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将门小网红》 第一章 我是小悠大大 () 凌小悠是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小网红。 平时喜欢说说唱唱侃大山,时不时的还能来点冷幽默,然后她的粉丝数就从1变成了1后面扯出了六个蛋。 她的那些黑粉喷子说,她这网红当的就是闲扯淡扯出来的。 这一点她承认。 还有喷子说她就是靠脸吃饭的花瓶。 她最常反击的一句就是:大兄弟,你妈把你生的够丑……可竟然眼睛没瞎? 对于自己颜值这一点 凌小悠是相当自信,而且当仁不让。 谁让她长着一张柔美可人的明星脸呢? 不过不是那种蛇精脸,看着那么的剔骨**,也不是那种硬勒出的v形脸,就跟过山车一样,从胖到瘦简直连个过度的曲线都没有,活脱的就像从脸上挖出了一个坑。 凌小悠长得就是天生妖孽级的至味,不需要多一笔的修饰,也不需要多余的调整。 用她经纪人的话说,这个凌小悠天生就是能靠脸吃饭的人。 不是都说谁谁谁是上帝的宠儿吗? 那凌小悠就一定是上帝的宠妃。 ** 凌小悠的直播间名叫小悠大大,那就是她的一个小世界。 她喜欢动漫,所以直播间里到处都可以看见她收藏的周边手办; 她喜欢旅游,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带着她所有的粉丝宝宝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她是半个美妆专家,博客上分享了上百篇美妆博文,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带货达人; 她是一个十足的吃货,可是干吃不胖的身材也成了永久的招黑体质; 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美丽的事物,珠宝、钻石、衣服、鞋子……美男,女神,她一概不惧,照单收。久而久之,那一双清湛深邃的大眼睛也练出了几分刁钻和独道,只要是假货,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无论是高仿的a货,还是整容的妖人,哪怕你只是打了一针瘦脸针呢,她都能一眼看出你是不是个原装的“正品”。 最重要的是,凌小悠就是一个人来疯。 一天一个想法,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看着刚刚切割出来的翡翠原石,她会去想学习雕刻; 刚刚参加完造物节,她看着人家那古风汉服,会想去学个古典舞; 有钱换了个大房子,她嫌弃人家的设计俗,非要专修个室内设计; 就是追个电视剧,她也会给自己找点事做:我要学设计,这个耳环,这个衣服,还有那双鞋,我要一比一的扒下来,做给自己穿。 这要是换个人有这么多的想法和臭屁,那被人听见也就当个屁放了,听了个响而已。 可凌小悠用时间和实力证明了,她就是一个天才。 这些话对于她来说,绝对不仅仅是随便放屁,她是说到做到。 有耐性,也有尿性。 关键在于,在这个快速发展而又令人很容易焦虑和浮躁的社会中,物质和金钱勾引着人们很难静下心来干一件什么事。 可她却能闹中取静,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而这学手艺的能力,也是天赋异禀。 用她经纪人海文的话说就是:明明长了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脑子,外加硬核开挂的学习技能,可为啥偏偏长了一颗“好吃懒做”的心。 凌小悠学的那些个“手艺”都满足了她自己,半点也不舍得拿出来贡献一下gdp。 海文苦口婆心的劝她:做人不能胸无大志,你就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谁谁谁跟你一起出道,你看人家现在带货成交额上亿。谁谁谁长的还没有你漂亮,竟然还混上了一线女星的待遇?你比人家差什么?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把你变成女强人。 凌小悠直接回了他一个“呵呵”,而且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一个灵魂级的拷问:我为什么要成为那种人? 是啊,没有人规定谁都要活的那么成功。 她凌小悠已经有了自己的小事业,也有了自己的存折,最重要的是上面还有相当可观的数字。 怎么就不能活的“好吃懒做”了? 可即便如此,凌小悠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好吃懒做”还能被雷劈。 难道是她太优秀了,所以老天爷都不愿意看她毫无建树的挥霍自己的大好年华。 所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日,她心血来潮的背着一个小箩筐,cosplay采蘑菇的小姑娘出去吸睛的时候,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的袭来,她被逼的站在树下避雨,却好死不死的在那一刻直接被雷劈了个正着。 事发突然,凌小悠都来不及见她经纪人最后一面。当然也就不知道,当海文看到一个网红站在树下避雨被雷劈的新闻时,刚想说是哪个胸大无脑的傻逼被劈了,可下一秒 “凌小悠?” 那一刻海文脑海中的画面就是,自家种的水灵灵的大白菜被一道闪电“咔嚓”劈开了。 “你是傻逼吗?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避雨,这他妈小学生都懂的常识,你是闲着没事干,非上赶着去作死?” 只是凌小悠没办法听见他痛心疾首、撕心裂肺、恨铁不成钢的哭嚎声,因为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可以贯穿房顶,震耳欲聋的嚎啕声,“啊,诈诈诈……鬼呀,鬼鬼鬼,诈尸了,诈尸……诈尸了” 不是吧? 这一刻,脑子还混混僵僵的凌小悠,感觉自己好像摊上大事了。 死而复生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经历。 总体来说,就是没有诈尸的经验。 如果她要是有一点点的准备,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诈。 你说这扯不扯,看把人给吓的,连滚带爬的逃跑还不忘了小便失禁。 最重要的是,人没跑出去两步,直接倒下了。 凌小悠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 可如果死而复生是一个副本的话,那她穿越,就是这个副本故事的主线了。 因为没过一分钟,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穿着一身闪闪亮的盔甲,身材魁梧壮硕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脚踩在地面上发出厚重的声响,可谓是人未到,脚步声已经到了。 “诈尸了?哪里诈尸了?” 这一声吼,犹如一道闷雷乍响。 “父亲,是停放妹妹尸体的房间。” “老子的,是哪个小鬼敢惊扰我女儿的尸身,看我的大刀不把他剁成闺,闺女?”男人那粗犷声音在踏进房间,看清楚房间里的人之后突地戛然而止,片刻后失声裂肺的喊了一声“闺女”。 闺女? 凌小悠那张从茫然被吓到僵硬的脸皮,条件反射性的抽动了两下 这个在评书里应该被称之为靛脸朱眉,铜盔铁甲,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对谁叫闺女呢? 他是谁的爹? 而下一刻,这么一个看着就会“抬手打人,瞪眼宰人”的彪形大汉,竟然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中间连个弯都不带打的,直接将她的肩膀一把摁住。 凌小悠瞬间傻眼了。 不是吧? 他总不会是……她的爹吧? 那一刻凌小悠只觉得自己“娇躯一震”。 老天爷啊,商量一下,我可以重新死,你给我换个爹行吗? 她害怕脸上有胡子的人。 第二章 一个王带四个二,王炸 () “闺女,你没死?” 这只壮汉那双手就跟铁钳一样,捏在凌小悠的肩膀上,直接把她的手臂给捏麻筋儿了。 要不要这么亢奋? “妹妹,你真的没死?” 妹妹? 不是吧,不要这么客气吧? 一个壮汉不够,再来一个double kill? “妹妹,你没事了吗?是哪个孙子说你死了的?” 这是下雨了吗? 还是雷阵雨? 吐沫星子往哪喷呢……好恶心啊。 要不要这么夸张? triple kill。 “躲开躲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小五啊,快让三哥看看,你咋还没死呢?” 一张小白脸从三张大饼子脸中脱颖而出,就像麻将里的三个一饼中间突然冒出了一个幺鸡? 不过这个幺鸡怎么就不说人话呢? quadra kill。 凌小悠还没有把这个幺鸡的模样看清楚,又一个……咦,竟然是帅哥啊? “三哥,你说的那叫人话吗?” 小帅哥从几个壮汉中间“冒死”挤了进来,英雄救美的将虬髯大汉的那双“铁钳”给掰开了,“爹,你先放手,小五的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 凌小悠的眼里瞬间冒出了朵朵爱心:哎呀呀,还是个小暖男呢? “小五,你怎么样?快让四哥看看。” 小帅哥一说话,凌小悠那颗受了惊吓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慰,暖暖的。 penta kill。 ace!!! 这回她被灭的心甘情愿。 “四,四哥?” 小帅哥伸手朝她的额头上摸了过来。 摸头杀吗? 真的好暖啊。 凌小悠美滋滋的将头探了过去,只听“啪“的一掌,拍在了小帅哥的手背上,直接把小帅哥那摸头杀的手给拍飞了。 帅哥的摸头杀没了? 凌小悠瞬间怒了,转头看向那个“元凶”死幺鸡,扯着脖子喊道:“你干什么?” 幺鸡非但没有被她的怒气汹汹给吓到,相反还趾高气昂的对着小帅哥吼道:“你看,小五问你,你干什么呢?摸头什么摸头,小五最讨厌你摸她的头,娘们唧唧的,你怎么挨打不够吗?” 凌小悠被吼的一愣,什么玩意? 讨厌摸头? 卧槽,这不会是在说她吧? “你们两个混小子给老子到一边待着去,小五啊,快看看爹,告诉爹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老子的,郎中呢?连个郎中也没有吗?”虬髯大汉一吼,凌小悠的耳朵都震的嗡嗡响。 “哎呦,乔将军,息怒息怒,下官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您看,现在乔小姐也已经醒了,这是大幸啊,下官在此给乔将军道喜了。”一个穿着好像是官服的瘦鸡老头颠颠的跑了过来,那两缕胡须都没有捋齐呢,飘的那叫一个不知所措。 “老匹夫,你胡说什么?我妹妹差点死了,你还在那道喜?你告诉我,这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你是巴不得我妹妹死吧?” “哎呦,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乔小将军是误会了下官的意思,下官是说,是说,乔小姐能……能安然无恙,实在是福泽深厚啊。” “我妹妹当然有福,用你说?刚刚见你办案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般见识?” 穿着官府的老头可怜兮兮的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凌小悠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这官当的真不容易啊。这世道真是流氓不可怕,关键是流氓当官才可怕,最可怕的是这个流氓的官还比你大,不是文臣,还是武将。 凌小悠充分的衡量了一下两人的“实力”。 这么说吧,这要是两人坐跷跷板,结果多半是这老头妥妥的就上天了。 阿门,愿天堂没有这种壮汉流氓。 那瘦鸡老头哆哆嗦嗦的说着:“是是是,是下官办事不利,乔小将军训斥的对。要不,要不下官先让府衙中的衙医过来看看?” “狗屁衙医,不就是那个办事不利信口胡诌的仵作吗?刚刚还咒我妹妹死了,把他叫来有个屁用?我妹妹没死,你还想把她弄死啊?你是想让我的刀染血吗?” 这三个一饼能不能不要说话,原本长的就魁梧,嗓门还大,每个人的手里腰间再配上那么一把大刀。 我的天。 大刀起,喊震天。 特别是现在说话的这个壮汉,那手臂一弯,手掌握在腰间大刀的刀柄上。 甫那么一用力,手臂的肌肉都粗了一圈。 “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下官只是……” “你吓他干什么?你没看见他这么大岁数了,万一吓出一个心脏病,你偿命啊?”凌小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她“诈尸”之后坐在这里,就看着一出一出的大戏轮番上演。 帅哥的福利一点都没沾到,倒是被这几个壮汉吓了个半死。 再说了,人家仵作有什么错? 明明就是你妹妹已经死了,要不然我来这里干嘛? 她都接受了穿越重生的事实了,这些人倒是对人家不依不饶的。 “小五,可是,可是他们说你死了。” 凌小悠梗着脖子就想对他吼着说:没错我就是死了。 可到了嘴边的话,她又怂了。 那些个穿越小说都是怎么说来着? 古代人都忌惮那些个鬼啊,神啊的东西。 别说他们接不接受那位乔小姐的死,就算他们相信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那正主呢? 这位乔小姐又哪去了? 凌小悠有些怕怕的看着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好汉”,好像她都惹不起啊。 万一这些壮汉知道了真相 “闺女,你别怕,爹在呢,一定给你做主,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不得好死。” “对,小五有大哥在,大哥把他们千刀万剐。” “小五,还有二哥,二哥让他们尸骨无存。” “小五,三哥让他们挫骨扬灰。” 凌小悠瘪了瘪嘴立刻就要哭出来了。 老天爷爷啊,这几个男人好可怕。 这要是告诉他们真相了,那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到不得好死,被火葬了尸骨无存,最后还连骨灰都剩不下,她这是不是太惨了? “小五,有什么委屈就跟四哥说……四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眼看着她要哭了,帅哥暖男立刻给出了最温暖的安慰。 呜呜,还是这个四哥好。 凌小悠一把抱住四哥,然后将四哥的手臂拎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带着哭腔的说道:“摸摸头,求安慰。” 四张脸就跟移动信号一样排列在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头扎进小四怀里的小五。 “爹,小五这脑袋莫不是被摔傻了吧?” 第三章 是我不要你,记住了① () “爹,小五这脑袋莫不是被摔傻了吧?” 一双粗糙的大手贱兮兮的在凌小悠的眼前晃了又晃,对于这个突然会小鸟依人求安慰的妹妹,显然让这几个壮汉看到了比撞见鬼还吓人的场面。 乔家世代将门,得蒙老天眷顾,人丁兴旺,枝繁叶茂。 可乔家却盛产男子,每代如若能得一女,那也是众星捧月的待遇。 以至于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可这乔家,绝对是重女轻男。 而乔家这位小姐更是被捧上了天。 从小就在军营长大的她,刀枪棍棒难不倒她,可就是怎么做一个女人,而且是做一个漂亮的,娇俏的,小鸟依人的女人,她是半点都不懂。 想问家里人 五个大男人,依旧是一个男人窝。 而平日里被妹妹吼惯了,拿刀追杀惯了的哥哥们,如今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没瞪脱框了。 就是被一把抱住的乔老四,脑袋里的那根筋到现在还没转过来呢。 直愣愣的在那挺尸了。 “你才脑袋撞傻了呢。”凌小悠抬手就打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可结果 “妹妹,你没事吧?” 凌小悠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妈呀,好疼啊。 这家伙的身上竟然都是肌肉,这么硬? “哥,你看,我就说乔霸花是装死的,她怎么可能真的死了?她分明就是想要赖上你,然后好嫁入我们徐家。”一道愤怼的声音,带着尖锐的斥责骤然响起,凌小悠呼之欲出的眼泪都被吓回去了,这种可以溢出屏幕的满满恶意是几个意思? “是谁,是谁说我妹妹?” 一声怒吼,如洪钟入耳般在空气中荡开。 周围顿时一片沉寂,等凌小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她的爹和几个哥哥们,身形魁梧的挡在自己身前,气势汹汹的转身看向身后门口处。 那腾腾的杀气,吓的凌小悠都不敢出声了。 “是……是我……又,又怎么样?” 这哆哆嗦嗦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软柔的哭腔。 跟之前那夺人尖锐的声音可是大相径庭啊。 凌小悠不怕被人喷,可她好奇这个喷子长什么样。 所以在挡在自己身前的壮汉中间,好不容易挤出了一道缝,便伸着头朝门口看了过去。 门口这时竟然前前后后站了五个人? 两女三男。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看着也就十四五岁。 身材纤细,模样长的也不算丑,不是有句话说,柳叶弯眉樱桃口,她也就是这么个样子,算是一个含苞待放的小美人。 不过如今这架势,倒是带着几分跋扈和愤慨。 只是这小丫头的底盘不大,但勇气真的可嘉。 明明被这几个壮汉盯着,害怕的要死,可还是硬挺着脊背将话给接了下来。 就冲这一点,凌小悠对她要抱拳了:失敬失敬。 “六妹,闭嘴。这里岂容你放肆,乔将军和几位小将军,还有……乔小姐,是舍妹无状,刚刚冒犯了各位,小子在这里向各位赔礼。请诸位包涵。” 一个身穿湖蓝色锦缎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挡在这几人的身前,那动作分明是要将几人护在自己身后。而他的面孔俊美,线条利落,只是压紧的剑眉却清清楚楚散发着强烈的厌恶,以及无奈的压抑。 “哼,包涵个狗屁。不是说闽州徐家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吗?怎么教出来的女儿都是这般口无遮拦?要是徐家不会教,本将军倒是可以帮帮忙。把她扔进本将军的军营中待上两日,定然叫她知道什么是规矩?在我父帅面前还敢放肆,该杀。” 大哥就是大哥。 虽然长了一张大饼脸,可这气势就跟他的脸一样“恢弘”啊。 这一段话说下来,门口那五个男男女女瞬间就被震住了,那个徐家的六小姐更是吓的直哆嗦。 “将军恕罪,说来说去,今日让乔小姐受伤,都是我一人之过。只要乔家肯放过徐家上下,我徐文森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三哥。”两个女孩闻言,眼泪都掉了下来,惨兮兮的发出了小猫叫。 “哼,任凭处置?绝无怨言?你有句怨言试试?我妹妹今日因你差点死了,你还有什么怨言?想让我将军府放过你徐家?哼,那也要看我妹妹愿不愿意。” 乔老二说完低头看向凌小悠,这丫头从乔老大和乔老二的腰间愣是挤出了一块地方看热闹,所以他们的对话她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乔老二那只熊掌重重的拍了两下凌小悠的后背,扬声问道:“妹妹,你要是还喜欢他,二哥这就抓着他和你拜堂成亲,量他也不敢不从。等到你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还认不认?” 凌小悠先是被拍的差点眼睛一黑晕过去,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又差点被问的直接厥过去。 卧槽? 这说法简直不要太流氓。 徐文森脸色青白,似乎这个结果他已经想到了。 可即便他并不情愿,可还是撩起长袍,双膝跪地,挺直脊背说道:“只要将军饶过徐家上下,我愿意娶乔小姐为妻。” “三哥,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乔家的女儿没人要,就得你娶?”徐六小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喊了出来,那种忿忿不平,竟是满腔的委屈? 这哪是娶妻? 这分明是肇事现场啊。 “住口。我的事情岂容你多嘴?四弟,把六妹给我带走。” “三哥。” “还不走?” 眼看着徐家就要“内斗”,凌小悠赶紧开口说道:“等,等等等一下,你们先让我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凌小悠一说话,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无论是友好的,还是仇视的。 幸好她也是见识过世面的人,还算接的住。 “那个,那你是妹妹是吧?小妹妹,你呢先别哭,有事咱们慢慢说。” 徐六小姐狠狠地朝凌小悠瞪了过去,“你少在这假惺惺的装好人。我三哥是名满的闽州城的才子,他才不会娶你,你也别想嫁入我们徐家。” “你说什么?”乔老大眼看着就要拔刀,凌小悠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仰头对他说道:“有事好商量,都是自己人,能动嘴的别动刀。现在还轮不到你出马,我能解决,我可以。” “妹妹,你少跟他们嗦,二哥现在就让你们磕头成亲,她不是说不让你嫁进徐家吗?我还就要看看谁敢拦着。” 凌小悠腾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冲动的乔老二,“等,等一下,谁说我要成亲嫁人了?” 乔老二瞪圆了眼睛说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所以呢,为什么要成亲?” “你不是要跟他成亲吗?不然你干嘛要死要活的跳城楼?” “跳,跳城楼?” 凌小悠眼前又有些发黑了,怪不得她觉得身都疼呢,原来这位乔小姐是跳城楼死的? 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至于吗? 人家不喜欢你,你就及时止损就完了,干嘛还要自杀? 这算殉情啊,还是傻逼啊? 第四章 是我不要你,记住了② () “跳城楼是你自己要跳的,跟我们徐家没有任何的关系,凭什么你们乔家的人就要找我们算账?” 凌小悠朝徐六小姐看了过去,小丫头虽然害怕,可还是一脸倔强的握紧拳头据理力争。 就冲她这一点,凌小悠笑容可掬的说道:“小妹妹,你也看见了,我这大哥呢,脾气不大好。其实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我们家的人脾气呢,都不算好。咱们最好是有话好好说,要不然我要是被你惹生气了,一气之下会忍不住让我大哥给你三哥两拳。” “你……你敢?”徐六小姐的脸色被吓到惨白。 “我敢不敢,要不你试试?只是你三哥看着身材单薄,而且文质彬彬的,好像并不善于打架。不知道两拳之后,会不会被我大哥打死?” “你,你你,你怎么能对我三哥做这样的事?”徐六小姐一脸受伤的看着凌小悠,那目光就像在谴责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 “我我我,我为什么不能对你三哥做,做这样的事?”凌小悠撇了撇嘴,哼,喜欢这个徐文森的人是乔小姐,又不是她凌小悠? 再说了,要不是看那个徐文森有几分帅气,就跟个男版林妹妹一般的弱不禁风。一拳打死着实可惜了,她才不会跟他们在这浪费时间呢。 “你,你不是喜欢我哥哥吗?” 凌小悠呵呵一声:“那又如何?你不是不愿意让你哥哥娶我吗?” 徐六小姐不知所措的看着凌小悠,“可是,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更加,更加对他好,更加用心去保护他吗?” “徐六小姐,仔细看看我。”凌小悠推开身前的乔大和乔二,指了指还坐在木板上没有站起过身的自己,“看看现在狼狈的我。这衣服上的红色是血,我的头破了,血染了衣襟。 还有我的腿,我现在不敢动,大概是断了,我的右腿一动会很疼。 我现在跟你说话都不敢太用力,就是哭笑这种动作也不敢做,因为我的脑袋会晕,我想应该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你也说了,我跳城楼不关你们家的事,可是我为什么要跳? 难道我是闲着没事干,去城楼找死吗? 不,因为我是用心在喜欢一个人。无论我之前喜欢的多么霸道,多么蛮横,多么……令人厌恶,可我觉得能舍弃自己的性命去喜欢一个人,那起码这颗喜欢一人的心,总应该是真的吧。 可结果呢? 我曾对好的那个人,依旧不愿意娶我,甚至这种好就是负担? 我曾想要去保护的那个人,他的家人依旧厌恶我,就好比你,还有你们。” 徐六小姐顿时没了声音,她似乎没有想到凌小悠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多了乔家小姐的嚣张跋扈,动不动就甩鞭子的样子,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还能平心静气的说这番话,这,这似乎…… 似乎不像原来的乔霸花了。 “妹妹。” 听见四哥的声音,凌小悠转头朝他看了过去,见他一脸的担忧,她却笑了。 “徐六小姐,试问,如果是你喜欢了一个男人,甚至能为他而死,可他和他的家人却如此对你,你还会依旧爱他吗?” 徐六小姐柳眉微蹙,“我,我……” “反正我不会了。小时候我喜欢吃糖葫芦,看见糖葫芦我就会追上去,而且一定要吃到。不过有一次我跑的急了,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腿,手,还有嘴都破了,疼的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从那以后,我再看见糖葫芦,就算再嘴馋,再喜欢,我也会走稳路去买。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今日我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明知道强求不得,却依旧存有妄想,怨不得任何人,所以我放弃。徐文森对吧?如今我不欠你的,同样,你也不欠我的。” 这大概就是峰回路转吧。 徐文森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那清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 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蛮不讲理的河东狮,会有这么明事理的一天? 而且徐家上下一听说乔霸花出了事,上至老祖宗,下到只有三个月大的婴孩,都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 最重要的是,没出一个时辰,乔家的虎卫就直接将徐家的院子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住了。 徐家上下更是哭声一片,连埋怨的话都忘了怎么说了。 徐文森能来这里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如若徐家真的逃不过这一劫,那他真就是百死难辞其咎,真成了徐家的罪人。 可如今听乔霸花这话,好像……好像并不想追究这件事了? 那是不是说,徐家就会死里逃生了? “妹妹,你不成亲了?”乔老二嗷的一嗓子,把凌小悠好不容易营造的平和气氛,瞬间喊得紧张了起来,“妹妹,你不要害怕,他要是敢不娶你,我杀了他。” 这么霸道吗? 人家不娶你妹妹,你就往人家脖子上架刀,逼着人娶? 凌小悠知道古代婚姻没有自由的权利,不过只听说盲婚哑嫁,父母包办的,或者是强抢民女的,这怎么还有强抢民男的? 凌小悠对乔老二勾了勾手指,“你靠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乔老二俯下他那虎背熊腰,听话的将头靠了过来。 凌小悠眼角一眯,舌尖裹着牙花子,用力咂了一下腮帮子,抬手就朝乔老二的后脑勺拍了下去,“你吼什么吼?我成亲,还是你成亲?我不嫁人碍着你的事了?再说了,你妹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你觉得会幸福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乔老二被打的一脸懵逼,再听了凌小悠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特白痴的嘀咕了一句:“那就是不嫁了,对吧?” 凌小悠白了他一眼,对于这种钢铁直男,她也是无话可说了,能理解中心意图就好不错了。 “是啊,不嫁了,怎么着?你还要非逼着我嫁啊?” 乔老二此刻连后脑勺的疼都顾不上了,猛地一拍大腿喊道:“老子个娘嘞,不嫁就对了。娘的,老子就看不上他们徐家那个装假的熊样,一个个装的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一家子的下流坯子。什么书香门第?什么诗书传家?你问问他们徐家的人,哪个没喝过花酒,逛过妓院,出入过赌场?他们读的那点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还装什么清高斯文?二哥原本还担心,你要是嫁到徐家,咱们家还要跟他们家做亲家,可是要装的一手好逼才行。可现在嘛都不用了,舒畅,畅快。” 说完,乔老二就哈哈大笑起来。 那感觉就跟解决了多年的便秘,瞬间通体舒畅。 连笑的时候,满嘴的口气都变得芬芳起来。 而凌小悠听完这么一番话,嘴都合不上了。 再看徐家的那几个小辈,脸上一片青白。 卧槽,这乔家老二才是真正的腹黑毒舌啊。 谁说武将就不能有文化了? 听听这番话,真是骂人都不带脏字啊。 凌小悠:好汉,请收下小女子的膝盖。 第五章 是我不要你,记住了③ () “妹妹,你真的不想嫁入徐家了?” 乔老四微微皱眉,那张俊朗精致的脸上有着一抹疑惑,似乎并不相信凌小悠的话。 “四哥,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大难不死,总要有点醒悟吧。既然人家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强求呢?被人嫌弃和憎恨的感觉可不好受。再说了好女不愁嫁,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一个真心真意喜欢我的人。如果真的没有,我就不嫁了,让我爹养我一辈子。” “胡说。”乔大将军的自我代入感带着强烈的占有欲,“我乔丰的女儿,怎么可能没人要?回去爹就给你选个如意郎君,满京城的世家公子随你挑。” 凌小悠看见乔大将军那一脸的胡须还是有些害怕,可不得不说,这位大将军对自家的女儿可是护短的很。 虽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可凌小悠能看出来,要是乔小姐执意要嫁给徐文森的话,那乔大将军还真能干出“不娶我就灭你家”的事。 “爹啊,你怎么就知道京城的世家公子我就看得上呢?” 凌小悠的性子就是爱作死,还蹬鼻子上脸,典型的熊孩子一个。 当网红时间久了,凌小悠的一双眼睛除了可以验“正品”,还对美男有了免疫。 不是她吹,各路男星,时尚男模,豪门贵少…… 无论是猛男硬汉,还是俊俏少年,又或者是成熟大叔,非极致的五官不能震撼她的审美。 凌小悠的经纪人曾说过,要想让我们小悠能够心甘情愿嫁的男人,只靠外表那是完没可能的,非内在美不能征服。 换句话说就是:我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花瓶,而是一个极富内涵的花盆。 乔大将军一愣,“不要世家公子?那你想要皇子嫡孙?” 凌小悠嘴角一瘪,带着几分嫌弃的说道:“那要看他们的能耐,绣花枕头我不要,没有脑子我也不要。我要就要文武才。能打得赢武将,也能怼得了文臣。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待守家业。他要能跟着我浪迹天涯,访遍名山大川,看尽天下奇景,吃遍所有美食。” 周围突然陷入一片沉默,似乎凌小悠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惊的众人好半天都没有做声。 而凌小悠却满足的转头看向了徐文森,有着一种洒脱的傲然,对他说道:“姓徐的,你放心好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喜欢你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为难你的家人。路归路,桥归桥。你徐文森从此依旧做诗书传家的风雅才子,而我依旧是我敢爱敢恨的将门虎女。你我从此两清,不再有任何的瓜葛。如若从今以后我再纠缠你,就让我不得好死。” 说着,凌小悠的眼角突然微微眯起,细长的眼角促狭的弯起,“不过……风水轮流转。你也不要太得意,岂知你日后,不会上赶着来追我?” 徐文森眉头紧蹙,听了她前面的话,他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很显然他们徐家算是逃过了一劫。 可凌小悠的“不过”二字一出口,他的心又提了上来,只是听到她后面的那些话,他心中不由的失笑:听听,这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吧。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如若她不是将军府的嫡女,也许他都不会记得她。 不过之前她说的那番择婿的话,倒是让他将这个女人记住了。 世家贵胄,无不看重出身。 无论是娶妻还是择婿,都不仅仅只是心仪而已。 而成亲之后,更是代表着两个家族的联合。 就像乔家这样的将门重臣,如果谁能娶了乔家这位唯一的小姐,那得到的助力也是可想而知。 只是他徐文森虽然因为家族荣光必然会选择入仕这条路,可他也只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文臣,并不想攀附这样的权贵门第。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就如乔大将军说的那般。 如若是回到了京城,不说是世家公子,就是皇子嫡孙,他乔家的小姐也未必配不上。 只不过乔霸花刚刚说的择婿条件,却是极为苛刻。 虽然不限门第出身,可文武才却是十分难得。 而且就算有,又有几人愿意抛下一切,跟她浪迹天涯的? 都说红尘俗世,可真正俗的,却是这一世无法舍弃的庸庸碌碌。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听见她说的那一番话,惊讶不已的原因。 不过这些话,却让他徐文森有些佩服她了。 “乔小姐说的是,徐家根浅门微,岂敢攀搏将军府?今日乔小姐之恩,徐文森没齿难忘。如若日后小姐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天道伦常,在下愿为小姐做三件事,以作报答。” 凌小悠虽然不懂古人那一套客套,不过待人处事那也是一脉相承的东西。 他徐文森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不是什么由衷的感激作什么报答,不过是怕她食言而肥,日后会反悔而已。 所以他才想用三件事做交换,这就好比做成了一笔买卖。 银货两讫。 凌小悠对这种事也是见怪不怪了,跟她合作过的老板,哪个不是能给钱,绝不欠别人的人情。 说什么交情深? 不过是看着那成交额有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而已。 而且就现在这事,如果她要是拒绝了,恐怕这个徐文森只会把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当成屁放了。 “既然如此,那便留个凭证吧,别到时候你反悔。” 徐文森一听这话,这心才彻底的放了下来。 随即从衣衫内掏出一块羊脂玉的圆形玉佩,“这是我徐家的信物,赠与小姐。三件事毕,方能取回。” 乔老三上前将玉佩接了过来,在手上抛了两下,不甚在意的说道:“妹妹,这东西你就别放在身上了,回去交给丫鬟,随便找个地方搁着便是。现在三哥先替你收着,免得让你沾染了这小子身上的晦气。” 徐六小姐一听这话气冲冲的刚要开口,就被徐文森死死地拽住,压低声音呵斥:“别惹事,你再敢说一句话,就永远别想出府了。” 这件事好不容易平息了,这点委屈,他徐文森还能担得起。 “既然我女儿已经有了决断,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老二,你去将虎卫调回,不得再惊扰徐府。” 乔老二抱拳行礼:“是,父帅。” 徐文森朝着乔大将军再次行礼,“多谢大将军。” 乔大将军对他摆了摆手,“行了,本将军也不想为难你们一干小辈,你们走吧。” “等一下。” 徐家小辈还没有迈出一步,就被叫在了原地。 “乔霸花,难道你要反悔吗?” 凌小悠原本只是想要再说一句话而已,谁知徐六小姐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叫了起来。 “乔……乔什么玩意?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凌小悠直接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忘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徐六小姐。 徐六小姐柳眉挑起,脸上带着一丝恼怒:“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乔霸花,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乔?乔霸花?” 凌小悠不敢置信的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乔霸花?” 第六章 乔霸花 () 凌小悠之前就好像听徐六小姐随口叫过一次这个名字,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这位乔小姐的名字? 妈呀。 霸花? 哎呦喂,她脑仁疼。 “妹妹,你怎么了?” 凌小悠有气无力的看向乔老四,呢喃道:“四哥,我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乔老四被她问的一愣,“也没什么,就是你从小长在军营,而且又是我们乔家独女,所以父亲希望你如霸王花一般坚强,洒脱,雷厉风行。” 凌小悠哭的心都有了,什么坚强洒脱? 这分明就是霸道蛮横。 是个正常的人家,也不会给女儿起这么一个名啊? 你怎么不叫她乔霸王? 霸花? 这是什么骚操作? 凌小悠觉得自己早晚得被乔家人给坑死。 一股怒火直冲上头,凌小悠强忍着被气得头晕眼黑的不适感,朝着徐文森看了过去,咬着牙说道:“徐文森,我只再说一句。今日是我乔……乔霸花不要你的,你记住了。如若你徐家敢在外面胡说,我定灭了你满门。” 乔霸花,无论你愿不愿意,从此之后你都跟这个男人无缘了。 他就算再好,都不是你的良人。 而我凌小悠能做的,就是帮你挽回那一点点可怜的颜面。 说完,凌小悠再也坚持不住了。 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果然是跳过楼的人,这身体 渣啊。 ** “小姐,我们进屋吧。” 凌小悠躺在廊下晒着太阳,晒着晒着,人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被叫醒的时候,人还迷迷糊糊的嘀咕着:“海文,别叫我,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瘦高个头的丫鬟,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小姐,奴婢是金刚。” 凌小悠胡乱的摆了摆手,慵懒而又无赖的喃喃道:“好好好,金刚你先去找杰克玩一会儿,不,半个小时,哦不,一个小时。” “小姐,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金刚一脸疑惑的皱着眉,不过这些天她也算是习惯了自家小姐的怪异之处,眼看着她家小姐又要睡过去,她只好把人先抱进屋去了。 “小五,看看三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李记的醉鸡。” 听见声音,金刚朝着院子口看了过去,这人还没见着,可这声音飘的也是够远的。 突然一道人影从院子的上方掠过,下一刻院子的门口就出现了一只“幺鸡”。 幸好小姐有话,说是谁未经她的允许,敢使用轻功进她住的院子,那就立刻打出去。 所以家里的几位少爷,就是大将军 可以在满府里“乱飞”,不过就是小姐这院子一定是“空中禁区”,无论飞多高,想进这院子都得立刻在门口“降落”。 “三哥,你别那么大嗓门说话,小五还睡着呢。” 说着又是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乔老三的身后,不同于乔老三的一身铜盔铁甲,乔老四只要一回府必定会换下盔甲,着一身清雅的袍子。 “怎么又睡觉了?小五这几天好像很爱睡觉?” 也不怪乔老三这样说,差不多他每次来的时候,凌小悠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一天要是不睡上七八个时辰,那都醒不了。 “三哥,记得你两年前重伤的时候,可是整整昏睡了五天,而且半个月都没有下床,一直都在睡觉。我们几个兄弟去找你的时候,老远都能听见你的呼噜声。” 乔老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跟我抬杠?” “这怎么是抬杠?这是事实。” “你给我闭嘴。” 乔老四直接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争吵。 凌小悠整整高烧三天,乔大将军急的将闽州城周围二十里的郎中都请了过来,连利诱再威胁的,总算把她的一条小命给救了回来。 不过她身上的伤还是很重,头上的伤口不小,而且脑袋里应该还有淤血,以至于她人虽然醒了,可是说话却有些“不正常”,而且还忘记了很多事,就是性格都有些不一样了。 还有她的右腿,这右腿的骨头不仅是摔断了,整个踝骨的骨头也应该是碎了。 现在这些郎中都只能维持她右腿的病情不进一步恶化,却没有一人能保证治愈。 如果找不到神医圣手的话,恐怕这条腿是要废了的。 不过这件事,乔家的人都缄口不言。 可乔老四却能感觉到,凌小悠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只不过这都十天过去了,她却每日过的没心没肺,昏昏睡睡,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而是他想多了。 “是要抱她回房间吗?我来吧。” 金刚对乔老四点了点头,小姐自从醒过来之后就跟四少爷特别亲。 要抱也只要四少爷抱,就连喂饭都要四少爷来。 而这种待遇,可是把其他几位同样姓乔的男人给羡慕死了。 乔霸花从小虽然养的娇贵,可毕竟乔夫人在她三岁的时候就早亡了。 乔大将军想要把她养在府里,可这丫头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只要待在府里就又哭又闹。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乔大将军只得将这个宝贝女儿带在了身边。 所以再娇贵的女孩子,只要在军营里长大,都养出了一种糙汉子的性格。 乔霸花的身材高挑,虽然不算胖,可关键她长的壮硕,一身的肉都练成了肌肉。 站在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小姐当中,就显得有些太大只了,一点娇小可人的感觉都没有。 更别提她那粗犷的性子,嗓门大起来,连乔家的男人都不及她。 而且动起手来,也不逞多让。 简单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她唬起来,别说女人怕,男人也怕,就是她自己都怕。 以至于乔家的几个哥哥都没有见过他们妹妹撒娇的模样,而看见别人家的妹妹对自己的哥哥撒娇,乖张……虽然羡慕,可一将这事联想到自己妹妹身上,那可是鸡皮疙瘩掉满地,比听见鬼故事还吓人呢。 不过乔霸花这次醒来可是非比寻常,不仅会撒娇,还会调皮说笑。 就连那张晒的有些黑,而且强势霸道的脸,好像也跟着生动起来。 起码不会让人感觉害怕,甚至还会有一点点的小期待。 而且乔家兄弟发现,他们的妹妹笑起来也是可以很娇美的。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们惊讶的发现,原本乔霸花最讨厌的乔老四,常常骂他娘气骚包的家伙,竟然成了她眼中的“红人”,这双标的待遇,直接将乔老四“捧杀”了。 现在三个兄弟,真是越看他越不顺眼了。 第七章 宠妹四人组 () “四哥,是你吗?” 乔老四刚将凌小悠抱了起来,就看见他这个妹妹的鼻子已经习惯的在他胸口用力的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才放心的窝在了他的怀里。 “是我。” 凌小悠的眼睛都没睁开,可嘴角却咧着一抹柔软的浅笑,“我就知道是四哥。” 感觉到自家妹妹的体重好像又轻了些许,乔老四的眉头不禁又皱了皱,小心的将她抱进屋里放到床上,还不忘让金刚扶着她受伤上了夹板的腿,别磕了碰了。 “小懒虫,看三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还不起来吃点?” 乔老三将怀里揣的醉鸡打开,一股浓烈馋人的香气就冒了出来。 凌小悠的鼻子顺着这香气就贴了上去,那双迷迷糊糊不愿意睁开的眼睛,总算睁开了一条缝。 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她的舌尖不由的伸了出来,舔着嘴唇说道:“是烤鸡?” “是醉鸡。这可是我跑马跑了十里地,从奚山涧买回来的李记醉鸡。” 凌小悠的双眼都冒出星星了,一口咬在鸡胸上,那满嘴留香,肥而不腻,肉质q弹的口感,成功的征服了她的味蕾。 她嘴巴里的肉还没部咽下去,就已经极为满足的大喊了一声,“三哥,你最好了,真是太好吃了。三哥最棒,我最爱你了。” 只这一句话,直接把乔老三弄成了一个大红脸。 可心里却雀跃的吼着:哎呦,我妹妹夸奖我了,她竟然也冲我撒娇了? “哎呦,看来我们就不应该来。” 门口又传来两道洪亮厚重的声音,“可不是,我这手里的花炊鹌看来也没什么好吃的。” “我的炸肚和鱼脍也只能自己享用了。” “大哥,二哥,我更喜欢你们。” 乔家兄弟默契的一笑,他们这个妹妹唯一没有改变的地方就是爱吃。 以前爱吃是口不对心,现在爱吃是嘴巴抹一层蜜糖。 乔老大和乔老二先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自己带来的美食,合着是专程过来投喂的。 凌小悠也是来者不拒,美食当前,一切皆可抛之脑后。 而且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觉得乔家四兄弟挺可爱的,虽然很大只,但却憨直的招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真的很疼乔霸花这个妹妹。 几乎是有求必应。 唯一让她有些不满的就是名字问题,也许乔家真的是起名无能。 她老爹乔大将军的名字虽然跟天龙八部里的乔大侠同音,但却不同字。 勉强可以入耳,也不算突兀。 可她大哥叫乔梁,二哥叫乔栋,三哥叫乔邰,四哥叫乔。 这四个名字放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一座长江大桥,连地基和桥洞都打好了。 而乔霸花身边两个丫鬟的名字,更是刚的离谱。 铜锤和金刚? 谁家丫鬟叫这名字? 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丫鬟长的也和她们这名字一般的霸道,钢筋铁骨,身材高大。 要是抱着她,就跟拎只小鸡一样的简单。 “对了大哥,我们不是要回京城吗?定下哪一天回去了吗?” 凌小悠这段时间了解到,乔霸花之所以会来闽州,是因为闽州是乔夫人的家乡。 当年乔夫人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后来被一位游医看中,收为弟子,习得了一些医术。 再后来始安之乱,战事骤起,使得民不聊生。 几乎每天都有战死和饿死的人,而军队之中又因为战事频发,受伤的兵士越来越多,军医却不够用。 乔夫人便是那个时候进入的军营,成为了一名军医。 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乔丰,并且救了乔丰一命。 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暗生情愫。 直到战局稳定之后,乔丰便带她回了乔家,并以正妻的身份迎她入府。 最难能可贵的是,乔丰从此之后立下战功无数,从小小的一个卫长,一路升到了镇北大将军。可乔家的后院却依旧只有乔夫人一人,乔丰不纳妾,不要通房,更不养舞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乔夫人的感情也真是一往情深,从一而终。 乔夫人死后,他更是立下了终生不再娶的誓言,抚养五个孩子长大成人。 也算是告慰了乔夫人的在天之灵。 而每年到了乔夫人忌日的这一个月,他都会带五个孩子回来给她上坟。 乔夫人的墓就安葬在她的家乡,大概是叶落想要归根吧。 这一回因为一些原因,乔丰和乔家四兄弟都有军令在身,不能和乔霸花一同前往闽州。 可也仅仅晚了十多日,谁知道竟就闹出了这样的事? 这让他们几个男人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特别是乔霸花的右腿,更是成了他们的一块心病。 要是妹妹这一条腿真的残了,那他们真是要悔恨一生了。 所以他们一直想要快点启程回京,找太医医治乔霸花的这条右腿。不过她的身体情况不算太好,高烧三天之后,还吐了不少血,身体亏的厉害。就是在这前两天,她还虚弱的连坐都坐不久,这样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这一路上的颠簸。 如今她躺在床上,看着精神头不错,可脸色却是一片蜡白。 而且就算他们给她买了不少美食,听着她兴奋的叫喊声好像能将所有吃的都吃掉,可实际上,她也就能吃上几口而已。 “再等等吧,父亲巡防的军务还没有交接,咱们暂时还不能走。” 乔邰将整只醉鸡撕开,将肉撕成一条条的细丝,小心的放进了凌小悠的嘴里。 “这醉鸡是用药酒炖出来的,十分滋补,你要多吃一点,少操心。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们就告诉你了,你现在就安心养病就行了。我们总不会把你扔下就走的。” 凌小悠的嘴里被她塞了满满一嘴的鸡肉,她先是满足的嚼了又嚼,可嚼着嚼着她的眉头就挑了起来,“这是醉鸡吗?怎么没有酒味?三哥,你买的是假的吧?” 乔邰抬眸瞪了过去,“你懂什么?这酒的味道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涌出来,到时候你别醉倒了。” “原来是后调啊。” “后调?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放了一个蔫屁。没有声音,可过了一段时间却能闻到一股臭味。” 乔顾忌她头上的伤,只能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鼻尖,“姑娘家的,要矜持一些,都说的是什么胡言糙语?” 凌小悠才不怕他呢,只是俏皮的对他吐着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既然四哥不想听,走就是了。四个哥哥都来了,就你一个人空着手。想来,你也不是专程过来看我的。” 凌小悠刚说完,铜锤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朝着四位少爷行礼之后,低声说道:“四少爷,门房那边有人找您。” “找我?”乔随口问了一句:“知道是谁吗?” 铜锤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犹豫的开口说道:“是……徐家的人。” 第八章 徐文森坐牢 () 一听是徐家的人,乔邰手上一顿,厉色的朝铜锤瞪了过去,“你是怎么当差的?这种事也能来报?让他们滚,还想着来找死?” “你吼什么吼?铜锤是我的丫鬟,又不是你的。” 乔邰一听凌小悠发话了,立刻将头又低了回去,“我又不是说她,我是说那个徐家……” “你们不会又找人家麻烦了吧?”凌小悠怀疑的朝乔家四兄弟看了过去,脸上的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别做什么让我看不起你们的事。” “妹妹,你可别冤枉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找徐家麻烦?父亲都已经下了军令,我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凌小悠将信将疑的别开头,朝铜锤看了过去,“知道徐家为了什么事过来吗?” 铜锤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头发简单的束起,她和金刚都不喜欢穿那些麻烦的衣裙,所以都穿着精简的常服,不过看起来却是更加英姿飒爽。 铜锤有些忌惮的朝乔家四兄弟看了一圈,随即将头越垂越低。 “你知道什么就说,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如果他们真的做了有失本小姐逼格的事,我就再也不认他们哥。” 乔梁的身体猛地一震,立刻吼道:“铜锤,你知道什么就说。反正我们没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铜锤一听小姐给她做后盾,立刻后顾无忧的说道:“小姐,徐文森被下狱了。” 周围瞬间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被凌小悠那么连威带怒的看了一眼,乔梁立刻朝铜锤瞪了过去,“你这丫头能不能说话麻利点?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娘气的,还有没有一点男人的志气?” 这话说完,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凌小悠顿时感到十分愁人:乔霸花啊乔霸花,你这大哥莫不是一个直男癌吧?男女都分不清了? “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乔看了一眼脸颊少见能看出微红的铜锤一眼,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女孩子。可乔梁这话一说,弄得人家就跟不男不女似的。 “我,我……” 乔梁并没有恶意,也不是有意嘲讽。 他就是典型憨直,笨嘴拙舌,自己说完之后,都要反应好一会儿才会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毛病。 “大哥,你还是闭嘴吧。”乔邰见凌小悠嘴巴一闭,目光带凶的瞪着自己,他就知道,自己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恐怕这丫头一口鸡肉也不会吃了,“这件事我来说吧。” “嗯,我看你也应该说清楚。” 凌小悠就知道一定跟他有关。 乔家这四个兄弟里,老大老二长的最像他们的父亲,性格也是直率勇猛。 而老三老四,凌小悠觉得应该更像乔夫人,长相文质彬彬,秀气俊朗。 第一眼看见他们的时候,凌小悠就很难相信,这几个人真的是亲兄弟吗? 而且还都是虬髯大汉的亲儿子? 可后来证实了这一点之后,她只能相信老话说的对,龙有九子各不相同,乔家这基因也是长的太过良莠不齐了。 而乔家老三的性格,就属于蔫坏的那种人,腹黑还记仇。 不过对家人和朋友却是极好。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凌小悠才第一个怀疑他。 “我要先说清楚,虽然我知道徐家的事,但徐家这次出事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不是我出的手。”乔邰的眼角朝着身边撇了一眼,这事本来就不是他出的手,不赖他,也赖不着。 凌小悠努了努嘴角:“你先说说看。” “这次徐文森被下狱可是活该,他是在挽香居被抓的。” 挽香居? 一听这个名字金刚和铜锤的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的厌恶,而乔家其他兄弟的脸色也十分怪异。 “那又怎么样?”凌小悠只当挽香居是一个精品店,普通的公共场所。 “什么怎么样?挽……挽香居,那……反正那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 看着乔邰说的支支吾吾,再看其他人的反应。 凌小悠是什么人,眼光独辣,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挽香居是……妓院?” “你怎么知道?”乔梁立刻瞪大了眼睛,朝她看了过去。 就算乔霸花的性格再跋扈,可女人家一点点的矜持还是有的。 这种地方她一个将军府的小姐就算知道,自然也不屑去,而她几个哥哥自然也不会在她面前说起。 “为什么不知道?看看你们的表情,再看看金刚和铜锤的样子,傻子才不知道呢。再说了,你们这种年纪的男人都热血沸腾,难道爹就没有给你们安排……通房丫鬟吗?是应该叫通房对吧?” 乔家四兄弟常常随军出征,直到现在了还没有一个人娶妻呢。 老大乔梁今年二十岁了,在这里也算是大龄青年了。 老四乔也有十六了,正是好奇冲动的时候,凌小悠觉得这种事乔家怎么也会给安排上的吧? 四兄弟直接被她说出了一个大红脸,乔梁难得轻声嗫语道:“小,小五,你这是说什么话?别,别胡说。” “难道没有给你们安排?” 凌小悠惊了:不会吧,古代对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 金刚和铜锤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了,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她们多半要么不听,要么转头就走。 可这回这流氓是自家小姐耍的,就是含泪害羞也要听完啊。 “不是没有安排,是爹不让,我们也不想做这种事。”乔看着最是文雅,可脸皮却比几个哥哥厚多了,也可以说是更加理智多了。 凌小悠觉得乔的颜值可绝不是什么花瓶,他应该就是乔家的智囊,虽然他的年纪最小,可凡事看的却是最为明白。 如果不是乔霸花之前不怎么喜欢这个四哥,跟他接触也不多。 又因为跳城楼伤了脑袋这事有了一个借口,不然凌小悠觉得自己恐怕很难骗过他。 “原来是这样,没有就没有呗,你们害羞什么?” 凌小悠的一句调侃把众人弄的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我们说徐家的事呢,怎么就扯上我们了?你到底听不听了?不听我走了。”乔邰瞪了这“坏丫头”一眼,作势要走,不过却被凌小悠一把抓住了手腕,“三哥,别走别走,你说,我听就是了。” 乔邰哪敢真的走,特别是她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腕,他生怕用力过猛再把人给伤到。 “徐文森是在五天前被抓的。那天挽香居开了一场花宴,邀请了不少闽州城的显贵,而徐家也在列。” “显贵?那你们是不是也收到邀请了?”凌小悠目光瞬间变的八卦起来,戏谑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你们呢?去没去?” 第九章 陈年旧事 () “当然没去。”乔又戳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着什么呢?爹最是讨厌这种喝酒作乐的事情,这里就算不是将军府,可规矩却是一样的。过了时辰,非公事不得外出。” 凌小悠摸了摸鼻子,“那你们的夜生活岂不是很没趣?” “说正事呢,你又不想听了是吧?” 见乔邰斜着眼睛看着自己,凌小悠立刻谄媚的一笑,“三哥,你继续说。” “我就简单了当的说了吧,就是徐家在那天晚上拍下了一个挽香居的女子,可这个女子也同时被别人看中了。可对方的背景不一般,所以徐家就惹上麻烦了。” 凌小悠这下明白了,“那徐家八成是把人抢走了吧?” “没错。”乔邰说的干脆,可凌小悠却觉得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徐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应该很清高啊。而且徐文森的性子也不像那种能去青楼的人,这事应该有别的原因吧?” 凌小悠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那徐文森虽然看不上乔霸花,可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她一个机会,拒绝的很明确,是乔霸花不愿意放手罢了。 由此看来,徐文森也不算是一个渣男。 “能有什么原因?他就是个伪君子,就这些自诩什么书香门第,文雅之士,多半都是人前人后两张皮。就他们徐家那些个子弟,有几个没去过妓院的?” “三哥。” 乔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叫,乔邰立刻急了,“你还想帮他怎么着?我跟你说,小五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不过他的人品确实有问题,你不能否认挽香居是他自己去的,总不是你让他去的吧?他这回会遇到安平郡王,也是咎由自取。” “安平郡王?是皇亲国戚?” 众人相互递了一个眼神,看来这是又忘了。 乔栋沉声说道:“论起来他是皇上的小舅子,世袭的爵位。” 凌小悠想了一下,“哦,原来是裙带关系?这背景可是很硬啊,咱家惹不起?” “这倒不是。安平郡王虽然有着爵位,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一个懒散的王爷。咱爹执掌十万兵马,自然不怕他作怪。只不过这位郡王的一些做法,实在是让人消瘦不起,这要是被他缠上,不死也要倒大霉。” 乔邰心有余悸的说完,猛打了几个激灵,紧接着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浑身鸡皮疙瘩瞬间掉了满地。 而乔家其他三兄弟的脸色也是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好像都有着深受其害的感同身受。 “有意思,这个安平郡王一定是个人物,不然一个闲散王爷,怎么就让一个当朝大将军和你们都忌惮了?真想去会会他。” 凌小悠并不是什么好强争勇的性格,不过对于有趣的人和事,她还是很有征服欲的。想她虽然是一个小网红,可身边的三个助理,那是一个比一个的能干,关键在于他们对她虽然狠的咬牙切齿,但就是不离不弃。 现在一想起他们,凌小悠都会心酸的腹诽:这几个家伙现在应该会很开心吧?我这个祸害总算是死了,他们也“自由”了。 “我劝你不要去。” 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这个想法,而且还很认真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忠告。就好像乔霸花跟这个安平郡王有什么……难以言表的关系? 这种感觉……很不妙啊。 “我……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事?” 凌小悠对这位乔小姐的行径也是怕了,生怕她又惹出什么感情债。 一听她这么说,众人也是无可奈何。 从提到安平郡王这人,他们就都看出来她是把这人给忘了。 忘了也就忘了吧,反正他们对她这“健忘症”也习惯了。 只是这事提起来,还真是…… 没法开口啊。 见几人缄口不言,各个都跟得了便秘的模样,凌小悠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了。 “总不会……我还喜欢他,要死……要活的吧?” 这个乔小姐莫不是一个花痴吧? “当然不会。”乔梁说的斩钉截铁,“就算天底下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你都不会喜欢上他。” 妈呀,这她就放心了。 “那我跟他有仇?” 乔见几个哥哥这个时候一言不发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有仇也不算不上。只是一些陈年的旧事罢了。” “陈年旧事?没这么简单吧?” 乔觉得自家这个小妹“大难不死”之后,脑子却是越来越聪明了。 “这事说起来,还要从你六岁那年说起。你和安平郡王第一次在皇宫里见面,那一年也是爹仅有的一次在过年的时候回京述职。承蒙皇上的厚爱,我们兄妹五人都参加了皇宫的年宴。” 乔轻抚着额头继续说道:“你去皇宫之后,就被接入后宫之中,跟几位公主一同出席年宴。可谁成想安平郡王从小就调皮捣蛋,误闯了后宫,还被……还被你给捉住了。” “捉住了?”凌小悠皱了皱眉,“我干嘛要捉他?” “安平郡王之前和五公主发生了口角,虽说是误闯了后宫,可实际上却是他要找机会戏弄五公主,想要让她出丑罢了。但他却没想到,后宫那些个娇滴滴的公主里,还有你这么一个会功夫的丫头。结果人没有捉弄成,相反还被你暴打了一顿。而且……” “而且?而且什么?” 乔的脸色有些窘困的微微泛红,“而且你当时出手不知轻重,不小心,不小心把他……” “把他如何?打残了?”凌小悠眉头紧蹙,心想:这不能吧,六岁的一个小丫头,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吧? “打残倒是没有,不过……也不差不多了。”乔邰小声嘀咕道:“你当时出手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把他的裤子给……给拽掉了。” 凌小悠骤然一愣,“裤子拽掉了?” 这要是在现在,凌小悠还真不当回事。 别说只是一个被拽掉裤子的小男孩,就是生猛有料的男模穿着三角裤,她也是在时装周上见过不少的。 可要是放在这里,这就是快要浸猪笼的节奏了吧? 第十章 特殊嗜好 () “嗯,拽掉了,而且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 乔栋那憨直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其实他们没说的还有后续,只不过这后续实在是难以启齿。 凌小悠伸手挠了挠额角:这事还真是棘手了。 “那个……当年安平郡王的年纪多大?” 乔栋回答:“他比你大五岁,跟我同岁。” 五岁? 那当年安平郡王岂不是十一岁? 十一岁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小少年了,也记事了,而且古代人多是保守,总不会干出穿着三角裤衩到处跑的事。 再加上对方是安平郡王,怎么说也是贵胄出身,总也不会干那种挺着他那小鸟往湖里尿尿的事。 哎呦,那这拽掉了人家的裤子,就跟扒了人家裤子有什么区别? 结果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 这在安平郡王幼小的心灵里,得留下多大的阴影啊? “所以他很记仇,对吗?” 乔轻轻的拍了拍凌小悠的肩膀,“这事当年闹的很大,而且安平郡王当时脸都丢尽了。就是现在,这事还是会被提起,或是调侃,或是嘲讽……反正慕羽泽,啊,也就是安平郡王,他因为这事都躲着你走。”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乔霸花回来是祭母的,那安平郡王来这干吗? “安平郡王的祖上就在闽州,今年三月他祖父过世,他要在这守孝三年。” “原来是这样?” 凌小悠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哪不对。 “等一下。既然他的家里有人过世,他又是在这里守孝的,那他怎么会去挽香居?还为了一个女人和徐家结了梁子?这是什么混蛋王八蛋的子孙?” 听到这话,乔邰表情有些怪的瞥了乔一眼,讪讪然的说道:“虽然大家族重礼数,讲规矩,可暗地里的肮脏事也不少。守孝这种事,重在自觉……自觉。” 凌小悠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真正孝顺的,就算没人看着,也会按照规矩来。 相反的,就算把人绑起来,派人看着,那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而且就算是皇帝的子孙,那也是在孝期里干什么的都有。 亲情在这些大家族中不是没有,只是论的比较精细罢了。 一斤一两都是要计较的。 乔直接朝乔邰瞪了回去,有那么一刻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情急之下,乔邰随口说道:“不过慕羽泽会出现在挽香居,我还是挺惊讶的。” 乔邰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的目光立刻厉色的朝他瞪了过去,而他也是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他妈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是脑袋抽筋了? 只会说这个吗? “为什么惊讶?男人不都喜欢去那种地方吗?难道他不喜欢?”凌小悠随口问了那么一句。 “是,也是啊,他是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去?呵呵,呵呵……” 凌小悠看着乔邰那猥琐又尴尬的模样,嘴角一撇,眼角一眯,说道:“三哥,你知道你说谎的样子很难看吗?” “我,我……我没说谎,我,我说谎了吗?” 乔看着他三哥那蹩脚的掩饰,捡起旁边的一只鸡翅塞进了他的嘴里,“你还是吃点东西,把你的嘴巴堵住吧。” 乔邰特无辜的看着他,委屈的啃了一口鸡翅。 “四哥,要不你来说?” 看着凌小悠目光中那戏谑的意味,乔无奈的为自己三哥的那张大嘴巴买单了。 “其实也没什么,慕羽泽虽然是承袭了安平郡王的爵位,但他跟慕家的人并不亲厚。所以就算慕老爷子死了,他这孝背的也不过是为了堵别人的口舌而已。不过三哥说他不会出现在挽香居的原因在于,慕羽泽……他不愿意跟女人接触。” 乔家兄弟“佩服”的看向乔,果然还是他有办法。 这话说的,他们听了……都信了。 “不愿意跟女人接触?难道他是不喜欢……女人?”凌小悠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乔这回真是有些为难了,“算……算是吧。” “他不喜欢女人,那他喜欢男人?” 凌小悠可是听过,古代有权贵的男人都有养男宠的嗜好,难不成这个安平郡王也有这个嗜好? 乔脸色微涩,磕磕绊绊的回答道:“这个,这个,怎么说呢,他是包过几个小官,不过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而且我看着他也不像是有龙阳癖好的人。无非是君子之交。” “老四,我看你是看人有问题,在那种地方的人,算什么君子?君子之交?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再说慕羽泽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他有那癖好,谁会被他逼的头痛不已?哪个不是怕沾了他的身,再弄出点什么浪荡的事?” 乔梁可是最看不上慕羽泽的人,恨不得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浪荡的事?他不是没有龙阳之好吗?”凌小悠问出这个问题,脸上还是一派坦然,那毫无顾忌和矜持的模样,还真是让乔头痛。 “那是你四哥说的,我看慕羽泽那个样子,就跟娘们没有什么区别。要说他没有那癖好,我打死都不信。” 凌小悠看着乔梁的反应,眉头不由的皱起,“听你们的话,我怎么觉得慕雨泽就是一个人妖?” “人妖?那是什么?”乔栋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不男不女啊。” 乔栋一拍大腿,“对,就是不男不女。慕羽泽那小子,要不是我们大家能确定他是一个男儿身,还真会把他当成一个女人。他穿衣服就像个开了屏的孔雀,五颜六色的,身上还会带着一股子浓艳的香气。一说话就翻兰花指,我真是怀疑当初小五那一下子,是不是把他从男人拽成了一个女人。” “嗯?等一下。前面的话我都能听懂,可这后面……我?我那一下子,把男人拽成了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小悠听着听着,怎么就把自己听成了一个“可以做变性的医生”了? “二哥,你胡说什么?” 乔邰真恨不得把鸡屁股塞进他的嘴里。 乔栋一愣,还没察觉到他哪说错了话,“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你还说?” 乔邰抬手就要把鸡屁股塞进乔栋的嘴里去。 “你敢堵住他的嘴试试。” 第十一章 徐六小姐上门 () 出于女人的直觉,凌小悠知道这事绝不简单。 “让二哥说。” 凌小悠紧跟着一句话低声吼了出来,这话一说完,还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显然是动了气的。 乔邰的手臂瞬间僵在了原地,鸡屁股对着乔栋的嘴巴不到一公分就要亲上了。 “你们……都给闭嘴,二哥,你说。” 乔栋就是反应再慢,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就是那么一随口……哎呦,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乔栋那么大的一个块头,难得别别扭扭,畏畏缩缩的坐在一个圆凳上,恨不得让任何人都看不见他。可他那一米八岁的个头,再加上那一身健硕的肌肉,想被看不到都难。 也许是被自家二哥那可怜相“感动”了吧,乔再次认命的出来收拾着残局。 “我来说吧,就是当年那事还有一个后续。” “后续?是什么?”凌小悠的脸色因为刚刚的一阵急咳,微微有些泛红。 乔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其他人,见他们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就是当年你把人家裤子拽下来之后,看到了那个……然后,然后你就出于好奇,伸手……伸手去拽来着。” “那个?”凌小悠疑惑地挑了挑眉,突然间脸腾地有些发烫,“不会,不会是那个吧?” 乔一看便知她已经想到了,不禁也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就是那个。” 妈呀。 凌小悠现在真想点上三炷香给这位能惹事的乔小姐多拜几下,哪有这么坑爹的? 这流氓耍的,根本无法计算人家心里的阴影面积。 她这一下直接就把一个男人拽成了半个女人,这是不是要承担点什么连带责任? “小五,你也不要想这件事了,反正这件事已经过去六七年了。当年你们都还小,什么都不懂,不知者无畏嘛。” 凌小悠知道乔是在安慰她,可这种安慰丝毫没有什么用。 见凌小悠一副心事重重,不高兴的样子,乔邰立刻说道:“都怪徐文森这家伙,他惹了祸事非得找上我们家干嘛?弄出这么多陈年旧事。妹妹,你也不要想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忘了才好呢。” 凌小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恐怕没法忘了吧?三哥,你抱我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 “去见见徐家的人。” 乔邰一听,眉头不由地蹙起,“小五,你……不会要管徐家这事吧?” 乔邰看着凌小悠坐在床上仰头望着自己,他那双手臂更是往后缩了又缩,背在身后就跟长在身后一样。 “你要是不想抱我去,就让开。” 凌小悠转头看向乔,那意思很明显:好狗不挡道,你不抱,还有别人抱。 乔邰虽然不情愿,可这种被妹妹依靠的感觉真的是不错。 作为一个尽职宠妹的哥哥,乔邰还是决定无条件的妥协。 认命的俯身将凌小悠抱了起来,“小五,不是哥哥嗦,就你现在这身体……不适合参合这件事。” “那这事交给你办?” 他办? 这事他也不是办不了。 乔邰对于帮徐家虽然厌恶,但这事对他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这事关键在于……他不能办。 “小五,你跟大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徐文森?”乔梁这人看着五大三粗的,很多时候想事情都只有一根粗神经。可面对自己的亲妹妹,这根粗神经竟然开始分叉了? 只不过这八卦的点,到底遗传的谁? “大哥,你能别误会吗?我只是想听听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纯属好奇心作祟。” “真的?你真不喜欢他了?”感觉到几双眼睛都质疑的看向自己,凌小悠深感这乔小姐的人品堪忧啊。 也是。 闹成现在不死不活半残的结局,要说句不喜欢就不喜欢了,那是不是忒脑残了? 哎呦,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啊? 喜欢肯定是喜欢,只可惜喜欢他的乔霸花已经死了。 而她凌小悠从来就没喜欢过好吗? 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 凌小悠无可奈何的应道:“大哥,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还能不长记性?就算是喜欢,我也不会想着去嫁给他。就如我之前说的,他并不珍惜我,就不值得我托付终身。只不过毕竟我和他还有一个约定,他答应我的三件事还没有做,这就让他被别人整死的话,那我不是做了一个赔本的买卖?” “真的?” “大哥,你别总是真的假的了,我都说了真话,你还不是该不信就不信。我就这么说吧,他徐文森现在已经进了我的黑名单了,我根本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黑名单?” “哦,就是黑名单。我心里要是有座坟,那里面一定住着他。黑名单就是给他早早预备下的墓碑。” 众人:“……” 这鬼故事听的,怎么还是有种风花雪月的味道? ** “你们让我进去见他一面,我哥哥跟你们小将军是朋友,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刚刚穿过游廊,凌小悠就听见了大门口传来争吵的声音,这声音让她感觉有着几分熟悉,“徐家来的人,不会是那位徐六小姐吧?” 铜锤也是不太清楚,“下人来报,只说门口有两个徐家的小厮来找四少爷,并没有说徐六小姐也来了。” 乔眉头微拧,“一会儿看看便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们别随便碰我,我可是徐家的小姐。你们要是耽误了本小姐的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凌小悠靠在乔邰的肩头朝门口远远的望了一眼,虽然只能看见两个穿着粗衣布服的小厮在门口纠缠,可她却能分辨出其中一人的骨骼纤细,而且声音清脆略尖…… 这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特别是再听到刚刚的那几句话,傻子也知道,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当日同徐文森一起的徐六小姐。 这位小姐的秉性也是相当骄横的,而且这个时候她扮成一个小厮的模样上门来找乔。 这知道的,是徐家派人来找乔帮忙。 只是这只派了一个小厮上门,未免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而这不知道的,要是谁眼尖,在门口认出了这个小厮就是徐家的六小姐,还指名道姓的找乔的话,恐怕这件事好说还不好听呢。 这古代人的嘴巴打的都是口水仗,万一传出什么男女之间的流言蜚语,那分分钟都是要成亲的。 第十二章 可怜巴巴的千金 () 凌小悠也是庆幸乔丰这个当爹的,真是把女儿当成了一个宝,遇到这种事儿护短的很。 可这要是换个门第略微清高一点儿的,就算这个女儿不被摔死,也得被他们逼死。 这种有辱名声的事,这人还不如死了的干净。 “三哥,咱们去客厅吧。铜锤,你把人给我请进客厅里。大哥,二哥,四哥,你们还是去屏风后面待着,我不让你们出来,你们就不要出来。” 乔略想了一下,就明白这其中应该避讳什么,他对凌小悠点了点头,“还是妹妹想的周到,不过这事你也不要逞强,大不了把她敷衍过去就是了。我想她这次来,恐怕徐家并不知晓。” 凌小悠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徐家知不知晓我不知道,不过她都把主意打到哥哥你身上了,恐怕这位徐六小姐对哥哥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呀。” 听出凌小悠口气中的戏谑,乔故作生气的板着脸朝她瞪了过去,“小丫头,这回回京之后你就去读点书吧,不然你这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道装的都是什么?” “能是什么?”凌小悠指了指自己的右腿,“我都这副德行了,难道四哥还看不出来我的脑袋里面都是风花雪月,郎情妾意。所以四哥要是对人家也有这意思的话,妹妹我不介意当一回月下老人身边的小仙童,给四哥你保媒拉线。” 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呢?要不是你头上有伤,我这一巴掌就要拍到你的脑袋上了。” “你敢?”乔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五这话也没有说错,那徐六小姐见到你的样子确实有些怪异。要说她对你没点心思,我才不信呢。” “三哥,你怎么也跟她胡闹?” “是不是胡闹你心里清楚,我可丑话说在前面,我是真不想跟徐家做亲家,不想要妹夫,更不想要弟妹。” 凌小悠搂着乔邰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徐文森他那是眼瞎,看不到我的好。可徐六小姐跟他又不一样。再说了,咱四哥一天到晚总是绷着一张脸,严肃又刻板,除了看着不会爱人,不友好之外,没有别的缺点。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女人主动送上门,如果四哥能看得上,咱们也就将就的接受就是了,还挑什么?万一四哥要是孤独终老了,到时候你负责啊?” 乔邰被这话说的一愣一愣的,难得收起了他那颗猥琐的心,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 “是啊,这要是他娶不着老婆,那岂不是我的过错?要不我就听妹妹的,将就一点,反正跟他过一辈子的人又不是我。老四,你要是真喜欢,我就……” “你就长点心把嘴闭上吧。” 乔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蹦个不停,他总觉得乔霸花这回跳城楼大难不死,就是老天派来整治他的。 以前是被她追打着逃命,说不得话,现在是被她气的不想说一句话。 ** “怎么是你?” 一见到半躺在宽厅中的人,徐六小姐想也不想的就叫了出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 凌小悠被乔邰放到了先安置好的一个躺椅上,金刚将手里的毛皮毯子铺在上面,软软的。 铜锤又将手里的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裹的很严实。 再次见到乔霸花,徐六小姐竟然感觉她的身上多了一种弱不禁风的温婉? 外面都在说乔霸花病的很重,她还以为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手段,可如今看来,这病的真不轻啊。 乔霸花的身形虽然称不上五大三粗,但高瘦挺拔,浑身肌肉紧实,而且她时常穿着轻甲,看着更是魁梧。 自然不比那些穿着束腰长裙的女子看着纤细窈窕,再加上她走路更是风风火火,自然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步履优雅。 所以在徐六小姐的印象中,乔霸花就是那种可以一拳打死老虎的莽夫,她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乔霸花不仅脸颊瘦的都凹出两个坑,连那对她来说可以称之为“健硕魁梧”的身形也都瘦了两圈。 还有那张脸,以前都是微微有些黑的,但黑的却是康健之色。 可如今看来,脸色却是泛着病态的白。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我找的又不是你。” 凌小悠嘴角玩味的翘起,“巧了,我也不想见你,送客。” 徐六小姐闻言,情急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我不走。” 凌小悠撇了撇嘴,跟这耍赖呢? 出于自己的善良本性,凌小悠好心提醒她,“这是我家。” 徐六小姐无赖的别开头,“反正没见到人,我就是不走。” “啧啧啧,徐六小姐,你身为一个女孩子,现在又穿成这样出来到我家赖着不走,你家里人知道吗?”别看凌小悠现在病着,可气势丝毫不输阵。 徐六小姐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慌乱,可依旧嘴硬的反驳道:“要……要你管?” “不要我妹妹管,你来我乔家干什么?找死啊?”乔邰坐在一旁本来不想多费口舌的,可这徐家的丫头连一点礼数都不懂,他看着就烦。 徐六小姐被他这大嗓门一吼,吓的猛打了一个激灵,这才看到一旁的椅子上竟还坐着一个大活人? 乔邰的个头也不小,可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光顾着看乔霸花了,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他? “我,我……” 眼看着徐六小姐被吓的就要哭出来,凌小悠怜香惜玉的说道:“三哥,你干嘛吓唬她,她只是一个女孩子。” 乔邰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是在教她规矩,徐家的教养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想上门找人就找人?想见谁就见谁?我乔家的门第就这么任你呼来喝去?你算什么东西?是不是还想让我用虎卫围了你们徐家?” 徐六小姐肩膀一缩,下示意的往后挪了两下。 嘤嘤…… “我,我……我是我,跟徐家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们现在讨厌我,讨厌徐家,可这次要来这里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们不用迁怒我的家人。” 凌小悠见她如此境遇还依旧能倔强的起来,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徐六小姐,你也说了,徐家的人是你的家人,你来这里怎么可能只代表你一人所为?还有,无论你这次来有什么目的,我都要奉劝你一句:要办事,不是只靠你这一张嘴,还要有脑子。如果你要继续如此,终究你是会后悔的。” 凌小悠这话说的也是苦口婆心,而且她觉得自己这善事做的也是仁至义尽了。 “我,我不想跟你们说话,我要见……要见乔。” 第十三章 入死牢 () 坐在屏风后面的乔刚刚端起茶盏,可这茶还没入口呢,一听这话不由的先冷笑了出来。 “徐六小姐,不说我四哥是不是跟你相识。即便你们是红颜知己,或者是那种暧昧到说不清楚的关系,可你也不能穿成这个样子就指名道姓的来找他。而且如果徐家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你?别到时候,你三哥没有被救出来,你就先要死要活的了。”凌小悠将毯子往脖子上蹭了蹭,大病之中,她特别怕冷,没了阳光晒着,她只想把自己裹的更严一点。 “你知道我三哥的事?”徐六小姐毕竟太过年轻,而且根本就不是能藏住心思的性子。 “知道又如何?他只是你的三哥,跟我乔家有什么关系?” 凌小悠这话说的也算明白,如果她说不管这件事,就算徐六小姐找上乔也断不会有什么结果。 而徐六小姐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就算性子跋扈,可对于乔,她可没有什么把握。 所以想到这一点,她紧抿着唇角,双手不由的攥紧。看着凌小悠一双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即便再不甘心,她还是嚅动着嘴角轻声说道:“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还请乔,乔小姐,见谅。” 凌小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轻笑了声:“我就说你会后悔的,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如今你求我,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徐六小姐闻言,犹豫了片刻。 最后脸上带着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砰”的跪在了地上。 嘤嘤 “我……我徐靖韵求你,求你……救救我三哥。” 乔邰直接白了她一眼,“喂,是你求我们救人,不是我们在逼你,你这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谁哭丧着脸了?我,我是真心真意的在求你们,而且,而且我现在很担心我三哥。我担心的哭还不行啊?嘤嘤……” 凌小悠最讨厌见别人哭,见徐靖韵哭的伤心,她的眉眼间也是多了一抹倦色,“行了行了,别哭了,哭的人心烦。” “那你,那你答应救我三哥了?” 徐靖韵伸手抹了一把脸颊,狼狈的抬头看向凌小悠。 “不是。徐六小姐,我是哪句话说的不够明白,让你以为我会救他了?” “可……可我都给你跪下了。” “哈?我说让你跪下了?” 徐靖韵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你,是你说的,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我都给你跪下了,你难道说话不算数?” 凌小悠觉得这丫头真是“单纯”的有些好笑,“那是不是只要有人跪下求我,我就要答应他们所求的每一件事?就算是神仙也没听说有这规矩吧?” 徐靖韵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你就是故意在耍我。我是真心求到你们乔家,可你们竟然如此对我?” “哎呦我这小暴脾气有点忍不了了,我怎么对你了?我们又怎么对你了?”凌小悠脸色苍白,可嘴皮子却利索,“我让你上门找我的?我让你对我下跪的?我让你在我面前掉眼泪了,还是我要你一命换一命了?徐六小姐,我这一口一个小姐的叫你,都是尊称吧,没骂你一句贱人,无赖的话吧?你就知足吧,我没有让人把你抓起来偷偷的卖了,或者把你肚子割开卖器官就不错了。现在这么一点委屈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凭什么认为你找我四哥就能让他帮你救你三哥了?你和你三哥手足情深,可我也告诉你,我不发话,我这四个哥哥绝不会出手帮你。”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我就这样,我就是一个无耻下流的混蛋。你堂堂一个徐家的小姐,如果你真心想要求我们乔家帮忙,就应该跟你们徐家的长辈说清楚,让他们正大光明的登门,也算是有个由头。我乔家虽然和你们家有过节,可说白了就是我和你三哥之间的那点破事。不过我终究跟你三哥还有约定,也不见得我不会帮他。可如今你这副样子,让我看着心烦,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徐靖韵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愕然的停在了眼眶里,“你,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那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不帮。”凌小悠说着冷笑了出来,邪恶的朝她眨了眨眼睛,“不过……我这人呢,就喜欢看热闹,这次我倒是要看看徐文森他怎么死。” 徐靖韵:“……”好想哭。 凌小悠:“不许哭,你要是敢哭,我明天就弄死你三哥。” 徐靖韵紧抿着嘴巴,无声的抽泣着:“……”太欺负人。 嘤嘤嘤…… 乔家四兄弟:“……”好粗暴啊。 ** 阴暗的牢房里,有着一股子霉味,还有着一股子屎尿味。 这里不是没有阳光,只是光线太过少的连一个人的脑袋都装不下。要是有人在这里做日光浴,那脸上非晒出麻子斑不可。 这种污秽潮湿,寒冷渗人的地方,任何人恐怕都不想来第二次。 “四少爷,您这边请,小心脚下,小心,小心……” 脚步声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一步都走的稳健扎实。 身后跟着的牢头也是小心伺候着,牢房这地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遇到的人却是三教九流的都有,而这些常年当牢头衙差的人,见过的人也是形形色色。 像这种衙门里的师爷都要阿谀奉承的人,对他们来说更是不敢怠慢。 “这里就是这里,徐家的人就被关在这里。”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先是细细碎碎的锁链撞击钥匙发出的一连串脆响,随即“咣当”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而躺在里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声音,他慢吞吞地动了动身体,踉踉跄跄的从一堆杂草铺的“床榻”上爬了起来。 “乔兄,怎么是你?” 徐文森看清楚进来的人也是一脸的错愕,他似乎没有想到乔家的人会来这里见他。 “李师爷,能让我们说几句话吗?”乔的身份放在那里,别说这人县老爷吩咐他带进来的,就是没有这吩咐,他也断不敢得罪乔家的人,而且现在还有献殷勤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四少爷想说多久就说多久,任何人都不会打扰您,牢头你还等什么?还不把你手里的圆凳拿过来放在这。” 那牢头不敢耽搁,赶紧将手里拎着的一个圆凳放在了地上,然后两人麻利的退了出去。 乔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这才将怀里一直抱着的人,小心的放在了那只圆凳上。 “这位是……” 徐文森看清楚进来的人是乔之后,就注意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只是他怀里这个人浑身被一件黑色斗篷罩着,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再加上牢里的光线昏暗,徐文森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 “徐文森,你这待遇还真是不错,住个牢房也能住单间?” 女人的声音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这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一双素手摘下头上的帽子,那张素净的脸颊露了出来,看起来竟让徐文森觉得有些陌生? 还有一丝……惊艳? 第十四章 救徐文森 () 其实在徐文森的印象中,对于乔霸花的样貌,还真是没有美丑之说。 因为具体乔霸花长什么样,他还真就不知道。 只记得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一身甲胄英气十足。 可之后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一身的锦罗绸缎,而且脸画的也是红红艳艳的,他根本也看不清楚她具体长什么样子。 而就这一点来说,凌小悠和徐文森有着同样的看法。 要知道她刚醒过来的时候,也是隐隐约约的从周围那种类似于铜镜的器皿上看见过乔霸花当时出事的样子。 那一脸胭脂水粉涂的不人鬼不鬼的不说,丑的也是惊天地泣鬼神,跟如今这模样简直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就是她这个网红达人面对这样的乔霸花,也只能无奈地摇头,真心的要说一句:这货带不动啊。我太南了。 “乔小姐?” 徐文森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眉头不由的随之蹙紧,乔会来这里他还能理解,毕竟两人还有那么一些交情。 可是乔霸花竟然也会来这里,这让他十分意外。 “看到我很惊讶吗?”凌小悠似笑非笑的朝他看了过去,“其实我也觉得挺惊讶的,这才几天没见你就搬到这儿来住了?这脸上是怎么了?挂了彩,他们对你用刑了?” 徐文森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他何止是脸上有伤?他身上也有伤,刚刚从草塌上爬起来的时候,身都在痛。 “多谢乔小姐的关心,我这都是小伤,没什么事的。” “关心?你竟然能从我的脸上看出关心?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我是想要表达,你怎么还没死?”凌小悠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嫌弃的说道:“看来我还得多练习练习,这种表达不清意图的表情,很容易让我多说一些废话。” 徐文森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奚落自己,一时间就不知说什么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无奈的苦笑,“乔小姐说得对,我这……也算是报应了。” “报应?谁的报应?这不会是我的报应吧?徐文森,看来你做的亏心事还真是不少,逛个青楼你都有报应的话,那你要是真干了什么坏事,那岂不是要天打五雷轰?” 徐文森自嘲的点了点头,“乔小姐说的是,可见这人就不能做坏事。” 乔轻轻的拍了拍凌小悠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用小刀去戳人家的伤口了。 “文森兄,这件事我事先了解过,当时在挽香居闹事的并不是你,你只是替人受过而已。你为何不把话说清楚呢?” 徐文森挪动了几下脚步,似有些站不住了,不得不找一个支撑点靠着,最后他只能依靠在身后那冰凉潮湿的墙上。 “其实挽香居的那个姑娘是我二哥看上的一个清官,而我那二哥并非是个轻浮之人,只是那清官出身却是官妓。 在她家里没有出事的时候,就曾与二哥情意相投,而且……还曾有婚约。二哥听到她家里出事之后,就一直想办法在帮她,那天的事也是二哥迫于无奈,总不能让她**于人前,所以才会想要拍下她的清白之身。 只可惜官妓无法赎身,而这也只能是权宜之计。 至于那天晚上,我只是随二哥去的,可没想到会碰上安平郡王。更没想到……还动了手。” 凌小悠听着这个故事,突然觉得很狗血。 “既然动手了,那你是打了他?” “不是。那天晚上事发突然,十分混乱。那女子情急之下,用头上的钗划破了安平郡王的手臂,我看着伤口不浅,流了很多血。” “那这事说来跟你并没有关系。” “可我也不能让一个女子顶罪。况且,我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如此。” “怎么说?你伤了人,还指望人家对你手下留情?”凌小悠撇了撇嘴角,“好像不是每个人都如我一般大度吧?” 徐文森朝她看了一眼,似有几分窘迫的垂下了头。 “那天晚上我们动手伤人是不对,可安平郡王那时……也有些不对劲儿。” 乔眼角微眯,问道:“不对劲儿?” “安平郡王是中途突然出现在挽香居的,可花宴有花宴的规矩,当时他并没有出价,就直接上台抢人。而且他……似乎很急,急到他好像都没有看清楚他抢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就直接冲了过去。我们也只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而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如果台上的那个女人不是有我二哥的缘故,恐怕我们也不会闹成这样。而且如果是换了一个女人的话,他也许……也会冲上去。” 凌小悠想了一下,换人也能冲上去? 那不就是说 “当时他要的只是一个女人?而你们会动手,也只是一个误会。” 徐文森点了点头,“嗯。就是如此。而且这事也不能怪我们。” “那这话你跟这里的县官说了?” 徐文森摇了摇头,“没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不想听。我原本以为这事双方都有责任,可以大事化小。不过安平郡王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再坦白一点说,只要安平郡王不想放过我们,这里的县官是不会因为一个徐家而去得罪安平郡王和慕家的。” 徐文森惨淡的笑了笑,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你们徐家也不差啊,他就不怕得罪你们?” 徐文森看着凌小悠,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自嘲,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如果他成为了镇北将军府的女婿,那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惜他心里有怨,但却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乔邰小将军有句话说的没错,什么书香门第,诗书传家,不过说的清高。就像我们徐家,祖上也不过只出过一位光禄大夫而已,论底蕴和蒙荫根本不值一提。那些县官怎么可能冒着得罪一位郡王的危险,而放过我们呢?” 凌小悠皱了皱眉,其实这种趋炎附势,恃强凌弱的现象,也算是一种民族的传统了。 任何朝代,任何时候都有这样的事情,人性本善,可这**也是与生俱来的。 “四哥,找个郎中给他看看。告诉那个牢头,如果再敢滥用私刑,我就让他尝尝坐牢是什么滋味。” 乔嘴角微微勾起,“放心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徐文森那双清雅隽秀的眉宇间多了一抹矛盾和纠结,他没有想到,这个曾被他伤的最重的女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对他施以援手? 缓缓的抱拳颔首,徐文森沉声说道:“劳烦乔小姐费心,文森惭愧。” “惭愧?那证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凌小悠指着自己的一条伤腿说道:“你我之间的事虽然已经有了一个说法,可我毕竟还伤了这么一条右腿,而且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变成一个残废。所以以德报怨这种事,我不屑去做。因为做了,我也只会被人再骂一句贱人,婊子,只会不要脸的倒贴。更有甚者,也许会说,我对你别有居心。” “小五,别这么说……” “四哥,我是想让姓徐的明白,我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见他,没错,我就是想救他。不过徐文森你要明白,我救你,是因你还欠我三件事。如果你还清了这债,我绝不会管你死活。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吃药,养伤,少废话。最重要的是……别作。 至于惭愧? 你应该学会怎样才能惭愧一辈子。” 第十五章 奇怪的银发男人 () “四哥,这里的牢房住的都是一个人?条件还真是不错,我还以为一个牢房起码要住十几个人呢?那要是吃喝拉撒起来,真是恶心死了。” 乔将凌小悠抱在怀里往外走,不似进来那般遮的紧。 凌小悠好奇的窝在乔的脖颈中,偷偷的将视线向外瞟着。 “你说的牢房不在这里,这里是死牢。在这里的都是死囚,也许他们活过今天,就没有明天了。自然不会被关在一起。” “死牢?”凌小悠有些愕然,不过再看那牢房里关着的人都不哭不闹,一双眼却是空洞的死气沉沉。 这里……还真是死牢? 怪不得徐文森之前说话的模样会如此颓废,对她的反应也是格外的感恩戴德。 “被关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大奸大恶之徒,身上又都背有命案,杀人偿命,天道人伦也不过如此而已。” 凌小悠不禁咋舌道:“那徐文森呢?” “这死牢里还有另外一种人。” 凌小悠疑惑的问道:“什么人?” “被冤死之人。” “啊?所以那个安平郡王……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乔深吸了一口气道:“……也许。” “这你也不管?” 乔微微垂头朝她看了过去,“我不是还有你这个妹妹吗?” 凌小悠嘴角一瘪,瞪大眼睛委屈道:“所以你是算准了我会救他?” “不是。父亲说过,凡事家人最大,他伤了你,便不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会管他死活。” 凌小悠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哼,我才不信呢。四哥,你最鸡贼了,也许你早就算到我对他余情未了,或者说是黄粱梦不醒,所以就等着坐收渔翁呢。” 乔脚下一顿,因为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牢头也赶紧停下了脚步。 “小五,我觉得你这次大病之后……变了好多。” 凌小悠的脊背顿时绷紧僵住了,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有些做贼心虚的问了一句:“四哥,是觉得……我哪里变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紧张,还有些害怕…… 乔眉间微微舒展,扪心自问了一句:乔,你在想什么呢?经过了生死一难,哪有人还能依旧活的如初?难道你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要怀疑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话变多了,也耐听了。” “嗯?”凌小悠抬头看向他的侧脸问道:“我……以前说话很难听吗?” 乔直接摇了摇头,简单粗暴的回答:“不是难听,是能动手的,你通常一句话也不说。” 一言不合就开打? 嗯,这倒是符合乔霸花的人设。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拿走了。哼,都成死囚了还那么多事,挑三挑四的,到时候别头没砍掉,人先饿死了。”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争吵的声音,凌小悠远远的望了一眼,轻声喊了一声:“四哥……” 乔双臂用力抬了抬,抱着她的身体往怀里又靠了靠,“害怕就别偷看,有四哥在呢。” “哎呦,都是在下管束不利,让这些腌的糙货吓到了贵人,我这就让他赶紧走,别污了贵人的眼。” 牢头是个精明的,他赶紧跑上前去,连踢带骂的说了几句,就把刚刚那个当差小衙差给打发了。 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牢房里的犯人,说道:“能吃还是吃一口吧,你现在嫌弃这饭菜。可要是真给你大鱼大肉了,恐怕到时候你就吃不下去了。” 乔抱着凌小悠走到了那间牢房前,原本他并不想管什么闲事,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可凌小悠却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衫,“四哥,停下,快停下。” 听见她的话,乔先是一愣,可脚步却再次停了下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小悠的目光朝着对面的牢房看了过去 银白+长直发? 今年现下流行色? 凌小悠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了,银白色引领时尚潮流,长发清新甜美又显白,两者结合在一起 天啊,完美!!! 最出彩的是,这牢房里的光线昏暗,就如同打了一抹暗影。 而那拥有这一头银色长发的人,端正的盘坐在草塌上,身上下没有一处打弯的。 几道细微的光线零零散散的落下,擦过他的发丝折出一抹微光,擦过他的脸颊如同描摹着他脸庞的轮廓。 最后又将他的影子拖的更加晦涩深长,直到淹没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中。 哇,这视角,这姿态,这氛围 大片啊。 早就惯了镜头感的凌小网红,立刻有了一种这平面会爆红的感觉。 而处于一种类似职业病的习惯,她立刻探了探身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如果可以,她想要签下他当专属模特。 昏暗的视线中,凌小悠可以模糊的看到对方应该是…… 一个男人? 只是……古代有染发技巧吗? 难不成……是一个老男人? 不对,看着好像也不是很老。 应该说是……鹤发童颜? 凌小悠脖子又伸长了几分,看了又看 不对,看着好像也许……不是一个男人? 哎呦,怎么说呢? 这人此刻闭着眼睛在打坐,那张脸看着清秀中有着坚毅,坚毅中又有着一丝柔美? 雌雄莫辨啊? 不过还是那一头银白的发丝吸引她的眼球,即便是在这种昏暗脏乱的牢房中,那一头发丝竟然依旧是一尘不染。 哇,好羡慕。 见牢头说话如此难听,旁边的牢房里,一个长相青涩的少年大声的嚷着,“你不可对我师尊无礼。我师尊根本没有杀人,是那个郎中有问题,是他杀的人。你们根本没有审理这个案子,凭什么把我们关押在这里?” “叫什么叫?这案子有什么可审的?一年到头我这牢里不知道要抓多少像你们这种只会骗人的江湖术士。不是我说,你这老头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杀了人,还想诬陷蒋郎中?在我们闽州城里,谁人不知道蒋郎中是我们这的活菩萨,大善人,他怎么可能杀人?哼,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老不要脸的东西。” “放肆。你竟然骂我师尊,你知道我师尊是谁吗?他可是……” “阿城,住口。” 苍劲的声音骤然出现,如洪钟灌耳。 凌小悠只觉得耳畔犹如敲响了一口大钟,震耳之声让她的眼睛猛地一眯。 第十六章 灵异 () “四哥” 乔感觉到她的身体猛地收紧,在自己的怀里猛缩,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低声问道:“小五,怎么了?” 凌小悠捂着耳朵说道:“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好大。” 说话的声音大? 乔疑惑的看了看周围,“你说的是谁?谁说话的声音大?是牢头吗?” 端坐在牢房中打坐宁息的“鹤发童颜”“雌雄莫辨”的人,这一刻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道目光犀利的朝着凌小悠的方向看了过去。 “小丫头,你说的是老朽吗?” 灵异。 这绝对是一个灵异事件。 凌小悠的手慢慢地放开了捂着的耳朵,她的脸色此刻更加苍白,只是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并不那么明显罢了。 而在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视线就好像被打开了闪光灯,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中,她竟然能将对方的眉眼瞬间看的清清楚楚? 哪怕是他眼角的一抹细纹,都如同被放大了百倍一般,清楚的印在了她的眼瞳中。 而他的一双眼睛也静静的看着她,说不上哪里不对,可凌小悠只觉得他的那双眼睛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是在看她,反正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照镜子,而他的眼睛就是那面镜子。 对,就是镜子。 他的眼中无波无澜,冰冷淡漠的就像一面镜子。 “你……是谁?” “两位贵人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老头就是一个江湖骗子,神棍一个。只会弄一些神神叨叨的把戏而已,别污了您的眼。” 牢头感觉凌小悠似乎对这个死囚很好奇,赶紧出声阻拦。 虽然他嘴上说这家伙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可很奇怪的是,这老头一进牢房里就一言不发,似乎从来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他身边带着的这个少年话倒是多,可他说的那些根本没有人信。 算起来,今天还是这个老头第一次张嘴说话。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老家伙挺渗人的。 “老头?他……很老吗?” 凌小悠不认同的皱了皱眉,在他看来,这个人是真正的鹤发童颜,虽然一头银发,可脸上却连个老年斑和皱纹都没有,根本称不上老这个字。 只是他说话的声音还真是够苍老的,这种感觉就好像看着天龙八部里的天山童姥,明明长着一张小孩的脸,可是一说话,声音能雷倒一片。 “小五,你是怎么了?” 看着牢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朝自己怀里的女孩探究的看了又看,乔有意识的将他的视线隔开。 “四哥,你也觉得他老吗?” 乔眉头微蹙,朝牢里的那人又看了一眼,“这老者一头白发,而且满脸的皱纹,你说老不老?” “皱纹,你看到他脸上有皱纹?”凌小悠的身体猛地往前探了探,乔赶紧将她的身体抱紧,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自己怀里掉下去。 “皱纹很深。雪鬓霜鬟,年华垂暮。这样说他也不为过。”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跟她看到的不一样? 凌小悠对乔又问道:“那刚刚的声音呢?” 乔又是一愣,“什么声音?” “他,就是他说话的声音。” “刚刚他说话的声音吗?怎么了?哪里不对?” “他的声音……难道不震耳朵?” 乔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妹妹,你到底怎么了?” 凌小悠感觉一切都好像不对劲儿了,为什么她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对? 就好像他们说的和她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人?是她哪里出了问题吗? 还是……有问题的是这个人? 凌小悠谨慎小心的看了一眼牢里的人,沉声问道:“你的姓名,叫什么?” 那人依旧静静的看着她,不回答,也不回避。 牢头见那人不做声,不禁忍不住说道:“这老头就是这样,一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小的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明明是他杀了人,偏偏弄的自己跟被冤枉了似的。进了死牢这么多天了,一顿饭也不吃,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你说他杀了人?” 凌小悠不是想要管闲事,可她隐隐的觉得,这个人不像一个会杀人的。 虽然坏人的脸上没有刻上坏人两个字,可她就是愿意相信他没有杀人。 大概……是她觉得没有人杀了人之后,还会坐的这么稳稳当当,堂堂正正,理所当然吧? 再加上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她越看这人,越觉得这人很神。 弄不好还真是一个“神”人。 牢头恶狠狠地说道:“可不是吗?闽州城里的布坊老板,有名的富户陈员外家的掌上明珠就是死于他手。那女孩今年未满十六。” “才不是呢,我师尊没有杀人,我师尊明明就是去救人的。”一旁牢房里的少年突然大声喝道:“你们这些狗官,分明就是草菅人命,无非是看我们师徒落魄所以才往我们身上栽赃。” “这么说,你们没有杀人?” 那少年朝凌小悠看了过去,虽然这人身上裹着一层黑色的斗篷,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可这说话的声音清脆略微稚嫩,应该年纪不算大。 少年毫无顾忌的应道:“我们当然没有杀人,杀人的分明就是那个郎中,是他开错了药,他还不承认。” “胡说。” “你怎么知道他胡说?”乔开口问道:“我刚刚可是听到,这案子你们县衙并没有审理,可这犯人为什么出现在死牢?” 牢头顿时被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贵人,可别听这些刁民乱说,这是有原因的。这案子的人证物证俱在,根本就是一个铁案。” 乔又朝那少年看了过去,“小子,他说这案子是铁案,你怎么说?” 那少年倔强的顶了回去,“铁案为什么不敢审理?人证物证又是从哪里来的?你们能说清楚吗?” “你……” “他说的没错,案子不审理清楚,怎么能知道所谓的人证和物证到底是不是铁证?” 牢头为难的点了点头,“贵人,贵人说的对,可这种事也不是小的这样的芝麻小官能管的,县老爷想审自然就审了,您,您也不能为难小的们不是?” “为难?那怎么才能不为难你们,还能让你们县老爷审这案子呢?”凌小悠现在还真是有点生气了,这古今中外的公务员看来都有一个通病:权衡利弊,官官相护。 “这个,这个要说难也难,可要说简单也简单。要是,要是两位贵人开口,或许,或许县老爷就把这案子审了。” “原来是差在这啊?” 凌小悠转头朝牢里的银发男人看了过去,“听见了吗?看来我有可能能救了你。” 那男人一动不动的端坐在原地,似乎不为所动。 “你不想出去?” 那男人还是不答。 见这人没有反应,凌小悠直接看向旁边的那间牢房,“喂,小子,想离开这里吗?” 那少年警惕的看着他们,“你们……会帮忙?” “贵,贵人,两位贵人,小的就唠叨一句:他们这案子真的很难翻案,您,您就别多管闲事了。再说他们是死囚,小的就没见过有人能从死囚里活着走出去。而且你看看他们长的那模样,就是一副要死的样。” 凌小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掀开自己头上的帽子,朝着那老头看了过去。 “牢头,你上前两步。” 那牢头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上前朝凌小悠看了过去。 “贵,贵人,哎呦,瞧小的这张破嘴,是小姐,这位小姐有何吩咐?” 凌小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仔细瞧瞧本小姐,瞧瞧本小姐这张脸,本小姐长的是一副什么模样?” “啊?哦,好,好,好……贵人这张脸自然长的是极好的。”那牢头哪敢说一个不好啊,他生怕自己一个伺候不周,这身吃饭的皮就被扒了。 “哪里好?” “哪里都好,小姐这张脸……嗯,金光照顶,洪福齐天。” 第十七章 爆金句 () 凌小悠一听这话差点笑喷了。 美女帅哥的赞美她实在听的太多了,这夸奖听着新鲜。 “金光照顶,洪福齐天。” 这画面…… 自带的bg得是《笑红尘》。 不然都对不起这一股子仙气。 乔见她笑的有些古怪,便问道:“你喜欢听这些?” “并不。”凌小悠脸色一变,嫌弃的撇了撇嘴,“我自知自己俗不可耐,当不了神仙,所以这话只能让我感觉自己是个老妖精。金光照顶?哼,是想用佛光把我收了吧?牢头,回去找个明白人看看,你这张脸长的就是一个活的不耐烦的样儿。你信不信,他们还没死,你就离死不远了。” “哎呦,贵人开恩啊,小的就是一条贱命,贵人您就高抬贵手吧。”这牢头虽然看着死牢,看惯了生生死死的事,可他那条命还是怕死的紧,再说了能活着谁想去死啊? “贵人啊,小的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可这案子那都已经被报上去了,只要刑部的文书一到,说不准哪天就砍头了。” “哪天?”凌小悠问道。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好说啊,也许明天,也许几天,也许十几天……” 凌小悠想了一下,“四哥,咱爹能管这事吗?” “小五,你是要管这档子事?” “就冲这人被关进死牢了,还坐的这么四平八稳,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先把这案子查明白,救救看呗。” 乔不禁失笑:“就因为这个?” 凌小悠抬眸看了他一眼,“理由不够?还是……你不想救?” “你有想法?” “先让虎卫围了这死牢,总不能案子没有查清,就被执行了死刑。” 乔的肩膀微微收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牢里端坐着的那个银发男人说道:“不过动用虎卫,还要用父亲的手令,你要我怎么跟他说?说你因为要救徐家人,所以围了死牢?” 不行,当然不行。 这太苟且了。 脑洞稍微开一开,就能脑补出一出大戏。 别说乔大将军丢不起这人,她凌小悠也不能丢这人。 凌小悠想了一下,又转头看了一眼牢房中的那个银发男人,“就说,就说……我要救的是……是我师父。” 乔愕然:“师父?你哪来的师父?” “嗯,刚刚认的,就是他。” 四目相对,凌小悠看着那眼球似乎动都没有动过的银发男人,不禁在心里开黑道:看什么看?让你当我师父你还吃亏了不成?难不成我让你当我弟弟?还是爹?还是爹的爹?还是……我祖宗? 不知道为什么,凌小悠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而就在她纠结的时候,那银发男人的眼角若有似无的稍稍往上翘了翘,好像有着什么东西在他眼瞳中稍瞬即逝的闪过。 ** “父帅。” 乔大步迈进书房,朝着站在桌案前俯身写大字的父亲抱拳行礼。 “回来了?” 乔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桌案上写的那几个大字,眼皮不禁跟抽风似的抖了又抖。 不是他当儿子不孝,可要说起这镇北大将军,除了骁勇善战,武功高强,英勇魁武之外,其他的好像就没有可取之处。 特别是跟笔墨纸砚搭上边的,他就没有一样擅长的。 一双粗壮的手臂,拿上一把二十公斤的大刀也未见抖过一下,可握着一杆毛笔,那字写的是真没法见人。 而乔也清楚,他父亲也是一个要脸的人,所以极少将自己的弱项展示于人前。 就算是要勤能补拙,可也是暗地里避开众人。 只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字展示在人前。 那笔锋走势,也是惊天地泣鬼神。 鬼画符也不见得比他的字差多少? 所以一看那黑漆漆乱糟糟的纸面,乔也是感到一阵辣眼睛,可他也只能站在原地强装着镇定。 “我刚刚将妹妹送回房间,父亲可要去看看?” 这几日乔丰虽然忙,可每天都有去看乔霸花,只是很多时候,她都睡着。 “她不是忙了一个上午吗?她病还没好,你就带着她疯跑,还是先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再说。她今天怎么样?可有哪不舒服?” 乔想了一下,虽然在死牢里妹妹的反应是有点不对劲儿,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 “没有,都好。今天说是累了,中午想要大吃一顿。” 乔丰放下笔笑道:“这丫头也就嘴上说说,昨天晚上只吃了一小碗的鸡丝面。” 虽然乔丰的脸上在笑,可那粗犷的眉眼间还是出现了一抹少见的忧虑,只有对他们这些儿女的事情,才会让这个刚毅强横的大将军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父亲不必忧心,昨天下午大哥他们给她买了好多吃食,我看她吃了不少。许是晚上吃不下去了,所以吃的少。” “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她。这丫头从小脾气就倔,可鲜少因为什么事做出这种寻死的事。如今这人虽然是醒了,可她的性子却不似以往,我只怕这丫头心里还是存着什么心事。到时候对她的身体只会更加不好。” “我倒是不这么看。” 乔丰朝他看了过去,“哦?我可是知道,你妹妹这回醒了,可是跟你小子亲近了不少,你是因为这个才这么说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小五经此一劫,好像更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而且人也比之前开朗了不少,不会那么拘着自己。父亲,我们毕竟都是男人,可妹妹却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和想法,有些事不能跟我们说。所以在我们面前哪怕是她发着脾气,恐怕也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她不想让自己看着可怜和孤单而已。” 乔丰的心里突然有些发酸,可下一刻却大声的吼了出来,“要不说你们几个臭小子没用呢?连个媳妇都讨不到,如果有了女人进了乔家的大门,你们妹妹怎么可能孤单?老子的,你们几个兔崽子一点都不省心。” 乔无奈的苦笑道:“父亲,你这话要说也得先跟大哥说,他都没成婚,我们有什么办法?” “臭小子,你要是有了女人,可以先娶进门。” 乔表情一僵,“别啊,这事怎么就说道我的身上了?我今天来找您是有正事的。” 别的都好说,可这种一言九鼎的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乔就当是放了个屁,可对于自己的亲爹,他是真的害怕。 乔大将军除了目不识丁之外,还有一项绝技,那就是一意孤行。 不可理喻起来,那根本没法子讲理。 乔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正事?什么正事?” 乔赶紧躬身抱拳说道:“父帅,我想借虎卫用用。” 乔丰脸色又是一沉,“做什么?” “救人。”眼看着自家老爹那眼睛又要瞪圆了,乔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救的是小五的师父。可不是胡闹。” “小五的师父?这丫头什么时候有师父了?哪里来的师父?” 乔嘴角抽了又抽,“父帅,论语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乔丰虎目一瞪再瞪,突然间冒出了一个金句:“所以这个第三者是谁?” 第十八章 训狗 () “这是要过年了吗?” 看着一桌子的菜,凌小悠的眼瞳转了又转。 “过年?妹妹,你是傻了吗?现在离年关还远着呢。” 乔邰还在那忙着往上端菜,似乎这些菜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食欲? “哈,难道你们不是为了把地主家的猪养肥了,再杀的吗?” 足足能有近三十道菜,凌小悠看着都眼花缭乱。 大兄弟,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猪?你想吃猪肉了?这有蹄,猪手,猪舌,猪耳,猪心,大肠,肘子……” “停停停……为什么我有种被剖尸的视觉感?我是想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干嘛弄这么多的菜?” “不是你说饿了,中午要大吃一顿的吗?”乔掀起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道正体不明的菜? 凌小悠无语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这是父亲给你准备的,鸡鸭鱼肉,飞禽走兽都有。” 凌小悠顿时感觉自己被宠溺了,“那你手上这个又是什么?” “飞鱼。” 凌小悠皱了皱眉,“鱼?我不喜欢吃鱼,上面有刺。” “这道菜对身体好,珍馐美味,难得的佳品。” 不由分说,乔直接把这道菜放到了她的面前。 凌小悠看那鱼通体黝黑,看着长相好丑的样子,她拿起筷子在上面拨了几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乔奇怪的问了一句:“你找什么呢?” “翅膀啊,它不是叫飞鱼吗?” 乔邰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我的傻妹妹,叫它飞鱼不代表它可以飞。” 凌小悠撇了撇嘴,“那吃了它,人能飞吗?” 这回乔手臂一挥,截住了乔邰的话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试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人吃了能不能飞?” 凌小悠那点“如果人吃了不能飞,我就不吃了”的心思,瞬间被乔堵了回去。 金刚和铜锤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为了能让小姐多吃那么一口,几位少爷也是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饭吃到一半,凌小悠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三哥,明天你跟我去找安平郡王吧。” 乔邰一口肉还没咽下去,差点被她这一句话给噎死。 “为什么是我?” 凌小悠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因为四哥明天还有别的事啊,大哥二哥也没有时间,就你一个人很闲。” “我闲?”乔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一眼乔,“你明天有什么事?” 乔掏出手令往桌上一放,“虎卫查案。” 乔邰差点彪粗口,“你是故意的吧?” 凌小悠喝了一口汤说道:“四哥也是帮我办事。” 乔邰瞪了了一眼乔:“这案子我去查。” “不行,你要跟我去找安平郡王。” 乔邰差点把筷子扔了,他就知道妹妹偏心,可不带这么偏的。 “为什么是我?” 一个大男人真心委屈起来,也是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反正乔邰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你是我足智多谋的三哥,没有你在,人家怕怕的。”凌小悠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眼泪汪汪的对他眨了又眨,那一脸娇柔造作的小表情,偏偏把乔邰那颗粗暴的心吃的死死的。 乔微微垂眸,嘴角掀起一抹浅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一种被称之为保护欲的东西,直接激发了乔邰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 就算外表再龌龊狡猾的乔邰,终究隐藏不了他一颗直男的内心,瞬间有了一种要保护世界的霸气。 只见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掷地有声的说道:“妹妹别怕,明天哥哥就陪你走一趟,哪怕是龙潭虎穴,有哥哥在,谁也别想伤到你。” 自信膨胀的乔邰,此刻感觉自己能够点燃暴打一切小脆皮。 ** “又没在家?老子的,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老子的,来人,把门给我撞开。给我搜,搜到为止。” “老子的,我就不信,你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咣”的一声巨响,闽州慕府的大门被粗暴的撞开了。 一连串的鸡飞狗跳,让这闽州城近几天的谈资又变了一个风向。 一连三天都吃了闭门羹,就算乔邰脾气再好也是忍不住了,更何况他的脾气还不算好。 所以基于再一再二不再三的原则,乔三少终于用了最粗鲁的方式开始解决问题。 因为如果再这么没有结果的耗下去,那他能够暴打一切小脆皮的自信就要被耗没了。 “来来来,巴顿给我叫一个,亏我还觉得你的块头大,谁知道竟然是个怂货?你竟然连小米都叫不过,还怎么跟别的狗打架?我要是指望你,还不得被欺负死。” “还有你,皮卡丘。你是一个男子汉,干嘛围着翠花转?它虽然取了一个娘货的名,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正经带把的,出柜这种事能不能干的不要这么明显?” “臭屁,你给我一边去,昨天一个蔫屁崩的我差点阵亡了,你还敢跟我摇尾巴?你再放一个试试?看看我敢不敢拿个胡萝卜塞你**里?” 金刚和铜锤终于看不下去了,只能撵着五只狗到一边去玩。 “小姐,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四少爷让你矜持,你倒是忘了个干净?亏你还是一个千金小姐。” 凌小悠虽然行动不便,可丝毫不影响她在躺椅上“作死”,人家几只狗被她戏弄的上蹿下跳不说,还要被嫌弃,这狗生也是难混啊。 “金刚,你这嘴巴厉害了,你忘了你骂它们的时候,哪一点像个女人了?还嫌弃上我了?” “小姐,奴婢和铜锤只是丫鬟。” “丫鬟怎么了?丫鬟就了不起了?高人一等了?” 金刚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一双大长腿也是原地跺的砰砰响,“小姐,不是你这么说的。” “哎呦,那我要怎么说呢?”凌小悠目光调侃的朝她看了过去,“金刚,你现在会撒娇了哦,你要是把这招用在我二哥身上,一定能成为我二嫂。” 金刚一听这话,脸颊腾地红了。 “小姐,你说什么呢?” “哎呦,脸都红了,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家小姐我只是腿瘸,又不是脑子缺弦。” 金刚难得害羞地别开了头,“小姐,奴婢,奴婢和二少爷真没什么。” “嗯嗯嗯,我相信。不过离有什么也不远了。” “小姐” 跟着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小姐,金刚都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第十九章 出门遛狗 () “老子的,我就不信我明天抓不到他,派人给我看住慕府,我就不相信他永远不回去。” 金刚的声音直接被这么一声怒吼给掩盖了。 “我三哥回来了?” 铜锤赶紧收起了在旁边看戏的笑脸,朝着院外看了一眼,“是三少爷。不过看样子……他好像又没有堵到人。” “听也听出来了。”这要是把人逮住,他三哥一定会乐颠颠的进来,可如今他那一口大嗓门就直接开骂了,这声音比安了扬声器的大喇叭还响呢。 “咣”的一声闷响,凌小悠的院门差点没被他踹掉了。 眼看着有人在自己地盘上撒野,五只猎犬男团朝着入侵者就扑了上去。 乔邰气归气,可基本的警惕性还有,感觉到有“杀气”他下意识的侧身避开。 巴顿纵身一越,与他来了个擦身而过。 皮卡丘和翠花这对cp党双双越起来了个“出柜式缠斗”,可惜连乔邰的毛都没有碰到。 而臭屁扭着屁股来了个攻击加持,想要来个出其不意。 可惜被乔邰抬手抓住了脊背的狗皮,当场就被“驯服”了。 凌小悠泄气的扶着额头,“这些个狗忒孬了。” “啊呜,呜呜,嗷嗷嗷,呜呜……” 小奶狗有些委屈的嚎叫声,虽然在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可那声音实在太过稚嫩,所以显得很没有攻击性。 可凌小悠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见一只成人半臂大小的小狗,扭着屁股奋力的咬着乔邰的衣摆,先别说以它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乔邰抗衡,可那忠诚和倔强小模样,让人看着就舒服。 “哎呦,还是我们家小米厉害,你看看这就是能当网红狗的潜质。攻击时机刚刚好,足够抓眼球。来,小米,咱不咬了,快来让我亲亲。” “亲亲?你要亲它?一个毛都没长的小畜生?” 乔邰瞠目结舌的看着凌小悠,他越来越发现她这妹妹不仅仅是性格大变,脑子多半还是有问题。 三天前去慕府找人未果之后,凌小悠一回来就让他帮忙找几只猎犬。 自家妹妹从小就不喜欢养什么宠物,这个要求虽然突兀,但乔邰也没在意,只问了一句:要什么样的狗? 要说她妹妹的要求真不高,说是只要是狗就行。 可显然是乔邰的理解力有问题,他以为她妹妹是在府里待着嫌闷了,所以想找几只狗来玩。 所以选的狗也是憨态可掬,细挑瘦长的听话。五只狗胖瘦大小独树一帜,连颜色都不带重样的。 不过就是这凶狠程度,让人很是担心,感觉它们就是来打酱油的,啥大用没有。 “毛没长也是你找的,你怎么不去找个毛长的?” “人家不都说小狗可爱吗?而且你们这种姑娘家都喜欢这种小奶狗。” 凌小悠是喜欢小米不假,不过…… “这是猎犬吗?这明明就是家宠。” 乔邰一手一个将臭屁和小米都拎了起来,“家宠有什么不好?陪你玩玩闹闹不是挺好的吗?” “我要它们是玩闹的?”凌小悠一本正经的说话模样,还真把乔邰给唬住了。 “那你要干什么?吃啊?” 凌小悠猛打了个激灵,真是为这几只狗的生命安深深地担忧了。 “你敢动它们一下试试?我还要带着它们找别的狗打架去呢。” 打架? 狗和狗打架? 这又是哪门子的权贵游戏? “对了,安平郡王的人你找到了吗?” 一提这事,乔邰直接将手里的两只狗扔了出去,让它们去一边玩去。 “我敢说,慕羽泽一定就在慕家。他就是专门躲着我们,所以才一直不露面。” 凌小悠拿了一串葡萄递给他解渴,“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在躲着,我是问你搜也没有搜出来?” “我怀疑慕家有暗道,或者密室。反正我让人把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连个影都没看见。” 凌小悠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上下扔了两下,果断说道:“走。” “走?去哪?我才刚回来。”乔邰手里的葡萄还没吃上两口呢。 “慕家。” “还去?” 凌小悠嘴角一翘,不怀好意的说道:“三哥,难道你就不想把慕羽泽抓住暴打一顿吗?整整三天,他耍了我们三天,也够让我想要弄死他的了。” “妹妹,你确定能抓到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金刚,铜锤,把我这几只宝贝的狗娃带上。” 乔邰一愣:“带它们去干嘛?” 凌小悠对他甩了一记飞眼,“打仗去。社会你乔姐,可没那么好欺负。” ** “等一下,等一下,乔霸花,乔霸花,等等我……” 一听有人叫这个名字,凌小悠眉头顿时挑的老高。 乔邰抱着凌小悠刚要上马车,谁知道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便直接冲了过来。 凌小悠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这个冒失鬼。 “我谢谢你啊,人还没死呢,叫个屁啊?” 徐靖韵已经等了一个早晨,就想着见乔霸花一面。 自从上次她从乔家出来之后,乔邰就吩咐了下去,以后徐家的人登门,乔家概不接待。 所以徐靖韵的名字也就理所当然的爬上了乔家谢客的黑名单。 也因此,她现在就算想见乔霸花,也只能在乔家大门口守着,根本就不敢登门。 而昨天,徐靖韵已经守了一天了。 原想着今天恐怕也见不到了,谁知道竟然看见乔霸花出府了? “怎么是你?”凌小悠一看清楚来人是谁,眉头不禁又往上翘了又翘? 徐靖韵原本就是撞着胆子跑上来的,被凌小悠那一句“叫个屁啊”给震的还没有缓过神来,随即就被乔家兄妹俩强势围观了。 “我妹妹问你话呢?谁让你来这里的?我不是说不让你们徐家的人来吗?” 乔邰见徐靖韵站在那里就跟个木头一样,傻乎乎的看着他们,不禁没好气的吼了过去。 “我,我,我……” “你是来找我四哥的?”金刚先上了马车,铺好厚厚的垫子之后,乔邰才小心的将她抱进了车里,而凌小悠整理好坐姿之后,才接着说道:“他今天是真的没在家。” “不,不是的,我是来找你的。”徐靖韵站在马车旁微微仰头朝她看了过去。 “我?”凌小悠奇怪的皱了皱眉,“有事?” “对,对不起。” “嗯?” 徐靖韵的声音不算大,可凌小悠却听的够清楚,这道歉的语气可比之前诚恳多了?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而且这回绝对是出于真心,真的不能再真。” 凌小悠不由的来了兴致,“我是做了什么,让你洗心革念了?你这种突然会说人话的样子,让我很纠结,我那几只狗还准备随时打个酱油充当翻译呢。” “狗?打酱油?” 徐靖韵被她说的有些不知所措,一脸的茫然。 刚刚凌小悠那几句话,其实徐靖韵每个字都能听懂,可放在一起……到底什么意思啊? 凌小悠无力扶额,她怎么忘了,自己来这里就等于半个文盲。 “好吧……你只需要知道,我刚刚是在嘲讽你就够了。” 第二十章 闯慕府 () 徐靖韵听到这话竟然也没有使出大小姐那倔强的脾气,反而一脸认真地问道:“那你嘲讽够了吗?” 不是吧? 这哪是洗心革念啊? 不会是鬼上身吧? “你……不生气?” 徐靖韵微微垂眸,有些小女儿扭捏地说道:“我……我见到三哥了。” 凌小悠疑惑地转了两下眼球,“徐文森?所以呢?” 徐靖韵的声音就跟蚊子一般的呢喃着:“我三哥说,你是吓唬我的,你根本就没想看着他去死,你……你会救他的。” 凌小悠轻哼了一声,“他说什么你都信?或许他只是让你安心呢?” “不会的,我之前也去牢里看他。可那里的牢头都不让我见,而且,而且他还说,如果我想见到三哥,那看到的只会是三哥的……尸体。” 凌小悠这个人就是犯贱,嘴巴可以骂人也可以损人,可就是不喜欢当烂好人。 “好了好了,你别再这个样子在我眼前晃了,回家去吧。过不了多久,你三哥就会回去的。” 徐靖韵点了点头,“那你,那你现在要去哪?” “我去哪还要告诉你吗?” 徐靖韵立刻摇了摇头,“不,不是的,我就是,我就是……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为我三哥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可以接受你做我的嫂子。” “你看我像疯了吗?” 徐靖韵:“???” “那就是你疯了。回家治治你的疯病,别胡言乱语了。还有别挡道,要不然我不救你三哥。” 凌小悠说完就让人赶着马车快走,徐靖韵刚往后退了两步就听见了两声狗叫,吓的她立刻反射性的躲避开。然后她就看见五只大小胖瘦参齐不齐的狗狗,被人拴着耀武扬威的跟在马车后面跑。 这又是什么情况? 乔霸花不会是想在闽州城里遛狗吧? ** 两刻钟后,乔家的马车在慕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凌小悠所乘的马车正对着慕家的红漆大门,而随行的府兵也是一字排开,在一众吃瓜百姓惊诧的目光中,气势汹汹的站在马车两侧。 乔邰策马慢悠悠的登场,就好像之前从慕家灰溜溜的带人回去的不是他一般。 如今精神再次焕发,一双眼睛瞪着慕家的大门都带着凶色。 “哎呦,乔三爷,您,您这是……怎么又回来了?” 如此阵仗出现在自家的门前,就算慕家的人都是属乌龟的,也不能真当耳聋眼瞎,龟缩壳里。 特别是对于乔邰这个去而复返的煞神,就算他们躲进壳里,他也会把人脱了壳拽出来。 甚至于一个不好,都能举刀劈了他们的壳。 所以慕家的老管家一接到消息,心脏病还没来得及犯呢,就连滚带爬的出来“送人头”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们家郡王到底在哪?”乔邰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那颤巍巍的老管家。 这老头一辈子也算是安分守己,对慕家也是忠心耿耿,想着到老了能换来一个安居之所,可谁知道这两天过的,却是把他后半辈子的力气都快用完了。 “乔三爷明鉴,老朽我真是不知道郡王的下落。更何况堂堂的郡王,怎么会把行踪告诉我们这些奴才?” “那他随身穿的衣服你们总有吧。”一道并不是熟悉的女人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马车的车门应声打开,凌小悠坐在里面笑着对老管家挥了挥手。 一身素色的衣衫,不繁复,不艳丽,却是胜在雅致。而凌小悠不喜欢盘着长发,所以这一头青丝也是随意的披着,却也显出了几分女人的柔美和亲和。 “您是?”老管家对于面前这个女人还真是有些陌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你不用管我是谁,照我说的话做。把衣服取来,我不难为你。可如果你办不好我交给你的差事,那就别怪我先拿你开刀。”说着,一把大刀直接横在了老管家的脖子上,老管家哪敢耽搁,赶紧吩咐人立刻去取。 待人回来之后,凌小悠看着那个捧着一身华服,站在自己马车前的小厮,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郡王就在府里是吧,只不过他不愿意见我是吧。” 那小厮年纪不大,还没经过什么事物,又是害怕,又是害羞,把自己那张脸瞬间憋得通红,磕磕绊绊的回答道:“我,我们,我们郡王……真的没在,没在府里。” “他没在府里?真的没在?”凌小悠眼角戏谑的撇着他。 “没,没在。” “是吗?可是怎么办呢?人家不信呢。”凌小悠造作的竖起一个兰花指,娇柔的一挥,金刚立刻将慕羽泽的衣服拿了过来,然后让人把那几只狗牵了过来,在狗鼻子前用力的挥了挥。 “小姐,可以了。” 凌小悠看着慕府的大门,嘴角突然掀起一抹怪笑,唇瓣阖动酝酿了一下,骤然大吼一声:“冲吧,皮卡丘。把慕羽泽给我咬出来。” 慕家的大门一开,五只狗先后飞奔而入,前有巴顿一狗当先,后有臭屁短腿断后。 皮卡丘依旧缠着翠花“双宿双飞”。 一点没有凌小悠喊出口号的那种霸气…… 真怂啊。 不过 “小米那是什么鬼?” 凌小悠看着趴在巴顿背上,被驮着跑的花毛小狼狗,眉头不由的弯出一道月牙状,这画面清奇啊? 小米这耀武扬威的模样,还真是活出了狗生巅峰? “小五,还是你厉害,竟然想到用狗来寻人?” 乔邰哈哈大笑出声,亦是一口浊气喷了出来。 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好像这人已经抓到了。 “所以才让你找猎犬,猎犬捕猎重在它们嗅觉灵敏。虽然这几只狗的大小胖瘦参差不齐,看着就跟杂牌军似的。可怎么说血统还是够纯正的,关键是鼻子还算好用。铜锤这两天试了几次,成绩不错。只要人在府里,应该能找到。” “那就好,我倒是要看看慕羽泽那臭小子还能往哪躲?他那一身的骚味,顺风飘十里。他要是在府里,那几只狗一定能找到。” “那还等什么?三哥,我还没有逛过慕府呢。” 乔邰二话不说,探身抱起凌小悠迈着大步从慕府大门走了进去。 慕家的那些个家丁根本就不敢拦着他,别说他们打不过,就算打得过,那也得豁出命啊。 所以乔家兄妹一路走来畅通无阻,把整个慕府尽收眼底。 第二十一章 隆重出场 () 凌小悠虽然平时干工作不见得多积极,但如果是做溯源,或者扶贫活动,反正只要是能让她出去走走的,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线上带货还是现下活动,她都精力充沛,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不是有句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凌小悠觉得自己文化不够,所以只能靠体力的来凑。 而去过的地方多了,见识也就广了。 要说名胜古迹,国内3a级以上的景区,她几乎都去了个遍。 不过那些个导游解说的涉及什么建筑,地质,历史之类的专业术语,她也就听了个热闹,过耳就忘。 唯一能让她记住的……就只剩下八卦了。 比如说:这个宫里曾经住着哪位娘娘? 这位娘娘的肚子是有多么的争气,生了哪几位轰动于世的人物? 电视剧里的谁谁谁就是死在了这里? 这个古董花瓶到现在价值多少钱,现存量多少? 这个房子的风水怎么样?怎样的布局可以让自己财运亨通。 诸如此类的话题,更能吸引凌小悠的注意。 而如今她一进这慕府的大门,就这风水而言,她是看不懂的。 可最直观的一点就在于……面积和颜值。 就慕府和他们乔家宅院相比,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个小爸爸对上了一个小脆皮。 简直没法比。 一眼看去门庭开阔,碧瓦朱甍,丹楹刻桷,雕梁画栋。 以她的眼力判断,评个3a级景区的资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愧是闽州城的大户,这房屋格局当真是不同凡响。 看到这个情形,凌小悠不禁有些忐忑的压低声音对乔邰说道:“三哥,咱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往里面闯,不会惹祸吧?这慕府里还有其他人住着吧?” “有咱爹在,怕什么?”乔邰根本不甚在意地说道:“这慕府原本是慕家历代族长住的地方,也有上百年的底蕴了。不过慕羽泽继承爵位之后,就将族长赶了出去,把这府邸占为己有了。” 怪不得呢。 凌小悠虽然没有见过慕羽泽,不过他娘娘腔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却是根深蒂固。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会有这么好的品味。 因为这慕府那“恢弘”的门庭,实在跟慕羽泽的形象设定有些不搭。 “既然是慕家族长才能住,那他占为己有,慕家人不会反对吗?” 乔邰冷笑了一声,“怎么反对?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慕羽泽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可这一个爵位就足够他做成这事了。” “那他就不怕被人诟病?名不正言不顺啊。慕家的族长就算把房子让出来,恐怕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反正这事要是凌小悠的话,她可不甘愿把这么好的一个宅子拱手让人。 就算是个郡王又如何? 国有国法,家还有家规呢。 乔邰撇了撇嘴角,抱着凌小悠一边走一边说:“慕羽泽那家伙就是一个混不吝,做事从来不按常理来,就他要是耍起泼来,当今皇上都要让他三分。听说他当初把这宅子占为己有的时候,可是让慕家那位族长,也就是他本家二伯吃了不少苦头。哪怕是再不愿意,可这结果呢?房子还不是落到他的手里了。” 看着慕府里的下人奴才是不少,可这会功夫却连一个主子都没见到。 “所以如今这个宅子就安平郡王住着?” “嗯。榆树街那边还有一座慕府,慕家族长现在住在那了。而慕家其他的族亲也都住在那附近。” 凌小悠点了点头,“那还好。我还真怕慕家有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辈突然出来拦着,到时候我总不能把人扔出去吧。” “这个你放心。我之前在这里搜了一圈,也没见一个人慕家族人出来阻拦。可见慕羽泽已经把慕家的人得罪的不轻,他们恐怕都巴不得见他死呢。如果他要是死了,这宅子也就捞回他们手里去了。” 兄妹俩正说着,一道黑影飞掠而来,落地无声。 “回禀小姐,人已经找到了。”铜锤一直跟在那几只狗的后面,在这府里七拐八拐的绕来绕去,搞了个乌烟瘴气之后,总算是把要找的正主儿捉到了。 这几只狗就是被训练的时间太短,玩性还没有收敛。 一进慕府就撒欢的玩了起来,这正事倒是耽搁了一会儿。 “找到了?确定是他本人吗?”乔邰急声问道,这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躲猫猫游戏,而经过时间和一次次挫败感的影响,这一听人捉到了,乔邰整个人都虎虎生威的炸毛了。 “确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见铜锤欲言又止的模样,凌小悠眉梢微微斜飞扬起。 “小姐,你还是过去看看吧,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个意味深长的回答,成功地引起了凌小悠的好奇心。 半刻钟后,凌小悠在慕府的内宅之中,看见了这位对她来说,熟悉而又陌生的安平郡王。 眼看着面前这个……嗯,要怎么说呢? 这个人 还真是“不负众望”啊。 至于这个出场…… 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汪汪,汪汪汪……” 几声嚣张的狗叫声,打破了这短暂的迷之沉默。 酝酿了片刻,凌小悠出于礼貌的率先开口说道:“安平郡王?久仰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慕羽泽抬眸看着面前这个被人抱在怀里,腿上还套着木头夹板的少女,嘴角生硬的嚅动了几下,心有不甘,闷闷地憋出了几个字:“彼此,彼此。” 如果慕羽泽的声音和语气,不是这样的咬牙切齿,或许他们的见面还能稍微那么愉快一点。 不过这只是凌小悠单方面,一厢情愿的想法。 “安平郡王,我们一定要在这里继续谈话吗?” 慕羽泽眉眼之中暗藏杀气,没好气的说道:“是谁把我堵在这里的?” 凌小悠不禁扶额,“安平郡王勿怪,不过不得不说,嗯……这个地方确实是一个躲避追踪的好地方。” 谁能想到,堂堂的安平郡王能为了躲避几只狗,藏到了内宅的……茅厕之中呢? 俗称:女厕所。 凌小悠为了化解尴尬,又补充了一句:“真是出人意料……够聪明。” 慕羽泽:“………………” 第二十二章 值得寻味的JQ () 在这依旧尴尬的气氛中,金刚走到了乔邰的身边,低声对他怀里抱着的凌小悠说道:“小姐,四少爷来了。” “我四哥?他今天怎么有空?”刚说完,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内。 “奴婢听说,四少爷查的那个布坊的案子,有些棘手。”金刚贴近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乔邰根本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不由的皱了皱他那不细的剑眉。 凌小悠微微侧头问道:“怎么说?” “那布坊的陈老板似乎很有背景,他的二女儿嫁给了宛平水师都督,做了小妾。” “这个案子跟这个都督有关?” “有关。据说是这个水师都督亲自抓的人,还是人赃并获,直接把人关进了死牢。” 凌小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四哥。”凌小悠见乔走了过来,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我在这呢。” 凌小悠知道乔这两天一直都在忙死牢那位“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案子,这案子看似简单,可听金刚刚刚说的那些话,恐怕是暗藏玄机。 反正凌小悠不知道乔到底查到了什么,不过忙的不分昼夜倒是真的。 就是现在乔的眼睛上还挂着黑眼圈呢。 可今天他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乔快步走了过来,先是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凌小悠的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的说道:“你这丫头真是冒失,慕府岂是你们这般说搜就搜,说闯就闯的地方?三哥,你也跟着她胡闹。” 乔邰直接白了他一眼,“如果你也被他接连耍了三天,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你的胡闹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乔无奈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朝慕羽泽看去,同时躬身先朝他行礼。 毕竟慕羽泽有爵位在身,总不能让人留下他们乔家不知礼的话柄。 “安平郡王见谅,家妹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包涵。” “别抬头,不许抬头。” 乔刚直起腰身,这头还没抬起来就被吼的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回别说乔了,就是乔邰和凌小悠都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这个安平郡王从被捉住之后到现在,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媳妇,自己在那生着闷气,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只有一脸的怒容毫无掩饰的谴责着对方这一系列的“强盗”行径。 可如今一看到乔出现之后,他的表情瞬间慌乱起来,不仅想要避开乔的目光,更是想转身就跑。 只可惜乔邰这次来可是带了不少身手不错的下属,慕羽泽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这个包围圈。 如此情急之下,他直接叫了出来。 那叫声尖锐还带拐弯的,撕裂的破音中还充斥着沙哑。 简单说来就是激动……太过激动。 乔虽然垂着头,可眉头却是疑惑的蹙起,不知所以的问道:“安平郡王……此话何意?” “啊?我,我,我……我不是,不是不让你抬头,不,不对,就是说你先别,别抬头……” 这种意思不明,类似于胡言乱语的发言,根本阻拦不了乔已经抬起的头。 四目不其然的相对,慕羽泽一双眼睛就跟受了惊吓而瞬间怀孕了一般,骤然瞠的老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而下一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干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 “阿嚏,阿嚏阿嚏……” 凌小悠一连打了四个喷嚏,人都快要打的背过气去了。 总算是捏着鼻子缓出了一口气。 “小五,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看着乔邰手里的茶盏,凌小悠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手指掐着鼻子,声音囔囔的说道:“不,不喝,我,我害怕把水喷出来。” “哎呦,我就说赶紧叫郎中过来,你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倔呢?” 凌小悠对他摆了摆手,“我真没事,我就是,就是鼻子过敏。” “过敏?” 乔邰也没听说,自家妹妹还有这病啊? “真的不用叫郎中?还是过来看看再说。”乔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瞧瞧这眼眶,鼻子,还有脸颊都是通红通红的,都快被憋成兔子了。 “四哥,我真的没事,真不用。”凌小悠接过铜锤刚刚弄好的热帕子,放在了自己的鼻子上,那种不适的感觉总算有了缓解,“我只是没有想到,这的香水还带着粉尘,味道实在太刺鼻了。” “香水?粉尘?” 乔被她说的一脸懵。 凌小悠用力揉了揉鼻子,感觉鼻子总算是通气了,她才吸了吸鼻子说道:“就是慕羽泽身上的香味啊,那是什么怪东西?香的刺鼻就不说了,他那衣袖一扬,甩了我一脸的粉末。” “啊,你是说香粉?” “香粉?” 乔邰白了她一眼,“不就是你们女人爱用的那些个东西,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弄的人鼻子痒痒的。” “对对对,就是这东西。” 凌小悠顺便还擦了一把脸,这人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谁知道慕羽泽那小子从哪学的这些个怪东西?这小子不喜欢男人的东西,偏偏对这些女人的东西感兴趣,浑身上下到哪都透着一股香气。不过他身上的香气要是不重的话,你那几只狗根本就找不到他。不过这样想来,岂不是茅坑里的粪臭味都盖不住他身上的味?” 卧槽。 这种比喻为什么让人感觉更加恶心呢? 凌小悠瞬间有种想吐的冲动。 而慕府里的那些个奴才听了这话,也是苦出一张脸,顿觉自己都嫌弃自己这差事了。 合着他们一直就在伺候一个跟粪坑里屎臭味同等存在的……主子? 将帕子递回给铜锤之后,凌小悠的目光不禁在乔的脸上看了又看。 那严肃而又充满学术探究的眼神中,莫名的就会让人跟着紧张起来。 以前要是乔霸花的眼里出现这种眼神,八成是要甩鞭子揍人了。 而如今凌小悠的手里虽然没有鞭子,可那眼神却是比鞭子还要吓人。 “小,小五,你,你这么看我干吗?” 被看的有些发毛的乔,就算再装作镇定,可嘴巴也是绕着口,一句话差点咬到两次舌头。 乔今日束着紫玉银冠,一身黛绿色锦袍玉带系腰,不似文弱公子,一摆慵懒奢靡,却更有英武之气,优雅闲适,风度翩翩。 如此之下,凌小悠不禁叹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莫名其妙的两句话,成功的把乔镇住了。 “小,小五,你” “四哥,你和慕羽泽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等乔把话说完,凌小悠已经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自己好奇已久的问题,要不是她刚刚受鼻子的困扰,恐怕早就开始八卦了。 “嗯?”乔又是一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哥,你头低一点。” 乔下意识的躬身将头探到她的眼前 可下一秒,凌小悠先是单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又缩回了手,双手猛地又捂住了自己的脸。 然后她的手指俏皮的在自己的脸上慢慢的张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朝乔眨了又眨,“四哥,这一幕……你熟悉吗?” 乔的五官顿时僵硬了,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凌小悠:“四哥,他为啥要扑过来捂你的眼睛?” 凌小悠:“四哥,他又为啥突然捂着自己的脸跑开了?” 凌小悠:“四哥,你们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陈年旧事”,是我不知道的?” 此刻,凌小悠的一张脸已经被“奸|||情”两个字贯穿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不知道。”乔邰一脸耿直求知的,跟着望向了乔。 “还有我们。” 铜锤和金刚也是一脸的好奇。 乔:“………………” 奇了怪了,真巧 老子的,他也想知道。 第二十三章 Six嘎的,啥意思? () 半个时辰前。 乔:“安平郡王……此话何意?” 慕羽泽:“啊?我,我,我……我不是,不是不让你抬头,不,不对,就是说你先别,别抬头……” 这种意思不明,类似于胡言乱语的发言,根本阻拦不了乔已经抬起的头。 四目相对,慕羽泽眼中的惊恐化为了一种“冲动”,纵身一跃,人朝着乔扑了上去,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乔下意识的想要闪开,可奈何他的身旁还有自家妹妹,搞不清状况之下,乔邰抱着凌小悠后退了两步,而乔却依旧站在了原地。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令人瞠目结舌了。 乔感觉眼前一黑,一只大手直接捂住了他的一双眼睛 “嗯?” 没想到会遭受这样的突袭,乔也是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想要推开那只手,可慕羽泽显然也感觉到这种姿势十分怪异不明,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 而四目再次相对,乔的眼睛还因为光线的问题有些模糊不清,可慕羽泽却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哭嚎着转身就跑。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的有点快,所有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慕羽泽已经跟阵风似的消失了。 凌小悠整个人都被雷傻了,她实在是不明白占便宜的是慕羽泽,怎么尖叫着跑开的也是他? 就跟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谣言是怎么出来的? 就是这些不负责任的肇事者闯下的祸。 以上就是他们看到的,那最为匪夷所思的一幕。 要说这俩当事人之间没有什么内幕和奸情的话,天理不容啊。 看着一众求解惑的眼神,乔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反正我跟他之间清清白白的。” “谁说你们之间不清白了?我是想问你,他是不是欠你钱了?”乔邰这话一出,旁边的三个女人都是一脸呆滞的看向他,“你们这么看我干吗?难道你们不是想问这个吗?” “我们真的没想问这个。”凌小悠顿感头痛的说道:“三哥,这就是你经过分析得出的结论?你见过谁欠钱不还,还捂人眼睛的?难不成把眼睛捂住就不用还钱了?再说了,慕家很穷吗?这是欠了多少钱没还,连脸都不能见人了?” 说的也是啊? 乔邰又认真地想了一下,“那或者……四弟,你是不是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 凌小悠哼了一声,没等乔说话,她就打断了,“能是什么把柄?” 乔邰嘀咕着,“他先是捂你眼睛,又捂自己的脸?四弟,他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让你看见了吧?” 凌小悠直接翻了一个白眼,直男癌真可怕,“三哥,你是怎么能允许你的脑回路拐进死胡同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不是应该杀人灭口吗?干嘛对四哥动手动脚?还捂着脸跑,他这不是掩耳盗铃吗?有什么用?” “小姐,安平郡王回来了。” 铜锤听见脚步声,率先出去看了一眼。 “换个衣服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这还真是一位大小姐的命。”凌小悠的话音刚落,一股香味再次扑鼻而来,还好这香味稍稍淡了一些,也有些许的收敛。 总而言之不算太难闻。 咦? 甚至还有一种清新的薄荷味? 正想着,慕羽泽穿着一身类似牛油果绿的青绿色锦袍走了进来,凌小悠眼前不禁一亮。 有格调啊!!! 今年当下流行色,爱马仕橙,牛油果绿,黑加仑紫,清水蓝…… 这些颜色不仅减龄,还引领着时尚潮流。 不过这些颜色同样很难驾驭,一个不好就能穿成“死亡色”。 可慕羽泽不得不说……胆子是真的大。 这一身死亡色穿的也是够霸道的,颜值不够,气势凑。 “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就是有病,你见过谁戴绿帽子跟他一样,戴的理直气壮?”乔邰一脸嫌弃的别开了头,直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没错,慕羽泽这一身牛油果绿的锦袍,还配有一个书生帽,而这帽子……同样也是绿色的。 “让各位久等了。” 慕羽泽一改之前那慌张奔逃的模样,如今经过这么“精雕细琢”的打扮之后,起码人更自信了。 站在乔的面前,那也是气宇轩昂,风流倜傥。 “等的是够久的,不过能看见安平郡王如此精心的装扮,也不枉我等上一等。” 竟有人如此高的评价他的装扮,知己啊。 慕羽泽看向凌小悠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一分和善,不过很快就被他的傲娇给淹没了。 几乎是一闪而过。 “算你有几分眼力。” 对于慕羽泽的这种反应,凌小悠最为熟悉了。 她大小也是一个知名网红,跟她合作的那些个服装设计师和造型师也不在少数。 那些个自命不凡,认为自己的设计特别有格调的刺头设计师,一般表现的都是这般的“独领风骚”。 小得意中又有着不能低头的傲娇,可你说傲娇就傲娇吧,偏偏还要带着一股小狐狸的骚气。 这种表现本身就是一种病,这要是不治……那这些个小贱人们岂不是要上天了? “既然安平郡王如此说了,可否让小女子请教几个问题?” 难得有人跟他“臭味相投”,虽然这个女人他一直很讨厌。 不过……算了,谁让他慕羽泽心胸宽广,大人有大量呢。 “你先说说看。” 这话中的意思就是:你说,我先听听,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对于这种病入膏肓的王子病,凌小悠就当他说话是在放屁,只顾说自己想说的:“安平郡王这身青绿色的锦袍穿的真是温润的抢眼,这个颜色对于肤色的要求不是不高,绿调反而衬的肤色显白,整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就令人倍感清新,特别是再配上您身上这种类似“six嘎的”的香粉,简直就是行走的空气清新剂。” 听到这,慕羽泽的脑袋里还是有着很多个问号。 不过他可以感觉出,凌小悠这话应该是在夸他的,只不过他就是有些听不懂罢了。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嘎的?” 凌小悠一愣,“……six嘎的?” 第二十四章 如此时尚 () “对,就是这个,这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什么清新剂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种夸赞很是新鲜,他要学学。 凌小悠再次翻了个白眼:“six嘎的就是六神……算了,我这么说你也听不懂,你就当它是一种只有神才能用的香粉吧。这你总明白了吧?就是我在夸你,你身上的味道超级nice……就是特别好的意思,明白了吗?” 再一次被夸奖了,慕羽泽心情大好,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行了行了,你继续说吧。” 对于他这种持续加重的王子病,凌小悠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那下面我请教的问题就来了。您是出于什么心理,将这么清新的绿色,硬生生的缠上了一条玫红色,甚至可以用来上吊的腰带?又为什么将这么风流倜傥的锦袍配上了这么一顶呆板保守的书生帽?帽子后面那两条绸带又是怎么回事?您是准备系个蝴蝶结吗?” 脸疼。 被夸赞的小孩,尾巴还没有翘起来,就被人迎面一耳光 拍飞了。 慕羽泽现在的感受就是如此。 所以说,除了他身上的香粉还算好闻,衣服颜色还算好看之外,其他的都一无是处,甚至还画蛇添足被嫌弃? 慕羽泽的脸被气的一片青白,压着怒火问道:“你这是请教?” “当然。”凌小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请教,那是礼贤下士,虚心求教,你别说求教了,你哪一点虚心了?” 凌小悠抬手轻撩了一下散在自己胸前的发丝,随即又微微抬头晃了晃脑袋,一头柔顺黝黑的青丝随之荡开了一道波痕,那感觉就像在拍一个洗发水的广告,莫名的给人一种性感妩媚的感觉? “你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你理解的有偏差。我一直认为,“请教”这两个字只是一种出于礼貌的用语,要是再直白一点的说,那就是:给脸就要点脸吧,别非逼着我骂你?” 在场的人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在乔邰那突然爆发的笑声中,都忍不住抽动着肩膀,低头善良的憋着笑。 “你是谁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品评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帽子?”慕羽泽感到自己的审美被深深地的羞辱了,恼羞成怒之下的皇亲国戚,就是一个中二病且娇惯成性的熊孩子。 听听这话说的多么的“小孩子气”,明显他自己都对自己的造型深感怀疑了,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呢。 凌小悠直接甩出一个白眼,熊孩子之所以被称之为熊孩子,那是他们有一对熊父母,欠教育。 挑衅是吧? 得嘞,我满足一下你这欠骂的心理。 “我是谁?我是谁你能不知道?我三哥四哥都在,你都跟乔有“奸情”了,难道不知道我是谁?说你穿着怎么了?你不想让人说,你就别穿啊。不对,你就是不穿,我也会说,我会说:都过来看看,这个傻子没穿衣服。” “你,你……” “我?我什么我?说你格调不够,还委屈你了不成?你要是有信心,你就反驳我啊,我听着。你要是反驳不了我,就要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你也不问问我小悠大大的名声那是吹出来的吗?” 慕羽泽被呛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眉头骤然蹙紧,“你小什么大?你哪大?” 凌小悠的喉咙猛地一紧,那感觉就好像吞下了半条虫子,那将死还在蠕动的身体似乎还在搔弄着她喉咙。 哎呦喂,膨胀了膨胀了。 迎着周围同样疑惑的目光,凌小悠额头的汗珠都冒出来了:完蛋了,她说走嘴了。 “咕噜” 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凌小悠嘴角抿紧挤平:这个时候坚决不能承认自己之前说的话,三十六计,胡搅蛮缠。 “放屁呢?什么大不大的,你耳朵有问题啊?我还问你哪小呢?” “我……”慕羽泽委屈的指了指自己,“我明明听的很清楚……” “清楚什么清楚?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凌小悠嫌弃的瞟了一眼他的腰间,慢条斯理的说道:“橘色系因为是红色里有了一些黄调,所以跟绿色系的服装就更相配。你这腰带要是换成一个橘色系的织锦腰封都比这条用来上吊的玫红绳子强。” “什么绳子?这是烟花锦。”凌小悠成功地转移了慕羽泽的注意力,“绳子和锦缎那能比吗?你怎么不拿黄金当石头?” “我又没有你傻,干嘛要把黄金当石头,我都是把石头变成黄金。” “你……” “闭嘴,我还没说完呢,你说什么?还有,颜色和颜色之间除了不能抢色之外,还要互相成就,这样才能保证颜色整体的质感。还有你那嘴唇,你是从哪涂的这种姨妈红?你嘴唇的颜色越是浓郁,衣服的颜色就要越淡,这样才不至于有冲撞感,也更衬你的肤色。而且如果你的妆容化的好,在一定程度上能减弱你这身绿色衣服的饱和度,让整体颜色都会变得更加内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 “是什么?”被凌小悠这样侃侃而谈,精辟挑剔的品评了一番,慕羽泽竟然有种被驯服的乖张。 “你的那个帽子准备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来?” 慕羽泽脸色一沉,那神情就跟吃了屎一般。 嫌弃自己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但却又倔强的想要维护自己的脸面,从而不肯轻易的拿下那顶帽子。 凌小悠眉头挑了又挑:“还不想拿下来?让我给你系蝴蝶结?”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慕羽泽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 “呦呵?害羞了?你还知道要脸呢。” 慕羽泽接连被她说中心思,懊恼的握紧拳头,一忍再忍:“……我要啊。” “晚了,反正我都说完了。” 凌小悠一副有恃无恐,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愣是让这个胡搅蛮缠的慕羽泽对她一点辙都没有。 “哼,没想到你竟然懂这些?” 虽然气的不行,可慕羽泽还真是对她刮目相看了。 凌小悠对他说的颜色搭配理论听着很怪,不过整体下来却意外的让他能够感觉到一种和谐性。 “我不懂难道只有你懂?现在你有没有反省一下,你这是一种什么打扮?你就不觉得你自己这样穿格格不入吗?” 第二十五章 你真砍啊? () 虚心学习可以。 但对于这种直白的否定他的审美,慕羽泽依旧接受不了。 “我喜欢这么穿,碍着别人什么事了?我就是觉得这样好看,干嘛要迎合别人的意思?再说了,说不定有人就吃这一套呢?” 这就是典型的某些设计师的通病,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别人看不上他们的设计作品,完是对方的品位不够,而绝不是自己好奇尚异,怪诞不经。 “谁?你总不会想我四哥也吃你这套吧?” 再次莫名中枪的乔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们说你们的,怎么总捎带上我? 慕羽泽眼球震动的瞟了乔一眼,硬着头皮说道:“反正我就是这么穿了,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是啊,能把你怎么样,丑死而已。” 丑? 忍无可忍,慕羽泽咬牙叫道:“我要跟你拼了。” “你敢碰我妹妹一下试试?” 没等慕羽泽把凌小悠手刃呢,乔邰腰间的那柄大刀直接抽刀横陈在慕羽泽的身前 慕羽泽:“……” 凌小悠看着他那跟愤怒的小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就是缺了一双翅膀飞不过来。 她嘴角不由的勾起,贱贱地开口说道,“知道你这么长时间穿成这样作死,也没有被打死,说明了什么吗?” 慕羽泽:“……” 慕雨泽:“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爵位还有点儿用。” “这跟爵位有什么关系?” “要不你试试,哪天你没有了这个爵位也这么招摇过市,看看会不会被人当疯子打死。或者你问问我三哥,如果你没有了爵位,他的刀现在会不会已经砍了你的脑袋?” 慕羽泽:“……” 他讨厌听这种威胁自身安的鬼故事。 被这么一损再损,慕羽泽也不负众望地再次展现出了他那“怨气小媳妇”的英姿。 只不过这次他没捂着脸跑掉。 “哼,外面都传你这次跳城楼差点摔死,可见所言失实。” 凌小悠听他那说话的语气,分明就可以解读为:怎么不被摔死呢? “我没被摔死,你应该很失望吧?” 慕羽泽的心思又一次被说中,不屑的别开了头,“我就算是失望也改不了什么结果,除非你再死一次。” “老子的,你说什么?你咒我妹妹?”乔邰手里的大刀猛地劈了下来,一张挺好的桌案应声而碎,吓得其他人都赶紧噤了声。 “乔邰,你别太放肆,就是镇北大将军他也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老子的,我……” “三哥,能说话就别动手,我们今天是过来解决问题的,文明人怎么可以用武力解决问题?”凌小悠对这种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做法十分敬佩,要不是等着这家伙救命,她还真就懒得说这种和平大使才会说的话。 乔邰不忿的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说话。” 慕羽泽毫不犹豫的反击了回去,“你看不惯又能如何?” “看不惯就慢慢习惯呗,还能如何?”凌小悠有条不紊的说道:“安平郡王,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想谈谈,不是来打架的。如果哪天你欠揍了或者欠骂了,我们可以专门打一场。” 慕羽泽斜瞟了她一眼,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这丫头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以前这丫头说话鲁莽,脑子还不够好使,对付她就跟耍猴一样。 特别是在京城里,那种大家闺秀名门才女遍及之地,哪只素手一伸不甩出点手段? 而乔霸花除了那一身的功夫和蛮力,根本就招架不住这种内宅里的手段。 最后只要她敢动手,结果就一定是她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这个女儿,她爹乔大将军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而她要是没有乔家的庇护,就这没脑子还作死的命,指不定死多少回了。 如今这是转了性了,自己不仅不动手了,还阻拦别人动手? 这种不按套路的做法,还真是让慕羽泽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这心也不禁跟着忐忑起来。 “你找我想谈什么事?咱们话先说清楚,这回事情谈完,你能不能别抓着我不放了?三天两头的找我,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慕羽泽真是被她追怕了,这要是再继续个两三天,他一准自己就跑去乔家自投罗网了。 “我就奇了怪了,你没事躲我干什么?好好的登门拜访,你不见我。非得让我放狗?看把我那几只狗累的,回头买狗粮的钱你出。” 慕羽泽这还真是倒霉又破财? “你别得寸进尺。” 凌小悠呵呵一声,“我是得尺尽丈。少跟我嗦了,今天我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凭什么?你别忘了,今天你们擅闯我慕府的账我还没跟你们算呢。”慕羽泽终于没在沉默中死去,因为他爆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我为了什么,既然有事求我,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卧槽。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呢? 凌小悠想了一下,这还真是现世报。 这话前两天……她还用来欺负过徐靖韵呢。 不过想让她下跪? 那是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 “求你?行啊,你想让我怎么求你?” “求他个屁,慕羽泽我看你就是欠教训。”乔邰手里这把刀早就想甩他脸上了,一直忍着对乔邰来说,还真是把自己的教养憋屈到了极致。 “咣”的一声,银色的刀刃划出一道圆月,朝着慕羽泽的脸就飞了过去。 至于发出的声音,那是刀刃撞击在房屋脊柱的闷响。 这回慕羽泽不用为了是不是要摘掉那顶“绿帽子”而发愁了。 凌小悠怀疑,要不是因为有那顶帽子碍眼的话,他三哥这一刀非砍了他的狗头。 而慕羽泽也是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额前的发丝被那犀利的刀风吹起又落。 当然他能躲过这一劫也绝非是凌小悠想的那般,以为他三哥是被那顶绿帽子辣了眼睛而造成的“手滑”,慕羽泽这回真是靠实力活命,毕竟他也是从小练武的,虽然不能说身手多好,可这轻功还算拿的出手。 “乔邰,你真砍啊?” 第二十六章 太恶毒 () 乔邰冷哼的撇了他一眼,“我妹妹说什么,你最好照做,不然下回我保证你躲不开我的刀。” “你这人一向精明,现在怎么还冒上傻气了?你妹妹满闽州城的找我,所谓何事,你难道还猜不出来吗?她是要救徐家的人,你也由着她这样做?” 乔邰虽然看慕羽泽不顺眼,可跟徐文森比起来,他还是觉得慕羽泽还算一个人,起码偶尔还能说几句人话。 不过 “哼,我妹妹想做什么,我就帮她做什么。要你管?” 遇到事,他还得胳膊肘往里拐。 慕羽泽转头看向凌小悠,“乔霸花,你这人没死,心思也没死?这世上的男人是都死绝了吗?你非得扯着徐家那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这次命大,人没摔死,可总要长点脑子吧。我原本还以为要对你刮目相看了,看来我是高看你了。” 慕羽泽这话说的虽然不客气,但是凌小悠却对他另眼相看。 起码这个人的人生观还是很正的,一个人好死不如赖活着。 跟她的观念一致。 “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我就是犯贱愿意去喜欢一个让我死去活来的人,你有问题吗?” 有问题? 他有个屁问题? 你赶紧去喜欢,然后你赶紧继续去死。 慕羽泽嫌弃的对她摆了摆手,“那你可以走了,我也是愿意去让徐家的人去死,你管得着吗?” 就算他之前不想,现在也想了。 蛮不讲理谁不会? 那是他的绝活。 “我让人查过,你和挽香居的那个女人根本不认识。” 凌小悠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慕羽泽捋着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那一缕长发在他的手指上绕了一圈,又垂落回了他的胸前。 “哼,我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又如何?” “那你为什么要跟徐家的人争这个女人?” 慕羽泽嗤笑了一声,“我愿意,我喜欢。这还要跟你说?一个女人而已,本郡王想要就要,想不要就扔了,不过是个玩物,怎么了?” 凌小悠窝在宽大的太师椅中,目光浅淡的朝他瞟了过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身边的桌案,徐徐说道:“那你知道人和禽兽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慕羽泽敏锐的感觉这问题好像有诈,不过好奇心的驱使,还是让他问出了一句:“你想说什么?” “人是有思维的,禽兽……就像你。” “你骂我禽兽?”慕羽泽瞪圆了眼睛朝她看了过去。 凌小悠的手指甲在桌案上划出了一道,令人听了心脏都跟着发颤的摩擦声,“错。我是骂你禽兽不如。” “你……” 慕羽泽刚要发作,就听“咣”的一声巨响,凌小悠的手掌“砰”地拍在了刚刚的那张桌案上,手指张开,骨头都是紧绷的。 “一个女人而已?” 慕羽泽被她那一双眼睛盯着,竟莫名的有些心虚? “人区别于禽兽的地方只有很少的一点点,一旦人丢弃了这一点点,那就会成为禽兽。而得到了这一点点,就会成为君子。我说你禽兽不如,就在于,你明明可以做一个君子,却偏偏想当一个有思维的禽兽。而对于真正的禽兽来说,有脑子那是最大的侮辱。如果你真当那个女人是个玩物,那就应该连她一起杀。起码你还能是一个称职的禽兽。” 你才要当禽兽呢。 慕羽泽咬牙瞪着她,这丫头如今怎么这么难对付? 嘴巴也……好厉害。 “我……我要杀什么人,我乐意,你管我。我现在看着顺眼,就不杀。明天我看着不顺眼,就杀。再说了,我不杀那个女人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不然你愿意看到你的心上人和别的女人共赴黄泉?” 凌小悠冷笑了一声,刚刚用力过猛,拍的手掌往外逐渐发麻,还火辣辣的疼。 “愿意啊。反正又不是他喜欢那个女人,让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跟他一起去死。哇,想想他那张自以为君子耿直的脸上出现沮丧和纠结的表情……咦?想想都开心呢?” “什么玩意?” 慕羽泽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女人不是喜欢徐文森吗? 可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她巴不得折磨死徐文森? “我同意你之前说的那些话,这个世上又不是他一个男人,我干嘛要一棵树上吊死?” 慕羽泽还有些发懵,“你……你刚刚不也说了吗?你就是犯贱也要喜欢他吗?” “对呀,喜欢归喜欢。可是我没说我喜欢他,就不能让他死。”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慕羽泽被她弄得脑袋都秀逗了,“你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既然你想让他死,还过来找我干嘛?” “是你的脑子有问题吧?我让他死和你让他死一样吗?而且我想要他死,和我来找你,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凌小悠条理清晰的跟他分析着。 “结果都是一个死,哪有什么区别?” 凌小悠手指一捏,掐出一个响指,“既然如此,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男人逛青楼,他花钱睡了一个女人。然后他心满意足的走了,逢人就说自己昨天被一个女人伺候的有多好多好,这钱花的值。而那个女人呢,见这个男人走了以后,就跟人说昨天的这个男人把她伺候的有多好多好,而且还得孝敬她银子。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这件事是男人说的对,还是女人说的对?” 慕羽泽眉头微皱,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那个男人说的对。” 凌小悠拄着下巴,歪头看向他,“为什么?” “男人给钱逛窑子,自然就是被女人伺候的。那女人就是强词夺理。” “这个时候你知道过程的重要了。为什么不看看结果?无论是这个男人说的,还是这个女人说的,结果都只是他们昨天晚上在一起睡了一夜。这么看的话,他们之间说的这些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慕羽泽慢慢的品过味儿来,她这根本就是在奚落他,而且他还碍着了她的事? 虽然徐文森最后都是一个死,可其中的原因却不一样。 乔霸花不会是因爱生恨,所以恨不得亲手弄死徐文森吧?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这样大费周章的来找他把人救出去再弄死…… 多余啊? 这女人的心思…… 太恶毒。 第二十七章 三堂会审 () “小五,女孩子要矜持,这样不得体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乔不赞同的瞪了凌小悠一眼,不过文雅之人就是表情再凶,也是给人一种奶凶奶凶的错觉。 凌小悠撇了撇嘴,揉了揉自己那一直发热还在疼的掌心说道:“我这不是怕安平郡王听不懂,所以才用他最熟悉的生活方式,以及最直白的话跟他说明白。” 最熟悉的生活方式? 这话分明就是在骂他混蛋。 “谁最熟悉青楼了?你这分明就是在骂我。”慕羽泽气的嘴巴都抖了。 “骂你怎么了?家里长辈死了,还有功夫去青楼跟别人抢女人,你这孝尽的还真是潇洒。” 慕羽泽脸色一沉,“你……我跟你说不清楚。” “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明白。亏心事做多了,自然说不清楚。” “谁亏心事做多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凌小悠的目光朝他斜撇了过去,“金刚,去,给我牵条狗过来。安平郡王说听不懂人话,那只能靠狗翻译给你听了。” 慕羽泽觉得今天自己简直憋屈透了,一直被牵着绕着弯儿的耍。想他在京城也是一霸,捉弄别人的事也是没少干,可今天他算是输的一败涂地。 “你骂谁是狗呢?” “谁在这叫的声音越大,谁就是。”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乔赶紧站到了凌小悠的身前,将自己这个伶牙俐齿的妹妹挡在了身后,随即他向慕羽泽躬身一礼,“安平郡王勿怪,我小妹有伤在身,而且脑子也摔的有些……口不择言,她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慕羽泽一听这话嘴角就抽了两下,就这还只是撞了脑袋口不择言呢? 这要是不知道其中因由的,还以为乔霸花是换了一个脑袋呢。 “四哥,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干嘛拿我脑袋说事?” 乔眉头一扬,“你先闭嘴。” “凭什么我闭嘴。四哥,你是最讲理的人,怎么现在还向着别人?” 乔转头看了慕羽泽一眼,“我与安平郡王从小相识,彼此就算再不熟悉也是了解几分的。他虽然行事乖张,但却不会枉顾人命,更做不出那种不孝之事。你今天来找他无非是为了徐文森的事,那就就事说事,不要再扯入其他的事情。” 从小相识? 哼,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就说乔霸花和这家伙的“陈年旧事”了,说不定就是敷衍。 果然你们才是有奸情的那一对。 “哼,这事原本就是因他而起,如果他没有去青楼,反而安心守孝的话,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乔目光沉深的看向慕羽泽说道:“有些事,你不说就会被误解。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可有人想知道事实,而且不会因为其他谣言而轻信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能多几句解释。不为其他,只为愿意信你的人。” 慕羽泽盯着乔看了片刻,突然无奈的笑了出来。 今天他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大喜大怒之下,脸部皮肤张弛挤压,那一层擦的精细的胭脂水粉,竟有些干皮的翘了起来。 凌小悠在看到的这一瞬间,脑子突然有些跳脱的想到:这是卡粉了,应该再擦一层散粉,然后在定个妆就好了。 “乔,你这是在逼我。” 慕羽泽竟苦笑了出来,一双眼瞳沉深地看向他 况且…… 乔啊乔,他到底为什么去挽香居,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他是在绑架你。”凌小悠的脑袋从乔身后的腰腹处探了出来,而慕羽泽一看见她,所有酝酿出来的情绪瞬间都消失殆尽了。 “怎么哪哪都有你?你能闭嘴吗?” 凌小悠瘪了瘪嘴,当即还真的消音了。 可慕羽泽却是皱了皱眉头,又说了一句:“什么?” 周围一片沉寂,似乎没有人听见他说话? 而慕羽泽却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什么?” 乔见他的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也是被弄的一愣,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什么什么?” 慕羽泽脸色有些赧然的微微侧身朝乔身后看了过去,眼神目标明确的说道:“乔霸花,我跟你说话呢。” 凌小悠原本憋着嘴低头玩着指甲,却被人突然cue了。 她抬头瞪了过去,目光炯炯,可嘴巴却是闭紧的一言不发。 大眼瞪小眼? 这又是什么招数? 慕羽泽忍不住的继续说道:“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 凌小悠的咬肌绷紧,咬牙切齿的逼出一个声音,“是你让我闭嘴的。” 慕羽泽:“……” 那一瞬间慕羽泽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让闭嘴就闭嘴? “那……那你现在张嘴巴。” 凌小悠鼻息浓烈的哼了一声,“干嘛?” 慕羽泽感觉理亏,自然语气温和了不少,说道:“你刚刚……说他绑架我,为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四哥不是在逼你,他就是在绑架你,绑架你那仅剩的一点点的……人性和良心。” 慕羽泽:“……” 你还是闭嘴吧。 ** 三堂会审。 眼看着霸着上座不肯挪窝的乔霸花,慕羽泽完不想跟她坐的太近,最后只能选择坐到乔的对面。 凌小悠觉得他这是蓄意的。 如果说他们四人的座位可以规划出一个长方形的话,那凌小悠的位子就在上宽的一点,而乔家两兄弟就在她左边的一长,至于慕羽泽,那就是她右边一长的终点,跟下宽的边长正好重合。 所以他们此间的距离,可以无限近似于一条对角线。 凌小悠一看见他坐的位子,嘴角不禁翘起,斜了他一眼,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我是一坨屎吗?” 慕羽泽:“???” “你坐的离我那么远干嘛?” 凌小悠这话一出,除了她之外的三个男人都是呆愣了片刻。 乔邰下意识的想要将自己的椅子往她的方向挪了挪,而乔想了一下,只能将他的脊背方向稍稍倾斜,朝着凌小悠的方向歪了歪。 而慕羽泽的双手摸了摸椅子的扶手,他才刚刚坐下。 平时也不见得他有多待见这几把椅子,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指留恋的又摩挲了几下扶手,他突然特别喜欢这把椅子了。 不情愿的起身,往前又挪了两步。 慕羽泽站在了乔邰的对面,这才说道:“那……我坐这总行了吧?” 凌小悠看着他那一脸委屈的模样,不过让他坐的近一点,这样他说话,她也能听的清楚一些。 可谁知道他竟然憋出这么一副委屈求的样子,弄的就好像她要玷污了他的清白一般。 呵呵,她稀罕? “那你就坐,这还让我说吗?这是你家。” 哈? 慕羽泽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知道这是我家?你不说,我都忘了。 第二十八章 被人算计了 () 重新坐下之后,慕羽泽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笑的乐不可支的乔邰,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嘲笑他。 真是风水轮流转,有一天,他竟然也会被乔家的人欺负? “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把那天的事情长话短说了。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去挽香居。我虽然跟祖父和慕家不算亲厚,可毕竟他老人家是长辈,我既然回来为了守孝,那自然不会做出有违人伦孝义的事。” 慕羽泽说道孝字,声音尤为的重,眼角也朝凌小悠瞟了又瞟。 可凌小悠看着是有些乏了,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窝在太师椅中,双手拢着外披斗篷,直接来了个闭目养神。 而不得不说,她现在这个样子,看着更加柔弱怜人。 起码慕羽泽这个时候才发现,她那张强势的脸上竟然有些病态的白,而眉宇间也透着疲惫,似乎刚刚那些精气神都被她用尽了? 现在凌小悠的状态就是典型的熊孩子常规操作,闭眼天使,睁眼恶魔。 “实际上那天我是想去见郑平东的。” “郑平东?宛平水师都督?” 乔眉头微蹙,似乎并不看好这个叫郑平东的人。 慕羽泽抬头看了一眼,眼瞳微微晃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顺着乔的话应道:“没错,就是他。” 凌小悠静静的窝在椅子里,眼皮下的眼瞳微微晃动了两下:宛平水师都督?郑平东?怎么又是这个人? 凌小悠没有做声,只听慕羽泽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他约我在裕丰楼谈事情,可这中途出了一些岔子,所以我就先离开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没想去挽香居,可是当时我确实不得不去。”说着,他的目光还隐晦的瞟了乔一眼,那感觉似乎……有什么隐情? 而乔邰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乔打断了,“据我所知,你这次回来只是守孝,并没有什么职务在身。而郑平东又是水师都督,好像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他请你谈什么事情?” 慕羽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无奈的苦笑,乔你果然是在“绑架”我。 或者 更准确的说,是在……试探我。 “你真要听?” 乔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能说?” 慕羽泽犹豫了片刻 “前年我们慕家承接了一批军需单子。这张单子涉及的军需不少,有药品,衣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你们应该也知道,水军的装备有一些特殊,而我们慕家有一家胶坊,能配齐这些特殊的装备,所以这其中的收入也是相当的可观。再加上水军又添加了不少的新丁,这军需数量就是往年的三倍。这么庞大的订单只我慕家一家根本就吃不下去,所以除了胶坊这边,剩下的军需我们慕家都没有接。可我那二伯却是一个贪心的,他没有将这部分军需推出去,反而是将这部分的军需包了出去,而他从中收了不少的好处。” 乔听着一双剑眉横斜挑起,“这部分军需什么时候交出的?” “前年三月谈好的价钱,筹备了能有半年,十月就部交付了。” “十月?那这些军需都是给宛平水师的?” 慕羽泽又点了点头,“当时来提货的就是水师的人,不过我不能确定这些军需都是给水师的。因为只有胶坊做出来的特殊装备才是只有水师能用的,例如:水弩箭,水耳、标弹……可我最近才知道,当时交付的军需单子上,衣物和药品交付的数目竟然是往年的五倍之多,也跟我之前看到的军需单子根本不符。如果将这批军需付交给水师,那起码五年之内不用补给。” 乔思索的嘀咕了一句:“衣物和药品?” “哦对了,衣物大多都是棉衣。起码占了七成。” 乔眉头骤然蹙紧,脸色也难看的沉了下来,“既然是前年的军需单子,他为什么找你谈这事?” “因为这单子当年就是他负责的,前年郑东平可不是水师都督,而是兵曹参军。这批军需就是他负责采购,而且我听说,他之所以能升到水师都督这个位子,也是因为这批军需的缘故。” “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慕羽泽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发丝挡住了他一侧的眉眼,而这一刻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目光更是凉薄欺雪。 “反正凭他那点本事爬不上这个位子,用的无非都是一些下作的手段。” “这话我同意。”乔邰的刀已经重新被他挂回了腰间,此刻他的手掌握着刀柄,目光不善的说道:“郑平东这个人并非什么良善的货色,他那点手段无非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伎俩。而且据我所知,他可是很舍得花银子的,而且京中有不少官员都跟他有牵扯。” 乔又问道:“那你觉得这批军需有什么问题吗?” “这其中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慕羽泽抬头将额前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都说商人无奸不商,这其中的利益大小,自然跟货物的品质有着很大的关系。成本高,东西卖的价格自然就高。而真正的无良奸商,就会将成本低的货物抬高价码卖出。那批军需除了从胶坊出来的装备之外,我可以实话跟你们说,其他的那些军需,我根本无法保证品质。” 乔邰的大刀用力的往地上一戳:“你这话的意思是,郑平东在这批军需上做了手脚?” “我二伯这个人虽然贪心,可如果身后没人给他做靠山,他断不敢将这些军需包出去。而我这次回来守孝,也是无意中碰了慕家近五年的账目,再加上我二伯家的子弟吃穿用度一改往日的做派,一顿花酒竟也能喝出三万两银子,这可是他们以前一家上下三个月的用度。” 慕羽泽冷笑的摇了摇头,“我当时出于好奇就让人查了查,可这一查却是让我越来越心惊了。甚至惊动了郑平东,而他这次请我过去,也是宴无好宴。而我也是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 “他要杀你?” “那他倒是不敢,毕竟如你妹妹所说,我怎么说还有爵位在身。如果我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陛下一定会派人过来查个清楚,而且慕家五房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他们做下的那些不能见人的事,才更容易被查出来。” “那他对你……” 慕羽泽恼怒的朝乔瞪了过去,立刻身紧绷的叫道:“他对我干了什么你……我……我的意思是说,他对我干了什么,我……我是不会说的。” “哼,不就是被人下了药吗?说说吧,是迷药还是……春药?又或者说,想给你设下一个什么套?捉奸?还是仙人跳?” 慕羽泽猛地转头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窝在椅子里,可声音却格外慵懒的凌小悠,“你,你怎么知道的?” 乔家两兄弟也互看了一眼,眼中难掩同样的惊讶。 第二十九章 牡丹花下的阴谋 () “很惊讶?” 看着凌小悠一点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一脸的悠闲惬意,嘴角还有一丝揶揄的嘲笑? 慕羽泽突然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一些冒傻气了。 起码没有做到沉稳和淡定,只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又听见一声冷笑,“好奇害死猫。就因为你的好奇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秘密,而恰恰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来。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想要怎么整死你呢?” 凌小悠的眉头上下抖了抖,可以看出她的眼球在眼皮之下悠闲的游走着,“意外死亡?还是阴谋陷害?让我好好想想,前者一劳永逸,可是容易留下破绽。而后者嘛,以你的身份和长期以来给人的印象,惹是生非、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无赖耍泼……” “喂,你别太过分了。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 凌小悠懒得睁开眼睛,只是朝他的方向撇了撇嘴,“大兄弟,我还没说你不男不女,搔首弄姿呢。” “我哪有?”慕羽泽完没有意识到,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双手竟然是掐着腰?那杨柳细腰一拧,风姿真是辣眼睛。 凌小悠不情愿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朝他瞟了过去。 不过看到这一造型,她又面无表情的闭上了眼睛。 直接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你觉得你说这话有几个人相信?” 慕羽泽突然没了声音,他目光理所当然的朝着乔家两兄弟看着过去,却见乔邰冷哼的一笑,乔非常文雅且矜持的别开了头。 这种自行体会的表达方式,还真是让他尴尬。 过了片刻 慕羽泽:“……你接着说。” 凌小悠闭着眼睛,悠然地勾起嘴角,脸上露出“我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的笑。 同时还不忘附赠一句:“孽啊,就是你这么一朝一夕之间作出来的。” 明知道自己在这里讨不到好,慕羽泽也是个聪明人,有着一个经商的头脑,懂得什么是及时止损。 只是如果他的嘴巴没那么欠的话,也许这一点会做的更好。 “再基于你做事乖张,桀骜不驯,胆大包天谁都敢惹的性格……” “喂你有完没完了?” “这不就完了吗?一个男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凌小悠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疾不徐的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既然对方不能干脆利落的杀了你,那他们一定会找一个合理的由头,把你整死。 可怎么弄死你呢? 如果想要毒死你,那跟直接杀了你有什么区别?栽赃陷害是个不错的借口,可要是栽赃你,慕家也会跟着遭殃。到时候鱼死网破,得不偿失。可要是想整你一个人,不牵扯到慕家,那就只能让你一个人犯错,而且还得是铁案。 基于你那风……日常生活的行径,再根据你之前被问到时的反应,恼羞成怒……一看这经历的事情就是不堪回首。 不过你这性格虽然不羁,但却是个有脑子的。所以这事办的需要点技术含量,起码不能给你说话的机会,也不能给你翻案的时间。 这事呢,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不是有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男人最勒不紧的,就是裤腰。要是从这一点下手就简单多了。 既然你拽着裤腰不放,那他们就给你下点药,放开裤腰不就行了?迷药治标不治本,太多破绽。春药治标也治本,一步到位。” 这一段话说的洋洋洒洒,愣是让人找不出一点可以反驳的地方? 听的三个男人都弄出了一张大红脸。 而凌小悠能推断出这一点,还是因为徐文森的话。 他曾说过当时慕羽泽是突然出现在挽香居的,而且没有出价就直接冲上了台。 并且他也怀疑过,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跟徐文森的二哥有些牵连的话,也许无论是哪一个女人,又或者说,只要是女人,慕羽泽都会要。 那这个冲突就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徐文森倒霉。 可之前乔说过慕羽泽讨厌女人,那为什么会突然对女人如此情急?甚至不分对象? 除非当时慕羽泽出现了什么异样的状况,例如:有人给他下了药,而这种药非女人不得解。 而恰恰那晚他跟那个郑平东的关系,还就是你死我活的节奏。 这样推断下来,一切都合理了。 他一定是被下了药,而且就是春药。 “现在说说吧,他们给你安排的那个女人是谁?” 慕羽泽再次没了声音,就跟被点了穴一般。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凌小悠慢慢地将自己的左眼睁开,朝他瞟了瞟,脸上的表情也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是吧?难道我说错了?他们给你安排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哪有?”慕羽泽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种反应一是可以解读为被侮辱取向的暴怒,而另一种解读就是,被说中心事的恼羞成怒。 凌小悠冷眼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看的慕羽泽忐忑不安,生怕她再自己脑补出什么更加龌龊的画面,赶紧说道:“那是一个女人,你别乱想。” 凌小悠又安然的闭上了眼睛,自得意满的说道:“我就知道应该是个女人才对。” “是是是,你厉害。”慕羽泽敷衍的应付了一句,却听她得寸进尺的说道:“那是因为我相信,就算你想,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有这种嗜好。” “噗” 一口老血哽在咽喉处,慕羽泽快要被憋死了。 “谁有这种嗜好了?” 凌小悠慵懒的歪了歪头,“死鸭子嘴硬。” 慕羽泽:“……” 谁能把这个女人杀了? 他愿意以身相许,倾家荡产,爵位相赠都行。 乔邰现在就是凌小悠的小迷弟,看着慕羽泽那忿忿不平的憋屈样,他一直笑道腿抽筋。 报仇了,报仇了。 前几年被慕羽泽欺负的场子终于被找回来了。 如今这一刻简直就是乔家兄弟扬眉吐气的高光时刻。 “小五,收敛一点。”乔为了维护和平相处的原则,只能出声阻拦“战争”的爆发。 凌小悠不情愿的嘟起嘴巴,又将身体往椅子里窝了窝,拢紧身上的斗篷,似乎还是觉得有些发冷,她还不安分的又扭了扭肩膀,可这期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反驳,显然是将她四哥的话听进去了。 “安平郡王,可以借你府上的一条毯子吗?”乔心细的发现了凌小悠的异样,低声问道。 慕羽泽虽然巴不得她被冷死,可面对乔他还是叫人很快的就拿回了一条毛皮毯子过来。 被暖暖的包裹住,凌小悠的眼睛露出一条小缝,嘴巴甜甜的说道:“谢谢四哥。” 慕羽泽:“……” 毯子还是我家的呢。 第三十章 遇到对手了 () 乔将她的身体仔细包裹好之后,伸手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低声说道:“小五,你要乖一点,你今天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打仗的。慕羽泽是郡王,你总要给他留点余地。” 凌小悠虽然并不想这样做,可对上乔这种温柔暖男的设定,她实在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吃美色,还喜金银。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一个俗人。 “好吧,留面子,留面子。那安平郡王殿下,敢问他们给你……” 慕羽泽赶紧抬手阻止凌小悠把后面的话说完,因为他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而且别以为叫他一句殿下,这个女人就真的会对他有几分恭敬。 这是嘲讽,更加奚落的嘲讽。 “是华汀公主。” “华汀公主?”乔家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乔邰沉默了片刻说道:“对方还真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弄死你。” “竟然是公主?”凌小悠这回眼睛睁圆了,“这里还有公主啊?公主难道不应该住在京城吗?” 乔立刻给她解释道:“华汀公主并非当今皇上所生,也并非属于皇室之人。而是前朝遗孤,至于公主的名头,也不过是当今皇上要对前朝旧臣有个交代而已,彰显仁德。她现在就住在闽州城东面的一个尼姑庵中。” “她是尼姑?” 乔点了点头,“别看她有公主的头衔,可是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既然不想被当成棋子,那就只好自毁前程。落发为尼,也算是落得一个清净,而且还能保命。不得不说,郑平东选择她,还真是最佳的人选。虽然她只有公主的头衔,可如果是被安平郡王……做了什么事而被抓住把柄,落下口实。这位公主为了自辩青白,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她是前朝公主,皇上也会碍于脸面,惩办了安平郡王。到时候恐怕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将人娶了,要么就把安平郡王杀了。” 凌小悠冷静的给出结论:“建议不会是前者,那不是太便宜他了。不仅占了人家的便宜,还落得一个美人归,哪来这么好的事?” 慕羽泽隐忍着朝她瞪了过去,“就好像我多愿意娶她一样。” “哈,那就一定是后者喽。那就对了,一个良家女被你糟蹋了,你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自然整不死你。可如果是一个前朝公主被你糟蹋了……还是一个尼姑……这经历……” 凌小悠突然兴奋地说道:“那我们就可以好好分析一下,这其中的内容已经可以丰富到……让我们好好思考一阵的了。” “我求你别思考了。” 慕羽泽一听她说要思考,再对上她那双泛着狗血精光的星星眼,他总觉得这丫头的脑子里没憋什么好屁,更不会从她的嘴里说出什么好话。 “妹妹,你别听他的,你思考到什么了?跟三哥说说。” 乔邰可是好奇死了,再说只要慕羽泽不想听的,他都喜欢听。 不过凌小悠却是讳莫如深的只说了两个字,“他急。” 慕羽泽的脸色瞬间变得酱紫,为啥她现在一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乔霸花突然变得这么聪明,那他要怎么办啊? “急?急什么?” 乔邰毕竟还是没有经验,凌小悠只能含蓄且矜持的说道:“佛曰:不可说。” 你还知道不可说? 慕羽泽咬牙腹诽:你他娘一个女孩子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急什么? 能急什么? 慕羽泽的手里握着郑平东性命攸关的把柄,只要郑平东不傻自然不会放过他。 而郑平东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华汀公主的身上,那就证明他是真的要弄死慕羽泽。 既然计划如此,那他必然要将这事做到周。 而且最好的结果就是,事情被撞破之后,慕羽泽因为纵欲过度直接死在当场,或者说是,半死不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才足够完美。 所以据此不难推断,郑平东下手绝对够狠,这药劲儿也绝非一般。 对于慕羽泽来说,当然就只剩下急了。 至于急什么? 那自然就是救自己的小命了。 当晚挽香居的“花宴”可不就是最好的解药吗? 乔挑了挑眉梢,轻咳了几声才问道:“安平郡王,你说的那批军需有问题,可有证据?” 慕羽泽的脸上也是窘迫的红了。 这种事就算没有被说出来,可仔细一想…… 聪明人都明白。 慕羽泽下意识的避开了乔的目光,好不容易等心绪平静下来之后,这才缓缓地说道:“我查了慕家所有店铺的账本,其中有一批原料的数量有出处,而且数目不小。最重要的是这批原料原本是慕家要作废的,但却被低价卖出。而恰恰这批原料被卖出的时间和军需筹备的时间相同,再说下去,那巧合的就有鬼了。这批原料恰恰可以用作军需,而且数目也和那张军需单子相差不多。只不过……这品质……很差。” “差到什么地步?” “药品无效,棉衣畏寒。” “砰”的一声砸在桌面上,原本窝在椅子里的凌小悠都被吓了一跳,一脸惊恐的朝乔邰看了过去,此刻这位乔三少那张玩世不恭的猥琐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阴森起来。 浓眉似刀,虎目如铁,鼻梁下巴都似被刀锋削过,透着一股伤人的戾气。 “混蛋,王八蛋。你知道军需是什么吗?那是将士们的命,药品无效?那你让他们在外浴血奋战的时候,拿什么救命?棉衣畏寒?既然畏寒,何必再穿?铮铮铁骨的儿郎究竟是为什么要离家从军?难道就是为了去送死的吗?而且死的还不是敌人的刀下,而是死在你们这些奸商佞臣的狼心狗肺。” 凌小悠这个时候可不敢轻易插嘴,这样容易当炮灰。 再说了,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就该被杀,骂几句算什么? 有道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作为亲人、挚友,爱人,无一不是只愿他们活着回来。 可这种军需送到将士手中,恐怕就是催命符。 别说活着回来了,恐怕……就是没受伤也能被冻死。 咦? 冻死? 凌小悠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立刻出声问道:“你说这军需是前年十月交付的,那这些军需会什么时候分发下去?” 慕羽泽自知理亏,低声说道:“按规矩,当年就会分发。” 凌小悠身一阵寒颤过后的酥麻,“你说这批军需够水师五年的补给,那他们应该不会当年就用对吧?或者说……起码不会用。” 慕羽泽转头朝她看了过去,眸光中出现了一种亏心事的畏缩,“恐怕……已经用了。”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第三十一章 哎呦,心口拔凉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羽泽紧闭双眼,一双手也跟着握的紧紧的,“实话实说吧。我之所以会查这件事,不仅仅是因为我二伯一家。而我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查帐,因为……我今年又接到了军需单子。如果说之前的那批军需没有分配下去的话,那这笔单子不可能出现。” “怎么可能?如果说那批军需的品质真有你说的那么差,而且军需已经分发下去。可这其中毕竟过了一年有余,必然会有人因此受害,难道就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你们还能继续接到军需单子?” 这不是助长假冒伪劣的风气吗? 这作假还能继续再生产。 难道说着假冒伪劣产品没有受害人,或者说这药无效却吃不死人,而这棉衣虽然不能抗寒,但也没冻死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运气也忒好了吧,逆天啊? 不过凌小悠本能的就不相信这个结果,她作为一个资深带货网红,质检报告看多了,各种差评更是纷至沓来。 哪怕是国际奢侈品,大牌来袭,最为傲娇的欧美日韩货……那好评率也不是 100%的,总有那么几个得踩到雷。 再说了,人的身体构造十分复杂,同一种商品适用于大部分人群,可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并不适用,所以基本退货率还是应该存在的。 更别说这么庞大的一个军需数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不允许啊。 “谁说没有人受害?朔北十万大军,征战蛮夷,战损七万人。虽然最后获得大捷,却是用人命堆起来的。要知道敌军骑兵三万,步兵五万,可最后却只折损了不到三万人。如果不是我父帅带着五万援军救援及时,恐怕战败是小,最坏的结果就是军覆没。” 乔邰的声音低沉的响起,犹如被敲响的丧钟,带着一种悲愤和无尽的冤屈。 “你说什么?朔北?怎么会?”慕羽泽一听整个人都傻了,只是不住的摇着头,脸色的脂粉都簌簌的跟着往下掉,“不对,这不对,你说的这些跟兵部战报根本不符。” 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实不相瞒,今日我会来你府上,就跟这批军需有关。朔北一役的战报被陛下下令瞒了下来,目的就是要查清朔北一战如此惨烈的真正原因。” 军需? 朔北? 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冲慕羽泽的头顶,而他的脖颈后也是冷风瑟瑟。 “你们,你们难道是想说……” “安平郡王,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乔目光一沉,朝着慕羽泽做了半礼。 单独谈谈? 凌小悠眼皮微动:这是要……避开她? “等一下。”没等慕羽泽回应,凌小悠突然出声了,目光在慕羽泽和乔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声音不温不怒的说道:“四哥,原来你来这不是为了找我的?不过既然你有公事要忙,我也不便打扰。可凡事总要有个先后,就是你们想要说什么悄悄话,也要等我这事之后。慕羽泽,明人不说暗话,你先回答我。徐文森,你是放,还是不放。” 慕羽泽如今自己的这一条小命都可能快要被他那败家的二伯给坑没了,乔霸花竟然还关心这件事? 一时间他竟也没有缓过神来?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你那表情是要拒绝我吗?” 慕羽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敢。” 这个时候拒绝,他害怕凌小悠咬他。 凌小悠稍稍坐起来了一些,总窝着腰疼。 “那你是答应了?” 这家伙还算识相。 可慕羽泽突然又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了……”凌小悠咬牙切齿地缓缓点了点头,“你只是一心在耍我,单纯的欠揍了。” 慕羽泽:“……” 这对兄妹哪是来登门做客的? 这根本就是来给他送终,挖他祖坟的。 ** 有道是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如今这军需上有可能被做了手脚,那么无论朔北一战是否跟这批军需有关,恐怕慕家都要摊上大麻烦。 慕羽泽敢把这么大的事说出来,也是好胆量啊。 他怎么就那么相信乔会帮他? 而不是落井下石呢? “小姐,这件事,您真的不管了?” 管? 管什么? 军需案? 怎么管? 况且……有人也不希望她管。 金刚将凌小悠一路从慕府抱上了乔家的马车,脚程不近,但脸上却毫无负担,就好像随手搬运了一件行李。就这体力是真的让凌小悠羡慕的好。 靠着软软的垫子,凌小悠揉了揉额角。 他们在里面说话的时候,金刚和铜锤就站在门外守着,要是说她们一点都听不到里面说什么,那根本不可能。 而她们俩又是直率的性子,听见这种事根本不懂怎么去遮掩,只是一腔怒火的……恨不得把慕羽泽都给杀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们。 生而为人,大家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孩子,谁又愿意看到客死他乡的悲剧呢? “这件事四哥只说了一个开头,其中缘由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再说了,朔北一战发生在去年的年关,距离现在也有三个月了,这么算来……四哥和父亲他们只怕是早就着手调查了。而你们之前可曾听他们说过一次吗?” 金刚和铜锤互看了一眼,相继摇了摇头。 所以啊 这事分明就是有意瞒着她。 恐怕就是乔霸花也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军需、闽州、慕家、徐家……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呢? 凌小悠窝在马车里突然一声不吭了,金刚小心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凌小悠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那我们是不是先去医馆?” 凌小悠懒得睁开眼睛,随口敷衍地问了一句:“去那里干嘛?” “您不是不舒服吗?” 凌小悠嘴巴一瘪,抬头朝金刚看了过去:“我是心情不好,所以不舒服。你没听过心病还需心药医,不是什么病都能让郎中一看就好的。” “心病?”金刚想了一下,“是因为安平郡王没有答应放了徐文森?小姐,其实您不必担心,奴婢总觉得,安平郡王并没有想要徐文森的命。” “没想要他的命?”金刚这话好像触动了凌小悠脑海中的某一根神经,她只觉得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从脑海中快速的掠过,“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将徐文森弄进死牢里?” “能为什么?吓唬吓唬他呗。” “可那是死牢。牢头曾说过,进死牢的囚犯,他就没看见能活着出去的。” 金刚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姐,他那是吓唬你的。区区一个县衙的死牢,又不是天牢。他徐文森又没有杀人放火,只要有咱大将军的手令,让那县官把案情查清楚,这人自然就放了。” “放了?” “是啊。小姐不是已经让四少爷拿了大将军的手令吗?还有虎卫围在那里,您就放心吧,徐文森一定不会出事的。而且只要四少爷一声令下,那县官还巴不得赶紧把案情查清楚,然后把人赶紧放出来呢。” 四哥,手令,死牢…… 三条人命,冤死? 布坊,郑平东…… 沉默了片刻,凌小悠突然狠狠地甩了一下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金刚:“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你知道什么了?” 凌小悠抬头看向金刚,面色难看的说道:“金刚,我被他们给骗了。” 金刚:“???” “乔小姐,一枝花,哭着喊着要婆家。婆家有位徐三郎,文武才赛潘郎。只可惜,徐郎夜宿女儿床,谁家女儿非乔娘。”突然一道小孩的叫嚷声闯了进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渐渐的,本是一首愉悦的童谣,可让人听着却顿时变了味儿。 乔小姐? 徐三郎? “金刚,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 金刚脸色也沉了下来,“小姐,奴婢这就让人把那些孩子给撵走。” 凌小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们说的是我。” “小姐,你不要听他们乱说,这些孩子什么都不懂。” “就是因为他们不懂,所以这话是别人教他们说的。你将人撵走,难道这话就不存在了吗?” “小姐……” “去查一查,不要惊动家里人,看看这话是从哪传出来的,还传了些什么。” “……是。” 凌小悠默默的松开了手,手指挑着车窗的帘子朝外面瞟了一眼,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嬉笑吵闹的从马车旁跑了过去。 “只是一群孩子而已,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小姐,您的心……真善。”金刚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要是在以往,小姐就算不会治这些孩子的罪,那也会让人把他们撵走。 可现在……小姐是真的变了。 “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善良。”凌小悠没有察觉到金刚的异样,只是自顾的嘀咕着:“金刚,你说我这么好,这么贴心的人,应该不多吧。” 金刚:“啊?” “而且我对我那几个哥哥都挺好的吧?” 金刚:“???” 这种类似于灵魂般的拷问,要是对方换个男人,那就是会激起求生欲的生死局啊。 金刚:“……嗯。” “可他们却不跟我说实话。” 金刚:“实话?什么实话?” “金刚,本宝宝生气了。” 金刚:“……” 所以后果很严重。 凌小悠一口气堵在心口,突然间烦躁的女神经附体,嚷嚷地叫着:“哎呦金刚,你快把手给我,给我捂捂,捂捂我这心口,我心啊拔凉拔凉的。” 金刚:“……” 小姐这莫不是……魔怔了? 不知所措间,金刚的手已经被拉去强行捂住了凌小悠的心口。 第三十二章 姜太公钓鱼 () 傍晚,乔家两兄弟回府之后就去了凌小悠的院子。 可他们却连院门都没迈进去,就被告知小姐已经休息了,请两位少爷从哪来回哪去。 这事乔邰他们也没上心,毕竟今天他们出去折腾了一天,自己都快累趴下了。 再想凌小悠还是个病人,所以这体力自然也就挥霍的差不多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的晚上,他们依旧没有见到人。 因为凌小悠的院子,却是一反常态,早早就熄了灯。 “小姐,咱们这么早就歇了吗?刚刚三少爷和四少爷还来过呢。” 凌小悠躺在床上有些无聊,其实她也不想这么早睡。回想起来,晚上十二点之前睡,对她来说都算早睡了。 “对了金刚,我要你打听的事打听到了吗?” 今晚金刚值夜,所以就睡在床旁边的软榻上。 “小姐真要听?” “说说。如今这城里是怎么传我的?” “小姐不要过心,这些人根本就不知内情,所以传的自然不怎么好听。” “我知道,你说就是了。” 金刚想了一下说道:“外面都传小姐为了救徐文森闯了慕家,打了安平郡王。还说,你因为徐文森受了刑,让人围了死牢。说是要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 “只有这些?” “剩下的都是些以讹传讹。说您为了徐文森跟大将军和几位少爷都打了起来,这不无中生有吗?” “没了?” “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了。” “那首童谣呢?” “那只是一些好事的人随口编的。” 凌小悠沉默了片刻,“明天咱们玩点好玩的。” “小姐想干什么?” “给你们做好吃的怎么样?” 金刚差点从软榻上掉下起来,“小姐会做吃的?”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等我明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只因为凌小悠这一句话,金刚这一夜都没有睡好,她无数次梦到自己不是被毒死,就是在被毒死的路上。 而到了第三天晚上,乔邰和乔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 甚至觉得这种不对劲儿来源于一种“突然被呵护”的不安? “大将军,府里的五小姐,让人送来了参汤,说是给您补身体的。” 乔丰刚刚从校场回来,额头的汗珠还没有消解下去,手里的一把长刀“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参汤? 还是自家女儿送来的? 老父亲的一腔热泪差点狂飙出来。 “少将军,府里的五小姐,让人给您送饭过来了。” 乔梁和乔栋对视一眼,妹妹可从来没有让人送来吃的过? 送饭? 两个人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穿着那厚重的盔甲,虎背熊腰地转身跑起,先后朝营帐里跑了进去。 “少将军,你的腿又疼了吧?”乔邰摸了摸自己的右膝,自从两年前受了伤之后,他这右腿只要赶上天气变冷,都会酸疼起来。 “少废话,赶紧把吩咐你的事做完,别让你家将军在这陪你遭罪。” “少将军,哪能让您遭罪啊?喏,你看这是什么?” 乔邰看着一个小巧的袋子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什么?” “五小姐送来的热敷袋,刚刚命人送来的,还很热呢。” 乔邰看着手上这个精致小巧的热敷袋,整个人都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四少爷,您慢点,慢点。就算再急,你也先把饭吃了再说。” 被身边的侍卫追着跑,乔以为自己身边跟了一个老妈子,“一顿不吃饿不死。” “属下知道,可……可这是五小姐亲手给您做的卤肉饭,而且……很香。” 乔的身形猛地顿住了,一双腿僵硬的绷紧,就跟跳pop pin一般,迈到一半的步子硬生生的折出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 “你……说什么?” 眼看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饭举到了自己的面前,乔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所以他是做错了什么? 乔霸花会这么用心的……想要毒死他? 一连五天。 乔梁:“小姐送饭过来了吗?有昨天的那种大肉块吗?” 乔栋:“小姐今天又送什么过来了?先送我的营帐里啊。” 乔邰:“我妹妹派人过来了吗?今儿又送什么过来了?” 乔:“饭呢?” 侍卫:“???什么饭?” 乔:“大碗饭啊,拿来给我。” 虽然受了“惊吓”,可因为确定这吃的没毒,送来的东西也没有藏着暗器,所以几个大男人放心的享用了起来。 可这一尝不要紧,几个人的心里都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也太好吃了吧? “小姐,您做的排骨是真的好好吃啊,奴婢都不知道您还会做菜?” 金刚咬着一块蒜香排骨口齿不清的夸出了一圈的彩虹屁,这排骨口感蒜香浓郁,肉质嫩滑。一入口骨头和肉就分离开来,连骨髓都渗入了一股淡淡的酱香味,健脾开胃,一大碗不知不觉的就吃没了。 铜锤还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你们不知道的还多了呢,我之前只是不想展示而已。那天我开心了,给你们做网红营养餐,绝对馋死你们。”凌小悠将手里的勺子往锅里一扔,这几天她一直在房间里捣鼓这些吃的,小院里天天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弄的府里的人都忍不住在她的小院外徘徊。 “小姐,现在做吧。” “不做。”凌小悠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今天之后,本小姐也学君子,远庖厨。” “为什么?小姐难道不给大将军和几位少爷送吃的了?” “日子要是过的太舒服了,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凌小悠说到做到,第二天院子里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消失了,就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小姐,今天咱们真不送东西过去了?” 金刚和铜锤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那参汤还可以再熬两壶呢。 “不送了。” 凌小悠跟着面前的一本类似地理图册的书斗争着,艰难的辨认着上面的字,力求让它跟自己熟悉起来。 别它认识她,而她就跟文盲一样,目不识丁。 “可是昨天您不还说,今天的天气会变冷,应该保暖,以免染了风寒吗?难道您就不担心将军和四位少爷?” “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们?”凌小悠冷哼了一声。 “嗯?那小姐前几天……” 凌小悠抬头朝两个问题忒多的丫头看了过去,“我前几天在钓鱼,怎么了?” “钓鱼?” “没听过一句话吗?要想使其灭亡,就得先让他们膨胀。我要是不对他们好一点,让他们尝到点甜头,他们都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了。” 而想要刷到绝对的存在感,凌小悠唯一能拿的出手且一击即中的技能,就只有她天生自带的吃货体质。以及因此而衍生出的一手好厨艺,可见“好吃懒做”对她来说也是需要实力去填补的。 金刚:“……” 不懂。 铜锤:“……” 我也不懂。 就这样,在乔家男人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那来自“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和贴心的福利 突然间断了。 又过了三天 没有美食补充体力的乔大将军,顿时觉得自己的嘴巴被养刁了。 以前干吃馒头不喝水,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现在就因为没有标识“女儿福利”的饭盒套餐,而感到暴躁。 一张脸阴沉的写着“今天我心情不好,谁也别惹我”。 以至于跟在他身边的下属们,一天到晚大气都不敢喘,累死也就罢了。 可看样子,他们很有可能被吓死。 这日子过的也是水深火热。 第三十三章 鱼儿上钩 () “你们有没有见到小五?” 乔大将军看着面前的四个儿子眉头不禁紧锁,那目光中毫不掩饰,明晃晃地表达着“四个儿子,不如一个小棉袄”的嫌弃。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动作整齐划一地摇了摇头。 “让我说你们什么好?你们妹妹现在还在生病,正需要关心的时候,你们一天天的都做了什么?老四,你不是跟小五最好吗?你也没有见到她?” 乔才刚刚回到府里换了一身衣服,就被他亲爹急冲冲地叫来了这里。 然后被自己亲爹这么一问,他也愣住了,“小五?小五怎么了?” 乔梁立刻低声说道:“妹妹今天一天没出屋子,而且谁也不见。说是身体不舒服,可又不让请郎中,就是父亲去了,她也没让进屋。” “有这事?”乔跟着皱了皱眉,略显疲惫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担忧,“那我现在过去看看。” 乔大将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起去吧。这几天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而且连肉丝也没有见到。 可实际上,他们这几天是有来看过小五。 只是连院门都没有进去。 金刚和铜锤说小五需要休息。 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恢复也不算太好,再加上前几天给他们送东西,也许是累着了。 所以几个人虽然各怀心思,可还是含蓄的忍住了心里那蠢蠢欲动的馋虫。 如果没有什么事,都不会来打扰她。 而他们送去的东西,也都是金刚和铜锤代为收下。 可这样想想 身体不舒服? 这说法有些牵强啊? 不舒服可以静养,不过没有必要不见人啊? 最后一行父子五人直接朝着凌小悠的小院杀了过来。 而金刚远远地看见那五道熟悉的身影出现,立刻就跑到凌小悠的身边报信去了。 “怕什么?有我在,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金刚和铜锤对视了一眼,都是为难的说道:“小姐,咱们有什么事还是跟将军他们说明白才好,您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您。” 凌小悠撅了撅嘴巴,“担心?我看都是假的。” 十天过去了,现在才找上门? 哼,一群吃白食的白眼狼。 “小五?你在屋里吗?快把门打开,让四哥进来看看你。”听到乔的声音,凌小悠不屑地瞥了门外一眼,娇声说道:“四哥还是回去吧,太晚了,我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了。” “身体不舒服?我让人去给你请郎中?”门外的父子五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一抹忧色。 “不需要。我就是脑袋太空荡荡的,一掌拍下来都是回音而已。问题不大,我自己可以解决。”凌小悠说着又狠狠地瞪了门口一眼。 “脑袋空荡?”乔栋那张憨直的脸颊顿时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什么病?我怎么没有听过?” 乔邰想了一下,“郎中不是说,妹妹伤到了脑子吗?是不是脑子摔的变大了?” 乔梁跟着疑惑地说道:“可小五没事用巴掌拍脑袋干嘛?不疼吗?” 乔大将军伸手在他们兄弟三人的脑袋上各拍了一下,“疼不疼?你说拍脑袋疼不疼?我看你们的脑子才大呢?都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是你们的亲妹妹,有你们这么咒她的吗?” 凌小悠在屋里听着声音,决定一会儿对乔家老爹可以好一点。 还是亲爹知道疼人。 至于这几个哥哥 我的那些肉,还不如喂狗呢。 “小五,你的病还没好,这脑子的问题可大可小,你还是让郎中看看再说吧。”乔虽然没明白这个脑子的问题,不过他却听出凌小悠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听着有几分刺耳啊。 “呵呵?我不用。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失忆,或者直接来个昏迷不醒吧?” 从“呵呵”那两个语气助词的声音迸发而出的时候,凌小悠的内心就已经草泥马狂奔了。 而乔这回也从她那鲜明的语气中,听出了她此时说话的另外一层意思。 她的另外一层意思可以解释为:你是巴不得我现在去死吧? 这回三个兄弟,一个爹的目光直接整齐划一的落在了乔的身上。 他们就说小五不对劲儿嘛。 小五根本就不是不舒服,就是不想见他们,至于其中的原因 他们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果然是你。 总算找到“罪魁祸首”了。 乔梁现在恨不得打他一拳,心里想的却是:没有大块红烧肉的日子,想它,想它。 乔栋双臂绷紧,这要是宝刀在身,他就一刀劈过去:没有蒜香排骨的日子,想它,想它。 乔邰可不是一个憨直的主,没刀没剑,但他有手。 阴损地朝着乔腰间狠狠地掐了下去:天知道,没有贴心妹妹的日子里,想她,想她。 乔大将军出于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心理,只用目光谴责着乔:没有参汤喝的日子里,感觉不到来自女儿的关心,想她,想她,想她。 而乔被这四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犯了大罪,恨不得立刻以死谢罪。 好吧。 可就算要死,也应该让他死个明白吧? “小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快把门打开,让四哥看看你怎么样了,你就算对四哥有什么误会,你当面说。千万别生闷气,小心身体。” 凌小悠听着他的声音还算诚恳,可关键在于,什么叫就算对他有误会? 怎么就是误会了? 这分明就是预谋的。 她这个四哥的为人……才是鸡贼的很。 “我哪敢误会四哥?如今爹爹和几位哥哥都很忙,既然如此的话,我自然不能给几位大忙人添麻烦。只是我这身体不好,不能给爹爹尽孝心,也不能帮几位哥哥,心里极是过不去呢。还请爹爹和哥哥们谅解,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反正我也是一个半残废的人,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金刚和铜锤听了这话,也是感觉脖子后面凉气释溢。 脑袋里莫名的就给乔点上了两根白烛。 “小五,你这是胡说什么?你是爹的乖女儿,爹最疼你了,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说了,你对爹的孝心,爹都知道,爹怎么可能当你不存在?你说,是不是老四惹你生气了,爹现在就打他八十军棍,给你消气。” 乔大将军这话说的是中气十足,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特别是那双带着杀气的剑眉一竖,虎目瞪的都让人双腿发颤。 说八十军棍,这可就是实打实的八十军棍,这要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乔就算沉稳内敛,霁月清风,可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这要是打下去,他起码得躺半个月。 那都算轻的。 第三十四章 瘦身的重要性 () “小五,四哥要是做错了什么。别说父亲动军法了,就是四哥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乔看着眼前这扇门,真是有种入了生死局的感觉:“小五,你就算生气,你也得让四哥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吧?你要是不说,四哥怎么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从而去检讨自己的过失呢?你就当是帮帮四哥,行吗?” 乔家三兄弟听了他说的话,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臭不要脸。 而凌小悠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这种时候还能喷出一嘴的彩虹屁? 关键在于她还就喜欢他这个“睁眼说瞎话,还能捧臭屁”的样子。 “金刚,开门吧。” 凌小悠身边的这两个丫头早就坐立不安了,见她家小姐总算松口了,立刻迫不及待的跑去开门。 “将军,几位少爷,快进去吧。” 乔大将军大步走在前面,一进房间就看见凌小悠靠在床头,乖巧的朝他行礼,声音软软的说道:“给爹爹请安。” 这样的乔霸花虽然让他一开始感觉陌生,可毕竟是有着一种血脉亲情的牵扯,再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乔大将军总觉得他这女儿是开窍了,也长大了。 如此温柔可人,乖顺温婉的女儿,连在他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可如今,他这一颗老父亲的钢铁心都被化成了一层玻璃心,而且脆弱的无药可救。 一种来自于老父亲的感慨,立刻让他的眼眶瞬间发热发酸起来。 “小五,快别动,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要好好养着。”乔大将军直接坐到了床边的圆凳上,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颊,“小五,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这脸颊怎么都陷进去了?人也更瘦了。” 瘦了吗? 凌小悠这几天虽然生气,可这日子却是过的“吃了睡,睡了吃”,倒是一点都没影响她成为一头合格的好吃懒做的“猪”的节奏。 不过就这还能瘦? “爹,我真的瘦了吗?” 凌小悠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用力的压了压,好像真的不是很胖啊? “爹还会骗你啊?金刚,明天让人再弄几个滋补的方子,挨个试,直到你家小姐的身体恢复到跟以前一样为止。” “我才不要呢。”一听这么恐怖的话,没等金刚应下来,凌小悠就立刻叫道:“爹,你不懂,女人就是应该瘦一点,我还想要更瘦一点呢。” “胡说。一个瘦子有什么好?弱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凌小悠哼哼了两声,“我是女人,干嘛要那么强壮?我以前就是太壮了,杨柳腰都没了。” “嗯?” 乔大将军下意识的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腰,可惜已经被被子给盖住了。 不过就是没有被盖住,以乔大将军这纯直男本色,也未必懂得什么是杨柳腰? “妹妹,你以前不是总说自己的身体太弱了,所以一顿都吃五个馒头。发誓要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壮,现在怎么又要瘦下来了?你要是瘦了,还能一个人打七个人吗?” 乔栋这话一出,凌小悠都惊呆了。 这个乔霸花是想把自己肥死吗? 从第一眼看见乔霸花的长相,凌小悠就郁闷了。 这女人的长相和凌小悠之前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一个是妥妥的女汉子,一个是安静的小美女。 乔霸花一头长发就跟长了一堆草似的,虽然黝黑,但却缺少保养,完没有柔顺的光泽度,而且皮肤也是糙的干皮加红血丝,冷不丁的看上一眼,就跟三九天街边卖煎饼果子的大妈似的,战的了严寒,刷的圆煎饼。 而且就身形而言,一个是靠力气赚钱,一个是能刷脸吃饭。 就乔霸花这一身的肌肉,不夸张的说,那要是跳个广场舞,都能跳出非洲食人族的气势。 总体来说,要不是这个爹拼的还拿得出手,凌小悠真想自杀了。 如今这一场大病虽然严重,也让她遭了不少罪。可毕竟这身体上的一身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等她好了再稍加锻炼。 凌小悠相信自己依旧能恢复九头身的黄金比例,而且穿上维多利亚的秘密,她就是天使。 “我当然要瘦下来了,以前我比男人都强壮,弄得每个男人都不敢着我的边,那我要怎么才能嫁出去?就连徐文森那么渣的男人都看不上我,你想要你妹妹我待在家里一辈子?再说了,我有了男人……再不济,也有了你们这些个哥哥,我干嘛要一个打七个,我疯了?” 乔栋委屈的往后一缩肩膀,小声的嘟囔着:“这不是以前你说的吗?我能打过一个,你要打过两个,现在我都能打过十七个了,你……放弃了?” 他现在能打十七个? 所以呢? 她要打多少? 三十四个? 呵呵…… 这是要打地鼠吗? “你希望我不放弃?” 凌小悠简直难以置信,谁会想把自己妹妹教成一个相扑选手?看着乔梁这身板,哎呦,想想都可怕。 “你……你不是一直紧追不舍吗?” 凌小悠甚至还看见乔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 那感觉就好像失去了继续打扁第十八个人的斗志。 所以他一直都在跟自己妹妹较劲儿,而且还很有成就感? 这是什么直男的傻瓜式思维? 大哥,你这样能找到女朋友吗? “所以我的目标是,一个人打三十四个人,依然还能站起来,而不是被人揍趴下?” “谁敢把你打趴下?谁要是敢这么做,大哥一定为你报仇。” 凌小悠现在真是哭笑不得,甚至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揪着乔梁的耳朵教育一顿。 “大哥,你知道我是你妹妹吧?我还要嫁人呢。” 不是用来当你陪练的。 乔梁梗着脖子,憨直地说道:“妹妹不怕,有哥哥在,哥哥养你一辈子。” 凌小悠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为啥她觉得,这种承诺丝毫不能让她感动呢? 相反,她整个人差点没气抽过去。 第一次见到,还有亲哥鼓励妹妹去当“斗战剩佛”的? 她就不应该让这几个男人进来气死她。 再说了,这是嫁不嫁人的问题吗? 这是丑死,还是壮死的问题。 没有精致的外貌,让她在这个出口成章,到处拼才华的世界里,真的自信不起来。 而她要是自信不起来,那她还怎么在这里“肆无忌惮风生水起”的混下去? 不能作死的日子,请恕她不能接受。 “感谢主,是祢的死,你的复活,让我们得以重生。是祢十字架上流出的宝血,遮盖了我们一切的罪过。使我们能够脱离撒旦对我们一切过犯的控告。耶和华圣洁的父神,便不再按我们的过犯责罚我们,使我们得以在荣耀的天父座前欢喜相聚,赞美飞扬。凡有血气的,都当赞美祢!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气急之下的凌小悠嘴皮子上下阖动,叽里呱啦的讲了这么一大段话,并以快进三倍的语速吧了出来。 也不管人家上帝愿不愿意,强行用臆想的神光镇压了自己心里那个冲动的魔鬼。 第三十五章 阴谋阳谋 () “妹妹,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乔邰整个人都懵了,刚刚听凌小悠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可他竟然一句话也没听懂? “能说什么?说一些能不被你们气死的咒语。” “有用?” “没用。” 被凌小悠冷不丁的怒吼了一声,乔邰整个身体都吓的一颤。 “小五,你别生气,你这几个哥哥不争气,爹回头收拾他们。现在你告诉爹,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一提起这事,凌小悠的目光狠狠地朝乔瞪了过去,“四哥,你现在能想出自己哪错了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乔突然被点了名,那就跟课堂听讲溜号被抓了个正着一样。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轮到他了吗? 乔哭笑不得的看向凌小悠,对上她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双手恭敬的朝她作揖求放过,乖顺的说道:“还请……妹妹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咱们可是血脉相承的亲兄妹,如果什么事都刨根究底就没意思了,而且刨根究底的人往往会显得脑子不好。四哥,如果我被人嫌弃了,我的心情会很不好。如果我的心情不好,你那八十军棍可能翻倍哟。” 毕竟这身体还是乔霸花的,凌小悠说一句血脉相承,没毛病。 见乔还不回答。 凌小悠:“四哥,被人关心的感觉好吗?东西好吃吗?” 乔:“……” 凌小悠:“四哥还想吃吗?” 乔这个时候,哪还敢想着吃啊? 他妹妹这架势,分明不止是吃不吃东西的问题啊。 “四哥,明知道你们骗我,我还要虚心跟你们学习演技,四哥觉得有意思吗?或者,你觉得我对你们的关心演的够充分吗?” 乔眉头一拢,神情瞬间沉了下来,“演的关心?” “嗯,就跟你们那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样关心对我一样。” “你觉得我们是在演戏?对你的关心是假的?” 凌小悠抬头与他对视,“这要问你们啊。你们这次到底为了什么才会来闽州?真的只是为了回来祭扫?你们有多少事瞒着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又应该相信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呢?” 乔呼吸一滞,目光下意识的朝乔大将军看了过去,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凌小悠一直盯着他,又怎么会忽视他那神情的改变? “爹,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们这次来闽州是为了朔北一战,祭扫只是你们来这里用的一个合理的幌子。而你们真正的目的,在于军需。四哥,我没有说错吧?” 乔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提到朔北一战,一定会被她注意到。 不过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说出来。 见他们默不作声,凌小悠继续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一战是军需出了问题,那来到这里之后一定会先盯上之前有过承办军需经历的几个商家。而慕家,自然也不会逃过你们的视线。” 周围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没人打断她的话,那这算不算是默认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慕羽泽见了郑平东。恰恰郑平东曾经还是经手过军需的官员,这种敏感的信息,傻子才不会注意到。所以,慕羽泽出事,你们一定知道。 而慕羽泽查了当年的军需,就是动了郑平东的软肋,虽然这事慕家牵扯其中,可慕羽泽都能将慕家族长赶出慕府,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 所以郑平东既然不确定用慕家是否能牵制慕羽泽,那就只能痛下杀手,一劳永逸。 如我在慕府说的那般,他要让慕羽泽死的合情合理,而且还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所以他用一个前朝的公主设计陷害慕羽泽。 可既然要陷害,那就一定要有备无患。首先,郑平东一定要先解决慕羽泽身边的人,确定他来了就走不了。其次就是,郑平东一定会确定慕羽泽中毒之后,才会离开。而在这个过程中,裕丰楼一定会被围死,以确保不会出任何的纰漏。 只等着一个适当的时候,进去捉奸。 不过郑平东既然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慕羽泽是怎么逃出裕丰楼的?又是怎么出现在挽香居的?” 还是一片沉寂,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但却都下意识的微垂着头,避开了和她视线的对视。 “金刚,你说说,慕羽泽是怎么做到的?” 突然被cue的金刚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才犹豫的说道:“应该是……有人帮他。” “听见了吗?金刚说有人帮他,爹,你和哥哥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乔丰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在摇曳的烛光中,那双粗黑的眉眼露出了一丝窘迫。 “是有人帮他,那个人是我。” 乔大将军微微抬头看了乔一眼,而乔这回真是苦笑了出来,“小五,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乔想过自家妹妹可能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一步她都已经知晓了。 “所以慕羽泽闯入挽香居,你也知道。以至于徐文森出事……四哥,你说你知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呢?” 乔自知理亏,只能坦诚道:“我知道。”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了,乔丰也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了。 “小五,这件事并非是你四哥想瞒着你,只是你现在的身体不好,爹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是吗?如果真的不想让我扯进来,四哥又何必把徐文森关进死牢呢?” 凌小悠抬头朝着乔斜瞟了过去,“四哥,你见到慕羽泽之后,就信誓旦旦的说他并非心狠手辣的人,不会杀徐文森,也不会杀那个女人。当时我只是觉得你是出于对他秉性的了解,才会如此保证。 可现在我明白了,慕羽泽才是真的冤。他确实是因为挽香居的事迁怒于徐文森,可那是他碍于脸面,总要给徐家一点苦头吃。不过这事慕羽泽也有错,所以他就算是报复,也绝非是想让徐文森去死。 可为什么徐文森最后还是被关进了死牢?难道这不是出于四哥你的手笔?” 凌小悠的话里含着一股怒气,乔丰以为她是因为还对徐文森余情未了,所以迁怒乔。 毕竟这事,确实跟他们有关。 “这件事不能怪你四哥,是我授意他这样做的。是我看那小子不顺眼,才授意你四哥去吓唬吓唬他而已。” “吓唬他?好想法。那爹啊,你是怎么知道,慕羽泽当晚去了挽香居就一会跟徐文森起冲突的?徐文森就算是伤过我的感情,可他为人确不轻浮。更不是那种会出入青楼的浪荡子,那爹是怎么确定那一晚他会出现在挽香居的?难不成是爹派人将他抓去的?” 乔丰:“怎么……”可能? 他堂堂一个镇北大将军,怎么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一时间,乔大将军也被问的哑口无言。 第三十六章 他——急 () “爹,您不用为我开脱了,这件事确实是我预谋的。妹妹并没有说错。” 乔对着乔丰躬身行礼道。 我会说错? 凌小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些天我浪费了那么多的脑细胞,还不是为了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说说吧,你,还有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乔沉声说道:“事情要从朔北一战说起,其中战报你也知道了。” 凌小悠点了点头,“结果相当惨烈,马革裹尸,战死他乡。” “不仅仅是战死。军需补给和粮草补给可以说是令整个战役溃败的根本原因。 如慕羽泽说的那般,药石无效,棉衣根本不足以抗寒。很多将士早就染了风寒之疾,而且粮食也不充足,体力根本补充不上。以至于敌军来袭,他们的战力却不到一半。 新勋军中涉事的七名参军已经被杀,其余人等也下了狱,被秘密关押。可这批军需数目之大,涉及的人数之多,实在令人瞠目结舌,又岂止是这些个小卒可以顶罪的? 所以爹接了陛下的密旨,秘密调查军需案。而经过查证,这批军需来源有三个地方。 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闽州六郡。这个地方虽非军事要塞,但却货通八方,最多时承接的军需单子可达五成。而这些军需如果用在军队上面,又会达到一个怎样的数字。所以我们必须查明这批军需最后的准确流向。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最先查到了郑平东的头上。可这个人为人狡猾奸诈,宛平水师成了他做事的筏子。将这么一大批军需隐匿的密不透风,我们就算知道他的嫌疑最大,但却无从下手。 最后……只能先从慕家入手。” 凌小悠不置可否的笑了出来,这就是老实人的心机吗? “所以慕羽泽会查到军需这件事,并不是他聪明,而是你们做的饵。” “慕羽泽虽然为人放荡不羁,可他的秉性却非爱财之人。更不会贪图这些利益,而将整个慕家带入险境。”乔眉宇清润,可眸底深沉莫定,眸色冷如寒霜,“所以,他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查个清楚。而为了掩盖真相,郑平东一定会露出马脚。” “是杀人灭口吧。” 这种剧情她随便一想,哪怕有一百种过程,可结果都只有这一个。 “虽然是兵行险着,可总比到最后……慕家一门因为军需案被灭强。” 凌小悠冷冷地瞪着他,“所以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救人,无可厚非?而慕羽泽则应该对你感激涕零?” “不,我没有这样想。毕竟慕羽泽当时确实是九死一生。慕羽泽中的是一种极为劣性的春药,重则力竭而死,轻则神智重创,五脏俱废。就算活着,也只会成为一个废人。” 还好,乔这家伙还知道检讨? “那也是慕羽泽活该。他明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一条毒蛇,还敢如此大意。平时的精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还得让别人去救他,简直是个麻烦。” 乔邰不屑的冷笑了出来。 “并不是他大意,而是郑平东真的下了血本。这个药无色无味,只要随便沾染上一点,不用入口,闻之药效就会快速发作。如若没有解药,硬扛,这人最后会爆体而亡。” 凌小悠的睫毛微微颤动,抿紧的唇角压抑着说不出的惊讶。 这药竟然如此霸道? “老四,你还替他说话?” “三哥” “四哥确实不应该为慕羽泽说话,毕竟救他出来的不是你,而是三哥出的力。” 乔邰脸上的表情一僵,对上凌小悠那清冷的目光,就好像被冰碴扎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妹,妹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从你看见慕羽泽的第一眼开始,你的脸上就有一种“我救了你,我就应该是你祖宗”的优越感。” “我?我有吗?” “你没有吗?” 乔邰想了一下,自己去慕府的时候确实有着那么一点做恩人的小心思,再说自己也确实救了慕羽泽一命啊。 “呵呵,呵呵呵,大概,大概是有,有那么一点吧。” 凌小悠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要菲薄,是很多。” 乔邰:“……” 好吧,那应该是很多。 “继续说。” 凌小悠又朝乔看了过去,乔只能继续说道:“我之前一直有派人盯着郑平东,后来收到消息说,他的一个心腹属下在暗中查找一种药,而这药就是用在慕羽泽身上的那一种。” “所以你早就知道郑平东的谋划?” “刚开始不知道。只是以防万一,我早早命人寻到了解药。后来在慕羽泽出事的前两晚,我又收到消息,说是郑平东在城外的庄子里藏了一个女人。我派人去查那人的身份,可没有什么线索。 直到慕羽泽出事的当晚,郑平东命人把那女人偷偷摸摸的送进城中,而且还直接送进了裕丰楼,我这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所以就让人传信给三哥,通知他去救人。 当时我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所以就嘱咐说,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就让三哥将人扔在挽香居附近。” “就是这样。”乔邰赶紧说道:“当时我出手的时候,势必要避开郑平东,而这个时候慕羽泽已经中招了。再加上这药着实霸道,就算服下了解药,还是需要时间才能解毒。而我为了引开郑平东派来的追兵,只能将慕羽泽打晕,然后背进了一条靠近挽香居的小巷里,暂时藏了起来。” “打晕?慕羽泽说这事的时候,可没说自己被人打晕了。”凌小悠的眼神突然戏谑地朝乔邰瞟了过去,“怎么到你这就晕了?” “他没说被打晕,那是他的事。反正我就是把他打晕了,不然他也不老实啊。” “不老实?”这个回答正中凌小悠的下怀了,“先说说,他当时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不老实了?” “嗯?”乔大将军一听这话,目光立刻朝自家的三儿子看了过去,紧随其后的还有乔家整齐划一的三兄弟。 冷不丁的被突然围观了,乔邰整个人都是一愣。 “我,我干什么了我?” “不是说你。”凌小悠竖起一根手指慢悠悠的摇了几下,“我是说慕羽泽,他对你干什么了?” “他?他能对我干什么?” 凌小悠眼角微眯,意味深长地说了两个字,“他急。” 第三十七章 不可言说的秘密 () 急? 只是两个字,却让乔眼瞳一晃。莫名的就让他想到了十天前,凌小悠在慕府也说过同样的两个字,而这其中的意思就是…… 想到这,乔直接把心中所想的话说了出去。 “三哥,你确定他没有对你做什么?” 乔邰奇怪的皱了皱眉,“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见乔邰是真的不懂他们的话题,凌小悠的眼睛不由的慢慢地瞪了老大,不是吧? 乔邰这么一个龌龊精明的人,竟然不懂这种事? 凌小悠不禁裹了裹牙花子,八卦的重组了一下语言问道:“这么说吧,他怎么不老实了,你要打晕他?” 乔邰想了一下,“我带着他这么一个大活人逃命就够麻烦的了,他还乱动,我只能打晕他了。” 乱动? 那哪是乱动? 分明就是生理需要。 “然后呢?” 乔邰被她问的不耐烦了,可碍于他爹在场只能耐着性子说道:“什么然后?” 凌小悠:“然后他对你做了什么?” 乔邰:“没有了。扔下人,我就走了。” 凌小悠皱眉,“什么也没有发生?” 乔邰被看的有些发毛,“没有啊……咦,不对,是有一件小事。” 乔刚刚为他三哥松了一口气,却因为这一句话又提了起来。 “什么事?” 乔邰不好意思的看向了乔,“就是,就是丢了一块玉佩。而那块玉佩……是你的。” “我的?”乔不禁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拿走了我的玉佩?” “就是那天晚上我穿了你的衣服出去,谁知衣服里放着一块没有收起来的玉佩,所以我就顺手别上了,可一回来我才发现玉佩不见了。” 乔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乔邰委屈的撇了撇嘴,“你也没问啊。” 乔:“……” 既然是暗中调查,那乔邰救人的时候一定不会让慕羽泽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他一定会蒙面。 而在这过程中,因为情况特殊,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再加上乔的玉佩丢失 还有慕羽泽看见乔的那一瞬间,那蓬勃泛滥的男神经反应…… 凌小悠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假设。 而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她简直是窥视到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怪不得 怪不得,慕羽泽对乔是特别的。 同时,并不傻的乔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腾地泛出一抹青色。 “你,你干嘛穿我衣服出去?你自己没有衣服吗?” 乔额头的青筋迸出,狰狞地跳动着。 “谁让你给我消息的时候那么紧急?还让我不能暴露身份,那我只能换套衣服了。然后我当然看见什么穿什么,再说了一块玉佩而已,大不了我还你一块。” 乔邰就知道他这人小气,不就是丢了一块玉佩吗? 至于这样大呼小叫的吗? “你懂什么?那玉佩上有我的标识。”乔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我让你掩饰身份,你戴什么玉佩?简直多此一举。” “喂喂喂,我不过是顺手一别,我也没有想到会丢啊。再说了,我觉得郑平东捡到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我带着慕羽泽离开的时候,我能确定玉佩还在我身上挂着。” 乔邰极力挽回着,可乔却是听的脸色由青泛紫。 “嗯,我也觉得那玉佩是没有落到郑平东的手里。” 凌小悠刚说完,乔邰立刻叫道:“你听,小五都相信我说的话了。” 凌小悠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我想那块玉佩应该在……慕羽泽那里。” 乔生无可恋的一闭眼,恨不得把乔邰一剑劈了。 他就说,他跟慕羽泽的交情不深。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怎么就一见面的时候,对他做出了那样的动作和反应? 恐怕慕羽泽八成是认错了人。 “在慕羽泽那里?那就更好了,明天我去把玉佩要回来。” 听着乔邰没心没肺说的话,凌小悠不得不感慨,这人的身体构造是有多么的奇特。 一个人长的像个怪物,不妨碍他有一颗玻璃心,而有的人长的一副下流胚子,却也不妨碍他拥有一颗小白的内心。 “你给我老实的待着,这个时候你去要东西,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你干的?” 乔邰一想也是,“那……我去偷?” “你离他远点吧。一会儿咱俩单独聊聊,你把那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给我说清楚。” 难得乔怒了,那一字一句几乎都是气运丹田被吼出来的。 乔邰瞪眼:“你,我……” 乔立刻瞪了回去:“闭嘴。” 哥哥被弟弟给凶了? 没大没小。 乔邰本想一拳打过去,可看着乔那阴郁的脸色,他又有些忌惮。 别看他这四弟平时好欺负,可要是真惹毛了他,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乔邰忍着一口气,可怜兮兮的朝他亲爹看了过去,那眼神别提多委屈了,明晃晃的表达着自己心中的不满:亲爹啊,你看,你小儿子欺负到他哥头上来了,你到底管不管啊? 乔大将军撇了乔一眼 然后“眼瞎了”。 乔邰抽动着嘴角直接抑郁了。 而凌小悠的心里却乐开了花。 乔邰脑子不够用反应不过来,但却不妨碍她的大脑发散,无限yy。 特别是想到当时慕羽泽对乔又是捂眼睛,又是捂脸的,那羞臊的模样能迸发出几吨的荷尔蒙。再加上那有些过分分泌雌激素的艳丽打扮,这家伙说不定已经…… “小五,小五?” 凌小悠脑海中刚刚升腾出的画面突然被一根钢针戳破了,瞬间化成了泡影。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的暴躁 “干嘛,干嘛干嘛?”凌小悠也跟着吼了出来,比谁的声音大吗?我怕你吗? 乔对上她那凶狠到要咬人的表情,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又吞了回去。 小狮子露出了獠牙,乔家五个男人这个时候倒是对乔霸花的常态感到不适应了。 大概是乖顺温柔的小妹看的可眼了,冷不丁这么凶起来,还真是很有攻击性和威慑力。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乔深吸了一口气,才逐渐的感觉到这一幕好像……慢慢地习惯了起来。 哎,果然美好是暂时的,本性难改啊。 “我,我是想说……你,你别乱想。” 第三十八章 你不要脸我还要 () 凌小悠眉梢一扬,玩味的将舌尖顶向了自己的上颚,随即又用力地舔了一下两颗门牙,“四哥,你知道我想什么?” 乔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口气,“你是我妹妹,我总是了解一些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对乔霸花不算两看两相厌,可这兄妹当的也不算亲厚。 倒是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月余的日子罢了。 他倒是对这个亲妹妹越来越了解了。 她那俏皮的大眼睛一转,他几乎就能想到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得不说,他们的关系真的是更胜从前了。 凌小悠给他留了一点面子,憋着没有笑出来,可嘴上却调侃道:“这事就是你自作自受,活该。” “没错,就是他活该。”乔邰原本就憋着被弟弟骑到头顶上的气,这时候还不忘雪上加霜。 只是他这话一说完,便看见自家妹妹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最后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别开了头。 那感觉就好像他中了毒,要一命呜呼了? “慕羽泽当时被扔进了小巷,你也应该知道吧。” 凌小悠就像一个审问犯人的女警官,直接将自己人设flag立的那叫一个戏精上身。 莫名的就让人有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罪恶感。 乔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慕羽泽当时就算服了解药,可这毒很霸道,即便是晕厥过去的人,也受不了欲火焚身之苦。我的人说三哥将人扔在了巷子里,可没说他晕过去,而且没多久慕羽泽就从巷子里出来了。所以我就命人将他引去了挽香居。” “那挽香居的花宴……” “那天挽香居会举办花宴就是一个巧合,这个不是我谋划的。” 乔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一点小小的委屈。 “这我相信,可什么时候让慕羽泽和徐家人发生争执,你总可以控制吧?” 乔越想将自己摘的正人君子,凌小悠就不遗余力的往他身上泼“脏水”,偏偏每次他都躲不开。 这“一针见血,一击即中”的本事,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练就的。 以前那个只会鲁莽闯祸的妹妹是不是她装出来的? 扮猪吃老虎。 “我只是知道了徐家那位二少,也就是徐文森的二哥,有个红颜知己进了挽香居,所以就顺势而为。我没想设计徐文森,他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 凌小悠嘴角扯动,露出了一个虚伪到不能再虚伪的假笑,笑的人脊背发凉,阴风四溢。 “结果呢?会有什么不同吗?无论是他二哥,还是他,最后都会被你送去死牢。” 凌小悠深深地看了乔一眼,“而徐家不过是因为我的原因,成为了你饵。看来死牢里你要见的那个人,身份真的是不一般啊。” 乔眼瞳骤然一缩,“你……你怎么知道的?” “当日在慕府,我还问慕羽泽是不是要放过徐文森,可他却没有答复我。如今我知道了,他不是不想放,而是放还是不放的选择权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能回答的。因为将徐文森关进死牢里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而是你。恐怕到现在慕羽泽都会奇怪,为什么他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徐文森,可这人怎么就进了死牢呢? 再说四哥你,你和徐文森有些交情,而且相交还不错。你没有要弄死徐文森的理由,可你为什么要算计他呢?如你说的,你不是要算计他,而是要算计徐家。哪怕跟慕羽泽发生冲突的不是他,而是徐家的其他人,你也会将人送进死牢。 一,你可以用慕羽泽的名头做遮掩;二,所有人都害怕得罪安平郡王,而没人敢帮徐家。最后徐文森不得已一定会来求你帮忙,而你便能正大光明的进出死牢。 如果死牢里没有四哥心心念念的东西,四哥会这么大费周章吗? 四哥,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房间里此刻寂静的让人感到窒息。 乔梁和乔栋这两个憨直的老实人早就没了声音。 因为这件事乔根本就没有跟他们说过,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徐文森的事竟然是乔在后面一手操控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干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而最让他们尴尬的却是,做坏事的是自家的亲弟弟,而抓他的却是自家的亲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只能沉默了。 对于乔邰,虽然他是参与者,可幕后主使又不是他,他多说就是一个帮凶。 虽然说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对乔的落井下石。 可一想到万一自己这样干了,以后吃亏的说不准还是自己。 等到他有求于乔的时候,要是被翻了这种旧账……得不偿失。 乔大将军就更不能说什么了,虽然他看着五大三粗,活像一个虬髯太岁,可不是有句话说猛虎嗅蔷薇吗? 乔大将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身材魁梧,可心思却细腻。 他那平时精明的三儿子都没有明白凌小悠话中的玄机,可乔大将军却是已经了然,门清。 这大概还跟生活阅历有关,乔家四兄弟虽然在战场上历练了出来。可实际上乔家老大今年也才二十岁的年纪,老二十九岁,老三也才十七岁,老四十六岁,至于乔霸花,今年也才十四岁而已。 再加上他们长在军营,受到的教养和规矩远不比身在深宅大院的衙内和闺秀,很多花样他们连接触都没有接触过,说是“乡巴佬”也是不为过的。 所以就算精明如乔邰,那点手段和见识也是不够看的。 要说乔是怎么知道,而且看样子还门清的样子,那只能说他爱读书,没吃过猪肉,却看图识画的见过猪跑。 所以这个时候,乔大将军也没了声音。 因为他深深地在担忧他家那“单纯”的三儿子,到底在那一晚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特别是他的童子身……是否还在? 所以各怀心思的人,最后都选择了沉默,直接把乔晾在凌小悠的面前,根本就没有想过为他开脱。 “你说的……都对。” 凌小悠叹了一口气,“所以徐家就这样被你拽下水了。” “……是。” “我说没说过,不要动徐文森?不要动徐家?”凌小悠微眯的眼角就像一柄尖锐的刀刃,飞刮在他的脸上。 “小五,你放心,我保证徐文森他最后一定会安然无恙的从牢里出来的。” “所以呢?就算徐文森安然无恙的出来了,难道这事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你这样做,让我对徐文森的承诺,又算什么?” “你还爱他?” 乔见她的神情都变得严肃狠厉起来,他的眉头微微颤动,心中不免有些闹脾气。 他的亲妹妹,是要为了一个男人 怨恨他吗? “这跟爱不爱他无关,这是我对别人许下的承诺。这是一种诚信,是一个人基本的道德观。 就像你跟别人约了见面的时间,你只能提前到,却不能迟到一样。 这是一种尊重,更是别人对你的信任。 我说的话是承诺,不是放屁。 你这样违背我对他的承诺,你让我如何自处? 四哥,你这样做的,算计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我。 如果是徐文森的二哥被抓,那徐文森找你的时候,你也会将他带到我的面前,然后让我开口,再用我的名义做掩饰去救人。 而如今是徐文森被抓,你借着徐靖韵的口将事情捅给了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外面的那些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 现在整个闽州城的人恐怕都在认为我乔霸花为了一个男人不仅跳了城楼,而且还是一个死心眼的花痴。 因为没有被摔死的我,还不惜跟家里人翻脸,吵着闹着也要去救一个在青楼里跟安平郡王抢女人的负心汉。甚至还不惜闯慕府,打了安平郡王,让虎卫围了死牢。 我这不识好歹,任意妄行,胆大包天的怨女形象,随便立个牌坊都已经根深蒂固了。 你依旧借了我的名头。 如今你说会把人家安然无恙的放出来,就行了? 你是不是还打算,你将人家送进了死牢,再让我顶着这个名头把人救出来?然后再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理所应当的接受人家的感恩戴德。 乔,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凌小悠身体紧绷着,愤怒之下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右腿,更是痛的她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可她却咬紧牙关,一声都没吭。 她平时可以痛一点就大叫着撒娇,不过现在不行。 她的底线被触动了,她觉得自己没有了被信任感。 可这一点却不能怪乔,很大原因在于:她是凌小悠,而她曾经得过中度抑郁症。 第三十九章 伪君子 () 凌小悠能当上网红纯属意外,可用她经纪人的话说,又在情理之中。 谁让她长了一张妖孽的脸呢? 这丫头随便犯个神经,被人拍了放在网上,一夜转发评论上万。 被称之为“行走的胶原蛋白”。 现在她还有一张经典ps的照片,把她和一个标记着胶原蛋白的胶囊放在了一起。 凌小悠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骑在了一颗炸弹上,随时准备上天呢。 而那个时候,凌小悠刚刚大学毕业。 机械设计,那是她大学的专业,如此理工科且有技术含量的名字,瞬间就把她的经纪人给震住了。那一瞬间脑海里形成的画面,就是一只小白兔举起了一台挖掘机。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纤细可人的女孩,能学这么“高大上”的职业? 而且在她经纪人那粗鄙的见识中,一直认为机械设计和进口挖掘机修理是一个职业。 最后经过凌小悠再三的教育和讲解,经纪人才明白,原来她是能改变挖掘机形状的造物者,而后者只能在她设定好的基础上,进行二次“搭桥”? 最重要的一点是,凌小悠当时高考的分数相当高,还是实名学霸。 当时知道这一点之后,她经纪人都懵了,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既然你是能当科学家的人,为啥还来当网红? 那时候她经纪人总觉得自己把国家栋梁给带沟里去了,埋没人才啊。 可后来凌小悠很是直率的说道:我们专业就业率高,可那仅限男生,女生如果不读博都无人问津。可我毕业的时候,却是炙手可热。投递的简历都无意外的发出了面试邀请,那场面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我只要面试,就一定会通过。工资薪酬都很完美,不过在签合同的时候,我却一笔也落不下。 她经纪人奇怪的问道:为啥? 凌小悠:因为我只想跟他们做同事,可他们却一心想着要泡我。我这么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既不想被猪拱了,也不想被大灰狼叼走。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便宜你了。 她经纪人还得意的说道:那是我人格魅力,一看就是正人君子。 凌小悠这个时候一定会果断的对他摇头:我是看中你不男不女的特质,千万不要埋没了你这仅有的优点,不然我们可不能再愉快的玩耍了。 而从此以后,凌小悠就彻底走上了网红这条路。 因为她的底子好,人也幽默,粉丝蹭蹭的往上涨。、 一年的时间就让她从一个网红小透明,变成了坐拥百万粉丝的实力派网红。 而她的收入也慢慢多了起来,平台分成、粉丝打赏、带货佣金…… 最后成了公司里的一姐,平台上的达人。、 可与此相对,接踵而来的,就是和她收入完可以持平的压力。 人红是非多。 她的名誉无时无刻不在被诋毁着,有忠实她的粉丝,也有想要黑死她的喷子。 这就像是人性的一种恶趣味。 当你抵达神坛之后,很多人更想看到的不是你列入仙班,而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你被天雷劈下来的惨烈。 这样他们就会觉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没事装什么逼? 所以围绕她的绯闻一直都是卖假货,坑人,炫富,拜金……甚至还有人说她涉足人家的家庭,当第三者? 造谣者没有成本,可她和她的伙伴们,却要因此去辟谣。 她的家人也因此承受着一种一般家庭都不会承受的压力,后来为了自己的家人免于被人肉的危险,凌小悠给父母和弟弟办了出国定居的手续。 可这一系列的动作下来,更是给那些喷子喷她的理由。 不爱国,崇洋媚外,卖国叛徒…… 就是连自己的父母和弟弟都不理解她,渐渐的跟她没了联系。 有一次她好不容易联系到了母亲,可她却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你弟弟好不容易不受外界的打扰好好学习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 打扰他们的生活? 那一瞬间,凌小悠竟觉得自己不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而是这个家庭中多余的那个人。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心情极差,身体也坚持不下去了。 最后在直播中晕倒,直接被送进了icu。 可即便如此,那些人依旧骂她博同情,不要脸。 甚至还有人说她是意外怀孕,堕胎,吸毒…… 所有肮脏的帽子,还在她昏迷的时候就统统扣了上来。 而她出院的时候,等在医院门口的永远都是那些拼命赚话题的狗仔。 问着那些令人作呕的问题。 最后她抑郁了。 抑郁的前兆是什么? 凌小悠觉得先是一种被人嘞着脖子的窒息,让她很多时候感觉自己的气不够用。 然后心脏感觉也出了问题,连跳动都变得那么的被动和神经。 再然后,她的身体都跟着酸痛,一种使不出力气的眩晕彻底将她打趴下了。 她见过很多医生,拍了很多ct,最后查到身体查到贫血,最多的时候她一次抽了二十多管血。 可结果呢? 每天一个医生都说她没有问题,身体很好。 所有人安慰她,是她太过紧张,造成的错觉。 可这种错觉没有慢慢的消失,反而越来越重了。 凌小悠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已经生不如死。 最后的最后,她被经纪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用她经纪人的话说:如果这里治不好你的病,那我就在这住院了。反正早晚都会被你折磨疯。 而这一次,就跟笑话一般的诊断,却让凌小悠彻底懵逼了。 诊断书上清楚的写着:轻度精神失常,中度精神抑郁。 她抑郁了? 凌小悠哭笑不得的看着那一行字,她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竟然抑郁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医生告诉她:这种抑郁,来源于一种被信任感的缺失。 也就是说,她渐渐深爱的这个职业,已经从一种责任,变成了一种负担。 当她面对镜头的时候,她的忐忑和恐惧,要多于自信和信任。 她感觉自己不被需要,不被信任,那种打击让她本能的想要逃避,可为了周围爱护她的人,帮她的人,她又要隐忍,又要装的若无其事。 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一天天在干什么?那么辛苦为了什么? 一种想要解脱的意念,撞击着她的内心。 而此刻,她的反应就是源于这种被信任感。 她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乔霸花,可她依旧想要她身边最亲的人信任她。 因为在这里,她没有其他可信任的人了。 如果连“亲人”也不能接受她,信任她,甚至还利用她 那她会感觉自己又一次跌入了死亡的边缘。 死亡也许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边缘化的挣扎。 找寻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小,小五,我,我……” 乔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 自己的妹妹并不是在替徐文森打抱不平,而是因为她曾告诫过这些哥哥,她的决定。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答应了她。 答应她不会找徐家的麻烦,答应她不会去报复徐文森。 可他呢? 答应的恳切,却没有遵守。 那种感觉…… 他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有那些流言,确实是他让人传出去的。 他究竟都干了什么? 为了自己的目的,他竟然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第四十章 坚强的活下去 () 漆黑长夜,乔站在院门口望着还未曾熄灯的房间,久久无语。 “行了吧,你就是知道自己错了,那也是明天再想解决的办法。你总不能让我也在这一整夜的陪着你吧?” 乔邰如今这心情也是不好,自家妹妹生气,不能只怪乔一人,这事他也有份参与。 总不能让乔一个人扛下来。 可如今这家伙自己不睡觉,还扣着他不让走。 这事是不是过分了。 “想走可以,把那天晚上的事,给我说清楚再走。”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乔邰直接白了他一眼,“你还让我怎么说,该说的我都说了。” 乔转头朝他看去,夜色之中,他的眸色更是寒凉如冰,欺雪之色弥漫着他的眼瞳。 “他碰你了?” 乔邰见他如此神情,莫名的有些气短,就好像自己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了? “喂喂喂,当初是你让我去救人的。他走不了,我自然要扶着,可这不叫他碰我,而是我扶他,理所当然。” “除了手,他还碰你哪了?” 乔邰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我说了那不叫碰……” “我问,你答。” 被莫名的吼了一声,乔邰也没好气的吼了回去,“忘了,不知道。” “他亲你了?” 乔的眸色骤然沉了下去,乔邰立刻炸毛的原地跳起,“你疯了,他是一个男人亲我干嘛?” “当时他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确定跟他没有发生别的触碰。” “滚蛋,什么正常不正常,不就是吃了点春药吗,春,春药?” 乔邰的目光突然凝滞住了,那张开的嘴巴愕然的喘着粗气。 乔见他这副傻样子,瞬间感觉人生如戏,方向说变就变,绿帽子说戴就戴。 原来那天慕羽泽那顶绿帽子不是白戴的,这叫什么事啊? “啊” 突然一声如狼般的大吼,乔邰双手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那“啪”“啪”的声音,打的乔眉头皱的越来越尽,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后知后觉的乔邰,终于认识到这件事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虽然取向没有问题,可脑袋还是短路了。 他从来都认为,只有男女之情才会产生爱意,缠绵和暧昧。 男人和男人之间,哪怕是肢体接触都是很正常的,而且当时慕羽泽只是搂了他的要,不经意的摸了一下他的屁股,嘴唇还擦过了他的脸颊…… 可这些都是意外啊。 不过就是这样的意外,在乔再三的逼问中,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他跟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 不对,是一个男人竟然轻薄了他? 不不不,那只是意外,只是意外 听着外面要死要活的叫喊声,凌小悠有些恍惚的思绪终于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是……三哥的声音?” 金刚从窗户边转过身来轻声说道:“是三少爷和四少爷。” “他们没走?”凌小悠朝窗口看了一眼,夜晚风凉,她的屋子早早就落了窗。 “四少爷一直没走,三少爷是被他拉着,也没走。可是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三少爷立刻叫了出来,现在人跑了。” 凌小悠沉默了片刻,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们还能说什么,知道真相了呗。” “真相?什么真相?”铜锤端来一盆温水,揉了一个热毛巾递给了凌小悠。 “能有什么真相,当时“急”的真相啊。这个三哥平时猴精,可到了关键的事倒是犯了傻?如今知道真相,恐怕他这个直男不知道要怎么恶心一通呢。” “直男?” 凌小悠用毛巾擦了擦脸,微微抬眼看了过去,“就是一根筋的傻子。” “三少爷才不傻呢。上次他把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军饷都给骗走了,让他们吃了一整个月的馒头。中途家宴回府里的时候,一大桌子菜最后都被大少爷和二少爷吃了,将军还以为军营里断粮了呢。” 听着铜锤的话,凌小悠将手巾扔了回去,“傻铜锤,那只是说明他为人奸诈,可脑子却不够用的。” “脑子不够用?” “我跟你说不明白。” 金刚给她端了一盏温水过来,“小姐现在的心情可好了?” 凌小悠斜瞟了她一眼,“又是谁让你当了内应,问这个事?” “哪有,奴婢是小姐的人,自然是担心你。” 凌小悠才不信呢,多半是大哥和二哥安排的。 “其实我也没有生气,只是自己在为难自己而已。”凌小悠喝了一口水,嘴巴跟着鼓了起来,但却不急着漱口,只是含在嘴里,思绪就渐渐的飘走了。 当初她为了治病,她吃了半年的药。 在心理医生的疏导和鼓励下,她重新回到了直播间,回到了那个她曾经最熟悉的镜头前。 那一瞬间的感觉,她竟然感到了久违的兴奋,激动,还有……害怕。 她怕直播间打开的时候,没有人在等待她。 她怕满屏的弹幕都会嘲讽她,骂她,诋毁她。 一切不安的因素,让她从还害怕到慌张,甚至于不知所措。 直到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只是机械的摆着手臂,就像一只招财猫,不停的对着摄像头说:“大家好,我是小悠大大,我回来了。” 直到所有的弹幕弹出一排的玫瑰、爱心,还有她从未注意到的关心时,凌小悠的眼泪用了出来,冰凉的手变的温热,整个人渐渐的活了过来。 那一刻,她好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那就是她最习惯的动作,最熟悉的语言,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曾经那个朝气蓬勃的小悠大大又回来了。 而当她抬眼看到周围那些陪着她一起奋斗的朋友和同事们时,这才发现他们都抿着嘴唇,忍着哭声,却早已泪流满面。 很多时候,一个人活着为的不是钱、不是名……而是一种认可和期许。 那一刻,凌小悠也才知道。 原来是她太狭隘了,她只看到了这个世界最阴暗的一面,却从未在意过别人给她的善意和信赖。 而她将自己心门打开的一瞬间,原来阳光是那样的璀璨,温暖。 裹着她那颗冰冷的心脏,融化了那层坚硬的寒霜。 重新跳动的心脏,在她的身体中灌输了新的力量。 为爱我的人活着,为我爱的人活着。 哪怕人生会经历最可怕的低谷,可那也只是你在人生的路上开错了一扇门而已。 而她此刻并不生乔的气了,她只是想让乔家的人知道。 虽然真正的乔霸花已经死了,可她却不是一个替身。 哪怕是为了还这一世的重生,她也会担起乔家的责任。 为爱着乔霸花的亲人 也为爱上现在的自己 坚强的活下去。 第四十一章 装可怜的乔彴 () “四少爷来了?” 金刚正巧出去,在院门口“意外”碰见了乔。 而对于这句话,乔却是无奈的苦笑了出来,“你家爷都站在这两个时辰了。” 要是眼睛不瞎,都能看见他这棵站在门口的“迎客松”。 金刚忍着笑压低声音说道:“四少爷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去吧,小姐已经等着了。” “这算是消气了?” 难得最为冷傲睿智的四少爷也有探口风的时候,可金刚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如今他这妹妹的心思,连他都看不出来,还能指望别人吗? 乔脚步沉重的朝着凌小悠的房间走了进去,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可思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个能解决他烦恼的方法。就差一步要进屋了,乔的脚尖突然拐了一个弯儿,一把拉住跟在他身后的金刚,不由分说的将人拽到了院中的一棵树下。 “四少爷,您这是干什么?”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对于金刚和铜锤来说,她们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小节。 只当是突然出了什么岔子,弄得她更是一连懵。 乔:“金刚,帮你四爷个忙。” “嗯?” 帮忙? “怎么才能让我哭?” “啊?”金刚这回整个人都傻了,“四少爷,你说什么?你……哭?” “没错。就是那种特别可怜,要有眼泪的。” 金刚双眼茫然的打量着他道:“四少爷,莫非……是苦肉计?可你……哭得出来吗?” 乔直接瞪了她一眼,“脑子怎么跟你家小姐一样聪明了?我告诉你啊,女人太聪明不好。别好的不学,学坏的。再说了,我要是哭得出来,还用你帮忙?” 聪明怎么就不好了? 我家小姐还嫌弃我傻呢。 “那四少爷……奴婢要怎么做?” “只要能让我哭出来,随便你。” 金刚真心有些为难了,不过看乔这么诚恳的样子,“四少爷,那奴婢冒犯了。” “来吧。” 片刻后。 乔扶着自己的后腰,脚步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眼中泪水隐隐波动,那真有点楚楚可怜的架势。 只不过这造型? 满满的求生欲都快溢出来了。 凌小悠今日则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在看书,而对面放了一张圆凳,架着她的右腿。 听见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却是清秀的细眉微微弯起,“四哥这是怎么了?是扭到脚了?还是闪了腰了?又或者是……肾不好?” 乔咬着唇角,清苦的看了她一眼,自己没事找事的去作死,能怨谁啊? 金刚这丫头下手还真是够狠的,直接手脚并用,在他腰间和大腿各掐了一下,踢了一脚。 他那眼泪瞬间就冒出来了。 可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不过这后劲儿是不是有点大啊。 如今他也不想这个样子见人,可不这样又能如何,他……疼啊。 “妹妹,今日可感觉身体舒畅点了?哥哥昨日自责不已,一夜不曾安眠,如今这是给妹妹来请罪了。” 乔声音恳切,就连那样子也多了一丝令人想要去怜悯的凄楚。 暖男这种人设有着不可抗拒的优势,过之就是中央空调,就算够渣,可你却恨不起来。偶尔用用,撩起妹来,却是事半功倍。而最令人无法抗拒的就是乔现在这样,反差萌。 明明就是个很有心计的腹黑男,偏偏get到了小正太的萌点。 这副可怜却又萌的要命的小表情,立刻让凌小悠听到了她一颗玻璃心破碎的声音。 强忍着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朝他说道:“四哥就别在妹妹这装可怜了,如果真想让我原谅你,那就不要凡事瞒着我。记住了,我也姓乔,如果乔家真出了什么事,你们跑不掉,难道我就能独善其身吗?况且,这件事如果你们跟我说了,我不见得帮不上忙。” “是是是,都是哥哥不好,让妹妹受委屈了。”一听凌小悠有原谅他的意思,乔立刻诚恳地点头道:“这事是做哥哥的不对,答应你的事就应该做到。这回是哥哥做了一次小人、混蛋,不过绝没有下次。哥哥发誓,以后绝不惹妹妹生气,不让妹妹受一丁点委屈。” 见他说完这话,腰不弯了,腿不瘸了。 凌小悠撇了撇嘴角,她就知道这是装出来的。 “行了,有错就改。不用脑补那么多的委屈,我不委屈。仔细想想,父亲和哥哥为了我的身体着想,让我好好养病。如果这样我都觉得委屈,是不是太不识时务了?” “哪有,哪有。怎么会呢?”乔现在说话就跟小媳妇一般,羞愧难当。 “四哥就别奉承我了,坐下来吧,把这件事仔细跟我说说。” “这件事情?军需?” 凌小悠见他为难的皱了皱眉,“怎么?不能说?” 铜锤给乔搬了一张圆凳放在凌小悠的斜对面,乔垂眸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坐下了。 “这件事……” “我是腿断了,不是脑子坏了。”凌小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腿,目光淡然的说道:“就算我以后变成了一个瘸子,那也是一个有脑子的瘸子。” 乔那隽秀的眉峰挑起,折出了一道细纹,“你知道你的腿……” “很可能是粉碎性骨折,恢复起来会很难,即便是骨头长好了,这腿也可能长不直了。最坏的打算……应该是永远都走不了路了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果然知道了。” 听着他那沉重的语气,凌小悠嘴角勾起,“喂,会成为瘸子的是我,又不是你,别这副样子行吗?再说了,你们请了那么过的郎中过来,挨个儿给我把脉,虽然开的药方都是大同小异,可他们的那表情,就差说节哀这两个字了。” “胡说些什么?不吉利。” 凌小悠扑哧笑了出来,“四哥还信这个?” 乔严肃地说道:“别人不信,自己家人,不行。” 凌小悠嘴巴轻轻的抿了抿,“那就说点正事,把我的嘴巴堵上。” “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养伤呢?”现在的乔倒是更希望乔霸花蠢一点,或者跟以前一样。虽然时不时的会闯祸,但却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很多事瞒着她,倒是轻而易举。 “那你们准备在闽州还要待上多久?这案子再不快点了结,恐怕连剩菜剩饭你们都吃不上了。到时候即便是回了京城,我也只怕被你们牵连,只能吃牢饭了。 四哥,我的脑子就算不聪明,但你跟我说说又何妨? 或许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这批军需数目庞大,不说源头和流向。就是谋划这件事的人,也绝非是一个水师都督就能做到的。更何况,两年前的郑平东还不是宛平水师都督。 实话说了吧,这其中涉案之人……恐怕不少吧?” 第四十二章 曾经慕家 () 凌小悠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这就好比一场双十一的带货直播。 就单说她的直播间,从选品到双十一当天实际的销售量,即便是有大数据帮忙,可依旧需要上百人的团队去筹备完成。 而这期间所上的六七十甚至到上百个的商品链接,就如同这张军需单上,各种衣物,药品,日常用品的目录一般,繁杂多样。 再根据最终的成交额给工厂下最终的订单。 不过这绝不仅仅是结束,而是又一个开始。 对于工厂来说,他们有布料,工人,机械等等的成本预算,又要计算这一批商品中的耗损,以及其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 而对于她来说,她的直播间,还要提供客服,预估退货率,以及主播信用的持重……一系列的后续工作。 这一套程序下来,各部分的主管领导至少就要有两三十人。 这还不算最后核准商品的质检和物流运输。 而这些……都是在保证商品没有任何问题的前提下,最精简的人手配置。 况且,郑平东弄的这批军需,不说数目庞大,就是质量都是有问题的。 那么其中牵涉的人只怕更多,官商勾结,那是一定的。 从军需订单的发放,到原材料的采购,再到制作,再到交付订单,再查验,最后运输出去。 东西的好坏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么一大批不合格的军需,在整个制作的过程中,就没有人知道其中的问题所在吗? 这不可能。 也不现实。 承接军需单子的各个老板,参与制作的工人,最后验收的官员……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难道都是耳聋眼瞎的智障? 不知道自己经手制作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可令人惊讶的就在于,竟然没有漏出丝毫的口风? 而这批军需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新勋军。 郑平东的胆子是有多大,或者说是多么的有自信,将这批有问题的军需就这样交付了出去? 明明是能掉脑袋的事情,竟然让他从此平步青云? 难道朝廷里的官员都是傻子吗? 不,这种假设更不成立。 那么造成这种结果,就只有 这些人……集体参与了这次的造假活动。 因为涉案其中,所以缄口不言。 至于他们是自愿的还是被威胁的,只怕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人不死,就会得到应有的封口费。 如此这般,一个知情不报的罪总是能定下的。 这样下来,只怕被牵扯的人只会更多。 乔摁了摁太阳穴,更显疲惫的说道:“岂止不少?还官商勾结。” 官商勾结? 还真和她想的一样。 乔继续说道:“闽州周围有六个郡县,这其中很多商户就是靠承接军需发家的。而这其中有六大家族,更是这六个郡县中首屈一指的富户。 他们有了钱,就开始捐官。而当了官,自然也就知道这当官的好处。 所以他们开始从小培养孩子入官场,走仕途,再由这些前途似锦的孩子来反哺家族,成为家族世代昌盛的依仗。 这样下来,不需要上百年,只要几十年,六大家族便几乎把持了这六郡之中所有的官位和产业。而外来的官员也因为当地的这种势力关系,也不得不依附于这些家族而存在。 所以军需案其中牵连……甚广。” 竟然是这样? 地域性家族式造假。 所有人的利益盘根错节的被绑在了一起,六郡靠着军需赚钱,而赚来的钱又用来做官,做官之后再继续依仗自己的身份保证军需定额来持续反哺。 这就是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不仅保证了家族世代的昌盛。 甚至于……如果时机拿捏对了,这六大家族还能一步登天。 毕竟军需补给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输赢的关键。 也正因为他们把持着闽州六郡的权利,所以才敢做下这种事。 凌小悠:“郑平东和他们也有瓜葛。” “自然有。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也逃不掉。” “所以闽州的死牢也在他们的权势范围内,被他们控制在手里。” 乔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想方设法的进入死牢。那座死牢,就是地狱。” “那慕家呢?也是这六大家族之一吗?” 乔摇了摇头,“慕家不在这六家之中,但却在六郡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凌小悠不禁奇怪的问道:“怎么特殊?” “慕家出身乃是前朝老臣,门第清贵,其底蕴也是百年名门。先皇称帝之后,彰显仁德,便善待前朝旧臣。可慕家老太爷却是一个耿直的死脑筋,顽固不化,对前朝之事耿耿于怀。虽然先皇对他们厚待,可他却举家致仕。” 慕家这事说白了就是,之前跟的上司倒台了,可新来的上司待人接物还算宽和,人家用心想要用你,可你却给脸不要脸,宁可饿死也不跟着人家。 “致仕?那就是说慕家人不再为臣?不受先皇所驱?” 乔冷笑了出来,“那不过是最穷酸的风骨。天下都是先皇的,他这样做也只是一厢情愿的不受所驱而已。当刀刃放在他慕家子孙的脖子上,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了,我看他慕家又能如何?” 凌小悠轻轻咬了咬嘴角,“那先皇就这样默许了?这应该算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吧?” 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 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 自古皇权不受任何人的挑衅,慕家这样做就等于一巴掌打在了皇帝的脸上,不好看也不好听。 再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遇到一个暴君,直接拉出去砍头也不是不可以。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何况当年的慕家虽然是前朝臣子,不过也才是一个四品的官,要不是慕羽泽的父亲为先帝而死,慕家可能早就被灭门了。” “慕羽泽的父亲?” 这件事就是乔霸花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所以乔不得不解释说:“慕羽泽的父亲单名一个阐字。先皇曾和慕阐是同门师兄弟,都师从文枢渊文大学士。慕阐也是文大学士最小的一名弟子,可天赋却是最好的。他与先皇相差十七岁,但却是视对方为知己。 当年慕老太爷说先皇登基,视为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其心当诛。可前朝皇帝心胸狭隘,顽劣成性,性格暴戾,骄奢淫逸……连年苛捐杂税之多,令民不聊生。吏治混沌,贪腐不查,为了谋取一己私利,便可残害忠良。而当年含冤死去的忠臣良将又岂是少数? 先皇认为如果为君者不能安民心,不能肃吏治,不能谋福祉……那便不配称为天子,不如取而代之,再立新皇。 而当年慕阐同先皇志同道合,一心想要清君侧,清除那些奸臣佞臣,不让他们蛊惑朝纲。而新朝建立,慕阐可当首功之臣。只可惜,前朝余孽不甘如此丧国,便派了刺客前来刺杀先皇。而慕阐为了保护先皇,被一剑刺中了心口。人就这么去了,连皇上登基都没有看到。若当年慕阐没有死,如今也能位列三公了。以他的才华,就是封相也未尝不可。” 原来如此。 那这样的功勋,怎么也能保住慕氏一族了。 “不过……虽然先皇的想法没错,前朝的皇帝也确实不是个东西。可再立新皇,难道不应该从皇室中选人再立吗?先皇怎么说也是前朝的臣子,他这样登基,也确实名不正言不顺。慕家老太爷说的也没错。实在不行,哪怕有个禅位的圣旨,那也可以啊。” “可你不知道的却是,当年先皇带人进京之后,那前朝皇帝就被……吓死了。禅位都来不及。” “吓死了?” 这个结果倒是有点超纲啊。 她知道自古当皇帝的不是很长寿,可也没听说还有被吓死的? 第四十三章 慕羽泽的身世 () “这个说法也是我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不过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也不得而知了。反正就是先皇刚进城,人就死了。” 这种事都属于皇宫辛秘,一般要是说不出缘由的,都是死的不够光彩。 不说是被吓死的,就说这么一个如此残暴的君王,在国破之后便是亡国之君。 想让他死的人,又岂止是一个两个。 到底怎么死的……可以yy出无数个狗血野史。 “先皇最后是被人架在火上烤,前朝皇帝虽然后宫妃嫔无数,但却没留下一个子嗣。而前朝那些个皇族的子弟,更是上了折子,说是自己愚钝,不堪大任,继承不了大统。最后先皇只能被迫登基了。” 凌小悠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下巴,“被迫登基?” 真是好耐人寻味的四个字啊。 “所以先皇看在慕阐的情分上,对慕家极为隐忍。甚至前朝赐予慕家的爵位,他都没有剥夺,还令慕家世代袭爵。而慕家老太爷因为这是前朝的爵位,倒也没有推脱。 后来慕家回了闽州的祖宅之后,便成了这里的一大世家。虽然不当官了,可因为爵位还在,这里的郡守官员也都不敢得罪慕家。再加上慕家还有点经商的头脑,倒是在闽州生活的称心如意。 再后来慕老太爷死了。慕家祖父也不反对慕家子弟为官为将,只可惜这个时候的慕家却没有几个可堪用的材料,倒是为了一个爵位争执不休,没完没了。” 这一点凌小悠倒是听说了,慕家如果和睦的话,慕家的族长也不会被慕羽泽从慕宅赶走。 “争执不休?这个爵位说白了就是给慕阐的,那就应该由慕阐的后人袭爵才对。为什么要争执不休?难不成慕阐的儿子很多?不止慕羽泽一个?” 乔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慕羽泽不是慕阐的亲生儿子,而慕阐当年没有留下任何的血脉。” “啊?” 凌小悠的眼睛不由瞪得老大,身体吃惊的往前一探,差点碰了自己的右腿。 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腿,吓出了一头冷汗,“小祖宗,你能不能慢着点?” 凌小悠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腿了,八卦的问道:“那慕羽泽不是慕阐的儿子?那是谁的?” “慕阐是双生子,他还有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孪生弟弟慕拓。而慕羽泽就是慕拓最小的儿子,过继到了慕阐的名下,所以他就是慕阐的儿子。” 凌小悠顿时恍然,“原来如此。所以爵位的争夺,就是谁来当慕阐的儿子?” “就是如此。要说慕拓虽然才学不比慕阐,但却极为擅长经商。 慕家的胶坊就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那一手的溶胶技能,也是无人能比。 毫不夸张的说,慕家能有如今的家业,就是他赚出来的。而六郡可以成为承接军需的重地,也未尝不是受了慕家胶坊的福祉。” 凌小悠眨了眨眼睛,“这么说来,慕家的这对兄弟,还真是才华出众。可最后怎么就挑上了慕羽泽呢?” “是当今陛下挑选的。” 乔生怕凌小悠再碰了右腿,直接将她的腿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慕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虽然接受了爵位,但爵位放在那里,却没有指定一个袭爵的人。 直到慕老太爷死了,慕家祖父想要选取袭爵的人。 可慕家五兄弟,除去已逝的老四慕阐和不在乎爵位的老五慕拓之外,其他三房为了争爵位打的鸡飞狗跳,使了各种手段想要袭爵。慕家大房和二房甚至还因此闹出了人命,这事不得不又搁置了。 后来始安之乱爆发,慕拓倾其所有帮当今陛下平乱,这爵位才真正的落在了慕拓的头上。 可慕拓推脱不要。陛下无奈,只得以其兄的名楣,从慕拓的六个儿子中挑选一人袭爵。 那时皇上还有一个恩典,特恩准慕家送一女入宫选妃。虽然恩典给的是慕家,可慕家祖父知道,这是皇上给慕拓的恩典,所以慕拓就送了自己的二女儿入宫。同时除去慕拓的长子和嫡子之外,其他四个儿子一同随行入宫,由陛下挑选袭爵之人。 最后,陛下就看上了慕羽泽。 那时候慕羽泽才四岁,长的最像其父,而且他从小就机灵。陛下见过他以后就极为喜爱,便将他破格的养在了宫里。跟着那些皇子一起长大。 所以慕羽泽跟慕家的人并不亲厚,再加上他袭爵之后,慕家其他三房更是看他不顺眼。 每年他都会回慕家待上那两个月,可也都是在打架。 而我说的特殊就在于慕家的地位,他们是皇亲,有爵位,甚至还联系着前朝旧臣,以及本朝老臣。” “不能动?” “怎么动?” 四目相对,兄妹俩皆是一阵沉默。 “最重要的是,慕家接手军需单子以来,从未和六大家族合作过。 恰恰相反,慕拓和这六大家族的关系并不算好。 经商往来也是银货两讫,划清界限。 而且慕家接的军需单子历来也都是由慕家独立完成。 如果不是慕家族长,也就是慕羽泽的二伯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慕家根本不会被牵连进来。 这件事慕羽泽可以说是不知情,可慕家没有分家,慕家出事必会牵连到慕拓。 这干系更是拎不清。” 乔这话只是说了慕家的难处,可对于乔丰来说同样也是棘手。 要动郑平东,就必须先动慕家。 慕家是最先接触这个军需单子的人,这种案子必须有首告之人。 可一旦慕家涉案,慕家五房便不能脱了干系。 更有甚者,会因为他们是皇亲而成为众矢之的。 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这就跟键盘侠的心里是一样的,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只需要一个“命题”便可以yy出一篇狗血狂喷的作文。 而凌小悠这种被资深黑的体质,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她甚至不用动脑,都知道这些人会从哪里入手来写。 到最后只怕皇上是将这军需案查清了,可他们乔家也会因此惹来圣怒,就是慕家那位在宫里的妃子,也会因此跟他们结仇。 这事确实不好办。 “所以呢?你现在走到了哪一步?” “现在军需的源头和流向已经清楚了。六郡之中涉及在其中的人,也都有了一个明确的名录。不过……郑平东并不是这个案子的主使之人。” 思量了一下,乔还是决定如实相告。要不不说,要说,不如说清楚。 说不定他这个妹妹真的可以帮他。 “他当然不是。能下这么一大盘棋的人……郑平东?他没那能耐。他的父母都是家奴贱籍出身,又无强横的背景。他为人奸猾,可就能用点下贱的手段,至于当官……他为官近十年间,没有能力,也没有任何作为。如果说他是主使,我打死都不信。” 乔眼角微眯,大拇指下意识的揉搓着其他几根手指的指腹。 “你查了郑平东?” “金刚查的。放心,不会打草惊蛇的。” 乔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可就这么一个本应该不起眼的人,却坐上了水师都督的位置。要么是他之前十年一直是在藏拙,不曾显露自己的本事” “要么他的背后就是有人主使,操控着一切,而他只是一个挡箭牌。”凌小悠接着他的话,把乔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朔北一战斩杀的那些个参军,也只是新勋军中的败类。也就是说,军需到军中这部分的验收是归他们管的。源头在闽州,流向却是朔北。中间相隔千里,就算这两个地方的人都被打点好了。那中间这千里之遥呢?在这个过程中,就没有碰触过这批军需的官员了?而他们是集体智障了?都没有看出这批军需的问题?四哥,这话说出来你都不信吧。再说直白点,造假能造到这种程度这其中谋划也绝非郑平东一个水师都督能办到的。恐怕这幕后主使的人,身份不一般吧。” 乔再次被她敏锐的分析给惊到了,“你说的没错,这幕后主使的人……才最是棘手。” 凌小悠:“所以……你是知道这幕后主使是谁了?” 第四十四章 永安王 () 乔双眉之间出现三道沟痕,愁容罩顶。 这一刻十六岁少年的无助从他的脸上显露了出来,让他看着又多了几分青涩。 “我朝建国到现在五十有二年,当今陛下是先皇独子。 从先皇登基那一日开始,陛下就是储君。 那时陛下只有一岁多。 而先皇在位执政也才十年,便薨了。 可那时先皇有四个亲兄弟,都正直壮年,又手握权柄。 相比之下,陛下只有十一岁,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这些叔伯谁又甘心让一个少年压在自己的头上? 自此便出了始安之乱。 而这便是起因。 为了平定内乱,当时镇守边关的永安王,便带着一支勤王之师一路南下平乱,确保了陛下的江山。而那一年永安王十八岁,年少将才,一朝成名。 其功勋卓著,也让他成为了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 永安王? 乔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提到这么一个人。 凌小悠眼瞳一转,“难道这幕后主使就是永安王?” 乔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证据可以确定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就是永安王。而郑平东应该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十八岁便能领兵?那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本事。所以四哥,你是在忌惮永安王的功勋和地位。” 乔眉头压低,鼻骨冷峻,唇角凹陷……脸上的每一处无不透着一股莫名的被压迫感。 “不仅如此。陛下因为始安之乱,一直对永安王十分器重和信赖。而且永安王手握滇西十万大军,还曾当过两任秋闱的主考官,门生无数,其名声更是正直凛然,忠臣良将。” 乔将后四个字说的很重,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他似乎并不相信永安王会做出这种事? 其实凌小悠也能理解乔现在的心情,永安王功勋不菲,名声显赫,还曾救帝王于水火……这种恩德堪比再造。 而这个军需案如果从郑平东的身上挖,那就无非是银钱上的贪墨,图的是一时之利。 可要是联系到朔北一战,那就是有卖国,勾结外敌,贻误战机之嫌。 毕竟新勋军死伤上万,这上万军魂如何能安? 如果要是沿着这条线往下深究,那这幕后主使的永安王就是居心叵测。 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永安王明明已经是权柄高高在上的异姓王,名声,功勋,金钱,权利……这些他都有了。 那又是什么能让他做出这种很可能就将他这一生基业尽毁的事情呢? 换句话说,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在军需上造假? 如果做一种假设。 军需造假,最直接的就是可换金银。 金银充沛,可养军队。 不过永安王手里已经有了十万大军,又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养兵? 如果他的目的在此,那他想要干什么? 永安王的封号满足不了他? 难道他想要谋朝篡位? 凌小悠想着想着,就问道:“四哥,你见过这个永安王吗?” “见过,他和咱爹都是武将出身,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呢。后来你长大了,他也戍边在外。倒是有七八年没见过了。” “他的为人怎么样?” “永安王性格豁达,人也和善,而且对小辈极好。虽然有时候做事有些出格,不过都是有原因的。反正他做事,不能只看一半,如果你太早下了结论,倒是很容易误解他。” “四哥,你只比我大了两岁,怎么感觉好像很了解他?” 如果乔霸花和永安王七八年未见,那也就是六七岁的时候见过永安王。 那时候的乔也就**岁而已,可怎么听他这口气,倒像是相知甚深的人? 乔脸上略带几分窘迫的说道:“实话实说,我很崇拜永安王,要是可以,我也想如他一般的活着。狂放不羁,桀骜不驯,可又活的潇洒,顶天立地。” 狂放不羁和桀骜不驯放在一起。 怎么给人一种自强不息去作死的感觉? 再加上潇潇洒洒,顶天立地。 这死作的也是不小啊。 “放心,这只是你的理想,现实中的你是不可能的。” 乔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或许哪天,我就突然离开家了。” “离家出走那是小孩子才会干的叛逆行为,并不能说明狂放不羁,而是幼稚可笑。如果你真想找点桀骜不驯的感觉,我可以给你个建议。” “什么建议?” 虽然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还是嘴欠的问了出来。 “你别离家,你出家,我不能保证你出的顶天立地,但可以尽力让你做到潇潇洒洒。” 这是什么妹妹啊? 乔突然有了和慕羽泽一样的心思,好想教训教训这个口无遮拦的坏丫头。 “你问我问题,我如实回答了。你还取笑我?” 凌小悠见他生气了,赶紧安抚的说:“没有没有没有,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如果四哥你真的出家了,我非得去把那座庙给拆了。” 乔嘴唇抿紧,捎带着还瞪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的嘴巴,真是越来越厉害。” “我有其哥,必有其妹。” 乔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知道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当然是夸你啊,我总不会连自己一起骂吧?四哥,你刚刚还没说完呢,你说永安王做事出格是指什么?” 乔想了一下,咬了咬唇角说道:“永安王文武双,样貌在京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俊美非凡。当年在太学也是丰姿卓越,玉树临风。满京城的名门闺秀,无不倾心于他。据说当时左相的嫡出大小姐对他一见钟情,说什么都要嫁给他。可后来他为了躲掉这门亲事,在十六岁那年便离开了太学,直接参军去了,还是戍边。 后来因为陛下的原因,他不得不再回京城。便又成了京城的新贵,众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未来女婿。找官媒上门说亲的人,更是踏破了永安王府的门槛。可永安王这次却跑不了,朝局不稳,他要是这个时候离开,那陛下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所以永安王这次解决的方式更加出格。” 凌小悠瞪大眼睛问道:“他做了什么?” “他当着众人的面前,亲手砍了三个官媒的脑袋,一瞬间鲜血横流,身首异处。” 凌小悠嘴角不自然的咧出了一个愕然的弧度,“这么残暴吗?” “他还说,自己戍边三年,砍人家的脑袋就跟切萝卜一般。而且他这人生性凉薄,没有什么人性。要是不怕在新婚之夜,看见自家女儿尸首的,便可将女儿嫁入王府。到时有多少他要多少,八抬大轿统统抬进府里。” “新婚之夜收到尸首?天啊,他简直是铁石心肠,狼心狗肺啊。” “最可怕的是,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话,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满脸淡然的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而从此之后,他也从一个风华少年,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第四十五章 传说 () “你崇拜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四哥,难不成你的心里有受虐倾向?” 凌小悠没想到自家四哥口味这么重,一想到那个场景她又猛打了一个激灵,这根本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犯,反社会人格啊。 乔苦笑的摇了摇头,“要不说永安王做事有的时候是有点出格。” 有点出格? 凌小悠觉得他四哥这领悟精神和认知态度有问题啊。 “四哥,要不你考虑一下徐靖韵吧。”凌小悠发自灵魂,苦口婆心的说道。 乔:“???” “这年头人傻貌美,缺心眼的姑娘真不多,四哥你真不考虑一下?虽然这丫头爱哭,还有点娇气,可我觉得总比慕羽泽那种妖艳货来的朴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乔被他妹妹这跌宕起伏的神经线给弄蒙了。 “你胡说什么?干嘛突然提到她?我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还有慕羽泽。” 凌小悠试着努力一下,“可人家徐六小姐对你是有心的,真心诚意的那种。” 乔直接瞪了过去,“可我只当她是妹妹。” “看这里,你妹妹是我。”凌小悠伸出两根手指将他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的身上,“你不要自定义的给人家安排人设好吗?再说了,就你现在这种人生观和对永安王的盲目崇拜,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的取向会有严重的问题。你不是说永安王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吗?恐怕你也距离孤家寡人不远了,到时候人家徐六小姐要你就不错了,你还挑挑拣拣的。” “你这是什么道理?永安王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是,他不是不堪,他是有病。而且那是杀人,是有罪的。” 凌小悠还没说更难听的呢,这根本就是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朝中新贵,手握大权,再加上年少成名,缺的就是新鲜刺激。 这根本就是一个二世祖啊,就跟那些仗着我爸是谁谁谁,为非作歹的富二代有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出场台词,人家会说:你敢碰我,小心我爸是谁谁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而他的台词却是:你敢碰我试试,瞎了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小心把你脑袋揪下来。 “你这就生气了?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了什么?对于永安王这个人你不能只看一面。” 凌小悠不禁皱了皱眉,“难不成还有什么反转?” 这官媒就是衙署中为人保媒的女人,有的是媒官,有的是媒人。 媒官会有朝廷俸禄可拿,也是十分特殊的女官。 虽然这种女官没有什么权利,但给人保媒这种事也是关系着一个人的一生。 不是都说,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倾。可见这有一个好姻缘,是多大的福气? 可在这里大多都是盲婚哑嫁,女子及笄之后常常守于深闺,美其名曰待字闺中,直到出嫁更是身居夫家的内院。 所以在这里想要一桩美满的婚姻,大多都是靠着媒人的一张嘴。 哪怕是男女双方两小无猜的长大,郎情妾意的婚姻,那也要靠媒人的一张嘴来定嫁妆和彩礼。 不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吗? 就是如此。 由此可见,这媒人和官媒的作用是有多么的大了。 “这官媒管着媒妁之言,婚丧嫁娶。这普通百姓为了有一桩好的姻缘,少不得会给媒人一些辛苦钱,可到了官媒这里就是上供了。 而这三个官媒却是这京城下九流里出了名的烂嘴口。就是身有残病的女人在她们的口中也能被说成天仙,那到处打仗惹事的混不吝也成了一个文武才的潜渊之才。 在她们的手里,不知道毁了多少良家子,又祸害了多少无辜百姓之家。反正她们手里沾染的人命,就只是她们一条命根本就不够偿还的。 所以永安王将人杀了,却成了让百姓拍手称赞的善事。只是那些想要将女儿嫁进王府的人倒是不敢冒这个险,谁知道永安王会不会真的动手杀自己的女儿。毕竟那些官媒是死有余辜,可他动手杀的却是女人。” 凌小悠听完之后,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了好几下,“这么说来,这永安王杀她们倒是罪有应得了。不过他这手段是不是也太残忍了,这是当街杀人,就没有人管他吗?总要治罪的吧?国有国法,他这样做,难道不会触犯国法?” “当然会。不过永安王没等御史弹劾,就直接上折子请罪了。最后在牢里待了半个月才被放了出来。” “只是坐了半个月的牢?” 乔点了点头,“你说的只是,是依你看他罚的轻了。可你不知道的是,当初始安之乱平定,京城也是血流成河,皇宫内廷被毁了一半,朝中事务百废待兴。 而皇上毕竟还是年少,那些个朝中大臣们更是分成了三派,彼此牵扯。 爹说过,当时的朝堂就像是关着一群麻雀的笼子,他从来没有见过,一群大男人能吵的天翻地覆,连饭都不吃,一吵就是两三天。当时爹还庆幸自己的官职小,直接上了折子说是病倒了。这才躲过一劫。 可永安王毕竟是功臣,还握有军权,所以他想躲都没法躲。倒是这官媒的事情一出,好不容易落得了半个月的清静。 最后还是那些个曾想要弹劾他的大臣们一起请命,愣是将永安王从牢里请出来的。结果既然如此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凌小悠不由的鼓起掌来,佩服之至的说道:“这个永安王真是厉害,装的一手好逼。算计来算计去,把周围的人耍的团团转,最后得利的是他。” “这叫足智多谋。而且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看着乔那一脸佩服的神情,凌小悠撇了撇嘴,秉承着以往惯有的作死风格,暗戳戳的飞起了刀。 “这永安王如今也是,哥不在江湖,可江湖上依旧有着哥的传说。” 乔听这话觉得有意思,虽然说的有些直白的糙,可事实就是如此。 “是啊,不仅如此,还有很多这样的传说。” 凌小悠想了一下,“那就是一坨传说。” “一坨?” “怎么了?不够用?要不一群?一坑?” 乔想了一下,“呃……还是一坨吧。” 凌小悠朝他挑了挑眉,“四哥,那你这么佩服他,就没有想过……你呢?” “我?”乔呆萌的看向凌小悠,“我什么?” 凌小悠抬手:“人家出手厉害吗?” 乔点头,“厉害。” 凌小悠亮刀:“人家足智多谋吗?” 乔点头:“当然。” 凌小悠刀直接劈了下来:“那你呢?你有啥?你觉得,你跟他比,谁输谁赢?你这么佩服他,怎么就没学到人家那两下子。你觉得几个你,能是永安王的对手?” 第四十六章 所谓证据 () “你是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就破不了军需案?” 凌小悠果断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四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这个案子真的是永安王做的?” 乔有些闹脾气的执拗道:“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 没等乔说完,凌小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问你怎么想的,不看证据。” 不看证据? 乔深吸了一口气,想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说实话,我……不这么认为。而且就算是他做的,也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刚刚凌小悠就发现了,乔说道永安王的时候,语气中不禁有敬佩之意,还有一种极强的信任感。那语气中,无不透着一股“那些说他不好的人,大概永远不知道他的为人有多好,多正直,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谴责。 “我不是要为永安王开脱,可他的为人确实如此。你见过他就知道了。” “所以我才说,你不是永安王的对手。” 乔眉头紧蹙,满眼的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所谓的证据,父亲见过了吗?父亲怎么说?他有了决定吗?” 乔慢慢的摇了摇头,“还没有。” “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在你们的心里对永安王是偏颇的,你们迟迟没有动,并非是碍于慕家的特殊地位,而是想要争取时间,撇清永安王在这个案子里的嫌疑。所以你们从根本上就没有把自己摆在他的对立面,相反,你们是同他站在一起的。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是永安王的对手?” 乔一时间没了声音,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所掌握的证据是什么,不过我也觉得永安王是无辜的。” 乔猛地抬头朝她看了过去,少女长长的睫毛浓且卷翘,低低覆在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上。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的眼睫上滑过,光华幽微的闪动着。 “你……为什么这么说?” 凌小悠示意乔稍安勿躁,“其实从你刚刚说他的事,我就能感觉到,永安王这个人做事虽然出格,但却爱憎分明。性格果断,有胆识,有谋略,有能力…… 十六岁他能为了逃婚而从军,而且对方还是相爷的千金,那就说明他不恋权势,不附庸权贵。 十八岁能挂帅领兵勤王,无论这挂帅的军功是不是他自己挣下的,可能将十万大军带回京城,就足以证明他在军中的威信极高,重义气,讲仁义,赏罚分明。 这样的人,通常不论富贵,不贪钱财。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他是军需案的幕后主使,他求的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如先帝那般,为了清君侧,建吏治?可当今陛下不说立下什么丰功伟绩,不过在位至今,起码能堪称一位明君。而且就冲他让爹暗查朔北一战,这帝王当的就还算称职,起码有正事。所以这个目的,师出无名。 而且稍有不慎,他的名声和地位俱毁,难道永安王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不可能,要说永安王会反,我打死都不信。”乔神情凝重的说道:“我和父亲曾经想过这种可能,可父亲也说,永安王为人光明磊落,而且根本无心于皇位。如果可以,他更像当一个闲云野鹤的隐士。” “那好。既然他无心皇位,不逞权势,不爱金钱,也不近美色。那么他犯下军需案的动机呢?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总会有个原因吧?而且他既然冒险做了这事,那付出和回报一定会是等价的。 可回报呢? 他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利益?这最基本的逻辑都不符合。” 乔此刻的内心十分矛盾和纠结。 说实话,他听着凌小悠的话,第一感觉就是压抑了几天的情绪,突然间被豁开了一道口子,似乎将那郁结在心的浊气都给释放了出去,竟然会有一种轻松感? 可他再转念一想 “可那些证据呢?那些指向永安王的证据呢?” “所以这才是我要问的重点。你凭什么说永安王是幕后主使?还有那些你所谓的证据……可信吗?” 听凌小悠如此问话,乔微微一愣,想了片刻,他眼角微眯,“你是怀疑我手中的证据是假的?” “我只是想知道,证据……信得过吗?” 乔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信他。” 凌小悠和他对视了片刻,周围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风从窗口涌了进来,将兄妹俩的发丝吹的盈盈而动。 “他?” 乔认真地说道:“我手里的证据有三个。一是手书。我们截获了郑平东给永安王写的亲笔信。” “写了什么?” “一切安好,王爷勿念。属下之忠心,日月可鉴。易林拜上。” “易林?” “郑平东的字。”乔解释道。 这手书不长,也没有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就像一封定时请安的折子,可如果只是一封请安的信件,这语气又太过奇怪了。 试想一下,谁会在一封请安的信件中时时刻刻的表忠心? 再说,他安不安好,为什么会得到一个王爷的关心? “郑平东是永安王的下属?” 乔摇了摇头,“不是。永安王戍边之后,他的亲信都在滇南。宛平水师是七年前组建的,就官职来说,也不分属永安王。” “那他为什么用属下这两个字?” “如果只论官职的高低,他是可以这样说的。” 凌小悠那清素的眉角微微一挑,“那如果换做你,你会用属下之忠心这五个字给永安王写信吗?既然不是永安王的下属,为什么不称呼我,臣,在下……偏偏说属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郑平东和永安王的关系不一般。” “是郑平东的这封信,给人的感觉,他和永安王的关系不一般。你们既然能将这封手书作为证据,难道不是因为这封信所表达的意思就在于此吗?” 乔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这封信起码能证明,郑平东和永安王有私交,而且交情不浅。” “那你觉得郑平东是一个忠诚的属下吗?就如他说的那般“属下之忠心,日月可鉴。”” 乔想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 “想知道吗?” 对上凌小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乔脑袋里都是问号,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都无法正常思考了。 他第一次觉得,人生滑铁卢来了。 他这脑子,说不好要输给自家妹妹。 可是 乔:“想。我想知道。” 第四十七章 葳蕤书院 () 只有乔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迫切想要去验证这一点。 如果郑平东对于永安王真的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那么军需案的幕后主使有八成以上就是永安王没跑了。 可如果郑平东并非如此,那么这封手书八成就是用来陷害永安王的,那这案子就跟永安王无关。 可关键是,他们要怎么证明呢? “四哥,我知道你很敬佩永安王,可到底有多敬佩呢?当他是你人生道路上的领袖?或者是未来想要成为英雄的标杆?” 乔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大抵如此。我觉得永安王只得如此尊敬。无论是他的功勋还是为人。” “所以你这样的想法,就是一种忠诚。哪怕没有跟在他的身边,哪怕不是他的属下,可你都愿意无条件的去相信他。而这一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所以如果与之相反的情况,你觉得一个人如果对永安王,不够忠诚,甚至可是说成背叛,陷害……那他会表现出一种什么样子?” 背叛? 陷害? 如果有人敢背叛永安王,那一定会被诛杀。 就算不被杀,那也是一次背叛,永生不用。 如果有人敢陷害永安王,那以永安王如今的地位和功勋,这个人根本就是在找死。 “畏惧,害怕,做贼心虚……” “没错。永安王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你有多崇拜,多尊敬他。反之,那些人就有多害怕,多畏惧他。你尊敬永安王的程度一定和那些人畏惧永安王的程度相等。现在,你知道怎么做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乔眼前猛地一亮,一双眼瞳也溢满了精光,“你是说……” “找个机会用永安王试试他,至于方法,我想你应该有办法。” 乔脸色顿时沉凝了下来,少年沉稳持重,可偏偏眉眼间有着一种亟不可待,跃跃欲试的英气。 乔心里明白:只要郑平东真的忠于永安王,自然凡事会从维护永安王出发,甚至不惜性命,做到日月可鉴。可如果郑平东的手书是在构陷永安王,那他一定会害怕,畏惧……而以他那奸诈的性格,贪婪的行径,他……贪生怕死。 “这件事我来办。” 凌小悠一摊手,“我原本也没打算要帮你。” 乔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你还没说第二件证据呢?” 乔赶紧回答道:“一笔银子,一笔一百六十万两的军饷流向,这是从户部和兵部的账簿上查出来的,这笔银子对不上。户部没有拨款,兵部没有运银。” “流向滇南?永安王一系?” “嗯。” “所以你能确定这比银子的源头吗?” “就是这笔军需其中的一部分牟利。” “怎么确定?” “还有一本账簿,闽州六郡近十年军需的所有账簿明细。” “账簿在你们手里?” 乔摇了摇头,“不在我们手里。” “那你看过?” “没见过。” 凌小悠眉梢不由的扬了又扬,“那你怎么确定有这本账簿?” “绝对有这本账簿。不过近十年的账簿明细,就算在我们手里那也是很大的目标。只怕我们还没有走出闽州,就会被抢走,根本护不住。” “所以呢?你将账簿藏起来了?” 乔想了一下,“我只能说账簿是安的。” “那你怎么知道这账簿的内容?没看到的东西,你就这么笃定它可以作为证据?” 乔沉默了片刻,手指逐渐的攥紧,最后用力的握拳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因为我听过这个账本。” “听过?” 凌小悠怎么觉得,这个账簿就是一个有声书啊? 还能听的? “你之前说我要去死牢见一个人,你能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吧?” 凌小悠点了点头,“是那个银发的男人。” “是,也不是。”乔讳莫如深的说道:“我要见的,是他身边的那个少年。” 凌小悠想了一下,那个稚气未脱的倔强少年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渐渐的变的清晰起来,“我记得,他……应该叫阿城。” “没错,就是他。” 凌小悠前后联想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你说的账簿总不会是在他的身上吧?” 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说道:“不是在他的身上,而是在他的脑袋里。” “脑袋里?”凌小悠那双漆黑的眼瞳微微晃了晃,“你是说……他将那些账簿背下来了?” 乔重重地点了点头,“就是如此。” “怎么可能?” “那孩子并非一般人,他的记忆力惊人,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将这些账目牢牢的记在脑子里,这也是我从中找到军需案所有涉案人员的依据。” 凌小悠似乎被吓到了,这孩子的脑子是不是也太逆天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电脑啊? 怪不得说古人的智慧令人惊叹,你靠电力和程序运行数据的时候,人家的脑子已经跑起来了。 你是硬件配软件,人家呢? 自动,自带双内核。 “账簿记在那个阿城的脑袋里,可阿城却被郑平东关进的死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做了什么?” 当时在死牢,凌小悠就感觉乔的反应有些奇怪。 如果说她会注意到那师徒两人是因为那一头银色的长发,那乔的异样就在于,他竟然如眼瞎一般,完忽略了他们存在。哪怕是有官差的呵斥,他也下意识的然避开了那个牢房,只这一点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凌小悠知道,乔本就不是一个性格凉薄,冷漠的人,而且遇到这种事,就算是陌生人,可出于好奇的询问也总是用的吧?可他却要避开,这种行为就显得有些刻意。 而不了解他的人看来,是他性格冷漠,不愿意管别的闲事。可后来凌小悠出声询问这事的时候,乔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他竟然会咄咄逼问案情?明明不关心,可为什么有突然关心了呢? 现在看来可以有答案了。 乔的眼角扬起,肩背是有一丝紧绷,出乎寻常地挺拔严肃。 “他们是葳蕤书院的人。” 第四十八章 手艺人 () 书院? 葳蕤书院? 凌小悠面露疑惑,虽然没有出声询问,可乔却已经看出来了。 恐怕他这小妹又忘了。 “葳蕤书院在京城极负盛名,地位堪比太学。虽然其中门生不算是天子门生,可从葳蕤出院出师入仕的弟子,无一不是经世之才。而不涉足仕途的出师弟子,也是负有盛名的不羁之才。所以天下学子都以能进入葳蕤书院拜学为荣。” 凌小悠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嘀咕着:那这书院岂不是相当于清华北大? “所以四哥也是葳蕤书院的弟子?” “是,我们四兄弟皆是拜师葳蕤书院。” 凌小悠一愣,没想到她这四个哥哥还都是学霸精英?竟然都进了葳蕤书院? 而再参照乔之前的介绍,凌小悠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她四哥的说法有自吹自擂之嫌。 “既然如此,那你们书院怎么会派人来这里?难不成他们也是暗查朔北一案?” 乔听了这话,五官就忍不住尴尬了。 “自然……不是。他们……他们是来吃鱼脍的。” “鱼脍?” 凌小悠的声音直接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尾音。 一双大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这又是什么路数? 吃个鱼脍还能吃进死牢?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恐怕连命都会没了。 “宛平在六郡之中临海,其中盛产一种黑鱼,名为乌鳢。这种鱼的鱼肉鲜美,可去瘀生新、滋补调养、生肌补血、亦可促进伤口愈合,之前二哥他们给你送来的就是这种鱼的鱼脍。而且这个季节正是吃鱼脍的时候,不过因为路程的原因,想要吃新鲜的鱼脍只能亲自来宛平。哪怕是把活鱼运到京城,那味道都会变。” 所以……这个重要吗? 为了一口吃的玩命? 是她对这里的教学水平的认知有缺陷,还是这个书院实际上不是清华北大 凌小悠咧着嘴巴思量了一下,“四哥,你们这个书院是不是新东方厨师技校?啊,也就是教人做饭的地方,或者是给人吃饭的地方。培养的都是厨师加吃货?” 乔听了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别说凌小悠感觉难以置信,就是他刚接到书院的密信都感觉意外,而且更没想到的是……发出密信的人还是希言公子? “希言公子的性格有些怪,谁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对什么感兴趣,以往也没见他对吃这么执着。” “希言公子?是死牢里那个一头银发的男人?” 乔点了点头,“是。” “我亲爱的四哥,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解惑一下。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凌小悠眉眼间是疑惑,而且明晃晃的写着:希言公子是谁?他是干嘛的? 乔不禁皱了皱眉头,恐怕这事她也给忘了。 虽然乔霸花没有见过希言公子的样子,但却十分怕他倒是真的。 乔记得有一次乔霸花随父亲回京的时候,在大街上当众打了一位教私塾的先生,正巧被希言公子遇到。 希言公子坐在马车里,都没有下车,就兵不血刃的把乔霸花给整治了。 足足有一个月吧,乔霸花都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说她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目不识丁,实乃不是一名门闺秀,而是将门蚩女。 这蚩字可做痴呆,愚蠢解。 从那以后,乔霸花只要听到希言公子这四个字,立刻绕道走。 犹如老鼠见了猫。 可如今她竟然将这人也给忘了。 乔想了一下,忘了也就忘了吧,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两个人也不熟,就当重新认识了。 “希言公子是葳蕤书院的第一公子,也是吾夫子唯一的亲传弟子。其才华出众,文武双,足智多谋,风华无双,皎皎君子,且名满盛京。” 凌小悠听着这话,突然感觉很是刺耳啊。 吹吧。 “四哥,你没说错吧?才华出众,文武双,足智多谋,风华无双?你确定是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为了吃个鱼脍,而被关进死牢里的……蠢货?” 蠢……蠢货? 乔瞬间翻了一个大白眼,真是风水轮流转。 前日他言她蚩,今日她说他蠢。 可偏偏乔无法辩白。 “事发突然,总有个意外。” 好吧,凌小悠想着:她尽量说服自己。 “那他多大年纪?” “今年年满双十。” 凌小悠竖起两根手指又重复了一遍:“二十岁?那他确实不是一个耄耋的老者。” 如果死牢里的那个银发男人就是希言公子,那她凌小悠见到的年轻帅哥才是真正的希言公子。 “……不是。” 凌小悠又回想了一下,当时出现在她眼前那俊美男子的模样,“所以我当时看到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幻象?” 乔犹豫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不能说完不是,也不能说是。那是一种可以暂时易容成别的样子的秘术。按理说,如果不是希言公子想要以真面目示人,你……应该是见不到他真容的。” 这么神奇吗? 竟然是易容术? 凌小悠突然觉得自己身处江湖,先是见过乔家兄弟们的轻功,又听过那种十分厉害的春药,再是现在能改变样子的易容术。 如果可以拜师学艺的话,未来她说不定还可以闯出一个女侠的名号? “四哥,那你会这种可以易容的秘术吗?” 乔摇了摇头,“我哪会啊,这是需要天赋的。而且就算天赋够,可这种秘术都是不外传的,我也学不了。” “你们书院不教?” 乔顿时哭笑不得,“我们书院也不是什么都教。” “那这个希言公子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吾夫子教的吧,也可能是他自学的。葳蕤书院分内外两院,其中隐藏了不少饱学之士和奇人异士,或者是他们传授的也不一定。再说希言公子的出身一直很神秘,又或者是家族的不传秘术。” 凌小悠听了下来,总结了一点。 “反正就是他会,别人不会。” “这么说也没错。” 凌小悠不得不深思一下了。 虽然吃鱼脍被抓这事听着有点傻逼,可架不住人家是个“手艺”人啊。 一技在身,胜握千金。 这个手艺可以学。 第四十九章 百因必有果 () “那他还会什么?” 乔想了一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凌小悠觉得虽然特长很给自己加分,可想要给自己提高咖位的话必须来点从“绝技”。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乔的话,“除了这些呢?就像易容的秘术一样,只有他会,别人不会的。”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到了乔,“这个……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这个秘术你不就知道吗?” “我只知道这个,而且这也不是谁都知道。书院里也只有吾夫子、院首,以及内院的几位师傅知晓。” “那你呢?” “我?” 凌小悠耐着性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我那也是意外得知的。有一次我有幸随希言公子去了一次睢陵,谁知道半路就遇到了一个不长眼的衙内,其父还是监察御史。可惜啊,这位御史口诛笔伐监察百官,却偏偏没有教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儿子。他那儿子吃喝嫖赌无一步好,作奸犯科个中好手。 而那一次他是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打猎的,谁知道猎物没有射到,偏偏一箭射在了希言公子的马车上。明明是他差点误伤了人,可他却死不认错。后来还是我出手,将他身边的几个喽打趴下了,他才连滚打爬的跑了。可即便如此,他还不忘放狠话,让我们等着。” “他不知道你们的身份?” “我之前一直跟在父亲身边,鲜少回京,认识我的人不多。后来进了书院,更是潜心读书,而且父亲明令,说是我们四人不得再京城给他惹事,所以除了书院、府里,还有军营,我们也鲜少出去。他自然就不认识我。 至于希言公子。 说实话,京里认识他的人不少,起码这些官宦子弟的少爷小姐都会想方设法的要见见他。不过当时希言公子一直在马车里没有露面,所以对方也不知道他在。” “然后呢?然后这位希言公子报复他了?” “没有,希言公子并非记仇的人。而且我已经教训了他们,按理说这事也就了了。可偏偏这家伙运气不太好,睢陵是先皇的陵墓,希言公子本是去送碑文的。谁知道这碑文刚刚送到,这陵墓的入口却塌了。” “塌了?皇帝的陵墓塌了?” 凌小悠一直觉得皇帝这个职业是最为奢侈的,吃的用的,穿的住的,哪个不是爱马仕里的兰博基尼,兰博基尼了的“驴”家……顶级中的精品,精品中的巅峰? 卧槽。 不说这人死如灯灭,可这还没有改朝呢,就敢把皇帝的阴宅给弄塌了? 我的天,凌小悠觉得这是要是天灾还好说。 可这要是人为,不说什么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罪名。 就是毁了人家入土的安宁,都够人家找上你的门,蹲你床头整死你的了。 乔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塌了,而且整个横梁都塌了下来。最后一查验,证明陵墓这部分的修缮出了问题,那些木头根本不是金丝楠,而是普通的硬木。” “所以这又是一个造假的工程?” “是,而提供这批木头的人,就是那位御史家的衙内。而这个案子就是希言公子查出来的,也是那个时候,我见识了希言公子“换颜”的功夫,而且连声音都变了。” “还变了声?” “嗯。” 这又是多了一项技能,这位希言公子还是一个“声优”? 那他岂不是还懂口技?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见自家妹妹对自己拔剑弩张的喊了起来,乔被吼的莫名其妙,“这也算啊?” “不算?行啊,那你能做到吗?” 乔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直接来了一个现场实践。 可惜…… 他那声音只能变出一种接近变声期,且无法拯救的公鸭嗓。 “好吧,我办不到。”乔气馁的撇了撇嘴,“不过这事我只告诉了你,你别往外说啊。” 凌小悠撇了撇嘴嘟囔着:“那要看他会不会做人了。” “你说什么?” 乔没听清她的话,可凌小悠却是话锋突然一转,问道:“他收弟子吗?” “啊?”乔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吾夫子是五十六岁才收了希言公子为嫡传弟子,那时希言公子也才八岁。而且据说吾夫子这一脉如若要收弟子,一生只能收一人。就算希言公子要收弟子,恐怕也不会太早。而且,其才学一定要更加出众才行。” 凌小悠撇了撇嘴,跟她谈才学? 本姑奶奶曾经也是带有学霸的标签好吗? 工大一枝花,谁人不知她? “那才学怎么才算出众呢?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博古通今?样样精通?” 乔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个……起码要青出于蓝吧。希言公子的才学和胆识都堪比当年的永安王,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了吧?” “第二个永安王?那他岂不是很厉害?” 乔委屈的回答道:“我一直都说他很厉害,是你说人家是个……只会吃的蠢货。” “那他也有爵位和官职?” “没有。希言公子他一直在书院潜心修学问,都没有入仕的想法。而且陛下曾不止一次派人请他入太学授课,进官场,可也都没有得到答复。” “得到答复?难道陛下就不能直接下旨吗?” “不能。吾夫子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学识渊博,为人宽厚,一身才学终其一生都用来育人授德,可谓桃李满天下。无论是官场三公,还是文人雅士,亦或是江湖侠士,医者丹青,士农工商……皆有他的门生学子。而葳蕤书院从创办那日起,也不是为了推择为吏。吾夫子一生没有入仕,也能说明这一点。所以只要希言公子自己不愿意,就算陛下下旨,也是徒劳而已。” 凌小悠顿时觉得这位“第一公子”的名头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这皇帝都不能驱使,可见自带牛逼哄哄的标签呢。 如果说之前凌小悠想要救希言公子多半是看颜值的话,那现在她看的不仅是脸,还有这个人一身的“技能”。 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人她是救定了。 而且不管这个希言公子收不收她为徒,反正她这拜师礼可是先送出去了。 凌小悠此刻的心里就在盘算着:希言公子,你要是不从死牢里活着出来,那咱就算了。只要你活着从死牢里出来了,那你的徒弟只能是我。 “等一下。”凌小悠想着想着,面色突然一僵,一把拉住乔的衣角问道:“四哥,之前你是不是说过,希言公子的那个易容的秘术,如果不是希言公子想要以真面目示人,其他人是见不到他真容的。” 乔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没错,是我说的。” 凌小悠抬手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那我呢?我是怎么看到的?” 乔:“……呵呵。” 乔:“这个……也是我想知道的。” 连乔都不知道原因? 难道这是“缘分”? 凌小悠那纤细的手指默默地摩挲着下颚,舌尖顶着上颚思索着:百因必有果,也许这位希言公子的“报应”就是我呢? 上天都注定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第五十章 巧合 () “阿嚏,阿嚏……” 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住在隔壁牢房里那个叫阿城的少年,忍不住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冰凉的铁牢上,急声问道:“师尊,师尊,你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盘坐在草垫上的希言公子,喉结微微滚动,眉眼间也透着一股疑惑。 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间鼻子这么痒? 这么一会儿,他几乎将这一年的喷嚏都打完了。 伸手从袖子口掏出一块白色手帕,轻轻摁了摁鼻子,同时还朝阿城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 ** “四哥,徐文森还在死牢吗?” 凌小悠的话锋突然一转,乔有些跟不上,不过也只是停顿了片刻赶紧点了点头,“嗯,还在。不过如果你要是想让他出来,我可以明天就让人放了他。” “放他干嘛?” 凌小悠奇怪的看向他,乔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找个由头,再打他一次。” 乔瞬间愕然,“什么?” “就是用刑,他不是已经受过刑了吗?” 凌小悠朝他挑了挑眉,这话说的云淡风轻。 就跟她今天中午吃饭想要吃多加一道菜一般的随意平常。 乔的求生欲现在已经成为了应激反应,立刻辩解了一下,“可给他用刑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不知道。” 见乔反应这么大,凌小悠嫌弃的别开了头,“我也没说你知道啊,你那么紧张干吗?” 乔剑眉一拢,“不是,我不是紧张。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是找人给他治伤吗?这怎么突然又要用刑了?” “那他的伤好了没有?” 乔想了一下,“这都十几天了,伤口已经愈合了,身体也好了很多。” “所以啊,才需要再打他一顿,而且最好打到……看上去只剩一口气,可身体却没有伤到要害。这是一个很有技术性的活,能办到吗?” 办到当然能办到,只是使些银子的事。 而在死牢里当差的那些个衙役,个个都是用刑的老手。 自然知道轻重。 只是他现在的脑容量不够,或者智商受限了。 完不明白凌小悠这样做的意义。 “能告诉我理由吗?你之前不是因为徐文森的承诺……” “毁了承诺的是你,不是我。”凌小悠很认真的说道:“而我现在是就事论事,顺势而为。” 这种锅,她可不背。 乔扯了扯嘴角,“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进死牢。” “你现在也可以进啊。” “然后呢?”凌小悠咧了咧嘴角,“你让我跟徐文森去废话吗?你不知道前男友和前女友之间的关系,最好维持在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内,即便不能做到天人永隔,也要做到无非必要,永不相见的安范围内。” 乔听的稀里糊涂,可他大概能领会其中的中心意思,那就是自家妹妹去死牢,并不是想见徐文森。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 凌小悠朝他勾了勾手指,随即嘴角玩味的勾起,“试想一下,我那么喜欢的男人在死牢里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而前提是这座死牢的外面都已经被虎卫围了,还能出现这种事。那我没杀了这死牢里的那些衙役,应该算是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吧?” “你是想……” “把死牢里的衙役趁这个机会都给我清了,用自己人。” 乔眉头微拧,“这样做,必然会惊动郑平东。他不会怀疑吗?” “你是怕他察觉到希言公子?” “没错。希言公子这次来闽州虽然不是为了军需案,可他扯进的这起命案,却跟郑平东脱不开关系。” “你是说郑平东的那个小妾,是布坊老板的女儿?” “不止如此。郑平东这个妾室,是布坊老板陈东行的嫡女,从小便精通于商贾之术。郑平东的账目往来,都会经过她的手。所以也由她收着账簿。” 凌小悠立刻想到了一点,“所以你说账簿是安的。这个账簿不会依旧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吧?” 乔现在已经对自家妹妹的快速反应,渐渐的习惯了。 “是。希言公子这次出京是为游学,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他不仅改换了容貌,甚至只带了阿城一人出行。而他们的身份便是江湖游医。” “游医?”凌小悠想到那天那个衙役说过,希言公子这案子是因为他将布坊老板的女儿给医治死了。 “陈东行的小女儿陈曦,出身庶出,但却深得其父的喜爱。只是她从小便患有喘疾,发病之时脸色青紫,胸闷气短,呼吸难耐,严重的时候,口吐白沫,身抽搐。陈东行为此没少遍请郎中,江湖游医也常常出入府邸。可就是不能根治这一顽疾。 而希言公子到了闽州之后,便施药治病。这一来二去就治好了不少病人,渐渐的也有了一点点的名声。这事也就传进了陈东行的耳朵里,后来他便让人来请希言公子入府给他的小女儿治病。 刚开始希言公子的药确实有用,陈曦的喘疾也确有好转。陈东行大喜之下,便让希言公子他们住在了陈府。可住到了第五天之后,郑平东就突然去了陈府。而他进门不到两个时辰,就传出陈曦暴毙而死,凶手就是希言公子。罪名毒杀。 再后来,郑平东根本没有给希言公子一点辩白的机会,便将人从陈府直接关进了那座死牢。” 凌小悠想了一下,“所以……是他联系你的?而阿城脑袋里的那本账簿,就是在陈家背下来的,对吗?” 乔重重地点了点头,“第二天我便接到了书院的密信,而传信的人就是希言公子。郑平东为了账簿的安,并没有将账簿藏在自己的府里,而是藏在了陈家。希言公子也是意外发现了账簿,查看了一下便觉得其中的账目有问题。 可时间紧迫,陈家看似商贾小户之家,但整个陈府却是外松内紧。他们无法将账簿送出来,就只能先让阿城把账簿部都背下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惊动了陈东行。他没有抓到希言公子的把柄,但却出于安考虑,将人扣在了陈府之中,希言公子也是趁着这段时间想办法给我送出了消息。” 凌小悠嘴角抿紧,用力的挤压了一下,右侧的脸颊上便出现了一个圆圆的窝痕。 而她那双清湛深邃的眼瞳也划过一丝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希言公子会发现账簿……是意外?还很巧合?” 第五十一章 再入死牢 () “吃饭了,吃饭了。” 阴暗的牢房里,传来刺耳的吼声,守牢的衙役拎着一个木桶敲敲打打着牢房的铁栏,就像是一种吃饭的“铃声”,原本相对安静的牢房中,细细碎碎的传来了声响。 “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装着满满饭菜的碗直接掉在了地上。 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坐在牢房中的男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目光静如止水的看着那已经被撞翻在地,混在泥土中的饭菜。 “你这老家伙,不想吃就不吃,又使什么手段打翻了饭碗。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吃,就永远都不要吃。你现在就是想吃,还没有了呢。你就吃着一碗吧。”说着,那衙役一脚踩在了那饭菜上,直接将上面的饭菜踩在了脚下。 “你干什么?明明是你把饭碗打翻的,凭什么说我师尊?”阿城气的眼圈通红,双手抓着铁栏将脸颊也贴了上去,愤怒的神情就像一只想要吃人的小豹子。 “师尊?在这里哪有什么师尊,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早晚都会死的。臭小子,你也不要嘴硬了,他要是死了,你还跟着去死啊。” “你胡说。” “我胡说?”看着阿城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衙役裹着那泛黄的牙齿,笑了出来,“我胡说,你还指望之前来过死牢的那个贵人能帮你?你死心吧。 我早就打听出他们是谁了。那是乔家的人,你们这种人永远都高攀不上的京官。人家之前来死牢也不是因为你们,而是……看见没有,看见那边那个牢房里半死不活的人没有? 那个家伙可是徐家的三少爷,也不知道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竟然被乔家的小姐看上了?人家乔家来人是为了他。之前又是治病,又是好的吃食,可是在这死牢里的独一份。 可现在呢?你看看他的下场。 他之前也以为乔家的人能救他,这人呢养的白白胖胖的之后,还不是要被一顿打?想不想问问啥原因?人家乔小姐可是喜欢他喜欢到为他跳了城楼,可他呢?不识好歹啊,竟然不愿意娶人家。那他还指望什么? 人家乔家之前来人也不过是为了戏弄他而已。而你们,更是陪着跑了这一遭的龙套。现在他们连徐家人都不想放过,难道还会管你们?” 阿城看着斜对面与他们只隔着两间牢房的人,那是徐文森。 十几天前被挪到了对面的牢房,吃的用的都要比他们好很多,还定时有郎中前来给他看病。可前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人突然就被带走了,直到昨天才被送了回来。 可是一回来这人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浑身是伤,这一看就是用了重刑的,只看进气,不看出气,感觉这人恐怕活不长了。 阿城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他下意识的朝着师尊看了过去,却见他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刚刚这衙役说的话。 而阿城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转身窝在墙角坐了下来。 衙役一见他们不吵嚷了,反倒是没了兴致,提着木桶意兴阑珊的走了。 可不多一会儿,整个牢房里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口那边还能依稀的听到几个衙役慌慌张张的喊着:“不好了,不好了,老大,不好了……” 阿城原本抱着肩膀窝在角落里,少年心性就算再沉稳,也不免被那衙役说的心气有了几分浮躁。特别是自己的师尊还是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他突然有些害怕了,他不会真死在这里吧? 可一突然被这么一阵嘈杂的叫喊声,瞬间打断了他的担忧。 他下意识的直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丫了个粑粑的,吵什么吵?一天到晚给老子惹事,这他妈是死牢,哪有什么好事?” 牢头应该是被吵醒的,十分烦躁的吼了两声。 “老大,真的是大事不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衙役气喘吁吁的说道:“咱们这死牢被围了。” “围了?”牢头不在意的皱了皱眉,“十几天前不就被围了吗?没事瞎嚷嚷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难道没有回家吗?不就是外面多了几个站岗的吗?碍着咱们什么事了?再说了,县老爷和那些大人们都不管,你没事叫个什么劲儿?” “不,不一样。”那衙役急声说道:“外面的人变多了,而且,而且还有,还有马车过来。” “马车?” “还有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甲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牢头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即一把揪住那衙役的衣领问道:“那些人是谁?乔家的人吗?” “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他们和外面那些当兵的人都认识,而且外面那些官兵还朝他们下跪呢。” “真的是乔家的人? “老大,不管是不是,咱们是不是得先准备一下?” 牢头朝旁边的亲信看了一眼,“准备?” “徐文森啊。您忘了,前天您给他用了刑,今天才将人拖回了牢里。” 徐文森? “对,对,赶紧把他给我抬回刑房去。乔家的人过来一定是来看他的。” 前天有人递进来一大包银子说是要给徐家点教训,让他们对徐文森用刑。而且那传话的人,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受了乔家人的嘱托揽了这件事的。 “好,小的这就去。” “办事利落点。对了,再多打上几鞭子,一定要让人家满意。” “好嘞,您就放心吧。” ** 死牢外,凌小悠的马车慢慢驶了过来。 乔栋和乔看了一眼死牢的匾额,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翻身下马。 “见过两位少将军。” 虎卫整齐划一的朝着二人行礼,随即又起身各就各位。 这令行静止,威武整肃的军容,倒是让人看出几分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妹妹,死牢到了。”乔走到马车旁,压低声音朝马车里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干?” 凌小悠的声音从车窗出传来,“四哥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两天前。 乔:“你要清理死牢的衙役,接手死牢,难道就不怕郑平东怀疑?” 凌小悠冷笑了一声,“那要看他怎么看。如果是针对希言公子,他自然会怀疑,不然他也不会怕他们泄密,而将人关进死牢了。” “那你的意思是……” “你还有我啊。你妹妹我是个只会惹事的花痴,为了一个男人可以跳城楼,还为了这个男人不惜得罪慕家,把慕羽泽痛打了一顿。最后还不计他逛青楼的前嫌,为了将他救出死牢,而让虎卫把死牢围了。如今为了他的这一条命,你说我做出更离谱的事情是不是合情合理?毕竟狗还改不了吃屎呢,我这中二花痴的形象恐怕已经在郑平东以及其他人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我只怕自己做的不够霸道、蛮横,反倒让他怀疑。” “四哥,准备好,好戏开场了。” 凌小悠的话音一落,乔的眸光瞬间一沉。 “咣”的一声响,马车的车门直接从里面被推开了。 第五十二章 刑房 () 乌黑油腻的砖墙上有着一层油脂,泛着细碎的亮光。 终年不去的铁锈味,伴随着一种血腥味刺激着人的嗅觉。 疼。 好疼。 徐文森的身体刚刚动了两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钻心的疼。 胸口发闷的憋着一口气,让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他脸颊都是伤,特别是肿的老高的眼睛,那伤口周边都渗出了吓人的紫红色。 勉强能睁开一道缝隙,却是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一点点的碎光在他那模糊的视线中晃动着。 他这是要死了吗? 徐文森的手指微微卷曲着,似乎不甘,又似乎是释然。 种种说不清的情绪在他的脑海中汇聚,可最后却变成了一口无力的喘息。 他以为人在冤死的时候,也许会憎恨,会愤怒,会嘶吼着让对方生不如死。 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徐文森只有木然。 因为他连嘶吼和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如果可以他只想再多喘几口气,或者期待着有人能来救他。 大概……他此刻依旧不想死吧。 虽然他并不求仕途通达,不求富贵荣耀…… 可他想要过的日子……真的还没有过够。 这样的死了,还不如没有活过。 如果现在有人能救他,也许,也许……他会懦弱到……无条件的妥协。 徐文森手指猛地攥紧,仅仅这么一个动作仿佛用了他所有的力气。 而他的眸光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嘴唇微微的嚅动着,声音几乎可以被忽略,可他却执拗的想要将憋在胸口的话说出来:救我,只要有人可以救我…… “开门,快给我把门打开” 突然一声尖锐的怒吼响起,徐文森那呆滞的眼瞳突然闪过一丝希翼。 “咣当”一声重响。 刑房的铁门轰然被开,光线投了进来。 尽管昏暗,可徐文森却看到了人影,很多的人影。 “徐文森,徐文森,你还活着吗?你醒醒,醒醒……” 凌小悠的脸颊惨白,强忍着要吐的冲动,用手轻轻摇了摇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打的只剩下一口气,这话说的轻松,可这只剩下一口气的人,看着是真的很吓人。 在法治社会中,她受到最严重的攻击也只是口诛笔伐,也就是一堆喷子外加键盘侠。 可看见这么一个血葫芦一般的人,凌小悠顿时觉得自己的抑郁症是可以治愈的。 心里顿时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因为如果让她在这两者中选,她认可被喷被骂,因为她怕疼。 而徐文森的身上,毫不夸张的说,根本就没有一块好地。 可谓是遍体鳞伤。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把人抬出去,郎中,叫郎中……” 徐文森昏昏沉沉的被人抬了起来,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得救的这一刻,他的脑海中却深深的刻下了这个声音 竟然是她? 又是她。 直到他被人抬出刑房的那一刻,他的视线朝着凌小悠的方向看了过去。 女人身形纤瘦,依旧被一件宽大的斗篷包裹着,他还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却能看见有人用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对,她的腿。 她的腿还没有好,她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可没等他再想的更多,眼前却是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小五,你没事吧?我抱你出去。” 乔见凌小悠的脸色不好,赶紧躬身将她小心的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可当他要走出去的时候,却被凌小悠的手猛地捏住了手臂。 “等一下。” 凌小悠说完这句话,嘴角便紧抿着,目光惊惧却有倔强的朝着这个幽暗的房间仔细的看了看。 各种严苛的刑具被或被挂在墙上,或被放在角落里。 只有摆放在中间的刑具,才是被用过不久的。 那刑具上面散发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已经发黑的血液凝固在沉重的刑具缝隙里。 一点点光照在上面,便从暗黑中透出一丝殷红。 而距离她最近的地方,还放着一条鞭子。 鞭子上沾染的血还是红色的,扬起甩在地上还能出现一条隐约的弧形血线。 不用说,这多半是徐文森的血。 “小五……” 乔想要说什么,可感觉到自家妹妹自她怀里那一阵阵的颤抖,却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哽咽在了喉咙口,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哪怕是一丝安慰。 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徐文森会落得这样的下场,跟他们兄妹俩不无关系。 这个时候的安慰,更是只会让他们彼此感觉到,那虚伪的恶心。 “走吧。” 凌小悠捂着胸口将这两个字说了出来,而当她将眼睛闭上的那一刻,眼眶竟然发涩的出现了一丝隐隐的刺痛。 “小将军饶命,小将军饶命……” 乔栋见他们从刑房里出来了,那只粗壮的大腿直接踢在牢头的肚子上。 “你还敢信口胡言?就算我们乔家和徐家有恩怨,我们也不会找人做这种下作的勾当。你们这些衙差拿了朝廷的俸禄,就应该奉公职守,竟然贪恋钱财就做出这等草菅人命的事情。还敢抹黑我们乔家?简直找死。 来人,把这死牢里的衙役部给我收押。这案子没完,不得有人探视,不得与外面有任何联络。虎卫听令,从现在开始,驻守死牢。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来找我。” 听见乔栋的话,凌小悠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那个被人架出去的牢头,她声音清徐的说道:“那么会给别人看面相,你就当真没有想过,你会死在这里所有死囚的前面?” 那牢头顿时被吓尿了,扯着脖子哭喊着,嘶吼着,从饶命到破口大骂…… 可凌小悠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任由乔抱着她,走向那对她来说并不算陌生的牢房前。 银发美颜,清冷而幽微。 哪怕是一帧帧的镜头掠过,都令人注目神往。 凌小悠很难想象,这样一张俊颜……也许只有她一人能看见。 想想 刚刚那隐隐作呕的感觉,都莫名的舒坦了不少。 只不过这半月之后的再见,除了他依旧端坐在那里,脊背挺直,似雪侵不透,霜摧不折之外,无论是他那精致的五官,还是整洁的衣衫都已经不复之前雅色,可这种种狼狈倒是让他身上的那点类似江湖骗子的“神儿”气更加接地气了。 凌小悠看着那人闭合的双眼,微微勾起嘴角,一字一顿的说道:“希言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第五十三章 君子九思 () 斜飞入鬓的长眉,鼻梁高挺,双唇薄薄微翘,明明给人的感觉是他也许在下一刻就会笑出来 可当那他眼睛睁开的一瞬间,黑与白,深沉的撞在了一起,那明暗鲜明的色彩,染上了一层凉薄的冷意。 他看向她,那双眸子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哪怕是一丝涟漪,一如初相见的那般……挺神的。 凌小悠看着那双深邃的瞳眸,试图看清楚此时此刻他的情绪…… 然而 她失败了。 “乔小姐,久违。” 听着他的声音,凌小悠的眉梢一扬。 这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清浅的磁性。 他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却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最重要的是,这声音……并不苍老,也不厚重,跟她之前听到的声音大相径庭。 他还真的会口技啊? 凌小悠对乔之前的“希言公子吹”又相信了几分。 “是你?” 隔壁牢房里的少年这才看清楚突然闯入死牢的人,竟然就是那天说要救他们的那个女人。 讶然之下,他直接惊呼了出来,声音中还不由的多了几丝兴奋? 凌小悠微微侧头朝他看了过去,“小家伙,你见到我好想很高兴?跟之前的态度可是有点不一样啊。” 阿城抿了抿嘴角,先是收敛的脸上的惊讶,随即又别扭的侧过身,不去看她。 他这个样子就像一个受了气的熊孩子。 “哼,你这回来不会又是来诳我们的吧?” “诳?”凌小悠有些委屈的眯了眯眼角,“我什么时候诳过不你?” 阿城手指一把拽住了铁栏,狠狠地指责道:“你说过会帮我们的,我们也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你们,可你们呢?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哦。” 凌小悠应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阿城还有些青稚的眉眼顿时出现了一丝疑惑,“哦?只有这样,就完了?你……什么都不说吗?” 凌小悠对这种少年的叛逆心理还是有点研究的,这种时候就不能惯着。 “你要我说什么?跟你道歉吗?” 凌小悠示意乔将他放下来,她伸手刚要扶旁边的铁栏稳住身体,却被乔栋一把握住了手臂,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放在了他那粗壮的小臂上。 “妹妹,慢点。” 凌小悠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谢谢二哥。” 单腿站定,乔反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怀里。 “难道你不应该道歉吗?” 阿城嘴角嚅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将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 凌小悠见那少年头发凌乱,原本白净的脸上都变成了一张大花脸,而且身形好像也消瘦了一圈。这牢坐的,还真是让他吃了不少苦。 “我为什么要道歉?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也许早就已经死了。” “你……” “小子,你就算要质问,要道歉,那面对的人也不应该是我。” “可你对我们有承诺的。”阿城执拗的双手握住了铁栏,脸颊又跟一只河豚似的,气呼呼的瞪着她。 “所以,我的承诺中,有期限吗?” 阿城:“呃……” 凌小悠不疾不徐的继续问道:“我有说过一定要将你们救出去吗?” 阿城:“可你” “我是给了你们活的机会,可你们能不能活下去,看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凌小悠看了一眼他那脏兮兮的衣衫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没有罪,却被关进了这里。每天见不到阳光,呼吸不到带着花香的空气,还要睡在干草上,甚至连吃的……都猪狗不如。” 说到这,凌小悠的眼角朝着牢房一侧的铁栏上瞟了过去,那摔翻在地的饭菜中还混在着破碎的瓷片,这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过的太舒服,连饭都不想给他们吃了。 阿城的头垂了下来,少年嘴角倔强地抿紧,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让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发涩,眼泪也悄然的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凌小悠明明听到了他那轻轻的抽泣声,但脸上却罔若未闻,继续说道:“可经历了这些,你又怎么样呢?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你还活着。 小子,再教你一课,只要你还不想死,还有活下去的目标。那就为了你心里的那个目标,先学会怎样像条癞皮狗一样的活下去,懂吗?” “为,为什么?”阿城声音哽咽的问道:“夫子从来没有这样教过我们。夫子说,君子坦荡荡,生于世也,为其所可为,不为其所不可为。我行事坦荡,从未做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为什么要如此活着?如畜生那般活着,不如去死。” 少年心性,涉世未深。 不过却能让人感叹一句:如此少年,爱憎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也许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坚持如此“真理”。 “等你什么时候从这里出去了之后,再跟我说这些如此那般吧。因为你现在距离癞皮狗的生存方式,已经很近了。” “你……” “闭嘴。”凌小悠声调瞬间拔高了三分,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朝他瞪了过去,“别不服气,也别再跟我说什么君子。如果君子能救你,你早就出去了。而你身处在这里,如果还要拿君子那套活着,你早就应该死了。君子还说过: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你三点你做到哪一点了? 跟你们家……师尊好好学学吧。看看人家遇事不慌,处变不惊。君子九思,厚德载物。你要学的还很多。二哥,你将这个小子暂时带到一个干净的牢房里,给他吃点好吃的,衣服就别换了。” 乔栋将旁边的牢房门打开,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小子,跟我走吧。” 阿城的目光朝着希言公子看了过去,“师,师尊……” “去吧。” 得到希言公子的首肯,少年才耷拉着头,有几分气馁的走了出去。 “二哥,这小家伙会闹脾气,别太拘着他,也别吼他。” 乔栋朝她笑了笑了,“放心吧,你二哥我除了对你没辙,对这种臭小子只要稍微教训教训就服服帖帖了。” 见他们离开了,凌小悠被乔扶着向牢里走了两步。 乔一挥手,他的亲卫便将一张圆凳放在了凌小悠的身旁。 等她安安稳稳的坐下之后,乔又接过一张圆凳准备将凌小悠的右腿抬起来放好,却被凌小悠抬手阻止了,“四哥,不用了,一个凳子够了。 说罢,凌小悠将裙摆一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来了一个大腿跷二腿,将受伤的右小腿稳稳妥妥地安置到了左大腿上。 这动作真是要多霸道有多霸道,要说**有多**。 希言公子:“……” 第五十四章 送牢饭 () “四哥,把我们带来的食盒给希言公子摆好,他恐怕现在还没有吃上饭呢。” 乔转身从后面接过来一个精致的三层食盒,然后极为恭敬的将食盒放在希言公子面前,“公子,多少吃点,不然您的身体受不了。” 说着,乔打开了食盒,里面只是简单的几样小菜,看着清淡爽口,最重要的是……会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希言公子微微垂眸,眼中印出了那一碟碟小菜,漆黑的眼瞳中瞬间泛起一丝波澜。 犹如蜻蜓点水,快的只见一丝波纹,再无痕迹。 乔将一碗还温热的白粥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舍妹亲手做的,虽然看着并不算精致,可味道很好。” 凌小悠撇了撇嘴角,“四哥,我这菜虽然没有用什么山珍海味,生猛海鲜,但也没有你说的不算精致吧?你没看见我那白菜叶都雕成了花,胡萝卜都雕成了鱼,那黄瓜还是树叶的形状呢,哪里不精致了,你说。我给你们做菜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呢。我这一双纤纤玉手现在大大小小的一堆口子,你要不要这么羞辱我?” 凌小悠说了这么一段话,乔听的却是吃味的。 什么叫给他们做菜没这么用心? 对亲哥就可以这么敷衍的吗? “行,你用心,你用心,回去你也给我做鱼状的胡萝卜,树叶的黄瓜。” 凌小悠一愣,脊背挺直的皱了皱眉,“我们是不是没有说到重点?重点难道不是夸奖我做的东西就是珍羞美味吗?” 乔起身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两下,“是是是,我妹妹的厨艺天下第一,举世无双。” 凌小悠厚颜无耻的点了点头,“再加上无可比拟,谢绝仿冒。” 对于这两兄妹的日常吹捧,希言公子倒是毫不在意,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手里的白粥,白色汤匙搅动的绸白的粥,一股米香萦绕着他的鼻翼,一粒粒米饱满诱人,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那香糯的味道瞬间填满了他的味蕾。 见他吃了自己的粥,凌小悠好奇的问道:“好吃吗?” 希言公子没有回答,但却点了两下头,算作“腼腆”的答复。 凌小悠嘴角不禁自得的勾了起来,“算你会吃,我做的东西好吃着呢,我不能说自己的厨艺天下无敌,登峰造极,但我可以保证,我做的味道,别人模仿不来。哪怕形似,但味道也绝对不对。” 希言公子拿起筷子夹了几个小菜,菜入口,他就不再张嘴。 吃香斯文雅致的,就像一本教科书式的古代礼仪吃播。 凌小悠坐在那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在心里描绘着这个人背后的“故事”。 就读葳蕤书院,他应该算是从顶尖学府出身。 又是书院的第一公子,那一定属于精英中的精英。 个人品德无可挑剔,礼节仪态深入骨髓,举手投足的一举一动都是极为严苛。 所以他从小到大应该都是毫无瑕疵的精英形象,从一开始就拥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起跑线,即是他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是很多学子争抢学习的表率,他所得到的赞誉和拥戴,都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一切放在一起,也理所应当的让他可以青云直上,拥有大好前程。 这样的男人无论放在什么时代,生在什么朝代,都会是很多女人理想中的美男子。 凌小悠虽然喜欢美男,爱攒颜值,且重色轻友…… 可她还有一个很变态的喜好,那就是见到比她还好看的男人,总想怼上几句。 只要对方不痛快了,她就开心了。 “希言公子,我有一个问题很是好奇。虽然这个牢房里的饭菜并不好吃,可你可以不吃啊,为什么要浪费粮食,把碗打翻啊?” 希言公子闻言筷子一顿,漠然抬头朝她看去,没有回答,可一双眼瞳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凌小悠,看的她莫名的有些小鹿乱撞。 试想一个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俊美的大帅哥,就在你眼前用他那双漆黑清湛的眼睛盯着你看,就差嘴角上扬咧出一个勾魂的弧度 而且凌小悠敢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敢咧,她瞬间就能被俘虏。 可惜 希言公子不仅没有咧嘴,而且被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盯的时间久了,就跟撞见鬼了一般,后脖子冰凉,总觉得灵异的有什么东西在那吹着冷风。 “食不言。” 乔有些看不下去了,赶紧出声警告自家妹妹。 在他们乔家可以不讲规矩,可希言公子极重仪态,他是绝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讲话的。 凌小悠讪讪然的吐了吐舌头,要知道如此,她就不给他带吃的了。 合着他在那吃着,她连陪吃都当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 希言公子听到了自己要说的话,随即又垂头吃了起来。 细嚼慢咽,丝毫不在意等在旁边的凌小悠。 凌小悠不禁想着:这家伙的优越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这种时候也丝毫不落下风。他是对自己有多么的自信?难道他就没有担心过,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既然我四哥说食不言,那你就慢慢吃,听我说如何?” 凌小悠拿出了她带货时候的口才,别说希言公子在她面前有没有在意她说什么,就是让她面对摄像头给上万粉丝直播的时候,她凌小悠也没磕巴过。 她在乎对方的反应吗? 根本没有。 他希言公子再难搞,也不会比一个从来都不会说话的摄像头难搞。 “我猜呢,那碗饭不是你弄翻的,而是给你送饭的衙役自己打翻的。”凌小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而且他还用脚用力的将碗踩碎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让你吃饭,我说的对吧?” 乔见自家妹妹掰着腿,自顾的侃侃而谈,就跟认识了人家十年八年了一般,这不见外的厚脸皮倒是让他望尘莫及。 他开始有些怀念以前那个见到希言公子就害怕到瑟瑟发抖的妹妹了。 见希言公子没有反应,依旧默默的喝着粥,凌小悠自己加戏的点了点头,“看来我是说对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那衙役的心里。说实话,要是我看到牢房里有你这么一个淡然处之,而且不骄不躁,摆着一副我不在意,却给人一种生而不凡,高高在上的气场。我恐怕会忍不住一天打你八遍,把那个刑房里的刑具都在你身上用一遍。” 希言公子的筷子再次顿住了,只是他这次没有抬头看她,似乎在思考着她说的话。 “为什么?”乔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这人都被下了死牢了,怎么就不能让人家安安静静的待着了? “因为他欠揍啊。” 第五十五章 完美主义者 () “啊?” 希言公子欠揍? 这话虽然说出了一部分人的心声,可这种当面说的……凌小悠绝对是第一个。 乔听的心都肝颤,他觉得自己妹妹这哪是跳了城楼啊,分明就是吃了虎胆。 “难道不是吗?”凌小悠玩味的对他四哥眨了眨眼角,“这死牢的衙役都是什么出身?” 乔想了一下,“大多都是白衣出身。好一点的就是家世清白的百姓,说破大天也就是能识个文断个字。这要是家世不好的,恐怕就是靠着一股子韧劲,得这么一个差事也是难得了。” “那看守死牢的衙役又跟其他衙役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乔又想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办差事罢了。” “那我换句话问吧。”凌小悠掰着手指说道:“县老爷官邸过堂的衙役,日常街上巡视的衙役,普通牢房看守的衙役,还有这个死牢的衙役。如果让你选一个当差的地方,你会选哪个?” 希言公子静静的听着,微微嚅动的嘴角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嚼着口中仅剩不多的吃食。 “我选?我为什么要选这个?” “一定要选一个。”凌小悠直接朝乔瞪了过去,“少废话,选。” 乔抿嘴想了一下,“我选过堂记录文案的师爷。师爷也属于衙役,我这也算回答。” “可以。你回答的不错,可我要问你,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当师爷?” 乔眉头为蹙,“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 “答就是了。” “因为我可以胜任啊,我识文断字。” 凌小悠毫不犹豫的嘲讽道:“识文断字的衙役少吗?” “我头脑不错,可以破案。” “这衙门口的衙役,论资历比你会破案的老手可不少,脑子只是破案的一部分,关键还是要看经验。” “那我会功夫。” 凌小悠直接笑了出来,抬手指了指旁边被打翻的那只碗,嘲讽道:“看见没有,一个死牢的衙役还会摔个碗耍狠呢。” 乔:“……小五,你这是在奚落我吗?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你都知道选衙役哪个好,哪个坏,难不成这些当差的衙役会不知道?在这衙门里,恐怕只要有点门路的,都不会愿意被发落到这爹不疼娘不爱的死牢来看门。不说别的,恐怕就是这油水都没有别的衙役多吧?” 乔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这里是死牢,就算赚银子那也是死人的钱。贫苦人花不起这银子,就连这尸首有的时候都得是县衙出钱用草席裹尸。这要是个富家子……闽州六郡之人,如非跟六大家族作对的,一般不会有此一劫。而要是真出了事,恐怕这家产早就被抄没了,也弄不到银子探监,打点这种事……在这个死牢也是实属难得了。” 要不然那些衙役也不会拿了一包银子,就把徐文森的事干的这么彻底。 打的还真是只剩下了一口气。 不过还好没有伤到要害。 而乔这话说的也是多了几分牢骚和讽刺。 “所以这些人表面是当着官差,看着有面子。可都有着一副面具,这副面具下的嘴脸就是恐怕就不会那么光鲜亮丽了。这要是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官差和死囚有什么不同呢?无非是一个死不了,一个活不长。天天都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死囚看不到天上的太阳,可这死牢的衙役也是披星戴月,谁又能在阳光下待多久? 而且劳心劳力一辈子,又能赚下多少钱?有多大出路?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听的无非惨叫,看的无非是血腥。 时间久了,人都麻木了,习惯了死囚的喊冤,哀吟,咒骂,暴躁,焦虑…… 冷不丁出了希言公子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死囚,特立独行的犯人,你说他们会喜欢希言公子吗? 明明这人活的时间应该不比他们长,明明已经坐牢却没有他们活的卑微,明明自己是冤枉的,但却比他们活的还要有风骨…… 希言公子,你凭什么呢?” 希言公子闻言,轻轻垂下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 而端在手中的碗筷,既没有放下,也没有再入口。 似乎是在藉由这一细微的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异样。 凌小悠当没有看见他的反应,自顾的继续说道:“这人呢,都有丑恶而又隐秘的一面。很多人常常会问一个问题,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那么顺遂?家世显赫,门第簪缨,成就和荣耀都在令人仰望的高度?可又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要被人践踏,被人遗弃,永远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将一切自尊和骄傲俱被碾碎,从此堕落深渊,甚至连死去都会被送入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地狱? 希言公子,毫无疑问,你是属于前者那个被人仰望的人。而这个羞辱过你的衙役,无疑是属于后者,只不过就是不知道希言公子是否会将他打入地狱呢? 毕竟以你的身份,足以让他生不如死。” 沉默了片刻,希言公子将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喝了下去,随即将碗筷放在了食盒之中。 又转手从袖口拿出一块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角。 其中仪态,雅正端方。 只是在抬头,他的目光依旧清冷,似星河疏淡,不染尘世的俗事。 而且这么看上一眼,似颇有醒神之效。 “乔小姐,想要在下如何回答?回答什么呢?” 凌小悠也是不见外,对这冷淡的眸子似乎已经熟悉了,十分不矜持的朝着希言公子勾了勾手指,嘴角跟着扬了起来,“我不想要什么答案,我只想知道,希言公子聪慧睿智,大智若愚。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 只见一张未施粉黛白皙干净的素颜,突然闯入了自己的眼瞳。 希言公子意外的在她那双漆黑湛亮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那张未经修饰的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完美主义者?” “做事,做人。不留一点瑕疵,不许一点杂质……诸如此类。尽量使所有的一切无限接近于完美,且乐此不疲。” 希言公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明眸皓齿间,这是与人说话最基本的礼仪,也是师父给他上的第一课。 可这一刻他看到的却是少有的一幕,一个清丽并不雅致的女子,在他的面前对视着他的眼睛说话,可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之态,不刻意,不羞赧,不畏惧……而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最重要的是,她所能看到的是他最真实的面目。 “世上本就无十十美的东西和事物,为何要追求完美?” “但你可以去努力改善它们,让它们变的完美。” 希言公子面色不变的再问:“我为何要这样做?” 一个响指在凌小悠的指尖瞬间炸开,“那这样说,你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喽。” 希言公子微微侧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不是。” 第五十六章 跪求 () “四哥,跪下。” 突然被cue的乔一脸懵,“你说什么?” “跪下。”凌小悠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都跟着沉了几分。 跪下? 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面,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 他似乎想要联想一下,他听到的这个词,是否和他接下来要做的动作成正比? 可当他朝凌小悠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妹妹说了两遍“跪下”,但目光却没有朝自己这边看一眼,而是一反常态的盯着希言公子,甚至于之前的那一脸玩味,都变成了一种如临大敌的肃穆。 这个模样…… 乔还是第一次见。 哪怕是之前跟他争锋相对,她的眉宇间也没有如此慎重,那时更多的应该是矛盾和纠结。 而希言公子似乎没有听见凌小悠说什么,对于她说的这两个字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认为她说的话就是无理取闹,而乔根本不会照做,甚至不屑一顾。 可下一秒,“砰”的一声闷响。 站在凌小悠身侧的那道身影,身形一晃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乔却朝着凌小悠双膝跪地。 希言公子微微侧眸,眉角随之一抖。 凌小悠则是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是给我跪下,是希言公子,跪他。” 闻言,希言公子抬眸看向凌小悠,而凌小悠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似乎真的可以看见自己,起码这一次他将自己看尽了他的眼里。 乔虽然心中奇怪,可既然妹妹让跪,而他也已经跪下了,大不了就转个方向呗。 这么想着,乔也是如此做了。 面朝着希言公子跪在那里,腰背挺直,跪的倒是规整。 “这是为何?” 凌小悠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自己已经残废的右腿,苦笑的说道:“如果今日不是我这腿不能跪地,这一跪应该由我来求。如今,只能让我四哥代劳了。 希言公子乃是吾夫子的高徒,自然身份斐然。即便现在不入仕,那也是潜龙在渊。 而您从小打到所受的教养和才学,都注定您是一个从骨子里就有着坚定信念的人,您对自己的举止要求严谨,对自己的行事要求苛刻。 就您这样的人来说,无论是眼界,观念,还是谋划,都非常人可比。所以我才会问您,您是否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可您说您不是。” 凌小悠深吸了一口气,那娇俏的眉梢都微微垂了下来,带着几分沉重以及认真地说道:“如果您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就请您高抬贵手,放我父兄一命。” 乔听到这猛地转头朝凌小悠看去,“小五,你在说什么?” 凌小悠侧头看向他,“四哥,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希言公子这个时候出现在闽州还是巧合吧?巧合的因为看病进了陈府,又巧合的发现了一本你费尽心力也不一定可以看得到的账册。更重要的是,希言公子的身边又恰巧带了一个能记住如此厚重账簿的天才少年。” “你是说……”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就没有引起你一点的怀疑吗?” 乔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过,不过…… “可,可希言公子,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小悠看着面前这个精致俊美的男人,天然而生的风华和贵气令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彩,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轻易的将周遭的视线部吸引过去。 凌小悠甚至可以想象,当他以真容示人的时候,有会瞬间俘获多少芳心呢? 只是这个人太冷了,而且当他冷下来的时候,浑身散发着的就是冰冷而又危险的厉芒。 “一个人没有入仕,不代表他不会为别人办事。无论从公,还是从私,他都有资格插手“朔北一战”的内幕。 论公,他可以是陛下暗中派往闽州的钦差,或者密探。虽然陛下有心隐匿朔北一战的真相,可父亲被派往这里巡防闽州六郡的军务,本就将自己处在明处,就算暗查也难保不会打草惊蛇。如果再派一路人马在暗,那就更加方便行事了。 论私,葳蕤书院虽然不是天子门生,可终究明白天下大义,也知晓善恶功过。朔北一战牵扯的不仅仅是牵扯的是几万将士的生命,更是国家荣辱大义。如果真由着这么一个蛀虫危害国家利益,恐怕以后死的绝非这几万将士,而是百姓丧失家园,尸横遍野,饿殍遍地。 所以,以希言公子的睿智不会分不清楚其中的轻重,如若真是只为了一盘鱼脍,那希言公子也对不起这书院第一公子的名头。” 乔抬头看向希言公子,而公子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此刻就如同一柄利刃,微微扎进了乔的心口。 “公子……” 周遭一片沉默到静寂,乔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那略微颤抖的呼吸声。 而希言公子依旧静静的盘坐在那,端正的眉眼和整肃的姿容,哪怕这牢房里的光线再过暗淡,也掩不去他一身清气纵横的风骨。 希言公子的目光并没有凌小悠那般专注而又忐忑的注视着他,这一刻,他的目光是散的。 甚至没有一个确定的焦距,他似乎在看着前面,可他的眼神却是木然的。 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而只有希言公子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心中,能多出几分的惊讶。 这个女人竟然猜到了他来闽州的意图? 他这次来闽州并非想要刻意的去掩饰自己的目的,不然他也不会将账簿的消息透漏给乔。 只是他身边的这些人,对他太过信任了。 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可以怀疑的时间,也许都抓进一切机会去清理别的头绪,去找其中可以抽丝剥茧的线索去了。 可面前这个小姑娘却在这一团乱麻中,抽中了他? 甚至于求他帮忙。 恐怕这个案子查到这里,看的最清楚的人是她,看的最明白的人……也是她。 这一刻,希言公子似乎开始在他那,很容易被他自己遗忘的记忆中,翻找起面前这个少女来。 他一天会碰到很多的人和事,可能令他记住的,却不多。 不过这些记忆对他来说,不是真正的遗忘,而是封存。 只要他愿意,他会记起所有的一切。 而在他那从模糊到逐渐清晰的记忆中,他记起这个少女名叫乔霸花。 乔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个女儿。 粗枝大叶,惹是生非。 和面前这个少女…… 完不同。 第五十七章 风闻 () “这又是怎么了?这死牢外面怎么又多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我看这些人应该都是一伙的,你看他们身上衣服和盔甲都是一样的。” “我之前就听说,这死牢外面围着的都是乔家的虎卫,难不成这些人也是乔家的?” “应该就是。恐怕他们这次来死牢,也是因为那徐家三少的事情。” “哎,说来也是人不可貌相。那徐三少平日里看着知书达理,谁知道还会去那种烟花之地惹事?竟然还会撞上安平郡王,为了那么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争风吃醋,可见这他那圣贤书,也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就是,就是。平日里安平郡王行事嚣张怪异也就罢了,谁知道徐家也能出这么一个败类。听说徐老爷子都快被气死了。要我说,这人还救什么?不如死了算了。也就乔家那位小姐还对他存有心思,才会出手救他。” “难不成这次来的就是乔家的那位小姐?” “我之前看见那辆马车里载着一位小姐,应该就是乔家的那位小姐。要说这位小姐可真是痴情,跳城楼都摔不死她,现在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命还要为徐三少的事情奔走,只看这劲儿头,这位将门小姐对徐三少还真是动了真情。一个痴情女,一个风流汉,他们凑到一起倒也般配。”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徐三少这回要真是能从死牢出来,就应该把这位乔小姐娶了。哎,以前我也觉得自从这位小姐到了闽州之后,那就是一个跋扈的性子,根本配不上徐三少那么一个文雅谦和的人。可现在呢?自从徐三少出事之后,所有跟徐家亲近的人都退避三舍,没人敢招惹安平郡王,只有这位乔小姐为他四处奔走,哪怕是还这救命之恩,也不为过了。” 周围的议论声嘈杂的响起,好听的不好听的都混成了一团,随即这丝丝缕缕的声音都传进了站在围墙拐角处,戴着白色围帽并肩而立的两名少女耳中。 她们身形娇瘦,即不显眼,又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外。 只是远远的透过人群望着死牢的大门。 “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徐三哥本就是被冤枉的,他根本不会去那种污秽之地,他们凭什么如此羞辱于他?再说了,就算没有乔霸花,事情也终将会真相大白的,他也会被放出来。说不定这件事就是他们乔家从中作怪,将徐三哥关进牢里的呢。” “娉然姐姐慎言。” 听见身边少女的话,站在她旁边的另一女子却是语气不善的怼了回去。 “靖韵,你这是在说我吗?我这也是为了是三哥好,乔霸花是什么样的为人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 “我就是知道才要这样说。” 没等对方将话说完,就已经被打断了。 而这说话的人就是徐文森的妹妹,徐靖韵。 只是几日不见,徐靖韵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一身素雅,竟连一个首饰都看不见?而在围帽之下的脸颊,也是苍白如纸,俏丽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疲惫和委屈。 此刻她是听闻死牢这边又出了事,便偷偷的从家里跑了出来,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半路上竟然碰上了魏家二小姐魏娉然,原本两人就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如果不是徐文森出事,恐怕她们可以继续做闺阁蜜友。 只不过她徐靖韵虽然脾气冲动,但却不是一个傻子。 徐文森出事,徐家也是没少找人疏通。可人人对他们避之不及,之前那些个对他三哥思慕倾心的小姐们,如今连她们徐家的门都不敢登。 以前每月都会下帖子来邀她品茶赏花,可如今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而这魏娉然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罢了。 记得当初他三哥和乔霸花在县衙“一刀两断”的时候,她也在场。 那时候,所有人都为三哥高兴,想着总算是摆脱了乔霸花这个煞星。 可风水轮流转,谁又能想到现在又是这样一番光景。 慕家在闽州身份特殊,就算是这里的官员也不敢对慕家放肆。 乔霸花这个时候还敢管她三哥这事,就是冒着跟慕家,跟安平郡王作对的风险。 这就如她说的那般:一个女人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去死,起码她爱着这个男人的心是真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份心思,曾被他们笑骂嘲讽道是痴心妄想。 现在说来,最可笑的却是他们这些人。 徐靖韵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魏娉然看了过去。 虽然隔着一层白纱,可她的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魏娉然的脸,“娉然姐姐,你知道这二十多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三哥是我一母同胞亲兄妹,我们并非徐家嫡子嫡女,也不占长幼。可以说,这些年我和我娘能在徐家过得如此安心顺意,都是因为有我三哥在。 我哥从小就聪慧,被长辈极为看重。他们曾说,如果有一天徐家能光耀门楣,定然是我哥。所以在徐家,哪怕我哥不是嫡子,可没人敢对他不敬。就连我在徐家的境遇也不比大姐那嫡女的身份差。 可出了这事之后,现在的徐家谁又将我们兄妹看在眼中?那日闯祸的明明是二哥,可夫人却包庇二哥,就因为二哥是她的亲生儿子,是徐家的嫡子。她甚至还说我哥才是徐家的灾星,因为他,徐家才没有安宁之日。 而我爹,还有那些姨娘们,说我哥不知检点去那种污秽之地,不仅不配做一个君子,更是污了徐家世代书香的门庭。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我娘和我,恨不得把我们被剥皮削骨。就连我那祖母现在都听了夫人的话,要把我远嫁出去。我们犯了什么错?凭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们? 之前乔霸花是仗势欺人,可受了重伤的是却是她,而且到最后她也没有对三哥出手,相反是她放过了徐家。 而现在我哥出事,你们所有人都躲避不及,只有她,只有她愿意出手帮我们。 你说她是什么样的为人? 我可以这样说,只要谁能将我哥从这死牢里救出来,我就心甘情愿让她做我三嫂。 娉然姐姐,如果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让你做我三嫂。 可你 做不到。 但乔霸花可以。 只要她能做到,就如他们说的那般,我宁愿乔霸花做我的三嫂。 所以娉然姐姐,我不想再听到你说那些话。 说话要有证据,而不是随意栽赃。” 徐靖韵说完,转身就走。 温烫的眼泪顺着少女的脸颊流了下来,年少成长总是要有一个棱角蜕变的过程。 有的人蜕变的圆润和善,有的人却只是撞的头破血流,鲜血淋漓。 徐靖韵没有走到鲜血淋漓那一步,可她明白,如果她哥这次出不来这死牢,恐怕她的人生只会变的更加凄惨。 所以她刚刚说乔霸花的话,都是真心的。 可她虽然是这样说的,心里却不由得想到了乔霸花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我可以,可以接受你做我的嫂子。 啊?你看我像疯了吗? 也许…… 也许到最后…… 就算他们愿意,人家…… 乔霸花,也不会愿意的。 第五十八章 水路 () “你是如何看出的?” 漆黑的瞳孔没有丝毫情绪,就那么静静盯着坐在对面的凌小悠。 这希言公子那无懈可击的冷静,依旧让人摸不清深浅。 “公子指的是什么?” 凌小悠不躲不必,不卑不亢的反问了回去。 “我的身份。”希言公子问出了第一问。 凌小悠撇了撇嘴角,“公子高估我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身份,第一次见公子,我只觉得你是一个有点怪力的江湖术士,怎么看都觉得很是神叨。后来听我四哥说出了你的身份,我又认为你是一个吃货,第一公子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可今日我看见了你这做派,就不这么认为了。” 希言公子手臂自然垂落,鼻翼和脸颊隐没在阴影中,可凌小悠却能感觉到他那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你又认为如何?” “我曾经听过几个词,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大智若愚。不如我将这十六个字送给公子如何?” 一道阳光此刻落在了希言公子的身上,虽然微弱,但却在他身上点亮了一丝微光,模糊的勾勒出了他那修长的下颔线,还有微微凸起的喉结,一路延伸进他的衣领里。 “在下恐怕担不起这十六个字。” “那要看您想不想担。”凌小悠的眼角朝旁边的食盒看了一眼,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一个人的样貌声音可以伪装,可行为举止却难以模仿。这就好比一个出身卑贱的乞丐,他这一生一直在想的问题就是,下一顿饭要如何吃?是跟人乞讨,还是狗嘴夺食?亦或者祈祷着哪一个大户今天会突然舍粥?所以他这一生也许只有一只碗,而这只碗就是他命,他不在乎这只碗是不是精致,是不是干净,重要的是这只再破再脏,能让他保命。哪怕到死他都不会将自己的碗弄丢,更不会规整而又干净的将碗放到食盒里。 不过我这么说不是要冒犯公子,而是要告诉公子。人生下来可能没有三六九等之分,可成长的环境却是等级分明。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身为乞丐,就要承嗟来之食。而身处青云,就要有宏图之志。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真正的明珠蒙不了尘。公子的才华,我觉得担得。” 听着两人的对话,乔内心翻腾,看着凌小悠的目光也陷入了深思当中。 一时间,死牢内又是一片沉寂。 过了片刻,只听希言公子的声音再次在空旷的牢房中响起,似秋风,却凉而未寒。 “葳蕤书院在院弟子,非入仕,不干政,不结党,不妄议。这次我来并非受了旨意,而是家师的吩咐。” 乔听到这话眉头猛地一蹙:竟然,竟然被妹妹猜对了? “所以公子这次来闽州,确实是为了朔北一战?” 希言公子转头看向乔微微颔首,“是。新勋军中有书院数千门生,可经过此役,只回来了不到十人。原本书院不该参与到此事当中,只是家师不忍看曾经门生落得如此下场,便让我将此事查个明白。” 凌小悠微微皱眉:“所以一直在死牢中跟你有联络的人,是葳蕤书院的人?” 死牢中联络的人? 乔不由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出口问道:“那个人不是我吗?” 凌小悠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四哥袖中可有手帕?” 乔微微一愣,重复的说了两个字,“手帕?” 他怎么会有手帕? 虽然他举止要比其他哥哥们文雅,不过毕竟是从军营出来的,堂堂男儿怎么可能身上还随身带着手帕?以往要是有人伺候,洗漱之时自然有人准备。如若赶上校场练武,那也是有亲卫会递上一条帕子。这要是在战场上,就算是被溅上了血,恐怕也没有时间掏出帕子擦。所以他们这些从军的人身上都不带帕子,大不了用衣袖打发了。 凌小悠朝希言公子努了努嘴巴,“公子身上的帕子是新的。被关在这死牢也有些日子了,公子这一身白衣和银发都多了几分狼狈,何故能让一方手帕却干净如初?” 乔下意识的看向了希言公子的袖口,只是他没有看到手帕,不过却隐约的想到,之前希言公子用完饭时,曾拿出过一方白色的手帕,看着……是很干净。 观察入微,心思细腻。 希言公子的评价又多了八个字,“是。闽州六郡都有接应我的人,不过乔小姐所求之事,恐怕在下帮不了你。乔大将军既然是奉了圣旨查案,必然要有一个结果。可在下一身白衣,又并非如小姐所想,有其他身份。人微言轻,不足道。” 凌小悠想过这个结果,可这却是倒数第二坏的结果。 深吸了一口气,凌小悠故作无奈的重重将之呼出,“既然如此,那公子可否告知,您如今查案,查到了哪里?查到了什么?” 希言公子此刻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永安王。” 乔手指猛地攥紧,附和道:“就是因为这本账簿,公子才会查到了永安王的身上。” “不过现在还多了两条联系。”希言公子没有藏私,直接说道:“一,郑平东会提升为水师都督,举荐他的人就是永安王。” 凌小悠眼瞳猛地一缩,“可以确定?” “一字不差。” “怎么可能?郑平东无甚才学,更无背景,这官当的庸庸碌碌,为什么会入永安王的眼?难道永安王是他的伯乐,觉得他能力出众?” 希言公子听着凌小悠的话,直说了两个字,“听话。” “听话?如何听话?” 这回希言公子只回了一个字,“船。” “船?” 凌小悠脑袋飞快的思索了起来,水师自然有船,没船怎么在水上练兵? 而船航行在海上,可载人,也可……载货? 凌小悠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凝汇到了一起,突然间她大叫了一声,“四哥,如果从宛平出发到朔北,是否有航道?” 乔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可须臾间,他猛地一拍大腿,“有,宛平有一条航道通往淅川,从那里入碛口港,只要路上再过两个关卡,就能进入新勋军驻地。” 凌小悠这下不用希言公子多言,便已经想到了这“听话”和“船”的含义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进入了一个误区。 实际上并非如此。 第五十九章 前朝旧事 () “他们走的是水路。” 凌小悠气鼓鼓的撅起嘴巴,有些不爽的鼓了鼓双腮,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 这就好比她在河道里蹲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蹲到一个送人头的,谁知道人家直接来了个绕路,白蹲了不说,还被人耍了一道。 莫名丢失了蓝buff。 乔此刻也是恍然道:“陆路和水路不同,闽州距离朔北从陆路走相隔千里之遥,运送军需自然需要大量的人手,要通过十几道关卡。以永安王的身份并非做不到,只是这消息未必能瞒的密不透风。可走水路的话,一艘船只需要几十人,但却能运很多军需。最重要的是,接触的官员少,知道的人也少,可以避开众人耳目。” 希言公子看着凌小悠又补充了一句,“二,驻守这两个关卡的官员跟永安王也有关系。” “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的属臣?” “不,七年前,他们曾是永安王的亲卫。” 这回凌小悠的肩膀一塌,脑袋里想的却是:这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所以说,永安王有充足的作案条件,一定是幕后主使。” “乔小姐难道还有疑惑?” 虽然凌小悠话是这么说,可语气却是无奈,而且她那眉宇间似乎并不完信任这些证据。 “疑惑很多,有待……商榷。” 凌小悠的手指不由的捏住了自己的下颚,陷入了沉思当中。 也许是因为她的神态太过专注,希言公子的眉梢微微伸展抻平,“哪里疑惑,不妨说出来。” 这一刻希言公子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到,他竟然对一个小姑娘的话好奇了。 凌小悠也不跟他客套,现成的最强大脑不用,那她才是傻子呢。 “最简单的一点,动机呢? 我听过一些关于永安王的生平,以如今他的地位和名声,足以令天下人仰慕敬佩,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军需造假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因为缺钱?这个理由你信吗? 因为要勾结外敌,谋朝篡位? 别说我们没有证据,就是有,那这永安王的脑袋长的还真是很神奇。他这一生忠臣良将的名声没了不说,史书也会让他背上骂名。 而且就算他篡位成功又如何?当今陛下,没有辱没“明君”二字。民心都非所向,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夺下的江山,他又能守多久?” 沉寂的死牢之中,半晌才传来希言公子的声音,“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凌小悠自然不会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只随口说了一句,“看话本看的。” “话本?” 希言公子的眼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晃动,只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凌小悠并没有发现这一细微的异样。 “所以你一直都不是在查案。” “当然,如果我说要当案子破,说实话,我不是一个……捕快。再说了,查案那是你们男人应该做的,我只是在想一个故事。一个各方面都能说服我的故事,主线不冲突,逻辑又合理,人物质感和魅力共存。” 凌小悠说着还对他眨了眨眼睛,手背侧压在自己的嘴边低声说:“悄悄的告诉你,本姑娘看过的戏,古装的,狗血的,现代的,恐怖的,动作的……诸如此类,各种题材,是你想象不到的多。” “所以你就想到了这些?” 希言公子对于这个答案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无措。 “不可以吗?一个戏剧故事,它都有一个逻辑自洽。这就跟你们查案一样,有了一个线头,便能抽丝剥茧的将线慢慢捋到最后。你难道没有听说故事来源于生活,而生活来源于人们所经历的事情。这并不冲突。”’ 思量了片刻,希言公子微微垂眸,“无论你是如何想到的,不过你说的对。如此看来,永安王作案的动机不够。可你就没有想过朔北一战的受害一方吗?” “受害一方?”凌小悠眼瞳一转,“你是说新勋军?” 这个案子被重创的却是新勋军,战死数万兵士,差点军覆没。 “新勋军是五年前成立的,其中有七成的兵士是前朝旧部。” 希言公子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犹如一滴滴水落在了厚厚的冰层上,碰撞出的声音,寒凉渗人,“五年前,太后七十寿宴,便大赦天下。前朝一些戴罪的老臣也在名单之上,先帝当年登基朝局不稳,内忧外患,所以根本不敢用这些人,或是圈禁,或是发配,或是关押,平了内乱。 而当今陛下登基,治理有方,近十几年来,天下太平安定,便不把发这些快要入土的老臣放在眼里。所以太后提出大赦天下,陛下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这些老臣被放了出来,却是人老心未衰。竟鼓动朝堂建立了一支新军,陛下赐名:新勋。” “建立新功,计伐称勋?” 对于凌小悠的解释希言公子也没有反驳,倒也贴切。 “算是一种勉励,更是一种警示。” “不过前朝已经灭亡五十余年了,就算有残兵余部也到了老弱病残的年纪了吧?” 乔咬了咬嘴角,用力的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还有太后。” “太后?”凌小悠不解的问道:“这又关太后什么事?” 乔苦笑:“咱们这位太后也并非先皇生母,而是前朝太后。先皇登基之时,便双亲离世多年,而这位前朝太后却是当年的巾帼女英雄,虽然前朝皇帝不堪,可这位太后却是一个难得的明白人。 所以当年先皇入皇城,太后并未让人阻拦。皇宫的第一道城门,就是太后命人打开的。据说当年听闻此消息,前朝皇帝还持剑去了太后的寝宫,誓要将太后杀了。再后来,先皇登基,便也没有为难太后,更是让她继续待在了太后的位子上。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当年太后曾私下与先皇有过书信往来。还曾约定过,只要太后开了皇宫的第一道城门,先皇便允诺,当年驻守皇宫的禁卫军不杀一人,不辱一士,将之交给太后,成为她的护卫军。” 凌小悠愣了愣,片刻后,她若有所思的说道:“也就是说太后有一支私人军队?” “就是如此。” “一道皇宫的城门,换一支军队?” 凌小悠觉得这先皇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能驻守皇宫的军队,那是什么样的标配? 起码是精锐中的精锐。 将这么一支军队交到太后的手里,这先皇是有多么的自信,不怕养虎为患? “皇宫的第一道城门连接的是整个皇宫的护城墙,可防水火,就算用战车撞,都未必能撞塌,是整座皇宫最为结实的一处防卫。这么说吧,只要这城门不打开,皇城起码半月不得破。”希言公子虽然不曾问她什么,但却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几分心思,所以便开口为她解惑。 凌小悠恍然,这先皇当时是为了清君侧才带兵入城的,可终究只是一方孤勇,这要是在皇城拖个半月,还不知道最后是谁坐了这皇帝的宝座去。 所以事急从权,他才会答应这个条件。 “那后来先皇就没有想要将这支军队收拾了?” 乔撇了撇嘴角,“这就是太后的厉害之处。当年她将这支军队保下来之后,并没有让他们留在皇城里,而是暗中遣走了他们,一夜之间这些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先皇追查,也没有任何的踪迹。这事便不得不搁置了。” “那这新勋军的人?” “先皇驾崩后,始安之乱起。便有一支黑甲军夜入皇城,保护了太后。那便是时隔十年之后那支护卫军的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后来因为在始安之乱中立了功,便被留在了太后的身边。而这些年,太后一直用自己的私库养着他们,这支军队也就慢慢壮大,成了新勋军的精锐。” 如此说来,这新勋军岂不是隶属于太后的? 凌小悠手臂猛地一颤,她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的说道:“希言公子,如若你不能应我之前所求,可不可以答应我另外一件事?” 希言公子眼角狭长的微微眯起,“你说。” “军需一案到此为止,永安王……绝不能查。” 第六十章 求命 () “乔小姐之前有疑惑,在下已经解惑,不知这个案子还有哪里不清楚?” 希言公子的声音不辨喜怒,就连语气中都没有一丝的疑问。 在他看来这个案子分明已经清清楚楚,有了定夺。 凌小悠抬手挠了挠头,试图让紧绷的脑筋慢慢地松弛下来。 也让自己的心别那么歉疚,憋屈。 其实她也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这案子在此之前她是有疑惑,可现在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地方? 什么动机呀,什么作案手法呀,就连证据链都是充足的。 永安王现在的嫌疑最重,根本无法洗清。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呢? 凌小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公子想给你死去的同门师兄弟讨一个公道,那如果我们乔家满门都死了,我又去哪讨公道呢?” 乔闻言一愣,“妹妹,你……” “四哥,你还想不到其中的原因吗?这个案子虽然种种证据指向永安王,可有因必有果,他既然做了总得有个原因。我们之前只是不知道他的动机,可如今公子已经给了我们一个充分的理由。兵不血刃,永安王真正盯上的,是这支新军。” 新军? 乔猛地反应过来。 之前妹妹所说永安王不缺权势,不缺地位,不缺钱财……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种造假的军需,还要运往朔北? 最后还给了新勋军。 他们之前查案只想到了其中造假所能获取的暴利和通敌卖国的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是有人针对这支新军。 如果永安王的目标是为了打压或者消灭这支新军的精锐,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可为什么妹妹明明想通了这一点,刚刚却说不许再查永安王? “妹妹,你不会想是包庇永安王吧?” 包庇? 这种时候骂人都要站到一个制高点上,不然这“罪名”落下来,就是一个坑啊。 凌小悠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对乔那突然不开光的小脑袋说道:“我是在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你是害怕永安王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这一点妹妹大可不必担心,父亲来时陛下交给父亲一道密旨,可以随意调动闽州方圆三十里十六郡的兵权。” 听了这话,凌小悠重重的叹息道:“你以为我防的是永安王?防的是郑平东?防的是闽州六郡,甚至是水师的反戈?” “难道不是?” 凌小悠的心好累,让她一个病怏怏的小女子费这种心思,她真怕自己的一头黑发变华发,本就匮乏的胶原蛋白都会枯竭。 “四哥,动动脑子吧。你就没想一想,永安王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干嘛要跟新勋军作对?而他针对新勋军,就是在跟太后作对。他们之间有恩怨吗?” 乔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连跪在地上已经麻到没有知觉的双腿都顾不上了,大脑尽可能快的搜索着其中存储的信息。 “并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恩怨。永安王在始安之乱中是功臣,但却没有救过太后,他救的只是陛下。可太后从来没有怪过他,还说他忠勇。至于新勋军,虽然当初建立这支军队的时候是太后提议的,可永安王也并没有反对。而且永安王也是一军主帅,但两支军队各驻一方,并没有任何的联系。要说有什么仇也不可能。这些年下来,君臣也算相处融洽。”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小悠这一问真算是灵魂的拷问了。 乔被问的一时间突然没了声音。 “仅仅是因为这一点,乔小姐就要放弃之前所掌握的证据,不再调查永安王。这也是你从那些话本中所学到的逻辑?” 希言公子突然发难,说话的语气中竟多了一分攻击性? 似乎还有一丝失望。 凌小悠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很怂,连努力都没有做过就想放弃。 可如果这种努力面对的是绝对权利的制约,那拼的不仅是头破血流,还有粉身碎骨。 “希言公子,这个案子迷雾重重,并非是我爹这种武将莽夫可以办理的案子,而如今公子既然对这个案子愤愤不平,不如自己去求陛下的一道旨意,想必陛下也很希望看到公子可以入仕,这样公子可以亲自去查这个案子。” “可这个案子等不及。” 凌小悠看着一缕银发垂下,遮了他半边的眼睛,可那双沉深的眼眸之中,却藏不住那一抹焦躁。 这个人竟然还有情绪呢? “公子所言,句句在理。这个案子是等不及,所以最后将这个案子所查结果呈上去的是我父亲,不是你。如果我父亲因此出事,是不是公子能替我父去死?我四哥愚钝,还没有想到我真正防的人是谁,可以希言公子的聪慧怎么可能想不到,我真正防的人就是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 乔的脑子嗡的一下响了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样。 “你……是在提防……陛下?” 听着他磕磕绊绊的声音,凌小悠的反应就相对寡淡了,“是啊,我为什么不可以防着他呢?就因为他是皇帝?” “可这是陛下的旨意。” “所以他就不能出尔反尔?” “君无戏言。” 凌小悠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瞪向乔,“如果陛下心里存的是保永安王的心思呢?” 希言公子的目光此刻如疾风之中夹杂的冰渣,扫人一眼,风刀割人,冰碴入体。 犀利而又威胁。 乔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这,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陛下和永安王有着再生之恩的情分,不可能?还是永安王在外的赫赫名声,不可能?就算当今陛下是一个明君,是一个光明磊落,刚正不阿,赏罚分明的君子,可他总知道趋利避害,纵横谋划吧。四哥,你觉得跟永安王比起来,我们乔家到底算什么?” 凌小悠质问完已经傻掉的乔,转而又朝希言公子问道:“之前公子问我的那句: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就要放弃已经掌握的证据,不再调查永安王。 小女子现在可以回答公子的是,这就是我的逻辑。只这永安王为何跟太后作对,针对新勋军,这一点说不清,军中将士会信服吗?天下学子会信服吗?朝中大臣会信服吗?如若他们都不服,那我父递上去的证据就是诬陷。而希言公子你,应当知道诬陷朝廷重臣的结果吧?” 第六十一章 绑架良家单身汉1 () 街上熙攘,艳阳暖日,为了能让生意好一点,各户商家也是将吆喝声叫出了花样。 这边酒楼小二在那嘴皮子利落的报着菜名,那股子自信,给他一副快板瞬间可以c位出道。 而斜对面的成衣店,买衣服赠胭脂的招牌明晃晃的放在最醒目的地方,琳良满目的华衣锦绣,弄的人眼花缭乱。 就在这时,它旁边的包子铺门口,七层大蒸笼的肉包子正好揭笼。 一股炙热的蒸汽瞬间冲天而起,两三个伙计一边套着厚厚的手套搬着蒸笼,一边吆喝着:杨记肉包,馅大皮薄,五文一个,二十文买五个。 可就在这条热闹的大街上,一阵突如其来且违和的马蹄声,急促而又响亮的打破了这条街的祥和。 几匹骏马,飞奔而来。 中间一匹红棕骏马冲在最前面,骑在马背上的人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袍,衣摆随风飞扬而起。 阳光落在这人的身上,打出一片光影,竟晃的人睁不开眼。 也可以说是,这人根本没给周围的人落下看他一眼的机会。 因为那马四蹄如飞,快如闪电,而骑着它的人马术更是高超,握紧缰绳,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对路人的惊恐却视而不见。 尘土同之飞扬而起,酒楼店小二那快活的嘴皮子强行被灌入一股劲风,噎的他差点没翻白眼厥过去。 “哎哎哎” 一个刚刚搬下一笼屉包子在手的伙计,还来不及尖叫出声。 手中的大笼屉已经朝天翻了上去,那刚出笼的大肉包就跟下雨一般落了下来。 “我的包子。” 一声惨叫而出,只见那肇事者已经奔出五米开外。 周围早就在角落里垂涎肉包子的乞丐瞬间一拥而上,将落在地上的肉包都捡了起来,抱在怀里撒腿就跑。 包子铺的老板闻询跑了出来,可没等他开口说话,一定银子直接朝他扔了过去。 “十两银子买你一屉包子。” 老板一见银子瞬间喜笑颜开,连连道谢,可他的吆喝声却不见得会被这些人听见。 “刚刚那些是什么人啊?” 经过这一风波,街上的百姓心有余悸的朝那些人离去的方向望了望。 “能是什么人?非富即贵呗,这要是一般人哪会在这街上跑马?” “哎,我看着咱们这多半要出大事,这几天尤为的不太平。”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乔家的那位大将军在彻查闽州六郡的防务,咱们这的官员们都是战战兢兢,就连六大家族的那些纨绔都鲜少出来惹事了。” 这边百姓正议论着,那边几匹骏马已经又绕过了两条街,朝着慕府祖宅奔了过去。 “吁。” 拉紧缰绳,用力向后一扯。 马匹的前蹄扬的高高的,片刻后就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看着慕府的匾额,骑在红棕马上的乔邰一双剑眉斜飞蹙紧。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来这里,再见慕羽泽。 可是想到自家妹妹的吩咐,他就算一双腿残了,也得飞奔而来。 就在今天早晨,一直猫在房间里备受精神打击的乔邰,终于被金刚和铜锤强行从房间里架了出来晒太阳。 “三哥,看开一点。” 凌小悠被乔抱着,看着一脸胡茬且颓废的乔邰,到了嘴边的心灵鸡汤都化成了无力的安慰。 毕竟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有看见,也没有亲身经历。 心灵鸡汤要是煮不好容易变毒鸡汤。 这万一那晚真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哎呦,他们家这个令人感到意外直男的三哥…… 可怎么活啊? “小五。” 乔邰的声音带着一种婉约的哭腔。 凌小悠不由的想着:就算是那晚真出了什么事,从这声音也能辨别出,她三哥多半是个小受。 “三哥,你……还是看开一点。这种事,你不是也知道吗?” 之前乔老大和乔老二他们说起什么龙阳之好的时候,乔邰不也听到了吗? 要是太较真,可真就有点虚伪做作了。 乔邰顿时想哭,“我知道和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这能混为一谈吗?” “发生在你身上?”凌小悠顿时愕然,“不会吧三哥,你也只是救慕羽泽出来而已,这一路都在逃命狂飙,难不成还能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私密?这个……难度是不是有点大?” 乔一听这话,抱着她的双臂差点抽筋了。 “当然没有。” 乔邰一声怒吼,把金刚和铜锤的耳朵震的嗡嗡响。 凌小悠和乔却同时松了一口气,“那你说的这种事是什么事啊?” 乔邰的脸颊顿时憋的通红,“当,当然是……反正,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不愿意说,凌小悠撇了撇嘴,“三哥,这可是你不说,可别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有关心你啊。” 乔邰耷拉着头,避开那刺眼的光线说道:“是,你们关心我,现在关心完了,能让我回去睡了吗?” “现在睡觉?”凌小悠看着已经升起的太阳,裹着牙齿说道:“这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乔邰说着转身就要走,可金刚和铜锤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愣是没让他动。 “嗯?你们干嘛?我不用你们架回去,我自己可以走。” “三哥,一天之计在于晨,你不能总睡觉,你需要忙碌起来。这人呢,一旦忙碌起来,可以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 忙碌? 乔邰疑惑的抬眼朝凌小悠看去,“忙什么?” 凌小悠憨态可掬的朝他笑了笑,“三哥,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乔邰嘴角微微翘了翘,“性命攸关吗?那你还笑的出来?” 闻言,凌小悠嘴巴突地一闭,表情严肃认真的说道:“那这个表情怎么样?” 乔邰被她问的一愣,“……还可以。” “需要哭吗?”凌小悠很是善良的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 乔邰整个人有点懵,“你……能哭出来?” 凌小悠酝酿了一下,“如果你需要。” 他需要? 乔邰嘴角的脸皮抽动的跳了两下,“我想,我不需要。” 听着这么一番堪称傻逼教科书式的对话,乔也真是哭笑不得了。 “说吧,妹妹。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需要三哥出马?三哥一定帮你办到。” 凌小悠直接打了一个响指,“三哥痛快。那我也实不相瞒了,三哥你现在就去慕家,把慕羽泽带出来,然后我们在死牢会合。” 乔邰才刚刚“自力更生”的站稳,听见她这话膝盖猛地一软,整个人差点给跪了。 “你,你说什么?” 凌小悠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做人嘛,哪有活的称心如意的? 再说往伤口上撒盐这种事,以凌小悠那欠欠的皮子,要是不干,她怕是会折寿。 乔可怜的看着自家三哥,就连之前被他“张冠李戴”的事都不计较了。 “去慕府,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把慕羽泽带来死牢,这事就算成了。”凌小悠一字一顿,发音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 “妹妹,你是我亲妹妹吗?” 都是自家亲兄弟,一母同胞,没出生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住过一个娘胎的。 长相不同可以有,脑子优劣可以有,可这同情心……也还是要有的吧? “三哥,别怀疑,真的假不了,假的哪有我这么善解人意?” 狗屁。 这他妈是善解人意? 这分明就是诛心。 他这糟心的感觉啊,乔邰觉得自己眼前有点黑,应该可以晕一晕。 第六十二章 绑架良家单身汉2 () 乔邰觉得凌小悠简直偏心偏的毫无人性。 “为什么是我去?为什么不是他?” 抬手怒指,那倔强的手指执拗的戳向乔的鼻尖,势必在发出指责的时候,还要将对方弄成斗鸡眼。 而凌小悠老老实实的将身体依靠在乔的怀里伪装成了躺尸,双手用力的抱紧她自己。 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盯着从她眼前横穿而过的那只肌肉绷紧的手臂 “三哥,你真觉得我去合适?” 乔目光漠然的撇过那离他面门不足一掌距离的食指指尖,毫无压力的回望了过去。 也许是乔的反应太过平静,又也许乔邰对他这个跟小狐狸一样的弟弟十分了解。 反正结局就是,那只粗壮的手臂肌肉微微有些抽搐,就连那根笔直的食指都微微有些蜷缩的趋向。 “为,为什么不合适?” “三哥可曾忘了,你遗落的那块玉佩可是我的。就算慕羽泽真对你做了什么,在他眼中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一听这话,乔邰顿时恍然:是啊,当初那块玉佩是乔的,不是他的。也就是说,慕羽泽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救他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 不对啊。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要问。” 凌小悠斜瞟了乔邰一眼,突然感觉她三哥的这个问题可能会问的……很蠢。 “你是怎么知道那块玉佩一定在慕羽泽的手里?” 看吧,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蠢的人果然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问问题的时候,连表情都蠢的无药可救。 凌小悠直接翻了一个大白眼,合着这一点她这精明的三哥都没有想明白呢? 哎呦,她都忍不住替乔大将军心疼,五个儿女,怎么就一不小心又傻了一个呢? 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说你当时离开裕丰楼的时候玉佩还在吗?” “是啊,可之后就没了。而且我不确定在慕羽泽的手里啊,说玉佩在慕羽泽手里的是小妹。” 凌小悠虽然想要安静的当一个与世无争的吃瓜群众,可莫名的就有种被锅砸了的感觉。 “我之所以推断玉佩在慕羽泽的手中,是因为慕羽泽在看到四哥时候的反应。” 乔眉头斜飞而起,“什么反应?” “一只等待被宠幸的孔雀,羽扇娉婷,花枝招展,肌肤之亲,惶恐不安。最后四个字,也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你。” 乔邰不由的想到了他们那天杀去慕府之后,慕羽泽在看到乔第一眼,那反常而又令人愕然的举止。他的脸颊瞬间撒白,“难道,难道……难道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又捡到了乔的玉佩,所以,所以当时他的反应,是因为这件事。” 终于真相大白了。 凌小悠觉得这感觉就像是自家的傻儿子终于知道了“成人的秘密”。 在弟弟妹妹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乔邰那抬起的手臂无力的耷拉了下来,哭丧着脸说道:“造孽啊,这叫什么事啊?” 乔也是苦笑,这事他三哥出“人”,可他也出了“名”。 谁都说不上笑话谁。 “三哥,你不必这样悲观,凡事可以往好处想。你可以想想,慕羽泽至今不知道那个人是你,所以你现在是安的。你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事我扛了。”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可能吗? 乔邰坐在马背上看着慕府那两个字,他的胃突然拧劲儿的抽搐起来。 这一刻他才认识到,他被乔的话骗了。 “少将军,咱们到了。” 这次跟乔邰来的,是他的几个亲卫。 平日里看惯了自家将军那混不吝的行事作风,冷不丁见他如此拘谨深沉的模样,更是令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都如临大敌一般将手都握在了剑柄处。 要知道,乔邰这种干正经事的模样,只有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才会“灵光乍现”的出现过。 乔邰翻身下马,手还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腰带用力地拽了又拽。 妹妹说过,男人一定要勒紧自己的裤腰带。 这话他记着。 “去叫门,就说我找慕羽泽有要事。”说完这话,乔邰在心里直接骂了一句:狗屁的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如今看见这道门,他就忍不住想要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咚咚咚” 慕府的大门从打开的那一瞬间,慕府老管家的那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此刻他就是一个后悔啊,自己怎么都一把年纪了还看破不了这俗事的金银,为啥就不能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在上次出事之后,他就应该跟郡王说告老还乡。 如今这煞星带着一股子杀气又冲来堵门,这让人还怎么活啊。 这边老管家一出门,那边小厮就飞快的朝内院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郡王,不好了,乔家的阎王又来了,老管家让您赶紧跑。” 可惜,慕家的忠仆十分靠谱,可架不住有个不靠谱的主子。 一直窝在府里过着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般格调的安平郡王,此刻根本就没有醒。正做梦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玉树临风”的,让众人仰望于他的美学。 梦游人生巅峰,岂不美滋滋。 用力的咂了咂嘴,慕羽泽直接将被子掀了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继续做梦。 谁也不能打扰他的追梦之旅。 直到“咣”的一声炸响,房门直接从外面被粗暴的踢开,慕羽泽冷不丁的打了一个激灵,可眼睛还未等睁开,就被人迎面罩上一个麻袋,几闷棍打下去,人差点去见了阎王。 “哎呦,我说乔家三爷,您这是要将我们郡王带去哪啊?” 可怜老管家步履蹒跚的年纪,还要愣是一溜小跑的追出来,一条老命差点扔在了“这一路上”。 “死牢。” 乔邰从进门开始,就惜字如金,只发号施令,能用两个字解决的问题,绝不多说一句话。 死牢? 老管家眼皮一翻差点没厥过去。 还好旁边有眼疾手快的小厮,一把扶住了他。 “乔家三爷,我,我家郡王是犯了什么事,竟然要被带去死牢?” 乔邰的脚步猛地一顿,身后跟着的两个亲卫反应迅速的跟着停下了脚步。 可一抬头却见他们家少将军眉峰一压,眉宇间顿时如罩阴霾,一双眼睛目色渐深,霸烈压人,如西北的风刀,刀刀见血。 他们两人的小腿瞬间有些抽筋,差点将肩膀上被被子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活人给人扔出去。 强忍着没有露认怂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家将军这眼神不是在看他们,分明就是在看两人肩膀上扛着的那位郡王。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 上次他们少将军在战场上活捉敌军副将,那眼神都没有这么敌意。 只听乔邰沉默了片刻,上下嘴皮子阖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犯的事大了,德行败坏,行为有失。意图对徐家三少徐文森不轨,伺机报复。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来拿人。” 拿人? 这回别说慕府里的人听之愕然,就是乔邰的亲卫也是目瞪口呆。 原来他们这次来是抓犯人的? 两人不知所措的对视了一眼:卧槽,我们还以为是来强抢良家妇男回去侍寝呢。 这抓犯人有这么抓的吗? 套麻袋,裹棉被? 怎么就不能给人家一点穿衣服的时间了? 这犯人也是人啊。 况且人家还是郡王殿下。 这些皇亲贵胄的世界,他们真心看不懂。 第六十三章 保命 () 凌小悠这一问还真是灵魂的拷问。 乔被问的一时间突然没了声音。 对啊,永安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针对新勋军,得罪太后,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而且现在君臣相处融洽,他这样做岂不是要挑起内乱? “仅仅是因为这一点,乔小姐就要放弃现在所掌握的证据?”希言公子突然发难,说话的语气中竟多了几分攻击性? 似乎还有一丝…… 失望。 凌小悠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很怂,连努力都没有做过就想放弃。 可如果这种努力面对的是绝对权利的制约,那拼的不仅是头破血流,还有粉身碎骨。 “希言公子,这个案子迷雾重重,并非是我爹这种武将莽夫可以办理的案子,而如今公子既然对这个案子愤愤不平,不如自己去求陛下的一道旨意,想必陛下也很希望看到公子可以入仕,这样公子可以亲自去查这个案子。” “你这是在推诿。” 凌小悠看着一缕银发垂下,遮了他半边的眸子,“是。” “可这个案子等不及。” 那双沉深的眼眸之中,此刻却藏不住那一抹焦躁。 凌小悠的眼睛微微一缩,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有情绪呢? “公子所言,句句在理。这个案子是等不及,所以最后将这个案子所查结果呈上去的是我父亲,不是你。如果我父亲因此出事,是不是公子能替我父去死?我四哥愚钝,还没有想到我真正防的人是谁,可以希言公子的聪慧怎么可能想不到,我真正防的人就是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 乔的脑子嗡的一下响了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样。 “你……是在提防……陛下?” 听着他磕磕绊绊的声音,凌小悠的反应就相对寡淡了些,“是啊,我不可以防着他吗?” “可你口中的他……是陛下。” 乔觉得他妹妹这话说的语气,就好像在防着隔壁二大爷。 凌小悠挑眉道:“那又如何?” “可来这里查案,这是陛下的旨意。” “所以他就不能出尔反尔?” “妹妹,你可知君无戏言。” 凌小悠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瞪向乔,“那如果陛下心里存的是保永安王的心思呢?” 希言公子的目光此刻如疾风之中夹杂的冰渣,扫人一眼,风刀割人,冰碴入体。 犀利而又威胁。 乔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这,这不可能。” 凌小悠:“为什么不可能?陛下和永安王有着再生之恩的情分,不可能?还是永安王在外的赫赫名声,不可能?就算当今陛下是一个明君,是一个光明磊落,刚正不阿,赏罚分明的君子,可他总知道趋利避害,纵横谋划吧。” 乔:“可如果是这样,那陛下为什么要查这个案子?” “因为这个案子可以瞒住其他所有人,却瞒不了太后。别忘了,那是她的护卫军。他总要给太后一个说法。还有,也许陛下也不知道这个案子查到最后会跟永安王有关。” 乔又没了声音,不知道是无力反驳,还是一种默认。 “四哥,你觉得跟永安王比起来,我们乔家到底算什么?” 凌小悠质问完已经傻掉的乔,转而又朝希言公子问道:“之前公子问我: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就要放弃现在所掌握的证据。 小女子现在可以回答公子的是:只要这永安王为何跟太后作对,为何要针对新勋军,只这一点说不清。 以永安王在外的名声和权势,公子认为军中将士会信服这个案子是他主谋吗? 天下学子会信服这个案子是他主使吗? 朝中大臣会让陛下将他下狱吗? 如若他们都不服,那我父递上去的证据就是诬陷。 而希言公子你,应当知道诬陷朝廷重臣的结果吧?” 凌小悠说完整个人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那一句句的狠辣质问,令人振聋发聩的紧张感,都随之消失了。 直到牢房之中再次陷入一片静寂,凌小悠的声音才有气无力的荡了出来,“人都有善恶,你有,我也有,这是欲。而欲,就是自私的。 我承认我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可贪生怕死不是罪,而有勇无谋,却会死的很冤。 公子想要报仇,可决不能感情用事。我想你的师父也教过你这一点,你只要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其中关窍。 前朝与当朝,太后与天子,这是最简单的两方阵营。这个案子查不清的。” 乔肩膀不由的一抖,竟然感到了一股入体的寒凉? 而这一刻他的身上已经是冷汗。 被吓的。 希言公子沉默了良久,“所以乔小姐的意思是……” “给这个案子找出一个背锅的人,而且一定不能将这个案子跟永安王有任何的牵扯。”凌小悠又想了一下,“慕家被拖下水就因为他们身处地位特殊,这个案子由他们首告,最是合适。” “你想过乔大将军会同意吗?”希言公子问道。 “为什么要他同意?自家女儿都快病死了,你说他是会急着查案,还是救我的命?”说着,凌小悠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就算如此,你觉得这案子能交得上去?太后会相信?” “那要看怎么说。”凌小悠的手指摩挲着下颚,边思考着边说道:“如果是朝堂争斗入手,那当然说不过去,而且漏洞百出。可如果是……为了利益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行的。” 希言公子的身上此刻有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沉,仿佛漆黑的夜色,因有星光而美丽,却又因黑暗而胆寒。 “金银贪欲,终是比权势争夺更为简单。只希望你如此决定,以后不会后悔。” 凌小悠嘟了嘟嘴巴,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没有绝对的把握,我都不能将自己的命轻易的交出去。而且你大可放心,即便我欠那些战死的兵士们一个公平。可我保证,我会让他们的家人得到足够的财富,作为弥补。让他们的妻儿不受凄苦,父母安享晚年。算是给他们的一个交代。” 逝者已矣,总要瞑目吧。 第六十四章 这个喜欢作死的女人 () “从今天起,这死牢不许进,也不许出。” 凌小悠看向乔一字一句的说道:“四哥,安排八个人贴身保护希言公子,公子身份贵重,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军需案一天没有结案,我们就要保护公子一天。两人一组,每三个时辰换一次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许懈怠。如果有人偷懒,或者扛不住倦意睡着了。如若诚实上报,我饶他一命。如若瞒报让我查到,军法处置,罪加一等。” 希言公子微微扬头看向已经直起脊背的凌小悠,冷冷沉沉的双眸,浮着一丝凉薄的寒意。可最终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凌小悠心中不免自嘲:这男人就是太聪明了,不需要她多说一句话,他已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如今这案子没有了,而他也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如若不把这人看住…… 终究 她不信他。 “妹妹?” “四哥,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乔眉头紧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希言公子一眼,欲言又止。 他想问凌小悠这样做好吗? 可他也明白,就算不好,还有别的选择吗? 妹妹已经将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这个案子如今牵扯前朝和当朝,无论永安王对新勋军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这都已经超过了军需案的本身。 如今这个案子已经把乔家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乔心口又猛跳了几下,肩膀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想想毕竟他也只有十六岁,见过了刀尖上的血,却探不到底……这人心诡计。 “小姐,三少爷来了。” 铜锤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 凌小悠依稀的听见了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来的还真是时候。” 乔邰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脸色沉的能滴水。 而他的脚下还没有站定,一道黑影已经划着一个弧线,“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凌小悠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随口问了一句:“刚刚那是一个什么玩意?” 乔邰没好气的说了三个字,“慕羽泽。” 慕羽泽? 凌小悠转头朝地上看了过去,这个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快递”,竟然是个人? 周围一时间都没了声音,而凌小悠见那一动不动的人茧,小心地开口说道:“三哥,我说让你把人带过来,不是让你把尸体带过来。” 乔邰哼了两声,“放心吧,他没死,多说摔晕过去了。” 凌小悠动了动嘴角 这他妈把人当球摔,能不晕吗? “铜锤,赶紧让人把安平郡王扒出来,别闷死了。” 凌小悠的说完,头痛的扶额: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 乔邰嫌弃的别开头,看都不想看慕羽泽一眼,只是他一转头却看见自家弟弟傻乎乎的跪在地上,这又是个什么造型? “乔,你跪在那干嘛呢?”乔邰看了一眼他对面的白发老者,随口问了一句:“你也拜师了?” 乔邰可是听说这死牢里有个人是她妹妹的师父,乔为了这人的案子可是尽心尽力。 如今见到这人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想也不想,八成就是这个白发老者。 拜师? 乔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双腿竟然还跪在地上? 这一刻一种酸麻的感觉,后知后觉,而又“汹涌澎湃”的袭来。 “扑通”一下,乔整个人直接坐到地上。 那动作就跟美人鱼上岸了一般,双腿还止不住的在抽搐着。 乔邰顿时愕然:“你这是怎么了?羊角风?” 乔五官都纠在了一起,双手撑地咬牙切齿的怼了回去,“你才羊角风呢,我腿……麻了。” 凌小悠嫌弃的别开了头,朝着铜锤挥了挥手。 “赶紧给四少爷揉揉腿,这腿别跪废了。” 这边忙活着乔,那边慕羽泽也是被人费尽千辛万苦的从被子里“抖”了出来。 只是当凌小悠看见里面还有一层麻袋的时候,她不禁以一种看变态的目光朝自家三哥看了过去。 这快递打包的真是太合格了,还有一层“礼袋”呢? “呃……嗯……咳咳,哼,咳咳咳……” 当麻袋被打开的时候,慕羽泽这一连串求生的声音,当即挣扎的发泄了出来。 见他上气不接下气,拼命的呼吸着。 凌小悠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很多不起人家。 “三哥,你是真想把他闷死啊。” 乔邰斜瞟了他一眼,“麻袋上捅了好几个洞,闷不死他的。” “万一闷死了呢?” “他活该。” 慕羽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可当他气喘顺了的时候,一口气吸进嘴里,直接被呛喷了。 凌小悠被他突然发出了这种呛奶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却被乔邰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后背,“你小心点,别摔着。” “他,他这是又怎么了?” 乔邰又撇了他一眼,见慕羽泽的身体有意识的往右侧躲,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慕羽泽左边放着的一个木桶上,似笑非笑的翘了翘嘴角,“被熏的。” “熏的?” “他头边放着一个恭桶,能不被熏着吗?” 恭桶? 凌小悠这才注意到那东西,可她第一个想法却是,难道这个恭桶是希言公子用的? 哇哦,这么一个朗月清风的人,还会在这里没遮没掩的上厕所吗? 想着想着,她那揶揄的眼神就作死的往希言公子的身上瞟,猥琐中还有一丝羞涩。 希言公子是什么人? 在凌小悠瞟他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丫头在作什么死。 他极力的想要忽视那自以为没有被发现的目光,可对方竟然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希言公子的双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 聪明如他,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他都知道这丫头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可人吃五谷,腹中添食,有进必有出。 就算是他也不能抗拒这人的本能,这是自然规律。 不过他是这样想的,而且也十分占理。 可他能说吗? 咬牙承受着那一簇一簇“挑衅”的目光,就跟一把小刀似的,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脸颊。 从来不知道脸红是何物的希言公子,此刻那张脸却在“滴血”。 深吸了一口气,白希言“束手无策”的闭上了双眼,心中只默念着一句话:唯有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第六十五章 师父,徒儿 () “安平郡王,你好啊。” 听见声音,经历了几番的死去活来,慕羽泽连滚带爬的跑到了一个角落里蹲着,双臂抱着膝盖,惊魂未定的垂着头,连人都不敢看。 那一副可怜相还真是够唬人的。 不得不说这位安平郡王才是演戏的高手,只不过细节处理的也不好。 “问你话呢,没死就吱一声。”乔邰现在这脾气可是够爆的,谁都不敢招惹他。一出声吼起来,就跟训狗似的。 不过慕羽泽却没有回应,只是抱着双腿将身体缩得更紧了。 “三哥,不得对安平郡王无礼。” 乔也是为了自家这个不懂事的三哥操碎了心。 而他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慕羽泽绷紧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一些。 凌小悠的眉梢不由得微微动了动,心中暗暗嘀咕着:作孽啊。 “安平郡王,之前我三哥对您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凌小悠降低姿态,这也算是先礼后兵了。 可人家丝毫没有领情,直接将头埋在了膝盖上,圈在了自己的手臂里。 这分明就是拒绝跟她交流。 乔赶紧摆了摆手,示意铜锤先扶自己起来,可膝盖一打弯还真是疼的厉害。 见自家四哥踉跄的迈步就要朝慕羽泽走过去,凌小悠手臂一伸,直接挡住了他的路。 兄妹俩一个低头垂眸,一个仰头瞪眼。 凌小悠:“别在这乱搅合,一边呆着去。” 乔:“啊?” 凌小悠:“还嫌不够乱?你要是真把这人招惹上身了,到时候爹用家法,你别怪我不救你。” 乔“咕噜”咽了咽口水,转头对铜锤说:“还是扶我去旁边歇会儿吧。” 如今乔也看明白了,他这妹妹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与其胡乱帮忙,还不如就听她的呢。 凌小悠侧身歪头,朝着慕羽泽左看看,右瞟瞟。 “他睡觉呢,你就把人弄来了?” 慕羽泽身上穿的是一身白色的中衣,甚至连鞋都没穿,更别提束发了。 乔邰轻哼了一声,“我去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我怎么知道他还在睡觉?” “你就不会等他穿好衣服?” 乔邰撇了撇嘴,垂眸看向凌小悠,“你不是说让我带他过来和你会合吗?又没说要我等他穿衣服。” ,你说的都对。 凌小悠暗暗叹了一句:你他妈就是我的活祖宗。 “金刚,去安平郡王府里取一套他的衣服和一应的用品。” “是。”金刚应声走了。 “安平郡王,我的婢女已经去给你取衣服了,就算你觉得自己这一张没有打扮过的脸颊不能见人,也大可跟我聊聊,说话总是不耽误的。” 慕羽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了片刻才传来嗫喏而又沉闷的鼻音,“我,我不想跟,跟你们说话,我,我要回府。” 这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分明就是受了惊吓。 “可你现在走不了。”凌小悠慢条斯理的“安抚”着他,“不如咱们聊聊天,等你心情平复了,再说?” “我不要,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刚刚差点死了,你们都想谋害我,都想让我死,你们这些坏人……” 说着,慕羽泽的声音中竟然有了一丝哭腔? 希言公子那双隽秀的剑眉都不由的被他那带着哭腔的颤音给影响了,眉峰不由的甩出了一个锋利的角度。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哭了? 他也是越来越长见识了。 “安平郡王,这事确实是我三哥的错,让您受了惊吓,我在这给您赔罪行吗?”乔听见慕羽泽这哭声就头疼,熟悉这位郡王的人都知道,只要他这哭声一起,那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正步走,一步都不会差。 一个不好,弄的一身骚不说,还少不得被他讹一把。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还不如直接将苗头扼杀在萌芽里,不让他哭出来。 “赔罪?”安平郡王强忍着哭出声,不断的抽泣哽咽着:“你想,想怎么,怎么赔罪?” “安平郡王说便是了。” “我,我说到,你,你就能做到?” 凌小悠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也不想插嘴了,谁让她这四哥就喜欢管闲事呢? “在下定当竭尽力。” 慕羽泽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我,我的要求很简单,军需案,你们,你们可以查,但是,但是必须,必须把我们慕家摘出去。不,不能动我族人和家人。” “这个……” “你做梦。”没等乔把话说完,凌小悠直接冷笑着把话打断了。 “你,你们不答应?”慕羽泽突然激动的大叫,而且那哭腔再次涌了出来,分明就是要嚎嚎大哭一场。 “你要是敢哭一声,我就杀你慕家族人一人。不信你试试,尽管哭。”凌小悠转头对乔邰说道:“把慕家五房的宅子给我围了,先从慕家第五房下手,把所有人都给我抓来。” “你敢。” 慕羽泽猛地抬起头,朝着凌小悠瞪了过去,一双眸子如刀光晃过眉心,清寒凛凛。 可就是眉眼间,睫毛上,眼眶边,没有一点哭过的痕迹。 “好好说话不好吗?安平郡王如果早把头露出来,好好的跟我聊聊,也许现在你所有担心的事都解决了。何必要哭哭啼啼的装可怜呢?” 装可怜? 乔皱眉朝慕羽泽看了过去,却见他瞪着自家妹妹,气哄哄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装出来?” “哦,刚刚好我长了脑子,一眼就看穿了。” 看穿了? 希言公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瞳,似乎也没有一丝惊讶。 “而且我相信……”正巧凌小悠转头朝希言公子看了过去,四目相对,凌小悠嘴角似笑非笑,阴谋诡异的勾起,“我相信我师父也早就看出来了。对吧,师父?” 师父? 乔紧跟着看向希言公子,此刻这里除了他和凌小悠知道希言公子的身份,其他人可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如今这里有旁人在,凌小悠自然不能直呼希言公子,所以这一声师父,也是叫的“随机应变”了。 希言公子嘴角微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对着凌小悠那双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好吧。 “徒儿说的不错。” 那苍老的声音传出,凌小悠的笑容顿时灿烂了起来,仿佛一股阴风吹过,阳光随之投射下来,阳光普照,万物显形。就连这只狡猾的小狐狸,都瞬间被照成了一朵迎风而动太阳花。 “那师父是怎么知道的呢?徒儿好想知道。” 对着那无辜的小女儿的表情,白希言告诉自己:忍,他是君子,一定要忍住。 “他哭的声音如猪叫,吵死人了。” 猪叫? 慕羽泽一口哽在了喉咙口。 “师父好厉害,徒儿都没有想到,还师父描述的贴切。” 白希言对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女人,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鬼才相信,你没想到呢。 你还能没想到? 第六十六章 被玷污的大白菜 () 猪叫? 一大早就被莫名其妙了扣麻袋绑来这里,刚刚还让他一头差点没栽恭桶了,经历了这种种非人的待遇之后,最后就换来了这么一句如猪叫?太吵了? “你们乔家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性?” 慕羽泽声音中透着一种深深被侮辱的委屈。 “所以我才说你要是诚实一点,就不会自取屈辱了。” 对上那张无辜的小表情,慕羽泽瞬间有些恍惚,难不成他如今这个样子,还是他自己的错了? “你这个女人还讲不讲理了?是你们乔家的人破我门,虏我来。现在又把我弄到这么一个鬼地方,乔霸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呦呵? 安平郡王急了? “这您可就真是误会我了。”凌小悠侧头挑眉,朝着自家三哥看了过去,“三哥,我是不是对你说的,让你把安平郡王请来?你这样把人家弄来是不对的。” 乔邰裹了一下牙花子,“反正人不是来了吗?都一样,没差别。” “这能一样吗?请和被你绑来没有差别吗?” 慕羽泽的矛头直接对准了乔邰,说实话他对乔家的武力有些忌惮,可如今乔霸花在这里,几双眼睛都看见了他是怎么被对待的,就算乔邰不承认也不行。 “有什么差别?你不是没死吗?” 这一刻,乔邰算是今天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慕羽泽,可那张脸却沉出了一种“阎王贴”的造型。 “没死?”慕羽泽气的上前两步,瞪着乔邰吼道:“乔邰,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我污你清白了,还是抢你媳妇了,你要这么对我。你还要弄死我?我告诉你,我就算是死了,也拉着你一起。你这辈子,连带下辈子,都别想跟我分开。” 突然四下沉寂一片,凌小悠隐约的听到了两声丧钟声响起。 慕羽泽你真是随随便便就能找死啊。 就这副德行,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眼看着自家三哥一步踏出,凌小悠连自己的腿都顾不上了,转身一个猛扑,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三哥,别冲动。” “你放开我。” 乔邰的眼睛此刻射出了一种残忍嗜杀的锐芒,血色未起,却先红了眼眶。 凌小悠感觉到他那气到颤抖的身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三哥,息怒啊,小妹我还有事让他帮忙呢。” 乔邰握紧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响。 “三哥,小五腿还没好呢,你就算不为别的,也得为她着想。” 乔邰微微垂眸,斜了一眼凌小悠的右腿,咬牙切齿,强忍着将胸口那怒火给吞咽了下去。 感觉到那压在自己身上的杀气,瞬间削弱了下去。 慕羽泽紧绷的肩膀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刚刚他也是硬挺着跟乔邰对峙,可心里却是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如果刚刚不是乔霸花突然舍身圈住乔邰帮他说话,恐怕现在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可这乔邰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开始针对他? 之前他们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可就算他再生气,最后也是转身就走,认倒霉而已。 今天这人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大? 而且刚刚那气势,似乎真要跟他同归于尽。 可慕羽泽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今天因为我妹妹,我放你一马。” 听着乔邰恶狠狠的警告声,慕羽泽那作死的基因,不要命的反驳了一句:“你先对我动手的,你还有理了?我还不想放过你呢。” 可说完,慕羽泽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 这是刚捡回了一条命,他就又开始迫不及待的作死了。 “你找打?”乔邰抬起拳头作势就要打他,可慕羽泽也是能屈能伸,转身就往后跑,直接躲到了希言公子的身后,然后很怂的往人家的身后一猫。 这乔邰要真是想打他,势必要先将希言公子拉走才行。 “别冲动,别动冲,这不行,这不行,那是我师父,三哥,你不能对我师父不敬。”这回不止凌小悠拦着,就是乔都忍着腿疼,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乔邰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肩胛骨。 “三哥,真不行,你可别冒犯了老人家,惹你的又不是他,老人家是无辜的。” “那你就把人拉走,我只打慕羽泽。” 慕羽泽可算是找到了一个护身符,二话不说,直接手脚并用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希言公子的后背。 希言公子一直在草塌上打坐,冷不丁的后背多了一个壳,也是把他吓的,双眼猛地爆睁。 不仅肩膀上多了一双环到他胸口的手,连盘坐的大腿上都多了一双赤足? 希言公子是什么人物? 不说有没有洁癖,可那也是洁身自好的。 如今这造型,瞬间变的诡异起来。 就是气急败坏的乔邰,也是被这一幕弄的瞬间愕然了。 连挣扎都忘了。 “老人家,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等我出去了,一定对您重金拜谢。” 谁要你的谢? 希言公子的脸颊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等到凌小悠发现不对的时候,希言公子脖颈的青筋都突了出来。 血管一跳一跳的嚅动着。 “慕羽泽你给我放开,你干嘛呢?” 凌小悠看到这一幕直接吼了出来,“你赶紧把手脚都给我放开,不然我让我三哥把你剁了喂狗。” 乔邰:“???” 刚刚你不还不让我碰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乔邰并不想动手杀慕羽泽了。 “我不,我要是放手了,你们要杀我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护身符。” 凌小悠抬手指着慕羽泽的脸,厉声道:“你要是不放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四肢砍了?” 对上凌小悠那双盛怒的眉眼,又看了一眼磨刀霍霍的乔邰和没了声音,犹如默认了乔霸花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的乔。 “那你要保证我的安。” 凌小悠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我保证。” 慕羽泽不甘心的放开了希言公子的后背,“老人家,刚刚得罪了。等我出去之后……” “滚。” 白希言没有等他说完,就低吼出一个字,愤怒之意咆哮而出。 慕羽泽猛地一缩肩膀,却是没想到这位老者的脾气也这么大? 凌小姐看着脸色铁青希言公子,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犹如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怎么就被一坨臭狗屎给尿性了呢? “” 第六十七章 要脸,还是要命? () “安平郡王,你赶紧过来,不要……不要再冒犯了先生。”乔真是为慕羽泽捏了一把冷汗,刚刚只是被吼了一个“滚”字,这要是让慕羽泽知道他刚刚抱着的人就是希言公子,恐怕不用别人动手,他都会以死谢罪。 感觉到一种不寻常的气氛,十分有眼见的慕羽泽,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从希言公子的身后钻了出来。 看着乔邰还被乔挟制着双臂,慕羽泽身形敏捷的绕了一圈,直接躲到了凌小悠的身旁。 说起来,能治住乔邰的人 也就只有乔霸花了。 凌小悠见他一副老鼠见着猫的怂样儿,不禁嫌弃的说了一句:“你既然这么害怕他,还没事嘴欠的撩他。” “男人士可杀不可辱,他要是直接杀了我,我就不说他了。” 凌小悠见他梗着脖子持续作死,顿时觉得这画面熟悉、眼熟,这不就是一个男版的她吗? 他们俩还真是“臭味相投”。 “我三哥做的是不对,可我既然给你了一个台阶,你就赶紧下来得了。再说让他带你过来是我的命令,我给你道歉就是了。” “道歉?”慕羽泽撇了撇嘴,“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可他还打了我两拳呢,怎么算?” “你打他了?”凌小悠朝乔邰问道。 乔邰终于挣脱了乔,的挟制,没好气的瞪着慕羽泽说了两字:“没有。” 慕羽泽顿时生气地叫道:“他还踢了我两脚呢。” 凌小悠略显疲惫的又问了一句:“你踢他了?” “没有。”乔邰指着慕羽泽的脑袋瞪着牛眼骂道:“你再胡说,我拧断你的脑袋。” “他还在我耳边吼。”慕羽泽躲在凌小悠的身边不忿的怼了回去。 凌小悠听着他们俩在自己头上吵,却十分镇定,声音出现几分慵懒的继续问道:“你吼他了?” “我没有……” “我再问一次,他说的到底有没有?” 平静的声音,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上凌小悠的微蹙的眉头,乔邰喉结滚动了几下,闷声说道:“有。” 凌小悠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的又说了两个字,“解释。” 乔邰沉默了片刻,“……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慕羽泽直接“呸”了一声,“乔邰,你还要不要脸?我这脸都肿了,屁股还疼呢,你跟我说不是故意的?” “无论你信不信,就不是故意的。你那脸是从床上栽到地上撞的,你那屁股也是出门的时候,磕到了门板,自己撞的。” “你放屁。你他妈还是不是一个男人?那麻袋呢?你扣我麻袋怎么算?人家让你把我请来,你是绑来的,你教养呢?你的仪态呢?你这个莽夫。” “你再说,我撕了你的嘴……” 一个大男人说要撕了另一个男人的嘴? 这种吃相太难看了,仿佛下一秒两个大男人就能挠在一起。 “三哥,道歉。” 凌小悠实在听不得他们俩在这跟幼儿园大班似的对骂。 “你说什么?”乔邰愕然的垂头看向自家亲妹妹。 “她让你给我道歉。”生怕乔霸花这话再反悔,慕羽泽抢先说道:“道歉,立刻给我道歉。” “你……” “乔霸花,不对,乔妹妹,你看你哥又要打我。” 慕羽泽这种告状的样子,简直是厚颜无耻。 “三哥” 兄妹目光撞到一起,在一番无声的挤眉弄眼“争辩”后,乔邰终是出声重重的说道:“我跟你道歉。” 慕羽泽顿时挺直了脊背,得意的扬了扬快乐的眉梢,“然后呢?” 乔邰感觉满口牙疼,可还是忍着说道:“对不起。” 乔见自家三个脸色气的发白,他生怕慕羽泽再得寸进尺,赶紧打圆场说道:“安平郡王,我三哥已经给你道歉了,你就不要再计较了。” 一件是乔说话了,安平郡王原本还有得寸进尺的那点小心思不得不收敛起来。 “好吧,这事就算了,到此为止吧。”慕羽泽悻悻地耸了耸肩,“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恐怕不行。”凌小悠抬头看向慕羽泽,笑容可掬的说道:“郡王可别忘了,是我请你来的。我这事还没说,你怎么可以走呢?” “你找我能有什么事?”慕羽泽奇怪的看向凌小悠,自从他们上次从慕府离开之后,可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而且他也没有招惹这位大小姐啊? “听说最近郡王没有出过门?” 慕羽泽听着她这没头没尾的话,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再见到这丫之后,竟然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有危险性。 “是啊,我最近守孝在家,自然不会到处乱跑。” “守孝?我听说,郡王和慕家的感情不深啊。” “可那也是我的长辈,我总不能失了礼数吧。” 侧身避开凌小悠的目光,慕羽泽的眼瞳微微有些慌张的晃了两下,随即又往身后的暗影处挪了两小步。 “郡王,据说你要在这守孝个一年半载的?短时间内不会回京都?” 慕羽泽总觉得这丫头拐着弯的在给他挖坑,可他还是点了点头,“是这样,暂时不会回去。” “那郡王身边可有靠谱的人手?就是那种可以保你在这段时间内,不会被砍死,不会被毒死,不会被掐死,不会被摔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诅咒我去死吗?”慕羽泽听着她的话,脸都白了,这丫头到底安的什么心啊?竟然在一个劲儿的安排他的各种死法? 最毒不过妇人心,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那么明事理,更不会好心的帮他说话。 凌小悠表情关切的说道:“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快要离开闽州了,自然会担心您的安。” 离开? 慕羽泽愕然叫道:“你,你说什么?你们要离开闽州?” “我父亲的公务已经接近收尾,妹妹的腿也急需医治,所以会很快离开这里。”乔的话证明了凌小悠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 “可是军需案呢?你们不管了?不查了?”慕羽泽眉头紧蹙,他不相信乔家会这样放弃,况且他已经打草惊蛇了,郑平东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此案缺少首告之人,我们没有证据,也查不下去了。而且只靠郡王那点东西,根本无法治任何人的罪。”乔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狗屁的没有办法。 慕羽泽瞪大眼睛吼道:“那我呢?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凌小悠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再发一次善心,提醒一下郡王殿下,有什么话咱们就好好聊聊,再这么藏着掖着……只怕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不出几日……就会听见殿下的噩耗。君王殿下,你是要脸啊?还是要命啊?” 第六十八章 绑架良家单身汉3 () 慕羽泽:“……” 他能说他要脸,也要命吗? 可最终他没敢说出来,不然他可真就不要脸了。 周围此刻陷入了一片寂静,在这昏暗的牢房之中,时不时的刮起一阵小风,阴森森的,凉簌簌的,更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凌小悠知道自己说话太直,恐怕是把人又吓着了。 可做人嘛,就是靠打击别人才能获得信心和开心。 总不能让这家伙真把他们当成力工使了。 这一段时间慕羽泽这日子过得也忒舒心了些。 而慕羽泽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环境的影响,连自己的前路都感觉渺茫了。 他不明白,怎么这案子说不查就不查了呢? “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就走呢?” 慕羽泽的目光下意识的朝乔看了过去,“你不是说军需这个案子……牵扯诸多吗?你不是说要将这个案子查的水落石出吗?” 乔突然没了声音,不反驳,也不辩白。而他这样的反应,让慕羽泽的心里更加没底了。 “郡王殿下,我四哥能力有限。恐怕查不清这个案子。” 慕羽泽听着乔霸花的声音,朝她看了过去,此刻他可不相信乔霸花对此事一无所知。 “那郑平东呢?你们总能查清郑平东吧?” “查得清。可郡王殿下希望我们这样做吗?要知道,一旦我们动了郑平东,慕家绝对不能独善其身。军需这个案子郑平东有罪,可你慕家的族长也跟他是一丘之貉。如果你要因此想给郑平东定罪,还想要保慕家,难。” 乔如此说也是无可奈何,这事是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可当初你来我慕府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过如果我帮忙的话,你会帮慕家的。” 凌小悠好心提醒他说:“我们已经帮你了。不然你这段时间躲在家里还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睡到日上三竿吗?你别忘了,郑平东到现在不动手,不是他害怕了。而是他不想惊动我们乔家,再惹出什么麻烦和事端罢了。如果我们离开了,你可以试试看看自己会不会过上那样平静的日子。” 慕羽泽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嘴唇,双手手指攥紧,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指节。 这种事对他来说一想便会明白,而且如果不是这样,他慕府哪里会是乔邰带了那么几个人,如此轻易就将人掳来的地方? “那……那郑平东他要陷害我,他还要治我于死地,谋害皇亲国戚,这个你们都不管了?” 凌小悠对于慕羽泽的这个质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还别说,这个理由很充分。 郑平东想用前朝公主陷害你,毁你清白…… 可证据呢? 就算我们相信你,可别人会信吗? 而且万事有果必有因,就算有人相信,那郑平东大费周章做这种事总是要有一个理由吧? 最终还不是会牵扯到军需案这上面? 郡王你也明白,我们彼此之间,不过是都挂着一块遮羞布罢了。 你想要保慕家,所以才不愿意做这个军需案的首告之人。 而我们也有这个案子进入瓶颈之处的难处,如果我们双方都不愿意退让的话,那结果只能是这样。我们将这个案子封存,不再往后查下去。可这其中的危险性就要由你来承担。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的是,郑平东背后还有人,而这个人的势力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从你们慕家被拖下水的那一刻,就可见此人足智多谋。 所以你既然已经打草惊蛇,若想要再用别的方法把这事儿了结,恐怕可能性不大。毕竟我之前也好心提醒过你,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永远不会开口。 话说到此,我只能祝郡王一切安康。 若能再见面,望君平安。” 狗屁平安。 说起来这个军需案牵扯着闽州六郡所有官员富户的命脉,而且郑平东还是宛平水师都督,他手里有兵权,还能节制地方兵权调换。 若是他一天存有一心,就一天不会放自己离开这里。如果哪一天他要回京都,恐怕不会死在闽州,而是必然会死在路上。 “乔霸花,我如今也是看出来了,你们乔家现在是你说了算。你既然能将这件事想的如此周,必然也会有救我的方法。而且你们乔家这次来查军需案也是带着圣旨的,要是无法交差的话,你们乔家也会倒霉。” 凌小悠伸手扯了一把乔邰衣袍,慕羽泽下意识的往后又退了两步,这丫头不会是听他把实话说了,心里不愤,所以一言不合就动手吧。 凌小悠哪管他是怎么想的,只是拽着乔邰的衣袍说:“三哥,我累了,后背好酸啊。” 乔邰一听赶紧走到她的身后,让她将后背靠在自己的身上,还顺带着轻轻的给她揉了揉肩。 面对这么温柔的乔邰,说实话,慕羽泽看着都有些恍惚。 就好像看见了一只狗熊,手里捏着一根绣花针,胸有猛虎,细嗅蔷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们乔家能不能交差那是我们的事,就算被治罪那也是我们自家的事,不用郡王操心。可郡王要是想要摆脱危险,整治郑平东,还不会扯到军需案上面,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情急之下,慕羽泽忍不住往前冲了两步。 “不如找找本地的府衙官员?毕竟谋害皇亲国戚这种事儿,不是我们所能插手的,还是报官稳妥一些。”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你想干嘛?” 凌小悠拄着下巴思考着说道:“我想想啊,抓贼抓脏,这么着吧,你就等郑平东再对你出手的时候,你就往他的刀上撞,最好身上再带点伤,然后装成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样你去报官绝对可信。” 卧槽? 这就是她说的办法? 凌小悠这话说的真是没事找抽型的。 慕羽泽咬牙想着:到时候他还用装,郑平东那家伙再下手,还能有他报官的机会吗? 而且那些当官的要是知道郑平东杀他的缘由,那还不得在他背后捅刀? 希言公子静静地听着凌小悠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心思要比他想的细腻,周。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丫头真正的目的还没有说出来,她此刻的手段就像是在狩猎,诱惑着她的猎物一点点的进入她已经挖好的陷阱当中。 第六十九章 绑架良家单身汉4 () “乔霸……乔小姐,算我求你,你现在就别打趣我了,如今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没有心情跟你说笑。” 凌小悠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无论是嘲笑,还是冷笑。 “郡王殿下,您觉得我是在说笑?” “难道不是?郑平他也是在东升,还能留下我这条小命去报官吗?再说我即便是报了官,闽州六郡是什么地方?这里的官是属地的官,哪有几个不是出生在这里?就算是报了官,他们也不见得会帮我。” 凌小悠收拢了一下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一本正经的说道:“看来郡王殿下也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如果凌小悠说话的时候,她那只受伤的右腿没有在那“跳脱”的摇啊摇,摆啊摆,老老实实的履行它受伤了的客观事实,或许凌小悠的那一本正经能保持的更加完美。 所以此刻凌小悠这做派看在乔的眼里,就有点“瑟”了。 慕羽泽目光阴沉的瞪了她一眼,就知道这丫头之前是在奚落他。 “乔小姐睿智。” 对于这种夸奖,凌小悠心安理得的接了。 “那这么说,如果我这次要是帮了郡王殿下,岂不是对您有救命之恩?” 慕羽泽嘴角嚅动了几下,这种臭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为啥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如若乔小姐帮忙,我定然会记住你的……恩德。”慕羽泽真是说的真心实意且咬牙切齿。 凌小悠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用力地抿了抿嘴角,干净素雅的眉眼竟流露出一丝娇俏和狡黠,“既然如此,那郡王总要拿点诚意出来。” 事已至此,慕羽泽这脸起码在这个女人面前是不能要了。 “乔小姐请说。” 凌小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正襟危坐的朝他扬了扬下巴,红唇轻启,说了三个字:“叫祖宗。” 慕羽泽的眼瞳骤然瞪的老大,他似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你,你说什么?” “叫祖宗。” 周围一片沉寂,也不知道是被她吓的,还是被她吓的…… 反正乔家两兄弟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看着主动给人家当祖宗的妹妹。 慕羽泽再次听她一字一顿的重复了这三个字,他敢确定自己不是幻听。 可就在这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谢谢了,打扰了,告辞。如此奚落我,堂堂一个男子汉,这要是还不发脾气简直不是他“混世魔王”安平郡王的作风? “怎么?郡王不愿意?后悔了?”凌小悠忍不住扭了扭腰肢,“其实这种事我也不怎么愿意帮忙的,既然郡王为难,那就当我没说。” 凌小悠眼角随意的一瞟,却见希言公子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她下意识的勾起嘴角,毫不顾忌,毫无遮拦,毫无矜持的朝白希言明晃晃地飞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眼光。 只那一眼 真是一眼万年。 反正白希言那平静的外表之下,已经惊涛骇浪,翻天覆地,石破天惊…… 哥斯拉攻占地球,都不知道人类灭绝了多少次。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怎得…… 如此不知廉耻? 凌小悠自然不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只觉得这人竟然对她的媚眼都没有感觉,还真是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木头。 而唯一只得庆幸的是,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其他三个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毕竟当人家祖宗这事,可小可大,吸引了大量的眼球。 “乔小姐,当人家祖宗这是要进祖祠的,你年纪轻轻便如此行事,会,会折寿的。”慕羽泽毕竟有求于她,还是忍了下来。 “没事,我不介意。就是想让郡王拿出一点诚意而已。” 慕羽泽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乔小姐,那这诚意可不可以换点别的?” “别的?”凌小悠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那郡王想换什么?” “慕府多年经商,也积累了不少家底……” 慕羽泽才开了一个头,凌小悠立刻摇了摇头,“那不成,我这要是收了这些东西,岂不是算受贿了?人嘴两张皮,我可不能给父亲惹事。” “那乔小姐的意思?” 慕羽泽心中腹诽:这丫头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开口提条件,还装什么假客套? “那这么办吧。我们双方各让一步,都出点诚意。毕竟这事办起来不容易,就算郡王信了我,我也得让郡王信得过啊。” 凌小悠这话说的恳切,还有点人性。 慕羽泽总算重新打起了精神,“乔小姐请说。” “这样吧。你慕家交出二房一族人,我帮你把这案子结了。只要坐实了郑平东的罪名,你自然就安枕无忧了。” 交出慕家一房的人? 慕羽泽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对吧?什么诚意?什么叫祖宗?你根本就是要用慕家的人去结案。” 凌小悠此刻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了,“没错。你说的都对。” “你休想。” 对于慕羽泽的愤怼,凌小悠安然受了,哪怕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who care? “这样看来,安平郡王倒是不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般绝情?听说,慕宅原本住着的都是慕家的历代族长。如今却被你一人占为己有,相反将慕家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这跟你没有关系,那是我们慕家自家的事。” “那既然这么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四哥,命人围了慕家二房的宅子,把人都抓了吧。” “你敢?” 慕羽泽一听这话,直接吼了起来。 就是这牢房房顶上的灰,都被他震的飘落了下来。 “要是在你没有进这死牢之前,我或许还会犹豫,可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你觉得现在外面的事情,还能由你控制吗?” 慕羽泽的脸色刷的白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羽泽,你是个聪明人。从你决定调查这个案子开始,你就应该知道这个案子一旦被揭发会有什么危险?可你最后还是查了。而这不是因为你嫌自己命大,闲的没事去作死。也不是以大义灭亲之举,除掉慕家异己。而是你知道,这个案子如果你不查,还是会有别人查。因为你清楚,你撞上这个案子,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有人阴谋为之,而你就是其中的一枚棋子。如若你不查,到最后只会被动的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慕羽泽手指握紧,虽然愤怒至极,但却双唇紧闭,没有反驳一句。 凌小悠这一刻的表情从里到外透着认真,甚至还有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惧意。 一双清湛的眼瞳此刻涌起的却是一片阴云,风起云卷,凉薄欺雪。 “这个案子到了这一步,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慕家被人设计,而我乔家的确也不能独善其身。可你要明白,你慕家二房做下的这事,没有被冤死的理由。数万将士尸骨未寒,总要有人祭祀。还有,你要知道,这个案子如果不在这里了结,有一天真放到了御前,你们慕家诛的就应该是族了。 而现在你能选的就是:一,用你们慕家所有人的命,给慕家二房做陪葬;二,用慕家二房换你族人的命,我可以让你给慕家二房留个后。只要慕家二房还有一人在,这一房早晚有一天还会重新立起来的。” 第七十章 绑架良家单身汉5 () “可……他们毕竟是我的族人。” 灰败的脸色,颓唐又无奈。 但却让那张未施粉黛更显清隽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的真实。 “他做下这事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姓慕,至于是不是你的族人?恐怕没有想过吧。” 凌小悠并非要挑拨离间,再说就慕家这点亲情血脉,她还真不稀罕。 只是有些事,不是想不明白,而是缺个借口。 只要慕家肯出人,她也不会吝啬这点口舌,做个坏人。 “我……答应过老爷子,会保慕家五房。” 凌小悠冷笑了两声,“郡王殿下,我就再劝你一次,不然你们慕家二房的人……我就不留了?赶尽杀绝这种事,我也不是干不出来。” “一言为定。”慕羽泽立刻说道:“凡慕家二房未及笄的孩子,你都要抱住他们的命。” “慕羽泽,你不要得寸进尺。”乔邰忍不住说道:“给你们留个后就不错了。” 慕羽泽上前两步,看向凌小悠的目光中带着哀求,“哪怕流放都可以,求你,保他们一命。” 凌小悠凝望他片刻,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郡王怎么就认为,你说的我一定能做到?” 慕羽泽垂下眸子,那神情颓败而又无奈,“如今你就是说做不到,我也不会逼你答应,我只是尽力能保下一个是一个。毕竟,稚子无辜。” “可那些战死的将士更无辜。” 乔邰声音短促,却犹如平地风雷,所有人都被这声音震的消匿了。 慕羽泽牙关紧咬,脸颊出现了两道勾陷的咬肌,“砰”的一声,他双膝跪地,挺直的脊背却隐隐带着有些卑微,“是,这个案子究其根本,我们慕家难赎其罪。你就当是我厚颜吧,求求你们,帮帮我。” 希言公子静静地看着对峙的双方,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是在赌。” 凌小悠的意识被他那苍老且厚重的声音所吸引,“……愿闻其详。” “这个案子,如果你选择了慕家,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你们两家的命就绑在了一起,这案子如若就此尘埃便也罢了。如若有一天,被旧案重启,恐怕你们到时也难逃罪责。” 乔邰有些不解其意,可乔却是握紧了拳头,脸色发青。 “多谢师父提点,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将这个案子水落石出。如果我死,我也要拉那个幕后主使陪葬。” 白希言盯着她又看了几秒,慢慢的收回了视线,最后干脆将眼睛闭上了。 言尽于此,左右这事,他现在是管不了了。 “郡王殿下还是先给慕家二房选择一个后人吧,并非我们不帮你,而是这个案子一旦结案,便会有风声传出,到时就算想保,也未必可以。毕竟,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民怨,还有军伐。军需造假,哪怕朔北一战的原由被隐匿,在军中……也难平息。” 乔没等凌小悠说话,便将这得罪人的事揽了过去。 “届时,还要劳烦郡王成为首告之人,不然……你未必能保下慕家其他四房。” 沉默无语,静寂无声。 慕羽泽能感觉到一股股的凉意,从他的膝盖往身体里钻。 眼光的酸涩和滚烫被他生生的忍住了。 “……多谢。” 简单的两个字,被他隐忍着喉咙的颤抖,但却掩饰不了他的哽咽。 凌小悠别开了头,疲惫的说了一句,“三哥,动手吧。” “好。” 乔邰虽然有些怜悯慕羽泽的处境,可回应凌小悠的话,却是一点含糊都没有。 一拳打出,慕羽泽直接从地上来了个仰翻。 “唔” 一声痛呼,直接遮盖住了慕羽泽口中之前的哽咽。 “啊” 又是一声惨叫,就是希言公子都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朝他看了过去。 “乔邰,你发什么疯?你干嘛打我?” 慕羽泽连滚带爬的躲着乔邰的拳头,可还是会被踢一脚,抡一拳。 “郡王,还请你受点苦头,毕竟现在这案子还少那么一点契机,这案子现在不能结。所以只能请你陪我演个戏了。” 凌小悠无奈的撅起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委屈一些。 “演戏?” “是啊,你因为跟徐家三少争一个女人,把人先关进了死牢,又打了个半死。我这个可以为之跳楼的花痴,怎么说都要表现出一点玩命的架势吧?” “我什么时候把他关进死牢了?明明是你们……” “三哥,脸一定要打。”凌小悠直接截断了他的话,很细心的怂恿道:“所有人都知道安平郡王爱“他那张面子”,如果不打他的脸上,我怎么取信别人?” 乔邰等的就是这句话,“砰砰”两拳直接来了个对称的“熊猫眼”。 只听慕羽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乔不忍看这种“肇事现场”,低声问道:“妹妹,这……下手是不是有点重了?过分了?” “当初四哥和几个哥哥一唱一和的把人家慕羽泽变成了一个服丧期还逛青楼的不肖子孙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 乔喉咙一噎:“……” “还有你们诽谤人家不喜欢女人,只喜欢包养青倌,喜好龙阳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过分了?” 希言公子的目光朝着乔的脸上扫了过去,那毫无波澜的眼瞳中竟然出现一丝……责问? 乔下意识的反驳道:“这件事我不是诽谤,是他的做派确实如此,要不然大哥也不会说的那么言之凿凿,义愤填膺。” “乔,你们如此编排我?算是我遇人不淑,错识了你。”慕羽泽就算在躲跑还不忘听“墙角”,“还有,你们乔家那点心思能不能藏着点,这种话非要说出来吗?啊,乔邰你离我远点,你还没打够啊,我的脸……” “四哥,你说我要把你关进这死牢,会不会算是冤死之人?” 看着自家妹妹这调侃的目光,乔不禁扶额作揖,“妹妹,四哥我算是怕了你了,你还是放过哥哥我吧。” “郡王殿下,从今天起,你就在这个牢房里住着吧。正好这里还有我师父,你们一起做个伴。” 终于被打到筋疲力尽,慕羽泽已经痛到“生无可恋”了。 他摊到在地,看了一眼依旧端坐在那的希言公子,微微皱眉,喘着粗气的问道:“这不是又那么多间牢房吗?你不会连一个牢房都舍不得给我吧?” “怎么会?”凌小悠俯身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关在一起,安。” “安?” “是啊,我师父可以保护你。” 慕羽泽怀疑的看了一眼希言公子,“这头发都白了的老头……靠谱吗?” “当然。”凌小悠对他招了招手,认真的说道:“来,过来,你们认识一下。我师傅,你祖宗。” 慕羽泽:“你这都是论的什么辈分?” 凌小悠厚颜无耻的说道:“来,叫祖宗爹爹。” 慕羽泽:“……”滚蛋。 白希言:“……”我不要。 第七十一章 赎罪 () “得了,你们俩在这联络一下祖孙情,我就先走了。” 凌小悠得体的朝他们颔首告辞,这个时候她可算是将那仅剩的一点矜持和修养拿出来用了。 可未免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 不过她在乎吗? 并不。 “喂,白老头,她真是你徒弟?听听,这说的是什么狗屁人话?” 白老头? 白希言朝着慕羽泽看了过去,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可那双眼睛盯在他的脸上 明明已入耄耋之年,可为啥这双眼睛却锐利如仞,精微深奥。 反正慕羽泽已经伸出去,准备来个“哥俩好”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最后愣是没敢越“雷池”一步。 “白老头,如,如今这个牢房里就咱俩人,怎么说也是室友了吧?能不能不要这么敌视对方?我这个人可是很好相处的,而且我对长辈都很恭敬有礼。我是不会欺负你的。” 欺负他? 白希言可以借他一个胆子,可只怕他不敢。 “白?” 希言公子终是淡淡地吐出了这么一个字,那声音低沉有力。 慕羽泽肩膀骤然一抖,下意识的朝他低头拜了又拜。 希言公子:“……”这家伙在干嘛? 慕羽泽:“……”这老头到底想要让他怎地? 他都拜了又拜了,怎么还没完没了? 直到后来慕羽泽身心俱疲的走出这死牢,他才知道白希言是在问他:为什么称呼他白老头? 而慕羽泽嘴角抽搐了几下,委屈的说道:你一头白发,我不叫你白老头,还叫你黑老头? 一种巧合,让慕羽泽多磕了几个头,也让他瞎猫碰死耗子的猜对了白希言的姓氏。 ** “妹妹,把他们放在一个牢房里,行吗?” 乔一步三回头,心里还是有些顾忌。 毕竟之前慕羽泽堂而皇之的对希言公子来了那个back hug,可真是差点把他的小心脏给吓停了。 “四哥,你就放心吧,就算要倒霉,那也是慕羽泽。” 被乔邰抱在怀里,凌小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你对你这个师父倒是很放心啊?这牢头到底有什么能耐?” 对于乔邰这种不知内情的人,凌小悠朝乔撇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这师父可神着呢。能换颜变声,还博古通今。” 乔警告的瞪了一眼凌小悠,这可是希言公子的秘密,不能对外透露。 可没等乔开口,谁知道乔邰直接来了一句,“妹妹,你是不是被骗了?” 乔:“……” 乔邰:“要说这老头的年纪,知道多点事我相信,可换颜变声?难不成他还能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这简直胡说八道。” “三哥,不信?” 乔邰哼笑了一声,“傻瓜才信。” 凌小悠无奈的朝乔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信。” 乔恨不得抽自己两下,他这三哥真是神人。 真的不信。 假的都信。 “小五,你把他们两人关在一个牢房,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啊?” 如今乔什么事都会想的多一点,毕竟他们如今处境……真当是如履薄冰。 都说不知者无畏,他如今可是体会到其中深意了。 “很简单,找个人看着他,我是真的信不着他。” “他?”乔邰疑惑的问道:“谁啊?” 凌小悠懒懒的回了一句:“三哥,你不需要知道。” 乔邰:“……” 乔:“可你不是已经派人看着他了吗?” 凌小悠目光沉了下来,此刻这牢里昏暗的甬道却和她脸上的那种苍白交汇的有些突兀。 “不够。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还会相信,他会束手就擒的被抓进这里吗?” “这牢里有他的内应。你说了,他也承认了。而且这看守死牢的人,都被我们关起来了。” 凌小悠点了点头,“内应。你觉得会是衙差?” “难道不是?” “我不知道。只是流了一手准备而已。四哥,你说会不会有其他什么秘术?比如穿墙术?或者移形换影?” 乔的脚步一顿,乔邰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双眼睛,一双不知所措,一双惊愕疑惑。 乔:“应该……不会有吧?会有吗?” 乔邰:“……你们俩是不是脑子都坏了?想的都是些什么?” 乔和凌小悠对视了一眼,凌小悠不在意的别开了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有慕羽泽在,会看死他的。他如今可是慕羽泽的筹码,毕竟他是我的师父。无论这人在我心里重不重要,他慕羽泽手里攥着一个“我的人”总会安心一些。” “他是这样想的?”乔邰闷声说道:“奶奶的,这孙子真会装,刚刚他还要一个人一个牢房。” “身为安平郡王,他的心思可不傻。咱们觉的军需案是咱们给他放的饵,可在他坦白挽香楼的事之后,就是我们在给他当苦力。这事论算计,你们算计不过他。” 乔邰想了片刻,突然叫道:“那岂不是……他都知道?” “未必都知道。可查到慕家人犯事之后,他并非没有一点应对。只是在他的计划中出了偏差,但却意外又将计就计而已。” 乔邰眉头一挑,“这么听来,岂不是让他占了便宜?” 凌小悠朝他撇了一眼,心想:您这么一个大便宜就站在这里,剩下的便宜还算个屁。 “虽然这事我们彼此利用对方,可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既想让我们查出结果,又不想让这个案子有结果。他也是人,他也在怕。他怕查出结果,案子摆在了明面上,慕家二房必然身陷囹圄。可这只是开始,如若慕家二房被逼的狗急跳墙,只怕会牵连他人。可这案子最后如果没有结果,那他的良心又会不安。” 乔邰不屑的骂道:“他还有良心?那么多将士都因此而死,他还要保下慕家二房的所有孩子?他怎么就没想过,那些死去的将士很多都没有成亲,没有孩子,甚至他们都还是孩子。” 凌小悠知道这事理亏,只得低声说道:“他……并非没有愧疚。” “哼,装出来的吧。” “他一身酒气。” 乔邰抱着凌小悠的手臂骤然发力,但却将怀里的人抱的更加稳了。 “是啊,我闻到了,多半是前一晚歌舞升平呢。” 凌小悠继续低声道:“不至于,他应该是……睡不着。三哥,你没看出来吗?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那凹陷的眼眶和泛青的脸色,我不信你看不到。” “那是他活该。小五,你别告诉我,这样也能赎罪。” 凌小悠的手臂也跟着绷紧,脸色更加苍白的用力咬了咬牙。 “三哥,你别说了。” 乔看着凌小悠的脸色不好,不忍她受到相同的境遇。 “难道我说错了?涉案之人就应该千刀万剐。对了,乔,你不是已经查出眉目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可以抓人,我亲自带人去抓。” 乔:“我……” 凌小悠:“三哥说的对。该抓人的时候,就让三哥去吧。” 她能做的不多,如今就算是赎罪吧,能赎一点算一点。 第七十二章 医治徐文森 () “这边走。” 依稀的听见了说话声,凌小悠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是给徐文森请的郎中。” 不用凌小悠开口问,乔已经开口解释了。 凌小悠隐隐的看到好几个人影,“请了多少个郎中?” 乔抿了抿嘴角,“城的郎中……都来了。” 凌小悠的舌尖舔了舔门牙,“好吧,如果请少了,也不符合一个合格花痴的标配。那人呢?放出去了?” “放心吧。昨天父亲巡防到水师,一直到今天郑平东都坐镇水师大营,我们进这死牢的时候,他的探子就已经跑回去传信了。现在郑平东应该知道你因为徐文森的事情来了死牢,还有慕羽泽那边。三哥去抓人的时候,闹的也是沸沸扬扬,街边巷口如今都以为你在为徐文森的事情找慕羽泽报仇。到现在为止,郑平东应该不会怀疑是跟军需案有关。” “安平郡王被我抓来了死牢,他总不会不管吧?” “轮不到他管。他是水师都督,可不是地方父母官,这里的属地管辖权可不在他手里。” 凌小悠点了点头,“走,看看徐文森去。” 郎中都请来了,她这个女主不出现,这反倒说不过去。 “少爷,小姐。” 看着侍卫又带了一个郎中走了进来,乔点了点头,“将人请过去吧,无论如何把人治好。” 凌小悠此刻靠在乔邰的怀里,脸色苍白不堪,柔弱的样子似乎筋疲力尽。 “是。”侍卫赶紧带着郎中朝左侧的牢房走了过去,“蒋郎中,小心脚下,这边请。” 那郎中和乔邰擦肩而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朝他怀中的凌小悠看了一眼,也只是不经意的一眼,便低头而过。 徐文森如今被抬到了一间vip的牢房中,除了这间牢房依旧处于死牢之内以外,其中的陈设那可真是用心良苦。 反正被带进来的郎中们看见这么一间牢房,瞬间有种走错地方的感觉。 敢情这位乔小姐还真是对徐家这个三少爷余情未了啊? 瞧这锦缎棉被,丝绒卧榻,紫檀桌案,红烛幔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就要在这里就地成亲了。 凌小悠被抱过来的时候,一见这架势也是头皮发紧。 原本几分真几分假的柔弱身姿,如今真是要被气晕过去了。 “谁让你准备的红烛?” 凌小悠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么一句话。 乔的眼皮也是一跳一跳的,同样压低声音回答:“这除了红烛,就是白烛,总不能点白的吧?” “那为什么还要雕花的?” 凌小悠暗暗的瞪了他一眼,当她是眼瞎吗? 难道她看不见那几个红烛上还雕着“”子的纹路? 这不是在“内涵”她吗? 乔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的说道:“应该是办差的人没明白其中的意思,弄错了。” 凌小悠手指在袖口暗暗的握紧,这种事也能弄错? “少爷,小姐,几位郎中都已经开出了方子,您看?” 见有侍卫上前,凌小悠也来不及跟乔算账,抬手掩面,声音虚弱中带着几分悲泣哽咽的低吟:“三郎,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伤至此,你可不能出事啊……” 乔邰没想到自家妹妹说哭就哭,说变脸就变脸,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他那抱着她的双臂猛地一软,这人差点没给摔下去。 听见她那“嘤嘤”的哭声,周围也是一阵尴尬。 那些看病的郎中更是不敢言语,默默的垂头想着:这乔家小姐虽说性格跋扈了些,可对这徐家三少真是够痴情的,如今这情形根本就与她无关,可她竟然还在怪罪自己。哎,只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乔知道她这妹妹的哭声是装出来的,可这抽泣声柔弱又惹人怜惜,妥妥地敲打着人家的“良心”。 乔都不知道自家妹妹还有这样的一面? “小妹,别哭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要是你悲伤过度,反而是在这里添麻烦。”乔说完朝几位郎中拱了拱手,“让各位见笑了,小妹也是关心则乱。” “哪里哪里。”几位郎中可不敢受这礼,纷纷摆手,示意自己理解。 “各位能说说这徐家的三少爷,伤的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个郎中上前回道:“徐家这位三少爷虽然身上外伤很重,但所幸没有伤及心脉和五脏,如果好好养着,不出半月就会痊愈。” “真的吗?”凌小悠声音急切的问道:“你们可不许骗我。” “在下保证。” 乔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劳烦各位了。” 乔见凌小悠依旧哭的伤心,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将这些郎中送了出去,还亲自安排人去抓药。 见那些人都走了,乔邰的双臂微微摇了几下,“别哭了,这人都走了,你哭给谁看?” 凌小悠将头抬起,一双眼睛清湛狡黠,里面连一滴水都没有。 “那不还躺着一个呢。”凌小悠朝着床榻上的徐文森努了努嘴,如今徐文森身上那套血淋淋的衣衫已经被换了下来,似乎睡着了,平静的躺在锦被里。 “那家伙被用了一天一夜的刑,皮开肉绽,早就扛不住了。如今已然昏迷,你就是哭,他都听不到。” 凌小悠低头看了一眼徐文森那皮青脸肿的狼狈样,无奈的撇了撇嘴,“这是不是下手狠了一些?” “没有伤到要害。” “可看着有点难看,不会留疤吧?” 乔邰不屑地说了一句:“一个大男人还怕留疤?” “他跟你不一样。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除了靠文采,脸也是很重要的。” 乔邰这话就不愿意听了,“你三哥我的脸好像也不比他差。” 说完,乔邰抱着凌小悠转身走了,毕竟看也看过了。再看下去,这伤也好不了。 只是当他们离开之后,躺在床榻上的徐文森竟然动了动,而那双肿的青紫发黑的眼睛竟然也慢慢地睁开了一道缝? 不过那双眼睛里却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似乎混合着悲哀 还有一种无力的挣扎。 第七十三章 暗桩1 () 夜黑风高。 只听巡街巷口的更鼓响了三声,静静端坐在牢房中的白希言突然睁开了那双一直阖着的眼睛。 漆黑的眼瞳在这暗夜之中却没有一点的疲惫倦色,眸光精练的扫过牢房周围。 紧接着“噗”“噗”“噗”的几声闷响,他的牢房外出现了一道隐匿在暗处的身影,犹如一道鬼魅的轮廓,不甚清晰,但却是真实的存在。 “你这里怎么被这么多人看着?阿城呢?不在旁边的牢房?是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的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惊动了其他人。 虽然这间牢房的周围都已经被清空,可这严密的防卫也是让人有些忌惮。 “乔家人出了这死牢,又去了哪里?” 白希言不答反问。 “乔家人?”对方想了一下,吐出俩字:“回家。” “回家?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没有。进了乔家大门之后,没见有人出来过。” 白希言沉默片刻,“那有没有外人去过乔家。” “……也没有。” “那就是说,他们离开这里之后什么也没做,也没见任何人?” “没有,我可以确定。” 白希言对自己安排的人自然是信任的,只不过那丫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 “这几天城中,不,是六郡之中可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 那丫头既然有了决断,不可能没有布局。 听着白希言的问话,那如影子一般隐匿在暗处的人奇怪的回答道:“你说的异常是指什么?类似那位乔家小姐跳城楼的这种?” “可有发生?” “当然没有。也不是谁家的女儿都这么缺心眼的。” 缺心眼? 牢房夜晚昏暗,很难令人注意到白希言眼中那细微的变化。 如果这丫头缺心眼,那这世上恐怕没有长心眼的人了。 “就没有其他事情?” “其他的?”那“影子人”想了一下,“只要是六郡之中的人和事,都算?” “算。” “两天前,沈家的一个婆子将梁家的一个管事的告上了公堂,这事算吗?” 白希言好脾气的问道:“你认为哪点异常?” “这俩人都是六大家族的人啊。” “所以呢?” “今天那个沈家的婆子被打了二十大板,半死不活。” 白希言觉得这家伙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他斗嘴的,“你可以走了。” “喂喂喂,是你说要听异常的事。这闽州城的县老爷升堂办案不是什么新鲜事,可你听过六大家族的人在他的公堂之上被打吗?这县老爷齐文正,虽然不是六大家族的人,也并非闽州六郡的嫡系。可官做到他这种“一碗水端平的”,也不容易吧? 从他上任以来,虽然不附庸这些富户,不结党营私,可这政绩也是令人瞠目结舌。凡事牵扯六大家族和当地官员的案子,他要么大事化小,要么小事化了。最后只要是化不了的,直接称病不起。这官做的,你说这是一股清流吧,但却也是缺德的很。 如今却是冲冠一怒,直接破了他这“墨守”的规矩,不仅办了这个和六大家族有关的案子,还将人给打了个半死,你说异常不异常?” 白希言沉默了片刻,“这个案子被判的结果可有出处?” “那倒是没有。沈家的这个婆子是沈家大房嫡子的奶娘,在沈家有些脸面,可这为人却不纯良。 而这梁家管事的,也是一个泼皮,仗着家里的人从祖辈就给梁家当狗。时间久了,他竟然就误以为自己能当人了。 不仅仗着梁家的名头在外作恶,还帮着梁家那几个纨绔子弟糟蹋了不知道多少好姑娘。 这沈家婆子有个外乡来的侄女,就是被这么糟蹋的。 也是这个案子的起因。” 白希言:“那这个案子为什么要打沈家的人?这么看来沈家应该是苦主。” “谁说不是了?要不说这位齐大人的办案方法清奇呢。今日他会审这个案子,是被骂的。至于为什么会打沈家的婆子,也是被骂的。” 这话说的可是有些玄机。 白希言:“如何被骂?怎么被骂?” 那“影子人”低沉的笑了出来,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佩服和揶揄,“当然是拜那位蛮横无理的乔家小姐所赐啊。” “她怎么了?” 一提到乔霸花,白希言的眼皮都跟着一跳。 “我还要问你呢,今天她来死牢救她情郎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影子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了的兴奋。 “情郎?” “对啊。你可不知道今天她来死牢的时候,虎卫在侧,足足来了一个营。刚下马车,这人就嚎嚎大哭,那喊声也是撕心裂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给徐家三郎收尸的呢。 而乔邰闯入慕府把慕羽泽给绑来的时候,那也是野蛮的很,直接把人绑在马背上颠来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位安平郡王到现在竟然还活着呢?” 说着“影子人”的目光朝着已经昏迷的慕羽泽瞟了一眼,“不过这下手也不轻啊,这张脸没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白希言直接忽略他的“废话”,又问了一遍:“她干了什么?” “影子人”笑嘻嘻的说道:“她啊,那可是厉害了。她出了死牢,正遇上闻讯赶来的齐文正,这死牢可是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这位乔小姐把谁抓了都行,就是不能动慕羽泽。安平郡王可是正经八百的爵位,要是在他的管辖出了事,他这脑袋也就搬家了。 可谁知道齐文正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人家一顿破骂。从挽香居的那个青楼女子,骂到慕府仗势欺人。从官员行规,骂到官官相护。最后骂到动情处,人家直接哭了个梨花带雨。 你可不知道那是有多委屈,见者落泪,闻者伤心。最关键的是,人家每一句话都占理,一连十八问,句句把齐文正问的哑口无言。 到了最后,这齐文正哪还敢来要人了?直接带着人就跑了。再加上乔大将军如今不再闽州城内,他更是没了能通达的人,只能窝回他那衙门里生闷气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沈家的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偏赶着去触眉头。 这不,在堂上那沈家的婆子说错了话,直接就揭了齐文正的短。 说是他收了梁家的好处,惹不起人家,才会不敢给梁家人定罪。 这种话人家将门的小姐能说,可她就是一个贱籍的婆子,说了可不就要命了? 这位齐大人办案听嘴,一气之下,直接把人先给打了。” 白希言:“然后呢?” “谁知道?反正那个婆子是被人抬走的,不过我觉得沈家的人应该不会忍下这口气的。毕竟六大家族从实力上来说,梁家和沈家差距不大,而且两家的关系也不是很好。这事恐怕完不了。” 第七十四章 暗桩2 () 白希言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事发生?不是现在,之前的也算,特别是跟乔家人有关的。” “要是这么说……大概有个七八天前吧,乔家老大在城门口把守城的衙役给打了,算吗?” “有缘故?” “不长眼呗。乔家这次回来还有就是给乔夫人祭扫的,听闻乔夫人的墓有些损痕,乔家人想重修一下。那天拉了好几辆马车的东西出城修墓,可守城的人却突然要搜查?乔家老大就把人给打了,这事还被郑平东撞见了。最后还是在他的说和下,乔家老大才让他们搜查了马车,可马车里外没有任何异常。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白希言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儿。 可仔细想想又没有缘故和联系。 想着想着,他突然舒展双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这是?” 那“影子人”一愣 “换衣服。” 白希言简单的说了三个字。 影子人:“什么?” 白希言:“你在这里替我,我出去。” 影子人愕然:“我替你?这怎么行?” 白希言解开外衣扔给他:“秘术你也会,顶着这张脸不说话,没人会拆穿你。” “等一下,等一下,可你不是说,乔家那丫头能看见你的真容吗?秘术对她可没用,要是她来了死牢,我不就被揭穿了?” 白希言手臂微微一顿,“放心吧,这案子不结,她不会再来这里了。” 影子人:“……你就这么肯定?” 白希言点了点头,“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她做。” **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原本应该进入深度睡眠的凌小悠却立刻睁开了眼睛。 “铜锤。” 她的声音未落,铜锤人已经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是我。” 听见金刚的声音,铜锤立刻将门打开,夜晚的风带着一股子潮湿的凉意,金刚快速闪身进来。 “小姐。” 凌小悠手臂一伸,撩起了床帐,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一头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后背上,反衬着她的脸色和脖颈如纸一般的白。 “跟着人了?” “如小姐所料,三更天刚过就有人进了死牢。” 凌小悠的嘴角微微勾起,“还真有“穿墙术”啊?” “并非是什么穿墙术,而是死牢的气窗。那扇窗在天井上,是用来换气的,所以尺寸不大,只能容的下一个五六岁的幼童进出。” “所以那人进去了?” “进去了。不过奴婢无能,没能跟进去。” 金刚咬了咬牙,原本她还不信死牢在重兵包围之下,还能有人进去? 可如今看来,她是想当然了。 “这不能怪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眼界通常会限制人们的想象,而当你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惊讶之余感到的是:也不过如此。” “可这种缩骨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练成的,奴婢也只是听过,还是第一次见到。” 凌小悠也不纠结于此,“那你跟到那人老巢了吗?” “奴婢听小姐的吩咐,远远的跟着,就算跟丢了,也不敢近于三丈之内。最后奴婢跟到了一间书舍,名为芥羽。这间书舍应该是一个暗桩,看似平常无奇,但却外松内紧。” “书舍?暗桩?”凌小悠的眼神沉了沉,“想个办法,把那本账簿的内容放出去,然后……将那些人引到这个书舍。”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金刚虽然奇怪,不过却没有出声询问,转身便急匆匆的走了,而凌小悠却已经睡不着了。 “小姐,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要不您在休息一会儿?” 凌小悠摇了摇头,虽然她现在脸色不是很好,但却依旧没有困倦之意,“睡不着了。大概是睡的时间太多了吧,有点失眠。” “失眠?” “是啊,以前都有淘宝,抖音……轮番侍寝,可如今呢?哎,我突然有些怀念召唤峡谷了,如今这日子过的简直太清苦。” 铜锤站在一旁更是一脸懵的画着问号,如今她见到这种情况,已经淡定到如家常便饭一般了。 “小姐,奴婢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反正也无聊,凌小悠直接掀开了自己的被子,“进来说,怪冷的。” 铜锤嘴角一勾,忍不住笑了出来。 麻利的盖上被子,铜锤和凌小悠靠在了一起,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既然你知道这个书舍有问题,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将这个地方给围了?这些人行事这样诡异,一看就是有预谋的。” “有预谋不是很好吗?一个人有所求,有目的,那就证明这个人不是一个神仙,而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有喜怒。我呢,很想知道……他抓狂的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他?”铜锤想了一下,“难道是那个银发的老者?小姐的……师父?” 凌小悠点了点头,嘴角憋着笑道:“算是吧。” “小姐不是为了救他才随口说他是你的师父吗?难道小姐还真要拜师?” 看着铜锤有些嫌弃人家的那小表情,凌小悠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丫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还要看内涵。如果他真的可以收我为徒,那我的荣幸。” “既然如此,那小姐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凌小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做什么了?” 铜锤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小姐,奴婢虽然愚笨,可也知道那账簿的重要性。既然那本账和军需案有关,那就是非常重要的证物,可您把这其中的内容泄露了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让那些坏蛋他们有所准备?而且您还将这条线索引到了书舍那里,岂不是让他们……背锅?” 凌小悠忍不住笑了出来,“行啊铜锤,你来背锅都学会了?” “小姐,你就不要笑奴婢了。” “我可不是笑你,是铜锤你真的很聪明,说的都对。” “都对?”铜锤脸上的疑惑更弄了,“那小姐这是……” “账簿固然重要,可这个物证却不在我们的手里。而我,需要得到它。” “那奴婢派人去找。” “你知道在哪?” 铜锤摇了摇头,“奴婢是不知道的,可小姐你一定知道。” 凌小悠单腿弯起,手臂抱着膝盖,拄着下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回,我还真不确定这本账簿到底在什么地方?可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更要这样做。一个人的视野中有了焦点,自然就会有盲点。而只有让他们彼此成为对方的焦点,我才能搅浑这摊水,找到他们所忽视的盲点,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希言公子的话,不能不信,但也绝不能信。 账簿到底在哪? 可不能凭他一人之言。 第七十五章 一根头发的重量 () “是你将消息放出去的?” 乔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正看见凌小悠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旁边还有几只狗跑来跑去的。那闲适的模样,根本不知外面已经风雨欲来之势。 “四哥说的是什么消息?” 凌小悠把手里最后一块肉脯扔了出去才出声询问。 “当然是账簿的内容。” 铜锤拿了一把圆凳放在了凌小悠的躺椅旁边,乔直接坐了上去,微微俯身对凌小悠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如今我们手里掌握的这一点点的证据都被人家知道了,完处于了被动,这案子还怎么结?” “手里掌握的证据?四哥可是将那本账簿找到了,握在手里了?” 乔微微蹙眉,“那还没有,不过希言公子说……” “他说什么,四哥还信?” “你这话……” 凌小悠靠在躺椅上慢悠悠地说道:“他有他的目的,他的立场。从一开始他是为了帮你查清楚幕后之人,可如今呢?你确定他还会帮我们?账簿是他们找到的不假,可四哥真的相信一个小小少年的脑子可以记下那么一大本账?而且就算阿城能记住,那周期呢?他能记住多久?十天?二十天?还是永远?” “永远?这不可能。阿城的记忆力就算再好,也不可能永远都记得。而且就算基本,可这本账簿还是需要拿出来做物证的。” “希言公子不傻,既然四哥都想到的事情,难道他会想不到?当初他不拿走账簿是不想打草惊蛇,可那不代表,他会想不到,如果这次他没将账簿拿走,这账簿会不会被换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希言公子有再找到账簿的方法?” “又或者说,他有藏账簿的方法。”凌小悠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头痛的说道:“只要账簿在他的手中,我们盘算什么都多余。” “可公子他……应该不会对我们不利。” “四哥对他了解多少?除了是葳蕤书院的第一公子,四哥还知道别的吗?只因为众口堆出来的人品,永安王就是一个。可如今的结果……四哥就不想检讨一下自己吗?至于这件事,四哥你就当我是任性吧。这东西不握在自己的手里,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那你这么做是为了找账簿?” “不仅如此。四哥,你说闽州六郡因为军需,一年会获利多少?” 凌小悠微眯双眼,光影勾勒出她那单薄的肩膀,纤细的线条…… 直至她那双白皙修长的十指交叉而放,指尖泛出细微的折光。 她的指甲好久没有修整,指盖圆润,可指尖却尖锐如芒。 “这个没法估算,每年的军需订单的数量和种类都不一样,不过成百上千万两的收入还是有的。”这只是粗略的估计,如今陛下并非尚文弃武之人,相反,他对文臣武将皆是乃文乃武,更喜二者兼修。所以每年在军费这部分的支出也是从不吝啬,可军需虽然是一个肥差,不过这进项却并非只有如此。 这就像是一个打了特供的标签一般,不能说你的东西一定是这个行业里最好的,但却是难以替代的。而一旦有可以替代你的竞争对手出现,那么面临的只有被淘汰。 所以只要没有被淘汰,那就说明这手艺抗打,在业内也是屈指可数。那么除了军需订单之外,便会有人寻着这盛名而来,买卖和销路自然就打开了。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就算这军需订单只是赚了一个本钱,这些个商人也要挤破头去抢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六大家族,一定要把自家子弟安排到指定的官位做官的原因。 实力是一部分被选择的条件,可如果实力相当,这种“家族式的裙带关系”就成了被选择的,另外一部分运气。 “那这六大家族的人,如今都做了官,你说他们这官有几分学识是真,几分能力是真?” 乔冷哼了一声,“这六家的子弟不能说都是酒囊饭袋,可论这学识却是凤毛麟角。这没当官的时候,还会有点志向,十年寒窗苦读总是要挺过来的。可如今这当官的多了,大多养出的都是纨绔子弟,想着朝里有人好做官,学与不学,那官就是他的,没别人能做。自然也就没几个能用的。” 说着,乔又想起一档子事,“对了,就是沈家和梁家那事,你不是也知道吗?还不是那些个纨绔养出的刁奴,一个比一个是祸害。当初你遇到这事就不应该帮他们,那沈家的婆子要的哪是什么公道?不过是面子和银钱罢了。一个贱奴的命,哪有他们说的那么贵重?” “我不管沈家和梁家的事,怎么瓦解六大家族的联盟?我们在闽州一天,他们便不会安心。哪怕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对他们来说,我们才是真正的外人。被群殴这种事,我可不喜欢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军需案,咱们不是应该先在郑平东的身上下手吗?擒贼先擒王。” 凌小悠摇了摇头,“那要看郑平东是不是那个王。军需案如今牵扯甚广,在没有确定幕后主使是谁之前,我们只能确定这人一定就在京都。而搞出这个案子,无论目的是什么,这人所求的恐怕和六大家族是不同的。哪怕是谋朝篡位,那前者求的也是权,而六大家族权衡的却是我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而这些利益能给家族带来多大的财富和蒙荫。所以从一开始,六大家族想要的就不是滔天的权柄,而是最大的利益和财富。” “那这有什么不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是要利益和财富,那么郑平东就不是他们的“王”。他们没有必要在意他的死活,你就算抓了郑平东,也未必能做成擒贼先擒王的局。而且如果把六大家族逼急了,以他们的势力,完可以把郑平东和咱们都杀了。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 乔神情一震,今日艳阳高照,天气比不算热,可他的发丝中此刻却渗着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了下来。 一双眼珠就像被水浸透了似的闪着光,“所以你真正想要打破的是六大家族的利益链?” “所谓联盟,无非是守着同一个秘密,有着同一个目的,获得同样的利益……可如果这其中有人的利益受到了侵占,打压……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乔想了一下,“自然是分道扬镳,要是再严重一点,便是斗的你死我活。不过,沈家和梁家的这事……够分量吗?” “这件事自然不够分量,用在别的家族身上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可沈家和梁家积怨已久,他们两家的针锋相对,可是有时间沉淀的。这个时候两家的砝码已经达到了一个最为精密的平衡位置,想要天平失衡,只差……一根头发丝。” 第七十六章 好一个希言公子1 () “咣”的一声,芥羽书舍的大门猛地被人踹开。 同时整个书舍的前后两院都被围住,一群拿着刀剑的人不由分说的翻墙而入。 激烈的打斗声传了出来,周围无辜被波及的百姓更是尖叫着,连滚带爬的逃命去了。 “小姐,六大家族的人动手了。” 隔了一条街的巷口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铜锤快速闪入车内。 凌小悠窝在车里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脊背,这种小马车就跟飞机的经济舱一样,腿没法伸,要也没法抻。 “告诉所有人,行动。” 凌小悠突然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这一刻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兴奋,更多的却是英雄情结的大喘气,感觉下一刻心跳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可她依旧要故作淡定的靠在马车里,脊背僵硬的挺着都快断掉了。 一阵冷风顺着车窗刮了进来,铜锤小心的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小姐,外面天色阴了下来,恐怕会有一场大雨。” 凌小悠顺势看了一眼外面的阴云密布,沉重且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子淡淡的泥土腥味。 不知道为什么,凌小悠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大概是她原本就害怕,原本就忐忑吧。 就算她想的再周,也不敢说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又过了一会儿,疾风卷着地上的尘杂而起。 “啪” “嗒” “铛” 那细细碎碎的声音,撞击着马车。 “小姐,他们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车夫,突然低声朝着车里说了这么一句,几道身影随之快步上前。 “小姐,东西我们拿到了。” 车门打开,铜锤朝着他们伸出了手。 两本账簿被双手奉上,铜锤不禁一愣,“怎么是两本?” 为首的人立刻说道:“我们找到地方的时候,里面就有这两本账簿。而且我们发现,不仅六大家族的人在找这账簿,还有一波人也在找。” 铜锤厉声问道:“还有人在找?知道什么路数吗?” “不清楚,不过这些人身法敏捷,似乎擅长贴身近战。” “你交手了?”凌小悠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这些人跟我们前后到了放账簿的密室,还惹出了一点小麻烦。” “这些人身上有什么特征吗?”铜锤倒是不怕自己人吃亏,这些人的身手她可是知道的,都是虎卫中的精锐,一般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有身份特征都被抹平了,如果一定有什么特征,那就是他们身体的肤色……白。” 铜锤眼角抽了抽,“人家身上白你们都知道?” “属下也是要查他们的身份,所以就检查了一下。” “那除此之外呢?” 几人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也没有别的了。” “他们的手呢?指纹……就是他们指腹的纹路明显吗?”凌小悠突然出声询问,几人又是一愣,细想了一下,“属下摸过那些人的手,除了老茧之外,似乎很滑。指甲发白,至于指头的纹路,似乎不太清晰,又或者属下看的不够清楚。请小姐恕罪。” “不是你看的不够清楚,而是他们指腹的纹路都被泡没了。几乎看不清。” 铜锤转头看向凌小悠,惊讶的问道:“小姐知道那些人的来路?” “水师,士兵。” “郑平东的人?”铜锤立刻反映了过来,如今提到水师,很难让人想不到这个人。 “看来他的行动倒是够快的,出来两天,竟然把郑平东藏的账簿都找到了。” 凌小悠探身拍了拍铜锤的肩膀,将她手里的账簿拽了过来。 凌小悠又朝其他人手臂一挥,“咱们该走了。” 铜锤赶紧关上马车的车门,一行人护送着马车驶出的巷口。 “小姐,这账簿为什么有两个?这哪本才是真的?” 凌小悠翻着两本厚厚的账簿,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两本账簿都是真的。” “小姐怎知?” “因为这两本账簿一样,而且内容也是一页不差。” 铜锤赶紧探头看了过来,她虽然识字,但却不会看账簿,那一堆数字她不知道该怎么看,可如果比照两本账簿是否一致,她还是一目了然的。 随便又翻了几页,“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小姐,为什么会有两本一样的账簿?” 凌小悠也是苦恼的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啊。原本只想试试,能不能运气好的找到一本,谁知道还有意外的惊喜?怪不得郑平东也派人去了书舍。这倒是省得我再去郑平东那找了。” 这葳蕤书院果然出手不凡。 恐怕在我们来闽州之前,他们就已经找到了账簿,而且还“复制”了一份出来。 还真是用心良苦。 凌小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其实从希言公子进了死牢开始就是骗局,她明明已经猜到了几分,可如今 她又在气什么呢? 有些发闷的情绪堵着她的心口,让她忍不住随手将账簿扔到了一旁。 “咚”的一声闷响,账簿直接砸在了车门上。 知道小姐生气了,铜锤赶紧伸手将账簿捡了起来,不敢再多说一句。 只是当她整理好账簿的时候,她的指尖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绿色? “小姐,这是什么?” 凌小悠疲惫的刚闭上了眼睛,就听见铜锤的询问,她有些不耐的问了一句,“什么是什么?” “小姐你看。” 凌小悠挑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刚开始没注意到铜锤手上的异样。 可铜锤却是一把拉过凌小悠的右手说道:“小姐,你看,你的手上也有这种绿色的粉末。” 凌小悠一愣,看着手上不知何时蹭上的这一抹绿色,她的心口突然猛跳了两下。 “小姐,是这账簿上的东西。” 凌小悠的手在铜锤递过来的两本账簿上摸了摸,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有些细碎的摩擦,就好像有什么颗粒状的东西在她的指腹上滚动。 “混蛋。”凌小悠突然大骂道:“我操他奶奶个腿,告诉所有人,快走,我们不回家了,去死牢。” “小姐发生什么事儿了?”铜锤被凌小悠惨白的脸色给吓到了。 “奶奶的,我们被盯上了。” 一道雪亮的闪电骤然划破天空,滚滚闷雷轰隆震响。 无数疑点千头万绪,可却在此刻汇聚到了一起。 好一个希言公子。 好心机。 如果这次我有幸还能活着,一定给你一刀。 第七十七章 好一个希言公子2 () 马车飞快的驶入大街,伴随着阴云的密布,天色顿时暗沉了下来。 周围的商铺和小贩都忙碌的收拾着自己的摊位和货物,根本无暇顾及大街上的其他人。 “小姐,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去死牢?” 铜锤觉得去死牢并不妥当,金刚他们可都在家里等着呢。 “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这里距离死牢最近,要想求援只能先去那里。” 凌小悠攥紧手里的账簿,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陷害”她。 在这账簿被带出来的一刻,她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她竟然大意了?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在他们赶到死牢之前,不要被人追上。 “小心,保护小姐,有人来袭。” 突然一声大喝,伴随着一声闷雷轰隆的巨响。 凌小悠的脊背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说今天这天气不好,如今她这是赶上了一个水了个大逆。 “小姐坐稳。” 一个急转弯,这马车就跟奇瑞QQ一般,几乎是打着漂移,飞了出去。 凌小悠的身体惯性的照着右边栽了过去,她的手臂一把攀住车窗的窗棱,可隐约的还能听见马车车厢里,木板间的震动和摩擦的声音。 那感觉就好像豆腐渣工程,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即便如此,现在的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这辆马车可以安到达死牢,她可容忍这一切。 “小姐,小心。” 铜锤也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一双大手直接摁在了凌小悠的左肩肩头,不由分说的将人摁在了车板上摩擦摩擦。 而下一秒,凌小悠感觉眼前似乎飞过了什么东西,只是速度太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咚”的一声响。 “箭?” MD,竟然还有“大狙”? “小姐不要起来。” 凌小悠心想:我也能起来再说,拖着这么一条废腿,起来能往哪跑? “呃……” 突然车门处发出一声痛吟,紧接着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凌小悠的头皮都发麻了。 “铜锤,马车——” “小姐,准备跳车。”铜锤单手一把抱住凌小悠的腰,声音快速的说道:“我将门踢开之后,我们就跳离马车。” “跳,跳车?” 凌小悠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她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想什么就应验什么? 她这脑子是什么时候开的光? “轰隆” 雷声越来越响,一声压着一声就好像在追着他们敲锣打鼓。 只不过这声音真吵。 而且就在铜锤抬脚踢开车门的一瞬间,闪电就跟着凑热闹一般,差点闪瞎她们一双狗眼。 凌小悠更是下意识的禁闭双眼,身体紧绷的缩紧。 毕竟她曾被雷劈过,即便这经历雷人,可在她的记忆中依旧被这一幕吓到心惊胆战。 她想要往后缩,不过铜锤却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不由她退后一步。 “跳。” 一声令下,凌小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几乎是被铜锤一把给薅下去的,身体撞击到地面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疼? 只是她们的身体顺着惯性滚到一旁的时候,凌小悠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把铜锤当了肉垫? 可没等她开口询问铜锤是否受伤,一道寒霜般的剑光陡然从她身后袭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铜锤的瞳孔霎时紧缩如针。 下一刻凌小悠的胸口猛地挨了一掌,人直接被推出两三米远。 铜锤手中握着的匕首,横扫一挥,“铛”的一声正好将剑刃挡在了自己身前。 “小姐,快走。” 凌小悠拖着一只残废的右腿,下意识的往后打滚的爬着去。 大雨就在这一刻轰然落下,千万道雨线贯穿天地,震耳欲聋的轰响比不过她心跳的无措。 如果说在现代枪支被严厉管制,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枪的血流如注。 那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她同样不想看到刀砍在身上的皮开肉绽。 可她忘了,她的脑袋是开了光的。 刚想到这里,一柄刀光从她的斜后方砍了下来,那人出刀又快又狠,凌小悠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躲,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下意识闭上眼睛—— “咣”的一声兵器的碰撞声,那声音沿着她的耳畔边响起。 “小姐,快走。” 凌小悠听见声音,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一连串的火花在雨中擦亮,那是刀刃和剑刃撞击在一起产生的摩擦。 “多谢。” 凌小悠双手用力撑在地上,踉跄的站了起来。 她不知道为她挡刀的那个侍卫是谁,可这一刻她明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拖他们的后腿。 只是她踉跄的才走出两步,又是一道黑影逼至,“往哪走?” 人未至,剑影已到。 剑刃劈开雨幕,朝着凌小悠的腰身斩了下来。 凌小悠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摁住腰间,用力往外一抽。 一道犹如闪电般莹亮的剑刃从她的腰间划出,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迎着那道剑刃挥了过去。 “铛” “铛” 接连两声剑刃的碰撞声响起,凌小悠的软剑被震开,摆动出一连串的“波浪”。 而没等她挥出第二剑,对方的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掌心朝着她的心口抓了过去。 凌小悠哪敢让他抓住,一旦被他的手掌抓住,心可就要被活活挖出来了。 她的腰身强行向后仰去,依靠着身体那点柔韧性,堪堪躲过那凌厉一爪。 可下一刻对方虽然没想到她会躲过这一招,不过紧跟着就是顺势反身,一脚踢出。 凌小悠就算再命大,再幸运…… 也无论如何躲不开这一脚了。 毕竟她的右腿还是废的,这一脚便是生生挨了上去,被踹的狠厉至极。 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被踢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狠砸而下,凌小悠的后背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响,水花随之飞溅而起。 霎时间她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一股血腥直冲她喉咙。 “噗” 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灼烧感侵蚀着她的骨头。 “说,账簿在哪?” 凌小悠捂着胸口,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杀手。 而对方目光低垂的注视着她,冰冷的眼窝和唇角隐没在了这阴云密布的大雨中。 凌小悠的身体向后微微挪蹭着,她的目光注视着他手中的长剑,也许下一刻她的这条命就会交代在这了。 “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说了,我可以免你一死。”凌小悠的眼瞳雪亮,雨水落下并没有淹没她眼中的刀锋。 那黑衣人的目光似乎一怔,“臭丫头,就算要死也是你去死才对。交出账簿,我给你一个痛快。” 可下一刻,凌小悠的目光突然朝他的身后看了过去,“既然来了,还不出手?” 一道炙亮的闪电当空劈落,在那电光闪出的黑白光影中,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高挺的鼻梁,淡漠的唇角,还有那微微垂着的长长睫毛,在那不算陌生的眼睛上,投下了一小片的暗影…… 第七十八章 好一个希言公子3 () 有人? 杀手对于危险的预判固然敏锐,可相对于那道如鬼魅一般出现的身影,这反应显然还是慢了一步。 当那杀手猛地转身朝后面看过去的那一刻,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雨线模糊了他的眼睛,朦胧中勾勒出的是一道俊秀文雅的轮廓。 雅正的白袍,还有一柄同样雅正骚包的白色油纸伞。 只是没等他看清楚对方的五官和模样,只听耳边一阵疾风掠耳。 他下意识的侧头看去,一道黑影在他的瞳孔中犹如流行扫尾般袭来,那黑影由小变大,当他的眼瞳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咣”的一声闷响,天旋地转,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就在他脚下踉跄的晃了几下—— “咣” 又是一记暴击袭来。 就在这个杀手选择往后看的那一瞬,他注定自己今天会栽在这里。 凌小悠往后挪蹭身体的时候,她心里并不是在害怕,而是她需要一样“凶器”。 一块似乎是用来垫货架的石头。 她不会功夫,更不会使用这种软乎乎的长剑。 可论“挥板砖”,虽然她没有实践过,不过显然这种“技能”不需要繁琐的教程和训练,也不需要什么攻略,抓到那块石头的一刻,凌小悠整个人都强大了起来。 顶着一口气在胸口,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呼”地一下,抡起手臂狠狠地冲头砸了下去。 所有委屈和恐惧,此刻在她的心里化作情真意切的三个字—— 干死你!!! “啪” “咚” 直到挡在面前的杀手一头栽倒在地,凌小悠手中握着的石头才跟着“咣当”一声,也跟着掉落在地。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脸颊、衣衫……流了下来。 鲜血化作红水顺着流走了。 而她的身几乎都湿透了。 冰冷的刺痛像千万根针扎进了她的骨髓里,连呼吸好像都在耍大牌,逼的她几乎窒息。 雨落的声音如擂鼓一般的砸在地面上,而除了这个声音,周围如同陷入了一片死寂。 连空气都好似凝结了。 凌小悠紧绷的肩膀毫无声息的软了下去,直到她脚下虚浮的晃了又晃,她才犹如虚脱般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一股滚烫的灼热感,却瞬间充斥着她的眼睛。 只是这种热度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被冰冷的雨水冲掉了。 直到她的头顶多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那单薄的伞骨,轻薄的伞面却好似有着一种又说不清的魔力,抵挡了她周身的风雨。 凌小悠抬头朝他看了过去,这一刻没有任何的遮挡。 男人的一头乌发簪起,连一根银丝都没有。 眉宇间明澈如云海,只是那孤清却让她分外熟悉。 而那白皙而清隽精致的五官,有着一种天生飘渺的仙气。 四目相对,这一刻他们之间相距不到半步。 在这个距离中,他们连对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无所隐遁,而雨水更是将他们彼此的气息湿漉漉地纠缠到了对方鼻翼。 只是他们俩谁也没有先开口,这气氛慢慢的就变的怪异起来,就仿佛是一种无声,而又幼稚的冷战方式,让两人用无形兵戈在虚空中交锋。 直到最后,凌小悠败下阵来。 她整个人的身体突然摇摇欲坠,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 不知道是因为雨水的冰冷,还是心中的委屈。反正在那一瞬间,一股说不出的痛苦从她的心口处开始蔓延,近乎撕裂一般生生的将她整个人撕扯成了两半。 终究是撑不住了,人突兀的朝着对方的胸口撞了上去。 男人的睫毛猛地一跳,目光从来没有如此“鲜活”过。 紧接着他下意识的伸手搂住她的肩上,将人抱了一个满怀。 只是凌小悠现在的体力枯竭,那只受伤的腿跟着一起作祟,根本支撑不了她的身体。 她挂在他的身上,却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无能为力。 凌小悠耷拉着眼皮,朝着他的脸上看了过去,哪怕只是侧脸都是如此的俊美—— 不过他的唇削薄抿紧,斜挑而起的眉梢如利刃般飞掠了出去。 他是有多嫌弃她啊? 凌小悠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着在他耳畔响起,“希言公子,你可以把我扔在地上,我会弄脏你的衣服。” 白希言的手臂僵持在那里,虽然他很想将人推出去,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凌小悠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还能打伞吗?” 白希言的语调永远四平八稳,听不出一丝烟火气。 凌小悠倒在他的怀里,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一股白色的哈气升腾而出,就好像在努力蓄积力气一般。 “应该可以。” 白希言将手中的伞柄递到了她的面前,凌小悠握住伞柄,手指无法避免地擦过他的指尖。 意外的,这手柄不禁残留着他留下的温度,就连他的指尖都好像有着一抹温热。 这人好像不如他的表情那般冷漠。 白希言俯身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凌小悠一手打伞,一手顺势圈住了他的脖颈,有些无赖且做作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你要去哪?你的那些侍卫一时半刻恐怕不会赶到。” 听着他这种公事公办的声音,凌小悠不禁冷笑了出来,“公子果然运筹帷幄,连我的人如今在哪都知道。” “你应该多带一些人。” 这是在指责她? 凌小悠手中的雨伞就像恶作剧一般,悄然的将扇面朝前一栽,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了他的脊背上,可白希言却好像没有任何的感觉,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脊背上。 凌小悠不由的撇了撇嘴,“就算带再多的人,都会成为公子的棋子。何必呢?公子现在应该很得意吧?我的人折了,账簿又回到了你的手里,而我如今只剩下了半条命。终究不是公子的对手。” 白希言依旧面无表情,抱着她四平八稳的走在烟雨孤寂的大街上。 那阴云昏暗的天色,仿若凝汇的一副水墨画,两人的背影被雨水勾勒出了一道最清晰的轮廓。 白希言的目光低垂着朝她投来一个安静又清晰的注视,连着他的脸,眼睫、鼻梁……都投下了极为立体的阴影,“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第七十九章 好一个希言公子4 () 为嘛这话她也觉得极为熟悉? 你会后悔的。 妈个蛋蛋的,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五个字。 “别说的那么理所当然。我以为这种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下作手段,像公子这样高洁之人是不屑去用的。可事实……只能说我受教了。” 雨水撞击着伞面,风也是越刮越急。 刚开始凌小悠是故意让雨水打在他的后背上,如今却是手臂的力气不够,差点把伞吹走。 一阵疾风打着旋儿的一刮,这会不用故意了。 手里的伞柄一歪,雨水顺道还打在了她的头上,又是一阵凉意袭来,激的她直打了一个激灵。 白希言倒是没急着跟她辩白,只是感觉到她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清润的眉眼又微微垂落了下来,眼角再那么没有情感的一撇—— 那是什么眼神? 凌小悠瞬间有种“罪有应得”且“活该”的感觉? 妈个蛋蛋的,这种亏心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灵异事件,为什么不发生在这家伙的身上? “伞拿好了,不然受苦的人是你。” 凌小悠瞪了他一眼,这种避重就轻,不冷不热,连一丁点关心都没有的话,说出来就是废话,而且可以简称为奚落。 “明说吧。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派人跟着你,所以你是故意引我去芥羽书舍的,对吧。” 凌小悠用力捏了捏伞柄,虽然她的手臂没有多少力气,可憋着那口不能让自己受苦的气,还是勉力支撑着。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对,就是这张事不关己的脸。 好像无时无刻的不在告诉她:你这样做,就是你在咎由自取。 “所以说,你是在嘲笑我,不应该傻乎乎的盯着你?被你当猴耍?” 凌小悠的胸口很疼,被踢那么一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吼了出来。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耍过呢? 这里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个个都拿她当傻逼,不是瞒着她什么,就是利用她。 “你不也利用了我的书舍。” 白希言的教养是真的好,又或者说,他的听力是真的有问题,对于这种嘶吼声依旧平静应对,丝毫没有一点波澜。 “所以你将两本账簿放在一起,不仅是在引郑平东和六大家族上钩,还有我。你是想让他们杀我。” “彼此彼此。你把账簿的内容散了出去,不也是打算祸水东引,让他们对我下手吗?” 凌小悠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口,真是人生如戏啊,方向说变就变。 为嘛这种感觉明明是她“捉奸”抓到了对方的软肋,可瞬间有种被“反杀”的感觉? 卧槽? 这种不负责任的“绿帽子”,真是说戴就戴? “难道我这么做错了吗?账簿明明在你的手里,可你却对我们先说了谎。让一个少年背下来这么一本账簿,恐怕也是用了不少时间吧,做事光明磊落的希言公子。” 凌小悠眼睛眯起,瞳孔几乎压成了一线,看起来近乎阴鸷的锐利。 “你要账簿了吗?” 白希言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让人感到冷漠,可从五官的气质涵养来看,并不算是一个凉薄的人。 毕竟长的漂亮的男人都自带闪光点,就算再冷漠也有着一种令人冒险想要去接近的神秘感和禁欲感。 可凌小悠却知道,这种感觉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表象。 特别是对这位希言公子来说,他内在的强硬和不容置疑是与生俱来的,似乎在他的内心中,不能有任何的事情和人能触动他坚定且冷硬的态度。 所以对他的问题,凌小悠想到的不是立刻回答,而是本能的求证自己。 因为像他这般活的极为有态度且自律的人,说话都不会不经大脑,或是敷衍应对。 他的疑问句要真是问出了疑问的语气,那只能说明是一种嘲讽,而绝非是一个正常的问题。 “我……我没问吗?” 凌小悠眨了眨眼睛,头发太湿了,雨水浸透的发丝还会时不时的有雨水流下来。 “你问了,可你没要。” 凌小悠又仔细的想了一下,“那是因为我四哥说,那本账簿在一个安的地方,没在你们的手里。” 白希言面不改色的回答道:“真正的账簿是一天之前拿到的。” 也就是说,乔彴当时问他的时候,那本真正的账簿是真的不在他的手里。 他只有一份“复印”过的“备份”。 雨声在凌小悠的“尴尬”中,依旧“热闹”的喧嚣着。 似乎在嘲讽她的脑子里进了水,才会被堵的哑口无言。 “所以,这个军需案从一开始就掌控主动权,且支配一切的人,就是你。” 白希言抱着她走在雨幕中,脚步每一次的落下都会溅起细微的水花。 “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无论他从一开始出于怎样的原因来查这个案子,又在这个案子中做了什么。 如今却被她的插手,弄的一团乱。 “哼,我并不这么觉得,账簿还在你的手里,我以为我是做了无用功。” 白希言突然停下了脚步,声线低沉硬朗,似乎加重了几分语气的说道:“你的几个哥哥呢?不是你让他们对六大家族下手的吗?如今他们恐怕已经突袭了六大家族的府邸。” 哎呦? 竟然被他发现了。 凌小悠一直藏着的底牌被人如此没有铺垫和仪式感的给揭穿了,她的嘴角不爽地撇了撇。 握着伞柄的手和圈在他脖颈上的手突然同时靠近,而脊背也同时往上一挺。 双臂瞬间严丝合缝的圈住了他的头,死死地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个时候,她可不是为了占便宜。 而是她真的害怕这位希言公子会一言不合的将她从他的怀里给扔出去。 “所以说,以后要是听说我家大哥二哥,四肢健,身体康健,却不骑马,改坐马车了。这种鬼话,你千万别信,我悄悄且肯定的告诉你,这种情况他们八成是在作妖。你的人大概没有告诉你,我大哥他们一天会出城多少趟吧?也没有告诉过你,他们用了多少辆马车运送材料去修墓吧?” 凌小悠的嘴唇故意凑到他的耳边,唇缝启阖间吐出的一股温热,直接喷在了他的右耳边。 “盯着我们乔家的不是只有你的人,我要不想点手段和办法,怎么能让我们乔家的人进来帮我干事呢?希言公子,我的好师父,徒儿这招用的可好?” “……” 有那么一瞬间白希言几乎感觉到了凌小悠那微凉的嘴唇擦过了他的耳垂,他的脚步突然一顿,人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第八十章 咱们算是合作吗? () “无——耻。” 嗯? 卧槽,我听见了什么? 凌小悠愕然的眨了眨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个“冰清玉洁”的男人,尽在咫尺的一张盛世美颜,吐出了这么两个具有强烈谴责意味的字。 等等,我刚刚是说什么了,能让他突然蹦出这么两个字儿? 凌小悠整个人都懵了,她知道自己留了一手,这招挺气人的。 可对于希言公子来说,她这就是小巫见大巫啊,何谈无耻? 要是这都无耻的话,那他这招引君入瓮,趁火打劫又算什么? 理所当然? 为民除害? 他才是无耻、下流、卑鄙、可恶。 还有,这又是什么眼神? 说她无耻还不够,怎么那目光中还有种,她强抢玷污了良家少男,无恶不作的卑劣感? “放——手。” 抿紧的嘴唇让他下颚轮廓的线条都变得更加清晰深刻,似乎还有一抹锋利的凹痕出现。 凌小悠跟他大眼瞪小眼,甚至在他那漆黑的瞳孔中都能看到自己那有些懵逼的五官。 放手? 字面上的理解就是放开手。 那么他跟她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让她放开手? 所以—— 凌小悠看着那张距离自己近在咫尺,还近在咫尺的脸—— “你……在害羞吗?”凌小悠的,眼角紧跟着瞟向他的脸颊和耳边,“你的耳朵红了,你真的在害羞?” 白希言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天啊,原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凌小悠的脸上虽然惨白的吓人,但却意外被这个纯情且害羞的男人逗笑了。她的笑声轻铃的回荡在这片雨雾之中,莫名的欢悦,似乎连阴沉的天色都没有那么暗淡了。 白希言:“闭——嘴。” 凌小悠:“你这是恼羞成怒。” 白希言:“……随便你。” “你的意思是任由我抱着?” 凌小悠得寸进尺的收紧手臂,直接将自己的头贴进他的颈窝。就像他的那些哥哥们抱她一样,只是这回她是强行的占了人家的便宜。 白希言再次迈开了他的脚步,对凌小悠的“挑衅”视若不见,理都不理,这么快就学会坐怀不乱了?这自制力倒是惊人。 哎,还真是一个令人眼馋的御弟哥哥。 “好了,不逗你了。咱们先把话说明白,我放手了,你可不能把我扔出去。不然,你就是个小狗。” 凌小悠嘟着嘴巴瞪着他,那樱红的唇危险的在他的脸颊边游荡。 “只要我想,我现在也能把你扔出去。” 好吧,这说话的语气如利刃割身,别说什么风花雪月了,深仇大恨也不过如此。 凌小悠乖乖的松开了手,见却忐忑的微微僵持着脊背,生怕自己万一被扔出去,起码还能选择一个舒适的动作着地。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可凌小悠都没见到自己有被扔下去的趋势:好吧,她承认这个男人还算是一个君子。 “你这样公然对六大家族下手很危险。” 听到他开口,凌小悠的脊背又慢慢软了下来,靠在他的手臂里说道:“我刚刚就差点死了,还是拜你所赐。” “就算没有我,你也是背水一战。” “那又如何?”凌小悠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既然要谋事就有风险,高投资,高回报,高风险这三者是成正比的。而且如果我不出事,我父亲会放弃继续查这个案子吗?这种病装不得,如若不是真的,那我父亲就有可能背上欺君的罪名。” 没想到她考虑的倒是周。 “如果这军需案以贪墨贿赂的罪名结案,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个。” 凌小悠挑了挑眉,视线刮蹭着他的下颚往上瞟,“你这样说,算不算是愿意跟我合作了?” 见白希言又不回答,凌小悠撇了撇嘴道:“只要你一天没有放弃,我就只能提心吊胆对于您这样的对手,我可不敢大意。我拉着慕家做筏子,那就是绑在一起的蚂蚱,谁也逃不掉。可如今对公子和葳蕤书院,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先拿六大家族当祭品,求着各位神佛让让路,给我一条活路。好听的说,这是我的底牌,可实际上就是一个买路钱。” 神佛? 买路钱? 这丫头说话还真是没有半点忌讳。 “你既然对六大家族动手,就没想过后果?人抓了你要怎么办?杀了?还有郑平东,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我父亲这几日都住在水师大营,你以为真是巡防公务?”凌小悠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如果我爹要是连一个小小的水师都督都搞不定,那他也不用做什么大将军了。” 白希言面色不改,而凌小悠也不指望再从他的脸上看到别的表情了。 那耳朵根子红了,都是她意外的收获。 “那你打算怎么给自己买路?” 这个话题还真适合在这种天气和这样的环境来谈,想被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谋划”都难。 “我准备了一份名单,六大家族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这事,不知者无罪。而且至今看来,他们求的并非是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所以你不想赶尽杀绝?” 凌小悠举着伞的手臂有些发酸,她不得不换了一只手。 “我不是一个弑杀的人。你知道六大家族有多少人吗?加在一起也足有上千人,这次我对他们下手,你真以为是他们的防备不足吗?以六大家族在闽州六郡地头蛇的身份,这盘踞多年的地盘,不说固若金汤,可要是跟我们硬拼起来,那也是两败俱伤。所以为了增加胜算……” “你就拉拢了六大家族的人。” 凌小悠点了点头,对他这种聪慧的脑子,如今也是免疫了。 “我四哥与他们达成协议,只要他们不涉案,帮我做事,我就保他和他们家人。一些庶出且不受看重的子弟,哪怕是旁系分支,只要有能力,有才华,废掉他们本家继承人之后,他们可以取而代之。” 白希言想了一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样下来,你对六大家族下手的胜算就大了。” “这只是其一。这些人在六大家族多是没有什么地位,知道的事情也不会太多。有点良知的,在这样的家族都不受待见。能有良知,还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秘密的,并不多。” 凌小悠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疲惫。 不过幸好她靠在白希言的颈窝处,倒是离他耳朵不远,不妨碍听。 “所以,你还调拨了六大家族的关系。” 果然是聪明人,不累她的嘴。 只是也没有一点成就感。 不被夸,不能翘尾巴的感觉—— 是真的不好。 第八十一章 遮羞布 () 雨水似乎没有想要停歇的迹象,可凌小悠却感觉这风好像越来越凉了,她有些冷了。 “我只是动了一点手脚而已。六大家族从骨子里就已经腐坏了,梁家的那些个纨绔子弟,你真以为他们的胆子只是欺负一些贫民百姓的良家民女吗? 人的**,越养越大。 而且当你习惯了一个环境,一种口味,时间久了就会觉得无趣。总是想再去寻找一些更加刺激的,或者说是尝尝口味更重的味道。 人都是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六大家族更是如此,就算知道这些个败家子做了什么,当是自家孩子不懂事,不予理会。 可当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的时候,这种要高高挂起的嘴脸,就变成了一张傻逼兮兮的遮羞布。被掀开的那一瞬间,揭露的又岂止是这些污秽的事情?那些烂在根子里的东西,都会连带着发酵。” 白希言淡淡的说道:“那个沈家的婆子,就是揭开这块遮羞布的人。” “确切的说,是这个婆子的远方侄女。一个娇美过人,懂得怎样才能惹人怜爱,且还有脑子的一个女人。” 凌小悠说到这,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在他胸口蹭了一下,“这个女人来投奔沈家婆子,谁知道却被沈家的那位嫡出的长子一见倾心。 沈家婆子虽然是这位少爷的奶娘,可毕竟少爷长大了,而她却老了。这要是个有良心的,自然不会亏待她。可这些个大家族的少爷,哪有几个长着良心? 她怕,也可以说是,她做的亏心事多了,怕自己落得一个悲凄的下场。便想着把这人送给这位沈家少爷,哪怕是做个小妾,以后日子久了,谁又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呢?” 凌小悠说到这,突然没了声音。 白希言垂头朝她看了过去,却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素净的脸颊透着一种惨白的疲惫。 他的眉峰微微皱了皱,将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一股温暖的热流也随之流进了她的身体里。 白希言没有因为她突然戛然的话而开口继续追问,似乎真当她是睡着了,静静的抱着她往前走。 过了片刻,他怀里的人微微一动,细微的声音再次从他的颈窝处传来,只不过这一刻她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只可惜……这个女人被糟蹋了。” 听着她的话,白希言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还往上扬了那么一扬? “梁家的人。” “没错。”凌小悠突然声音轻柔的嗤笑了出来,“大概就是恶有恶报吧。那沈家的婆子,平日里也没少给这些个纨绔找良家子,做些下贱的勾当。可谁知道,最后被人家报应在了自己这里。” “所以你找上了这个被糟蹋的女人?” 凌小悠虽然闭着眼睛,可嘴角却忍不住咧开了,“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找上她?” “这种事说大不大,如果说只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就能让那沈家婆子去找梁家的麻烦,她恐怕没有那个胆子。你也说了,她是为那些人做事的。她要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事即便是发生了,对这些少爷们来说,依旧不是什么大事。” “是啊。所以说,女人嘛,就是能把屁大点个事作大。” 听着这种粗鄙的话出于她口,白希言吸了一口凉气,算是将脑子又冷静了下来。 这乔霸花的教养,他也真的是不敢恭维。 “那个女人没有找上我,却找上徐家的那位六小姐,徐靖韵。” 白希言想了一下,“徐文森的亲妹妹。” “我就知道,你这人一定把我的周边关系调查的清清楚楚。” 凌小悠这话没有质问的意思,相反还有一种戏谑的调侃。 白希言对此没有反驳,因为他隐隐的觉得,这丫头似乎在等着他的反驳,然后再将她一军。 “所以,你帮了她?” “不,是她帮了我。这个女人偷了沈家婆子的一张房契,那个房子可是一个不错的庭院,是沈家婆子攒了不少钱才买下来的。然后我就让四哥转手卖给了梁家的那个庄子上的管事。”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 “梁家有个温泉汤子的山庄,这个管事的就是那的主事人。” 白希言思忖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一家客栈,他的脚下一拐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听说过,闽州六郡能有温泉的地方,只有那个庄子。” “但却不对外开放,却是梁家的私产。所以闽州六郡凡事有点头脸的人,一年都会去梁家拜访几次,借用一下温泉汤子。”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可关键在于,那个汤子不一般。温泉本身就有缓解疲劳,放松肌肉,治疗酸痛等作用,还能促进血液循环。天然温泉更具有改善皮肤状态的作用,能使皮肤光滑紧致,还能起到一定的美白效果。很多人因此才会爱上温泉,而且更爱它的,多为女人。可泡过温泉的人,身体会感觉很乏,都不会当天离开庄子。所以梁家的庄子如果有外客来,都会接待一夜。可这一夜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白希言的脚下一顿,身形跟着静止在原地。 而凌小悠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动作。 可她却没有询问,而是接着说道:“我说了**是越养越大的,尝惯了清粥小菜,谁不想尝尝这闽州六郡的贵女,又是一种何等滋味?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你还需要我说吗?” 所以那块遮羞布,遮住的就是六大家族不能独善其身的污秽事。 白希言为人正直,还是直男的性子,甚至可以说是直男癌,还有点小洁癖。 以他的性子和为人,绝对不会调查这种事。 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勾当。 迟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凌小悠又开口说道:“所以我挑拨这两人的关系,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两个人。可他们却是在这种事上,有着密切合作的人。当他们之间反目的时候,你猜猜,这种事会藏多久?而六大家族的人若知道,又会能容忍多少?” 两人同时沉默了片刻,白希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个帮了你的女人呢?她为什么要帮你?” “我答应她,只要她能把这沈家婆子的命根子交给我,我就帮她杀了那些玷污过她的人。还能让她腹中的孩子,成为沈家的嫡出一脉,仅剩的一个继承人。” 第八十二章 盘算1 () “客官,这边请。” 凌小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打算抱着我在雨里一直走呢。” 要不是靠着自己的一抹毅力,她打着伞的手早就断了。 还是这种没有狂风暴雨的地方,简直不要太舒服。 一股股暖意涌来,让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你要是想,我可以抱你出去。” 凌小悠抬眸朝他瞪了过去,“我以为你这个人就是个木头,没想到你还会奚落人呢?” “客官,这就是本店最后一间上房了。” 店小二打开房门,白希言抱着凌小悠走了进去。 只是将人放在床上的时候,却被凌小悠一把拽住了领子。 白希言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没有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最终还是凌小悠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把我扔在这……自己走了吧?” “如果你想——” “我不想,我一点儿都不想。”凌小悠狠狠地瞪着他,“我警告你,你既然把我带到这里就要对我负责,不可以把我扔下。” 白希言眉头微微动了动,“你……害怕了。” 卧槽,这家伙的眼睛里是按了一个X光吗? 怎么说话这么神? 凌小悠松开了他的领子,躺在床上慢悠悠地说道:“孤男寡女,我当然害怕。再说了你手脚健,身体无恙,可我就是一个半残,你要是把我给卖了,我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 白希言想了一下,“我暂时并没有这个打算。” “暂时?你就不能有这样的打算。” 白希言被她那双大眼睛狠狠地瞪了片刻,绷紧下颚,声音冷淡一如之前,“在乔家的人没有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也……不会把你卖了。” 白希言虽然做事有手段,但这人的节操,凌小悠还算信得过。 “一会儿给我送来一些热水,如果有干净的衣服也送来一套。” 白希言转身对店小二吩咐道,随之一块银锭子朝他扔了过去,“店里有女眷吗?能请她过来帮个忙吗?” “客官您放心,您吩咐的事小的立刻就去办。我们老板娘在店里,小的请她过来帮忙,客官请稍等片刻。”店小二看见这么多银子眼睛都发亮了,自然是白希言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到店小二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凌小悠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口气里多了几分哀怨和无奈,尾音拉的老长,这口气叹的也是对白希言有很大的意见。 “你怎么了?” 实在无法忽视她这怜怜的一声叹息,白希言转身朝她看了过去,雨水虽然将他的衣服和发丝打湿了,不过这种特别抗打的颜值也是将人衬托出一种“君子世无双”的清新脱俗。 也不怪那店小二看见他就对他十分恭敬,这种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对于这些一天到晚从事服务行业的店小二来说,那就是职业病养出的眼力见。 即便白希言给不出那一锭银子,他也是那种能靠脸刷饭吃的人。 唬人着呢。 “我以为那个店小二会把我们当成一对雨中落难的鸳鸯,或者是小夫妻?这样他就会识相的说:我们店里没有女眷,请二位自便。这样你就不得不帮我换衣服。” 白希言顿觉脸颊有些发热,他下意识的别开头不去看她,可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你一个将府小姐,说话岂能如此轻率,信口开河。” 凌小悠躺在床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弯弧度笑道:“嗯,我承认我这样说轻薄了你,不过不说我又不能表达出自己的失望之情。” “你……” “我知道,我又口无遮拦了。可这里只有我们俩,你就让我调戏你几句有什么的?再说了,我又不能真的对你做什么。” 多说无益。 朽木不可雕。 白希言伸手将腰间的一个荷包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里面装着几个精致的小瓶和纸包,他一边弄着这些个东西,一边张口说道:“你是有心不想杀了无辜之人,可你应该知道,哪怕是一个贪腐造假的罪名,也够六大家族诛杀九族的了。你许了诺,就不怕最后做不到?” “就算无辜,可这些人想要保命,总是要有交换的。” 白希言捏着一个红色的小瓷瓶问道:“你说的交换是指什么?” “钱啊。银子,黄金。瓷器和珠宝也是可以,所有值钱的东西。”凌小悠说的毫无压力,可这么两句话就已经将人家抄家了。 “你是说用钱买命?” “没错。” “你觉得朝廷会差这点银子?” 凌小悠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侧头朝他看了过去,“希言公子,我知道黄河水患,沿线周遭已经有七个郡县受灾。” 白希言的手指微微用力,指骨就凸显的锋锐。 “只要受灾,便会有灾民。而如果这件事不能好好处理的话,那么将会后患无穷。聪明如你,难道你就不知道,既然有水患就要修河堤,只要有难民就要重建家园。这些都需要银子,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所以这些也是你之前就想好的?” “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可如果诛杀了九族,这些银子也是朝廷的。” 凌小悠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个白希言动起手来,喊打喊杀的倒也干脆啊。 还真是有成为斯文败类的嫌疑。 “可这些手艺呢?闽州可以成为军需的重镇,总有其不可被取代的原有。虽然这里被地方势力盘踞多年,可这里现有的流水线已经实现了产业化。而且有着自己运作的规矩,这才是最不能被取代的。如果真要抄了六大家族,那这里一大盘的生意,那朝廷要如何接手?别看那些朝中的大臣都是读书人,国家栋梁。可他们要接手这种商贾之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胜任的。” 白希言将一粒药丸倒在了手中,拿起桌面上的茶壶到了一杯水。 “你以为这样就能牵制陛下放过他们吗?你这些小伎俩不过是做给傻瓜看的,这个案子既然牵扯到朔北一战,那必然会有太后牵扯其中。虽然现在陛下压下了这个战报,可你也知道太后必然已经知晓此事,难道你就不怕太后追究吗?” “我怕,我当然怕。所以我更要将六大家族的人保下,作为条件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中。” “条件?” 白希言端着茶碗走到了她的床边,俯身低头看向她,却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神。 清冷,却又坚定。 第八十三章 盘算2 () “六大家族为了家族利益,送子弟入仕途,维系着这个足以令他们世代富足的产业链。可你也看到了,六大家族的嫡系子弟多为废材,不堪大用。这些人做官,如若真是自己凭本事考出来的,那我也只能敬佩他们这些个家族天赋异禀。 可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本事,早已因为**而入阁拜相,岂会让他们的“野心”安于一隅?所以我认为他们的官是买来的,或者说是养出来的。而官员选拔任用之权都在京都,其中关联更是耐人寻味。” 白希言微微躬身,将她从床上扶坐起来。 把手中的药丸放在了她的眼前,可谁知道凌小悠连看都没看,直接张开了嘴? 白希言眉宇间又是一抖,犹豫了片刻,便将手中的药丸放在了她的嘴里,紧接着将茶碗放到了她的嘴边,慢慢的将水喂进了她的口中。 吃了药,凌小悠舔了舔嘴唇,说了一句:“这药不苦。” “你就不怕我给你吃毒药?” 凌小悠侧头看向他,雍容风华,哪怕只是执盏那么一个动作,都矜贵如天生。 只不过,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为什么总把她当傻逼看? 难道她的思想和话语,都没有深度吗? 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凌小悠不忿的说道:“我这是要多缺心眼,才说得出这种话?你要杀我还会听我啰嗦这么多?你这话还不如那句“你把我扔下”更唬人呢。” 白希言刚要松开手让她躺回去,却被凌小悠一把拉住。 “我身上的衣服湿了,躺着难受,没换衣服之前,让我靠着你坐一会儿。” “我给你那个枕头垫着。” 凌小悠摇了摇头,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没有你身上暖和。” 他身上……暖和? 白希言的目光在她的侧脸上滞留了片刻,“所以你认为六大家族在京中有人脉。” “那是自然,他们和郑平东的关系只是合作而已。身为商人,都懂得要想买卖做的长久,就要拓展商路,决不能一棵树上吊死。这就好比,如果他们手中拥有的技术不及时的换代更新,顺应时事的发展,那就必然会在激烈的竞争之中淘汰。自古无奸不商,六大家族的人,又怎么会不懂这些?” 白希言沉凝的想了一下,“所以你要六大家族在京有关联的官员名单?” “没错。”凌小悠坦白的说道:“我既然要把闽州六郡都拖下水,就要找个保命符。太后就算知道朔北一战的真实情况,可她却不会轻易说出来。女子不干涉朝政,只这一点就能堵住她的口。再说陛下,你怎么知道,陛下不是想要一个适当蠢笨的臣子呢?一个足以能向太后交代的一个结果。” “你这是在玩火**。太后为人,并非如你所想。” “你怎知我是怎么想她?”凌小悠靠着他的肩膀说道:“一个可以将国之大意解读如此果决,选择打开皇都城门的女子,又怎么会有能让人小觑的心胸和谋划?就算陛下给了她一个表面上足以交代的结果,可她依旧不会相信,更不会放弃。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她会鼓动朝中武将,从中散播一些“真相”出去。朔北一战的真实战报一旦被揭露,不仅是民怨,还有来自军方的压力才是最大的威胁。一个水师都督填不平。” 白希言那漆黑的瞳眸颜色似乎变得更暗沉了些,有着一抹寒色弥漫而出。 “你已经想到了。” “是啊,想到了。可就是因为想到了,所以我才更需要这份六大家族在京都的“关系网”。文臣武将,自古难以和平相处。军需案一出,我需要有人可以遏制武将的口诛笔伐。 而朝中官员任用,在于六部三司。这其中文臣居多,恐怕被六大家族上供的人也不在少数。至于武将,只要有一人收过六大家族的供奉,他们就不敢轻易表态。 谁知道这些钱,又是不是一笔军需造假贪腐的脏银呢? 而且就算再差的结果,不是还有一个永安王吗?你说陛下面对一个前朝太后和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永安王的时候,他会选择谁?” 凌小悠若有所思的努了努嘴唇,手指还不安分的向后一拉,去拽他的衣袖,屁颠颠的说着,“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好有意思啊,你猜猜他会向着谁?” 白希言低沉的声音响起,近乎于一字一顿道:“永——安——王。” 凌小悠只是谁口问了这么一句,没想过能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可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心脏却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一股冷汗竟然从她的额头逼了下来。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会安了?” 他的声音再次从她的身后响起,那声音不怒而威,语气平静,却活生生地激出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算陛下选了永安王,太后会因此放过你吗?她就算不能为朔北一战报仇,就算不能对付永安王。可你呢?她想拿捏一个将军府的小姐,手到擒来。” “所以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更惨一点?” 凌小悠勉强坐起身,转身朝他看去,目光中有着正视和无比的认真,“对于一个受了重伤的将门傻妞,而且腿还残废了的一个女人。太后就算不怜惜,也多少会嫌弃我吧。对付一个这样的人,是不是会脏了她老人家的手?” 原来这还有一环呢? 什么为了骗他爹回京,还要不受欺君之罪,这些都是狗屁。 她这是为了给自己找活命的机会。 她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传进太后的耳朵里,而这其中的每一环都有她的身影出现。 她根本逃不掉太后的追查,所以干脆把自己的“恶名声”坐实。 苟且偷生? 还真是能屈能伸的一招。 四目相对,两人皆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不够。” 当白希言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凌小悠不仅一愣。 “还要怎样才购?”凌小悠毕竟还是没有见过太后,她不知道这个女人还能有多狠,所以白希言的话,她还是愿意相信的。 “你想知道?” 凌小悠用力的点了点头,“当然。” 白希言突然闪身站起,在凌小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朝她受伤的右腿抓了过去。 凌小悠对他根本没有防备,猝不及防的被他抓住了右腿,刚要问他想要干什么? 可下一秒,白希言的手掌直接拍在了她的小腿上。 凌小悠顿时疼的咬牙切齿,从后颈到肩头、从蝴蝶骨到后腰,从一双大腿到脚趾……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卷缩到了一起。 可白希言却紧紧的抓着她的右腿不放,须臾间,那只修长的手指骤然深深地嵌进她的右腿腿骨之中。 凌小悠直接惨叫的嚎了出来,她身体的每块骨骼、每寸内脏都在叫嚣着剧痛,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右腿已经渗出了一种温热粘稠的液体。 “狗崽子,我就知道有人总想谋害朕,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第八十四章 仅此而已 ()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你说妹妹不会出事吗?” “老四,我警告你,如果小五她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不看看什么这是什么时候,有能耐你们就想办法让小五醒过来,少在这里废话。” 吵,怎么这么吵? 不过这声音好熟悉啊? 凌小悠的眼皮的动了动,一种慢慢回笼的意识让她感觉自己的头沉沉的,眼皮重到仿佛压着一个千斤顶。 她这是怎么了? 喉咙微微吞咽,却是一种火辣辣的疼痛骤然袭来。 “呃——” 一声轻微的痛吟,却如同一种生的希望。 铜锤那苍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种喜色,“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似乎又过了很久,当凌小悠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是夜里了。 可她只是微微一动,眼前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妹妹,妹妹?你醒了吗?” 凌小悠的视线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人—— “四哥?” 沙哑的声音如同嶙峋的丘壑,刮起了一种磨砂走石般的音节。 凌小悠都被自己这糙嗓子给吓到了,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却发现嘴唇干涩的已经起了一层皮。 乔彴见此,赶紧去到了一杯水,小心的扶她坐了起来。 凌小悠不动还好,这一动浑身的各个关节仿佛灌满了铅水,僵硬无力不说,稍微动一动都会带来极大的痛苦。 愣是让她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差点没把自己闷死。 乔彴一看这清醒更是不敢再动她,只能微微抬起她的后背,以一种笔直的斜角喂了凌小悠一口水,而那水入口竟然还是温的? 可凌小悠这一刻哪还能管那么多? 为了这一口水,身都呈现出紧绷且静止的姿态。 可谓是极为艰难。 “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之前连药都喂不进去,这水也只能给你润润唇角。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立刻让人去叫郎中。” 凌小悠的手指扯住他衣袖的一角,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喝过水的嗓子,就如同上了一层润滑剂,让她感觉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火辣辣的痛了。 而这个时候房间里只有乔彴在,她暂时还没有看见别的人。 所以凌小悠下意识的问道:“我……在哪?” 乔彴赶紧回答道:“你放心,这个地方很安。现在闽州六郡很乱,父亲为了让你好好修养,暂时将你安排在了这个地方。” 凌小悠微微点头,眼神还是有些疲惫,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又松弛了一些。 “他呢?” 他? 乔彴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凌小悠又补充了两个字,“公子。” 乔彴顿时了然,“公子将你交给我之后,就走了。走了已经有三天了。” “走了?” 凌小悠的眉头微微动了动,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那俏眉早就要皱上天了。 她还没有找他报仇,这家伙竟然就已经跑了? 这家伙的“手段”还真是又刷新了她的三观。 简直卑鄙,下流,无耻…… “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了?我这就去叫郎中……” 看着凌小悠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乔彴吓的顿时有些六神无主。 “不,我,我没事。”凌小悠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那他去哪了?” 乔彴见她执意要问希言公子的事情,只能赶紧应道:“公子回京都了。” “京都?” “是啊,葳蕤书院就在京都。” 这家伙算是逃走吗? 以为躲回书院,她就会放过他? 乔彴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起身走到了一旁,片刻后也不知道他从哪捣鼓出了一本厚厚的账簿。 凌小悠一入眼就知道这账簿的来历了。 “这个……” “这是公子交给我的。他还让我给你带了几句话。” 这个账簿他竟然没有拿走,反而还交给了她? 那是不是说,他决定上了她这条贼船了? “他说什么了?” “如你所愿,军需案,他不会插手,葳蕤书院不涉朝堂。” 说出这句话之后,就是乔彴都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凌小悠不由的冷笑了出来,“他这是心中有愧吗?把我……折磨了一顿,再给我一个甜枣?以为我会……对他感恩戴德?” “妹妹,你误会他了。” 凌小悠下意识想要动一动自己的右腿,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的说道:“我的右腿……” “我知道,我知道。”乔彴赶紧阻止她想要乱动的行为,“公子给你重新接了骨,续上了你的碎骨。你的右腿只要再好好休养上半年的时间,就会完无损。不会落下任何的旧疾。” “你……说什么?” 这和她想的好像有点不对吧? 那家伙突然出手专门攻击她的残腿,难道不是想要报复她? 乔彴的脸上露出了这几天第一次的笑容,“公子的医术也是经过名医教导,他并非只是伪装成的一个游医。之前我也曾想过求他帮忙,只是公子很少出手,我也不确定他是否会帮忙。可谁知我赶到的时候,公子已经为你续完了骨。不过你受了内伤,又染了风寒,再加上这旧伤,病势来的凶险,竟然足足昏迷了五日?幸好有公子给你留下的保命丹药,才保住了你这条命。” 他……竟然如此好心? 凌小悠撇了撇嘴,并不领情的说道:“那他应该会失望的。” 乔彴愕然:“你说什么?” “他没有弄死我,我会找他报仇的。” “妹妹,你不能如此说话,公子救了你的命。” 凌小悠微微侧开头,别开了自己视线,有些赌气说道:“可他差点……疼死我,治病救人总要跟病人沟通一下,可他却突然动手,他这哪里是救我……分明就是要看我的命大不大,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乔彴为难的动了动嘴角,似乎心里在挣扎着什么,可片刻后,他还是咬牙说道:“公子说了,这是给你一个一个教训。” “什么?” 凌小悠立刻转头又看向他,只是转的有点快,她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说你总要为你做的决定付出代价。” 凌小悠眼角眯起,“你是说……他在惩罚我?” 乔彴的眉眼间透着几分尴尬,可还是点了点头,“嗯。” “用这种卑鄙且幼稚的手段?” 乔彴迎着她那质问而又愤怒的目光,他无奈的又点了点头,还跟着说了四个字:“仅此而已。” 这他妈还……仅此而已? 她这一条命都差点没了,还仅此而已? 真是苍了个天了。 第八十五章 好评 () 凌小悠醒了。 第二天她的房间里就多了好几个人,乔家的父子五人员到齐。 围着她又是端茶,又是盖被。 凌小悠再次被宠的妥妥是要上天的节奏。 哪怕只是咳嗽了一下,乔家人就如临大敌,弄的是草木皆兵,一惊一乍。 可凌小悠偏偏不该她作的本色,总是在适当的时候,把乔大将军弄的晕头转向,根本让他无暇顾及别的事情。 而乔家四兄弟则是认命的四处奔波,因为他们妹妹这次醒过来后,专宠不在是老四了,而是换成了他们的老子。 乔大将军也在乔霸花七八岁接近懂事的年纪之后,鲜少被女儿这么依赖过。 他甚至记不清上次女儿跟他撒娇,是什么时候了。 反正对于做个“女儿奴”这事,乔大将军是很高兴的,且毫无压力的承担了这个责任。 你永远想象不到一个五大三粗的虬髯大将军,当他放下刀枪剑戟,从而系上围裙,拿起锅铲,安静的缩在小马扎上拉风匣,洗菜,做饭的模样是有多么的……恐怖。 铜锤和金刚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屋子旁边的这个小厨房就会被烧没了。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又过了几天—— 这一天乔彴很晚才回来。 等他来看凌小悠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几天他们兄弟固然很忙,可只要回来就会来看看凌小悠今天的恢复情况,一点都不会懈怠。 只是今天乔彴的心思有些沉重,在凌小悠的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不过等他起身准备悄然离开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犹如熟睡一般的少女却突然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揶揄,开口说道:“四哥就准备这样离开吗?不想跟我说说话?” 一听见声音,乔彴的脚步就停在了那里。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他被吓的连起身的动作都僵住了,别提多滑稽了。 “你没睡?” 凌小悠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朝他嘟了嘟嘴,“睡了。不过又醒了,如果你的床头突然坐了一个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你会睡得着吗?” 乔彴这几天很忙,脸色也不是很好。 眉宇间满是疲惫,就连头顶都多了几分阴暗的燥色。 而今天天色已晚,他那处于青春期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整个人看着有些邋遢。 “对不起,是四哥不好,打扰你休息了。我这就走了,你好好睡。” 这几日凌小悠养的不错,可她身体太亏了,所以恢复起来并不快。 再加上她风寒未愈,整个人大多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连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们的老爹也是围着灶台团团转,可做出来的东西凌小悠也只能吃下去一点点。 就这样,还是因为出自他们老爹的手艺,才会得到这一“孝顺”的待遇。 所以乔彴如今可不敢让她动什么心思,生怕把她累着。 那日她出事,虽然希言公子只说了只言片语,可跟在凌小悠身边的铜锤找到他们求援的时候,身上可是挨了三刀。 这伤虽不致命,但却能看出当时出事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番惨烈。 他现在想想都是后怕。 如果当时不是希言公子带人赶到,解决了那些行刺凌小悠的杀手,也许他们乔家今日早已挂上了白幡。 “四哥,是不是出事了?别瞒我,如果这事你自己可以解决,就不会坐在我床头这么长时间一言不发。” 凌小悠微微动了动身体,乔彴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 凌小悠靠在软枕上,面色在烛光下更是惨白到毫无血色。 可一双漆黑的眼瞳却没有了倦色,眸光湛亮的朝他看了过去,“说说吧,怎么了?我现在也是睡不着了,你总不能让我一直担心着。” 乔彴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无奈的说道:“都是四哥不好,没看住郑平东,他……死了。” 死了? “怎么回事?” 凌小悠看到乔家人一个不少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就知道乔大将军已经将郑平东解决了。只是她这几天一直没有过问这事,可这人却没有保住? “人是自杀的,服毒。” 凌小悠又问道:“毒从哪来的?” 如果郑平东的身上带有毒药,真做好了死的准备。 那他绝不会被生擒,更不会被关押这么多天还没有死。 乔彴摇了摇头,“还没有查到。” 凌小悠想了一下,语气淡漠的说道:“死就死了吧。这样一来,起码永安王的罪定不下来了。军需造假贪腐的罪责,算是被他直接背下来了。对我们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是啊,只有模棱两可的物证却没有人证,永安王也只是有涉案的嫌疑。所有的证据都随着他的死,可以变成是一种陷害。” 凌小悠见他一脸的凝重,丝毫没有他这话中说的那般轻松。 “四哥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吧。” 乔彴那清俊的眉角似乎压着一片阴云,五官难填的不平,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戾气。 “我曾经很崇拜永安王,觉得他是一个当世大丈夫。我宁愿费尽心力,用尽力为他洗脱身上的冤屈,也不愿意如此不明不白的将案子就此结了。这对他不公平。” 凌小悠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一个人越是被信任,越是被看重,就越是容不得一点污垢存留在他的身上。 这就好比那些堪比入了“邪教组织”的追星族,生怕自家爱豆受了那么一点点的委屈,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的“威胁”都先自我预判的防卫在前,再喷回去。 这种心理可以是一种类比“信仰”的东西。 可怕,却有可敬。 “谁说这个案子结了?” 乔彴因为她的这几个字不由的一愣,“难道你不想结案?” “这个案子只是表面结了,可哪那么容易被定为“死案”啊。再说了,你不想让永安王身上有污点,难道他的身上就不会被泼一泼屎了?” “妹妹,你这话……” “这个案子只是暂时结了,可谁也不知道回了京都之后,又是怎样的光景?不过我最关心的却是:永安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我要自己去看,看看他和这案子的后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可这个案子一旦被翻案,对我们乔家来说是有危险的。” “试试又何妨?四哥,你就当我是闲的没事干吧,能查明白固然好,也算是我还了……那笔本金。谁让我经手的事情,习惯了向别人要个好评呢。” 希言公子—— 总不能欠他这个人情。 第八十六章 好评 () 乔彴因为她的话不由的一愣,“难道你不想结案?” “为什么不结案?我原本想把这个案子做成水师都督郑平东联合闽州六郡商贾之徒,为了谋夺军需暴利,从而贪墨官银,胆大妄为,在军需上造假。而如今郑平东死了,我们又有账簿在手,这个案子又有了安平郡王的首告,可以说是整个证据链都形成了,可以结案了。” 乔彴似乎有些不解,“那你刚刚说……” “可太后不会信的。”凌小悠干脆的说道:“朔北一战,损失的新勋军上万人可都算是太后的羽翼。因为这些英魂之死,她是不会相信这个结果的。所以这个案子只是暂时结了,可谁也不知道回了京都之后又是怎样的光景?再说了,你不想让永安王身上有污点,难道他的身上就不会被泼一桶屎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案子还会被调查下去?” 乔彴的手指攥紧,食指和拇指间不断的擦蹭着,指节都已经磨红了。 “会。” “那万一她查……” “所以我说,这个案子没有结束,如今的结果我们并不算是作伪。这个案子的幕后主使者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用了郑平东这颗棋子去拉慕家下水,勾结闽州六郡的这些个商人谋利。而无论这批军需是如何被运往的朔北,即便是走了水路,路途接触的官员和关卡甚少,可闽州六郡的官员却并非能划入不知情者。所以我们动了郑平东,动了闽州六郡的官员,动了六大家族都是情理之中。案子上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我们隐藏了永安王的存在。可事实上,我们也的确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个案子跟永安王有关。所以到此为止,这个案子都没有真正的结案,我们都只是在火中取栗罢了。” 夜晚风寒,可渐渐变暖的天气,却让这股凉风中带着一缕温柔的热度。 树枝摇曳,月影印在窗户上,不知道又在“撩拨”着什么? “可万一太后查到永安王呢?” “没有万一,是一定会查到。” 乔彴的目光立刻变得锋锐起来,“那我们就是玩火**。” “那也比虎口拔牙的好。虎为王者,獠牙锋利。如果我们要是拔了他的獠牙,跟玩火**有什么区别?” 乔彴牙关紧咬,面色有些发青。 “不过四哥你可以放心,即便父亲现在结案,手里办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如果以后万一这个案子有什么出处,也可以拿我的病情说事。我毕竟是被闽州六郡的人刺杀重伤,父亲为了救我,心思恍惚,出了错漏,总是一个说法。” 虽然这些事乔彴和凌小悠都有了一些共识,可如今这样细细说来,却又是别样的惊心动魄。 “可如果太后知道了闽州……” “她也一定会知道,不需要如果。如果太后这点本事都没有,她也不会当了三朝太后。” “那你岂不是……” “性命堪忧。”凌小悠直接替他把话说了出来,随即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些话希言公子已经警告过我了。” “……公子想的自然比我长远。”乔彴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目光凝重的说道:“让我来承担,一旦太后发难,推到我的身上。” 凌小悠的手被他握的紧紧的,一双明明清俊秀雅的眉眼如今却失去了那份润色。 凌小悠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美男伤心,她抬手轻轻的抚上乔彴的眉头,摸着他那漆黑却有青涩的眉头,她的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果然唯有美男才是她的菜,太治愈了。 “四哥,不是什么事你都可以帮我扛的。就像我这条腿,我这一身的伤,这是我要为我的选择,我走路所要承受的。如果没有这些,我就永远不会长大。我可以被你们爱一辈子,宠一辈子,可不能护着一辈子。况且,我未必会出事。如果太后真的不能容我,那希言公子就不会为了续上这只残腿。对他来说,我还有用。” “公子恐怕也不会放弃。” 乔彴听着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烦躁不安的心绪竟然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是啊,就是因为他不会放弃,我才会更加安。”凌小悠想着白希言那盛世颜值,有些怀念的说道:“毕竟他还欠我一个好评。” “好评?” 对上乔彴目光中的疑惑,凌小悠俏皮的笑了笑,“哦,凡是我经手的事情,总喜欢向别人要个好评。他的那个好评先欠着,早晚我会让他给我。” ** “老四,你这是干什么?我才刚睡着就被你拽了起来,大晚上的,又出什么事了?”乔邰整个人还有些懵逼,一张脸伴随着更鼓声都成昨天的了。 “去未禾堂。” 乔彴从凌小悠的房间出来,整个人就带着一股戾气。 莫名的慑人。 “未禾堂?那是什么地方?” “药铺。” 乔邰一边系着腰封,一边跟在他的身边快步走出院子。 “是不是小五出事了?” 乔彴摇了摇头,“小五睡下了,我们去抓人。” 一听不是自家妹妹出事,乔邰立刻松了一口气,随口问了一句,“抓谁?” “蒋玮明。” “他又是谁?” “闽州城里有名的郎中。” 乔邰和乔彴疾步走出大门,翻身上马,“一个郎中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虎卫都在门口集结了,只为了抓一个郎中。 乔彴上马之后,一双星眸朝他瞪了过去,“杀郑平东的人,就是这位蒋郎中。” “什么?”乔邰顿时愕然,不闻这其中因由,可如果这个姓蒋的真是杀郑平东的凶手,那这个人真就不一般了,说不定还有同党。 马鞭一甩,兄弟二人直接冲进了这夜幕当中。 而凌小悠房间中的灯却一直亮着,一跳一跳的烛火晃的她的脸,忽明忽暗。 “小姐,天色太晚了,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看了一眼守夜的金刚,凌小悠慢慢的阖上了眼睛,但却没有躺下。 她只是在等…… 等一个终究没有答案的结果。 第八十七章 杀之 () 天色蒙蒙亮,刚露熹微,却未见日始。 “小姐,小姐?” 金刚的声音在凌小悠的耳边轻柔的响起,那渐渐回笼的意识,让凌小悠有些懵的睁开了眼睛。 她竟然坐着睡着了? “什么时辰了?” “刚过戌时。” “我四哥他们回来了?” 金刚赶紧点了点头,她的发丝上还有着晨曦的露水,她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了。 凌小悠说过,乔彴他们一回来,就让她立刻禀报。 金刚知晓凌小悠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知道什么事才是要紧的。 “刚刚回来,四少爷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凌小悠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肩膀,“给我擦把脸,让我精神精神。” “奴婢这就去。” 等到乔彴他到了的时候,凌小悠已经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手里捧着一碗燕窝粥慢慢的喝着。 “先别急着说话,把自己收拾一下再说。” 金刚和铜锤已经准备好了东西,虽然铜锤身上有伤,可她毕竟是常年习武之人,对这些伤并不看重,就算凌小悠让她好好的修养,她也是个躺不住的。 一听到凌小悠这边有声音,就会立刻过来帮忙。 用温水烫了烫脸,让这一夜的冷霜褪下去,乔邰坐在椅子上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又困又累的感觉,慢慢的被驱散了。 “三少爷,喝点粥,垫垫胃。” 接过铜锤递过来的粥看了一眼,乔邰挑眉说道:“这燕窝粥还是给妹妹留着补身体,给我一碗白粥就行。” 凌小悠朝他瞥了过去,笑着说道:“到我这能吃上一口饭就行了,还那么讲究?我燕窝粥喝不惯?还让我这给你重新熬一锅?” 乔邰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一个男人吗?燕窝是给女人吃的。” “没听说过。看来三哥是转着弯的嫌弃我这里的吃食?” “那能啊?”乔邰赶紧把那碗粥又抢了回去,“我巴不得吃这么好的吃食呢,我吃,我吃。” 乔彴一直绷着的五官,也渐渐出现了一丝笑意。 “那我也不客气了。” 乔彴吃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这里面还有莲子?” 凌小悠点了点头,“还有桂圆,据说能祛火。” 乔彴捏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掀着眼皮朝凌小悠瞟了过去,“你……都知道了?” 凌小悠垂头吃着自己碗里的莲子,火候刚刚好,软糯香甜,味道很清爽,并不苦涩。 “猜到了。” 乔邰看着两人打着哑谜,他想了一下,问道:“小妹,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这趟出去的结果了?” “蒋郎中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出,乔邰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妹妹,你还真是猜到的?” 凌小悠抬头看向他们,“说吧。” 乔彴顿时没了胃口,“服毒。和郑平东服用的毒药是一种,杀郑平东的人,应该就是他。” 乔邰好奇的问道:“妹妹,老四说,怀疑这个姓蒋的是凶手的人是你。你为什么会怀疑他?他可从来没有接触过郑平东。” “谁说没有?”凌小悠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喝了进去,“之前郑平东那个小妾的家里出了命案,不就牵扯到了这个郎中吗?可最后却让一对游医师徒顶了罪。” 乔邰顿时恍然,“就是你的那个师父?这个案子已经查清楚了,可仵作再次验尸之后,说是这女孩是因病而死,属于猝死,并非谋杀。而且你的那个师父,几天前就被放了。人也是昨天带着他那徒儿,离开了闽州。说来,他竟然没来跟你道别。” 凌小悠撇了乔彴一眼,她当然不会认为昨天离开的那位银发老者还会是希言公子。 再说这要是道别,多半会被她看出破绽。 他们当然不会来。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案子,不过是郑平东想要一个借口,扣下他们而已。可不代表他跟那位蒋郎中没有接触。” “可就算如此,那只能说明他们彼此认识。再说了,那个姓蒋的是个郎中,闽州城里的郎中说多不多,说少还是能点出名字的。谁家有个头疼脑热都要看个郎中,这也并不奇怪吧?” “不奇怪。” 金刚接过凌小悠递过来的空碗,给她倒了一杯清水漱口。 凌小悠漱过口之后,金刚给她擦了擦嘴角,她才继续开口说道:“关键在于,我能记住这位姓蒋的郎中,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乔邰想了一下,“你一直病着,家里都有给你请郎中过来,这个姓蒋的应该也来过几回。” “可我记得他,不是因为他给我看病,而是因为他给徐文森看病。” “徐文森?”乔邰顿时眉头紧蹙,“怎么又是他?看病?是……死牢的时候?” 凌小悠点了点头,“那时为了给徐文森看病,我让四哥请了很多郎中,都被虎卫带进了死牢。当时虎卫的人都是我父亲的亲卫,对闽州城并不熟悉。而我四哥请郎中的时候,是让他的属下去请的,也并非让虎卫去请。可偏偏虎卫中有一人在领着郎中进死牢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句:蒋郎中,这边请。” “虎卫?”乔邰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是说,虎卫有人跟这个姓蒋的郎中勾结?” “不见得是勾结,可认识却是必然的。” “所以你是怀疑……” “虎卫跟谁父亲多年,能被选中亲卫的更是百里挑一,其忠诚度我还是相信的。只不过,我们都忽略了这个郎中。” “那天在死牢,他恐怕从徐文森的身上看出了什么。”凌小悠微眯着眼角,咬牙说道:“我们虽然演了一场戏,可终究不够心狠,那些伤骗不懂医的人还好。可如果是一个郎中,他怎么会看不出这伤的异样?重刑之下,没有内伤,没伤筋脉。这伤蹊跷。” “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通知郑平东?” 徐文森受伤在前,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布局才刚刚开始。 如果这个郎中能将这个情况告诉郑平东,也许如今这结果会不同。 凌小悠怎么会不知道乔彴的疑惑,“也许当时父亲在水师,他不敢轻举妄动;又也许他觉得郑平东已经没有价值,可以成为一个弃子;还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并非和郑平东有关联,他只是一个一直监视郑平东的人。事情败露,杀之。” 第八十八章 你们打算气死谁? () “你进去见了小姐,说话时间不要太长,我家小姐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还有,进去之前,在旁边的耳房暖暖身子再进去。” 一路进来,金刚就说个不停。 而且虎卫将这个不算大的屋院,围的也是里三层,外三层。 徐文森甚至能感觉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连他都跟着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姑娘不必为在下劳心,我这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必暖身子。” 金刚斜瞟了他一眼,突地冷笑了一声,“徐三少爷,奴婢哪里说是担心你的身体了?” 徐文森:“???” “徐三少爷,我们家小姐畏寒,如果你的身上沾了寒气进去,只怕会冲撞了我们小姐。” “乔霸花畏寒?她病的很重吗?” 跟在徐文森身边的徐靖韵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要不是语气中有着一种担心,恐怕金刚都不会搭理她。 “小姐伤的不轻。” 徐文森也听闻乔霸花在城中被刺杀的事情,不过具体的伤情他并不清楚,而且乔家也刻意瞒着,只说是病情很重。 “可有性命之忧?” 金刚摇了摇头,“说不准。小姐的身体很差,如今恢复的也不好,一直用药维系着。” 说着,几人已经到了凌小悠的房檐下,金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家兄妹两人便从善如流的去了耳房暖身。 “三哥,你说乔霸花不会伤到了要害吧?我听说六大家族这次可是雇了好多江湖杀手,那些人可都是亡命徒。” 徐文森凝重的蹙了蹙眉,“还没有见到人,缄口。” 如今的徐靖韵也算是经历过事的,那娇小姐的脾气和秉性也是收敛了一些,起码在乔家的地盘上,她是不敢放肆的。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乔霸花,那她如今的境地也不必六大家族里的那些个小姐妹们好多少。 如今闽州六郡突然冒出了一个军需造假案,牵扯之人甚广,而且首告之人还是安平郡王。 这案子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闽州六郡的商户无不人人自危,生怕牵扯其中。 就是他们徐家,也是如此。 闽州六郡是地方势力独揽大权,很多书香门第,官宦氏族,商贾之家……凡是在六郡之中有些名头的家族,都会彼此联姻,或是巩固实力,或是利益结合……反正其中关系,那是盘根错节。 徐家虽然在权势和钱财上不算一等一的大户,但却也并非一般人家。 只徐文森他们这一脉中,就与六大家族嫁娶了四人。 要说他们徐家与这军需案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那还真不一定。 “三哥,你后悔吗?” 听见自己妹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徐文森转头朝她看了过去,“后悔什么?” 徐靖韵那张略显消瘦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丝歉疚,“记得乔霸花曾说过,也许你会有那么一天,后悔当初没有和她……在一起。” ——风水轮流转。你也不要太得意,岂知你日后,不会上赶着来追我? 这句话是乔霸花当时的原话,徐文森依稀的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的脸上要有这一种兴味的笑意。 后悔? 他如今会后悔吗? 仔细想想,他并非是后悔,他只是…… 只是,只是并不希望让自己最懦弱,最狼狈,最渺小的那一面被她看到。 虽然这一切…… 都是拜她所赐。 “三哥,如果你要是后悔了,你会……你会追她回来吗?” 徐靖韵的双手攥在一起,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指节。 徐文森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我……” ** “什么?人已经来了?来了就给我轰走。”乔邰不客气的说道,“谁让他来的?存心给我妹妹添堵是吧?” “三少爷,是小姐让他们来的。” 铜锤在一旁回道,只是这话刚一说完,坐在小马扎上看着面前药罐的乔邰蹭的就站了起来,手里的扇子都刮出了一阵最强风。 铜锤下意识的别开头,小厨房地方小,有灶火,有油烟…… 冷不丁的一起风,一层黑灰都刮飘了出来。 “我妹妹干嘛要他来?” “这个奴婢哪知道啊?”眼看着乔邰鼻孔不断的往身体里吸气,不见出气,铜锤有些哆嗦的说道:“三,三少爷,红糖姜水好了,奴婢,奴婢端去给小姐。” 铜锤可不想被乔邰喷,只能眼疾手快的俯身去端那个小药罐。 只是当她刚把红糖姜水倒进碗里,乔邰立刻就接了过去。 “我给她送过去,你去叫徐文森过来。他们见面我必须在场,不然万一他欺负我妹妹怎么办?” 铜锤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要说欺负是不可能的,您也不看看小姐的房间里现在有多少人?只怕徐文森说错了一句话,都会被一人一刀的剁个死无尸。 “妹妹,你为什么要见他啊?”刚刚听见金刚的禀报,乔梁那张大圆脸都涨大了一圈,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一个发了福的河豚。 靠在床头的凌小悠,身上盖了一张毛皮毯子,屋里还生了炉子。 这要是不知道的,光看着屋里的光景还以为是隆冬时节呢。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人家“帮”了咱们的时候?”凌小悠如今这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看着甚至比之前还要憔悴几分,说话间,她的眼皮都疲惫的在打架。 “那是他倒霉。”乔邰端着红糖姜水走了进来,不忿地怼了这么一句。 凌小悠瞧见他身上系着的围裙,还有那沾着黑灰的脸,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三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和四哥把人家弄进死牢的手笔了。” 乔邰一点歉疚都没有的哼了一声,“我说了那是他倒霉,我们又没想害他,谁让他爱管闲事去挽香居的?这就是给他一个教训,既然是书生就该好好读书,没事别去那些花街柳巷。” 乔栋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那高大的身材,粗壮的脊背,却是如同一头大象俯在一只圆凳上。那双粗糙的大手此刻捏着一颗不大的金丝枣,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枣核剥了出来,再用一个不大的柳叶刀把枣肉切成小片。 这样精细的活,在他做起来,格外的……憨态可掬,又略显笨拙。 可架不住的是,他那股子认真的劲儿。 让人想笑,却又充满了感动。 就在这时,他抬头朝凌小悠看了过去,略微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妹,你……是不是还喜欢徐文森啊?” “徐三少爷,这边请,您在这稍等片刻,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喜欢徐文森?小妹,你不会还喜欢他呢吧?”乔邰突然吼了这么一声,就是刚要迈开腿进门的金刚都顿时愣在了原地。 “我喜欢他?”凌小悠看了几个智商堪忧的哥哥们一眼,最后有气无力的问道:“这种说了多少次的问题,还来问我,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打算气死谁啊?” 第八十九章 大姨妈的造访 () 房间里一片寂静,房间外亦是一阵尴尬。 金刚迈出去的腿突然有些抽筋,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那种在军营里培养出的强大心理建设,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顶着一口气,她算是做到了淡定自若的走了进去。 而站在门口的徐家兄妹,却是无言默立。 徐文森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可徐靖韵却看着她哥哥的背影,想着他之前说的话。 “我……不会后悔。” 这是他哥哥的决定。 无论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情,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过去的事,终究还是要过去的。 “来了就进来,难不成让我们用轿子把人抬进来?那么矫情。” 乔邰的声音就跟个大喇叭一样,直接从房间里吼着就传出来了。 而且这话也是说的毫无道理。 这里毕竟是乔家的地盘,要想见乔霸花,自然需要禀报一声。 哪怕不是出于文绉绉的礼节,可男女有别总是要该避则避的。 所以乔邰这话根本就是在羞辱他们。 “三哥——” “闭嘴。”徐文森侧头朝徐靖韵瞪了过去,随之压低声音说道:“进去之后就闭紧嘴巴,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顶撞一句。” “可是他们……” “我看你也是该出嫁的年纪了。” 徐靖韵那忿忿不平的表情顿时僵住了,“三哥——” “别忘了,如果不是她,你现在早已被远嫁了。无论是死是活,你都逃不过的。” 徐靖韵听着他的话,顿时成了一个锯嘴的葫芦,没了声音。 “徐三少爷,徐六小姐,请进吧。”金刚一出来面对着徐家兄妹就莫名的有些歉疚,但却也佩服徐文森的教养,竟然已经淡定如常,似乎没有听见乔邰说的话。 “劳烦姑娘了。” 金刚一个侧身让开了他的礼,稍稍掀起帘子,让他们走了进来。 只是一进门,徐文森就感觉到了一股热气直扑他的面门,竟然令他有些窒息的感觉。 “好热啊。” 徐靖韵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现在虽然不是盛夏,但却过了乍春的时节。 而且春色渐暖,就是他们如今走在外面都只会穿一些轻薄的衣裙。 可这房间里怎么却还点了火炉? 只不过这些,这惊讶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待他们看清楚房间里的人,更是呆愣在了原地。 乔邰从乔栋身前圆凳上的白瓷碟里,捏着几块枣肉片,直接扔进了自己手中的碗里。 捏着汤匙轻轻的转了几圈,便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汤水朝着“乔霸花”的嘴边喂去。 语气难得轻柔的说道:“慢点喝,试试烫不烫?” 凌小悠靠在床头,整个人被毛皮毯子包裹着,看着虚弱又消瘦,就是徐靖韵都忍不住讶然:这人怎么比她之前见到的更瘦了?整个脸蛋上都没有什么肉了,颊骨都凹了进去,这人到底受了怎样重的伤,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 喝了一口红糖姜水,凌小悠的目光才转而落在他们的身上。 “你们来了,坐吧。” 金刚给他们搬来了凳子,兄妹俩犹豫了片刻,迟迟没有坐下。 乔梁瞪了他们一眼,“怎么?让你们坐还不愿意?” 徐文森似乎才从自己的愕然中惊醒,朝着乔梁俯首一礼,“见过几位少将军。” “不必。我们兄弟可不想见你。” 乔邰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还真是让人听了鸡皮疙瘩掉满地。 “三哥,你要是有意见,要不你先出去?” 对上凌小悠的目光,乔邰立刻撇了撇嘴说道:“那谁喂你喝汤?” “大哥。” 凌小悠张嘴一叫,乔梁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她的床边,“小妹,怎么了?想要什么?” “你来喂我。三哥,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乔邰一听,眉头扬的都快要竖起来了。 “我……我做吃的?我哪会做啊?” 再说了,他做饭,她敢吃吗? “铜锤,你带三哥去做点吃的,让他剥蒜,洗菜……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让他闲着。他的脑袋太闲,就爱胡言乱语。” “我——” 凌小悠眼角一斜,“你去不去?” 得嘞。 乔邰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让你最贱。 “我去,我去,我这就去。” 不情愿的被铜锤拉走,乔邰还不忘在经过徐文森身边的时候,多瞪他几眼。 而留在屋子里的乔梁和乔栋两兄弟,也识相的都闭上了嘴。 一个专心的喂汤,一个小心翼翼的剥枣。 这种说不上和谐的画面,却让徐家两兄妹看着感到温馨。 “坐吧。别搭理他,我三哥人不坏,就是嘴巴太损了。” 凌小悠朝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 徐文森这才拉着妹妹坐下。 不过一时间,这房间里突然没了声音,徐文森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 而凌小悠却一口一口的在喝汤。 “你……怎么了?我听说你受伤了,伤的很重吗?”最后打破这沉默的,竟然是徐靖韵? 凌小悠朝她点了点头,“不算轻。淋了一场大雨,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受了内伤。如今……更是气血不足。对了,今天几号了?” 被凌小悠这么一问,徐靖韵下意识的回答道:“初九,今天是六月初九。” “那就是九号?”凌小悠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呦,我还真跟这个日子有缘呢。” 听她这么一说,徐靖韵好奇的问道:“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这也不是什么年节的日子啊? 凌小悠嘴唇苍白的笑道:“以前每个月的九号都是我生活不能自理的日子,除了大姨妈准时造访之外,我还要苦大仇深的去还花呗。哎,想起来,都是眼泪。只是没想到,如今……我依旧如此,大姨妈来了,讨债的……也来了。” “大姨妈?” 徐靖韵听的一头雾水,看向她三哥,对方也是如此。 她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府上还有客人来,要不,我们先回去?” 凌小悠脸上的笑容突然被她逗的更深了些,“我说的这个大姨妈,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大姨妈。我说的大姨妈,那是女人的一项特权。而且身为女人呢,就是有权利在大姨妈来的这一段时间内作天作地。” 第九十章 物归原主 () 徐靖韵还是听的奇奇怪怪,她根本不知道凌小悠到底在说什么? “那……那你大姨妈对你……还真好。” 总归是姨妈,那一定就是亲人,她这样说,应该没有什么不对的。 当然,这徐六小姐想的是“一厢情愿”了。 所以一听这话,凌小悠忍不住笑喷了。 只是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承受不住这种大喜大悲的情绪起伏。 笑的太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肺咳出血。 吓的乔家两兄弟手忙脚乱的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端水,差点就喊郎中了。 凌小悠好不容易叨上来一口气,见到徐家兄妹脸都吓白了,她赶紧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今年多大?” 凌小悠突然对徐靖韵问了这么一句。 “我?我们是同龄的。” 听了回答,凌小悠的眉角稍微扬了扬:那就对了,这丫头恐怕还没有经历过这事呢。 说来也是她倒霉,如今的乔霸花也只有十四岁,还不是周岁。 谁知道经过一场大难不死,却意外长大,成了一个女人。 “大姨妈”第一次的造访,竟然是如此的突兀。 以至于前天晚上当那熟悉的感觉袭来,她倒是一脸的淡定,但却吓坏了金刚和铜锤。 虽然这两人比她大个三四岁,早已经历了这些。 只是这段日子凌小悠一直病着,给她们都弄的神经了。 见到凌小悠的身上流了血,更是如惊弓之鸟,还没等她说话呢,人就直接喊了起来。 这回乔家兄弟都被惊醒了,连外衣都没穿好,人就奔了出来。 那晚是乔邰和乔彴守着她,不可避免的知道了这件事。 只不过这期间有了那么一个小插曲,郎中把脉说的委婉,可两兄弟愣是没听懂。 最后听着金刚和铜锤往这两个木头脑子上敲了好些个棒子,还没开窍。 凌小悠直接喊了出来,“我来月事了,就是一个月那么几天总要流点血,明白了吗?” 这回两兄弟是明白了,可脸颊红的都要滴血了。 不得不说,这男人脸皮薄起来,还真是挺可爱的,红脸萌。 以至于从昨天开始,凌小悠就开始培养乔家的男人们,给未来能嫁进乔家的女人们争取“作天作地”的权利。 “那你要快快长大,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凌小悠知道,这种事可不是每个人都是一个日子,有的人来的早,有的人来的晚。 她总不好说的太过明显。 “行了,大哥,二哥,我这没事了,只是刚刚笑的急了而已。你们也别弄了,我现在什么也喝不下,枣子也别剥了。” 乔梁看着手里还剩下多半碗的汤水,眉头紧蹙,“可你这身体需要补啊。”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补就是了。” “可是……” “大哥,你们先出去,让我跟徐文森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乔梁就知道这丫头突然说这话是有目的的,原来是觉得他们碍事了。 “行,我们可以先出去,不过你们不要说太久,你的身体需要休养。” 凌小悠赶紧点了点头,“我晓得。” 乔梁端着碗刚想离开,可脚下一顿,却有转身将手里的碗朝着徐文森递了过去。 迎着他那一双虎目,徐文森猛地一怔,下意识的接过那个碗。 “喂她把里面的汤水喝了,小心点,别呛到她。” 徐文森端着碗,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睛,不过片刻后,就在乔梁的怒瞪中赶紧点了点头,“少将军放心。” 乔栋也从他那小马扎上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枣削,在徐文森的注视下,将一小蝶枣片递给了他。 “让她吃了,小心点喂,别噎到她。” 徐文森又点了点头,只是这回没等他回答,乔栋已经俯身抱起他身前的那张圆凳,带着他那用来剥枣核的刀和枣篮子,转身朝屋外走去。 金刚也带着徐靖韵赶紧跟了出去。 房门一关,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 凌小悠依旧靠在床头躺着,可目光却玩味的盯着徐文森。 可怜的徐三少,明明是书香门第的皎皎君子,可惜来了这里却沦落成了一个下人,而且还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下人。 徐文森也是尴尬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左手端碗,右手端碟。 君子远庖厨。 这些东西他除了吃饭用到之外,还没有伺候,或者是用来喂过别人呢。 犹豫了片刻,他刚一抬头,却撞见了凌小悠那似笑非笑,有着几分戏谑的目光。 “这个……嗯,你是想……先喝汤,还是……先吃枣?” 见他如此模样,凌小悠突然发了善心,不想为难他。 毕竟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给我吧,我自己可以喝的。” 凌小悠伸出手,那瘦的纤细的手腕上竟然还包着一层纱布? 徐文森一见,眉头又紧了紧,“你的手腕受伤了?” 凌小悠将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你可别被这白布给吓到,只是划的一些皮外伤而已,小题大做了。” 毕竟是没有见过伤口,徐文森想了一下,便起身走到了她的床边,“我可以先坐这吗?” 之前乔梁就是坐在床边喂她汤水的。 凌小悠见此,便将自己的手臂缩了回来,朝他点了点头,“随意。” 徐文森将手中的碟子放到了自己刚刚坐的那个圆凳上,人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虽然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但操作起来并不算难。 他有样学样的说道:“你慢慢喝,别烫到。” 看着汤匙递到了嘴边,徐文森的手竟然还有些小抖? 虽然他并不想抖,可显然是控制不住他自己。 凌小悠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嘴唇贴在了汤匙上,轻轻的吸了一口汤水。 “这汤水已经不烫了,你不用这么小心,其实我真的可以自己喝。不过是我那几个哥哥……太过小心。” “自是应该的,你毕竟受了伤。”徐文森小心的又喂了她一勺,“我虽然不知道你现在的伤情如何,可见到你这个样子,也有我的原因。” 凌小悠立刻朝他摆了摆手,“这回还真跟你没有关系。而且我找你过来,也不是在这让你可怜我的。喏,这东西还给你。” 徐文森转头看去,却见凌小悠的手中拿着一块玉佩,正是他们当初立下约定,他交给她的那块玉佩。 “三件事了,物归原主。” 第九十一章 再无瓜葛 () 徐文森怎么也没有想到,“乔霸花”今日见他,竟然是为了交还这个东西? “为什么?”徐文森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面色严肃的说道:“我并没有为你做任何事,你为什么要将这玉佩还给我?” “别着急,你说你欠我三个承诺,那我现在可以提吗?” 徐文森盯着她看了片刻,“当然。只要我能办到,万死不辞。” “第三件事,无论之前我和我的家人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要原谅我们。” 没有第一,第二,直接就是第三件事? 而且这第三件事让徐文森听的有些云里雾里,“说起来是我亏欠乔家的,为什么要原谅你们?” 房间里生着一个小炉子,虽然没有呛人的烟气,可那高温却将人的脸颊烘的红红的。 不过凌小悠因为生病,而且身上还正在流血,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根本看不出红。 可徐文森却是额角的汗珠都细密的流了出来,脸颊也是微红,说起话来莫名的就多了几分羞赧之色。 “因为把你送进死牢,是我四哥的手笔。而将你打了个半死,是我的手笔。” 寂静的氛围,将凌小悠的声音衬的格外清晰。 而徐文森端着碗的手指用力的收紧,虽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干脆的就将这件事说出来。 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惊讶。 凌小悠见到他这个表情,便敛起嘴角,“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徐文森的头微微垂了垂,沉默了片刻说道:“在死牢被打的时候,我并没有晕死过去。我……听得到你说话。” “那你是不是很恨我?” 凌小悠这话刚一出口,徐文森立刻就说道:“我没有。” “嗯?” 徐文森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朝又她看去,“我真没有。” 他脸部轮廓虽然硬朗冷酷,可看她的时候,却多情似无情,又有着几分柔色。 “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恨我差点弄死你?还有,如果你没有进死牢,你母亲和你妹妹……” “这和你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没等她说完,徐文森直接打断了她,目光也随之避开了。 “我们家什么样子,那些人又是什么德行,我最清楚。我娘并非正妻,而我也只是一个庶子。父亲和家里的长辈对我有着很大的期望,自然待我不同。可对夫人来说,这并非好事。她怕我夺了她嫡子的一切。就算二哥待我如亲兄弟,可依旧不会改变夫人对我的态度。 我娘是个不爱争抢的人,她这一生都活的谨小慎微。哪怕有个“争气”的儿子,她也不敢造次。所以,我一直都在想,如果哪天我要是失去了这份天赋和期望,我娘和我妹妹是不是就失去了依靠?如今这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而且就算没有你,早晚也逃不过的。除非我可以自立门户,将她们从家里接出来。”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凌小悠能体会到他的无奈。 “早晚逃不过,那是你的事。如今这事我要负责。三个承诺,第一,我四哥将你送进死牢的事两清;第二,我让你受了不少苦头,这事无论你愿不愿意,委不委屈,也两清。至于第三件,你已经知晓了。只要你能做到,便是于我两清了。” 凌小悠将玉佩放到了他的身边,“东西你收回,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徐文森低头看着那块玉佩,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收回这块玉佩。 甚至于—— 他宁愿再欠她三件事。 哪怕她之前利用了他。 那曾经因为被利用而产生的一时间的恼怒,竟然在这一刻让他感到有些悲愤。 原来这种不被利用,或者说是没有利用价值的感觉,竟然也是如此的……让他羞愧。 凌小悠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汤碗,可是微微用力一拽,竟然没有拽动? 她又再用力,再再用力,再再再用力—— 徐文森的手指终于动了动,“还是我喂你吧。” 凌小悠:“???” 这是喂上瘾了? “这是少将军的吩咐,乔小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凌小悠的手指动了动,“……” 她想拒绝,可你也得让她拒绝啊。 徐文森没有看她,只是搅着汤水的汤匙撞击着碗壁“叮当”响,不过喂到她嘴边的汤水却没有这么“粗鲁”。 “你什么时候回京都?”一碗汤水见了底,两人之间那沉默的氛围才再次被打破。 凌小悠喝着汤水都快睡着了,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句,下意识的回答,“就这两天。” “也是,军需案已经尘埃落定,你也应该早点回去。京都的名医圣手多,你应该好好调养着。” “多谢关心,我会的。” 徐文森端着那只空碗迟迟没有放下,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凌小悠眼皮疲倦的抬了抬,“还有事?” 徐文森犹豫了一下,眉宇间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凌小悠倒是干脆的问道:“可是还有事需要我帮忙?” 牙齿用力的咬合着,他那下颚骨的线条都跟着紧绷起来,最终他还是无奈的说道:“六大家族涉案,牵扯甚广。闽州六郡凡是有些脸面的家族都多多少少会有牵连。” “你是想要帮你们徐家的人?”凌小悠听话听音,自然不难猜到这一点。 “徐家不能说是完无辜,可牵扯中的人却不知这是军需造假……” “我明白了,你不需要担心。这个案子并没有要玩连坐那一套,你们闽州的官员昏庸:要么半年不升堂,要么升堂吃半年。回去准备一些银子吧,如若真的没有涉案,只要根据情况,缴纳一些罚银就行了。而且我也会让四哥亲自过问的,总不会让你们徐家吃了亏,更不会因为这事报复你们。” 徐文森的神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松弛下来,“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这不是你想……” “你可以不帮我,我们已经两清了。” 凌小悠眉头皱了皱,奇怪的看了他两眼,虽然只是一个“苦大仇深”的侧脸。 “喂,徐文森,你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你这样,到底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再说了,我这次也不算是帮你,我是在还你妹妹的人情而已。一会儿你出去告诉她,沈家的事,我既然承诺了,便会做到。至于你们徐家能逃过这一劫,也算她的头上了。我们依旧是两清,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第九十二章 熊孩子常规操作 () “掌灯。” 水纹潺潺,缓缓流淌。 河道两岸灯火璀璨,与这江河水到遥相辉映,竟然留下了如同火树银花般的光影。 “小姐都说这淮河两岸,风景极美,果然名不虚传。您看那岸上,可是很热闹呢。” 凌小悠裹着裘皮毯子靠在窗前,夜晚河面上的风带着一股子潮气,所以这窗子并不会打开太久。 “小姐,人来了。” 金刚快步进了船舱,在凌小悠的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那就进来吧。” 凌小悠收拢了一下身上的毯子,朝铜锤点了点头,她赶紧将船窗关上了。 片刻后,只听见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在船舱的过道里响起。 房门打开,一道清瘦却又令人并不陌生的身影,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走了进来。 难得这位仁兄竟然还能经受的起这种“犀利哥”的打扮,一身的“乞丐服”也是穿的多了几分硬汉的味道。 来人身形站定,身上的铁链便没了多少声响。 四目相对,凌小悠却是十分平静,可对方的目光中却是透着一股子厌恶。 “你叫我来这里干嘛?” 慕羽泽如今站在这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他没有受多少苦,也没有受什么伤,可死牢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过得也是困苦的很。 就是他想要讲究,那里的霉潮血腥味也永远不能用香粉盖住。 而且就算架了锦幔罗帐,那被老鼠的啃咬声,也只是比拿些干草粗布来的更加清脆了些。 以至于最后他那牢房被老鼠造访的次数都成倍的在增加。 可见老鼠也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上牙的感觉都不一样。 “都是要回京都,就当是老朋友,聊个天吧。” 凌小悠的脸色依旧苍白到没有血色,而且她这模样分明就是重病未愈。 人都快活不了了,竟然还有工夫找他聊天? 嫌命长啊? “聊天?大晚上的,你找我聊天?还是一个外男?” 慕羽泽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性的,他知道凌小悠因为军需案遭到了刺杀,而且还受了重伤。这件事多少都跟他有关系,这个时候他总不能拿她的身体情况说事。 “你在怕什么?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呢。”凌小悠虚弱的笑了笑,眼睛眯起,倒还算精神。 “我会害怕?我是想要告诉你,别在我的面前说谎。什么老朋友聊天?如今我可是一个阶下囚,你也就能大晚上的把我弄出来,避人耳目的谋划什么阴谋吧?” 铜锤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了慕羽泽的身后,“安平郡王,我家小姐请您过来可是不容易,您说话就不能和煦一些?” 慕羽泽倒是连个谢字都没有,干脆利落的避开那张太师椅,直接铁链叮当响的席地而坐。 那模样还真是痞气的很。 “我如今可是阶下囚,坐不得椅子,我就坐这了。” 凌小悠朝他觑了一眼,“你这是跟我示威?” 慕羽泽一仰头,冷声道:“我哪敢啊,我就是不想污了你这地方,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这婢女都怪罪于我,我要是真示威,她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你……” “铜锤,你和金刚先出去。我和安平郡王单独说几句话。” “不行。”慕羽泽突然声调拔高的喊道:“这夜已深,而且就我们孤男寡女……” “所以你能做什么?” 凌小悠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莫名的让慕羽泽感到了一种被鄙视的错觉? 虽说他根本就没想做什么,可……可这语气,这话……怎么有种藐视他的嫌疑啊? “我……我……” 慕羽泽正吭哧这会儿,金刚已经和铜锤走了出去,“咣当”一声轻响,船舱的门被关上了。 慕羽泽看了看那门,再看了看半躺在榻上的“乔霸花”—— 好吧,他其实更担心的是:自己被这丫头干了什么。他总觉得这丫头如今就是一个人精,说不好什么时候,他就得阴沟里翻船,被这丫头整死。 “你想跟我说什么?快点说。”慕羽泽破罐子破摔的坐在地上,他脸上还有着灰迹没有打理干净,毕竟是当了阶下囚,所以他这人设和造型倒是立住了。 凌小悠微微抬了抬下巴,朝着一旁的圆桌上看了一眼,“没吃晚饭吧?给你做了点清粥小菜,吃吧。” 还给饭吃? 慕羽泽这回真是怕了。 乔霸花做的饭能吃吗? 她莫不是打算毒死他吧? 果然,这合作的尽头就是杀人灭口。 “我不饿,我不吃。” 凌小悠看着他侧着身子也不看她,不由的笑道:“我还以为安平郡王的有多大的胆量呢,原来是怕我下毒啊?” “激将法对我没用。”慕羽泽才不会傻乎乎的被骗呢。 “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我还以为以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怎么着都会有点情分在呢。” 小时候? 还跟他提小时候? 慕羽泽转头朝她瞪了过去,“乔霸花,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跟你就没有情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看见了没有,我脸上这伤到现在还没好呢,就算有,我们俩也是有仇。你让你三哥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情分了?还有,从今以后,不要再给我提小时候,不然我翻脸。” 慕羽泽虽然是一张素颜,可眉毛乌黑,隽秀峭立,眼角由深入浅,这种未经他那画蛇添足修饰过的样貌,不得不说,五官都更显深邃精细了。可见他那蹩脚的化妆术,是有多么的令人敬而远之。 “咳咳咳,你急什么?”凌小悠轻咳了几声,那苍白且消瘦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你听我说完,或许你还会感谢我呢。” “我谢你?你想的美。” 慕羽泽闷闷地哼了一声,他如今成为阶下囚还是拜她所赐。 “慕羽泽,我告诉你一个跟你有密切关系的大秘密可好?” 凌小悠清楚的知道,对于慕羽泽这种“熊孩子”,如果用常规操作,说人话,他根本听不懂。 这就跟她要是对这里的孩子说,再哭?再哭?我就把小猪佩奇冲进马桶,把艾莎立刻嫁给光头强一样。不仅没有收效,还会被当成疯子。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所以对付他的办法,就是勾搭他的好奇心。 小时候“逗逗飞”谁没玩过? 虽然弱智,但对于他这种智障是够了。 “跟我有关系?大秘密?那是什么秘密?” 看吧,上钩了。 第九十三章 男女之事1 () “把粥吃了。” 凌小悠朝他挑了挑眉,这动作虽然轻柔,但含义太多。 是诱惑,是陷阱,是阴谋…… 慕羽泽谨慎的没有轻举妄动。 凌小悠不疾不徐的接着说道:“你想知道那晚在挽香居将你救走的人是谁吗?” 慕羽泽的脊背下意识的绷紧,之前“乔霸花”虽然知道他在挽香居出的事,可他们都有意避开那天是谁救了他的问题。 如今她这么一说,慕羽泽的后背莫名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难道她知道是谁? “谁,谁知道是谁呢?” “我问你想不想知道,或者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凌小悠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手指,没有着落的勾着他手腕上的铁链,看了面上却掩饰的极好,而且还想要避开她的目光。 小心思的倒是蛮娇气的嘛。 “我,我怎么知道?” “那你就不想知道?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我……”慕羽泽咬了咬牙,朝着凌小悠瞪了一眼,“你要说就说,别磨磨蹭蹭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就再开门见山一点,别藏着窝着了。”凌小悠靠着软枕,气息慵懒的说道:“你知道是谁救了你,而且你的手上还有一件他身上的饰物。我没有说错吧?” 哗啦啦的铁链声,响的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凌小悠额头的青筋都听的凸了出来。 说实话,如今她这脸颊瘦的,就差皮包骨了。 “你,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乔家的人,我会不知道?” 慕羽泽此刻的脸上真是惊到了,“他,他跟你说了?” “安平郡王,你可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主,而且我之前就说过,你的心里对于一些事是很清楚的。军需案这种事,牵扯的可是一族人命。我就算是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也会想办法盖住,或者找个知根知底,足够信任的人托付出去。可你呢。乔彴只是问了你几句,你竟然就将这事给说出去了。这事情顺利的远远超过了乔彴的预期,我那四哥原本还惊讶于你这安平郡王的心胸格局,知取舍,知进退,知大义,明事理。可如今看来,真正发挥作用的,恐怕是那一晚的“意外”吧。” 一听这话,慕羽泽算是相信她是真的知道了。 没想到乔家兄弟竟然将这话都告诉她了? “哼,原来你四哥还记得这事?我还以为他早就忘了呢。” 慕羽泽说这话的语气莫名的有些酸,似乎还有几分埋怨? “难道你想让他记得?然后记得一辈子?” 慕羽泽差点原地起跳,“谁,谁谁?谁要记得一辈子了?” “行行行,不记就不记,你紧张什么?”凌小悠的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可惜?”慕羽泽警惕的撇这她,“可惜什么?” “可惜你心中所想的那人,并非是那晚救你的那一个。岂不是可惜?” “不是?”慕羽泽整个五官都震动了,特别是那双不算小的眼睛,要是拿个锤子敲一下,眼瞳都能在眼眶里摆钟了,“不是他,那是谁?” 面对着这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质问,凌小悠的嘴角朝他努了努,她的嘴唇虽然没有血色,惨白,憔悴,可嘴唇动的那么两下,却牵扯着慕羽泽这个母胎单身狗的神经。 “把粥喝了。那可是带有金光闪闪祥瑞之气的白米粥,别人想喝,还喝不到呢。” 又是粥? 慕羽泽的目光就跟中了邪一般,朝着那个圆桌的桌面上盯了过去。 “我吃,你就说?” 这话一出,慕羽泽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还真是中了邪了,他怎么会鬼使神差的说这句话? “当然。” 慕羽泽的嘴角动了动,“你不能骗我。” “骗你,就让我就跟你一样弱智。” 这他妈是骂谁呢? 慕羽泽龇牙咧嘴的又不忿的瞪了她几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朝着那个桌子走了过去。 食盒还是盖着的,慕羽泽去掀盖子,却发现竟然还是温热的? 他小心的将盖子掀开,一股香甜的气息就冒了出来,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清爽味。 只是从卖相看,慕羽泽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看着真不错。 凌小悠看着他的背影扭扭捏捏的坐到了圆凳上,还故作姿态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他这吃东西的姿态倒是小气了些。 难得,慕羽泽吃饭的声音倒是斯文的很,几乎不会出什么大的声音。 这规矩倒是守的不错。 “好吃吗?” 过了一会儿,凌小悠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窝在榻上问了这么一句。 慕羽泽又舔了舔嘴唇,不得不说,这粥熬的真不错,软糯得当,清香扑鼻,而且米粒都颗颗晶莹剔透。 如果这粥真是出于她手,那她这做饭的手艺倒是不错。 不过—— “食不言,寝不语。” 凌小悠勾了勾嘴角,“可你不也说了?” “你就不能让我安静的吃个饭?” “好。那你吃,听我说。” 慕羽泽手中的筷子一顿,“听你说什么?” 还说食不言? 这么快就忘脑后了?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凌小悠不等他回答,语调慢悠悠的说道:“两天前,我见过徐文森。他想让我帮徐家,不要因为六大家族,而被牵扯进这军需案中。” 慕羽泽因为嚼东西而嚅动的两腮,不由的慢了下来。 “后来我告诉他,我会帮他。可他竟然还生气了?说我,明明可以不帮他,为什么要帮他?” 听到这,慕羽泽的鼻翼不由的哼笑了一声,那声音带着几分毫不遮掩的嘲讽,“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对于慕羽泽这种大脑间歇性短路,常常会忘记自己原则的家伙。 凌小悠懒得跟他较真,接着他的问题回答道:“我觉得他喜欢上我了。而他的愤怒,是一种出于男人自尊心不足的恼羞成怒。就跟女人得不到满足时,跟男人撒娇,耍泼,喋喋不休,一个样子。” 卧槽? 竟然被她说中了? 这丫头还有这么敏锐的时候呢? 第九十四章 男女之事2 () “等等,你,你再说一遍。” 慕羽泽捏着筷子转头朝她看了过去,一双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双眼睛都瞪出了一种大小眼的诙谐效果。 而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敢确定,不敢相信,乃至于…… 怀疑。 至于他这种突兀的问题,凌小悠目光淡然地看向他,“从哪说起?” 慕羽泽:“你帮了徐文森。” 凌小悠:“没错。” 慕羽泽:”而他却对你生气,问你为什么帮他?” 凌小悠:“也没错。” 慕羽泽好奇的扬了扬眉梢,“那你是怎么判断出之后那些的?” “是他喜欢我的那些?” 慕羽泽觉得她是故意要说这么一句,“我虽然觉得,就你这种女人而言,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可不得不说,还真有瞎了眼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你也认为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虽然不想让她女人得志,不过—— “乔霸花,你是不是很得意?你喜欢的男人,终于喜欢你了。这种两情相悦的事,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双宿双飞?” “飞不起。”凌小悠毫不犹豫的说道:“因为我拒绝他了。” “哈,你拒绝了?” “这种男人不适合我。” 真是奇了怪了,这丫头如今竟然说的都是人话了? 而且还能让人听出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道理? “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徐文森了。” “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这一点。” “那也得让人相信啊,毕竟现在闽州城里还流传着一个吓人的传说。” “传说?” 凌小悠倒是挺感兴趣的。 慕羽泽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角,“都是些老人家吓唬自家不听话小孩的话:你再不听话小心长大娶个跟乔霸花一样凶的婆娘。再不就是,你再不听话,小心长大像乔霸花一样,找不到男人跳成楼。” 好吧。 对于这个不堪回首的事实,凌小悠觉得这是没救了。 不过谁的过去,还没有几个黑历史? “你生气了?” 见凌小悠不说话,慕羽泽的心里却是莫名的得意。 “你看我像生气吗?” 凌小悠朝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倒是看不出一点怒色。 “你现在倒是很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伪装的不错。” “不及你。”凌小悠为人绝对称不上大度,不过是人家给她找气受,她时刻都记着给对方添堵罢了,“安平郡王的伪装才是让小女子敬佩不已。为了慕家,为了活命,您也真是豁出去了。死牢里的锦帐秀床都睡了,难不成会弄不到一身干净的锦袍中衣?我记得,我让人给您回府取过一身衣服和鞋吧?何至于……啧啧啧,一双皂靴都没有,只给你配了一双粗布鞋? 再说您脸上这伤,我三哥打你不假。可这怎么说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脸上的青紫没消不说,您这眼角上的伤口又是怎么弄的?见血的伤口不处理,您就不怕脸上留疤啊?” 慕羽泽眼瞳微微晃动,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可心中不由暗暗骂道:这丫头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没错,他身上穿的这一身衣服,确实是找人有意置办的。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一个首告之人,便是阶下囚。怎么可能穿那些绸缎,锦衣?他还指望着自己身上这狼狈样,能博得皇上的怜悯之心呢。 再说他这伤口就是自己弄得,至于脸上的青紫,他也根本就没有上药。 至于原因,他当然是要给乔邰那家伙上点眼药。 怎么也要在皇上面前,阴他一把。 敢打他的脸,那家伙就是不想活了。 “我,我怎么知道这伤怎么还不好?还有,我眼角上的伤就是你三哥弄的,当时打的时候没有发现,后来才看见。我警告你啊,你们休想抵赖,你三哥绑我去死牢是事实,打我也是事实。前者我可以不追究,后者我必须讨个说法。” 慕羽泽牙关紧咬,看那样子是说什么都不准备放乔邰一马了。 凌小悠突地轻笑了一声,语气不疾不徐,有条不紊的说道:“你会放过他。” 慕羽泽嗤笑了一声,“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你跪下求我。” 四目相对,凌小悠对于慕羽泽那戏谑而又自得的目光,浅盼一笑,“那天晚上在裕丰楼救你出来的是我三哥,乔邰。” 不其然的得到了这个答案。 慕羽泽原想着这丫头怎么说都要有个铺垫,或者说是卖个关子—— 反正她是绝不会这样爽快的说出来。 可事实是…… “你骗我。” 噼里啪啦,叮叮铛铛…… 在那铁链一连串的响声中,慕羽泽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凌小悠神情不变的说道:“那晚我三哥得了消息,跟你去了裕丰楼。救你的人,的确是他。” “不可能。如果是他,那他的身上怎么会佩戴子潜的玉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子潜是你四哥的字。” 对于这种有力且掷地有声的质问,凌小悠无奈的一摊手,“我只能说句抱歉,那天晚上我三哥走得急,穿的我四哥的衣服,那玉佩就放在了衣服上。你可以理解我三哥骚包,爱美丽的把玉佩挂在了腰间。” 慕羽泽直接大笑了出来,指着凌小悠说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你骗谁呢?” “我没骗你。” 对于慕羽泽的反应,凌小悠也是理解的。 乔邰和乔彴虽然是亲兄弟,可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龌龊阴损,爱挑事,动不动就会把乔家老爹惹的暴跳如雷,关键在于乔邰那一身的匪气,时常都在挥舞着他那把大刀,挑战正常人的脆弱神经。 而乔彴则是擅长装大尾巴狼,儒雅的一面那是装的深入人心,且如火纯青。可腹黑的一面则隐藏的滴水不漏。 只看徐文森和慕羽泽的反应就知道了。 当初整他们的人是乔彴,可如今徐文森感激的人,和慕羽泽多少有些暧昧的人,也是乔彴。 “我不信,老子就是不信。” 凌小悠很有耐心的说道:“你心里很清楚,我真的没有骗你。” 慕羽泽直接抬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朝着凌小悠瞪过去的眼神中,明晃晃的闪耀着一个流动炫彩的霓虹灯牌:老子不听,你说什么老子都不会听的,识相点的就快滚吧。 第九十五章 男女之事3 () 在这种鸡飞狗跳的对峙下,凌小悠疲惫的闭上眼歇菜了。 可慕羽泽却幼稚的一直抬着手臂捂着自己的耳朵,熊孩子的操作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凌小悠也只能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去消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凌小悠感觉自己好像快要睡着了。 “乔霸花,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冷不丁的被这一声吼给吓到了。 凌小悠不得不慵懒的睁开眼,看向这个出于躁动期的“熊孩子”。 “愿意听我说了?还是相信我所说的了?”她的声音微微沙哑,但却有着一种懒懒的温柔,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吵了自己的“清净”而生气。 “你……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我答应当军需案的首告人,答应跟你合作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报复我?” “若我真要保留一份良心,我也不会留给你。在你这我没良心。”凌小悠这话说的可真是伤交情了,噎的慕羽泽都感觉胃疼,多半是吃积食了。 又是吃饭,又是生气。 这两样混在一起是不是能成毒药啊? “那你就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羽泽此刻的脑袋里早已想明白了一些事。 起码他对乔彴之前在他面前的表现有了一个初步的判定。 如果那天晚上救他的人真的是乔彴,那乔彴不会在乔霸花带人闯了慕府的时候,对他的反应如此冷淡,甚至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 而且与其说是避讳,他表现出来的更是一种“无知”的状态却更为贴切。 可即便慕羽泽是这样想的,但依旧接受不了…… 救他的那个人竟然是乔邰? 那个对他喊打喊杀的乔邰,那个对他挥了刀,打了他的人。 这是老天爷都在捉弄他吗? “我说了你会放过他。” 凌小悠这话真是欠揍。 起码慕羽泽是咬牙切齿的这么想的。 “可以,我……不跟他计较,他打我的事情,就算……我们两清了。”憋出这么一句话,慕羽泽都会气出内伤了。 “所以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你说什么?” 慕羽泽这声音直接劈叉了,不是被吓的,而是被“乔霸花”的不要脸给扇的。 “那天晚上你对我三哥做了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吧。” 慕羽泽:“!!!” 慕羽泽眼睛不由的越睁越大,嘴巴瓢着说道:“他……不会连这些也跟你说,说了吧?” 凌小悠了然的表情,“看来你记得。” 慕羽泽用力地吞了吞那不安的口水,“你……你想怎样?” 凌小悠眼皮有些倦色的耷拉了两下,“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让我三哥去抓你过来,然后让他打了吧。” 慕羽泽:“???” “你应该知道我三哥的脾气,他的性子虽然看着奸猾,可那都是一些龌龊的小聪明,要是在安平郡王的手段里,这些东西都上不得台面。所以他跟你论脑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可论起武功来,安平郡王想要打败我三哥,那也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吧?” 凌小悠盯着他的头眨了两下眼睛,慕羽泽立刻会意到,上次乔邰拿刀劈他的时候,可是差一点一刀切了他的头。 慕羽泽的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你,你的意思是说,从此之后,他,他是不是也,也不能找我报复了?” “当然,安平郡王想要在我三哥那两清,我也不是办不到。不过,不知道安平郡王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呢?” 果然是一个陷阱。 还是一个他不能拒绝的陷阱。 慕羽泽认命的说道:“你想怎么样就直说,别再绕弯子了。” “这个人情您先记着,以后我自然会讨。” “记着?”慕羽泽奇怪的皱了皱眉,“你现在不要我还?” “还不是时候。” 慕羽泽听着这几个字心脏都肝颤,他总觉得要是时候的时候,他小命都可能没了。 “那你可别后悔啊。我这次回京都可是戴罪之身,说不定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呢。你要是现在不跟我讨,说不定以后讨不到了。” 凌小悠自然知道他那点小心思,无非是怕她以后整死他。 “我对安平郡王有信心,毕竟郡王这身行头都准备好了。您可是跟在皇上身边长大的贵人,皇上什么性子您总是了解一二的。而且脑袋落地可是会疼的,就算是用别的死法,您不也要遭罪不是?” 慕羽泽的肩膀都塌了。 鬼上身了,绝对是鬼上身了。 乔霸花长脑子了。 这太可怕了,这简直太可怕了。 “那,那也说准,人家都说帝心难测,天威难测,万一我要是……” “那我跟您一个保命符如何?” “嗯?”慕羽泽突然被她截断了话,整个人瞬间原地懵逼。 这又是个什么节奏? 这又是个什么套路? 不是他逼着她要还债吗? 可这分明是又要欠债的前奏啊?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凌小悠的手终于是从那毛毯中伸了出来,她从身旁的榻上拿出一本折子,朝着慕羽泽递了过去。 这是早有准备啊? 慕羽泽看着那本折子,唇角不自然的抿紧,绷出了一条直线。 对于这种早就挖好的坑,他真心不想跳。 可对上凌小悠的目光—— “你不接是不要的意思吗?真的不要?” 这引诱他的眼神,怎么这么让他“蠢蠢欲动”呢? “这,这又是什么?” 就在慕羽泽张开嘴的那一刻,同时也迈开了腿。 “看看不就知道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零星的响了几下。 慕羽泽的手抓住那本折子的时候,心里不由的呐喊着:他这脸是不能要了。 可当他打开折子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是……” “六大家族在京都的所有利益关系,其中有一百七十六位朝臣接受了他们的贿赂。而这些朝臣之中不乏王侯将相,文臣书吏……” “等一下。”没等凌小悠说完,慕羽泽脸色沉郁的直接打断了她,“你给我这个想要干嘛?军需案你用闽州六郡的官员去填还不够吗?你还要动这些人?乔霸花,你是想要找死吗?” 第九十六章 男女之事4 () 第九十七章 男女之事5 () 第九十八章 冤枉啊 () “乔霸花,你说实话吧,你早就对我别有居心了是吧?” 慕羽泽说这话的时候,牙齿直接打了舌尖,即便是没被咬出血,也是疼的他眉头差点飞起来,吐字都囫囵个的漏着风。 凌小悠眼角狡黠的一眯,特别喜欢看他这种傻不拉几的白痴样儿。 这家伙不会真的以为她喜欢上他了吧?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如果慕羽泽不往脸上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小鲜肉一枚。 倔强的还挺可爱的。 想着想着,凌小悠忍不住开口逗他说道:“你怎么才知道啊?难道我之前做的不够明显吗?” 慕羽泽一口气抽了回去,脑袋里就好像有根筋儿绷直了。 连着他的鼻子和眼睛,吊出了一条直线。 一股凉风吹来,那根“线”摇摇曳曳的乱颤。 瞬间逼出了一眶眼泪。 慕羽泽终于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不理会徐文森了,原来那个“角”就是他啊? 她这风花雪月是不是来的也太草率了? 他是魅力逼人,可那也不是用来勾引她的啊? “你,你……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乔霸花,我告诉你啊,我对你可一点心思都……都没有,我喜欢的绝对不会是你这样的女人。” “为什么?”凌小悠故作受伤的垂下眼帘,“我可是对我喜欢的人都很好的,而且我们从小就认识,我还见过你没穿裤子的模样……” “你给我闭嘴。”慕羽泽的声音中都浮现出了一丝哭腔,这个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现在京都那些跟他有仇的纨绔子弟,还拿这件事捉弄他呢。 觊觎安平郡王这个爵位而眼红的人多了,就像慕羽泽这样没有什么厚重的背景,又十分尴尬的身份。在真正的皇室族人那里,根本就上不得台面。所以即便他从小就在皇宫长大,有着皇上的恩典,可他过得并不顺心。 如今这事儿被提出来,他就跟条件反射一样,整个人都炸毛了。 可以说这是他人生中的最大耻辱,心理阴影不亚于见到乔霸花依旧还活着的那种失望。 可如今这话不是别人说的,而是当事人说的。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火花“不要命”的点燃了导火索,找炸。 “我说的是事实。” 凌小悠这时候装傻充楞,表现的就跟个弱智女孩一样。 “你还说?” “而且我们还有肌肤之亲呢。” 凌小悠憋着笑,就跟个愣头青的战士一般,向着炮火勇敢前进,生怕炸不死她。 像她这种剩了半条命都不到的人,还能如此“踊跃”的作死,绝对是“个中翘楚。” 起码慕羽泽就恨不得掐死她,所以在他原地爆炸之前,修养和理智终于被他抛之脑后,整个人怒气冲天的朝着凌小悠奔了过去。 “我都说了不许说了,你找死啊。” 凌小悠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当她笑声一出的档口,心口突然一阵绞痛。 什么叫乐极生悲? 什么叫物极必反? 郎中一直告诫她不许大喜大悲,要静养,要养心…… 可如今这个时候想起来,对她来说屁用没有。 因为这一刻的绞痛,已经让她惨白的脸颊便的透明,瞳孔都有些涣散,看着慕羽泽朝自己冲了过来的身影也从清晰变的模糊。 她想要对他说什么,可声音却如同卡在了嗓子眼,一句话,甚至于一个声音,她也说不出来。 “咣”的一声,她的身体失重的从榻上一头沉的直接栽了下来。 慕羽泽才刚冲到她的身边,还没来得及碰到他想要掐死的脖子,就看着“乔霸花”的身体朝着地上栽了下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捞,这人竟然死沉死沉的,明明消瘦的没有多少肉了,可还是把慕羽泽撞了一个趔趄,小腿蓄力不足,“咣当”一声,他直接给跪了。 两条腿痛的也是不要不要的,可这种时候,他哪有时间管自己的一双腿啊。 这怀里的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要是出了事,他弄不好会被殉葬。 “喂,乔霸花,你干嘛呢这是?你不要跟我装啊,我告诉你,我刚刚可没有碰到你,你不能如此冤枉我。喂,喂,喂……” 慕羽泽叫了几声也没见怀里的女人应一声,他这心直接就跳到了嗓子眼。 “不会吧,你不会真的出事了吧。乔霸花,你不会真的出事了吧?你别装了,行行行,我错了行了吧,你先起来,起来啊……” 怀里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慕羽泽费了老大劲儿总算把人扶了起来,可一看她那白里隐隐泛青的脸颊,整个脊背都开始冒着凉汗,扯着脖子喊道:“来人,来人,快来人,你家小姐要死了——” 慕羽泽的声音都走调,他也顾不上那再次劈叉的嗓音,用力的摇晃着乔霸花喊着:“乔霸花,你星星,我求求你,你醒醒啊,你可千万别死啊,起码别这个时候死,你这个样子,我真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砰”的一声巨响,舱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几道人影先后冲了进来,乔梁冲在最前面,一看自家妹妹倒在地上,他的脸色几变。 “叫郎中,快叫郎中——” 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打乱了这个房间里的寂静。 慕羽泽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站起来的,他只知道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门外,乔邰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对他怒吼着:“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慕羽泽,你给我说清楚,说话啊,说话——” “啪”的一耳光,扇的慕羽泽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也是因为这一巴掌,慕羽泽的意识以光速重建。 在乔邰第二掌拍过来的时候,慕羽泽抬手硬生生的擎住了他那砸下来的“铁臂”。 “乔邰,你别冤枉人,我都没有对她做任何事,是她自己从榻上栽下来的,我还救了她呢。” 慕羽泽那乌黑的发丝中还渗着冷汗,一双眼瞳就像被水浸透了似的闪着光,嘴唇微微地张开喘息着。身上那惯有的浪荡又颓废的气势荡然无存,而衣领也因为被乔邰拽的,绷开了三个扣子。硬朗且分明的线条从他下颔、脖颈蜿蜒到锁骨。那一寸一寸的骨骼在他的皮肤下,每一个细微的转动都清晰可见。 第九十九章 沉冤得雪 () “我信你才有鬼。我妹妹好心帮你,你竟然要害她,我杀了你。” 乔邰是个妹控,上次见他带着乔霸花闯慕府,慕羽泽就深有感触。 这家伙哪怕是因为妹妹受了一点委屈都不行,如今乔霸花还不知道是生是死,一个不好,他这条小命真的有可能被陪葬了。 “乔邰,你有点脑子行吗?你也说了,她是帮我,我干嘛要害她?还有,你妹妹是傻子吗?如果她觉得我有危险,会让我和她单独待着吗?” 慕羽泽的双手被乔邰的手臂压着,死死的抵在他的胸口,就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让他气都喘不匀。 可这个时候,他能怨谁呢? 原本他就不是这莽夫的对手,现如今他的身上又锁着镣铐,就连引以为傲的轻功都施展不开,他又能往哪跑? “你当然有理由害她,因为她害死了你们慕家的人,你对她早就不满了。” 乔邰要是蛮横起来,根本不讲道理,有着间歇性被害妄想症的征兆。 所以眼看着乔邰的手爪子朝着自己的脖子抓了过来,慕羽泽却是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能扛下这家伙的这一臂已经是超长发挥了,一双手被压的死死的,他根本没有还击的可能。 情急之下为了保命,慕羽泽直接喊了一句:“你要是杀了我,你妹妹会伤心死的。” 乔邰的五指张开,在慕羽泽的眼前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慕羽泽的五官紧张的居中集合,眼睛小心地瞟着乔邰的爪子,“别说我没有警告你啊,你妹妹她……她喜欢我。” “你胡说,我妹妹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 乔邰这话说的,不说语气多生硬,就说这用词,也是透着一种深深地厌恶和嫌弃。 “我这种人怎么了?乔邰,你说话理智一点,我这张脸要是在暖鸣楼挂牌起码五万两起,嫌弃谁呢?再说了,她喜欢我,还指不定谁占谁便宜呢?” 头可断血可流,美貌不能输,帅气更不能被怀疑啊。 慕羽泽对自己就这么点爱好,怎么也不能被人诋毁。 虽然他看着乔邰那尽在他脖颈处咫尺的爪子晃了晃—— 慕羽泽吓的鼻梁都激起了一层细纹和冷汗,可他硬挺着脊背,依旧没怂。 只这一点,慕羽泽就在心中给自己来了个自我感动。 随之一股冲动的自信,让他勇敢的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没有胡说,是她自己说的,她说这事完了之后,让我跟着她。还说,还说我们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的事? 那件事? 乔邰眉头紧蹙,立刻就想到了慕羽泽说的是什么。 这事可是慕羽泽的忌讳,他可是轻易都不会提起的。 而且要说乔霸花会说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妹妹这性子,他如今也是了解的。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我就扒了你的皮。” 慕羽泽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乔霸花才能压制住这家伙。 “三少爷,小姐醒了,她让您赶紧放了安平郡王,别伤了他。” 铜锤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乔邰“行凶”的场面,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让他放人。 “小五醒了?可有危险?” 一听乔霸花醒了,乔邰就跟扔抹布一般,直接把慕羽泽扔到了一旁,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小姐只是心口不适,一口气梗在气口,现在气口打开了,小姐也醒了。” 乔邰也是松了一口气,额头一股细汗紧跟着冒了出来。 “我就说她出事跟我没有关系,还不信。” 慕羽泽捂着胸口慢慢的活动了一下身体,仰着头扭了扭僵硬的颈椎。 可没等他活动松快呢,人就被一把拽了过去,身体紧跟着划出一道弧线。 这要是没有人在一头拽着,他怀疑自己都能飞出去。 “事还没完呢,要是我知道你污蔑我妹妹,刚刚说的话不是真的,我照样扒了你的皮。” 慕羽泽真是被他气急了,张嘴怼了回去,“乔邰,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今天怎么对扒光我这事,这么有执念?” “我什么时候要扒光你了?” “你扒我皮之前,难道不需要先扒光我吗?我说错了?” “你——” 乔霸花能欺负他,那是靠脑子。 可对于乔邰,只要不动武,慕羽泽还真是不怕他,甚至于,还能整他…… “你什么你?乔邰,我还告诉你,本郡王就是不喜欢女人,偏就喜好男风。勾栏里的青倌我也见了不少,怎么?你也想试试?” 慕羽泽这话正中乔邰的死穴,他一直因为之前救了慕羽泽的事耿耿于怀。 所以每每见到他就想打一顿,只当是泄私愤了。 可如今慕羽泽说的这话,就如同一场噩梦。 瞬间把他带回了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乔邰牙关紧咬,直男的取向和操守,让他握紧拳头转身就走。 这人就跟避瘟疫一般,距离慕羽泽有多远站多远。 慕羽泽一见他如此模样,更是哭笑不得。 他真心不知道自己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是不是应该值得得意? “安平郡王,刚刚谢谢你救了舍妹。”乔梁这时走了过来,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表情奇怪的乔邰,随即又对慕羽泽拱了拱手,作了一礼。 “乔大哥,你这么说,是不是乔霸花已经把事情跟你说明白了?我是不是可以沉冤得雪了?” 慕羽泽倒不是装腔作势,他可还记得,自己如果说谎了,乔邰还惦记着扒了他的皮呢。 “刚刚是我三弟冒失,还望安平郡王海涵。” 虽然慕羽泽如今是戴罪之身,可乔梁该有的礼数还是做到了。 “这倒是没什么,不过乔大哥真的应该好好管管自家的兄弟,这般鲁莽,早晚都会闯祸的。” 乔梁虽然面上点头,可心里却冷哼道: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才更是不靠谱呢,论闯祸,谁能跟你,安平郡王比啊? 乔梁将那本折子递到了慕羽泽的面前,“这是舍妹要我交给郡王的。她还有一句话:若是郡王经此一劫活了下来,不妨好好考虑一下她的提议。到时她也会亲自登门,祝贺郡王重获新生。” 亲自登门? 慕羽泽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这个真的可以不用了吧。 第一百章 负荆请罪1 () “你们听说了吗?乔家的那个夜叉回京了。” 京都的茶楼里,如今这人来人往的客流无一不谈论着这位镇北将军府里的小姐。 哪怕是外地人,只要在这京都待上三天,一准也能将这位小姐的事迹听出耳茧来。 “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被你爹禁足的时间长了,现在还拿这事当新鲜事呢?”二楼靠窗的位子上,有那么三四个京都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哥正趴着围栏往大街上看,长的都还过得去,只是脸上那龌龊浪荡的表情,却是有些糟蹋了这长相。 “就是,乔家那个霸王花都回来半个多月了。刚回来的时候,听说是病重,只剩下一口气了。镇北将军一刻都不敢耽搁,直奔宫里去请了圣旨,请御医给他那宝贝闺女诊治。皇上还十分重视,直接就将太医署当值的所有太医都派了过去。可是热闹了两三天呢,我们家老爷子有病的时候,也没她这阵仗大。” “高兄,你说的这些我哪会不知道?我是想跟你们说,祁家的事。” 高元朗,别号高衙内。 父亲是从三品指挥使同知,从小也是在军营里历练过的,后来为了能让他好好读书,便被他父亲送来京都的外祖家。 这一来可好了,书不见得读的有多好,可这惹事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响亮。 身边一直跟着四五个狐朋狗友,就跟带着马仔一般,招摇过市。 如今他们待的这个知远茶楼,就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有事没事就跟这看看往来的姑娘里,有没有长相漂亮的。 要是有,那腿勤快的瞬间就能跳下楼撩妹去。 这要是京都的坐地户,就没有不知道这街上花郎高衙内的。 “祁家?祁文松他们家?” 高元朗说到这个名字,眉头就扬的老高。 这要是把刀,他直接就能捅人家身上。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反应大,毕竟这个祁文松就是他的死敌。 进了国子监之后,就属这个祁文松有事没事跟他作对。 仗着他爹是太子府詹士,正三品,只比他爹大那么一丢丢,就硬是压了他一头。 可转念想来,祁文松的爹是文臣,他爹还是武将呢。 他爹有军功,官职是靠命拼出来的。 祁文松呢? 他爹是靠关系攀上的太子府,而且要不是他们祁家在宫里还有一位太后在,早就被抄家灭族了。 没事跟他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除了那个祁家,还有哪个祁家。” “说说看,他家怎么了?” “祁文城,祁文松的大哥摊上事了。” 高元朗总算是来了一点精神头,神情猥琐的问道:“摊上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坏事说出来让爷乐乐,好事就免了。别给我添堵。” “坏事,大大的坏事。” “快快快,说来听听。” 高元朗一把搂住这个识相的“马仔”,哥俩好,肩并肩的坐在了一起。 “不就是乔家那个霸王花进京都的时候,那天我爹当值守城门。” “对啊,那天是员外郎当值。我还听说是周叔亲自开的城门?” 周华旭他爹是从五品员外郎,隶属兵部。 跟高元朗他亲爹是同袍,而且关系还不错。 周华旭自然也就成了高元朗的小跟班之一。 “可不是嘛,我老爹曾受过镇北大将军的恩,一听是镇北将军连夜回京为了救女儿,他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就赶紧派人进宫请旨了。旨意刚下来,他就亲自去开了城门。距离开城门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呢。” “这事不重要,说说祁家,他们怎么了?” “哦哦,祁文城在这前一夜,夜宿了暖鸣楼。听说找了五六个姑娘胡闹了一夜,一大早的就往府里赶,生怕被他爹抓到。可这也巧了,正撞上乔家的马车,而且那辆马车就是乔霸花的。 乔家为了救女儿,把马车赶的飞快。原本他们入城就早,早上街上也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可谁知道突然就冒出了几辆马车。车夫为了将车停下来,差点把车里的人给甩出去,甭提多惊险了。” 高元朗一听这事,脸上的五官都绷不住的兴奋,一拍大腿道:“那还得了?乔家嫡系这一支,可就乔霸花这一个女儿。平日里,乔霸花就被乔家人惯的无法无天,如今这性命攸关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乔家还不拿刀劈了他们?” “那你还记得两年前,乔大将军被督察院的监察御史参了一本的事吗?” 冷不丁提到这事,高元朗想了片刻才说道:“当然记得了。当年乔大将军为了救被匪寇欺压的百姓,未经皇上允许,便擅自调用了当地驻军,平了那帮匪寇的山头。 这事说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监察院那帮御史却没事找事的参了乔大将军一本。我还记得我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破口大骂。他就看不惯这些拿着笔杆子,不干正事,屁用不顶,只会耍嘴皮子的文臣。” “那你还记得,乔霸花当时干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这事我绝对站她这一边,为人子女怎能看老子吃亏?这是不孝。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仅一掌劈了那个御史家的大门,我还会把他拎出来一顿暴打。” 周华旭一点头,“得嘞。那晚跟祁文城在暖鸣楼夜宿的人里头,就有那御史家的公子在里面,萧家二公子,萧辉。” 高元朗憋着笑,可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直接笑出了一种驴叫的声音。 可见他这心情是有多好。 就连茶楼里的老板和店小二都被他吓到了,生怕这位高衙内得了癔症。 周围的茶客更是被弄的一脸莫名,只觉得这个穿着体面的公子,原来是个疯子? 可惜了。 “这,这是真的?” 周华旭也是乐不可支的点着头,“当然是真的,我能跟你说假话吗?当时我爹就在场,看着那马车停下来,我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生怕乔霸花因为这一下,直接死在马车里。那乔大将军,还不把这几个人拉着陪葬了?” 高元朗撇了撇嘴,“那倒是可惜了。怎么就不把他们整死呢?” 周华旭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这是诅咒谁呢?如今这京都说什么的都有,可要是谁咒乔霸花去死,万一让乔家人知道了,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零一章 负荆请罪2 () 高元朗扒开他的手,赶紧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傻。再说了,乔霸花跟我无冤无仇的,我也没想咒她啊。哎,那接下来怎么了?乔家人就这么放过这几个家伙了?” “怎么可能?不过当时乔大将军着急救自己的女儿,根本无暇顾及别的,只想快点让马车过去。可祁文城那人就是一个花孔雀,仗着自己那点关系,愣是指着乔霸花的马车一顿大骂。再加上乔大将军鲜少回京述职,京都里的这些个公子哥,哪有几个见过他的? 结果他们愣是没认出人家的身份,一顿大闹。最后乔大将军一气之下,直接让人把这几个家伙给打了一顿,扣在了府里。” “敢跟镇北将军叫板?这些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高元朗一边说,一边美滋滋的笑着,“那然后呢?然后怎么了?” “然后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过去了?”高元朗直接愣住了,“就这么过去了?那祁文城他们惹下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你刚刚没听我说什么吗?他们人被乔大将军扣住了。”周华旭把扣字的读音说的格外的重。 “对啊,扣住了,那之后呢?” “之后人就被忘了。”周华旭卖关子的眨了眨眼睛,原本他长的就是一张小圆脸,看着就年轻些许,这眼睛一眨愣是多出了几分青稚。 “忘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高元朗都快被他急死了。 “能怎么回事?家里人丢了,自然要报官啊。” “报官?”高元朗想了一下,“是北镇抚司?” 周华旭摇了摇头。 “南镇抚司?” “不是。” “到底是哪?” “你想什么呢?那是皇上的二十六卫,专门给皇上办事,怎么会管这些事?顺天府,你忘了京都还有个顺天府呢。” “顺天府?”高元朗表情古怪的哼笑了两声。 要怪只能怪,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太厉害,倒是把顺天府秒成了渣渣。 要是周华旭不提,他还真就给忘了。 要说这顺天府府尹的官职也不算小,正三品,比他们的爹都高那么一丢丢呢。 可惜,在这皇城根底下,就是谁也惹不起。 如今这顺天府的衙役一身官服都得打补丁过日,这顺天府的日子过的难,实在是不够看的。 “顺天府一听说这几家丢了人,还是嫡出的少爷们,这衙门头里没炸了。” “等等,那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高元朗觉得要是这几家闹起来,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不止你不知道,我告诉你,我这是第一手的消息,满京都都没传开呢。”周华旭小声说道:“祁家那老头知道他这儿子没干好事,可又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所有一直都是暗地里找了三四天。不过这人没找回来不说,倒是其他几家人找上了祁家,说是自己家的儿子失踪就是被祁文城找走的。 这回好了,祁老头哪会不知道他这儿子八成是惹事了,而且多半是离家跑了,等着他这当爹的平了事再回来。可这祁家想办法打听,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报官了。” “顺天府可查到了?” “狗屁,顺天府如今当个差,赚的都没永安王府的狗多。那些衙役早就没了什么办案的念头,都是一帮酒囊饭袋。找了四五天,屁用没有。顺天府的府尹头发急的都快掉光了,可愣是不敢把这事往外说。” “这就是祁家的手笔,总是自诩什么名门簪缨,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总是把自己当成佛龛,恨不得被所有人都束之高阁的供着,可私底下那些龌龊的勾当,比谁家少了?” 高元朗就看不惯这种假仁假义的人,要说他是纨绔,他承认,他纨绔的光明磊落。 可他祁文松呢? 他敢承认,他就是一个只会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吗? 他不敢。 出了这种事还藏着掖着,可见他们祁家那些人是有多虚伪。 “那如今这事你知道了,祁家人知道了吗?” 周华旭点了点头,不无失望的说道:“知道了。我被我爹禁足半个月,昨天才被放出来。可刚出门就看见祁家派人来了,就为了问这事呢。” “那祁家是知道祁文城的下落了?” “知道了知道了。” 高元朗好奇的问道:“他们家怎么知道的,找了这么些天都没有找到,难不成他们家又找了别人帮忙?” “那倒是没有。是一个叫徐笙的商贾人家的子弟找上门,告诉祁老头的。他当晚也跟祁文城在一起,而且这银两还是他花的呢。据说,他是找祁文城办事。不过第二天一早,便跟他们分道扬镳了。因为不顺路,所以他逃过一劫。 只是他回到家后,就被他爹安排了事,出了一趟院门。这不,才刚回来,他就去找祁文城了。可人没找到就被叫去祁老头那里了,后来他们还是辗转找到暖鸣楼的一个小龟奴,才知道那天早上发生的事。 不过那龟奴只是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也不确定对方的身份。再加上他中途就被叫走了,没看到最后,也就不知道这几位公子哥被人带走的事。 祁家来人,就是知道当天是我爹守城门,多半是知道内情,就过来打听求证的。” “那你爹说了?” “说了啊。”周华旭皱眉说道:“能不说吗?祁家的人都特别会给别人穿小鞋,我爹的官职太小,哪敢不说?” “可说了,祁家人就不记仇了?”高元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就是看不起这些人的怂样儿,“你爹当时就在场,他当时不把这事告诉祁家,如今说了,难道就不惹祸上身了?小鞋照应得被穿啊。” “我爹又不傻。”周华旭突然笑嘻嘻的说道:“从那一晚之后,我爹就得了急病,昏厥,连床都起来不来了,哪还顾得及这事?” “周叔病了?” 高元朗舔了舔牙花子,一双剑眉都要飞上天了。 “急中风,人醒了,嘴都不能说话了。”周华旭嘴角噙着笑,神秘兮兮的接着说道:“不过御医的医术实在太过高超,三副药下肚,人就能起床了。施针十几天后,这人就好了。你说厉不厉害?所以这事,我父亲就是有心,也无力。” 对上周华旭的眼神,身为狐朋狗友的高元朗哪会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 可最后还是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牛,高明。还是周叔老谋深算。” 第一百零二章 负荆请罪3 () “那如今,祁家岂不是知道祁文城的下落了?” 高元朗反应不慢,昨天祁家人去的周家,而周叔还将这事说了。 那祁家知道了消息,必然会去要人啊。 “当然知道了。”周华旭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我就是知道祁家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多半会去镇北将军府要人,所以才来这里找你们,告诉你们这事啊。这热闹你说咱们凑不凑?” “元朗,前几天的箭术比试,祁文松可是拿了一个剡注,教习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还说他可与希言公子并驾齐驱,这事你能忍的了?” “就是,就是。只要有祁文松在,咱们再国子监永远得不到好果子吃,凡是都拿他跟咱们比,君子六艺也就罢了,如今连吃喝拉撒也比?我上次就比他去茅厕用的时间长了那么一点,教习竟然三了我三戒尺?我手都被打红了。” “出息的你。人家上茅厕一炷香,你上茅厕得用一根蜡,你那是上茅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里面了呢。”高元朗嫌弃的朝那个小跟班瞪了一眼,见他还好意思将手伸出来,他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了上去。 “哎呦,我的元朗哥哥,你下手就不能轻点?那能怪我吗?你也知我马术不好,要是让薛教习考我,那我还不得加练?”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以后别跟在我身边碍眼了。” 高元朗虽然瞧不上祁文松,可他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对自己的“心狠手辣”,学问做的好就不说了,就是骑射,武功也是下了苦功的,起码他高元朗是没那刻苦劲儿。 不过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越看祁文松越不顺眼。 这就是典型的自己不努力,却想着拉着别人一起后退。 毕竟懒惰也是需要培养的,不过可惜的是,人家根本“不领情”。 “元朗大哥,这事咱们到底参不参合一脚啊?这可是看祁文松出丑的大好机会。” 高元朗撇了周华旭一眼,那双粗黑的剑眉挑动了两下,颇为犹豫,“我就是想看,他也得让我看啊。这事是他大哥惹的,又不关他什么事。我们多半就是看了祁家的笑话,怎么能参合的了?再说了,我爹说了。在这京都城内,我唯独不能招惹三家人,一是皇子皇孙;二是永安王府;三是镇北将军府。” 周华旭一摆手,凑到高元朗的身边低声道:“咱们又不是去看镇国将军府的热闹,咱们是去帮忙的。” “帮忙?” “是啊,你想啊,咱们的爹都跟镇北将军的关系不错吧?” 几个纨绔对视了一眼,“这能算是不错吗?我爹是认识镇北将军,可人家不一定认识我爹。” 其中一个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老子的品阶不够大,不敢上赶着往自己脸上贴金。 “哎呀,反正他们都是同僚,而且还是武将。怎么说都是比那些个文臣亲近吧。” 几个人这么一想,倒是点了点头。 反正他们的爹都是舞刀弄枪的莽夫,倒是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癖好。 “既然如此,那咱们拜访一下镇北将军总是应该的吧?” 周华旭这个提议有些突兀了,起码高元朗第一时间就摇了摇头,而且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 “不行,不行。镇北将军的脾气可是京都里有名的厉害,万一把咱们赶出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赶出来?他为什么要赶我们?” 高元朗的眼睛愣是挤出了一大一小的轮廓,皱眉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递帖子,拜访一下乔伯父。” “拜访?”高元朗的眼睛一亮,“你是说——” “镇北将军多年不曾回京都,这次回来,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总应该去问个安吧?再加上乔家的四兄弟都在京都求学,之前他们都是住在葳蕤书院和军营,咱们也没有机会认识一下。可如今他们都在镇北将军府,这走动一下,总是好的。” “对啊,只要我们打听到祁家的人什么时候上门要人,咱们就先他们一步递帖子。到时候我们人就在镇北将军府里,这热闹可不是咱们要看的,是咱们撞上的。” 高元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是啊,这样我们看的光明正大,就这么办。从现在开始立刻叫人给我盯着祁家,只要有消息就来报。” “祁家规矩多,要是想要去镇北将军府,一定会提前一天递拜贴。”周华旭跟着补充道:“我爹把祁文城惹怒乔大将军的过程也说了,就算祁家再厉害,也不敢冒然登门去要人。毕竟他们有错在先。” “得嘞,叫人看着,只要见到祁家给镇北将军府递帖子,就立刻来报。”高元朗说完,不无可惜的感叹道:“哎,为什么这得罪镇北将军府的人,就不是祁文松呢?” “元朗大哥,你放心吧。我敢说,只要祁家去了镇北将军府,一定会带上祁文松。” 高元朗一愣,“为啥?” “谁让他们祁家有这么一位可以跟希言公子并驾齐驱的文武才呢?你可别忘了,祁家如今这大大小小的事,哪有他不参合的?这可是他亲大哥出事,祁文松能看着不管?” “啪”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高元朗顿时哈哈大笑了出来。 “好,好极了。这回只要他敢去镇北将军府,老子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几个纨绔密谋的兴高采烈,自认为自己的布局天衣无缝,密不透风。 可跟他们隔着一张桌子的位子上,却是一道高挑的身影默默起身,扔下银子便朝着二楼一侧的雅间走了过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来人低声说道:“金刚,是我。” 闻言,门从里面打开。 可只打开半个身位,铜锤一个侧身便快步走了进去。 见到房间里坐着的人,她立刻抱拳行礼,“小姐。” 一直被京都百姓津津乐道且本应该病的半死不活的乔家小姐乔霸花,此刻正裹着一件白色大氅窝在一张太师椅中。 虽然她的脸色看着还是一片惨白,可这精神头倒不似只剩下一口气的苟延残喘。 “知道高元朗他们几个家伙又在憋着什么坏了吗?” 没等凌小悠开口,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袍,头上束着发髻,戴着黑色网帽的俏丽男子,便已经迫不及待的问出声来。 只是这声音纤细,带着几分清脆和娇嫩,倒不像一般男人的声音粗犷。 “回五公主的话,奴婢已经知道了。” 第一百零三章 负荆请罪4 () “是吗?那你快说啊。” 虽然面前这俏丽的人儿一身的男子装束,但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女儿身,而且还是当今圣上的五公主,名为缪薇。 年纪和乔霸花同岁,只是她的脸上稚气未脱,还有一点点的婴儿肥。 看上去要比乔霸花小。 主要是这姑娘的腰身纤细,窈窕,颇有江南女子小鸟依人的气质。 所以为了减少麻烦,凌小悠愣是把她打扮成了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带出来,没有让她着女装。 要说这位公主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俏皮性子,凌小悠回京都的第二天她就跑来将军府探望。 不仅拿了一堆的补品过来,还将宫里擅长做药膳的御厨都给借了过来。 而直到凌小悠醒过来的时候,一张床榻愣是被人占去了半边? 她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会醒过来,根本不是太医的功劳,而是这位公主把她挤的十分难受,愣是给憋醒的。 凌小悠就没见过谁照顾病人,还这么堂而皇之的照顾到跟病号争床位的。 她还记得自己看到这位五公主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果自己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力气,都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丫头她踢下床。 不过幸好她没那力气,在这种君主制的社会大环境下,她可不敢踢一个龙子凤女的屁股,弄不好可是要被砍头的。 最后还是金刚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才发现了她异样,愣是大着胆子把这位五公主给叫醒了。 不过凌小悠的“健忘症”也是时不时的出没,弄的五公主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先把徐文森那个“负心汉”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将那些个刺客骂了个祖坟冒黑烟。 以至于,这位同情心泛滥过度的五公主,竟然进宫请旨,自告奋勇的来照顾她? 美其名曰:乔大将军为国鞠躬尽瘁,他的女儿竟然差点死在贪官贼人之手?皇恩浩荡,天家断不能让这等功臣之后寒心。所以女儿愿为父皇施恩,自愿照顾镇北将军的嫡女,了我们相识一场的姐妹情。 然后皇帝就被这丫头的一通鬼话给骗了,一张圣旨下来,缪薇就堂而皇之的住进了镇北将军府。 接下来的日子,别说她照顾凌小悠了,别添乱就不错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生来就是众星拱月被人照顾的,哪会照顾人啊? 凌小悠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天到晚变着法的让她去找事做。 这样缪薇能饶了她,也能有自我满足感。 这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不过这五公主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主,在镇北将军府待了十几天人就躁动了。 她明明没长翅膀,可凌小悠就是能感觉到,她身后有那么一双翅膀飞快的展动,想要冲破牢笼迫切的到外面飞几圈。 不见得她能飞多远,可哪怕是叫几声呢,这位公主也是心满意足了。 所以凌小悠感觉今天身体状态不错,才想着带她来茶楼转转,一是这里相对清净,二是茶楼多是说话聊天的地方,能听到很多京都现下最热闹的事情,她也能从中知道一些消息。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所听到的消息都是有关“乔霸花”的生平。 而且这内容丰富到可以写一篇猎奇的长篇小说了。 这可真是难为乔大将军了,他这女儿也就在京都长住了两年多的时间,竟然能给他惹出这么多事? 这也是个中翘楚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就是惯得,有个女儿不知道怎么疼好了。 她说不念书就不念书,成天的无所事事,可不就剩下到处惹事生非了吗? 只是她和五公主在这雅间里只坐了能有半个时辰,谁知道外面就来了几个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 而且还霸着靠二楼围栏临街的几个桌子,自己不坐,也不让别人坐。 甚至于他们坐着的那张桌子,周围三米以内都不能有其他人打扰。 这做派着实有些嚣张了些。 后来缪薇实在是忍不住了,透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谁知道她还真就认出了两个“熟人”? 就是那个高元朗和周华旭。 就她说,这个高元朗可是国子监里的一个刺头,这太学的学问不见得有多好,可打架惹事也是有一号的。 再说那个周华旭,个子小,身体也单薄,但脑子够用。常常给高元朗出主意,他们俩放到一起倒是配得上一个“文武兼济”了。 一见到他们出现,五公主就立刻说,他们八成谋划的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弄不好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又要遭殃了? 所以出于一种女性正义感爆棚,缪薇直接开口管凌小悠要人,说什么也要知道这些个家伙在谋划什么? 凌小悠也是无奈,只能让铜锤跑去“偷听”了。 原本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人的谋划,多半也就听个“闲话”而已。 可凌小悠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谋划的这事,竟然还跟她有关? “小姐,奴婢要说吗?” 铜锤毕竟是乔霸花的丫鬟,自然要听她的吩咐。 凌小悠朝她摆了一下手,人慵懒的靠在椅子里,懒得开口。 “小姐,他们谋划的是,要拿拜帖拜访咱们将军府。” 拜访将军府? 她家吗? 凌小悠眉头微蹙,抬头朝铜锤看了过去,“他们要来咱们家?” 铜锤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错。而且奴婢还听到,晁戍巷祁家的大少爷,竟然被将军扣在了府里?祁家如今已经知道了消息,正准备来咱们府里要人呢。” “晁戍巷祁家?”凌小悠一脸懵逼的挑了挑眉梢,“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缪薇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这是又记不清楚了。 “晁戍巷祁家不是个东西,嗯?不对,他们是个东西,嗯?也不对……”缪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烦躁的摆了摆手,“反正他们就是一家人,这家人姓祁。” 呵呵,这解释还真是够清楚的。 凌小悠心中冷笑:难道她傻吗?不知道这是说一家人,而不是一窝畜生? “所以这家人有什么不同呢?” 出于对强权政治的忌惮,凌小悠在缪薇面前真是前所未有的有耐心。 “没什么不同啊。就是他们家有一位当朝太后而已。” 当朝太后? 凌小悠闻言,眼睛不由地慢慢睁大—— 还而已? 晁戍巷祁家,那不就是当朝太后的娘家吗? 冤家路窄啊!!! 第一百零四章 伏念崖1 () 伏念崖。 一道鸿沟为天堑,万丈深渊临崖壁。 虽然已入夏头,可还是打着春尾。 这正午是的温度,正如烈日暖阳,可早晚却还是让人多少感到几分凉意。 至于在这崖上,地势偏高,风尤为的大,这温度自然也就降不下来。 早晚还会有霜降。 从山下一路行来,还能看见这崖上刚刚冒春的绿植上,挂着一层白霜。 哪怕打了露珠,也还带着一股润凉。 “喂,白希言,吃饭了。” 拎着一个食盒走上来,可是得用一把子力气呢。 把食盒放到一旁,上官赫苦逼的跌坐在那有些稀微黄的草地上,也顾不上自己的那身衣服,喘着粗气,就差没吐舌头了。 这要是吐了舌头,活脱一副狼狗样儿。 只是他扯着嗓门叫了两声,可那立在崖边的小木屋里,竟然没人出来? 上官赫不禁皱了皱眉,又等了一会儿—— ”喂,白希言,你不会死里面了吧?你赶紧给我出来。” 上官赫有些忐忑的朝旁边的界碑看了一眼,只要这碑不倒,他就不能越过这界碑往前一步,除非他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准备来这里思过。 怎么还没声音? 这家伙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 他知道白希言这家伙的脾气倔,虽然这人鲜少在外人面前展露一丝情绪,可他们怎么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有着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所以这家伙有多倔,他还是知道的。 一连五天不吃不喝,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这不,他亲自上山给这位“大爷”送温暖来了。 可这一句话不应是几个意思? 这要是真在里面作死犯倔,他倒也不担心。 但别真的死在里面。 这到底是闹什么呢? 从闽州六郡回来,这家伙就去夫子那里去复命了。 可谁知夫子还没说什么呢,白希言就跟一直在后山锦池旁钓鱼的老陌头打了起来。 葳蕤书院的后山弟子,哪有不知道陌老头的性子? 那是遇到劈山填海的动静,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瘸腿牢头。 而且从他进书院后山起,除了晨起带着个小马扎到池边钓鱼,烤鱼,吃鱼,晚上回房间睡觉,就没见过他干过别的正经事? 哪怕是身为书院院首的夫子,都没有他活的这么清闲。 可偏偏吾夫子还下了严令,后山弟子要对他恭敬,不得有一丝懈怠。 无论吩咐什么都要听从,俨然让他活成了这书院里的“活祖宗”。 不过这老头倒是有自知之明,虽然夫子对他礼遇有加,但他却不得寸进尺。 除了日常的起居生活会让人帮忙收拾之外,就没有啥其他的要求。 连一天三餐,他也不用人专门做,因为他只吃自己钓的鱼。 只看这一点,上官赫就挺佩服这老头的。 因为要是让他常年如一日的一天三顿鱼,他非吃吐了不可。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他不吱声,别人都会很容易忽略他,甚至把他当成一个雕塑放在池边的一个老头,竟然跟白希言动手了。 要不是他亲眼看见这老头一瘸一拐但招式速度丝毫不减,对着白希言一顿猛打的样子,他甚至都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掉进了一个幻境当中。 直到白希言被这老头一脚踢翻在地,上官赫小腿一抽筋,差点就给跪了。 从他们进入葳蕤书院那一天开始,他们这些初级小豆丁就听过关于书院后山的许多传闻,奇人异事更不在话下。 不过当他们真正的进入后山学艺之时,那感觉犹如飘在云端,如同一脚迈入了非凡之地。 想着都是些神仙画画那种虚无缥缈的神迹。 可事实却是,他们这些凡人,就算遇见了神仙,也学不到那些出神入化的神迹—— 因为他们不配。 起码上官赫是这么认为的。 别的不说,就说一个武林高手就在他们身边钓鱼,一天擦肩不下几十遍,一年擦肩上万遍,他们这些人是眼瞎了吗?愣是回眸不见金镶玉,只看眼前狗屎金啊? 而这个时候上官赫才想到,曾在这个老陌头进入书院后山的那日起,只有白希言说过四个字:此人不凡。 由此可见,他这个凡人和白希言那个天才之间,还是有着质的差别。 起码白希言的眼神就比他好。 只是这白希言被那老陌头打了一顿之后,就自贬来了这伏念崖思过,连个原因都不说,弄的上官赫的心里直痒痒。 虽然看着“好学生”白希言被罚,是一件挺有趣,挺开心的事情。 可这其中的原因,他才更为好奇。 所以等了五天之后,他这才自告奋勇的上山给他送饭,将那几个送饭的小豆丁们给换了下去。 那几个小子对他也是感恩戴德,要知道每次他们几个把饭从山下是怎么提上来,又怎么提下去的时候,那一脸的沮丧可是发自内心的。 派给他们的事情没有做好,依照书院的规矩,可是要挨罚的。 一般情况下,白希言是鲜少会为难人的。 如今这做派,不是犯了他那倔劲儿又是怎么回事呢? “白希言,你要是没死就给老子出来,别在里面装死。我可告诉你,这两天京都里可是出了不少事,难道你就不想听听?你现在算是无事一身轻,猫在这山顶当闲人。本少爷却是一双腿差点跑断了。” 上官赫喊完,小木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白希言这家伙,不会真要在里面吹灯拔蜡了吧? 思来想去,上官赫那眼瞳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得嘞。 这可是你逼我的。 上官赫咬了咬唇角,突然扬声说道:“你再不出来,乔家那朵霸王花可就要死了啊。当初在闽州你可是救过她的,你现在就看着她一条小命,这么完蛋了?白希言,我这可不是在吓唬你。你要是现在下山去镇北将军府门前看看,灯笼挂白,这白幡也都摆出来了。看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咣当”一声响,那一直门窗紧闭的木屋,总算是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迈步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伏念崖2 () 来人一身素衣长衫,一头墨发未束,只是随意的披落在背后。 长衫单薄,随风而动,服帖的靠在他的身上,衬着他的身形精劲修长。 男子垂眸,玉颜覆雪,薄唇紧抿处却噙一抹寒凉。 步伐稳健,不见丝毫浮悬? 而且他走路分明无风,却似忽有凌厉风起,压得这山风都低伏了下去。 哪怕他这五日都没有吃东西,可也就是人看着清减了些许,可这精神头和气场,却未见一丝异样? 立在那里,如松挺拔,玉色惹眼。 真是静立回首,如若瑶池仙人入红尘。 每每看到他,上官赫都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要不是自己的心里建设足够强大,上官赫还真怕自己受不了这种打击,被秒杀了。 人比人气死人。 好歹他也是这京都里有名的才子良公,这样貌也是出挑的能排到前十。 可这些东西千万别跟白希言比。 如果白希言要是在这前十之内,他就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排到了百名以外了。 真是拍马都追不上。 “你说她快死了?” 白希言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妨碍听,甚至于上官赫还觉得这声音挺有魅力的。 莫名的还能听出一种少见的“关切”感? 重重的哼了一声,上官赫一见这人没死,倒是一颗心落了回去。 随即撩起衣摆,直接又坐回了草地上。 紧贴着那个界碑。 “现在舍得出来了?我给你送饭累个半死就不说了,你当我这扯脖子喊是练内力呢?连句话都不说?白希言,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问你话呢。”白希言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愧疚,语气依旧生硬的让人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想要上去给他两拳。 “呦呵?希言公子什么时候还学会怜香惜玉了?她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么在乎她的死活?” 白希言看了他片刻,说道:“她能看破我的秘术。” “所以呢?” “起码她现在不能死。” 上官赫的脊背往后一倒,一只手的手肘撑着草地,嘴里咬着一根刚刚被他拽断的青草叶子,吊儿郎当的回怼了一句话:“那她什么时候能死?” “搞清楚原因之后。” “我呸。”那根草叶子竟然带着一股泥土的腥味,上官赫顺势吐了出去,“呸呸呸,借口。你这么说就是借口,你要搞清楚原因,你要怎么搞清楚?把她拽到你面前问她为什么会这样?还是你要跟她更加深入的研究一下这里面的原因?” 白希言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眼瞳漠然的看着他。 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操蛋的家伙,又跟他玩这招。 从他们认识开始,他上官赫就被他这副表情,这个眼神吃的死死的。 只要白希言露出这副样子,他多半就会举白旗投降。 可这一回,上官赫却咬紧牙关说道:“行,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对这丫头刮目相看,可你要知道她的情况,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希言别开了目光,负手而立,视线眺望向这悬崖鸿沟的另一端。 “问。” 上官赫脊背离开了地面,双手随意的搭在了膝盖上,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夫子可没说要罚你,你这是思的什么过?” “己过。我犯了错,就应该罚。不需要师父吩咐。” 对,就是这个臭脾气。 以前受罚也是如此,无论这罚的有没有道理。 可只要惹了夫子和教习们动怒了,他就一定把责任归咎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一头扎到这里。 上官赫就不明白了,这里这么清苦,小木屋里连一张简单的床榻都没有,只能用干草盖身,他怎么就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呢? 而且特别是早晚的时候,这里的山风咆哮起来,那真是鬼哭狼嚎,寒彻人心。 这要是体质差一点的,这一晚过去就能风寒入体。 书院后山的弟子们,没有一人不惧怕这伏念崖的。 要是在这里住上一两天,那是真的能被扒掉一层皮。 而白希言如今还能站在这,纯是习惯成自然,一身血肉之躯愣是练成了“钢筋铁骨”。 “那你总要有原因吧?你有什么过错?” 白希言的眼角微微动了动,声音沉凉的说道:“违抗师命,违背初心。” 上官赫可不是个傻子,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收敛了起来,盯着白希言的背影,眼瞳翻起,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是跟朔北一案有关。” 白希言没有回答,可上官赫却笃定的说道:“一定跟这个案子有关。你已经得到了那本账簿,为什么又要给乔家那丫头?当初你若想将账簿交给乔家的话,何必还要做那些事?甚至于将自己置身死牢?” “这个案子在闽州六郡已经有了定论,而且她说句话说的对。” “话?什么话?” “永安王真的是那个幕后之人吗?” “那又如何?我们看的是证据。” “可我们求的是一个真相。”白希言转身朝他看了过去,目光含锐,渐挟了风雷,“这个案子,案发在朔北,可源头却在闽州六郡。其中涉及的不仅仅是永安王和闽州六郡的官员,还有太后,镇北将军,慕家,以及当地的商贾世家,朝中的势力分布。而这其中苦主绝非我们书院一家。” 上官赫不忿的说道:“那又如何?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人我不管,可我们学院不能吃亏。” “那你想如何?让夫子一纸文书将永安王告到御前吗?” 上官赫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泛青的说道:“未尝不可。难不成你怕了?怕永安王的权势和地位吗?” 白希言盯着他那愤怒的眉眼,沉凝的眼窝中,却是暗涌着波涛。 片刻后—— “我只怕那些战死沙场的人,连眼睛都闭不上。” ——逝者已矣。 ——即便我欠那些战死的兵士们一个公平。 ——可我保证,我会让他们的家人得到足够的财富,作为弥补。 ——让他们的妻儿不受凄苦,父母安享晚年。 ——算是给他们的一个交代。 这是她说的,也是她暂时能做到的。 而她说到了,也做到了。 那他又怎能食言? 第一百零六章 伏念崖3 () 沉默了片刻—— 上官赫骂了一句:“狗屁。你这样不为他们沉冤得雪,才是让他们死不瞑目。” “那如果永安王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呢?” “你有证据?” 白希言沉默了片刻,“没有。” “没有?”上官赫瞪了他一眼,“哼,可你原本有。” “只是一本账簿还不够。” “不够?我看你是被那个乔家丫头迷的不轻。” 上官赫真是后悔在闽州帮他了,如果他知道这家伙最后会将朔北一案如此草草了结,他绝不会替他待在死牢里度日,而且无甚作为。 “我没有。” “你有。”上官赫一气之下往前直奔了两步,指着白希言的鼻尖怒道:“你敢说你这己过犯的不是因为她?要不是你听了她的狐媚话,怎么可能如此草率的处理此事?你知道这是多少性命吗?不仅仅是咱们书院的弟子,还有那些上万的无辜将士。 可最后呢?闽州六郡官员结党营私,军需造假,宛平水师都督郑平东贪腐,自伐?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一个小小的宛平水师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是有因果。夫子曾说过,诸因造诸果。” “狗屁。白希言,你别以为你是书院第一公子就可以懵我,论学问我不如你,可就事论事,我还占着里呢。你少给我讲这些玄的,我只知道,有了证据就应该惩治凶手。” “证据不足。” “还不足,那你还想要什么?” 白希言抬眸看向他,一双漆黑的眼瞳清晰的印着上官赫暴躁的模样,“你已经过了界。” 上官赫:“嗯?” 白希言抬手一指,“界碑,你过了。” “什么?界碑?” 上官赫下意识的朝界碑的位子看了过去—— 嗯? 怎么没有? 界碑难道不是就在他的身边吗? 一股无名的冷汗瞬间爬上了他的脊背,就着这山顶的风一吹,竟然有着一股料峭的寒意渗进了他的身体里。 不对,不对—— 他,他……他好像…… 刚刚—— 对,就刚刚—— 就多……就多往前迈……迈了两步? 所以,这界碑……就应该在—— 他的身后。 上官赫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往后一看—— 果然!!!!! 他过,过界碑了。 上官赫下颚开始抽搐,抬头再朝白希言看去的时候,下意识的说道:“白希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白希言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上官赫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说道:“这里,是你要来思过的,而且还是自愿的。所以,我,我就先走了。” 刚刚还神气活现,理直气壮的上官少爷,如今这怂的也是够快的。 “站住。” 上官赫的脚下猛打了一个滑,“还有事?” “是你的话没有说完吧?” 对上白希言那冷漠的目光,上官赫喉咙发紧的猛吞了几口口水。 “我,我说什么了?” 开玩笑,他可不想在这伏念崖待着,他又没有被罚? “你说,她要死了?” 一听这话,上官赫紧绷的大脑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卡顿的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她?乔……霸花?” 这个时候他还顾着这丫头? 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他上官赫打死也不信。 不过如今这情况,他可不敢随便八卦。 虽然不情愿回答这个问题,可上官赫还是说道:“我真没有骗你,镇北将军府确实挂白了。而且宫里的御医也都被请了过去,一个个的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都摇着头从将军府出来的。看样子,那丫头命不久矣。” 命不久矣? 白希言沉默了片刻,就在上官赫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踔着小碎步,自以为不露痕迹的往界碑处挪的时候,白希言突然动了,他转身就朝山下走去。 “喂,你干嘛去?” 上官赫被他吓的眼皮一跳,本能的就叫了出来。 “下山。” “下山?”上官赫一把拉住白希言的手臂,失声吼道:“不要下山?你不是要思过吗?” “你现在心里太过焦躁,在这里静静心,对你有好处。” “什么叫对我有好处?有没有好处,你说了不算。” 上官赫肩膀都抖了两下,谁要留在这? “那就随便你。” “什么随便?你现在受罚呢,不能下山。” 白希言看了他一眼,“可你进来了。这小木屋只有一个,书院后山的规矩,伏念崖不留两人。一人来,一人自然要走。” “那为什么不是我。” 白希言“臭不要脸”且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让给你。” “我用你让?谁要待在这?再说了,这伏念崖是你自己主动过来思过的地方,这是你的事。“ “现在是你的事了。” 上官赫差点一口呸他,“跟我没关系。” “可你已经进来了,你过了界碑。” 上官赫急切的说道:“但你也可以当做没看见。” “可我看见了。” “那你也可以不下山,继续思过。” 白希言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我现在要下山。” 对上他那看似耿直的目光,上官赫的心头突然猛地一跳,“不对,不对……你使诈了。你是故意惹我动怒,诳我进来的对不对?你就是想让我替你受罚,然后你下山对不对?” 白希言对他的话不为所动,淡淡的道:“是你自己上山的。” “我是给你送饭的。”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 “所以你应该将食盒放下就离开。” 个臭不要脸的。 上官赫舔了舔嘴唇吼道:“我那是怕你死在这里。” “即便我死了,也跟你并无关系。” 听听这话说的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白希言,你的脸皮呢? 上官赫:“……” 所以是他犯贱的爱管闲事得的结果? 夫子不是说善有善报吗? 为什么他的善报要受到惩罚? “别忘了书院后山的规矩,伏念崖,非罚期不满不得出界碑。” 眼看着白希言又要迈步就要离开,上官赫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抱住了他的小腿,瞬间来了一个小腿杀。 “你不能走。” 白希言微微垂头朝他看了过去,还真是难为他长了这么高的个子。 蹲下来扒大腿的时候,就像一个巨大的癞蛤蟆。 可惜,癞蛤蟆天生吃不上天鹅肉。 除了天鹅品味高看不上它之外,关键“天鹅”有脑子,“癞蛤蟆”发达的只有四肢。 第一百零七章 负荆请罪5 () “小姐,咱们这“白”还要挂到多久啊?看着太不吉利了。” 金刚看着那些白布就觉得瘆得慌,这人还没死就把这些死人用的东西弄进府里来,这不是天天在咒自己吗? 对于金刚这些小管家婆的唠叨,凌小悠也是无奈的笑道:“金刚,你也是军旅出身的人,打打杀杀的场面也见了不少,怎么还对这种事这么忌讳?放心吧,你身上的戾气大,那些小鬼不敢近你的身。就是你这名字都带着佛光呢。” 凌小悠虽然如今卧病在床,却也绝非外面所言,时日无多。 不过她脸色更加憔悴却也不假,甚至于眼眶还微微泛青。 “奴婢哪是怕自己染上脏东西?奴婢是担心小姐你,如今小姐的身体不好,总归是要讲究一些。” 凌小悠靠在床头笑道:“你家小姐我这命都已经上了这阎罗王的生死簿了,早早晚晚的事,何必在意。” “小姐不可胡言。” 金刚被气的直跺脚,只是这小女儿家的动作在她做起来,依旧是带着几分“爷们”气。 很明显,她和她二哥,在这丫头的心里是完不平等的。 可见这女人的柔情也只能留给男人了。 “花花,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别说金刚觉得不吉利,就是我看着都害怕,要不让人把这屋里的白布撤了吧。” 凌小悠是真的不喜欢乔霸花这个名字,可这位五公主却一天几遍,几十遍的叫着。 霸花,霸花—— 就好像她真是一枝张牙舞爪的食人花。 最后在她的要求下,五公主从乔乔和花花这两个别称中选择了一个。 “所以公主殿下为什么不回皇宫呢?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何必和我一个将死之人待在一起?对你来说也不吉利。” 缪薇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她身上的毛毯又盖了盖,“我才不怕呢。我是来照顾你的,只要你没死,我就不能回去。再说了,他们都说我身份贵重,能活千岁,那我给你几岁又何妨?” 凌小悠一听赶紧摇了摇头,“我可不敢要公主的寿命。” “少来,你有什么不敢的?我来了你这里这么多天,你看着每天对我恭恭敬敬,处处有礼。实际上却把我使唤的团团转,我在宫里都没有这么忙过。” 凌小悠有些意外的瞟了她一眼,“你知道?” “哈。你竟然承认了。”缪薇指着她的鼻尖问道:“还说我们是好姐妹呢,你就这么讨厌我?亏我得知你病了,立刻就来照顾你。” 凌小悠疲惫的扯了扯嘴角,“别说的那么好听,你来这哪是因为我?我这人刚刚好了一点,你就迫不及待的让我带你出去,你想念的分明是没有宫墙的市井。” 被说中了心事,缪薇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那张俏丽稚嫩的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我这不也是好奇吗?我从小在皇宫长大,闷的很。可慕羽泽那家伙总是有事没事弄点外面的小东西来跟我炫耀,不过他能随意出宫,可我却不行。要不是遇到你,我还不知道要被他欺负到什么时候呢?” 提到慕羽泽,凌小悠知道这位公主多半想到的就是他们三人的那点“陈年往事”。 “对了,慕羽泽有消息吗?皇上审了闽州的案子了?” 缪薇摇了摇头,“还没有呢,你让我帮你留意,我也一直让人打听着。可慕羽泽一直被关在天牢,任何人都不得探视。父皇就好像忘了他这个人,丝毫没有过问的意思。我就奇怪了,父皇不是很疼他的吗?慕羽泽可是被父皇看着长大的孩子,连太子都没有他受宠呢。” “皇上对他很好?有多好?”凌小悠有些好奇的问道。 “怎么说呢?几乎是有求必应。”缪薇一双大眼睛冒着闪闪亮的小星星,羡慕的说道:“反正我就没见过父皇对那个儿女如此慈爱过。” “可安平郡王在京都的名声好像不太好。” 凌小悠这些日子如果来了精神,常常会跟五公主八卦一些京都和皇城的事,也从她的嘴里知道了不少事情。 “还不是被父皇给惯的?慕羽泽仗着自己受父皇的宠爱,在京都行事越来越乖张。不是出入赌坊,就是去那些不干不净的……烟花之地。而且为人也是记仇的很,我二姐不过是教训了他几句,谁知道他转头就在我二姐的生辰之日,送了三个面首去公主府?驸马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如今还是京都城里的一大笑话呢。” 凌小悠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他还真是大胆。” “再大的胆子也没用了。如今他犯下如此大罪,恐怕难逃一劫。” 缪薇说这话时,语气里倒是多了几分担忧,似乎她对慕羽泽也没有多大的仇。 “你在担心他?”凌小悠好奇的问了一句。 缪薇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倒不是担心,只是觉得他应该是无辜的。” “无辜?如今这京都之内,相信他无辜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 “可你不也相信吗?”缪薇目光澄澈,这话说的也状似随意。 “你怎么知道我相信他无辜?” “这还不简单?如果他真的有罪,那你们乔家也不会放过他的。谁不知道乔大将军爱兵如子,治军严明。他可是曾经为了救一名士兵的性命,愣是挨了当朝国舅一刀的人。” “还有这事?” 看着“乔霸花”一脸的茫然,缪薇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的想着:花花这病恐怕是真要落下病根了,竟然连这些事都不记得了?好可怜啊!!! “当然了。所以说,军需出问题,那最先遭殃的肯定是那些兵士。可如果是兵士受了委屈,你爹会放过他吗?恐怕在闽州就能把他给宰了。” “你倒是说的笃定。”凌小悠见她那立刻就要翘尾巴的模样,立刻说道:“不过你现在最好回皇宫,这里总归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为什么?我说了我是来照顾你的。” “可我如今都自身难保了,你照顾我只会惹祸上身。” “我不怕。” “我怕。” 缪薇看着她,柳眉微扬,手指轻轻的在她脸上刮了几下,问道:“所以你把自己弄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如此装病,并非是有了破局的主意?” 第一百零八章 负荆请罪6 () “人家可没有装病,我是真的病着。” 凌小悠瞟了一眼她指尖那微微泛白的珍珠粉,脸不红气不喘的接着说道:“只是随便擦了点粉而已,女孩子嘛,谁不爱美?” 缪薇那樱红的小嘴,憋出了一个小喇叭。 “别骗我了。你是在忌惮祁家的人吧?上次从茶楼回来,你就突然病重,又是挂白,又是买棺材的……弄的京都的人都以为你快死了。可如今你还不是躺在这床上跟我说话吗?哪有一点要死的样子?” 凌小悠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你聪明,我也没想瞒着你。” “要不是看在你这一点点对我的坦诚上,我哪会帮你隐瞒?” “算你够姐妹。” “可你为什么忌惮祁家?就因为你父亲关了祁文城?那家伙本来就是自找的,而且他干了哪些龌龊事在先,就算是闹到我父皇那里,他们祁家也未必能讨到好。” 如果只是祁家倒是好说了。 “可你也说了,祁家有一位当朝太后。” “太后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缪薇不在意的随手拿起一个柑橘剥了起来,一股清甜的味道瞬间在这药味浓重的房间内弥漫开了。 “就因为她是前朝太后?” 缪薇的手指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有这方面的原因。当年皇爷爷会奉她为太后,一是为了新朝的名声,二是为了她打开皇城的诚意。再加上太后本就没有子嗣,也无甚威胁。只是在宫里圈出一个地方让她颐养天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太后为人如何?谦和吗?” 将橘瓣分开,缪薇捏着一瓣橘子放到了她的嘴边,才低声说道:“谦和都是做出来的样子。宫里的女人哪有一个善茬?我小的时候,母妃就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才会带哥哥和我去太后的宫里请安,不过也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直到现在依旧是如此。” “这是太后的意思吗?宫里的规矩不是日日晨昏定省吗?” 凌小悠还记得缪薇来她这的时候,还高兴的说,终于不用日日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这太后怎么只有初一和十五才会让人去问安呢? “这是太后自己说的,说是自己的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不过我觉得她的身体不错,你是不知道,太后长的可是很美的,而且就算是到了耄耋之年,她也是一个美丽的老太太。” 凌小悠嘴里含着的橘瓣,还有着一股温热。 一口咬破,清甜的味道直接在她的口中化开了。 “太后保养的很好?” “当然,说来你恐怕都不相信,太后如今这个年纪,头上竟然连一根白发都没有。而且你要是看到她的样子,多半不会相信美人迟暮这种话。我就想着,如果我要是有老了那天,能有太后五分年轻,我就知足了。” 缪薇拍了拍“乔霸花”的肩膀说道:“花花,其实你不用担心的。太后虽然是祁家的人,但跟祁家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厚。再说祁家如今也没有子弟在朝为官,如果不是这家里出了一位太后,在京都的身份特殊,倒是没有人将他们家放在眼里。如今也只当是皇亲供着而已。” “没有人在朝为官?”凌小悠微微摇了摇头,“不对啊,祁文城的父亲不是太子府詹士吗?怎么能说祁家没有人在朝为官呢?” “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太子府的詹士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闲职一个,常年在家闲适,连朝都不用上。你就只当是每月领着俸禄,养的一家子人。不过也就是为了装点一下门面而已。” “门面?” 缪薇不得不又给她解释道:“前年祁家四小姐,也就是祁文城的四妹妹成了太子的侧妃,作为娘家这边自然要打肿脸充胖子呗。有个名头,总比一介布衣的强。再说,以后要是太子哥哥继承皇位,也总是要抬举他们祁家的门第的。” “那祁文松呢?这个人你认识吗?” 一提到这个人,缪薇的肩膀猛地的抖了抖,模样变的有些奇怪,似乎有着几分忌惮和害怕? 堂堂一位受宠的公主,怎么会怕这么一个人? 凌小悠不禁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缪薇将手里的橘子皮直接扔到了一旁,连手都没顾上擦,就拽着她的手腕急声说道:“你可记住,以后在这京都里,一个是祁文松,还有一个叫白希言。以后你只要碰到这两个家伙,一定要绕道走。听见了吗?” 祁文松? 白希言? 希言? 希言公子? 难道是他? “白希言,是不是葳蕤书院的第一公子?” 凌小悠还不知道希言公子的姓氏呢,不过她潜意识的感觉得到,他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就是他。”随即缪薇的眉梢一扬,“你记得他?” “我知道他。在闽州的时候,四哥跟我说过。我四哥似乎很尊敬他,你应该知道我四哥也是葳蕤书院的弟子。” 缪薇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还奇怪你既然忘记了很多事情,怎么可能独独记得他?如果你要是真记得他,那他还真是在你的印象中记忆深刻呢。不过说来,你们之间还真是应该“记忆深刻”才对。” “我跟他之前认识?” “当然。记得当初你还是为了见见他的样子,才非求着大将军述职的时候带你一起回来。就是前两年的事。而且人家不见你,你还差点大闹了葳蕤书院。最后还是被大将军给抓回去的。” 凌小悠眉头越蹙越紧,“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希言公子进宫的时候,你拉着我去了太子哥哥的殿外“埋伏”,才见了他一面。你还问说他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看着就是个孬货。上了战场也是给敌人喂刀的,此等人物只能拿拿笔,绣绣花……无甚作为。后来您这一番话,还被正主听了个正着。” 这最后一句可是把凌小悠给惊到了,“你是说白希言听到了?” “可不是吗?幸好人家希言公子的修养好,只当是没有听见,转身就走了。我当时可是被吓的,连动都没敢动。不得不说,敢这样说希言公子的,你是第一个。” 凌小悠的肩膀突然颤抖了两下,她下意识的觉得,这回自己真的要凉凉了? 第一百零九章 负荆请罪7 () “对了,如今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就算是忌惮祁家,可弄了这么大的阵仗,你不会真的一点打算都没有吧?难道你还真要给自己弄个灵堂,立个牌位?”“公主殿下……” 铜锤真是快被气死了,她家小姐不在意这事也就罢了,怎么公主殿下也给带偏了? 缪薇赶紧闭上了嘴巴,别看她是公主,可她对乔霸花的这两个丫鬟也是挺怕的。 简直就是两个唠叨的小管家婆。 凌小悠现在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如今更是有气无力的说道:“有,怎么可能没有?”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打算啊?” 缪薇虽然不把祁家放在眼里,可她不得不为乔霸花着想,毕竟镇北将军是朝臣,自然不能如他们这些皇室子弟一般行事。 而且如果乔霸花真的跟祁家结下梁子,恐怕又要惹得一身的闲话。 谁让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也是“名声”在外,霸道,蛮横,无礼…… 如此“盛名”之下,可谁又知道她的好呢? 缪薇虽然年纪不大,可毕竟是从宫里长大的公主,自然见到的那些个肮脏手段也不少。 那些个贵女们使出的手段,无一不是宫里的“真传”。 相对于从军营长大的乔霸花,只能是有受委屈的份。 之前乔霸花哪次回京不是惹一身的麻烦离开? 如今就算她想帮忙,也不得不为乔霸花着想,生怕她这身体美好,再惹得一身的委屈。 “现在我无论有什么打算,都要先等到一个人在说。” “等人?” 缪薇有些奇怪的想着:乔霸花虽然在京都认识一些人,可这些人跟她都不是深交,只看她这回重伤回京,这些人连镇北将军府的门槛都没迈过,就知道这交情只是点头交而已。 如今她说等人,缪薇还真是一时想不到她等的能是谁? “你的等什么人啊?我认识吗?为什么要等啊?你说来听听,这人我要是认识,我派人给你请来便是。” 凌小悠瞟了她一眼,这人她还真认识。 只是就算以她五公主的名头去请,也未见得人家会亲自登门而已。 哪怕是为了保住她的脸面,凌小悠也不能让她去请。 “我等的是我的师父,他要是自己不愿意来,恐怕谁都请不来。” “你师父?”缪薇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他是谁啊?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刚刚拜师没有多久,你自然不知道了。” 缪薇一把搂住她的手臂,贴近她的耳边问道:“那你师父厉害吗?他都教你什么啊?我能见见他吗?” 凌小悠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对我师父那么好奇?” “你师父我当然好奇啊。之前乔大将军要将你送入京都习女学。可你打死也不去,只愿意在军营跟那些教习学功夫,最后你为了让乔大将军断了这个心思,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这些你都忘了?” 凌小悠嘴角先是抽动了几下,随即尴尬的朝她笑了笑。 “我……还真不记得了。” “哎,你这跳个城楼大难不死就已经不幸中的万幸了,唯独留下这么一点后遗症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确定你这师父可以帮你解决这事?” “应该可以。毕竟……他很聪明。” “聪明?难道是一位大儒?或者大能?” “你就别瞎猜了。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就你爱装神秘。花花,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性格都变了好些。我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凌小悠伸手捏了捏她那略带婴儿肥的脸颊,细腻柔软的触感真的好容易让人上瘾啊。 “那就重新认识好了。我面前的这位小美女,我叫花花,你叫什么名字啊?” 缪薇被她撩的脸颊顿时微红,“你,你干嘛这副模样说话,哎呀,别摸我啦,讨厌,不许你勾我下巴……” 被凌小悠捏着脸颊,放肆的占着便宜。 缪薇又不敢对她还手,生怕伤了她。 最后只能败下阵来,转身跑出了房间。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凌小悠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随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先喝点水吧,您这身体才恢复一点,如此折腾,太费气力了。” 刚刚铜锤在一旁看着,虽然自家小姐跟缪薇公主打闹的时候看似精神头不错,可实际上小姐的手臂和肩膀都在颤抖,不过是勉励支撑,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位五公主给闹走罢了。 “这姑娘好奇心太重,又能折腾。要是不这样做,恐怕今天我不给她说出一个章程,她是不会离开的。果然这皇家的孩子都是人精,我之前敷衍她,让她做的那些事,如今倒是成了她怼我的把柄了。再要是拿什么事敷衍她去做,恐怕她就真要生气了。” “说来五公主就是玩心重,皇上让这么一位公主来照顾小姐你,可真是太不靠谱了。” 凌小悠喝了半盏水入口,才缓过一口气来。 “如今你家小姐的人品已经够差了。况且能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么一位公主愿意来照顾,那就已经是难得的情分。凡事不要再强求了。” 铜锤赶紧点了点头,应道:“小姐说的都对。所以奴婢们就算千不愿万不愿,也不敢对公主造次啊。” “看你那模样?就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铜锤扶着凌小悠躺好,给她盖好被子才轻声说道:“奴婢受了委屈倒是不怕,小姐才是需要好好养着才是,莫要太费神了。这可是四少爷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如今他还在闽州处理事情没有回来,这要是回来见小姐没有一点好转,奴婢可是不好交代。”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累了。你就先出去守着,如果缪薇回来了,你就说我累了睡下了。别让她打扰我。” “好,有奴婢在,断不会让五公主打扰到小姐的。”说完,铜锤收拾了一下东西,转身走了出去。直到听见关门声,凌小悠刚刚闭上没多久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她的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 只是等了片刻之后,这房间里并无异样。 凌小悠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师父,徒儿如今只剩下了这半条命,身体连动一动都成问题。难不成您还想让我……亲自请您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负荆请罪8 () “我不是你师父。” 也许周遭太安静的缘故,白希言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却能清晰地听出他那音色中轻轧而过的颗粒,这种特有的质感,倒是和他的人一般精致。 “现在说不是,晚了。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想当我师父,就别受我的恩惠。”凌小悠躺在那里,侧头朝他看了过去,可当她看到这人的时候,眼睛却是微微一缩:这人……怎么看着清瘦了不少?是病了吗? “我并不打算收弟子。”白希言迈步走到了她的床尾处,目光低垂,俯视而下。 凌小悠眉梢俏皮的动了动,“那就现在打算啊。反正你总是要收的,而且我觉得我的资质不差。再说了,这事也算是你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后果你只能自己承担。而且我叫你师父的时候,也没听你否认啊。希言公子,如今你脱困了,就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了。这算不算是卸磨杀驴?” “我以为我已经还了。” 白希言的目光朝她的双腿看去,此刻凌小悠身上盖着毛毯,他也看不见什么,这目光也就不算僭越。 “说起这事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了。谁让你医治我的腿?” “你不想治好?” “想不想是我的事,不过既然我没有开口求你,那你这么做还想让我领情?凭什么?”凌小悠拿出她那二皮脸的风格说道:“而且我当时差点疼死,人是活过来了,可你看见了吗?如今我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说是要我承你的恩,你好意思吗?” “难道你这个样子,不是涂了一层珍珠粉?还有你的眼底,是用青藤的汁水弄的吧?” 凌小悠微微撇了撇嘴角,竟然被他看穿了? 可转念一想,她又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不是知道吗?” 凌小悠眼瞳滴溜溜的在他的脸上转了两圈,“我如今身体虚,怕冷。所以我的房间都会被封的很严,两个丫鬟也是定时给我换换空气,绝对不会让我吹到风。刚回京都的时候,我这房间里甚至还要点起火盆取暖。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如今对冷很敏感,只要有一丝冷风吹进来,我都会感觉得到。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任何人想要进我的房间,也会先在外面的耳房里散去身上的寒凉再进来。可你的身上很凉,还有些潮湿的感觉?你是从哪过来的?你不是早就回京都了吗?” 白希言瞟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他从山上下来,也没回书院换衣服。 省得节外生枝。 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一身露重倒是暴露了行迹。 他还想过,乔霸花是怎么知道他来的? “只是在外面待的久了而已。” “不仅仅如此吧?你的身上……还有一股泥土和植物的味道,你说的外面,不会是去山上当猴子了吧?” 白希言想了一下,竟然也没有反驳。 因为他确实去了山上,跟猴子……也差不多。 “哈,不是吧,你真去当猴子了?”凌小悠的眼睛顿时亮了,人也突然躺不住了,伸手就朝他的衣袖拉去,谁知道白希言竟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凌小悠:“你躲我干什么?” 白希言目光依旧清冷的看向她悬在半空中的手臂,“你……做什么?”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我一个病人能把你如何?”凌小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手指朝他勾了勾,“扶我起来啊。” “你自己起不来?” “我要是起的来,我现在就想打你一顿。” 白希言想了一下,“那你还是躺着吧。” 凌小悠:“!!!” 白希言:“男女授受不亲。” 凌小悠:“???” 凌小悠干巴巴觑了他一眼,心说:去你的授受不亲。 “希言公子,我记得你抱我过吧?摸过我的腰吧?扶过我的背吧?” 白希言听着她的话,不动声色的沉默着。 得嘞,这是你逼我的。 凌小悠咬牙笑道:“而且我要是没记错,你还摸过我的大腿吧。” “我没有。” “你有。”凌小悠悬着的手臂,顿时变成了一柄“利刃”,手指化为“一阳指”,朝着白希言的鼻尖指了过去,“你敢说你没有碰我的右腿?” 白希言的耳朵微红,“那是给你治病。” “我说过了,我让你医治了吗?就算你是郎中,可如果没有病人的允许,就擅自给人家治病,我可以说你是非礼。而且……” 凌小悠舔了舔嘴角,视线在这个房间里转了一圈。 “这可是我的闺房。你就算找我有事,也不能不请自入。万一我现在衣衫不整,或者正在洗澡怎么办?莫不是希言公子还有别名?是梁上君子?还是采花飞贼?” 白希言那张淡漠的脸上,隐隐有着一股怒气升腾。 可他的五官却素养极好的“坚守着岗位”,起码没有到处“乱窜”,这股不动如山的沉着,倒是让人很佩服。 只是突然间,原本还阳光明媚的房间,却渐渐的罩上了一层阴云。 房间里的光线顿时被遮挡住了,一阵闷雷骤然滚滚响起。 凌小悠朝着窗口看了一眼,外面树枝光影落在窗户上,摇曳晃动。 这是要下雨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送外面轻轻的推开,铜锤轻手轻脚的端着一盆炭火走了进来。 可当她一入房间,眼角就瞟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出于对未知危险的判断,她下意识地叫道:“什么人?” 白希言的影子此刻投落在凌小悠的床上,凝出一团重叠的暗影。 “闭嘴。” 凌小悠先厉声呵斥了出来,只是她这声音有些急,一口气顶在了喉咙口,直接剧烈的咳了起来。 白希言那有着疏离感的眉峰轻轻动了动,下一刻他一步跨到凌小悠的床边,伸手拽住她的手臂,用力一带,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接着一个旋身坐到了她的身后,将她的人揽在自己的身前。 一个白色的瓷瓶从他的袖口出抽了出来,他倒了一粒小药丸到了掌心处,朝着凌小悠说道:“吃下去。” “小姐——” 铜锤先是被凌小悠的呵斥声吓的一愣,可这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给她家小姐喂药,她又再次出声想要阻拦。 可凌小悠却毫不犹豫的就着白希言的手,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负荆请罪9 () “小姐。” 铜锤赶紧放下火盆,担心的朝凌小悠看去,当然在她的余光中,也不可能放过一旁的白希言。 凌小悠感觉一股清凉之感顺着她的喉咙的进入心肺,刚刚那种火辣辣的灼烧感瞬间降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对上铜锤担心的目光,凌小悠朝她摇了摇头,哽咽的说道:“我没事,刚刚只是不小心呛到了而已。” “可你刚刚吃的……” “没事,他是自己人,不会害我的,值得信任。” 铜锤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可下一秒她却“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嘛?” 凌小悠被她这情形吓了一跳,在她面前不用这些虚礼。 这两个丫鬟自然也不会动不动给她下跪,而且铜锤上次如此这般,还是因为她的保护不力。明明自己受着重伤,还跪在了凌小悠的面前请罪。 所以一看到这个情形,凌小悠又有些胸闷气短了。 对于这种钢铁直女的脑回路,她也是有点受用不起。 “奴婢保护小姐不力,请小姐惩罚。” 凌小悠奇怪的皱了皱眉,“你说什么呢?” 铜锤低垂的头微微抬起,朝着白希言瞟了过去。 “让陌生人进入小姐的房间,奴婢守卫不力,有罪。” 陌生人? 凌小悠转头看向身边的白希言,此刻的希言公子脸色阴沉,幸好外面的阳光此刻被遮挡住了,他耳朵的微红没有暴露在人前。 “公子,如今可怎么办?被人抓了一个现行,还想跟我授受不亲吗?” 凌小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生怕事惹的还不够大,笑呵呵的接着调侃道:“公子可想好自己的别名了?” 白希言直接别开了头,缄口不言。 凌小悠忍着笑意,朝着铜锤说道:“你不用在意,如果他想进来,别说是你,恐怕这府里没人能拦住。起来吧,别跪着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 铜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白希言和凌小悠还没有谈完事情,可看铜锤那丫鬟的模样,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虽然她低头颔首站在一旁,可那丫鬟的目光却若有似乎,警惕忌惮的瞟着白希言。 似乎希言公子的盛世美颜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诱惑作用。 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谴责感? 就这样又过了片刻,凌小悠看够了戏,不禁勾了勾嘴角说道:“铜锤,你先出去,给我看好门。” “小姐……奴婢还是在这里伺候吧。” 铜锤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白希言。 “我没事的。” “可,可男女单独在一起,不合规矩。” “你在怕什么?怕他把我怎么样?” “小姐——” “就算他把我如何,你能阻止的了?” 凌小悠这揶揄的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在嘲讽铜锤,还是在戏弄白希言。 铜锤自然知道自己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对手,可是—— “啪啪啪……” 雨落而下,风刮着雨滴打在了房檐和窗棱上。 这声响如同回到了那天的滂沱大雨之中,凌小悠又看了一眼窗边,笑着说道:“咱们还真是有缘,又赶上了一场大雨。” 白希言也随之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我先走了。” “走?”凌小悠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臂,隔着他那宽大的衣袖堆叠出的褶皱,她觉得这男人的身材还真是抽条拔节的高瘦,而且似乎还有些单薄。 “事情都还没有说清楚,你往哪走?” 凌小悠这两天就等着他来呢,心里早就急的蹦出了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此刻这人好不容易出现了,也不枉她咒自己死这一回。 可她这话还没说,这人就要走了? 哪有这样的事? 凌小悠不管不顾的说道:“我话还没说完你休想走,你要是敢走,我立刻就叫人。明天保管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时候要是对你有什么影响,你可别怪我。” 白希言何时被人这么撒泼的威胁过,最重要的是,凌小悠还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这动作实在是太不知礼了。 白希言的五官难得出现了一丝松动,“你先放开我。” “那你不许走。” 白希言真是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仔细说来,这次倒是他鲁莽了。 这丫头哪有那么容易死,不是,不是有句话说祸害遗千年吗? “你想说什么赶紧说。” 凌小悠朝着铜锤再次挥了挥手,“你出去吧,这次把门给我守好了,就是家里人来了也不许进来。你要是再这样闯进来,就给我滚出府。” 凌小悠对她和金刚鲜少说重话,如今这话却是生了气的。 铜锤即便不想离开,也不得不先退下去。 “那奴婢就在门外侯着,小姐有事就叫一声。” 房门再次关上,白希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如今这等经历也算是丰富了他的人生简史了。 白希言刚要挪动一下身体,凌小悠的后背就跟没有骨头一般,靠着他的肩头倚着。 “你起来。” 出于对病人的一点点尊重,白希言没有直接走开,可凌小悠却得寸进尺,直接把他当成了靠背。 “别动,让我靠会儿。” 凌小悠此刻垂着眼皮一副困恹恹的模样,和自己刚刚那强势的样子截然相反。 似乎刚刚那一会儿,耗尽了她的力气。 这一刻看着更像是一个病人。 白希言迟疑了片刻,伸手搭在了她右手的脉上。 “气血双亏?心血痨肺?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身体比闽州的时候还要差?” 凌小悠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嘴唇,“你真当我是装的?如果不信,一会儿劳您屈尊,给我弄个湿手帕,我可以把脸上的东西擦掉,让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 松开她的手腕,白希言轻声问道:“我之前给你留了药,你的身体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难道你在进城的时候,真的受了伤?” “你知道了?” 白希言想要点头,可又发现她闭着眼睛,又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 “听说了。” “葳蕤书院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说实话吧,如果不是得知我真的病入膏肓了,你也不会来见我这最后一面吧?” 白希言突然又没了声音。 凌小悠无奈的想着:这家伙算是默认了吗?还真是来送她最后一程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负荆请罪11 () 白希言毕竟是男人,手掌偏大,而凌小悠的脸颊也并非如她大哥二哥那般,长的粗犷,圆厚,特别是如今她这一病,脸都瘦的快脱像了,更是小了一圈。 所以白希言捂着她的嘴,一不小心就盖住了她小半张脸。 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凌小悠的嘴唇却挣扎的磨蹭着他的掌心。 白希言怎么说也是书院第一公子,在京都都是有名的雅正公子。 不说行为举止堪称典范,就是身边也从来没有一个什么类似红颜知己的存在。 其人品和节操绝对有保障。 就是整个京都谁家不把他当成好女婿的最佳人选? 可这一刻,他这累及将近二十年的名声算是毁了。 他不仅被这女人使唤了一次又一次,还主动碰了人家? 不过就算他知道自己这行为不妥,可这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是该放手,还是该继续捂着? 卸了她的肩膀,也是无奈之举。 可如果她叫起来,那站在门外的丫鬟必然会冲进来。 到时候他可真就说不清了。 无奈之下,白希言压低生意在她耳边说道:“你别叫,我会帮你把手臂接上,没断。” 凌小悠的那双眼睛因为疼痛早就蒙上了一层水雾,斜着眸子朝他眨巴了两下,竟然楚楚可怜? 直到她点了点头,表示不会叫。 白希言才赶紧松开了手,就跟被针扎了一般。 凌小悠气力不畅的朝他瞪了过去,这么一番折腾,她整个人又差点累趴下。 可她最气的还是这个家伙的反应,明明是他先捂的她的嘴,怎么就跟她占了他便宜一般? 说实话,他虽然有一张盛世美颜,可她还是凌小悠呢。 那也是拥有天使美颜的主播行吗? “希言公子,你刚刚对我做的这些事情,又算什么?”凌小悠的气息不稳,所有喘息声有些重,“这要是说出去,够不够让你娶我的?” 只是一句调侃的话,却让白希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还真是难得见他有这副模样。 只是他负手而立,一双手看似谦和的背在身后,可凌小悠的目光不经意的一转,却是看到他身后干爽的地面上,竟然出现了几滴水? 而且那水似乎还在往下落,聚了一小摊。 凌小悠微微皱眉,似乎没弄懂这水是从哪来的? 那目光也就着他那一身白衣长衫往上看去,直落到他背到身后的手臂,以及类似刚刚他用水浸过的手帕一角? 少女那清润的眉头微微向上一撩,眼角似笑非笑的跟着往上翘了翘。 原来这白希言也有害羞紧张的时候? 一般给人擦脸的手帕都会被拧的半干,起码不会让帕子滴水。 不然落了一地,倒是活干的不够利索了。 白希言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这帕子他也是拧的用力。 不过即便如此,那被他抓在手里的帕子还是被他拧出了水,恐怕这就有点意思了。 起码可以证明他背在身后的一双手,并非老实的放着。 而这种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才更能代表一个人此刻的心理活动。 “我不有意的。” 凌小悠此刻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你这么说,是并不打算娶我了?” 白希言眉头微蹙,对于凌小悠这样直白说话的方式,他也是领教了三分,自然不会太过惊讶,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这姑娘的“口无遮拦”。 儿女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乔小姐三思。” 凌小悠憋着笑,朝他伸出一只手。 不言不语,只是手指朝他勾了勾。 白希言不解的看向她,最后凌小悠真是无法与他沟通,只能说道:“帕子,擦脸的帕子,在你的手里呢。” 白希言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好吧,他才发现这一点。 而他的衣袖也被这帕子沾湿了。 凌小悠接过帕子,那上面的水气早就凉了,可局部的几个地方还热着,她知道,那多半是被白希言刚刚用力攥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慢条斯理的将自己的脸颊擦了个干净,才将帕子朝白希言递了回去。 而就如凌小悠之前说的那般,她这张脸就算卸一层底妆,也是白的吓人。 只是眼眶的灰青色,没有之前浓了而已。 由此可见,凌小悠也是真的没有说谎,她这身体病的不轻。 只不过这期间,白希言总是离她有一臂远的地方站着。 不说她们之间的距离相隔海角天涯,可这一臂的距离却也是泾渭分明。 “你放心,我是不会趁人之危的。刚刚的事情,我们也可以一笔勾销。不过就看师父愿不愿意帮徒弟呢?” 又开始师父和徒弟的叫着,白希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说吧。” “既然师父听见我和五公主的对话,也知道祁文城的事情,那师父能否帮我解困?” 白希言早就猜到她的目的了,将将军府如今弄出如此样子,恐怕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还真是豁得出去。 “你并未入困局,何来解困?”白希言转身将手帕放在了铜盆上。 “你觉得太后不会因为这件事刁难我?祁文城可是祁家的嫡长孙。” 白希言又走了回来,坐回了之前的凳子上,“那又如何?” “太后可以给我一个教训或者警告。类似杀鸡儆猴,毕竟我爹只是大将军,扣留一个皇亲,哪怕是一个外戚,也并不和礼数吧?” 白希言盯着她看了片刻,“所以你是在怕有人挑拨?” “自古忠良多薄命,文臣一笔灭武将。我爹又是一个粗糙的性子,哪会留意这些?万一中了人家的套呢?” 凌小悠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叹了一口气。 那神情也变得老成起来。 白希言的眼皮阖动了两下,突然明白他对“乔霸花”为什么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了。 那是因为这个人变了。 以前只会惹事的小丫头,如今却学会杞人忧天了。 而且她这担忧又过于的小心翼翼,以至于……她把自己当成了乔家的大家长。 凡事想的多,顾忌也就多了。 “你是这么看大将军的?”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凌小悠的眼球转动了几下,“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何不想想,如果大将军真如你所说那般,如何能立下这镇北将军府?”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负荆请罪12 () “那祁文松呢?” 提到这个名字,白希言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跟听到了一个路人甲乙丙丁的名字。 这种自带主角光环的“霸道总裁”设定,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不过对凌小悠来说,这爱绝对多于恨。 毕竟她跟祁文松可不认识,而且基于跟祁家结下了梁子。 白希言表现的越是无动于衷,甚至于目中无人,那就代表姓祁的那家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结果她满意。 “国子监学录。” 白希言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凌小悠听的有些懵。 说来她也是多少了解过这官员的等级,不过国子监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的。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凌小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文化差距太大真的是原罪。 “这个学录……是个官吗?” 白希言的目光落在了她那一脸茫然和尴尬的脸上,沉默了片刻,白希言转开目光说道:“从九品,是官。” 从九品? 九品? 凌小悠想了一下,随口说了一句:“九品芝麻官?” 芝麻官? 白希言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倒也贴切。” “那这官比并不大啊?” “祁文松如今还是监生,并不算真正入仕。这个学录也不过是国子监爱惜他的才华,给他的一个官职。只能用在国子监。” 这样说凌小悠就明白了,这就跟大学学生会会长一样,看着挺大的一个官,管的也只是大学里的学生而已。” “我明白了。那他看来很有才华?我听五公主说,你们之间不分伯仲?” 白希言淡淡的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 “读书又不是用来比试的。” 得嘞,感情这位白大爷的思想境界都跟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在一个界限上。 听听人家这说话的深度,凌小悠顿时觉得自己忒俗。 “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希言的余光扫落在她的身上,“你对祁文松很好奇。” 这种陈述的语气在他那口中说出来,似乎带着一股寒气,就跟结了冰锥一般,谁碰扎谁。 “好奇倒是说不上,只不过如果他跟你一样这般厉害的话,我就不得不小心着点。就算我爹再厉害,能防这明枪暗箭,那我也得学会保护自己不是?”凌小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我在这京都算是住下来了,而且我觉得皇上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允许我爹回去戍边。既然如此,那我能在京都待到什么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而且我打算身体好了之后,去学点知识。我也不能总当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不是? 这样的话,我就难免不会撞见京都里的一些人。可之前我在京都的名声,我想你也听说过,总而言之,惹事精一个。要是真被算计了,恐怕没人会帮我。所以我还是小心点好,知己知彼嘛。” 没想到她自己还知道自己是个惹事精? 自我认知倒是很清楚嘛。 白希言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祁文松是祁家长房嫡次子。祁家并没有分家,所以如今祁家三房都住在一起。祁家老太爷去年就过世了。如今祁家的主事人,就是祁文松的爷爷,当今太后的亲哥哥祁誉。 祁文松的父亲就是正三品的太子詹士祁承业,祁家长子。而他的亲姐祁文悦就是太子的侧妃。祁家长房这一脉就只有这三个子女,却是祁家如今的顶梁。祁家二房和三房都蒙着他们的余荫度日,倒也安分。 祁文松文采过人,善谋划,又律己。受太后看重,而且也是太后从小便培养大的祁家继承人。” 白希言的声音好听,而且说话娓娓道来,就跟讲故事一样。 凌小悠觉得这家伙如果不靠脸,不靠才华吃饭的话……甚至还可以当个声优。 “可祁文城才是长房嫡子,难道不应该是他继承吗?” 又占长,又占嫡,怎么也轮不上祁文松吧? “太后为人谨慎,目光看的长远。祁家有她在,便是幸事。这些年祁家虽然隐于市,但却没有离开过京都。一是为了打消天家的猜忌;二是祁家有才,不安于如此度日。早晚有一天,祁家会重振门楣的。” 白希言如此评价祁家,可见这祁家果真不凡。 起码不会如五公主提到祁家那般的不屑一顾。 “所以这个人会是祁文松?” “如今看来,他确实是最佳的人选。” 凌小悠不由的翻了个大白眼,“那可完了,如今我们家把他大哥扣了这么长时间,这人就算是被要走了,这梁子也结下了。祁文松这人算是一个正人君子吗?” 白希言被她问的陷入片刻的沉默当中,“君子行度他还是知道的。” “知道有什么用?我是问他这个人是不是表里如一?会不会记仇?会不会用那种龌龊,卑鄙的手段?喂,你别以为我看不见你那眼瞳刚刚动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我说的话,可当下的君子多了,在街上一眼望去,穿着讲究,举止有度,人模人样的笔笔皆是。可那也不代表他手里握了一把扇子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你不能不说这其中的斯文败类也是不少。” 凌小悠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却是事实。 而且—— “祁文松有野心。” 白希言这话说的委婉,可凌小悠却听得明白。 一个人有野心不是坏事,可凡事都有个度。 就好比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越过了这个度,野心就变成了一把利器。 白希言这人说话一向不逞口舌,不夸大其谈,虽然他们之间认识的时间不长,可凌小悠却愿意相信他的人品。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缘故。 这大概可以说是一种志同道合吧。 有些人哪怕只是见了一面,就注定会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可以归咎于一种缘分。 所以白希言口中的野心,绝非只是一展抱负而已。 “你是说,哪怕名不正言不顺,祁文松也不会退让,他一定会当祁家的继承人。” 白希言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是说道:“祁家三兄妹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手足之情只在于利益之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负荆请罪13 () 利益? 那就是说,他们三兄妹的关系并不好。 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只要掺杂了“利益”二字,都会薄如纸片。 轻轻一戳,便是一个无法复原的洞。 这一点对凌小悠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既然他们祁家兄妹的关系不好,那祁文松未必会把祁文城的事情看的太重。 而且如果能因此除掉他这大哥,恐怕他也会动手吧? “你还想知道什么?” 白希言大概知道凌小悠在想什么,而且看她那微微弯起的眉眼就知道她挺高兴的。 毕竟祁文城和祁文松的关系不好,对镇北将军府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只要凌小悠稍微给出一点台阶,让祁家体面的下来,祁文松也不会记仇和追究。 “我还想知道……如果祁家的继承人是祁文城的话,会如何?” 凌小悠这话一出,白希言的眉头微微颤动了两下。 外面阴云,雨还未停。 房间里又未点灯,所以此刻虽非夜里,可光线却是受到了影响。 凌小悠要是盯着白希言的眼睛看,倒是能看清几分澄澈的眸光。 可对于脸部这种肉眼分辨都难的细微动作,于现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她还真看不清楚。 只觉得白希言那冷漠的眸光,此刻出现了一丝变化。 “你想做什么?” 这声音也是低沉了两分。 凌小悠撇了撇嘴角,她就是一个爱作死的主。 所以自然能听出他这语气中,带着几分“你在找死”的意思。 可没办法,习惯成自然。 这种时刻作死的念头总不是一撮而就的。 “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祁文城更适合做祁家的继承人,脑子虽然不够用,但总是能保住祁家人的命。如果是祁文松……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 “人太过聪明不好,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要是论才能,我想这整个国家也未必找不出比他更有才华的学子。希言公子不就是其中一个吗?要是论德行,他虽然知道君子行度,可未必能做到。再说这野心,谁知道是能成为他奋发图强的动力,还是杀人的利器? 我这人喜欢和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我总觉得跟这位祁公子就是不对路子,如今我就算招惹的不是他,可难保以后我这惹事的毛病不会随时发作。到时候如果我真的惹到了他的头上,那岂不是跟整个祁家为敌?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事,你说了,他可是太后培养的。如今我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太后那一关,可这家伙现在就相当于太后的爪牙。诸如以上种种原因,我可不敢放心的让他上位。” 白希言眼角微微垂眯,“你恐怕早有算计吧?” 凌小悠那清素的眉眼,此刻娇俏的弯起,“这怎么能是算计呢?老虎和猴子都要当这山中的王者,你说应该谁当合适?” “老虎?猴子?为什么是猴子?而且谁是老虎?谁又是猴子?” 凌小悠想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只要猴子不骑在老虎的背上,沆瀣一气。或是拔掉老虎的一口獠牙,或是敲碎猴子那颗精明的脑子,无论谁当山中王,我都没意见。” 你还有什么意见? 老虎无牙哪还有威慑力? 猴子无脑,那还叫猴子吗? 只不过这丫头胆子真够肥的。 只说这虎口拔牙—— 谁给她这胆子的? “想法不错。可你能做到吗?” 凌小悠想都不想的回了一句,“不是还有你吗?” 他? 白希言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人,最为嘴碎且不要脸的就是上官赫。可即便如此,在他面前这家伙也不敢随便笃定的说出这句话。 因为他不确定白希言会帮忙,而且多半是不会帮的。 至于帮的机率,可以无限接近于零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凌小悠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不知道啊,这不是跟师父你商量吗?” 白希言算是明白了,这丫头求他的时候,必然会称呼他为师父。 “我不会帮你。” “真不帮?”凌小悠皱了皱眉,那张惨白的脸颊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白希言不为所动,脊背挺直,似乎不曾有过一点点的变化。 “不帮。” 凌小悠嘴巴嚅动了两下,似乎有些不满,又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你就准备好娶我过门吧。” “你说什么?” 白希言的脸上,特别是眼角和唇角,瞬间出现了一丝“龟裂”。 明显是惊吓“过度”,绷都绷不住。 “娶我啊。反正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为了以后着想,我只能找个不愿意帮我,也不得不帮我的靠山。那就只能劳烦希言公子娶我过门了,夫妻一体,你总不能见我有难,不管吧?” 白希言的眼皮微微抖了两下,“你说过不会计较这事。” “那是你做梁上君子的那一趴,我当然可以不计较。可如今嘛,我计较的是这个。” 凌小悠抬起一只手臂,握拳的手指一根根的展开,一个棕褐色的影子从她的掌中滑落。 幸好这东西的一头被一根红绳拴着,红绳绷紧,它就在半空中随着红绳摆动了起来,荡了又荡。 可白希言的眼睛却在这一瞬间骤然一缩,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左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脖颈和胸口,可那里却少了一样东西。 凌小悠垂眸朝着自己手里攥着的东西看了过去,“我听说这叫节符?葳蕤书院的后山弟子,人人都有一个。这上面可是刻着持符人的本命,须要贴身佩戴。非死不能摘。” 白希言那双漆黑的眼瞳深了又深,虽然他依旧坐在凳子上,可双腿却绷紧了。 脚掌用力的踩在地上。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刚他给“乔霸花”递手帕的画面。 就是那个时候—— 就是那个时候,她顺势摘走了他的节符。 “你想干什么?” 凌小悠撅了撅嘴,诚恳的朝他摇了摇头,“我不想干什么。” 白希言的眉头渐渐地蹙起,犹如两把锋利的匕首。 而且这动的幅度,可是被凌小悠看的清清楚楚。 “喂喂喂,你先别生气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真的不想干什么。如果我真想,我会将这东西给你看吗?我会先藏起来,然后将你打发了。再趁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杀去葳蕤书院。然后当着吾夫子的面,说你我私相授受,暗生情愫,私定终生。你说到时候你师父信你,还是信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熬鹰 () 既然凌小悠敢这样干,就有办法让白希言就范。 就算吾夫子认定他这徒弟的人品,可问题在于,他这个徒弟不是一个废物,更不是傻逼。 无论武功还是谋虑都不居人后,而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这么一个半残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近身?甚至还拿走了这节符。 所以无论吾夫子相不相信,凌小悠都占了上风。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白希言就算再正人君子,可惜…… 这东西在她手里也是事实。 阴沟里又翻船了。 白希言脸上的那抹冷漠也随之褪去,只有这一刻凌小悠好像感觉到什么是虎口拔牙了。 如果说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常常用谦卑和温顺来作为自己的伪装,那此刻的白希言则是在原本的冷漠淡然之下,多了一抹更加疏离的厉色。 而且大概是因为他的脸部轮廓非常立体,五官又很鲜明的缘故。 那鼻梁和唇窝都变的更加清晰,没有一丝柔和或者是缓冲的弧度,所以流露出的就是一种神形于色的紧绷感。 要不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呢。 凌小悠捏着红绳的手指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这种时候可不是她要脸的时候。 “师父,你别这样看我行吗?我刚刚就是那么一说,我哪能真的去师爷那告状?” 白希言绷着脸吐了两个字:“师爷?” 明明是屋外狂风骤雨,可凌小悠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师父的师父,自然就是我的师爷啊。”凌小悠赶紧接着说道:“再说这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找师父你帮忙了。闽州军需案和朔北一役都尚存疑点,我答应过你要把这事查清楚。可无论是永安王,还是太后,都对牵扯其中。他们谁都比我厉害,伸出一根小手指都能把我捏死。我要是不联合一点外援,怎么找线索?” “外援?” 白希言不得不佩服这个丫头“拉帮结派”的本事,之前他不就是被她以一己之力,没商没量的直接划归一派的吗? 如今又是这一招。 “祁文城资质平平,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有个平庸的脑子,但却也有一颗野心。这一点简直太难能可贵了。”凌小悠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样的人通常不是在找死,就是在去找死的路上。你不用担心他成为自己的敌人,因为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可以随时爆炸的炸弹。” 白希言觉得这丫头总是能把一嘴的糙话说几分道理来,俗话说:话糙理不糙。 “你就不怕把自己也炸死?” “所以我才要求师父您帮忙啊,只要把引线握在我们手里,他什么时候爆炸,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白希言的嘴角又紧了紧,“我们?” “师父,您就别在意这些事了。从闽州回来,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既然选择将账本交给我,自然也是信任我的。我虽然心思不纯良,可心地还是善良的。我知道自己欠那些将士一个公道,我这不也在还吗?哪怕是看在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您也应该帮我不是?” “你想如何?” 这是松口了? 凌小悠喜滋滋的说道:“师父,在我回答你之前,你是不是可以想起一件事?” 白希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薄唇轻启:“什么事?” 凌小悠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肩,这会儿子时间,她都是使用右手。 倒是让白希言忽视了她的左臂,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白希言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木然。 刚刚凌小悠的这只手臂在他情急之下,“一不小心”给卸了。 如今不是她不想用,而是这只手臂脱臼了,只能垂在她的身旁。 “师父,你答应过的,会把我的胳膊恢复原样。” 白希言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 是的,他答应过。 所以刚刚他们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这丫头一直都忍着疼。 “嘎嘣” 凌小悠的手臂被装回去了,白希言侧头朝她看去,却见她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而她的脸颊也凹了一个大窝进去,紧绷的下颚变的更加尖瘦了些。 白希言伸手将塞在她口中的手帕接了下来,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活动一下手臂。” 凌小悠皱着眉头松了一口气,左臂微微活动了几下,竟然真的不疼了? “多谢师父。” 白希言起身正对上她那俏皮的眼神,似乎这句师父叫的还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只不过白希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任何的回应。 只听凌小悠继续在那说道:“师父,咱们商量个事。以后你要是生气了,想罚我,咱们能别动四肢吗?想想我的右腿和左手,我都吓出阴影了,这也太疼了。” 白希言背对着她,将刚刚她咬过的手帕扔进了铜盆里。 细微的水声响起,盆中泛出一道道的涟漪。 那被打乱的水波纹中,印出了一道清浅的影子。 似乎是一个微微勾起的嘴角? 那太过清冷刻板的线条,让这道柔和的弧度都变的深刻起来。 惊鸿一瞥,还真是能乱了人家的余生。 “说你的打算。” 又一次坐回凳子上,白希言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这几天我一直重病在床,京都的人都说我命不久矣,这个时候祁家是不敢上门来要人的。万一我要是死了,祁文城多半也得算是帮凶之一。再加上我父亲和哥哥们都看重我,一个不好都能为我报仇血刃了祁家。所以他们这个时候,可不敢招惹我们将军府。” 这话也没错。 祁家虽然是太后的外戚,可在京都中的身份尴尬。 仅仅凭借这些不足以跟镇北将军府抗衡。 再说这事祁文城有错在先,如果闹到朝堂之上,镇北将军府也未必会吃亏。 “所以你要在这个时候招揽祁文城?” 凌小悠笑着点了点头,“师父果然厉害。祁文城如今在这里被关押了半月有余,我听金刚说了,人都饿瘦了一圈,而且性子也不如刚来的时候暴躁了。他如今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如何了。” 白希言眸色浅淡,清冷矜贵,“你想如何?” “师父听过熬鹰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佛经 () 手段果然狠辣。 白希言修眉低目、神情平淡,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凌小悠也不敢再开口。 这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 而随之产生的不安,让凌小悠下意识的将白希言的节符攥在手里,手指没有意识的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可是白希言的本命啊。 片刻后—— “祁家人都是记仇的性子,祁文城更甚。” 白希言这话也是在提点她,如果真的用熬鹰的方法整治祁文城,那即便是他答应了和你合作,可也会记仇,说不定还会反水。 “哎呀,是吗?那可怎么办?我岂不是不能用这个方法了?”凌小悠表情纠结烦躁的说道:“师父,您看我还是不了解祁家,差点出了一个馊主意。要不……您帮我想个法子?” 凌小悠的眼角讨好的朝他看了过去,双手还可怜兮兮的合在一起,朝他拜了拜。 这模样,这动作…… 倒是都做的挺诚恳的。 不过就是太诚恳了,才会显得更假。 “你把我当成什么?” 白希言的一句话,却让凌小悠有那么片刻的懵逼。 “……什么?” “何必遮掩呢?祁文城是被大将军带回来的,他可能刚开始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可如果迈进了这镇北将军府的门槛,他还不知道这是哪里,那祁家就真的养出了一个傻子。” 凌小悠抿了抿嘴角没有吱声。 白希言一见她这模样就是做贼心虚,“既然他知道这是哪里,还敢如你说的那般暴躁的话。这性子也是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可宽厚不起来。你说他资质平庸,但却有野心。既然如此,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记仇呢?” 凌小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真是奇了怪了。 这一场大病气血双亏,令她的身体一直畏寒。 可谁成想听了白希言这几句话,她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而且这汗水还是热的? “师父——” “你把我当成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凌小悠对上他的眸光,下意识的缩紧了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做“逗逗飞”这个动作。 哎,果然踩雷了。 凌小悠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嘚瑟,让你装逼,现在完了吧,直接被人揭穿的感觉如何?脸疼吗?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雨声渐渐小了。 没了那吵杂无序的撞击声,房间中的静谧却开始被放大了。 凌小悠沉默好一会儿,憋出了俩字:“佛经。” 她的声音如细蚊,虽然这房间里很安静,可还是让人听的有些模糊。 “什么?” 凌小悠鼓足勇气抬头朝他看去,一字一顿的说道:“佛经。我把你当成佛经。” 佛经? 这个答案对于白希言来说,有些朝纲了。 她这是一时顿悟了。 要出家? 白希言的双眉间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细纹,沉声问道:“何解?” “简单啊。有了你,我就得道(得到)了。” 凌小悠双手一捧,贴上了自己的下颚。 一支“祖国未来的花朵”,就这样绽放了。 太阳花般的笑脸,要不是因为她的脸色一片惨白,也许不会显得这么瘆人。 “我走了。” 白希言决定哪怕是自己出家,他都不想跟她待在一起了。 这丫头傻起来,还挺吓人的。 “不许走。”凌小悠没相当他当真起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她情急之下直接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只是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 下一刻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 完蛋了。 凌小悠最后的哀嚎就是咬紧牙关,等待“扑通”一记重击。 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她的身体好像靠在了什么东西上? 凌小悠的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视线从模糊渐渐变的清晰。 “能起来?” 见她恢复了意识,白希言的双臂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师父,你又救了我。” 凌小悠朝他扯了扯嘴角,“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白希言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体虚,气血不足,很容易昏厥。”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祁文城。”凌小悠借着他的力道又坐回了榻上,声音轻喘的说道:“我不是不知道这个人的性子如何。只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的手段太过毒辣,我不算一个好人,可真不是一个坏人。” 白希言垂眸看着她,“你在乎这个?” “当然在乎。既然我们要合作,就要坦诚相信彼此。如果我太坏的话,你会觉得助纣为虐的。而且我要脸啊,我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被说蛇蝎心肠吧?” 白希言移开视线,“所以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凌小悠嘟囔出这八个字的时候,语气委委屈屈的,但却犹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凝汇的却是一道道寒光剑芒。 白希言的眼瞳微微晃动了两下,这丫头的心肠—— 还真不是狠辣。 而是如她说的那般,真是毒辣。 “你想让人去杀祁文城,然后嫁祸给祁文松。” 凌小悠却摇了摇头,“不,我是想嫁祸给祁——誉。” “祁誉?” 祁文城和祁文松的爷爷。 祁家的主事人。 想到这两个身份,白希言已经知道凌小悠的心思了。 果然是滴水不漏。 如今祁文城在镇北将军府,消息闭塞。 而且“乔霸花”如今奄奄一息,府挂白,恐怕出事也就在这几日了。 祁家收到消息不会不为此多做打算。 例如:万一乔大将军盛怒之下对祁家发难,祁家该如何应对?又或者是,祁家可以舍弃祁文城这颗棋子,直接在暗中除掉,堵上乔家的嘴。 可祁承业毕竟是祁文城的父亲,自然下不去这狠手。 不过祁誉就不同了,身为祁家的主事人,自然要为整个家族着想。 更何况,祁文城又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杀了之后,正好也为祁文松腾出了位子。 这个人选还真是尚好。 既能激起祁文城心中的怒火,也能将这种狠加倍转嫁给整个祁家和祁文松的身上,这样一来,只要乔霸花的病情突然有了转机“好了”,然后再那么“大发善心”的把人给放了。 祁文城心里的那杆秤自然就有了倾斜。 毕竟镇北将军府让他看清楚了祁家的手段,保住了他的命。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件事他根本无从求证。 因为祁家是绝不会承认的。 可越是不承认,祁文城的疑心就会越重。 如果祁文松真成了祁家的继承人,那哪还有他的活路? 到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会拉帮结派的找人帮他。 而镇北将军府。 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求救1 () “小姐……那个人走了?” 凌小悠唤铜锤进来的时候,小丫鬟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了进来,连敲门都省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进来捉奸的呢。 脚步生风,而且一双大脚也是落地生根。 扎地那叫一个敦实。 紧接着那双不大的眼睛四下里就跟捉贼一般“扫描”了起来。 毫不夸张的讲,这双眼睛要是能透视,都堪比x光了。 凌小悠看着她连桌角和墙角都摸了一遍,就差没有挖地三尺了,不禁对这丫头的大脑无力吐槽,深感疲惫的翻了一个白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人走了走了。我说铜锤,他又不是一只老鼠,你也靠谱一点好吗?你这是在找老鼠洞吗?” 铜锤气的直跺****婢一定要告诉将军,将这府里的守卫都换一批才行。” 一个大活人在大白天里就进了他们这将军府,可好死不死的,他们府里这么多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发现这人的行踪? 这简直太可怕了。 凌小悠忍不住笑了,“那是不是也要把你换掉啊?” 这丫头可是守门的,要论失职她可是首当其冲。 而且要不是突降了大雨,起了风,她怕这屋里的温度下降送了火盆,恐怕也不会撞见白希言。 谁知凌小悠只是顺口说出的一句玩笑话,铜锤却直接跪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就是实诚的一个响头。 凌小悠的嘴角都忍不住瘪了起来,替她疼。 “小姐说的是,说来都是奴婢无用。” 又来了。 凌小悠无力扶额,她现在也算是了解自己这俩丫鬟的性子了。 完就是“乔家流派”,而且浑然天成。 性子直的,就是拿钳子扳,都未必能掐出一个泡面的弯。 “既然如此,就罚你做两件事去将功赎罪吧。” 凌小悠觉得对付这种人,就得运用“功过相抵”的方法。 越直接,越简单,越好。 铜锤立刻抬头看去,一脸虔诚说道:“小姐请说,奴婢一定……” “我不需要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别总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啊。” 万死不辞这种话,凌小悠就跟人闹着玩的时候说过。 可在这里,这些个直男直女是真的能干出来这种事。 脑残到格式化都重启不了他们脑子里的程序。 铜锤立刻闭紧了嘴巴,她们小姐不想听的,她们就不能说。 不然小姐又会被气的心肝脾肺疼了。 “小姐吩咐便是。” “这还是句人话。第一,以后如果是那人来了,你不必拦着,只需要在外面守着就好。而且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爹和我那几个哥哥,听见了没有?” 白希言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她必须慎之又慎。 铜锤想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问道:“那这人真的不会伤害小姐?” 凌小悠对她摇了摇头,“不会,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救过我。” 虽然凌小悠没有把事情说的太过清楚,不过铜锤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自然也不好多问。 “只要不伤害小姐,奴婢可以做到。” “很好。那第二件事就是,一会儿你和金刚帮我办件事。”说着,凌小悠冲着铜锤勾了勾手指,铜锤赶紧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附耳过去。 ** “我看小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如今大将军悲痛欲绝,已经杀了七个江湖游医了。” “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为了赚银子,竟然不要命的骗大将军说能治小姐的病。如今小姐的病越来越重,这能怪谁啊?” “那太医呢?我听说这太医还是有品阶的官呢,可也被咱们大将军给关了起来,这样做真的不会出事吗?” 几个小丫鬟忧心忡忡的议论着这几天府中发生的事,目光瞻前顾后的望着周围,生怕被经过这里的人听到什么以下犯上的话。 毕竟议论主子这种事,本就犯了忌讳。 这要是真被抓到,八成都会被就地打死的。 “如今大将军正在气头上,就算会出事,可谁敢说啊?再说了,我听徐总管说,大将军已经给皇上递了折子,说是这几个太医医术不经,草菅人命,还有欺君的嫌疑。如今咱们将军怎么说也是肱骨之臣,皇上总是要给一个交代的。” “哎,说起来那些太医有什么错啊?小姐这病明明就是被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给冲撞了。” “就是就是,咱们小姐本就是回京来治病的,本来还有希望。可被这么一吓,听说脑袋撞到了马车上,这人一下子就不行了。能活到现在都是用上百年的人参吊着一口气呢。” “要说我这几个人才该杀呢。真是祸害。” “杀什么啊,我听说这些人很有背景,也是京都里的公子哥。” “那又如何?咱们小姐在府中的地位,别人不知道,难道咱们还不清楚吗?大将军娇惯着小姐,打不得骂不得,无论小姐闯了多大的祸,大将军都给担了下来。你们见过大将军骂过小姐一句吗?再说老将军他们也要从辰荥关回来了,这要是知道咱们小姐出了事,还不得提着他那把长戟把人给杀了。哪里会管那些个家伙是什么公子哥啊?你们难道忘了,小姐那时候把御史家的门板都劈成了两半,可人家找上门来的时候,老将军不也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劈的好。愣是把那御史给气的差点厥过去。” “哎,现在想别人,还不如想想自己。大将军最看重小姐,这小姐要是真出事了,恐怕跟在小姐身边的人都要殉葬。” “殉葬?怎么会这样?我不要,我还不想死,我还不能死啊……” 说着说着,几个丫鬟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声顺着她们身后不远处的门缝,传进了一间柴房里。 祁文城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他没有洗漱过,没有换过衣服,更没有一张舒适的床榻。二十多年的生活里,这几天犹如让他从天堂堕入了地狱。 他堂堂祁家嫡长孙,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刚开始他还有力气破口大骂,甚至将送进来的饭菜都打翻了。 可后来他后悔了。 只是过了三天,一天三顿饭变成了一天一顿。 因为给他送饭的人说了,反正你不吃也是浪费,浪费三顿不如变成浪费一顿。 甚至于,之前还有两道菜,可如今只有和饭混到一起的菜汤。 这些天下来,堂堂祁家的大少爷愣是被饿瘦了一圈。 那张圆润的脸蛋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 如今不说一身邋遢的发臭,他更是饿的体虚无力,眼冒金星。即便如此,他每天还要睡在稻草上面,旁边都是一些木材。 这房间有着一股浓烈的油烟味不说,还有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可随着这时间的过去,嫌弃如今也都变成了习惯。 只不过为了节省体力,他这一天都不敢乱动,更没力气叫嚷骂人了。 不过刚刚听见门外的声音,他一开始并不在意。 只当是几个小丫鬟碎嘴而已,可他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到最后他更是心惊不已。 乔霸花竟然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祁文城的心脏突突地跳着,连脑子都变的一片空白。 这几天下来他早就没了之前的傲气。 说实话,从他祁文城被拖进这将军府的时候,除了惊讶对方的身份之外,并不感到害怕。 毕竟镇北大将军常年戍边,鲜少回京。 京中传闻都是他英勇善战,北境战神,也是皇上的爱将之一。 可在他们这些京都中的公子哥听来,这人就是一个村野莽夫。 不说北境之地多困苦,民生多艰。 就是喂饱自己都成问题,即便是打退了那些个蛮子,也不过是对方被饿的手无还击之力而已。这战功多半是被吹捧出来的。 再说了,这京都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子脚下,国之重臣云集的地方。 这里一品二品的大员都不在少数,其中将门氏族,簪缨门庭,更是数不胜数。 可镇北大将军却不是这京里头的官,根基就是浅。 谁又会把他放在眼中? 不过是碍于当今皇上的面子,对他阿谀几句罢了。 可如今看来,他这想法算是错了。 这京里头的官就算是不把镇北将军放在眼里,可镇北将军呢? 他可把这京里头的官放在眼里了? 显然没有啊。 祁文城瞬间有种顿悟之感,他这些天都犯了一个大错。 他以为他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镇北将军就会怕,最后就一定会把他放回去。 可如果镇北将军真的会害怕,又怎么会关他这么多天? 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过他一眼? 就是把他当成屁放了,那也能听个声呢。 可现在人家连听声都不愿意听。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镇北将军根本就不怕他们祁家,更不怕太后的怪罪。 而且听那些小丫头刚刚说的,镇北将军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女儿,已经动怒了。 甚至还杀了不少人。 那他呢? 他会不会也会被杀? 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不禁冒出一层冷汗,这人连滚带爬的爬到门口,伸手拍打着门板说道:“外面有人吗?有人吗?” 外面的哭声突然停了,一片安静。 祁文城的眼睛顺着门缝朝外面瞄着,看着几个小丫鬟一脸警惕的望向他这个房间,显然是被他的声音惊吓到了。 此刻祁文城生怕把她们吓走,那他可真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当下声音便柔和了下来,“几位小娘子,哦不对,是几位姐姐,姐姐,你们别怕,我,我不是坏人……” 情急之下,祁文城别说让人占了便宜,就是给人家当孙子都愿意。 “你,你是谁?” 几个小丫鬟推推搡搡的往前走了几步,祁文城顿时有了希望,赶紧说道:“各位姐姐,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就是,就是想跟你们打听,打听一点点事。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回答我的问题,我……我身上这个玉佩就是她的。” 祁文城将一块上好质地的玉佩从门缝中顺了出来,朝着她们晃了晃。 有钱能使鬼推磨。 祁文城也是深谙其道。 果然,几个小丫鬟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朝着他走了过来。 “你这个玉佩真的给我们?” “当然,我说话算话。” 祁文城见她们其中一人都到了门口,他赶紧说道:“姐姐,我别怕,我只是想问,你们府上的小姐,真的病重了?” 那丫鬟蹲下身,也顺着门缝小心的盯着他,“当然。这事我还能说假的不成?如今这府里已经挂了白,你看不到吗?” 丫鬟朝着廊下指了指,祁文城赶紧看了过去,果然都挂了白布。 怪不得大一早就听见了有人在外面挪东西,搬东西,他还以为那些人是照例每天一早来取木柴的呢? 看来这乔霸花是真的不行了。 这乔大将军宠爱他这个女儿,也是京都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这是猪脑子吗? 竟然没有提早发现这其中的危险? 如今祁文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你就想问这个?” 那丫鬟的目光朝着他手里提着的玉佩看了看,似乎并不相信他只是想问这样简单的问题? 祁文城一听这声音,赶紧打起精神说道:“姐姐,我求你一件事行吗?只要你办成了,我保证你还有一百两银子可拿。” “一百两银子?” 祁文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决不食言。” 那丫鬟想了片刻,朝他点了点头,“你说说看,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你一定可以。”祁文城直接将玉佩放到了门口,对她说道:“你将这块玉佩送去晁戊巷祁家,只要交给门房,便有人会引你进去。到时候,你只要告诉他们我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那丫鬟想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害你的。只是我的家人如今恐怕还不知道我在哪,而我如今又犯了错被关在了这里,需要家里人过来赔礼道歉。可如果他们不知道我在哪,又如何来请罪?只能劳烦姐姐了。” “可我要是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们,岂不是泄了将军府的秘密?” “姐姐放心。我家和将军府是世交,大将军是不会真的怪罪我的。” “你可别骗我,我可听说了。冒犯我们小姐的那几个公子哥,可都被关在这附近。而且看你的样子,出手阔绰,也被关着,你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求救2 () “见过铜锤姐姐,金刚姐姐。” 刚刚还吓的哭哭啼啼的几个小丫鬟,前脚刚迈出了那院门之后,后脚便步履轻盈的朝着旁边的二重门跑了过去,身姿矫健,落地无声。 看见站在门口的人,立刻单膝跪地。 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事情怎么样了?” “姐姐放心,咱们姐妹出马什么时候出过纰漏。” 之前还一副怯怕忐忑的模样跟祁文城说话的那个小丫鬟,如今这表情一变,五官透着一股子英气和陌生感,仿佛换了一个人? 只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了祁文城的那块玉佩说道:“祁文城要我将玉佩交到祁家,告知他如今身在哪里便可。” 铜锤看了一眼那块玉佩,淡淡的问道:“可有让他怀疑?” “姐姐放心。” -------- 尧卞直接将一个小包裹朝她,“就是因为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这东西归你了。” “这是什么?”慕长安身手也算敏捷,直接就抓住了这个小包裹。 “药。内服,外用都有。” 慕长安撇了撇唇角,一张小脸娇俏的扬起,“算你有良心。” “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给我为奴十年好了,起码不用送命。” 慕长安毫不犹豫的摇头,“请允许我拒绝。” “死心眼的丫头。” 慕长安背上行李,刚要离开。尧卞问道:“你不问问我怎么走才能避开他们?” “柜子后面有道暗门,直走出去应该就会出了药庐。” 慕长安回答的那叫一个顺畅,就跟这是她家一样。” “你知道?”虽然看不见尧卞面具后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她能猜到铁定是不好看的,听声音也能分辨出积分。 “我当然知道。” 不得不说,这一刻对她来说,相当有精神满足感。她早就知道这个地方有暗道,不然这男人怎么每回来都这么来去自如? 让核金印这么一探测,这房间果然有些门道,而且门道不小,大了去了。 尧卞唇角有些僵硬的扬起,“我倒是小看你了。” “那是自然。你恐怕是把这个房间当成老鼠洞了,打了八个暗道,还真是有心。不过你放心,这种事我不感兴趣,只是下次我不会再住这间屋子。不对,是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来你这个破地方。” “丫头,你既然探查到了我的秘密,你就不怕我改变主意,让你走不了?” “这可由不得你。”慕长安的手指一翻,从她的储物手镯里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药瓶尧卞看着眼熟,不就是用来盛药的小瓶子吗? 只是这瓶子不对劲儿,而且很不对劲儿。 “这个给你,就当是你给我这些药的钱吧。这里面的东西一个时辰后就会失效的,你自己知道怎么保存吧?” 慕长安抬手一扔,白瓷罐就从她的手里飞了出去。 刚刚她手中出现这个白瓷罐的时候,尧卞就感觉到了入骨的清寒,而且那股沁人心扉药香已经让他心思大动。 所以当白瓷罐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他立刻就接住了,只是刚刚入手他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 “玉炘泉水中的行骨膏?” 惊愕之余,尧卞抬头看了过去—— “坏了。” 这房间里哪还有那丫头的影子? 只是一张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钉在了墙上,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东西到手,会让人给你送过来的。 这笔字写的可真难看。 可如果他知道这是慕长安学了两天,然后用毛笔画出来的,也许就不会这么嫌弃了。 ** 皇都城,燕域城中城。 这里跟祁阳城还真是大相径庭,就连墙壁都高出了两米。而且这里要更显富足,就连小巷中的店铺都是曲径通幽,别具一格。 客栈酒家的幌子更是有五个之多,这就相当于五星级豪华大酒店的待遇。 天下太平,歌舞升平,用在这里倒是极为贴切。 “咣” “铛” 突然两声巨响,刚刚还沉浸在感慨中的慕长安,差点被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天外飞仙”给砸死。 说来她这伤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就碰见这些危险事了? 那一刻她甚至产生了阴谋论,尧卞那家伙不会留了后手吧,竟然想要高空坠物杀了她? 可就在她惊魂刚定的时候,立刻有几道身影倏地飞身而下,在地面搅起了一阵旋风,劈头盖脸地扫了过来。 一转眼,这些人已经站在一旁,声音低沉且带着一种威慑力的响起:“燕域皇都城内不可擅自御剑,不可随意使用速行符咒,你违反了规矩,跟我去天斩。” 慕长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皇都城的上空有人在飞?而且他们的飞行有着固定的轨道,就像在织一张天衣无缝的大网,竟是十分壮观? “刚刚那个人的修为应该是灵心境初期吧?这点本事就敢擅闯皇都城,胆子可不小。” “可不是。现在想进域冢的人多了,怎么也轮不上他这种修行的。” “昨天抓了十四个,今天还不知道多少呢?这都第八个了。” 慕长安听着周围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也是一头雾水。 而经过几番打听,她才重新找到去云想阁的路。皇都城和祁阳城虽然都在燕域,可毕竟是两座城池,相距也是不近。 不过云想阁在皇都城内也有一家店铺,而且还是总店,这种经营模式就类似于品牌连锁。 慕长安决定去那里看看,听说祁阳城那边的店铺毁了之后,云想阁的老板已经进了皇都城。 “这位尊贵的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刚走到门口,慕长安就被云想阁里的姑娘迎了上来。这里的姑娘都穿着统一的水袖罗裙,只是颜色不同,打眼看去就像一道彩虹。 “请问龚老板在吗?我是他的朋友,想见见他。” 那姑娘一听,落在慕长安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的意味深长。 “小姐里边请,我这就去通知老板。” 这就可以了? 慕长安还以为要多费心口舌呢。毕竟这皇都城里的店铺,可比之前的那家店大了五倍不止。这龚老板可是真有钱呢。 片刻后,那姑娘走了回来,姿态更加恭敬有礼。 “长安小姐,请跟我来。我们老板有请。”慕长安没等多久就被人带去了一个房间,可最让她惊讶的是,对方这会竟然直接说出了她的身份? 跟着那姑娘左拐右拐的走了一会儿,才在一个房间前站下。 刚推门进去,就听里面传来还算熟悉的声音,“长安小姐,我就知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龚胖子嗓门不小,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条腿还被缠着白色的棉布。对上慕长安的目光,他无奈的苦笑:“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你受伤了?”慕长安皱了皱眉,随即又问:“怎么伤的?” 哎呦,这话听着多逗啊? 龚胖子心里想着:怎么伤的?她会不知道? “哎呦,长安小姐,您就别取笑我了。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要是知道您的修行如此不凡,我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见他连连作揖,动作虽然滑稽,但神情却很真诚。 之前这家伙对她说话虽然和善,但大多只是客气而已,如今倒是多了几分尊敬和恭谦。 从刚刚看到她的眼神,这家伙表现的也是诚惶诚恐。要不是他腿受伤了,慕长安觉得这家伙说不定会跪在她的面前行大礼。 “我是听说你的云想阁毁了,这次来是跟你道歉的。不过我没有那么多钱,不能还给你一个新的云想阁,但是你是能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我会赔偿给你的。” 龚胖子赶紧连连摆手,要不是他瘸了一条腿,可屁股够厚重,恐怕现在连那椅子都快要坐不稳了。 “长安小姐,你这是说的哪的话呀?你别说一个云想阁了,就是再加上几个我也不会有任何吝惜的。还说什么赔偿?要不是你,我和山崽的命早就没了。” 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侍女端着茶和点心走了进来。要说这茶还真是香,入鼻的香味就忍不住想让人试试其中的味道。 慕长安端着茶碗,缓和着气氛,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来找你的?我可是连名字都没有告诉这位姐姐,可这位姐姐一下子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长安小姐,唤婢子栀泫就好。我也是因为您身上的衣服,才会给您通报的。虽然不知道您的身份,可您身上这身火光兽做的衣服,整个九域十国之中却只有三件。这三件衣裙皆出自我们云想阁,所以无论您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只要您能穿上这身衣服,就是我们的贵客。” 栀泫退了下去,慕长安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夸道:“龚老板真是用人有方,原来我是沾了这身衣服的光。” “长安小姐,以后你要来云想阁根本就不用通传,这就是你家。想穿什么衣服,我都包了。” 对于这种福利,慕长安也没在意,这些做商人的,大多都习惯了客气,这种事她还是幽影的时候也经历了不少,倒不至于当真。 “龚老板,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龚胖子的肚子晃动了两下,坐姿变得更加端正,似乎在很严肃认真的对待她接下来问的问题。 “长安小姐,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吃了手里的点心,她才慢慢开口说:“就是云想阁出事的那天晚上,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救了我们?” 龚胖子微微皱眉,那肥嘟嘟脸颊好像还抽搐了两下,颤抖出十分滑稽的线条。 “有人救了我们?难道不是你救了我们吗?” “我?” “是啊,你救了我和山崽啊,当时您的双手握住了天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用双手抓天雷的,长安小姐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慕长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那佝偻的脊背,这样子做的倒是到位,可戏演的太假了。 慕长安不动声色的开启精神网,核金印就已经开始检测周围的环境,虽然核金印的系统坑了她无数次,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它还是有点用的。 ——主人,他在说谎。呼吸急促,平均快了0.0036秒,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他的手指紧扣,除了心虚之外还有……害怕,非常忌惮的害怕。 ——这你也知道? ——根据他的行为,我可以想到他的脑电波起伏的都快成连绵不绝的群山峻岭了,主人,我的分析不会错。你应该相信我。 这东西现在越来越啰嗦了,到处找存在感。 慕长安脸色不变的继续问道:“那龚老板可知道我们是怎么逃出的诛魔阵?总不会也是我干的吧?” 谁知龚胖子又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慕长安不动声色的再问:“是吗?” “不是吗?当时你说要我跑,为了山崽我就跑了。” “跑了?当时有那个阵法在,你是怎么跑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跑到一半的时候,整个诛魔阵突然炸开了。然后我抱着山崽就被掀了出去,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 被慕长安那眼神盯着,龚胖子心里有些发毛。 “长安小姐,不信?” “不信。”慕长安的回答十分干脆,“我听童大哥说的是,我是在客栈遭到魔族的袭击之后,被他们从魔族的手中救下来的。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是怎么回客栈的?你也看见我出现在云想阁,那这客栈是你送我回去的?还有你就算晕过去了,也应该晕在云想阁的周围。怎么那些搜查魔族的人就没有找到你呢?反而是两天后,你才出现。难不成那阵炸开之后,把你掀了十万八千里去。” 龚胖子立刻说道:“长安小姐,我是被我的伙计发现了,然后他们把我藏了起来。” “这么巧啊?” “他们本来就住在店的周围,看见店里出事了,自然要跑来看看的。谁知道半路上就看见了我晕倒在街上,然后捡了我回去,我也是真的命大。这要真是被天斩的人看到,指不定现在被抓哪去了呢?” 这家伙是存心不跟她说实话。 第一百二十章 求救3 () 春熙大考? 上官赫一愣,“对啊,今天是放榜日。” “昨天下午学院就收到了榜单名次。” 上官赫立刻问道:“可知谁是榜首?” 要是在以往,上官赫并不关心这种事,可这次大考白希言没有参加。 所以这榜首的位置他就格外的在意。 “上官师兄,您还是自己过去看吧。” 几个小童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甚至有些后悔说这些事了。 小孩子的性子就是如此,不够成熟,太多冲动。 这话说出去,只是一时兴起,可想收回来……根本不可能。 “你们几个小子别在那给我憋着,有屁快放。榜首到底是谁?” 几个小童可是不敢得罪上官赫,平日里上官赫对他们嬉笑怒骂不当个事儿,是真心把他们都当成自家的小孩子们看待。 而且与后院的师兄们相比,上官赫的性子绝对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 只要是他能帮的忙,对这些小辈们也是绝不吝啬。 也正是如此,这些小童不敢说,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说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上官赫一生气,整个人就会暴躁。而他一暴躁,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最关键的一点还在于,他这暴躁很容易针对人。 “上官师兄,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榜首是……国子监的……祁文松。” 果然是他。 眼看着这几个小家伙说话磕磕绊绊的,上官赫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结果还真是? 而几个小家伙说完就静静地观察着他—— 还忘了补充一点就是,上官赫针对人的时候,对姓祁的人尤为严重。 很多时候,只要白希言不在,这个祁文松八成就会抢了所有的风头。 不是说既生瑜何生亮吗? 虽然在上官赫看来,祁文松连白希言的脚指头都不如。可哪怕是第一和第二之间相差一百分,这第一不在的话,那第二他就是第一。 也是因为这一点,每次祁文松出风头的时候,上官赫都有种“老虎不在猴子当大王”的感觉。 他能不气吗? “这些个家伙都是白痴吗?怎么就没有人一个人出来压压那个姓祁的气焰?白希言不在,咱们葳蕤书院就不行了吗?他们国子监算什么,一帮只会装腔作势的废材。” 果然暴躁了。 上次上官赫暴躁的时候,还一气之下跑到国子监去撒野。 用了一夜的时间,把人家国子监花了重金栽种的后花园给拔了。 为了这事都惊动了锦衣卫。 后来还是希言公子出面,才将这事给压了下来。 “上官师兄,你息怒,息怒啊……”几个小童立刻说道:“而且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告诉师兄,师兄不妨听听再生气。” “好事?”上官赫剑眉一瞪,说话都带着杀气。 “祁文松摊上官司了。” 只是几个字就让上官赫的表情来了个过山车式的反转,“你说什么?祁文松摊上官司了?他杀人了?还是……他被杀了?” 从上官赫的表情来看,他更倾向后者。 要是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一个人,那他一定选姓祁的,祁文松。 “都不是,是他被镇北将军府的人带走了。” 镇北将军府? 上官赫刚开始有些懵逼,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乔家?”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到乔家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乔霸花? 那个嚣张跋扈,在他的印象中糟糕透顶的一个女人,而且现在依然是。 “对,就是乔家。” “他们家为什么把祁文松抓走啊?”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上官赫抬手拍在其中一个小童的脑袋上,“不知道你们就知道祁文松摊上官司了?” “哎呦,上官师兄,我们是听说的。镇北将军府的人还带着锦衣卫呢,而且现在被闹的沸沸扬扬,今日从城里回来的师兄们都在说这事。” 上官赫感觉今日太阳光线灼热,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现在几时了?” “已经快午时了。” “午时?”上官赫咬着牙,暗骂了一句:狗屁的早饭,这明明就是午饭。怪不得他这肚子这么饿呢?已经三顿没吃了。 “走走走,别练了,吃饭去了。还连个屁。”上官赫大手一招呼就将几个小童变成了自己的“马仔”,“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去打听打听,问问那些从城里回来的家伙,问问祁文松到底犯了什么事?” 把人散出去之后,上官赫独自一人朝着饭堂走去。 他隐隐的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只要涉及这个乔霸花,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坑。 ----------------- 无论招式还是功法,用在上面更是威力慑人。 对于天机堂的人来说,攻击是他们的软肋。如果因此而硬碰硬,他们一定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就算有天机锁,奈何不能重复使用,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催动一次。毕竟天机锁的修炼是邪术,有伤阴德。 夺人必然也会伤己。 虽然日后的修炼会进步很快,但终究还是会夺他们的阳寿作为代价。 秦正南知道,如果这人还没杀死,就把自己搭进去。这绝对是赔本的买卖。 所以哪怕他心里再不愿意,也是微微低头行了个礼,不算恭敬,但也算是打了招呼,做了该有的礼数。 慕浮生里衣是一身灰白的云纹布衣,丝毫无法掩盖他一身重甲锻炼出的伟岸身形。 “今日是我女儿下葬的日子,天机堂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见慕浮生出现,周围刚刚提心吊胆的百姓,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真的害怕这些人会对长公主的女儿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毕竟死者为大,任何人都不能惊动死者的尸体。 “如果我说祭拜,大将军可相信?”秦正南简直是厚颜无耻。 “你胡说,既然是祭拜那就应该行跪拜之礼,为何要割断抬这棺椁的绳链?”慕屹此刻站在了父亲的身边,厉声问道。 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站出来,那风头和功劳就都是慕梵的了。 秦正南阴恻恻的朝他笑着,对于这位一无是处的大少爷,他是真的看不起。 “因为除了祭拜,这里面的人……我要了。” “慢着。” 声音从秦正南身后传来,他挑眉转身看了过去,却见燕宁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皇子蟒袍从长街走了过来。 “燕宁峥?” 秦正南看见他出现多少有些意外,这种时候燕宁峥过来总不会跟着是来当孝子贤孙的吧? 而燕宁峥对秦正南这种直呼其名的叫法,虽然不满意,但他毕竟不是燕域的人。 如果身为武者,倒是可以直呼其名。 只是燕宁峥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却连个招呼都没打。 根本就是当他不存在。 “见过大将军。” 受了他的礼,慕浮生微微侧身,“三殿下今日怎么会过来?” 燕宁峥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棺椁,“今日是长安下葬的日子,怎么说我都应该来拜祭。只是前几日伤势时好时坏,宁峥是有心无力。” “三殿下能来便是有心。” 秦正男瞟了一眼燕宁峥,不屑的勾了勾嘴角。 要说燕域皇室中野心最大的皇子便是面前这位三皇子,看似天赋过人,英姿潇洒,闲散惯了的样子。 可心思比谁都多,也够野。 就说他和天机堂暗地里的勾当就做了不少,但笔笔皆是不被外人知而已。 想要拿捏他,对秦正南说简直易如反掌。 要不是利益制衡,秦正南刚刚根本不会容忍他对自己视而不见。 虽然修炼者也讲一个出身和底蕴,无非就是什么天赋血脉、门第宗亲,派别传承而已。 讲究的便是一句恭维,可没那出身的人,就当是一嘴狗屁。 而秦正南就属于后者,所以他才会这么嚣张的在燕域找死。 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他不是有天机堂做后盾,又怎么会如此放肆呢? 只是这人不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而是太拿自己这身份当回事了。 如今不杀你,不是你多厉害。 而是在看你这个跳梁小丑还能蹦哒到几时。 所以在他看来手里抓着燕宁峥的把柄,可在燕宁峥的眼中却是一柄刀已经架在了秦正南的脖子上。 燕宁峥,早晚我都会杀了你。 “听闻三殿下和这位香消玉殒的慕小姐有婚约,今日前来莫不是要站在辅国将军府一边,向我讨要份人情?” “人情?这话从何而来?”燕宁峥微眯着眼角,明知故问。 秦正南到时看明白了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嗤笑道:“我正在跟大将军商量着,这棺椁我要带走。” “带走?”燕宁峥早已经站在人群中把他们之前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如今不过是唱起了双簧,“秦正南,你要将我父皇册封的长公主带走,是不是也该有个理由?难道你也不把我们燕域放在眼里?” “理由我当然有,而且很充分。”秦正南的目光突然阴诡的看向慕浮生,“想必大将军也知道,前段时间伤了贵府大小姐……哦不,现在应该说是你的长女慕乐菱的人,几天前就出现在了十方台。而且她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你,大将军可还记得。” 慕浮生斜瞟了他一眼,金盔之上泛着一抹锐芒。 “既然说到这件事,我还听说当时出事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秦正南将自己那只断臂在慕浮生的面前晃了晃,“大将军可看到我这条手臂了?就是那个女人砍断的。” “那是你活该。”慕梵早就将这件事查清楚了,只是之前想要说明情况,可恨这些人根本蛮不讲理。 “慕梵,我在跟你父亲说话,哪里轮到你了?你还懂不懂规矩?” “规矩?”慕辰逸冷笑出声,眉目之间的线条与轮廓虽然柔和,可一双眼睛底却透着一种莫测的清湛,像是已经经历过了一些事情,整个人变得淡静。 “所以你的规矩就是,为了抓一个伤了你的女人,就想要走我妹妹的尸身?那我倒是想问问你,这又是哪里的规矩?是你们天机堂的规矩?还是三宗的规矩?” 慕辰逸在众人的眼中一直是一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从来不说任何人的重视,哪怕他有着令人侧目的身份,怎奈这种身份却成了他的枷锁烙印。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很多人都说他们三胞胎是不祥之人,会害死九域的所有人。 可他从生下来开始到现在,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可他身边的很多人却一直在伤害他,残破的身体,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命运。 曾经就不止一次让他活在了一种深度的恐惧中,可是他处处退让,小心苟活,换来的却是什么? 就算他知道这棺椁里放的不是他的亲妹妹,可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可以想到自己。 也许就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是不是自己的尸体也会被人如此的对待? 生不如死,死亦无穴。 想到这里,慕辰逸真的忍不下去了,他恨不得就要他们一刀杀了自己,也许这样还会更加的干脆。 不会有期待,也不会有不甘。 周围陷入一阵沉默,燕宁峥看着慕辰逸的眼神也是透着一丝惊讶,这个半死不活的药罐子,如今竟然能这么硬气的说出这种话?看来之前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你是在拿三宗的名头压我?”秦正南“喋喋”的笑了出来,“你觉得他们会为你出头吗?又或者说你认为扶彧真的会管你们三胞胎?” 慕辰逸微微摇头,“无论是现在,还是我所经历过的事情,都告诉我很多事,不能期望其他人的帮助,而且就算得到了帮助,对我来说那也仅仅是一种利用而已。如今我不靠任何人,我只靠自己去保护我的妹妹。你要带走她,不需要问任何人,因为他们说的都不算。这些人,包括这个府里的人,都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不曾保护过我们,也不曾照顾过我们。包括我面前的这个可以称之为父亲的人,他从来没有在乎过我们的成长,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做他的儿子。如今我们的死活对他来说,不过是这将军府门前的一张脸面而已。如果你要带走我妹妹,那就杀了我。只要你能杀了我,整个将军府的人都不会阻拦你,更不敢阻拦你。所以,杀了我吧。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多了一条人命而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负荆请罪14 () 不得不说祁文城这招可是用了心的,也许是真被吓得不轻,所以今天这打扮也是诚心诚意,身上背着的虽然不是荆棘,但却是最粗的木头,而且木枝都很尖锐,也算是精挑细选了。 “见过乔大将军,见过周大人。”祁文城如今这模样,除了绑着一身木枝之外,可谓是蓬头垢面,衣衫凌乱了。 哪怕是被他简单的休整过,可这脏衣服就是脏衣服,怎么也不可能焕然一新。 再加上被饿的饥肠辘辘,反正周连海是第一次见到祁文城这种模样。这要不是平日里他跟祁家有来往,撞了个脸熟,而他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不然还真是不一定能认出来。 “祁大少爷?你怎么会在这儿?”周连海可是听说了,祁家前段时间找他都快要找疯了,可这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后来这事没有了下落,似乎也是不了了之。他还想呢,或许是祁家已经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不再查下去。 可谁知道如今这人竟然出现在了镇北将军府?最奇怪的是,祁文松见到他之后似乎丝毫没有惊讶的意思。难不成……祁家真的是早就知道了他的下落? “此事一言难尽,都是小子冒失,行事不端。不仅让将军府的小姐受到了危险,还顶撞了大将军。请大将军责罚。” 周连海听的也是云里雾里,心下不禁奇怪。都说乔大将军回京是为了给自家女儿救命,说来这事似乎还和闽州军需造假案有关。 不过如今这慕羽泽虽然已经被押回京都久已,可皇上却迟迟没有审问。 连带着这军需一案也只能搁置。 所以到现在为止,闽州一案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蹊跷的地方,他的消息也是有限。 可他能感觉到,如今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暗潮涌动,恐怕都跟这军需造假一案有关。而这位镇北大将军似乎在冥冥之中,已经得罪了一大批人。 不过这位祁家大少又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也去了闽州? 不可能啊。 十几天前他们还见过呢。 而且那个时候,乔家已然回了京都,这事怎么也对不上啊? “你不恨本将军?” 乔丰这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往,常常会一个问题问的对方是哑口无言。 祁文城也是被哽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 “小子不敢。大将军责罚的对,这些天来小子几经反思,后悔不已。再听说乔小姐病重,更是深感自责。只能夜夜跪地祈求上天能让乔小姐的病好起来,不然我难赎其罪。” 这种鬼话是个人都不会相信,起码周连海是这么认为的。 别看这祁文城说的恳切,可他压根不是能做出这种忏悔之事的人。 说着说着,就是一阵哽咽的哭声传来,此等声泪俱下的戏码也是看的周连海翻了个白眼。 “男子汉大丈夫,别总是哭哭啼啼的。你且先把如今这事说清楚,说来说去,这事也是跟你有关。周大人这总要有个交代。” 一听这话,祁文城的手指顿时攥紧,眼眶中的眼泪还没有干涸,牙关咬的咯吱响。 “就是他,就是他祁文松要杀我。” 祁文城猛地转身,愤然抬手指去,身后的树枝都跟着划了出了半个弧度,惯性的摇晃着,碎影撒了一地。 周连海原本想要喝口茶清理一下他那刚刚被祁文城恶心到的胃口,可谁知这茶水还未入口,就已经被他手上一抖,撒了半盏。 原来这出戏唱的是手足相残? 周连海一脸愕然的朝着祁文松看了过去,这位少爷的脸上虽然也有惊讶,可比他却是稳重多了,起码人家没有撒自己一身茶水。 赶紧抖了抖身上的茶水,周连海一双剑眉紧蹙的问道:“祁大少爷,这事可不能乱说,你知道你指的人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亲生弟弟。” 看着祁文城满眼的杀气,周连海不禁有些头痛,如今这京都的权贵几乎无人不知祁家的那点破事。 祁家虽然现在没落了,可曾经也算是这京都里的“老牌”权贵,一门出了三位太师,鼎盛之时,更是摄政掌朝,可谓是只手遮天。 而如今他们祁家虽然没了那等荣光,可因为太后的原因,在这权贵之中还是多有周旋,买卖生意的也牵扯了不少人脉。这仕途无甚作为,可这商贾之术却是经营的不错。在这京都之中也是尚有一席之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祁家的目的不止于此。可祁文城的才华平平,根本比不上祁文松。 而祁家也是明摆着要将祁文松推向仕途,这样一来,祁家这个长房长孙,亦是嫡孙的祁文城处境就尴尬了。 你说让祁文城守业吧,那就是生生的断了他的仕途。 可你说让祁文城也入仕,皇上那边虽然对祁家少了那么一点忌惮,可也断不会让祁家嫡系的父子三人同时入朝。更何况祁文松这才华,就是一柄双刃剑,有利也有弊。 祁家一向谨慎,自然也要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反正种种考量之后,祁家这两兄弟中只有一人能入仕。 而谁入仕,谁就是祁家未来的掌舵人。 所以这两兄弟之间的争斗,虽然没有晾在明面上的你死我活。 可这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不过多半都是祁文城吃亏罢了。 不过谁成想如今这两兄弟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戏码,就这样突然的开场了。 ---------------- 龚胖子:“没错,换句话说,他……就会变成一个恶灵。” “恶灵?”慕长安听了之后,顿时有种被人坑了的感觉,“所以说,如果这事要是真成了,你是准备把成为恶灵的山崽交给我?” 虽然慕长安还是有爱心的,不过在身边带着一个“定时炸弹”的行为,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去干? “长安姑娘,你放心,就算山崽成为恶灵,他也不会伤害到你。” 龚胖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如果山崽成为恶灵之后就会伤害到她,他又怎么可能这样做?慕长安:“你怎么能保证?” 龚胖子:“当然。因为山崽没有满八岁,他只有四岁而已。” 巽离一听,便明白了那胖子的话。 “丫头,他说的没错。男孩满八,女孩满七,才会真正的生出劣根。如果这个男孩子没有满八恶魄对他来说就是护身符,并不会真的生出作恶的心思。所以就算只剩一魄成为恶灵,他也不会被恶念所影响。而且凡物有灵,必开智。一旦有了神智,便不会被轻易驱使。无论善恶。而且山崽毕竟年纪小,他还不懂什么是善恶,所以心思会更为纯洁干净。而且只要你善待于他,他知道你是他的主人,便更不会伤你。这大概就是恶灵可悲之处,虽然身处罪恶,但却渴求那一丝陪伴和信任。” 慕长安眉头并未因此舒展,“可是就算如此,那“重生”之后呢?山崽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巽离一双眉头微微挑高,眼角的细纹也变得深刻起来。 “丫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从那孩子变成至人开始,他就已经不是人了。随着时间,他的天灵和五感都会消失。到最后,五脏也随之失去原有所需的存在,他最终会变成一个工具,活着跟被一口气吊着的人皮傀儡没有任何的区别。” 慕长安:“所以说,山崽即便重生,也改变不了命运。” “前者用一魄吊着一口气,便不可能再次重生,一旦遇到生命威胁,那一魄只会让他的命变得更加脆弱。而且三魂离体,就注定这孩子是个短命痴傻儿。而后者,就如同一个人从少年到老年的退化过程,只是这种过程对他来说,会来的更快。最后人都是会死的,只是他的结局会变成一个躯壳而已。如果是他变成至人之后消亡了,那他的三魂七魄也会同时消散,不会在留下分毫。” 巽离说出这些话,也是无奈的悲戚,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遇到了这种人生。 也许唯一庆幸的就是年少懵懂,让这个孩子没有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慕长安头痛的揉着额角,“龚老板,你之前的计划又想到过,重生之后的山崽,是否还能算是人?如果不是人了,是否还能修炼出武灵?” “修炼武灵?” 巽离的下巴差点没惊掉了,就是陌胥回头看了慕长安一眼,也是透着惊讶。 “你不会是想让一个至人修炼出武灵吧,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出的馊主意?” 听着巽离的话,慕长安撇了撇嘴角,“王八羔子的事情咱们先别说,先给我解释一下馊主意。” 巽离若有所思的瞪了一眼龚胖子,“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慕长安:“一点没有办法?” 巽离:“武灵修炼靠的是灵脉运行,同时灵脉的运行轨迹会贯穿人的整个身体,缺一不可。你觉得一个没有五脏和天灵的……至人,要靠什么运行灵力?” “他的身体本身就可以存储灵力。” “可不代表能运行。” 她面前的几个人不知道山崽身体中的情况,可慕长安却听过核金印的分析。 实际上,至人的成长过程只是会使体内的五脏衰竭,并不是真的消失不见。 所以只要五脏存在,并且找到不令五脏衰竭的方法,那岂不就可以重组灵脉,修炼武灵了? “那如果让他现在修炼武灵呢?” 巽离呵呵的两声,“那孩子如果可以现在修炼武灵,你觉得这个胖子还会提出这样的难题吗?” 龚胖子的脸颊微红,“山崽成为至人的时候,身体不可能没有损伤的。而成为至人的第一步就是要遏止炉鼎本身的武灵修炼。因为一旦至人拥有了武灵,那就不能起到炉鼎的效果,毕竟炉鼎只是一个存储大量灵力的容器。不能出现流失和消耗灵力情况。如果至人的身体中出现了武灵,就等于在炉鼎上打出了一个洞,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允许被发生。所以山崽身上的灵脉早就已经被毁了,根本无法正常修炼武灵。” 这才是真正的实话。 想到之前龚胖子跟她说过的话,如果真的可以运行消解的话,山崽也不会不能吸收燃灵火了。 灵力在他的身体里只能被人予取予夺,根本不是靠他的意识所能驱使的。 慕长安别开了头,轻喘出一口气。 当初龚胖子对她提出的条件,还真是很难才能完成的任务。 这就是一个多管闲事的最好例子。 本来是想救人,谁知道最后差点害了人? 而如今就算情况再难,她却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谁让她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呢? “所以说……没有别的办法?” 这话没头没脑的,不过巽离却明白她的意思。 “就等同于没有。想要救那孩子……一个字:难。” 龚胖子走到慕长安的身侧,弓着他那胖乎乎的身躯,朝着慕长安深深一躬,“长安姑娘,对不起。” 这么大的礼? 慕长安看了过去:“嗯?龚老板何出此言?” “山崽的事情,我还是对你隐瞒了。而且当时我听说,你和慕乐菱起了冲突之后,生死不明,我就知道终究是我们连累了你。” 慕长安失笑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到底是谁连累了谁,如今已经说不清了。” “可长安姑娘,虽然我计划的结果没有实现,但你却在冥冥中又救了山崽一命。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山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自我。”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 慕长安:“可是这结果却让更多的人觊觎他。” 龚胖子苦笑道:“其实更多人的觊觎,我倒是没在怕的。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山崽的归属问题就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因为每个人我都不能得罪,恰恰就给了我搪塞的借口,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不过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只是燕宁峥的手段狠辣,而且他的身份又特殊,无论是燕域的长老还是皇室贵胄,都不想跟他作对,所以这个平衡才会被打破。而他势在必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负荆请罪15 () “祁文松,你不让我活,你也别想活。” 看着祁文城那咬牙切齿的丑态,祁文松冷笑了一声,“我要是知道你如此蠢笨,早就应该让你去死。自己掉进了别人设的圈套之后,竟然还不自知?祁家就是到了你手,也会一无所成。” “你说什么?祁文松,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就配得上继承祁家了吗?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才学连白希言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京都里传的那些话,都是你让人放出去的。你要是真有那等才学,为什么进不了葳蕤书院,只能选择国子监?哼哼,你敢让我把你在“勤路”中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吗?” “你给我闭嘴。”一拳挥出,正中祁文城的脸颊,手指再那么微微偏了一点,就直接撞到了祁文城的鼻骨上。 瞬间鼻血横飞。 =========== “丫头,小心了,这头牤牛发怒了。” 巽离看着通体泛着蓝光的牤牛,使劲儿的打着鼻哼,蹄子重重的刨在地上,力气大的让地面都跟着震动,同时他额头上的封印也开始松动。 这头牤牛可是他找陌胥封印的,因为要签订生死契约,所以这个封印只有禁锢的作用,可现在看来这道封印好像要提前失效了。 “它发怒?” 呦呵? 有种啊? 只可惜,慕长安还并不把它的愤怒放在眼里。 双手相罩,食指灵活的翻动,身体随之向后跃起,同时让指尖的血顺着手指间翻腾的银色细线流出,在她的双手之间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图纹图形。 “我还没发怒呢,你这个大块头没资格。” 鲜血顺着银色的线路流淌,穿过那些错中复杂,交错缠绕的银丝。 那刺目的血红更是给这个图纹添加了一种诡异的元素。 “空间禁锢,印。” 随着她的声音,这道图纹顿时脱离了慕长安的手指飞了出去。 逐渐展开的图纹图形,如同一只巨大的网瞬间罩住了牤牛庞大的身躯。 “哞” 一声长啸,牤牛身上的泛起蓝光大震。 强风卷起沙尘迎面吹来,一瞬间慕长安只感觉地动山摇。 “不好了,这牤牛已经脱离了束缚,你不是它的对手,丫头快跑。” 跑个屁。 慕长安的手臂有些颤抖的操控着那道符文,心中却暗骂:这东西怎么好像黏住了她的手指,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鬼老头,你确定不是故意整我吗?” 怒喊了一声,慕长安强行收紧双臂,不停的改变着绫云织梦幻化出的图纹。 “我干嘛要整你,我哪知道你突然发疯就跟它打一架?” 对上牤牛那双漆黑却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瞳,慕长安强压住心口那不断上涌的腥甜,手臂用力压缩。 ——核金印,准备能量输出。 ——能量输出倒计时,三…… “混蛋,你给我停下来。” ——二…… “空间静止,锁。” ——一。 “绫云织梦第三式:霓梦幻境,定。” 一道如水幕般的波纹从她的手中迅速荡开,那一刻…… 风静了。 地…… 不动了? 巽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到了一颗大树后面,因为强风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可现在…… 一只眼睛偷偷的张开望了望…… 嗯? 怎么没动静? 然后另一只眼睛再张开看了看……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七阶灵兽相当于武首等级的高手,只是牤牛心智憨直,空有一身蛮力,要是智取,武君等级的武者也是有着几分胜算。 可它一旦发起怒来,巨大的蛮力会瞬间爆发,战斗力就算是武皇等级的高手对付起来也颇为吃力。 可这个小丫头在没有武灵的情况下,仅仅靠着武士的水平竟然就把一头发怒的牤牛给定住了?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牤牛的一只蹄子还高高的抬在半空中,而且眼中的鄙夷大盛,誓要她碾压成肉泥。 但就是这样惊险的一幕,却透着几分滑稽的被定住了? 慕长安一口鲜血喷出,终究还是没有压制住心口的那股腥甜。 擦了擦嘴角的血,她皱眉说了一句:“大个头,你还真是一身的蛮力,真费劲。” 慕长安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找着一个可以踏脚的地方,然后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老老实实的跟我签订契约不好吗?非得弄的这么麻烦,最后还不是被我定住了?” 爬到和牤牛齐头的高度,慕长安又从手指上挤出一点血,竖起手指摁在了它的额头上。 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它的额头隐没,一道金色的光斑瞬间沸腾的飞上天空,片刻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契约,这算是签成了吗?” 慕长安俯身朝下面看了看,幸好她是居高临下,不然还真看不到鬼老头的影子。 “鬼老头,遇到危险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巽离被她一吼才缓过神来,看看自己佝偻的藏身地:真的……好丢人。 “呵呵,丫头,你的身手很厉害啊,几天不见看来你的身体真的恢复好了。” 从树下钻了出来,巽离在她视线不及的地方咧了咧嘴,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鬼老头,你可别说你这是锻炼我的身体,或者考察我的身体状况,不然我真的会瞧不起你。” 慕长安从牤牛身上跳下来之后,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巽离也是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天惊讶的嘣出一句:“谁教你的符印?” “嗯?”慕长安微微蹙眉:“符印?” “就是你用绫云织梦幻化出来的符纹。” 慕长安想了想,“那不是绫云织梦自己弄出来的吗?” 巽离瞬间懵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心里傻逼兮兮的想着:是这样的吗? “不对啊……那明明是空间符印。” 慕长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空间?符印?” 同时巽离也才“老眼昏花”的意识到,慕长安使用的那符印竟然是失传已久的空间符印? 这是一种利用虚无空间来锁定和静止时间的符印,不仅布局繁琐,而且施印之人的空间控制力也要十分强大才可以。 空间符印是在原有空间之上,创造出新的空间,然后彼此牵制,寻找平衡,最后撕裂现有空间,将对方困在自己创造的空间之中。 这个过程听起来简单,可运用起来十分难。 最大的危险在于:虚无空间可以在瞬间反噬。 如果撕裂空间没有成功,她的身体将会在瞬间被撕裂。 这样想着,巽离不仅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丫头的运气是有多好,居然逃过了一劫? 据他所知,能熟练运用空间符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创造出这套符印的人。 只是那人早已陨落,也没听说她有什么传人啊? ** 夜……静深。 晚寒凉,一弯明月照着这片山谷,多了一层朦胧的萧瑟。 憋了一肚子话的巽离总算在山坳边找到了人。 “凡尘子,那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几乎融入在夜幕中的男人,巽离迫不及待的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云一扬让我和剑痴跟着她、保护她,我答应了,可怎么说都应该让我知道我保护的人是谁吧?” 凡尘子负手而立,正巧一朵阴云随风吹散,皎洁的月光洒落而至。 圆月玉盘中央映着一道修长洒脱的身影,衣袂随风展动,背影给人留下了一道极富幻想的画面。 “那时你为什么没有问云一扬?” 巽离吹了吹胡子,“说实话,我欠云一扬一条命,为了还他这条命我等了快百年,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百年可以等下去,所以一接到他的消息,我就迫不及待的来了这里,一心想着完成自己的心愿,所以……” “所以你当时没有时间问,没有在乎这个问题。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又想问了?” “你为什么要把凌云织梦给这丫头?” 凡尘子打哑谜的反问:“难道我不能给吗?” “她会空间符咒,我今天看到她亲手锁了牤牛。” 凡尘子的眼眉微微抖了一下,“那还真是让人意外。” “意外?你不知道这事?” 巽离这话不免有质问的嫌疑。 “我怎么会知道?” 看着凡尘子那淡然的神情,巽离眉头挑的老高,“那你为什么给她绫云织梦?偏偏是她?” “这有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就凭这两样东西都在一个人的身上,你就没有想到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 巽离怎么都觉得他是明知故问,这家伙可精着呢。 平时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一手“神算”,随便捏个手指都能掐出滔天大事。 他会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扶彧的人,你会忘了?普天之下,除了你们扶彧还有人会空间符印吗?而绫云织梦的主人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如果没有缘由,你怎么会把扶彧的灵武送给那丫头?她现在连武灵都没有,可不是你扶彧的弟子。而且就算是,也没见过你们这么大方的时候,一给就是神器圣物。” 仔细想想能让云一扬关心的人,能让凡尘子赠予灵武的人,还有能让绫云织梦认主…… 他不是没有怀疑这丫头的身份,只是他不敢想,因为根本不可能是她。 凌(绫)云九重天,织梦神仙冢。 凡是能看到绫云织梦第九式的人,就算是神仙也要立下墓冢。 而这样的神技能被使用出来的,只有她一人。 可见绫云织梦第九式的厉害,不过那丫头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使出了第三式? 这种学习能力也足以令人震惊了。 无数的疑窦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他甚至有个大胆的假设…… “你以为她是她?” 这话有些拗口,可巽离却明白其中的含义。 凡尘子眸色清韵,幽沉深邃,唇上的笑容依旧,淡然自若中却有着一丝奥妙的神彩。 “难道不是?” “这两样绝技并非她所创,你怎么知道别人就修炼不得?” “这些年来,能使用绫云织梦的只有燕翎羽。绫云织梦是她当年上了扶彧之后,得到的灵武。而空间符咒,早就失传了,至今都没有人使用过。” 凡尘子垂眸凝目,似乎因为他的话想到了什么。 而巽离也不着急答案,只是冷冷的瞪着他,这个说谎的家伙,他分明就是知道什么。 “所以说,还是有除她之外的人可以修炼的。” “什么?” 凡尘子目光极为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说,除了她,燕翎羽也会,所以这并不是别人不能学的。送她东西只是机缘巧合。” “机缘巧合?那云一扬呢?也是巧合?” 凡尘子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波动,“如今我跟你说这些尚且太早,既然云一扬让你一直跟着她,那你就竭尽所能的保护她,做你应该做的就是了。然后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脑子去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她是谁。” ** 凡尘子离开了。 跟云一扬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 慕长安站在山谷崖边,静默不语。 巽离为难的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安慰一下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难得也有他词穷的时候。 无奈之下,他转头看向了陌胥。 巽离低声说道:“你安慰安慰她,凡尘子这家伙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这丫头难免会失落。这两个老小子,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不告而别?上次小丫头因为云一扬不告而别,在这里坐了差不多一夜。” 陌胥抱着怀中那沉重的宽尺,斜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安慰?” “你不是一直说你比我强吗?难道不应该让我心服口服?” 巽离的眼神朝慕长安那边瞟了一眼,“现在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陌胥呆愣的看了一眼巽离,这丫的老小子明显在挑衅。 也是实在不想看到他小人得志的模样,陌胥又看向慕长安,犹犹豫豫的开口:“丫……丫……丫头?” 巽离立刻朝他踹了一脚,低声斥道:“你丫丫个头啊?磕巴什么?不会说人话?” 陌胥抱着手里的宽尺,真想一下劈了他。 “丫头,你……” 猛地喊了一声,陌胥这大嗓门就跟平底炸雷一般。 只是说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这就跟晴天打雷一样。 巽离直接翻了白眼,又踢了他两下,抿着嘴角吱唔:“说啊,说啊……” 陌胥那张平整的脸颊,愣是挤出了几道皱纹。 “丫头,你……在看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负荆请罪16 () “你是亲眼看见我拿着银子给这个杀手了吗?” 祁文城被他问的一愣,“我怎么可能看见?你想杀我还不够,难不成你还想当着我的面交易吗?” “既然你没有看到,怎么能确定这人是我派的?” “他说的。” “他说的你就信?” 祁文城瞪着他说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信你吗?祁文松,你敢说,你在此之前不知道我被关在镇北将军府?” 祁文松的脸颊咬出了一道沟痕—— 祁文城见他不再说话,不禁冷笑了出来,眼中难言的失望隐隐泛出了一股恨意。 “祁文松,我们是亲兄弟,可你说,你从小打大可曾真的将我视作你的哥哥?” ……………… 岚子喻脸颊一片酡红,滚烫的好像都能冒火。 再看那双眼睛,已然是一池春水荡漾如波。 这么快就被俘获了春心,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慕长安唇角牵动而起,“公子好像想多了,我个子矮,你压了我的肩膀,我害怕日后长不高。” 音离公子那莹润的眼瞳中,波光潋滟。 流转回眸,是魅意。 据说有一种妖物叫做桃花魅,专门魅惑于人。 这人堪称一魅。 “这个说法有意思,碰了你的肩膀,就长不高个子?可奴家如今已经碰了你的肩膀,日后若是小娘子真的是长不高了,可怎么办?” 慕长安拿起筷子,敷衍的应付了一句,“公子放心,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赖上你。” “小娘子如此说话,可是会伤了奴家的心。” 音离公子一个旋身,红色衣袂扬起一角,继而飘然落下。 那叫一个风姿翩翩,步步生莲,带着一种烟视媚行之感。 转眼间,人就已经坐到了慕长安的身边,半倚在桌子旁,手肘拄在桌子上,而掌心拄着自己的下颚,侧脸看了过去。 说话间口吐轻气,浊中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 这男人活的还真是精致,连自己的口气都精心的调出了一股香。 “公子心伤于我,从何说起?” “就从这一刻说起如何?如果小娘子真的长不高了,不如就从了奴家如何?” 这一刻? 还从了你? 慕长安斜眼瞟了过去,心中腹诽:这男人是生怕恶心不死她是吗? “公子可莫欺我年纪小,这种事我一个小姑娘可担不起。” “小娘子,年纪虽小,可姿容却已是出众,再有个几年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奴家倒是不介意多等小娘子几年。” 慕长安嘴里咬着一块鸡肉,用力嚼着,还不忘支吾的弄出一点鼻音,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公子如此芳容,本姑娘自知蒲柳,所以无心插柳,更不敢痴心妄想。公子还是去找你那心上人吧。” 慕长安连个眼角都没给他,吃的那叫一个专注。 一张稚嫩且没有多少肉的小脸,愣是给塞出了一个“婴儿肥”。 “小娘子,不喜我?” 慕长安挑了挑眉,特实诚的回了一句:“不喜。” “可是奴家哪里做的不好?” 这音离公子也忒的是明人不装暗逼,骚就要骚在明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戏她一个十三的未成年小姑娘,这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可就是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公子这是有意调笑我了?” 音离公子这脸皮应该是早就练就出一副“铜墙铁壁”了,当着满堂的客人,忒不要脸的说道:“我怎么会调笑小娘子呢?小娘子可是奴家的未来的心尖人,奴家疼还来不及呢?要不奴家再给小娘子唱首曲子,以表心意?”说着,这家伙竟然毫无人性的唱了起来。 “喜容原好,愁容也好,蓦地间怒容越好,一点娇嗔,衬出桃花红小,有心儿使乖弄巧。问伊声悄,凭伊怎了,拼温存解伊懊恼。刚得回嗔,便笑把檀郎推倒,甚来由到底不晓。”又是一首艳曲,就是这词能稍微含蓄了一点。 可也是听的人心神荡漾,有几个足够下流的胚子,早已嘻嘻哈哈的笑了出来,龌蹉腌臜。 慕长安直接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一抬眼,目光和坐在她对面的秣离相视了一瞬。 继而转头看向身旁的音离公子,“公子今晚是盯上我了?” 音离公子那细魅的眼角斜扬而上,绛朱红唇贴近她的脸颊,慕长安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都跟着变了。 “奴家还真是眼拙,竟然从一开始就漏掉了小娘子这么一个妙人,你可怪我?” 邪魅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慕长安的脸上却没有往昔那些美人脸上的两坨娇红,反而她那稚嫩的脸颊一侧,勾出了一道浅盼的凹痕,淡粉色的唇角随之勾起。 那小模样也是邪乖的可爱。 “公子真想知道答案?” “小娘子但说无妨。” 慕长安的唇缓缓的贴向他的耳畔,唇瓣启阖间,声音从她的齿缝中传出,“送公子四句话如何?玉树临风美少男,揽镜自顾夜不眠。嘴上千言俱无用,不如腰下硬邦邦。” 慕长安看着音离公子的五官成功变色,他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在他面前调戏他? 而显然,她成功了。 慕长安突然冲他吹了一声口哨,同时意味深长的眨动了两下眼睛。 “耍流氓可不止你会,现学现卖的功夫我也不差。音离公子是吧?再在我面前买弄你那点骚气,我就把你的***切下来蘸酱吃。” 慕长安最讨厌恋童癖的人,算你撞到了枪口上。 ** 第二天一早,慕长安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劲儿。 脑袋里那警铃一响,瞬间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核金印。 ——主人,检测到客栈中的人数增加了二十六人。 ——我是想问你,客栈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主人,你的特别是指什么? ——这些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慕长安顺着楼梯朝楼下走,可刚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正对上楼下忙碌的店小二一溜小跑的往上送东西,她下意识的给他让路,却见到店小二一声吆喝:“哎呦,长安小姐,您这是睡醒了?昨天睡的可好?” 慕长安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店小二对她未免有些太殷勤了,点头哈腰的就差给她跪下了。 “你刚刚叫我什么?” 店小二阿谀的笑道:“长安小姐啊。” 慕长安挑了挑眉,果然不是她听错了。 “你认识我?” 慕长安清楚的记得,昨天她入住的时候是给了房钱的,所以并没有留下姓名,可这个店小二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哎呦,长安小姐,您这不是说笑了?现在有谁不知道您是谁啊?” 慕长安想到刚刚和她擦身而过的那些住客看她的眼神,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抬手拎住店小二的衣领,将他的身体猛地向后推。 随之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嘭”的一声闷响,他的脚下一个踉跄,跪在了木头的楼梯上。 慕长安的手指扼住他的喉咙,低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店小二被她打的有些发懵,手里端着的东西不仅打翻了,感觉到她的手指掐在自己的脖子上,也是憋的脸颊通红,进气多,出气少。 “饶……饶命……” 店小二的双手扒着慕长安的手指,乞求的发出几个声音,“是,是他,他说的。” 慕长安转身朝身后看了过去,一楼的楼梯口正站着一个人。 而且那家伙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大早起来就这么有活力?看来昨天睡的不错?” 慕长安眉头蹙紧,“怎么是你?” 龙霄朝她的身后瞟了一眼,“手还不放开,人家都快被你掐死了。” 慕长安松开手,朝那个店小二歉然一笑,“小哥,对不起了。” 心知是自己鲁莽了,慕长安拿出一张印币递了过去,那店小二一看,立刻一点埋怨的脾气都没了。 看着店小二收拾了一下东西离开了,龙霄撇了撇嘴巴说道:“你还真是挥金如土,你知道那一张印币是多少吗?” “还不是你害的?这钱算在你身上。” 龙霄立刻急了,朝着她吼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把我名字告诉他的,怎么跟你没关系?” 龙霄瞪圆了他那双牛眼,反驳道:“这可跟我没有关系,你的名字是他说出去的。” 慕长安刚走到楼梯口,一眼就看到了客栈门口站着的一群人。 “早啊,奴家已经知道小娘子昨晚睡的很好了,那早饭可吃了吗?” 听见声音,再加上这“独特”的称呼—— 慕长安的脖子僵硬的朝旁边看了过去。 一双熟悉的桃花眼朝她眨了两下,几分慵懒,几分掠夺,偏那眼神和动作又带了几分邪性,撩的人勾魂摄魄。 一大早就给她这等“福利”,说实话,她还真是消受不起。 “音离公子也在啊,还真是巧。早饭我已经吃过了,多谢关心。龙霄,我们走。” 龙霄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人,动都没动。 慕长安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无奈的皱了皱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乐滋滋的指着门口说:“门口都是他的人,他要是不发话,咱们出不去。” 他? 慕长安看了一眼站在客栈门口的那些人,又看向了音离公子。 “这些人难道是公子的人?” 音离公子今天又换了一身衣服,可依旧一身红色的华服。 乍眼一看,就跟要娶媳妇的新郎官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新郎也没有他穿的这么浪。 “是。” 音离公子这句回答的倒是干脆。 “那可否劳烦公子,让他们散开一条路?” 慕长安看了一眼这些人的身后还停放着两顶红纱绸帐的抬轿,这个音离公子出来的阵仗还真是够大的,不过这风格倒是符合他唱小曲的性格。 娘炮一枚。 “不需要让,小娘子只要坐上去,让他们去哪,他们就去哪。” 慕长安有些不知所措的指了指自己,“我?我坐上去?” “是啊,那是奴家给小娘子准备的,看着可还喜欢?而且这两顶轿子是一模一样的。” 慕长安眼看着他自顾说着兴奋的上前一步,她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 “音离公子,你别闹了。我们好像并没有好到,可以坐同样轿子的地步吧?” 说来这位音离公子也真是一个娇俏到令人发指的男人,一言不合,他那眼睛变立刻生出一股哀怨,那楚楚哀怜的眼瞳中也立刻是水波荡漾,这种说哭就哭的技能,还真是一般人get不到的。 “奴家昨晚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怒了小娘子?” 慕长安被他这一口一个小娘子叫的,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童养媳? “公子,我们萍水相逢,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能不能请你叫我的名字?小娘子这词我听着真是不顺耳。” 音离公子宽袖一翻,故作娇羞的说:“那奴家叫小娘子闺名长安如何?” 慕长安闻着那宽袖中扬出的阵阵香气,有些气闷的点了点头,“随便你吧。” “那长安也叫奴家的名字好不好?” 一听这话,慕长安心里是极度拒绝的。 可一看到那一手的兰花指在她眼前飘过,她嘴巴就跟被缠了绷带一样,就连喉咙都被打上了蝴蝶结。 片刻后,“好吧,那公子姓名?” “叡,奴家单名一个叡字。” 慕长安觉得自己那青涩平整的额头上都要提早出现抬头纹了,“……就没有姓氏?” 音离公子对她慢慢的摇了摇头,将食指作势压在了她的唇瓣上,慕长安的身体惯性的往后躲了躲,却看着音离公子红唇妖娆的缠动着,呢喃出一句话:“我就喜欢听你叫我叡,这样亲近。” 亲近? 谁跟你亲近? 慕长安不动声色的朝龙霄看了过去,“你还站在那里干嘛?不走吗?” 龙霄撇了撇嘴,“我早饭还没吃完呢?” “那你就吃,吃死你。” 慕长安迈步就往外走,看着堵在门口的人,她又往后退了两步。 斟酌了一下,目光朝音离公子看了过去。 叡? 慕长安的嘴角嚅动了两下,可怎么也说不出这个字。 特别是对上那双妖娆又期待的目光,慕长安的嘴巴就跟上了锁一样。 生怕一个不好又惹得一身的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魔女 () 凌小悠眼角微眯,看着他毫无顾忌的坐到了她的床榻上。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这很重要?”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为什么不说?你这是在耍我。” “所以你呢?”凌小悠眼角弯出了一抹月牙沟,“非鱼?我看是子非鱼吧?这么耍我,你有意思吗?” ---------------- 真是难得,陌胥一下子还能说出这么多的话? 陌胥的声音很重,虽然没有暴吼出来,可巽离能听出他一直都在压制着心中的愤怒。 陌胥这人看着冷漠,实则却是一个很真实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就会为之赴汤蹈火。 而让他厌恶的人,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很疼长安丫头。 说来陌胥这人痴迷于剑道,不问红尘,不入世,一生也就跟他的那把剑过一辈子了。 可对慕长安却是遇到了知己。 要知道慕长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敢拿着匕首对着他。 那没有灵力加持的招式,却是把这老家伙一度逼的“手忙脚乱”。 说来这一大一小,也是不打不相识了。 如若将军府前的事情不是慕家的私事,只要长安丫头一声令下,他都会替她杀了慕浮生这个混蛋。 大概是爱屋及乌吧,他们越是对慕长安这丫头爱护,就越是看不得自家“闺女”受一丁点的委屈。 巽离怎么可能体会不到他心中的感受呢? 要说他质问云一扬,只是害怕这股凶煞之气伤害了长安丫头。 凶煞之气并非只是一种气息,戾气、煞气、杀气……都是其中之一。 戾气生鬼,煞气生魔,杀气生孽…… 凶煞之气可以吞噬理智: 其中人族本性无恶,所以生来身体并无凶煞之气。 妖族生来兽性,性情不定,又天生无智,不开灵化,所以造杀戮,身有杀气。 鬼族非鬼,但修其道者却不能称之为人,人族有三魂七魄,鬼族却是三魂一魄,恶魄居主。且戾气横生,故而生鬼,也算是半个人魔。 而魔族,却是唯一一个生而为魔的一族。 从生下来,就带有极强的煞气,实属逆天而生。 也因此,魔族之人被封印在了地狱焚火之中。 无论妖族、鬼族,还是魔族,他们和人族之间就是宿命的敌人。 善恶之间,相差的只是这一道凶煞之气。 身为武者,修道难,入魔却易。 云一扬阻拦她弑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大概也是害怕她修到问心那一关,心有忌,便生亏。 到最后,只怕都是功亏一篑。 所以说到底巽离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慕长安,甚至于如果有人因此想要伤害她,他也会跟这些人拼命。 “得了,这事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想来有他护着,丫头也不会有事。” 陌胥闻言重重的哼了一声。 巽离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刚还说我,怎么现在换成你生气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慕家,自家丫头受了委屈,你当我就能看得上那个慕浮生了?可不杀慕浮生也是有原因的,你当锁魂术是闹着玩的?你只知道他们三兄妹有锁魂术的庇护,可锁魂术毕竟是妖族的生命天赋,就是保护妖族的幼崽也只有百年的时效。” 妖族生命漫长,于是成长期也被拉的很长,百年的时间才能让小妖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也就是说,过了一百年,幼崽妖骨长成之后,锁魂术就会失去保护的作用。而妖族生长七年,才是人族生长的一年。他们如今十三岁,就等于妖族近乎百年。现在锁魂术已经快要不能保护三个孩子了,可九域族人子弟要是想让三宗纳才,就必须年满十六岁。” 陌胥猛然想到了什么,“妖族百年,可满打满算锁魂术只能保护他们到十四岁。” “没错,这时限……中间会差两年。如果这两年还需要锁魂术继续维系他们的安,那他们三个人就必须接受嫡系血脉的庇护。” “嫡系血脉?当初锁魂术被激发,是依靠燕翎羽身上的青鸾妖骨,可现在她已经死了,血脉要怎么办?” 要说陌胥这家伙没有生活呢,老光棍一个什么都不懂。 “三胞胎虽然没有了母亲,可他们还有父亲,还有同一个父亲的兄弟姐妹。你不要对慕浮生有意见,就忘了他的存在吧?” 陌胥白了他一眼,对于这种没有存在感的人,他为什么要当回事? “所以,丫头只能跟在他的身边才能受到锁魂术的保护?” “多少能有点作用吧。” “可是丫头还是会受伤,你别忘了将军府前的那一剑。别说现在丫头跟将军府闹成这个样子,一时间不能回家。就算如云一扬说的那样,慕浮生不会杀她,可她的兄弟呢?她那两个亲哥哥呢?一剑下去,我只问你,锁魂术反噬的人会是谁?” 巽离皱了皱眉头,这未尝不是他担心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我将丫头带在身边,那劳什子的什么锁魂术让它见鬼去吧。” “带在你身边?那她在将军府门前就已经死了。”巽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许燕翎羽死的时候,只是想要给孩子找寻一个出路,可万事哪有那么周的,这丫头生来就注定命途坎坷。哎,这就是她的劫。再说了,燕宁晖虽然刺出一剑,可最终保护她的,却是青鸾妖骨。说白了,还是燕翎羽救了她一命。” 陌胥有些灰头土脸的皱了皱眉,“那灵试呢?十方台发生的一切他忘了?明明知道灵试再开可能就是燕昱城的阴谋,可他呢?竟然还让丫头去参加?如今那人睚眦必报,一旦丫头参加了二试,还能有命活着回来吗?从一开始,十方台的灵试无非就是想要给杀她找一个借口罢了,难道你也看不出来?” “就是看出来了,才更要这样做。”巽离抬手朝上指了指,“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算天老大你老二,可这片天却是燕域的天。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当初我们不知道长安的身份,想着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如今我们都知道真正的长安是谁了,你还觉得燕昱城会是一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别忘了天斩之中还有五大首座,一旦那几个老妖怪出来,十个你也不是对手。” “所以呢?是你害怕了,还是云一扬害怕了?所以要把丫头交出去,换自己人头。” 陌胥这话是气话,可这个时候说出来怎么也不好听的。 “你放屁。我就算怕死,也不会用一个小丫头的命换自己的,云一扬更不会。我这样说是要告诉你,燕昱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她,他根本不会放过长安丫头。十方台杀她,也许是因为燕昱城很有可能知道慕浮生带来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慕长安,或者说,他根本就不信任慕浮生,所以他要用十方守卫来试。” “试?” “只要这个人是真的慕长安,那么无论她的身法如何,结果都应该是十方守卫出事。整个九域都知道三胞胎身上有锁魂术护身,难道十方守卫不知道?难道他们不怕死?可是他们还是下了杀手,为什么?因为他们有任务在身,有人命令他们必须这样做。如果这个慕长安不是真的,那么他也能因此将真正的长安丫头引出来。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长安丫头是出现了,可最后她被你偷走了。” 陌胥眉头蹙紧,“那将军府前?” “这件事我还没有想明白。而且我总觉得慕宁晖那一剑刺的蹊跷,还有燕宁峥去将军府退婚,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日子?这样公然跟将军府决裂,对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他接二连三对慕辰逸动手,难道他就不怕锁魂术反噬吗?这其中的事情,绝不简单。” “所以我才说,这灵试第二场不能去。” “必须去。” 陌胥咬牙问道:“你说什么?还去?你都猜不到燕昱城想要干什么,还要让丫头自投罗网?” “我虽然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他在算计什么,可这场灵试,应该不会伤到丫头。当初燕翎羽死了,燕纹符禁和域冢秘钥同时丢失,至今没有找到,难懂燕昱城会不着急吗?据说,燕纹符禁的结界只能维系十三年,十三年后,如果还找不到,这个结界就会崩塌。” 陌胥听着一愣,“难不成这两样东西的下落也跟丫头有关?” “一定会有关系。你别忘了,燕域的域冢是什么地方。” 陌胥心口猛地一震,燕域的域冢众所周知的是整个燕域底蕴,上千年传承下来的宝库。 其中有巨大的灵武库,丹药炉,武技阁……天才地宝皆藏入其中。 而最为隐秘的一点便是—— “这域冢之中有一处聚灵鉴。据说这件宝物可将历代域冢之主的秘密存留其中,但只有被默认成为域冢之主的人方能找到它,打开它。而燕域上一任的域冢之主却不是燕昱城,而是燕翎羽。” “难道燕翎羽让三胞胎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灵试的原因,就是让他们找到聚灵鉴?” 巽离重重的点了点头,“也许那是唯一能让她的孩子们还可以见到她最后一面的方法了。没人知道燕翎羽会给三胞胎留下什么,但无论是什么,自然都是不凡之物。燕昱城如今是既害怕三胞胎找到聚灵鉴,可有害怕错过这次机会,他就再也打不开域冢了。” 说道这,巽离的眼瞳猛地一亮—— 0197 “不对,燕昱城当时派了重病围住了十方台,他真正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人,还有就是他想让天斩将长安丫头偷偷的带走。” 他的话音刚落,陌胥那粗壮的眉头都快拧出麻花了。 “你能不能再说明白一点?” 巽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都多出了几道,连纹路都加深了。 而目光更是沉凝的看着陌胥说道:“灵试第三关,才会进入域冢。而扶彧的人也会在第三关坐镇灵试。如果三胞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域冢,你说燕昱城能进去吗?” 陌胥眨了两下眼睛,“当然不可能。扶余的几个老家伙哪个是吃素的,要想在他们的神识之下进入域冢,燕昱城直接可以就地上天了。” “那如果他把三胞胎都抓住了,偷偷打开域冢呢?” 陌胥恍然,“那他自然就可以进去了。” “而且可以监督三胞胎,让他们无法碰到聚灵鉴。” “没错。” “可如果是这样,燕昱城第一次在十方台出手,是为了找到真正的长安丫头,我理解。那第二次在将军府前,又是怎么回事?无论他是想偷偷的进入域冢还是怎么样,他都应该保证三胞胎的安,可是慕宁晖为什么要给丫头一剑?难道授意慕宁晖这样做的,不是燕昱城?” 巽离摸着下巴,又思索了片刻。 突然间,他的眼睛猛地瞪的老大—— “是青鸾妖骨,他要确定长安丫头的身上是不是凝汇了青鸾的血脉之力。十方台,丫头身上的青鸾之力只是昙花一现,并不能确定是否就是青鸾的血脉之力。所以,他依旧在试探,寻找真正的慕长安。呵呵,只是他就算是找到了,可依旧没有抓住她。” “那这灵试?” “一定是云一扬掩盖了长安丫头的气息,燕纹符禁一时间找不到丫头的下落。所以燕昱城这是破釜沉舟,就算他可以等,燕纹符禁等不了。十三年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燕纹符禁就会崩裂,到时候,燕域所要面对的敌人,谁知道又有多少?” 听了这些话,陌胥沉默了。 就像一个做错的事的孩子,整个人窝在那里没了声音。 看他的样子,这回是无法反对丫头去参加灵试了。 巽离:“……” 哎呦,他真是操不完的心。 原本不想跟这个榆木脑袋说的太多,可不说清楚,这家伙可是真的会作死啊。 夜晚风寒,巽离整理了一下院子里的草药,又看了一眼慕长安那间刚刚才熄灭灯火的房间。 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丫头恐怕这一晚上都不能睡个好觉了。 突然间,一道带着些许咆哮的风声传入他的耳廓,风驰电掣间,直接擦着巽离的耳鬓就刮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路 () “他叫元笙,一个很普通的人。” 凌小悠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能被你上官大少记住的人,那就一定不普通。” 上官赫侧头朝她看去,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小丫头,你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话说的我爱听。不过他确实很普通,和很多学子一样,家室贫寒,没有举荐,一身布衣满是补丁。如果说真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他穷的可以要饭了。而且他从家乡到京都,一路都是靠着要饭走来的。身为天子门生,没有谁能弯下这种腰。所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像一根草。太过脆弱了,手指一捏,就会被连根拔起,什么都不剩了。” “是吗?可你也别忘了,就算这草再脆弱,也并非独自而生。起码,这个元笙并不孤单。这人不是还被你记着吗?只这一点,就让人羡慕。” 上官赫沉默了片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我突然觉得这事也许跟你说是对的。” ----------------------- 再说如今燕云骑依旧在慕家的麾下养着,哪怕是做个样子,燕宁峥也实在不必为此公然的给将军府难堪,与其为敌,自断后路吗? 这个时候秦正南想的自然不能少,起码多种可能性都要预料到。 原因其一: 能让燕宁峥做出这种决定的,除非…… 他在算计着什么,而且慢则生变。 甚至最后不惜跟将军府为敌。 丢车保帅。 只是这个帅,又有谁比将军府更加值得他这样做呢? 难不成…… 燕昱城真的要对辅国将军府痛下杀手了? 原因其二: 那就是他一定知道什么事。 而且很有可能对将军府不利,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断了和将军府的一丁点怜惜。 可会是什么样的消息让他做出这种判断呢? 难道他已经确定了那丫头的身份? 两个慕长安同时出现。 别人不清楚,可他们几个吃了闷亏的人,可是恨得咬牙切齿,自然不会忽视这个消息。 他当时就怀疑这两个慕长安之间有什么联系。 如今恐怕这其中的联系更加不简单。 也许……真正的慕长安真的没有死。 秦正南想到这里,将脖子微微缩紧。 站在原地,没了声音。 他现在要做的是,静静的看着事情发展的情况,如果真是后者,那他倒是少了不少的阻力。 毕竟想要杀死“灭世之妖”的人,太多了。 “燕宁峥,之前在十方台上,我父帅已经答应你取消这门婚事。如今你这又是何意?人已经死了,难不成我们还会赖你这桩婚姻不成?” 有些事,不拿到台面上,对彼此都留有余地。 可现在他却挑这个时候说出来,那简直就是给将军府难堪。 慕辰逸在十方台上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想大嘴巴抽死他。 说实话,他并不看重燕宁峥,他甚至觉得这个人渣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妹妹。 所以当时燕宁峥的退婚也不过是符合了两方的心思,可如今他这样做,岂不是在她妹妹尸骨未寒的时候,抛弃了她。 这和休妻有什么区别? 人死为大。 可他燕宁峥却在侮辱他的妹妹。 谁不知道燕昱城刚刚赐了他妹妹护国长公主的封号,那曾是他娘亲的封号。 这封号有多重的含义,他燕宁峥会不懂吗? 可他老子刚下了旨意,竟然就被他儿子这样羞辱。 那之前何必装腔作势? “慕辰逸你还不是将军府的世子呢,就敢随意叫我的名讳?找死?” 慕辰逸以前为了保证慕宁晖的安,不敢在十方台公然出手。 可如今呢? 慕宁晖是平安回来了,可人却变成了那个样子? “燕宁峥,只要你敢,你就杀了我。不然就把你说出来的话,给我舔回去。” 慕辰逸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你说什么?慕辰逸你敢……” “我敢。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慕辰逸的脸色惨白,但他却长着一张柔和谦逊的五官,他看待任何人都十分宽厚。而如今,他站在那,脸上却连昔日一丁点柔和的痕迹都消失了。 一身素衣长袍上穿在他的身上,束紧的腰身,多了一分挺拔之外,更多的却是消瘦和孱弱。可他却脊背挺拔的站在那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守护自己的亲人。 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如今我妹妹死了,尸骨还没有下葬,就被你们这些人争抢侮辱,试问我这个做大哥的又为她做过什么?还有,宁晖被扣留在皇宫,你们又对他做了什么?这只有你们的心里最清楚。如今,这里的所有人,不就是希望我们死吗?现在我成你们,杀了我啊。” 慕辰逸喊出这些话的时候,额头的青筋迸出。 那堵在心口多年的郁结也跟着吐露出去,十三年来,他们虽然没有生活在沉留,可境遇又岂会比沉留好多少? 不过是一个“死人墓”,一个“活人墓”罢了。 “杀你?”燕宁峥走到慕辰逸的面前站定,一双狭长的眼角不屑的拉长,“我可没那么傻,不过你也不要以为一道锁魂术,就真的能保住你的命。你以为我不知道当时在十方台上将你救走的那些人是谁?臭名昭著的燕云十三卫,当年要不是因为扶彧出手,他们这些叛逆都要去死。而如今,他们依旧只能去死,而且还会是被你害死的。” 闻言,慕辰逸的眼瞳微缩,“是你?” 慕宁晖之前失踪,燕云十三卫中有七人在灵试那天进了皇宫找人,可最后连这七个人也消失了。不过慕宁晖却被放回了将军府,慕辰逸怀疑这七人恐怕已经遭到了不测。 燕宁峥唇角微微勾起,五官中凝着一股聚而不散的沉郁之气,他微微倾身在慕辰逸的耳边低语道:“抓他们的人不是我,但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不过,我现在不想告诉你。因为你让我的心情很不好,也许我一怒之下,可以命人砍了他们的四肢,把他们变成人棍插进土里,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此开花结果?我就不相信,你会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慕辰逸手指攥紧,牙关紧咬。 苍白的脸上迸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你想怎么样?” 燕宁峥的表情透着一种阴狠的诡异,“我原本并不想跟你动手,毕竟你都活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许你现在还有一口气,下一刻就吐血而亡也说不定?可你竟然逼我?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动手杀你,不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最后再玩死你。” 燕宁峥的眼角瞟向一旁的慕浮生他们,眸光中似乎也带着隐约的暗红。 终究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我身上的这两个洞,可不是被白打的。 “燕宁峥,你不要太过分。” 慕梵虽然不知道燕宁峥跟慕辰逸说了什么,可最后他的那句玩死你,慕梵却听得清清楚楚。 而燕宁峥的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过分?恐怕还有更过分的。原本我来这里不过是来送一张退婚的文书,你们要是安安静静的接了,就不会这么麻烦。而你们的恩怨,我也不会再插手,这事就这么了了不好吗?可是你们真的很不听话,非要闹的要死要活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成你们呢?慕辰逸,如果你想救人,就求求我。或许我会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慕辰逸一双隽秀的眼瞳,弥漫出几根赤红的血丝,眸光炯炯,紧紧地盯着燕宁峥。 “怎么?不想求我?那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当是你求我了。” 燕宁峥的声音中带着讥讽的笑意,“怎么?三个响头也不想磕?有骨气啊。” “燕宁峥,你够了。这里是将军府,容不得你在此羞辱我的家人。” 看着闯进来的慕梵,燕宁峥狠狠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有着蓄积已久的恨意。 “慕梵,还记得当时我受伤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我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我受伤的人。如今,我不追究你包庇扰乱灵试,诛杀三宗九域之人的罪魁祸首之罪,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说羞辱?如果我真想要羞辱你,早就让人把你抓起来了。你认为你可以逃脱罪责吗?” 慕梵长剑一横,“好啊,那有什么恩怨,你就冲着我来。” “你?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他的事情,如今却是不能善了了。慕辰逸,你可承认,你一直都跟燕云十三卫有来往?” 燕云十三卫? 慕梵的眉头微微抽动,心口顿时一紧。 “燕云十三卫,简直就是我燕域的耻辱,他们在十三年前就成为了燕域的叛徒。先后盗走燕纹符禁和域冢秘钥,便消失无踪。这些年,我父皇没少追查他们的下落,只是真没有想到,他们隐匿身份的地方,竟然是你们将军府。慕辰逸,你窝藏重犯,该当何罪?如今九域十国战火不断,一旦我们燕域失去了燕纹符禁的保护,又当是何种景象?难不成你想让整个燕域的百姓都成为陪葬吗?” 燕宁峥这话说的声音很大,站在周围的百姓也都听的清楚。 之前还对燕宁峥这个时候退婚的做法颇有微词的百姓,竟然因为这几句话,立场开始动摇了? 十三年前在燕域发生了很多大事,可这事中的各种缘由,却众说纷纭。 其中一个说法就是:十三年前长公主生下了妖星,因此性情大变,怂恿羽卫进皇宫刺杀燕昱城,而与此同时燕云十三卫还盗走了燕域两件至宝,成为了臭名昭著的燕云十三狗。最后燕昱城吉人自有天相,不仅保住了自己的皇位,而且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杀了长公主,以保证燕域千万民众的安。 可这其中的细节却经不起推敲,而且并没有人可以为此证明,甚至燕域的百姓都不知道燕纹符禁是否真的被盗了。 如果真的被盗了,那怎么还会有结界屏障保护整个燕域呢? 所以在这十三年中,燕域百姓对于此事的对错,是非,也有着泾渭分明的判断。 有的人拥立燕昱城,有的人却依旧只相信已经逝去的长公主。 只是时间日复一日的过去,很多人已经开始遗忘了过去,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更能接受的是活着的人的引导。 如今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更多人选择的是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曾经那些英雄的功绩,早已变成了劣迹。 而现在这些人想的却是怎样活下去,所以将一切经不起推敲的事,都本能的去选择了相信。 0174 相信长公主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是非不分的去杀燕昱城。 相信他们的皇帝陛下,多么深明大义的放过了这三个妖孽。 而如今燕宁峥的话,无疑给了他们又一个诱导。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他们更相信燕纹符禁现在的下落,又在何人手中? “难道十三年前燕纹符禁被盗是真的?”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周围顿时跟着炸了窝一般。 “那我们怎么办?如果失去了守护结界,那我们岂不是要跟外面的那些流民一样无家可归?” “我一家上下老的老,小小的小,要是没了保护,我们可怎么办?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不当流民,我不要当流民。交出燕云十三狗,交出燕纹符禁。” 一个人喊了出来,其他人就跟着附和起来。 “交出燕云十三狗,交出燕纹符禁。” “交出燕云十三狗,交出燕纹符禁。” …… 一时间整个将军府门前都是一片征讨声,那声音撕裂中带着浓浓的恐惧和憎恨。 慕辰逸转头看向那一张张狰狞而又狠厉的脸,听着他们愤怒近乎咆哮的指责声。 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们却因为燕宁峥的几句话,指责燕域曾经的功臣。 时间真是一个令人感到悲哀的存在,它渐渐的抹去了英雄的功绩,而被取代的却是虚伪的一切。 “事情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慕辰逸歇斯底里的喊着。 可没有人听他说话,他们的手指苛责的指着他,骂着:“你们三兄妹果然是妖星,如果不是因为有你们,我们的生活会过的更加平静。” “对,十三年前九域之中死了多少孩子,可凭什么你们三个要活下来。你们就是妖星,要毁灭我们燕域的妖星。” “没错,这个时候你们还要举行葬礼?凭什么?凭什么令我们陷入危险之中的人,还要受到这种礼遇,就应该扔进乱葬岗。” 仿若一瞬间,所有的善意都被岌岌可危的恐惧所淹没。 一腔怒火涌上心头,慕辰逸的喉咙一阵腥甜,鲜血直接从他的口中涌出。 “噗” 鲜血吐出,溅在他的胸口,慕辰逸的身体不堪重负,单膝跪倒在地。 “四弟?” 慕梵看着地上的鲜血,转身一把扶住慕辰逸那单薄的身体。 “轰隆隆”的雷声,闷呼呼的成片响起。 如同上天的咆哮,但却已经沙哑了喉咙。 慕辰逸的目光仰望着阴郁沉沉的天空,仿佛一场滂沱大雨就要降至。 他的唇角流露出一抹清冷的笑,他恨,恨那些伤害他和他亲人的人; 他恨,恨那些不知其中事实的愚昧百姓们; 他恨,恨老天不公,让他们三兄妹的命途坎坷波折。 “慕辰逸,听到了吗?这才是燕域百姓的心声,我劝你,不要想着救那七个废人了,还是把剩下的六个也交出来吧。要不然整个将军府今日都会成为众矢之地。到时候,你这条小命恐怕不用被谁杀,自己就郁郁而终了。可怜可怜,可悲可悲。” 看着燕宁峥那笑到已经变形的脸,慕辰逸含着一口气,手臂突然动了。 他一把握住慕梵的剑柄,手臂弓起拉伸,剑刃划着一道流光在两人之间闪过。 “我就算会死,你也要死在我前面。” 那锋利的剑尖朝着燕宁峥的胸口刺了过去—— “四弟,小心……” 慕梵突然大喊了一声,随即身形一转,直接挡在了慕辰逸的身前。 “铛,嗡……” 接连两道撞击声响起,空气中似乎有着一股巨大的气波涤荡而去。 一股劲风从慕辰逸的脸庞掠过,他额前的发丝,直接被削断了一截。 而这一刻慕辰逸才明白慕梵为什么会突然挡在他的面前,就在他想要杀燕宁峥的同时,燕宁峥已经先动手了。 一道无刃的剑气直接朝着他的胸口掠了过来。 慕辰逸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后怕,因为他的眼中还印着一柄长刀。 那刀身的刻符是那么的熟悉——千仞碎骨刀。 刀刃挥出,带着一种慑厉的咆哮。 而阴云滚动,冷风凛冽。 此时一刻。 雨水伴着一声乍响而出的雷鸣落下,天穹之中飞落的雨珠凌厉的敲击在地面上,犹如战鼓擂动,撞击的声响,俱在耳畔轰然震动,但却敌不过这一声利器的咆哮。 千仞碎骨刀,征战四方,刀下亡魂无数。 刀峰一出,便是带着浓烈的煞气。 这也是这把刀虽然不是灵武,却不比灵武差的原因。 兵刃杀戮过重,人命附于其上,自然养出了“煞”。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负荆请罪17 () 再说了,乔家的老爷子也是一个火爆脾气。 虽然现在已经致仕了,可老将军也是戎马一生,还曾是帝师。原本应该有一个太子太傅的封号,可老将军却不在意这些名头,布衣返乡。只是这份孑然,就值得人敬佩。 在京都之中,更是没人敢招惹。 如果他老人家回京之后,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出事了,那更是棘手。 挥刀打杀到祁家也未必不可能。 所以周连海认为祁文城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祁家就算有太后做靠山,可说实话,整个祁家能让太后所有顾忌的,也就祁文松一人。 剩下的那些个族人,不过是一个摆设。 哪怕是逢年过节,太后都不会召他们入宫的,对他们的态度就是眼不见为净。 所以真要是祁家出事了,太后愿意保的也就祁文松了。 如今看来,这祁家未必不是为了自保才将祁文松推出来顶雷? 想到这,周连海的神情就更加令人深思了。 因为他自己都感觉好像被人算计了。 这杀手指认祁文松,一种可能是买凶杀人的就是他;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被冤枉了。 周连海之前一直有一种潜意识,认为祁文松多半是被冤枉的。 因为干这种事,祁文松不至于无脑到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所以这案子才会让他感觉太过蹊跷。 别说祁文松之前会怀疑乔家做了什么手脚,就是周连海也不把这种可能排除在外,可他唯独没有想到的却是“黑吃黑”“窝里反”。 如果祁文松真的是无辜的,那为什么诬陷祁文松的就不能是祁家呢? 祁文城让人送信回的祁家,祁家其他人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而且祁家可以豁出去一个儿子,为什么不能利用另外一个儿子呢? 如果祁文城死了,那他们和镇北将军府的恩怨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如果他没死,他们就把祁文松推出来,反正太后也不会见事不管。他们照样可以独善其身,最重要的是,谁又会怀疑他们呢? 虎毒还不食子呢。 再说另外一种假设,就算祁文松不是被冤枉的,杀手就是他派来的。 那他想杀祁文城,祁家未必就没有参与。 至于杀手那里留下如此大的漏洞,未必不是给将军府设下的圈套。 如果大将军身边没有皇上的暗卫,那就算祁文松没死成,镇北将军府恐怕都很难逃脱嫌疑。 细思极恐。 一连串的“阴谋”“阳谋”,周连海的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一股冷汗。 他差点被人当成刀。 ----------------- 为了她好? 慕长安觉得可笑至极,“想要让我离开,你是真的只是为了我吗?慕浮生,你为了的不过是你自己,还有将军府的里那些人。” 慕长安一击未中,已在意料之中。 她反手将慕浮生的千仞碎骨刀勾入手中,单手握住刀戟,手腕翻动,抡出一个巨大的刀花,撞击着那坠落的雨线,一时间水珠飞溅而出,犹如落在一块玉盘之上。 “如今你越是在意的,我就越是要毁了它。你和这里的所有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无穷冰冷的杀意瞬间满溢到了她的双眼,收起逆轮,慕长安的另一只手紧跟着握在了刀戟之上,双手高举于头顶—— 举刀砍下的瞬间,“轰”的一声铮鸣,如潜龙入海,银色的光辉顿时透过漫天雨幕披泽而出。 “噗嗤” 锋锐的刀气,几乎不留任何的反应时间,直接朝慕浮生的面门落下。 “爹?” 慕梵持剑飞身而出,利剑出鞘—— “叮” 剑刃撞击在刀刃之上,一股磅礴的力道直接将慕长安手中的长刀击飞了出去。 而那柄刀坠落的方向,正是慕浮生的身旁。 终究……这身体还是太弱了。 哪怕是青鸾妖骨的力量都嫌弃了这具身体的弱小。 慕长安猛地后退了两步,身形还未及站稳,慕浮生的手却已经接住了飞出的刀戟—— 可他的左肩却是鲜血喷溅,染红了半个身子。 慕长安嘴里含着一股腥甜冷笑:还好,没有落空了这一刀。 “下雨了,下雨了,坏蛋跑回家了,下雨了,下雨了,快把坏蛋劈死吧……” 突然间一道声音传了进来,于此同时一道人影手持着一把白色的伞在风雨中漫无目的的蹦跳着。 那是一个少年,他的身形修长却略显单薄,可脸上却出现了一种毫无神智的痴傻模样。 慕长安的余光瞟去,却发现这人的五官竟然和她有几分相似? 他手中拿着的伞也是之前她所拿的那把白伞,“啪啪啪……”雨水打在白伞之上的声音渐渐近了。 那道身影,也渐渐的朝她跑跳了过来。 当他看到慕长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雨水顺着她的发丝、脸颊落下,他脚下蹦跳的双腿突然停了下来,那双眼瞳似乎有些迷茫的看向了慕长安,眼底有着几分怯怕,还有着几分好奇。 “你……要伞吗?” 雨水已经将慕长安整个身体都淋透了,她已经对那种冰冷的寒凉早已没了知觉。 只是那水珠却卷着她的睫毛,慢慢的在模糊着她的视线。 “宁晖?” 慕梵的声音响起,叫着的大概就应该是这个少年的名字。 宁晖? 他就是慕宁晖。 慕长安的眼眶突然涌出一丝微烫,她下意识的朝着慕宁晖走了过去。 “宁晖,回来。” 一刀劈下,但见万千刃光汇成一道,霎时间横断阻隔在了慕长安和慕宁晖的中间。 更准确的说,持刀的人应该更想将这一刀劈在她的身上。 “撕拉” 白色的孝服衣摆顿时被这锐利的刀锋划开一道口子。 慕长安转头朝他们看了过去,浑身的冰冷此刻都无法取代她心中凛冽刺骨的寒意。 所以……他们是在害怕? 害怕她会杀了自己的同胞哥哥吗? 护着他,喊着他…… 只是为了让他离自己更远一些。 慕长安一身血气乱窜,那种要爆炸的感觉,让她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慕浮生那一刀砍下,罡冽的刀锋震的她五脏六腑都颤抖着—— 可就在她神色恍然的一瞬间,“噗”一股剧痛从她的胸口猛地席卷而上。 慕长安的瞳孔剧烈收缩,白伞再次从她的眼瞳中划出了一道清浅的曲线,落在了地上。 而带着温度的血珠,从她的胸口上涌了出来。 0179 所以现在她是出手晚了,竟然被自己的亲兄弟捅了一刀? 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肆无忌惮的流淌着。 慕长安微微张开嘴唇,似乎是想痛哭的呼喊,可又在迷茫中将那痛吟消匿在了她的口中。 此刻她的眼泪已经干涸,就连痛都变得麻木。 白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雨水的侵蚀将血液浸染扩散,艳丽且刺眼。 “宁晖,你在干什么?” 慕梵的声音在雨中嘶吼着爆开,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一刀让人猝不及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啊? 就是慕浮生整个人此刻也傻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 慕辰逸原本就是顶着一口气,可看见这一幕,他的脸色连一点血色都没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不,不,不……” 他的嘴唇颤抖着,勉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踉跄的脚步从台阶而下,那每一步都沉重到令他无法负荷。 慌乱之间,他的小腿一抖,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朝前面跌了下去。 道路的积水瞬间拍在他的身上,沾染了他一身的污秽。 可他的目光却望着站在那里的慕长安,心中所有的痛楚都无法大声宣泄而出。 泪水涌出,他却无力的握紧拳头,咬着牙,用力的捶打着地面。 他们三兄妹是有着锁魂术的保护,可如果是他们自相残杀,结果又会是什么样的? 慕长安的喉咙一股腥甜涌出,她竟然分不清是哪里在痛,只觉得痛到了麻木。 她的双眸缓缓抬起,看着那持剑的手,再看着那持剑的人。 慕宁晖好像被吓住了,那一张痴傻的脸颊,此刻被鲜血溅染。 一双清湛的眼瞳哪里还有一点点的呆滞? “真是一副好心计,好心思,傻子?我真是眼瞎了。” 慕宁晖听着她的声音,他的手臂不住的在颤抖。 可是大雨滂沱,谁又能看到一个少年惧怕的一面? 所有人能看到的只有鲜红的血迹在他们之间晕染开来,慕长安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剑刃—— 一滴,又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啪嗒” “啪嗒” 那是一种在寂静到了极点的空间里坠落的声音,一声声清晰的传进慕宁晖的耳中,雨水汇入的冲刷,在地上的汇出了一道道浑浊的红线。 而他持剑的双手僵硬的悬在半空中,他竟然……杀人了? 还杀了他的亲妹妹? 那一刻并非是慕长安无力反抗,也并非是她没有实力保护自己,只是她不曾防备对自己防备而已。 不曾防备会是至亲之人……在她胸口上插了一剑。 慕宁晖犹如大梦初醒一般,明明没有受伤,可他胸口的痛却在不断的蔓延。 这一刻慕长安觉得很是荒谬,却又是合乎情理。 原来想要杀人的,不止是她一个。 什么亲情? 什么兄妹? 她既然敢向自己那个身为父亲的男人挥刀,那她的亲兄弟,为什么不能手刃她呢? 终究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她从来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终是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她冰冷的脸颊上划过,混杂在雨水当中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这眼泪是为她自己流的,还是为其他人流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是自己,她宁愿流血不流泪。 如果是其他人,她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就当祭奠那失去的最后一丝亲情。 思及于此,慕长安周身顿时爆发出一股压抑而狂乱的杀意。 此刻她的脑海中仿佛被另外一个人,一种意识所操控,那种身不由己的失重感,让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有心无力,一连串纷繁复杂的念头不断的搅动着她的理智和意识,那种恨,那种情感激烈的碰撞。 杀,我经历的过去。 杀,我现在承受的痛苦。 杀,我已经消逝的未来。 满脑袋里都是肆虐而出的杀意,一寸一寸的将她吞噬。 “啪”的一掌击出,慕宁晖的身体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被他握紧的长剑跟随着他的手臂,从慕长安的胸口抽离。 那剧烈的痛楚,逼的慕长安踉跄着朝后面退了几步,狼狈至极。 她伸手一把捂住胸口,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指缝流出,可她的唇角却流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 “如今是你们先杀我在先……”慕长安沙哑的声音一顿,眼瞳骤然微缩,狰狞的笑容透着杀伐在她的脸上漫开,“那就怨不得我了,都去死吧。” 狂风骤然席卷,慕长安的长发被吹着朝后倒飞而起,周围雨水降落的曲线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水无定形,更无常态。 无论是控水,还是驭水,大多只能做到困于其形。 至于是何种形状,那就源于“念”。 可此刻,慕长安周身的雨水,却仿若有了自己的灵慧,有意识的朝着她的周身汇聚而去。 雨落的速度变得极慢,流转出莹润的光芒,仿若受到了某种召唤,在慕长安的周身形成了一道透明且静流的雨幕。 那就似一抹屏障,将她的身体包裹其中。 而涌动中的水波荡出的涟漪,模糊了少女的五官和身形。 这一刻只有慕长安自己知道,她身的血液开始因为这雨水而涌动,贪婪的血肉之躯不断在雨水中吸取着一种能量……那感觉就如同已经干枯的河流,终于迎来了一场甘霖的滋养。 她能清楚的感知到,每一滴雨水都在向她的靠近,都在欢悦的贴服着她的皮肤,就像是在呼吸,亲切又自然。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又或者说,这种情况是第二次出现了。 最后这些雨水的凝汇处,竟然是她胸口的那道狰狞的伤口。 这难道也是血脉之力吗? 她身的经脉仿佛都被这股能量所贯穿,从她的头顶到眉心,从她掌心到脚趾…… 慕长安的眼瞳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人体的立体构造图,其中一条红色的线条吸引了她部的注意力。 ——这,这是什么? 核金印的金属声,在这一次很可靠的响了起来。 ——主人,这就是你的第三种血液。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秦路2 () “所以他失忆了?忘记了元笙?” 上官赫点了点头,“是啊,忘记了。从此以后,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到这个人。这个人就真的好像没有存在过。” “所以白希言的冷漠,是在惧怕。” “人都是有软肋的,夫子曾说过,希言就是太重感情。” “所以你想要为他报仇,杀了祁文松?” “可没办法杀。” ---------------- 坐在马车里,就听巽离还在那抱怨呢。 “我这一把老骨头,再被你这么这折腾下去就离死不远了。” 慕长安瞟了他一眼,“老头,不好这么咒自己,万一哪天灵验了呢? 陌胥居然先笑了出来,那张严肃的脸配上这样的表情,还真有点穿错鞋的感觉。 “臭丫头,就你咒我才会灵验。” 慕长安有事求他,当然不会太过欺负人。 “老头,到了那里你就帮忙把受伤的人治好就可以了,如果有人捣乱大叔你就出手不必留情。” 这样尽心尽力的维护华天剑宗? “丫头,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出面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巽离捏着两绺胡须笑了,“丫头,你是欠了华天剑宗多少人情债啊?” 慕长安只说了俩字:“多了。他们救过我两次,其中一次,就是我腰间被刺中那两刀。” “这事华天剑宗也在场?” “还有天机堂的人。” “天机堂,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没想到什么事他们都要掺合一脚。不过丫头,就华天剑宗现在的情况,你这样做,恐怕会惹怒几方大势力。你就不怕帮了他们,你会惹来麻烦?” “我只知道,有人帮了我,我就要知道感恩。人生来就是要学会处理麻烦,就算你不惹麻烦,怎么知道麻烦不会找上门呢?” 马车驶出皇都城近郊,慕长安就听见一片哀嚎声? 撩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却发现城门两边除了官道,竟然也是流民? “这里怎么会有流民?流民不是应该在燕域的守护结界外面吗?” 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城内驶出,很多流民都涌了上来,多是乞讨和哀求,幸好慕梵派了十几个侍卫跟随,将这些人挡在外侧。 “姑娘有所不知,现今不仅九域多战乱,就是十国内乱也频发。燕域特别,既是九域,又是十国。皇都城算是九域,而除此之外这燕域就属于十国范畴。各地藩王各有封地,内乱也是时不时的会发生。这些都是燕域中的流民,和外面的那些流民还不一样,他们怎么说也属于燕域的百姓。” 赶车的是慕梵的近身侍卫,所以理应由他回答。 只不过他说这话还真是够奇怪的,慕长安就没有听过流民还分个身份的? “燕域的这位皇帝采用的是制衡之术,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任由他们内乱。只要不威胁他的地位,他都缩头不出。”巽离这话带着几分嘲讽,一旁的侍卫听了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慕长安:“可这么多流民滞留在这里,就没人管?” 那侍卫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有人管,他们才会待在这里。因为灵试的原因,皇都城中不能出现任何流民,所以那些官员就将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每天都会送一些稀粥过来,也算能有个水饱。” 慕长安往窗外看了看,这些流民之中也有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 “我看这里也有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难道他们不参加灵试吗?” 那侍卫似乎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慕长安一眼,心里想着:这姑娘还真是够单纯的,还会关心这里的孩子能不能参加灵试? “除了九域子弟有指定参加的名额之外,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参加。” “难道不是满十三岁就可以领一个名额的吗?” 0122 不是说只要年满十三岁的孩子都可以的吗? “想要获取资格必须有下属州郡派发的令牌才可以,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领到这样的令牌。毕竟令牌……也是有限的。” 那侍卫的回答很委婉,可是却说出了一种极为分明的阶级等级。 而在慕长安听来,却更多的是一种深思。 阶级等级无论在任何年代都存在,可唯一能将这个等级打破的方法就是:要么你成为其中的一员,要么你就是定制新规的人。 “再说了,这些孩子连吃饱饭都难,又没有什么功底,就算参加了灵试也是通过不了的。姑娘,前面就是华天剑宗现在住的破庙了,虽然从外面看破旧了一点,可里面是经过修葺的,也是十分干净。” 慕长安听着,视线不经意的看向车外,这些流民除了被驱赶的,还有一些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目光木讷望了过来。 也许是被生活磨的,他们的眼中少了那份生的气息,沉闷的就像失去灵魂的躯壳。 “姑娘,已经到了,马车不能再上前了。” 巽离率先下了马车,看了一眼马车前面拦道的东西,张口喊道:“陌老头赶紧下来,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怎么了?” 慕长安跳下马车随口问了一句。 “是结界。” 巽离指了指前面地上插着的几把剑刃,“这是剑宗惯用的结界,利用气韵幻化出细小的匕首。根据阵型插入地面,从而布下结界。普通人擅自闯入,必死。不过冲破了结界,那布下结界的人就会有所感知,便会做好迎战的准备。” “陌大叔,你有把握吗?” 陌胥没有回答,右手只是轻轻抬起,一道强劲的灵力直接贯穿了结界,简单粗暴的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进去吧。” 慕长安眨了眨眼睛,这也太快了吧? 而周遭被结界隔绝在外的流民看见这一幕,那木讷的眼瞳中闪过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竟然朝着陌胥开始磕起头来? 太夸张了吧? 慕长安这下真是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自己前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动作迟缓的朝自己的方向磕头,她下意识的躲到了巽离的身后。 “老头,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得看见她这种慌张的样子,巽离摸了摸胡子笑道:“怕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跪我们?” 说实话,这种看了一眼就下跪的阶级观念,她还真是不适应。 “他们都是一些普通人,距离武者的境界更是遥不可及。所以他们这样做,只是给予强者最挚诚的礼遇。” “那也不用下跪吧?这会不会折寿?” “丫头,一名武灵强者对他们来说,可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知道三宗为什么约束门下所有弟子不能干预九域之事和十国争端吗?强者一旦出手,所造成的威胁,轻者流离失所,家园被毁,重者极有可能屠了这一城百姓,左右一国的兴衰。这些人对我们磕头,既是礼遇,也是哀求。杀他们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所以他们也是在求我们手下留情,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慕长安有些愣神的站在原地,所以刚刚陌胥露的那一手,是被他们当成了“强盗”吗? “来者何人?” 庙门打开,几个身穿华天剑宗服饰的弟子鱼贯而出。 只是这些弟子的额头都戴着一条淡青色抹额,看着他们的目光中也是带着很深的警惕。而且还有几个人的脸上都已经挂了彩,只是这些弟子中竟然没有一个是慕长安认识的? “华天剑宗什么时候多了拔剑接的客人的规矩了?”巽离看着那已经出鞘的一柄柄长剑,眉头跟着皱了起来。 出来的这些弟子看着都很年轻,而且好像没有太多的经验,特别是看见巽离和陌胥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敌是友,持剑的手也是尴尬的停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哎呦。”巽离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怎么说华天剑宗也是剑宗前三的门派,如今被欺负成这熊样,也是让老头我开了眼界。” “请问阁下是谁?如若是我华天剑宗故友,我们必会撤去结界以礼相迎,实在不必劳动几位毁了这结界。” “那这么说到是我们的不对了?”巽离奚落的开口,指着地上那几把小剑不屑的说:“就这么个东西也叫结界?随手一拽就破了,这还赖我们了?难不成是我们力气太大了?” 慕长安无奈的看了巽离一眼,“老头,够了,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巽离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巴,慕长安上前了几步,隔着面纱向对面的人微微颔首,“几位师兄,我曾受华天剑宗恩惠,如今再来燕域得知华天剑宗的境遇,心下很是担心,所以特来拜访。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我身边这位爷爷是一名医师,得知能下有人受到重伤,不知道可否帮衬一二?” 华天剑宗的弟子一听面上都露出了一抹惊讶,这段时间他们的境遇很难。这门派看上去和睦,可不过是做做表面的样子。 一旦遇到事了,个个都跑的远远的,不捧高踩低,就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如慕长安这般还记得报答的,实在太过难得。 领头的弟子明显松了一口气,这种时候他们生怕再来一些找事的,或者仇家。 “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姑娘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我们华天剑宗在燕域受到排挤,处境艰难,如果姑娘跟我们有所牵扯势必会被连累。姑娘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师长说过我们不能在别人其他无辜的人了。” 听着这番话,慕长安的心有些发酸。 天机堂,将军府…… 要说连累,也是她连累了他们才对。 “华天剑宗算是一股清流,门中尚崇礼、**度,剑宗大多以剑术高低为衡量标准,可他们在考核中却还要考仁义礼智信,其中规矩也是多的吓人。整个宗门的气氛古板沉闷不说,还特别守旧。但不得不说,这门下弟子倒是被教导的十分有理,没看见吗?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不连累别人呢。等着他们师长病死了,我倒是想看看这几个榆木脑袋能不能开窍。” 巽离这话说的不遮不掩,而且声音恰恰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那几个华天剑宗的弟子从来都是受到严苛的礼教,脸皮薄,顿时被他说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几位师兄,就让我带来的人进去看看吧。我既然敢来这里,就已经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华天剑宗没有如此遭遇,那时我登门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且我相信华天剑宗门第清誉,断不会是暗箭伤人的那些鼠辈。总有一天这些污名会被清洗干净,而那些罪有应得的人也会遭到报应。可在此之前,我愿与诸君同行,风雨无阻。” 女人纤瘦的身姿站在他们的面前,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可她的身后却有一抹正午阳光落在肩头。 那单薄的身影令人有些恍惚,隐约之间,那些话、这个人,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厚重和震撼。 长剑入鞘,几名弟子同时收剑行礼,“姑娘一番话,让我等汗颜,竟是我们小瞧了姑娘的气度。请进。” 巽离看着已经被让开的大门,摸着胡子奸诈的笑了出来,低声跟慕长安耳语,“我说什么来着?一群榆木脑袋,这样就被你这几句话就给忽悠了。你要真是一个坏蛋,就凭这几句话就能让我打入敌军内部,然后我再露一手,这些人都得被我毒死。” 慕长安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可还是忍不住白了这老头一眼。 “你进去之后一定要尽力的救治他们,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和丹药就告诉我。” “告诉你?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巽离直接就朝她的手镯看了过去,现在他真是眼馋她手镯里的东西。 慕长安双手握紧,豪不犹豫的说:“无论你需要什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们。” “啧啧啧,看来你这人情债欠的可是有点儿大呀。”巽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你不想跟我进去看看吗?” 慕长安微微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见他们的时候,我要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今日他们所受的耻辱,他日我通通都要讨回来。” 第一百三十章 永安王府 () “你说祁文松在昭狱?” 说话的男子乌发已散,外袍已去,腰间中衣服,玉带松系。 胸前一线露出的玉色不由的就惹了人眼,说话间他光脚踩在了卵石铺的地面,一旁的暖汤氤氲升腾,扑在皮肤上,便是留下了一层水气慢慢滋润着肌肤。 “是。奴才刚刚得到消息,原本派去祁家传旨的太监,被人直接拦在了半路,转而去了昭狱。如今这消息恐怕已经传进了宫里。” “这还真是有意思,这春熙大考的榜首被关进了昭狱?史无前例了吧?” 男子的眉眼间似未睡醒般,慵懒,浅凉。 声音中也是含着浓浓的懒意,隐隐还有着一丝沙哑。 ---------------- 不仅汐宸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就是一旁的人也都是愕然不已。 瑶霞道尊眉头更是皱出了一垄沟。 汐宸还真是没见过这么没有脑子的徒弟,长的挺灵力的人,可怎么就没有长脑子呢? 可这人真的是没有脑子吗? 不尽然。 恐怕是…… 汐宸意有所指的说道:“师姐真是好手段,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与众不同。” 如今在追究自己徒弟的错处,只会让自己更难做人。 瑶霞不是傻子,她当然不会再接着汐宸的话说下去,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场中少女的身上,“汐宸师妹,你性子冷淡,可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今日你阻拦我出手,难不成是因为场中的那个女孩?” “师姐果然聪慧。” “那女孩跟你有关系?” 汐宸坐下是有不少徒弟和门生,可从她闭门不出之后,不仅极少见人,更没有收过任何的徒弟。 那女孩不过十三岁而已,又怎么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这女孩出身扶彧? 刚刚她舍身保护那个灭世之妖,难道也是扶彧授意? 瑶霞的话,汐宸怎么会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只是汐宸也在思考着,为什么二师兄非让她来观看灵试? 而她还真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其中的关系嘛。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汐宸的眼角微微翘起,“这个时候,师姐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不如你再继续看看如何?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答案? 瑶霞不明白她口中的答案指的又是什么? 只是目光跟着转向了十方台中。 那红色的巨网展出的一瞬间,十方守卫的攻击就开始受阻, 那些红色的网线就如同真正的蜘蛛网一般,一旦沾到身上就挥之不去。 刚开始他们还会忌惮,可却发现这些东西好像没有一点的攻击力。 过了一会儿倒是放开了手脚朝着慕长安攻去,可时间不久,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不仅出剑挥刀的速度下降,就连他们移动的速度也如同乌龟一般。 明明看见一只手已经钳住了脖子,但却怎么也躲避开,在临死的那一刻他们甚至听见了自己喉骨被捏碎的声音。 而这也只不过是噩梦的开始,因为哪怕是他们死了,他们的魂魄也飞不出这片天地。 这里就好像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力量,将他们的魂魄拘在其中。 “啊——” 慕长安瞳孔剧烈收缩,张开瓣唇,嘶声厉吼,划过天宇。 那张略显稚嫩的五官再次扬起时,双目湛青,肤色青白,紧咬着牙关却挡不住血从口中溢出的愤怒,她的胸腔之内好似有通天的大火在蔓延、在燃烧…… “空间静止,锁。” 一道符印从慕长安的指尖打出,同时涌出一道狂暴的能量压缩着周围的空气。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那道符印是什么?她怎么可能打出符印?” 这些话刚问出口,还未及有人回答。 瑶霞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下仿佛生根了? 两条腿木然的杵在那里,怎么也挪不动半分。 她下意识想要抬腿,可整个身体都僵硬到了腰身。 心知不好,她下意识的要拿冲灵丹,可她的手臂和肩膀就在这一瞬间僵住。 掌心刚刚翻出的冲灵丹,也在她手里打了一个转,就如同嘲讽般的从她的掌心掉落。 汐宸静静的站在原地,也是一动不动,而她们周围的人也皆是如此,脸上也都是一片惊恐的神情。 “汐宸,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她用了什么妖术?我的身都动不了了。” 汐宸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一般,只是冷淡的回答:“她是什么人,要你自己去看,我说……你就信了?” “现在你还说风凉话,如今三宗九域位高权重者都在这里,万一他们都出事了,这个责任你扶彧担待得起吗?” 汐宸根本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这些人那个不是来看戏的。 就算出事,也是活该。 “师姐,何故怨我扶彧?我可没说这孩子和扶彧有关。” 瑶霞咬牙:“那你还护着她?如果我刚刚动手了,我们就不会落得如此境遇。” “师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灵试乃是九域盛会,三宗只纳才,不干涉。十方台内,出了任何事情,都由九域出面。而十方台中生死有命,那也是历年来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哪怕她就是把十方守卫都杀了,你也不能入场干涉。而且,她就是要杀了慕大将军,你也同样不能干涉,九域之事,三宗无权。” “可现在这件事关乎三宗存亡,你我现在都无法动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她想赶尽杀绝,难不成我们也束手待毙吗?” 汐宸突然转头朝她看了过去,“所以,你们为什么要逼死她的女儿?” 瑶霞的眼球骤然一缩,“你,你能动?” 汐宸突然笑了出来,“我比师姐要灵活一些,刚刚好把冲灵丹吃下去。” 刚刚吃下冲灵丹,就可以突破灵力禁制? “你,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荒神境巅峰。” 荒神境巅峰? 那不是只差一步就是世尊境了吗? 扶彧六峰之主中,一步踏入神境的就有三人,如今第四人也是指日可待。 最重要的是,汐宸竟然比她高出一个境界? “你,你……怎么可能?” 汐宸的表情有些微妙,“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你把心中的爱变成恨,你的心足够冷,你就会突破这一切。” 瑶霞心知,自己无论是实力还是如今的境遇都落了下风。 就算她吃下冲灵丹,也不会比她更快的冲开禁制。 而汐宸只要用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足以令她毙命。 如今她是不得不低头了。 周围的人再看向汐宸的目光都变了,别说他们的境界不足以与之攀比,就是道宗和剑宗前三的门派掌门,恐怕也没有几个能与之抗衡的。 这就是底蕴啊,扶彧不愧是三宗之首。 蛰伏于扶彧山上千年,可依旧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汐宸师妹,我们可同是三宗之人,就算那妖女行事鲁莽,可你却不能助纣为虐。” 行事鲁莽? 瑶霞还真是会说话,这个时候,她倒是不说这是蓄意而为的阴谋了? 汐宸目光沉静,似乎并没有被她的话所打动。 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出一句:“难道燕翎羽当年的死就没有给你们一点教训吗?她的孩子当初没有死,这十三年也没有死,如今怎么会被你们轻易斩杀?当年你们逼死了她,现在她的女儿杀了你们,刚刚好。” “她的女儿?” 瑶霞那妖娆的眉眼斜瞟向场中那道黑色的身影,那个女孩不是已经死了吗? 而且现在尸首还在那里,哪里还有一个燕翎羽的女儿? 难道说…… 瑶霞的眼瞳骤然瞪的老大,眼中清晰的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难道说,她,她才是燕翎羽的女儿?” 汐宸静默不语。 而这行为算是默认吗? 周围的人也是将目光落在了那道白色身影的身上—— “这,这不可能。如果她是燕翎羽的女儿,那,那刚刚死的那个女孩呢?她又是谁?” “问的好。可我却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要问你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人是他带来的,只有他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而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终于听到了回答,可瑶霞的心中却满是疑问。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确定谁是燕翎羽的女儿?” 汐宸玩味的说道:“要不说师姐聪明反被聪明误呢。翎羽当年的死,你不就在场吗?难道你不知道她设下的锁魂术有多么的厉害?如果那个女人是翎羽的女儿,那几个十方守卫还会活着吗?他们早就成为了她的替死鬼。可你也看到了,他们不是替死鬼,而是被杀。这代表了什么?还有……” 汐宸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撩起她的衣袖。 那只原本应该白皙的玉臂之上,却是布满了恐怖的疤痕。 这些疤痕交叉纵横,如果不是深入骨肉绝对不会如此清晰。 “你干什么?” “干什么?让你回忆一下,凌云织梦的样子,是不是更加深刻?再看看你头顶这一道道红光,它像什么?像不像一张巨大的网?这是翎羽在扶彧的灵武绫云织梦,你的眼睛是瞎了吗?认不出来了吗?这一道道伤疤都是它留下的印记啊,你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手臂的伤疤正是燕翎羽留下的,那是她得知燕翎羽怀孕之后,来燕域杀她的时候被她留下的印记。 那个挺着孕肚的女人,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期待而又甜蜜的微笑。 哪怕燕翎羽知道九域的那道箴言分明就是将矛头指向她腹中的孩子,可她却依然能淡定的面对这一切。 娴静的度过每一天。 而瑶霞知道刺杀她的那一刻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练成了绫云织梦的第九重,可她却没有出手将自己击毙。 而是在最关键的那一刻,收回了手中的灵武。 她问过燕翎羽为什么不杀她? 可燕翎羽却背对着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做母亲,你就会学会怜惜天下所有的生命。 瑶霞的心中仿佛被一种怯懦所占据,每每想到那一刻。 战输的感觉却没有她的那句话还要诛心。 一双眼瞳死死地盯着汐宸,“是你,是你将她带回来的,是你让她回来报仇的。她学的一切都是你教她的。” “师姐太抬举我了。”汐宸并非不想领取这个功劳,只是她真的没有那个本事,“我可不会空间符印,也打不出这样的禁锢。” “空间符印?你是说她用了空间符印?” 汐宸手腕一翻,一柄三叉戟便出现在她的掌心,那是她的灵武。 而她振臂一挥,一道利芒瞬间掠出。 “啪”的一声,利芒只是划出了锋刃,转瞬间就消失了。 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吞没了? “看清楚了吗?空间符印,锁住的是一瞬间的人和时间,被这一刻锁在这里的人一个都出不去。而所有的灵力也都会被吞没,这才是空间符印最可怕的地方。这里,是她控制的空间,是她的领域,她才是这里的主宰。” “那你就想办法阻止她啊。” “为什么?” 汐宸的问题,简直让瑶霞发狂。 “因为你也会被困在这里,你就不怕她把你也杀了?” 汐宸看着场中的少女,她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如果她能杀了我,我谢谢她。” 多年来,将爱化成恨。 恨的她都心力交瘁。 瑶霞怒喝,“你这个疯子。” “如今我们谁又不是疯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疯子,他们为了自己的疯狂杀戮无数,双手沾血。就算他们死在这里也不冤。” ** 到达十方台上方,巽离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到底干了什么?” 整个十方台犹如卷入了一场漩涡之中,而漩涡的中心竟然是慕长安造成的? 他就说自己那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会那么强烈呢? 原来真是这丫头惹出的麻烦? 这丫头根本就是一个惹祸的体质,走到哪都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哎呦,他一早眼皮就跳个不停,还真是没有好事啊。 要知道就不让她参加什么灵试了,试个屁啊? 现在倒好,试到了玩命的程度? 哎呦,他的这一条老命啊,怎么就这么苦? 陌胥拉着巽离刚刚飞到十方台上空就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能量,身体俯冲而下,却被“砰”的弹出在外? 第一百三十二章 珍馐坊 () “你叫这么一堆能吃的完?” 凌小悠看着这位公主点菜的模样,还真是轻车熟路,一看就是这里的老客。 很少出宫的金枝玉叶,难得还认识这么一个熟稔的地方。 “我可跟你说,这珍馐坊的吃食都是每天按份计算的,卖完就没。我可是好心带你过来尝尝,还不是怕怠慢了你?” -------- “铛铛铛……”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护盾的骤然飞出。 所有的火翎接连撞在上面,化为尘粒。 “万栖猎行不得动武,这是规矩。” 金色护盾好似漾起了一道水波,金光潋滟浮动。 转瞬间,金光凝聚,护盾消失。 又是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只是她的脸颊虽然稚嫩,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慕长安估计这恐怕又是一个精灵。 不过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极为犀利,犹如利刃在前,令人不敢妄动一步。 “杀戮精灵。” 龙霄低声说了这四个字。 慕长安疑惑的朝他看去,龙霄就知道这丫头不会知道杀戮精灵是什么东西。 他压低声音说道:“五行精灵中的金之精灵十分特殊,它的存在并不是自然力化身而成,相反它通过物质的变异和冶炼才能产生的精灵,而金的质地沉重,又是金属利器,常用于杀戮,所以金之精灵又称杀戮精灵。这样的精灵无论男相还是女相都没有什么表情,这样更突显沉降和肃杀的气质。也就是说,他们杀人不眨眼的。” 杀戮精灵可是不好惹的,这小东西就是喘出一口气儿都开着刃呢。 “是在下冒失了,这是赔礼。”谯笪叡抬手朝她扔出一个锦盒,小女孩握住锦盒并未打开,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谯笪叡会倒大霉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突然又消失了? 0081 那几个刚刚还嚼舌根的武者,一看失去了保护,顿时有些慌了。 对上谯笪叡的目光,脸上也是一片菜色。 音离公子的名号在燕域都够响亮的,平时好说话,打诨的话也是说的放荡不羁。 可要是得罪了他,那也是个锱铢必较的人物,难缠的很。 而且他身上有种奇特的矛盾气质,笑起来的时候是一身桃花,妩媚生辉。 可一旦板起脸,那种锐利的严肃感又能无缝衔接上,目光逼人。 “喂,你看着我们做什么?这里可是万栖猎行,你不可以对我们动手。” 谯笪叡似笑非笑的对他们点了点头,“很好,那你们就永远别踏出这扇门,不然我可不知道你们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看着谯笪叡一双袖袍翻然一甩,岚子喻都快被那不羁的背影迷了神智。 跟着他就走了出去。 岚子柔现在也懒的说她了,遇到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妹妹,她真后悔带出来。 “音离公子,你还真是厉害,我还没见过杀戮精灵这么好说话的。” “岚二小姐过誉了,我只不过是给了她一块赭石而已,刚好适合她修炼自身属性。” “赭石?那是什么品质的?” “蓝紫壁玺。” 谯笪叡的一句话直接把岚子喻定在了原地,想她怎么说也在岚域小有地位,什么珍奇宝贝没有见过? 可是拿蓝紫壁玺随便送人的事情,她可是做不出来的。 “蓝紫壁玺可是稀有的金属材质,你就这么给了那小家伙?” 谯笪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对我来说,有用的东西才有价值。那些没有用的东西,送人也就送人了,省得占地方。” “蓝紫碧玺没有用?”岚子喻的声音稍微有些大,直接就入了身后三人的耳中。 岚子柔若有所思的看向谯笪叡,都说音离公子是燕域大祭司的义子,从小便被娇宠惯了。即便是如今养成这副浪荡样,可在大祭司那里也丝毫不减一点责怪的意思。 看来所言不虚,这位纨绔的公子哥,身上恐怕带了不少的宝贝。 “没用没有,不过是新得的玩意,看过之后便没了新意,要不是看着好看,我才不会带在身上。” 谯笪叡出了万栖猎行,只是拐了个弯,就找到了慕长安他们。 “小安安你在等我奴家吗?” 慕长安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那么大声,你生怕别人听不到吗?”慕长安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你既然是我雇的人,就要守我的规矩,不然就给我滚。” 谯笪叡乖顺的被她捂着嘴,那双随时都可以释放秋波的眼睛,也是收放自如的表达着自己的意会。 慕长安受不了他那眼波轻佻放荡,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立刻松开了手。 谯笪叡将头直接凑了过去,在她耳边偷偷的说道:“小安安,那你在干嘛呢?” 明明是句很正常不过的话,却被他说出了一种亲昵搔首的姿态。 慕长安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揉了揉耳朵回答:“你自己不会看啊?前面的路都被堵了,我们根本走不了。” 经她这么一说,谯笪叡才“恍然”发现前面还真是被堵的水泄不通。 “这不是珍馐食色吗?今天怎么如此热闹?” 龙霄轻哼了一声,“难道你会不知道,今天可是燕域三皇子的生日,早在几天前整个燕域便传的野猫都知道了,你会不知?” 谯笪叡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六月初九?我竟然把日子过忘了。” “你不去凑个热闹?” 谯笪叡撇了撇嘴,很是嫌弃的摇了摇头,“这种宴会最是无聊了,一群人勾心斗角,明里暗里的耍心思,就算是给我一桌的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去。” 慕长安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所以她才会来。” “谁啊?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慕长安指了指刚刚行至门口的马车,上面下来的人她刚好在前几天见过。 “慕念瑶,应该是她吧。” 龙霄点了点头,双手环胸的说道:“辅国将军府的三小姐,为人飞扬跋扈,跟音离公子的名号可有得一拼。” “我跟她可不一样。她是闲的没事找人麻烦,而我谦和多了。奴家只找看上的人,麻烦。”谯笪叡说着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慕长安,可慕长安直接蹿到了龙霄的另一边,躲开了他的视线。 她不是怕这家伙,而是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手刃了他。 龙霄见慕长安完被压制,被逗的哈哈直笑,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你就不能宽厚一点,不要这么刻薄嘛。话说,能让他看上眼的人,真不多。” 看着谯笪叡像个跟屁虫一样也跟着蹿了过来,慕长安特真诚地抬起头说:“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比我宽厚的人真不多。被他看上……算我倒霉。” “小安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奴家,奴家可是会伤心的。奴家一伤心就想唱歌,奴家给你唱首美人娇如何?” 唱歌? 一想到他一嘴的艳曲,慕长安身都想打哆嗦。 “龙霄,我命令你,想个办法让他闭嘴。” 龙霄双手一摊,瞟了谯笪叡一眼,“没办法。那家伙男女通吃。” 慕长安咬牙:“我要你何用。” “你行你上。” 龙霄一个侧身就要躲开,却被慕长安死死地拽住,“我不行。” 龙霄:“……那你还有脸说我?” “你们在干什么?是谁胆敢再次闹事,给本小姐把人抓来。” 慕长安正躲着谯笪叡的唱曲的声音,就看见几个身穿侍卫服的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慕长安一看,顿时垂头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龙霄闹归闹,可听到她的话也是一愣,有所防备的看着那些人。 “怎么了?你认识他们?有过节?” 慕长安斜瞟了一眼慕念瑶,快速说道:“不算是过节,只是有点小冲突,恐怕她现在也不一定能认出我。” 不一定认识她? 龙霄怎么感觉她这话说的好像没有什么底气呢? “我可跟你说,那丫头可是一个骄横的主,没有过节也能生出过节,惹事看自己心情,还是别惹麻烦,我们走。” 0082 “走不了了。” 慕长安刚一转身就发现自己身后也围上来一群人,虽然他们穿的衣服颜色不一样,可样式却都是规整,看着差不多都是侍卫服。 龙霄回头看了一眼,粗眉斜挑,眼角微微眯起,“燕云骑?” “那是什么?你认识?” “这是辅国大将军的府兵,也是慕家帐下兵马中的精锐。这些人的身上都纹有翅云的标记,云巅之上还添加一双翅膀,寓意如虎添翼,百战百胜。” “那不应该是如云添翼吗?” 龙霄嫌弃地别开头,“随便你怎么说。” 慕长安撇了撇嘴,看着这么一群人将他们围住,她似嘲讽的说道:“可他们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我们只是笑闹了几句,他们就出动这么多人来抓我们?还派什么精锐?” 龙霄也是觉得奇怪,“这些人平时除了守卫将军府还有就是皇城,他们既不是三皇子的侍卫,也不是慕念瑶的护卫,来这干嘛?” “抓我的。” 谯笪叡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慕长安这才发现他过于安静了,而且那双桃花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变得深沉起来。 “不是吧,你在燕域惹事了?难不成你把将军府的那位小姐怎么着了?” “怎么可能?小安安,奴家喜欢的只有你。” 慕长安表情僵硬,“其实你不喜欢我也是可以的。” 谯笪叡:“我可不是在跟你说笑?” 慕长安看了看周围的人,“你觉得我在跟你说笑吗?” 谯笪叡抬手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摸了两下,声音极其柔软的说道:“小安安乖,一会儿让他们带你从西北处的那条小巷走,我稍后来跟你们汇合。” 慕长安:“这不好吧。怎么说咱们现在也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丢下你我们跑了,太不厚道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龙霄突然满口答应,怎么看着一副正人君子地位模样,可以遇到困难的时候还真是各自飞呀。 慕长安:“这样真的可以吗?” 龙霄:“他又没给我钱,我可不负责他的安。” 谯笪叡欣慰的看了一眼慕长安,“还是小安安担心我。” 可下一秒,慕长安:“可我给他钱了啊,任务没开始就折损一个人,这战损率也忒高了吧。” 谯笪叡:“……” 他真是瞎了狗眼了。 怎么看着这么一个没人性的小丫头。 眼看着那些人神情不善的冲了过来,慕长安都已经做好杀出去的准备了。谁知道那些人突然停下脚步,身量挺的笔直,对着谯笪叡单膝跪了下来。 “见过小侯爷。” 再听到他们的称呼,慕长安脑袋还有些转不过来弯。 “小侯爷?”等她惊讶的朝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谯笪叡那双妖娆促狭的眼睛。 那斜飞入鬓的眼角,似乎在嘲弄她一般。慕长安觉得,他那细细的眼尾好像越拉越长。 “小安安,吓到你了吗?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要是把我的小安安给吓坏了,我跟你们没完。” 慕长安还真没有想到谯笪叡会是一个侯爷出身:——核金印,侯爷是多大等级的官? ——主人,侯不是官位而是爵位,根据不同的朝代侯代表的等级也不一样。比如在汉朝,爵分二十等,侯是最高的二十等。次一些的比如十八等关内侯,十七等关外侯等等。接下来还有王、公、侯、伯、子、男、县侯、乡侯、…… ——你还是闭嘴吧。 ——主人,这是你问的。 ——能给我一个最直接的说法吗? ——相当于联邦政府部长他二大爷。 慕长安觉得这家伙的系统却是有bug,而且还是不定时抽风那种。 ——为什么这么说? ——既有裙带关系,又比地方官员高那么一截,可又不是官员,还靠官员养着。 ——那高官他爹不是更贴切。 ——……也可以呀。 慕长安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儿,她就说这个系统有毒,不严谨,还唠叨。 “哼,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威风,连我们家的燕云骑都敢呵斥。原来是大祭司的养子,只会唱曲的小侯爷呀。”慕念瑶一身粉嫩的华服锦缎穿在身上,头上大大小小插着十几支金银珠钗,耳边的那两个步摇珠子更是晃眼的很。 慕长安觉得这姑娘的审美标准,真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明明长着一张不算惊才绝艳,但也是秀色可餐的小脸蛋。可愣是把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装扮成了二三十岁的女子模样,成熟太过,妩媚不足。总觉的有点儿诙谐的感觉,看着就不对劲儿,然后感觉下来是哪哪都不对劲儿。 慕长安对她还是有些防备,毕竟当时山崽是吞了她的燃灵火,现在看见她腰间别着的鞭子,慕长安那么一点点心虚,毕竟现在燃灵火在自己的身体中,总是拿人家的手短一些,何况主人还不知道。 夺人器灵,就等于杀人父母啊。 龙霄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自己身后,慕长安贴着他的后背,不禁翘了翘唇角,这钱花的还是有点儿用的。 “你这人是怎么说话的?谯笪公子怎么说也是燕域的侯爷,岂容你在他面前放肆。” 岚子喻? 听见声音,慕长安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怎么把这个女人给忽视了?要说在乎谯笪叡,她可是当人不让。 慕长安也不加阻止,她倒想看看,这个岚域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放肆?我看你才是在我面前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慕念瑶挺着胸朝岚子喻瞪了过去,“我是辅国大将军府的三小姐,可是我皇帝舅父亲封的郡主,跟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野种相比,我不知道比他金贵多少?就是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我们辅国将军府的奴才。要是我把他们撤走,他在燕域的地位连个屁都不是。” 慕长安探手拉了拉龙霄的衣袖,对方立刻会意,低声对她说:“谯笪叡是燕域大祭司的养子,不知道出身是哪的,不过大祭司对他视若珍宝的养着,没她说的那么可怜。要不然他的身体里怎么会有麒麟骨?不过是这些人看着眼热,心里不平衡罢了。奚落上几句,就觉得心里平衡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