令她开心。 与他们的乐相比,新任贵妃的心就如同架在火堆上烤。她是贵妃,但为了保住慈和太后这个强有力的后盾,她每天就如同封妃之前,从早到晚在慈宁宫伺候。而当她夜晚疲累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从侍人口中得来的,却是帝后如何鹣鲽情深。 他们的乐,更称得她的悲。 她普通一个丫鬟一般伺候着太后,他看不到。皇后每天就在太后宫中来坐不到一刻钟,完没尽到身为儿媳的孝敬职责,他也看不到。 明明,她才是心意为着他,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她愤恨不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可是,她却没胆量再来一次行刺。她怕了,皇后就如同她家族里那些武夫一般,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大力,那一次被她推到去撞了桌,她的腰足足疼了半个月才见好转。 第二百七十四章 做贵人 () 转眼功夫,年节过了,春天来了。 三月,在桃李的芬芳中,关系众多学子一生命运的院试到了,京城中处处可见或初到京城背着包裹急急寻住店的外地学子,也有那等来的早的,三五成群研讨诗文。酒楼妓馆、湖畔河岸,有着暖暖的春风,盛开的百花,飘扬的柳条,都是他们爱的地方,在这里吟诗作词、谈古论今。 自然,总有那么几个出挑的,相貌好、诗文好的风流少年,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京城里众家姑娘追逐的偶像。 趁着这一股暖暖的春意,杨曜徳带着徐悦兰微服出宫,去到那曲江畔,去感受这一片充满希望、奋发向上的盛世春景。 没有护卫、没有侍人,他们穿着寻常衣衫,如同寻常夫妻一般,丈夫扶着怀孕的妻子,相互依靠着,沿着江畔缓步慢行。 自然,他们并不会当真只有两人,那些个护卫早就扮作了寻常百姓,不近不远地跟着,只要有情况,随时便可以上前保护。 春日的曲江本就美丽,又有了才子,自然,佳人也来了。 在距离院试尚有十余天的此刻,大家的心情都比较放松,杨曜德与徐悦兰一路行来,时时可见高声吟唱谈笑的人们。 “好一幅盛世太平景象。”徐悦兰赞道,“这些人在未来,都会是王朝的栋梁。” 杨曜德心中也是十分满意,他早就暗中探听过几个德才兼备、名声响亮的人才,如今再看着这处处和乐繁荣的景象,对于院试就更加有信心。他相信这一次,定然可以选出不少为国为民的人才。 但正所谓花无百日红,就在两人前方,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细看去,杨曜德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徐悦兰没发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她以一种纯看热闹的目光看待那两队对峙的书生。 “这倒是和话本里的很相似呢,两队起了冲突的人里面,总有一边是权贵或是富商之后,有钱有权可惜脑袋空空,偏偏又好吹牛。另外一边则该是贫苦但是才华洋溢的书生,一身傲骨,看不惯那些半瓶水响叮当的草包。”徐悦兰点评道。 她这番见地,另杨曜德的心情都轻松起来。 “兰兰说得不错,这两队人,也正如那话本子里所言。就不知道这话本里,两队人间谁会吃亏?” “一般而言,自然是空有才华却没钱没势的吃亏,不过话本里一般也都有反转,就是在那有才之人将要吃亏之际,总会有一个爱才惜才的贵人相助,反而将那仗势欺人的给处置了。” “这一次遇上了,兰兰可有兴趣去做一次贵人?” 徐悦兰偏头望着他,抿唇一笑,“夫君可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很认真。 徐悦兰看向那起争执的两队人,权势与富贵相结合的那一队明显更占优势,瞧瞧那些人后面那些个牛高马大的护卫,已经准备好在嘴皮子上斗不过,就要在拳头上找补回来。而那一队贫穷与才华的结合体呢,则是挺胸抬头,没有丝毫畏惧。 “夫君,我有一事不明。” “夫人请说。” “你说那些个穷书生,他们是当真一点不怕,凭骨气在撑着,宁死不低头。还是其实他们有真本事,可以在嘴皮子上赢,也能在拳头上不输呢?” “恐怕是一腔骨气在撑着,宁死不低头。”杨曜德回答。 徐悦兰挑眉,要说她自己的爹和哥哥们也是这种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铁汉,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从来不会害怕,永远都是身先士卒、无所畏惧。但她却始终不能理解他们所谓的骨气,在她看来,适当的低头,再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也不代表就认输了,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明明知道触怒对方会导致自己挨打,可能这一打就打重了,院试都参加不了,他们不觉得这很愚蠢吗?只为了争这一时的意气,可能配上自己一生的前程。” “兰兰,我今晚在贵妃宫中过夜……” “不行。”在他腰间的她的手猛地抓紧,她瞪着他,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这也可以说是你的骨气,所谓骨气,就是这种心里面的底线,要求自己一定能坚持、要坚持的信念。”他笑望着她。 徐悦兰看着他的笑容,他的话语从耳中进入脑中,她嘟嘴。 “不会到贵妃那里去?” “不去。” 顿时云开月明,笑容再次在她脸上驻扎。 “好吧,为了这同样的坚持,我就去客串一回贵人。” 徐悦兰话音刚落,那权势与富贵一众家仆已经上前,捏起斗大的拳头就往那些书生身上招呼。 那些个书生平时哪有这种与人打架的机会,当下便好几个被打翻在地,只能蜷缩着身子任人捶打,毫无还手之力。 “夫君,打起来了呀,快叫他们停下。”徐悦兰急道,再耽搁下去,他们不能做救人的贵人,只能做帮助安葬的贵人。 杨曜德挥了一下手,那些隐于暗处的护卫立即有几个上前,他们都是专业的,三两下便将那些打人的家仆拿下。 “哪里来的刁民?敢动大爷的人,你知道大爷是谁吗?”权势与富贵的领头人怒喝。 宫中的众护卫自然不会理会他,而是抱拳弯身,等待走过来的帝后。 “说说看你是谁?这京城里有脸面的,没有我家夫君不认识的。”徐悦兰笑道。 “这种大话也敢说,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那人不屑道,“你这妇人,听好了,少爷乃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侄子、皇上的表兄,国舅爷应虎的儿子,应斐祥!当今皇上对我爹十分宠信,有求必应,拿这次院试来说,本少爷是稳中。何况是现在,你们敢惹本少爷不愉快,本少爷就是让你们就此丧命,都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也是应斐祥托大。见杨曜德与徐悦兰的衣料十分普通,想着这两人应该只是一般的有点钱的商人之类的,这种人有钱是有钱,但真要起了争执,再多的金银都比不过高哪怕一级的权势。是以,他并不害怕,在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得意洋洋地等待着杨曜德两人求饶。 第二百七十六章 侍疾 () “香儿,你说哀家怎么这么命苦?还以为儿子做了皇帝,哀家就能享几天福,可是你瞧瞧,你瞧瞧,他根本就是老天爷派下来给我的劫难呀!斐祥,那是他的表哥,是我的亲侄子,他也忍心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他的面子,还要论罪,这让我应家以后怎么在京城立足啊?” 慈宁宫内,慈和太后向贵妃哭诉着。 贵妃向周围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些宫人立即会意,部躬身退了出去,毕竟,当贵妃还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时,她就经常独自安抚伤心愤怒地太后。这在无形之中,也帮他们减少了不少的事务,是以每个人都很乐意就快速退出去了。 “母后别伤心太过,伤了自己的身子。”她柔声劝慰着,“在奴婢看来,陛下待您是好的,他是孝敬您的,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奴婢听到一个传言,说是皇后嫌宫里太闷,要陛下带她出去游玩,在瞧见表少爷后,也是她说这事不能姑息,陛下这才要严办表少爷。” “可恶,哀家就知道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我的儿子我难道不知道吗?皇儿向来对哀家恭敬顺孝,没有这个女人,他才不会忤逆我。” “皇后确实太过分了,表少爷可是舅老爷的嫡亲长子,她不思劝着皇上重用就罢了,居然还刻意令皇上重罚,简直就像是故意要引起纷争一般。” “她可不就是想引起纷争。她就是围着徐家人,生怕权力被分去了。我那斐祥侄儿文才武功样样出众,比那徐昭鸿徐昭云的优秀不知道多少,她就怕给了斐祥出头的机会,把她无能的哥哥们比下去。” 慈和太后怒气冲冲,贵妃听在耳里,连连附和称是,将不屑藏在心底。 她没见过应斐祥,但她见过徐家兄弟,那样英武的人物,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何况,先皇那样的人物都对徐家兄弟信任有加,可见都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心里这样想,她可不会傻傻地表现出来,这时候,令太后对皇后更加厌弃,借太后的手对付皇后才是要紧事。 “如今表少爷已经被押入大牢,太后又被陛下软禁在这宫中,只怕表少爷会凶多吉少。”贵妃很是忧虑的样子。 她也成功挑起了太后的忧虑。 “太后,以奴婢之见,不如将皇后召开,拜托她劝一劝陛下,或许表少爷还有救。” “皇后哪指望得上?”慈和太后瞪眼道,“她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没有皇后在,兴许还能劝得陛下回心转意,如今有皇后时时在陛下身边伺候着,岂不是表少爷没了活路?” “谁说没活路了,哀家有个法子。”太后一转方才的气怒烦闷,喜道:“命人去坤宁宫传旨,就说哀家身体不适,要皇后即日起到慈宁宫侍疾。这是她作为皇后基本的责任,皇帝若是阻拦,就告诉他,没有皇后,哀家就死了,让他自己选救不救哀家。”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贵妃心中欢喜,立即要去,又被太后叫住。 “皇后到慈宁宫,你就别来了,多陪陪皇帝,说说他舅家的好,也让他看到你的好,别整天就围着这个不讨喜的皇后转。” “是,奴婢谢太后隆恩。” 贵妃自然不会愚蠢到自己去传达懿旨,她将慈和太后的意思转达了慈宁宫的大太监,由他去传旨。 接到懿旨的徐悦兰,在命人将这懿旨转达了杨曜徳之后,便带着金桂玉桂往慈宁宫去。 “娘娘,为何不等等皇上,兴许皇上会让您不去呢?”金桂很想直接说别去了,这明显是来者不善,而皇后还挺着个大肚子,更加危险。 “皇上是太后的儿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皇上因我与太后过于争执,伤了母子之间的感情。”徐悦兰由两人扶着,走出宫去。 “太后想让我去侍疾,若是我不去,反而令陛下为我出头去拒绝太后,那么太后必定会更加生气,更加怨怒陛下,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徐悦兰登上凤辇,金桂一声喊,那抬轿的太监即抬起,平稳地向前走。 慈宁宫内,得知徐悦兰到来,慈和太后立即摆出了一副傲慢样子,端坐着,等着徐悦兰进来行礼。 徐悦兰没有令她失望,在两个丫鬟的扶助下,她艰难地行礼。 “皇后今日可以行礼了?以往不都是身子重不便行礼吗?”太后高高在上地讽刺,也不喊徐悦兰站起,更不赐座。 徐悦兰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你不喊起,我自己起,你不赐座,我自己坐。 “母后是陛下的生母,我不愿看到陛下在你我之间左右为难。” “你现在说得好听了,也不知道是谁处处为难。”慈和太后不屑道:“就像现在,哀家没有让你平身,你不也起了,还自己坐下了。” “母后,儿媳不求与您亲如母女,但也不希望与您总是争执。但是,对我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只要是会损伤到它的,儿媳一丝半毫也不会让,母后也是一位母亲,定然能理解我的心情。”徐悦兰说着,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慈母的微笑令慈和太后动容。 是啊,对她腹中的孩子,她也曾高兴,也曾兴奋,也曾期待,这是自己的孙儿啊。 “你既然跟我说到做母亲了,那我问你,我那斐祥侄儿也是他爹娘的爱儿,你为何要怂恿皇帝治他的罪,还要重惩?”慈和太后质问。 果然是为这事。 徐悦兰心里有底了。 她叹气,望着慈和太后,“母后可知,陛下这是为应舅舅和斐祥表哥着想?” “你什么意思?这还是为他们着想?你别想随便说些什么忽悠哀家。” “母后,您也知道,当初这帝位之争有多激烈,陛下这帝位得的有多不容易,就现在,每个人都还盯着呢,陛下每天处理政事兢兢业业,为的,就是让所有人看到,他的这个帝位,乃是顺天应命、实至名归。可是陛下这般战战兢兢,唯恐做错,斐祥表哥却以太后姑母、皇帝表弟的名义横行无忌,惹得京城里怨声载道。如今,他更是将脏手插入科举之中,母后,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科举,陛下期望以此次科举选出为他所用、对他忠诚的干将,同时,这次科举也是天下万民都看着的,这是一场应当建立在公平公正上的考试,容不得半点徇私舞弊。”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令我厌恶 () 说得太多,徐悦兰累了,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可是斐祥表哥呢?他明明就是用不光明的手段得到参加院试的机会,不思暗暗地参加,以自身才华夺得魁首便罢,还在多才子游客的曲江畔与那些个书生起争执,大肆宣扬他必中,这不是存心给陛下抹黑吗?陛下若不处置他,何以平天下学子之愤,又何以令他们心悦诚服呢?” 徐悦兰深深地叹气,诚恳地望着慈和太后,“母后,这便是儿媳方才所言的,为舅舅与表兄好的意思。以他这种嘴上没个把门的性子,迟早闯出更大的祸事,这一次惩罚了他,让他知道有些事做得说不得,有些事做不得更说不得,以后,他才能真正地成长,陛下也才敢真的用他。” 一番话,徐悦兰说得语重心长。 一开始,慈和太后还认为徐悦兰是为了她自己娘家人在故意抹黑应斐祥,可听下来,却又觉得她说的实在很对,完找不到一丝错处,而且,从她的话里,儿子非但不是故意冷落应家,相反的,还是为应家好了。 “斐祥当真在外面横行霸道?惹得怨声载道?”还是很怀疑,为何从她口中说出的侄儿,与她了解的大不相同。 “母后若是不信,可微服出宫瞧瞧,儿媳绝对不敢欺瞒您。而且,母后您也是了解陛下的,他对应舅舅向来尊敬有加,登基之后,也是赐下许多的金珠玉器,若非斐祥表哥做的实在太过分,陛下不会动他。” 看她说得有模有样,慈和太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不成真是自己误会了儿子? “哀家会派人去查,这段时间,你就在哀家宫里伺候着,哀家在慈宁宫待多久,你就在这里多久。” “儿媳遵旨。”徐悦兰没有丝毫抵抗地就答应下来。 徐悦兰肚子里怀的毕竟是自己的孙儿,慈和太后就算对她再气愤,对孙儿也有几分情感,何况经过徐悦兰那么一番话,她这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是否被蒙骗了,也就顾不得寻徐悦兰的麻烦,由着她带了人去收拾出在她旁边的一间屋子,自自在在地仿佛在她自己宫里一般。 于是,当杨曜德急急忙忙赶来想要救驾之时,就发现根本没他的用武之地。 这婆媳两个,各自自在着,井水不犯河水呢。 杨曜德给母后请安,慈和太后却是深深地看着他,看得他不知所措,然后,便在他惊疑不定中,挥手赶他出去了。 杨曜德满心疑惑地来到徐悦兰身边,她正欣赏着慈宁宫内盛放的百花,很是惬意地晒着春日的暖阳。 对于他的疑问,她只有一句话。 “终究母后最爱的人是你。” 他更是一头雾水,她却拒绝再谈,只要他静观其变,还要他不要干涉,这段时间,她就要在坤宁宫内。 被赶出慈宁宫,他感叹一句女人太复杂,只能回到自己的主场——御书房内那些个臣子,还有那些个奏折,只有这些政事才不会令他完看不懂,会老老实实地依照他设定地方向发展。 香儿亲自端着精心炖了足足六个时辰的大补汤,面含微笑,等在御书房外,等着进去通报的祥明出来,告知自己可以进去。 可是,待得祥明出来,她却失望了。 陛下政务繁忙,不便见贵妃娘娘。 这是祥明的原话,但她肯定若换了是皇后在此,肯定不会是这句,这段时间,她隐身暗处,看着他们夫妻俩如胶似漆、琴瑟和鸣,她心里嫉妒,又无可奈何,那所谓的恶魔系统,除了让她看到更多更妒忌之外,没有别的作用。 “祥明公公,我就同陛下说几句话,用不着多少时间,不会耽搁到陛下处理政事,还麻烦您帮我再通传一下。”放低身段,她哀求着。 祥明很为难,但看她实在有些可怜,且她多年来对慈和太后与今上都称得上忠心耿耿,若是她能与陛下说开,放弃做妃子,陛下也会很高兴。 将贵妃的意思再次禀报。 杨曜徳停下批阅奏折,只考虑了一瞬,便命祥明让她进来。 得到许可,香儿端着那碗补汤,恭敬地送到杨曜徳面前,可是,他连看也不看那碗汤,直接要她说明来意。 香儿的脸上浮现受伤的悲戚。 “陛下可否告诉我,这么多年我为陛下的付出,忠心耿耿地照顾太后,陛下心里没有一点感激吗?若是没有皇后娘娘,陛下还会这样对我吗?” 杨曜徳看着她,很冷静,“你是宫女,你做的那些都是你的分内之事,当然,你一直对母后忠心不二,这份忠心实属难得。朕也很明白地告诉过你,若是你不坚持为妃,朕可以认你为义姐,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香儿的脸色越来越惨淡,杨曜徳却没有丝毫心酸,依然说着伤人的实话。 “你本可以得到朕的感激,是你自己放弃了,你坚持要为妃,还利用太后逼迫朕,朕对你,只有厌恶!不管有没有皇后,你这种行为,都只会令朕感到厌恶!” 一个“厌恶”,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香儿大受打击,声音都颤抖了。 “没有皇后,也会厌恶我?” “没错!” 定定地注视着他,这个他爱了多年的男人,以往看着就觉得美好的脸,此刻看来如此狰狞。 一股恶意,自心底升起。 “陛下可知道,皇后不是什么美好善良的女子,她的身体里住着恶魔,暗地里耍阴谋诡计……” “朕知道。” 三个字打断她,她惊叫:“你知道?” “皇后若是一个纯然善良单纯的女子,她与朕早就被那些野心分子谋害了。” “你竟然知道……”香儿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最后的把柄也没有了,还有更多的难堪涌来。 转身,她以最后的尊严强撑着踉跄退出。 “贵妃娘娘。”宫女上前扶住她,很是担忧。 香儿看着这宫女,她的发饰、衣物都是她熟悉的,她曾穿着这样的衣服快二十年,在这宫里来来去去,做梦都想着换下这身衣服,穿上象征身份的华丽宫装,伴在那个伟岸的男子身旁。 如今,她的梦实现了,却是伤透了心,她的梦,也该醒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尾声 () 夏末秋初的一天深夜,坤宁宫中突然喧闹起来,宫人们来来去去,脸上带着喜悦、又带着焦急。 十月怀胎,正是瓜熟蒂落之时。 寝宫外,一国之君没了平日的从容,时不时地往内室张望,时不时地又吼一嗓子。 “兰兰,疼你就叫出来。” “兰兰,我就在外面,你别怕。” “兰兰,那臭小子让你疼,等他出来朕教训他。” “兰兰……” “兰兰……” “兰兰……” 寝宫内,徐悦兰两手紧揪着身下的锦缎,脸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她的身旁,金桂玉桂并众多嬷嬷、太医等都各司其职,准备迎接小皇子的到来。 只不过,每个人严肃地神情都有些扭曲,似乎是憋笑憋的。 再又一声“兰兰”之后。 “噗呲!” 不知是谁,让笑声冲出了口。 徐悦兰的脸,不知是痛的是恼的还是羞的,一下子通红。 “你给我闭嘴,再喊我不生了!”她朝外大喊。 “好好,不生了,不生了。” 外面传来回复,耳边听着再也憋不住的压抑笑声,徐悦兰只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娘娘,如今小皇子已将出生,现在不生……咳咳,恐怕来不及了。” 徐悦兰很肯定,这老太医那咳嗽的两声,是被笑声呛到了。偏偏这人是从开元帝起便深受宠信的国医圣手,她就是想秋后算账,也不能够。 扯高被子,将自己的头也盖进去。 她没脸见人了。 好在,很快身下的疼痛很快占据她所有身心,她完顾不得什么难堪不难堪,只一心听着稳婆的安排。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阵阵持续不间断的疼痛告知她孩子将要到来。 随着稳婆一声大喝“用力”,她下意识地用力一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滑出,眼前一阵黑蒙蒙,只有耳中,清晰地传来孩子中气十足的“哇哇”大哭声。 “恭喜你生了一个儿子。” “谢谢……怎么是你?!”徐悦兰大惊,她以为自己是在听着身旁宫人的祝贺,却发现自己是置身在一片黑暗中,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那小恶魔。 “当初的打赌是我赢了,香儿自愿出宫,陛下还封了她做公主,在新中举的进士中给她选了一个丈夫,你们也承认是我赢了的,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当然,我们言而有信,说不带走她就不会带走她,不过你也得承认,我们的系统其实帮了你很多,也很好用……” “你直接说目的。”徐悦兰打断他。 “这个呢,我们想,也许你的儿子会需要恶魔系统。” “他不需要!”徐悦兰闭口拒绝。 “你儿子人生中将会遭遇大难,若是有系统在,准能助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你自己也深有体验的不是吗?要不是有系统,你就会像前世那样死掉了,是系统帮你坐上了皇后之位,还得你丈夫的独宠,要知道,他本来应该是有后宫佳丽无数的……” 小恶魔的声声劝告,徐悦兰听在耳里,越来越疑惑。 “是不是我们本土的神明不准你们在这里推广那恶魔系统,或者如果要用恶魔系统必须宿主同意,所以你才这样来说服我?” 小恶魔嗤笑,“怎么可能?我们向来是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可能会害怕你们本土的什么仙什么佛的?” “是吗?” “当然是!” 徐悦兰耸耸肩,“我现在房里还有一尊玉观音像,每日里清香不断,每年也都会去护国寺礼佛参禅……” “你不同意就算了,我走了。”不等徐悦兰说完,那小恶魔就突然消失。 这时,徐悦兰才听见孩子的哭声,还有他关心询问以及太医回答的声音。 睁开眼,他皱起的眉眼立即映入眼帘。 伸手,她揉向他的双眉。 “眉毛皱的,不好看了。” 他舒展眉眼,将她的手掌贴在颊边。 “辛苦你了,咱们有儿子了。” “我想看看他。”徐悦兰看向旁边嬷嬷抱着的襁褓。 嬷嬷立即上前,杨曜徳小心地抱过襁褓,又小心地放在徐悦兰的身旁。 小小的人儿,只有一张不到巴掌大的小脸露在外面,皮肤还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张小嘴儿却是粉嫩嫩的,眯着眼,也不知是不是梦见了好吃的,小嘴儿蠕动着,十分惹人爱。 鬼使神差地,徐悦兰伸手,戳向那张小嘴儿。 他仿佛感觉到了,张嘴含入她的指尖,允吸起来。 自然,手指不可能给他带来赖以生存的**。 就见小嘴儿一遍,被欺骗的婴娃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哭声可真响亮。”徐悦兰点评道。 “小皇子饿了。”嬷嬷干笑着,伸手相抱,没有帝后的许可又不敢上前。 徐悦兰要坐起身,不必宫人们上前,杨曜徳已经动手扶她坐起来。 将孩子抱进怀里,那小婴儿本能地朝自己的粮仓蹭去。 “我要怎么做?”徐悦兰看向嬷嬷。 嬷嬷则一脸为难地看向杨曜徳,“奶娘已经准备好了,娘娘不必自己喂奶。” 嬷嬷就差没说一句没有哪家的贵族夫人是自己喂的。 “我的孩子,所有事我都要自己来,把奶嬷嬷撤了,我不需要。”徐悦兰坚持,那嬷嬷不帮忙,她就自己来,只是她只是见别人做,自己来又要顾着还哇哇大哭的小娃儿,不免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按皇后的吩咐办。”杨曜徳吩咐,在他看来母亲自己哺喂孩子很正常,他出生的时候也是由母后权照顾所有事。 既然帝后都发话了,嬷嬷也不能坚持,当下便帮着徐悦兰。 果然,小婴娃立即就不哭了,只顾着奋力填饱小肚子。 杨曜徳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只觉得心中盈满了感动,人生至此,所有的苦难都化为了甘甜。 三年后,一个小小人儿被父皇抱在身前,指着奏折上的字字句句学习认字,还要被考看法观点,可说是苦恼至极。 他望着外面灿烂的阳光,蜂蝶飞舞着,心也已经飞到了外面。 “认真。” 耳边传来父皇威严的声音,小娃儿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苦着一张脸对着比自己脸还大的奏折。 夜里,经过一天精神摧残的小娃儿很快便陷入梦想。 他那严厉的父皇却精神饱满,抱着他的母后笑得开怀。 “你呀,别太过分了,皇儿才三岁,你就想让他帮你处理政事么?”看儿子睡梦中也皱着眉,徐悦兰很心疼。 “谁让这小子一天精力旺盛,整天缠着你。”杨曜徳理直气壮,“再说了,他以后可是一国之君,早些学习才能担起责任。” “不管这小子了,夜深了,咱们也歇了吧。”他捏了捏她的手。 徐悦兰暼了他一眼,顺从地跟着他往自己的寝殿去。心里却暗自打算着,要找一个时间带儿子出宫去玩玩。 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嘛。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