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中宫攻略》 第一章 锦鲤降生 大夏 裕德七年 这一年,自打开春以来到五月入夏,江南江北一滴雨都没有下过,裕德皇帝和大臣们急得团团转,裕德皇帝更是多次祈雨而不得,皇帝从常雩礼到大雩礼,再到斋戒一月多次上表上天祈雨檄文,直到三下罪己诏,统统没见雨滴一丝一毫。 说来也怪,直到裕德皇帝的几位皇子,同裕德帝一同斋戒祈雨后,终于天降甘霖,这普天下的人都说,几位皇子中必有一位是天子的真命继承人,一试就灵验!江南江北,大多雨水丰沛,雨量也刚刚好,可偏有东南一小县雨下不停,这个县就是——兴县。 要说这兴县,地处东南,虽不是富庶之地,但也是鱼米之乡,可偏偏的这个地方就好像是玉皇大帝的玩具,总是被老天爷捉弄,别处风调雨顺,这里非涝即旱,别处旱灾洪灾,这里鱼米满仓,别处春花灿烂,这里阳春白雪……每每上报朝廷,户部的官吏们都觉得是地方谎报,可每每皇帝派巡抚下查或者体恤又每每皆真,最后,只得把这里的县衙职属归于朝廷,每任知县都是吏部推举朝廷亲派,虽是七品县令,但是吏部备案从五品,俸禄等皆从从五品。兴县每年的岁银岁粮也在户部独立造册,一切归公。至于徭役兵役也都直接挂钩兵部户部。但只有一点归于地方,就是文武科举乡试和会试均归于地方,别无优待。 说来,兴县也是天下奇县了。由于知县的委派是朝廷亲管,兴县的官儿是升的最快的,那些怀揣报效朝廷的官吏把兴县捧成了香饽饽,而那些想捞油水的官儿却是绕着兴县远远的,避之唯恐不及,更有甚者,听到朝廷委派的风声,就自导一处自跌马下,请辞候补推诿不去的。贪官不去,这对兴县来说是好事儿,至少不似其他地方,有刮地皮的事儿,百姓呢还算富裕,度日不艰。 可这裕德七年,兴县的百姓可是吃尽了苦头,惊蛰一声惊雷过后,兴县的雨就没停过,无论大小,一直就这么下着,小雨还好,百姓尚可生活,大雨就家家户户封门了,都不敢出门,因为春江水已涨,都怕在外被水冲走。可自从皇帝家祈雨得雨后,这天就像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大雨滂沱,雨水如泄,已经连续半月有余,不少农舍牲畜舍坍塌,堤坝也多处冲毁,也有不少土地沿着堤坝缺口被雨水冲刷而走,更别提地里的庄稼了,初春种下的秧苗,除了冲走的,其余全被雨水连根浇透,怕是雨停了也不中用了。 兴县的县太爷朱巡更是急的不得了,兴县本就不是个富县,只够温饱有余,原本就靠天吃饭,如今这大雨一折腾,恐怕来年要受穷了,实在急坏了县太爷。 此时,朱巡正组织人排涝,而幕僚的几位师爷们正陪伴着县里的大法师和神婆,为县里祈福,祈求上天赶快把雨水收敛,风调雨顺,这是瞒着朱巡在做法,因为朱巡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神汉神婆的。 而也在此时,县衙的后堂,县太爷夫人也是急的满头大汗,忙里忙外团团转,因为老爷的二夫人要临盆了,连日的大雨县衙后堂也已经多处漏雨,为了保胎二夫人已经搬到了二衙居住。因为雨水不停,家里已数日不见青菜,众人都靠萝卜干清粥度日,只有有孕的二夫人日常里还有些腌肉佐餐,兴许是吃食上太过清淡了,二夫人肚子里的小家伙待不住了,却选在此时要提前出来,二夫人临盆在即了。 说起朱巡的两位夫人,颇有说头,正夫人因为早年随太爷奔波,受了苦寒,只生养了一位公子,之后就再不能生养的了,如今延续香火都要指望二夫人了,二夫人的这一胎是娶过门后的第一胎,是极重要的,都说女人一胎顺胎胎顺,只要这一胎顺利生产,这朱家长房的香火还愁不能延续?所以众人都对二夫人的这一胎抱着很大希望。 朱巡的夫人是京兆尹翁吉的嫡长女,闺阁名唤如玉,二十有八。说起如玉夫人,就要说一说朱翁两家的渊源。朱翁两家祖上是同乡,历来有交情,在朱翁俩家祖爷爷辈上,两家的两位公子同年科举同年中第,同年入仕为官,加上同乡之谊,便结了金兰之好。相较之下,朱家的家学渊源更深一些,朱家老太爷及第排名一十三,翁家次之,三十一,朱老太爷更受朝廷重用,因两家有同乡之谊又金兰之好,朱老太爷一直扶持翁家,因翁家祖上世代经商,翁老太爷善经济之能,朱老太爷多次不避嫌的举荐翁老太爷户部为官,翁老太爷自是不负众望施展才能,翁家亦得到了朝廷重用,从此两家一直相互扶持,互通有无,几代累积下来,情谊深厚,到了朱巡这一代还结了嫡系姻亲,更是情谊深厚。朱翁两家虽不是什么门阀望族,但也效力朝廷四代,逐渐成为清流的主力。如玉夫人在朱家的地位自是不必说,单凭她生下嫡长子,就已经把嫡夫人宝座坐的稳稳的,相夫教子自然不在话下。当得知自己不能再生养,为了朱翁两家的前途,也为了朱家长房香火延续,也丝毫不避讳的公然为夫续弦,这样的气度,无疑坐稳朱家的夫人宝座。 朱巡的二夫人万俟氏,闺名清灈,虽不是正室,但也颇有根基,是关陇世家万俟氏的嫡小姐,之所以委身下嫁朱巡做二房,原因有三个,一是关陇世家自前朝隆庆帝开始便备受打压,万俟氏是关陇几个大户中的末流,冲击最重。二是朱巡曾救过清灈小姐的命,清灈芳心暗许,非卿不嫁。第三个原因,说起来就很狗血了,万俟家族在清灈小姐出生时,给孩子批命,算命先生说,将来她会给一位清流士子填房,这位清流士子前途不可估量,将会成为清流领袖,万俟氏也会就着这位清流新贵复起,再度兴旺。所以,关陇大户的嫡小姐就委身下嫁给了朱巡,在外人看来,万俟家是没落得一败涂地了。殊不知这其中的缘故。关陇世家的几户领袖长孙氏、荀氏,郭氏,更对万俟氏鄙弃到了极点,多次在门阀的聚会斥责羞辱,万俟氏虽仍是门阀望族,但已不复前。 如今临盆在即的,就是这位清灈小姐,朱巡的二夫人。 县衙的二衙里传出来女子疼痛的叫声,几位稳婆姥姥也是忙前忙后,丫鬟婆子,更是忙得四脚朝天,一盆盆的热水端进二衙,一盆盆血水端出,足足折腾了一个晚上,却仍然还是没有生出来,外面雨声愈大,房内二夫人的叫声愈加惨烈,好几次,二夫人都疼的晕了过去,稳婆姥姥、丫头婆子们,都苦熬了快二十个时辰了,仍不见二夫人的羊水破。 二衙正堂里,夫人主事,连同几位郎中一同等着备着生产可能发生各种情况的药。 “几位大夫,你们看有没有发自助产一下?”夫人开口问。 “夫人,我和张大夫已经备下了催产药,但是听稳婆描述的情形,应该还没有到服药的时候。”以为花白胡子的郎中说。 “还不到嘛?我家清灈叫的这么惨烈,难道还不能用吗?” “夫人,如果不介意,我想替二夫人把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开口的是以为年轻的郎中,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有余。 夫人犹豫了下,又看看其他郎中,攥紧手中的帕子,拍下椅子扶手,站起身。 “柯大夫,那就有劳了。” 说着如玉夫人,让丫鬟婆子在二夫人床前支起幔帐,以避男女之别,遂让柯郎中进入产房为二夫人诊脉。 柯郎中一边为二夫人切脉,一边询问着稳婆姥姥们帐子二夫人的情况,大概半柱香后,柯郎中站起身示意已经诊毕,然后退出了内室。 “夫人,小生已经对二夫人的情况了然于胸,二夫人应该是还没有足月吧?” 如玉夫人点头。 “最近的饮食?是不是过于清淡了?” 如玉夫人再点头。 “好。”说着柯大夫刷刷点点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写好后,拿起来递给夫人。 “夫人,各位草庐前辈,我刚才为二夫人已经切过脉了,二夫人体内空虚,有血虚之像,空时近来阴雨饮食不调,天气偏凉造成的。” 几位大夫频频点头。 “我们刚才一起斟酌了催产药方,小生觉得还应该加一味进去,请几位前辈过目。” 说着,柯大夫向所有人展示了增加药的名字,在坐的郎中都频频点头,有几位竟欣慰的微笑起来。 如玉夫人,赶紧拿起手中的药方,只有一味“熟地”还有一行小字,“另配酱肘子两斤”,如玉夫人,看到那行小字也是笑了。原来,二夫人是饿的虚了。 说着,赶紧打发下人,去买药买肘子,一想到,阖府上下已经好久没见过荤腥了,遂让几个小厮再买一整片猪和两条羊腿。打发了小厮,又让婆子们去后院抓老母鸡,随时准备给二夫人生产完炖老母鸡汤。 待小厮抓回了要,买回了肘子,如玉夫人赶紧让婆子切了,端进了产房,热腾腾的肘子香气,唤醒了再度昏厥的二夫人,丫鬟赶紧给二夫人喂饭和肘子,稳婆姥姥们也跟着香香美美的吃了一顿,一顿肘子果然有奇效,二夫人菜色的脸也转了红润,手脚都微微发热了。 饭后半个时辰,丫鬟又给二夫人喂下了催产药,才喂下去,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听产房里稳婆姥姥喊。 “破了破了!羊水破了!赶紧端热水!夫人使劲儿啊!” 随着这声音,全府上下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可这次,不同于之前,大概一个时辰后,一声洪亮的哭声传了出来。 “生啦生啦!!”丫鬟婆子都叫了起来,两天两宿终是没有百忙。 “男孩女孩?!”如玉夫人急切的隔着门板问到。 “回夫人,是位千金!”。稳婆姥姥带笑的声音传出。 “二夫人怎么样?”如玉夫人继续问。 如玉夫人的话问出,产房里便没了声音…… 第二章 小字表真心 兴县朱知县的二夫人生产,折腾了两天,终于诞下了一位千金,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孩子生下来了,孕妇却没了声音。产房外替夫守候的正室夫人如玉,却是要急死了。 “稳婆姥姥,二夫人到底怎么样?”如玉夫人急切的又问, 产房里依然无人应答,只听得里面人等急急匆匆,还有各种东西器具磕碰的声音,但是却无一人答话,这可真是急坏了如玉夫人。 许久后,只听里面一个筋疲力尽的声音虚弱的喊道:“姐姐放心,清灈很好。”,最后的好字,已经是气声。站在门口的如玉夫人都要急死了,听到了清灈的声音也算些许安心了,想推门进去,可想到刚生产完,又怕冲了凉气,产妇不得月子坐,只得在门外候着,焦急等待着。 “姥姥们,清灈到底怎么样了?”如玉夫人都不顾脸面的喊起了二夫人的闺名,想来真是急了。 “夫人别急。”其中一位稳婆应道。 再半柱香后,产房的门开了一道缝,一位稳婆姥姥捧着一个装满血水的木盆走了出来。 “回夫人,二夫人母女平安!”听了这句话,如玉终于吃了颗定心丸。 “怎么这么久才回话?”如玉夫人责问。 “哎哟,刚才吓死我们了,二夫人突然血水止不住的流,大伙儿以为是血崩了,清理了一会才发现是羊水过多把里面的残血冲了出来,我们反复清理也检查过了,到底没事儿了,虚惊了一场,就赶紧出来跟您回。现在二夫人已经睡过去了,小姐也睡着了。”稳婆姥姥满头大汗,想是刚才急得紧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玉夫人双手抚了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说着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也瘫软了下去,旁边的丫鬟赶紧过来搀扶,扶她坐进了椅子里。 “夫人夫人,您没事儿吧?”丫鬟关心的问。“快喝口热茶,这两天您也跟这熬着,一定累坏了。” “没事了没事了,母子平安就好,我也算对得住老爷了。”如玉夫人大口大口的饮着茶,一碗接一碗,足足喝了三碗,这才放下茶碗。 “冯妈妈,赶快,给二夫人把老母鸡炖上,一会儿醒了就能喝了。生孩子是过生死关,挺过来了营养得跟上,别影响了奶水。” “是!”冯妈应,满脸堆笑去了后厨。 “小六子,赶紧去,去告诉你们家老爷,二夫人给咱们家添了个千金。快去!路上小心!” “是!”小六子撒腿就跑。 “回来!”如玉夫人又唤回了他。然后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一个热乎乎的荷叶包,递给小六子。“你们老爷都七八天没回家了,这包肘子肉给你们老爷带去,让老爷也沾一沾荤腥,别太累了。” “得令!”小六子是个半大小子,大剌剌的就将荷叶包揣进怀里,也不怕油了衣服,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你快去快回,让衙门里能回来的都回来,晚上府里给大家炖肉吃!”如玉夫人体恤的朝大门喊。 “知道了夫人!”小六子的声音越跑越远。 如玉夫人送走了小六子,又拜谢了几位一直陪伴候诊的郎中和稳婆姥姥们,每人封了一个大红包,都请他们暂时回去休息,晚上过来县衙吃酒,众人一一道谢,各自回家了,晚上众人更是纷纷前来吃酒道贺,不提。 说来也是奇了,朱府的千金一落地,这兴县的大雨便停了,没过半日,太阳也露出了头,百姓们纷纷打开了户门,开始清理庭院,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渐渐的,兴县也成了风调雨顺的富庶之地,再加上朱巡治理有方,不过三年,兴县渐渐成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德化之所。朝廷也曾多次圣旨表彰,那象征着朝廷最高褒奖的“卓异”的皇帝御书牌匾一幅幅的抬回了朱家老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兴县的地面上,市井街道上,都流传县太爷朱老爷的千金是福星,一落生就给兴县的百姓带来了福气,这也给朱巡带来了更好的名声,乡亲们听说县太爷平时就吃些腌菜萝卜的清苦度日,更感朱巡是个好官,时不时的就有那阿公阿婆来县衙给小姐和小公子送瓜果,但朱巡并夫人统统不让家奴院公收,要并叮嘱县衙上下与民无犯。 这一日,如玉夫人照顾二夫人母女睡下之后,在院子的躺椅里休息,就听得后门有冯妈跟人说话的声音,甚至声音还越来越大。如玉夫人便起身去看了。看了才知,又是一位婆婆来给家里送新摘瓜菜,夫人赶紧上前推辞。 “老人家,谢谢您惦记咱们,这菜啊您拿回去,我们不能要。”如玉推辞。 “夫人那,我们都听说了,朱大爷家里过的清苦,二夫人还在坐月子,咱们都是女人,都明白的,不能断了营养,要不没有奶水,我这也不是什么鸡鸭鱼肉真金白银的,就是点儿自己种的菜啊瓜的,也没几个钱,您就收下吧。” “婆婆,不是咱们不收,实实是咱们这位县太爷一直叮嘱衙门上下,要与民无范,不能让咱们收,婆婆您就回去吧。”如玉再推,眼色示意冯妈和丫鬟一起送客。 老婆婆还要说什么,冯妈和丫鬟已经扶着老人家往外走了,老婆婆还要说什么,冯妈就跟她聊起来家常,一打岔,老婆婆就跟着冯妈走了,丫鬟跟着夫人,回了县衙后院,坐进躺椅里歇息了。 “夫人,您说,也是奇了,咱们家小姐一落地,咱们县里的雨就停了,您看,那日头日日挂在天上,咱们县里的水灾也解了。”丫鬟给如玉夫人捏着肩膀。 “还不是你们老爷的功劳,想必他这么兢兢业业的为百姓做事,也是感动了老天爷了。你这小蹄子,学着点儿说话!”如玉夫人提醒。“不过,咱们家大姑娘确实是个有福气的,这雨停了,你们老爷也能日日回家来住了。” “您说的是,当然是咱们老爷的功劳。这水患都让老爷治好了,我听小六子说这几日老爷又组织乡亲重新修堤坝呢,连他都让老爷遣着去工地干些零碎活儿呢。您说,堤坝修好了,咱们老爷这回是不是要升官了,夫人?” “升什么升!你是不知道啊,这兴县的县官与别处的不同,别处的官儿只要知府知州把褒奖的折子一递,这说不定就立刻升官了。这兴县的县官啊,是朝廷直接派的,不归知府知州管,直接归朝廷管,朝廷对兴县的官有任期六年的规定,无论政绩好不好,都得待满六年。”说着,如玉夫人叹口气。 “啊?那不是埋没了咱们家老爷的才能了嘛?” “也不算埋没,别处的县太爷,都是七品,你们家老爷是从五品,论官品,都顶半个知州了,俸禄上也高些,也算朝廷不亏待咱了。” “那咱们老爷也是六年不能升官呢!咱们老爷人这么好,对老百姓也好,这么好的官朝廷就不能提前升官嘛?”丫鬟表着衷肠。 “哎,这你就不懂了,这天下的官儿分两种,一种是贪官,一种是清官,你说咱们家老爷是哪种?” “自然是清官!咱们老爷出外办公可是连一口百姓的饭都不吃呢,实在推诿不过,吃了的,也是偷偷的留了银子才走呢!……”丫鬟说了好多老爷的事儿,说的即崇拜又为老爷抱打不平。 “这不就结了。这天下的官儿,贪的那些个,是绝对不会来兴县的,因为兴县与别处大不同,做好了,未必朝廷都知道,做坏了,可是时时提着心,更别说贪钱粮了,咱们兴县的岁银啊岁粮啊,都是户部单独的一本账,有多少,朝廷比你们老爷还明白呢,你说,但凡有贪心的,谁能来这里呢?” “哦哦,原来这样。难怪之前听说,前朝有人宁可摔断腿,都不来兴县呢!”丫鬟说着自己坊间听说的传闻。 “嘘……”如玉夫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这小蹄子,说话小心些,这种坊间传闻不要乱讲!要时刻记住,咱们是官家!” 丫鬟赶快禁了声。 “对了,咱们家大姑娘生辰八字的帖子,师爷写好了没有?” “回夫人,昨天就写好了,放在老爷书案上了,夫人您要看看嘛?” “拿来,我看。” 丫鬟赶快取了交给了如玉夫人。 “戌亥年五月初五……”如玉夫人念着,“哟!咱们家大姑娘是端阳节这天生的,难怪雨就停了,端阳是阳气最盛的日子,真是好日子,好日子!你看,我这忙的,都记不清孩子的生辰了。咱们大姑娘还是个属猪的,这属猪的孩子本就有福气,这两福赶一块儿了。” 如玉夫人端详着生辰贴,满脸堆着笑。 “夫人这些天日日忙前忙后,二夫人生产那天,您都差点儿晕倒了,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别家的夫人,谁管二房三房啊,恨不得没了才好,独独您,最是疼二夫人,咱们私底下都说二夫人哪辈子修来的福,得了您的庇护。” “就你会说道。”如玉夫人笑笑,“我要不是早几年随你们老爷奔波,伤了根本,这几年也能再有个孩子,但是没有办法啊,你们老爷是朱家的长房,是该人丁兴旺的,就旭儿一个孩子怎么行?况且,你们二夫人对旭儿也是好的,当作自己的孩子待,她待我好,我自待她更好些,咱们娘们们和睦,你们老爷也省心些。” 如玉夫人将那生辰贴翻过来,上面写着“朱氏锦华,小字星儿”。如玉看着笑了笑,她与朱巡琴瑟多年,最了解朱巡的心,一看这名字她就笑从心中来。 “夫人,您笑什么?”丫鬟不解。 “我当然是笑你们老爷。”说着,指着八字贴上的字。“咱们大姑娘,大名字叫锦华,你们老爷还给起了小字,我就笑这个小字。” “什么小字?您说来听听。”这丫鬟原是不识字的。 “星儿!福星的星。哈哈!”说着夫人笑起来。 丫鬟不解,如玉夫人为什么笑,如玉自然也不会去给她解释,有关官体。可心中暗想:老爷啊老爷,总叮嘱我们不要迷信,其实最迷信的就是你。想着,把八字贴递给了丫鬟,站起了身。 “在过个一年半载的,二夫人再添两个小少爷,我们姐妹俩也就功德圆满喽!”如玉夫人说着,打了个哈欠,起身回房间去了。临了交代了丫鬟,把八字贴分成三份,打发可靠的小厮送往京城、朱家老宅,还有关陇万俟家各一份。 第三章 小星儿内外兼修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四年已经过去了,朱巡的二夫人清灈,也如如玉夫人说的,四年之内又给朱家填了两丁,都生的结实可爱,一叫昌荣,一叫昌远,合上如玉夫人的大公子,三个儿子的名字连起来,是“昌旭荣远”。 如今,星儿已长成了可人儿小姑娘,昌荣也已下地能跑了,只有昌远还尚在襁褓,每天让奶妈看着。而星儿的生母清灈,每天除了照顾孩子,就是教星儿识字还有学习琴棋书画。清灈本主张让星儿学习些女红,但是被夫人拦下了。 夫人这样说:我们家的女儿以后要做王孙贵族的正室内眷的,只会绣花怎么行?必得有持家长家的本领,还得有能拿得出手的才学,女红的事儿,7岁以后再说。 清灈和如玉虽然共侍一夫,但却情同姐妹,家里家外的事儿都是一起商量一起共度难关,关于孩子教育的事儿,也就此达成了一致。男孩子自不必说,自然是要去公塾,大一些或回朱家老宅家塾,或回关陇家塾。而对于星儿的教育,如玉夫人擅长治家,这治家的本事由她教,二夫人擅长文墨风华,女孩子压身的本领由她来教导,称呼上,孩子们喊如玉“母亲”,叫清灈“娘亲”,这样不分彼此,也让孩子们心里没有嫡庶之分,孩子是她们两个的。 今日,就是清灈教导女儿琴艺的日子。清灈抚的一把“风月无双”琴,是自七岁便开始陪伴她的,而星儿抚的是一把小琴,是专门为小小的她定做的,这也足可见对星儿教育的重视。 “星儿,十日前教你的基本指法,你可都练熟了?”清灈一席青衫坐在院子里的树下。 “回禀娘亲,我早就练熟了,还教了弟弟。”星儿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那好,今天娘亲,就教你一支短曲,教你合理的运用指法和音律。”清灈摊开了琴谱。“你大哥哥学的四书五经中,四书有《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这几本书都上上古先贤的著作经典,都是辅仁上进明理知学的,而五经包含了《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里面包括上古时期人们的只会,让后世的人知书懂礼识趣知趣有追求……” 星儿圆圆大大的眼睛晶亮,似真的能听懂这些话一样。 “那我们为什么要学琴呢?”清灈挑眉看向女儿。 “大哥哥说,《诗经》的第一篇诗歌《关雎》里就有‘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的诗句,意思就是‘美丽贤淑的女子,要抚琴瑟跟她做朋友’,琴瑟就是他们沟通友好的桥梁,所以星儿要学琴跟人交朋友。”星儿奶声奶气的背着大哥哥教她的话。 清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大哥哥说的也对也不对,等你长大些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不过有一点是对的,琴声音律确实是人与人沟通的桥梁,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友情佳话,也有东汉周公瑾小乔的爱情佳话,还有晋代嵇康《广陵散》明志,这都说明,琴声音律是人们表达的一种方式,琴音中自有高山雄奇……”说着清灈抚出高山,“也有潺潺溪水……”说着又抚出流水之音,“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爱慕之情,比如娘亲和你母亲的姐妹之情……”说着又抚出了姐妹情音,“还有高兴……不高兴……悲伤……等等。” 清灈夫人一一将她所演说的情绪以琴音的方式传达给星儿,星儿吃惊的看着娘亲,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凝眉托腮……一一体会琴音中的不同,感觉好神奇。 几段短曲谈毕,清灈微笑的看看星儿,用眼神询问她的感受。星儿听完好兴奋,立刻坐正了身子,准备也自己亲自演奏一下,可谁知,一上手,就是各种不和谐的音律,感觉像一匹野马冲进了嘈杂的集市,本来就乱然后更乱。星儿挫败的噘嘴,求救般的看向娘亲。 清灈依然微笑的看着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做到自己身边来,星儿坐到了母亲身边,清灈温柔的抚了抚她粉嫩的脸颊,紧了紧两个小抓髻的发带。 “母亲教你学习看账本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家的钱粮都是怎么来的?”清灈问。 “母亲说,都是一点一滴攒下的,有田里所产,也有爹爹的俸禄。” “对的呀,都是一点一滴来的,娘亲教你抚琴,你也要一点一滴的学习,没有人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所以,你要一点点的学,不要急于求成。”清灈教育道。 “晓得了娘亲,请娘亲教星儿。”星儿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说请的时候,也谦虚的拜了拜清灈。 清灈静下心来教星儿,星儿自也学的又快又好,这个不提。 此时的如玉夫人,正在厨房跟冯妈一起做晚饭。她手中一边不停的择着菜,一边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未来一两年的支出和进项。 “夫人那,您今天怎么这么心不在焉那?”冯妈看出了她的一心二用。 “你们老爷来兴县当官已经四年多了,我盘算着再有一年多就要离开了。现在府里的人手多开销大,总是这么吃自家也不是个事儿啊。”夫人道出了自己的小算盘。 “夫人那,您说说我听听,老身不才,也是跟过老太夫人的,有些家里的事儿还是知道一些的,兴许能给您支个招呢。” 冯妈妈说着,将已经淘好的米倒进了锅里,再加上水,盖上了盖子,把饭蒸上了,冯妈是朱家的老人,年轻时当过朱巡的乳母,因为年轻守寡,奶完朱巡后,就留在了朱巡母亲的身边伺候,相当于朱巡的半个母亲,后来朱巡母亲过身了,冯妈就一直伺候着朱巡,即是办个下人也是半个主人,朱巡来兴县当官,如玉夫人还是多多倚重她的。 “老爷的俸禄是百两,粮六十石,来兴县当官朝廷额外体恤二十两,二十石,还额外有三十户户的田税,零零总总的归到一起,咱们一年归到一起,有一百二十两银子,一百一十石粮食。这一百一十石的粮食,咱们里头是够了的。但总上衙门口上是不够的。” “您再说说。” 夫人刚要张口说,一个小脑袋探进了厨房,是星儿下课了,跑来厨房找母亲了,星儿随时清灈所生,但是平时跟着如玉多些,一是昌旭年龄大了些,而清灈还要照顾昌荣昌远,所以,自从昌远降生后,星儿就跟着如玉睡了。 “母亲母亲,您在说什么,星儿可不可以听?”星儿扒着门问道。 “我们星儿当然可以听,星儿以后还要学呢。”如玉伸手召唤她。“星儿今天都学了什么啊?” “娘亲教星儿弹琴,有山还有水,还有什么喜啊悲啊的,星儿喜欢山和水,听着好舒服,就是大哥哥说的那个什么筐什么姨娘的。”星儿说着,却逗乐如玉和冯妈。 “什么筐啊姨娘啊?”冯妈说不上来四六八句,但知道是成语,却觉星儿说的好笑。 “就是昨天大哥哥教二弟的,二弟不懂,星儿也不懂,反正说是心里高兴的意思。”星儿说着她理解的意思。 “心旷神怡!”说话的是个男孩子的声音,清脆嘹亮,说着,男孩子已经进了厨房。 “母亲好!冯婆婆好!”昌旭揖道。 “大哥哥好。”说着,星儿站起身两手交叠,福了一福,昌旭对着妹妹点头。 “你这个小笨蛋,心旷神怡才四个字,你都记不住?” 说着,昌旭抱起她举高高,然后贴上她的小脑门顶了顶。星儿开心的咯咯笑起来,昌旭也笑,两人抱成一团,脸贴脸,如玉冯妈看着他们兄妹俩也是开心的不行。 “你快点儿放下妹妹,一会儿再摔了她。”如玉放下手里的菜接过星儿。“快去给你娘亲请个安,今天是星儿学琴的日子,你正好跟你娘亲也请教两招,你们公塾教的再好,也不如你娘亲家关陇世家几辈子积淀下来的好,快去!” 昌旭揖了一揖,转身去给清灈请安了,不提。 如玉抱着星儿,一边择菜一边继续跟冯妈说着家里的事儿。 “您看,咱们刚才说,老爷一年的现银是一百二十两,粮食一百一十石,咱们衙内大的小的算上老爷算上您,一共八位,再加上我和二夫人的丫头各一个,小六子,还有一个粗实的丫头,伺候星儿短工的张妈妈,这总起来十几口子,老爷的俸禄粮食是够了的,可是咱们家秦师爷是原籍里跟过来的亲近人儿,虽然太爷在原籍捐着三十亩的收成给秦师爷,但是咱们面子上也是要给的,每年的二十两封银是要有的,刘师爷和宋师爷算是公里的,自有衙门那一份,但是每年年下里,也是要封个二三两的红包的,这两位于公事上没少帮衬老爷,我看老爷的意思,六年期满可能也是要带这两位师爷走的,那时候,这两位就跟秦师爷一样了,封红包也是老爷的体面。加上婆子丫头们一年的工钱,短工的工钱,年下除夕还要给里外都做身新衣服,这老爷的俸禄,就要用去一半了。” “母亲,星儿除夕不要新衣服了,省些钱。”星儿稚气的说着。 “真是懂事的孩子,可是嬢嬢怎么能让星儿穿旧衣服过年呢?”说着,如玉也顶顶星儿的小脑门儿。 “老爷剩下的一半俸禄,有二十两要存下,过几年孩子们都大了,昌旭昌荣昌远,都得配个书童,咱们星儿也要填个丫头子,姑娘得有个姑娘的样子。” “夫人,您看我说的行不行,书童,大少爷有小六子跟着,老爷那儿让张妈的小儿子伺候着,小六子是我远房的亲戚,原是寄给我,给我养老送终的,如今,我也是咱们家里人,这养老送终也不用他了,到那天了,老爷和您的人品我也信得过。我也不图别的,能跟在府里头就行。张妈那小儿子跑前跑后的来过几趟,我看着还行,人机灵,年岁小学东西快,跟着老爷用不了多久,就能使上,况且张妈也私底下跟咱们提了好几回了,咱们刚来兴县时,两眼一抹黑的,张妈一家子没少帮咱们,老张虽然不在咱们衙内里,可是衙门口上也是忙前忙后的,不少出力。” 冯妈说着结果如玉手里择好的菜,洗了洗,又说。 “这一项,一年也算省下了一两半银子。再者,小姐的丫头子,买一个或者太爷那边送一个家生子来才是正理,一是给工钱的留不长久,二是咱们老爷做官难免调度,这三……花钱雇来的难免那外面粉头子一勾,要是好人还好,要是起了外心……” 冯妈妈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如玉已明了,自是要个一心一意的跟星儿才好,女孩子大了,难免风流。自毁是她自己的名儿,要是带累坏了星儿,那可不行。 “冯妈妈说的是,那这一项,也只是一宗支出,有个三五十两的怕也是绰绰有余了。这几年,这个数也攒下了,够。” 如玉抱着星儿摇晃着,星儿则一直盯着冯妈看,好像冯妈身上有宝贝一样,冯妈不是过来逗弄逗弄她,她开心的直往如玉怀里钻。 “这两宗算是有眉毛了,这些哥儿们的事儿,我还要跟老爷商量商量,我看多半是先去原籍家学几年,再去关陇家里的。” 说着,如玉抱起了星儿,回房去了,冯妈妈这儿也开始炒菜了,小厮已经报了老爷已回衙了。 第四章 朱家老宅与关陇 星儿几乎每天都是跟着如玉夫人跑前跑后的,从不跟在亲娘清灈夫人身边,当然,除了上下午的固定学习时间之外。星儿天生的喜欢持家之术,所以一直跟着如玉耳濡目染,这让朱巡和她的亲娘清灈都倍感惊讶。 要说小星儿的长相,虽不是惊为天人,但也称得上标致之极,且天庭饱满,星眸如灿,倒越长越似清灈,且眉宇间比清灈还多了一些灵气儿,这灵气儿来自一点朱砂痣,不偏不倚长在眉心正中,别人还需画桃绘李的装饰,星儿这点却自在天成。 长相自是不提,这不是星儿最放光彩的地方。星儿如今已约摸五岁有余,令所有人称奇的,是这小小的娃儿善学持家之道,且已略精商贾演算,什么账簿填写格式都已不在话下,算盘珠子也能拨弄得头头是道。算盘口诀,还有九九歌儿等,更是张嘴就来,且能倒背如流。 如玉夫人起初只是惊奇小小的娃儿每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煞有介事的跟着空手在空气中拨弄,以为她学着自己的样子,权当玩耍。可有一次,核算开销,自己大意,算盘少拨了一位,帐总是对不上,小星儿坐在一旁,玩儿诸葛锁,提醒如玉百位上少拨了个三,这引起了如玉夫人和朱巡的注意。 起初,朱巡听如玉夫人说,星儿会填账格,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本以为她只是好玩,便亲自考问。他提问了她很多算术的问题,她奶声奶气的都回答了上来,朱巡又问她还会什么?她又背了九九歌,还指出了如玉夫人每月一次算账,四舍五入的次数太多,很多钱粮都被漏算了,不如三个月六个月一算,每次只是记账便好,就不必年底核账时反复的对进出了。 朱巡见她如此,又问她可会记账填账格?她拿起了笔便在账簿上勾勾圈圈,本以为是皮毛,可没想到她填写的都是正确的,只是一些字还没学过不会写,用圈圈代替。 这,无论是在家人眼里还是在外人眼里,都简直是奇女子了。朱巡自此后,便将星儿和昌旭昌荣一同送公塾学习,让星儿识字学礼。 自此之后,如玉夫人也有意无意的让星儿跟在自己身边,让星儿更加了解持家之道和驭人之道,也更有意无意的让她驱使人马来历练她。 清灈自是看在眼中,并将星儿的情况告知母家,母家自是欢喜,万俟老爷子更是特意修书,知会女儿和女婿,让星儿多明些事理,但也叮嘱书画琴棋不要落下,虽不求卓绝,但求通晓,针线女红,虽不求精细,但求拿得起。 朱巡如万俟老爷子修书上所说,一直不断的帮助女儿成长,虽然万俟老爷子书信中并未提及,为何一定要星儿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皆晓,但朱巡也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岳父的苦心,万俟老爷子的苦心是什么?不言自明,是要把星儿培养成王孙达官后眷,将来能撑起一家之母。朱巡对此,自是认同,自己的女儿将来也必是持大家的女子。可谁知,后来的星儿,不只是能持家,还撑了一个巨大的家。 时间过得飞快,朱巡到兴县任知县已经五载有余,朱巡也已经上奏吏部述职自己就任以来的政绩功过。裕德帝也过问了朱巡就任的事儿,对朱巡治下的兴县,老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淳朴民风,更是大家赞扬。还御笔亲书了“卓异”匾额,对朱巡以嘉奖,并派羽林抬着嘉奖朱巡的匾额,绕行京城和直隶府各州县,以示对朱巡的赞许,真是皇恩浩荡。 朱巡接到皇上的御赐匾额,虽喜出望外,但也更加谨慎做官,不敢有半点疏忽。这块御匾在兴县县衙示众一月后,才归朱巡所有,朱巡命人将匾额用油纸包好,再用棉布包好,放入木盒,停放在二堂正堂。 “小六子,去请二位夫人来。”朱巡命。 不一会儿,如玉并清灈一同进来二堂。 “老爷,唤我们前来,有什么事?”如玉夫人问。 “二位夫人请坐。”说着,朱巡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么晚,请二位夫人前来,是有事相商。” 如玉和清灈两位夫人对望下,不明其中缘故。 “上个月接到爹爹书信,说家学里,已经准备好了,要让昌旭昌荣回去读两年家塾。我也跟两位岳父通过气了,两位岳父和爹爹的主张一样,先让孩子们回老宅读两年家塾,打一打基础,两年后,送到关陇去,再学经纬之术。本打算再留旭儿荣儿一月,如今皇上御赐的‘卓异’匾额到了,这匾如今在县衙也已经展示到期,依大夏律,‘卓异’是要送回故里,光耀乡里,世代供奉的。所以,我想,借送匾额的机会亦送旭儿荣儿回老家去。不知二位夫人意下如何?”说着朱巡捋了捋短须。 “此事,老爷做主便是。”清灈夫人开口,然后看了看如玉。 “是的老爷,孩子学业上怎么教养,全听老爷的。”如玉亦附道。“可……” “什么?” 如玉看看清灈,清灈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清灈想说的是,如玉自是明白。 “可,旭儿年龄尚可,荣儿未免小了罢?” 清灈望着如玉,如玉正说中了她的心思。 “本也觉得尚小,可读书还是越小越好,且旭儿荣儿在一起读书,互相是个榜样,互相有个伴儿,咱们也安心些。况,爹爹信上也再三说明,要两个孙儿一同前去。” “即是如此,那就听从长辈们的安排吧。” “好。那旭儿和荣儿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好。”如玉和清灈应。 “我唤二位夫人前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事。呃……”朱巡似思忖着如何开口。 “老爷有话不如明说。” “前日关陇岳父大人的书信到了,嘱我将星儿送去关陇,交给岳母大人亲自**,我想不如就一并送了吧。荣远还小,暂时就留在我们身边,将来也如此。”朱巡说的有些为难。 “老爷,星儿是个女孩子家,不如留在我们身边多些时日吧。”如玉夫人看看清灈央求道。 “是啊老爷,星儿还小,一个女孩子家,我们怎么放心一路颠簸送去关陇家里呢?想我母亲,教导人最是严苛,星儿恐是受不了啊。” 清灈夫人,最是了解自己的母亲,在教导子女方面,万俟老夫人,最是严厉,自己就是经母亲教导多年下,才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精通的,但是也吃了不少苦头。虽然知道这些女儿家该会的东西,早晚是要让星儿学会的,但是,自己受的罪不想让女儿再受一次。 “可是,岳父大人已经写信来催过两次了。前日书信上还说,过几日会派人来接……”朱巡再捻须,面露为难之色。 “星儿,由清灈妹妹来教导琴棋书画,还上着公塾,想来这么小的年纪,已经不易,再去关陇家里……恐怕孩子吃不消啊。” “这……”朱巡为难。 “老爷,我自小是母亲教养,甚至母亲教导孩子何等严厉,要说我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母亲教导我时我已七八岁,可星儿不过五岁,这么小就……我实在是不忍心啊。”说着,清灈夫人略略抽泣。 “夫人那,星儿聪明伶俐,这岳父岳母是知晓的,想要培养星儿成才,我想二位夫人也是明白的,应该说关陇家里对星儿也是寄予厚望的,才这么上心,想要从小抚养教导星儿。家族兴旺,不只是靠男丁,女孩子也是重中之重,想必二位夫人也是知道的。朝廷自圣祖朝,开始重用清流,以前依仗的都是关陇门阀士族,清流历经两朝皇帝,才得以有如今的地位,想我朱巡也是清流,而二夫人家里是士族望第,纵观朝廷上下,如我家里这般,跨越门阀和清流之别者,别无他家,所以,星儿也好,昌旭昌荣昌远也好,将来都是朱、翁、万俟家的重要所在,既然将来孩子们要挑大梁,担当家族重任,那就一定要从小严格,切莫懈怠。” 朱巡,把对孩子培养和家族将来的希望,说的清楚明白,如玉和清灈脸上却表情复杂,老爷说的对啊。 “姐姐,虽然我不舍得星儿,可是,我觉得老爷说的很对,你母家和咱们家都是清流的中流砥柱,我万俟家虽然是关陇门阀,可向来也只是士族末等,在门阀中地位向来不高,多数时,还要看别人家的长孙家、郭家和荀家脸色,大事决断上也是要依从于望族。父亲曾经说过,只有我万俟家和清流互相扶持,将来才能大起,而家族兴旺最受益的,当属我们的孩子们。姐姐,我愿意星儿去。”说着清灈夫人双眼泛起泪花,别过脸去。 “妹妹深明大义,好吧,我也同意送星儿去关陇家里,还要多谢母亲大人的**了。”如玉紧握清灈的双手。 “好!想我朱巡何德何能,得此两位深明大义的贤夫人。请受为夫一拜!得二位贤妻相助,何愁家道不兴!”朱巡接连感叹,深躬到地。 “老爷多礼了。”如玉和清灈赶忙上前搀扶。 扶起朱巡,如玉又同清灈商量如何安顿三个孩子。最后商议结果,清灈留在家中照看昌远还有照顾老爷,如玉带着小六子、张妈的儿子,送昌旭昌荣回朱家老宅,到了朱家老宅小六子就留下跟定昌旭做个书童,昌荣自有朱老太爷选好了书童伺候。送匾额的事儿,朱巡自是交给心腹秦师爷押送,这一来一回的,也是对如玉有个照应,也确保无闪失。 而星儿既然关陇家里有人来接,想必也是极周全的。这边冯妈带着年前给星儿买的小丫头子,跟星儿同去关陇,以后就留下来服侍星儿,遣冯妈妈去,除了妥帖之外,也让星儿身边有从家里带过去的体己人儿照顾,自也是不用挂心的了,另外,关陇气候好些,冯妈妈年岁大了,也有送她过去养老的意思。 夫妻三人商量好之后,便召集了下人们,把一应事务都安排了下去,如玉清灈也各自为孩子们准备行装及一应物品去了。 第五章 山洪爆发 七日后,是黄道吉日利于出行,这一日,如玉等带着小六子等人,陪同昌旭昌远,跟随秦师爷押送御匾的队伍,同返朱家老宅。一路上自是艰辛,但羽林开道倒也太平,半月有余便到了,如玉自是多留些时日安顿好儿子们,也奉养几日高堂为朱巡尽孝。 秦师爷押匾抵达后,要代朱巡行七日斋戒之礼,每日潜心擦拭膜拜御匾之后,方能供上香案,供上朱家祠堂,朱家人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接迎,更是引来了十里八村的人观瞧,上匾祠堂这日,更热闹的想过年一样,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朱家举全族叩拜,感天子洪恩浩荡,地方上的知府知县也携州以下官员前来上香叩拜恭贺,朱家更是尊荣盛极,自此后,朱家成了远近闻名的望族。上匾进祠堂的仪式完毕后,羽林方回京复命,朱老太爷十里亭摆酒相送,自是有一份人心敬献。不提。 兴县县衙内,如玉夫人走了,清灈独自执掌家中事务,忙里忙外,除了为星儿打点行囊,还要照顾昌远,清灈是最放心不下星儿的,小小年纪就要离家,还要受到母亲的严厉**,想想就心疼。为了让星儿回关陇老家,更安心些,清灈为星儿准备了很多东西,吃的使的用的一应俱全,就连星儿平时爱吃的点心,都是专门去高点铺子定的,生怕星儿在路上和娘家受了委屈。 关陇万俟老太爷定的是六月初派人来接,朱巡特意看了黄历,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送女儿出发正好,可偏巧初六这天是个雨天,本已准备停当的族人家丁们没走多久又退了回来,实在是雨下的太大了,朱巡也没在意这个事,只叫家丁们雨停了再出发,于是有拖了几日。 其间冯妈也曾跟清灈回过,小姐出行受阻,恐是老天爷留人,不如就将计就计,再留小姐个一年半载,再送关陇不迟。可偏清灈是个不信黄历的,说早送晚送都是要送去关陇家里的,不如早送,孩子小不知苦等云云,雨停了,便催家丁们上路了。 第二次分别,星儿就更是不舍了,抱着弟弟昌远亲了又亲,也央求娘亲多留她几天,但是无果,只得嘟着小嘴,上了马车随队伍出发了。 清灈之前十里亭送行已经哭了一回,当时伤心却不及这第二次送行,哭的成了个泪人,仿佛星儿这一去就不见人了一样,丫鬟劝了好几次,才止住。朱巡则捋着胡须站在一旁泰然自若的像没事儿一般,目送马车走远,可当马车不见了踪影,两行泪水也是难掩的流了出来。 朱巡并清灈送完女儿回家,不提。只说说星儿走后的事儿。 冯妈妈抱着星儿坐在马车里,跟在身旁的还有星儿的小丫头小莲。因为才下过大雨,兴县的路泥泞,马车走起来颠簸,行进的也慢。平时一家大小只在兴县现成,如今出来行路,才知朱巡管的兴县着实不小,难怪如玉夫人说,兴县的县官升官是最快的,这关起来真是不容易。 “婆婆,娘亲说我们要去关陇家里,关陇在哪儿啊?”星儿从冯妈妈怀里抬起头来。 星儿的问题,也勾起了小莲的兴趣,小莲也坐到了冯婆婆膝前,眨着小眼睛,等着冯妈妈开口。 “关陇啊,在京城的西北,归北直隶管辖。”冯妈妈简单表述。 “那,兴县到京城近?还是去到关陇老爷家近?”星儿想弄清楚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当然是京城近些,我们这次要穿过京城往西北走的。” “婆婆婆婆,我听人说,京城是皇上住的地方,对不对?”这次是小莲。 “是的,我们当今皇上就住在京城,京城就是我们大夏的都城,是大夏第一大的城市,最最繁华的去处,你翁姥爷家就在京城。”冯妈妈看着星儿说。 “比兴县还大吗?”小莲继续问。 “那当然比兴县大,比兴县大几十倍啊,小朋友们。” “婆婆,那我们经过京城的时候,可不可以去京城逛一逛?也去看看翁老爷?”星儿想象着京城的繁华。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不能停留太久,毕竟还要赶路去关陇。”冯妈妈搂紧星儿,腾出另一只手来,搂住小莲,随着马车颠簸的节奏摇晃着身体。 “到时候婆婆啊,带你们一起去逛一逛京城,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去翁老爷家里淘碗酒喝,也带你认识认识你的舅舅舅母,还有兄弟姐妹。星儿开不开心啊 ?”冯妈妈摇着身体和蔼的说。 “好啊!好啊!”两个孩子都叫好拍手。 出发的第一日虽然道路泥泞,但是路上平安。晚上,车队一行投宿在兴县灌道上的一所驿站,这个驿站是兴县通往京城官道的最后一座,经过这里,就不再归兴县管了。 家丁前去敲门,驿丞一间朱府、关陇万俟的引路灯笼,就瞬间恭敬起来了。兴县地面上,谁人不知朱、翁、万俟三家是一家啊,家丁在递上两家官碟,驿丞更是殷勤的招呼。 前来兴县接星儿的,是万俟府的二管家,穿着做派都有些脸面,这一路上都还吃的开,且二管家是个极会办事儿看颜色的,如果万俟府里没有大管家,这二管家一准第一时间呗提拔成头把交椅。 一行人四辆马车,最前面的一辆是万俟家得脸的家丁还有护卫,第二辆才是冯妈妈带着星儿,第三辆是星儿的细软行李,吃食玩具等物都是放在星儿身边的,第四辆则是朱家送行的马车,送到后,还要回来复命,这辆车上的几人都是县衙里的衙役和小厮,万俟府的护卫和朱家派的都是轮流换班行走保护,马车只为脚力快些,还有轮换休息。二管家和护卫队的李头儿,还有三两名护卫,则是骑着高头大马,或是前面领路,或是前后随行押队,这些护卫都是万俟老太爷亲自挑选派来的,可见万俟家对星儿的重视。 白天一行二三十人并马车浩浩荡荡的在官道上行走,晚上投宿驿站,也是把小小的兴州驿占去了一半。驿丞自是把上好的房给了星儿冯妈妈,又给小莲临时搭了个铺。其他的人,除了二管家和李头儿是个人单独一个房间,剩下的都是大通铺睡下。李头儿还特意留了护卫轮换值守。 接下来的半月里,天天如此,白天行路,晚上投宿驿站,也有碰不到驿站的时候,能投宿客店必投宿客店,实在无有,也要找个庙啊观啊的借宿,白天大家都是吃干粮或者就地起火度过,碰到阴雨就吃些干粮点心了事。小星儿和莲儿两个是孩子,并没有感觉累,自当是郊游一般,冯妈妈一把年纪略略有些撑不住了,开始晕起车来,虽然照顾星儿还是体贴周全,可依然是有些自顾不暇。幸好有朱家派来的小厮,跑前跑后的帮衬照顾,星儿跟他们也熟识些,还算省心省力。 这一天,行走在淮阴境内,天色晴朗,到了中午,大家都卸下车,照旧原地起灶,冯妈妈已经晕的不行,自寻了一个凉快的地方坐着,星儿和小莲睡着了在车里,吃饭的时候再叫。 众人忙前忙后,热火朝天。就在这是不知哪里来的轰隆隆的声音,起初还不大,但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好!是山洪!大家快往山北坡跑。”李头儿喊着。 所有人都赶快逃跑,车夫去拉马车,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快要逼近,就弃了马车,跟着队伍一同跑了,冯妈妈也被小厮们裹挟着往山北坡跑,跑着跑着冯妈妈突然想起,星儿还在车里,就叫喊着又往回跑。 李头儿听到冯妈妈叫喊,说小姐还在车里,赶快骑马回去找,可说时迟,那时快,山洪已经冲下了山坡,拉车的马匹也受了惊吓,四处逃窜,李头赶到时,星儿的马车早已不见,熟料山洪来的迅速,李头儿也只得催马迅速离开,这是天空雷声大作,乌云密布,顷刻大雨倾盆。 马车里,星儿和小莲睡的迷迷糊糊,突然马车极具颠簸起来,两个孩子都醒了,醒了之后,就听到“咔嚓”的霹雷巨响,而比霹雷声还大的是巨大的隆隆声,星儿掀开窗帘看到,马车后面好大的水,紧紧的追着马车,星儿吓了一跳,小莲也看到了车后的大水,然后惊慌的躲进车子一角嚎啕大哭,嘴里叫喊着“大水来了!我们都要死了,爹,娘,我也要死了……”,原来这小莲爹妈就死在山洪爆发,小莲是亲眼看到爹娘被大水冲走的,当是她正去给耕地的爹妈送水,山洪爆发就在眼前。此刻才这般嚎哭。 星儿艰难的挪过去,抱住小莲,安慰她别怕,起初小莲还安分些,突然间,不知怎地,突然挣开星儿,抓起了细软包袱,扯了一些什么,塞进了自己怀里,剩下的,丢给了星儿。嘴里嘟囔着“我们得有钱,我们得有钱……才不会被卖掉……”云云。 然后又回头朝星儿大喊:“小姐,把包袱塞衣服里……”没等她说完,马车撞到了一块大石一颠,小莲一个没站稳,摔倒在门边,头撞在门框上晕厥了过去,星儿也被颠的扑倒,此时的马已经受惊,疯狂逃窜,一股蛮力拉动马车,车轮撵过大石,一阵狂颠,小莲虽长星儿一岁,可到底是个孩子,身材弱小,这一颠,把小莲顺门边颠出了马车,星儿叫喊着小莲的名字,但早已无济于事,星儿趴窗去瞧她,却看见小莲落下车后被车轮辗轧了双腿,小莲在大雨和泥泞中挣扎着想要起身,试了好几次都没起来,在大雨的遮住了视线,小莲的身影也渐渐模糊,可水火无情,一股洪水已经赶到,一个浪头拍过,小莲就彻底没了踪影。 星儿被这一幕吓坏了,她甚至连莲儿的呼救声都没有听到,小莲儿就已经被大水冲走…… 第六章 落水 送小星儿去关陇的马车队在淮阴县歇脚时遭遇山洪,小星儿亲眼看着自己的丫头小莲被大水吞没,星儿着实被吓傻了,洪水实在太可怕了。这是她小小的生命里第一次面对如此的天灾险境和死亡,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自己的小伙伴就已经没有了,她甚至都没有听到她最后的声音,就什么都没有了……星儿害怕极了,身子瑟瑟发抖,瑟缩的抱着琴包,许久后情绪才些许平静。 马儿还在飞奔,马车继续颠簸,一路的飞奔各种的碰撞,让车子已经不成个样子了,而身后的洪水还是紧追不舍,丝毫没有退走的架势,马儿还在没头疯跑,仿佛身后的马车不存在一样的横冲直撞的跑着,车里的小星儿,虽然害怕,但却不哭也不闹,只是紧紧的抱着琴包,忍着受着,一个颠簸后又一个大颠簸,车子里的物品散落的到处都是,又一个大颠簸,刚刚小莲丢给星儿细软包砸到了她脸上,星儿想起了小莲的话“身上得有钱才不会被卖掉……”对!身上得有钱,才能回家!想着,星儿抓过细软小包袱,在颠簸中努力的塞进衣服里,然后继续抱着琴包,忍着耐着…… 终于,马车的轮子在一路狂奔乱撞之后,不堪重负,掉了一个,马车向一侧倾斜,侧面翻倒,但是惊跑的马儿依然没有停下来,小星儿跌落在马车低下去的角落里,马车内的棉被靠垫各色点心被这一路颠簸也已散落的到处都是,还好,星儿落在了散开的被子上。 然而庆幸只是一时,几分钟后,马车的另一侧轱辘也脱落飞了出去,整个车厢被马儿拖着跑,没了轮子的助力,再加上满地的泥泞,马儿的速度被拖得明显慢了下来,但依然在行进,不久后,车子突然不颠了,小星儿被颠的七荤八素,良久后才缓过神儿来,小星儿抱着琴包站起身走到车厢门口,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前面拉车的马儿早已脱缰而去,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残损的马车套和残破的车厢,大雨依然下着。 星儿刚要跳下车,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是炸开里雷声,伸出的小脚又缩了回来,而这时,后面的洪水已经追了上来,一股力量冲向车厢,惯性使然,星儿又跌回了车厢里,琴包离开了她小小的双手,落在了别处,那股力量还在推着车厢向前走,星儿勉强坐起身,寻着琴包复又紧紧的抱住,这个琴是爹爹和娘亲专为她做的,从小陪伴她,她怎么也不肯舍弃,星儿抱住琴,匍匐在地板上。 车厢内片刻平静,车厢外则是汩汩的水声和沙沙的雨声,但是能感觉到车厢在顺水滑行,星儿颤巍巍站起小小的身子,想跑去门口,车厢在水中摇晃了下,星儿脚下不稳跌坐下来,再试又跌倒,再试再跌,几次之后星儿不敢再乱动,她又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大水,洪水夹杂着木石黄土正滚滚往前奔涌,速度极快,星儿又掀开了另一侧的窗帘看出去,她看到的是土地,是河岸,一定要回到土地上去,星儿想。 当她正想着,她发现裙摆和裤腿都已经湿了,而脚下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水了。这让小星儿惊慌,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星儿的脑袋,她不会也要被大水吃了吧?这种恐惧迅速笼罩这个小姑娘。星儿撩起裙摆,在腰间打了个结,这让她更方便前行,前几次跌倒就是因为裙摆太长不好迈步。 星儿尝试站起来,但厢体的摆动,让她放弃了站起来,星儿蹲下身,侧身一步一步的往门口挪去,就像个小螃蟹一样,终于,几分钟后,平安的挪到了门前,星回头抱过琴包放在车厢门口。 星儿趴在地上,如今也顾不得衣服湿不湿了,只要能回到岸上就好。她等待着,等待着后面山洪的推力变小,也等待着车厢漂浮的离岸边更近一些。车厢的底板就在洪水中一沉一浮,车厢里的水也随着沉浮增多减少,但是星儿的衣服已经全都湿透了,这让她瑟瑟发抖,与此同时饥饿也在不断的侵蚀着她,她好饿……星儿趴在地板上环顾车厢,找着自己平时最爱吃的点心,一样也没有了,终于,他在车厢的一角发现了白白的一小片,那是被水泡发了的点心,星儿自出生就是朱家的掌上明珠,虽然每天不是翅参燕鲍顿顿珍馐美味,但是也是白米白面的,粗粮都不曾吃过,如今这被水跑过的点心让星儿犯了愁…… 但人终究被饥饿打败了,在有一次肚子咕咕叫之后,星儿爬到了那块点心面前,点心已经没有先前的样子了,足足被泡大了一倍,泡发的碎屑散落在周围,星儿先是捧起来大块的点心吃了起来,到后来,连散落的碎屑也捡起来吃了,但这一块点心,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几乎没什么作用,星儿的身子暖了一小会儿,但泡在水里,很快又发冷了,星儿再次寻找能吃的东西,她找到了几片散落的熏豆干,这是她平时最不爱吃的,她总觉得有一股冯婆婆烧火的味道,当然,这也不是她的点心,而是冯妈妈行路时的零嘴,如今却变成了星儿充饥的救命稻草,星儿捡起来全部吃光,可能是豆干比较抗饿,星儿的身上终于暖和了一些。 她有匍匐着爬到了门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这是的雨已经停了,可天却黑了下来,星儿看着天黑,害怕的不行,身边的琴包抱得更紧,天黑了,她虽然想回到岸上,但是却不敢了,可能是太累了,星儿抱着琴包趴在车板上睡着…… 在梦里,她回到了娘亲的身边,依偎在如玉母亲的怀里,父亲扶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大哥哥偷偷塞给她蝈蝈笼玩儿,二弟跟她抢果子吃,帮娘亲推三弟的摇篮哄他睡觉……这些仿佛就在眼前……星儿真的是被折腾累了,这一觉睡的很甜很沉。 当星儿再度睁眼,眼前没有娘亲,没有三弟的摇篮,什么也没有,只有茫茫无际的黑暗,汩汩的水声提醒她,她依然泡在水上,但是却没有了之前车厢被推着向前的感觉,星儿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一阵小风吹了进来,吹到全身湿透的星儿身上,星儿颤抖了一下,她睁大眼睛使劲的向外看去,远处黑壮壮的,好像是山,还有随风摆动柔软的东西,不知是树亦或竹子,星儿猜测,然而接下来看到的,她吓了一跳,远处有一双双的绿圆点,再不停的移动,一会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不是一双,约莫有四五对绿原点。 那是什么?星儿猜测着。也许是狗,她想,因为她见过县衙里的狗在晚上眼睛就是绿色的。可是为什么有四五只呢?狗狗这么晚了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直到其中一双绿圆点突然消失,然后一阵呜呜的长啸,星儿终于知道了那是什么,那是狼!是会吃人的狼!突然星儿怕了起来,衙门里的狗狗是会游泳的,狼是不是也会游泳?想到这儿,她小小的身体不断颤抖瑟缩,抱着琴包的双臂更加收紧,她将头埋在了琴包与身体的夹角里,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也不敢大声喘气,生怕狼听到了,游过来吃掉她。 就这样小星儿饥寒交迫并害怕着,可小星儿从头至尾都没有哭一声,每当她想哭,就想起第一次抚琴,被琴弦割破手指哇哇大哭时,娘亲说的话。 娘亲对她说:人生要经历无数磨难,人才能长大,一点点小事一个小伤口一粒沙进眼睛,就哭天抢地,必不成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然后,娘亲又给她讲了太爷爷的很多事,太爷爷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创出清流的一片小天地,朱家世代如此,所以朱家的儿女亦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虽然当时小星儿并不太懂娘亲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听懂了,朱家的孩子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所以,当她趴在水上的时候,虽然冰冷,但是她默默的忍受,当她饿了的时候,吃脏食她也忍受了,虽然,此刻不知道这对小星儿是好还是坏,但是,日后,却成就了她。 车厢的厢体依然顺水流向前走,星儿渐渐发现车厢貌似不那么牢固了,她担心害怕,但是她没动一下,车厢好像就更坏一分,所以到后来,她干脆不敢动了,直挺挺的趴在地板上维持车厢的平衡,就这样,伴着害怕、饥饿、寒冷,还有各种鸟兽的叫声,虫鸣娃叫,星儿挨过了一宿,终于车厢的一侧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就要出来,天灰蒙蒙的亮,这是黎明的到来。 可黎明刚刚到来,星儿去发觉好像前方水流的声音特别大,而且水流越来越快,当车厢临近一处断崖时她才发现,那是一处水流的下坡,她可能很快就会跟车厢一起滚下去,而下面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断崖越来越近,水流越来越快,湍急的水声也越来越大,星儿害怕的往车厢里面后退,可着无济于事,车厢并不因为她后退而后退,反而更猛烈的冲向了断崖…… 突然,一阵剧烈的碰撞,车厢的下板撞到了崖边的石头上,惯性的原因小星儿冲了出去,情急之下她抓住了琴包,还有车帘,但是她的小脑袋已经冲出了车外,就悬在半空,当她冲出去的那一刻,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处高高的悬崖下面好像是一滩水,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车厢由于岩石的阻拦,再被她一冲,车帘被她一拉,整个车厢在惯性的作用下,已经逐渐立了,此时的小星儿再也忍不住了,濒临崩溃的嗷嗷大叫起来,眼泪也再止不住了,一涌而出。 星儿崩溃的叫声充斥整个山谷,几只鸟被惊吓后迅速地飞走了,第一声崩溃的叫喊声之后,紧接着是更惨烈的叫声,车厢倒立车帘布扯断了,星儿拉着琴包掉下了断崖,车厢立起来之后,便卡在了断崖边上,里面的物品倾泻而出,而后是“通”!的一声响,星儿落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 莲儿托梦提富贵 自那日淮阴大水后,冯妈、二管家并兴县县衙和万俟家一行人,多多少少都遭了殃,只是冯妈妈他们逃的早些,虽然也被大水冲了并无大碍,只有一人因为羊癫疯犯了没能逃过一劫,呛死在水里了,护卫队长李头儿和几名侍卫因为去寻找星儿,路上遇见大水,其中三名护卫被大水冲走,两名护卫死里逃生但也是重伤了,不过,李头儿几人都没看到星儿的马车,虽不知生死但也大致觉得生存无望了。 大水过后,二管家赶紧组织家丁护卫以及衙门里的人四下寻找星儿,二十来人找了几天几夜,先是找到了被冲走的护卫尸体,然后又找到拉车马匹,当找到拉车的马是,大家心里都燃起了希望,兴许小姐没事,因为马儿没事,可再找下去,冯妈妈是第一个绝望的,因为找到的是小莲的尸体,检查小莲的尸体时,发现她的双腿一定断了,腿上有明显的马车碾压的痕迹,而身上各处遍体是是伤口,应该是被大水冲走后被树枝砖石刮的,但是很奇怪的,李头儿在小莲怀里搜出了一些金银细软之物,小莲可是朱家买来的丫头,身上怎么会有这些值钱的物件? 李头儿赶紧找来冯妈妈辨认,经冯妈妈到付辨认,这些金银首饰却系朱府家里的东西,特别是一支掐金丝珐琅嵌碧玺钗子,那是二夫人嫁过来时带的体己物,这几年里,二夫人稀罕的很,说过上面的珐琅来自波斯,是难得的工艺,这却系朱府之物。 这让李头儿二管家等不解,这些东西怎么会在小莲身上?于是二管家又命人四下寻找,还有没有其他的瓒环首饰,果然,周围还散落了一些小物件。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二管家说:莫非是,这小丫头见大水来了,咱们都不在,抢了小姐的细软包袱?催动马车逃跑,却不料把自己颠下去了,被车子压断了腿,然后被大水冲了,才冲出了这几里之外?! 听了二管家的话大家都觉有理,便是认定了是小莲心有不轨,才有这般下场,冯妈妈本就急着***,又急又气,听二管家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哭嚎着跑上前去,啪啪给了小莲的尸体两个嘴巴子,还要再打时已被众人劝下来。 “这小蹄子良心也是太坏了,自买了她来,两位夫人都当她亲闺女一样的,同小姐一般的吃喝用度,大难来了,她跑便跑吧,还抢了小姐,真是老天爷眼里不揉沙子啊,没放过一个坏人!” 冯妈妈一遍哭一边说,可心里依然着急,也害怕,毕竟府里是拖了她照顾小姐的,还给她养老安排了个好去处,可如今,小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他回去如何跟老爷夫人交代,想到这儿,冯妈妈一个猛劲儿就要往石头上装,幸得几位侍卫手疾眼快拉住了她。 冯妈妈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哭嚎:“我可怎么跟老人夫人二夫人交代啊?……”一边说一遍大哭不止。 周围的人也自是理解冯妈妈,毕竟她是朱家的老人,年轻时还奶过老爷,这份情这里的上下人等都是比不上的,如今小姐生死未明,当属她最着急,也最难受。 见到冯妈妈如此,大家纷纷上前劝慰,说这是天灾人祸,不是人力能阻止的,让她老人家宽心等等,也说,这些人里只有她老人家最熟悉小姐,还要靠她来***的下落,并让她一定保重好身体等等。 冯妈妈听了这些劝慰的话,也自觉在理,这些人里确实只有她最熟悉星儿,哭了一抱也略振作了些。 然后一行人在二管家的指挥下,就地掩埋了小莲的尸体,又向下游寻找而去,可忙碌忙碌一天依然无果。这几日因为寻找星儿下落,这一行人已经不再走官道而且寻乡里而走,所以晚上都是在乡村野店住宿,住不上驿站了,这一天寻找下来,又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幸好有个破城隍庙,还能让他们容身,虽然不大,但是也是够住了,家丁下人们在附近乡里淘买了些粗食青菜,大家都草草吃过后,各自休息去了。 冯妈妈因为是女眷又一把年纪了,单独住在偏殿的一间房里,冯妈妈累了一天,也早早的歇下了。 半夜里,一阵冷风吹过,冯妈妈打了个机灵,微微睁了睁眼,仿佛间,一个小姑娘站在她面前,她睁眼一看,下了一跳,向草堆里面后退,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小莲。 “冯婆婆……”小莲清脆的声音略略颤抖。“我好冷……” 冯妈妈瑟缩,抓起一把稻草丢向小莲,可稻草却穿过了小莲的身体。 “呀!鬼!你别过来……”冯妈妈的声音都沙哑了。 “冯婆婆,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小莲朝她伸出一只手,“我有事求您。” “什,什么事?”冯妈妈被她这么一说害怕减了几分,但依然靠在墙根里。 “谢谢你们白天把我的尸首买了,可是我没名没姓的,来城隍老爷这儿报道,她不收我……本就是枉死,如今我想去跟我父母团聚,也去不了……”说着小莲抽噎。 “那我怎么帮你?”冯妈妈看她这般哭泣,心软了下来。 “求求您,能不能派人在埋我的地方,烧一张纸做的牌位,纸上写‘张七王氏之女莲儿’即可,我就也能去丰都了。”小莲告诉冯妈妈如何让她轮回。 冯妈妈思忖了片刻,想来这也是积德行善的事儿,就掉头应允了。小莲见她同意,飘飘下拜,转身欲走,冯妈妈叫住了她。 “小莲丫头,你别走。”冯妈妈坐起身。 小莲转身看向她。 “我今天打了你两巴掌,你别介意。”冯妈妈说。 “婆婆,我理解您,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星儿的下落?!” “婆婆,我不能说。” 冯妈妈噗通跪地,央求她,小莲赶紧搀扶。 “婆婆,不是我不想告诉您,实在天机不可泄露,而且,小姐和咱们家里日后会有一场大富贵。还有,婆婆,小莲没有偷小姐的东西,小莲和小姐本想一起逃命,但是小莲福薄,摔下了车,又被马车轧了双腿,才被大水吞没了,请您为小莲证明!”小莲一一道来。 冯妈妈掉头,将信将疑,可也不得不信,一个鬼,死都死了,还骗她做什么?! 说完,小莲再拜,准备离去,冯妈妈再次叫住她,冯妈妈依然想知道星儿的下落,希望小莲能帮助她。 “婆婆,天机不可泄露,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就去离这儿十里的渔家渡村寻一寻,兴许能有些蛛丝马迹……不过……”小莲欲言又止。 冯妈妈还想知道的更多些,但这次小莲断断不再说下去了,冯妈妈还想在问些什么,还没开口,一声鸡叫,小莲就消失了,冯妈妈一惊,一下就从梦中醒来了。 “原来,是一场梦……”冯妈妈长吁一口气,抹了抹胸口。 鸡叫后,天渐渐地亮了,冯妈妈也去准备饭了,可是翻过来调过去的想昨晚的梦,越想越真,吃饭时,就把这个梦告诉了二管家等人,起初众人都不信,可是听小莲说去渔家渡村会有蛛丝马迹,大家还是决定去看一看,果然在渔家渡村的断崖瀑布,找到了马车的遗骸,从断崖向下看,是一处潭水,寻着路下到潭水边,有发现了马车内散落下去的东西,追寻潭水出水口的流向,又找到了些许物品,还有星儿衣服上的一块下摆碎片,至此,众人都信了冯妈妈的梦。 本来还想再让冯妈妈都说些,冯妈妈却把小莲嘱咐的话说了,说小莲托梦让咱家别找了,小姐能有大富贵,不是一般人等等云云,于是二管家赶快差人分两路,一路去关陇,一路去兴县禀告,二当家也通知大家收拾队伍打点行装,返回兴县。 就在冯妈妈一行人返回兴县的路上,遇到了小莲的坟包,冯妈妈按小莲嘱托的给她烧了一张纸牌位,还请了旁边村里的姑子给她超度了一番,又烧了些纸钱方才上路返回兴县,当日夜里小莲果然又来了,大礼叩拜冯妈妈恩德,助她轮回等等,不提。 兴县的衙内 朱巡并两位夫人,已经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家丁嘴里得知了星儿失踪的消息,如玉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而清灈则直接背过气去了。 儿是娘的心头肉啊,谁的孩子不是心尖尖?清灈大病了一场,几欲寻死,都被如玉拦下了,劝她想想自己还有尚在襁褓的昌远,家丁来报只是说星儿失踪了,并没有说死了啊等等,就凭着这句话清灈挨过了半个月,终于等回了冯妈妈。 冯妈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其间又哭了两包,当说到小莲给冯妈妈托梦指引了寻找的痕迹,还有冯妈妈给小莲超度后小莲又托梦感谢,一杆人等仿佛看见了希望,清灈的病也渐渐地有了起色,而朱家和关陇万俟家则并没有放弃对星儿的寻找。 第八章 太湖得救 周良乘船沿大运河逆流上,自凌安老家返回京城,这次幸得当今圣上垂青,准他们这些服侍多年的老人儿回家探望。 自从进了宫,周良回家的指望再没有过,这次回家,纯粹只是给已故爹娘重修坟墓,还有寻找失散多年的弟弟妹妹,修缮坟墓的愿望得偿,可弟弟妹妹终是没有找到,看来,他想依托家人养老和送终的愿望终将破灭。 这几日,船刚好行至太湖,周良见那海天一色的绝景一时兴起,让船家改道太湖游玩几日,这日,他使人离了大船,独乘一叶小舟在湖心钓鱼,他听船家船家说,太湖有“三白”——白鱼白虾银鱼,这银鱼最是鲜美,和白虾一样,需要下网打捞才能得,所以,自他们驾舟离开大船后,就在小船后撑开了细网,一路网鱼虾,“三白”里的白鱼也是鲜嫩异常,但是极其难得,他现在钓的便是这白鱼。 周良已在湖心坐了两个时辰,前后钓上来许多现货,独独不见白鱼踪影,便感叹到:机缘未到机缘未到……打算收杆回大船去烹食白虾银鱼,他使船家收网。 渔家慢慢的收网择鱼虾,周良则远眺湖光山色,远远的一个白紫色的物体进入他的视野,那物体一涌一涌的,慢慢向他们漂了过来,周良终于看清了,那好像是个人。 “船家,快往前滑,前面湖面好像漂着个人。”周良喊。 “是个人也是死人吧?” “怎么说?” “前几日淮阴山洪爆发,冲走了很多人,那大水,甚是吓人,想必冲进湖里,也早不能活了。” “这话又是怎讲?” “这一路的山石树枝,还有房屋倒塌的砖头压块,冲走的农具,哪样东西撞在身上不千疮百孔的?我们见得多了,我劝先生省省善心吧,恐已是死人了。” “哦,这样……”周良听了船家的话,本已放弃救人的念头,但再回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物体动了一下。 “船家!船家!快,我们过去看一看,那个人动了一下。”周良喊。 “哎呀,先生,跟你说一定是死人,你偏不信。这么多年小老儿我江里来浪里去的,见得多了。”船家有些不耐。 周良并不动怒,兴许是这些年伺候皇上养出的好性儿,反而笑了笑,跟船家解道。 “咱们就上前去看一看,如果真是死人,我们也捞了,我自付你一份人情,帮他起个坟安葬了,也是你我的阴德,自是好处。如若真是个奄奄一息的活人,你我一救,那不是胜造七级浮屠?你我更是功德无量啊,老哥!哈哈!”周良好性儿的劝说,而不是花了钱就颐指气使的暴发户做法。 船工老头儿想了下,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您是包船的,我听您使唤!!咱过去瞧瞧!” 说着,船工老头儿摇桨向着那个物体划过去,当船更靠近些,那物体又动了一下,这让周良更确认自己的片段,船工老头儿也看到了,摇桨的动作更加快了几分。 终于,船靠近了那个物体。 “老哥,你快看,是个孩子,一个小姑娘!”周良高兴的大叫,赶快示意船工过来帮忙把那女娃娃捞上来。 周良并船工老头儿一起用力,终于把小女娃捞了上来,同时捞上来的,还有女娃娃手里死死抱着的琴包。 周良赶快为女娃娃把了把脉,确认她的生命迹象,是的,小姑娘还活着,只是脉象很虚弱,身体冰凉,可能是在水里泡了很久,而且,没有吃东西。周良吩咐船工老头儿赶快往回滑。 周良抱着小女娃返回大船,赶紧让船家婆子给熬了一锅粳米粥,然后把小女娃平放在甲板上,刚要按压小女娃腹部,就被船工老头儿拦住了。 “先生,如果这女娃呛水了,要翻过来拍背,如果压肚子会要了命的,我们就白救了。”船工老头述说这船家的经验。 周良赶快如法炮制,果然,不几下之后,听到了女娃娃的咳嗽声,哇的,一大口水从孩子口中吐出,周良以为孩子醒了,但是并没有,她只是吐出了呛住的水,但是并没有恢复意识。 不久后,船家婆子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进来了。 “老嫂子,您来的正好,这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手脚冰凉,还劳烦您帮这孩子找身干衣服换上。” 老太太应了,不久后拿了几件衣服进来。 “没想到,我孙女小时候的衣服还都留着。正好给这孩子穿。”老太太抖着衣服,“先生还请你们先出去下。” 周良和船工老头儿都临时出去了,婆子很细心,还用毛巾沾了热水,一边帮孩子换衣服一边用热毛巾帮孩子擦拭,帮孩子恢复体温,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婆子帮小女娃换好了衣服,又给她喂了几口热粥,给她盖好被子。 “先生,您进来吧。”婆子唤着。 周良和船工老头儿都走了进来。婆子捧上了女娃身上的衣服,还有一些物品。周良翻看了下,已心知肚明,从衣服的料子来看,这小女娃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不知是官家,还是富户,再者物品里还有一些银票的碎片,全是亨通票号的银票,亨通则是通达十三省的票号,银票行于上层社会,另外还有几件金银珠串,这些也不是一般家庭能用的起的东西。 周良初步判定,这小女娃,多半是富户人家的姑娘,小姐,或者小姐的大丫头。周良请船家婆子帮忙清洗了衣服,晾晒后同金银珠串等物一并用包袱皮包好。周良是个仔细人,怕船家传出去,便给了船工老夫妻一些银两,让他们不要告诉别人。 周良继续乘船依旧沿大运河北上。 两天后的晚上,周良照旧来到舱房查看小女娃的情况,这两天都是船工婆子在照看这孩子。周良走进来时,婆子正在缝补衣裳,看见周良来了,马上站了起来。 周良微笑,双手笔出向下的动作,示意婆子不用起来。周良看看躺在床上的小女娃,孩子睡得很安稳,再看看婆子手上的东西,略略的放心了,转身准备回自己的舱房睡觉。 “先生,你快看!”婆子轻声叫。 周良转回身。 “先生你快看,这孩子好像醒了。”婆子往女娃身边凑合了,周良已赶到床前。 小女娃的眼睛睁开了微弱的一条缝,不知道她在看哪里。周良和婆子都走近前,微笑的盯着他看,唤她,女娃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看床前的两人,又眨了眨眼,小手不自觉的揉了揉眼,又认真仔细的看看周良和婆子。 小女娃有些惊恐,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孩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这位周先生救了你。”婆子柔软温暖的声音说到。 女娃的目光顺着婆子手指的方向看来过去,一位儒雅的男性,站在稍远的位置,分不清年龄,只觉得,他较父亲少了些什么。 父亲……孩子想了想,她的父亲是……兴县知县朱巡,母亲是翁氏,娘亲是万俟氏,而她是……星儿!孩子揉了揉自己的小额头,坐了起来。两只小手身前交叠朝那周先生拜了一拜。 “谢先生救命之恩。”星儿的声音略略沙哑,毕竟几天没怎么吃饭,还有昏迷了好几天。 “哎呀!先生您看,这孩子,多懂事,还会朝咱们行礼呢!”婆子笑着说,“我看这孩子的举手投足,不像一般人家的,孩子,你是哪里人?” 星儿没有开口,摇了摇头,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不确定她的家乡是哪里?京城?富春老宅?关陇?亦或兴县。 “哟!先生您瞧,这孩子恐是被水冲糊涂了,家都不知道了。”婆子拉过星儿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嘛?” “星儿!”星儿小声开口。 “星儿……这个名字好听!”周良重复,“既然,孩子你不知道自己家是哪里的了,就暂且跟着咱们这个船吧。” “先生,这个船去哪里?”星儿小声问。 “北上,去京城。” “京城!”还不待周良说完,星儿兴奋的惊呼,她仿佛看到了京城翁老爷家里一样,真是太好了,心里默念。 “是不是没去过?”周良温润的微笑看她,这才发现,这小星儿长得周正标志。 星儿点头,身体不自觉的偎向婆子,婆子也顺势把她搂在怀里。星儿在婆子怀里钻了钻小脑袋,婆婆的怀抱好像冯婆婆,她心想。突然,她又坐正了身体,然后私下寻找。 “孩子,你怎么了?找什么?”婆子疑惑的问。 星儿不说话,只是左右找寻,就好像丢了什么绝世宝贝一样的着急。 “是在照这个?”周良举起她的琴包。 星儿一把将琴包揽在怀里,不住的点头,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周良和婆子,看着这可爱的小女娃,都欣慰的微笑着。 “好孩子,这琴,是你的玩具?还是,你真的会弹?”周良小心问着。 “这是娘亲给星儿的。”周良点点头,了然。 “那你会弹喽?”周良再问。 “我只会高山流水这样的短曲,长曲只会《清平乐》和《阳春》。”星儿诚恳的说着。 “那,你给我弹一曲好不好?”周良试探。 恩!星儿点头,然后弹了一曲《清平乐》,虽然她的琴艺尚且不佳,但是从她抬手落指和曲调的张弛乐感,都能感觉到是很高级的弹奏方式,周良更确认,这个小星儿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打算…… 第九章 凤船 船继续北上,行到宁府。 周良本想请船家继续行船北上,但是无奈事先早已与船工公婆有了约定,船家只送周良到宁府,到了宁府后周良需另换船只,一则船工公婆不想离家太远,二则南方的船只较大,大运河的河道过了宁府,再往京城就变窄了,漕底也变浅了,有可能船行不开,搁浅掉,那到时就麻烦大了。所以,到了宁府后,周良和船工老头就分头去找能换乘的船只了。 本以为,不过是换艘船而已,很简单的事儿,可周良和船工老头遍寻换乘的船只都没有找到,无奈之下,只得在宁府歇了下来。 星儿在船上这些天修养,也渐渐的恢复得和往日一样了,人也活泼了起来。星儿本想请周良帮忙回家去,可是,想着自己没有钱财,怎么请人帮忙呢?后来又想,等周良走后,船工公婆俩必定会返回南方的,这样她便离家更近些,跟着船工夫妇返航也不错,至少有很大的希望回家。再后来,又听周良说是要上京城,星儿不禁心中暗喜,想着翁姥爷家就在京城,若是到了京城,她不妨求一求这周先生,看这些时日,周先生对她关爱有嘉,想来必是善人,求他想必也能应允,想了这许多后,星儿就默默地沉了声,不提走和留,只静静的等待跟周良一起上京了。 平日里没事,星儿就帮船工公婆干一些活儿,但每每动手,都被船工婆子拦下,说周先生有交代,不让星儿干粗活,星儿也只得帮婆子绣一绣针脚打一打下手,因为她还没怎么学过女红,针线活儿上也就只能打打针脚整整边角之类,再有就是帮婆子收拾下床铺,摆一摆碗筷之类。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几日后,一个上午,周良面带大喜之色,急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嚷着,要星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弄到船了。 星儿赶快收拾了东西,准备同周良离开,临走之际船工婆子拉住了星儿,将她一个小布包袱塞给了她,星儿疑惑。 “孩子,这里面的衣服是捞你的时候从你身上换下来的,里面还有些珠串首饰,想是你家人给你的,你拿着这些,将来也能找回家认下爹娘。好孩子,跟好周先生,他是好人,别再走丢了!!”船工婆子老泪纵横,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待星儿就像自己的亲孙女一样。 “江婆婆,星儿记下了,您别哭,等星儿找到爹娘,星儿一定报答您和江爷爷的救命之恩。”星儿双手交叠一侧,福了一福,就算拜别了。 然后星儿跟着周良下了船,又上了一辆驴车,赶去换船的码头。 车行片刻,就到了另一个渡口码头,这个码头格外气派,比刚才的码头要大的多,门口有座大大的石牌坊,虽然这个码头停靠往来的船不多,但是这里的船,都很精致,雕梁画栋,船上的人穿衣也都相当体面,这些天行走在运河上,星儿也曾偶尔见过几艘这样的大船,但是,都没这个码头停靠的大,精美,还有数量多。 星儿抬头看看周先生,周先生满脸喜色,拉着她的小手加快脚步往码头上赶,生怕错过一样。 “周先生,不是说宁府北面跑不了大船嘛?”星儿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哈哈!”周先生先是笑了笑,“那是他江老头没见识!宁府以北可以跑大船,但只能是官船!” “官船?什么是官船?”星儿继续问,此时他们已经赶到了登船的平台。 “官船,就是官家的船,江爷爷他们的是私船,宁府以北是不能跑的。懂了?” 星儿略略明白了,点点头。 周先生蹲下身,整理星儿的衣服,又帮她梳了梳头发,微笑地开口:“星儿,记住,一会儿我们上船之后,你再不可叫我‘周先生’,要叫我周总管。” 星儿眨着一双大眼睛,虽然不明白周良如此说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若别人问起你的身世,不要说是我在太湖救了你,就说是我远房的侄女,过继给我就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我就是你的干爹。你记清楚了?” 周良扶着星儿肩头的双手,突然紧了一下,星儿有点儿被他捏疼了,周良虽然面上依然挂着笑容,但是双眼中却闪烁着压迫,不容人反驳的压迫,星儿向后缩了一下,不置可否。周良继续说,“不过你放心,我也会让人帮你找家人的,只要找到你家里人,干爹我绝不会阻止你跟家人团聚。还有,干爹也会疼你的,只要你听话。” 星儿有点儿发抖,依然紧闭小嘴,没有说半个字。 “听清了嘛?”周良的双手又加了些力道,星儿有些害怕的点点头。 “好星儿,你以后就是我闺女了,叫我一声干爹!”周良依然微笑。 干爹……星儿支支吾吾,声音弱如蝇翼。 “什么?我没有听清。” “干爹!”星儿用力的喊出。 “哎!我的好闺女!以后我们父女俩就相依为命啦!”说着,周良开心的双手抱起星儿举高高,然后额头顶上星儿的额头,满脸宠爱之色。 不久,一艘大船驶进了码头,这艘船,比码头上原来停的船,还要精美,雕梁画栋简直达到了极致,而且气派非凡,船头的栏杆上,雕刻有两条飞龙,欲飞冲天,船舷上则是一副龙凤的巨大浮雕,那一龙一凤相互盘旋交缠,仿佛活的一样,这浮雕一直延伸到船身船舱之上,星儿看到这船上的雕刻简直都惊呆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而船上的其余装饰均皆以飞凤为饰,船舱顶上则是罩着明黄色的帷幔,船舱的窗户也挂着明黄色的窗帘,船的桅杆上挂着两面凤旗,随风招展,船的侧面甲板上跑着来回撑篙的船工,他们衣着统一,一水儿的青蓝窄口长袍,有的船工衣角掖在腰间,帽子也是官家的帽子。船头则是站着四名身着橘红的窄口男性宫人,船尾和侧面甲板上分列着两队身着铠甲的官兵,手持长枪,威武整齐。 那船渐渐的靠上了码头,有人跳下来,拉着粗粗的缆绳缠绕在码头的铁墩上,待船停稳后,一架宽宽的梯子放了下来,这可比江爷爷船上的宽了几倍,星儿心里想。星儿偏头看看周良,周良的头压得很低,背也弯了下去,跟之前判若两人。 半柱香的时间,自船舱内走出来一行人,先是四名公公然后是四名衣着鲜艳的宫女,再后还是宫女,但这两名宫女的穿着较之前的,那要华丽的许多了,衣服是绸缎的,而且袖口和长裙下摆是满绣,服色上更大气稳重,连头饰上也比前面四个多了两三样,这两人中有一位看上去年纪偏长一些,手腕上也多戴了一个金钏子,胸前对襟的连接处多了一块玉饰,前额的头发也是从左额抹向右耳后。 这两名宫女簇拥搀扶着一位面容慈祥,头发略略花白的老太太,这位老太太,身着紫色常服,全身满绣,纹样以蝙蝠居多,虽是常服,但衣服袖口极其宽大,宽阔的袖口足见其身份贵重,另老太太头顶发髻上簪着一只金灿灿的凤凰头饰,那金凤凰口衔红宝石,垂挂在额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活灵活现,老太太头上虽然装饰简单,但是金凤却是位极的象征,老太太双耳戴的也是金凤衔红宝石的耳环,于金凤头饰相得益彰,说不出的荣华。老太太身后,则是两位着素色缎袍的嬷嬷,还有一位手持拂尘胖公公。 老太太微笑着,排开众人,走到船舷边上,望着船下。 这时,周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衣裳和头上的束发,然后扑跪在地,星儿看周良这样,吓了一跳,她只见过衙门里的官差们跪过爹爹,但也是单膝,如今周良却是双膝扑跪,这位老婆婆到底是谁呢?星儿站在原地想着。 “老奴叩见太后,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良边说边叩头,叩了三下站起来再跪再叩,反复三次,周良行的是“三拜九叩”的大礼,母亲如玉说过,爹爹上金殿见皇上的时候才三拜九叩的,星儿默默的想着。 “行了,别拜了,都免了吧!”那老婆婆抬抬手,示意周良起来。“你不是回老家祭祖了嘛?怎么在这宁府?” “回太后的话,奴才确实蒙皇上洪恩,回乡祭祖了,但是家里已经败落了,只找到了奴才爹娘的坟,奴才给爹娘填了新土,但是失散的两个弟弟没有找到。” “哦哦,原来这样,想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啊!以后伺候还须得更加尽心,哪天给你寻个义子干儿,你带着,日后也能给你养老送终了,也别说咱们皇家不仁义了。”太后抬手用护甲捋了捋鬓角。 “谢太后隆恩。”周良再磕头叩谢。 “罢了!”太后抬抬手。 “早起梳头时,礼月就跟哀家提,说你早几天就等在宁府码头上等哀家了,说你知道哀家的凤船要打这儿过,非要给哀家扣了头再进京城,哀家念你一片孝心,才靠了岸,见你一见。”太后抬手指了指身边那位年纪稍长的大宫女。 “能伺候太后,是奴才的福分,给老佛爷叩头,那也是奴才的洪福了。”周良再叩拜。 “罢了罢了!想这宁府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你也不必再另雇船赶路了,就随哀家一同进京回宫吧。”太后怎会不知周良的小伎俩,无非是成全他一个总管的体面罢了。 “是!” 周良看看身侧的星儿,太后这才发现这个清秀的眉心一点红的小女娃。 “周良,你身边的这小娃儿是谁啊?” “回太后,这是奴才远房亲戚过继给奴才养老送终的养女,这次随奴才一起回京。”周良把星儿领到了身前。 “大胆!你个狗奴才!宫里是你一个奴才就能随随便便安插进人的嘛?!”太后面上已经不复刚才的慈祥,而是换了一副威严的面孔。 周良立刻跪倒在地,也拉着星儿跪了下来。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带这孩子进京,想着在京城里给她寻个好地方安置下来,等哪天奴才真是不中用,也好有个人,捧奴才的一把骨头回老家,别无他想啊,太后明见!”周良略带哭腔。 “你叫什么?”太后看向星儿,语气平和。 “星儿,福星的星。”星儿不卑不亢,语气沉稳,略带奶气的回话。 哈哈!太后不怒反笑。 “姓周?”太后又问。 “民女姓朱,朱门绣户的朱。” “周良,你这个养女不错呀,哀家喜欢,这几日上京,就让她随行吧,也免得你再奔波了。”太后抬手示意,然后转身回了内舱。 周良携星儿叩拜。 接下来,四名小宫女下了船抱走了星儿,星儿吓了一跳,回头大喊干爹,周良嘱咐她别怕,只是带她去搜搜身,洗下身子。星儿这才安静下来,跟着小宫女们走了。 第十章 弱小遭欺 星儿被四名小宫女拉着去沐浴搜身了。 说到搜身和沐浴,这是宫里的规矩,洗澡是为了避免身上有虱子跳蚤的裹紧衣服带进宫,还有,就是检查是否有皮肤病等,以防传染给宫里人和各宫主子、皇上、太后,在凤船上,那自然是防止传染给太后了。除此之外,还有去除晦气的意思。搜身则是为避免刺客、奸细或者夹带。这些星儿自是没有的,但是,也是要例行公事的。 四宫女给星儿沐浴后,丢掉了她上船时候的衣服,换上了宫人的衣服。实话实说,真的人靠衣服马靠鞍,先前星儿穿着船工婆子孙女的旧粗布衣,显得小里小气,换上这材料好些颜色鲜亮些的宫衣后,小星儿甚至有些光彩照人了,说不出的可人儿劲儿。 沐浴更衣时,四宫女已搜过星儿身了,并无夹带,然后是搜查星儿的东西,琴包里自然是只有一把琴,但几个小宫女却盯上了星儿的小包袱。 “这是什么?” “是我娘亲给我做的衣服。” “我们要看看!”说着,一个年龄较大的宫女一把抢了过来。 星儿本想反抗,但无奈人小力弱,虽然已经尽全力抓住包袱了,可还是被那宫女一把抢了过去。 那宫女迅速的打开包袱,其他三名也围了上来,她拆开包袱把里面的衣服拿出,用力的抖搂一下,几个珠串首饰散落在地,那四名宫女迅速争抢着纷纷往自己的怀里揣,星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抢她娘亲给她的东西,不禁急了起来。 “放下!!” 这两字严厉而有力,虽然掺杂奶气,但足以震慑四名宫女,那些宫女停下了手,回头看了看星儿,星儿正用力的瞪视着他们。 其中那名年龄较大的宫女走到星儿面前,星儿仰视她,但依然怒目以对,气势丝毫不减。那宫女双手叉腰,用肚子顶了下星儿的肩膀,才五岁多的星儿身高还不及那宫女的腰,被她一顶,星儿后退了两步,星儿也叉起腰,依然怒视。 那宫女再挪步上前,一用力,将星儿撞倒在地。另三名宫女赶紧围过来。 “灵心姐姐!别别,她要是哭了,会惊扰太后娘娘的!”一名宫女拉住了那个叫灵心的宫女。 而另两名宫女也上来拦住灵心,可灵心却有点儿仗势欺人,欺负弱小。 “让她哭!看太后疼她还是疼咱们?!”那灵心的口气,平日应是极得宠的。 星儿爬起身,跑过来,双手用力推了下灵心,但是无奈人小力薄,灵心纹丝不动。被她这样一推,灵心反而轻蔑的笑了起来。 “你还敢推我?!看我不给你好瞧!” 说着,灵心上前两步,左右开弓,给了星儿两个大嘴巴,然后用力一推,星儿踉跄着往后倒退好几大步,脚下一滑摔了下去,额头磕在了沐浴桶的边边上,瞬间,一股血涌了出来。 “灵心姐姐!”另一名宫女尖叫出声,赶紧过去查看星儿。 额头上涌出的鲜血,已经遮住了星儿半张小脸,大家都以为星儿会大哭特哭,但并没有,星儿小小的脸上,此时只有愤怒,并没有怯懦。 那宫女扶起了星儿,查看她的伤势,还不待她查看,星儿脚上加速,跑到灵心身前,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灵心推了出去,这次不知是灵心脚下不稳还是心虚,灵心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另两名宫女尖叫出声,刚要伸手去扶,就听房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大胆!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一出,站着的两名宫女迅速躬身退到了沐浴舱的墙边,毕恭毕敬的低垂下头站立一旁。 进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身边那个年龄稍长的大宫女,那大姑姑前额青丝由左额抹向右耳后,脸上表情凝重,一脸严厉。 “礼月姑姑。”四宫女异口同声。 星儿站在原地,看着礼月姑姑走进来。礼月姑姑一进门就看到了满脸是血的小星儿,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查看星儿的伤势。 “这是谁干的?!”礼月姑姑怒问。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 “难不成,是她自己摔的?!快说!谁干的?!”礼月语带怒气。 跌坐在地上的灵心,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低下头躬下腰,小声的说:“我……” 礼月姑姑,用帕子擦了擦星儿脸上的血,再仔细看看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确认无大碍后,礼月姑姑站起来,环顾了房间里所有人。 “因为什么?!”礼月姑姑这次的语气平静。 屋内再次寂静一片。礼月姑姑抬头看看扶起星儿的宫女。 “巧心,你说。” “我……”巧心支支吾吾。 “怎么?不敢说?还是不知道?”礼月姑姑双目瞬间严厉。 巧心立刻跪了下来,全身颤抖。她是了解礼月姑姑的。 礼月是宫里所有“礼”字辈宫女里,年龄最长的宫女,也是权力最大的,她得皇太后亲命,专管后宫除各宫娘娘差使之外的所有宫女,连敬事房和辛者库的执事大嬷嬷见她都敬畏三分。礼月姑姑平时待人极善,和颜悦色,也很关心宫人,但做事,却一视同仁,也是极公平公正的,她事事都以理为根本,任何无理矫情在她这儿都不好使,就连皇后娘娘宫里的贴身大宫女,也都毫不留情徇私,极得太后娘娘赏识。最重要的一点,她经太后钦点,配与了周良大总管做对食,周良可是皇上身边的第一人,一步也离不开的人。这些,都足以让在场的所有宫女抖上三天了,特别是灵心。 巧心不做声,礼月姑姑回头看向了另两名小宫女。 “娟心秀心,你们俩谁说?”礼月姑姑虽然语气平和,但是语气中已经透出了严厉。 其中一名宫女支支吾吾的小声说出了前因后果。 “我们给小姑娘清洗身体,还有搜身,这小姑娘有个小包袱,我们要搜查,她不给,灵心姐姐就抢了过来,强行搜查,谁想这小姑娘跑过来推了灵心姐姐一把,灵心姐姐一生气,就推了下她,她自己没站稳,摔在了沐浴桶上,巧心去扶她,她又爬起来把灵心姐姐推倒了。” “你说谎!”星儿正色指着说话的宫女,毫无惧色。 礼月姑姑看向那个宫女,凝视了几秒,那宫女目光闪烁,左顾右盼的低下头,不敢再做声,分明心内有亏,礼月又看向旁边的秀心。 “秀心,是这样嘛?”这次礼月的语气和目光都很犀利。 那叫秀心的宫女一下瘫坐在地了,吓得全身颤抖。 “你们四个若再不说实话,全都脱不了干系!现在,都跟我去见太后!”礼月姑姑厉声道。 “噗通!”灵心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姑姑,是……是我,抢了她的包袱……包袱里有很多珠串首饰,我们一时贪心……分抢了……然后她不乐意凶我们,我就推开了她,她脚下没站稳,撞在了浴桶上……额头撞破了……可,可是,她也推倒了我……”灵心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事情经过,然后低下了头,害怕的抽泣了起来。 礼月看看星儿,又环顾了下其他三人。 “巧心娟心秀心,是这样嘛?” “是!”三人异口同声。 “星儿,是这样嘛?” “嗯!”星儿点头。 “好。”礼月再用帕子擦了擦星儿脸上的血污。“巧心,你把星儿带到我的房间,帮她洗干净,再上下药。” 巧心点头,迅速带着星儿离开了。星儿自是不肯走的,她娘亲的东西还在她们手里。没有拿回来,怎么能走? “你先跟巧心去吧,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礼月说。“娟、秀,你们也出去吧。” 星儿跟着巧心走了,娟秀二人也随后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礼月姑姑和灵心。 礼月慢慢的走向灵心,那步子缓慢沉重,但每一步都像踏进灵心的恐惧里,灵心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起来,害怕极了。 突然,礼月抓起了灵心的下巴,严厉的与她对视。 “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礼月声音低沉。 “姑姑,姑姑,我没有……”灵心简直被礼月低沉的声音要吓得灵魂出窍了,曾几何时,她是见识过礼月姑姑处理宫人的。 “欺负弱小,还说不是翅膀硬了?!”礼月的声音更低。 “姑姑,我再也不敢了!求姑姑饶过我这一回……求您。”灵心央求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我看见的只有这一次,但,你背着太后老佛爷,不知仗势作恶过多少回!我看见一次,就代表一百次!”礼月姑姑声音低沉的几乎重锤一般,砸向灵心。 “没有!没有!姑姑,灵心知错了,知错了……灵心发誓,灵心这是第一次犯错。我发誓……”灵心扑倒在地,双手紧抱礼月脚踝,不住央求。 “我选你们‘灵巧娟秀’四人近身伺候太后老佛爷的时候,就说过,谁也不可仗着太后之势,欺压后宫宫人,你可记得?!” “记、记得……” “我还说过 ,如果让我知道了,后果是什么?!”礼月姑姑松开手。“说!” “轻,轻,轻则体罚……重、重……”灵心说着又哭了起来,“姑姑姑姑,灵心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 “说!重则怎么样?!”礼月的声音越发严厉。 “重则,重则,按律治罪加一等,不死者,刺配双颊,发还原籍……”灵心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好,看来你记得很清楚。如果我不惩罚你,难以服众,但,我也念你初犯,对你网开一面,待过几日我们回宫后,自己去慎刑司领六十板子吧!”说完,礼月转身欲走。 灵心听到礼月对她的发落,迟疑了片刻,见礼月姑姑要走,一把又拉住了礼月的裙摆。 “姑姑,求求您,求求您!灵心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灵心的这顿打是躲不过的,但是请姑姑少打灵心几板子吧……六十板子,灵心三个月也下不了床了,灵心还想伺候太后老佛爷……” “你还能回太后身边?!”礼月没有回头。“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在太后跟前伺候了!你既求了我,我也有不忍心之处,那就领打三十板子,再抄《女戒》三遍,我会安排你去别处当差,回太后跟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礼月姑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独独留灵心一个人瘫坐在地上,痛哭不止。说她没有怨恨,怎么能没有?但是她无力反抗。说她没有后悔,怎么能没有?但是后悔已无济于事。灵心恨自己做事不周全,更狠礼月袒护星儿,她也是苦出身,全家人都指望着她,她在宫里忍受多年,辛辛苦苦终于爬到了太后跟前伺候,若伺候的好,将来也能如礼月姑姑一般,大权在握,家里的饥荒也能轻减些,又或者,哪天皇上看上她……一家子飞黄腾达也是不无可能的,可如今……都是因为那个小丫头!灵心所有的梦想都破灭了,那颗争强好胜的心,也被打碎了…… “嗵”的一声,灵心的手重重的砸向地面,灵心咬牙切齿。 “全都怪那个星儿,别让我在宫里遇到你,遇到你我必将今日所受,十倍奉还!!” 灵心面目狰狞,目露凶光。 第十一章 农妇上船 礼月姑姑舱房 巧心已经帮星儿清理了伤口,也帮她包扎好了。不久后,娟心秀心将星儿的东西全数还回来,一样也没有少,星儿也谢过了三个人,然后三人退出了礼月的房间。 不久后,礼月姑姑走了进来,再次查看了星儿的伤口,确确实实无有大碍。礼月欲开口再询问,只见星儿自床上跳下,小小的双手在身侧交叠,福了一福。 “星儿谢谢姑姑救我。星儿也有错处,请姑姑责罚。” 小星儿的懂事,唬了礼月一跳,先前周良告诉她,这个孩子不一般,她还不信,刚才在沐浴房,她也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比一般孩子胆大,不惧恶,可如今一看,这孩子,是沉稳大方,有大家风范,似那些达官家的小姐,甚至还过之。 “你到说说你的错处。”礼月蹲下身。 “星儿不该与人争执和出手伤人,应该及时告诉姑姑或者干爹。” 这个回答简直让礼月错愕,这孩子真的只有五岁多?这份知书达理,平和处事,更让礼月高看星儿一眼。她想到刚刚周良的提议,如果太后恩典,让星儿留在宫里,也一定请礼月留她在太后身边,将来大用。如今,礼月见星儿这般,肯定了周良的想法。 “好,你既知错,那就自罚吧!” “谢姑姑。先前在家,我每每不听话,娘亲都是罚我一天不得吃饭,姑姑觉得如何?” “好。”礼月应着,从柜子里翻出一本书和文房四宝,“那就罚你一天不得吃饭,还有,在抵达京城之前,将这本《女戒》抄完。” 星儿点头,双手接过了那本书和文房四宝。 “你识字嘛?”礼月突然想到了什么。 “星儿识字,但是识得不多。” “那好,抄写时不认得的字,单独记录下来,有时间我教你。”礼月决定听周良的建议,在这小姑娘身上深耕,说完欲走,突然又想了什么,“还有,在上京的这段时间,不得去前面的船舱,也不得在甲板上随意走动,切勿惊扰到太后,如果打扰了太后,轻则受罚,重则受死。这是你干爹让我嘱咐你的,你若想回家,千万切记!” 星儿眨眨眼睛,深深的点头,她爹爹是地方官,她自是懂的“死”是何意。她不能死,她还要找到爹娘,回家去。礼月吩咐完,转身向外走了。 这件事之后,礼月又分轻重罚了巧心娟心秀心,此事自此作罢。至于灵心,则是被羽林关进了凤船的底仓,不见天日。 凤船行于运河之上,继续向北,奔着京城前行,这已经是周良带星儿上船后的第十一天了,昨天夜里船行至林清县,船靠了岸,停航了一晚。 就在今天早上,周良同羽林卫,带着一些农妇模样的人上了船,星儿趴在窗边,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一行人,星儿不禁好奇非常。一直在暗里偷偷的盯着这一行人,这一行人共五人,都是农妇打扮,年龄也都在四五十岁上下。 星儿是见过农妇的,因为在家时,府衙后面的角门,隔三差五的,总有兴县的相亲给她家送瓜果蔬菜,那些人都是皱纹深刻,皮肤紧绷些且黝黑,就连而后的脖子也是稍暗些的,还有,手指和手掌都有老茧,跟冯婆婆不一样,冯婆婆常年在府里,皮肤并不紧绷也不黝黑,而且手上的老茧是长在大拇指和食指的,因为纳鞋底多些,与那些农妇并不相同。为了老茧的事儿,她还着实缠了如玉母亲一回,母亲给她讲得很详细,还一直叮嘱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让她别浪费粮食。 但是今天看了这些人,其他四人都像那些送菜婆婆,令星儿奇怪的是,其中一人耳后的皮肤很白,显得跟别处裸露的皮肤并不相同,星儿又在暗里努力看那人的手,但是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星儿就是觉得有些奇怪,思考着是不是跟礼月姑姑说下。 星儿正在转角露出半个小莲,巧心刚好经过,看她认真的可爱,就悄悄的跑到星儿身后,想吓她一吓。巧儿双手快速的蒙住了星儿的眼睛,粗声粗气的说;“你猜猜我是谁?” 星儿开始突然被蒙确实下了一跳,但是听到声音后,她就猜到是巧心,因为自那天巧心帮她换药后,每天都帮她来换药,也给她送饭食,有是闲来无事,巧心还跟她一起玩耍,渐渐的两人的感情好了起来,星儿的额头也因为巧心的照顾好了,痂都已经脱落,并没有留下伤疤。 “嘻嘻,我猜不到。”星儿假装猜不到,但是一只小手已经摸上巧心的腰窝,然后用力一抓! 哈哈哈……巧心笑着松开了手,赶紧护住自己。 噢!噢!星儿拍手蹦跳着笑着。 “你这小丫头,鬼灵死了!”巧心见自己没得逞,又见星儿开心的蹦跳显得特别天真可爱,轻点了下星儿的额头。 “巧心姐姐破绽太多了,星儿才不会上当!” “破绽?你说来我听听!”巧心娇俏的叉腰。 “你在蒙我眼睛的时候已经暴露了!哈哈。”星儿又奶笑了几声。 “嗯?”巧心眨眼看她。 “巧心姐姐,自己看看手就知道了!嘻嘻!” 巧心伸出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了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于是看向星儿,扁扁嘴。 “你这小娃儿,你倒说说,我的手怎么了?!”巧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姑娘,骨子里的天真烂漫,是去除不掉的。 “嗯……那巧心姐姐,要答应星儿一件事儿,我才告诉你。” “什么事儿?莫不是你又想吃糖了?”巧心笑着捏捏她的小脸颊。 “人家才不是贪吃鬼。”星儿嘟嘟嘴,可爱死了。 “那你说吧。” “我若是告诉了你,你要帮我喊礼月姑姑来,星儿有事儿跟她说。” “这……这恐怕不行吧?”巧心面露难色。 “怎么了?” “如果平时还好,无非出个恭的事儿,但是,今天是太后娘娘体恤民情,面见民妇的日子,礼月自是要在一旁字后的,我恐怕跟她搭上话都难呢。”巧心道出了原委。 “哦,原来这样……那,巧心姐姐可不可以帮我盯着点,如果月姑姑出来,你就赶紧告诉我?” “这个不难!交给我了!”巧心笑笑,俯身又捏了捏星儿粉嘟嘟的小脸颊,“快说吧!我都答应你了……” 星儿拉起了巧心的右手,指着巧心的食指了指食指指腹,还有拇指指腹。 “巧心姐姐平时最擅长刺绣,拿绣花针最多了,你的右手食指和拇指都是扁平的,跟别的手指比,略薄一些也宽一些,还有,有一点薄茧,你看是也不是?”星儿抚摸下巧心的手指,“还有,巧心姐姐的声音是星儿听过的,最甜美的,故意粗声粗气说话,也掩盖不了巧心姐姐甜甜的声音。” 巧心被她一说,认真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真是的。又听她夸自己声音甜美,打从心里有开心了起来,更喜欢这个小鬼头。 “真是小鬼头!我平时怎么没发现。”巧心又捧着星儿的小脸儿揉了揉。 “那巧心姐姐答应星儿的事情呢?” “哼~!小鬼头!你就在这儿等着吧,礼月姑姑下来,我过来喊你。”说着巧心走了,去太后见客的舱房后舱伺候茶水去了。 星儿在夹道里,百无聊赖的等着,实在是太无聊了,她边从怀里掏出来,前几日礼月教她新学的字来看,不停的在地上反复的划来划去,加深印象。 不久后,星儿见到了礼月姑姑,将她看到的,和想到的,从头到尾输了一次,礼月虽然不甚是怀疑,但是想来又怕真有什么事儿发生,又想,如果就这么贸然的去告诉了太后,可万一没事儿,她这么多年谨慎不是要栽上这一遭?礼月反复想了想,解铃换续系铃人,那不如,就让小星儿牵出这个事儿,如果有事儿,那想让星儿留在太后身边的事儿从此不难,如果没事儿,童言无忌,谁也不会计较一个小孩子说的童言童语。 礼月一拳捶进自己的掌心里,就这么办了,于是,她又心生一计,吩咐了星儿如何如何,自己回到了太后身边伺候。 太后娘娘正林清县上船的农夫们聊着家常,先是问了问这一两年的收成,然后又问了各自家里情况,不时地,传出太后开心的笑声。 太后自是开心的,近一两年,大夏风调雨顺无灾无难,太后才能踏踏实实的沿运河巡幸,去到江南地界,看那水乡缥缈,知那软语吴侬,若是乱世,或者灾年,哪儿有这个国力能支应这一场行程。 太后郭氏,身后是关陇大族郭氏家族,祖上是上古大魏武王最得力的谋士郭凤孝,郭氏一族世居关陇,是关陇门阀的中流地址之一,朝代几更几迭,都被朝廷委以重任,可以说是累世功勋,而郭氏一族的女儿们也非等闲,百世累积下来,先后出过十三位皇后二十一位太后,当今的太后,就是郭氏的第十三位皇后第二十一位太后。 就在太后与农妇相谈甚欢的时候,一个悠悠的曲子传了进来,曲子弹得并不娴熟,但是却应了年下之景,是一曲《太平调》,太后听着,这欢快的乐曲,大和她此刻的心情,心中略略高兴起来。 “去瞧瞧,是谁在那儿弹琴呢?”太后吩咐。 不久后,秀心带着星儿怀抱中小琴进来了,星儿见了太后,放下琴,跪地磕头。 “星儿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哀家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人儿。起来回话吧。” 太后看见收拾的干净利落换上宫人服色的小星儿,觉得甚是可爱,特别是头上的两个小抓髻。遍伸手唤她到近前来。 星儿见太后唤她,也不惧怕,抱起小琴,跑到了太后近前,但时在离太后半米的地方,星儿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太后依然伸手召唤,但是星儿就是不再向前了,太后面露略略不悦之色。 “怎么了?哀家身上有虫子嘛?” “太后恕罪,”说着星儿又跪下了,“干爹教导过,天家是君,太后是天家,是星儿的君,而星儿是小民之女,星儿不得放肆,过分与您亲近……” 星儿奶声奶气的说着,说着说着,星儿自己绞起了手指。太后等着眼前这个奶气未脱的小女娃,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既逗趣,又可爱。太后瞪视她良久。大家都以为太后要发怒了,熟料…… 噗嗤!一声,太后未怒,反而笑了。 第十二章 斩获人心 太后唤星儿近前,可星儿却迟迟不肯靠过去,还说了一番什么“君君臣臣”的大道理。就在这时,太后的面色微沉,所有人都为她提了一口气,以为太后会发怒……然而,并没有,太后非但未怒,还反而笑了起来。 “你这小娃儿……哈哈哈!”太后转怒为笑,“你们听听,刚刚这篇君君臣臣的大道理,要是出自一个老夫子之口,没得生出多少厌弃。可是从这奶声奶气的黄口说出,倒有那么股子真在里面” 太后说完,大家又笑了一回,仍唤星儿近前去,星儿这才慢慢的挪动步子,往太后跟前去,之所以先前太后召唤没立时就移步太后跟前,全赖如玉夫人的教导,如玉曾教导星儿:“你要记住,咱们是官家,官家就该有官家的体面,你是官家的小姐,不管出不出阁都要提得起一份矜持和稳重,父亲是做官的,将来难免要官官相遇,如果对方官高,那与对方交往就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定要端住一个回合,方能体现自己的身份,就是叫分寸。”如玉当初的教导,如玉绝想不到星儿第一次“端住”是面对太后老佛爷,不过这点给太后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如今星儿缓步移向太后,是礼月姑姑曾说过,在太后娘娘跟前走动,要稳、缓和端得住,一是对太后的敬重,再有就是能显出来是太后**过的人儿, 虽然星儿不懂什么叫“太后**过的人儿”,但星儿懂礼月姑姑教的一定是好话。 “你们快看,快看,这小小的人儿,走起路来倒是有几分端庄呢!”太后又笑了,“快来快来,哀家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个年纪的小女娃了,男孩子家里倒是一大群。啧啧啧,看看这端庄劲儿,多招人疼。” 听着太后夸赞了星儿几番,周良和礼月都在心中暗笑,他们的盘算恐怕就要落定了,能留星儿这样的孩子在身边,顶那小门小户出来的强上不知多少倍。 一会儿的功夫,星儿已经站定在太后跟前,太后近前瞧,对星儿更是喜爱几分,先是摸摸她的小脸颊,再是整一整她身上的衣服,再是紧了紧她头顶的小抓髻,从上到下,没一处不喜欢,特别是星儿眉心的红痣,显得特别灵气。 “你刚才弹的,就是这把琴嘛?弹的什么曲子?” “回太后,星儿刚刚弹的是《清平乐》,是用这把琴。” 太后抬手,示意给星儿搬一套小桌椅。 “《清平乐》?你知道乐曲的意思嘛?” “回,星儿知道。” “你说说看。” “《清平乐》原是流传民间的曲调,是百姓欢庆战后余生,恢复农耕桑织的曲子,后来经我朝大乐师欧阳颂重新编修,曲调更加悠扬欢快,大有清平安乐之感,嗯……”星儿说着,停顿了片刻,“是幸福的曲子!” “幸福的曲子……幸福的曲子,幸福……幸福这个词用得好!”太后又笑了。“不过,你这小小的人儿,哪儿知道‘幸福’这个词?” “是我娘亲教我的!”星儿脱口而出。 “你娘亲是……”太后刚要问,只见周良递给礼月一个颜色。 “太后老佛爷……”不待星儿回答,礼月突然小声提醒,“咱们亲民呢……” 周良曾提过星儿的出身,从星儿的生活习惯和举止仪态各个方面,她的出身绝非碌碌之家,周良也特别嘱咐,决不能让除她们之外的人知道这点。礼月之所以及时阻止星儿身世的话题,是生怕小星儿道出自己的身世,万一太后一发善心,帮她回家,那……她和周良的苦心不是白费了?!所以,绝对不能让星儿说出自己的身世,当然,星儿是不知道的,星儿依然寄希望于周良。 “哦,是是是。”太后回神,又笑笑,“今天,哀家的特意邀请的这些客人,都是农家贵客,也都是农耕桑织的行家,翘楚。农业,是我大夏的根本,自我大夏先祖开国以来,都是农耕桑织摆在第一位的,本朝的裕德皇帝更是重农重桑,今年哀家宴请这些农家妇人,更是替皇帝德化万民,表明皇帝重农之意。”与座众人纷纷点头,“既然,你个小娃儿能弹这农耕桑织的乐曲,那就弹上一曲,给大家助助兴,以表哀家及皇帝心意!” “星儿遵太后懿旨。”星儿双手交叠身侧,庄重的福了一福,开始弹奏。 会客舱悠扬的乐声响起,时而灵动时而欢快,虽然星儿还小,弹奏的并不上乘,但是太后凤船巡行的这一个多月以来,船上倒是第一次响起乐声,舱里舱外都有些小兴奋,打破了凤船**死寂。会客舱内,太后脸上更是浮起了音律带来的喜色。宫娥采女也多是年纪轻些的女孩子,自是喜欢乐曲的,都兴奋的不行。农夫们虽然听不大懂星儿弹奏的好坏,但是乐曲的欢快音色,却也能感染到她们,面上露出的也都是感恩天家的感激之色。在这些农妇中只有一人,始终没有表情,一直低着头。 一曲毕,星儿起身福了一福。 “好!大好!”太后拍掌。“虽然知道你是周良的干闺女,但是你这演奏的指法和技巧,确是上乘,较宫里一般的女孩子要高级的多,很好。可识字?” “回太后,星儿识字,但不多。” “回禀太后,星儿这几日怕惊扰太后,日日都在舱房学习《女戒》,不认识的字,都问询奴婢,或去缠她干爹。很上进知礼。” “《女诫》?好好,《女诫》原是东汉女史班昭撰写的一篇教导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书,因为班昭为人端正,又是女史,文采上佳,这篇《女诫》被争相传抄,成为了许多豪门贵女的行事作风典范,学习女诫,确实好孩子。”太后看着星儿,微笑以对,频频点头。 “礼月,去,将湖州知府敬献的湖笔拿来几只,赐予星儿。另外,咱们从宫里带的净皮宣也切一领一并给了,净皮写字正好。” “谢太后隆恩!”还没等星儿叩谢,周良已伏地而拜,星儿也立刻福身。 “起来吧!你教的好女儿。” 太后抬手示意周良平身,复又朝星儿招招手,示意星儿近前。星儿自是知道,自己领太后高兴了,所以这次没有迟疑,直接走上了前。 “来,坐到哀家跟前来。” 一旁礼月要去搬个团凳,太后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搬,礼月秒懂太后用意,太后是想考量星儿是真的懂事,还是临场学的。要知道,生活习惯这东西可不是现学就能百分百做到的。 星儿走到近前,看了看凤椅又看了看旁边,凤椅,自是不能坐的,如玉母亲说过,长辈坐的椅子,晚辈不可乱动,更何况如今她面对的是太后。再看看旁边,只有脚踏,没有椅子凳子,难不成,真让她坐凤椅? “太后娘娘尊贵,星儿人小卑微,能倚在太后腿边,就已经是得太后洪恩了。不知可不可行?”星儿眨眨眼睛。 本就是测试,如今星儿的反应,是令太后极满意的。不提凤椅,说明星儿知尊卑,不提搬凳子,说明她知道自己身份,不提过分要求,也不提脚踏,说明她不自轻。真是极有分寸的一个女孩子。太后看她,更是青眼了几分。 “好!那你就像哀家那些孙儿们一样,靠在哀家的腿边坐吧。”太后揽过她,示意坐下。 星儿就坐在了太后凤椅前的脚踏上倚在太后的腿边,一刹那间星儿想起了倚在冯婆婆腿边看婆婆择菜的情景,就好像在眼前一样,也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在想她找她,她好想娘亲母亲和哥哥们,想着星儿靠在太后腿边睡着了,一缕阳光洒进来,星儿的小脸映得发亮,太后轻抚她的脸颊,心里思忖,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小孙女该多好。太后抬手,示意礼月拿条毯子。礼月看星儿这般睡着了,刚才本来要让星儿说出那蹊跷农妇的事儿,如今却说不成了。不过,可喜,星儿这般靠太后腿边睡着了,太后也没恼,反而一脸怜惜,礼月简直高兴坏了,想来过几日快到京城时,跟太后提一提,把这孩子留在太后身边,自己亲自**,已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星儿说过,有一名农妇有些奇怪,她此刻提了十二分小心,警惕着别发生什么伤害太后凤体的事儿。 “太后娘娘,”座上宾的几位农妇中,为长的一位开了口,“我们乡野之人没什么见识,不知这小女娃是您的什么人,我瞅着,倒像您的亲孙女,标志,稳重。” 哈哈哈!太后开心的一笑。 “大胆!”太后身边的一位嬷嬷却开了口,呵斥。 “不妨事不妨事。”太后挥挥手,“本就是请她们几位来拉家常的,说什么都不妨事,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 “是。”嬷嬷退后半步 “咱们今天就丢掉宫里那些有的没的的破规矩,什么都但说无妨。有那些坠死人的边边框框真真要把人累死了呢。你们说是不?”太后笑着说,众人点头。 “太后不嫌弃我们这些乡野之人粗鄙,我们已是几世修来的服气了。”众民妇相互对视颔首点头。 “你们还别说,刚才啊,还真有那么一会子,哀家也仿佛觉得这小娃儿是哀家的亲孙女。可惜啊,不是啊,哀家没有孙女缘。” “太后您福大,将来怎么会?”另一名农妇接话。 “哈哈哈,应你吉言!”太后看看礼月,“前两日,是不是有人来报成妃有喜了?” “是,说是已经快三月了。” “成妃要是能给我生这么个女孩子,我要开心死了。”说着,太后又抚摸了下星儿脸颊。 星儿小睡了一会儿,此时太后微凉的指尖碰触她,令她转醒了。星儿揉揉眼睛,双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你个小人儿,睡醒了?!”太后宠爱之情行于色。 星儿眉眼一弯笑了,此刻她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五岁孩童,这一笑,太后的心都被她笑碎了。 此时的星儿,不知不觉的已斩获了太后的心,想来将来的路也必定与太后与皇家密不可分。 第十三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真正目的 太后在会客舱招待几位来自林清县的几位农妇,会客期间宣来星儿为大家弹奏一曲助兴。宾客们之间的生疏感和拘谨感也渐渐抛开了,太后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在座的气氛越来越好。 “启禀太后,您命咱们特别蒸制的云泥山药糕,已经好了,要不要端上来大家尝一尝?”礼月躬身询问。 “快去端上来,再把那西域进攻的果子酒拿来一坛,咱们一起喝喝,大家乐呵乐呵。” 不一会儿,礼月领众人端上来糕点,鲜果干果肉脯等,每人一份。小星儿面前也有了一份。果品糕点布完,只见两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抬上来一个一人高的绿色的半透明的,似坛子又似花瓶的东西,隔着瓶子,里面的液体晃来晃去的,看得分明,靠**底的地方还有一节木头,星儿和众人皆好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物事。 宫女们将那东西安放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架子上,然后又一行宫女捧着托盘进来了,星儿看看托盘,托盘里的东西上面胖胖的,然后中间细细的,下面还有和圆圆的底座,不是太大,宫女们端上来的形状大致相同,也不太同,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圆胖有的长瘦,但是都是大脑袋细身子有底座,有的透明有的半透明也有不透明的。 礼月将一支长高的和支矮胖的,分别置于太后面前,但是都是黄色透明的,有拿了一支矮矮胖胖的粉色不透明的给星儿,其他人,也就不分高矮胖瘦每人一支分派了下去。 众妇人都见这皇家的东西精巧,都小心翼翼的去摸索看瞧,拿在手里都好像拍一碰就碎似的。星儿也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支,左右端详,端起来放在眼前,她能穿过这东西看到屋里的一切,觉得甚是有意思,开心的看了一遍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到了周良的身上,周良则示意她不要过于放肆,星儿马上收起了目光,将东西稳稳的放在了桌上。 “太后娘娘,咱们小门小户的,没福气见识这些天家贵重的器物,敢问您一句,这是什么宝贝?”一妇人问。 “你们那,别当这是什么宝贝,这些都是西域人用来喝酒的物事。” “喝酒的?……”众人又交头接耳起来。 “前朝的酒仙太白,曾经随使团前往过西域诸国,遍尝西域美酒,曾有诗曰: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夜光杯你们与哀家手中的杯子了!”太后介绍。 “西域有个极小极小的国叫‘月‘(肉音)。” 太后说到这个国名,在座的婆子妇人就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位面目较和悦的农妇站起身。 “太后娘娘,咱们是孤陋寡闻的,这西域的国名真是……真是,太好笑了,就像咱们自己家孩子起名字,女孩子怎么也要叫个珍儿啊凤儿啊的,男孩子也要叫个刚啊强啊的,这国家的名字怎么叫个‘肉‘?听着,好像咱娘们掉猪圈里了。” 婆子说完众人都笑了,话虽然粗,但是很在理,不光太后和侍女们笑了,连门口的侍卫都忍俊不禁,咧嘴笑开了,更有和小侍女笑弯了腰。 “礼月你们看看,咱们还是要跟百姓们多在一起,他们天生的快乐,下次啊,哀家也不召见他们了,你啊哀家啊,还有桂纯,咱们三个就换上百姓的衣服,田间地头的一坐,就跟这些婆妇们扯家常,那是多快乐的事。” “奴才跟礼月扮个村妇还行,您这一身气度怎么掩的住,到底尊贵着。”桂纯嬷嬷走上前微笑给太后填了一盏茶。 “纯嬷嬷说的是!太后您一身的高贵气质,一身粗布麻衣怎么掩得住?”礼月姑姑微笑说,礼月平时也最得太后欢心,她一开口太后的注意力全被她牵动,“太后老佛爷,扮不扮农妇咱们暂且放一放,咱们这些没见识的,还等着您给咱们讲讲月(肉音)国的奇闻呢!您抬头看看,咱们这一双双巴巴儿的眼睛,快可怜可怜我们吧。” 礼月说完众人又笑了一回,太后这才又开了口。 “说起这月国的事儿,还是哀家在关陇的时候听家里来往的宾客说的,这月国的‘月’字,写起来是咱们月亮的月,别看他国家小,百姓不足万人,地也不过几万顷,但那小国却不容小觑,因为这小国却有三样宝贝,都是周围诸国求而不得的!” 太后的话顿了下来,拿起杯子啜起了茶,却是不说了。众人等了等,见太后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禁交头接耳起来了。 “太后老佛爷,求求您快告诉咱们这月国有什么好宝贝,咱们都等着呢。我们农户心直口快,等不及啦。”一位较瘦的农妇急切的站了起来询问,太后依然笑而不语。 “你们那,想要知道,需得答应哀家一件事。”太后故作神秘。 “您说。”众人齐刷刷的回应。 “你们那,一会儿须得喝的尽兴,不要听那些地方官的,虚头巴脑的应承哀家,装模作样的喝那么几口,一点儿都不尽兴。”太后微笑却也稍稍的板起脸。 “哎……”民妇们见太后板了脸,一片哗然,面面相觑。 为首的民妇站起身,手举茶杯。“太后娘娘放心,咱们大夏的百姓对朝廷那是一片忠心,绝无二心,咱们农家人更是毫无私心,只要朝廷不加税,不追究去年之事,咱们绝对一心臣服大夏。” 说着那领头的农妇带着众人,俯首而跪,众人齐声山呼。 “只要朝廷不加税不追究去年之事,我等愿以百余身家性命发誓,永远效忠朝廷效忠大夏!永远为大夏子民!祝吾皇万岁万万岁!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到此刻,才终于揭开了太后宴请农妇的真正目的,林清县是运河沿岸重镇,因为去年大旱,为了保证河道通航,没有引运河水灌溉,很多庄稼都颗粒无收,林清县令也是个无能之辈,懒政,差点激起民变,还是裕德皇帝亲下三道圣旨,连派三个钦差,最后终于皇帝亲派了个二品顾命钦差才平息下来,当地带头的农民,朝廷也未降重罪,只是安抚,今年太后顺运河巡幸,特意安排林清县的行程,停留三天,除了召见当地大小官员,最重要的就是换个方式以表天家安抚之意,才请了农妇上船。 太后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话,立刻话风,复又一脸和颜悦色,微笑以对,缓慢开口。 “哀家请大家上船,原就是亲好之意,与民同乐之意,只想着来想跟大家玩笑一下,故意板板脸,你看你们没得就认了真了,起哪门子誓?!朝廷、皇上,还有哀家,自然知道咱们林清县百姓都是好的,若不是没得嚼谷,也不会生出去年的事儿,这也是地方官无能,皇上已经跟哀家说了,正在筹划着,给林清县换个好的县太爷,林清自古是德化之地,不会不忠于朝廷的,今儿散了之后,你们也把皇上和哀家的意思散一散,百姓安居乐业,就是皇上之福哀家之福。快平身吧!高兴着,你们这一跪反倒生疏了!都起来吧!”太后说着,一个眼色给礼月,礼月立刻率一众侍女前去搀扶。 “谢太后体察民情,爱护百姓。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也没再坚持,陆续站了起来,落座。 “快平身快平身,都坐下吧,咱们还要继续坐在猪圈里讲月国的事儿呢!”太后一言,满堂哄笑,气氛又恢复如前。 “要说这月国的宝贝呢,有三样,这前两样都跟打仗有关,第一样是纯种的汗血宝马,第二样是兵器上的精钢,这第三样,就是让周边国家都醉生梦死的一物……”太后指了指那半透明的坛罐,“就是这罐子里装的美酒!有了这三样,周边的国家再打也不敢欺负那月国。据说月国那里的人最喜葡萄美酒,这杯子也是他们同酒一同进贡来的,葡萄酒的口感酸涩,我怕大家喝不惯,就用这果子酒招待大家,这酒甘醇些,是葡萄混合了几种鲜果酿造的,还有水果的香味,甚是好喝。礼月,快,给宾客们斟上。” 礼月带着几个侍女,手捧着一个白色透明的器具,拔开罐子下部的木塞,一股浆红色液体喷涌而出,宫女们好快用透明器皿接住,接满后方又把木塞塞了,然后再拔再接,足足装满了三个器皿。 那器皿是大开口的,一头好像壶嘴,但却没有壶把儿。那浆红色液体撞在这个透明器皿里煞是好看。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宫女们方才将酒给所有人斟满。 “来,哀家与各位共饮此杯。”太后拔身敬酒。 “祝太后福寿绵长~”说完众人一并饮下。 星儿的小杯子里,只有一个杯底那么一点点的果子酒,星儿看了看众人,也轻轻啜了一口,那浆红色的液体流入口中,开始是酸的,到后面确是有一股果子的味道,咽下去,从嗓子到肚肚里突然暖暖的,嘴里确是微甜,很奇妙的体验,星儿从没有过,之前喝酒也只过年过节,大哥哥偷偷用筷子尖蘸一小点给她尝尝,她还记得第一次尝的时候,辣的她都跳了起来,然后昏睡了一整个下午,二哥说她是醉死了。 今天这个果子酒到是不相同,也没有醉的感觉,还有种想再喝的感觉,因为嘴里甜甜的,星儿偷偷的瞄了一眼跟前的杯子,刚才那一小杯底酒已经所剩无几了……心里略略有些惋惜。 席间太后与众人拉着家常,讲她待字闺中时也曾跟家里人做过农事等等,又说当今皇上如何重视百姓,希望这些农妇把皇家的心意带回去,告诉百姓们云云…… 星儿听的昏淘淘的,星儿可能自认为没有醉了的感觉,其实还是有一些些的,星儿听着的时候,看着席间的每一个人,有开口说话的,有抓紧吃东西的,也有静静听着太后讲话的,还有……一位,不吃东西,但是也不喝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年前的酒杯还是满满的,果品也没动过。 星儿觉得甚是奇怪,就一直注视着那个人,那人简直是毕恭毕敬的坐着,低垂着头,时不时的看一眼太后的方向,但是显得跟其他的婆婆妈妈们不太一样,突然,那人欠身拉了下衣角,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颈,星儿一下认出了她,她就是上船时星儿偷偷瞧着觉得奇奇怪怪的那个人,星儿的醉意醒了一些,也想起了礼月交给她的任务。 星儿往太后腿边再靠靠,挨上了太后的腿,太后感觉腿上暖了一下,低头看向星儿。 “你这小娃儿,已吃醉了不成?”太后依然面容慈祥,微笑的开口。 “太后娘娘,星儿是不是喝醉了?为什么那位婆婆的脸都好像面具一样不会动的?她也不喝酒不吃好吃的……” 星儿奶声奶气的说完,众人都看向了星儿手指的方向。 第十四章 刺客陈情,星儿立功 经星儿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星儿手指的方向。 “太后娘娘,星儿一定是喝醉了。”星儿揉揉眼睛,“这位婆婆怎么耳朵后面那么白?别的婆婆都被晒黑了,这位婆婆一定是保养太好了……” 大家又看向了那人的脖子,在场的农妇又互相看看彼此的脖子,那妇人急忙遮掩。 “太后娘娘,这位大嫂确实很白啊。”较瘦的农妇说。 “太后娘娘,这位婆婆的脚也很大呢?!星儿怎么觉得他的脚比我干爹的还大?” 说着,众人又看向了那人脚,那人慌忙用裙子遮住了一双大脚。 “这位嫂子,我们上船前,听说周嫂子坏了肚子,您是她的近亲来顶替她的,一直没敢问您,尊姓大名?”偏瘦农妇起身移步到那人前。 那人始终低着头不做声,偏瘦农妇索性又到了那人跟前,轻推了那人一下,那人依然不动,正当农妇推第二下的时候,只见那人一手攥住农妇手腕,一个反手,将农妇的胳膊拧在了背后,农妇先是一惊,再有一疼,嗷嗷大叫。 正当所有人都惊诧这一幕的时候,那人迅速起身推开农妇,一个健步上前,三两步就到了礼月面前,一伸手即掐住了礼月的脖子,另一手一抖一道寒光,下一秒一直短刀已经抵在了礼月脖颈上了。大家全被这一幕惊呆了。星儿吓得紧紧偎着太后的大腿。 就在慌乱中,只能周良大喊一声“来人呐!护驾!”,紧跟着一队羽林破门而入,迅速的围在了太后周围,并将那妇人团团围住。可说时迟那时快,那妇人已经拿了礼月当人质。 “快!给哀家拿下!”太后怒道。羽林一拥而上。 “都退后!”那妇人厉声威胁道,她已经被羽林逼到了墙角,可她开口时面部并未动半分,好像脸上的肉是死的一样,且她是男人的声音。 “大胆刺客!竟混进了宾客队伍里!说!你是何居心?!”太后不亏是太后,临危不乱,依然淡定的坐在凤椅上,而太后的左手则轻轻的搂着星儿缩小的肩膀。 “都退后!”那人继续威胁,但是他的嘶吼却很无力,很显然他不是什么高手,此时众农妇也早已被四名羽林围住,以防同党。 “太后,礼月没事,请太后放心!你们还等什么?快动手拿下!”礼月在那人以刀胁迫时,依然冷静自持,太后宠她听她信她不是不无道理的,这一份从容自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羽林跟那人依然僵持,羽林护卫几次突破都无果,那人虽不熟练,但却很机灵且却有高超武艺在身。 就在所有人都为这僵持而束手无策的时候,桂纯嬷嬷却躬身搀扶太后。 “太后娘娘,恭请您移驾别处!”桂纯嬷嬷跟太后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那人之所以挟持礼月,其目的并不是想要伤人或者真正刺客,与羽林僵持不下,无非是给太后看,所以桂纯嬷嬷请太后移驾。 而这句话一出,那人心理防线有些松动了,大叫一声:“你别走!” 太后刚刚挪动凤足,那人的一声喊,已经明确了他的真是目的,他应该是有事想见太后,所以才混进召见队伍的。 “哀家不走?莫不是要等你行刺?!”太后厉声喝到,威严尽显,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咣啷”一声!匕首落地,那人扑跪在地,不停磕头。 “太后赎罪!太后赎罪!小民无行刺之意,实在有不得已的隐衷才劫持了周嫂子,然后易容顶替她混进召见队伍的。” 太后复又坐回了凤椅,而羽林此时已经将那人按住,太后挥挥手,示意羽林撤下。 “太后娘娘,不行啊,还不明他身份,万一……”周良赶快出言拦住。 “无妨,都下去吧!”太后吩咐。 是!羽林齐声应道,松开了那人,也放开了众民妇,纷纷退出了会客舱。而那一众民妇早就吓坏了,看到太后如此临危不惧,都惊为天人,纷纷下跪,庆幸她们此次是来表忠心的,太后抚恤黎民尚且如此手段,张驰有度进退方寸间,她们家里那些男人,要是真逆了朝廷,恐怕人头落地都不知谁出的手。 太后一个眼色给了桂纯嬷嬷,桂纯立刻知晓何意,点头应了下,转身朝众民妇说:“众位宾客不必紧张,都平身吧,各回座位安坐。”众民妇立刻谢恩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坐了下来,静静地来着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混进召见队伍?从事召来!”太后问那人。 那人磕了一个头,开口回话。 “小民黎众,就是林清本地人,家下虽不甚富裕,但也算得上本地的书香门第出身,自本朝以来代代都出秀才,先帝在位时,一场文字运动,本无我家什么事,只因县太爷身边的师爷看上了我家一方家传的青砚,几次求我祖父,因是祖上所传,我祖父没有应允,几次拒绝,可谁知那师爷是小人,表面一套背后插刀,硬说我祖父谢反诗有不臣之心,县太爷是个昏黄糊涂的,听了一面之词就讲我祖父父亲下了大狱,家产全都抄没了,我那时还小,幸免于难,也幸得先帝明君,及时止住了文字运动,府衙也发还了家产,并发文说我祖父和父亲忤逆之据不足,无罪释放,我家本不知是谁背后作祟,点数归还家产时,重要物品唯少那方青砚,便知是着了谁的道,但是无凭无据,无门讨要。这是也就作罢了。”黎众说的真切。 “作罢了?那与你今日之事何干?”太后问。 “就在两年前,我家的青砚现世了,是那师爷的儿子,因为家道中落,拿出了这方砚变卖,青砚一现世,我父便认出了,于是就上门讨要,无奈那师爷家已成一方恶霸,我父几次讨要无果还被打了一顿,我祖父年迈,看儿子被打一口气没上来便没了,我父也不久于世,没熬过半年也去了,”说到这儿黎众哽咽。 “启禀太后娘娘,他讲的这个事儿,我们好像听说过,”较瘦农妇说道,说完又看向那胖胖的农妇,“李嫂子,你想想是不是?” 那李嫂子抓了抓下巴,仔细想了一会儿,用力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可是后来,不是说你家告到了府衙了嘛?” 黎众听有人知道他家的事儿,哭得更是伤心。 “我先是告到了县衙,无奈那师爷家在县里盘踞多年,县太爷都已证据不足退回了诉状,小民无奈才越衙告到了府衙,知府老爷起初很是公正,也调阅了当年抄家的卷宗和物事记录,确定有一方青砚,就在我家欣喜,以为遇到了在世青天,可谁想到,几个月后等来的不是家传宝贝完璧归赵和坏人遭惩治,等到的反而是踏天大祸。” “什么大祸?”众人都问。 “去年大旱,险些民变,朝廷镇压,一日却冲进了我家里,我两位叔伯三位兄弟,还有全家上下老小一共三十多口全被抓走了,我当时外出在南方逃过一劫,后来回到家乡听媳妇的嫂子说,定的是民变首领忤逆朝廷的重罪,诛灭三族,说皇上开恩,只杀主犯,三族苦役八年,如今三族已经发往西伯塔苦役去了,而我叔伯兄弟已押往京城,说今年秋后就要问斩了,我也不敢声张,四处躲藏,四处找亲朋借钱,想要上京告御状,”说着黎众有痛哭起来,片刻后哽咽又说:“前几日准备上京的时候,听房东周嫂子说起,太后抚恤召见,我才动了想混进召见队伍的念头。小民想的只是伺机求一求太后,帮小民主持下公道,小民真是走投无路了啊!太后您明鉴!小民家人冤啊!小民家里流放的孩子,最小才只有三岁,听说……已经……已经死在流放的路上了……太后您明鉴那!小民家冤那!小人的两位伯母恐都已年过六旬,恐怕也熬不过今冬了……太后您明鉴那!小民家冤那!” 黎众声泪俱下,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船舱震得嗡嗡作响,头都磕破了,血肉模糊,真情足见,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太后也有些许动容,以袖掩面。星儿虽不全懂黎众所言,但是听到三岁的娃儿死在了路上,她眼前闪过了自己尚小的肉嘟嘟的弟弟,也想起了,被大水带走的莲儿,于是哇的大哭了起来。 太后见星儿大哭,并未怪罪,礼月擦了擦眼泪,本想伸手抱走星儿,太后摆手。 “你与哀家尚且如此,何况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儿,不怪不怪。”太后将星儿搂在怀中,轻拍,真仿佛亲孙女一般。 “黎众,你的冤情哀家已知了,但是,你私闯皇船,劫伤民妇你可治罪?!”片刻后,太后已止住了伤情。 “小民知罪,小民知罪!只要能还小民家一个公道,小民就是死,也再说不惜啊太后!”黎众复又磕起响头。 “快止住他,别再磕了。”周良等人上前制止了黎众。 “你这张脸想必也不是真的脸吧?”太后问。 黎众伸手自耳后揭开了敷在脸上的易容皮料,他原是一张清俊的脸,如今额头已经磕破,血肉模糊。 “小民罪过,遮挡颜面已是欺君,太后明鉴,小人……” “好了,不必再说,事出有因,哀家且记着你这罪,哀家会命人押你上京,交于刑部,如果查实你家确系冤屈便饶了你,如若查实你是诬告……”太后抬手示意他不要再磕头了。“数罪并罚!” “晏奔!”太后唤。忽的,内舱闪出一个着黑衣的高大身影,在太后面前单膝跪拜。 “押他进京,先交于刑部,把事情禀告皇上,让皇上来定夺。”太后吩咐。 “臣领命!”晏奔双手抱腕。 “明天一早就动身吧!”太后又说。 晏奔顿了顿,又领了命,于是押了黎众出去,黎众边对太后谢恩边随晏奔出去了。会客舱内恢复了平静。礼月等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你这小小的人,才多大,也知道哭了?” 太后恢复了慈祥的面容,故意逗弄星儿,缓和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太后啊,咱们这些大人都哭了,这小女娃哭也是人情世故,就他家那事儿,谁听了不伤情呢?”偏瘦的农妇开了口,“感恩太后圣明!” “不提那些劳什子了,怎么回事让那些当官的去弄吧,今天这事儿,倒是哀家的小星儿立了功。识破了那人的易容。” 太后笑着又逗弄起了星儿,此刻的星儿也不哭了,被太后一逗咯咯的笑了起来。 “礼月,把席面重新换过,咱们与民同乐,今天啊,一定好好的乐呵乐呵。” 第十五章 凤符 太后会客舱宴请农妇,不在话下,大家也很快忘记了席间告状的事儿,农妇们下船时,周良自会挨个儿警告,黎众之事不可泄露,农妇们都是乡里乡间有些脸面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自然很明白,黎众告御状的事儿丝毫没有泄露出去。 晚间?太后寝舱 太后喝罢了醒酒汤,手捻佛珠闭目养神,桂纯嬷嬷一旁随侍,礼月为太后铺床,较有意思的是,舱房的贵妃榻上,星儿呼呼的睡得香甜。舱内一片祥和。 “太后娘娘。”舱外传来周良低低的声音,“奴才回话。” 太后微眯双眼,指了下舱门,桂纯嬷嬷立刻前去打开了门,周良躬身进入。 “太后,奴才跟您回,林清的一众民妇奴才已经安排人送走了,该赏的赏了,该交代的奴才也都交代了,下午的事儿绝走漏不了半点风声。”周良躬身回禀。 “办得好。天儿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息吧。”太后双眼紧闭,“礼月。” “奴才在。” “你们两个也是很久没有好好的说说话儿了,都下去吧。” “谢太后恩典。”礼月微微欠身,谢恩后同周良一起退身。退至门前看到睡容香甜的星儿,复又回转,“老佛爷,星儿她……” “下去吧。有桂纯在。” 礼月已经了然,再没开口,直接退出了舱房,顺便关上了舱门。 太后老佛爷盘腿坐在禅凳上一动不动的参禅念经,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太后睁开了眼睛, 将手中的念珠递给桂纯,自禅凳上起身,踱步到了星儿的塌前,摸摸星儿粉嘟嘟的小脸儿,又给她拉了拉被子。 “太后,这孩子?” “顺了他们的意吧,寻个机会,赏她随哀家进宫。”太后给星儿掖了掖被角。“查了底细嘛?” “今天宴会的时候收到了飞鸽传书,说这孩子清白,是他路上捡来的,没其他背景。”桂纯低低回复。 “好,看来……他们也是看中这孩子的清白背景。”太后在摸摸星儿粉嘟嘟的小脸儿,“一切看这个孩子造化吧。” “是。”桂纯扶太后起身。 “晏奔呢?” “早在殿外候着了,见嘛?” “召他进来,不要做声。”说着太后又坐回了禅凳,桂纯奉上了安神茶,然后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晏奔自行推门进入了太后的寝舱。一见太后,立即下跪。 “臣叩见太太娘娘。” “起来回话。” 晏奔起身,微低头,双手垂于身侧,等待太后开口。 “那个黎众,你带他回京,莫要亏待于他。到京后,不要把他交给刑部,直接拿哀家凤符,领他去见皇上,这是皇上求之不得的一枚棋子,林清县官场诟病已久,先帝在时就几次下手,不得其果,如今既然有了黎众这个送上门的***,林清县的黑锅底能不能一举端掉,就看这枚棋子用的好不好了……”太后再喝了一口安神茶。 晏奔点头。 “还有,这个事儿千万不要露了风声。那些民妇,周良已经打发了,她们见了今天的阵仗,恐是回去也不会乱说话。嘱咐皇上,动作一定要快!千万不能给这些蛀虫反应的机会。” 晏奔再点头。 “哀家见这个黎众功夫不错,回京这一路上你再试探试探,如若能用,让他留在乾刚殿御前伺候吧,经此一劫,想必一定对皇家忠心耿耿,皇上身边闲人太多了。” 晏奔再点头。 “桂纯进来。” 不一会儿桂纯嬷嬷推门进来了,朝太后点了点头,显然桂纯嬷嬷是站在舱外为太后与晏奔的谈话把风。如今点头,应该是船舱前后一片平静。 “取哀家的凤符来。” “是!”桂纯嬷嬷应道,马上从柜子里金色锦盒里取出了一个长条的小锦匣,双手交于了太后。 太后打开小锦匣,里面是一枚金凤,金凤并非当朝的样子,而是上古形制,通体纯金打造,俊秀非常,金凤头顶凤冠,双眼嵌与兰绿宝石,背有隆起凤胆,尾开三羽,太后端详片刻后,将凤符取出,递于晏奔。 “你看看这符的下面。” 晏奔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翻转凤符,凤符下方用上古篆体刻着“凤鸾”二字,晏奔看后,低头拱双手奉上,太后接过,复又将凤符放入了锦匣。再交由桂纯封好,复又交于晏奔。 “太后娘娘交于你的是凤符,皇上看到后必会以凰符来兑,你一定要记住这两个符下面的字,今后必有大用。”桂纯替太后吩咐。 “臣记住了。”晏奔躬身接过凤符,后将凤符揣进贴身里衣中。“请太后恕罪,敢问皇上手中凰符上是何字?” “是‘鸾凰’二字,一定看清这二字,勿要认错,将来大用之时,只你一人知此中端倪。”说着,太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条塞进晏奔手中。 晏奔打开字条,惊的抬头迅速看了眼太后,太后闭了闭眼,晏奔迅速将字条塞入口中,直接吞掉了。晏奔再次单膝跪地。 “太后请放心,您交与的事,晏奔一定做到。” “好,你是哀家和皇上都信任的人,有些事儿必得是你,哀家和皇上才放心。你去吧,别等明早,哀家已经安排了快船半夜就送你们走,到德化县你们直接上岸转快马,林清的事儿宜快不宜迟。快去吧” “臣领命。臣告退!”说完晏奔叩拜后,起身便走了。 “桂纯,快船吩咐好了?” “宴会时就已准备停当,昨晚也早已命人快马去了德化县,刚刚已飞鸽复命,驿丞已备好快马等待晏大人了。” “好,很好!”太后眯了眯眼,“先帝的意愿就要促成了。不过这次不知又要伤了哪个皇子的根本了。” “太后,何必要做这么绝?”桂纯嬷嬷扶太后起身。 “我们去舱外透透气吧。” 主仆二人向舱外走去,虽然是晚上,但是因为皇船的关系,凤船通体明亮,运河两侧还能看到火把随行,那是地方上派来保护的官兵。 太后沿甲板前行,一路的羽林纷纷颔首,以示敬畏。主仆二人走到船头,桂纯嬷嬷为太后铺下厚厚的皮毛,让太后坐下。 “你也坐。” “奴才不敢。” “哎呀!坐吧!”太后拉她。“你我二人,这些年共同经历的,足可以像亲人一样赤诚相对,这个时候又没有人还什么主不主仆不仆的?!” 桂纯嬷嬷听太后这样说,便坐了下来。只是桂纯嬷嬷只坐一半,未敢实坐。太后看看她,笑了。 “你呀,总是那么谨慎。最开始你跟了哀家的时候,只觉得你恭顺,可是,没想到大事来临的时候,你既果敢又有决断,实在令哀家刮目相看。” “您是桂纯的主子,也是桂纯一家的恩人,桂纯效命于您是桂纯的福分。”桂纯嬷嬷为太后紧了紧披风。“这里风到底硬些,我们坐坐便回吧。” “不妨事,你还真当哀家老得扶不起了?”太后俏皮的笑笑,此刻的太后竟有一种少女感,恐怕,太后的这一面,只有桂纯这样的亲近人才能看到了,平时都是威严而慈祥。 “这些年,如果当初瑞纯没有背叛,今年也该子孙满堂了,我曾许过她出宫,无奈她想得到的太多了。”太后叹息。 “阿瑞始终没有搞清自己的身份,她本奴籍,太后您已经帮她全家脱了贱籍,她就不该非分的妄想爬上先帝的龙床。她自己太不安分了,才会被别人利用,最终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只可惜她那老母亲,哭瞎了一双眼,也没其他子孙照顾。”桂纯一脸疼惜和惋惜。 “你有没有差人去看看?” “这些年奴才每月都会差人去给她的老母亲送粮送油还有一些碎银子,不过奴才不敢摊功,都说是阿瑞的旧主怜惜体恤。” “你呀……做事没个不周全的。”太后又笑笑,“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太后沉吟片刻。 “当今的皇上不同先帝,只有两三位高位妃子是大族出身。皇帝这些嫔妃母族都太深厚了……而诞下皇子的妃子就有七八位,如今幸得太子早立,虽不是正宫所出,但到底名分端正,有些人虽然蠢蠢欲动,但是多少收敛着许多。” 太后仰望下天空,看看天上的星星,又说。 “如今太子和几位皇子逐渐成年了,各自的心思也都逐渐显露出来,可当今皇上却正值壮年,皇子又多,难免生了夺嫡之乱,咱们千不怕万不怕,最怕就是这个,这才是国家的根本啊。” “那太后新信晏奔?” “不信!” “既然不信他,凤符这么重要的事儿……” “哀家虽不信他,但是晏奔是个清风之人,他的眼里只有皇上和朝廷,没有二心,虽不信,但是很可靠。” “原来如此……”桂纯嬷嬷很快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与其找个既效忠皇上也效忠太后的人,还不如找一个把朝廷放在第一位的人,这样的人,立场只有皇权、朝廷和大局,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会成为墙头草,也是关键时刻制胜之人。 太后拉了拉桂纯的手,一起抬头仰望星空,很多年,她们没有这么亲近了。桂纯不是太后从家里带进宫的家生子奴婢。但是,在太后还是妃嫔的时候,桂纯就惊于太后的智谋,太后是关陇大族郭氏出身,但是先帝为了抑制关陇士族在朝中的势力,从没有给过太后过高的分位,且在后宫几生几死,在面对皇后和妃嫔们的算计,当今太后都是凭着自己的智慧,一次次的躲过,笑道最后的。 有一次,先帝的柔妃给自己下毒,嫁祸当今太后,却弄巧成拙,露出了马脚,当时桂纯还是柔妃宫里的人,柔妃用计不成反而让桂纯成了替罪羊,替柔妃饮下了毒酒,以示柔妃清白,是当今太后和瑞纯救了桂纯一命。 从此后,桂纯只认当今太后一人,别人都再不入她的眼,当今太后也幸而得了桂纯的助力,一路走上了太后宝座,立万人之上,俯视后宫。 “太后咱们回去吧,夜深了,露水降了,仔细别着凉,咱们还有半个月的水路要走呢。”桂纯再紧了紧太后的披风。 “好,咱们回去歇息吧。” 桂纯嬷嬷扶着太后走回了寝舱,一进寝舱就看到贵妃榻上的小娃儿,太后走上跟前,看了看星儿熟睡的小脸儿,粉扑扑的,煞是可爱。今天星儿喝了果子酒,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知道他们要把这小娃儿**成什么人?”太后低声说道。 “要不咱们寻个短处……” “无妨!这小女娃儿,哀家也看上了,先带她回宫,再历练历练。如果是那块材料,咱们就留下,如果不是……再解决也无妨。” “是。”桂纯伺候太后安歇。 星儿的命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掌握在了几股势力的手中,一边是太后,一边是她才认下的干爹,预知将来如何,就要看星儿自己的造化了。 第十六章 太后回鸾,星儿进宫 太后的凤船离了林清县,一路北上直奔京师,不提。 晏奔带黎众,夜行快船赶至德化镇换快马一路回至京城。到了京城晏奔也丝毫没有迟疑,立刻进宫叩见裕德皇帝,也将黎众之事讲了一遍,还有太后懿旨嘱托之事,并以凤符兑了凰符,以证晏奔所言不虚。 裕德帝连夜召见了黎众,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次整理清楚,又密令吏部、刑部、户部,甚至兵部,联合大理寺秘密调查林清的事。 不出三天,各部有关林清县经年累积的大大小小一千多本卷宗,被一一整理了出来,不看不知道,林清的事诸事错综复杂,可以说,林清这许多年简直就是个黑窝,冒领运河守卫粮饷,河霸河匪,灾情虚报重复报套取国库赈灾款,买官卖官等等等等,每一个卷宗单独拿出来都没有问题,但是各部汇总后,用年代轴一卡,贪污、懒政、官官相护、霸取豪夺、草菅人命等比比皆是! 裕德皇帝听左丞相汇报有关林清县事务,气的胡子都快立起来了,林清的事儿甚至可以往前推两朝,也就是可以推到裕德皇帝爷爷那一辈上,难怪先帝去世前心心念念放不下就是林清的事儿。难怪太后一定要在林清靠岸请人上船体察民情。一宗宗一件件一桩桩无不触目惊心。 裕德皇帝立刻委任晏奔为先行钦差,前往林清县先期暗访调查,三个月后,又委任左丞相为亲命钦差,以调查黎众一族人被冤谋反案为引线,掀起了林清县乃至济东省滔天巨案。 这起震惊朝野的滔天巨案,牵涉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二百零六名官员,涉案人数以千计,这其中甚至牵扯了吏部、户部、刑部、兵部等多名位极官员,因为牵涉面儿太广,如果全部连根拔起,会撼动大夏根基,最后裕德帝也只能选择处置了罪大恶极的四十七名官员,以及涉案四百多人,以结案。 那构陷黎众一家谋逆罪的师爷的后代自然在处决名单之列,但比处斩更加严厉,裕德帝亲勾剐刑,在林清县立即执行,以儆效尤。其他涉案人员,裕德帝被迫无奈,只得采取了“蚂蚁啃象”的方法,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的削弱分化势力,最后再一一处置。 在这起震惊朝野的“林清巨案”中,三皇子的亲生母亲——庆妃的母族秦氏也被牵涉其中,一夕间,庆妃母族呼啦啦如大厦倾,节节崩塌,自此一蹶不起。庆幸的是,庆妃为人正直勤俭贤德,不曾牵涉其中。但是自此后,三皇子退出了储君的角逐,因为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就像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力支撑政治角力。 “林清巨案”之后,黎众全家被赦了流放和斩首之刑,且在当地恢复了名誉,出人意料的,裕德帝钦点黎众为乾刚殿四品带刀护卫,自此黎众走上了仕途。 林清案也就此告了一段落,不多说。 太后的凤船在运河上又行驶五六天,如今的星儿俨然成了太后面前的小红人,太后待她如亲孙女一般,还亲自教导星儿抚琴。 太后是个明眼人,自星儿第一次在她面前操琴,她就已经看出,星儿抚琴的技法绝非小门小户的技法,弹指间略带关陇望族之风,这使得太后更是对星儿更加青眼。当然,在太后的辅导之下,星儿的琴艺大涨,三四天就又学会了一首新曲了。 礼月和周良的算盘是,周良去求了太后,把星儿带回宫里,但是并没有等周良开口求情,太后就吩咐了礼月,留星儿做个伴读女官。这让周良和礼月喜出望外。在星儿不用陪伴太后的时间里,礼月抓紧对星儿宫廷礼仪的培训和点拨,要知道周良和礼月可是对星儿抱有大希望的。 星儿渐渐的发现,她想上京城找寻翁老太爷的事情渐渐落空了,她太小了分辨不出周良和礼月迷糊应付她的那些托辞,也可能因为太后对她太宠了,让她体会到了来自长辈的温暖,星儿渐渐的适应了在太后身边的日子,且礼月和周良确实待她不错,这也给了她些许的安全感,日子一长,她渐渐的,也将找寻家人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可星儿没有想到的是,在凤船上的时光恐怕是她童年最好的时光了,而进宫后才是对她真正的人生考验! 凤船大概又前行了十二三日,终于到了京城管辖,此时已过盛夏,早晚都有些清爽了。 这一日,凤船进入了京东的东州码头,礼月提前一天早就命巧心娟心秀心等收拾好了所有细软物事,准备换船了。因为京城内河道狭窄,凤船不能再行,所以要换船。 雕梁画栋气势磅礴的凤船一靠上东州码头,太后老佛爷便带领一干人等,纷纷换乘进京城的皇船,人员及物资大概装满了十来只皇船,除了太后及众人乘坐的官船,顺天府另有七八只护卫船前后开道与保护,水路所遇私家船只,尽数回避,在河道两侧依然是各县府接力的巡河护卫。 这是星儿第一次真正的来到京城,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对京城有这无尽的幻想和憧憬,因为早就听如玉母亲和冯婆婆说过京城的繁华和气势恢宏,当然京城两个字对她而言期盼已久的亲情。 星儿换船后,是跟太后老佛爷同乘一船的,太后可能也是离京太久了,上了皇船后,便立于夹板之上,要看一看京城的繁华景象。 皇船大概行进了半个多时辰,星儿等人老远就看到一座大大的城门赫然而立,雄伟壮观,城墙更是高大绵延。高星儿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城门,这城门较于兴县,那是高得没法形容了,星儿不尽发出了感叹。船再行近些,之间城门上正书三个大字“朝阳门”,这朝阳门里外共两座城门楼子,星儿不解,问了礼月方知两个城门楼子,一个砖石结构的是箭楼,重兵把守,里面雕梁画栋木石结构的才是朝阳门正门楼子。皇船也在此进入了护城河航道。 在朝阳门以北大概二三百米,即是一道水关,水关由三座拱形券门所组成,能并行三船同时通过,这里平时有重兵把守,需在船头高挑东州码头发放的通关旗帜方可顺利同行,但是星儿他们坐的是皇船,省了这道工序,又或者说内务府并顺天府早就把一应事务做好了。 皇船驶入了水关,眼前一片黑暗,星儿靠在巧心的怀里,静静看着船行的正前方,不一会儿,一片光明便出现在星儿眼前,伴随着光明扑面而来的是河道两侧高耸的楼宇广厦,饭庄、铺户、票号、酒肆、书场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临近河道的百姓,见皇船驶过,纷纷涌到河两岸看热闹,顺天府开道的护卫船上,站有一名开道执事,每行五十米便敲一声铜锣,然后伴随着执事的一声“跪!”,河道两侧的百姓纷纷下跪,向太后老佛爷行礼。场面雍容壮观。 皇船大概在京城内河道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了禁宫以北的二道闸子,皇船缓缓靠了岸,这里与进城的河道两侧不同,码头上有巍峨码头牌坊,地上全部青石板铺成,太后领桂纯嬷嬷换乘了宽大的金色凤舆,周良同太后身边的三宝太监等徒步随行,礼月和带着星儿乘第二辆马车,三心等乘坐第三辆马车,其余人等品级各归各位,物事等随后自有宫人押韵回宫。 礼月坐在马车的正中,星儿坐在一侧,另一侧放着星儿的小琴包。星儿好奇的扒着窗子看向了外面。从二道闸回宫的这一路皆是静过街的,虽然依然感觉繁华,却不似先前的热闹。 星儿仍是一脸好奇的看向车行的前方,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远远的,一座红色的城出现在眼前,星儿惊讶的嘴巴张的大大的。 “哇!月姑姑月姑姑,快看快看,红色的城堡红色的城堡!”星儿朝身后挥舞着小手。 礼月抿嘴笑笑,也凑到床边,远远的看着那座红色的城堡。礼月也难得的好兴致,探头看出去,禁宫的外城墙一片火红,恢弘磅礴。 “傻孩子,前面就是皇宫了。” “皇宫?”星儿转转大眼睛,“是皇帝老儿睡的皇宫吗?” 礼月立刻用手按住了星儿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星儿忽然想起了礼月之前的教导,在皇宫里不能乱讲话,皇帝要尊称皇上或者万岁。立刻用小手捂住了嘴,偷偷笑了起来。 “以后不许这么说了。”礼月也笑笑。 皇宫的外围仍有一道水系,是皇宫的护城河,凤舆与马车队从护城河的桥上驶过,来到了禁宫的北门,在禁宫门口每辆车都经过了严格的检查,方能驶入。 太后的凤舆走的是北门三个门洞最中间的那一个,而礼剩下的马车皆走右侧。星儿好奇的看向礼月。 “月姑姑,为什么我们不走中间那个大的?” “记住了,这皇宫里所有的殿与最中间的门,都是给主子们走的,我们是宫人,只能走最右侧门。大臣们上朝的时候也是按官品分走两侧的,这是宫里的规矩,懂了嘛?一定要记住。不懂的多看,多问,不要犯错。” 星儿点头,理解着礼月的话,可是心里的一个小小的声音却说:等哪天有机会,我一定要走一回中间的门给你看! 进了禁宫之后,星儿发现怎么进到了宫里两侧依然还是墙,只是里面的墙比外面的矮了很多,墙头上还有金色的瓦片,马车转向了东,沿着宫里的东侧路前行,这条路两侧的墙更矮一些,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些墙内的楼阁,星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再揉,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房子! 终于,马车队在一座高大的门楼面前停下了,门楼上也是三个字“疏庆门”。 没等太后召唤,礼月早早的下了马车,侍立在了太后的凤舆旁,等待着太后降舆,三心也不敢怠慢,急急的赶了过去接驾。只有星儿傻傻的,抱着自己的琴包,跟在所有人之后。 其实疏庆宫中留守的宫人,早就接到太后即将回鸾的消息,一早就立在疏庆门两侧等待太后的銮驾了。 桂纯嬷嬷并礼月搀扶着太后降舆,太后抚了抚被车子颠的有点散乱的头发,又整了整身上的袍服。太后的这一连串动作,最是让星儿不解。每次自己出去玩,回到家,恨不得第一时间铺上床,哪里还用整理衣服和头发? 正在星儿发呆的时候,太后朝星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星儿笑着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在天后跟前福了一福。 太后弯下腰,紧了紧星儿头上的两个抓髻,又整了整她的衣裳,捧着她的小脸左右看了一会儿,从桂纯嬷嬷手中接过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星儿认识,那是唇脂,太后亲手给星儿的小嘴点了朱红,并把这盒唇脂赏了她。 整理完妆容,太后牵着星儿的小手,朝疏庆门里走去。 当疏庆门大开,星儿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第十七章 初识禁宫 来到京城,星儿见识了从没见过的繁华热闹,进了皇城禁宫,更是大开眼界,从没见过那么精致的房子。当太后牵起她的小手走进疏庆宫时,她的世界从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星儿跟着太后走进了疏庆门,当迈进大门之后,星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道路的两侧分列宫娥及太监,而迎面而来的,是一群妆容端庄典雅,仪态大方,且有姿色万千的女人们,为首的两三名更是高贵至极,是星儿此生见过的,除太后之外最高贵的女人们。 领头的女子紧步上前,再离太后两米多的地方,飘飘下拜,行蹲跪之礼,然后一众夫人随之行礼。 “儿臣周氏率后宫众姐妹及宗室王公命妇,参见太后娘娘!贺太后娘娘江南巡幸平安回鸾!太后娘娘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各宫的娘娘齐和!山呼千岁。 “都平身吧!”太后笑着抬手示意。 待众人平身后,太后拉着星儿的小手,仪态雍容的向正殿走去,刚刚叩拜的众人,纷纷闪避两侧,而后又按品阶跟随太后往前走。 看到星儿,有几位年轻的妃嫔窃窃私语起来。 “这孩子是谁啊?”“怎么太后还亲手牵着这孩子?”一时间众说纷纭。 进入疏庆宫正殿,太后升坐在正中间,皇后废品等按品阶分坐与左侧,命妇们按品阶分坐于右侧,桂纯嬷嬷立于太后凤椅左侧,星儿则立在太后右侧,礼月立于桂纯嬷嬷身后,三心则立于星儿身后。 星儿进了正殿之后,一直在偷偷的打量太后的凤椅,本以为在凤船会客舱那张大椅子就已经很气派了,没想到皇宫里的更甚十倍,星儿这次没有惊讶的张大嘴,反而仪态端庄的站在太后的身侧,这点让太后很欣慰,频频点头。 “哀家这次出巡,真是有劳各位惦记了。” “老佛爷,儿臣等一直记挂这您的安慰,前日就收到了内务府的消息,说您要么今日,要么明日也就回宫了,咱们姐妹这才早早收拾停当在这疏庆宫迎候您。”周皇后说,其他嫔妃纷纷点头。 “您巡幸的这些日子里,儿臣等无不记挂您的,儿臣同淑贵妃、贤贵妃每日在隆庆殿为您祝祷,祈求佛祖保佑您此行平安。德妃、庆妃等各宫嫔妃,也都每日抄写经文,捐入隆庆殿,为太后您纳福。” 皇后的一番话既为自己表了功,又买了各宫娘娘的好,这一份人情众人自然要记下,特别是淑、贤、德、庆四妃。 “皇后,你们大家有心啦!” “太后康健!”众人齐呼。 “皇后啊,怎么哀家回宫,还惊动了这许多宗室的诰命呢?!”太后朝命妇们点点头,表示亲好。 “启禀太后老佛爷,不是儿臣等有意惊动王公命妇们,实在是宗室命妇们,心里记挂着您。前天朝里刚得着您回鸾的消息,安国公、定国公两位夫人就进宫求见儿臣,请求一同迎接您的銮驾。儿臣想这事宗室们的好意思,怎能推诿?于是就奏请皇上,是皇上准了宗室诰命们的请求。” 周皇后微笑的说出了事情的前后,眼睛看向了安定二位夫人。 “是啊是啊!”安国公夫人忙接过话,“太后娘娘,皇后所言极是的,是咱们大家记挂您,这才求了皇后,让我们来接一接。您这一去从开春到现在,都快半年了,平时咱们娘们还进宫来陪您说说话,开开眼界,您这一巡幸,咱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没个主心骨了。你说是与不是,定国公夫人?” “可不是!太后您那,就咱们这些女人里的将军,全都以您为尊呢!” 定国公夫人说完,众人齐齐的笑了。因这定国公夫人是武出身,平时说话粗漏些,但人是极好的,大度宽厚,每每说话被人笑,她也从不恼怒,太后甚喜她品性,亲自求了先帝将自己亲生的女儿荣阳公主,指婚给了定国公的小儿子,荣阳公主最得先帝宠爱,但并不恃宠而骄,嫁进定国公府,也从不摆公主架子,与夫婿琴瑟和谐,也孝敬公婆,如今随夫婿外放于西南。 “你们两个啊!……平时就数你们二位往哀家这里跑的勤,没事逗逗哀家开心也就罢了,如今这一唱一和的,莫不是要去东市里开间书场子说起书来不成?”太后顿顿,“哎呀呀呀!怕是再没人管得住你们的嘴了!”太后说完众人皆笑。 “到底还是太后厉害,几句话,到叫咱们没法张嘴了。”安国公夫人笑着嗔道。 “定远侯、镇边侯、平西候、宁北候,四位夫人,劳你们挂记了,总是没见了,一向可好?”太后又转向了四人。 四位夫人齐齐起立,回了话,问了安。再往后是三位伯夫人,还有在京的妃嫔的亲眷贵妇等,太后都一一点到,众人也都纷纷起立请安,不提。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太后已身子骨乏了打发了众人,大家也识相的一一散去,唯独周皇后,折而复返。 “皇后娘娘何事?太后已经歇息了。”桂纯嬷嬷挡住周皇后。 “哈!”周皇后尴尬的笑笑,“四皇子今早来给本宫请安时,说十分想念皇祖母,想来给太后请安,还烦请嬷嬷通报太后一声。” “老奴已经记下了,皇后娘娘请回吧。”桂纯嬷嬷冷脸送客。 周皇后欲走,可是又原地未动。 “皇后娘娘还有何事?” “嬷嬷,敢问,太后今天领进来的小姑娘是什么人的孩子?”周皇后迟疑,“这次怎么没看到那个叫灵心的宫女一起回宫?” “皇后娘娘,您的问题太多了,有些事该您知道的自当会知道,不该您知道的也不要多问。”桂纯嬷嬷说话永远是冷面生硬。 “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吗?如果没有,老奴就先告退了。” 周皇后虽然憋着气,但也是不敢大气在疏庆宫说话的,特别是面对桂纯嬷嬷,更是小心的很,要知道桂纯嬷嬷是代表太后的,连皇帝都是礼敬三分的,更何况是自己? 周皇后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走了。而太后寝殿的窗边,太后微笑而立,透过窗缝,看着周皇后出了疏庆宫。 “太后娘娘,皇后走了。”桂纯嬷嬷回。 “说了什么?” “说四皇子想念您,想求见。” “哈哈!笑话!”太后轻笑,“孙儿想念哀家,直接来请安就好了,何必她来请求?恐怕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吧?” “是!皇后还问了星儿的事,还有……” “还有什么?”太后回头看向桂纯嬷嬷。 “还有,皇后娘娘提到了灵心……” “灵心?”太后迟疑了片刻,又说“果然……” “太后,那……灵心,如何处置?” “就按礼月的处置,让她去辛者库为奴吧。也顺便再去查查其他三个的底,哀家身边容不下太多信鸽子,一只就已经够多了。” “是。”桂纯嬷嬷点头,退身准备出去吩咐。 “等等!”桂纯嬷嬷复又走上前,“让礼月安排个人,带星儿去宫里各处转转,认认路,也让她知道些冷暖。” “是,老奴去安排。可这冷暖?……”桂纯嬷嬷迟疑。 “没错,冷暖!不但要去辛者库、涌巷,素纯不是解(jiè)灵心去了敬事房么。”太后提醒。 “奴才明白。” 桂纯嬷嬷退出了太后的寝殿,按太后的意思吩咐了礼月,礼月差了巧心,带星儿去皇宫里的各处转一转认一认路,并指定了时辰,让巧心把星儿带去敬事房。 星儿被安顿在疏庆宫后院的一处南向的小房间,跟礼月住的很近,但因为星儿太小了,也因为礼月要亲自培养星儿,礼月暂且让星儿与她一处住。 巧心来接星儿时,星儿正在整理自己的小衣橱。 “星儿,跟我来。”巧心在门外唤她。 “巧心姐姐,什么事?” “礼月姑姑吩咐,让我带你出去逛逛,认一认宫里的路,还有认一认各宫的主位娘娘们的住处。” 星儿是个极懂事和凌厉丫头,并未拖沓,迅速把衣橱关好,跟着巧心出发了。 巧心带着星儿出离了疏庆宫,从东侧各个宫殿开始认起。 太后所居疏庆宫,是在整个皇城东侧,但并非最东。疏庆宫的后面还有两座宫殿,一是余庆宫一是承庆宫,合称三庆宫。这三座宫殿,除疏庆宫是太后一个人独居之外,另两宫都是杂居。两宫里,居住的都是为先帝生养过子嗣,而今又没有子嗣能够接他们出宫养老的太妃太嫔。 疏庆宫的东侧是继康宫,也就是东宫,是太子居所。东宫以北是宁馨台,是诸皇子同王公伴读们上课、居住的地方。再往北则是詹事府办公的撷芳殿,詹事府是专管皇子事务的,三宫廷三府之一。 疏庆宫的西侧,则是皇城的中轴线,从南到北坐落着三座宫殿,裕德帝居住的乾刚殿,和合殿,还有周皇后居住的浴坤殿。 说到浴坤殿,还有个小故事,裕德帝初登大宝的时候,因浴坤殿“浴”字与皇帝的年号裕德的“裕”字同音,为避讳,浴坤殿曾一度更名,但名字如何更改都辞不及意,最终还是裕德帝下旨,保留“浴坤”二字,圣旨上说:“浴坤”二字是先祖留下,是为提醒后宫的女人,要时刻浴心,以德养心,端正自己,做万妇之表,浴坤二字无可避讳,不必更名。所以皇后的居所又恢复“浴坤殿”的名字。 中轴线上三大主殿以西,则是各宫娘娘的居所,分别坐落着敦秀宫、颙华宫、瑯玥宫,这三宫主位娘娘分别是四妃中的淑、贤、德三位娘娘。 再西侧则是崇福宫、璇芳殿、积香殿。崇福宫主位娘娘是四妃中的德妃。璇芳则是后宫女眷习女红之所,平时则是秀坊的绣娘们的居住和工作之所。积秀宫则是一些低品阶的嫔妃,杂居之所。 认完了后宫的各个宫殿用途和各宫娘娘的住所,巧心又带星儿爬上城墙,远远的看了看皇城南半部,皇城的南半部是皇帝及大臣们办公之所,除各处专职宫女,其余均不可踏进半步。 而后,巧心又带星儿去转了转御花园,御花园最中间的地方,是一座香烟缭绕的独门独院的宫殿,这就是皇宫里敬神礼佛祈福的地方——隆庆殿。巧心告诉星儿,这座大殿供奉的最高神是真武大帝,是皇宫的镇神。 这一路走下来,星儿简直是目瞪口呆,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地方,金碧辉煌亭台楼阁,每一座宫殿都被香烟缭绕,都宛如空中楼阙,原来大哥哥说的都是真的,皇帝老儿果然住在神仙住的地方。 还有皇宫之大,更让星儿瞠目结舌,也让星儿小小的身子有点儿承受不住,实在太大太大了,实在走了太多太多的路了,到了御花园,如果没有那美丽奇花异草和美丽景致支撑她的好奇心,她恐怕早就摊倒在路上了。 逛了大半日,最后,巧心带她来到,位于皇宫西北角的一处隐蔽所在。礼月姑姑早已在此等候她们了。 第十八章 冷暖之冷 星儿在巧心的帮助下,对皇城主子们的居所有了大致了解,最后来到了皇城西北角的一处隐蔽之所,老远,星儿就看到了礼月姑姑带着两位不认识的嬷嬷在等他们。星儿蹦蹦跳跳的走上前。 “礼月姑姑,星儿来了!”星儿开心的叫喊 礼月转身看她们,一脸严肃,寒霜一片,星儿止住了脚步,此时的礼月有点儿可怕。 “礼月姑姑……”星儿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几乎听不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谁准许你们大喊大叫!”礼月一改平日的温柔可亲。 巧心远远的,不敢近前,除了上次处置灵心,这是她第一次见礼月姑姑的脸色这么难看。 “巧心,近前来!”礼月厉声吼道,巧心一个冷战,颤颤巍巍的挪步上前。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了巧心白嫩的脸上,一个掌印,五指分明。巧心疼的捂住脸,立刻跪下,哭着求饶。 “礼月姑姑请绕了我吧,巧心实在不知犯了什么错?呜呜呜……” “我让你好好带着星儿熟悉这皇城禁宫,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了?!”礼月厉声,“这是什么地方?大喊大叫!” “回礼月姑姑,是敬事房,奴婢知错了。”巧心抽噎,小声回道。 星儿现在不远处,简直吓傻了,她无法相信,这是那个每天哄她睡觉,温柔抚摸她脸颊额头的礼月……片刻她又突然一个激灵,见礼月还要发落巧心,迅速跑过去抱住了礼月的大腿,哭出了起来。 “礼月姑姑礼月姑姑,不要打巧心姐姐,是星儿大喊大叫,是星儿不懂规矩,姑姑惩罚星儿吧,求求您,求求您……呜呜呜……”星儿摇晃礼月的身体,哭着哀求。 礼月别过脸,任凭星儿怎么摇晃她说她,都不为所动。 “两位嬷嬷,还等我动手嘛?!还不掌她的嘴?!”礼月冷冷的说。 话音刚落,一位嬷嬷走上前,左右开弓,只一会儿,巧心的脸就已经肿的老高。 星儿看巧心被打,又转而扑到巧心面前,为她挡巴掌,说时急那时快,只一会儿,几个巴掌印就已经落在了星儿的身上,星儿疼的叫出了声,礼月立刻捂住她的嘴。 “仍是不长记性吗?!”礼月厉声。 “姑姑,巧心和星儿都知道错了,都知道错了。”连忙磕头,礼月看了她们一眼,背过身去。 “甘纯嬷嬷,住了吧。”礼月的话音一落,嬷嬷的手便停了。 “你们记住,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言行,一个人的错,可能会连累他人受罚,若是以后伺候主子,主子犯错,我们当木车的没有及时提醒,可能会连累满宫的奴才受罚!甚至送命!”最后的几个字,礼月提高了声调。 “记住了?”礼月回头看看两个人。 “记住了记住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了。”巧心用力点头。 “你呢?!”礼月严肃的目光移到星儿脸上。 “星儿记下了。”星儿虽然嘴上说记下了,但眼中有着愤愤,有着不解,还有着一丝倔强。这些礼月通通看在眼中。 “好!记住就好!”礼月整了整衣服。 “这里是敬事房,是管理内侍和宫娥的地方,也就是管理宫女太监的地方,甘纯嬷嬷,告诉这两个不懂事的,这里是谁说了算?!” “敬事房归内务府管理,除各宫造册差使宫女太监外,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归敬事房专管,内侍大监是周良大总管,宫女大监是礼月大姑姑。但两位大监有权协理和管教各宫造册不守规矩的内侍宫娥。” “听明白了?!” “回姑姑,听明白了。”两人异口同声。 “今天叫你们来这儿,就是要让你们学学规矩。嬷嬷们头前带路吧。” “是!”两位嬷嬷应声后头前带路,推开了敬事房大门。 敬事房的院子是狭长的三进套院,里面分了很多个处所,管理太监和宫女的处所是分开的,院落也是隔开的,太监在一进门的外院,宫女在中间的院子,最里面还有一个院子。 两位嬷嬷领路一直走进了第三处院落,这个院子,可能是皇城的最北边四面高墙,现在已经是傍晚,这个院子,显得格外的阴暗,气氛压抑。 院子里的房间,也较外面两个院子高大些,但是,这里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低矮窄小的门洞。 院子中间,四张铸铁的五恭条案,围着一尊铜铸塑像,那塑像就是主管邢狱生杀的东华帝君,四张条案的香炉里都是香烟缭绕,条案上贡品充足。 两位嬷嬷领着一众人,来到了右手边的一个房间门口,那个门口,那个门口伫立着两位宫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娟秀二人。 两人见一众人前来,两人都欠身一幅。 “见过大姑姑,两位执事大嬷嬷。” “巧心,看到了?你该带星儿学习这样!既然进了宫,就不要再当她是个孩子!”礼月教训。 “巧心知错了,一定好好改过。” 巧心脸上的红肿已经向娟秀二人说明了一切,二人也是吃惊的,更加小心。 “你们四个都随我和大嬷嬷们进来吧。” 说着礼月进了那个窄小的门,三心鱼贯而入,星儿看里面黑洞洞的,有点儿胆怯,小脚抬了又放下,不敢向前。 是巧心折回来,拉起她微凉的小手往里面走。 这间房间里,昏暗至极,地上的路也不太平,往里走,是个牢房,牢房里有两团火光,那是两支火把,火光之下,是一个窄窄的长条木板,像椅子也像床,两侧垂着几条粗粗的铁链。 “这里是哪儿?”星儿轻轻拉巧心袖子。 巧心比了个禁声的动作,星儿赶快闭了嘴,用小手将嘴捂上,刚才挨打的记忆犹新。 “素纯嬷嬷可在?!”那个叫甘纯的嬷嬷喊到。 房间里一个小门打开,一位嬷嬷走出,这位嬷嬷星儿一眼就认出了,是太后身边的另一位嬷嬷。 “礼月大姑姑,嬷嬷!”素纯见过礼,“带出来!” 两个小太监架着一个柔软的身体,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众人都认清了那人,正是被礼月贬斥,关押在凤船底舱的灵心,灵心此时已经昏死过去。 “你们动过刑了?!”礼月问。 “回大监姑姑,没有,才给她换了刑衣,她就昏死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哼!这等货色也敢安排到太后身边来!”礼月轻蔑一笑,哼了一声。“架上去开始吧!” 礼月说完,两个小太监就把灵心架到了那窄木刑台上,手脚腿腰全部用铁链固定,成坐姿。小太监又取来一支小巧的香炉,在灵心的面前醺了醺,灵心立刻转醒了。 礼月则带众人隐入了暗处,让星儿和三心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这是在哪儿?”灵心虚弱的说。 “还能是哪儿?”甘纯嬷嬷声音沙哑艰涩。 “姑娘,这里是慎刑司,来到这儿难免皮肉要受着苦了”另外一个唤作宁纯嬷嬷说。 “啊!”灵心惊叫,“不不不,只是礼月姑姑罚我三十板子,并没有别的!嬷嬷们,是不是搞错了?!”灵心慌张大叫,声音里尽是颤抖。 “姑娘,还是你自己招了吧,免得咱们动手,你这细皮嫩肉的?!”宁纯婆婆鞭子沾了水,然后轻轻的划过灵心脸颊。 灵心惊恐的睁大眼睛,颤抖着身体,一语不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非要试试慎刑司的手段吗?!”甘纯嬷嬷突然拉高了嗓门。 “灵心不知道嬷嬷说的是什么事,请嬷嬷告知……” “好,很好,跟我装糊涂?” 甘纯嬷嬷绕到灵心面前,一把扯住灵心的头发往后死命一拉,灵心疼的嗷嗷直叫。 听到灵心惨叫,星儿瑟缩了下,小小的她何时见过如此暴力的场面,害怕得本能的往巧心身后缩,巧心也很害怕,但毕竟年长些,下意识的单手搂紧星儿。 娟秀二心也双手紧握,吓得挤在了一起。只有礼月姑姑始终挺胸抬头看着灵心受刑。 “灵心姑娘,你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甘纯嬷嬷再问。 “嬷嬷,灵心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说这话时,灵心的整个头都已被甘纯嬷嬷拉的深仰向后。 “好,那让我来给你提个醒。”宁纯嬷嬷走上前。 “浴坤殿前的菊花,今年已经开了。” 宁纯嬷嬷将沾了水的皮鞭再次划过灵心脸颊和散开的长发上。 灵心被宁纯嬷嬷这一提醒,显然很吃惊,她的表情煞白,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这些都看在礼月和素纯嬷嬷眼里。 “嬷嬷,灵心不知道您再说什么。”灵心依然嘴硬。 “好,很好。那我就让你见识下慎刑司的本事!” 说着,宁纯嬷嬷一个甩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灵心的尖叫。 三心和星儿吓得缩在了一团,星儿差点喊出来,巧心用力的捂住星儿的嘴,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星儿吓坏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但并不敢做声,巧心紧闭双眼的搂着星儿。娟心秀心两人也缩成了一团。 “姑娘,浴坤殿的菊花可是没有你这细皮嫩肉开花,来的漂亮啊!你想清楚该招什么了吗?!”宁纯嬷嬷抓起灵心的下巴。 “嬷嬷……灵心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灵心痛苦的回应。 “来呀!把掌嘴竹板拿来。” 很快,有小公公递上一个宽窄长短都如手掌一般的竹板,厚度更惊人,那竹板可能用的年头长了,已经呈暗红色,看着就令人发毛。 啪!的一声,竹板打在了静儿的左脸上,却仿佛打进了旁观人的心上,受者痛,观者更痛且怕。 灵心的嘴脸溢出血来,她再也受不住疼痛,大哭起来,如今,它的左脸已经肿的高过右脸一倍。 “姑娘,嬷嬷说的话你懂了吗?!” “呜呜呜……”灵心哭着点头,“嬷嬷,求求你放过……放过我吧,我……就是个奴婢,做什么……全听主子一句话……” “那你浴坤殿的主子,都吩咐你什么了?”宁纯嬷嬷暂时收了手。 “嬷嬷……求您放过灵心吧,呜呜呜……” 宁纯嬷嬷再次举起竹板注备打出第二板,突然停下了,并向后退了半步。 第十九章 贤贵妃 第十九章 礼月姑姑,走进了牢门。 灵心一见来人是礼月姑姑,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挣扎着想要扑跪在地求礼月救她,可并不能,她被铁链绑的死死的。然而,她的算盘也是打错了,礼月并不会救她,她的事是太后下懿旨着手调查的,谁能撼动?又谁敢撼动? “两位嬷嬷,辛苦了,这件事太后老佛爷宽容,容她些许时日,慢慢招认,并不急于这一时,两位嬷嬷且往后慢慢搓弄。” “是!”两位嬷嬷垂手恭立在侧。 灵心见礼月这么说,一颗心便已死了一半,刚才向礼月求生的念头,如今已放弃了大半了。 “但是,我曾经交代过的处罚,一样不能少!”礼月姑姑突然发威,吓得灵心一阵瑟缩。 “在太后身边,第一个字就是‘忠’,无论你是真的忠心,还是过日子的忠心,亦或只是笨笨的愚忠,都是你的忠,不分厚薄,但是,如果有二心,今天灵心你的遭遇就是你们的警钟!”礼月狠狠的说,然后抬手指向了三心和星儿’“你们都看到了,听清楚了嘛?!” 三心唬得连忙下跪,纷纷点头,颤抖着声音,表示同意和认可。之前,娟心秀心原本以灵心马首是瞻的,如今见灵心这般遭遇,心里已经断然和灵心决裂了。四人中只有星儿呆愣楞的杵在墙根,没有动静。 星儿不明白,平时和蔼温柔的礼月姑姑,怎么今天判若两人?!变得如此戾气凶残?!她本以为,礼月姑姑进入牢房是去救灵心下来的,但是怎么好像灵心接下来会遭受更重的刑罚?!她想不通,也无法接受,只能怔楞的看着他们。 “星儿?!”礼月手指向星儿。 随着一声唤,灵心转头恨恨地看向星儿,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灵心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因为她,灵心怎么会被关进那又黑又湿冷的底舱,每天与老鼠作伴?!不是因为她,灵心怎么会遭了厌弃,如今发到了这慎刑司?!不是因为她,灵心怎会受如此羞辱与皮肉之苦?!万般不是皆因星儿起,此刻的灵心,把所有的怨念和自己受的罪,都归到了星儿头上。 灵心怨恨的眼神着实吓到了星儿,小小年纪的她似乎了解了什么是怨什么是恨。梁子就此结下,这个仇,在不久的将来令星儿吃尽了苦头。 “星儿!”见星儿呆愣愣的杵在原地,礼月有些恼怒。 被礼月第二声唤,星儿才醒过神来,星儿看到三心跪了一地,也赶紧慌里慌张的跪倒。 膝盖好疼啊,这皇宫她才来了多半日就已经跪了好几次了,星儿心想。 “今天,叫你们几个来旁观,就是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吃里爬外,在太后这儿行不通!都给我记住!!”礼月训斥道。 “奴婢等记下了。”三心并星儿齐声说。 “嬷嬷们,接下来,先把先前罚她的三十板子和三遍《女诫》执行了吧,太后吩咐的事儿,慢慢搓弄。”礼月说最后一句话时,拉长了音,眉毛也挑的高高的,大有杀鸡儆猴的意味。 “大监姑姑,三十板子要是一气儿打了,恐怕她的小命儿……”甘纯嬷嬷低垂着头回话。 “《女诫》真真儿的要紧,三十板子嘛……,断断免不得,如果姑娘真受不住了,那就养一养,暂且记上,养好了再打发不迟”礼月说的轻描淡写。 “奴才遵大监的吩咐!”甘纯点头应话,“请大姑姑靠边点,别脏了衣裳。” 礼月退出了牢房,宁纯嬷嬷将牢房门反锁,遂喊了小太监,将灵心解了绑,再然后又将灵心按着趴在那个刑床上。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三心和星儿,永生难忘。 被按倒的灵心手脚乱挥,极不配合,边挣扎还边大吼大叫,其间夹杂着诅咒,在场的几个人,一阵唏嘘。 终于,一个小太监用木棍将她敲晕了,她才停止下来,小太监们好快把她的手脚并身子固定好,退掉她的囚裤,只剩底裤,又在她的脸下方燃起了一炉香,灵心逐渐转醒。 “巧心姐姐,灵心姐姐已经晕厥了,打板子不知道疼了,为什么还要把她弄醒?”星儿低声说。 “这是慎刑司的规矩,一定要脑子清楚的时候用刑,这才能让人记得住疼,和更快招认。”巧心用很微弱的气声告诉星儿。 正说着灵心已经挨了一板子,灵心叫的撕心裂肺,当第二下第三下打下去,灵心那凄厉的喊叫声,钻进了所有人的心里,每个人都想被针狠扎了一样疼,再后鲜血已经从她的底裤渗出,煞是吓人。 最先受不住的事娟心秀心,二人几乎是爬跪到礼月跟前。 “礼月姑姑求您了,别让咱们看了,我们誓死忠心太后娘娘,绝无二心,我们也不会仗着太后名头欺压其他宫人,求姑姑饶了咱们这一回吧,别再让咱们看了,求求您,求求您!!”二心磕头如捣蒜。 巧心带着星儿也转过身连忙磕头求饶。 “月姑姑求求您,星儿她才五岁,这么小就要经历这些,太残忍了,求姑姑饶了星儿饶了星儿。” 果然,礼月以儆效尤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摆摆手,示意她们几个都出去。 巧心领着星儿,并娟心秀心,好快离开了那个房间,甚至快步的离开了慎刑司,迅速的跑离敬事房。 秀心出了慎刑司的院子,就已经吐了一遭,几乎晕厥过去。离了敬事房后,秀心吐的稀里哗啦,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然后是四个女孩蹲伏在墙角的哭声。 为灵心哭,为遭遇哭,为无能为力哭。为……不知道什么哭。 其实有些事,并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旁观更加可怕,这就是震慑的力量。她们在这偌大的皇城,无疑,都是渺小而微弱的,灵心今天的遭遇,将来可能是她们的遭遇,想及此,怕也怕死了。 在几人嘀嘀咕咕的时候,星儿突然哭了起来。三心立刻看向星儿。 “好孩子,别哭了。”三心安慰星儿。 “礼月姑姑平时对我那么好,又温柔又体贴,今天的礼月姑姑像变了一个人,吓到星儿了,呜呜呜~”星儿哭喊着。 巧心一把捂住了星儿的嘴,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这些话再不能说了,你还小,不知道,有些时候人是身不由己的,还有每个人的职责不同,礼月姑姑今天是以敬事房宫女大监的身份,执行的是大监事,就该拿出那样的威风,所以不是礼月姑姑变了,是她本来既如此。” 巧心洋洋洒洒说了这许多,星儿也渐渐止住了哭,吭叽吭叽的抽噎。 “好妹妹,咱们虽然之前有过不愉快,但是如今咱们也是同病相怜了,将来都在太后身边伺候,我们都会照顾你的。”秀心替星儿抹着眼泪。 三心纷纷安慰着星儿,却不觉不远处有人来了。 “呵呵!”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你们几个这么着安慰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她可也听的懂?!”说话的人,声音宛似黄鹂,好听的不要不要的。 几人听有人说话忙忙站起身行礼。 “给贤贵妃娘娘请安!”三心齐齐见礼。 “星儿给贤贵妃请安!”星儿两手交叠身侧福了一福。 “这小娃儿就是太后娘娘带回来的,那个小伴读吧?”贤贵妃不到声音好听,容貌也是娇美非常。 “回贤贵妃,是的,就是这孩子。”巧心代答。 “快来快来,让本宫看看!”贤贵妃伸手招呼星儿。“这皇宫里,少有这么大的女孩子,今天见着一个,还长得这般可人,本宫得好好瞧瞧。” 说着,贤贵妃领着星儿往前走,来在了御花园,捡了一处亭子坐了下来,三心也跟在身后。 “你们三个回去太后那儿吧,太后那儿也离不开你们,这孩子,一会儿本宫差人送回去,也替我跟太后请了,说我跟这孩子聊会子天。” “是!”三心行礼离开。 星儿巴巴的看着她们离开,眼里有些怯色,贤贵妃似乎看出来了,赶紧拉起了星儿的双手。 “好孩子,别怕,一会儿我会让莲心把你送回太后那儿的。”贤贵妃指指她身后的宫女,那宫女对星儿点头微笑。 星儿点点头,静静的看着贤贵妃。 “你叫什么名字?” “回贤贵妃,我姓朱,大名锦华,小字星儿。” 这是星儿离了父母之后,第一次报自己的大名,不知道是看贤贵妃比较亲,还是别的原因她将自己的姓氏和大名脱口报给了贤贵妃。 “锦华……锦华……很好听的名字,也很大气。那本宫是叫你星儿呢还是叫你锦华?” “……您是第一个知道我大名的人。”星儿喃喃的说。 哈哈哈……贤贵妃和几个宫女一阵轻笑,这小娃儿还挺有意思。 “那贤贵妃教你,以后见到各宫娘娘妃嫔,不要再自称‘我’,一定自称一声‘奴婢’,虽然你是太后娘娘的伴读,但是毕竟是进来服侍太后的,总是自称‘我’,难免哪天被别人拿了错处,怪罪于你,到时可能还会受些皮肉之苦,懂了吗?!” 星儿轻轻点头,认真的看着贤贵妃。 “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小的人儿,哪儿受得住那般的打?!对不对?!” 贤贵妃一说,星儿想起了刚才灵心被打时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贤贵妃看她的反应又不禁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颊,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皇上也曾多次向她提及,想有个公主,无奈自己只生了两个儿子之后,肚子就再无动静了,如今看到星儿,又让她动了想要个女儿的凡心。 “那星儿今年多大了?”贤贵妃继续问。 “回贤贵妃的话,星儿五岁多了。” “家在哪里?”贤贵妃又问。 “贤贵妃娘娘能帮星儿找到家吗?”星儿一脸期许。 “这怎么讲?”贤贵妃好奇。 “星儿是被大水和家里的婆婆冲散的。”星儿见贤贵妃面善就想一股脑的把话都说了。 “那你还记得家在那儿嘛?!” “不知道在哪儿,只记得冯婆婆送星儿从应县去关陇家里。”星儿如实说“母亲给我买的丫鬟小莲被大水冲走了。” 星儿太小了,说起事来,还有有些前后不分,听的贤贵妃一头雾水。 不过贤贵妃捋清楚了一件事,这孩子并非一般奴婢,她说家里要送她去关陇,想必也是士家子弟,再差也是跟关陇士族沾亲戚,而且这孩子也是使唤过人的,难怪不肯自称奴婢。 也难怪太后对她青眼,差她做伴读,太后和贤贵妃都是关陇出身,想必太后也是看到这孩子身后的这层事,才封她伴读而不是丫头。可是究竟把这孩子安排进宫是怎么一回事呢? 贤贵妃一脑子的问号,思忖良久。 “那星儿记不记得母亲叫什么?” “我有两个娘,贤贵妃问哪一个?” “呵呵呵,你这孩子,还挺有意思,那就两个都问。”贤贵妃捧起她的小脸。 “星儿的大母亲名唤如玉,父亲是翁老太爷,娘亲名唤清灈……” “清灈?!这名字好似有些耳熟。”贤贵妃突然打断了星儿。 “贤贵妃认识我娘亲?!”星儿脸上一片喜色。 “我……” 还没待贤贵妃把话说完一个声音就想起来了。 “哟,我说远远的看着像妹妹,原来真是。怎么,这女孩子是谁?” 第二十章 初相见 当星儿正要跟贤贵妃道明家世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只见德妃娘娘款款走来。 德妃娘娘腰肢纤细,走路如春风拂柳,款款而动,脸上的笑容热情而又有几分寒冷,叫人分不出几分真几分假。 “不想,却原来是德妃姐姐。”贤贵妃起身,相互行了个礼。 “哟,我可不敢当,妹妹如今名字里填了个‘贵’,你再喊我姐姐,我可是当不起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你我这许多年了,这话倒不嫌生分?”贤贵妃嘴脸也擎着笑。 “好说好说。”德妃将目光转向了星儿,“这女孩子,莫不是太后带回来的那个?” “正是呢。星儿,这是德妃娘娘,还不见过。”贤贵妃最知德妃平素尖刻,赶紧提点了星儿。 星儿忙忙两手交叠身侧,福了一福。 “星儿见过德妃娘娘,给德妃娘娘请安。星儿初来乍到,还认不清各宫的娘娘,请德妃娘娘不要怪罪。”星儿的一串话一出口,倒是惊住了德妃。 “这孩子倒是有几分闺秀之风。”德妃叹道。 “怎么,姐姐,你也这么觉得?!”贤贵妃追问。 “是有那么点,太小了,还看不大出来。”德妃左右端详了星儿几遭。 “哎,我们觉着好有什么用,这孩子是太后带进来的,难不成还能归了咱们?呵呵呵呵……”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瞧姐姐说的,这个小人儿咱们横竖是惦记不上的。”贤贵妃伸手请德妃坐下,“看今天太后手拉手领着她进来,怕是个心尖儿了。” “哎,心尖儿不心尖儿,我不知道,太后想要个孙女,倒是正格的。”德妃摆弄着石桌上的落叶。 “也许吧。” “正格的,姐姐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没什么指望了,你这年纪还小,身子也壮些,使使手段再争争宠,得个女儿,是正格啊。”德妃为贤贵妃谋划。 “姐姐这是哪里话,说着怎么就把自己说老了,我也没比姐姐您年轻几岁,怎么就说上自己一把年纪了!”贤贵妃赶快叉开话题。“前些日子我打发人,给姐姐送的花胶可受用?!” “哎……别提了,正吃着上瘾,就没有了。”德妃佯作委屈。 “哈哈哈……我就说姐姐必得喜欢!这也是前阵子关陇家里差人送来的,滋阴补肾养颜,对女人最好,但也是不易得的。家里特地嘱咐,要赠与各宫姐妹,以示咱们家里的亲好。” 贤贵妃不慌不忙的,连花胶的功效、难得之处和关陇的好处几句话就全点到了,受益自当是要知这份人情的。 “姐姐要是喜欢,只管开口朝我说,憋在心里不说反倒生分了。” “莲心,去,回咱们宫里,把留给内侄儿媳妇的那盒拿来先给姐姐。”贤贵妃吩咐,“路上把星儿也送回疏庆宫,嘱咐礼月多带这孩子走动走动,别再丢了。” 星儿想要告诉大家自己不是走丢了,却见贤贵妃朝她使了个“不要”的眼色,星儿住了口。 “那怎么好意思,既然是侄儿媳妇的,那还是留给晚辈吧。”德妃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哎呀,小孩子家有什么要紧,下次再给她嘛,再说,你我姐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叫她等等吧。” “哈哈哈哈,那我可就偏得了。” “莲心快去吧,别叫咱们等时间太久。” “是!” 星儿跟着莲心,朝二位妃子福了一福,乖乖随莲心走了。 德妃和贤贵妃攀谈,更多了几分殷勤,自是不提。 星儿跟着莲心回疏庆宫。 “星儿,以后你可以叫我莲心姐姐。” “好。” “咱们贤贵妃待人极好,我看她今天对你这般应该是很喜欢你,你若没事可以往咱们这儿多走动走动。”莲心说。 “可以吗?莲心姐姐?” “那怎么不可以?贤贵妃娘娘最喜欢孩子,她自己有两个二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些年都没有。所以你来,她会很高兴。” “好的!我倒时去看你!” 莲心大概十六七岁,说到底也是个大孩子,牵着星儿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就来到了疏庆宫。 幸好,星儿遇到了贤贵妃和莲心,刚才看灵心挨打的恐怖已经抛到了脑后。 回到疏庆宫,星儿去往常一样陪伴太后用了晚膳,太后可能是累了,始终恹恹的,早早便歇息了。星儿也早早的就回房间睡下了。 但是,来到皇宫的第一个晚上,她并没有睡好,也许是兴奋也许是陌生也许是房间太大。 星儿感觉自己这将近两个月以来的经历,就好像做梦一样。她就是和普通人家的小女孩,怎么一场大水之后就成了周良的干女儿,和太后娘娘的伴读童女? 莫非,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那么梦什么时候才能醒呢?醒了之后,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星儿想着这些的时候,礼月值更回来了,星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是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跳下去迎接她。 今天的礼月姑姑,实在是让她害怕,人怎么能前后反差这么大,她不敢面对今天的礼月姑姑。 礼月早已预测到了星儿对她的态度转变。但是没有办法,一这是太后的意思,二星儿必须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只有经历过将来才不会在这些事上栽跟头,不过,让星儿消化这个事儿,可能需要个把月。 礼月梳洗了一翻之后,躺上了床,星儿睡在床的里侧,礼月翻身为星儿掖了掖被子,然后搂住了星儿。 “好孩子,你今天一定是被吓到了,姑姑跟你说声对不起,但是,姑姑想让你在这皇宫里请安的生存下去,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一步,今天的事于你确实太残酷了,但是没有办法,伴君如伴虎,希望你能理解姑姑的苦心。”礼月自言自语。 星儿不知道是该转身回应她?还是继续保持沉默?这两个答案在她脑海中纠结,反反复复,终于,星儿还是没有回应,选择了沉默。 “好孩子,将来你就会知道姑姑今日的苦心。” 礼月拍着星儿侧卧的肩膀,渐渐地睡着了,星儿也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日 疏庆宫 大概已经是晚膳时分。星儿在船上时,一直跟太后同吃同寝,今天也不例外,星儿才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被巧心告知,太后唤她。 星儿如旧的,去到了疏庆宫正殿,太后还在寝殿没有来用膳,但众人确是一片严肃,星儿一进门就被唬住了。 今天太后娘娘不高兴了?!星儿想。 悄悄环顾了下四周,大家都低垂这头,恭敬的等着太后出来用晚膳。星儿向巧心的方向凑了凑,用低低的声音询问。 “巧心姐姐,太后娘娘不开心了?!” “嘘……”巧心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用手指了指正殿内的布置,用更低的声音说:“一会儿皇上要领着皇子们同太后一起用晚膳。” “啊?那……我呢?” “我也不知道,你就乖乖的等在一旁吧。”巧心说话时依然低垂着头。生怕别人发觉。看来灵心的事儿依然犹在眼前。 一屋子人恭敬等待着。 星儿毕竟是小孩子,有些耐不住性子,才站一会儿,就稳不住了,左摇右晃的,嘟嘟嘴鼓鼓腮,自己跟自己玩儿,打发时间。 忽的,只听殿外一阵响动,熙熙涩涩的衣服靴子声音,然后一群太监由外而内,分裂两旁,带头的几名太监查点了宴席桌子和餐具的数量,又添置主位一套和客位一套。 再然后又是一片安静的等待。大概一炷香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皇上皇后到!太子到!诸位皇子到!”这是疏庆宫三宝公公的声音。 然后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头戴乌青翼善冠,冠的两翼垂于两耳旁,身穿明黄的团龙常服,腰缠玉带,身材高大健硕,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这就是当朝的裕德皇帝。 裕德帝的身侧是周皇后,身后是清一色的男孩子,各个容貌俊朗,姿态端正。 众人进来疏庆宫纷纷依次坐下,等待太后的到来。 在这时只听三宝太监再报“贤贵妃到!”。 只见一席紫衣的贤贵妃,优雅端庄,嫔婷丽质,慢步款款的走入大殿,别有一番风情。贤贵妃嘴角更始终噙着一抹微笑,裕德皇帝见贤贵妃到来也是兴致愈发的高了些,轻捋胡须,面露喜色。 “臣妾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贤贵妃曲臂福身,黄鹂一样的声音美好清脆。 “平身,免礼。”皇帝皇后一同说。但却能从皇后脸上的微表情看出,她对贤贵妃的到来,有几分不悦。 “儿臣等给贤母妃请安。”太子起立摔众皇子给贤贵妃行礼。 “快快免礼!都是母妃的好儿子。”贤贵妃满面桃花。 星儿看着今天的贤贵妃也是眼前一亮,贤贵妃真的是好好看,走路间似带着长风,飘飘渺渺,举手投足都那么优雅,大家风范。星儿有些惊呆了。我长大也要变得跟贤贵妃一样漂亮,星儿心里暗想。 私下里,星儿偷偷的环顾了下众人,周后和贤贵妃她是见过的,而皇帝,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能见到的大人物,曾几何时,父亲在家里提到皇上,都是双手交握,高举过头顶,朝远方揖上一揖的,无上崇敬,如今,她,小星儿,这就见到皇上了?!太不可思议了。 星儿又偷偷瞄了一瞄诸皇子,有的年龄稍长,有的年龄与大哥哥相仿,还有跟二弟差不多的,各个长得都很精神。 当星儿偷偷的环视一周后,目光无意中,与一位皇子碰到了一起,那人也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二人的目光相碰的一瞬间,星儿赶忙收回了目光,低垂下头,恭敬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她再抬头瞄过去,那道目光的主人依然在看着她,星儿耳根忽而一热,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低下头缴着自己的衣角。 这位皇子是谁?他为什么总是看着自己? 这个女孩儿是谁?为什么她似曾相识? 第二十一章 饵 夏末的傍晚,虽有茵茵的凉风,却也夹杂着暑热的余温。一阵风吹进疏庆宫正殿里,墙上的花儿莎莎作响,殿里的盆栽也绿叶摇曳。大殿上,一个小人人正凝视另外一个小人儿,一个小人儿正缴着衣角偷瞧另外一个小人儿。 有些事儿,冥冥中自有老天安排,不经意间,就让两个小人相遇于宫中。只是此时,他们皆小,只懂得竹马弄青梅。这对儿小人儿,一个是垄发高悬的七皇子,一个是眉心一点红的星儿,哦不,锦华。 皇上皇后贤贵妃,以及诸皇子,都已落座,等待今天家宴的主角——太后娘娘。少时片刻,只见太后华丽服饰自内殿而来。 众人皆起身迎接太后。 “儿臣等恭迎太后娘娘。”皇后领头福身,众皇子抱腕欠身。 太后落座主位左席。 “都免礼平身。” “是!”众人皆和。 “儿子见过母后。”皇帝微微前身行礼。 “都坐下吧!皇帝我儿也免礼。开宴吧。” 众人都一一坐下来。 “晚宴开始!传!”三宝太监喊道。 只见一众宫女太监,将一道道御膳菜肴,自精致食盒中取出,分放到每一张桌子上,桌子上原有的干果碟子和一些花饰盘子被撤下。星儿,这才明白,原来第一桌子菜,只是用来看的,她第一次真正的御膳,充满好奇。 大夏宫廷御膳,无论国宴,还是皇室家宴,菜色也是据品级而上的,例如,皇上席上是八道菜,太后亦是八道,但其实数量上已经是逾矩了,但是为表皇上对太后的孝心,仍旧会上八道菜,但是在菜品装饰上,就要裁撤一些,以示尊卑。皇后六菜,贵妃位亦是六菜,裁撤装饰。妃位四菜,加一赏菜,妃位及以下数量同,裁撤装饰。太子同太后例,但为表对长辈的尊敬,八菜上桌后,太子会主动命人裁撤一道菜色,以示孝道。其余皇子们皆六菜。 就这样,皇家家宴开席了。裕德帝,在席间对太后自是嘘寒问暖,也对太后此次出巡百般关怀,太后更是兴致所致,把这一路上的见闻,说与众人听。宴会气氛喝了融洽。 正尽兴之时,周良躬身走了进来,如今周良已回到皇上身边伺候。 “启禀皇上太后,梨花苑新进了一班小戏儿,都是八九岁的女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一,梨花苑掌事玉纯嬷嬷特意来禀,说是已经成了《崔莺莺拜月西厢记》中的《拜月》一折,想要给太后您瞧瞧,太后您看……” “难得他们一片孝心,那就叫上来,咱们看看。” “是!”周良躬身点头,目光扫向三宝。 “太后传戏!” 只见一班小戏和丝竹班子进得正殿来,除了掌笛的是个太监外,其余全是女孩子,这一群女孩,分作三波,一波唱张生张君瑞,一波唱小姐崔莺莺,还有一波唱丫鬟红娘和崔家老夫人等,随着一曲笛音,便开了戏。 这《拜月》一折讲的是,相国之女莺莺中秋拜月,张生借琴音,以诉对崔小姐的痴情,才子佳人的戏码。 星儿同巧心等站在一旁,看着这出《拜月西厢》,觉得旋律好好听,小戏儿们的嗓子也好听,不知不觉的有些熏陶陶的,一个没站住,趔趄了一下,巧心赶紧抓住她,但是她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最先开口的是太后。 “你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脚底下发软了?” 星儿两手交叠身侧,福了一福。 “回太后,星儿听她们唱的太好听了,一时没站稳……”星儿说着嘟嘴低下头。 “平日里,你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今天可是失态了。” 此时,《拜月》一折戏已唱完。小戏儿班子,叩拜后退下。 “唱得极好,唤玉纯上来!”太后说。 “传玉纯嬷嬷上殿!” 不一会,只见一个穿着亮色服色的半老嬷嬷进来了,这位嬷嬷和穿着素淡的桂纯、素纯等不同,衣服比较鲜亮,且梳着油头,脸上虽然没有施大脂粉,可能是常年扮戏的缘故,脸上依然有化妆的痕迹,身段也窈窕些,走路虽然不是扶风摆柳,但也妖娆些。 “玉纯叩见皇上、太后、皇后、贵妃、太子及皇子们。” 这个嬷嬷行礼也不似其他女宫人福身而拜,而是大开大和的扬手蹲礼。 “免礼吧。” 玉纯站直身子。 “玉纯,你这一班小戏儿,训得着实不错。哀家赏下了。” “哎哟!那奴才可得替这些小蹄子谢谢太后老佛爷您的恩典了!”玉纯说话也比较大辣辣,生动活跃。 “玉纯嬷嬷,这些女孩子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啊?家世清白不清白?”皇后问。 “哎哟!皇后娘娘,瞧您说的,奴才办事您放心,没个不清白的,这些小戏儿是要**了,服侍皇上太后,您,和各宫娘娘的,怎个不小心的。都清白的很!丝竹这些都是咱们直隶府的,唱功好的,都是苏淮府挑选来的,那儿可是戏窝子,嗓子好的多得是!” 玉纯嬷嬷边说话边扭动腰肢,绘声绘色,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关键是,她居然敢话里话外的呛皇后,简直是以下犯上啊!可太后却看着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玉纯啊,你也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轻挑。”太后嗔她。 “哎哟,太后娘娘,奴才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了,当初,要不是太后娘娘救了奴才的命,奴才早就死在大雪里了。奴才啊,死了那么一回,就过了一世了,那些个有的没的,在奴才这儿全没用,奴才我,只认您和陛下。”说着又大开大合的抬手行了蹲礼。 “你呀!”太后明显的一脸宠溺,这让初来乍到的星儿很是不解。 “周良,去,拿了上个月北国进贡的马奶酒给玉纯嬷嬷。”皇帝轻捋胡须笑笑,“朕知道嬷嬷平时最得以这个。” “遵命。”周良转身去取酒。 玉纯嬷嬷自周良手中接过御赐之酒甚是欢喜。 “哎呀!还劳皇上惦记奴才,奴才这一辈子的荣宠啊,都是您和太后老佛爷给的。”玉纯嬷嬷赶快蹲礼相敬,“得嘞,奴才今儿伺候皇上太后,还有各宫主子们这么一出戏,也是满足了,现在奴才也乏了,请皇上太后批准奴才下殿休息去吧。” 玉纯嬷嬷这口气,说是请求,实际就是告诉一声,她是什么样人?怎么这般跟皇上太后说话呢?!皇上太后非但不恼,反而赏赐……实实让人不解。 “你且慢些走,哀家这次南巡带回来一个伴读的孩子,你听听她的琴艺。”太后叫住玉纯。 “哎哟!能入太后的法眼,那奴才可也得好好看看。那您快吩咐吧。”玉纯嬷嬷倒是急性子。 “星儿。”太后唤。 “星儿在。”星儿出列站到大殿中央,两手交叠身侧福身行礼。 “弹一首曲子,展示一下你的才艺。” “遵命。” 星儿抱上自己的小琴,当着所有人弹奏一曲《清平乐》,这首曲子,她本来就熟练,加上太后的点拨,如今更加纯熟,也更加有意境。一曲毕,星儿起身。 “哟!太后,您这是哪儿捡的这么个小人儿。太后就是这天下最最聪慧的女子,路上捡个小人儿,也是这般灵秀。不用太后您问奴才,这小丫头一抬手,奴才就知道您要问什么。” “哦?你说说看,哀家的心意。” “玉纯嬷嬷,您这倒也是奇了,太后不开口您就知道问什么?”这次开口的是贤贵妃。 贤贵妃看了星儿操琴,心里早已隐隐知道太后对这小丫头青眼的原因,只不过,她的琴艺非上乘,也不敢妄断。 “贵妃娘娘,奴才啊,跟您打个赌,如果奴才说中了太后的心思,贵妃娘娘关陇家里送来的那白菊酿,可要赐奴才一壶,若是奴才没猜中,那皇上刚才赏赐的马奶酒,奴才就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送到您的颙华宫去。如何?” “好!一言为定!”贤贵妃温婉大气。 “太后老佛爷,这孩子操琴那一抬手,奴才就看出了这孩子,琴艺颇有关陇大家之风,操琴的风格,曲调的把握,韵律的控制,都是上乘,只是,这孩子太小了,还弹不出,那盛世清平,百姓安乐,天伦齐享的韵味和意境。假以时日,必是上乘大雅。太后,您说,奴才这说的,对也不对?!”说着,玉纯又大开大合行了蹲礼。 “对!对!对!这音律,乐器,还有人的心思,就你这泼皮,最在行!”说着太后大笑起来。 “哎哟!太后老佛爷,瞧您说的,奴才的确是音律丝竹的事儿最在行,可怎么就成泼皮了?”玉纯嬷嬷也是一阵笑,腰肢乱颤。 “怎么样?贵妃娘娘?您那白菊酿,赏我一赏吧?”玉纯转头朝贤贵妃说。 “太后老佛爷,您这是帮着玉纯嬷嬷,哄咱们的酒喝呢。下次我可不敢打赌了。” 贤贵妃平日最得裕德恩宠,因为是关陇出身,跟太后也亲近些,又为皇家添了两位皇子,平日里带人也和善,自然在皇上太后跟前不同些。 “得了,臣妾愿赌服输,嬷嬷您别急,回头本宫打发下人给您送过去。”贤贵妃轻笑。 主位上的皇后,反而有了点儿酸味,翻了翻白眼。 “哎哟!皇上,太后老佛爷,奴才这回真是累,要走了呢!”在玉纯嬷嬷的世界里,永远只有皇上和太后。 “好,朕准你退下了。” “奴才告退。”玉纯说着又大开大合蹲了下。 待玉纯嬷嬷走后,周良又唤上来一场歌舞。星儿站在一旁看着舞姬们跳舞,那些舞姬身段纤细窈窕,腰肢款动轻盈,甚是好看,星儿看着,心里盼着自己快快长大,也能如这些姐姐一般,随歌而动,随乐而舞。星儿的心早就随着舞姬的身形飞出天际了,真的太美了,特别是中间穿红色的大姐姐,纤腰款款,简直了。 星儿正走神,却觉得有数道目光盯着自己,第一道来自太子,第二道来自二皇子,而第三道依然是七皇子。星儿被惊到了。自己一个小姑娘,他们看她干嘛?宴会上的舞姬才是美丽的啊。星儿目光一动不动,直视前方,看着美丽的宫廷乐舞。 而在这三道目光背后,还有三道目光…… 第二十二章 交换 太后的接风家宴已经过半,歌舞升平,气氛正酣,而宴会上,有三位皇子的目光却集中在一个小小宫女的身上,这个小宫女就是太后的伴读女官——星儿。 而在,这三道目光的背后,还有三道目光。一是皇后,二是贤贵妃,三则是太后。 经玉纯嬷嬷的一番话,皇后更加的注意起了星儿,她见太子看星儿,心里便盘算着,一定是太子看中星儿在太后这儿的地位,自己一定想法子搬倒太子,自己的孩子将来取而代之,毕竟自己是才是中宫正主,只有她的孩子才是最应该当上太子的!哪个娘不疼自己的孩子呢?! 贤贵妃注意的,是自己的小儿子,她本来就对星儿略有好感,且自己的小儿子跟这女娃娃年龄相仿,看太后的意思,星儿将来绝不是以奴婢的身份立足后宫,难道太后是在选孙媳妇?也未可知。自己自当是更加留意才好。 而太后关注的,是所有人在她放出星儿这枚饵料之后的反应。最先的,她想知道礼月和周良背后的人,今天让玉纯鉴定星儿的琴艺,实则就是个诱饵,周良和礼月那么下功夫在一个小女孩儿身上,千方百计的要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毕竟身后有人指使,而今天让星儿献艺,则是太后有意出手让他们背后的那个人验货!太后也好做螳螂与蝉后之人。 从现在来看,显然的并非是皇后,皇后心胸狭窄,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和如何搬倒太子,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于星儿这等小事儿,显然漠不关心。 也不太像是贤贵妃,她是因七皇子多看星儿几眼而关注的,而且她两个儿子,怎么也要先轮到大的。且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出手也是为两个,而不是只为七皇子的一个小动作。 那就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了。太后不相信礼月和周良是太子的人,太子他已经东宫稳坐,且又有自己和其母族的支持,又何必多此一举?除非……有别的心思?不,不太可能。 莫不是二皇子?看他那个娘——德妃,虽然母族还算兴旺,可她其人愚蠢至极,唯小利是图,二皇子也想争嫡位?简直是笑话!笑话之极!不过,如果这孩子隐藏至深也未可知? 太后观众人思忖良多,今天一试果不其然,还是有所收获。正在太后心中暗暗思量之时,七皇子静静的起身了。 “启禀父皇皇祖母,孙儿新进也学习了这首《清平乐》,不知皇祖母愿不愿意听孙儿用萧再为皇祖母演奏一回?”七皇子抱腕。 “好啊,让朕看看,朕的瑧儿是不是大有长进!”裕德帝十分高兴。 “祖母也想看一看。”太后满面慈祥。 “还请皇祖母恕孙儿唐突,孙儿想请皇祖母新进伴读的这位小姐姐,与我和鸣,不知可否?” “你这孩子,请太后的伴读与你和鸣,这到底是你要为皇祖母助兴,还是别人啊。”贤贵妃一脸的宠爱。 “母妃说的是,但母妃有所不知,儿子这萧音如果独奏,难免萧索些,好好的一首《清平乐》恐怕就走了样,如果同其他乐器和鸣却大不相同。” “贤母妃,七弟说的是。”太子微笑接话。“如若七弟不弃,兄长愿意同你们一同为皇祖母献乐助兴,可好?” “那有劳大哥了!”七皇子憨笑。 “呵!你们两个小人儿,一说一和的,就把事情定下了?你们也不问问你们的皇祖母,哀家我,同意不同意把伴读借给你们。”太后瘪嘴,故意嗔道。 “皇祖母,您就同意了吧?”七皇子几步近前,扯着太后的衣角撒娇,引得众人发笑。 “你这孩子,快快别晃你皇祖母了,你皇祖母才刚刚回京,舟船劳顿未解。”贤贵妃微笑着劝自己的小儿子。 “呵呵呵!好,就看看你们几个小人能和鸣出什么好听的来。”太后开心而笑。“星儿。” “星儿在!” “跟哀家的孙儿们和鸣一曲《清平乐》吧。”说着转头看向礼月,“礼月,去取哀家的岳麓来。” 听太后一说,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均侧目到星儿身上,连礼月都被惊到,忙抬眼看向太后,但是礼月是甚样人,太后一个眼色,就立刻又低垂下头,欠身答“是”。 “母后,这岳麓开始您平时最爱之物,让一个小孩子弹奏?……恐怕不妥吧?”裕德帝侧身看向太后。 “无妨!这孩子既然是哀家找来的伴读女官,那就必须让她更熟悉哀家平时用惯的物事,要不如何伴读于哀家?” “可……”裕德帝见太后坚持,也就没再开口。 而周皇后,却满心的不悦,她素来巴结太后,但太后因为门第,均不怎么待见她,但是她的名分已成,太后对她也只是客气,今天见太后对一个几岁的小娃儿如此抬举,心中自是不满多些。 而贤贵妃,则是微笑以对,她平日里具是广结善缘,今日见太后让一个小伴读用岳麓献艺,虽然惊讶,但想想太后的话,也觉有理,她只是附后,平日只是帮衬皇后,虽然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但是这等鸡毛小事,一般不多多放在心上,且她是名门之后,心里毕竟较周皇后宽阔些。 礼月取来太后最爱的岳麓古琴,小心翼翼的放在琴桌之上。 “星儿,与太子七皇子和鸣,这次就用哀家的岳麓来奏吧。但不要辜负了这把好琴。” “星儿遵命。” 裕德帝心想,这岳麓是太后关陇家里带来的,据说是前朝竹林七贤的遗物,平时都只有太后一人赏玩,朕想碰都要求了太后才能得,怎么今天,母后竟主动让一个小女孩儿弹奏她最珍视的琴呢?想到此,裕德帝不禁又侧目仔细的端详了端详这个叫星儿的小女孩儿,难不成这孩子大有来头?可,不是说是路上带回来的嘛?裕德帝百思不得解,算了,还是改日再问母后吧。 太子、七皇子、并星儿,三人分别用琴、萧、阮咸,合奏了一曲《清平乐》,此一曲,虽不是什么大师之作,但是也是非常悦耳的,让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乐曲带来的潺潺欢乐,乐曲中流淌着采菊东篱,放马南山的意境,让人有种安享太平的清平悦感。 一曲毕,连裕德帝都叫了好,七皇子更是脸皮厚的,跟太后讨了赏。太后乘兴自然是挨个儿赏了,赏太子得了一柄玉如意,七皇子得了一串七宝,而星儿是一副项圈,项圈下坠着一个长命锁。几人纷纷下跪谢恩。 星儿站起身双手捧着赏赐往后面走去安放,身后七皇子就凑到了过来。 “小姐姐,你得了什么赏?”七皇子看着似比星儿小一些,但是说话并不如星儿一般奶声奶气,很是清楚。 星儿双手捧着赏赐,一个厚重的盛着项圈的盒子,直接举给七皇子看。 七皇子打开,把项圈并长命锁一并拿了出来,两人凑在了一起,只看到锁有两行字,“至尊不樽,盛极不及”,两人对视了一眼,并不解其意。 “我跟你换好不好?”七皇子说。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这件赏赐啊。金的唉。”七皇子晃晃手里的项圈。 “金的?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星儿的说辞令七皇子错愕了一下。本以为她是个普通女孩儿,没想到连金子都不放在眼里,这让他惊讶,也对面前的这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姐姐,又多了几分好奇。 “你还见过比金子更贵重的?” “我娘亲说过,金银都是用来买卖东西的,既然流通必有价,就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七皇子敲敲脑袋,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下了个决定。 “好吧,你娘亲说的对!呵呵!” 两人相视而笑,年龄相仿,有的时候就是一种沟通方式,几句话就能达成共识,几句话就能播种友谊的种子。 “那换不换?”七皇子又问。 “你喜欢就换给你啊!”星儿巴不得给了他,这长命锁的盒子好重。 于是两人交换了太后赏赐之物。 “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嗯。”星儿点头。 七皇子将七宝串子挽了两绕,才套到了星儿的手腕上,星儿的手软软温温的,七皇子抓着,感觉很舒服。 星儿抬起手来看了看,这串东西虽然叫七宝串,其实只有七颗又大又圆的珠子是佛家珍宝,其余全是小圆珠,星儿依稀觉得,那些小珠子是碧玺或者玛瑙,她曾见过娘亲有类似的小珠串,不过这个七宝串子还是很合星儿心意的。星儿看着甜甜的笑了。 “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们是交换的。” “那就不谢你了,我走了。”说完,星儿往正殿方向走。 “喂,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呢!”七皇子急急拉住星儿。 “我已经知道了!”星儿抽回衣角,以袖挡脸轻笑了几声,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去,独留七皇子一人没头没脑的站在原地抓腮。 “她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七皇子摸摸脑袋,仍是没想明白,也追着返回了正殿。 而这小儿女交换赏赐的一幕却被寻儿子的贤贵妃远远的看了个正着,贤贵妃本欲上前,但是想是两个孩子,看着好玩又可爱,就远远的听着,可是听来听去,贤贵妃越发觉得,星儿这小丫头,不似她先前想的,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从言语谈吐还有一些细节,都可以看出,她是有些见识的。今后自己要多留意这孩子,能亲和必当多多亲和,贤贵妃想。 星儿返回正殿,所有人都没有留意这小丫头的细微变化,只有太后,还有礼月,留意到,七皇子的七宝串,如今套在了星儿手上。礼月莫名心头一紧。太后反而泰然处之,脸上丝毫没有变化。 太后的接风家宴继续,气氛安乐祥和,一个多时辰后,大家乘兴也都散了,而,今日反常的事儿,势必会在今后发酵,那究竟如何?且行且看。 第二十三章 接圣旨 日子过得飞快,转瞬半年已过,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春回暖。 这一日,兴县知县府衙内,朱巡依旧如往常一般,在二堂携三位师爷,与请来的百姓了解民情,今年兴县的冬天较往年要寒冷一些,兴县每年都可以播种两季,天气暖还可以再收一季,然去年冬天冷些,朱巡今日询问的,便是春耕。 “老人家,你们乡里今年雨水好像没有下雨,眼看惊蛰节气将至,不知春分节到来之前能不能播种?” “大人那,这您有所不知,咱们乡是整个兴县里最旱的地,地势也高些,这温度也比下面的低一些,平时种的多以粳稻米为主。” “哦?老人家,这粳稻米怎么讲?” “这粳稻米啊,耐寒、且不像籼稻米那般喜水,这粳稻米是放到京城以北去种,可能一年也就收一茬,放到咱们兴县,老汉我保证能收个两茬子,后半年要是温度合适,这地里,还能滚些山芋蛋蛋和落花生。”老汉说着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好好好!老人家,这太好了,咱们兴县其实有基础高地的自然村,要是您能帮着去推广推广,让更多的乡亲知道,这些乡亲的日子就能更好过些。”朱巡高兴的击掌。 “大老爷,不是我老汉夸海口,我老汉这许多年已经对付这高坡的旱地,这远近的,没有别我再会伺候这地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也愿意帮助相邻侍弄这高坡地。” “太好了,我要替乡亲谢谢您。”朱巡握住老人的手,转头对其中一位师爷讲“刘师爷,您最擅长这土地的事儿,又是本乡本土,这高坡地学农的事儿,就您来主持吧。” “是,老爷。”刘师爷年纪三十有六,比朱巡略略年长些。 “宋师爷,这次还跟往常一样,你来配合刘师爷的衙内工作,凡是要贴布公文、支配银两啊,差使人,都由您。” “老爷,遵命。”刘师爷结果了秦师爷给的账房对牌。 几人正聊着,张妈提着大铁壶和一摞茶碗走了进来。 “老爷,师爷们,大夫人差我来给各位添些热茶,这天儿还是微凉些,夫人说喝杯热茶身上心里都暖和,还特意嘱咐我要给各位冲几碗红枣姜片茶,初春,别着了寒,一年都不得安生。” “好,替我写过夫人。”朱巡向来与内宅相敬如宾。 片刻后,张妈冲好红枣姜片茶,每人奉了一碗,又给冲了茶叶子,再用壶衣将瓷茶壶罩上保温,这才退出了二堂。 “老爷,我们都是沾了您的光啊。”秦师爷笑着说。 老汉也喝着姜片茶,跟着笑。起初众人还憋着, 一会儿就笑声一片了。确实,兴县上下,没人不知无人不晓,县太爷朱巡的两位夫人是极体面周全的,对外人谦和,对下人体贴,两位夫人也从不拈酸吃醋,朱巡几乎没有后顾之忧。唯独……半年前,小姐被大水冲走了,至今无有下落。 众人正饮着茶,忽见府衙正堂的执事衙役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老,老,启禀老爷。” “何事?你慢慢说。” 传话衙役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来。 “传旨钦差驾到,命您接驾呢!” “啊!?”众人全都惊讶着起身。 不待朱巡发话,秦师爷先开了口。 “快去后堂,让张妈妈沏了好茶送到大堂,让老张头伺候着。再去告了两位夫人,把老爷的官服,和夫人们的诰命钗裙都换上,在二堂正堂焚香设了香案!” “是!”衙役一溜烟的朝后衙奔去。 秦师爷祝福完衙役各个迎接事宜,又转头躬身对朱巡。 “老爷,您且去后衙,更了衣,这里,和传旨钦差那里,都有我和刘师爷宋师爷呢。” 秦师爷是朱巡自朱家老宅带来的师爷,秦师爷家世代幕僚,对这些官场的应酬边边角角最为了解,所以,堪负事业首席重任。 “好,这里就交给三位师爷了。” “大人请。” 秦师爷等如何打发高坡地老汉,和如何应酬传旨钦差不提。直说朱巡。 朱巡忙忙的回到了后衙,这边如玉夫人、清灈夫人,还有冯妈张妈并一众内宅的丫鬟,都忙的不亦乐乎。 朱巡进了卧室,早有小厮一旁侍立,准备帮朱巡沐浴更衣,而如玉和清灈,也在一处沐浴去了。又有如玉的丫鬟给朱巡的官服和如玉的诰命钗裙革服熏香,又有清灈的丫鬟,领着小厮衙役们在二堂正厅设香案,洒扫,熏香等,冯妈妈张妈妈后厨烧水、烹茶、备饭,人人各司其职,虽然事情紧急突然,但是朱府素来条理清明,无一错乱。 大概半个多时辰后,兴县府衙内外全都准备就绪,只等午正吉时一到,就迎进圣旨来。 终于吉时到,只听秦师爷一声“吉时已到,接圣旨!”朱府上下齐齐在院子里跪下,夹道迎接圣旨进入二堂。 “请兴县县令朱巡接旨!”传旨钦差高呼。 朱巡携两位夫人及三位师爷茫茫从甬道两侧起身,走进二堂正厅。只见传旨钦差左手托着圣旨,右手叉腰,头扬得高高的,等待着朱巡等接旨。 朱巡进门后,单膝跪地。 “臣朱巡,给吾皇请安!” “圣躬安!”传旨太监高呼。 朱巡起身。又听那钦差喊道:“兴县县令朱巡听旨!跪!” 朱巡领一众人双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兴县县令朱巡,在任期间,功绩卓异,上体圣心,下浮民心,兴县地方政治清明,百姓安乐,治水患兴农桑,开公学设督司,深得朕心!兴县五年期满,朱巡调任回京,赐三品大理寺正堂职奉,进京述职,在京候补!钦此!” “朱巡,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巡领全家叩谢天恩。而后双手过顶,接过圣旨,再次拜读后,方领一家老小起身。 “朱大人快快请起,下官我先恭喜您高升了!”传旨官扶起朱巡,并笑道。 “钦差大人一路风尘,奔波劳苦,本官已在后衙备下酒饭,聊表心意。”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啦!”传旨官一副笑脸。 要知道传旨官其实是个苦差,千里奔波,穿奏圣旨,按大夏官场的惯例,接旨官员必须要准备茶饭,还要上等好席伺候,另外还有几十两银子的孝敬,这是必不可少的。一般这顿茶饭和这笔银子都是走衙门口公账,也有私交甚好的,会自己私出几十两,再多给传旨官一些,这是官场的一种福利。 朱巡平日里朴素节俭惯了的,今日酒席准备匆忙也没什么好酒好饭,急忙从县里的荟友居叫了一桌酒饭,孝敬传旨官,这一桌酒饭,足足十两银子,可是吧朱巡心疼坏了。朱巡心里想的是,这十两银子要是放在春耕学农里,可是能起多大的作用啊。但无奈,官场规矩就是规矩。 请罢了客,府里又是一顿庆祝热闹,府衙内外也开了小宴席为朱老爷庆祝。朱巡见大家高兴,也不愿扫兴,私拿了几两银子,请大家吃酒,又将散碎银子封了写红包送人。所有事儿打发完,已经是二更天了。 朱巡坐在书案里,如玉、清灈、并秦师爷坐在他的对面。 “秦师爷,今日圣旨你怎么看?” “看皇上圣旨上写的,是让您顶着三品的头衔回京述职,可是又说回京候补,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怎讲?” “如果是提拔您做京官,那直接给个顶子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说候补?京里的衙门口多,随便安插,您这三品也是绰绰有余的了。我想皇上一定是另有安排!” 朱巡捋捋胡子点头,秦师爷分析的同他所想一样。裕德帝一直提携清流寒门,这次调任回京,应该是别有用意。 “还有,老爷,前几日,京兆尹翁老太爷寄来的书信您可认真看了?” “这倒不曾,近来忙于春耕,书信还放在卧房的闸柜里。”朱巡转头看向如玉,“烦请夫人快快取来。” “是。”如玉起身去取书信了。 “在下听说,前不久,林清县的案子事发了,整个济东县上下的官员都脱不了干系,地方官员更是牵扯二百余人,很多内阁大臣也被牵涉其中,六部除礼部外,户部、礼部、工部、刑部,甚至兵部,都有高位有在其内,要知道,这兵部乃是国本,想来都是皇上大权在手。听说,皇上都惧怕了。”秦师爷说。 “怎么讲?” “您想,这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两百多人得带出来多少人跟事儿,皇上能不害怕嘛,皇上久居深宫,地下的人这样?” 秦师爷正说着,如玉夫人取信回来了。朱巡忙忙把信展开来瞧,果不其然,翁老太爷书信中提到了“林清巨案”,且还提到,连宫里的庆妃娘娘母族济东秦氏都在这次查案中陨损了。这让朱巡,大为吃惊。朱巡看完后将信传给了师爷。 “老爷,看了翁老太爷的心,在下就更确定,这次皇上这么急着调您,回京,还给了三品职奉的破格待遇,您细想想这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师爷不妨明说。” “老爷,依清灈所见,皇上这是给了您一个甜枣,按您的心。” “二夫人说的极是!如果给了实缺急着调您是怕惹了外人的眼,恐行路途中,有人暗中加害。但是让您白身进京,是怕人丢了心气儿。” “难道……” “很有可能是调您去济东府,做个巡抚也不一定。我想最次也应该是从二品总督。” “什么?!”朱巡一惊,跌进椅子里。 第二十四章 谋划前程与巧遇秀女 朱巡领着全家老小接了裕德皇帝千里飞传的圣旨,圣旨上说,给朱巡加三品职奉,进京候补,这如同带薪赋闲,听上去是个没差,但却让朱巡惴惴不安。 待庆贺的人都散尽,秦师爷、大夫人、二夫人等几位体己人,坐在一起,帮朱巡大老爷拆解圣旨的真正意思。秦师爷的一句猜测之言却吓到朱巡。 “秦师爷您是不是高估了本官?这……不符合规矩啊!我一个兴县县令,得天恩也不过是个从五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巡抚?”朱巡顿了顿, “不不不,不可能……那可是一品大员,封疆大吏,手握兵权的!不不不,不可能……” “老爷,也不要低估了自己,您也且听秦师爷把话说完。”如玉夫人上前,给秦师爷倒了杯茶。 “如果您是个从五品,一跃一品,这确实不大可能。所以,皇上圣旨上写得清楚,加您三品的大理寺职奉,这也就是说您这次回京,已经一跃正三品了!” 秦师爷这句话倒是戳中了朱巡的心意,他也正为“三品职奉”这四个字犯难,不确定是不是皇上升了自己的官品,经秦师爷这么一点拨,他倒是确定了这个事。 朱巡在厅内踱了几步,左右思忖,点点头。 “亲师爷,你继续说下去。” “老爷您是皇上钦点的‘卓异’,纵观大夏,从开国到现在又有几个‘卓异’呢?这足可以说明您的为官能力。这是其一。” 秦师爷顿了顿,继续说:“已经御赐您三品大理寺职奉候补,这就说明皇上和朝廷对您是有所期许的。这是其二。三品职奉加‘卓异’,这就已经不容小觑了,且,您当的是兴县的县令,全天下都知道,兴县是朝廷亲管的县,非同一般。这是第三。有了这三点,老爷您还觉得不可能嘛?” “老爷,我觉得秦师爷说的有道理。”清灈开口说道。 “夫人,还有一条。老爷是如今寒门清流的后起之秀,这是老爷手里的第四个砝码。”秦师爷捻捻山羊胡笑了起来。 “秦师爷,您分析的透彻,有见识!可咱们老爷如果一跃成一品,恐是如坐针毡的,也不能服众,我想如果皇上如果真的给老爷加了要职,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一些推诿之词?我想老爷顾虑也再此吧?” 秦师爷又捻了捻山羊须,背过身去想了又想。 “二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老爷恐也是担心资历浅薄?” “正是。” “要说这资历,大人这许多年下来,苦劳是很有的,不如这样,您且上一道折子,就说兴县春耕刚刚开展,恐暂时交割不完全,望回京述职期限宽沿。看看朝廷和皇上,如何答复,您看如何?” 朱巡凝眉思考片刻,拍了下桌案。 “正是这个主意。本官现在就写折子。恐怕这趟,还得劳烦秦师爷千里奔波一趟了。” “在下愿效犬马。” “秦师爷,这屋里没有外人,咱们是最懂老爷心思的,这次非得劳动秦师爷,想必您也是心中有数的,这一遭关乎到老爷前程命运,说到底也跟您有分不开的关系。”如玉夫人走上前。 “咱们两家世代交好,想您父亲秦老太爷也是辅着咱们家老太爷的,您家太爷过身时,咱们家老太爷可也没亏着怹老人家,给怹捐了个五品入殓,是何等的风光?这您是知道的。” 秦师爷频频点头。 “这一遭,咱们老爷要是好了,咱们大家都跟着沾光,您说是与不是?”如玉替丈夫把说不出的话一一挑明。 “在下明白,多些夫人提携。” “哎,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提携您什么?大道理,你们爷们家几大骡子车都装不过来,我只是替老爷,体恤您的辛苦。”如玉见意思已达明,便转了话风。 如玉与秦师爷说话间,清灈自后院返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包袱。进屋来正与秦师爷迎面。 “平时就听小厮们说,您别的东西都不爱,独独爱这波斯传过来的鼻烟,上回关陇家里来人我跟家里提了一提,正月里时,家里就让人给捎过来一些,装在这小瓷瓶里,今儿跟您一处说话儿,这才想起来给您。” 说着,清灈夫人从小包袱里取出了一个用银包了边儿的小瓷瓶,那瓷瓶的塞子顶上还嵌了一颗玛瑙珠子的。 “您回头赶紧试试,看看这个好不好,试着不错,以后我再告了关陇家里,必得寻个长远法儿。” “多谢二夫人抬爱。”秦师爷接过小瓷瓶满脸堆笑,“只是这瓶子过于贵重了,回头在下腾了出来再还您。” “您这话说的生分了,您要是不喜欢这瓶子,用完就给我便是,若是喜欢,这都是咱自家的东西,就留下吧,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清灈夫人顺带把装瓷瓶的锦缎套子也给了秦师爷。 别的不说,朱巡这两位夫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大事上知进退,小事上知冷暖,一唱一和,恩威并施,全心全意辅佐夫君,如果朱巡没有机会便也罢了,可朱巡自己就是个能人,在皇上那儿是个能臣,得了这二位夫人,如虎添翼,这官做不好才是怪了。 两位夫人与秦师爷谈话期间,朱巡已将奏折写好,盖上了官印,小心装进封套封盒交予秦师爷。 “师爷这趟进京,须先到京兆尹我老泰山的府上,把我们商量的意思讲于我老泰山听,有些事须得他老人家从中润色几分。切勿鲁莽。这是官碟路上驿站使用,师爷还须快马加鞭,尽快入京。这还另有两封书信,一封是给我老泰山的,一封是给老恩师左丞相纪左老大人的。差使银两等,师爷账房自行支取便是。不过,要尽早动身!” “老爷请放心,在下这就回去收拾行装,明天一早就动身。” 秦师爷将奏折和两封书信揣进怀里。 “好,你这次是悄悄入京,我就不送你了。”朱巡转身看向二位夫人,“有劳二位夫人,为秦师爷准备些行路的干粮,和水囊。另外,取三十两银票来。” “老爷这是?”秦师爷不解。 “你去左丞相府,岂能空手而去?必得置办些像样的礼物。”朱巡背手说到。 “老爷思虑周全。” 二位夫人点头,起身去了后院,准备干粮去了。不一会如玉夫人便送了银票来。秦师爷收下便去收拾行装了。 第二日一早,城门初开两匹快马出了城,是秦师爷带着小厮出城上京了。朱巡未来的官运如何?暂且不知,此一事暂且不提。 一月后 京城 皇城御花园 此时节御花园内已是春意盎然,桃花杏花开的正艳,皇城内的冰河也全都开了。来来往往赏花的人,也多了起来。 这一日,天气晴好,星儿跟着巧心提着篮子,来御花园里折桃枝,插瓶。 进宫的这半年多以来,星儿在宫里度过了第一个寒冬,也第一次在宫里过年,除夕夜的焰火和正月十五的灯会,都让她永生难忘。小小的她,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大繁华。 皇宫里每年都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从大年初二起到正月十五,宫里的太监宫女会自发的组大集,就像民间的庙会。太监宫女们这一年里得的赏赐,积下来的手工针线,宫外采买的稀罕玩意儿,都可以摆上大集来交换,或者变卖银两。 各宫的主子们也会参与其中,拿些银钱出来,或是本家乡里的土产等,上上下下的图个乐儿,阖宫欢乐欢乐。今年春节,皇上也在破五这天到大集上舍了饺子。宫人们听说皇上亲自赐福舍饺子纷纷赶来凑热闹,正月初五那天好生热闹。 自星儿进宫随侍太后以来,已愈发的渐入佳境,名义上她是太后伴读,实则每日都是太后教授她识文认字抚琴女红,这半年的光景,她竟比在家里时长进的还快。 礼月更是时不时的带着星儿宫内去走一走学一学。半年以来,宫内的各个处司府卫,星儿已认的七七八八了,就是有一些地方,职能上还不甚熟悉。 今日来折桃枝,其实也是太后教授她学习的一部分,花儿虽好,插瓶时,若没个技巧,再美的花儿也成了俗物。 很快的,星儿和巧心已经折了一大篮子,开心回疏庆宫。正要离开御花园,却撞见一群人,巧心领着星儿回避,站在了墙根边上,恭敬的垂手。 巧心拉她的时候,她手里正捻着一支桃花把玩,被巧心一拉,桃枝掉在了地上。星儿刚要去捡,避让的那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的走进了御花园。 那一群人,领头的是位嬷嬷,其余的,除了几名宫人,余下全是花季妙龄少女,看上去跟巧心姐姐的年龄相仿。 一群人走来,大头的嬷嬷从星儿的桃花上撵过,后面又有几个人踩了过去。星儿站立在一旁,有些生气,但是也不敢多说话。星儿低头直直的看着自己那一支已被踩烂的桃花。 “哎呀,这花多漂亮,怎么就被踩烂了?真是太可惜了。”一个细细尖尖传来,星儿抬眼看了一眼。 原来是一位漂亮姐姐…… 第二十五章 巧心说选秀 一位宛如明媚阳光的漂亮姐姐,出现在星儿面前,她将她的桃枝桃枝拾起,微笑着,就像春日里的和风一样,满是清新的朝着她们走过来,星儿似乎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这个姐姐漂亮非常,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裳,走起路来轻盈飘逸,星儿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欢跃然心间。那位阳光般的姐姐鹅蛋脸,柳眉杏眼,鼻子挺挺的,樱桃一样的小嘴,腮边一抹红晕,说不出的明艳阳光,光彩照人。 “这是你们的桃花吧?给,还给你们。” 星儿伸手去接,那人又将桃枝抽了回去。向前又走了两步,蹲在星儿面前。 “你怎么生的这般可爱?”那女孩儿伸出两指夹了夹星儿粉嘟嘟的脸颊。 这女孩儿很漂亮,星儿很喜欢,所以并没反抗。 “这是你的桃花嘛?”那女孩儿又问。 星儿点点头。 “那还给你吧。”那女孩儿将桃枝塞进了星儿小手里。“你是谁?皇宫里怎么会有你这么小的孩子做宫人?” 那女孩儿突然提了一口气,一手捂住了嘴。 “难道你是……公……” “这里是后宫,请贵女,注意您的言行。”不待那女孩儿把话说完,巧心便打断她提醒道。 “噢,多谢姑娘提醒。”那女孩儿忙忙向巧心点头表示感谢。 而这一切在星儿看来,都是美好的,这个姐姐实在是明艳动人,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了。于是,星儿朝她乖巧的笑了笑。 那女孩儿想再摸摸星儿的小脸颊,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怡卿,嬷嬷点数了,快来!” “这就来了!” 唤作怡卿的女孩儿,摸了摸星儿的头,朝星儿挤了个鬼脸,便跑去点数了。星儿和巧心也重新出发回疏庆宫了。 “巧心姐姐,什么是贵女?” “这些女孩儿都是贵女。我是做奴婢的,所以称呼她们贵女,实际,她们是进宫来选秀的秀女。”巧心边走边说。 “选秀?什么是选秀?”星儿歪着小脑袋。 “嗯……怎么说呢……”巧心想了想,“就是为皇上选妃子。” “啊?皇上都那么多妃子了,还要选啊?” “是啊。咱们大夏的后妃制度是一后、两附后,也就是两贵妃,另外还有四妃、九嫔、九婕妤,和九才人。如今四妃中还空着两个,嫔、婕妤、才人,都有空位,皇上当然要选秀喽。” “刚才那个漂亮姐姐也是来选秀的?”星儿好奇。 “嗯。”巧心点头。 “啊?”星儿张大嘴,“可是,皇上都那么老……” 不待星儿说完,巧心就忙忙捂住了她的嘴,四下里看看没人,才松开了她。 “巧心姐姐,这是要憋死星儿啊!” “你个小不点,管住嘴!你这句话都能掉脑袋了!”巧心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星儿一听,要砍脑袋,赶快一手捂住了嘴,一手护住了脖子。巧心看看她认真的小模样,噗嗤!笑了。复又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这些女孩子也不一定都是充斥皇上后宫的。” 星儿抬头朝巧心眨眨眼。 “先是要为皇上选完。余下的,那些家世好的长相也好的,皇族宗亲里有适龄的男子,皇上也会择优给她们指婚的。” “什么是指婚?” “就是皇上看那两个人好,就下圣旨让他们在一起。”巧心捡星儿听得懂的话解释着。 “都能指婚嘛?” “也不一定,还有一些皇上没选中也没指婚的,要在宫里服役三年,嗯……”巧心想了想,“大多会做乾刚殿执笔,抄录皇上每天的言行,记录皇上和大臣的谈话,还有整理抄录皇上批阅过的奏章。其实也是给她们一次亲近皇上的机会,万一被皇上看中呢。听说淑贵妃以前就是皇上的执笔……” 巧心突然压低了声音,四下看看没人又继续说。 “听说淑贵妃以前就是皇上身边的执笔,写的一手漂亮的小楷,有一年,皇上去离宫避暑的时候,有刺客混进了离宫刺杀皇上,当时还是执笔的淑贵妃为皇上挡了一箭,才封了婕妤,虽然得了封,但那箭上喂了毒,淑贵妃的身子也损了。一年倒有大半年咳嗽,甚至下不了床。”巧心长吁一口气。 “那后来呢?”星儿问这话真是无心发问。 “后来婕妤有了身孕,太医说婕妤身子孱弱,胎儿可能不保,皇上为了给婕妤冲喜,才晋了她淑妃,生下了六皇子。可,想不到皇子身体十分孱弱……” 巧心突然住了嘴,拉着星儿往墙边贴了贴,只见一队羽林卫整齐的走过。 “六皇子身体孱弱,太后体恤他们母子,跟皇上提了几次,才母凭子贵,成了现在的淑贵妃。” “难怪星儿都没有见过淑贵妃娘娘。”星儿小声嘀咕,“那服役三年以后呢?” “做执笔,三年期满,就可以回家嫁人了啊。” “那也挺好的,至少没有被强迫做什么。” “说是好,也不一定。咱们朝廷的规定,所有官宦人家的女子,无论嫡出和庶出,均可选秀,选秀的年龄是十三到二十岁,在京正三品以上官员地方正二品以上官员的嫡长女,十四岁到十九岁时,则不能私自婚配,都是要经过选秀这一关的。” “啊?那如果有喜欢的哥哥怎么办呢?” “所以嘛,不一定是好事。这些有了心仪人家的女子,如果在地方上初选的时候,被淘汰了还好,落选就能嫁人了。可如果经过了初选和复选,走到了进宫待选这一步的,就不一定是好事了。如果进宫待选,被皇上选中或者指婚都还好。如果在宫里执笔三年,那宫外的人家等还是不等?” 巧心看看星儿,又继续说。 “有的秀女选秀时已经十八九了,在宫里等的简直望穿秋水,终于熬过了三年,出得宫去,人家男方孩子都一大群了,哪个男子能待到三十好几了还等着你啊,他不急,家里就会给他安排了。毕竟传宗接代才是正事。倒不如我们这样的好,内务府规定的,二十四岁到二十八岁就可以出宫嫁人了。”巧心轻柔的说着。 “是不是选上了好些?巧心姐姐?”星儿莫名的为那个叫“怡卿”的漂亮姐姐担心起来。 “选上了得宠当然好了,像贤贵妃那样,满宫上下谁不知道,除了先皇后,贤贵妃最得宠了,连皇后……”巧心住了口,远远的看着一队宫女走来。 “我跟你讲的这些,你不能讲给外人哈!我们在宫里不能妄议主子们的事儿。”巧心嘱咐,星儿点头。 对面走过来的一队人是专门侍奉前朝各殿的固定宫女,她们除了穿着固定之外,每个人的衣领上都绣着兰花,所谓君子如兰嘛,前朝是皇帝和官员的专属地界,男为君子,所以用兰花装饰。还有,她们腰间都挂着“前廷”腰牌。这时候往后宫走,应该是才刚刚换过岗。 “巧心姐姐,什么叫得宠?” 巧心停下来,蹲下身,朝她笑笑,轻点她额头。 “你这个小鬼头,长大了就知道什么叫得宠了。” “那什么叫得宠嘛?” “简单说的,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 “就像你总照顾我?” “说你是小鬼头吧。差不多吧。”巧心起身,领着星儿继续往前走。 “巧心姐姐,那你是不是也会出宫嫁人啊?” “可能吧。”巧心顿了顿,“可是我宫外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那巧心姐姐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了?”星儿一句话问出,巧心却脸红了。 “巧心姐姐,你怎么脸红了呢?” “没有啦。走吧快走吧。” 巧心拉着星儿,直直的向疏庆宫走去。 待巧心领着星儿回到疏庆宫是,桂纯嬷嬷早就命人把今天要练习插花的花瓶和花泥准备好了,只等她们两个折枝回来。 桂纯嬷嬷一见巧心提着大篮子,领着星儿回来,赶快去请了太后。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让太后等你们。”桂纯嬷嬷教训。 “回嬷嬷,刚才本来要回来了,遇到了今年的贵女们,耽误了一会儿。” “桂纯那,不妨事,这春暖花开了,御花园里漂亮,她们贪玩也是有的,不妨事。过几天再暖些,风不寒了,哀家也去走走。” 桂纯双手搀扶着太后娘娘,从寝殿走了出来。 “您呀,还是身子大好了在走动吧,就是因为惯着您,由着您吃了两个并柿子,才咳了这一冬天。”桂纯嬷嬷没好气儿的说。 “你呀,管管小的也就是了,如今,老的也管了?”说着太后喝喝的笑了起来,桂纯嬷嬷也笑了,一种小丫鬟都跟着掩面笑了。 “奴才说您,您还带头笑。”桂纯嬷嬷好气又好笑的扶着太后向前。 星儿放下那支被踩过的残花,也赶到了太后跟前,学着桂纯的样子双手托着太后的另一只胳膊,只是人太小了,托着太后的手臂都过了头顶,看上去又可爱又好笑。 “看看看看,还是咱们星儿最懂事,都知道搀着哀家走路了。”太后拿开被她托着的手,改成牵她的小手。 走到桌案前,太后开始教授星儿如何插瓶。 “冬天咱们插过梅瓶,折枝的时候,可以折大枝,梅花的枝节比较生动,花朵稀疏,间隙还有未放的豆状花苞,花朵、花苞、枝条组合的自然天成,而插梅瓶也全靠其天然的造型,插梅瓶不可太密,干枝梅就足够好看了,自然留白,傲然寒风的意境和坚韧的美感。你还记得嘛?”太后讲解这梅花枝。 星儿点点头。 “但是桃花枝不同,你看看不同在哪儿?”太后提问。 星儿想了想回答:“桃花枝好像不能折大枝,花朵也比较多。” “对,这是形态本质上的区别。桃枝枝条小,花朵密集且围绕枝条开放,对不对?”星儿在点头。 “那桃枝插起来,就不能用太高的瓶子,方口矮瓶或者矮胖墩都是比较好的,最好的,是用花泥插花装盆装瓮,可以完全呈现桃花枝条笔直的优势。桃花多是艳丽粉色,偶得白色,单独插显得庸俗,最好配以片状略尖的叶子衬拖他,就显得生机盎然了。”说话间,太后已经插好了一束。 星儿端详着太后的插花,好生喜欢。比光秃秃的那一个桃枝漂亮很多。于是也仿着太后的样子插起花来。 第二十六章 太子请安 自开春以来,从迎春花开到桃花杏花梨花都开遍,整个春天,星儿都在跟太后娘娘学习插花练习插花,间或琴棋书画。太后乐在其中,星儿虽然很开心学习这些,但是宫里的生活对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枯燥的。幸好,今年春天皇宫选秀女,自那一日星儿巧心在御花园撞见秀女们,星儿时常牵肠挂肚,总是吵着巧心得空带她去看秀女们。 秀女,这两个字对星儿来说,是美丽的,是神秘的,是好奇的,是才艺面面俱到的,她和巧心偷看了几回秀女们在御花园学习宫廷礼仪,闲暇时,御花园俨然成了秀女们展示才艺的舞台, 琴棋书画都是最基础的,舞蹈、戏曲、手彩戏法样样新奇,让星儿大开眼界。 这一日,星儿趁着太后午睡时间,又偷偷的独自跑去看秀女们了,无奈,秀女们好像也去午睡了。星儿扫兴的回了疏庆宫。正穿过正殿往里走,一个声音吓她一跳。 “昨天教你的字回去可又温习了?”是太后的声音。 星儿激灵一下,立刻转身,跪在了地上。 “回禀太后娘娘,星儿昨天回去就已抄写了两遍,一遍用楷书一遍用隶书,今天一早都放在您的书案上,等您过目呢。” “大中午的,不睡觉做什么去了?” 星儿偷偷抬头,太后单手托腮,侧躺在贵妃榻上,只穿了件里衣,身边并没有桂纯嬷嬷伺候。星儿立刻起身跑去了太后的寝殿,拖了一件大披风出来,盖在太后身上。 太后一惊,睁眼看是这小丫头在给自己盖被子,心里高兴但也不高兴。 “大胆!谁让你平身了?” 星儿赶紧跪倒在太后塌前,低下头。太后见说了话,半天没有动静,终于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星儿垂着头跪在自己面前。本想呵斥几句,看她那小可怜劲儿的,噗嗤!太后不怒反笑了,太后越发的,觉得星儿好像是自己的亲孙女一样,但太后也时刻提醒自己,这孩子是有心人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枚棋子,只是这枚棋子还没有到发挥作用的时候而已。 “去,把你的字拿来我看。” 于是星儿快速的从书案将她的两幅字取了来,交给太后看。 太后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遍。 “好,很好。有长进,孺子可教。学习,就是要勤勉,你现在还小,多认识些字,将来大有用处。”太后夸赞。“哪天得空,带你去宁馨台走走,看看皇子们每天是如何学习的,跟他们比,你可是轻松太多了。” “太后娘娘,星儿是个小女子,怎么能跟皇子们比?皇子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人。” “哈哈!你这小人儿,这话哪儿学的?”太后复又闭上了眼睛。 “是前几天皇上来看您,星儿听皇上说的。” “小鬼头。也不要小看小女子,如果这后宫,没有一个得力的女子把持,早就乱套了。每个家庭也都如此,男人在外面赚钱,女人持家相夫教子,给男人们洗衣做饭,打理家庭,只有家里的事安排好,男人们才更好在外打拼。知道了?” 太后的一席话,让星儿想起了自己的如玉母亲和清灈娘亲,貌似确实是太后说的那样子,爹爹当官,两位母亲照顾她和哥哥弟弟们,如玉母亲管着家里的财政,清灈母亲负责他和哥哥弟弟的功课技艺。 “那太后娘娘,会记账是不是就算女子会持家呀?” “当然算啊,如果一个大家庭没有个算计,这个家如何维持下去呢?必得一位贤惠的女子操持打理。各种开销支出都需要精心打理,才能当好家,让这个家持续的运转下去,如果一名女子连最基本的持家之能都没有,那就是不称职主母,也或是闺阁中没有教育好。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啊?这么严重啊?”星儿好奇宝宝体质又上线了。 “这是闺阁里必须要学得的。不过,你个小鬼头会知道记账的事儿?” “因为星儿会记账本啊。” 太后睁眼看看她,笑笑,然后坐起身。这显然勾起了她的兴趣。 “哀家不信。” “太后,星儿没有说谎,不信,您考考星儿。” “来人。” 当值的秀心走了进来,福了一福。 “奴婢在。” “去取一个空白的账册来。放到书案上。” “是。” 秀心下去,不一会儿去了一本账册,放到了太后的书案上。然后又给太后取了件外衣,服侍太后穿上。 太后领星儿走到桌案前,然星儿坐下,自己亲自出题,让星儿录入。大概半个时辰,星儿就已把账目清楚的记录下来了,且收支分类皆对,另外还有一些未决之帐,被归类到挂起来的条目里,这简直惊到了太后,太后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发现了宝贝,这个小孩子果然将来能有大用。 太后正开心,只听殿外脚步声,太后忙用帕子将星儿的账本敷住,看向了大门。只见太子领着贴身太监迈步进来。 太后一见太子,立刻笑逐颜开,迎上前两步。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太子行礼。 “快快免礼。”太后忙扶他。 “星儿给太子殿下请安。”星儿双手交叠一侧福了福。 “这位妹妹也在,免礼免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太后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星儿。太子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居然对这个不足六岁的小丫头子青眼?太后心想。还是自己多虑了? “什么妹妹,如今你也大了,就该有太子的样子了。怎能随便称呼?!”太后脸色微沉。 太子见太后如是,立刻收敛,也知自己略有失态,忙搀扶太后向堂屋走去。 “上次跟皇祖母的这位伴读女官和鸣,相当投机,故此胡乱叫了一句,孙儿知道错了,不该乱了规矩。” “这还差不多,她虽不是宫娥女婢,但到底也是个女官,规矩不能乱。”太后怪罪。 “来啊!” “奴婢在,请太后吩咐。”秀心进的门来。 “去,沏一杯瓜片来,给太子醒醒脑。” “是。”秀心下去沏茶了。 “皇祖母,孙儿知道错了,何必叫沏这个茶责怪孙儿……”太子撒娇。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了规矩。”太后假装严厉。 太子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于前。 “孙儿保证再不了,请皇祖母息怒。” 太后看着她,片刻后反而笑了。 “快起来吧,饶了你这回!下次可不敢了啊,这被人看了,成何体统,你是皇家之人,哥哥妹妹的怎能乱认。” “孙儿谨记了。” “星儿,你去把书案上的东西收拾下,把前几日教你画的画再画一幅来。” “星儿遵命。” 星儿领了太后的懿旨,往书案去。太子回头看着她,一直目送她到书案,满脸微笑,那样的笑,是满含着宠溺的笑。这一切都看在了太后眼里。也引起了太后的不适。 “今儿个怎么得空来看哀家啊,课业不忙了?” 太子,这才收回心神。 “回皇祖母,近几日,父皇让孙儿在乾刚殿一同听政,早起的课业已经停了,午后,还要去鸿胪阁,听十四家博士论政。今儿是孙儿母亲生辰,孙儿一早去了西山的香月庵,见了妙滢师傅。回宫,见去鸿胪阁的时间还早,就想着给皇祖母请安了。” 太后听他说完,突然谈了口气,久久不语。星儿伏案画画,突然屋里一片寂静,偷偷的看了看太后和太子。 “她可安好?”太后略带哭腔的开口。 “上次过年时去见,已经染了风寒,今日去见,像是还没好,看着又轻减了一些。” “三宝。” 不一会儿三宝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大殿。 “三宝在!” “去太医院,请了高太医快马去西山香月庵给妙滢师傅瞧瞧,回来需要抓什么药,就从妙滢的份例银子里扣。贵重的算在哀家头上。”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三宝太监又折了回来。 “去,把前几日贤贵妃晋的花胶一并拿了去,告诉妙滢师傅,这个不是燕窝阿胶,是花朵树脂,不影响她修行。你也跟了去,回来吧妙滢师傅的病情告诉哀家,不得疏漏!”太后既忧心,有心疼,皱着眉头吩咐了这些。 “是,奴才这就取了,一并去了。” “真是不省心,脾气太倔。”太后似自言自语,又似跟太子说。大殿里又寂静了。 “皇祖母,且放宽心,孙儿自当努力,早日为父皇分忧。”太子安慰太后。 “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哀家宽心多了,还好你有你母亲母族的扶持,否则就苦了你了。”太后忧心忡忡有宠爱的看着太子。 “孙儿,如今你已经十三岁,不小了,有些话,皇祖母也能跟你说了,”太后顿了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孙儿知道。” “你的名分早定,但是也不代表将来大宝就是你的,你仍须时时刻刻鞭策自己勉励自己,将来千斤重担要压在你身上,你必得是个强者才扛得住。” “是,皇祖母,父皇是孙儿的榜样。” “你父皇做太子时就已经杀伐决断,从不儿女情长心慈手软,这一点,哀家的孙儿一定要跟你的父皇学习,莫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妇人之仁那。” “是。” “还有,你名分早定,但并不代表无人觊觎,这你要有分寸。还有,对你的弟弟们也要多帮助扶持,最好都能成为你将来的左膀右臂。而不是相反……”太后对这个嫡长孙真的是语重心长。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太子单膝跪地,“不过,皇祖母鸿胪阁的时间快到了,孙儿要提早赶去了,等大儒们,尊师重道,是父皇时常教导儿臣的。” “你父皇教导的是,快去吧。”太后将目光转向太子的随侍太监,“小安子。” “奴才在。”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乍暖还寒,早晚多给主子添件衣服,别皮紧!” “奴才遵命。请太后娘娘放心。早晚奴才都给太子殿下背着披风。” 太后点点头,又看看太子,示意他去吧。太子起身,转身要离开,忽抬头,太子又定住了,见星儿伏案认真书画,样子可爱乖巧,太子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笑容。 “太子殿下,咱们走吧,时间快到了。”小安子拽拽太子衣角。 太子这才收了心神,大步的离开了。而这一切都看在了太后眼里,太后提了一口气,心下想——要早做打算了…… “秀心,传桂纯!” 第二十七章 星儿罚跪 疏庆宫里充满了紧张气氛,所有个宫女太监,齐齐的站立在院子当中,也包括星儿。太子刚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而太后端坐在椅子中,素纯嬷嬷正伺候太后修建这指甲。而桂纯嬷嬷则静立一旁,等待太后吩咐。今天礼月去敬事房处理宫女的事情,不在疏庆宫。 “桂纯,问问每个人,自己什么身份。”太后说。 “是。”桂纯嬷嬷躬身领命。 “负责近身伺候太后的三个女婢何在?”桂纯嬷嬷语调甚是严厉。 “奴婢在。”三心上前半步齐齐的回答。 “太后问,你们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嘛?!” 三心左右看看,不知道太后为何有此一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说!什么身份?!” 桂纯嬷嬷突然严厉的声音吓得三心赶紧跪下,周遭的其他人也是一惊。三心颤颤巍巍的说;“回禀太后,我们是太后身边的奴婢。” “好。起来吧。”桂纯嬷嬷发话,“洒扫前庭的是谁?” 两名太监和两名粗使宫女向前半步。 “说!你们是什么身份。” “回,回禀太后,咱们是太后老佛爷的粗使太监(粗使奴婢)。”” 四个人颤抖回答。 “好,退回去吧。” 就这样,桂纯嬷嬷问了一圈,里里外外三十几个宫女太监。众人皆答自己是奴才或奴婢。终于到了星儿面前。 “星儿是太后娘娘的伴读女官……”星儿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平时听别人这么称呼她,才这么说。 “好。” 桂纯嬷嬷转身拱手向太后复命。太后走下了台阶。 “好,很好,你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还自己在这宫里的地位次序,这很好,但是,最近却有人,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跟皇子称兄道妹……胆子越来越大了。” 众人一听,都是一脸茫然,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谁会这么大胆?”“谁有这样的胆子?”“这是自己不想活了,还连累我们。”…… “停!谁准你们交头接耳?!”桂纯嬷嬷厉声喝住,立刻疏庆宫的前庭安静了。 “哀家今日命你们集合在这里,就是想要让你们知道高低尊卑!”太后踱步,走到星儿面前。 “星儿,你可知罪?!” 啊?!一片不可置信,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回?整个疏庆宫上上下下都将星儿当孩子看,而且星儿算是乖巧的小女孩,平时嘴也甜,又是周良的干闺女,最重要的,是小星儿深得太后宠爱,说是她?大家都不敢置信。 “回太后娘娘,星儿不知罪。” “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现在认错罚的还轻些,一会儿认错,无济于事,罪加一等!”太后本来无表情的脸突然转阴。“哀家再问一次,星儿,你可知罪?” 噗通!星儿跪倒在地。 “回太后娘娘,星儿不知。”星儿倔脾气上来是很拗的。 “星儿,你要知道,你可是哀家半路捡回来的,无根无基,谁也救不了你,谁也帮不了你!” 星儿跪着,一语不发。好啊,这是跟哀家杠上了,太后心想。 “桂纯!” “在。” “就罚她在院子里跪着,不知错不认错,就别想起来!晚饭也不要吃了!” “老奴遵命。” 说完,太后转身由秀心搀扶着,进了正殿。 “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巧心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星儿一阵心疼,想要上前说点儿什么求求情,可是桂纯嬷嬷一个严厉的眼神,巧心就又缩了回来。巧心实实不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受这等体罚,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 “巧心姐姐,咱们回吧,还有事要做。” 娟心拉她衣角。巧心未动,娟心再拉。只听到太后的声音自里面出来,在唤巧心的名字,巧心和娟心这才进了正殿。 “巧心,哀家知道,平素你对她最好,但是今天,收起你的好心!” “是!” “去,把年下里,南玉国进宫的胭脂膏子,拿来我用。” “是!” 不一会儿巧心取来了太后要的胭脂膏子,太后反复在宣纸上涂抹,试着这胭脂的颜色,还有均匀程度,并不管她们,但三心随侍一旁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三心里也只有巧心是真的担心星儿,无奈,人微言轻。 星儿跪在院子里,太阳渐渐的西斜了,春日里,阳光照射时间本就短些,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乍暖还寒时候,一阵凉风吹过,不说刺骨,那也是钻心的凉。星儿被风吹的直打激灵,但仍然跪着,一语不发。 晚膳过后稍晚些时候,太监三宝办差回来了,一进院子,没走几步,差点儿被跪在地上小星儿绊倒,一看是这孩子,忙问是怎么了,星儿一语不发,是洒扫院子的粗使太监悄悄地告诉了他,皆是因太子无意中唤了她一声妹妹,太后说星儿不分尊卑,就在这里罚跪了。 三宝想了想,这原是太子口误,罚个小丫头做什么?要罚也是罚了太子身边的人才是。再说这丫头平日里最是太后宠着的,莫不是犯了忌讳?可也不至于罚这么重吧?这孩子才几岁? 三宝想着,忙进正殿去跟太后复命,没多一会儿就出来了。这会子又赶往继康宫见太子,将香月庵的一应事务和太医诊断的结果统统回禀了太子,回禀后,太子示意他可以回去了,三宝略略有些迟疑,走门边,又转头看看太子。 太子看出了三宝似有话要讲,就唤他转回来。 “三宝,你还有什么事儿?” “太子殿下……奴才有个事儿,不是该讲不该讲……。” “只要无关朝政,但讲无妨!”太子坐直身子。 “是这样,刚才奴才回疏庆宫去复太后的命,无意中差点儿被绊倒,一看才知道是太后的伴读在罚跪……” “什么?你说星儿在罚跪?”太子放下笔站了起来。 “是……”三宝小声。 “那你可知罚跪的原因为何?”太子略有焦急,已走下了书案。 “这个奴才倒不确定……只是听洒扫的粗使太监说,说什么与皇子称兄道妹的……” “与皇子称兄道妹?”太子也很惊讶。 “是的,不过,奴才也是听说……不能百分百确定……”三宝小心翼翼的回着“太子殿下,您若没什么事儿,奴才先行告退了。” “也好,也好,去吧。” 三宝转身迅速的离了东宫。留下太子一个人在书案前踱来踱去。 “称兄道妹?……”突然太子想到了下午去请安时的口误。“莫非是我害了她不成?哎呀!该死!她还那么小。” 想到此,太子的右手攥拳捶在自己的左掌心里。 “小安子,拿我的大敞来,随我出去一趟。” 小安子立刻伺候太子穿上披风,紧随其后,出了继康宫。 “太子殿下,这天已经黑了,咱们这是要出哪儿啊?” “去疏庆宫,救个无辜的孩子。”太子急急往前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等一等。”小安子忙拉住太子。 “哎呀!救人要紧!” “太子殿下,这事儿您去不妥啊!不妥啊!”小安子,终于拦下了太子。 “有何不妥?”太子停住了脚步。 “您想想,星儿姑娘为什么被罚跪?是因为您的一句口误,按理说,太后要罚也该罚您,为什么偏偏罚的是个小丫头,其实就跟奴才替您受罚是一个道理,那小丫头犯倔不肯认错,兴许是她出入宫闱,根本不明白或者不知道何谓奴替主罚,您这要是一去求情,分明是打太后的脸啊,不是更加火上浇油了?以后这星儿小丫头还能有个好儿?”小安子虽然是奴才,但是这一通话说的通透 太子停下来想了想小安子说的话,很是。一时间没了主意。 “太子殿下,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 “你说。” “奴才不知您对小丫头抱着什么心情,但是就今儿个下午,您看着她笑的有点儿呆住了,想必是太后也看在眼里了,说不定这才是星儿那丫头受罚的原因。” “胡说!” 小安子立刻跪倒在地。 “起来!我不过是看她娉婷可爱,本殿下又没个妹妹,无非是当个妹子看。” “可是您这么想,别人未必这么想。” “你说的是。那这可怎么办?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刚才奴才见贤贵妃去了宁馨台,想是去看五皇子和七皇子了,这会儿应该还没走,不如去求求贤贵妃娘娘?”小安子凑到太子近前。 “贤贵妃……可是贤贵妃能管一个小女官的事儿?”太子抬眼看小安子。 “太子殿下您忘了?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就经常与当时还是贤昭容的贤贵妃交好。先皇后与她都是关陇的根基,太后娘娘也是,说起话来,应是有一些分量的。” “贤母妃?贤母妃……也好,想那贤母妃,素日里向来仁慈,阖宫交好,原来与我母后也相交甚好,求她一求也拜托咱们的嫌疑,说起话来更方便些。” 太子刚要走,又想到什么“可是,贤母妃堂堂一个附后,能替个小丫头开脱嘛?这恐怕?……” “这个奴才琢磨着倒是能成那么几分,奴才曾经见过莲心姑娘领着星儿那丫头去颙华宫玩过,想是有些体面的。” 太子听完小安子的,又斟酌了斟酌。 “好!那我就去求了贤贵妃!” 说完,太子转身直奔宁馨台而去了。 第二十八章 解围 疏庆宫已经灯火通明,正殿中是不是的传出逗鸟的声音。虽然已经开春,但是无奈初寒料峭,夜里行走在外面还是凉凉的,而就是这凉凉的夜里,疏庆宫的院子里,一个小人儿,正跪在地上,倔强的撅着小嘴。 大门口忽然一阵嘈杂,守门的太监跑进了正殿。 “启禀太后,贤贵妃和刘充容求见。” “宣她们进来吧。”桂纯嬷嬷道。 “是。” 守门的太监一溜小跑去宣了贤贵妃和刘充容进来,桂纯嬷嬷也代太后迎出了殿外。 “奴才给贤贵妃、刘充容请安。”说着桂纯嬷嬷福了一福。 “哎呀,嬷嬷您客气了。快快请起。”贤贵妃说。 “两位娘娘里边请。”桂纯嬷嬷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娘娘一同往正殿走去,经过星儿身边的时候,莲心故意绊了下,几乎跌倒。 “呀!娘娘,这儿还跪着个人呢!”莲心吵嚷了一句。 “这是……”贤贵妃看向桂纯嬷嬷。 “会贤贵妃,这个丫头犯了错,不肯认,在这里罚跪。”桂纯嬷嬷再比了个请的手势,“二位娘娘里面请。” 贤贵妃一步三回头的看了看星儿,虽然疏庆宫里灯火通明,但夜色中星儿的小脸儿却是模糊的,隐约的可以看出星儿是倔强的撅着小嘴。贤贵妃和刘充容进入了正殿。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两位娘娘双双福身。 “平身吧。坐。桂纯,把前几日定国公夫人晋的蜜饯拿来,咱们一起尝尝。” “是。” 桂纯嬷嬷取了蜜饯来,又秀心娟心给两位娘娘奉了茶。 贤贵妃和刘充容双双坐稳,喝了两口茶。 “你们两个,今日怎么约着一起来哀家这里了?” “太后老佛爷,您这话说的,倒让咱们没个接法了。没事儿还经常巴巴儿的往您这儿跑呢,今儿个正经有事儿,倒是不该来了?”贤贵妃用帕子掩面笑笑。 “姐姐说的是,我们没事都愿多来太后您这儿几趟,沾沾您的福气。”刘充容说话也是个体面人。 “哎,哀家今天不那么清爽啊。”太后拉了拉衣角,意有所指的说。 “太后娘娘,您还需顾念身体啊。”贤贵妃面露忧心,“莲心,快,把本宫孝敬太后老佛爷的东西拿给太后瞧瞧。” “是。”莲心应着,打开了一个木头锦盒。 “请太后您赏光瞧瞧。” “这是什么?”太后不禁唤莲心再靠近一些。“左边的这一个好像夏天池塘里的荷花,可又不太像……莫不是雪莲?” “妹妹,我就说吧,太后老佛爷见多识广吧。咱们都得多学着。”贤贵妃掩面笑笑。 “姐姐说的是。太后,这是臣妾敬献给您的,您也过过眼。”刘充容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打开锦盒。 “近前来,哀家瞧瞧。”太后拿起了盒子里一枚橘红东西,仔细端详。“这个好像是个蔬菜?” 刘充容和贤贵妃都相视一笑。 “太后,臣妾带来的这两样呢,左边的是吐蕃国的雪莲,听说这种莲花是长在那高高的雪山上的,对女人最是滋补,难得的,他们弄来一朵新鲜的。臣妾都没敢搁着,赶紧就给您送来了。” “这可是稀罕物,桂纯,你也快来瞧瞧这稀稀罕儿。” 桂纯嬷嬷凑近些看了看。 “贤贵妃娘娘拿来的这个真是稀罕物,老奴今儿又长见识了。” “太后老佛爷见笑了。” “这吐蕃国的雪莲,干的虽然常见些,可这新鲜的,哀家倒也是第一次见。贤贵妃有心了。”太后又指指右边的棕红色的一颗一颗的东西。“这右边的是什么?真是没见过,……看着好似肉疙瘩。” “右边这个别说太后不知,咱们原也是不知道的。今天就现学现卖,太后可别笑话咱们。” 贤贵妃用帕子掩面笑笑。 “贫嘴!快些说来哀家听!”贤贵妃于太后面前却是有些体面的。 “右边这个呀,是西伯国的椰枣子。这西伯国可是离咱们大夏很远的一个地方,听说哪里的人通国上下都以牛羊肉为食,少食米粮蔬菜。” “姐姐,那不是野人一样的了?” “倒也不是,只是他们那里土地贫瘠,种不出这些米粮和蔬菜来,但是俗语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那里牛羊牲畜倒是充足,所以多以肉食为主,但在贫瘠的土地也是有所产的,这椰枣子,就当地人的一种水果。” “水果?姐姐,妹妹怎么看这油汪汪的,也看不出是水果啊。” “妹妹有所不知,当地人没肉吃的时候,就吃这个,说是什么他们那儿的神仙的一种赏赐,困在荒漠里,若是能找到这椰枣子的树,人就不会渴死饿死,剥开树皮就有水,摘下果实就顶一块肉。” “这可是神奇了。” “本宫家下送来这椰枣子的时候,就再三叮嘱,这个东西不能多吃,一天吃上两三个就已经足矣了,这个东西还很容易储藏,只要放着就行了,三五月也不会变质,咬一口依然甘之如饴。” “这可真是好东西了。太后老佛爷,臣妾可是巴巴儿的,等您赏了呢。” 哈哈哈!贤贵妃轻笑了几声。 “没个你这么馋嘴的,还馋到太后这里来了。” 刘充容忙捂嘴,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太后太后,您赶紧瞧瞧臣妾带来的东西。这是臣妾的父亲,带着这驻守的官兵屯垦的一种大月国传过来水果蔬菜,叫胡萝卜。” “萝卜哀家知道,可这胡萝卜?” “其实就是萝卜,只不过从西边传过来的,就叫它胡萝卜了,说是西边来的商队,带在路上吃的,又清甜又能垫饥,而且高产,高产就能价廉,我父兄镇守边关,就花重金请了大月国的弄人来教种的,父亲说这个如果在我们大夏种成功了,推广到所有军队和边民,是我们大夏的财富,行军打仗也能剩下不少粮草。” “哦?那哀家得赶快尝尝,替我大夏的将士们先尝尝。这可是功在千秋的事儿。”说着,就拿起来一整根。 “太后,还是烦劳桂纯嬷嬷去切了您尝吧,这个东西硬的很。” “桂纯,快切了来。” 桂纯等立刻去小厨房切了一盘来,太后唱过,连连点头。 “这个确实清甜,不过口味上还是需要适应适应,既然能解决军粮,你父兄也是功劳一件啊。桂纯,拿给全宫上下的人都尝尝,这个将来推广开来,也是很好的事,以后咱们的餐桌上也能多一味菜色了,百姓也能再多一个生计。” “是。可是……”桂纯领命却迟疑。 “可是什么?” “太后,您说的是全宫,外面那个……?” “哼!提起来哀家就来气!也且赏了她吧!” 贤贵妃见太后对星儿已经松了口,忙乘胜追击。 “禀太后,这心里不清爽,可是因那小孩子而起?” “目无尊卑!正罚她!问了几次都说不知错,你们说,犟不犟?气不气人?” “太后,我看这孩子平素里还是懂事的,莫不是确实不知错在哪儿呢?” “是啊,姐姐说的是,臣妾虽然人微,但也听人说过,太后您**了一个极懂事的孩子,兴许真如姐姐说的,这孩子还小,咱们宫里规矩大,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呢!” 太后听她俩这么一说,也想了想。 “不知道错也是个错。正好好好学学。” “呵呵,妹妹你瞧,太后也是小孩子一样了呢。”两人对视,掩面笑笑。 “太后老佛爷,不如唤她进来问问,如果还说不知,那就不是故意的,是真不知了。我和妹妹一起过来时,外面已经清冷了,这么小的孩子,身子骨薄,再跪出个好歹来。伤了根本就没法在您跟前伺候了。” “哪个要她伺候?桂纯,去唤她进来。” 不一会儿,星儿由巧心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见到太后福身行礼,可一个没站稳,又摔倒在地,太后心里一紧,巧心眼里眼泪早就大了转儿,贤贵妃也是心里心疼着。 “算了,免礼吧。” “谢太后!”星儿的声音已虚弱。 “哀家问你,今天的事儿,你可知错?!” “回禀太后娘娘,星儿,不、不知……” “真是嘴硬。桂纯,告诉她。” “是!今天太子殿下来请安,口称星儿‘妹妹’,星儿原是个女官,如此跟皇子称兄道妹,是以下犯上,不分尊卑。” “再问她,可知罪。” “太后问话:女官星儿可知罪?!” “回,太后,星儿不知。星儿没有跟太子殿下称兄道妹。” “太后,请息怒,我想,这孩子是不知道什么叫‘奴替主罚’的道理。星儿,这个错原是太子口误,罚身边人也是祖制,今日你这罚是替太子受的,这是为人臣的本分,如今可知罪?。” 星儿迟疑了半刻,用力的翻动小脑袋想,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太子殿下,自己受罚?星儿生性倔强坚韧,本想回不知,但太后看到贤贵妃超自己挤了挤眼睛,便知,这是贤贵妃救她,也便说了句“如今知错了” 太后见她说知道错了,这才命巧心扶她下去。不提。 贤贵妃刘充容见已经救下了这孩子,太子的忙也算是帮了,又陪太后说笑了一会儿,也便散了,各回各宫了。 贤贵妃正由一众宫女太监服侍着往颙华宫走,呼啦两个人影闪了出来,挡在了前路。 第二十九章 太子听政(上) 贤贵妃帮星儿解了罚跪之围,不久后便离开了疏庆宫,往颙华宫走,走到一半时,路边闪出了两个人影,拦住了去路,细看,原来是太子殿下和他的侍从。 “儿臣靖璋给贤母妃请安!” “本宫当是谁,原来是璋儿,快快快免礼。” “儿臣刚刚温习了功课,有些烦闷,出来散散心,不想远远看到贤母妃从疏庆宫出来,儿臣就赶着过来给您请个安,不如,儿臣送贤母妃回宫可好?”太子恭敬的说着。 “好啊。正想问问你妙滢师傅的事儿。一同走罢。” “是!贤母妃请!” “听说你今天去了西山?妙滢大师傅她……可安好?”贤贵妃关切的问。 太子靖璋微微露出愁容。 “怎么?不好?” “正是,儿臣瞧着,比过年时更轻减了许多,今天皇祖母还请太医过去瞧了瞧,刚才三宝过来回话,说是郁结于心伤了肝脏,若是能放下从此放宽心,还能度,但是如果郁结不解,恐怕熬不过一两年……”太子靖璋忧心的说着。 “本宫上次也托人送了些补品过去,也不知她吃了没。哎,这是急坏了槛外人啊。可报于你父皇了?” “儿子原想告诉,可看父皇最近为‘林清巨案’的事发愁,没敢提,过几天再说吧。” “也好,你父皇最是重情义之人,如今告诉他,势必会分神,听说,这次林清的事儿闹得很大,你父皇寝食难安已经有些时日了。你作为太子,众皇子的表率,还当多为你父皇分忧啊!” “是,儿子谨记贤母妃教诲。听说已经调了兴县的朱巡回京,还有又重新启用了言官勾驳,这两位都是能臣。” “前朝的事儿,自有你父皇主持,你如今听政了,多学着些便好。”贤贵妃赶快制止太子的话题,大夏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那个丫头的事儿,本宫和刘充容已经照拂过了。你也不必太过操心了。今后说话还当注意,你可是堂堂太子。其实这丫头也是冤枉,要说起替主受罚,原是小安子的事儿,但既然太后罚她,想必是掺着别的心思和怀疑,如今你也大了,该处处小心些。” “谢贤母妃提点。儿子记下了,今后必不再犯。儿子原也是把那小丫头当个妹子看,不想一句戏言反而害了人家,也真是该死,以后自当注意言行。” “本宫这边倒是没什么的,你以后多替本宫盯着些靖珵和靖瑧,让他们别闯祸也便罢了。可这无故埋了刘充容的好人情,改天得空,你也当有份人心。”贤贵妃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太子,压低了声音“听说她父兄想了个边民屯垦的好法子,明儿个报给皇上……” “儿臣明白,儿臣明白。贤母妃请放心,两位弟弟我这当哥哥的必当多照顾。”靖璋思忖着。 “行了,前面就到颙华宫了,本宫今儿个也罚了,就不请你进去坐坐了,你且送到这里吧。以后,多加勤勉才是正事。” “儿臣谢贤母妃教诲。”太子拱手相送。“恭送贤母妃。” 贤贵妃带着仪仗进了颙华宫。太子恭立一旁送别后也回了。 这整件事下来,原是太子的一句戏言,却害星儿受了这一遭罪,受了风寒,大病了一场,星儿病着,多是巧心照顾着。 没人的时候礼月也把“代主受罚”的道理给她讲了个明白,她虽然懂事又有隐忍,但也隐隐觉得这皇宫冰冷,自己如今陷落其中,将来还是未知,很多事儿自己看不懂不免以后会处处碰壁,这条小命兴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送了,所以,自己还需快快找到家人才好。也能早日离了这高墙。 星儿这样打算,但是造物往往戏弄人,不能遂人愿。 第二日,便是二月二十一,叫大起的日子。 大夏的朝堂制度是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叫三次大起,其他时候,或是乾刚殿议政或是文津阁书房议政,大起,自然不同,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皆要上朝,将近日大小国事一一拿出来议一议定格策略方针,还有就是百官各司之事捡重要的上奏,一方面皇上听,一方面大臣们议。 今日便是叫大起,一大早刚过卯时二刻,文武百官就已早早的排班肃立,按文东武西,分列侍立在朝堂之上。等待裕德皇帝的到来。 卯时三刻正,只闻得一阵清香袭来,由远而近,不一会儿值守的小太监推开了殿的正门,六名开路太监先行入内,侍立宝座台基两侧,然后是两组四名手挑香炉的太监大殿,只见周良手持拂尘,躬身为裕德皇帝皇帝引路,裕德皇帝这才进的殿来,后面跟随仪仗,打扇的打扇,持伞的持伞等等,到了大殿门口,除了打扇的两名宫人随入大殿,其余全部止于殿外。 只见裕德皇帝虎步生风,登上了须弥座,端坐于宝座之上。然后百官呼啦啦的下跪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太子何在?” “启禀父皇,儿臣再次,恭听议政。”太子出班拱手。 “好,既然是听政,就站到朕的座下,面听!” “儿臣遵旨。”说着,太子靖璋站到了宝座须弥座前,面向文武百官。 “有本早奏!”周良甩了下拂尘,宣道。 “陛下,臣有奏。” 京兆尹翁吉出班拱手。 “准。” “启禀圣上,老臣翁吉自荐到济东去任巡抚,整顿吏治,为皇上分忧。” “启禀圣上,臣认为不可,翁大人一直担任京兆尹要职,如果去了济东,这京城的防务又当交给谁呢?顺天府又该由谁掌管呢?不可不可,请皇上另择良辰。”出班说话额是右丞相仲樾(字文达)。 “老臣附议,文达兄说的有理啊,皇上。” “臣等附议!”一时间朝堂上近半数官员,皆附议了右丞相仲樾。 “那众爱卿说一说,谁去比较合适?”裕德帝问。 “启禀皇上,林清县是济东省管辖,连年治水患,连年朝国库伸手要银子,此次若不是‘林清巨案’浮出水面,满朝上下还真当济东是个贫瘠之地,光济东一个总督府一家就搜出白银百万余两,这国库每年拨出的救济银子,层层盘剥,层层留中,都进了这些贪赃枉法之徒手中,老臣以为,此次派遣官员一定要慎重再慎重,首先一个字就是‘清’,第二个字是‘能’。”左丞相纪左出班拱手禀奏。 “左丞相说的在理啊。” “左丞相说的有理。请皇上三思。” “那众爱卿,有没有可用之才举荐?” “陛下,臣保举一人!”太傅张巨衡出列。 “太傅请讲!” “臣保举,兴县知府朱巡!朱巡就任兴县县令以来,在兴县大有作为,整顿了兴县河务、建立了兴州仓,恢复兴县乡试,并在当地大兴土木开荒拓田,听说最近在搞什么‘高坡推农法’,组织今年的春耕,且,朱巡就任以来,吏治清明,兴县一方海晏河清,所以,臣保举朱巡就任激动巡抚。”张太傅手持玉板拱手。 “臣觉不妥,想那朱巡,虽是兴县有功,但毕竟是个从五品,何堪一品重负?太傅,过望了吧?!”太子少保郭霭阻谏。 “你!为国举荐当举能举闲,自然不避品阶,如此,以官品大小压人,势必误国误民!”张太傅拂袖入列。 “左右丞相以为如何?” “老臣认同张太傅举荐朱巡,但朱巡确实官品略低,不堪委以巡抚之重职,佐为布政使,陛下以为如何?”左丞相纪左奏。“巡抚嘛……臣认为翁吉老大人可堪!” “如此甚好!”裕德帝捋捋胡须,“朕已宣勾驳回京,朕准备重新启用勾驳。” “皇上不可!勾驳为人狭隘,言语刻薄,特立独行,皇上万万不可。”右丞相仲樾出班阻挠。 “朕倒是与爱卿意见刚好相反,正因勾爱卿特例独行,不惧威势,才敢直言进谏,古有诤臣魏征,勾驳虽不能与先贤相比,但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不惧权贵,担得起一个‘诤’字!” “皇上!三思啊!” “朕意已决。右丞相不必再说。”裕德帝示意周良。 “有本早奏!” “臣转奏一本!请皇上御览。”左丞相纪左出班。 “呈上来!” 裕德帝说完,周良赶紧接过了左丞相转奏奏折。双手捧着转呈裕德皇帝御览。 “朕准了!吏部尚书何在?” “臣在。” “朱爱卿奏折上说,因为‘高坡推农’关系到兴县又一民生,是很重要的一个举措,能解决兴县近三千人生计,他不想半途而废,且现在是春耕最关键时期,此时交接,会大大影响春耕,且人心浮动,恐对农事不理,奏请延期回京述职,吏部草拟个文牒,朕准了!还有吏部再拟定个举荐名单,看看兴县谁能接手吧!” “臣遵旨!”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陛下,臣有本!”兵部侍郎狄坤出列。 “狄爱卿……” 裕德帝见兵部有本上奏,心下就是一紧,自己励精图治十几年,边疆一直安定,虽有战事,但也都是小股骚扰,形不成势力,如今刚刚腾出手来,大展宏图。 “狄爱卿奏来!”裕德帝端正以待! 第三十章 太子听政(下) 大朝会上,裕德帝正敲定了几项用人国策,突然兵部侍郎狄坤有本上奏,这让裕德皇帝一惊,以为是边事吃紧,不免心中打鼓。但仍然淡定自若,端正以待。 “来啊,狄爱卿奏来!”周良忙接过狄坤奏折转呈裕德帝。 裕德帝心中正是郁结,看那字自然也是慢些。有些不耐。 “狄爱卿,你且言奏朕听。” “启禀皇上,臣所呈奏折是昨日振威大将军刘熠千里奏报,嘱托微臣转奏吾皇当面。” “可是边关告急?”裕德帝急切。 “启奏父皇,刘熠将军所奏之事,儿臣略有耳闻,想是戍边军民屯垦一事,狄大人可是否?” “回太子殿下,正是!刘熠父子二人镇守北关多年,见朝廷多次迁民驻边均无成效,四下寻找原因,终于得知,朝廷迁民不成功皆因北疆草场居多,冬日极寒,夏日周暖夜寒,不易耕作,然我大夏子民多以农耕为主业,无地可耕,而百姓衣食无着,所以百姓才会无事连坐,冒险四散而逃。” “刘爱卿所说极是啊,朝廷自真之先祖开疆扩土以来,唯有这北疆之北关最难驻守,刘爱卿家世代镇守,无功劳也有苦劳啊。” “皇上所言正式,不过刘熠他父子二人,不同于刘家先祖,只知守土,三年前,刘熠将军就开始从大月国请来胡农,教授戍边军民种植胡萝卜和胡粮之法,如今已颇有成效。” “哦?这真是太好了!”裕德帝大笑。 说着兵部侍郎狄坤击掌三下,早已侍立在外的太监抬上来一个大大的木箱。狄坤走上前,从木箱中取出一颗橘红色长锥型的东西。 “皇上请看,诸位大人请看,” 此物一出,朝上一阵议论之声。 “狄爱卿,这是何物?” “回皇上,这就是刘熠父子请胡农,教授种植的胡萝卜,其实就是萝卜的一种。但这种萝卜能耐干耐寒不易腐烂,适合啥草地生长,便于储藏,口感清甜,行军打仗带着更加方便,且耐饥。” “哦?天下竟有此物?难怪北胡的骑兵可以千里奔袭。快呈上来朕瞧。” 周良赶紧快走两步,接过了狄大人手中的胡萝卜,呈给了皇上。裕德帝接过刚要尝。 “父皇,还是儿臣带父皇试尝吧!” 裕德帝看看胡萝卜,又看看太子,笑了笑。 “我朝子民臣下皆是忠良,无妨!朕要亲自尝其滋味。” 说着裕德帝咬了一口。众位大臣都是关切的的向前半步。 “果真清甜。爱卿们都尝尝。”说着,示意周良。 周良拂尘一摇,四个小太监抬起木箱,分给了每位大臣一颗。众人尝过,皆点头称好。 “狄爱卿,你继续说。” “启禀皇上,刘将军还说,这个胡萝卜可以做菜可以生吃,如果戍边的军民种植这个一可以安顿下来,二可以养熟一批土地,以后也可以耕种,三种植产出可以充作军粮节约朝廷军饷开支,四可以推广其余边境,一举多得。” “好好好!刘爱卿果真忠臣良将啊。”百官也都交首称赞刘熠大将军。 太子侍立一旁,心想:昨天因为星儿的事,埋了刘充容的好人情,如今我若为她父兄争得一些脸面,一算还了刘充容的人情,二也可在朝中得一倚仗,今后羽翼更丰满些,也可为己所用,何乐而不为呢? “启禀父皇,依儿臣所见,刘将军这功还不止于此。” “哦?太子说来,百官听听。”百官皆看向太子。 “这胡萝卜若是种植产量大,具可以在边塞设置官办商行,专门负责转运买办,将这销往我大夏内地,作为经济作物,所得银两以充军资,既为边民致了富也增加了边民生计机会。如若将来推广得当,在我大夏内地种植成功,还可销往东北的那布过,换取他们的人参鹿茸等贵重中草药。” “太子真是有见识,是我大夏之幸啊!”兵部侍郎狄坤夸赞。 “小王不敢当,狄大人谬赞了。”太子拱手,又转向裕德皇帝“所以,儿臣父皇嘉奖刘熠大将军父子,还有其家眷!” “皇儿说的极是,朕正有此意。来呀!” “臣等在!” “传朕旨意,加封振威大将军刘熠为骠骑振威大将军,加太子太保衔,晋一等侯,晋刘熠之子刘丰为参将,刘熠正妻为一等侯诰命。另,刘充容聪慧嘉尔,深明大义,晋九嫔之首昭仪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狄爱卿,代刘将军上疏,亦是有功,赏御膳一席,与家人同享。” “微臣谢主隆恩!”狄坤忙叩谢。 “周良!” “奴才在!” “将狄爱卿带来的胡萝卜,抬到御膳房去,命御厨研制制作方法,今晚赏赐各宫共同品尝!”裕德帝高兴之极,这简直如天上掉馅饼一般。 “奴才遵旨。” “皇上圣明!” 周良老远已看到司时的太监比手势,今日大朝会时间已到。于是悄悄的告于皇帝,裕德正在兴头上,示意周良莫要败兴。于是又跟文武百官,询问了京城大小事趣闻等,一边听百官们讲老百姓的事儿,一边心里盘算,哪些事情可以从民间取材等。不觉时间已到午正,裕德皇帝也渐觉腹中饥饿,于是示意周良散班。 周良轻甩拂尘,呼道:“退朝!皇上起驾!” 文武百官随着周良的声音,忙忙下跪山呼万岁,送走了裕德皇帝。送走裕德皇帝,大臣们有恭送了太子,这才各自散去。 皇极殿的玉阶上,左丞相喊住了翁吉。 “翁大人留步,留步。” “纪丞相,有何指教?” “翁老大人,今日自荐,恐有不妥吧?如今皇调令婿去济东的心意恐已十有八九,翁老大人不会不知吧?您此时提出自荐,恐对令婿仕途……有所阻碍啊” “哈哈哈!多谢纪丞相操心老夫家事。”翁吉笑笑。 “诶?老大人,您好像并不太上心啊!!”左丞相纪左有些着急。 “纪丞相你看。”翁吉指向玉阶之下。 “太子殿下?” 不远处太子靖璋看到翁吉和纪丞相,忙上前几步迎上了二人。 “拜见太子殿下。” “两位大人好。” “太子殿下,在这里是为何啊?”纪左问道。 “孤王是专程来等二位大人的。” “哦?那真是老臣们的荣幸。哈哈哈……”纪翁二人相视而笑。 “孤王有一是不明,既然父皇已经调了令婿朱巡进京,意思分明是要派朱巡去济东,可为何今日叫起还要问一问百官,指派谁去呢?” “纪丞相,这种帝王心术,空怕还要您来解释。” “太子啊,这调朱巡进京,是满朝文武皆知的问题,但是调谕上写的分明,是进京述职,并无其他啊。太子。” “但是父皇意图分明很明显……” “太子殿下,皇上的意图,不是你我该妄加揣度的,自古以来,帝王之心海底之针那,臣劝太子殿下不要私下里猜度,你既然疑问,不如直接问皇上,面了这猜度之苦,还有这猜度之实,自古伴君如伴虎,你与皇上父子情深,不该有嫌隙,臣言尽于此。告退告退。”说着纪丞相拽了下翁吉的衣角先行走掉了。 翁吉看着匆匆走掉的纪丞相,摇头笑笑。 “这个老狐狸!” “翁老大人,还请赐教。” “太子殿下,纪丞相虽然未明言但也已说清楚了,何必再问老臣?”翁吉笑笑。 “翁老大人,孤王年纪尚轻不甚明了纪大人所言,还请您不吝赐教。” “太子殿下,此次皇上一共调了几人入京?” 太子靖璋想了想。 “连上三法司的,一共六位。” “那你是如何知道,此次必将启用朱巡去济东?” “令婿朱巡是能臣,而且还曾得父皇钦赐‘卓异’,这次济东的案子闹这么大,必当能臣才能接受,所以,孤王猜是朱巡大人……” “猜?恐怕,很多人猜的和您一样,以为放朱巡个一品巡抚或者二品总督吧?” “翁老大人您怎么知道?” “太子须当结交些大儒,不可任性结交讥诮之人。如果真是如尔等猜测这般,那老臣的女婿就危险 ,要么被暗算,要么被染墨了,太子您说是与不是?哈哈哈!老臣告辞!”说完,翁吉拱手躬身,转身大笑着走掉了。 纪翁二人的话,让太子云里雾里,很不明朗,不免回到东宫去细琢磨。思虑几日,仍不得解。 这一日闲来无事,翻看《史记 窦缨传》,里面讲到田窦之争,窦缨乃是汉文帝之妻窦氏族人,但下场是伪造圣旨罪处死。窦缨曾位极丞相之位。 太子不解,这样一个望族大臣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怎么就落得个伪造圣旨毁誉杀头了呢? 太子马上又翻看了《汉书》《后汉书》等资料,原来窦太主临死前赐了窦缨一道保命圣旨,存于宫中,嘱窦缨如有人陷害,可向汉武帝陈情保命,消息却不甚走漏,被田蚡和其姐王娡得知,为搬倒窦家势力,姐弟俩烧毁了圣旨,因此,窦缨获矫诏之罪处以极刑。 看到此,太子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父皇命人举荐和翁老大人自荐,都是在保护朱巡,不想让朱巡在还没上任或还没委任之前,就已经遭到有心人加害,或者栽赃,真是苦心啊。太子不免对自己的父皇和翁老大人,肃然起敬。 第三十一章 知恩图报谢二妃 星儿自被太后体罚痊愈之后,服侍太后便愈加小心,并自此时常留意各色太后身边之人,和宫里人事,也慢慢的学着多认识一些人,只为有一天,有人帮她找到翁姥爷,带她离开这高墙禁院。 可是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星儿还是太小了,根本不懂这高墙容易进得不易出得。 宫里的选秀,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已渐渐的浮出了水面待选的三十几人里,充斥后宫的,大概留下十几人,关陇门阀士族出身的,就占去三分之一,这个比例,已经较前朝少了许多,郭太后略略有些不悦,但是大势既如此,也没有办法。 余下的二十一人,除确定指婚的一十三人之外,剩下的基本确定为“皇上执笔”,只一人这三个去处都没有,而是被太后留中了。这个女孩儿就是与星儿一面之缘的陈怡卿。 这个女孩儿出身关陇,是关陇陈氏的嫡长女,太后留她,一方面确实是她长相好,品性身段都好,德才兼备,另一方面是她年纪与太子相近,年方十五,虚长太子两岁,太后有意将她指给太子为正妃。 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关陇陈氏与关陇郭氏,私下本就通婚,这个陈怡卿是太后亲侄女的长女。而裕德帝的先皇后谢氏则是郭太后亲姐姐的嫡女,所以,将来指给太子为正妃是亲上加亲。 陈怡卿被太后留中,也是以太后伴读女官的身份,但是太后这个留中却不像星儿被带进宫留在身边,引起了各方面人的注意,周皇后就跑来几次千方百计的试探和打听。各宫娘娘更是不闲着,纷纷巴结这姑娘。 而太子,似乎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但太子似乎不甚喜欢太后的这个安排,本来请安频繁,但近日也减少了些,几次还是太后差人去请了,才姗姗来迟。且颇有微词。 因为有上次的教训,星儿每逢太子来请安,都找各种理由离开疏庆宫正殿,生怕再受牵连,虽然这很令太后满意,但却每每引得太子微怒。 太后也曾几次试着安排太子和陈怡卿独处,但太子都以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理由拒绝,然后马上离开了。这令太后娘娘很不高兴,甚至恼怒,而因为这,太后对星儿却更加严厉起来。不免迁怒。 星儿在疏庆宫的日子愈发的不好过起来。 除了陈怡卿,还有一位女孩子住进了疏庆宫,这女孩是关陇望族琅琊王氏的小姐,名唤王贞儿,年方一十一岁,生性活泼,但相貌却是平平,但家室极其显赫,她也是太后为太子选定的太子妃候选人之一。 陈怡卿和王贞儿,哪个更属意于太后,谁也不得而知,但单凭姿色和才气来说,陈怡卿更胜一筹。还有她与太后之关系,恐是正妃人选。 这一日午膳后,星儿见太后已经午睡,便跟礼月姑姑告了假。揣了一个小包袱又抱了一个锦盒出了疏庆宫。 星儿一路沿着侧东路又绕道御花园,这才到了瑯玥宫。 星儿一进院子便往正殿瞧了瞧,不似德妃在宫里的样子,以防万一,又悄悄地问了一粗使的宫女,确实张德妃不在,去撷芳殿看二皇子去了,星儿这才松了口气。忙转向了瑯玥宫后院的后左殿。 这后左殿是刘充容,哦不,刘昭仪的居所。星儿加紧几步,到了跟前,忙请宫女传话求见,不多时,宫女便出来叫她进去了。 星儿一见到刘昭仪的面,立刻深深一福,这一福,不似往常只是蜻蜓点水,这一福,星儿是等刘昭仪叫平身,才起身,十足的重礼。 “给昭仪娘娘请安!” “你这小人儿怎么今天得空来本宫这儿玩儿了?!”刘昭仪笑笑,抬手示意宫人拿瓜果招待。 “星儿是转成来些谢昭仪娘娘那日相救的。”星儿很认真的说着。 “呵呵,不过是举手之劳,积善之举而已。又何必专程过来谢。” “昭仪娘娘,星儿年纪小,大哥哥大姐姐那些文绉绉的话,星儿也说不上来一整句,但您跟星儿无牵无挂,还出手相救,星儿感激不尽!”星儿又是一福。 “星儿人微财小,但也懂的知恩图报,特向昭仪娘娘敬上波斯国唇脂一盒,请昭仪娘娘一定收下。”说着星儿双手托起高过头顶。 这令刘昭仪诧异,这波斯唇脂,平时也是不易得的,这小丫头子哪儿弄来的?这恐怕花光了她的积蓄吧。 “星儿,你这份礼有些贵重了,你人小俸禄也不高,这恐怕花了你不少钱吧,本宫不能要啊。”刘昭仪虽然心内喜欢这物件,但是却没有直接收下。 “昭仪娘娘,这礼物贵不贵重,自在星儿心中,较星儿小命,这礼物算是为磨炼,请昭仪娘娘不要推辞。” “昭仪娘娘,奴婢看这是侍读姑娘是真心,您就收下吧”刘昭仪的贴身侍女恭心说道。 “昭仪娘娘。” 刘昭仪顿了顿,看着星儿,突然笑了。 “那好,本宫就收下你的一片心意,恭心接过来吧。” “是。”恭心高高兴兴的结果了星儿的礼物。 “谢昭仪娘娘。星儿告辞了。” “去吧。” 刘昭仪微笑的送走了星儿,伸手接过了那盒波斯唇脂,打开来瞧了瞧,有沾了一点匀在了手背,闻了闻。 “恭心,这孩子以后要多留意。能多来往留多来往吧。” “娘娘……” “你来瞅瞅,这么小的孩子知恩图报已是不易,这不吝财务实属难得,难怪太后看中,周良都要巴结着收她为义女。” “是娘娘,那以后恭心多多留意。可是恭心不解,您说这星儿不吝财物?……” 刘昭仪伸出修长细手给恭心看。 “看到了吗?这波斯唇脂是真货,你可知市价多少?” “真货?贵也不过二三两吧?”恭心不解。 “恭心,你真该学着点儿了。”刘昭仪用手指戳了下恭心眉头,“这波斯唇脂、胭脂,还有香精,都是现在市面上的抢手货,很多商人为了谋取暴利,到处高价回收这些波斯样式的胭脂膏子盒子,造假贩卖。” 刘昭仪拿着那盒唇脂走到梳妆台前,沾了一点波斯唇脂,涂在了自己的下唇,又换了根手指沾了一点自己平时用的,涂在上唇,对着铜镜反复照了照。 “恭心,你来看,尤甚区别?” “嗯……好像娘娘的下唇更润泽些,”恭心顿了顿,又有了新发现,“娘娘,您的下唇越发娇艳了,好像比平日更丰满些。” “上唇呢?” “上唇还跟平时一样 ,有几条深纹。” 刘昭仪,又沾了一点波斯唇脂,涂于上唇,对着镜子微笑了下。 “娘娘现在看,双唇同样的润泽光鲜了。” “这就是波斯唇脂的与众不同之处。这里面加了植物油脂,更柔润,但又没有动物油脂的腥臊味,植物油脂还另有一股植物的芳香,而且摊开来更均匀,没有残渣,且颜色也更鲜艳。这一盒唇脂在市面上至少十五两银子!” “啊?”恭心惊得都合不拢嘴了,“十五两银子?那可是奴婢三四个月的俸禄啊!” “如果是你,你舍得嘛?” “奴婢……” 恭心吞吞吐吐,而刘昭仪反倒笑了。 “这孩子如今还小,再过几年……就不容小瞧啦。” 星儿离了刘昭仪的居所,有顺着西侧路往南走,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来到了颙华宫门前,星儿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有检查了下锦盒,还有怀中小包袱里的东西。朝守门的公公走去。 “公公您好,麻烦公公帮我传个话,就说太后侍读星儿求见贤贵妃。” “星儿姑娘你来了?” “是,又要麻烦您了。” “稍等哈,我给你通报一声,贤贵妃娘娘可能午睡了。” 说罢,小太监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快进去吧,贤贵妃娘娘等你呢。” “有劳公公了。我这里有一包西伯国的椰枣子,给你尝尝鲜,东西稀罕贵重,不太多,你别嫌少。” “谢谢星儿姑娘,早就听说咱们娘娘献给太后这个稀罕玩意儿了,只是咱们自己宫里都没得品尝,今日借星儿姑娘光,饱饱口福。”小太监很高兴的收下了。 星儿双手捧着锦盒往颙华宫正殿走去。 颙华宫正殿是裕德皇帝钦赐的名字,叫“琼华”,说的就是贤贵妃的人品高贵性情温良。 星儿看看那块匾额,心里涌出了一种想法,在这皇宫里,皇帝最爱谁,从角角落落都能看出来,那“琼华”的匾额,周围饰以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又有气节又美丽,这可能就是裕德帝想对贤贵妃说的话吧。 “太后侍读星儿求见。”星儿喊道。 莲心从里面忙忙的走出来,拉开了门。 “妹妹快进来,娘娘等你呢。” 星儿随着莲心,进了琼华殿的西厅,琼花殿里摆设异常的丰富西厅的堂屋墙上悬挂着贤贵妃平时最爱的几种乐器,琴、瑟、笛、萧,还有一把玉琵琶,那柄玉琵琶据说是上古伏羲式用过的,是关陇的珍宝之一。 房间里还有很多珍玩,一部分是贤贵妃喜欢的,一部分是裕德帝喜欢的,从这些陈设就能看出,如今后宫最为得宠的谁。 除了珍玩,琼华殿还有一张立式的磁石棋盘,每次裕德帝同贤贵妃下棋,都有宫女在一旁,将棋局同步布于磁石棋盘上,别有一番情趣。 星儿进了西厅,便见贤贵妃正斜倚在香妃塌上微眯着眼睛。星儿紧走几步,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第三十二章 琼华殿享天伦 话说小星儿,求见贤贵妃,进门后,一句不言,直接跪倒在地磕起了响头。 贤贵妃本是斜倚在香妃塌上假寐,突然听到了声音,睁开了眼睛,看到星儿正行跪拜大礼,忙坐了起来。 “贤贵妃娘娘,请受星儿一拜!”说完,星儿又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莲心,快扶起来。” 莲心上手搀扶,但是被星儿脱开了。 贤贵妃忙忙下了地去扶她。要知道,在大夏行跪拜大礼,贤贵妃的位份,非正式场合,是受之不尊的,有僭越皇后之嫌。 “星儿谢贤贵妃娘娘救命之恩!”说着星儿又磕了个响头,伏地不起。 贤贵妃抬手示意莲心退后,亲手搀扶起了星儿。 “好孩子,快起来吧。” 星儿这才起身。贤贵妃拉着她的手,走回塌边坐下,星儿倚靠在贤贵妃的塌边。眼泪吧嗒吧嗒的滚落下来,但却没出一点声音。 贤贵妃拿帕子帮她擦拭,不禁的也流出了眼泪,星儿小手帮贵妃擦拭了几下。立在一旁的莲心也流下了泪,背过身去擦拭了好几回。 “好了,咱们都不哭。本宫知道你的苦楚,以后再受委屈就来本宫这儿,千万不要像上次硬碰硬,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你要懂得,在这宫里,任性倔强,到头来,吃亏的只有自己。记得了?”贤贵妃双手扶星儿肩头。 星儿含泪点点头,泪珠掉落。 “本宫听说,疏庆宫又进了两个侍读?” “是的,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挑的。” “这两位本宫也略有耳闻,听说,一个是选秀留中的陈氏,一个是琅琊王氏,都是关陇门阀的嫡出之女,本宫琢磨着,她们将来都是要服侍太子的,你与她们一处,难免还会受委屈,但记住一定要忍耐。” 星儿又点点头。 “但是,这两个人都是关陇门阀出身,应该是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都是精通,关陇的女儿家与别处的是不同的,名门望族大家闺秀,气度风韵自然不一样些,说到底,这也是你的好机会,以后要多留心多观察,多跟她们学习。要知道,只有自己强了,将来才不容别人小觑。记住了?” 星儿再点点头。 “本宫还听说,太后最中意那个陈氏,想来必会安排太子与她多加接触,先前的事儿,对你就是个警示,太后在这件事上对你一定是有芥蒂的,你自己一定要多加留意和谨慎小心,切莫再遭受无妄之灾了。本宫虽心疼你,但是并不能时时照拂到你,且那是太后,你可懂了?” “谢贤贵妃娘娘提点!”星儿深深福了一福。 “记得初见你,本宫就对你讲过,以后不要再说你啊我啊的,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如今又有两个在身边比着了,这次回去,渐渐地就随着那两个把自己的称呼改了吧,自称‘臣女’恐怕太后还会再宽心些,你也好过些。” 星儿眨眨大眼,认真的理解着贤贵妃的话中含义。莲心从后厅捧了个莲花果盒出来。 “娘娘,吃点儿水果、点心吧。” “对对,吃点儿东西吧。”贤贵妃打开果盒拿了块点心放在星儿手里。“莲心,去,把上午御膳房送来的水果酪子端一碗。” 莲心赶快端了一碗出来,放在茶几上。 “这是御膳房新研究的,都是南方昼夜兼程送来的水果做的,像这个龙眼,以前咱们都只吃过干的桂圆,如今官驿打通了,一年也能吃上一回鲜的了。快尝尝。” 星儿坐下来踏踏实实的吃了一碗,不止有水果的果香,还有**的甜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特别香甜,这是她进宫以后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贤贵妃,就坐在她对面瞧着她吃,越瞧越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仿佛家里人一样的亲近感。 “赶明儿夏天了,可以让御膳房做成冰酪子,到时,你再过来本宫这儿尝尝。” 星儿眨眨眼睛,认真的点头。 吃完了水果酪子,星儿擦擦嘴,跳下了椅子,双手捧起了自己带的锦盒,双手举过头顶,躬身而立。 “贤贵妃娘娘,听说过两日是您的千秋寿辰,星儿人微财小,不知道拿什么给您作寿礼,特求人从京城里最好的酒楼,捎来这一盒银丝京挂,为您贺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快起来,难得你还想着。”贤贵妃十分开心,命莲心接过了寿面。 “贤贵妃娘娘,星儿还有另一件礼物送您,感谢您的搭救之恩。”星儿又从怀里取出个小包袱,拿出一个金色的瓶子,这个瓶子很是精巧,满满的花纹,分别在前后左右各镶嵌了一颗珍珠,星儿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贤贵妃接过来观瞧,“瓶子倒是很精致。” “娘娘,这是一瓶波斯香精,只需要涂在耳后一点点,就会周身芳香。” “波斯香精?星儿,这个礼物对于你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贤贵妃娘娘,请您一定收下。”不等贤贵妃说完,星儿急急的说。 贤贵妃看她认真的模样,噗嗤!笑了。 “好,好,只这一次,本宫收下了,下不为例。” “谢谢贤贵妃娘娘。”星儿福了一福。 贤贵妃正同星儿说这话,只听门外奏报。 “五殿下、七殿下到!” 贤贵妃一听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星儿也随着贤贵妃的身影,看向了大门口。 “靖珵?靖瑧?快,快进来!” 只见两个男孩,一前一后的进了琼华殿,其中有一个她是认识的,就是那个什么七皇子,但是七皇子明显比先前初见壮士了很多,个子也高了许多。原先星儿以为七皇子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大,如今已见,似比自己还大些。 “儿臣给母亲请安!”两位皇子双双单膝跪地。 “快起来快起来。快快,珵儿瑧儿坐到母亲身边来。”贤贵妃笑逐颜开。 “星儿给两位殿下请安。”星儿起身福了一福。 两位皇子齐齐看向星儿,七皇子靖瑧走上前围着星儿转了半圈,嘻嘻的笑了。 “是你呀!”靖瑧牵起了星儿的手左右端详了下,“咱们交换的七宝串呢?” 星儿忙忙将手抽了回来,太子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靖瑧才觉得她的手软软温温的,甚是舒服,却不料她抽了回去,当场楞了下,立刻又嬉皮笑脸的乐开了。 “你看我,每天都戴着这个项圈!赶明儿你也戴着!算咱们一份情谊。”靖瑧嘻嘻的说。 星儿点点头,小声的嗯了一声。 “七弟,你又太调皮了!”五皇子靖珵大声道,“母亲,您不知道,今天七弟又往邢太傅的墨里加了胶水,太傅写起字来,用力顿笔的时候,笔粘在了纸上,太傅每次写字提笔都要耍个帅的,洒脱狂放,结果今天一提笔,宣纸都糊到了脸上,纸上还有一个大窟窿!” 七皇子早已经笑成了一团。 “瑧儿,你还笑!”贤贵妃忍俊不禁的责怪儿子。 “结果太傅一生气,罚我们所有人连抄七天《论语》。” 莲心咬着嘴唇忍着笑,琼花殿里所有的执事太监和宫女都努力憋着,不敢笑出声。星儿也偷偷的捂着嘴,边捂嘴边用余光斜睨了靖瑧一眼,而靖瑧也在偷偷的看她,两个小人儿的目光碰触在一起,就像触电一样,赶快避开了。 贤贵妃毕竟是大家风范,用帕子捂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五皇子又说。 “上次,太傅教我们画花鸟鱼虫,结果彩墨被七弟动了手脚,不知何时掺进了蜂蜜,太傅画好了兰花刚刚挂起来展示给儿子和皇兄皇弟们看,一群蜜蜂就朝着太傅飞来了,结果,太傅脑门和手上都被蛰了,第二天太傅来上课,脑门肿的,好像年画上的寿星老儿走下来了,十根手指肿的像腊肠一样,不知熬了多少服黄连才消了肿。” 哈哈哈!五皇子靖珵说的绘声绘色,莲心终于憋不住了,大笑了起来,莲心一笑开,所有人都憋不住了,顿时琼华殿笑声一片,打外面老远就能听到。 “哎哟!娘娘恕罪啊,奴婢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莲心边笑边求饶。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贤贵妃大声道。“都给本宫停。” 琼花殿里的宫人们立刻止住了笑声。莲心也马上板住了脸。 “奴婢遵命。” 莲心小声回答,可马上就又笑开来,其他人也大都如此。索性贤贵妃也不管了。只有星儿是捂着小嘴笑的。 大家笑罢之后,又说笑了一阵,星星眨着大眼睛看着他们母子三人亲热,想起了每次我在厨房给如玉母亲帮忙,和大哥哥他们玩在一起的样子,忽然眼睛起了一层雾,星儿借低头喝水,悄悄的擦拭了,没让别人发现。 再坐了一会儿,星儿看了下时辰,决定回疏庆宫了,就像贤贵妃告了辞回去了。贤贵妃难得跟两个儿子相聚,便只差莲心送她出宫门。 星儿走后,七皇子靖瑧便托说自己答应了六哥,陪他锻炼身体,就匆匆的离开了颙华宫。 第三十三章 翩翩美矣六皇子,汩汩酸哉七殿下 星儿离了颙华宫,一个人沿着西侧路往御花园的方向走,打算绕道御花园回疏庆宫。隐隐约约的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 星儿回头去看,远远的看着一个人朝她的方向跑来,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靖瑧。星儿本不以为七皇子是来追她的,便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等等我,等等我!”靖瑧喊着。 星儿依然朝前走,直到七皇子靖瑧抓住了她的衣裳。 “你做什么?拉拉扯扯的。”星儿拍开了他。 “一直喊你等我,你却越走越快起来。”靖瑧喘着粗气。 “我要赶回疏庆宫,一会儿太后娘娘午睡就要醒了。”星儿说完,转身就走。 “唉唉唉,别走啊,等等我,我们一同走嘛。” 靖瑧忙追上,扯住星儿衣角,星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七殿下,星儿下下午还要跟太后继续学习书画的。” “我当什么事儿,不过是你们女儿家画些花花草草的。不如跟我去玩儿吧。” “那可不行!我是太后的侍读女官,怎么能随便跟你走。” “给我!”靖瑧突然正色说。 “什么?” “你的手!” “干什么?”星儿干脆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靖瑧本想说,你的手很好握温温软软的,但是又怕她拒绝,就扯说要拉着星儿跑回疏庆宫,比较快。 星儿本是犹犹豫豫,看他很认真的样子,便伸出小手,靖瑧一把握住,拉着星儿就往疏庆宫的方向跑。 两个人先来到了御花园。 一进御花园迎面而来的是花香扑鼻,满园的树已新绿,花儿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春日的新泥也芬芳清新。 阳光从高大的树木枝叶缝隙中洒下来,落在御花园的各个角落,树影婆娑煞是好看。 御花园里亭台楼榭层叠,假山瑶池辉映,简直美不胜收。 而在这人间仙境的景致下,宁静的午后时分,闯进了一对小儿女,穿梭在其中,奇花异草,老树新芽,都黯然失色了。 却正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初入御花园的两人,都被这美丽的景色迷住了,渐渐停住了脚步,手牵手慢慢走着,享受这份宁静和美好。 “你几岁?”靖瑧先开了口。 “星儿到端阳节就六岁了。” “可是实岁?” “是的,我娘亲从小就教我算实岁。” “哦,我六月就八岁了。你该叫我一声哥哥。”靖瑧拍拍自己胸膛。 “你是皇子,星儿怎敢叫你哥哥。”星儿无辜被罚的事儿依然历历在目。 “你前几日是不是被罚了?” 星儿半天没出声,静静从靖瑧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往旁边一株植物走去,低头拨弄花叶。 靖瑧见她如此,心下有了一丝怜惜。 “好妹妹,当我没说。”靖瑧忙忙追上去,顺手摘了朵花。“这个给你戴,一定好看。” “什么?”星儿转过身,看到靖瑧手里拿着一朵黄色的小花。 “我帮你戴上。” 不由分说,靖瑧将花别在了星儿的发髻上,然后捧着星儿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星儿戴着特别好看,于是开心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是因为太子哥哥喊你妹妹的事儿被罚的,你可千万别记恨太子哥哥,他也很无辜,我以后没人的时候喊你妹妹,有别人的时候,喊你名字,可好?” “七殿下,你只喊我星儿就好了。”星儿心中始终有芥蒂。 “喊妹妹亲近些啊,我第一次在皇祖母宫里见到你,就觉得我们是一国的。所以才说想跟你一起和鸣。” “嗯……那好吧……但是不许让人听见!”星儿说。 “一言为定!”靖瑧开心的笑了。“那,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星儿点头,靖瑧这次没有询问,直接拉起了她的手往疏庆宫的方向走。才走没几步,就见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梨树下读书,可是,那少年身下确是一张木制的轮椅。 “六哥!”七皇子靖瑧高喊,伸手用力摆手。 星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阵微风吹过,满树梨花飘落,宛如花雨,树下少年抬起头来,那样的相貌,白衣飘飘,衣带翻飞,翩翩美矣少年郎,宛如惊鸿初现,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和煦柔婉却病态之美……星儿眼前一亮,被这美景惊艳到了。 “七弟。” 那少年微笑着开口回应,他的声音也是极美的,甜润清亮,这少年简直是天人的所在。 靖瑧和星儿一同走上前。 “星儿给六殿下请安。”星儿福了一福。 眼前的这一位即是六皇子靖璚了,那个未曾谋过面的淑贵妃的儿子,没想到生得这般俊俏,如果没有这一身的病,简直人中龙凤。 “姑娘平身。”六皇子微微抬手示意。 “六哥今天好心情啊,来御花园读书。” “是啊,天气渐渐暖和了,我在屋里也呆不住了,就出来走走。” “六哥,您还需多出来走动,也该跟弟弟一起练练功夫才好。” “七弟,六哥何尝不想呢。”六皇子苦笑,将视线转向了星儿。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皇祖母巡幸江南带回来的那位侍读小女官吧?早有耳闻呢!”六皇子说话和悦。 “正是呢,六哥。” 靖瑧莫名的拉起了星儿的手,好似在宣誓主权。星儿被他这一抓惊到了,抬头看了看他,靖瑧却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星儿缴了缴微疼的手,想要挣脱开,但靖瑧抓的更紧了些,试了好几次未果,星儿索性放弃了。 然而,靖瑧对她的这个小动作却没逃过六皇子靖璚的眼睛,靖璚唇角抽动了一下,挤出一抹笑容。 “六哥,怎么一个人在此?身边也没个人呢?” “哦,是我想在这树下边吃些茶边读书,就差他们去冲茶了。” “原来如此。六哥身边须得有个人,不要单独才好。” “六弟提醒的是。”靖璚合约温柔的说着,目光又转向了星儿。 “姑娘芳名是什么?”六皇子又问。 “回六殿下,臣女大名锦华,小名星儿,宫里人都叫臣女星儿。” “星儿……灿若星子,锦绣繁华,真是好名字。可见你家人对你寄予厚望啊。” “谢六殿下,不过,星儿跟家人失散了。”星儿低下头。 “呀!真是对不起,不该提姑娘伤心之事。”六皇子忙忙收了口。 “无妨,宫里很多人都知道的。” “听说,皇祖母极宠爱你,每日教你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可是真的?”六皇子微笑,优雅完美。 “太后娘娘的确对星儿疼爱有加,每日悉心教导。” “你一定是个灵力的姑娘。” “六哥,怎有此一赞?”靖瑧终于插了个嘴。 “皇祖母甚样人?能入她老人家法眼,想必这位姑娘不同凡响。六弟你看,这位姑娘年纪虽小,但眉宇间甚是灵力之气。” “谢六殿下夸赞。”星儿又福了一福。 被六皇子靖璚一说,靖瑧看了看星儿眉心,一点嫣红。原先只以为那红是胭脂点的,今日却发现,原来是浑然天成。这一点嫣红确实灵气娇俏。 娇俏?靖瑧惊讶于自己的用词,怎会用娇俏儿子?凝视星儿眉心的他忙收回了目光。 “六哥,你且先看书,我先送星儿回去,一会儿再来寻你,可好?”靖瑧打断他们的谈话。 “也好,也好,你们去吧。”六皇子靖璚又一个完美而优雅的微笑。而后目光落在了星儿身上。 靖瑧忽然对这位六哥有了一丝丝敌意,手下一紧,将星儿扯到了身后。六皇子看他如此,微微摇头讪笑。 “那六哥,我们先走了。小德子,你且留下照看六殿下,一会儿来寻我便是。” 不远处,一直保持距离跟随靖瑧的贴身太监,上前几步,应下。 “谢七弟周全。”靖璚点头致谢。 “六殿下,星儿告辞了。”星儿福了一福。还没起身就被靖瑧拉扯着走了。 星儿一路被靖瑧快步拉着走,靖瑧本就比她高一个头,平常走路尚且能跟上,但是快步,星儿就只能用小跑的了。 “七殿下,七殿下,星儿追不上你了。” 靖瑧一语不发的继续往前走,似有些小小的赌气。星儿有些跟不上了,用力甩开了他。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星儿略略有些气。 靖瑧回头,见星儿正揉着手腕,本来有点生气,如今气也消了。 “星儿妹妹,不,不好意思啊,弄疼你了。” “没事。” “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有意的。”靖瑧扯星儿衣角。 “没事。我先回去。”星儿拔腿便走。 “哎!你等等……” 然而星儿并没停住,好似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靖瑧有些急了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 “给!”靖瑧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用锦帕包着。 “什么?” “刚才见你偷偷擦眼泪,你是不是想家了?”靖瑧突然好温柔,“我拿了很多糖给你,吃了就不想了。” 星儿心里突然有点儿酸酸的,有一丝好像叫作感动的东西钻进了心里,暖暖的。 靖瑧层层剥开帕子,里面有很多金褐色糖块,靖瑧拿了一块最大的,凑到了星儿嘴边。星儿抬眼看着他。 “张嘴,吃吧!”靖瑧将糖快送进了星儿嘴里。 一股甜意,迅速的暖了星儿的心,星儿开心的笑了,靖瑧看她笑,自己也笑了。自此后,每次星儿不开心,都会吃一块糖,这也成了他们之间的小默契。 不远处,张德妃和二皇子靖玹将整件事看了个满眼。 张德妃只觉得这件事儿很好玩,三个小孩子而已。便轻哼了一声,捻帕子轻沾额头,转身走了。 而二皇子却钉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两个小人儿往疏庆宫走去的背影,一动不动,直到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才回神。 二皇子虽表面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暗暗的邪笑。心中暗忖:这个星儿果然很有杀伤力,不愧皇祖母挑中了她。 而在御花园的另一边,也有两人将整件事儿看了个满眼…… 第三十四章 小星儿红颜祸水,成修容失子惊疯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双小儿女御花园竹马弄青梅,却不巧被张德妃和二皇子瞧个正着,德妃气傲转身走了不提。 可在御花园的另一边,还有两人将这整件事儿看了个满眼…… 周皇后素来不喜星儿,满眼的不悦,但庆妃却觉两个孩子煞是可爱。 “这对儿小儿女,倒是有趣,皇后娘娘。”庆妃轻笑着开口。 “什么小儿女,依本宫看,这个丫头可是个红颜祸水。没的要少招惹才是,免得一身晦气!”周皇后向来不喜星儿。 “哦?皇后娘娘怎么有如此一说?” 庆妃跟皇后本就不是一路人,庆妃为人正直勤俭贤惠,从不拈酸吃醋刁难人,当初若不是周氏有潜坻旧人这一层身份在,如今走上后位的,说不定就是庆妃娘娘,要知道,庆妃可是先于现在的周皇后诞下龙子的。 庆妃也是着实得到过很长一段时间恩宠的,而如今妃位以上娘娘,一直圣宠不衰的,当属贤贵妃,其次便是庆妃了。 不过庆妃母族到遭到了“林清巨案”的牵连,已经衰败了,虽然庆妃在后宫的地位无可撼动,但是她的儿子三皇子靖瑭却永远的失去了竞争大位的资格,这让庆妃沮丧,更令三皇子沮丧,三皇子靖瑭也渐渐的放纵了自己。 “前几日的事儿你可有听说?” “什么事,臣妾不曾听说啊。” “就是这丫头跟太子的事儿,”周皇后瞬间成了市井民妇,嚼起了舌头根子,“说太子心心念念这丫头,竟然当着太后的面喊这丫头作:亲妹妹。太后勃然大怒,教训了疏庆宫满宫的人,罚这丫头跪了一天一宿,这丫头还大病了一场。” “哦?这个孩子不过五六岁啊,太子都已经十三岁了,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您不会是听错了吧?”庆妃确是不信的。 “哎,你呀,爱信不信!” 皇后同庆妃走进了万春亭,贴身的宫女太监早就给石凳垫好了软垫,防止两位娘娘春寒如体。 “皇后娘娘,臣妾不是不信您,只是这孩子太小了,太子怎么会呢?这不和常理呀。”庆妃啜了一口香茶。 “这次选秀,太后留中了一个秀女的事儿,你可知?” 庆妃点头。 “听说太后最中意那个女孩子,想要过两年指给太子,也留在了身边侍读。” “那又怎样?” “听说太后三番两次的,让太子与她独处,太子几次拂袖而去,那姑娘天仙一样的样貌,都入不了太子的眼,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却让太子心心念念,这丫头难道还不是个祸水?” 其实,周皇后并非为了扯星儿是祸水而嚼这些舌根,周皇后的初衷只有一个,搬到太子,自己的儿子入主东宫,别无他愿。 庆妃摇摇头,笑而不答。 “刚才六皇子看那丫头的眼神,你也看到了,这丫头这么小,淑贵妃那儿子又是个病秧子,都对她满眼含春,这丫头怎么看怎么是个祸害。” 庆妃笑笑的摇头。 “他们都还是孩子,哪儿懂这些个,皇后娘娘多心了。” “本宫说的,你偏不信,等着瞧吧,早晚这后宫让这丫头搅合成浑水……”皇后捏一颗蜜饯放进嘴里,“你呀管好你的靖瑭,本宫呢,管好本宫的靖璁便是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庆妃笑笑,又啜了一口茶。 周皇后与正聊着,忽然一个宫女跑了过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那宫女扑跪在地。 “什么不好了?!乱喊乱叫,成何体统!”周皇后怒斥。 那宫女用力咽了几口口水,稍微平复了下呼吸。 “启禀皇后娘娘,您赶快去瞧瞧吧,成修容她,她……”那宫女本想说出实情,但是那可是杀头并抄斩全家的大罪,所以,支吾起来。 “怎么了?莫不是身上大不好了?”庆妃站起身。 “回庆妃娘娘,是的,我们家娘娘,怕是不中用了……”说着,那宫女呜呜哭了起来。 “什么?!”周皇后庆妃齐齐惊道。 “快,快带我们去瞧瞧。” 说完,周皇后同庆妃便一同前往敦秀宫。 皇后庆妃二人才到敦秀宫门门口,就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都翘首往偏殿张望。 守门的太监一看是皇后,立刻单膝跪地请安。周皇后抬抬手又使了个眼神。那太监便高声呼道“皇后娘娘驾到!庆妃娘娘驾到!”,院子里的人这才齐刷刷的跪地迎接。 “都没有正事嘛?”周皇后怒斥。 众人皆低着头不敢言语。 “皇后娘娘息怒啊。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庆妃打发着。 但是众人依然不敢动,毕竟皇后还没吐口。 “怎么着?还留这儿受罚嘛?”周皇后怒道。 众人忙忙的,都散了,各归各位。 “淑贵妃今日宫内执事是谁?”周后问。 只见一个圆圆呼呼的小太监躬身跑了过来。 “回,回禀皇后娘娘,今日执事是奴才。” “你是哪个?”周皇后打量了一下,没有见过。 “跟皇后娘娘回,奴才小胖子,原来叫小胜子,后来大家都说胖,时间长了就都叫小胖子了,淑贵妃娘娘身子弱,想找个身体壮的提提宫内正气,周公公就调奴才来这里了。” “原来如此,难怪本宫没见过。”周皇后指了指敦秀宫的偏殿,“你们娘娘可爱里面?” “跟皇后娘娘回,修容娘娘一出事,我们娘娘就立刻去了,但是我们娘娘身子实在是薄些,见宫人们拉住,便出来了。现在寝殿里歇着呢,半天喘不上一口气儿。” “好了,知道了,你且去当班吧,本宫一会儿自会去瞧你们娘娘的。” “是!” “等等,本宫刚才见靖璚在御花园读书,去请你们娘娘示下,安排靖璚去宁馨台几日罢。” “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说完,小胖子一溜烟的去了淑贵妃居住的正殿。 “皇后娘娘仁慈啊。” “哎……本宫也是念着淑贵妃当年对皇上的恩情。走吧,咱们里头去瞧瞧。” 说着两位娘娘一前一后的进了敦秀宫的偏殿。 一进门就见到宫女太监立了半屋子,太医杜仲已经在给成修容切脉了。 杜仲见皇后和庆妃进来,欲起身行礼,周皇后一个手势,让他继续诊脉。不一会儿杜仲诊断完毕起了身,忙给两位娘娘行了礼。 “成修容怎么样?实说。” “从娘娘的脉象现在看,还算和缓,刚才微臣已经施了针,现在已经安睡了,但依微臣看,娘娘恢复如常恐是很难了。” “怎么讲?”庆妃急急的问。 “八殿下不足月就没了,娘娘收了大刺激。”杜仲如实的说,“刚才趁娘娘熟睡,微臣查看了娘娘的眼睛,瞳孔涣散,再加近日的举动,恐有些失心疯的迹象。” “失心疯?!”皇后和庆妃同事惊讶出声。 “那可有什么法子?”庆妃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八殿下已经……”杜仲摇头。 “那脖子上的伤?”庆妃又问。 “娘娘脖子上的伤倒是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淤青,一会宫人去御药房拿药再拿些药膏涂抹几日便能消了。” “杜仲,成修容今日的事,有关她的母祖,自戕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切勿张扬出去才是。”周皇后叮嘱。 “微臣明白。” “辛苦杜太医了,还请斟酌个良方。”庆妃叮嘱。 “微臣必当尽心。” “好吧,你且去拟方子吧。”周皇后扬扬手。 “微臣遵命。”杜仲躬身退出寝殿。 “静心!” “奴婢在。” “差个人,给你们娘娘去御药房抓药!” “是。” 说完静心就安排了个小太监跟随杜仲去抓药了。 周皇后和庆妃走到成修容床前,查看了下伤势,又观察了一会儿,见成修容实在是睡熟了,这才去至客厅,双双坐下。静心立刻奉茶。 “静心,把伺候成修容的奴才都给我叫进来。” 不一会儿,成修容宫里所有的宫人全都进来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大致七八人。均规规矩矩的立在厅内。 “都给本宫听好了!今儿你们娘娘是不小心勒着脖子了,要是哪天本宫听见成修容是自戕的话,这一屋子的人,一个不留!” 周皇后话音刚落,一屋**人,全都跪倒在地,求饶。 “可都听清了?”庆妃问。 “奴才听清了听清了。”众人齐呼。 “听清了就好!从今天起,这宫里宫外,全都暂且听静心调度,每日轮值照顾你们娘娘。” “是。”众人答道。 “静心!” “奴婢在!” “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是这宫里的大丫鬟,今后诸事暂由你发落,拿不准的问了淑贵妃也就是了,再不行去问了本宫,切莫待满,如果让本宫知道你们待满主子,都仔细你们的皮!” “奴婢遵命。” “一会儿去内务府领了材料,且在你们自己宫里起了小炉灶吧,一是熬药之用,再有可时时给你们娘娘煮些热食。” “奴婢遵命。” 周皇后有吩咐了一应事宜这才放心下来。 “庆妃妹妹,咱们去淑贵妃哪里瞧瞧吧,她那里也是恹恹的呢。”周皇后起身。 “皇后娘娘请。” 庆妃紧随其后,一行人直奔敦秀宫正殿而去。 第三十五章 淑贵妃舍命救人,成修容魂归故里 周皇后同庆妃娘娘一同来到敦秀宫正殿,才走到门口执事的太监小胖子便要高喊通报,被周皇后一个眼神拦下了。 两位娘娘走进正殿,才进去,便听见淑贵妃的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淑贵妃几乎要咳的背过气去了,这倒是令人意外。 “荃心,再倒杯水我压一压。” 说话的是淑贵妃,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刀片划过嗓子一样的痛苦。听淑贵妃说话就知道她有多难受,都顾不上尊驾了,直接你呀我呀的了。 “淑妃妹妹,这一向可好啊?!”周皇后轻声问到。 淑贵妃一听,是皇后驾到,忙忙转过身来迎接。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咳咳咳……” 淑贵妃忙走下塌,欲给周皇后行礼,又是一阵咳嗽,咳嗽的几乎晕厥。周皇后和庆妃赶紧快走两步,上前扶住她。 “免了吧免了吧,你快快歇息歇息才是。怎么就这般严重。”周皇后忧心的说。 “荃心,快给你们娘娘拿杯枇杷露水,再取条毯子来。”庆妃急急的说。 “是!”荃心搀扶淑贵妃坐下,赶快去冲枇杷露水。 淑贵妃复又坐回了塌上,不多时,已有宫人奉上新茶。荃心也冲了枇杷露过来,又给淑贵妃多加了条毯子搭肩。 “你这毛病怎么开春了反而越发的重?”庆妃担心的说,“想是冬天积了痰火,你还要多加注意才是。” “姐姐说的是,近来越发的不中用了。”淑贵妃又虚喘了几口。 “呸呸呸!你自己千万不要这样想,靖璚今年才十岁有余,眼看着就长成成人了,你偏要这样咒自己。”庆妃啐了她几句。 “庆妃说的极是,你还需多加保养,现在天气暖些了,空气也清新,你也要多活动些才是。”周皇后放下了手中茶碗。 淑贵妃又伏案虚喘了一会儿,方才坐直身体。 “二位姐姐说的……妹妹怎个不知,只是妹妹这身子……” 说着淑贵妃呜咽起来,皇后两人又劝了一阵才罢,又说,“不过是苦熬日子罢了,也是上辈子积了德,能得皇上垂怜和众姐妹们关爱,就连太后那儿,也时常打发人来瞧,只是妹妹福薄,承受不起这起子富贵,心里是要强的,可这劳什子皮囊到底不中用。哎……” “你须得自己别灰心,还有个指望,你要是自己先灰了心,便是能好也好不了了,你还有璚儿,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他想一想啊。”庆妃是真的心疼淑贵妃,才有这些肺腑。 “姐姐说的是。”淑贵妃点头。 “本宫刚才已经打发你宫里的小胖子去安顿靖璚了,如今成修容这般,这几日就让璚儿去宁馨台住吧。”周皇后提到。 “好好,全听皇后娘娘安排。” “妹妹你刚才也去看了成修容,你觉得怎样?” “她那会子的时候,就听她宫里的人喊叫,妹妹听说她是自……”淑贵妃顿了顿,“自是不能让那起子没眼力见儿的奴才乱喊乱叫,我慌慌忙忙便过去了。” 淑贵妃又停下喘了喘。 “谁知到了她那里,成妹妹挺挺的挂在梁上,一众奴才正往下摘,哎……吓的我,直接瘫坐在地了,这**病就越发的重了。” “许是冲撞了,入夜前让荃心他们捻了香朝西方拜拜。” “正是。臣妾见一屋子人那会子乱做一团,赶紧吩咐把成妹妹放平在床上顺气,又打发人告诉皇后娘娘您,一炷香的时间,好在人是缓上来了,这才叫了太医,臣妾又叮嘱了她那里里里外外的人,千万不可乱说话,杜太医来了,臣妾我实实的撑不住了,这才回来歇一歇。” “哎……真是难为你了。” “想来皇后娘娘和庆妃姐姐,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是啊,这可不是小事,虽然与咱们没什么瓜葛,但是咱们毕竟姐妹一场,修容妹妹这个事儿要是传出去可是阖族抄斩的大事,断断不能不帮一把。”庆妃说着。 “也怪她自己福薄,本来生了八皇子,母凭子贵,才从婕妤晋了修容,谁能想到靖瑺那孩子还没出满月就没了,别说成妹妹受不了,咱们这些旁人都是接受不了的。”周皇后也替成修容惋惜起来。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说着淑贵妃又咳了起来。 “娡蓉妹妹,你也该做个打算,刚才杜太医来看,说成修容她……得了失心疯!”庆妃道。 “啊?!那,那,那……这敦秀宫还如何待得?”侍立一旁的荃心说到。 荃心话一出口,才觉失礼,立刻躬身退后了半步。三位娘娘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 “哎……臣妾虽是一宫主位,但是这敦秀宫越发的没了生气,如今我病着,她又失心疯了,我看后面的两位婕妤和美人身子也是弱弱的,莫不是这敦秀宫风水不好?!” “淑妃妹妹!你大胆!此等话怎能出你之口?!”周皇后暴怒站了起来。“还不给本宫跪下!” 淑贵妃也觉自己失言,忙忙扑跪在地。 “荃心,你们也给我跪下!平日里你们主子病着唉声叹气也就罢了,你们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说劝慰,反而无礼,谁传的你们主子的这些混账话?!她深居简出必不能知道这些什么风啊水啊的,定是你们这些奴才,平日里在她耳边乱嚼!” “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们不敢啊奴婢们不敢啊!”荃心等一众奴才求饶。 “重(chó g)心,筝心,给我掌嘴!” 重心是皇后的大丫头,首当其冲,带着几个小太监,啪啪的掌了荃心等人的嘴。一时间敦秀宫里哭嚎求饶声四起。 筝心本是庆妃娘娘身边的大丫头,皇后娘娘叫打,才迈出半步却被庆妃娘娘一个眼神盯了回去。 “皇后娘娘,求求您别打了别打了。”淑贵妃跪地求饶。 “你做为一宫主位,竟满嘴胡言,今天这巴掌本应打在你脸上,但是本宫念你重病在身,且放过你,但是你宫里的这些人一个也不能饶!” 淑贵妃看求皇后无果,立刻转向了庆妃。 “庆妃姐姐,庆妃姐姐,求您跟皇后娘娘说两句好话,且饶了他们吧,是妹妹的错,是娡蓉的错,都是娡蓉一个人的错,不该无故让他们替我受过。” 庆妃许久没说话,皇后体罚并非没有道理,宫里向来杜绝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今日淑贵妃也是太口无遮拦了,也须得给一些教训才是。 “皇后娘娘,淑贵妃确系有错,但也请娘娘照顾下她的身子。”庆妃转头去指淑贵妃,马上给她使了个眼色。 “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请您……”只见淑贵妃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淑妃妹妹!淑妃妹妹!”庆妃扑过去,“娡蓉,娡蓉!” “千万别醒过来。”庆妃小声的在淑贵妃耳边说。 “娡蓉!娡蓉!你醒醒啊,醒醒啊!”庆妃摇了了两下。“皇后娘娘娡蓉她没反应啊?!” “啊?!”周皇后也坐不住了,赶快起身查看。 “淑妃!淑妃!”周皇后唤了几声,淑贵妃依然没有反应。 “来人!快去请太医!”周皇后喊道。“快,快,快扶到床上去。” “是!”两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着去请太医了。 “娘娘,娘娘……”荃心爬到淑贵妃身边。 轻唤了几声没反应,荃心赶紧爬起身,将淑贵妃扶到了床上,又从柜子里拿了几样东西回来。 只见荃心立马点饶了一枚什么东西放进了桌上的箱盒里放到了淑贵妃身边,有打开一瓶药膏子,涂在了淑贵妃的眉心、太阳穴和人中。然后又夫妻淑贵妃,上下反复的拍背。 “荃心你给你们家娘娘用的是什么?”庆妃从始至终帮了一回。 “回娘娘,这是爪洼国的薄荷沉水香和薄荷草药膏子,这是咱们娘娘娘家老爷拖下南洋的邓天官,寻得的海上方,我们娘娘很是受用。”荃心一遍轻拍淑贵妃后背一边说。 庆妃趁人不备在淑贵妃虎口掐了一下。 “哎哟……”淑贵妃突然长出一口气,然后又咳了几声。 “娘娘,娘娘,您好了没?” 淑贵妃缓缓睁开眼睛。 “娘娘,娘娘,您醒了?!”荃心唤着淑贵妃。 周皇后听闻,赶快近前查看。 “妹妹你怎么样?”庆妃轻抚她胸口。 淑贵妃依然很虚弱,说起话来气若游丝。 “我没事,皇后娘娘庆妃姐姐请放心。” “你可吓死我们了。”周皇后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还请皇后娘娘饶过臣妾的这些下人吧,臣妾知错了。”说着淑贵妃潸然泪下。 “好!好!但是体罚可饶,这罚不能少,今日起三日内,没人抄一百遍《行事参录》来!” 一群宫人跪地,谢皇后恩典。 “谢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定督促他们抄写以证宮规,臣妾也自罚抄写《女诫》百遍,以自省。” “如此甚好!”周皇后点头。 周皇后和庆妃又照看了淑贵妃片刻,时间已到晚膳十分,便各回各宫用膳去了,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淑贵妃,晚上一定留多一个人盯着点成修容,切莫生出别的变故。 周皇后回浴坤殿用罢了晚膳,歇息了片刻,便去了乾刚殿,将成修容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以及太医杜仲的诊断失心疯的事情。 但周皇后并没有说出成修容是自戕,只说神情恍惚,不小心打散了帷幔呗系帷幔的绳子套住了,险些酿成大祸,幸亏宫人发现的早等云云。 裕德帝虽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再提其他,只是嘱咐周皇后要多加照看些。 周皇后又将成修容的事儿,原样禀告了太后,太后一阵惋惜后,也嘱周后多照看。 但不久后,成修容因为经常突然发疯,惊扰了太后和各宫娘娘,甚至裕德帝,被发到了皇家皇家别苑暂居。 又过了大概七八个月,别苑的人禀报,说成修容没了。原因是突然发疯,撞破了冰围子,冲到还没有冻结实的湖面上玩耍时,掉进了冰窟窿里,待打捞上来后,人已经挺了,根本就不活了。 裕德帝命周良和礼月前去料理,整理了一些衣物带给了裕德帝,裕德帝睹物思人,追封了成修容为成妃,以妃礼下葬,又安抚了成妃的家人,此事便过去了。 但不久后,宫里却传出了,成妃娘娘是吞金而死,且平日所服汤药里含有水银,令其神志不清,才掉进了湖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宫内谣言四起,八皇子靖瑺早夭的事儿竟也被翻了出来,说八皇子是因胎内中毒,才会一出生没多久就夭折。 谣言传的飞快,连裕德帝都有些许耳闻,这件事儿,令裕德帝警惕万分,不免私下差人去查,调查的结果如何?还要日后分晓。 第三十六章 饮初雪,命运初定(一) 自那日贤贵妃指点了一番,星儿较平常更加谨慎和约束自己,但毕竟是个孩子,时不时的也会犯一些小错,被太后小以惩戒。 新住进疏庆宫的两位侍读,并不像星儿想的那么好相处,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 王贞儿大大咧咧的,容貌平平,反而出乎意料的跟星儿有种姐姐妹妹的好感,且王贞儿性格直率,只是偶尔说话太耿直,难听了些。经常被太后娘娘指正。但是依然热情,不拘小节。 陈怡卿则像一朵高山雪莲,太后对她可真叫做“百般呵护”,好的东西都先紧着她,而且单独的,让桂纯嬷嬷教导她宫廷礼仪,怎么坐怎么走怎么回头等等,这让星儿和王贞儿羡慕,但也另一些人记恨。 星儿对陈怡卿依然是一如当初的喜欢,总觉得她是一抹和煦的阳光,光华灿烂,走到哪儿都能照亮别人。 各宫的娘娘似乎也看出了这个女孩的与众不同,不能说都来巴结,但是偶尔遇到了,也是会给几分面子。 这些都渐渐的让陈怡卿成了众矢之的,特别是跟她一同进宫选秀的那些贵女。渐渐也有一些不利于她的流言传出,有一些甚至有关父子人伦等。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星儿正如贤贵妃所说,借着太后教导两位准太子妃的机会,更是十八般武艺学了个遍,虽不是样样精通,但是都拿得起来。 裕德十四年 冬月十八清晨 京城早已入了冬,而这一天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星儿一如既往的早起,当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满目白雪皑皑,皇城里红墙金瓦,映着白雪霎是好看。 “哇!下雪了!”星儿惊呼。 走在她后面的王贞儿,则正揉着眼睛从屋里往外瞧。 “哇!下雪了,下雪了。太美了。”贞儿正陶醉的感受那份雪后的清冷清新,“啊!凉死了!” 星儿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原来是她攘了一把新雪,朝着贞儿。 “嘿,你个小家伙,还敢拿雪攘我。看我收拾你!” 说着,贞儿立刻反击了一捧雪。两个人就此打闹起来,疏庆宫的后院时不时的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美好的气氛也传染了其他人。巧心才端着盆子,准备去打洗脸水,不想贞儿星儿两个人趁她不备,各塞了一块雪进她的脖子。 “啊!冰死了!” 只听哐的!一声闷响,铜盆掉在了雪地上,巧心原地跳着脚抖搂衣服,时不时的发出被冰到的尖叫声。 星儿和贞儿,则在一旁开心的看着巧心抖搂衣服,因为雪块没逢她抖搂一下,便向下移动一下,巧心就又被冰了一下,然后巧心就跳脚叫一下,星儿和贞儿简直都快笑的仰倒了。 “臭星儿,臭贞儿,你们两个合起伙气我,看我一会儿不给你们好瞧。”巧心边抖搂边说着。 星儿和贞儿正抱在一起开心的笑着,去不料一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啊!”两个人齐齐的叫出了声。 回头看去,那人竟是陈怡卿,她趁她俩偷笑的时候,悄悄走进,也各往她们两个脖子里塞了块雪。 哈哈哈!陈怡卿笑,巧心也笑,只是巧心笑是伴着不是的尖叫声的,因为雪块还在她衣内游走。 星儿和贞儿很快也同巧心一样了,痛并快乐的笑着,笑着笑着,星儿贞儿巧心互相挤了挤眼睛,结果几个姑娘一同上,按住了陈怡卿,往她脖子里也塞了雪,几个人笑闹成了一团。 不一会儿,整个疏庆宫都被这一清早的清冽笑声叫醒了,娟心秀心也加入了其中。只见娟心才刚要学着她们的样子给秀心塞雪块,悄悄走到秀心身边,脚下却一个打滑,结结实实的坐在了地上。 “呀!”娟心叫。 众人回过头去看她们两个。 “好啊,你敢偷袭我,看我不给你好看的。” 说着居高临下的娟心立刻塞了块雪进了秀心脖子,秀心反正已经坐在了地上,哪儿甘心被娟心就这么欺负了,于是抓起一把雪就往娟心脖子里塞,娟心忙推她手,结果一个没站住,也跌坐在地上,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好不开心。 星儿等四人起初看着秀心偷鸡不成蚀把米,结果被娟心塞了雪,然后又互相攻击,笑的不亦乐乎。 陈怡卿给三个使了个眼色,四人齐齐的扑向了她们两个,又是一阵打闹,就连礼月姑姑也没能幸免,被她们几个小孩子,塞了一脖子雪。 不一会儿,几个小公公也加入了进来,双方打起了雪仗,玩儿不亦乐乎。 而太后也早就被她吵醒,在门边看着他们玩耍打闹。 三宝公公从前院跑了过来,看两方已打起了雪仗,忙上前。 “别玩儿了,别玩儿了,我的小姑奶奶们” 众人正玩儿的起劲儿,哪一个还能听他啰唣。依然开心的打着雪仗。 “小姑奶奶们,一会儿再惊扰了太后和皇上,可是吃不了……” 还不待三宝把话说完,一个雪球拽在了他脸上,三宝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立刻不说话了。 然后星儿等一众被这一幕惊到了,片刻没有了声响,原来这个雪球是太后掷出的。 “三宝,你给哀家闭上嘴!” 太后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三宝赶紧躬身来到太后面前,给太后请安。 “请太后娘娘安。” “你个三宝,难得哀家看着高兴,你却跳出来阻止,罚你,罚你去给哀家搬张椅子出来。” “是!” 三宝躬身,然后赶紧招呼几个执事的宫人,给太后搬桌椅和火盆。 “别停啊,继续玩,继续,哀家难得这么开心。继续。” 众人见太后如此说,就又开战了。太后也披了件皮裘大敞,坐在台阶上看他们玩耍。不亦乐乎。 裕德帝,也是难得的早起,正欣赏着今冬的初雪,感叹着瑞雪兆丰年,却被来自疏庆宫的欢笑声吸引了。于是便命周良摆驾疏庆宫。 才到疏庆宫宫门,就听到墙内欢声笑语,热火朝天。 “呀!星儿,你达到咱们自己人了。”一个清脆的女生。 “哎呀你们几个要分散开。” 裕德皇帝惊讶,这竟然是自己母亲皇太后的声音。可见这一场欢乐,必是有太后参与的。 皇上站在宫门口听了听,声音来自疏庆宫后院。 “周良,去,叫朕的儿子们都过来” “是。”周良应完,吩咐了后面的小太监去请皇子们。 守宫门的太监,一看是皇上驾到了,刚要高声唱到,却被皇上抬手拦住了。 不一会儿,众皇子们齐齐的都已到了疏庆宫,听着疏庆宫后院的欢笑声,个个精神抖擞,兴奋异常。除了羸弱的六皇子。 裕德帝则领着众人,绕到了疏庆宫后院。 一到后院,众人便看到太后宫中的女眷一波,太监们一波,两拨人正互相丢雪球,而太后正坐在台阶上抱着手炉指挥着两方的战斗。玩儿的不亦乐乎。 然而,众人并没有注意到皇帝领了皇子们前来。 “璋儿,你与弟弟们分为两拨,加入他们,今天早课就在这里上了。” “儿臣等遵命。” 很快的,皇子分了两拨,加入了战斗,只有六皇子原地不动。 “璚儿,去陪你皇祖母观战吧。” 六皇子,躬身走向了太后。 众人见是皇子们,加入了战斗,起初都很拘谨,不复刚才那般情绪高涨,纷纷恭立不动。知道星儿投了个雪球打在了太子的身上,众人具全情投入的玩儿了起来。 靖瑧、靖珵、还有靖瑭,都充起了男子汉,加入了女眷的队伍,太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则跟太监们一个队。 台阶下是欢乐的雪仗场面,台阶上,太后、裕德帝、六皇子则开心的看他们玩耍,时不时的支招,结果却是无人听从,乱打一气,只为开心。 靖瑧自是守着星儿,一上阵就挤到了星儿身边,偶尔还帮她挡一挡飞来的雪球,时不时的偷瞄星儿傻笑。 如今他们俩已经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了,星儿越发的出挑了,而靖瑧也是高过了星儿一个头,俨然一个小男子汉了。 五皇子靖珵和三皇子靖瑭,则俨然侠义的化身,时不时的帮女孩子们挡雪球,各个男儿气十足。 太子和二皇子,都是适可而止点到为止,多少也是让着些对面的女孩子们的,只有四皇子靖璁是真真的在打仗,用力的攻击着,丝毫不考虑对方大多是女孩子。 太子边打,边注意这星儿的一举一动,如今星儿又长了两岁,已不是刚入宫时的小蘑菇了,如今已渐渐有了少女感,越发的惹人喜爱起来。 而二皇子,注意的,则是太子看星儿的眼神,心里具是邪笑,心想:他这个哥哥也太好摆弄了,一个小妮子,就能拿住他,我一定要好好的利用星儿这颗棋子。 而陈怡卿的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太子殿下。在选秀之初,她还在闺阁备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指给太子的。 她早早的就开始搜集太子的资料,了解太子这个人。当她得到一副太子画像时,她就觉得她此生非太子莫属了。于是痴情于太子。 而选秀的过程中,她也曾害怕,自己被皇帝选中,成为了皇帝的妃嫔,所以,她入宫后,尽量表现的不乖一点,时不时出一点小状况,直到桂纯嬷嬷领着她见了太后,她才一颗心落地。 这两年中,太后也多次安排她跟太子独处,其实陈怡卿独自面对太子时,是娇羞的,并不太敢,直面太子,说话也是怯怯的。青春期的女孩子,面对情窦初开的对象难免扭捏。 太子也曾被她的美貌惊艳,但是每当独处,她的扭捏却让他生厌,太子喜欢如星儿那般,落落大方,处变不惊的女孩子,所以多次拂袖而去。 但陈怡卿并不觉太子不喜她,她始终觉得太子只是同她一样的,初涉男女之事,难免羞涩。 太后也总是对她说:卿丫头端庄秀丽,娇艳动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喜欢呢?只是太子年龄还小,再过两年便好了。 如今太子已经十五岁了,身形更越发高大挺拔且五官俊朗,陈怡卿本就比太子大两岁,知人事更早些。如今每每看到太子更愈发仰慕的不行,渐渐的,陈怡卿对太子的爱慕变成了痴恋。 今日一起打雪仗,陈怡卿简直娇羞的不行,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在对面,而自己却要大辣辣打雪仗,她怎么也玩不起来了,便悄悄的退出战局,而站到一旁看着双方打仗玩耍。 其实这是一次很好的展现她童真率性一面的机会,但是,青春期的羞涩桎梏了她在太子心里的形象,太子殿下,注定是她的悲剧。 然,另一位太后选定的王贞儿却大为不同…… 第三十七章 饮初雪,命运初定(二) 太后为太子殿下选定的人从来不会是一位,比起陈怡卿对太子靖璋近乎痴情的单相思,太子的另一位有缘人,王贞儿,则大为不同。 王贞儿生性热情直率,心底无私,大度宽容,今日打起雪仗来,也一如既往的率真随性,玩儿的都疯了,这却意外的引起了太子和二皇子的注意。 想这花花世界,大千万物,是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开朗活泼,笑起来阳光灿烂,周身散发着青春朝气的女孩子吧,自然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靖玹也是这花花世界的一份子,两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孩子。 王贞儿,这个相貌平平却开朗活泼的人,渐渐的刻进了两兄弟的心里,二皇子比太子更甚些。 而出了太子这一厢的多角,另一位就清澈得多了。 六皇子坐在玉阶之上,却始终看着满头大汗,活泼敏捷,蹦蹦跳跳,开心又快乐的星儿,星儿在他的心里是纯净的、天真的、无邪的、灵秀的,更是温暖的存在。 自从御花园初识,星儿每每遇到他都是温暖的,会主动上前请安打招呼,而不似其他女子,只会背地里爱慕他的俊美容貌,当面却视他如病毒一样的匆匆避开。 六皇子虽生的美,但是因为常年患病,幽闭敦秀宫中,极少与外人亲近。与兄弟们相处也是少之又少,只除了老七。 只因老七生性顽皮,小时候总是宫中各处乱窜,几次偷偷溜进敦秀宫,无意中遇到了一人独处的六皇子靖璚,靖璚因常年生病身量却比小自己一岁多的七皇子还小瘦肉许多, 当初的七皇子还经常冒充哥哥,在靖璚面前晃来晃去的,后来撞见了淑贵妃才知,靖瑧是最小的,两人也逐渐建立了兄弟感情。 若不是前两年成修容疯了,他也不会踏足宁馨台,与兄弟们多多交集。 这两年来住在宁馨台,他与兄弟们也熟络了,大几岁的哥哥和七弟都对他照顾有加。但毕竟自己身子骨如此,不能与兄弟们时刻在一起,时刻融入, 更多时候,他只是个观众,就像今天一样,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享受着别人玩耍的欢乐。 而星儿的存在,于靖璚是不同的。她每每都微笑以对,有的时候还会跑近些与他闲聊一会儿,聊聊太后新教她的诗词书画等。他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人与人交往的平等与温暖。 玉阶上,靖璚安静的坐着,看着星儿一会儿掷雪球,一会儿躲雪球,笑的无比开心,整颗心都跟着她上蹿下跳起起伏伏的,快乐着。就仿佛他自己在拼命的玩耍一样。 半个多时辰,双方仍难分胜负,但是大家都累了,很多人早饭都没吃,就开始打雪仗了,如今更是饿的不行,都纷纷下了场。 太后更是早早的吩咐了桂纯嬷嬷准备了姜汤点心,给皇子们和三个丫头御寒,当然,也包括宫人们。 大家纷纷排成两行齐刷刷的给皇上、太后请安,裕德帝捋着山羊胡,高兴的合不拢嘴。自他登基以来,就很少这样尽情的享受天伦,和酣畅淋漓的大笑。今日,裕德帝是发自真心的高兴,与太后和儿子们共享天伦。 于是裕德帝命周良传旨后宫,今日放假一天,午膳摆宴御花园赏雪。下午,还要在御花园的囫囵庐起诗社,来个博伦盛宴。 阖宫上下听到这个消息,都快沸腾了,简直高兴的不行。裕德帝兴之所至,又邀请了几位近臣大儒参加赏雪宴和诗社。 赏雪宴摆在了御花园的御景阁,这里是御花园里最高之所在,赏雪的最佳位置,御景阁建在御花园的一座小山之上,在这里能俯瞰整个人皇城禁宫,红墙金瓦,好不一片繁华。 别看小星儿进宫已经两年有余,但是这御景阁,她还真是第一次上来。难免兴奋难耐。 星儿拉着巧心的手,兴奋的冲到御景阁的一处露台。 “哇!巧心你快看快看!这就是咱们的皇宫,太壮观太美了。”星儿兴奋的跳脚。 巧心毕竟年长,虽然心里也是难抑的兴奋,但只是微笑以对,想星儿那样蹦蹦跳跳的,她做不来了。 “这里空气好清新啊,巧心姐姐,这里,比我初入宫时,你带我去城墙上看的,还要美,视野还要广阔。真是太美了,皑皑白雪,配雄绝皇家宫殿。” “你若喜欢今后可以常来啊。” 开口的是太子靖璋。星儿和巧心忙忙福身。 “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何必拘束。” 星儿开心的微笑,虽然不太敢亲近太子,但是太子总是那么亲切的感觉,像极了她的昌旭哥哥。 “太子殿下来的好早啊。” “父皇说今日放假,索性,干干脆脆的放自己一天假。”太子靖璋说着。 “太子难得惬意,今日定要好好高兴一日。” 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只见一位青衣男子慢慢踱步而来。那男子看上去同太子年龄相仿。但是剑眉星眸,格外有神采。 “你不是不来嘛?”太子微笑以对。 “本不想来,这么舒服的天气,靠在榻上或烤火或调素琴或读一篇圣贤文章,再加一壶小酒,该是多么美矣。”男子说着目光望向远方,好似幻想着他那惬意的时光。 “不过,我一听说在这御景阁赏雪,那些赖洋洋的想法,全都靠边站了。”那人说话狂放,肢体动作也十分夸张。 “唯吾与这皇城皑皑白雪之胜景相伴,才算真的见过了人间繁华和大世面。” 那人也不由人分说。三两步便跨到了露台的围栏边。 “太子殿下,您看,我大夏的皇宫,今日遭遇这丰年瑞雪,你我站在这御景阁之上,居高临下,俯瞰这红墙金瓦披霜被,此情此景,真乃诗圣杜子美所说‘会登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美哉,壮哉!”那人是极洒脱的,说起话来,身体随其音调感情大开大合,甚有上古先贤之风。 “平如,今日好兴致啊!”太子复又走到栏杆前,“的确,我大夏的王朝气质卓然那!” 哈哈哈!那唤作平如的,朗声大笑。 “回太子殿下,臣女等先回里面了。”星儿同巧心福身。 “太子殿下,这位是?” “来来,孤王来给你们介绍下。” “星儿,这位是兵部侍郎狄坤的公子,狄实狄平如。与孤伴读,自小便是孤的好友。” “狄公子好。”星儿微微福身。 “平如,这位是太后娘娘的侍读女官,星儿……”妹妹两字被太子生生吞了回去。 “哦哦,早有耳闻,想必这就是与太子家宴和鸣的那个小姑娘吧?”狄平如问。 “公子见笑了,星儿哪敢跟太子殿下想比,是太子殿下迁就而已。”星儿自谦,“小女锦华,小字星儿。” “哦哦,好,锦华,锦绣繁华,这个名字好。”狄平如夸赞,“见过锦华小姐。” 星儿掩面而笑。 “狄公子,星儿还小,您叫我星儿就成。” “好!星儿就星儿!”狄平如又是一阵朗笑。“那星儿妹妹芳龄几何?” “星儿转年就要八岁了。” “还真是个小妹妹。” “哼!妹妹就妹妹嘛,还小妹妹,难道狄公子家里妹妹众多?” 哈哈哈!狄平如又是一阵朗笑。 “太子殿下,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娃娃果然不同凡响。” “哦?平如这是怎讲?” “寻常女子又怎么会俏皮的反问我一句呢?”狄平如笑。 “平如,你呀!”两人同时笑起来。 星儿和巧心对视一下,也笑了起来。四人正笑着,陈怡卿同王贞儿走了过来。 “臣女陈怡卿、王贞儿给太子殿下请安。”两人福身。 “二位姑娘多礼了。请起。” 狄平如看到两个女孩,眼前一亮,目光炯炯的看向颜色极高的陈怡卿,简直是被惊艳到。 “太子殿下,请问这两位女子又是谁?”狄平如的目光已经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这位公子,我想你是在问卿姐姐名姓吧?”一旁的王贞儿早就看穿了,率真戳破,然后一阵轻笑。 “啊?呵呵……”狄平如摸摸后脑,一改朗笑为讪笑。 大家看他这样,也都纷纷笑出了声。只有陈怡卿,娇羞一堆,但在别人眼中,陈怡卿早已满面红晕。然后是一群人的相互介绍,不提。 星儿站在这些大哥哥大姐姐身边似乎矮小了许多,也略略觉得无趣,便借着身子小,偷偷开溜了。 走进宴会厅,宫人们还在布置,她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晃晃当当当的,走去了御景阁的另一侧露台,这一面露台与那面不同,另一面正对宫闱是全开放式的,这一面则是正对宫外,可以看到市井街道,是半开放的,半面有屋顶半面露天,是可以赏雨、雪双景的。且宫人早已在屋顶下置放了炭盆茶几桌椅暖垫等,已备主子们赏雪烤火。 星儿并没想烤火,而是跑到了露天的地方,趴在围栏上往宫外瞧。 外面的一处胡同里行人不是很多,但是玩耍的孩子却很多,有的对雪人,有的打雪仗,年龄大些的女孩子,则站在一边观瞧,往来的人都会互相打招呼,应该是很熟络。 另一处胡同里则不大相同,那个胡同后,热气腾腾的,好像是一处饭庄,门厅弱市,近处的人也不一样,进去的人脸色白一些,而出来的人面色红润,再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处专门经营火锅烤肉的店铺。 星儿记起了第一次吃火锅的情景,那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而且冬天围坐在一起,特别暖和,那时她还小,都是如玉母亲搂着她的,她那时才刚刚会用筷子,夹不住东西,经常掉在地上,大哥哥还总是说她浪费。 想到此,星儿突然心里酸涩一起,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出来。 哈!一个声音在星儿耳边响起。 “啊!”星儿吓了一大跳。忙转身看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靖瑧,星儿惊跳着捶了他几下,立刻背转过身去擦眼泪。 靖瑧一见她双眼红肿,以为是被他吓着了。忙忙道歉。 “星儿妹妹,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靖瑧转到了她面前,星儿又背转过身。 “好妹妹,对不起,我只是想吓一吓你,本想逗你开心,没想到给你吓哭。 ”靖瑧又转到她面前。 “哪个被你吓哭了嘛,人家是雪迷了眼嘛。”星儿并不扭捏,又揉了几下早已红肿的眼睛。 “啊?那只眼睛迷了?快,我看看。”说着,靖瑧拉下了她的双手。一双大肿眼暴露出来。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金鱼转世?!”靖瑧逗她。 星儿又几个粉拳落在他胸口。“讨厌死你了!我正迷了眼,你就来吓我,还说人家是金鱼!讨厌!” 此时的星儿几分娇羞,被冻得发白的面庞,灵动的大眼,披肩的长发随清风摆动,竟让靖瑧看的有点儿呆了…… 第三十八章 饮初雪,命运初定(三) 靖瑧望着星儿娇羞的面庞,几乎呆了,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只有傻笑。星儿唤他,方回过神来。 “七殿下,是怎么了?”星儿歪着小脑袋看他。 “嘿嘿……没什么……”靖瑧抓抓自己的头发,“星儿妹妹你看什么呢?眼都看迷了。” 嘘……星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靖瑧不解。 “七殿下,我们说好只能在没人的时候……” 靖瑧立刻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其他人啊。 “没有人啊。”靖瑧一副认真。 星儿并没有接他的话,用手指向那处宫墙外的饭庄子。靖瑧顺着她的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好像是个饭庄子吧?” 星儿点点头。 “我看出来的人都是满面红光的,哦!原来!这是一家专门吃火锅烤肉的饭庄子了,星儿……啊” 靖瑧吞下了妹妹两字,就像吃东西噎到了一样。惹得星儿一阵发笑。 星儿复又看向了那个饭庄子。很向往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记得是第一次吃火锅,我和弟弟围着那个铜锅子看了好久,纳闷这个烟囱怎么中间还有个胖胖的肚子,后来才知道,那是火锅子,肉片放到里面一会儿就能吃了。” 星儿停顿了下,看了眼靖瑧,靖瑧正认真的望着她。 “那是我吃的最暖和的一顿饭,因为刚刚练会用筷子自己夹东西吃,那段饭掉了很多肉肉在地上,大哥哥还骂我浪费……好想再吃一次那样的火锅子。” 靖瑧握住了星儿的小手,发现是冰凉凉的,赶紧帮她揉搓,边揉搓边呵气,时不时的看着星儿笑笑。 星儿看他呵气,也呵了几口在他的手上,两人抵着头相互呵着气,不时发出小声,真是两小无猜,甚是可爱。 这一切,都被来寻星儿的太子靖璋看了满眼,太子本是喊星儿写名牌下午起诗社用,但见他们如此,虽知是两小无猜,但仍有些许失落。 站在门边久久未动,直到脸冻疼了,方觉站了好久。 而在太子身后,陈怡卿站的更久,她痴痴的看着太子的背影,恍然,原来,太子的心头所爱,是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星儿。 陈怡卿胸口有一种心碎的绞痛,她那么努力,想让太子多看她几眼,注意她,而太子中意的确是她一直疼爱的小星儿……这简直是讽刺! 靖璋捶了下门框!转身回宴会厅,一回头便撞上了陈怡卿,陈怡卿期盼的望着他,而靖璋只是与她对视一眼,便些微恼怒的走掉了。 陈怡卿本以为他会对她解释什么,但并没有,留下的只有静静的空气,和她自己心碎的声音。 陈怡卿整个人瞬间失落,那感觉就像落入了万丈深井,周围一切黑暗,有的只有不断的下落、下落、再下落。 陈怡卿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眼泪迅速滑落,她双手抓着胸前的衣襟,越抓越紧,编贝皓齿紧咬着,发出咯咯的响声,全身颤抖不已。 好!星儿,既然你如此对我,就休怪我对你不义了!我陈怡卿,如此美貌,多才多艺,倾国倾城,竟然会输给你一个黄毛丫头?!不!不!不!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太子殿下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谁都不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夺走!谁也不能! 陈怡卿心中暗暗发狠,胸前衣扣都被她一把扯掉了,她用力的甩手,将扣子甩出,拳头捶在旁边的茶几上,腕上的玉镯子,应声而碎。 不久后,赏雪宴开始了。 裕德帝同太后、周皇后,还有太子,分列于主位,而皇子们,各宫的娘娘嫔妃,还有几位国公、近臣、皇子西席及太子伴读,分列左右,入座。 今日赏雪宴,最难得的,是淑贵妃也乘兴而来了,皇上太后见她来了,先是担忧,后来瞧着她像是大好了,不免兴致更高了些。 而星儿等三人,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的,但是因为太后娘娘给太子选妃的关系,单独为她们三人设了一小席,在太后席前阶下。 陈怡卿和王贞儿才是小席的正主儿,星儿纯属沾光,所以星儿自觉的溜边儿坐着。太后从来都最欣赏星儿的自知之明。 “众位爱卿,不要拘束了,今日是私宴,咱们通通的放下国事,好好的乐呵一天。”裕德帝举杯,“来,各位卿家与朕共饮!” 大家纷纷举杯和“请”,然后一饮而尽。 才饮罢酒,贤贵妃便起了身,走到了皇上太后席前,福了一福身。 “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臣妾有一雕虫小技,想要讨大家个开心。” “哦?爱妃所说为何?” 只见贤贵妃击掌三下,一对宫女太监便鱼贯而入,太监手里捧着精巧的小炉子,而宫女手中的托盘里具捧着刀工漂亮的蔬菜和肉片,只是这些都是生的。然后为各个席位按品阶布了菜。 裕德帝见了那精巧的小炉子,颇有性质。 “爱妃这是何物啊?” 只见贤贵妃又击掌,众宫人掀开了小炉子,热气腾腾的。 “原来,是精巧的小火锅,哈哈!”裕德帝惊喜。 “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平日里,咱们都只用那大的锅子,几个人围炉而坐,甚是暖和,但只适合咱们的私宴,臣妾就想能不能在大的宴会时,也能吃上热腾腾的火锅,所以入秋的时候,就差了造办处,打造了这批精巧的小火锅,今日不才,雕虫小技拿出来献丑了。” 贤贵妃微微福身。 “刚刚朕配太后写字时,还念叨,如此雪天,要是来顿火锅吃,方得惬意,没想到,爱妃想到朕前面了,甚得朕心,甚得朕心。哈哈……”裕德帝一阵朗笑。 太后用筷子夹了一片羊肉,放入锅中,然后夹到了碟子里。 “太后稍等。”贤贵妃言道,说着又击了下掌。 一行宫女再次鱼贯而入,给每人席前布了一叠蘸料。 “启禀太后,臣妾令人将海宁省晋上来的小鱼干,磨了,然后和了香油酱汁,试验了很多次,才调了这一份蘸水,请太后先尝尝,臣妾还让御膳房配了刘熠将军晋来的西域鲜胡荽,和了蘸水,别有一番味道。” “哦?竟有这等,哀家尝尝。”太后一句话落,礼月赶快照着贤贵妃的方法和好了蘸水,布了一片肉给太后。 太后吃后连连点头,看上去很是好吃的样子。 “嗯!嗯!贤贵妃真是有心了,平时咱们只会撒些盐巴,如今这海味蘸水加胡荽,味道真是鲜美之极,还略略有些甘甜,好!好!”太后赞不绝口。 “真有母后说的这般鲜美?朕也来尝尝。” 说着皇帝家夹起了一片肉如法炮制,一尝,满口生香,慢慢愉悦感。裕德帝,兴致更甚。 “爱妃!你这个雕虫小技,可是管住了朕的嘴啊!哈哈!”裕德帝忙忙看看盘子里其他的东西,“这些花花绿绿的也能涮来吃?” “回禀皇上,那些绿色的都是平常的小青菜,不值一提,那个橘色的,皇上是不记得?那是刘熠刘将军引种大夏的胡萝卜啊,只不过,今天的胡萝卜都是京城周围的农户种的,如今这胡萝卜已经在我大夏遍地种植了。” “呀!还真是的,平时只吃炒的,今日切成薄片,朕还真有些眼生了。” “皇上,这个胡萝卜可以多煮一会儿,吃起来,极甘甜,蘸不蘸蘸水,都好吃。”说完,贤贵妃回了自己的座位,也吃了起来。 裕德帝忙忙让周良布菜,尝了一片胡萝卜,果然如贤贵妃所说。与宴的众人也都吃了起来,纷纷对贤贵妃的“雕虫小技”赞不绝口。 只有皇后和德妃,看不上贤贵妃的这些小伎俩,皇后自是不会显露在脸上,德妃用筷子巴拉巴拉那些生的涮菜,撇嘴冷笑了下。 “爱妃真是朕知朕心啊,周良,来,将前些日南越珠子国进贡的南珠取一件上好的赠与贤贵妃。” “是。”周良差了小太监去取。 贤贵妃忙忙起身谢恩。 “启禀陛下,臣妾真是受之有愧,臣妾觉着赏也该赏刘昭仪。” “你待怎讲?” “刘老将军父子引进这西域食物东种,可是为我们大夏大大的解决了粮食问题,大功一件啊,还有,如今刘昭仪已经身怀有孕了。您该多多体恤昭仪才是。” “刘昭仪有孕了?这是真的?”太后先坐不住了,开心的问道。 刘昭仪轻轻起身,微笑福身。 “启禀皇上太后,已经快三个月了。” “哈哈哈!好!好!”裕德帝开心的都合不拢嘴了。 “皇上,臣妾还琢磨着,昭仪妹妹怎么最近深居简出了呢,原来是有了身子,真是大喜事一件啊!” 周皇后赶紧迎合,用眼剜了一眼贤贵妃和刘昭仪,这起子贱人,怀孕了竟然不让自己知道,将本宫这六宫之主置于何处?! “回皇后,不是妹妹有意隐瞒,实实的是第一次经历,并不知晓,后来经贤贵妃娘娘提醒,昨儿个晚上才请了太医切脉,方知有了身子。” 其他人都向刘昭仪投来祝福和羡慕的目光,只有德妃白眼以对,隐隐的发出一声冷笑。 “启禀皇上,既然昭仪娘娘,已经身怀有孕,真乃我大夏之福,臣提议,我们共饮此杯,为我大夏福泽深厚干一杯。”左丞相纪左举杯,看了一眼右丞相仲樾,“文达兄?” “纪丞相所说极是,此真乃我大夏幸甚,皇上臣与您共饮此杯!”右丞相也起身举杯。 众人见左右两位丞相举杯,也纷纷举杯,为皇帝祝贺为刘昭仪祝福。 “好!难得我大夏上下齐心,朕与众卿、众爱妃满饮此杯。”皇上将面前酒盅端起一饮而尽。朗笑连连。 “周良,也赏刘昭仪南珠一串,让兵部联名户部吏部写个褒奖折子,快马送到边关,赏刘熠将军珊瑚朝珠一串,以示褒奖。” 刘昭仪一听,喜出望外,忙忙福身。 “臣妾待家父谢皇上隆恩。” “爱妃,快快请起。不要动了胎气。” 刘昭仪转身握住贤贵妃的双手,开心的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弯月牙,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第三十九章 饮初雪,命运初定(四) 贤贵妃蕙质兰心,见微知著,用一盆热腾腾的精巧小火锅,再一次博得裕德帝欢心,更为刘昭仪的父亲刘熠老将军邀了一回功,且自己与刘昭仪二人纷纷得了赏赐,还巧妙地说出了刘昭仪已有三月喜脉的好事,可谓一举三得。 虽然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但是贤贵妃就是总有手段讨得裕德帝的欢心,让裕德帝的目光始终离不开她,而且每次都讨得巧讨得妙,从不谄媚,也从不冒进,这就是贤贵妃的高明之处。 星儿看在眼中,深深的敬佩这位妃子。 可是,为何贤贵妃要为刘昭仪的老父亲刘老将军父子邀功?看着并无相干啊,这究竟是何道理?星儿心智尚浅,却是看不透。她决定今晚跟礼月姑姑睡,一定问个明白。 正当星儿低头思索时,狄平如站起身,走到了皇上席前,拱手躬身。 “启禀陛下,平如近日读了一篇先贤的雪诗,可谓金戈铁马大丈夫气概,平如愿驾前献丑,为吾皇及众位吟上一吟,助助兴,不知陛下可否准奏?”狄平如依然狂放。 裕德帝兴致高涨:“准奏。”然后一阵朗笑。 “平如,你自小跟随太子,在哀家跟前长大,这次吟诗可别又是小时候那个‘天上一阵黑咕隆咚,好似白面往下扔’啊!”太后笑着揶揄他。 哈哈哈!平如放声大笑。在坐众人也皆笑,想不到眼前的这位神采飞扬的翩翩少年,也有那样讨巧的时候。 “太后娘娘,您如平如祖母一般,平如冒犯,自称一句孙儿,孙儿如今已经长大了,那样的荒唐事再也不做了,太后您请期待。”狄平如一揖到地。 “好,好。”太后娘娘微笑应声。 “只是平如有一请求,平如想请在坐的诸位,可否能有一人给平如动动响器,和一和平如的吟唱之音。”狄平如旋既一周,看了所有人。 太后听他如是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陈怡卿,她选定的太子妃第一人选,也该是时候亮一亮才艺了。 太子刚想要站起来,和平如,太后的声音即响起。 “依哀家看,就让卿丫头和一和你吧。卿丫头,你可愿意?” 狄平如一听太后点的是陈怡卿,心情高涨,神采大方,转身看向这位娉婷美人。 陈怡卿本已准备在这赏雪宴上大放异彩的,无奈太子得意星儿之事,扰了她的情绪,让她泄了气,也让她妒火中烧。如今太后点到她,她早已没了在才艺上争强好胜的心思,但迫于压力,还是起了身。 “启禀太后,不知太后想让臣女以何乐器和狄公子之诗?” 陈怡卿虽然嘴上说,但是脸上表情和心气儿,难免太后已经察觉些许不对。太后见她恹恹的的,略略不悦,但是并没发作,克制住了。 “你平时最善琵琶,就用琵琶可好?”太后的话听着是询问,但语气则是不容反驳。 “臣女遵旨。容臣女等稍作准备。” 陈怡卿和狄平如,稍稍做了准备。陈怡卿抱过琵琶,挺直端坐。狄平如则是取了把木剑,单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二指并拢聚气环抱胸前。 只见陈怡卿手指拨动琴弦,一串乐曲流出,起初还是慢板音律,仿佛行路人闲步辗转于山中,悠然自德,忽然旋律突变,音律紧凑如急急风飒飒出,如快马加鞭飞驰狂野,那风不停,马步紧促,接下来的音律更加急速,让人们的神经紧张起来,仿佛身上的衣衫已无法抵御那塞北呼啸寒风。 狄平如踱步上前,宽袍大袖一席青衫,举手好似朝天揽月,回首仿若斗转星移,手中木剑挥舞,随琵琶琴音而舞,一个跳跃旋身落地,单剑支身,狄平如抬首,剑眉微蹙,开口吟唱: ***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 何当破月氏,然后方高枕。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白马黄金塞,云砂绕梦思。 那堪愁苦节,远忆边城儿。 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 摧残梧桐叶,萧飒沙棠枝。 无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汉家。 将军分虎竹,战士卧龙沙。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玉关殊未入,少妇莫长嗟。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 狄平如随吟唱韵律舞剑,时而伏地时而腾空跃起,时而走剑如风时而步履闲信,陈怡卿的琵琶音律从始至终伴随其吟唱起舞。 突然,琴音节奏再次跃起,急急如风,越来越急,简直律动到了极致,在场的观众情绪跟随其音也到达了顶峰时,陈怡卿一把拍住琴弦,弦音骤停,狄平如吟唱亦毕,一个旋身剑指苍天,卧于地上。 顿时御景阁内一片寂静,久久鸦雀无声,人们还沉醉在刚才的边塞诗中。 “好!”张太傅喊出声,划破了这寂静。 在场的观众方才回过神来,一时间掌声四起,纷纷叫好赞叹。 裕德帝更是兴致高涨,连连称赞。 “好!平如,你可是令朕刮目相看啊!”裕德帝甚是喜欢狄平如。 狄平如,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皇上谬赞了,平如献丑了。” “朕可是没有谬赞于你,真是大有长进!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裕德帝站起身,离了宝座,走到狄平如面前,轻拍他肩膀以示鼓励。 “平如,朕若没记错,你今年也一十有七了吧?” “回皇上,是的,平如转年即一十八岁了。” “哦?马上就到弱冠之年?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俗话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平如自是要效命于皇上,为我大夏尽忠。”狄平如浩气凛然,血气方刚,拳拳报国之心。 “好!不愧我天朝骄子!狄平如听封!” 狄平如忙忙正冠理衣,恭敬下跪。 “兵部尚书狄坤之子狄实狄平如,不媚祖荫,勤勉好学,侍读于太**多年,朕感念尔侍读有功,且拳拳报国之心,赐尔文津阁行走之职,明日即去尔上任,钦赐!” “狄实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狄平如一头磕在地上。 “平如,以后还当更加勤勉上进,不负朕心啊。” “臣,必当时时鞭策自心,尽忠我大夏!” “好!好!”裕德帝高兴得轻捋胡须,复又回到宝座。 “启禀皇上,臣不敢贪功,刚刚臣的诗固然吟的好,但也多亏这位姑娘琵琶弹的好,那急急之风,呼啸而过,我们方觉置身北地啊。” 裕德帝看了看狄平如,有看了看陈怡卿,忽觉才子佳人并立眼前。 “好你个狄平如,朕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母后,这个小姑娘是母后您的侍读女官,您看朕该如何赏赐?” 太后端坐,笑了笑没有说话,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皇上,这姑娘家的,赏赐自然是花儿粉儿呀的,再不济金呀银呀的钗环首饰,也就是了。”德妃轻挑的说道。 裕德帝点点头,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陈怡卿,正欲开口。 “皇上,臣妾虽然常卧敦秀宫,但也早有耳闻,太后跟前的这三位姑娘,各个身怀才艺,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能,不如再请了太后示下,再予我们欣赏一二,再赏不迟罢。”淑贵妃今日确实大好了,说话间都没有气喘。 “淑母妃说的极是!启禀父皇,儿臣等也早有耳闻,皇祖母膝前的这三位姑娘各个才貌俱佳,方才儿臣等已见识了陈姑娘才艺,先前也见识过了星儿琴艺,唯另一位琅琊王姓小姐,还无缘见识。”二皇子悻悻的说着。 “父皇,珵儿也有所耳闻,倘若今日有幸,也想见识一下。” “母后?您看……”裕德帝看向太后。 “既已如此,那贞丫头,你也展示展示吧。”太后微笑。 “太后,贞儿不善这歌啊舞啊的,您是知道的……”王贞儿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善这些。 星儿绕到了席前,福了福身。 “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贞儿姐姐确实不善歌舞。”星儿这句话一出,有点儿引火烧身的意思,贤贵妃、太子和靖瑧都替她捏了把汗。 “但是贞儿姐姐,有一才华,是臣女与卿姐姐都不能的,星儿甘愿为贞儿姐姐做绿叶,动乐相助,不知可否?” “哦?是何技艺?你且说来。”裕德帝甚是好奇。 “启禀皇上,星儿妹妹高估了,贞儿哪里会什么技艺。”王贞儿率性否认。 星儿赶快趴到了王贞儿耳边说了几句,王贞儿起初将信将疑的点头,后来听她说完,满脸自信。 “请皇上下旨,让宫人准备两面整张白绢绷的屏风,要横宽七尺纵宽五尺的,一支提斗大熊,一海墨汁,狼毫大中小号各三支,还有红、绿、蓝三种颜色。” “好!周良,照样去准备吧。” “是!”周良躬身点头,忙忙亲自去准备了,这毕竟牵扯星儿的献艺,马虎不得。。 不一会儿材料全部准备齐了,宫人将两扇白绢屏风放在正中,中间空出一丈距离,旁边放了磨台,又将星儿的琴台置于一侧,让星儿既能面对主位不失礼数,又能看到王贞儿和两面屏风。 星儿走到琴台前坐下,王贞儿也握好了填饱墨汁的大熊毫。两人相视一笑,点头示意对方。 一切皆已齐备,只待星儿琴音起。 第四十章 饮初雪,命运初定(五) 御景阁上,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星儿和王贞儿两个小丫头掉了起来,目光都集中在厅堂的中心。 只见星儿手起,开始拨动琴弦,一段《高山流水》的乐曲流出,那王贞儿大笔一挥,用力将熊毫上填饱的墨汁尽数甩在了一面屏风之上,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黑色的墨汁很快在绢上沿纹理扩散开来,就仿如墨汁滴入了水中晕染开来。 王贞儿再填饱笔,又在另一面屏风上,横甩一道,墨汁依然扩散晕染。到此时所有人都看傻了,有人窃窃私语。 “这也能算才艺?”“这琅琊王家也是世代门阀,如何这姑娘却是如此?”“好好的白绢就被她糟蹋了。” …… 王贞儿全部都听到了,她与星儿又对视一笑,星儿的手下,开始拨动起《阳春白雪》,王贞儿甩笔的速度和频率越发的高了起来。 忽然,星儿双手平落于琴上,阁内回复平静,王贞儿也停了后,立于两扇屏风之间,众人都以为结束了,议论之声更甚。 片刻后,星儿琴音又起,一曲《平沙落雁》,王贞儿开始用狼毫大辣辣的勾勒,将原本的不规则泼墨,逐渐勾连起来,但仍然看不出所画是何物。 平沙落雁的曲调极其温婉流长,就好似夕阳下水波轻柔的涌动,一波一波的冲上湖滩,又一波波的退回,琴音温柔的如细沙撩拨人的心弦,王贞儿的笔触此番也似细沙轻柔涓涓于白绢之上。 一曲毕,星儿再次将双手平落琴上,这次她没有再抚琴,而是提起一支萧管,《渔樵问答》萧声起,幽静清婉,王贞儿则和着萧声,为刚刚粗描的线条上色,或蓝或绿或灰或黑。 一曲又毕,星儿复又抚起琴曲《梅花三弄》,星儿此次一改之前静默弹奏,随着琴音吟起了小苏学士的诗句: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 素面翻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星儿平时说起话来,声音俏皮轻快,或是恭谨慎重,今日和诗却是一改平时,虽然小小年纪,但是颇有气韵。初显其声音的端庄大气,声音虽甜润,但甚是沉得住,大家闺秀风范尽显。 靖瑧看星儿,欣喜非常,心想:也只有她,才几日,已经将我教授她的吹箫技艺都学会了,如今萧管已经吹得有模有样了。 六皇子看着星儿,越发的觉得这个小丫头聪明伶俐,反观自己,被这一身病缠的越发的没了上进之心,自己不该这样自甘堕落,应该振作些才好。 而太子看星儿的目光却是愈发的热烈,不只是欣赏,就连看王贞儿的目光,也不必之前,还像外人一样,虽还不知王贞儿有何大才,但今日见她泼墨,洒脱泰然,且处变不惊,突然觉得这姑娘越来越耀眼。 王贞儿随着星儿弹奏的梅花三弄悠扬的乐曲,将泼墨的零星墨点勾勒成一只又一只的飞鸟,又在刚才上色的地方,点上点点红斑,抑扬顿挫。 星儿虽然手下拨弄琴弦,但是目光也是时时盯着贞儿的,她的琴音是对王贞儿的一股助力,也是一种情绪和进度上的掌握。 王贞儿的细描已经接近尾声,抬头看向星儿,与星儿微笑颔首。星儿立刻绷紧神经,手速加快,琴音如波涛般涌出《阳春白雪》,贞儿的手速也随之加快,一曲终,星儿忽然又急转《春江花月夜》,贞儿的手速又稍加缓和,再换点点勾勒。 星儿和王贞儿的配合度极高,在坐的宾朋几乎被忽而转抑忽而转扬曲调惊呆了,这简直是多种情绪的抒发,转换的利落不拖泥带水。看王贞儿的手速更是更是让人眼花缭乱,追随她身影在屏风前时上时下。 二皇子靖玹的目光始终都在王贞儿身上,之前本已对她颇有好感,但此时,这份好感更甚!王贞儿最打动他的就是此刻的旁若无物,专心致志的施展自己的才艺。 当然,二皇子也没有错过星儿,更加确定了另外一件事。 王贞儿的画作已经接近尾声,点头示意星儿,星儿再次混合了《阳春白雪》和《高山流水》两支曲子,王贞儿的落笔提笔就更显得神乎其神起来,简直让人惊为天人。 最后一段雄浑的乐曲,王贞儿更是提熊毫大笔在两幅白绢屏风题了几个字,笔法甚是狂放率真,笔力也苍劲。 星儿乐曲毕,王贞儿落笔。星儿起身,与王贞儿手拉手,一同福身谢幕。在场的人一片议论之声。 “啊?这就完了?”“可不是嘛,让我们听曲子就听曲子嘛。”“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大才,弄得玄玄乎乎的”…… “请皇上御览!” 说着,星儿和王贞儿示意两旁侍立的太监,将两面屏风转了过来连在了一起。在场的所有人简直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哪儿是什么随性泼墨,这明明是一副佳作。 “皇上太后,好一幅万里江山图啊!”张太傅最先表态。 “是啊皇上,真是让老臣大开眼界。”左右丞相也纷纷赞道。 “皇上,您看,那图上的字是何?臣妾粗鄙,最不认得这草书。”说话是上次选秀新晋薛美人。 三皇子靖瑭和五皇子靖珵,都起身凑到近前观瞧,两人对视点头 “回父皇,是‘壮美山河,锦绣千里’!王姑娘好笔力。”两人拱手说到。 “好!好个‘壮美山河,锦绣千里’!好!”裕德帝捋着胡子朗笑。 “太后娘娘,平如这回是真的服了,太后膝前的这三位姑娘,真是各个令人惊叹!”平如抱腕躬身。 “平如,不如你来说说。”太子笑道。 “刚刚为曲曲在下伴奏的陈姑娘,琵琶技艺已经非凡,能够随我吟诵舞动弹奏曲调。我们不曾相识,陈姑娘已经如此娴熟,已经罕见。” “而这位小姑娘,虽然与王姑娘朝夕相处,但想来这样的配合,恐怕也是第一次,但却能从始至终伴随王姑娘的笔韵,实属难得,乐曲之间的融合与切换更是尽显功力,还有,星儿姑娘对萧管也能驾轻就熟,一次演奏,独自驾驭两种截然不容的乐器,真是让在下惊叹!” 狄平如挑了个大拇指,在座之人也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狄平如,没再继续说下去。 “平如兄,你怎么不说了?”二皇子靖玹以为狄平如在卖关子,于是不耐的开口询问。 狄平如转身看向二皇子,忽而笑了出来。 “二殿下,不是平如不愿开口了,而是王姑娘绝妙技艺,实在让平如我,不知如何夸赞。”狄平如。 太子靖璋从自己的席前起身,走到了王贞儿的画作之前,仔细的观瞧了一番,点点头。这王贞儿确实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这笔力和画作本身取材显现的胸襟,一般男子都不及啊。太子心想。 太子不禁,又上下打量了王贞儿。恐怕只有如此平凡之相貌,才能有如此宽厚之胸襟。女子若是太精致美丽了,难免粉饰了自己的技艺本身。靖璋得出了此结论。 陈怡卿看着太子打量王贞儿,心下更是不喜,一个星儿也便罢了,为何相貌平平的王贞儿,他也如此?心里满是不悦。眼里面上都露出了不喜之色。 而陈怡卿的脸色被周皇后和德妃看了个满心满眼。 德妃无心无脑,只觉得好笑,心想:只不过是太后留中的一个丫头,牛什么?!于是白眼轻哼以对。 周皇后则想的不同,周皇后倒是越发的想要亲近这个陈怡卿,如果这个陈怡卿要是指给太子当正妃,王氏为侧妃,那太子的后院可就热闹了,保不齐会断送了太子前程,那自己的璁儿也就有机会了。 周皇后的算盘已经打定,她要促成太后的这件心头之事。于是周皇后笑着举杯轻戳了一口酒。 “璋儿,你看的如何?”裕德帝问。 “启禀父皇,王姑娘的作品真是佳作,儿臣刚刚细看过了,画作乃上佳之作,且创作过程独具匠心,颇为惊艳。”太子如是的说道。 裕德帝捋捋胡须,频频点头。 “王姑娘的书法水平也是女子中的翘楚,先不说笔力如何,单说这书体,王姑娘就已经超凡脱俗了,一般女子是不擅长草书的,闺房内的女儿多爱蝇头小楷和周正的隶书,但王姑娘这书法苍劲有力,不弱男子,想是其胸襟性格使然。”靖璋从头至尾公正的夸赞了王贞儿一回。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王姑娘……儿臣只能说,王姑娘不愧为琅琊王氏嫡出子孙!”太子靖璋此话一出,四下一片议论声起。 太后眉头微凝,情绪略略波动,但到底没发作。 “母后,您的身边人才比比啊。”周皇后抢白。 “是啊,太后身边**出来的人,真是各个灵秀。”贤贵妃微笑,“虽然臣妾母家卢氏也是不差,但是这琅琊王氏真是让人倍感钦佩,不同凡响啊。” “贤贵妃姐姐说的是。”刘昭仪点头附和。 “启禀皇上太后,臣妾平时对这些风雅只是倒是没有几位姐姐妹妹懂得,但是今日几位姑娘的才艺,具是第一次看,臣妾倒是觉得三位姑娘都应该得到皇上的嘉奖。”庆妃说起话来,永远的中正。 “几“几位妹妹说的都对,不过……”皇后忽然开了口。 众人都转头看向主位,等着听周皇后要说些什么!位妹妹说的都对,不过……”皇后忽然开了口。 众人都转头看向主位,等着听周皇后要说些什么! 第四十一章 饮初雪,命运初定(六) 御景阁里,赏雪宴正酣,大家都在讨论,太后身边的几个女孩子,谁的才艺,更好,大家都各抒己见的时候,太后开了口。 “几位妹妹说的都对,不过本宫倒是觉得,这个嘉奖应该给陈姑娘,王姑娘也好星儿姑娘也好,毕竟朝夕相处,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默契和熟识程度也是有的。”皇后戳了口茶。 “而陈姑娘则不然,她今日之前从不认识狄家公子,今日为狄公子当绿叶,配合的如此完美,可见功力深厚,也足可见太后平时的教导!也是她领悟的好。皇上,您说是与不是?” 皇后话锋一转,捧起了陈怡卿。太后看了周皇后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几乎细不可见,并不发一语。 看太后的态度,周皇后知道自己这一局是站对位了,便也再不言语。 “皇上,臣妾倒是觉得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薛美人脆生生的笑了几声,突然发觉无人接话,好不尴尬,马上收敛了笑容。 这薛美人平时就试尝巴结皇后,此时当然要及时站队。而其他人却静默以对,不置可否。气氛就僵了下来。 切!张德妃突然一个轻蔑的冷笑,端起杯子戳了一口菊花酒,她向来不爱掺和这些麻烦事,凡是事不关己,或者没利益,她从不搭理。 庆妃最是中正,本想再说些什么,贤贵妃的眼神提示她莫要强出头。 “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刚刚臣女曾禀明甘为贞儿姐姐当绿叶,星儿人小才疏,能尽力的也只是些绵薄,说什么嘉奖,星儿压根想都不敢想。倒是两位姐姐才情具嘉,都远胜臣女。”星儿福身退至最边边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太子侧目,对星儿赞赏的微笑。贞儿也是向星儿投来感谢的目光。贤贵妃微笑对她点点头满是欣赏。连裕德帝,都对星儿投以欣赏的目光,这令星儿受宠若惊。 淑贵妃,本也不会为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话。况且她自己的境况也没有立场为谁说话。今见星儿如此知进退,虽然欣赏,但这毕竟是太子妃之争,她不愿掺和。自是该饮茶饮茶,该吃酒吃酒。 如今陈怡卿已经被妒忌蒙蔽了双眼,星儿此举,她丝毫无有感激之心,反而太子对星儿的侧目,在她心里更加重了妒意的砝码,越发的记恨起星儿。 这小小的人儿……裕德帝心想,今日之献艺,说是献艺,实为太子妃之争。这个小星儿,能够在此刻知进退,三两句话便将置身事外,也不贪功,也有容人主人之胸襟,将来不可限量啊! 裕德帝想着,捋了捋胡子。不由自主的看看太后、周良和礼月,于是端起酒杯,佯装饮酒,实则将酒洒在了袍服上。 “哎呀,皇上……”周良眼尖的看到,立刻上前。 “不妨事,不妨事。”裕德帝笑着言道。 “湿了一大片,请皇上移步后面暖阁更衣。” “好,好。”裕德帝起身,“大家尽兴,寡人去去就来!大家尽兴。” 裕德帝借一杯水酒,酒遁暖阁,缓和了当场的气氛。太子、星儿、王贞儿、狄平如等纷纷入座。 周皇后击掌,唤上来一场歌舞,大家又吃喝起来。 暖阁内,周良正服侍裕德帝更衣。只换件外衣,很快也便了事了。 “周良,你那闺女,确实是你家里的孤苦?” “是啊皇上。” “这小丫头,透着机灵,这机灵劲要说是你闺女,那是没得说,可是这孩子举止,依朕看,倒是大气的很,不像是小门小户养的出来的。” “启禀皇上,老奴自从进宫,那年是第一次回老家,还是得了您的恩下,这孩子之前都是家里养着,至于人家怎么养奴才就不知道了,兴许也送到什么大户去**了也不一定。” “嗯……”裕德帝接过了周良递过来的胡梳子,梳了两下自己的胡子,“说的也是。不过朕看,这孩子,要是以后只做个太后身边的侍读女官,有点儿屈就了。” 周良将皇上的香囊玉佩等又依次挂回皇上腰间。 “皇上,奴才家这个丫头,原也是奴才带回京预备养老的,本想着寄养几年,配个人家也就是了,是太后看上了这孩子伶俐,也是她自己有这个造化,能得了赏识,这才进宫来,锦衣玉食,没的屈就了。”周良向来说话滴水不漏。 “你倒是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裕德帝低头看看躬身忙活的周良。 “奴才就是贱命一条,得了您的看重,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这孩子是有点儿屈就了。容朕想一想。” 周良一直拿话引着裕德帝,他想着皇上莫非想给星儿弄个皇子侧妃什么的?实在有点儿不敢想了,此刻也不敢再引皇上的话了,只默不作声的干活。 “如果有机会,让她到朕身边来做个女官倒是可以直接****。”裕德帝丢下了一句话。 周良的一颗心吊起又放下,实实的像风雨中的小船一样,飘摇起伏。 “回皇上,咱家姑娘福薄,哪儿敢劳动皇上**。皇上可别惯坏了她了。不成不成。”周良一个劲儿的摆手。 “哈哈!朕又没说是现在,现在,你闺女可是太后跟前的小红人。” “哎呀!太后偏爱了偏爱了。”周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那就再说吧。” “皇上,衣服已经换好了,咱们回去?”周良拂尘搭在了臂弯里。 “去露台先透透气再回去。也让气氛再缓和缓和,后宫里也不能忒放纵了。” “遵旨。摆驾御景阁露台。” 一干人等簇拥着裕德帝呼啦啦的朝着露台走去。 御景阁宴会厅,一堂歌舞已经撤下,玉纯嬷嬷已经领着她的戏班子进得厅来。 玉纯嬷嬷永远风格清奇,今天依然穿着一件颜色十分鲜艳的衣服,腰间系了个想珠帘一样的东西,一串串的,走起路来摆动不止,还沙沙作响,格外抢眼 “玉纯叩见太后、皇后、太子殿下、众位娘娘、众位老大人!”玉纯嬷嬷单手扯着帕子向上扬起,行了个蹲礼。 “你大胆!见了太后皇后为什么不行礼。” 此时喊这话的是薛美人,刚刚自己倒向皇后尴尬的很,现在想要搬回来一程,不成想一句话喊出,更尴尬,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她,特别是一些有些身份的宫女,都已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哎哟!太后老佛爷,这位娘娘是谁呀?”玉纯嬷嬷起身,看了看薛美人。 “大胆!我是薛美人!” “哎哟!原来是薛美人啊……”玉纯嬷嬷拉长声,仔细端详了端详,“没听过!” 玉纯嬷嬷的话一出口,有几位宫女都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你!你这奴才!竟敢对本美人如此不恭!”说着,薛美人走出了席位,与玉纯嬷嬷面对面。 太后和皇后正要发作,边听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薛美人!注意自己的身份!今日还有众位卿家在!” 裕德帝走进了宴会厅,一进来就看到这般情况,忙制止。 “皇上!”薛美人画风一转,撒起娇来。 周良立刻行到薛美人跟前,小声的说:“美人,请注意场合和身份,请回吧!” 说着周良比了个请的姿势,那薛美人哼了一声,跺了两脚便回到了自己的席前坐下。 “老奴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玉纯嬷嬷抬手行深蹲大礼。 “平身吧玉姑姑。” “谢皇上!”玉纯嬷嬷及一众小戏儿站起身。 “玉纯,今日又给哀家和皇上带来了戏?”太后笑着问玉纯嬷嬷。 “启禀太后老佛爷,这个剧本子,玉纯可是花了大价钱跟人买的,金秋新排的一出,原是预备正月十五献给您和皇上的,今日听说设了赏雪宴,既然跟雪有关系,老奴我按耐不住,想给您瞧瞧了先。”玉纯姑姑边说着边左右的看着自己的长指甲。 “你呀!别卖关子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嘿嘿!还是太后老佛爷最懂老奴的心。老奴听说,今年北国又进贡了马奶酒,还进贡了一千只梅花鹿?可是真的?” “玉姑姑消息真是灵通。” “老奴我呀,就这么点儿爱好了。老奴求得也不多,马奶酒有个三两壶够老奴除夕和十五解解馋就行,鹿肉嘛,老奴只要两只鹿退,都剥干净了就行。” “那酒差人给你送去便是,那鹿腿,不如御膳房做了直接给你吧,何必还要自己动手?!”太后笑道。 “老佛爷您有所不知啊,奴才要两条后腿,是想时时的烤了吃,下酒,嘿嘿。” 哈哈哈!太后和裕德帝同时笑了起来。 “美的你,怎能背着哀家吃独食,先赏了你一条,剩下一条,你来哀家宫里,跟哀家一同烤了吃罢。”太后故意逗她。 “哎哟!太后老佛爷还跟老奴整食食儿吃,没个尊贵的样儿了。”玉纯嬷嬷双手交握捏着帕子伏在腰上。 “矫你不得,皇帝便赐予她便罢了,没她个再矫情的了。”太后笑着指玉纯嬷嬷。 裕德帝笑着点头应允。 “得嘞!玉纯谢太后和皇上赏赐!”说着扬手蹲了蹲。 “哎哟!怎么都还愣着呢!快来动起来吧,小妖精们!都给我活动起来!好好伺候皇上和太后老佛爷一出《夫妻观灯》!” 玉纯嬷嬷甩着帕子张罗,小戏儿们各归各位,丝竹的拿起乐器,唱戏的披挂起来。 “皇上、老佛爷,今儿先伺候您们一堂素身儿的,等正月十五了,老奴再伺候一堂彩的。” 玉纯嬷嬷朝主位扬手蹲了一蹲,小碎步推倒了角落捡个座儿坐下了 只听锣鼓家伙声起,小戏儿们开唱了! 第四十二章 饮初雪,命运初定(七) 玉纯嬷嬷带着梨花苑的小戏儿们,为光临赏雪宴的所有宾朋上演了一出新戏《夫妻观灯》,虽然小戏儿们都是素身表演,但是也能看出这出戏排的是非常热闹。 太后看着这个戏喜欢的不得了,可能年龄大的人都是喜欢热闹吧。 这出戏唱完,太后和皇上又单独赏赐了小戏儿们,这让玉纯嬷嬷开心的都合不上嘴了,直领着小戏儿们山呼万岁千岁,这些不提。 单说这玉纯嬷嬷眼瞧着谢完恩了,拔腿要走,一眼看到了小席上的星儿,又踱了过去,左右的端瞧了一会儿。 “哎哟!我说老佛爷,这丫头可是前两年带回来的那个?”玉纯嬷嬷问。 “正是。” 星儿见是玉纯嬷嬷单问她,忙起身,浅浅的福了一福,问了一声“玉纯嬷嬷好。” “你个小丫头子,一年多不见,如今水葱儿一样的人物了,模样也更标致了。好个大丫头子了。”玉纯嬷嬷笑的丝毫不掩饰。 “太后老佛爷啊,老奴看着这丫头子窈窕,有时间遣她去咱们那儿两遭,老奴我,也给她正正身段儿,如何?” “你待怎讲?” “她跟着您,恐怕是天天的就是琴啊棋啊书啊画啊的,再就是针线女红,实在无聊的很。而且女孩子家老这么着,没的腰也硬了,腿也屈了,岂不是折了您领她进宫的好意。老奴对**女孩子身段仪态,最在行的了,就让这小丫头子,没事儿去我那儿多逛逛罢。” “星儿,还不谢过玉纯。” 星儿深深的福了一福,表示了感谢。 “哎哟!太后老佛爷,皇上……老奴我,伺候这一会子,也乏了,我刚才烫的那酒啊还在炕桌上呢,老奴这就告退了,回去打盹儿去了啊。”说着玉纯嬷嬷扬手行了个墩儿礼,转身便走了。 玉纯才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回转了。 “哎哟!瞧我这个记性,老佛爷,咱这会可说定了,单这丫头子一个人儿,归我**,可不能再买一送二了呀!”说着玉纯嬷嬷矫情的指了指小席上的另两人。 “快去吧!那好酒都勾不住你这破落户儿!哈哈哈……”太后一阵开心的笑。 “太后您也不用嫌弃,老奴这就走啦。”玉纯嬷嬷嘴角挂着笑扬手挥了挥,这次是真的走了。 玉纯嬷嬷走了,可是她走之前讲的两句话却刺痛了一个人的心,这人就是陈怡卿,玉纯嬷嬷,说不要买一送二,陈怡卿第一个就不爱听了。 她本来也没有兴趣跟玉纯嬷嬷学什么身段,可玉纯如今这么一说,就好像自己和王贞儿都拖了星儿似的,怎么万般皆好都是星儿?!星儿又是星儿,陈怡卿心里念叨,无端的又增了一层对星儿的恨意。 “周良!”太后喊道。 “老奴在。” “我记得先前存了两支玉如意,你且取来。” “是。” “母后这是何意?”裕德帝不解。 “皇上,您更衣难道忘了?” “梓童说来,寡人听。” 周皇后使了使眼神,瞄了眼陈怡卿和王贞儿的小席。裕德帝恍然大悟,直道自己竟糊涂着只顾看戏。 不一会儿,周良捧着两支锦盒回来了,命人设了桌案,打开来给众人看,一支碧玉如意,一支白玉如意。都散发着美玉独有的温润之光。 “母后您看这如何赏赐?”皇上更看重千年琅琊王氏欲将白玉赐之,又恐太后另有想法,故问了一句。 “皇上,依臣妾看这白的温润纯洁,最适合陈姑娘气质,而这碧玉清脆利落,符合王姑娘性格,母后,您看儿臣这样分配可好?” 太后未曾开言,皇后先说了话,拿出了皇子们嫡母的派头,几句话便说进了太后的心里。太后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裕德帝依言赏赐了王、陈二位太子妃候选人。星儿并无赏赐。 时间过得快,转眼已经未时初刻,裕德帝便叫这赏雪宴散了,皇上、太后,还有各宫的娘娘们都各自回宫去换衣服了,准备下午的囫囵庐起诗社。 星儿等三人,自是跟着太后回了疏庆宫的。几位近臣老大人,也去文津阁暖阁歇息去了。 御景阁只留下众皇子们和狄平如,众皇子也是难得的能轻松半日,没有皇上太后,也没有太傅少保那些个授业大臣,难得一身轻松的聚在谈天谈地,聊得不亦乐乎,连六皇子都不肯回去。 御景阁回浴坤殿的路上,薛美人步行伴皇后銮驾回宫,一路上皇后都没有说一句话,薛美人似乎感觉到了大事不妙,一直小心谨慎的跟着。 终于銮驾在浴坤殿后夹道停下,薛美人上前搀扶,周皇后一把推开了她。薛美人一个趔趄就跌坐在雪地上。 “重心!你个奴才,怎么这般没有眼力见儿?竟让美人娘娘来搀本宫?!你们都是死人那?!”皇后怒道。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皇后娘娘责罚!”重心等忙跪下领罪。 这种情形下,重心等是绝没有胆子敢求饶的,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皇后的话是说给谁听的。 “皇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您且饶了他们吧。” 薛美人忙去扶重心等人,周皇后不发话,重心等人是万万千千都不敢起来的。薛美人见此,也忙忙跪下了。 “皇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要罚您就罚我一人吧。” 周皇后见薛美人如此,也没搭理她便拂袖而去了。重心等赶快起身跟上,搀扶周皇后回宫。薛美人忙跟了上去。 一进浴坤殿,周皇后回手就给了薛美人一个大大的嘴巴子,薛美人被皇后打的有点儿眼前发黑,晃晃悠悠的就扑跪在地。 “你个大胆的贱人!阖宫上下,谁不知道那玉纯嬷嬷是太后和皇上的贴心人,是北国的王子?!她那样说话,太后都不曾管过,你个小小的美人,还真当自己是正宫皇娘了?!”周皇后恨恨的说。 “啊?王子?难道玉纯嬷嬷是男儿身?”薛美人惊诧 “啊呸!进宫来伺候,你那老子娘也没交给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个没眼色的东西!既然进宫来,就该早早知道宫中禁忌,何必出这个丑?!”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实实的不知啊,臣妾只以为那玉纯嬷嬷是个奴才而已,臣妾要是早知他是甚等样人,今日也不会出口去撞这个阎王,皇后娘娘……” 说着,薛美人掩面哭了起来。 “那玉纯是撒泼使性儿惯了的,除了太后和陛下,她的眼里又有谁?连本宫平时都要让她几分,你个没品没级的小小美人,也敢在她面前充主子?!呀呸!”周皇后气的直抚胸口顺气,半天说不成一句囫囵个儿的整话。 “皇后娘娘,你可别生气,再气出个好歹……薛美人也担待不起啊。”重心忙上前轻拍周皇后的背。 那薛美人,跪在地上也没了主心骨,就是一个劲儿的哭,先前的霸道劲儿此刻也全都散了。 “薛美人,您倒是好好的劝劝……”重心本是想让薛美人说两句求饶的话,却被周皇后打断了。 “你还挑人家行礼不端,哎呀,我的美人娘娘,快长点见识吧!她行的那是北国的番邦大礼,墩儿礼,在北国,那是女儿家的大礼了,你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的卖弄,漏了怯自己还不自知,没的让人家私底下嘲笑。”周皇后总算顺了一口气上来,又骂一回。 “平日里,当你是本宫的体己人,多给了你些面子,本宫在皇上那儿也没少磋磨你和皇上,没少说你的好话,今儿这一出儿,全白费!” 周皇后骂着,坐进了椅子里靠着,重心赶紧从小丫头手里接过手炉递过去,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口了,他们娘娘平时向来谨慎苛刻,今儿薛美人撞上,可是大大自作了。 “皇后娘娘,臣妾,臣妾错了。”薛美人抽噎,忙叩头“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别气坏了身子。” 重心见薛美人也哭的甚是可怜,见周皇后气儿稍微的顺了几分,才试探着上来说些好话。 “皇后娘娘,您别再生气了,美人已经知错了,在那儿跪了半天了,这大冬天的地上可是凉的很……” 周皇后瞥了一眼薛美人,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薛美人可是老太夫人的亲侄女啊,以后还是您的帮手,今儿就饶了她罢。” 却原来,这薛美人是周皇后亲娘老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平时仗着与周皇后表姐妹的身份没少在这宫里耀武扬威。 周皇后因自小养在外祖母和娘舅家里,跟周老太夫人娘家感情是极深的,入宫多年,虽然跟这个小表妹并不熟络,但念着外祖母家养育恩情,也是照顾有加的。 今日薛美人出了这么大的糗,难怪周皇后暴跳如雷。连自己的表妹都教导不好,以后还如何约束别人?!统领后宫?!所以倍加生气。 重心见周皇后气儿稍微缓了缓,忙给薛美人使眼色,叫她自己赶紧扯着亲情顺杆爬。 “是啊表姐,我我我,我错了,表姐饶我一饶吧,下次再不敢胡乱多言了。您别气坏了身子才是正理。”薛美人哭着又一个头磕在地上。 哼!周皇后又哼了一声,方才彻底顺了气。 “你,起来吧!”周皇后松口,重心忙忙过去搀扶薛美人。 “自己以后多长记性,别有的没的胡乱说,你表姐我,虽然是六宫之主,但也如履薄冰,你也看到了,哪个娘娘是省油的灯?更何况上面还有太后。哎……” 薛美人忙忙接过小丫鬟端来的安神茶,奉与皇后。皇后接过喝了两口,算是原谅她了。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闲话,周皇后打发薛美人回去更衣,然后同去囫囵庐。这事儿才算罢了。 第四十三章 囫囵庐妃嫔博弈 裕德帝钦点下午在囫囵庐要起诗社,办博伦盛会,宫人们早早的就将囫囵庐清理干净,升起了暖炉。 眼看时间将至,各宫的妃嫔们都悉数到场,只有淑贵妃遣人来说身子不大好,暂且不来了。 太后、裕德帝后、皇子们,并几位老大人,都还没有到来。 妃嫔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或闲聊或想着一会儿诗社要磋磨个什么令啊牌的。正等着,便听门口的执事太监报道“皇后娘娘驾到!”,众人皆起立恭迎。 “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山呼。 周皇后一改赏雪宴的雍容华贵,换了一件雅致的灰鼠色大拖尾衣裳,妆容也越发高冷些。薛美人倒是腮红若桃,傍其身后,一同走进了囫囵庐。 周皇后行至主位坐下,又问问淑贵妃情况,方才叫所有人平身。 环看四周,在场的嫔妃俱都换了新的服色衣裳,什么场合穿什么衣,这也是天家的规矩,三品以上大员家下、恭候伯爵、大门望族亦是如此。 张德妃穿着较上午更加的美艳了许多,本来就肌肤胜雪,下午又穿了一间红白相间的,领口翻毛的冬服,更显脸色白皙粉嫩。 贤贵妃、庆妃、刘昭仪等衣着依然的端庄大气,与宴会时样式相近,但是颜色调换了一下,分寸拿捏把窝得甚好。 只有薛美人面上的胭脂施得略厚了些,是为了遮挡周皇后掌掴她的痕迹,衣服也鲜艳些,再者薛美人本就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级,样子就更娇艳,不过,有人却偏不喜欢别人比她更娇艳。 张德妃一见薛美人进来,就悻悻的看着她颊上的胭脂。撇嘴笑了笑。再看她的穿着娇媚了些,不免厌由心生。 “哟!我说美人娘娘这是怎么了?赏雪宴没见你吃什么酒啊,怎么这小脸儿这般红艳艳的?开春还早着呢,怎么就人面桃花的了。呵呵呵!”紧接着是张德妃式的,一串银铃般的冷笑声。 别人不听她这话,也都知道薛美人回去并没个好过,想是被周皇后教育了好一番,只是大家都不说出口而已,如今张德妃奚落,也有几个不懂事儿的,掩面而笑。 “你!”薛美人刚想回嘴,就听周皇后开了口。 “德妃,你既然以德字占着妃位,就该多注意言行,以德服众,多做表率才是。” “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不过是仗着个德字占着妃位罢了,皇上当初封了臣妾这个字,想必也是臣妾身上有这个字。” “人人皆言狐媚子妖媚祸人,可狐媚子再怎么不好讨人嫌,也有个三德。心中存着长幼尊卑主次便是它的大德。臣妾不才,这样的德行还是有的,不像有些人仗着高亲贵戚的位份,趾高气昂做些不知分寸的事儿,今儿得罪了人了,明儿还不知道怎么样。” “你!”薛美人憋一句话都说不出,脸更红了。 周皇后自是不会为了薛美人去得罪个妃位,所以没再替她们分辨。囫囵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凝重,甚是安静。 庆妃开口打破了这一切。 “咱们大家都各自安心等着太后和皇上罢,没的自家人伤了和气。今日囫囵庐起诗社,大家可是有什么好点子?也都说说。”庆妃平日里最为中正,她说话基本不看情,只看理。 薛美人有了上午之事自是不敢再多言。但德妃不同,平日里,与人呛惯了的,怎肯依饶。 “我说庆妃娘娘,咱们这儿说咱们的,你那厢话也特多了。” “你!哼!”庆妃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德妃姐姐,庆妃说的分明是好话,叫咱们大家和乐,难道不好嘛?怎能这般的不分青红呢?”这话自然是贤贵妃说的。 “贤贵妃妹妹,姐姐我向来敬你,那是因为你的出身高贵。她?呵呵……”德妃轻蔑冷笑,一双美眸上下打量庆妃几眼,“没的一场‘林清巨案’就失了根本,如今连三皇子也跟着吃了刮捞儿,又怎能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张德妃!你!你!你!你欺人太甚了!”庆妃气的都发抖了。 本来也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张德妃平日里最瞧不上的就是庆妃,庆妃跟她是裕德帝朝,第一次选秀时双双入的皇宫,开始也算要好,两人有相继怀了身孕。 本是金兰情,但谁料两个皇子渐渐长大,两人便越发的敌对了,原是德妃的二皇子靖玹更受宠些,但两个孩子逐渐长大,庆妃的儿子三皇子靖瑭慢慢的更加优秀起来。 两个皇子本就年纪相差无几,如今三皇子得裕德帝赏识,而自己的二皇子总是被比下去,况又总听人言庆妃怎么怎么好,做事怎么怎么中正,德妃肚量小等闲话,久而久之,德妃更加怀恨在心了,所以一直寻着这对母子俩的短处,作践。 今日偏赶上庆妃出手拦着德妃奚落薛美人,平白的白送来让自己骂,那张德妃岂能放过如此磨牙的机会。 “德妃姐姐,你既然敬我,那就听妹妹一言,咱们还是和乐的好。薛美人那里,也不要再奚落了。”贤贵妃虽自称妹妹,但是贵妃的气势不可挡。 薛美人听贤贵妃替她说话,心里忽然一股暖流,两眼涌上了泪花,但又赶紧憋了回去,因为自己的亲表姐周皇后最是不喜贤贵妃,总觉得贤贵妃两个儿子是威胁,所以平时薛美人也不太敢跟贤贵妃亲近。 “好,好,臣妾听贵妃娘娘一言,便不说那小蹄子了便是。”张德妃嘴上说不奚落,可是临了还是用了一个奴婢的别称指了薛美人。 “你……”薛美人自是不愿意听的,欲发作。 “好了,我们都是皇上的身边人,平时自当和睦才是。” 周皇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众人见她说话,也便再不争什么了。囫囵庐又恢复了安静,各位娘娘主子,都各自喝着茶,吃着糕点,或打着刺绣,等待太后、皇上。 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大家都以为是皇上太后来了,都准备起身恭迎,孰料,门帘一挑,却是淑贵妃。众人都泄了气。 “诶?众位姐妹,怎么都如此表情。”淑贵妃不解问道。 “淑贵妃娘娘,咱们都以为是皇上和太后的圣驾到了呢。”说这话的是刘修义。 贤贵妃赶快迎上去,拉淑贵妃的手。 “刚才小胖子来禀,说你身上又不大好了,这会子你又喝着风来做什么?当心身子。” 淑贵妃除去了斗篷风帽。忙忙紧走两步,朝着皇后福了一福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赶快坐下吧。” 然后众位妃嫔又给淑贵妃请了安,方才各自坐下。 这囫囵庐并不像御景阁那般的楼阁殿与,是仿建的农家草庐,以示皇家返璞归真,与民同乐。所以空间小了许多。 淑贵妃捡了贤贵妃身边的座位坐下来。 “臣妾本是身体些许不适,想是不能来了的,但实在是爱这初雪之好,如今又难得皇上和姐妹们兴致高,要起诗社,这才服了药忙忙的赶来了。” “咱们姐妹中,谁不知道妹妹你的诗文最佳,姐姐原想着,这次能拔个头筹得个赏,你这一来,姐姐这赏赐又被挤到爪哇国去了。”贤贵妃哀怨的说。 淑贵妃当然知道她是在玩笑,只当不知道佯装正色的说:“你既已知道,为何还不直接求败?” 众人看她二人如此,像两个小孩子,皆笑了起来,更化开了之前的尴尬。 正当众人和乐之时,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说边关有急报,皇上已经去到文津阁与诸位大臣商议去了,就不来了。诸位皇子也被叫去听政了。太后中午积了食也不来。 众人一听,都觉得无趣,东扯西扯了一会儿便也败兴的散了。 本以为博伦盛宴能赛出好文,却就散了,但往往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啊。 淑、贤二位贵妃同刘修义,离了囫囵庐,看天色尚早,初雪丰厚又是极美的景色,便约着去御花园的瑞丰亭暖阁,在那里设小宴赏雪。 这瑞丰亭是御花园里“春、夏、秋、冬”四亭之一,在御花园西北角,与梨花苑最近,取瑞雪丰年之美意。不与其他三亭相同,这个亭子是四方的,宽绰,四面皆可打开,也可合拢,地下还盘有地龙。 每到冬季,宫人们便会在这瑞丰亭里挂起保暖的帘子,地龙也是每日燃着,以供宫内人等赏玩。 三妃相约来这里赏雪,早早的便打发人来收拾了。 待三妃来时,香案早已备好,各色瓜果点心具是齐备,还另备了一处书案,以供写字画画之用,还在圆桌上置了个小炭炉子,上面吊上润肺的梨汤,冒着热气,瑞丰亭三面具是封上的,只留东南一面半开着窗,能赏外面风景。 三妃一进来,亭内暖烘烘的,便解了斗篷风帽,在圆桌周围坐了下来。 贤贵妃又再问了淑贵妃今日身体可好些,吃的什么药,需不需要关陇家里帮忙之类,淑贵妃俱说已无大碍。两人便聊起了冬啊雪啊的诗词。 刘修义坐在一旁边听边拿过绷子,打起日常的刺绣。 几人才坐下聊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的梨花苑里,小戏儿们排起戏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第四十四章 女装大佬? 话说原定的囫囵庐起诗社散了后,淑贤两位贵妃同刘昭仪三人便移驾瑞丰亭赏雪了。 正聊着诗词歌赋,忽然听得不远处梨花苑传来了小戏儿们排练的声音,甚是动听。 那几个小角儿的嗓音极美,听唱词,排的必是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风啊月啊云啊雨啊的。 淑贤两位贵妃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如今听着这些,不免相视而笑,一起看向刘昭仪。 刘昭仪见她二人看她,自是明了,也不动声色,只微笑的西听着小戏儿们的吟唱。 “不到园里怎知春|色如许……”刘昭仪毕竟年轻些,学着小角儿的腔调念着这句昆腔韵白。 “你呀!都快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调皮。”贤贵妃轻点刘昭仪眉心。 “这里花园里的女孩子们,倒是越发的有模有样了。”刘昭仪说。 “可不!别看这玉纯嬷嬷是个男人,调|教起这些小戏儿倒是很有一套。”淑贵妃不紧不慢的说着。 “男人!?”刘昭仪惊的圆瞪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淑贵妃见刘昭仪这个样子也是很吃惊,“难道妹妹你不知?” 刘昭仪摇摇头,转头看向贤贵妃。 “卢姐姐,咱们三人里,您在皇上身边时间最长,这玉纯嬷嬷到底怎么一回事?您也给妹妹讲讲吧!”刘昭仪央求。 贤贵妃没说话,只是微笑,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耳朵,意思是让她们听戏。 “哎呀,卢姐姐,妹妹只知她是皇上和太后救下的人,其他的……都不知了。您就给妹妹说说吧……”刘昭仪再求。 “是啊,贤妃姐姐,娡蓉也想听听。听说玉纯嬷嬷的身份很神秘,说她是男人,可是她有每天穿女人的衣服,莫不是……太?”淑贵妃也难掩好奇之心,但并未说出口。 “你们那!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嘛?”贤贵妃微笑开口。 “咱们这儿就咱们三个,无妨。”刘昭仪一听有门立刻兴奋起来。 “叫我说说也行,谁伺候本宫一口梨汤喝喝啊?”贤贵妃佯装端起了架子。 “我来,我来!”刘昭仪忙忙斟了一杯梨汤给贤贵妃, 贤贵妃微笑开口:“要说这玉纯嬷嬷……” ------------------------------------- 却原来,玉纯嬷嬷其人,本是男儿身,且非大夏人士。 她,原名拓跋荣烈,是北国老王拓跋翔的四王子,现任王一奶同胞的亲弟弟。是隆庆朝时,也就是裕德帝父亲时代,北国发来大夏当质子的王子。 自大夏开国以来,第一个对大夏臣服的国家就是北国,北国为了表示臣服之心,历朝历代都会送质子进京。 这一年秋天,是北国送第二十一名质子,也就是拓跋荣烈进京的时节。 西域的几个小国早早的探听到了消息,为了挑拨北国同大夏的关系,几个小国欲在北国送质子的半路,截杀这位四王子,以嫁祸大夏,引起大夏和北国的战争,从中渔利。 不想,大夏早已安排妥当,北国的使团车队一进入大夏境内,就有接引卫队,引路并随行护卫。西域几个小国见嫁祸无望,便一路纠缠使团车队,时不时的骚|扰,但夏军向来训练有素,几次打退了这些散兵。 但总有天不遂人员的时候,就在一次骚|扰中,不知是谁,用长枪扎了乘驾四王子马车的马匹,马儿惊了,乱跑乱撞,将四王子带到了一处草场,马匹脱了缰方才罢休。 当时王子被摔出马车,已经晕厥,待王子转醒后,马儿早就跑的不见踪影,几番犹豫之后,四王子深知自己身负大夏与北国的和平重任,最终选择了徒步前往大夏,完成使命。 但人力怎敌自然,王子饥渴交迫的时候,更是雪上加霜,草原竟下了一场大雪。起初他还靠意志奔走在草场中,后来找了一处溪流边上,取水喝的时候,他被冻晕了过去。 终是吉人天相,幸而当时还是贵妃的郭太后,带着当今皇上回宁省亲的队伍经过,方才救下了他,一查身份,知是北国四王子,便派人急速进京禀告隆庆帝,将他带回了大夏皇宫。 这位四王子,自幼喜欢大夏文化,不喜自己是男儿之身,讨厌别人称她为王子,?更讨厌北国男人的彪悍,厌恶至极的则是她自己既男性又阳刚的名字。 在被救下之后,四王子一路与郭贵妃母子相伴而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一路上,了解了大夏的风土人情,和大夏百姓的生活习惯民俗等,更加深深的爱上了大夏,她觉得大夏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她向往的,她要留在大夏。 入宫朝见隆庆帝后,拓跋四王子多次上疏求隆庆帝,请求永居大夏,更请求大夏皇室今后以女儿之礼待她。。 隆庆帝宽仁,被四王子的真诚所打动,亲笔修书,将此事告知拓跋老王,拓跋老王亲自出使大夏,就此大夏与北国言和,共盟永世修好,也从此废除了质子一事,准许了拓跋四王子永居大夏,并以妇女之礼相待之。 为了表示亲好,隆庆帝将拓跋荣烈安置在皇宫御苑内一处别苑,因其善歌舞,好戏曲,甚是羡慕前朝唐玄宗与杨贵妃的寄情歌舞于梨树下的故事,便在别苑种了许多梨树,将别苑更名为梨花苑。 又给自己改了名字,将王子的王字,改王为玉,为了方便行走于宫中,与郭贵妃往来,便戏称自己是纯字辈大魔王,所以宫中便有了玉纯二字和玉纯其人。 她常在自己的别苑里学习和排演歌舞戏曲,节日庆典也常常演给宫里的人,供大家欢乐。 郭太后登顶中宫后,大赦天下,赐福于民,举行大型册封庆典,因四王子在大典献艺博得了满堂喝彩,隆庆帝念其组织排演有功,便赐了她国姓夏,同时增设梨花苑典乐属,受辖于礼部之下,命她为典乐属执事,专负责宫中乐舞之事。 自那以后,四王子有了正式的宫中职务,大夏也正式有了一位身着女装,淡扫蛾眉,轻点朱唇,并行北国之礼的夏玉纯嬷嬷。 ------------------------------------- 刘昭仪和淑贵妃听贤贵妃讲述玉纯嬷嬷的真实身世,都听的入了神。 平时她们看玉纯嬷嬷的样子,总觉得她矫情,却原来有这么个身世,二妃皆感慨玉纯身世传奇。 难怪宫中知道这个事儿的人,也从不提她的身世,也没人敢治辖于她,如今方知道一回,却原来她是位王子。 “好了!这就是玉纯嬷嬷的身世了,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说着贤贵妃喝了口梨汤。 “真是太传奇了,难怪玉纯嬷嬷只是听皇上和太后调遣,别人她从不放在眼里,原来太后和皇上救过她的命。难怪难怪。”刘昭仪感叹。 “也难得的,她是这么个人,虽然平时傲气了些,但也终是出淤泥而不染。”淑贵妃悠悠的开口。 “出淤泥而不染?妹妹何出此言呢?” “是啊是啊,娡蓉姐姐何出此言呢?” “我原以为她是女人,一举一动像极了那些好事婆子嬷嬷,今天听来,她却是个男子,而且是勇于面对自己真性情的男子。”淑贵妃顿了顿,转了转无名指的戒指。 “她不避讳自己喜欢当女人的天性,也不避讳世俗目光,还活的那么出彩,难道不是出淤泥而不染嘛?”。 贤贵妃和刘昭仪都没说话,静默的想着她的话。 “我觉得妹妹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贤贵妃表了态。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淑贵妃悠悠的念着,目光已经飘远…… 淑贵妃一生所爱就是裕德帝姒隽彻,但是裕德帝心里始终装不下她,没有她的位置。 如果不是替他挡了那一刀,当年恐怕执笔期满,她终将会被退还原籍,亦或老死在这深宫之内。 如今,她虽然贵为嫔妃之首,但却日日独守空闺,叫人怎不感伤?她有一肚子话想告诉裕德帝,但是见面时欲言又止。 淑贵妃想着自己的心事,情到深处,不觉滚下泪来。贤贵妃和刘昭仪吓了一跳。 “妹妹,姐姐,你是怎么了?”两人唤到。 淑贵妃回过神来,忙忙别过脸去,拭去了眼角泪痕。 边擦边说:“你看我,怎么就被炭灰迷了眼睛呢。” 淑贵妃话音刚落,她的贴身大丫鬟荃心,就赶快去炭盆边,拣[jiā ]了拣火炭,为她主子遮掩。 “许是你太多愁善感了,难得今天好兴致,怎么又钻牛角尖想那些伤心的了。”贤贵妃轻抚她,“我虽不完全知道你心意,但也知是那劳什子病害的,别想特多了,安心些才好。” 贤贵妃说了一通好话,淑贵妃心里暖暖的,但是满腹的衷肠却没法道出。她爱一位帝王,她也渴求帝王的爱,说出来?,只能让人笑话,虽然身居高位,但是自己在这宫里什么地位,只有自己最清楚。 她羡慕贤贵妃,家世好,人也贵在贤淑,人人皆尊敬她,左右逢源,而且最重要的,满宫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上心里除了先皇后,装着的也只有她了。 而她自己,出身微末,如果不是太后感念她对皇上的救命之恩,总是提携她,她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怎么又会登上这高位? 她恨那,恨自己的渺小,可又能怎样?如若不是自己还有璚儿,恐怕早就撒手而去了。想到此她却越发的伤心起来。 俗话说,愁气伤肝。淑贵妃一伤心,就又动了肝火,重重的咳嗽起来了,愈发的严重。 贤贵妃和刘昭仪,看她这样了,恐她又病重了,赶紧打发人帮她穿戴好衣服送她回去了。 看着淑贵妃远去的背影,刘昭仪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四十五章 贤贵妃咏雪,万俟氏擅琴 三妃于瑞丰亭赏雪,贤贵妃道出了玉纯嬷嬷的真实身份,却勾起了淑贵妃娡蓉的片片相思愁苦,动情之时,勾起了旧疾,便匆匆回了敦秀宫。 刘昭仪正望着淑贵妃的背影感叹,贤贵妃赶紧转身来瞧她。 “你现在身怀有孕,可不能总是唉声叹气的,容易肝气不通,是会影响孩子的。” “姐姐放心,妹妹哪儿是那种有的没的就想不开的人。妹妹只是感叹淑贵妃这个情种。”刘昭仪笑。 刘昭仪家里行武,父兄皆是武将,家族又是累世的将门,生性本就大度泼辣些,再加上家风豁达,人很大气。 “你这个话又是怎么样讲?!”贤贵妃刮她的鼻子。 “这宫里,谁不想得宠,谁不想得到皇上的爱?妹妹我还没进宫时,在家里就知道的,但是谁又能真正的得到呢?咱们的存在,说来是风风光光的皇家贵妇,可是,只要一朝天子不落幕,没有走到太后太妃那一步,我们都只是家族荣光的附属品。” “妹妹,不要往下说了。”贤贵妃堵住她的嘴,“当心隔墙有耳。” 贤贵妃一个眼神,示意莲心四下里去看了看,莲心方去了又回,摇摇头。 “妹妹,你不要受娡蓉的影响了,如今你有了身孕,乐观些才好,她的苦,咱们何尝不知何尝不晓?可是,又有谁不是呢?只怪她太痴了。”贤贵妃说道。 “放心吧姐姐,妹妹很好。” “不说皇家,民间有些门面的人家,谁家不是如此,哪家的男人又能专宠一身呢?还不是咱们娘们自己去挣巴着,活的宽心些。只但愿男人长情些便好,日子还是要过的。” “姐姐说的是,一直都羡慕姐姐心胸豁达,与人和善,还有圣宠不衰啊。”刘昭仪眼神里都是羡慕。 “妹妹取笑姐姐呢?”说着贤贵妃微笑,故意抓她的痒。 两人笑了一回,又赏了一回初雪之景,贤贵妃兴起还作了一首《咏雪诗》—— 嫦娥忧思寄瑶池, 辗玉蹉跎向人间。 晶莹剔透惹人怜, 玉骨冰肌寒为魂。 刘昭仪又提笔为贤贵妃的小诗批了注解,这样写道:十四年初雪,囫囵庐遗珠。 贤贵妃看她写道遗珠两字,不禁笑了。 “你这丫头,是戳我的心啊!”贤贵妃轻拍她屁|股,假以惩罚。 “又怎么会戳心,我讲的分明是事实。今日若是起诗社,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诗篇呢。皇上弱电到我,我保准连这批注也写不出,姐姐的好诗,怎的就不是遗珠了?”刘昭仪笑笑。 “我这就是打油诗,你是没见过娡蓉的文采,那才是咱们脂粉队里的状元!”贤贵妃竖起大拇指。 “淑贵妃固然是好的,可是妹妹没见过啊,自然以姐姐位最好。” “莲心、恭心,快给这丫头一碗梨汤,再加两勺蜜,我看今天不甜死她。这嘴抹了蜜一般的。” 恭心自是不敢懂的,莲心知道是主子们闹着玩,便假以应承,主仆几个人笑了一场,方罢了休。 主仆几人了闹着,只见一队人自御花园中走过,走进了方才看清,原来是璇芳殿的绣娘们,远远看去貌似又是一批新人。 “看来过不了几天就要给你量体了。” “量什么体?是做春装吧?” “当然先给你量体啊,你可是双身子了,现在还不显怀,三个月以后,再看吧。”贤贵妃比了个大大圆圆的样子。 “哎呀,姐姐,你这是臊人家呢,哎呀!”刘昭仪毕竟第一次当娘,还有一些小姑娘的娇羞。 “姐姐我是过来人,我给你的那些花胶,还可按分量吃,可能皇上太后还会赏下燕窝等滋养之物,切记,不要过于贪嘴!” “这是为什么?不失说怀孕都要进补嘛?” 贤贵妃瘪了她一眼,又喝了一会梨汤,方才开口:“你见过绿色的南瓜没有?” 刘昭仪眨眨眼,并不理解她的话。 “吃太多东西,会让肚子里的孩子疯长的,如果肚皮都撑开了,那不跟南瓜一样了,全是花纹!” 刘昭仪恍然大悟。 “还要不要伺候皇上了?” 刘昭仪点点头,方觉贤贵妃待实在好,一想后宫里多少人巴不得她变丑,从此远离龙床呢。 “最主要的,你吃太多,孩子长得过快,个子太大,生产的时候,很难生下来,到时候要吃多少苦?还会危及生命的,傻丫头。” 贤贵妃讲到此,恭心站到了她的跟前,深深的一福身。 “奴婢替我们家娘娘谢过贤贵妃。” “起来吧!好好疼你们娘娘才是。看住她,不要过量进食。还有适当走动,对胎位也很有帮助,生产的时候,不那么辛苦。恭心,这些你都要牢记!太医院过不了多久就会开了安胎的方子送过去,记得,安胎药一定在你们宫里的人自己熬,方才放心。” 说到此,贤贵妃轻轻攥了攥刘昭仪的手,刘昭仪会意。 “姐姐,你猜,我刚才看到这一队绣娘走过去,想到了谁?” “谁?” “是星儿那丫头。” “怎么说?” “今天看陈怡卿和王贞儿斗艺,表面上看是献艺,实则是给太子选正妃吧?。”刘昭仪用了疑问的口气说出了心中肯定的话语。 “是啊,看太后的意思是……” 贤贵妃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陈”字,刘昭仪点点头。 “但是,星儿这傻孩子,却帮了琅琊王家那个叫贞儿的,这不是遭了太后的忌讳嘛。” 贤贵妃想了想。 “群雄逐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怎么讲?” 贤贵妃刚要开口,又想到了什么,朝莲心挥了挥手,刘昭仪自然是会意的,也朝恭心挥了挥手,两人便领着所有奴才们出去把着了。 “想是太后开始领这孩子进宫,就是拿她当饵料的。” “饵料?姐姐你的意思是说,太后想用这孩子牵制其他有竞争能力的皇子?” “太子的名分早定,但是先皇后……”贤贵妃顿了顿,“早逝,太子虽有先皇后母家的依仗,但没了亲娘依仗的力度自然不足,太后为了保太子必定是要有些手段的。” “姐姐说的是,可是没成想,别的皇子还没怎样,太子反而第一个上心了这丫头……” “对!这是连太后都失了策了。” “可是,东宫的正妃不可能是这丫头啊。” “当然不会是,太后怎么会让一个没有根基的丫头当太子的正妃?将来何意负重,何以屏障?” “那姐姐为什么说鹿死谁手还不知呢?何意?” “两年前,这孩子刚入宫,我在御花园碰到过,听她讲了些许自己的身世,这孩子,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孩子,她有她的心思,她一心想出宫找到自己的家人,如今帮了琅琊王,琅琊王那丫头上位不得念她的好处?” 刘昭仪点头。 “这丫头这样做,难保是想借着变故金蝉脱壳。离开疏庆宫。” “啊?离开疏庆宫?那还得了?!她去哪儿啊。她去谁那儿谁敢收留她啊?一进皇宫身不由己,她还能脱开太后的管制?姐姐,我不信,不信。”刘昭仪惊诧。 “自然不能去各宫里。难道太监宫女就每个别的去处了?” “……” 刘昭仪想开口说,又憋了回去,总觉得那么个灵秀的小人,去那么污糟的地方,真是于心不忍啊。 “姐姐,你刚才说她一心想出宫寻找家人……她不是周良老家的亲戚寄养给他的嘛,如何还要找自己的家人?”刘昭仪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周良?”贤贵妃笑了笑,撵了几颗干果放在嘴里咀嚼。 “周良不知少了什么高香弄到这丫头,什么远方亲戚,他都进宫做了太监,家里如何还有个像样的亲戚?就是像样些谁舍得给他使唤?。”贤贵妃说道。 “这怎么见得?皇家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他周良有个好点儿的亲戚也不一定吧……” “皇上恩赏他回家祭祖,偏巧就能有个远房亲戚的孩子给他当养女?怎么可能?”贤贵妃笑笑,“还记得那年太后老佛爷巡幸江南回京的接风宴上,太后特意安排这孩子弹琴献艺,用的可是太后最爱的岳麓。” “岳麓?!”刘昭仪简直不敢相信,那琴自己只是听说过是太后的最爱,是上古遗物,自己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听上一曲了。 “是啊,当时别说我,连皇上都惊讶了,太后如何能抬举一个不明来历的小姑娘?!” “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啊,不过这丫头的琴艺当时就被玉纯鉴定了,说是有关陇大家之风,技法高级。” “姐姐,您也出身关陇,可有鉴别?” “我虽出身关陇,但是我并不擅琴艺,倒是跟我们家联姻的万俟家擅琴,小的时候倒是见过……” 说到此,贤贵妃似想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停顿下来。刘昭仪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用疑问的眼神看她。 贤贵妃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小声念叨了一句:“我说怎么当时看这孩子有那么点儿意思呢,莫非是……” “姐姐,姐姐!”刘昭仪抬手在她面前晃晃,她这才回过神来。 “啊,没事没事。说到哪儿了?”贤贵妃略尴尬的回神。 “姐姐说,玉纯嬷嬷鉴定了星儿的琴艺有关陇之风。”刘昭仪有的小饿,捏了块酥膏吃着。 “是啊,这孩子,虽然甚是不明,但是足可以见不是小家子出来的人,举手投足也干净端庄,且有礼有节,咱们想着,太后也是看重这点,要不怎么会那样待见着。” “是啊,可是这回小丫头是得罪太后了。” “是啊,恐怕要有些苦日子过了……” 贤贵妃叹息,但心里已经在想其他的事儿了,她回头要派人回关陇家里问个清楚。 “莲心、恭心,叫他们进来服侍吧。” “是!” 二妃又坐了一回,天色略略暗了,方才各自回去。 贤贵妃究竟想到了什么?且待以后分解。 第四十六章 被设计 赏雪宴的当晚,巧心正铺床,星儿从小厨房打了一大盆水进来,水是热的,星儿举着晃晃悠悠的。巧心一眼看见赶快去接了过来。 巧心接过水时,发现星儿的一只手背红肿一片,赶快放下水,来查看,两只手都肿了。 “这是怎么弄的?”巧心拉过她的手,发现不知手背是红肿的,手还冰冷无比,而且两手泥巴,头上还有写雪碎。 “快说啊,这是怎么弄得?!”巧心心急的问她,赶快取过手巾给她擦干净。 啊!星儿疼的叫出声,赶快抽回了双手。又被巧心拉过。巧心有给她上了些创伤药,上药的时候才发现,星儿的裙摆还湿了一大片,裙摆一侧都是泥水,两只鞋也都又湿又脏。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巧心看她如此狼狈有些急了。 “巧心姐姐,别问。”星儿忍着疼。 巧心又翻箱倒柜的把衣服给她找好,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遍。又让她做到炭盆边上烤火。许是温暖了,身上的雪水化了,也许是星儿真的忍不住了,脸上两行泪滑落。 “到底是怎么了?”巧心没看见她的泪,还以为是她自己弄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冷的天摔了跟头不是。” “巧心姐姐。”星儿抬头看巧心,双眼晶莹闪动,一行泪又涌了出来。 “怎么了?”星儿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巧心这才发现,星儿已经是泪流满面。 “怎么还哭上了?是不是摔疼了?”巧心又帮她吹吹受伤的手背。 “巧心姐姐,我不是自己摔的……” 星儿想把整件事情说出来,却又不敢说,只能默默的憋在心里。巧心问了几次她也不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原来是如此…… ------------------------------------- 晚饭后,星儿抱着木盆去小厨房打水洗漱,水还没有烧开,她就坐在边上等。正托着腮看着炉子上的火苗发呆,不想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就抬头去看看,没有人。 她又坐回去看着炉子,不一会儿又有人喊她,她再去看,仍是没人。就这样反反复复三次。 终于第四次了,星儿有点儿害怕,心想着,不会是鬼吧,于是就拿着加火炭的钳子,出去查看,这次不同,她到了院子里,那声音又开始看她。 星儿跟着声音往前走,一处拐角处,她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闪而过,以为是谁跟她闹着玩故意逗她。她就追了上去眼看快追上了,不知脚底下绊住了什么,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星儿摔得的有点儿懵,半天才回过神。刚想起身走,一只脚踩上了她的手背。 星儿当即“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再看来人,却是陈怡卿。 陈怡卿听到星儿的叫声,好像被吓了一跳,跳了起来,又踩到了星儿的另一只手上,星儿当即就疼的都快晕过去了。 半天,陈怡卿才把脚挪开。弯下身来扶她起来,小声的在星儿耳边说了句话:“今天算便宜你了,我只穿了木屐,要是带铁掌的马靴,哼!” 星儿当即愣在了当场,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看向陈怡卿,陈怡卿仍然如平常一样,似乎还有些担心她的样子,星儿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星儿被陈怡卿搀扶着回到小厨房,赶快打了盆水,往回走。星儿留了个心眼,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陈怡卿从小厨房走了出来。一条白色的身影走到了她跟前。 “小姐,怎么样?”这人……是陈怡卿带进宫的丫头苦杏。 “你没露出马脚吧?!”陈怡卿问。 “没有,她没有看见我的脸,我确定。” “那就好,这次就算便宜她了。哼!”陈怡卿恨恨的说。 星儿听陈怡卿如此说,险些喊出声,她喜欢的陈姐姐怎么这样对她,星儿赶快咬住了自己的衣领,一行泪滑落,难道都是假的?她待她好都是假的? 曾经陈怡卿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宠着呵着,有时太后责备,她还为自己开脱,莫非都是假的?不不不!星儿心中叫喊,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陈怡卿是她心中的温暖朝阳,怎么如此待她?不不,星儿再次否认自己听到的事实,然而,陈怡卿接下来的话,却彻底让星儿掉进深渊。 “小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她又没得罪咱们。” “闭嘴!你懂什么?!哼!你阻挡我成为太子正妃,都该去死!” 说着,陈怡卿扯着什么,好像扯了个空。然后又弯腰去找了一会儿,好像没找到。 “哎,算了,不过一条帕子,丢就丢了吧。”陈怡卿跺跺脚,“你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你来疏庆宫了。” “小姐,您自己要多保重啊。” “恩,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哎,这伺候人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 “小姐,且忍耐吧,老爷不是带话进来说,让您戒骄戒躁嘛。哪天指了婚,就不用在这里了,暂且忍耐一时吧”苦杏好言相劝。 “好,那你回吧。” 星儿躲在暗处,看着陈怡卿送走了苦杏,她自己也寻着路回去了,方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此时的星儿已经泪流满面,星儿擦了擦,回到小厨房,提着小厨房的油灯,寻着自己摔倒的地方去查看。 果然,她摔倒的地方,地上躺着一条草绳,而绳子的一头,安静的躺着一条粉色的绒帕,星儿拾起,仔细的打量,帕子的一角上绣着“卿”字,星儿把帕子揣进衣里,再次落下了两行泪。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陈怡卿待她的情谊都是假的。星儿蹲在雪地里哭了,知道听到脚步声,她方才跑回了小厨房,又重新打了水,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当然这些星儿无法跟巧心说出口,只得默默的全部憋在心里忍受着。 星儿忍着疼在被子里攒成一团。长这么大第一次失眠了。 她反复的思考着,她同陈怡卿,从第一次御花园相见,到后来一起侍读太后,到私下里一起绣帕子,一起和鸣乐器,一起学习礼仪,一起开心的笑吗,一起吃东西,还一起戏弄三宝公公,今天还历历在目,她们之间向来甜甜的。 陈怡卿自从出现在她的记忆力,从来都是温暖阳光一样的存在。可是今天,陈姐姐怎么会这般恨自己呢? 是为了太子哥哥嘛?自从两年前挨罚,她平时都故意躲着太子哥哥,就怕在落下什么话柄,怕再次热闹太后娘娘,因为她深知,太后不喜她与太子交往,她真的已经很小心了。 为什么?自己还这么小,如何就这般讨厌我了呢?星儿反复想着。 不知是今天的雪夜太冷了,还是她的心冷,她瑟缩着,阵阵发抖。想着想着抖着抖着便睡着。 睡梦里,星儿仿佛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周围灰灰蒙蒙的,没有任何声音,不时的,几朵泡泡漂浮在她左右,但是转瞬即逝。 星儿飘啊飘着,来到了一处风景如画阳光普照的大湖旁边,天色蓝蓝的,明媚的阳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迎面有人朝她招手,很美丽的一双手。 她牵上了那一双美丽的手,他们手拉手奔跑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周围充斥这她们的欢笑声,虽然是睡梦里,星儿依然能感到非常非常的快乐。 他们手拉手跑到一条大河前,两人正开心的笑着,忽然晴空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响彻天际,吓得星儿赶紧捂起耳朵,就在这时,那大河的河水突然变成了青黑色,湛蓝的天空又变得灰蒙蒙的。 星儿正捂着耳朵逃避雷声,只见那青黑色的河里飘飘忽忽的上来一个人不人鱼不鱼的东西,那个个东西两排獠牙尖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钢叉。 啊!那个妖怪叫到。星儿被吓了一跳,赶快回神去寻找那一双美丽的手,但那双手已经不见了,星儿好害怕,不停地旋转,四下寻找,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那双美丽的手,又出现了,依然朝她招手。 星儿赶快跑到那双手的跟前,她刚要伸手去抓,只见那双手突然变成枯木一般,然后长出了长而尖的大指甲,也不再朝她招手,而是翻过来要抓她,星儿害怕时抬头看了一眼那双手的主人。 是一位漂亮的姐姐,娇媚的面庞,长长的头发飘逸着, “啊!怡卿姐姐!怡卿姐姐!救我救我!” 梦里的星儿喊道,朝那漂亮姐姐奔去,才跑近些,瞬间,那娇媚的面庞变成了黢黑褶皱的一张丑脸,乌黑的长发也变成了凌乱的白发,而那张脸忽然长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 那个血盆大口的女人事儿张牙舞爪的追赶星儿,又事儿便会了温柔娇媚的模样朝她招手,就这样,星儿被逼到了青黑河边,前有钢叉怪物,后又长发老妖追赶,星儿走投无路。 就在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一串熟悉的笑声,那笑声揶揄,且满含矫情之态,尖尖细细。那钢叉鬼听到这个声音又没入了青黑河里,那长发老妖,也噗的!化成了一缕青烟消散了。 正待星儿转身去看时,那笑声的主人已经转身走了。 “玉纯嬷嬷……”星儿念道。 那人似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停住脚步侧脸看了看她,星儿追了上去,还没近前,那人转身便消失了,但一样东西从那人身上滑落。 星儿拾起来,看时,是一直小小的牛皮酒囊。 星儿握着酒囊朝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大喊“玉纯嬷嬷!玉纯嬷嬷!……” 第四十七章 绿衣舞娘 星儿被陈怡卿设计摔进了泥地里,无处倾诉,整晚都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眼看自己即将被两个妖怪吃了,忽然一阵笑声响起,两个怪物一个沉河,一个化作了飞烟。 而当星儿看清那人时,竟是位故人,星儿追了上去,叫喊那人。 “玉纯嬷嬷!玉纯嬷嬷!带我走!带我走!” 而现实中,星儿在被子里手脚并用的上下划拉,睡在一旁的巧心被她的喊声惊醒,醒过神,忙上前按住了她。 “星儿!星儿!醒醒,醒醒。” 巧心口中喊着,手上掐了星儿一手的虎口,半柱香后,星儿才渐渐安静下来,也不叫喊了。 再片刻,星儿微微转醒,却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一场梦,但是她满身大汗,嘴唇发干,神志略略有些迷糊。 巧心用手背试探她额头,烫的像小火炉,这是已经发起了高烧。 待天蒙蒙亮,巧心就告了礼月,说了星儿的病情,礼月差了小太监去请了太医来瞧。 待天大亮,太后起身了,礼月有禀告了太后,太后先是心疼了一阵,有要亲自去瞧,众人都纷纷劝阻,怕太后过了病气,这才罢休。 太后自有一份好意思,拨了些补品给星儿,因星儿平时跟巧心一起起居,又差了巧心专门照顾她,养起了她的病。 星儿这一病,可真是着实不轻。头三四天一直高烧不退,还竟说胡话,嘟嘟囔囔的,谁也听不清,能听清的也就是喊娘的时候。 巧心几次在身边,听她喊娘亲, 都被她喊哭了,可怜她小小年纪离开家,从此再不见真生父母,怎个不苦。 星儿这一病就病到了第二年开春,桃花争艳的时候。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关心她的人也是不少,近处的,礼月是天天来的。王贞儿也是天天都来看一看他好些了没。 陈怡卿却好像对星儿不如先前,每次来看都像躲瘟疫一样,坐不多久就屁股上长钉子,立刻就要走。而星儿见她也不如先前,双眼中充满了希望和期许,甚至有时,巧心都能从星儿的眼神中看到恐惧之色。 巧心没想到的,贤贵妃倒是时常的打发人来瞧瞧,也送些好东西,比如燕窝啊花胶啊等等,虽然不多,但是滋补星儿这豆丁大的孩子,是足够了的。 星儿生病期间,可是忙坏了一个人,这人就是七皇子靖瑧,起初他并不知星儿生病了,只道好久没见星儿走动了,便差人偷偷的打听,一打听才知星儿重病在床。 七皇子急的火上了放,本想借着给皇祖母请安,去看她,可是一转念,星儿之前挨罚,就是因为太子对星儿青眼,才招来了祸,自己就这么去?等星儿病好了,好能有好果子吃? 后来终于想了方法,每两日太医瞧一回星儿,他就混着跟太医长知识的由头,跟太医混进疏庆宫后院,看星儿。 每次太医给星儿听完脉,他都学这太医的样子,假模假样的也再给星儿切一次脉,其实就为了跟星儿多待一会儿,给她讲讲笑话逗她开心。 太医杜仲是个明白人,他一个过来人,怎么看不出靖瑧的这点儿小伎俩,只是,看着这一对儿小儿女两小无猜的样子,像极了他自己的儿女,故意成全而已,赶上不是自己当班,就提前知会七皇子。 太子殿下倒是大大方方的来探过几次病,他是明知太后不会高兴他这样做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光明磊落,没什么可遮掩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事情,没什么好遮掩。 不过,太子每次来探望星儿,都是约了王贞儿的,星儿病了,陈怡卿对太子却更加的殷勤,这更引起了太子的逆反,越发的疏远她,反而跟王贞儿越走越近。 太后起初是不乐意的,自然也把这帐算在了星儿头上,因为太后心心念念的是想让陈怡卿跟太子走到一块,但是见太子每次都约了王贞儿,且两人越发的情投意合,便不在意了,毕竟自己的亲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陈怡卿没想到,自己害星儿生了场重病,本想打击星儿,因为太子心里装着这丫头,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王贞儿得了益。心中越发的愤恨起来,毕竟跟星儿想必,自然是王贞儿此时对她的威胁最大,而自己的这一拨儿操作反而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从此后,不光星儿是陈怡卿的眼中钉,王贞儿也正是升级坐实了眼中钉这个词。只是陈怡卿面对琅琊王氏,到底顾忌多些,也不怎么敢在王贞儿身上动手脚。 星儿病中,牵挂她的还有一人,这人自然就是六皇子,但六皇子一没太子的名正言顺光明磊落,也没有七弟的小手段,且自己也是个病秧子,每日靠药罐子度日,只得打发人悄悄了来瞧了几次。 六皇子也想送星儿些像样的补品,无奈自己娘亲的母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自己也没有太后撑腰,自己每月的月钱也之后添些新药的。无奈之下,也只得送了一些玩具给病中的星儿解闷,什么孔明锁啊、鲁班锁啊、九连环啊等等,都是一些很好玩的玩具。没想到,星儿倒是十二分的,很喜欢。 六皇子得知星儿喜欢自己的礼物,自然也是吃了蜜样的甜。 ------------------------------------- 就这样,时间转眼就到了裕德十五年春天,星儿的病也慢慢好了起来,也能出屋了。 今日,她跟王贞儿约好,去御花园桃林赏花,顺便折些枝条插瓶。 才到御花园,桃林,就见一群服色鲜艳的美女在林中跳舞,围观的人不听的喊好!两人都有些兴奋,便加紧了脚步跑过去瞧。 只见一绿纱衣的女子,舞姿轻盈,每个动作都是飘逸娴熟,而且这女子的身段甚是迷人,凹凸有致。面上蒙着薄纱,却看不出样子,但是她的舞蹈,好像不是大夏的舞蹈,却有些北国风。 大夏的舞蹈风格是优美温柔舒展的,这绿衣女子的舞姿舒展,但不温柔,优美但不温柔,而且明显有些抖肩的动作,是绝非大夏风格。 再说她的衣服,虽然乍看是大夏的纱衣无疑,但剪裁过于修身,更显身材的玲珑,腰身也略窄,还有裙摆好像更开阔些。 “贞儿姐姐,这位姐姐的舞蹈,好像不是我们大夏的风格。” “我也注意到了,好像是北国的风格。我在家的时候,家里有北国的舞娘,跟她跳的舞蹈有几分相似。”王贞儿认真的看着。 “这是梨花苑新来的舞娘嘛?”王贞儿问一个围观的宫女。 “不知道是不是新舞娘,反正是梨花苑的人,就对了。”那宫女说到。 那女儿回过神去,继续看绿衣女子跳舞,又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转过身朝星儿和王贞儿福了福身。 “啊!是姑娘,给你们请安了。” “姑娘”这两个字是太后给三个丫头取的统称,因为三个丫头又非奴才又非天家人,但太后的侍读,到底有些面子,平时服色也贵重些。 王贞儿笑笑,让宫女继续看表演。 星儿他们正看着,只见不远处,一群人呼啦啦的走了过来,围观的人们并没有发现,星儿和王贞儿也看的入神,也没有发现。 直到一舞终了,那绿衣的姑娘展臂伏地,那一群人里,为首的两人才大声的叫起好来。 “好!”为首的一人叫好。 “好!”为首的另一人也叫了一声好,然后一群人都鼓起掌来。 一种围观的人,方才看向来者,待看清后,众人纷纷下跪福身。 “参见三殿下!世子!” 星儿两人也才发现,那一群人皆是男子,为首的三皇子靖瑭,还有一位,星儿却不认识,但看服色,是王公之后无疑了。 “平身吧。”三皇子说道。 “谢三殿下世子!”众人呼啦啦的起身。 而那跳舞的绿衣女子,听众人喊三殿下,也忙起身上前,距离三皇子靖瑭还有两米的时候,那女子摘下了面纱,大喇喇的行了个北国墩儿礼。 “碧霄参见三殿下,世子!” 那碧霄戴着面纱,神秘而美丽,一双大眼扑朔迷离,甚是风情,而摘下面纱更见倾国倾城之姿,只唯独,在碧霄的右脸上有一枝粉白色的带花茎的芍药花,是一支就着伤疤纹上去的芍药花,这才是真真的人面桃花。 三皇子本欲轻弯腰,用手比个起身的动作,却不曾想,这一倾身,对上了一双明眸和一张倾国倾城的娇容,那一刹那,三皇子简直忘了全世界,只顾着眼前的美好。 那世子,见靖瑭如此,坏坏的笑了笑,朝所有宫人摆摆手,示意大家退下,有踱步到三皇子身后。 “姑娘请起吧。”那世子说到,用扇子轻轻敲了两下靖瑭的手。 靖瑭这才恍若惊世,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说端起了皇子的派头,抬手说道:“这位姑娘,请起吧。” 桃林的一株桃树下,传来一阵笑声,星儿和王贞儿并未走开,看到平时仪表堂堂侠气十足的三皇子今日见了美女,如此紧张失态,直觉得好笑。 三皇子转身看去,一见是星儿那精灵的小丫头,只觉得耳根一阵发烫。 “给三殿下请安!”星儿再福身。 “给三殿下请安!”王贞儿也满脸笑意的福身。 三皇子大踏步走到她们两个跟前,用力攥着扇子的手抖动不已,“你们……”想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又察觉她们好像一直都在。又想说你们还不退下,她们两个又是太后的侍读,也没个错处,凭啥叫人家走?! 正在三皇子羞怯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世子走到了两人面前。 第四十八章 万春亭赏春(上) 三皇子在桃林巧遇奇女子碧霄,被其惊世容颜打动。正在情窦初开紧张万分的时候,却发现星儿和王贞儿站在一旁偷笑的看着他,似在看自己的笑话一样。 三皇子靖瑭一时又气恼又羞愤难当,大踏步的走到她二人面前,想让两人赶快离开,但是又无理由,急的脸都憋红了。 星儿和王贞儿自然知道,一向侠义的三皇子,此时此刻的“含羞带怯”,是多么的窘迫,但是二人就是忍不住想要调笑他一番。 这时那位世子走了过来解围。 星儿和王贞儿虽然不认识此人,但观其服色,也知其是公侯之后。 “拜见世子”二人齐齐福身。 “免礼。”那人潇洒轻抬折扇。 “靖瑭,这两位是……?”那世子开口问,声音清脆。 “噢,我来给你们介绍。” “这位是安国公嫡长孙,世子王继安王公子。继安兄,这两位都是皇祖母的侍读姑娘,这位是琅琊王氏王贞儿小姐,这位是朱锦华小姐,咱们从小宫里一起长大,自小相识,都叫她星儿。” “原来是两位侍读姑娘,真是失敬失敬。小生这厢赔罪。”那王继安抱拳拱手一揖。 “世子多礼了。”星儿开了口。“我进宫的时候就识得令祖母,知道您是咱们大夏才子,未来可期,您多礼了。” “哦?这位小姐,莫非就是太后老佛爷巡幸江南带回来的那位?”王继安看向靖瑭。 靖瑭点头,表示认证。 “在下也是早有耳闻姑娘大名,祖母前两年身体尚好,时时入宫陪伴太后娘娘,时常听她念叨,太后老佛爷身边多了以为水葱一样灵秀的姑娘,原来就是阁下,幸会幸会。”王继安听星儿说知道他甚是高兴。 “回礼。”星儿再福身,“近两年都没见安国夫人了,我一个内廷行走之人,不便出宫,没的少给安国夫人请安,安国夫人一向可好?” “祖母她……算是又熬过了一冬吧……” 王继安口气犹豫,众人便知安国夫人恐是身体欠安,人家不便说,星儿也马上转移了话题。 “她老人家大人大福,请世子回去带星儿问个安,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星儿一个深福。 王继安自然之道人家是情分上的客气,赶紧伸手搀扶,恐是受不起过重之礼。 王继安岁年长,但也不过十五六岁,与太子年纪相仿,伸手去搀扶,无意中握住了星儿柔夷,那温温软软的触感,王继安全身就像通了电一样,激灵了一下,星儿忙把手抽回,一种微妙的情愫就这样流转在两人中间。 世子王继安耳根有些微烫,但也忙忙的起身了。 “三弟今日好兴致啊!桃林赏花!”这声音伴随这浅浅的笑意。 二皇子靖玹带着侍从走进了些。 他早就远远的看了半天,看到王继安跟星儿说话的样子,靖玹心里就已经在盘算着,即将又一个皇亲国戚被星儿拿下,果不其然,只是轻轻抓了下手,王继安就已经面红耳赤,有些许不能支持了。 靖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颗棋子收的好!皇祖母也是女中豪杰! “参见二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行了,都免了吧,原来大家都同我一样,不负这韶华,不弃这春|光啊。哈哈哈!”二皇子笑,大家也都笑。 其实此刻最尴尬的,是那位碧霄,其他人尚且有个身份,有个脸面,只有她没有一个认识的,还要处处行礼。 “启禀二殿下三殿下,小女子碧霄先告退了。” 三皇子想要挽留,还没张嘴,王贞儿开了口。 “碧霄姑娘,你我看似同龄,这几位皇子世子,大多也和咱们差不多,不如咱们就一处坐坐,聊聊,多个了解。可好?”王贞儿说完看看三皇子,然后掩面笑了。 “是啊姑娘,既然王姑娘留你,圣人言,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既然都在宫闱内,就都别见外了。”出人意料的,留人的居然是二皇子。 这令在场的所有人惊讶,最为惊讶的是三皇子靖瑭。 这两位皇子之间,关系尚可,但满宫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德妃娘娘向来与庆妃不睦,今日二皇子这般对一三皇子看中的姑娘,莫非?让人不禁联想。 “二哥说的是,碧霄姑娘,一处吧。”三皇子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真诚,让人无法抗|议的存在。 “二殿下三殿下,臣女看,不如这样,咱们都去万春亭坐坐可好?既能赏了这春景,还赢了这节气之令,可好?”星儿提议。 众人皆说好。一堆人便呼啦啦的都一起往万春亭走。 “诶?三弟,二哥看你和继安还领着几位学子,不如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些。” “正想说让他们先去学里,既然能一起,那就太好了。”三皇子嘱咐了贴身伺候的小义子唤才子们来。 “放到宁馨台是做什么?太傅给咱们增加的伴读?” “可是说呢,我原也以为是这样。昨日他差人来报,今日要一起去城南磁器口,看些瓷器古玩,涨些见识,偏巧昨天磨了好些墨,早起还没用完,他就来了,这才出来接他,接他的时候,可巧在北宫门遇到张太傅领着这些才子进来。” 三皇子说着指指王继安有指指身后跟上来的才子们。 “太傅说户部那边急事,便推给我们领进来了,我们也是被现抓的壮丁。”王继安跟着说。 “是啊,原以为这些才子是新增的伴读,一问才知,这是父皇命吏部天下征集来的个名门才子,是要养在文津阁的,这也才是第一批,三五个,太傅说,父皇命户部征了四十三人,陆续都要进入文津阁。”三皇子再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才子们。 “哦,原来如此,那看来三弟你也是为国领闲了。哈哈哈。” “二殿下这话中听,我也算沾光了。”王继安忙插嘴,众人一起笑笑。 “继安,磁器口什么古玩啊,下午没事,同你们一道去逛逛。”二皇子主动要求。 “荣幸啊!嗨,也没什么好瓷器古玩,无非是家里门客新开的一间门脸,说是有什么镇店之宝,西凉国暖玉雕的一盆水仙。我却说他没见过世面,谁不知道,好宝贝都在宫里呢。二位皇子要是都不嫌弃,中午吃罢了饭,咱们就一同去。”王继安招呼二皇子。 “那就一言为定!” “西凉国?星儿都没听过,好羡慕你们这些男子,都能出得宫去,我们却只能每日待在这宫里。”星儿叹气。 “你个小丫头!”王贞儿爱怜的摸摸星儿的头。 “姑娘都没有出过宫嘛?”王继安突然问星儿。 星儿点头,大眼睛眨了好几下。 “不如一会儿去求了皇祖母,我们带你出去如何?”三皇子提议。 “真的嘛?!”星儿拍手。 “真的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个柔柔甜甜的声音传来。 “碧霄姐姐……”星儿嘟嘴的看她。 “能出去又怎样,能进来又怎样?都是一样的。”碧霄的话说的清淡,却让人不解。 “姑娘何有此一叹?”三皇子慢了些脚步与碧瑶并行。 “三殿下见笑了,碧瑶无福,生来漂泊,从不知何谓进来何谓出去,更是四海飘零,无依无靠。”碧瑶的这番话更是让人有种怜惜的感觉。 “你一个女子,怎说生来飘零?”靖瑭追问,满眼都是柔情。 “三殿下,你逾矩了。”碧霄却把话题戛然而止,提醒其靖瑭。 碧霄的这句提醒反而使气氛尴尬了。大家都知道三殿下热脸吃了人家的闭门羹。而靖瑭自己好像不这么觉得,他反而更加的对碧霄好奇起来。 既然静默的走着,渐渐的后面的才子们也跟了上来,不就,大家已经来到了万春亭。 万春亭里早已摆好了各色果品和茶点,打发过来收拾的人,还给亭子里填了两扇屏风,以抵挡春寒清风。 “来吧,大家都坐吧。”二皇子靖玹招呼。 大家应声纷纷落座,只是几名才子,恭敬的立在一旁,不敢入座。 “大家安坐,我来给大家介绍下这几位才子。”王继安自告奋勇。 “才子们,你们也不必拘谨,两位殿下平时待人都是很好的,三殿下刚刚你们已经参见过了,这位是二皇子二殿下。” “给二殿下请安!”几人齐齐躬身给靖玹请安。 “这两位都是太后娘娘的侍读女官,这位是王贞儿小姐,这位是星儿姑娘。” 当说到星儿两个字的时候,五位才子中,一位忽然抬起头来,顺着王继安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人一惊,但是动作很小,几乎无人察觉。 “这位呢,是……碧霄姑娘。”王继安停顿,其实介绍一位舞娘给这些才子,并无意义。 给……几位才子刚要请安,王贞儿赶快打断了他们。 “别别,我们几个姑娘家,只是宫中的女官,无非比宫女地位高些,你们一句请安,咱们可受不起,没得损了我们寿命。”王贞儿向来率性。 哈哈哈!二皇子一阵笑,朝贞儿姑娘点点头。 “碧霄姑娘是和官职,我不知知晓,你和星儿两人,伴读皇祖母两三年了,宫中谁人不知你们是女官,他们几个虽然是父皇亲选,但尚是白身,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你们两个太后身边的红人女官,当得当得。” 星儿以前从未跟二皇子多说过话,本以为他像他母亲一样,目空一切,目中无人,今日遇见,却感觉二皇子似爬错了肠子,错投了娘胎。星儿此时却对他有了些许好感。 第四十九章 万春亭赏春(下)朱公子拆说水务 正当二皇子让众位才子与王贞儿星儿两人见礼之时,王贞儿却大大不愿,觉得很是不妥,忙忙起身拦住。 “谢二殿下抬举咱们,但是咱们自己知道身份贵贱,这宫里没的拎出来一个,就大的压死人,咱们无非是仗着太后老佛爷的几分宠幸,但是万万不敢造次!”王贞儿伶牙俐齿。 “他们几个将来都是我大夏的栋梁之才,如何今日就折在咱们裙下了,不妥不妥。”贞儿又说一回,二皇子倒是兴得她如此。 “得得,是我多事,曲了人家姑娘的好意思。那众位才子,就请起吧,”二皇子笑眯眯的看着贞儿说。 哼!贞儿娇俏的撇撇嘴,回应靖玹的笑眯眯。 几位才子落座在旁边的另外一张圆桌。刚刚抬头看星儿的才子,仍不时的偷偷打量星儿,而这一切被信息的碧霄发现了,但碧霄并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她知道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趣事,看看也便罢了。 众人在万春亭中品茶,皆不作声。气氛有点儿陷入尴尬。 “我记得刚刚咱们正讨论下午出宫玩的事,可现在到底没了消息……”星儿嘟起了小嘴。“如今大家都不说话了,我的愿望怕是又要落空了。” “这又何难,吃罢午饭我帮你去求了皇祖母。”三皇子一如既往的实在。 “真的?!” “那是自然!” 靖瑭答应的爽快,星儿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她自打进了京城,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了能出宫的指望。 “三弟,你答应的爽快,到时以什么理由去求情?莫不是就说带她出去玩儿?”二皇子靖玹一盆冷水泼下。 “这……”一向大条的三皇子倒是犯了难。 二皇子见他这般,不禁干笑了几声。 “你这人,总提出问题,却从不说怎么解决。”王贞儿呛他。 二皇子又笑了笑,喝了口香茶,故意装作无解的样子。 “二哥,你要是有主意就说嘛,我也不想放空炮,白应了星儿一场。”靖瑭有些求他的意思。 “哈哈!这倒也不难,至于两个人。” “谁?!”众人皆转过头来看他。 二皇子用扇子指了指王继安和王贞儿。 “我们?”两人齐齐说道。 “对!你们两个!刚才在桃林,继安不是说安国夫人身体抱恙嘛。” “是是是。”王继安拍拍脑袋,“可是我又如何能去跟太后说” “带上老三那!”二皇子靖玹轻描淡写的指划。 “明白!谢谢二哥!”靖瑭抱腕。 “诶?你们刚才不是说还有我吗?!他们两个都解决了,还有我什么事?”王贞儿急说。 “是啊,二殿下,星儿自己跟三殿下他们去,恐怕不合适吧。”星儿也觉不妥。 “哎,一定要说破嘛?”二皇子有些头大。 呵呵呵!碧霄坐在一旁笑了起来。 “碧霄姐姐,你怎么突然发笑?”星儿转向她。 “我笑你们两个是小糊涂蛋。呵呵!”碧霄又笑。 “碧霄早就听说,琅琊王氏在京城有府第,那么王姑娘出宫回家也自然自由些,而她,一个小姑娘家,跟着你岂不是更妥帖?”碧霄啜了口香茗。 “对对对!还是碧霄姑娘聪慧。” 靖瑭毫无避讳的夸奖,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坏坏的笑看他,靖瑭环视一周,竟有些发毛了,又有几分羞涩,尴尬的干笑了几声,独自喝水了。 王贞儿看他小猫一样的,不禁笑出了声。 “那就这样说好了,一会儿我们两个先回疏庆宫,你们两个去请安,星儿求太后娘娘去给安国夫人请安,我再见机说我要回京城府里,与星儿同去同回,大功告成!!”说着王贞儿起身举起茶杯。 “就这么说定了,以茶代酒,我先干了!”说着,王贞儿一仰脖子。 “这位小姐,小生听着,你们说的,也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大事,你先干了,怎么感觉小姐要提枪上阵了一般?!”说这话的,就是那位总偷偷看星儿的才子。 王贞儿一口水没憋住,全都喷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你这人,怎的专挑我的错处?!”王贞儿掐腰。 “小生不敢,只是觉得姑娘侠义的可爱。”那人起身拱手一揖。 王贞儿被他当面这么自夸,脸颊还有些绯红了,想要刚强起来,人家马上行了礼,她也不好发作了,便气鼓鼓的坐下了。 星儿掩口笑着,不经意间瞟到这位才子,觉得好生面善。不禁凝眉细瞧了一会儿。 那书生四爷发现了星儿不曾移开的目光,勇敢的迎上,唇角微微上扬,笑了开来。 王继安将他们两人的眉目传情看了个正着,隐隐约约的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忙岔开话题。 “这位才子,家学哪里?” “回世子的话,陇上万俟氏并东南朱子。” 那才子的一句话出嘴,在场的所有学子都坐直了身子看他,就连两位皇子和世子王继安,也微微的坐直了身体,万春亭立刻安静了起来。 二皇子靖玹起身,抱拳。 “敢问这位公子上姓?能学贯寒门砥柱并关陇士族?” 靖瑭见一向骄傲的二哥都起身抱腕了,也难免高看了这位才子一眼,也起身凑到了近前,当然还有王继安。 在座的众学子见两位殿下都起身了,也不敢坐着不动,都纷纷站起身来。 “二殿下,小生岂敢岂敢。”那人不卑不亢的笑了笑,“在下姓朱……” 他还没说完,星儿听他说姓朱,不知是直觉还是因为同姓,脑海中立刻闪过了自己的大哥哥昌旭,眼睛微微张大,也坐直了身子看他。 “在下姓朱,单名一个庭字。” “朱公子幸会幸会。”二皇子拱手。 “二殿下在下当不起。” “你我只论学子身份,不论其他。”二皇子今日谦卑的,让人感觉又从新认识了一遍。 另几位才子也纷纷上前拱手,朱庭挨个回礼,大家方纷纷落座。 但唯独星儿有几分失落,虽然她只是期盼,并没有十乘十的想要梦想成真的见到家人,但是心里还是有几分期许,如今听到人家报上名姓全然不是,自己有种失落感。静静的坐在位子上喝茶,不做声了。 “敢问朱公子年方几何?” “在下今年一十有六。” 朱庭报上年龄在坐的才子一阵哗然。 “朱公子这么年轻,真是让人感佩。”“是啊,早上咱们一起聚齐在太傅府门前,我直觉你年轻,没想到这么轻。”“真是年轻有为啊,老弟。”…… 却原来这次裕德帝着吏部甄选的这些才子,并不全是科举出身,也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门大儒举荐之青年才俊,或是肱骨之臣的家下。可谓是有教无类。 裕德帝是想从不同的社会层次中挑选才俊,亲自培养,为大夏的人才做储备,也有为平定西境和东南边境骚扰做准备。 自然这些人里,有不少能人和出类拔萃的杂学门类之人。今日第一批进宫的这些人中,就有擅数算,擅铸造,擅农务之人,而朱庭最擅治水。 “朱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我虽小你一岁,但却自愧不如。以后如若有事情请教到您门下,还不吝赐教。”二皇子抱拳。 “二殿下过谦了,朱庭愧不敢当。” “朱公子,早上我们相聚之时,听太傅讲,你最擅治水,这可是为咱们大夏造福的本领啊。可否说解一二。”一才子提起。 朱庭笑而不答,用桌上的水杯码成了一条长龙。又将瓜子花生等干果附于杯底,再将水壶置于一侧。大家看着,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请朱公子细解啊。”又一才子请求。 “各位请看,我这杯子长龙里面的水,就相当于河水,杯子,就相当于河床,而这些干果之物就相当于河床两岸,这个水壶,就是胡泊。”朱庭细心解释。 “水患之所以称之为水患,是因为水太大,而两岸堤坝水土不固,还有,汛期水力度劲,堤坝羸弱,水是无形之物,专挑羸弱之处攻击。”说着朱庭端起一个装满谁的杯子,用力泼向只有几颗瓜子的地方。 “看,就像这样,只要一个地方溃堤,就会一泻千里,想拦也拦不住。” “朱公子所言极是。” “我大夏水患,多来自一江一河,而这一江一河中间又有运河南北纵连。其实已经减弱了这一江一河的水祸之力,但无奈运河之水是北高南低,北方夏河水量本又少于南方夏江,运河如此地势,汛期之时非但不能减少危害,反而是雪上加霜。” “是啊是啊,我大夏自开国以来,历代为此发愁,这该如何解决?” “各位请看,如果在这夏江中上游游开凿河渠引水入大湖……”朱庭挪了一支杯子在长龙和茶壶中间。“就可以在初汛到来之时,提前泄洪于大湖。” “那湖水两岸的百姓不是遭殃了?”一人提出。 朱庭笑了笑,继续拆解。 “然后呢,殿下请将您几位的杯子给我。” 靖玹抬扇子比了比,几个宫人赶紧把水杯端了过去。 “然后,我门在大湖的上多开几个口子,引水再回夏江,这样大湖就成了储水的水囊,进水在上游,单一入口,大湖与江河不同,它在于面积大,虽然水面会上涨但是因为湖域广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增长过快。” 说着,朱庭三支茶杯在茶壶的另一端横向摆开。 “这样,水又回流入了夏江,水还是原先的水,只是换了个方式,水就不是先前一江到底时,汛期水位增长的那样急速,力度那样强劲,虽然水量没有变少,但是速度却被减缓,就对下游的灾害,就缓解了很多。” “另外,还可以在下游的回水渠,多设几道拦水坝,阶梯型,再次减缓泄水的速度,且几条泄水渠依汛期水量,阶段性泄水,就能更好的控制汛期水量速度,缓解水患。且夏江两岸大湖有三五处,如此一来……哈哈哈!” 朱庭的话到此为止,朝所有人深深一揖。 “好!”靖玹和靖瑭同事拍案而起。 “朱公子真是领教了,受我们一敬。” 说着两位皇子又命人重新换了茶杯,以茶代水与朱庭同饮起来。众人皆赞。万春亭复又说说笑笑热闹起来。 第五十章 终于出宫了 万春亭内热闹一番后,大家各自散去,二皇子去了德妃那里吃午饭,三皇子并王继安领了才子去文津阁交差,星儿同王贞儿也回到了疏庆宫。 虽然已经是大地回春,一片生机盎然,但是疏庆宫里却死气沉沉。 最近太后身子不大清爽,上上下下的都不敢打扰。太后最近也不怎么爱搭理她们几个,常独自坐在摇椅里看书或者捻着佛珠念念经。 恰巧,今日是陈怡卿学绣艺的日子,她早早的就去璇芳殿拜师傅去了,也是不在的。 星儿两人分头行动,王贞儿先跟太后告了事假,说午饭后出宫回家里去看看,太后自是不会挡着她。 然后星儿两人早早的吃罢了午饭,便等着三皇子靖瑭和王继安两人的到来。终于午时初刻,他们来了。 如往常一样,三太子引着王继安进来疏庆宫,疏庆殿里,王继安给太后请安之后,又闲叙了一些家常。 当问到安国夫人时,王继安脸上有些沉色,太后便知是不大好了。星儿便借着这个机会,说了一些安国夫人平时疼爱自己的话,并请了太后示下,想要出宫去探望,出人意料的,太后直接就答应了,并让桂纯嬷嬷备了些补品,说是太后的一份意思,一并带去。 又嘱咐星儿,原是应该太后亲自去瞧瞧的云云,还嘱咐世子早点儿把星儿送回来等,又差了个小太监跟着。 星儿接过桂纯嬷嬷给的腰牌,领着小太监带着太后的礼物,又拿了些银钱,早早的就跟王继安和三皇子走了。 二皇子靖玹早就候在了宫门口。 为了掩人耳目,王贞儿等到了午时三刻,方才动身。几拨人在宫外汇合了一处,才一同出发了。 星儿自是先要带着太后的礼物去安国公府上的,这个程序绝不能少。 星儿过的府来先是拜见了安国公,又见过了王继安守寡的母亲刘夫人,由刘夫人引着,来到了国公府的内堂,见到了卧病许久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本来没有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是头疼闹热,但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中了风,结果两病和一病,这才一病不起。但是知觉尚明,也能坐坐,却已无法行动。 星儿进到屋内,义正言辞的喊道:“太后懿旨!跪听!” 刘夫人、王继安及家人等齐齐跪下。“给太后请安!” “太后安!太后娘娘,问安国夫人一向可好,嘱国公夫人儿媳好生照料婆婆,以尽亡故世子之孝道!不得疏忽!”星儿最后一字拉着长音。 “臣、臣妾等接太后懿旨。”母子俩并一众人回道。 “刘夫人,快快请起!”星儿赶紧过去搀扶。 然后星儿迈步进内室,在安国夫人塌前,深深一福身,给安国夫人行了个礼。 “老夫人,我是星儿,您可还记得我?” 安国夫人点头。 “星儿先前早早就想来给您请安,今日听世子说您身上不大好了,特意跟太后请了示下才能过来。” 安国夫人又点点头,脸上扯出一丝表情,似哭也似笑。 “您一定要好好的养病,太后娘娘说,本该亲自来看看您的,可最近身上也不大爽利,前几日倒春寒又着风,越发的重了些,如今您正病着,怕再过病气给您,反而不好,嘱咐我告诉您,一定好好将息身子,她老人家还盼着您进宫给她解闷讲笑话呢。”说着星儿朝小太监招了招手。 “老夫人您看,这些补品,都是太后亲自挑选后,让我带来给您的,盼着您早日康健……” 星儿的话还没说完,安国夫人的两行老泪就滑落了,然后一个劲儿的点头,张了张嘴,似想要说些什么,可却说不出来。 星儿看到老人家这样,眉头拧在了一起,虽然只有九岁,还不太知道何谓人情,但见老妪垂泪,心里也是酸酸的,不自觉的,眼睛就起了水雾,眼泪啪嗒啪嗒地也跟着掉了下来。旁边的刘夫人看了也不禁流下泪水。 安国公夫人,一支手是能动的,伸出手抹去星儿脸上的泪水,又张嘴咿咿吖吖的说了些什么,但是完全听不清,但意思大概能明白,是感谢星儿,还有让星儿代为向太后谢恩。 星儿与国公夫人又哭了一回,方才止住,然后告辞离开了。刘夫人也挽留她吃杯茶再走,星儿推辞了。刘夫人无奈便嘱咐儿子,送星儿回去注意安全云云。 星儿并王继安出离了国公府,王继安给了星儿随行的小太监一锭银子,让他自己或吃茶或听戏去,申时三刻前回来便是。 那小太监小小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又有人给钱玩乐,正高兴好不自在,当然乐得应承,快快的下了马车,玩去了。王继安同星儿便驾车往城南走了。 才出国公府的胡同没多远,王贞儿和两位皇子的马车就并了上来,王贞儿抱着个小包袱上了星儿的车,王继安则去了二皇子他们那边。 “快!换上!”王贞儿把包袱拽给她。 “什么?!”车子一颠差点儿打在星儿的脸上。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衣服,是我前两年的,别嫌旧啊。” 王贞儿虽然这么说,但她是琅琊王氏嫡女,衣服自然是不差的,说旧又能旧到哪里去?反而比平民家新的,还要好些。 “为什么要换衣服?”星儿嘴上问着,手下也没闲着。 “大小姐,您身上那身衣服,一看就是宫里的,你害怕别人不知你的身份啊!咱们是偷溜出来玩儿的,又不是奉旨出来玩儿的,少废话,赶紧换上。”王贞儿一阵好笑的奚落。 “哼!就贞儿姐姐嘴最快!哪有奉旨出来玩的,你玩儿给我看看,嚎~!”星儿换好了衣服,故意撞撞她。 “嗯……,不错不错,颇有我小时候神采。”王贞儿故意拉长音,调笑她。 “贞儿姐姐欺负人!”星儿偏过头去假装生气。 “嘿!你个小丫头,我哪儿欺负你了?!” 王贞儿凑到了她跟前,与她并坐搔她的痒痒肉,星儿也不时的还击,两人闹在了一团。 两人的笑声早已传到了紧紧跟在后面的马车里,三个男人听着她们欢乐的声音,也不禁跟她们一起高兴,咧嘴而笑。 “可惜啊……”三皇子靖瑭感慨。 “三弟这是感慨什么?”其实二皇子靖玹早已心知肚明,却故意装作不知。 “只可惜碧霄姑娘不肯跟我们一同出来,要是她也在,就更快乐一些了。”靖瑭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失意之处。 二皇子未置一词,只是笑了笑,就看向了窗外的风景了。 这安国公府,通往满城磁器口的道路还真是热闹,不但店铺邻里,路两旁还有很多商贩,卖东卖西的,非常多。 虽然皇子们也会时常出宫来,但是这条道却不常走,今日一看却比平时常逛的还要热闹许多。 星儿早早的就趴在车窗上,看着街道的繁华了,好熟悉的味道,当初在兴县时,她每天跟大哥哥他们去公学里,都能逛一逛街道,但是却没有京城的这般繁华。 还记得她初到京城,从朝阳门水路进京,那么高大的城楼城墙,她简直看呆,水路两岸的繁华,自然也是好的,但是今天能脚踏实地的领略京城繁华,而且没有太后、礼月姑姑辖制,心里简直开了花。 星儿看着外面的小摊子,有卖风筝的、卖女红材线的、卖菜的、卖胭脂水粉的,还有好多人围着的,这星儿就好奇了。 “贞儿姐姐,你快看,那群人围着在干嘛?” 王贞儿凑了过来,看了看。 “那个呀是在套圈,很好玩的。”王贞儿欣然的说着。 星儿一听她说很好玩儿,心里就满是憧憬,又回头看去,果然一个姑娘正在丢一个竹子做的小圈,手一丢,旁边的人一片哗然,再一丢,旁边的人一阵欢呼。 “哎呀,中了中了!”王贞儿拍着手。 星儿没玩儿过,看她这样,便也知道是好玩的,跟着一个劲儿的高兴。 车子又走了一会,街道就想换了舞台布景一样,此时的道路两次全是买吃食零嘴儿的。 大娘们面前不是摆着大大的笸箩,就是摆着大大的木箱,笸箩装的大多是干果蜜饯,木箱里装的大多是鲜货水果。 还有很多小摊子,削面的、河洛面的、牛肉汤的、年糕、面茶、很多很多,星儿数着,大概有二十几家不同的吃食。 数到了一家,星儿看着老板的幌子,顿时犯了懵,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念了好几遍。 “贞儿姐姐,什么叫‘人间龙肉’?”星儿指着哪个摊子。 “哪个?哪个?”王贞儿凑过来往外瞧。 看了之后,王贞儿噢了一声,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什么叫噢……贞儿姐姐那是什么?”星儿满脸问号。 王贞儿故弄玄虚,双手环抱于胸前,不肯说。 “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才告诉你。” “什么事?我什么都没有的,能给你什么?” “就是,下回,贤贵妃再让莲心给你核桃访苏和枣泥方酥,你必须给我尝尝。”说着,王贞儿捏她的小鼻子。 星儿被她一说,又好气又好笑。 “都是大姐姐了,过两年都要嫁人了,还跟我争嘴吃!”星儿别过脸偷笑。 “那你还要不要知道。” “好啦,你说吧,给你留一份。” “你可听过‘天上龙肉,人家驴肉’?那个摊子就是卖驴肉汤驴肉火烧的。” “真的嘛??驴肉那么好吃嘛?”星儿生在南方自是没有吃过。 “当然好吃了,要不怎么会拿龙肉来比。” “那一会儿到了,我一定先去尝一尝。” 说着,星儿掀开窗帘再往回看,一座黑漆大门楼赫然眼前,门楼两侧各一队官差和小厮,门楼正中的牌匾上烫金的五个大字“京兆尹翁府”。 星儿看到这五个大字,就好像晴空霹雳,脑中一阵巨响!! 第五十一章 吴财水失财(上) 星儿乘坐的马车经过一座黑漆大门的府邸,门上高悬五个烫金大字“京兆尹翁府”,见到这几个字,宛如晴空霹雳一般,砸中了星儿。 这,这,这,难道就是她的翁姥爷家?就是她日也思夜也想的亲人嘛?? 马车继续前行,车子一颠一颠的,星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座黑漆的大门楼,急切的想要下车去,却不能。 待回头去看王贞儿,王贞儿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她看到了什么极其惊人的东西。 “你,怎么了?”王贞儿问。 “没,没,没有。” 星儿嘴上应着,默默的坐回了位子。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而且街道再繁华,她也丝毫提不起兴趣了,只是默默的坐着,想着自己的亲人。 星儿揉揉眼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只是自己不知道,难怪王贞儿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刚才窗帘子抽在了眼睛上……”星儿遮掩。 王贞儿没说话,这谎言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识破,星儿心想。车子继续前行,但是星儿再没往外看一眼风景。 终于,马车停下了。 “你的眼睛好了没?我们到了呢。”王贞儿过来查看。 “已经好了,不碍事的。我们走吧,贞儿姐姐。” 两人一先一后下了马车,下车之后才发现,这磁器口,可真是名不虚传的“瓷器口”,从街头到街尾全是卖瓷器陶器还有古玩玉器的,家家户户店铺比比。 靖玹、靖瑭和王继安,朝他们走了过来。王继安一见星儿就讪笑这快走了两步。 “喂,星儿妹妹,”王继安抓住头发,“我能这么称呼你吧?” 星儿还未置可否,其他几个人都与王继安年龄仿上仿下,怎地看不出他对星儿的殷勤,都不禁的笑笑。 “我还以为你下了马车,会‘哇’的一声大叫呢,没想到星儿妹妹你这么从容。” “哇!这条街真是好大啊!”王贞儿一旁说到,大家都笑了。 星儿也笑了,看着王继安,突然心里生出个主意来。 “你喊我星儿妹妹也成,不过呢,我毕竟是……”星儿生生把太后两个字咽了回去,“侍读女官,白让你叫妹妹可不成。” “那你说,我什么都能答应你。”王继安高兴的说。 “我想吃‘人间龙肉’,你请我吃这个,我就让你叫我妹妹。”星儿笑笑,刚才阴霾的情绪已经不复见了。 “人间龙肉……人间龙肉……天上的我都没吃过,人间哪儿有?”王继安抓脑袋。 王贞儿看看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等了半天终于看不过去了。 “你啊,真是笨的可以了,有没有听过‘天上龙肉,人间驴肉’这句话?”王贞儿快人快语,叭叭的就说出了答案。 “噢!噢!原来是驴肉啊!那没问题啊!我知道有一家叫王胖子的驴肉馆,是京城里顶顶有名的,不管你 ,王姑娘,还有两位……公子,我都请都请。”王继安一阵傻笑。 靖玹和靖瑭看王继安,也不知道他今天哪里不对,平时当着小宫女啊,小姑娘的,还耍个世子的派头,今天好像一下变成了跟包儿。 正在几个人聊着的时候,一个满脸堆笑,中等身材,周身散发着铜臭之气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哎呀!世子光临,蓬荜生辉啊蓬荜生辉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那人批头就深深的一揖。 “我说你个吴财水,怎么没个眼高眼低呢?”王继安用眼神告诉了吴老板身边的四人都是贵客。 “哦,哦,哦,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贵客恕罪。”吴财水真是个生意人,转舵迅速。 吴财水先前在安国公府上做管事,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人自然也是八面玲珑的,王继安稍微一提醒,他便知道身边的两位男子必是皇家之人,而两位女眷,看衣服材料也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赶快周全了礼数。 “公子、小姐里面请,小心门槛。”吴财水引路。 王贞儿在后面跟星儿窃窃私语。 “这老板,做买卖还想发财?叫什么不好,叫吴财水,没有财税进账,哈哈。”王贞儿偷笑。 走在前面的靖玹听到了,转身微笑着看她,一个宠溺的眼神。王贞儿自己没觉得,但是星儿看到了,那眼神,好不对劲啊。 王贞儿看靖玹看她,以为是在提醒她注意礼数,便吐了吐舌头,赶快停了口。靖玹转回了头,星儿简直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看看二皇子又看看王贞儿。 我的天呢,贞儿姐姐不是太子殿下的妃子候选人嘛?星儿心想,难道我看错了?刚才二殿下的眼神,分明是对贞儿姐姐的喜欢。 星儿又不自觉的看看王贞儿,再看看二殿下,收回目光的一瞬间,却对上了王继安傻笑的眼神。 “世子小心脚下。”星儿提醒。 “啊?……啊!” 王继安傻傻的啊了一声,然后就悲剧了……再找人,人已经趴在地上了,原来门槛没迈过去。 靖玹靖瑭回头看时,星儿和王贞儿,早就笑作了一团,笑的都直不起腰了。两位皇子看王继安,这幅糗样,虽然赶忙施以援手去搀扶,却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哎哟哎哟,罪过罪过!”吴财水双手合十朝天上拜拜。“世子,您没摔着个好歹的吧?!快快,来人!给世子搬把椅子!” 马上就有小厮,手疾眼快的给世子搬来了一个八仙凳,靖玹靖瑭扶他坐下,吴财水也殷勤的赶紧撩开衣摆试探性的查看。 王继安虽然平时总端着世子的派头,但是却还是公候后代,温良恭俭让的大家气质还是傍于其身的,摔倒了,也并不怨怪于人,只是脸上微微的泛起了红晕,特别是星儿近前瞧时。 “吴老板怎么样?”靖玹靖瑭问。 星儿和王贞儿见好似果然摔的不轻,也不好意思再笑了,都关切的看着。 “无大碍无大碍,想是摔得并不重,世子,你动一动腿,再感觉下,有没有异样?” 王继安依言立行,两条腿都试探性的动了动,自己也摸了摸刚才疼痛的地方。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 “真的没事嘛?”星儿关心的问。 王继安被她这么一问,反而不好意思了,脸涨涨的,红了一大片。 “星儿妹妹别担心,真的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周围的人,看王继安都受伤了,还一副殷殷的样子,简直看不下去了,都向他投以不屑的目光。 “世子无大碍就好无大碍就好。快点儿,给几位公子小姐上茶上糕点!”吴老板真是生意场中人,一切周到,不多时茶点全齐,大家齐齐坐下。 “几位公子、小姐,今日屈尊前来,想必也是为了看看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宝贝吧?”吴财水开诚布公。 “不错,吴老板何时能让我等一饱眼福呢?”靖玹问。 “哎……不瞒您说,还要等一会儿,这盆暖玉水仙,虽然是小店的镇店之宝,但是已经被人买下了,咱们得等主顾来了,方能给大家展示展示。”吴财水一脸难处的样子。 “我说吴财水,你这才从咱们府上出来几天啊,这生意场上的臭味,你都沾了个遍,说好了,今天小爷带朋友过来看看,你反倒出手给卖了!这不是你的镇店之宝嘛,当初谁说的,给多少钱都不卖?再说了,你这店不是还没开张呢嘛,怎么就卖了?”王继安自然是不能饶他,端起了世子的架子。 众人也都看向吴财水,吴财水虽然一脸为难,但是也没说一个字,支支吾吾的。 “继安,莫要为难吴老板,这是人家自己的生意,该怎么着人家吴老板说了算。”靖瑭从不改仗义执言之本色。 “这位公子说的是,这位公子说的是。”吴财水一阵的作揖赔罪。 “嘿!你个吴财水。”说着王继安刚要发作,腿上一疼又坐了回去。 “世子爷,小爷,哎……不是我吴财水故意不给几位看,我这店啊,全都一马勺的给了人家了,就差我自己没卖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吴老板?”王贞儿问。 “姑娘有所不知,前天跟世子约好了今天给你们大家来看暖玉水仙,我早就准备停当了。可巧就在昨天,有个同行的老哥哥来喊我,说是遇到了一件稀罕的东西,行里人都没见过更不认识,他知道我曾经在国公府当差,想着我能见过这稀罕物,就来拉我,让我帮着给说说价格。” “我本来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可又一想大家都是同行同道,以后还得在这条街面上混,我去看一眼,就说不认识就回来也好,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的,于是我就跟着那位老哥哥去了。” “然后呢?”王继安问。 “您听我说啊,我去了,到那儿一看,是一尊黄色的鸿钧老祖雕像,也不知道什么石头通体泛黄,雕刻的刀工倒是精湛,好多人就在那围观,我过去看了,都没敢往前凑,就看了几眼就准备转身回来了,这时候也不知道谁,撞了我一下,不偏不倚的,我倒在了那块石头上,我本是已将那石头抱住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一抱住那石头,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哦?竟有如此怪事?”大家都不敢置信。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睁开眼,周围围了一圈人看着我,我赶紧坐起来,四处的看了看找了找,这一找不要紧,那尊鸿钧老祖的雕像,就躺在我旁边,摔得粉粉碎,我一下心里就着了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财水一脸的后悔。 “那后来呢?吴老板?”星儿问。 “这后来啊……” 第五十二章 吴财水失财(中) “那后来呢?吴老板?”星儿问。 星儿正文的是吴财水去帮人家看宝贝,如何误伤了别人的宝贝。 “后来旁边的人一说,东西是我打碎的,我当时就傻眼了,我印象中我明明抱住了啊。哎……”说着吴财水的一拳重重的捶在另一手的手心里。 “但是没有地方卖后悔药啊,我就等着那石头的主人发落,可是那石头的主人一口咬定,他那块石头是天石,几百年也不能一见的天石,价值连城,我一听,顿时觉得自己上了当,可是,无处说理啊。” “最后人家说让我赔,也开出了个天价。” “多少?”王继安问。 吴财水伸出了一巴掌。 “五千两?”王继安问,吴财水摇摇头。 “乖乖,莫不是五万两?”靖瑭猜测。 那吴财水再摇摇头,一脸的愁容。 “五十万两?”王贞儿几乎是喊出来的。 吴财水点点头,大家简直难以置信,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五十万两,都能赶上一个县一年的税收了。吴老板,你这是让人家讹诈了啊!”靖瑭直言。 “哎!”吴财水顿足捶胸。“谁叫小人摊上了这个事儿呢,也没办法啊。” “那你就把店抵给人家了?”王继安问。 “是啊。” “可是,吴老板你这间店能值五十万?”王贞儿站起身满是疑问的里外打量这间店铺。 “那人本来也是不依,还叫小人再另外给银两,可后来,有个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才答应,哎,真是祸从天降啊。” “等等等等,吴老板,你这个事儿透着邪啊。”靖玹说到。 “谁说不是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怪自己,我要是不去,就没有这个事儿了。”吴财水再跺脚。 “吴老板,我人小,说话可能不太对,我感觉您就是不去凑这个热闹,这个热闹也一定会来找您,最关键是那个教您去的人。”星儿说道。 吴财水如入户灌顶,一下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 “小姐说的是啊,那位老哥哥,从我出了事儿,就没见着啊!哎呀!”吴财水一个劲儿在这屋里跺脚转圈。 “所以,吴老板您的当务之急,一是赶紧去顺天府报案,二是找到那位人。还有先把您的宝贝、地契、房契都收好!还有柜上的账簿,这是你最有利的证据之一。”星儿一连串的说了出来。 二皇子靖玹不禁侧头打量星儿,这丫头真的只有九岁嘛?靖玹心想,看她说起这些事来,头头是道,莫不是真的知道又怎么如此明了?可是皇祖母应该也不会教她这些吧? “等等,吴老板,您有没有跟对方签什么协议?还有那摔坏的东西碎片何在?”星儿又想到了什么。 “协议倒是还没有。那东西都坏了,就扔到了当场,我便走了。” “吴老板,我说你听,我年纪小,我说的你要认为不对,就不必听从。”星儿说道,所有人都看向她。 “小姐请讲,这会儿要是有救,我什么都愿意听。” “好。你如果认为可行,就先走拿上你的房契地契,去官服喊冤。” “喊冤?状告那打碎了石头的主人?” “不!找出你这店铺随意跟房契地契不相符之处,就告卖给你房子的人,说他卖你的房产与官府核定的契约不符,要求官府从新查实,并上交房契地契,如果不出意外,你的这间铺子,会被官府暂时查封三到六个月。” “姑娘,这话可是当真么?” 星儿点点头继续说;“然后,你告诉我们昨天你凑热闹的地方在哪儿?我们再去找一找线索。如果能找到,那就太好了,如果找不到,三到六个月,那人的真实目的也该能暴露出来了。” “怎么讲?” “一,如果那个打碎的东西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倾国倾城,他必等得起。二,如果他们找你要钱想要草草了事,那就说明他们是讹诈,你就可以大方的报官了,设下陷阱保证一抓一个准。三,最好能找到那个老头,他很重要,最好他只是拿了人家钱财,如果人家压根就是一伙儿的,那就看官府的了。” “哎呀!姑娘,你这一番话,简直让吴某茅塞顿开了。” 吴财水不禁上下打量这位小姑娘,根本不相信这一番话是从星儿嘴里说出来的,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吴财水,那你还等什么呢?赶紧告诉咱们事情发生的地方,还有那老头大致长什么样子,小爷帮你去找找,你个糊涂蛋,赶紧去官府报案,就按星儿小姐说的。” 吴财水连连点头,马上把事情发生的地方告诉了他们,又大致的形容了下那老头儿都模样,王贞儿善画,吴财水一边说她一遍勾勒这对方的长相。拿给吴财水看时,吴财水简直惊讶,实在太像了。 然后又拿了房契地契等一应之物,直奔官府报案去了,暂且不提。 单提星儿等一行五人五人兵分两路,王继安靖瑭星儿三人一组去找线索,靖玹王贞儿一组和几名小厮,挨家挨户的去打听人,比对人。 众人相约未时正,在吴财水的店里集|合,一同见一见那个事主。 星儿这一路赶到了看宝的地方,这是护城河引水的内渠边上,不是朝阳门码头那种大的可以过船过人的河道,而是小渠道,只供百姓日常刷洗洒扫之用。 那发生事情的地方,偏巧就是渠边的一处四方平台,周围是汉白玉的围栏,中间有石桌石凳,一看就是官家做的,平时用于聚会设宴等。 几人下到平台上去,四下仔细的查找,这平台早已打扫干净,怎么可能还会留下线索呢。 王继安找来找去的,什么都没看有,有点儿丧气,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这怎么找啊,就这么光溜溜的地方,一目了然了,看,什么都没有。”王继安泄气。 “诶,你怎么坐下了,赶紧起来干活。”靖瑭踢他的脚。 “我不干了,猫着腰找了半天都没有。” “继安哥哥,你怎么做事一点耐心都没有啊。”星儿嘟嘴叫他。 “什么?你叫我什么?”王继安来了精神,几乎是跳的跑到了星儿跟前,“嗯,我听星儿妹妹的,找,继续找。” 靖瑭看他这个德行,简直无言以对,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干活。 将近一个办个时辰,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人在石凳的的内侧和渠边一侧的白玉栏杆外侧,找到了两片相同的碎片,均呈黄色,且还在朝外的白玉栏杆上找到新的划痕,像是被玉石陶片等钝物划的,俨然事情过后,那些碎片是被人从这儿扔到河里了。 “星儿妹妹,咱们这些就算线索了吧。”王继安俨然吧星儿当成了主心骨。 “我又不是破案的高手,咱们只是找到些微的线索,来帮吴老板更好的分析受骗的可能。” “星儿说的是,具体的事情,还要请官府的人来,不过我们也已经算大功一件了。”靖瑭笑笑,揉揉星儿的头发。 揉星儿头发这是靖瑭几兄弟自星儿小就养成的习惯,因为那会儿星儿是小蘑菇头嘛,除了二皇子和六皇子,一个不太亲近,另一个是虚病缠身,后来星儿受罚,跟太子也不敢太亲近了。 “三殿下,你怎么能随便揉我星儿妹妹的头发呢?你知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女授受不亲?”王继安立刻拉下了靖瑭的手。 靖瑭被他这么一闹,哭笑不得。手僵在半空,只得收了回来。星儿并不做声,也只觉得好笑,好像自己跟三皇子认识比较久吧,这个王继安…… 拿到了这些线索,三人便一起回去了吴老板的店铺。在店铺门口刚巧遇到了靖玹和王贞儿也回来了。 “二哥,你们那边怎么样?我们……” “三弟,一定是找到了好酒,咱们回屋说回屋说。”还不待靖瑭把话说完,就被靖玹打断,推他进屋了。 众人都纷纷进了吴老板“阅古斋”的内堂。 “三弟,己不秘失其身啊。” “原来如此,还是二哥想的周全。”说着靖瑭朝靖玹作了一揖。 “好了,咱们兄弟,还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说说你们的进展吧。”靖玹坐进了椅子里,端起了一碗茶。 “我们这边发现这两块碎片,一会儿等吴老板回来,让他认一认。”靖瑭打开了揣在袖子里的布包。 “另外我们还在曾今展示那个宝贝的地方,发现了白玉栏杆上的新伤,我们判断是这些家伙是直接将碎片扔进了下面的河渠。看这片碎片就是在白玉栏杆挖侧找到的,估计是他们在处理的时候,不慎掉落的。”王继安说着他们的判断。 “那二哥你们那边呢?” “我们这边几乎没什么进展。”王贞儿有些失落。 “贞儿说的也不全是。我们拿着老头的画像整条街都问了个遍,几乎没有人认识这老头,但是也有人说这个老头可能是游商。” “游商?”几个人齐齐的看向靖玹。 “对!游商!话说古玩行这个行业,固定店面的必定是大商家,而且这些店铺很难买卖。而挖出宝贝,或者得到宝贝的人就不一定了,你们看外面。”靖玹指了指楼下的摊子。 “很多都是怀揣着一两样东西,来这里散卖,试试手气的,这些人是不固定的,卖了就走。有了新的宝贝,再来卖。” 几个人从二楼看下去,确实下面有一些摊位是一个人,或是三两个人的,也都是撂地的地摊。 “那这不是大海捞针一样的了嘛?” “也不一定啊!”只见吴财水兴高采烈的跑上楼来。 第五十三章 吴财水失财(下) 星儿等五人正在讨论各自的发现,只见吴财水气喘吁吁的从楼下跑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坛子酒和几样小菜。 “吴老板,你这是?”王贞儿问道。 “我呀,是为了感谢几位帮我呀!”吴财水满脸堆笑,却比初见时要春|光满面。 “吴老板这是怎么了?” “哎呀,我还得多些这位小姐,给小人提醒去官府报案。”说着吴财水深深一揖,到地。 “哎呀,吴老板,你快快请起,我年少,怎么担得起?”星儿附身道。 “多些小姐。” “吴财水,你倒是说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王继安早就迫不及待了。 “是这样,刚才小人我去官府报案,本来京兆尹翁老爷是不在京的,听到这我老吴就瞬间麻爪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是衙门的人又说,现在师爷主事,你可以跟他报案。” “我一转念,跟师爷报案,老爷不在,那我的案子肯定能再拖些日子,这其中斡旋的时间就更长了,岂不是好事,我就赶紧进去衙门找师爷去报案。谁想一进衙门二堂,见几个人跪在地上,我去递状书,偏巧看见跪在地上的,就是喊我去看宝贝的老哥哥,我就悄悄的使了些银钱,跟衙役打听了他犯了什么事,结果一问才知,原来,也是告他讹诈。” “竟有这等奇事?看来这老头是惯犯啊。”靖玹感叹。 “那咱们这一个下午不是白干了?”王贞儿泄气的坐进椅子里。 “各位各位,请听我说完。今天下午众位帮小人忙活,全都没有白忙,我已经禀告了师爷,说咱们自己也在找线索,师爷说只要有用的线索都可以提供。” “吴老板,我们查还是官府查,现在都不重要,您只说,您跟那个老头有没有问出什么来?”星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那是当然。那老哥说,两个月以前,有人给了她十两银子,让他三至五天就来磁器口摆摊,凡是遇到新入行的,或者是新开张的,都去禀告给他银子的人。就这样陆陆续续的,这条街上,几家新开的古玩行和外面固定摊位的新摊主,他都告诉了那个人。那人就在最近不到十天,都已经骗了这条街上几间店铺了,但都是小打小闹,只有我和今天押了他去的今古轩的老板,是那些给银子的人骗的最惨的,数额最大的。” “那些人也是用这种方式嘛?”靖玹问。 “大致相同,也不全都一样。” 靖玹在房间里踱步,反复的在思考,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吴老板,好像不太对劲啊,既然你们上当受骗的方式一样,那那些骗子早就已经有大大小小几间铺子和摊位了,干嘛又来骗你的店面?这说不通啊。” “这位公子说的是,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跟那个报案的老板一问才知,他们都赔偿了现银,虽然数额大些,但是他们都是经商多年的人,底子厚,哪儿像我,以前只在国公府当差,底子薄。” “哦哦,原来如此。”靖玹坐进椅子里又端起了茶碗,似又想到了什么,“畜类这些,那老头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事情?” “这其他的事情么……” 吴财水食指敲打太阳穴,用力的想着。良久,他突然喊“有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那位老哥说,这些人说起大夏的话,都很生硬,不像是大夏人士,倒像是从西边来的口音。” “西边?西凉嘛?可是西凉都已经灭国了啊,那再往西,大月国?不对,大月国跟咱们交好……波斯?太远了……莫非是胡人?” “公子,我看不像胡人,也不是大月和波斯,我看好似就是西凉,小人曾经在国公府当差,安国公也曾奉先皇之命招待过西凉使臣,小人就在身边,况且波斯人大月人还有胡人,身上都有很重的味道,不是牛羊的膻味,就是香料,或者各种香精的味道,西凉人则不同,他们身上也有牛羊肉的膻味,但是很淡。” 吴财水的大胆直言倒是令人意外,几个人都不解。 “西凉百姓大部分都融入了北国和我大夏边境,小部分则向西游牧了,而且行动范围是有限的啊,怎么突然出现在京城?”靖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二哥说的是,怎么会有西凉人在京城活动。而且干这不光彩的勾当” “吴财水,你可不要误导咱们啊,这可不是小事。”王继安用扇子敲了下吴老板的肩膀。 “哪儿能呢,小人也是依据经验推断的。”吴财水赶紧打圆场。 众人都坐回了原位,默不作声。 “吴老板,骗您店铺的人,不是今天下午要前来接收嘛,约的什么时辰?”星儿突然说。 “哎哟!小姐您不说,我都快给忘了,跟他们约的就是未时正到申时,这时间应该是快到了。不知小姐问这个何意?” “吴老板,一会儿,您且接待他们,我们都在一旁瞧着,看看是不是真的是西凉人,如果是在做定夺。”星儿说道。 “是是是,可是我该如何接待他们呢?如今我已经把呗讹诈的事儿告了官……”吴财水有些犯难。 靖玹走上前,看了星儿一眼,又转身向吴财水。 “这有何难?你刚才去报案,官府收了你的地契房契,必定是给了你收据的,你把收据拿给对方看就是了,就说,这房子有官司没有了解,传了你去,房地都暂压了,也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二哥说的是,吴老板,你倒是可要顶住,千万说的周正,别露出破绽,也别让他们知道你知道老头帮他们讹诈的事儿。” 吴财水频频点头,众人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喝茶的喝茶,吃果子的吃果子,刚才一直不消停的王继安如今也静静的等待不开口了。等着那些骗子的到来。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不到半刻的时间,楼下就传来了伙计招待人的声音,吴财水看了看楼上的所有人,特别是靖玹和王继安,二人均给了他肯定的眼神。吴财水这才下楼去。 不多时,伙计便上来请了他们几位下去,几人也便应邀陆陆续续的往楼下来。 “我说吴财水,你那宝贝终于肯让小爷看看了?!”打头的必然是王继安,吴财水可是他家的门人。 “世子爷,您且慢着点儿,小心脚底下,几位公子小姐,也留神着!”要说吴财水才应该去玉纯嬷嬷的梨花苑,无时不刻都是八面玲珑。“请,请,快请坐下,座位早就给几位设下了,答应几位的事儿,老吴我决不食言。” 说着,吴老板将几人,让到座位上,伙计再次奉上茶点。几人坐下,已经看到对面几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那几人也在打量他们。 “吴老板,你办事不讲信用啊,说好了今天拿店铺抵债,今天我们来了,你又说房契地契压在官府,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话的人怒视吴财水。 开口说话的那人,皮肤有点泛红,声音低沉,但似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有,那人说话,每个顿句都有个赫噜的尾缀,虽然已经很不明显,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得出的。 “这位代先生,小人我真的没有说谎,小的的这间店铺,确实是有未了的官司了,这几位能给小人作证啊,本来正招待这几位喝茶赏宝,宝贝,还没拿出来,小的就被官府传唤走了,这不也才回来。”吴财水滴水不漏的说着,“不信您问,这位可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大人,小人哪儿敢诓骗他呢,脑袋要不要了。” 王继安本要说什么却被靖玹按住。靖玹示意他不要开口。 “吴老板,我看你就是想要赖我们的帐,不想履行赔偿!哼!”另一稍胖一些的黑脸大汉,拂袖而起,站到了屋子的中间,这人说话的“赫噜”的尾缀更为明显。 “这,哎呀,这位先生,小人没有啊,确实是房契和地契都不在我手上啊。”吴财水拍着大腿。 靖玹从椅子上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了那人近前,双手抱拳,那人看他抱拳行礼,也哼哼唧唧的抱拳回了一礼,别过了脸去。 “这位先生,在下不知道您和吴老板在说些什么,但是,自从午饭后,我来到这‘阅古斋’,就一直干坐在二楼之上。这个吴老板也真是没有信用,前几日答应了我这位兄弟,邀我们几人今日来鉴宝,但是到现在了,我们除了灌了一肚子水,连个宝贝毛都没见着。” “哎哟,公子,这……”吴财水似要说破,但被靖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原来他也诓骗了你们?!”那黑脸大汉转过脸来看靖玹。 “是啊,如果你们不来,我们恐怕连他的面今天都见不到了,老早招呼我们上楼坐着,就上来打了个招呼,说让我们稍等,两个时辰都不见人影。吴老板你这人做生意还真是差劲儿!”王贞儿已明白靖玹曲线救国的意思。 “哎呀,公子小姐啊,真不是我吴财水耍奸,我才迎了你们几位上楼,官府就来了人,让我带着房契地契去趟衙门,我一个平民百姓,官府有命,哪儿敢不从?你们看你们看!”说着,吴财水从怀里掏出了顺天府给他盖印的收据,“这是暂压顺天府的收据,这大印总不是我自己造的吧?!喏,各位看看看。” 那几名大汉凑近了一看,果不其然是顺天府的收据凭票,一看之下瞬间都泄了气。那黑脸大汉“诶!”了一声,一脚跺在地上,用力的甩甩手便走出了阅古斋。 第五十四章 吴财水舍小财,众恩人观大宝 前来阅古斋讹诈的几个人,一听吴财水的店铺有官司缠着,房契地契也押在官府,一时气恼丧气烦躁的情绪都有了。 一个黑脸大汉一气之下已经夺门而走了,剩下的几人原地站了一会儿,相互嘟囔了几句,领头的那个姓代的终于开了口。 “吴老板,这样吧,你柜上有无一千两银钱,如果有一千两一千,允了我们,这个事儿也便作罢了,如何?” 吴老板一听,已经看到了了事的曙光,心下一阵欢喜,拔腿就要去给那人提现银,靖玹赶紧给王继安使了个眼色。 “吴财水,你小子可以啊,我刚进门时,跟你小子借六百两你都说没有,这会儿就能变出来一千两了?!” 吴财水是个老油条,瞬间明白了王继安的意思,马上苦着脸说道。“世子爷,我小子哪儿敢骗您啊,我这小店还没开张,装修、打点,处处要钱,柜上确实没有,可是,谁让咱打碎了人家这位先生的东西呢,赔偿些也是应当,我这也是赶紧去账房凑一凑。” “继安,你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子爷,如何能乘人之危?!”开口说这话的必然是靖瑭。 “好好好!”王继安比划着,一脸不服气的坐回了原位,闷不做声。 说着吴财水一溜烟的跑进了账房,别别扭扭的半天才捧出了一包银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上,众人一看,大大小小零零碎碎,整锭的散碎的,甚至还有些铜板,星儿等人看了不禁掩面偷笑。 “就这么点儿?!” 继那略胖的黑脸大汉发飙后,又一个嘬腮高颧骨的黑脸大喊也发了彪,一看银钱这么少,马上不耐烦了,想要拂袖而去,却被自己人拉了回来。 “代先生,您别嫌少,咱柜上就着二百七十多两银钱了,这不,我连伺候主顾的茶点钱,都凑来了,您没干过古玩行,您不知道,古玩行啊,平时看着风光,其实,这行卖的就是时间,得耐得住,所谓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就是这行里的道道了……” 不待吴财水摇头晃脑的生意经说完,那姓代的就打断了他。 “行,吴老板,江山不改细水长流,咱们先了结了这一幢,以后江湖再见吴老板您可别再耍滑头!欺巴赫噜!” 那姓代的也已经不耐,毫无遮掩的用西凉语骂了句脏话,还甩下了狠话,就欲夺了银子而走,王继安靖瑭拦在了门边,随侍的家丁小厮已经迅速的关上了门。 “你们这是何意?欺巴赫噜!” “代先生,咱们听着,你们讲的不是我大夏的语言吧?”靖玹踱步。 “你们?!”那几人被识破有些恼羞成怒,想要抄家伙,姓代的还算理智,拦下了冲动的几个。 “代先生,你们是哪里的人,不关我们的事儿,但是我们跟吴老板有些交情,既然您已经收下了吴老板赔偿的银子,按咱们大夏的规矩,该立个了断字据才是。”星儿说的周全。 “是啊代先生,咱们虽然是女流,但是也知道这生意场上的规矩。”说着王星儿结果小厮地上来的纸笔,铺在了桌子上。 那代先生上下打量眼前的两位大小姑娘,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怎么大夏的女人这么厉害的嘛?他心想。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得认下,他们的身份这些人似乎已经知道了,如果闹起来,他们虽然有功夫在身,但是也难免麻烦,不如签了,一走了之。 那姓代的将自己想的,用西凉话叽里咕噜的说给了所有同伙听,他几个同伙虽然不爽,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都认同了姓代的说的话。 吴财水赶紧起草了切结书,一式三份,自己也现在上面签了名,按了手印,证明人自然是非王继安莫属,王继安也签了字按了手印,那姓代的,几个人也纷纷按下了手印,因为只有姓代的会写汉字,签名他一人代劳了。 王继安拿起了切结书,给两方都全不验看之后,将两份各给了双方一份,自己留下一份。 “吴财水,你小子也应感谢人家代先生大人大量,这是放过你一把!”王继安晃悠着手里的的切结书。 “是是是,代先生多谢承让了,多谢多谢!”吴财水戏做足深施一礼,一揖到地。 “吴老板多礼了,江湖相见后会有期了!” 说着那姓代的抱腕欲走。王继安晃晃悠悠的,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手帕结的布包,晃晃悠悠的打开。 “代先生所言极是,既然我是担保人,这几块所谓的天石雕塑碎片,我明日就连同这保证书,一同交付到衙门给你们备案担保了啊!” 王继安几句看似平淡的话,却道出了好几个关节,一是敲死他担保人的事实,二是敲死这件事已经了解的事实,三是告诉双方,特别是姓代的那一方,我们手上有你讹诈的证据,你再敢来挑事,这就是让衙门捉拿你的证据,第四,是引申的一层言下之意,就是你姓代的是西凉人,擅自进入大夏内境是要杀头的!第五呢,就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这事儿交公了,别来找我麻烦。 王继安虽然嘻嘻哈哈的,但是心眼子却也不少。 “你们!” 姓代的就像吃了个哑巴亏一样,哼了一声就甩手带着人走了。吴老板真是生意人,做戏做到足,嘻嘻呵呵的,还将那几个人送了出去。 待那一群人走远,吴老板跳起脚来“呸!”了一声,小声嘟囔着就回了阅古斋的大堂。 堂中的五个人,见他笑脸送人,然后又骂街,已经笑成了一团,吴财水一进大堂看他们这样,反倒有了些不好意思。 “嘿嘿,嘿嘿,嘿嘿,”吴财水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干笑道:“几位见笑了,嘿嘿……” “行啊,你个吴财水,市侩精啊你。”王继安捂着肚子。 “嘿嘿嘿嘿……”吴财水继续讪笑,横着往墙角挪了挪步子。 “好了好了,咱们都别笑了,咱们该恭喜吴老板才是。”靖玹说。 “哪个不像恭喜他,可是他、他、太逗了,俨然一条变色龙,翻脸比翻书还快。”王贞儿断断续续的应着。 大概一炷香,所有人才终于止住了笑。 “大家都不要笑了哈,我说一句,”吴财水站起身,深施一礼,“今天真是感谢几位,救了小人了。” “吴老板,这个事儿也当是花钱买个教训,这个事儿你不花几个钱是摆不平的,所以你心里也别太在意这个事儿。”靖玹把道理讲明。 “二哥说的是,吴老板,我平时最爱管这些江湖上的事儿,但是今天这个事儿,如果你不放点儿血,他们很可能会继续纠缠,你一个生意人没有必要跟这些人较这个劲。” 吴财水毕竟是个外场人,从王继安点化他不要给那么多的时候,他就早已知晓这里面的缘故,最后终得落在这个破财上,俗话说破财免灾,是不无道理的,此一次破财虽然己所不愿,但是摊上了就认了。吴财水想的明白,并不是守财奴,在国公家里做过管事的人,格局还是有的。 “那……吴老板,您是不是能让咱们欣赏欣赏您的镇店之宝了?!”星儿脆生问道。 “哎呀,那是自然!”吴财水这才看向星儿,“这位小姐,今天这事儿如果没有您指点我去报官,恐怕没有这么痛快了解,只是您这小小年纪,真是真是让小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说着吴财水有给星儿施了一礼。 “吴老板罢了罢了,赶紧带我们看宝贝吧!我们时间不多,可是不想错过。” “好嘞!您几位随我到后堂来。” 说着,吴财水引路往阅古斋的后堂走,几人这才发现,这阅古斋不光前面店铺的二层小楼,后面还有一进院子。 这院子里布置的还算雅致。紫藤和菟丝花去年的老枝条爬满了花架子,如今初春还没发芽。花架子下面一侧有一盆假山石一盆老松盆景,拾捯的还算别致,说明伺候这盆景的是个内行。这两盆盆景下面还有一支白瓷的鱼缸,里面几尾金鱼游得正欢。 在花架子下面另一侧,又布置了茶几凳子,几人纷纷落座,等着吴财水取宝贝。 几个人正等着,只见吴财水领着小厮抬出了一个大大锦盒,众人都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大。 “我说吴财水,你这宝贝原是这么大的啊?!乖乖!”王继安已经耐不住跳了起来。 只见小厮蹒跚将那宝贝抬到了院子中样,又有小厮早早的背了条案盛放,几人合力方才把那宝贝放稳当。 吴财水和小厮又小心翼翼的摘掉了锦盒的盖子,几朵白色的小花露出,众人又卸掉了盒子,把那一盆完整的暖玉水仙才端到了条岸上,当最后一层防护的绒布解开后,几人齐齐的“哇”了一声,真是见到了好宝贝。 那水仙花雕刻的栩栩如生花朵白色的,花心微黄,花叶花茎还有下面的“葱头”,还有玉雕成的花盆,都和平时自己养的水仙一模一样。 几人上前细细观瞧,这才发现,那花茎和花叶是油亮油亮的绿色,简直逼真的不行。 “吴老板,都说这是暖玉,不知星儿是不是可以摸一下?”星儿问道。 “别人不行,星儿小姐肯定行!咱们几位都行!哈哈哈!”吴财水比了个请的手势。 星儿小心翼翼的摸上了花瓣,花叶,花茎,还有下面“葱头”,真的是温温的触感,感有些沾手的温湿感。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活的一般。”星儿感慨。 “是啊!星儿咱们今天真是长见识了!”王贞儿攥紧星儿的手,激动的不行。 “世子,几位公子小姐,逼真这只是暖玉最普通的地方。” “普通?!”几人齐齐看向吴财水。 “没错,我现在给这盆花浇上水你们再看!” 说着,吴财水提起了小厮递过来的水壶,将水倒进了底座的花盆里,只听见星儿几人齐齐“哇……” 第五十五章 温香暖玉俏水仙,福星纯贞初繁华 吴老板提起壶,将水浇进暖玉水仙的盆底里,只见那暖玉水仙本来青绿色的花叶花茎,逐渐的自下而上的,变为了黝亮黝亮的韭菜绿,这变化的瞬间,有点儿枯木逢春的感觉。 如果说没浇水之前,这盆水仙只是栩栩如生的一尊玉雕,而此刻,它却是如活了一般的,那花叶花茎不但颜色变了,就连叶片上的经络也慢慢的显现出来,令人啧啧称奇。 “哇!……”众人齐齐的发出了惊讶之声。 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更令人惊讶的景象又出现了,当那水仙的花叶花茎的颜色长到了顶部的花朵时,那本已绽放的花朵好似从新开了一回,花朵的叶片娇嫩欲滴,连花蕊的黄色也慢慢变得丰盈莹润,这变化让在场的众人似乎有了某种错觉。 “你们有没有闻到水仙的清香?”王贞儿突然说道。 “王姑娘,哪儿有啊,我怎么没闻到?” 说着,王继安又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后两手一摊,摇了摇头,表示没有闻到。 “似乎还真有些香气。”靖玹说道,他有一些些附和王贞儿。 “是吧是吧,我说有吧!” 王贞儿扬起下巴,靖玹朝她温柔的笑了笑。靖玹的笑,这次不止看呆了星儿,连靖瑭也察觉到了。 “怎么样?几位?应该是各自的感觉不相同吧?” 星儿歪着脑袋看向吴财水,王贞儿快人快语:“什么?吴老板你说什么?” 吴财水笑了笑,放下了水壶,朝大家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大家纷纷落座。 “吴老板,别卖关子了,快点说。”靖瑭也略急切的想知道。 “这暖玉水仙,不同的人看到会有不同之感,男女也不相同,大致可以分为几类。”吴财水踱起步来。 “这第一类,就是率性纯真者,这类人是能看到花朵似重新绽放,花蕊逐渐饱满,女者似能闻其香嗅其味,男者却只能观其行,无他。就如这位小姐和世子大人。” 王贞儿和王继安对视了一眼,彼此生厌的各自别过头,星儿看他俩噗嗤!的一声笑出了声。暗忖,这吴老板莫不是说王继安无脑?哈哈。想着,更觉好笑。 “那如我二哥一样,只闻得一点点香气的呢?”靖瑭问。 “三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要先听吴老板说说二哥的情况,我再说我的!”靖瑭笑。 “这第二种情况就是只能闻得一点点香气的情况,这类人往往是两个极端的人。”吴财水摸摸下巴。 “两种极端?”几人齐问。 “是啊!这类人,要么是城府极深……” 靖玹停了吴财水的半句话,脸上有一丝微末的表情变化,但是却没有被人发现,但却没逃过与他正面的吴财水的眼,只是吴财水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事儿。吴财水略略顿了下,继续说。 “这类人,要么城府极深,要么就是心无杂念,比如寺庙修行的僧侣,道士等,我想这位公子就应是心无杂念之人,所以才会只闻到一点点。” 靖玹讪笑,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自己是城府极深,不接自己是清心寡欲,约等于和尚,只得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二哥自是心如止水,旁骛杂念。”靖瑭开口证实,“那我问道了酸味,又是怎么样的呢?” “什么?”星儿和王贞儿几乎同时喊出,“你怎么会是酸味?” 靖瑭摸摸后脑海,“嘿嘿,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酸味,刚才你说香香的,我还以为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呵呵,这位公子不要心急,闻到酸味者只有一类人,就是胸怀坦荡兼济天下之人。颇有墨家之风哟。” “啊?!这么伟大嘛?”靖瑭突然嘴巴咧到耳根。 “是的,公子是心怀侠义之人。不会错。” “那吴老板还有别的情况嘛?”星儿问。 “当然有,比如腥臭味,哎,这类人那……” 吴老板手背后不再说了,踱起步来。 “吴老板你怎么不说了呢?”王贞儿问。 “吴财水,你这是啥意思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黏黏糊糊的,跟个娘们似的。”王继安的一句话, 当场遭到了王贞儿的眼神杀,赶紧小猫一样的缩回了座椅里。 “哎,这类人就是我这样的俗人,还有久病之人。” 吴财水说完,王继安第一个就笑了。 “可是,吴老板,星儿即没闻到香味,也没闻到酸味,更没有腥臭味,未时一种微甜的味道,像蜜糖。” 吴老板转过身看着星儿,一脸惊讶。 “姑娘闻到的是蜜糖的味道?” 说着吴老板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开始读。 “……有凤来仪者,观之形色俱变,嗅之味如蜂糖……” 吴老板读到此句时,几乎一道闪电打进了靖玹的脑子里,他不禁的看向了星儿,心想着,有凤来仪者,这丫头?正想着,就又听吴财水继续念道—— “……年不满一十一岁者,男女皆同此甘味,但需防暖玉勾动脾胃之气,三时辰内必呕吐之,三五次皆平常,缓慢止之,无需用药。”吴财水合上了那小册子,“敢问小姐今年芳龄?” “九岁。”星儿答。 “啧啧啧!小人我真是佩服,原以为小姐能说出那番有见解的话,也应十五六了,没想到……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佩服佩服!不过……小姐,未来三个时辰可是要多注意,可能会呕吐,但是别怕,吐了几次之后就无大碍了。” “谢谢吴老板提醒,看来星儿要遭罪了,不过……”星儿坏笑一下,“不知道吐到谁身上,就对不住了。” 然后环视周遭几个人,几人都纷纷做出了往后闪躲的动作。突然的,靖玹好像松了一口气,微微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几人又赏玩了一会儿,便决定离开了,毕竟星儿和王贞儿要赶回宫,不能太晚。吴财水也是真心的拼命挽留,但是几人纷纷拒绝了。也算作罢。 吴财水如何收拾店铺,庆祝劫后余生,不提,但说说星儿几人。 星儿几人早就已经商量好,要去那“人间龙肉”享受一下,那人间美食,怎么肯答应吴老板留下来用完膳。 话说几人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信步闲游的往前走,两个女孩子在前,手挽手前行,三个男孩子紧随其后。 当一行人,转了两条街之后,一座黑漆广亮大门楼,赫然而立,“京兆尹翁府”,星儿几乎被定在了原地。 这这这,这是我的翁姥爷家嘛?如今亲人近在咫尺了,自己却无法拜托周围的束缚,只能擦身而过嘛?星儿心里想着。脚上的步伐也放慢了许多,目光不停地往那黑漆大门楼上飘。 “一会儿咱们去吃那王胖子家的,味道特别鲜美,哎呀……简直是人间美味。”王继安说着,实际是想引起星儿的注意, 无奈星儿压根就没有听到他所讲,只是用力的往那黑漆大门里面瞧。眼巴巴的盼望着,里面能出来翁姥爷。 “星儿妹妹,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了,刚才不是你吵着要吃那‘人间龙肉’的嘛,怎么没了动静?”王继安继续的说。 星儿这才回过神来,“啊!啊?是啊是啊,是我想吃啊!” 王继安加快了脚步与星儿并行。 “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出了神?”说着王继安也看向了那黑漆大门。“噢,原来你在看这个啊,这是顺天府的府尹翁大人家,怎么样?比我们国公府怎么样?哪个气派?” “哼!”星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国公府还能打过皇城?” “额……” 哈哈哈!其他三人一阵好笑。 “那你看的那么出神?这个大门黑乎乎的很好看吗?哪儿有我们国公府的红漆大门好看!” “人家没见过嘛……所以多看两眼。”星儿咬咬下嘴唇。 “原来如此,难关你盯着看这么久。” “我们星儿妹妹看不看,管你什么事儿,咱们久居深宫的,很少领略这京城繁华,今日能得自由信步这么一回,你还管东管西的。”王贞儿毫不客气,直接酸了王继安。 “继安,星儿四五岁就随着皇祖母进宫了,这许多年从没出过宫闱,也难免她看什么都新鲜些。”靖玹说到。 “是啊,别说星儿,咱们也是不能时时刻刻领略这京城繁华的,是吧二哥?!” “哎哟哟!说得好像你们每日在宫里过着苦日子,只有我一个人在这花花世界快活一般!”王继安撇撇嘴。 几人有笑了一回,终于到了那全是美食的街市上,星儿和王贞儿最是欢喜,开心的都跳起了脚。 “贞儿姐姐,你看你看,那个做的糕点,看着松松,好像吃一口,一定很好吃!” “呀!!快看那个,好像是吹糖人的,走走我们去看看!”说着,王贞儿就拉着星儿跑去了很多孩子围着的小摊子。 那小摊子果真是吹糖人的,只见那老师傅取了一勺麦芽糖,试探的揪住了一角,然后开始边扯动图形边往里吹起,旁边的孩子都拍手等待,不一会,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就吹好了,栩栩如生,极其生动,星儿和小朋友们一起拍手跳脚,感觉突然回到了小时候。 再往另一边,一个摊子上,看着好似卖年糕的,但是每卖出去一份,就听到嗵嗵嗵的响声,星儿不解,拉着王贞儿去瞧,为了知道为什么发出嗵嗵嗵的响声,两人赶快付了几文钱,那老板就开始表演起来,原来是年糕在给顾客之前,都要最后摔打一回,然后那年糕掉进下面的花生碎里,滚一滚,既好玩又好吃。 星儿和王贞儿吃着年糕,好生开心,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那“人间龙肉”的摊子。 几人正欲往前,只见两队官兵纷至沓来,将周边百姓拦在道路两旁,然后铜锣之声传来…… 第五十六章 亲人咫尺难相认 正当星儿等人已经发现了那“人间龙肉”的摊子,欲前往享受一番时,只见两队官兵分道两旁,然后一阵铜锣开道声传来。 几人被官兵的队伍分成了两拨,站立道路两旁。百姓纷纷看向铜锣响起的地方。 不一会儿,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他们走来,队伍的最前面是两架铜锣动乐开道,每次连敲十一棒锣音,星儿和王贞儿都有些兴奋,今天遇到的,还是位三品以上的大官。 铜锣之后,是高举“明镜高悬”、“肃静”、“回避”等官板的仪仗,每四人一组。再后是几组彩旗,彩旗之后是官旗,再再后就是六人抬的大轿,和收尾仪仗。 正待星儿他们想看清楚官旗上写的是何字之时, 只听走在铜锣前面的两名执事官齐齐高喊“跪!”,然后百姓们纷纷下跪。星儿跟王贞儿自然也跪下了,虽然是女官,但也只是内务府末等,如今见了这前廷大员打道,也必得跪下,而跟他们一起的王继安也慢慢跪了下来。 “世子爷,敢问您这世子是几品啊?”王贞儿小声的调侃王继安。 王继安则静默不出声的的跪在地上,一副决绝的表情。王贞儿见他这般不禁偷笑起来,星儿看着王继安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这会儿也蔫儿了不禁觉得好笑。 “笑吧笑吧,还不知对面那两个怎么样呢!”王继安说到。 对面那两个?!王继安当然说的是二皇子靖玹和三皇子靖瑭。说到此,王贞儿和星儿都略略的抬头看向了对面。 只见对面的两人,气宇轩昂的立在道旁,他们是当今的皇子,必是不能跪,眼看仪仗队伍越来越近,这三人想着倒是要看他们两个皇子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只见那两名执事官又高喊“避!”,百姓们赶紧低下头来。那执事官紧接着又高喊一句“避!”,然后又连喊了两声。 众人都感觉好似出了什么事,都纷纷抬头看那仪仗。百姓们刚抬头,就又听执事官喊“避!”,民不与官斗,百姓们自然考试顺从,都低下了头。但是大家都能感觉到仪仗队已经停了下来。 星儿和王贞儿避在人后,偷偷的抬头去观瞧,只见有两人小碎步的朝靖玹靖瑭走去。 那两人开始还趾高气昂的,只见靖瑭把什么东西递到了那两人手中,那两人一看,立刻将铜锣声叫停了,然后两人低眉顺目的点头哈腰起来,对着着靖玹靖瑭一个劲儿的作揖叩拜。 铜锣声一停,只听王继安小声嘀咕“看来他们亮身份了。” 再看时,那两个差人早已毕恭毕敬的手捧着靖瑭给他们的东西往后面跑去了。 不一会,就见那两差人引路,后面跟着一位穿着紫色蟒袍的官员,着官服前襟恭敬的走来。 来至在靖玹靖瑭面前时,那官员提袍欲跪,只见靖瑭出手拦住了那官人动作,又在那官员耳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方又立在了一旁。 只见那官员朝二人深施一礼,然后起身朝那二官差低低的说了什么,便也立在了一旁。 那两个官差朝后面仪仗高喊“收!”,只见仪仗队原先高举的旗帜板子等,多降了下来。又听喊“过!”,仪仗队并轿子都悄声前行,两名官差也赶紧跟了上去。待队伍走过去五十米的时候,又有人喊“听!”,那仪仗队便停了下来。 待仪仗队行过之后,星儿等也才见到那紫蟒官员的真颜。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如冠玉,眉眼俊秀,胡子收拾的也利落干净,一身的正气。 星儿远远的看着那人,脑子里有一丝丝的恍惚,这人,这人……爹爹?是了,那人是爹爹! 星儿看着那人远去,眼看着就要上轿有了,星儿慌忙起身,想要追上去。才刚站起身,便被官兵按了回去,再起来再按下去。 王贞儿和王继安都看傻了,不知星儿这是怎么了,忙忙的拉住她,将她拉跪在地上。以免节外生枝。官兵这才停了手。 星儿却早已急得全身颤抖起来。贞儿见她如此,只当她是呗吓到了,忙将她抱入怀中,不停地拍她后背安慰她。 只听那仪仗队里一声“起!”所有旗帜高举,那旗子上果然写着“朱”字,星儿再次确认是爹爹,可另外的两面旗子上却写着济东和总督,星儿又不敢断定了。 要知道乱认官亲,最重的刑罚可是“死”,想到此,星儿又瑟缩了,不敢再贸然。 又听喊“动乐!”,于是铜锣又鸣响了十一棒锣音,不一会儿消失在视线里,拦街的官兵也撤走了,街面又恢复了刚才的繁华。 “我说星儿妹妹,你刚才那是怎么?!我差点都没拉住你,你小小的年纪,力气可真不小。”王继安拍着衣服下摆的土。 “是啊,星儿你刚才是怎么了?我都被你吓了一跳,要知道,那些清道的官兵可是没轻没重的,万一乱棍下来,你这小小的人儿,怎么承受的住。”王贞儿也抖搂这衣服。 不远处,靖瑧靖玹朝她们走了过来,刚才的一幕,他们两个也看到了。两人才到近前,星儿就推开了几个人,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一气的朝后面小巷子跑去,四个人都看傻了,赶紧追了上去。 星儿到了小巷里,看地上不知谁家的泔水桶,一个反胃,将刚才吃进去的年糕全都吐了出来。而且吐个不停。 四人后面很快追了上来,只见星儿单手扶墙,另一只手捧着自己的肚子,正在泔水桶边呕吐,便知道,是刚刚吴财水说的十一岁以下孩童的见了暖玉水仙之后的症状。 三个大男孩儿不方便近前,自然保持了距离。王贞儿走了上去,拿出了帕子,帮她擦嘴。 “星儿妹妹,你还好吧?”王继安想伸手去帮忙,又觉不妥,收回了手。 星儿只顾着吐,哪儿还顾得上理他。王贞儿则是一直帮她拍打着后背。 “这个暖玉水仙果然奇特,看她这般反应,早知道不叫她看了。刚才看你们一直按着她,想必她当时也是向找地方吐一吐吧?”靖瑭说着。 王贞儿和王继安听靖瑭这么说,心里也觉得,刚才星儿那么急,想是难受的紧,实在受不了,又不好意思直接吐了,就再没深究这件事。 “很多事情要是能早知道,不是都不会发生了,有一得必有一失,所幸先前早已知道,咱们也就不必大惊小怪的了。”靖玹大有站着说话不腰疼嫌疑。 王贞儿有给星儿拍了拍,听靖玹如此说,心里一阵不爽,便起身与他对视。“喂!我说二皇子,您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星儿妹妹吐得这么难受了,你还说这种话。” “我?!我说什么了?!”靖玹生下来便是德妃捧在手心,近两年才学着放下身段,但是他有时依然体会不到下面人的疾苦与难过。 “你自己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王贞儿本想多骂,听见星儿又吐了,便恨恨的甩手去瞧,再不想理他了,难为自己今天还对他有了一丝丝的好感,看他如此视人,好感尽消。 靖玹尴尬的看看其他人,靖瑭双手抱胸,见他二哥看他,目光便别开了,王继安更是一颗心在星儿身上,更没空闲理会他的目光了。靖玹有一些些生闷气,自己又没说什么,怎么都这样的表情。 不一会儿星儿止住了吐,扶着墙慢慢起身,王贞儿又帮她擦了擦嘴。 “让大家担心了,星儿没事儿。”说着星儿福了福。 “星儿妹妹,你快别多礼了,好点儿没有。”王继安欲出手去扶,却停在了半空。 “是啊,星儿,好点儿了没,能不能走动?不能我来背你。”靖瑭像个大哥哥一样的说道。 星儿笑笑,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刚才胃里突然翻涌,难过得紧些,现在没事儿了,大家别担心。” “真的没事了?”王贞儿再次确定。 星儿点点头,大家也都略略的放下了心。 “那星儿妹妹你还能跟我们去吃‘人间龙肉’吗?”王继安怯怯的问。 当场的所有人噗的就笑出了声,包括星儿。这个王继安,看着机灵怎么说话竟是傻乎乎的,星儿心想。 “我说世子爷,真是没法说你,嘘寒问暖都不会啊!那怎么讨女孩子欢心?”王贞儿酸他。 “我!我说的实话嘛,你们几个不是一直吵着吃嘛,我一个掏钱请客的,都没在乎荷包呢。”王继安摸摸后脑海。 “我不难受的,就只是单纯的想吐,不过现在好了。”星儿站直身体。 大家再三确认后,方才放心,几个人高高兴兴的往小巷外面走,去吃“人间龙肉”了。 一顿饭下来,几人都高兴得紧,纷纷夸赞这驴肉确实是人间美味,王贞儿又跟老板要了几个驴肉火烧,预备着回宫以后当夜宵,王继安听王贞儿这么说,就又马上多点了一些,给星儿当夜宵,星儿推了几次,都没退掉,最后只好接着了。 几人正在摊子上聊着天,享受这出宫的最后一点时光,星儿又觉腹中翻滚,想是那讨厌的呕吐又来了。于是拿了几张草纸又钻进了小巷,王贞儿要陪着她一起,被她拒绝了,说没有大碍,自己能够搞定。便一个人支身跑去了小巷里。 然而,两刻钟过去了,仍然未见星儿转回来,王贞儿去小巷查看也是没有,几个人便着了急。 星儿到底去了哪儿? 第五十七章 终是,红颜命运多舛不由己 享受美味的“人间龙肉”时,暖玉水仙的后遗症再次发作,星儿捧着肚子去小巷里呕吐。可两刻钟过去了,星儿依然未回转,王贞儿去查看了几次也不见人,几个人都有点儿着急了。 星儿到底去哪儿了?正在大家束手无策之时,只见星儿晃晃悠悠的从巷口那边走了过来。 王贞儿迎了上去,一把就拉住了星儿的双臂。但星儿的反应就像失了魂一样,晃晃荡荡的走着,有气无力。 大大咧咧的王贞儿并没发现星儿太大的变化,只当她吐的虚脱了,正难受。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王贞儿问。 王继安也迎了上来,看星儿似身体不适,有些心疼。 “好妹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咱们找你好几次都没找到。” 星儿不说话,眼睛也有些发直。 “星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人欺负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靖瑭捋胳膊挽袖子。 几人都看看星儿身上,确实衣服上有些草灰。 “啊?被人欺负了?!谁?!是谁?!我去跟他平理,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可不行!!”王继安也挽起了袖子,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样子。 “三弟继安,不要这么毛躁,听听星儿自己怎么说。”靖玹也难得的关心起星儿。 “星儿,快说啊,你这是怎么了?!”王贞儿被他们这么一说,再看看星儿衣服上的土,脸色都变了,真以为星儿被人欺负了。 星儿抬眼看看众人,摇摇头。几人见她不说话都快急死了。 “到底怎么了嘛,你倒是说一声啊,咱们都急死了!!”王贞儿都急得跳脚了。 “贞儿姐姐,我没事,我只是刚才吐的晕倒了,没有别的事。” “晕倒了?!在哪里?我找了你好几次,都没看到你,你到底去哪儿吐了?” 星儿抬手指了指那巷口边上的小酒馆,“我就晕倒在他们门前了,是好心的老板娘,把我扶了进去灌了些热水。” “哎哟!吓死我们了,现在可好了?!”王贞儿如释重负。 星儿再点头,大家都放下了心来。于是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收拾了东西,寻了各自的马车,往回宫的路走。 王贞儿本来招呼靖玹靖瑭坐她的马车,几人一同回去就好了,但是王继安不放心星儿,一定要跟着送到宫门,才又分了两架马车。 然而,星儿真的只是呕吐到晕倒那么简单吗?!并不!! 星儿上了马车,草草的换好了宫内的衣服。整个人都没了精神,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也跟着不停的摇晃。 王贞儿不时的看看她,也察觉了一丝丝的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王贞儿虽然一向跟星儿交好,但她总觉得星儿身上有什么秘密,关系再好她不能到达星儿心里的那个地方,问是问不出的,所以,王贞儿索性什么都不问,这就是琅琊王氏的良好修为。 星儿的身子继续随着车子摇晃,她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窗帘,窗帘也是一颤一颤的,忽而看到外面的缝隙大些忽而小些,但是仍然能看到京城街道的繁华,商贾往来频繁,期间还穿插着很多长相不同于大夏的外国商人。看着窗外,星儿的心又飘远了,想起了刚刚的事情。 ------------------------------------- 刚刚星儿佯装想吐,实则自己跑去了“京兆尹府”,去求见翁姥爷。 可是,门口的小厮和官兵,见她年纪小小,并不把她的话当真,她求了好几回,那些人,都只当她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说的话,谁能当真? 后来终于戏剧性的,从里面出来了一位大叔,星儿又上前求了他,那人是好心的,告诉她,翁大人去了济东,目前不在府上,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让她过些日子再来。 星儿噗通!一下给那位大叔跪下了,只求那位大叔帮自己说说好话,哪怕只见一位翁府的其他家里人也好,她只求能见一个。 可是那位大叔虽然好心,但在她的百般拉扯之下。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喊了两名小厮将她拉开了去,星儿在最后被拽开的时候,苦苦哀求那大叔,请他一定告诉翁老爷,“有一个叫星儿的女孩儿求见他。”,那大叔被她缠的实在烦了,甩甩袖子就走了。 拉她的两名小厮,看她求的可怜,便行了些好心,打发她时说如果他们能说上话,一定帮她告诉一声,还告诉她说眼下府里正招待翁老爷的女婿,济东总督朱大人,所以才轰星儿快快离开,并让她今日别再来了,以免朱大人动怒。 星儿一听,翁老爷的女婿朱大人,心里瞬间确定,那人就是她的父亲无疑了,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看门的两队人往里闯,但不料把守大门的,不止门外的官兵小厮,门里也尽是,且都是成年壮汉,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闯的进去。 星儿抓地,哭喊着:“爹爹,你出来见见我啊,我是星儿!爹爹!您的星儿回来了,您出来见见我吧!!” 她这样的哭嚎,把守大门的官兵怎能容他,想翁老爷的女婿如今是朝廷的二品总督大人,封疆大吏,怎么会与个不明不白的黄毛丫头有关系,只当她是胡说。 正想哄走,里面出来了位管事,询问何事,星儿好像看到了希望,然小厮们草草回了,那管事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耐烦,说总督大人正在小憩,不能打扰,便又让小厮将她轰了出去。 这次轰她,小厮们将她架出了几条街,扔在了路边。 那答应帮她传话的小厮,欲走的时候,星儿死死抱住他的腿,把腰里所有的银子都掏了出来,哀求他。说自己真的是朱大人的女儿,请他们一定转告朱大人和翁大人,如今自己在皇宫里当女官,请爹爹一定找她,找她! 那小厮虽然看她可怜,原本只当她是痴人说梦,是个小疯子,却见她使了银钱,便起了贪图之心,谁能嫌钱烫手呢?于是拿了钱,还是答应她如果自己能跟大人们搭上话,就一定帮她说说。星儿见他答应了,才松手放他走。 可是小厮虽然收了钱,嘴上也答应了她,但他毕竟只是个门口的迎客小厮,上面还有管事、总管、师爷等等,又何时才能搭得上老爷?无非是白拿了她的银钱了事罢了。 星儿见那人答应了,才爬起身,晃晃荡荡的往回走,寻贞儿他们。 ------------------------------------- 星儿继续看着窗外京城繁华的街道,车子摇摇晃晃一刻钟不到,来到了安国功夫,接上了那小太监继续往回宫的方向走。行不多时便已来到了北宫门。 星儿依然神色不振,王继安跟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恍恍惚惚的,不过也应付了,然后就草草的跟大家回宫去了。 星儿和王贞儿回疏庆宫,自然是由靖玹和靖瑭护送,两个漂亮的姑娘,所有人都甘当护花使者吧,星儿如何复命暂且不提。 单说二皇子靖玹回到了宁馨台后,反复的想了半天,终于做了个决定,于是喊来了贴身的奴才小又子,叮嘱他去敬事房做个见面的标记。 ------------------------------------- 当晚,夜黑人静,敲楼上鼓打一更,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站在了撷芳殿东墙外,左顾右盼,似在等着什么人。 大概半柱香,约他见面的人终于出现了。 那人身材高挑,气质高贵,走过来时,气宇轩昂,那人远远的看着来人,更加笃定的,自己跟对了主子。 那气质高贵的人自然是二皇子靖玹,当靖玹走到那人面前时,那人扑跪在地叩拜。 “奴才叩见主人。” “起来吧!我们长话短说,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才约了你来,有几件事我要问问你,还有几件事要交代你去做。”靖玹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主人请讲。” “第一,我之前让你查的星儿的底子,你查的怎么样?第二,太后身边那个琅琊王氏的丫头太后作何打算?第三,你们近日来盯着太子,可有发现什么?”靖玹之心不明自知。 那人迟疑了一会儿,拿出了个小册子递于了二皇子。靖玹结果就欲打开,却被那人拦下了。 “主人,这个是奴才派人抄录的,是太子每日的行述,主人可拿回去仔细观瞧,我想您需要的,都在这里面了。” 靖玹点点头,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星儿那丫头奴才也特意派人去淮阴太湖一带查了,这丫头确实身世白净,不过这丫头自己的主意很多,奴才目前还只是任由她跟着太后。不过,因为先前太子的事儿,能看出太后并不想让这丫头亲近太子,大有留着祸害其他人夺……”那人赶紧住了口,左右看了看,“太后大有这个意思,或者拿这丫头将来牵制什么人,为太子尽忠。” “继续。” “至于琅琊王氏,奴才想,太后应该是把她当作太子妃的第二人选,不过,近日来,太子殿下似乎跟王氏走的近了些,而太后也流露出了舍陈的意思,另外……”那人迟疑。 “什么?直说!” “奴才等从素纯嬷嬷嘴里套出,陈是太后内亲,只是暂时不便明言,因为是从给皇上选秀的秀女中直接留中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陈虽然貌美些,可毕竟比太子大,为什么偏偏留了她。”靖玹忽然了悟。 “主人,莫非您对那王氏……” “不该问的不要问。”靖玹突然冷了脸。 “是!奴才知错!” “这次交代你办这几件事,第一件找人出宫去和一和星儿的八字,第二件想办法让太后尽快定了陈怡卿为太子正妃,第三件么……”靖玹踱了踱步子。 “第三件,呵呵,恐怕孙儿跟皇祖母想到一起去了。” “主人,是什么?” “想办法,让太后罚了星儿,去辛者库!” “什么?!” 那人摘下了斗篷的风帽,不可思议的看着靖玹的侧影…… 第五十八章 礼月突如其来的苦口婆心 撷芳殿东墙外,一身披黑色斗篷之人,正在听着自己主人的吩咐,而他的主人便是当今的二皇子姒靖玹。 “这第三件事嘛……” 靖玹小声吩咐,那人不可置信的摘下了斗篷的风帽,看着黑夜下靖玹隐约的侧影…… “规矩都忘了嘛?!”靖玹怒斥。 那人立即又戴好了风帽,遮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主人已知星儿是太后手上的旗子,太子又怎么会轻易弃置呢?”那人还是发出了疑问。 “如果是经陈氏之手呢?”靖玹嘴角轻提,一抹狡黠的笑。 那黑斗篷,默不作声,思考了良久,方点了点头。 “请主人放心!奴才一定完成任务。请问主人还有何吩咐?” 靖玹背身欲走,走之前甩下一句话,“明日午后去我母妃那儿领赏吧!她可是盼着父皇多去呢。” “是!”那人躬身一揖恭送已渐渐走远的靖玹。 ------------------------------------- 皇宫里的日子,过得说快就快说慢就慢,最近的疏庆宫里都是静悄悄的,因为太后病了,从立春之后一直不爽利,断断续续的咳嗽和哮喘。 如今清明已过,仍不见好转。前几日内务府奉上了几小罐明前茶,太后喝了倒有些受用,食量也加了些,但仍是每日恹恹的。 星儿等人,近日来,也是闲着无事,陈怡卿最近是铆足了劲的要在太后跟前争宠,在宫里四处行走拜访,回来疏庆宫也不大理人,每次见到星儿王贞儿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是当着太后娘娘却又显出对二人百般的体贴。 自赏雪宴和一起出宫帮助吴财水之后,星儿和王贞儿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却与陈怡卿越发的疏远,然陈氏的态度也是让二人无法亲近的最大诟病。 自上次一起出宫后,靖玹来疏庆宫晃的勤了许多,阖宫上下也只当是靖玹一片孝心忧思皇祖母的身体。实则来看王贞儿。 靖玹对王贞儿之心可谓是愈加浓烈,但是王贞儿只在宫外对他有了一丝丝的好感,还在当天面对星儿呕吐的事,消失殆尽,觉得靖玹这个人较为自私。 而最近太子来请安的次数倒是减少了,听说前朝的事务繁巨,一是改革,二是西边和南边的小国蠢蠢欲动,不得不为战事做准备。 听说裕德帝已经一个月没有踏入后宫了,虽然太后听着敬事房的奏报也着急,但是大事当前太后也只得以国事为重,况且裕德帝子嗣繁茂,太后也便不太多去伸手后宫之事。 这一日,星儿下午闲来无事,在自己的房间内绣绣新的花样子,只听巧心唤她,说月姑姑今天没去敬事房,要她过去一趟。星儿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赶紧去了礼月的房间。 一进屋,星儿就见礼月姑姑端坐在椅子上,面目严肃。 “星儿给月姑姑请安。”星儿福了一福。 “起来吧!”礼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星儿坐下。“你最近就闲在疏庆宫嘛?” “是。”星儿有点儿怕今日的礼月。 “你爹爹那儿也不去了?”礼月指的周良。 “星儿听说,前朝很忙,想着爹爹伺候皇上,哪儿还有闲工夫搭理女儿。”星儿有些害怕的,只做了椅子的边边,手背在后面,紧张的抓着椅子背。 “这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还是觉得自己大了翅膀硬了?”礼月的声音冷冷的。 星儿忙站了起来,低下头。 “姑姑,女儿没有。最近太后恹恹的,大家都各忙各的,星儿只是多看了几本书,也是您叫女儿多长些心跟两位大家的姐姐多学习……还有,进来多学了些针线,您不信可以问问巧心姐姐,我前几日还被爹爹做了双鞋垫子,知道爹爹忙又累,特意用绒布棉花做的,穿着软和,想着过几日得了空给爹爹送去……再没旁的了……” 星儿说的是实情,但是看礼月冷冷的脸却越说越小声。 礼月看着她半天没说话,然后抬抬手示意她坐下,星儿小心翼翼的坐回了椅子里,但也只是坐了个小边。 “哎……傻孩子,姑姑和你爹不是怪你,是可惜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实诚。”礼月的脸终于有了些表情,星儿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今天我就是问一问你,你看看,你每天都做些什么,你在看看陈怡卿每天做些什么,姑姑是看着你着急啊。” “陈姐姐,每日都出去各个宫里拜见,还有去跟绣娘尚食等学习……” “对啊!姑姑一直让你留意那两位姑娘多跟人家学习,你怎么?……”礼月有些急。 “可是……她做这些……”星儿似有些体悟礼月的话了,话说一半就看向了礼月。 “看来你是明白了?人情送往,也要学习,先前我还看你有些驭人的手段,怎么就不用了呢?”礼月终于有了些好脸色。 “可是,可是,陈姐姐是要选太子妃的人那……”星儿好像意识到自己又说傻话了。 “傻孩子,难道你还能一辈子只做太后的伴读嘛?终是要寻个好去处的……” 礼月说着停了下来,走到门边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上了房门。压低了声音,又说。 “你既然进了这皇宫,就该想着给自己的将来寻个好去处,皇上的这些儿子,除了六殿下不用考虑,其他的几名,都是人中龙凤,你那么小进宫,跟他们不说养在一处,也是常见面的,比那些宫外的大家官宦小姐不知占了多少优势,如今……哎,你自己还不多多的努努力,况且这些皇子,除了太子,其他的生母都在这后宫中,你时常走动走动,也好为将来打算啊,不说非要加个皇子,这些娘娘哪个不是好人家出身?哪一个将来给你寻一个,你也是安心一辈子啊。哎……” 礼月说着,一脸的着急,礼月自从星儿进宫,虽然对她管的严了一些,但是始终却拿她当自己亲闺女看待,且星儿也是乖巧的。 星儿听了礼月的这番话,也是知道月姑姑是为她的将来着想。可为何今天偏偏说了这么许多?星儿有种不祥的预感。 “星儿知道姑姑好意,星儿以后定当多加留心。”星儿表完了心意,又反问了礼月一句,“姑姑,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礼月听她如此问,不禁的走了神,又尴尬的看了看星儿。 “能有什么事儿?”礼月眼神闪躲,更让星儿疑心。 “我这就是尽一个当娘的心,哎……养了你这一场,怎么不盼着你有个好归宿呢!”礼月赶紧岔开了话题。 星儿点头。 “傻孩子,你听姑姑一句话,有些庙该去也要去,有些神该拜也得拜,你没事多去走动走动,也别让大家都忘了你,还有,离那陈氏远一点儿。”礼月似要说什么又说的闪躲。 “为什么离她远一些?”星儿不解。 礼月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难道你忘记了当初罚跪的事情了?太后对陈怡卿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嘛?还有王氏,你都不清楚嘛?” 星儿自然清楚,陈氏王氏都是太子妃的候选人,礼月突然一说,星儿还以为礼月也发现陈氏暗中设计她了。 礼月朝她招招手,星儿起身站到了礼月身边,礼月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又反复的抚摸了几下。 “你这小手多漂亮,又柔软又细嫩,将来哪个娶了你,都是有福的。谁能忍心让你去干粗活?……” 礼月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的话,而且神情似有些难过。c让星儿心里莫名的紧了一下。今天姑姑这是怎么了?星儿心想。又像妈要嫁闺女,又说了这许多的话,这到底是是怎么了?这些更让星儿感到似要发生什么事儿。 “姑姑,星儿嫁人还早着呢,您别难过。”星儿也拍拍礼月的手。 礼月捧着她的小脸看了半天,一脸的不舍,感觉似要分别了似的。星儿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得静静的站着,等着礼月开口。 “记得赏雪宴的时候,玉纯嬷嬷说让你没事去梨花苑逛逛,你可去了?”礼月突然问。 “我……”星儿迟疑,“我没敢去……” “傻孩子,你须得多为自己考虑,虽然玉纯嬷嬷不是什么大靠山,但是也总比没有强,得空了,你得去走一趟。”礼月说这话似有指点星儿之意。 星儿点点头。 “玉纯嬷嬷是北国的王子,虽然这个靠山远了些,但是说不定将来有用,她要是能收你为徒,就好了。哎……”说着礼月又叹气。 “姑姑看的出来,玉纯嬷嬷很喜欢你,你要自己把握机会啊,人家都说了,没事儿让你去逛逛,你这傻孩子,怎么还不接着啊。”礼月说着着急,似有什么事她欲言又止。 星儿点点头,礼月又拉着她问了些进来的事情,方才放了她去。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又过去了几日,礼月先前对星儿说的一番话,近几日,星儿总是翻来覆去的想,总觉得礼月似乎知道有什么事儿要发生,而欲言又止。 这一日,星儿决定午后去拜见玉纯嬷嬷,也是礼月给她指画的路,通不通的,她须得自己去走一走。 才到梨花苑门口,就听里面小戏们吊嗓子拍新戏,星儿推门走进去了,有位姑娘朝她迎面走来。 “这位姑娘,请问你找谁?” “我是疏庆宫的女官,我叫星儿,我是来拜见玉纯嬷嬷的。”星儿如是说。 “哦,那姑娘请留下姓名,改日再来吧。玉纯嬷嬷前几日出京去了南方,挑选新的伶倌儿去了。” 星儿在那姑娘捧来了一本名叫“集客录”的本子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疏庆宫的名字,就回去了。 不几日,便有个不认识的小宫女找她,告诉她玉纯嬷嬷已经回京,让她近几日捡个下午去就成。 这一日午后,星儿便得了闲,于是决定前往梨花苑,拜见玉纯嬷嬷。 第五十九章 拜师 星儿去往梨花苑拜见玉纯嬷嬷,一次不得果,碰巧玉纯出京去了。不几日,就有小丫头过来传话,说嬷嬷回来,请姑娘捡个下午时分去。 转天下午,星儿就得了闲,赶忙忙的奔向了梨花苑。 梨花苑,顾名思义,必有梨花树,只是现在已近谷雨,梨花早已掉落得差不多,树枝上拔了新叶子,嫩绿嫩绿的。 星儿一进苑内,就被惊到了,这是她第二次来,但第一次进的门里。 梨花苑里,景色别有风味,房屋都是两层的,也有楼台,也有假山石小荷塘,倒是与御花园一样的,就是袖珍了些,只是奇的,荷塘边上养的不是仙鹤,而是几只综溜溜的鸬鹚。莫不是这塘子里养了大鱼?星儿想。 没想到这宫里还有这等锦绣之所在,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 一进得门里,就有门里的一个小宫女迎了上来。 “请问姑娘找谁?您是那个宫里的?” “你好,我是太后宫里的侍读女官,名唤锦华,小字星儿的,今日来拜见玉纯嬷嬷。你且去禀报,就说星儿求见,便好了。”星儿速来知道玉纯嬷嬷在太后面前是最得体面,所以自谦的说了一遍。 “噢,原来却是姑娘到了,嬷嬷早有吩咐,这边请,你且随我屋里来。”说着小宫女引星儿进了一处屋子。 星儿随她进了一间堂屋,这屋子里倒是别致,四壁都已乐器装饰,堂屋的正中间是一张条案,条岸上是一尊西洋座钟,两侧分别是将军罐掸瓶等,条案前还有一张八仙桌子,上一只青铜的小方鼎香炉子,袅袅青烟飘出。桌子上又放了几色果盘点心。八仙桌子两侧各一张太师椅。 一般的堂屋两侧定是两排椅子茶几,这个堂屋没有,只有几只团凳散落着,恐是平时用不到那些四四方方的东西。 “姑娘,您且在这里等一等,我这就去禀了嬷嬷。”小宫女搬了个团凳到她身边。 那宫女上了楼,星儿也并没坐下来,而是去欣赏墙上挂着的各式乐器,一圈下来颇有所得。 不一会儿,便听到玉纯嬷嬷尖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有说有笑的,不一会儿就见玉纯嬷嬷走了下来。 “哈哈哈!你说那丫头来了?”玉纯高兴的询问。 “是的嬷嬷。”刚才的小丫头搀扶着。 星儿忙回转身走到了堂屋的正中,侍立等待。 “给玉纯嬷嬷请安。”星儿福身。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豆丁儿,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玉纯笑脸相迎。 “春梨,快去倒茶来,在取些干果,这丫头可是稀客。” 玉纯嬷嬷忙让人给星儿填了茶几椅子。自己坐在了八仙桌子旁,小丫头们又给星儿上了干果香茶。 “嬷嬷这儿上午在这堂屋里给丫头们号腿来着,还没收拾,你别在意。”说着玉纯嬷嬷端起了茶杯轻啜一口。 “前几日星儿来看您,把门的姐姐说,您去南方选伶倌儿了。今日看来,您一定是选着可心儿的了,在这屋里单独**。” “我就说你这丫头最灵,最能看出事儿来,果然是的呢。”玉纯看星儿的眼神充满喜爱之色,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之情。 “今日星儿来,也是来向嬷嬷求教的,嬷嬷您可不要拒绝。”星儿微笑,“星儿知道要想练好身段必得吃些苦楚,星儿天生愚钝,先前您在赏雪宴提点我,我都没敢前来,怕误了您的好名声,今日,星儿可是涨足了胆子才来的。” 星儿说这些话,从始至终都直视玉纯嬷嬷,面对一向挑剔又尖酸的玉纯嬷嬷,丝毫没有怯懦。玉纯最欣赏她这点。 “还有,嬷嬷您可别对星儿客气,您一客气的,我反而要端了客人的架势,就埋没了您爱护星儿的好心了。” 玉纯嬷嬷听星儿说了这许多,微微笑意挂在嘴边,看着星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她。 这孩子知道是要吃苦的,但却不矫情,天天守着太后却不骄傲,也不拿着身份,小小年纪实在难得。 “你既已知道,来我这儿是要受些苦楚的,那为何还来了?好多人巴不得躲了去。” “嬷嬷,星儿福薄年幼飘零,是太后老佛爷恩重,方能养在这深宫中,锦衣玉食,又仗着太后她老人家的照拂,才没人敢欺负。能得嬷嬷看中,星儿怎能不知是嬷嬷您的抬举,您点了星儿让星儿来学,星儿哪有不知个好歹的。”星儿十分谦虚。 “好!你这小丫头对我心气儿!嬷嬷我既愿意教你,就必不会隐瞒,定然倾囊而授。” 星儿忽的起身,双膝跪地,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师父在上,徒儿朱锦华拜见师父,从今后,必定刻苦学习,不负师父教诲!” 玉纯嬷嬷似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几步上前,扶起了小星儿。 “快起来我的儿。”玉纯双手扶着星儿的双臂左右端详了半天。 自玉纯第一次在疏庆宫见到星儿,就觉得这个女娃娃不一般,她在面对帝王和后妃时并不怯懦,且不卑不亢。 上次的赏雪宴又发现这孩子并不自私,能够帮助别人,而且不争强好胜,至少不明目张胆的去拼强夺胜,这点最难得,在不经意间,或者帮助他人时展现自己的实力和能力,这才是个中高手,让人不可轻视。 玉纯嬷嬷将星儿扶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徒儿喜笑颜开,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手中。 星儿端详那东西,似哨子略长,又似短笛略短,有些吃不准。 “师父,这是何物?” “好徒儿,这是师父送你的见面礼,北国的风哨,这是为师我的父王所赠之物,家中兄弟姐妹都有一只。” “啊?师父这太贵重了,星儿怎么敢收?!”说着星儿推诿。 “我既给了你,你就安心收下吧,不过记住,这东西你绝不可给人!轻易也不要示人!”玉纯嬷嬷说道。 星儿点头,忙把风哨揣进了腰间口袋里。 “师父,既然要跟您学艺,星儿需要准备什么?” “你只要人来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准备。师傅一会儿还要送你个礼物。”说着玉纯嬷嬷坐回了太师椅中,示意星儿也坐。 “春梨,叫冬梨拿尺子来,给这位姑娘量一量身量。” “是。” 春梨走了,一会儿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儿进来了,约莫十七八。 “嬷嬷。”那女孩儿行礼。 “给这位姑娘量一下身量,给她做一套素身儿。” 那女孩儿轻点头,忙忙上前为星儿量了尺寸,然后一一记录下来,一切停当,欲走时,被桂纯嬷嬷拦下了。然后玉纯又吩咐春梨喊来了另外两个女孩儿进来。 四个女孩到齐,站立成一排在玉纯嬷嬷和星儿的面前,四位姑娘均面相和善,而且面容秀丽。 “徒儿,这是春夏秋冬四梨花,他们是两对姐妹。”玉纯嬷嬷手指过,星儿点头。 “四个丫头,这位是星儿姑娘,以后就是你们的小主人,来,见过你们的小主人!”玉纯嬷嬷立刻端起威严。 “什么?师父,星儿可受不起。”星儿忙推脱。 几个人脸上有些诧异,但还是朝星儿福了一福身,见了礼。 “给星儿姑娘请安!” “快快,快请起,师父您这礼太重太大了。”星儿有些紧张,在这禁宫皇城之内,第一次有人给她见礼。 “好了,都下去吧,冬梨,衣服做好了,送去星儿在疏庆宫的住处就好了。” “是。”冬梨点头,然后也下去了。 “师父,这几位姐姐都是您的跟前人,徒儿怎好使唤。您就别难为徒儿了” “你这丫头!是来气我的?”玉纯嬷嬷哼了一声,坐进了椅子里,也示意她坐下。 星儿跟玉纯嬷嬷虽有数面之缘,但是没有真正打过交道,还不了解玉纯的个性为人。但是今日之玉纯嬷嬷似跟平时不大一样了。 平时的玉纯嬷嬷,总是笑脸相迎,见人热情,对不长眼的,哪怕是帝王妃嫔却也毫不留情,但是行动坐卧,却很像那些好事儿的姑婆,说话一惊一乍的。 但是今日,却很严肃也很正经,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星儿丫头,你既拜了我为师,那有几条规矩是万万不可破的。” “师父请讲,徒儿聆听。” “好!这第一,就是在梨花苑外,你与我不可以师徒相称;” 星儿点头。 “第二,在这宫中,要可身律己,不可妄为。特别是,皇子们渐渐的大了,你要学会避嫌,知道吗?!” 星儿深深的点头。 “第三,我教你身段让你在此学艺,不许轻易示人。” “师父教星儿,不是为了展示?” “傻孩子,你是正经的闺阁女子,这些艺是贱籍的玩意儿,供人消遣取乐的,你多学傍身即可,有用方用,无用只当自娱就好了。” “谨遵。” “第四么,春夏秋冬四个丫头的身份,不可轻易告诉人,暂且还要养在我身边,但是有需要可以供你差使。好了,暂且这些,你记住就好。” “谢师父!” “谢就不必了,有几样事儿,你要如实答我。” “师父请讲。” 玉纯嬷嬷并没有立刻开口询问,而是不紧不慢的端起了烟袋锅子,填好了烟丝,用力的按了按,然后取出火折子点着,抽了一会儿,正见她老人家美在其中时,玉纯嬷嬷冷不丁的开了口。 “那周良不是你的亲人吧?!” 星儿腾的站起了身!满脸惊慌! 第六十章 指点 星儿拜了玉纯嬷嬷为师,星儿甚等想法暂且不提,玉纯嬷嬷倒是极其高兴,星儿是她心里的第一个徒弟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徒弟。 玉纯嬷嬷跟星儿约法三章,立了几条规矩,桩桩件件都透着隐晦,但是星儿也都接受了,有些人的话听了不会害了自己,玉纯嬷嬷在星儿心里就是这样的。 当师徒俩聊的正欢时,玉纯嬷嬷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令星儿大惊失色。 玉纯嬷嬷问:“那周良不是你的亲人吧?!” 星儿腾的站起了身!满脸惊慌!突然觉得自己失态又坐了回去,舌头打结的赶忙遮掩。 “是,是啊。”星儿低头偷偷的看玉纯,“师傅,怎,怎么问星儿这个?” 玉纯嬷嬷笑了笑,啜了口香茶,看了看星儿,心想:终究是个小孩子,没有城府。 “那师父再问你,去年冬月赏雪宴,那陈氏王氏两个丫头献艺,是为了什么?”玉纯板着脸,没有任何表情。 星儿仍低着头,偷偷的看愚蠢,猜不透师父问这个何意。 “是助助兴吧?”星儿小声嘀咕,见玉纯没说话,有支支吾吾的接着说:“也是比一比吧……好像也不全是,师父……星儿也说不好。” “你真是个没有一点儿城府的笨丫头!过来,靠师父近一点坐。”说着,玉纯嬷嬷盘起了腿。“那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赢了?” 星儿挪了挪椅子,更靠近玉纯。 “嗯……如果让我说,自然是贞儿姐姐。”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难道是陈姐姐?可是,可是徒儿倒是觉得她们不相上下啊,师父。。。这个有点儿难啊。” 玉纯听着她说,猫下了腰,离星儿更近些。 “那师父再问你,你在这宫里,就想这么着呆一辈子?” “当然不是!”星儿忙说,玉纯嬷嬷以为她开窍了,嘴角开始有了些许微笑。但星儿的下句话,却险些让玉纯吐了老血。 “徒儿还要找到的爹娘,以后出宫去呢。” 玉纯脸色忽青忽白,一副被星儿气死的表情。 “真是傻孩子!”玉纯嬷嬷坐正了身体,恢复了刚才的坐姿。 “你以为你进得宫来,以后还能出得?!以后就是找到你爹娘,想必他们也不愿意你离开皇宫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归宿。” “可……”星儿要怎么说,她不想要这个好归宿,只想守着父母过着安心的生活,也不要天天在宫里提心吊胆。但终究说不出。 “傻徒儿,你记住自打你进得宫来,你的命运就注定了和这座皇宫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不!师傅!星儿要回到爹娘身边!”星儿目光坚定。 “真是傻孩子。我问你,你真的以为太后是因为你立了功,才留你在身边的?” “当然不是,还有徒儿的干爹是周总管……” “呸!周良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阉……”玉纯嬷嬷突然住了口,然后又啜了一口香茶,稳定了心神。 星儿以为她要骂脏话了,吓了一跳,虽然玉纯嬷嬷在这皇宫里是特别的存在,但是能看出她是很有修养的,所幸玉纯及时刹闸。 玉纯嬷嬷又喝了会儿茶,半天没说话,星儿也不敢说话,虽然已经拜师,但是星儿跟玉纯还不很熟络,摸不着她的脾气。 “还记得你我师徒第一次见面吗?太后叫为师看看你这如何,那时候太后让师父我看的,并非你的琴艺如何,是让师父我鉴定下你操琴的技艺是否出自名门望族。” “为师看了你技艺,是典型的关陇大成之风无疑,太后才彻底确定要留你在身边,你的未来,不可能是侍读这么个小小女官,说不定你将来就是太后中意的哪位皇孙的女眷,她培养你,应该也是为了这。” “但……”玉纯嬷嬷顿了顿,“你被太后看中,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哎……一进宫门深似海啊。” 星儿不懂,眨着大眼看着玉纯嬷嬷。 “还记得两年多前你受罚吗?还有是不是陈王两个姑娘进宫之后,你的日子难过了许多?” 星儿一言不发,师父说的桩桩件件都是确实的,只能默默的点头。 “知道为什么嘛?” “星儿不知,请师父指点。” “那是因为,太后她培养你,但是并不想你今后走上中宫宝座,她只是想把你做为诱饵,牵制住其他皇孙,为太子清障!” 咔嚓!一道闪电劈进星儿的大脑,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师父,星儿只是个小丫头而已,不是什么诱饵,我也不知道给太子清什么障。” “你是小丫头,没错,但只是现在,就你这小模样,三五年以后,虽然说绝色倾城,但也必是娉婷优雅,形容俱佳的人物。” “师父,星儿哪儿有啊……”星儿被玉纯嬷嬷说的小脸有点儿发烫,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夸她样子好,她有点儿害羞。 “所以,为师我看上你,也不无道理。”玉纯嬷嬷又问。 “自打为师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你这孩子处变不惊,面对赏赐夸赞都不行于色,不殷勤也不推拒,这很好。” 星儿点头。 “你既然已经入了这深宫,就不要把自己当什么局外之人了,什么找你亲生爹娘,暂且放一放吧,先学会在宫里如何生存吧!我想有的人,已经朝你放冷箭了。” 玉纯嬷嬷此话一出,好像扎了星儿的心,是的呢,怎么不是呢,自己已经被设计过了,有些事儿,躲是不行的。 “有一些事儿,你自己也要有个筹谋了,我既然收了你这个徒弟,在日后关节之处必会点拨你。”玉纯嬷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别忙,你也不必谢我,只需要你牢记一件事。” “敢问师父,是何事?” “你记住,你永远是太后的人,昨日是今日是,将来更是,绝不可背叛!”玉纯嬷嬷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了声。 星儿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盯着玉纯嬷嬷的脸,心里一种莫名的失落,却原来自己拜师也是在别人的掌握之中。可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普通的自己,找到她爹爹娘亲和母亲,跟她们生活在一起,就够了。 如今玉纯嬷嬷说出这样的话,星儿感觉自己像要被人捆住手脚一样,从这个笼子放进了那个笼子,永失自由一般,她不愿不愿,可已经深陷其中,又能怎么办呢? 想她这两年多以来,寄养在这深宫之中,时时都如惊弓之鸟,时时都是小心谨慎,时时都想下一秒就回到爹娘身边,可是,如今师父却说,要她永远要做太后的人。 她不甘心,更不愿意,不是不愿做太后的人,她谁的人也不想做,她只想冲破这宫闱,时时刻刻都想回到家人身边。 “师父,星儿不愿!”星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玉纯嬷嬷并不意外,静默的饮茶,良久没有说话。待一盏茶过,终于又开了口。 “不愿顺从太后?还是……” “师父,星儿只想回到父母兄弟身边,跟他们在一起。不想永居这深宫。” “糊涂!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又是个什么东西?”玉纯嬷嬷气的跳了起来,“都是奴才!扒了皮都是一样的奴才!你还真当侍读女官是个官了?!我这梨花苑执事都是蝼蚁!” “星儿感激太后,也感激您,但是星儿不愿意更不想以后的生活日日如此,提心吊胆!” 说着星儿哭了,蹲在了地上。星儿说的是实话,玉纯嬷嬷又何尝不知。 “哎……傻孩子啊!”玉纯叹了口气,复又坐回了椅子里。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但是,我能约莫知道你父母在你身上下的功夫不浅,更能猜出他们对你将来的打算。” “你父母对你的培养,全照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针线女红,该学的一样不少,为什么?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配以高官门第,这二,就是进宫陪王伴驾。” 星儿毕竟年龄小,什么婚啊配啊的,还不是她这个年龄能够想到的。 在家时,父母确实对她培养有加,甚至让她跟大哥哥一起上公塾,让她结交当地名仕的千金、公子。如今听玉纯嬷嬷如此一说,难道自己的爹娘真的这样想的嘛?星儿心里盘算。 “傻孩子,不管你自己怎么想,或者现在愿不愿意,这些暂且都不重要,以后你慢慢的,就都会明白了,但是现在只有一点,你必须要清楚……” “什么?”星儿急问出口。 “一定要为你的将来打算,你不可能永远做个侍读女官,如果哪天太后用不到你了,你成了一枚废子,又无法出宫,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星儿半天说不上话来。 “答不上来了吧?”玉纯嬷嬷笑笑。“真到那个时候,若你尚小还好说,放到敬事房,交给管宫女的执事嬷嬷分派你干些活儿也便罢了,命好了,去服侍各宫的娘娘,不好呢?辛者库、浣衣局、甚至是永巷都有可能是你的去处。” “你个年纪轻轻如花似玉的姑娘,去给太监刷马桶?还是去给各宫的娘娘送牛乳?送冰块?端洗脚水?这些,你可想的明白?” 星儿从没想过自己可能会面对这些不堪的境地,更不知道皇宫里还有这样不堪的工作。星儿静默的站在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忽而跪倒在地。 “请师父教我!” 第六十一章 朱大人难见宁馨,陈氏女盲信秘闻 数日后 京城 京兆尹翁府的会客厅内 已经升任了济东总督的朱巡,正端坐在厅堂之上,听宋师爷念着刚从济东送来的呈文。 大致述说济东今年春耕、盐运、漕运和铁矿之事,这些行文内容其实基本已经在朱巡的掌握之中,但还是需要仔细的听一听,以防疏漏。 朱巡此次进京,一是述职未走,二是皇帝刻意挽留,三是述职期间又升任了济东总督而留京谢恩。住在自己的老泰山翁吉府上,那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朱巡还有个小私心,自己的大儿子修书前来,告诉他最近已被遴选为文津阁才子,不日将自关陇老泰山家里上京来,朱巡已经两三年没见到昌旭大儿了,甚是想念,留京是想看一看儿子。 “启禀大人,这些就是呈文的全部内容了,您看怎么批复?”宋师爷询问。 “除了铁矿之事,其他都按之前已经拟定好的行文誊抄发放吧,至于铁矿,我需要再跟几位大人通通气。”朱巡请捋胡须。 “是!大人。在下就先告退了。”朱巡点点头。 宋师爷自兴县朱巡建衙就一直跟着他的人,专管官场行文和名目等制订,平时做事得力,谦恭,很是让朱巡放心。 宋师爷才刚走了一会儿,秦师爷迈步进了们来,在朱巡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朱巡一惊。 “你待怎讲?” “大公子已经入了文津阁了。” “哎呀!”朱巡垂手。“消息可靠嘛?” “可靠,听说这是皇上秘召的,没有经过地方官,大公子可能已经进京好多日了。” “罢罢罢!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既然已入官场,很多事情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收拾收拾,过两日,待老泰山回府,咱们就打道回济东吧。” “是!大人。”说着秦师爷欲走,却又犹豫。 “秦师爷还有何事?” “东翁,小人有一事,是听门口的下人们聊起的,但是不知是真是假……” “你我之见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直说便是。” “门口的小厮们,昨天下午下了职,躲在墙角玩儿骰子,其中有一人像是发了笔小财,说什么有个丫头求他,让他给回禀,说是大人的女儿求见……在下只是停了个大概。”秦师爷转述。 朱巡腾的站起身,走到秦师爷跟前。 “真有此事?!”朱巡的语调有些颤抖。 “在下也只是听说,不如大人唤那小厮来问。”秦师爷扶了扶朱巡。 “来呀!”朱巡叫。 “在!” “去给老爷把昨天当班的那几个小厮给我唤进来。” “是!” 门口的下人去唤了,朱巡微抖的坐进椅子里。不多时,几个小厮就已侍立在客厅里。 “昨日可是你等躲在墙角玩儿骰子?”朱巡问。 “回禀老爷,是他们三个,还有一个今天没来,是马二。” “哦哦,那我问你们,你们几人中谁最近发了笔小财?” 站着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大人什么意思,谁也不敢接话,于是都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等,昨天你们玩儿的时候,是谁说有个小姑娘求见,发了笔小财?” 几个人想了想,突然有一人道:“回禀老爷,是马二,那天有个小姑娘求见,说自己是老爷您的女儿,门口的执事邢爷让马二和小的把那小姑娘架出去,我们架着她出了好几条街,才放下,那小姑娘抱着马二的腿,求他,小人因为府里还有别的事儿,想着马二一个人能搞定就先回来了。后面的事儿,小的就不知道了,您得问问马二了。” “好!唤马二来见!” 几人下去,又去马儿家找了他来。朱巡又将之前问的话再问了一遍,果然发了笔小财的是马二。 “马二,本官且问你,那小姑娘求你何事?” “回贵老爷(对主家女婿的敬称),那小姑娘抱住小的腿,塞给小的一小包银子,求小的能够着老爷的时候,一定帮她传句话。” “什么话?!”朱巡拍桌子坐直了身体。 马二吓了一哆嗦,人都抖了,颤颤巍巍,半天说不上来。 “跟贵老爷回,您能不能赏小的一碗水河,让小的好好想想。” 马二一头汗,当初以为是白得了银子,就没想着办事儿,那小丫头说的话,根本没往耳朵里听,没想到今日被人告发了。马二又是急,又恨自己贪财。 秦师爷也在一旁小声嘀咕,“老爷您的官威特重了,别吓着了他。” “来呀!赏这奴才一碗水!”朱巡叫。 不一会儿有人端上来一碗,马二大口大口的喝了,定了型心神,方才又开了口。 “那天是贵老爷您上殿谢恩打道回府之后,来了一个衣着还算上等的小姑娘,约莫跟我妹子差不多大,八九岁的样子,她先是求见老大人,后来管事告诉她不在,几句闲话说贵老爷您在,那小姑娘一听就急了,像点了火的炮仗。” “就往咱们府里闯,咱们门口的几个人根本没拦住,门里的几个弟兄出手才又拦住了,后来邢爷出来了,让架原点,小的就和赖头去了,赖头还有事儿扔下那小姑娘就往回跑了,那小姑娘一把抱住了小的的腿,说求小的帮忙,小的说小的也就是个奴才,哪儿能跟老大人说上话呢,更甭说跟您贵老爷说上话了,那小姑娘掏出了一小包银钱塞给我,嘱咐小的,能够着老爷们的时候,一定帮她带句话……” 马二又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本想着边说边回忆,可说到关键时,又想不起来了。 “到底什么话?!”朱巡真有点儿急了,拍案而起。 “老爷老爷,您别动气。”秦师爷忙劝道,转身又对马二说:“你若回忆的上来尽快说,总督大人的闺女被大水冲散了许多年了。或者,你还能不能记起那小姑娘容貌。” 马二自是一阵颤抖,小声嘟囔:“容貌……容貌……当时只顾着银钱了……” “啊!老爷,那小姑娘眉心似有一颗红痣,长得位置特别好看!”马二终于回忆起了一些。 朱巡听了,几乎是晕厥的跌进了椅子里,秦师爷看老爷如此,唬了一大跳,赶快让人打来一盆冷水,给老爷拍头。 哎……哎……朱巡唉声叹气,一口气半天才顺了下去,再开口时,已不成话了。 “定是我那受苦受难的闺女,”说着朱巡略带哭腔,“她娘亲,当初哭得都不成个人形了,寻她半年,片字消息都没有,我们都只当她死了,如今又再提起,如何不叫人难过……” “老爷,不要这样,咱们有了小姐的消息,这是好事儿啊。”秦师爷忙劝。 “可是父女相逢就在眼前,又错过了。本官这两年儿女都不在身边,越发的想念我那聪明伶俐的闺女,自小她就是咱们家上上下下都喜欢的,都疼她……星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啊!” 马二听着朱巡哭女儿,突然蹦出了“星儿”两字,突然脑中一阵电流通过。 “贵老爷,那天闯府的小姑娘,就是哭喊着,‘我是星儿,您的星儿……爹爹快出来’什么的!” 朱巡一听,伤心更巨。马二还在使劲的念着星儿哭喊的话,想要唤起那天的记忆,突然的,他全都想起来了。 “贵老爷贵老爷,小的想起来了,那小姑娘,说她在什么观里当女官,让您去找她!” 突然的,朱巡止住了唉声叹气,立刻走到了马二面前,提起了他的领子。 “你再说一遍!” “哎呀呀!贵、贵老爷,小小姐说,她在什么观里当女官,让您和老太爷去找她。” 朱巡松开了手,在客厅中来回来去的踱着步子,想着马二的话。 秦师爷朝马二摆摆手,让他下去。也捋起了山羊须帮朱巡想。 主从二人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来,不过得知星儿还活着,这也是好消息一件,毕竟女儿还活着。可又一转念,“女官,女倌儿”朱巡脸色都白了,其中滋味只有朱巡自知,秦师爷都没有告诉。 朱巡怕的是,自己的女儿流落秦楼楚馆当了女倌儿,那不是误了女儿一生?想到此朱巡又害怕了起来,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双手,赶紧跑回书房给自己的老泰山修书,请老泰山下令搜查京城的所有青|楼。 朱巡如何修书翁老爷干回京如何下令查秦楼楚馆,不提。 ------------------------------------- 同时间 皇城内 璇芳殿西墙内 陈怡卿手里掂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十两一封的两封银两,这些银钱,是陈氏贿赂璇芳殿主事书月姑姑的。 书月和礼月都是“月”字辈的宫女,此辈分宫女共十人,名字取自四书五经,分别是大月[dà、庸月、论月、孟月、诗月、书月、礼月、周月、春月和秋月。 十人皆得太后和皇后重用,独礼月是众人之尊。 今日来赴陈怡卿之约的,便是书月姑姑,近日来,陈氏常来璇芳殿,跟书月姑姑走的很近,从书月姑姑那儿,陈氏也知道了许多后宫如何争宠上位的趣闻和秘闻。 而一件秘闻却是让陈怡卿格外留意—— 这件事是往前三四朝之事,说的是一位娘娘以家里无人照看妹妹为由,将自己的亲妹妹带在身边样,而那妹妹擅音律通案牍,姐姐擅歌舞,经常为皇帝表演娱乐。 日久天长,妹妹长大了迷住了皇帝,姐姐也姿色上佳皇帝亦迷恋之,竟为这双姐妹废掉了皇后和几位高位妃子,又将皇后去手去脚扔在罐子里做人彘,还要双姝并立后位,在朝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后妃的母家也都不是吃素的,皆是名门望族,于是联合起来讨伐,几十年战火不惜,后来皇帝死了方休。 陈怡卿当时听书月讲了这件秘事,不自觉的就往王贞儿和星儿身上想,自己就是那正牌的主位,王氏两人就是那跟她抢太子的人。 琅琊王氏以后可以慢慢的除掉,而星儿,一个无依无靠的野孩子,除掉她岂不是易如反掌?!陈怡卿想着,不远处一个身影已经渐渐靠近…… 第六十二章 德妃的金刚杵和绵里针 璇芳殿的西墙下,书月姑姑早已走远,陈怡卿手里沉甸甸的小布包,变成了一小包不知什么的东西,还有一张折成三角的纸。 陈怡卿将那两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收好。用力咳嗽了两声,她的贴身丫头苦杏从远处树后面走了出来。 “小姐,书月姑姑走远了?” “是啊,拿了银子自然快快的走掉了。”陈怡卿手背后往前走。 “您叫我带进来的两封银子,就这么白白给她了?”苦杏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那可是足足二十两银子啊,小姐。” 陈怡卿笑笑没说话,继续向前走着。苦杏见小姐走远忙忙的跟了上来,跟在陈怡卿身后。 “小姐,咱们去哪儿?今天奴才可是什么礼物都没带着。”苦杏仍然觉得那小包东西和一张纸太贵了。 “呵呵!知道你没带,咱们今儿哪儿也不去了,去御花园逛逛,就回去了。”陈怡卿说着。 “这些天太后病着,您宫里到处拜访,咱们从家里带来的银票和各种各样的礼物都用的差不多了,出来时夫人可是让我看着小姐的,没的今天又平白给了那姑姑二十两,苦杏真是好心疼啊。”苦杏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别扭的事儿要说好久才能过。 陈怡卿停下脚步,刚想让她闭嘴,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想起。 “这宫里哪个姑姑这么大胆,敢平白收你们二十两银子啊?” 陈氏主仆二人瑟缩了一下赶紧转身看向来人。原来是德妃。 “给德妃娘娘请安!”主仆两人福了一福。 “算了吧!平身!”德妃停下脚步,“刚出了颙华宫的院子就听见你们两个在这儿说那个姑姑平白收了你们二十两银子,到底是哪个姑姑啊?” “是书……”苦杏立刻回道,却被陈怡卿抢了白。 “是臣女叔爷爷家的姑姑,家里的一方远亲。”陈怡卿低头偷偷看向德妃。 德妃嘴角挂着微笑,唇瓣娇艳,看着这主仆二人,良久终于笑出了声。 “都说皇帝家还有个三门子穷亲戚,虽然你们是望族,想来也是一样的。”德妃提了提自己的襟口。 “是。”陈怡卿已是手心出汗。 “得了,你们自己走走吧,本宫跟贤贵妃做了一下午手工,这会儿也是累了, 先回去了。” 德妃转身欲走,陈氏福身欲送时,德妃又转了回来。 “对了,上次你来,给本宫带的那个什么胶,本宫每天吃着,倒是很受用。叫什么来着。” 陈怡卿赶紧接话:“是阿胶。” “对对对,是阿胶,真是好东西着实的不错,本宫这两个月的月事可是舒服了许多,前日御花园遇着定国公夫人,她还说本宫的头发也是乌黑了许多,不知,这个阿胶什么地方还能够买到?” “回德妃娘娘,这个是咱们直隶府下辖的一个县的名产,东西也不甚贵,您可以差了下人去,或者内务府采办的时候一并采了。”陈怡卿没开口,苦杏说了话。 几句话说完,德妃非但没有领情,还板起了脸。 “陈姑娘,你为人倒是极懂这规矩礼仪的,你这丫头好像不太懂。”张德妃说着,斜视陈怡卿,见陈怡卿没什么反应,又道:“可心,今天就让这丫头懂懂规矩!给我掌嘴!” “是!” 可心领命后,转向苦杏,连个小太监已经上前按住了苦杏的肩膀,又压住了她的胳膊,可心上前不由分说,一掌甩了下去,苦杏已经嗷嗷大叫。 陈怡卿见此,也不敢为了张德妃的懿旨。 “德妃娘娘教训的是,这丫头平时宠惯了的。”说着陈怡卿福身到地,“也请德妃娘娘贵人不与小人计较,教训她一下便罢了。” “可心,问问她,主子说话她一个奴才该不该搭茬?”德妃倒是气定神闲,颐指气使。 苦杏赶紧扑跪在地,呜呜的哭了起来,嘴角已经渗出了血。 “请德妃娘娘饶了我吧,我也是在家惯了,今日才冲撞了。”苦杏边哭便求饶。 “可心!再给我打!在本宫面前,一个奴才还敢自称你啊我啊的!”德妃说的咬牙。 苦杏一听还要打,见可心已经往前来,瑟缩的往一边墙角爬去。 “还敢跑?!给本宫捉回来,定不轻饶。” “德妃娘娘,臣女家下管的宽松,对下人辖制的太过浅薄了,请娘娘恕罪啊,臣女带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说着陈怡卿也跪下了。 德妃吓了一跳,赶紧叫可心把陈怡卿搀起来,按大夏律,后宫除了皇后,非正式国礼场合都不能受女官跪礼。 德妃也上前两步扶陈怡卿起身,此时已经换了一张面孔,满脸堆笑。 “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如此一跪,不是见外了嘛。” 陈怡卿站起身,朝苦杏吼道。 “蠢丫头,还不过来给德妃娘娘谢罪!也是家里夫人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今日德妃娘娘问我的话,如何就有你插嘴的份儿了?!”陈怡卿对苦杏一阵怒斥,却夹杂了维护之情。 苦杏赶紧爬了回来,伏地而跪。 “请德妃娘娘恕罪,奴才进了皇宫,也管不住嘴,今日谢德妃娘娘调|教。”说着,苦杏连连叩首。 德妃又提了提襟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行了,今儿有你们家小姐在这儿想必回去也能好好的约束你,这宫里哪儿就轮到你撒野。”德妃清了清嗓子,又道:“本宫再问你,你刚才说这阿胶是直隶哪个县的产物啊?” 陈怡卿忙忙福身。 “德妃娘娘,曲曲一点儿阿胶,还劳动您张罗,过几天家里送来,臣女让家里一并捎来便是。” “还是你们家姑娘懂事,回头算了多少银钱支会可心一遭,咱们求人也得明算账。”张德妃话说的明白。 “德妃娘娘,您这是打臣女的脸啊,乡村野物,哪儿就值个钱了,您若跟臣女家里这等小东西也算清楚,定是还没消气,怪罪臣女呢!” “哎,知道陈姑娘最是知书达礼,没的这奴才连累了姑娘!”张德妃脸上变了变,“行吧,你的一份心意,本宫若不接着,倒显得本宫小气了,跟个丫头计较,回头你派这丫头送来便是。” “谢德妃娘娘!”陈怡卿拉着苦杏谢恩。 “成了,你们也去逛逛吧,这回本宫可真是乏了,先走了。”说着手一抬,可心赶快扶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瑯玥宫的方向去了。 陈怡卿主仆怎么咒骂德妃,不提。 德妃架着胳膊,袅袅婷婷的往瑯玥宫走,刚拐进了院子前夹道里,就已经看见周良候在了宫门口。 “哟!周总管,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德妃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说着周良深施一礼。 “行了,快起来吧。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没得生疏了。”德妃一见周良候着,觉得定是好事儿。“随本宫进来吧!” 一行人鱼贯而入,走进了瑯玥宫的正殿邀月殿。德妃坐进了椅子里,接过可心递来的净手帕子,擦了擦手,又用清茶漱了漱口。方才搭理周良。 “说吧,什么好事儿?”德妃嘴角扯动上扬。 “恭喜德妃娘娘,皇上特意点了您的牌子,今晚侍寝。”周良满脸堆笑。 张德妃满心欢喜,双手合十,一个劲儿的念阿弥陀佛。 “德妃娘娘,皇上都快两个月没来这个后宫了,今日独独点了您的牌子,奴才我……可是没少帮您说好话啊!”周良说明白,直接邀功。 “可心,快!把先前准备好的拿来!” 张德妃吩咐,不一会儿可心就双手拖了个东西出来,蒙着一方帕子,放到了德妃面前。德妃扬手,示意都退下,可心便领着众人退出了房间。 德妃轻轻的拿掉了帕子,然后将东西往前一推。 周良上前一看,忙忙跪了下来。 “德妃娘娘,这,这,这可是太过贵重了,奴才只是尽了绵薄之力,如何消受。您,您还是收起来吧。”周良推辞。 “这里边不止本宫的一份人心,你明白的。且收下了吧。”德妃柔柔的说着。 “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奴才,受之有愧啊。”周良再推辞。 “哎,你这是嫌咱们的人心小啊。”张德妃板起脸。 周良跪在地上沉吟了良久,方抬起头。 “既然却之不恭,那奴才斗胆,就先收下这份厚礼了,以后定当犬马。” 德妃见他吐口收下了,便又笑了,忙招呼他起来,又将那贵重之物包好,亲自递到了他的手上,见他妥当收好,才放了心。 “可心,给本宫换一壶新茶,也给周总管填个凳子。” 只见可心领着众人,呼啦啦的又进了来,各就其位各司其职了。 周良在德妃这儿喝了几口茶,又有些不放心,就小声的跟德妃嘀咕。 “娘娘,奴才刚才隐隐约约的听见,您训斥那陈氏的丫头,可是?” “正是呢!这陈氏带个丫头进来便罢了,带个好的啊,竟带进来一个不懂规矩的,今日冲撞了我,必得好好的教训了才是。”德妃提高了声音说了一番。 “娘娘,这陈氏,您还须得多让着点儿,老奴看着,那个事儿怕是要定了,说不准就是她!” 张德妃愣了下,脸上有些变颜变色的。 “罢了!反正打也是打了。” “是啊,打就打了吧。”周良帮德妃想着怎么周全,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想想一个下人,也就算了吧。 “周良,本宫且问你,上次本宫侍寝,那个、那个乐子,皇上可是喜欢?”说着,张德妃一脸娇羞,说起话愈发的扭捏起来。“有没有再跟你提起?” 周良被她一说,嘴角也扯出了一抹邪气的笑容。然后点点头。张德妃看他点头,心里一阵欢喜,赶快追问。 “你说……本宫今日侍寝需不需得变个花样?”张德妃愈发娇羞。 周良上前两步,低低的声音在德妃耳旁一阵嘻索,德妃开始还是微笑,到后来,竟羞的用帕子蒙上了脸。 “哎呀!原来皇上也这么坏,你回去告诉皇上,本宫过了一更再去。” 说完,德妃起身转进了内室。周良自是告退了。 出了瑯玥宫,周良掏出了那件贵重之物看了又看,有揣进了怀里,仰头看了看天空,叹了一口气,方甩了拂尘回乾刚殿去了。 第六十三章 研朱砂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立夏已过,又是一年的端午将至。 端阳节在大夏来说,是仅次于春节的节日,所以,每年过起来都非常的热闹,无论民间还是宫廷,都是一派节日景象。 民间有驱五毒、插艾蒿、吃粽子几年屈原等习俗,在这一天各地还会有庙会、纸鸢会、龙舟会等官办的活动,更有的地方在这一日每家每户皆饮雄黄酒来驱散毒气邪祟等习俗。 而在大夏的皇宫里,端阳节更是一年一度的大节日,更为讲究。 节日还未到,宫里的各处早已开始洒扫门庭,重新彻底的擦拭所有家具物品,贴五毒图,用艾草菖蒲熏屋子房舍,再将艾草悬于门上、窗上、床头,寓意驱散五毒不让五毒进屋。 而,梨花苑还备了《五毒戏》,这戏里专有一小戏扮作钟馗老爷模样,追着捉那些扮成五毒虫的小戏,从宫门开始,跑遍所有宫舍,以驱毒驱邪,每个宫里都要闹一闹,无一例外,包括冷宫和慎刑司的那些牢房,甚至城墙上的哨卡也在其内。 宫人们还会去拜一拜龙王和皇天上帝的牌位,一是祈福,二是端午为一年中阳气最旺之时,此时去拜,祈求阴阳调和风调雨顺。 除了那些仪式性的讲究,宫里最讲究的,当属女子们。 女人们,不但如男子一般,要佩戴装了驱五毒草药的香囊,还要手上系五色线,最有意思的,就是互赠香扇,而宫里的女性长辈会在端午这日,给晚辈额上点雄黄以避邪祟。 虽然端阳日还没到,但是宫里早就行动了起来,到处都能看到结五色线的宫人们,俨然一副节日的景象。 天气越来越暖了,太后身上不爽利的毛病也慢慢的去了,御医并没有诊断出太后有什么大毛病,其实也只是没事进补一些补品,还有隔三差五喝一剂泄淤的药,就这么吊着,慢慢的也就好了。 这日下午,星儿、王贞儿、陈怡卿,正在太后的书房里打着五彩的手绳,太后睡罢了午觉也来跟她们凑热闹。 太后看他们编的花样子,太过平常,便又唤了桂纯和素纯两位嬷嬷,教习这三个女孩子。 “要说这打手绳,结绳子的花样,春月和秋月两个丫头最巧。”太后一遍忙活一遍闲聊。 “可不是,可如今这两姐妹不是给您看着那花园子嘛。”桂纯接话,手上也忙活着。 “太后娘娘,您这是嫌弃奴才和桂纯啊,嫌我们老了啊,比不过小辈了?”素纯嬷嬷半开玩笑的说着。 星儿等跟着忙活,但是手上仍忙活,还要时不时的跟两位嬷嬷学着结新的花样子。好不忙活。 “桂纯,快给我掌她的嘴,哀家才刚大爽了,她又来晦气咱们。”太后笑着说。 “哪儿敢劳动桂纯嬷嬷大驾,老奴我先自罚了。”素纯轻轻的拍了下自己的脸。 “太轻了!你个滑头,打自己这么省力的?!”太后继续不依不饶。 在王贞儿看来,今天太后和两位嬷嬷,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互相的,逗来逗去的,不过看着太后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毕竟都是长辈。 而陈怡卿,只顾自己手上的活儿,而且极其认真的跟着两个嬷嬷学习。 而星儿,听太后说素纯嬷嬷省力,想到的是,初进宫时那慎刑司里看到的一幕,想着身子也瑟缩了一下。 “卿丫头,你那五色线的手绳,打那么粗干嘛?”太后突然问。 陈怡卿本事悄悄的边学边做,突然被太后一说,好像小偷偷东西被人发现了一样,手上一个哆嗦,刚拧的花儿白费了。太后看着笑了起来。 “看看,这些个小丫头,哪儿有咱们小时候做这些东西伶俐。” “太后老佛爷……卿丫头本来就是个手笨的丫头,哪儿能跟太后年轻时比,在家时就常听家里说,咱们关陇手最巧的就是太后您,从小女红您都是头份儿的,卿丫头本来就粗粗笨笨的,不过是个普通丫头,怎能跟您比呢。”陈怡卿马屁拍的响亮啊。 “少来哄我,你哪个不伶俐,你手上那条手绳,那么粗,必是做给男子的,叫你一声就跟偷了腥的小猫儿似的,把手缩回去了,当哀家没看见?快翻翻她那袖筒子里的什么东西,还敢瞒着?”太后边说边笑,看陈怡卿,那是妥妥的孙媳妇的眼神。 陈怡卿自是藏不住的春情,一颗心全在太子身上,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全是太子,搁谁都能看出个八九分。如今被太后这么一说,羞得脸红了,赶忙背转过身去。太后和两位嬷嬷都笑了。 “贞丫头这是做什么呢?”太后用力往王贞儿手里瞧。 “太后,贞儿做的是香囊下面坠的穗子和流苏。”王贞儿平和的回应。 太后伸手拿了一个已经做得七七八八的来看。做工多好倒是不觉得,但都是五种颜色的绳子,王贞儿却搭配的颜色极其好看,难怪平时画儿画得那么好。 “嗯!真是各花入个眼啊,你们俩各有各的特色。”太后夸奖。 星儿在一旁,只是跟着桂纯和素纯嬷嬷学,但是并不吭声。 星儿自拜玉纯嬷嬷为师之后,回到疏庆宫,渐渐的话变得少了,人更知礼了许多。而且最近一月,眼看着星儿的个子长了不少,虽然才九岁,腰身已经逐渐明显起来,身段也有了,俨然少女模样了。 太后看看星儿,后者正认真的跟着素纯嬷嬷比着翻花样,好像翻的并不顺利,因为看着翻了好几次,都没有翻对。太后笑了笑。 “星儿,翻不会就直接跟素纯说嘛,自己闷着不吭声何时能弄明白?” 星儿脸上一红,看了一眼太后,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求素纯,而是跟着素纯有翻了几回,终于,让她给反对了。 星儿开心的看看太后,太后对她笑着点点头,心里默念着:这丫头愈发的倔强了。 书房里又恢复了平静,素纯时不时的跟太后说几个笑话,整哥疏庆殿里都能听到书房传出来的笑声,所有人都能听出,太后今日格外的高兴。小半年沉闷的疏庆宫,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终于,一个半时辰后,所有的手绳、穗子、流苏、结绳,都弄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扭扭脖子伸伸腰,舒展下疲累。 众人还在收拾桌子,素纯嬷嬷便捧着一托盘的成品端到太后老佛爷面前。 “太后,咱们今年在这些结绳上点写朱砂吧。” “怎么讲?”太后翻看着大家的作品。 “您这小半年都恹恹的,去一去浊气,朱砂红颜色吉利,而且朱砂能辟邪,”素纯嬷嬷说到。 “好,也好。”太后点头。 “太后!”陈怡卿突然喊住太后。 “怎么了卿丫头?”太后和素纯都看向她。 “卿丫头听说,朱砂是有毒的,就别用了吧?!” 太后看着她,会心的笑了笑,欣慰的点点头。心想:自己真实没有看错人,还是自己家里的丫头贴心。 “不碍的。多用有毒,少用一点便好。”太后说。 “哦,这样。卿丫头只知道,这朱砂是咱们大夏管制比较严的一样东西,民间用,购买都需要记录在案,而且有限量,咱们宫里平时不用也都要锁起来的,卿儿只当它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毒物,所以这样。今天太后您却说,少量不碍事,卿丫头这就搞不懂。?”陈怡卿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太后抬抬手,示意素纯去取朱砂,太后要亲自点。 “你这丫头,到底缺了历练。你可知雄黄也是有毒的?”太后问。 陈怡卿点点头。 “但是,为什么每年端阳节,咱们还要饮雄黄酒呢?” “不是说能驱五毒去邪祟嘛。”陈怡卿歪着脑袋回应。 “这是一方面,朱砂跟雄黄都是一样的道理,虽有毒,但毒性都不那么大,少用无大碍,却能驱邪避凶。” “哦,哦,原来如此。”陈怡卿点着头。“那如果中了这个毒会怎样呢?” “中了朱砂毒,脸上和身上都会溃烂的,所以,咱们宫里用,用过也是一定要锁起来的。” “噢!那卿丫头就明白了。”陈怡卿到底在太后面子更加得宠一些。 不一会儿,素纯嬷嬷捧进来一个小匣,那小匣里装的便是一条一条的,印有“大内”两字的朱砂。素纯嬷嬷捧着,放到了书案上。 陈怡卿踱步过去看了看那小匣,拿起来一条放在眼前端详。 “太后娘娘,这成条的砂,还挺好看的。?” 陈怡卿拿了一条道太后跟前,给太后看。 “太后,老奴这老眼昏花的,怕研不好,研不匀,喊个丫头来匀吧。”素纯嬷嬷说道。 还不待太后开口,陈怡卿便先开了口。 “太后老佛爷,卿丫头保举一人,你看可好?” “你说,哀家听听。”太后看着陈怡卿,今日说不上的欢喜她。 陈怡卿先是把那朱砂条放回了素纯跟前的小匣里,又跑到星儿跟前,拿掉了星儿手上所有的东西,让她停止收拾,然后将星儿推到了太后面前。 “卿丫头推荐星儿妹妹。”陈怡卿甜笑,“平时我们几个里,就数星儿书案上的各式活计,她做的最好,我跟贞儿两个都比不过她。” 太后点点头,笑着看着两个丫头。 “这个推荐的好!当初星儿随哀家回宫,在凤船上时,每天就是她帮哀家研磨,调颜色,卿丫头你很会荐人那!” “星儿,你去帮素纯研朱砂吧,让她歇歇。” 星儿福身应下了这个研磨的差事,陈怡卿推着星儿到书案前,?帮她准备好了调砂要用的所有用具,饶有兴趣的看着星儿调砂。星儿将身上挂的香袋等物卸在了一旁,而素纯也只留了一条砂条在书案上,余下她赶快收好,送回去锁起来了。 当素纯走后,陈怡卿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趁着帮星儿整理工具的时候,一个东西塞进了星儿摘下的香囊里…… 第六十四章 庆生辰引祸 端阳节前一日的下午,星儿拿着个小包袱,早早的等在了御花园的碧波亭。 碧波亭是大夏皇城里代表夏日的亭子,紧依着一泓荷塘而建,三面环水,一面与回廊相连,每到仲夏时节,这个亭子是赏荷的好去处。 今日是星儿主动约了靖瑧,要送他一个自己亲手做的,驱五毒的草药香囊,还有……明天是端阳节,即是星儿的生辰,所以星儿还想跟靖瑧一起庆祝一下。 星儿查看了下自己手里的小包袱,里面装的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草药香囊,还有几块桂花蜜做的香饼,和一壶去年十五自己存起来菊花酿,在疏庆宫的后院买了好几个月呢,今天特意挖了出来。 星儿将小包袱放在石桌上,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睡眠,新荷已经露头了。 ------------------------------------- 疏庆宫里,郭太后已经睡醒了午觉,正在换衣服。 “启禀太后娘娘,陈姑娘求见,说是要帮太后梳妆更衣。”秀心回到。 “让她进来伺候吧。”太后发话。 “是。” 不一会儿,陈怡卿走了进来,但今日脸上多了一方青纱。 “卿丫头来了?”太后对着落地的铜镜,正在整束衣服。 “是啊!太后,卿丫头来伺候您了,娟心都给我吧。” 陈怡卿笑着,接过了娟心手里的外衣和腰带,娟心看她接手了,便退出了房间,去换谁了,桂纯嬷嬷也退到一边,打打下手。 阖宫上下,谁都知道陈怡卿是准太子妃,这种讨好太后的时刻,必是不会没个眼力见的,所以大家都退至其次。 陈怡卿先帮太后将腰带系好,又将薄一些的外衣套在外面。如今入夏了,大家都穿的薄了许多。 太后从铜镜里看着忙碌的陈怡卿,微笑着,怎么看怎么喜欢。 “卿丫头,你这是什么新花样啊,脸上怎么遮了纱?”太后笑着问。 陈怡卿摸了摸脸,迟疑了一下。 “怎么?” “噢,没什么的,只是长一颗痘痘,还有,花粉过敏了起了一些干皮。”陈怡卿平静的说着。 “前几日做五彩线手绳时不还好好地。”太后回头看她。 陈怡卿微笑,没说话,继续给太后整理。 “有没有让太医瞧瞧?”太后皱眉。 “没事的,太后,以前也长过,许是今日驱五毒,吃了些辛辣的东西啊,就长了痘痘。” 太后点点头,想想也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正式血气旺的时候,长些逗逗也是正常的,就没再细问。 “要是总不好,就使人唤了太医来瞧。” “是!太后放心。”陈怡卿轻巧的福身,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太后的衣服和妆容很快就修饰停当,太后揽镜自观,自己的气色真是好了许多。 “太后,卿丫头看着,您这脸上的气色越发的好了。”太后点点头,“昨日经过御花园,卿儿看着碧波亭里的新荷都露了头了,今日天气也不热,咱们不如去瞧瞧吧。” “太后,您这身子刚刚好些……”桂纯欲拦,陈怡卿又接了口。 “是啊,就是才好了,正应该呼吸下新鲜空气,太后这几个月一直闷闷,卿丫头看着都心疼呢。”陈怡卿微笑着看了眼桂纯嬷嬷,有说:“前些天,杜太医也说,春暖花开了,可以走动走动,眼看着都过了立夏,太后还闷在这疏庆宫里……” “好好好,就听卿丫头的,咱们出去走走。”说着太后起身。 “娟心秀心,您也跟上吧。带两把团扇去。”桂纯嬷嬷说到。 “是!” 娟心秀心赶快准备了团扇,陈怡卿也把自己的团扇带在了身边,扶着太后摆驾碧波亭了。 ------------------------------------- 碧波庭里,星儿从袖袋里拿出要送给靖瑧的香囊,端详着,发现,有个针脚收的不太好,有拽了拽,尽量平整好看些。 正当星儿笑着整理香囊时,有人拿扇子敲了下她的左肩。星儿赶忙将香囊塞回袖袋里,以为靖瑧全都看见了。脸微微涨红,低下了头。 “你来了……”星儿轻柔的说。 那人嗯了一声便坐在了石凳上,然后没了声音。 “你都看见了?” 星儿怯怯的问,心扑通扑通的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有些小紧张,平时也总是约了靖瑧出来玩,也不见自己这般的紧张。 那人又嗯了一声,依然不出声。动手拆开了小包袱,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摆在了石桌上。星儿背着身不好意思回头。那人便自己动手,拿了一块香饼塞进了嘴里。 “这桂花饼子是你做的?很不错。” 那人开口,星儿却互助了,这不是靖瑧的声音,忙转头来看。却原来是太子殿下。星儿忙起身,福了一福。 “给太子殿下请安!”星儿定了定神,又问:“太子殿下,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太子靖璋端坐在石桌前,微笑的看着她,发现才一个多月不见,星儿好像又长高了许多,越发的娉婷有致,女孩子的身段也已经显露出来了,靖璋看着星儿清新的小模样,越发的喜爱。 “不是你打发小太监来,说今日下午在这里给你庆生嘛。”太子笃定的说。 星儿有些错愕,心里想着,这个小太监真不靠谱,明明是七皇子,怎么就告了太子了呢?!如今骑虎难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此时不远处的,小土丘回廊上,一行人才转了上来,又停在了那里。 “啊……是,是!”说着,星儿朝太子?伸出了小手。 靖璋不知道何意,就抓住了星儿的手,这一抓,靖璋就像触电了一般,星儿的手好软,且光滑细腻。 星儿赶忙抽回,抽了一下竟然没有抽动,再用力才收了回去。靖璋松开了她的手,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是你自己伸手的,怎么就拿回去了。”靖璋看着她。 “我,我……你不是说前来给我庆生嘛,我是朝你要礼物呢。”说着,星儿背转过身去。 靖璋走上前,扶着她的双肩,将她翻转过来,低下身与她对视,星儿瞪着眼睛看他,靖璋却发现,自己似是越发的喜欢这个丫头了,从小的那种好感,好像又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远处的土丘的回廊上,众人簇拥着的女主人,一脸阴沉的凝视这碧波亭里的少女。 “太子殿下,请您注意自己的……”星儿一句话没说完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大哥也在啊!”靖瑧摇着扇子,从回廊踱步而来。 星儿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匆匆的站起了身。一双求救的眼神看着靖瑧,福了一福身。 “给七殿下请安。” “免了吧,你我何曾这么见外了。”靖瑧说着事实,然后拱手一揖。“太子殿下!” “七弟,你也来了,坐。” 说着靖瑧落座了,星儿却侍立一旁。靖瑧见她站着,便起身拉她做到了自己旁边的石凳上。 同样是拉手,同样是扶着双肩,但似乎,在自己七弟和星儿之间似是家常便饭一样,太子看了有些温怒,边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 而不远处小土丘的回廊上,太后却拽断了自己手里的念珠,一串珠子就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桂纯,走,转到万春亭去坐坐吧。”太后声音沉重低沉,语气却不是很好。 那厢太子如何打翻醋坛子拂袖而去,小竹马两人如何交好互换礼物饮酒庆生,不提。 陈怡卿扶着太后转身往万春亭而去,隔着轻纱,陈怡卿扯动唇角轻蔑的笑了笑。 春天已过,万春亭旁不远处的桃林,早已一片绿色,很多树梢,都已经挂起了青青绿绿的小果实。 “太后您看,那些青色的小桃子,多可爱。”陈怡卿念着帕子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如今一行人已经落座在了万春亭之内。 “桂纯,你也坐下吧,咱们一处亲戚些。” “是。”桂纯嬷嬷坐在了太后边上。 “太后娘娘,您和桂纯嬷嬷先坐会儿,我去摘几个小桃子。”说着陈怡卿往外跑。 “看看就罢了,那弄它,桃子毛扎身上要刺痒好久!”太后嘱咐已经跑出去的陈氏。 “知道了太后。”说着陈怡卿拉了秀心跑了。 太后笑着看着陈怡卿,跑来跑去,甚是欢喜。 “桂纯,这要是咱们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年,也能像她一样跑啊跳啊的,如今咱们都老了。”说着太后拍拍桂纯的手背。 “太后,再年轻个二十年,您可是刚刚入主中宫啊。”桂纯平时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和悦。 太后正跟桂纯聊着家常吃着茶,陈怡卿就一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手里攥了几个青青翠翠的小桃子。太后一看,赶忙命人去打水。 “叫你这丫头别碰这桃子,当心桃毛刺进肉里,有你难受的。快交给她们,你赶紧洗手去。” “没事的太后,以前在家时也捡过这种掉在地上的小桃子的,没有事的。”陈怡卿嘴上虽然这么说也赶紧的将桃子放进了托盘里,然后洗手去了。 “娟心,快去丢了。” “别别别!帮我放好就好。”陈怡卿拦住娟心,“太后娘娘,卿丫头要留着给太后您腌蜜饯的。” 说完,陈怡卿将手巾放进了手盆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取过了自己的团扇扇风,去去刚才跑出暑气。 陈怡卿扇一会儿喝一会儿茶,扇一会儿喝一会儿。太后看着她欢喜,也吃了些果品。 “卿丫头,你这团扇,看着倒是不错,可是扇出的风,却又一股生土的味道。哀家有点儿闻不惯,你这是熏了什么香啊。” “卿丫头平时就用了宫里配的香,也只是熏熏衣服而已,这团扇是前几日跟星儿互赠的,跟贞儿也互赠了一把。太后不喜这味道,那卿儿就不扇了。”陈怡卿赶紧收起了扇子。 听到星儿的名字,太后的脸色有些发沉,但并无表露,然而太后的微表情,怎能逃过陈怡卿的眼睛。 ------------------------------------- 几日后,疏庆宫内,陈怡卿哭着从后院跑进了疏庆殿,一进门便扑跪在地。 “求太后为卿儿请太医……” 陈怡卿一边说一边哭着摘下蒙在面上的青纱,当看清陈氏的脸,只听啪!的一声,太后的茶杯落在了地上…… 第六十五章 朱砂之毒 端阳节才过几日,陈怡卿就哭喊着跑到了疏庆殿,求太后为她请太医,太后并桂纯嬷嬷等具是已经。 当陈怡卿一边说一边哭着摘下面纱时,只听啪!的一声,太后的茶杯落在了地上……然后跌进了椅子里。 要知道陈怡卿可是太后的心尖宠,她相中准孙媳,如今这脸上烂了一大片,几乎毁容了……太后急火攻心,一口心血上涌,口内一甜,就吐在了地上。 “太后!太后!”桂纯赶紧上前扶住太后,搓揉胸口。“巧心,快那杯水来。” 陈怡卿爬到了太后跟前,摇着太后的腿,哭的越发的伤心起来。 “太后,您别着急,都是卿丫头不好,卿丫头不该不听您的话,非要弄那些桃子……” 太后虚喘了两下,捧起了陈氏的脸仔细的看了几遍,倒抽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再靠近些,仔细观瞧,太后愣住了。转头看看桂纯,桂纯似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此时,星儿王贞儿礼月姑姑等,听到了声音,也跑进了疏庆殿,见太后吐了血,都吓了一跳,齐齐的都跪了下来。 “三宝,三宝!”太后叫。 三宝公公跌跌撞撞的从殿外跑了进来,进门时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在地。 “是是,太后!三宝在!” “快,快去!去太医院请太医!” “是!”三宝太监应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趁三宝去请太医的当口,太后又命人给陈怡卿单独安放个香妃塌,让她暂且在这里诊脉。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太医来了,却不是杜仲,而是一位颇为面生的太医,八字胡,年纪大概四十上下。 “微臣齐逢时参见太后娘娘!”那太医拱手行礼。 太后上下打量了打量,这个不曾谋面的太医。 “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太后问。 “回太后,微臣以前只是名院判,年前才刚晋了御医的职。”那人微微躬身答道。 “哦哦,杜仲呢?”太后还是有些疑心。 “杜太医,谷雨过后就告了假,回家祭祖了,还没有回来,今日微臣当班,公公来叫,就过来了。” 太后略略点点头,抬抬手。 “那齐太医,就请看一看这位姑娘的伤吧。” 那齐太医被巧心领着,来到了陈怡卿的塌前,此刻陈氏已经躺在了塌上,脸上蒙着纱。 “请问姑娘,是何病症?”齐太医问。 巧心帮陈氏揭去了面纱,齐太医看了先是吓了一跳,赶集左右查看了查看,又戴了一副手套轻轻的按压陈氏溃烂的部位,陈氏疼的,咬着牙都疼出了声。 那齐太医有切了切陈氏的脉,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阴沉。 “请问姑娘,最近是不是误食或者误饮了什么东西?” 陈怡卿摇摇头,似想起了什么。 “前几日,配太后娘娘去御花园游玩,看桃林的青桃长得清脆可爱,就钻进林子摘了许多,后来太后让我丢掉,说桃毛刺进皮肤,脸上会养的很,我当时没有在意,后来,回到疏庆宫果然应了太后的话,养了好几日,今日醒来,一照镜子,前几日抓过的地方,竟然溃烂成了这副样子,我被吓坏了,才来求太后,情太医您,给瞧一瞧。” 那齐太医听完陈怡卿的话点点头,站起身。 “启禀太后,微臣刚才查看了这位姑娘脸上的伤处,虽有被桃毛感染的迹象,但是,微臣认为,更多的是因中毒所致。” “中毒?!”“中毒?!”“中毒?!”满屋子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太医。 “齐太医,此话可当真么?!”郭太后再追问。 “回太后,千真万确!” 太后停了太医的话,几步走上前,再看看陈怡卿的伤势,陈氏此刻自己也被吓的坐了起来,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溃烂之处。 “卿丫头,不许用手再碰了!”太后喊道。 正在此时,门口一声报“皇上皇后驾到!”,然后裕德帝并周太后等一群人呼啦啦的走进了疏庆宫的正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裕德帝并周皇后行礼。 “母后,听三宝来报,说您急火攻心吐了血了?!现在怎么样?!”裕德帝几步走到太后身边。 “不碍的,只不过是一口瘀血,吐出来便罢了。” “母后,还是请太医给您问一问脉吧,请个平安脉也好。”周皇后说到,“礼月,太医何在?!” “回皇后娘娘,这一位,便是今日当值的齐逢时齐太医。”礼月躬身比了比。 周皇后上下打量了齐逢时几眼,皱起了眉毛。 “本宫怎么没见过你呢?” 那齐太医刚要回禀,太后就截断了他的话。 “这位是最近才从院判新晋了太医,想必没伺候过,都不大认识他。” 周皇后听太后如是说,连连点头。“那母后,就请这位齐太医,给您听听脉吧。” 太后点点头,那太医拿了垫手腕的小木枕,放到了太后跟前的小几上,太后把手放上去,那太医又在太后的手腕上盖了一方丝帕,方去听脉。 不一会儿,那太医便起身朝裕德帝躬身。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后身体并无大碍,刚刚吐得一口血的确是急火攻心的一口瘀血,不妨事,近几日太后只需进补一些燕窝即可,润肺的同时,又补气养血。” 裕德帝连连点头。 “周良!” “奴才在。” “去,命内务府回头将燕窝晋上来。” “是!”周良转身出去吩咐了下去,又转身回来了。 裕德帝看看自己的亲娘,不禁的一脸担心。 “母后,到底是何事?急得如此这般?竟呕出了血?”裕德帝双眼凝视郭太后,双眉紧蹙。 “是啊母后,儿臣正伺候皇上吃些补品,一听说您呕了血,吓的碗口扣了。还洒了皇上一身,您看,皇上还穿着脏的龙袍呢!都没顾上换,就拉儿臣匆匆的来了。”周皇后赶紧借机诉衷肠。 只听噗通!一声,陈怡卿从塌上翻到了地上,跪着爬了几步。 “启禀皇上皇后,要怪,您就怪臣女吧,都是臣女不好,是臣女让太后着急了,才呕的血。”陈怡卿已经遮上了面纱。 “你?!……”周皇后起身就要发作。 “皇后!”太后叫住,“这孩子也是冤屈!” 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报“淑贵妃贤贵妃德妃庆妃刘昭仪等到!”,然后就见以淑贵妃贤贵妃为首的一众人,呼啦啦的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臣妾等拜见皇上!请太后安!请皇后安!” “平身吧。”裕德帝说。 “臣妾等听说太后今日身子欠安,特意过来瞧瞧。”贤贵妃说道。 “太后,身上可好些了?”淑贵妃气喘着问。 德妃刚要开口,却见一个丫头蒙着面跪在地上。便走上前几步,探头看了看。 “这地上跪着的,莫不是陈氏那丫头?” “放肆!”太后拍了桌子。 张德妃和众人都吓了一跳,看太后如此暴跳如雷,便也都知太后无病了,都静立一旁不说话,德妃也轻手轻脚溜回了一旁,侍立着。 “贤贵妃、庆妃留下便好,都回去吧,哀家无大碍。” 众人都福了一福,然后离开了,德妃还本欲说什么,抬眼看裕德帝瞪着她便也识趣的出去了。 淑贵妃也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娡蓉啊,你这身子不好,也回去吧,哀家这里没有大碍。” “回太后,娡蓉平时也没什么机会伺候您,今儿既然来了,您就容娡蓉多陪陪您吧。”淑贵妃一片诚心。 “哎……”太后叹了一口气。 对于淑贵妃,太后是极喜欢的,但是又怜惜她,只怪当初皇上没看上她,要不也不至于挨她那一箭。皇上虽然收了她,但是感激之情大于男女之情,虽然给了她高位分,还有了个皇子,但是六皇子靖璚也是病恹恹的,既让人失望,又让人疼惜。 “来,给三位皇妃看座。”太后吩咐。 三妃都坐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怡卿。 “请问太后,这位陈姑娘这是犯了什么错了?跪在这里?”贤贵妃最先开了口。 “贤贵妃娘娘都怪臣女自己,一早上惊着了太后,还让太后吐了血。”说着陈怡卿哭了起来。 三妃一听,面面相觑,都皱起了眉头,不知如何。 “哎……丫头,你也起来吧,礼月给这丫头拿个凳子。”礼月马上给陈怡卿搬了张团凳。 “齐太医,还是你来说吧。” “是!”齐太医拱手像三妃行礼。“启禀皇上太后,众位娘娘,这位姑娘是中了毒了。” “啊?!”众人都吓了一跳。 “这位姑娘刚才说,她自己不听话,弄了桃毛在脸上在脸上,这只是加速她体内毒物快速发作而已,但却不是她皮肤溃烂的真正原因。”那太医捋了捋八字胡。 “那究竟是何毒物弄成了这样?”庆妃问。 “姑娘还要再请你摘下面纱,在下再仔细看一看,确认一下。” 陈怡卿停了齐太医的话,轻轻的摘下了面纱,原本一张俏丽的脸庞,如今两边嘴角已经全部溃烂,脸颊上也有红淤,整张脸似大了一圈。 “太后娘娘,在下放肆了,须得离这姑娘近一些。” 正当齐太医坐下来靠近她,再次近距离左右观察的时候,陈怡卿夹在衣里的团扇掉了出来,齐太医拾起了那扇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搓揉了扇面上红色,放到鼻尖嗅了嗅点点头。 “启奏皇上,这位姑娘确实是中了毒。” “什么毒?”众人皆问。 那太医将扇子高举过顶一躬身,“应该是这扇子上的朱砂之毒……” 第六十六章 祸从天降 疏庆殿里,太医齐逢时将一把团扇举过头顶,呈现于裕德帝、太后、皇后,几位妃子面前。 可齐太医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愣在了当场。 “……应该是这扇子上的朱砂之毒……” “什么?!朱砂之毒?!”裕德帝惊的都站了起来。“周良呈上来。” 周良赶紧接过齐逢时手中的团扇,然后呈给了皇上。裕德帝接过,左右端详了半天,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朕看这扇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裕德帝交给周良,太后等人又拿去了传看了。 “启禀皇上,这扇子上的毒性,并不大,用个一两次都无大碍,但是如今已经几近夏半,这扇子确是时时日日用的,日子久了,这朱砂之毒也便侵入体内了,想必这位姑娘,脸上瘙痒之时伴随着燥热,定会时时的拿出来扇,相当于雪上加霜,越来越严重,所以今日才溃烂如此。” 太后接过那把团扇,仔细的看着上面花纹,手越发的颤抖起来。周皇后坐在一旁,看太后抖成这样,以为太后也中了毒,赶紧去夺扇子。 没想到,太后非但没让她夺了去,还拿着那团扇颤抖着站起身,换换的走到了星儿和王贞儿面前。 啪!的一声,太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个巴掌拍在了星儿脸上。大家都愣在了当场。 星儿被打的莫名,脸上火辣辣的,嘴角渗出了星星血迹,星儿捂着一边脸,抬头看向太后,此时太后脸上气恼的表情,比这一巴掌还要下人,星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单纯的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赶紧跪下。 “请太后息怒。星儿不知犯了什么错?” “我息怒?!你个丧尽天良的,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太后真的气急了,都开始以我自称了。 星儿一听傻了眼,抬头望着太后,一脸的委屈,竟忘了哭。王贞儿也跪了下来。 “太后太后,这是怎么了?星儿向来守规矩。”王贞儿护着星儿。 “贞丫头,不该你管的事儿不要掺和!” “太后娘娘,星儿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请您明示。”星儿一个头磕在地上。 “做错了什么?!自己看!”说着太后将团扇甩在了她脸上,团扇滚落。 星儿拾起,看了上面团,先是一惊,瘫坐了下去。 “怎么样?!是你做下的好事吧?!”太后怒对,拂袖坐回了椅子里。 星儿拿着那扇子,翻来覆去反复看了好几遍,看不出任何端倪,想着自己不过是和陈怡卿互赠一把扇子,怎么就成了毒扇了? 星儿跪着爬了几步,爬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娘娘,星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过是星儿跟陈姐姐互赠的一把扇子,只是为了应一应端阳节的景儿,怎么就成了一把毒扇了。这扇子和平时的扇子有什么区别,星儿根本不知啊!” “太后,臣妾向来不过问宫里的这些事儿,但是也知道这孩子平时是很守规矩的,是不是……”淑贵妃转头看向齐太医,“这位太医弄错了?” “是啊太后,这孩子进宫也有几个年头了,比陈姑娘他们还早些,素来也是守规矩的,也知礼,臣妾虽跟她不太熟络,但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调查一下?再定?”庆妃说话一向中正。 太后听了二妃的话,心里有些动摇,星儿平时的好,也浮了上来,以她过往的行事,确实不太像能做出这等事的。 “是啊太后,这小小的人儿,说她存了害人的心思,咱们也不能信啊,说她存了心思害人,却又是为了什么呗?”周皇后也说道,众人纷纷点头。 周皇后的话,似那绵里针,听着是好话,实则夹了钢针,一下子挑起了太后的猜疑。 “为了什么?呵呵!”太后干笑几声,“皇后说的是!这丫头为了什么啊?!” 众人皆以为太后要饶了星儿。陈怡卿看此,恐太后饶了她,也爬到了太后跟前,而且是一路哭着爬过来。 “卿丫头请太后做主,卿丫头也不相信是星儿妹妹所谓,但是也请太后还卿儿一个公道。” 陈怡卿这句话,听着善良,却比周皇后的绵里针还要毒。 正当此时,就听外面传报“太子殿下、四殿下到!”,不一会儿兄弟二人便大步的走进了疏庆殿。 两人忙给众位长辈请了安,陈怡卿见太子来了,忙又将脸蒙上。 “皇祖母,孙儿听说您今日身子不好,特来探望。”太子清脆的声音说道。 “孙儿也是。”四皇子靖璁附和。 “皇祖母并无大碍。礼月,给两位皇孙看座。”太后剪了太子靖璋,再看看星儿陈怡卿,心情更差了,只是隐忍怒气暂时不发作而已。 靖璋并靖璁,做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星儿和陈怡卿,还有跪在角落里的王贞儿,吃了一惊。 今日这是怎么了?太子心想。莫不是今日就要给本殿下定下太子妃之事了?太子再看看三人,各个脸上的表情异常,看着又不像是此事啊。 “敢问父皇,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裕德帝不知如何解释这个事儿。 “靖璋,这件事儿不该你操心,休得多问!”太后直接截住太子的问话。 “皇祖母……”靖璋拱手。 “嗯?……”太后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声音。靖璋见势不妙,自己也还理不出个头绪还是先静待吧。 “周良!”太后咬着后槽牙唤到。 “奴才在。”周良几乎是抖着走到前面来的。 “去!你亲自去慎刑司,让甘纯宁纯两个带人来!”郭太后眼睛微眯。 众人皆惊,阖宫上下谁人不知甘纯宁纯两个是干嘛的,如果未查实还好,一旦查实,星儿的小命可就……贤贵妃听了心里一百个不是滋味。想要帮星儿辩解两句,刚要张口又闭上了。 此时还不是出手之时,此时好话说尽,倒时再帮她求情,是难上加难了!贤贵妃心想。转头看看裕德帝,后者倒是一副泰然,想来皇上也是不信这等小孩子,会如此算计一个十七八的姑娘。 想到此,贤贵妃简直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星儿不会算计一个成年的姑娘,可……这成年的姑娘可保不齐……贤贵妃不敢往下猜测了,看了一眼陈怡卿,想象不出,一个美貌若仙的姑娘,会算计自己? 贤贵妃虽心中有疑问的,但是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罢罢罢,如果一会儿太后责罚,一定先保住再说,至于这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儿,不妨日后再细访。对!本宫就是这个主意!贤贵妃心里拿定了主意,也安心下来静默等待。 不一会儿,甘纯和宁纯两位嬷嬷领了一众慎刑司的宫女太监进来了,为众位主子请安之后,甘纯嬷嬷又朝太后福了一福。 “启禀太后娘娘,唤老奴前来,不知何事??”周良路上早已将事情粗略讲了,但也依然要清太后示下。 “甘纯宁纯,去后院左右的房间给哀家搜!就是那蚂蚁大小的朱砂粒也不能放过!”太后的手重重的拍在椅子扶手上。 “是!” 甘、宁二位嬷嬷马上领命,率领众宫人去了疏庆宫的后院。礼月作为敬事房大姑姑,也想去后院看看,才刚动几步,就被太后叫住。 “礼月!仔细自己的身份!” “是!”礼月复又回到了太后身边侍立。 大概三刻钟不到,甘、宁二位嬷嬷便回来复命了。只见那宁纯嬷嬷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跟皇上太后娘娘回,确实搜到了朱砂。”宁纯低首。 众人听罢都坐正了身子,星儿陈怡卿王贞儿三人也都跪直身子。 “哪个房间?”礼月问。 礼月的话才出口,就被太后瞪了回去。 “回禀皇上太后,是后院居中的那一间。” 星儿一听,立刻瘫倒在地。怎么会?怎么会?偏偏是自己的房间搜出来的?怎么会怎么会?!星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噗通!一声,巧心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明鉴!那朱砂是奴才的,不关星儿的事儿。”巧心有意帮星儿抗下这事。 “巧心!你大胆!”太后还没发作,桂纯嬷嬷先开了口。 “太后娘娘,那东西真的是奴才的,不是星儿的。”巧心跪爬了几步。 “启禀太后,皇上,不可能是巧心的,巧心先前是跟星儿一个房间,可前些天太后命巧心整理要送去护国寺化的经文,巧心姐姐怕人多,经文不洁,污了太后的诚心,就自己一个人搬到小厨房旁边的屋子去了,说是化了经再搬回来。”娟心秀心为巧心辩解。 “巧心!你还有何话说?!”郭太后为巧心的鲁莽行为有些动怒了。 “太后……巧心绝不相信,这个傻妹妹小小年纪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巧心才想自己承认。”说着巧心哭了起来。 巧心虽然是个丫头,但是平时跟星儿同住,最了解星儿,之前太子的事儿星儿吃了闷亏病了几月一字不提,去年冬月又不知怎的吃了闷亏也是一声不吭,就病了将近两月,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去害人,她不信。 “宁纯,把你手上的东西,拿与哀家看!” 宁纯嬷嬷将那小布包呈给了太后,太后接过打开时,就已知是星儿之物,那是一支粉绿色锦绮绣了团花蝙蝠的平角香袋,且上面秀了“锦”字。 太后将那香袋丢到星儿面前。怒道:“你还有何话说?!朱锦华!” 第六十七章 就送慎刑司吧 一支粉绿色香袋甩在星儿面前,一节暗红色的东西也掉落出来。星儿抖着手拾起,那确实是自己的香袋,而那一节暗红色的东西上,赫然“大内”两个字。是宫里专用的朱砂! 这两样东西宛如晴天霹雳,轰的星儿立刻傻了眼。 “你还有何话说?!朱锦华!”太后突出了那个“锦”字,咬牙恨恨的说。 星儿什么也没有说,全身颤抖着,静默的伏地而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星儿心里反复的问着,她没有做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星儿不解,怎么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上?谁能告诉她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星儿一个字也没说,陈怡卿却先她一步哭嚎了起来。 “求太后皇上皇后做主!卿儿日日与她作伴,侍读吃饭均在一处,如何她却要害我?” 陈怡卿先是扑跪到了皇上太后跟前,后又看见星儿俯身颤抖着,就一个起身扑了过去,拉起了星儿,重重的掴了她一巴掌。带着哭腔喊着。 “说!我跟你何怨何愁?!你非要这般害我?毁我的容貌?你是嫉妒我嘛?” 星儿仰倒在地,被她的一巴掌都打傻了,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嘴里默念“我没有,我没有……” 王贞儿实在看不下去了,爬起身要去阻拦,却晚了一步,陈怡卿又一巴掌已经掴了上去,当她第三巴掌举起时,一支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这人正是太子靖璋。 陈怡卿见靖璋袒护,怒火中烧,一股蛮力从内涌出,竟挣脱了,但却没有打在星儿身上,而落在一个男子的的肩上。 那男子护着星儿,已经为她挡了这重重的一掌。嗯!的一声闷哼。说明这一巴掌陈怡卿的力道之大。 那男子低头看看怀里的星儿,微微的扯出了一抹笑容。关键时刻,是靖瑧出手相救。星儿看着他,疼在他身上,痛在她心里。 “来人那!快拦住陈姑娘。”此时开口的自是贤贵妃。 说时迟那时快,莲心小德子等几个人,早已上手拉开了陈氏,并扶起了七皇子和星儿,最先出手的太子,也起身整了整衣服,朝皇上太后皇后拱了拱手。 靖瑧起身,朝皇上抬手皇后及众妃拱了拱手。 “靖瑧给父皇皇祖母母后众位母妃请安!”靖瑧扫到太后面色阴沉,又说:“刚刚救人情急,孙儿造次了,望皇祖母恕罪。” 此时殿中又多了一人,六皇子靖璚在宫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淑贵妃见儿子进来了,赶紧起身问寒问暖。 “请母亲放心,孩儿没有大碍。” 靖瑧见六皇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赶紧上前搀扶。 “父皇皇祖母母后众位母妃,靖璚给众位请安。” 六皇子不但人长得俊美声音,声音更是甜润纯净。 “父皇,七弟正教习儿臣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就听奴才来报,说皇祖母大不适,赶忙过来,探望皇祖母,咳咳咳……”靖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串咳嗽打断了。 淑贵妃赶紧,抚摸揉搓儿子的后背。 裕德帝平时并不是很喜欢靖璚,只因他对淑贵妃实在没有多少爱,还有,裕德帝是一位非常有抱负和理想的君王,素来励精图治,努力治理国家,辐照黎民,从内心里,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够继承自己的志愿。但六皇子成天恹恹的,一个实实的病秧子,所以不甚喜他。 但今日见这个儿子,似乎真是较以往强壮了许多,说话也文雅有礼,平添了几分喜爱之色。 “娡蓉,你且坐下吧,璚儿他可以的,今年强壮了许多。” 裕德帝已起了身,唤淑贵妃不要管儿子的事儿。并给了靖璚一个肯定的眼神。 也早有从人,给靖瑧和靖璚搬来了椅子。 “皇祖母,可安好?”靖璚继续问。 太后看着这个模样俊逸非凡的孙子却胎里弱的一身病,心疼的朝桂纯使了个眼色,桂纯嬷嬷亲自上前扶靖璚坐了下来,靖瑧也坐进了椅子。 “母后,依儿臣看,不如就交给甘纯宁纯二位嬷嬷带去慎刑司吧。”周皇后轻描淡写的说着。“问个半天也就什么都说了。” “不行!”靖瑧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皇祖母,星儿才十岁,还是个小姑娘。” 靖瑧的仗义直言,反倒激起了太子的醋意,也站出来,替星儿说了一番好话。太子的好话不说还好,好话一出,更激起了太后的愤怒。 “好啊,好啊,都反了!璋儿,可恨哀家平时爱你疼你,如今竟为了一个小丫头,顶撞哀家。”郭太后愤愤,“那陈氏和王氏,难道你不知哀家苦心留在身边何意?!” 郭太后真是气急了,长久以来宫里议论的事儿,今天却坐实了。 “皇祖母,璋儿……” “璋儿瑧儿给朕跪下!”裕德帝审时度势,拦住了靖璋后面要说的话,两位皇子纷纷跪了下来。 “母后,不要太过跟小孩子计较,想朕儿时也曾多次顶撞您,小孩子都是不懂事。”裕德帝给周皇后使了个眼神。 周皇后刚要开口劝太后,不了自己的儿子,靖璁也开了口。 “皇祖母,您不要生气,璁儿觉得大哥和七弟的话有道理,陈姑娘破相了,我们都很可惜,但是星儿平时也是很好的,璁儿倒是不觉得星儿能干出来这么有心机的事儿。不如查查别人。” 靖璁较别的皇子提醒偏旁,说起话来,也有点儿呼哧呼哧的。 但是此话一出,周皇后就坐不住了,使劲的用眼睛剜自己的儿子,靖璁平时见到周皇后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看着母亲的表情,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 “父皇,儿臣肚子疼……要出宫……先跟您请辞了……”说着,靖璁一溜烟的跑了。 见自己的儿子溜了,周皇后虽然觉得儿子不争气,倒是也躲过了一劫。又转头看着太后。 “璁儿说的倒是有理,不如查查别人……母后您看?”裕德帝询问。 “好!那就查查别人,甘纯宁纯!” “奴才们在。” “再去,查一查这院子里所有的房间,连后面小厨房也别落下!”太后命。 甘、宁二位嬷嬷很快去查了,也很快有了结果,什么都没有。众人听着这结果心情各不相同,太后却干笑起来。 “周良!”太后突然平静的唤。 周良赶紧把拂尘顺到臂弯里,躬身拱手站到众人面前。“奴才在,听太后吩咐。” “这丫头原是你的女儿,如何处置,你也给个说法。”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周良沉吟半晌,额头和两鬓早已渗出了汗珠,星儿这个事儿,他心里一清二楚,但是又怜这丫头平时确实敬己如父,今日若推出去,岂不是不仁不义了?他微微抬头看了眼礼月,礼月早已双眼含泪,只是强忍着。 罢罢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舍了罢!只是不送她死便是了!周良拿定主意。 周良抖着声音,一字一字的从口中挤出:“会、太、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哎~!……就、送、去、慎刑司吧!” 说完,周良整个人都坍塌,单膝扑跪在地,星儿再次瘫软下去。礼月捶了几下椅子背,转身头抵柱子,哭着捶打,如同打了周良,礼月平时早把星儿当女儿,今日怎能个不疼。 “既如此,那就带去慎刑司查实吧。”裕德帝站起身,看了眼周良,又道:“只是,二位嬷嬷须得注意些分寸,毕竟是太后身边娇养的女孩子。” “是!”甘、宁二人垂手。 “母后,儿子已经呆了这许久了,还有政务要处理,就留贤贵妃、庆妃二人服侍您吧。皇后,你也回浴坤殿去吧。至于娡蓉跟璚儿,也回去休息吧,夏日暑热,多将息才是。” 众人起身福身,听皇上的吩咐,各司其职就要散去。 太子靖璋和靖瑧,看父皇如此发落,也知再争辩,也枉然,都起了身。 “母后,儿子且先走了。”裕德帝稍一拱手。 周良忙忙起身,行礼后,跟上了裕德帝。裕德帝走到了殿外,还不见周皇后踪影,便朝殿里嗔道:“皇后,不愿随朕一同回去嘛?” 裕德帝这话一出,就像几十大板子打在了周皇后的脸上。周皇后急匆匆领着重心等人随驾出了疏庆宫。 见皇上走了,甘、宁二位嬷嬷,便躬身请太后示下。 “你二人也领了这丫头去吧。”太后突然平和了许多。 星儿有十万个不愿去不想去,但是看自己的干爹此时都保不住自己,一颗心死了一半,被慎刑司的婆子们架着,晃晃荡荡的拉起来边走。 “你们!你们轻些!”礼月追到了院子里。 靖瑧和太子被将到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星儿被拉走,望着靖瑧的眼神,靖瑧早已疼死了,皱着眉望着星儿灰心的面庞,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祖母……”靖瑧想要再为星儿求情,话没看出口,贤贵妃早已站在了他身边。 “启禀太后,瑧儿这衣服想是教习璚儿的时候磨破了,臣妾先带他回去换一换,再回来伺候。”贤贵妃福了一福,太后点头。 淑贵妃行了礼,趁机也领了靖璚去了。 疏庆殿偌大的殿与里,只剩下太后、庆妃、太子、陈氏和王氏几人…… 第六十八章 秉公处置 星儿被甘纯和宁纯二位嬷嬷的手下拖着往慎刑司走,后面的莲心跟了上来。叫住了甘、宁二位嬷嬷,甘纯嬷嬷摆摆手,示意手下们继续走,而她们二人原地等着后面的贤贵妃。 待众人消失在巷道里,贤贵妃从不远的拐角处,独自领着七殿下前来,只是母子俩并未带随从。莲心见贤贵妃走来,行了一礼,也退下了。 “奴才给贤贵妃娘娘请安!”甘、宁二人福身。 贤贵妃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满面笑容,左右踱步看了看两位嬷嬷。那甘、宁二人也是宫里的老人,见贤贵妃如此,也便知道,必有厉害事嘱托。也都不做声,等着娘娘开口。 呵呵!贤贵妃未曾开口,先笑出了声。“甘纯嬷嬷,本宫听说,您有一个亲侄子,在吏部买了个候补,已经等了五六年了还没个实缺,刘熠将军麾下缺个押运粮草的督办,不知道……” 甘纯嬷嬷听了眼睛都放光了,虽然并没有说出来,但是贤贵妃已经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贤贵妃笑笑,继续说。 “想我儿过不几年也要出宫去,开牙建府了。可本宫还听说,宁纯嬷嬷一直张罗着在京城买个小院,过几年出宫去养老,可是……看了好几次都不中意,想是价格上暂时拮据了一些?” 这次贤贵妃直接用了问句。甘、宁二人听贤贵妃如此说,对望了一眼,福下身。 “娘娘,有何吩咐,请讲。” “呵呵!本宫并没有什么吩咐,只是希望那丫头的事儿,两位嬷嬷秉公些才好,别缺了别绝了。”贤贵妃说的简单。 甘、宁二位嬷嬷没想到贤贵妃下这么大本,开出的条件却这么低。不禁又面面相觑,不解贤贵妃的用意。 “娘娘,这小丫头跟您非亲非故,值得您下这么大的本儿?”甘纯问道。 “两位嬷嬷,这并不容易啊,本宫只是说她实际上别缺了别绝了,但外人看来……”贤贵妃转过身去。“值不值得,本宫清楚。” “既然娘娘如此说,老奴们自是明白了,只是那丫头须得受些苦楚,要不……” 贤贵妃有转了回来。微笑的看着甘、宁二人。 “有些苦是必得受的……” 靖瑧听贤贵妃这样说,皱起了眉头,就要阻止母亲。贤贵妃瞪视他,他又缩了回去。 “好了,二位嬷嬷,请一定秉公才是!”贤贵妃点头微笑。 “请娘娘放心,一定秉公办事!”说完甘、宁二人福了一福,便去慎刑司了。 待二人走远,靖瑧才追问母亲,为何要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免了星儿的刑讯逼供?贤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单纯而又急切的眼神,便也对自己儿子的心意知道了八九分。 贤贵妃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且招了莲心等人,回了颙华宫。进了琼华殿,先是吩咐莲心拿了新衣服与靖瑧,并帮儿子换上。 宫里几件事情才刚料理了,只见窗外传膳的小公公们进了门,贤贵妃原是要去疏庆宫同太后一同用午膳的,见小公公们已经搭了食盒往殿里送,就暂且留儿子一处用膳吧。 靖瑧同母亲一起用罢了午膳,母亲也时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简直急坏了。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转来转去的。 贤贵妃本想睡个午觉再理他,但是实在是拗不过他缠着,便坐下来,打发了众人出去,细细的跟他讲了个清楚。 “瑧儿,首先有句话母亲要你记住,‘谋以忍为尊’。子曰: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母亲,这几句话,孩儿早就学过了啊。”靖瑧不解母亲的意思。 “很多东西,你学过了还不够,你要理解它的真正含义。”贤贵妃喝了口香茶,“今日星儿这件事,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那为什么皇祖母看不出?”靖瑧问。 “睿智如你皇祖母怎会看不出呢,她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撵星儿出疏庆宫,名正言顺的撵出去。” “母亲,这又是为何?”靖瑧竟有些不解。 “因为你的太子哥哥。” “怎么又会牵扯到太子哥哥?”靖瑧真的是糊涂了。 “那陈氏和琅琊王氏,都是你太子哥哥的准太子妃人选,虽然琅琊王氏的背景更大一些,但是母亲已命人调查过了,陈氏是你皇祖母的内亲,虽然比你的太子哥哥大些,但是坐实太子妃这件事,恐怕也马上就要敲定了。” “这些又关星儿何事?”靖瑧简直糊涂了。 “本不关她的事儿,但是,你太子哥哥太贪心了,你皇祖母身边的三个丫头他都想揽入东宫。” “什么?!”靖瑧微怒的拍了桌子。“连星儿他也想?!” “瑧儿!你造次了!”贤贵妃端起茶杯吹了吹,云淡风轻的说。 “星儿那丫头这一遭的最肯定是要受的,母妃之所以让甘纯和宁纯两位嬷嬷秉公,实际就是保护她,如果进了一趟慎刑司,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必会引人怀疑。” 靖瑧慢慢的坐了下去,仔细的想着贤贵妃的话。贤贵妃端着茶杯,看着他的样子,说不出的想笑。 “孩儿明白了,母亲教诲,孩儿深明了,‘机事不密则害成’,如果我们帮的太多了,反而是害了她。” 贤贵妃欣慰的点点头,两个孩子里,终还是瑧儿更堪用心教养。 “你若真的珍她惜她,就该想办法嘱了她好好的吃那牢饭,而不是绝望的寻死。这孩子自打进宫无依无靠,此一番心里的疼可是大于身上的疼……” 靖瑧听了,立刻站起了身,双手抱于身前,给自己的母亲深深行了一礼,方离去了。 贤贵妃看着儿子的背影,笑了笑,感叹少年情窦初开,也兴于自己的儿子能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儿出手,这种为情而孕育的勇敢,不是所有男子都能得到的。兴之也有所不兴,贤贵妃抽了口茶,心中暗忖,不知那丫头到底如何了。 ------------------------------------- 慎刑司的监牢里,灯光昏黄。 星儿自从进了这慎刑司,早已不知道晨昏,只知道挨了许多的打。但似乎发现,甘、宁二位嬷嬷虽然逼问她,但似乎也不是没有节制的,一味的酷刑逼问。 好几次,星儿都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看嬷嬷们却停了手,询问她如何给陈怡卿下的毒,可星儿没做过自然是不会承认。就这样,好几天过去了,星儿已经完全忘记了在慎刑司呆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被疼晕了十几次。 这慎刑司里送饭的厨娘,对她甚好,好几回她身上疼的不想吃饭,想着干脆早些饿死自己算了,厨娘都会劝她吃,说什么不吃怎么能应付的了这严刑逼供?如果真的死了,又何时冤屈昭雪? 星儿听了这些话既感激又难受,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她想的只有自己爹爹娘亲母亲,还有哥哥弟弟。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找到自己的亲人,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深宫里,那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都白费了。 可是,自己的活罪又要挨到何时? 七皇子也曾差小德子偷偷的来看过,但是他自己确是进不来的,她的靖瑧哥哥,此时也是无能为力的,这世上,只有她孤苦一人,没有人怜惜。 这一日,她又一次疼晕了,刚刚转醒。她面前居然站着……师父?!不不不,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幻觉,太后的旨意,谁人敢违抗,来看她。 星儿失落的又闭上了眼睛。 “徒儿,怎么这般丧气?”玉纯嬷嬷尖细的声音温柔的响起。 “别骗我,没有人能救得了星儿,没有。” 星儿的泪从眼角滑落,流进头发里,要知道在疏庆宫,当面被冤枉时,星儿一滴泪都没有掉,可如今却被一声幻听弄得流下了眼泪。 “真是可怜的孩子,被打成了这样。”玉纯嬷嬷抽泣了两声。 星儿恍惚觉得,可能不是幻觉,好像真的是师父。她用力的抬起了头看向说话的人,真的,真的,是她师父——玉纯嬷嬷。 “师父……”星儿用力的呼出,出口却是沙哑。 “好孩子,好孩子,别叫了,师父知道你疼。这许多天,终于能进来看一趟,怎么打成了这样。”玉纯抹起了眼泪。 “周良那造天杀阉王八!怎么舍得把自己闺女送进慎刑司,受这个活罪?!”玉纯骂了起来。 星儿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这些天的疼痛这些天的委屈这些天自己心里无数次想死的心思,这时候都一股脑的发作了起来,星儿哭的凄厉,整个牢房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哭吧哭吧,把你的委屈都哭出来,别憋在心里,让自己疼。”玉纯嬷嬷隔着牢笼朝里面喊着。 大概一刻钟,星儿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变为抽噎。星儿是被绑在刑具凳上的,身体斜仰着,她努力的想要坐起来,但是无奈舒服无法挣脱,只能侧脸看着玉纯。 “好孩子,你告诉师父,你有没有做过,如果你真的做过,师父定不饶你!如果你没做过,师父拼了老命也要去太后宫里闹一闹。”玉纯嬷嬷发狠的说。 星儿用力的抽噎了几下,险些背过气去,平复了平复,方开口道:“师父,星儿没有……徒儿知道自己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哪个不留神得罪了别人,小命不保,星儿还想再见爹娘,怎会不爱惜自己?” 说罢,星儿又呜咽的哭了起来。玉纯嬷嬷扶着牢笼的手紧了一紧,咬了咬呀牙。 “好徒儿,明天师父就去太后跟前闹一闹,说什么也要把你救出来。”玉纯一圈捶在了木头上。然后离开了。 待玉纯嬷嬷离开,慎刑司黑暗的角落里站起了两个人。也开门走了出去。 慎刑司的牢门一开,玉纯嬷嬷等候的背影就在前方,听到声音,玉纯转过了身…… 第六十九章 手断了? 玉纯嬷嬷走了,星儿没报着什么希望,她非常了解郭太后的行事,郭太后不会因为别人的劝阻、祈求、面子等就放弃惩罚,这是星儿知道的,所以,星儿虽然感恩师父,但却不抱任何希望。 果然,玉纯嬷嬷走了很久,也没有任何赦免她的旨意。星儿依然每天挨打被逼问,刑罚一点没减,星儿等啊等啊,等着洗脱的一天,也可以说是在等着死亡的那天。 终于,又十几个昏昏沉沉疼晕清醒过后,她等来了——郭太后! 星儿已经昏睡了好久,或者不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疼晕了,只是没有意识了。她是被摇醒的。然后,有人给她除去了绑缚的铁链。 除去脚上的铁链时,星儿疼的嘶!了一声,脚踝的磨破的肉已经跟铁链粘在了一起。 然后一阵开锁的声音,太后一身雍容的华服走了进来,星儿站起身,怔在了当场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按礼制规矩,她该跪下行礼,如今她已是阶下囚,而不是女官;按心境,她想昂首,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按感情,她又恨又怨,甚至还掺杂着些许的感恩之情…… 星儿的心情是复杂的,甚至是分很多层级的,换作是谁恐怕也是如此,这是最基本的人性。 终于,星儿还是曲腿跪了下来,说是跪下去,不如说是强忍着疼,生生的跌在了硬邦邦的地上,星儿咬着牙闷哼了一声。 “臣女朱锦华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星儿流水账一样的念出,并未发自敬畏之心。 看守牢房的小太监,搬来了一把带扶手带椅背的太师椅,并端进来一个冒着香烟的紫铜香炉。 太后娘娘坐了下来,桂纯嬷嬷依然随侍一旁。太后再星儿行完礼后,朝她抬了抬手。 “臣女戴罪之身,不敢起身,望太后恕罪。”星儿垂首。 “你倒是乖巧。”太后轻描淡写的说着。星儿依然低垂着头。 “桂纯,叫他们搬个团凳进来,然后,你也出去吧。”郭太后吩咐。 “是!”桂纯嬷嬷应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就有小太监搬了把凳子回来。 “起来吧,坐下。” 星儿没在推拒,小心翼翼的扶着地起身,有小心翼翼的坐上了团凳,但也只敢坐三分之一。 “哀家知道冤枉了你。” 星儿惊讶的抬头看向太后,太后的话,实在的,让她小小的心里接受不了。太后没有理她,仍旧自顾的说着。 “三天以前,皇上已经下了诏书,昭告天下,太子即将大婚,正妃陈氏,侧妃王氏……” 太后用余光看看星儿,星儿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低垂着头,轻揉自己的手腕。 “你……不羡慕吗?”太后故意拉长了声音。 “太后娘娘,星儿是甚样人?怎敢跟陈姐姐和贞儿姐姐比?不过我祝福她们。”说着,星儿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了两颗 “那为什么又哭了?” 太后看着她的脸别过去,慎刑司牢房里的光线本就有限,她别过脸去,让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太后娘娘,星儿只有十岁而已,虽然知道有些事儿该忍耐,但是……”星儿用力的揉了揉双眼,用脏脏囚服抹了一把。 “但是什么?” “回太后娘娘,没有但是,臣女是个阶下囚,没有什么但是。” 太后看着她,没说什么反而笑了。 “你这孩子,我最喜欢你的地方就是从不抱怨,也从不争取,而且也从不谦卑。” “谢太后抬爱。” “丫头,坚韧固然好,但要学会能屈能伸,你的路才能走的更长。”太后对她依然欣赏,只不过,她也只是太后的一个棋子罢了。 “谢太后教诲!如果臣女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一定谨记。”星儿微微颔首。 “呵呵!你认为哀家会跟一个死人说这些嘛?”太后轻笑,“此次事情之后,注定你回不了疏庆宫了,至于去哪里?哀家还没想好。” 星儿没敢贸然接话,虽然心里为自己能不死庆幸。 “不过,你记住,如果你是哀家的人,哀家就不会让你死,如果你不是,那就看你的命了!” 星儿听到这儿,终于明白了太后的底牌,原来,她的命运始终一样,就是效忠太后,不管是师父开口说出来,还是太后亲自开口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如今,星儿也别无选择,想要活命,这一步是一定要走的。刚刚太后说了,她从不谦卑从不争取,已经给她指了明路,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只能认命。星儿留下了两行清泪。 罢罢罢!已经深陷泥淖,如何独善其身?!厨娘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愁没柴烧!自己还是先保住命要紧。这些话在星儿心里打了几个滚儿。她已拿定主意。 噗通!一声,星儿扑跪在地。 “臣女朱锦华,愿对天发誓!从今日起效忠太后娘娘,绝不变心!”说罢,星儿连磕三个响头。 郭太后赶紧伸手搀扶,星儿这才站起了身。 郭太后两指捏起星儿的下巴,借着昏黄的光线,又仔细的端详了片刻。 “这么标致的脸蛋,如果埋没在这慎刑司,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的恩赐?你这张脸蛋,将来还有大用!”太后松开了手。 “桂纯!”太后清唤。 不一会儿桂纯嬷嬷领着两个小太监进来了,太后抬手,桂纯嬷嬷赶紧扶住,就这样,太后走了,小太监们撤走了椅子香炉,星儿则深深的行了个礼。 这一|夜无话! ------------------------------------- 第二日,天气晴好,一大早,玉纯嬷嬷就领着几个小戏儿来疏庆宫闹了一番,又是耍无赖又是撒泼打滚儿,非嚷着,要太后还她的好徒弟。 太后平时最乐见她,见她撒泼也是由着她的性子,只不过,让玉纯闹她的,太后端坐在椅子里,看着她变着花样儿的折腾。 玉纯嬷嬷自是闹着闹着便没了意思,只半个时辰,就累的瘫坐在了地上,一起来的小戏儿们则给她捶胳膊捶腿的。 终于,玉纯嬷嬷见哭闹无用,最后举起了太后的一个花瓶咋了,就像个孩子,太后这才吐了口,说饶了星儿,明日就放她出来云云。玉纯嬷嬷,这才停止了折腾。 又是给太后捶腿,又是哄着太后开心,还让小戏儿们伺候戏,这个事儿方才罢了。 ------------------------------------- 自那日郭太后走后,星儿再没挨过打,甘、宁二位嬷嬷也亲自来了两趟,只是看看就走了,她的睡眠也稍微的足了一些,在没人折磨她不让她闭眼睛。 这日星儿刚醒没多久 ,正在轻轻的搓揉着自己腿上的淤青,只听监牢门口一阵嘈杂,然后,哐啷啷的,门上的锁链被打开了。 一行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甘纯、宁纯二位嬷嬷。而两位嬷嬷身后的宫人却提着一根粗粗的木棍。 星儿看着,瑟缩了一下,那木棍莫不是……星儿害怕的蹲进了墙角,虽然于事无补。 只见甘纯嬷嬷朝身后摆了摆手,就有两女两男的宫人扑向了她,星儿先是挥手抽打,但却被抓住了手臂,然后是用脚蹬踹,又被抓住了双腿,星儿依然挣扎,上下打挺,但无济于事。 他被四人抬着放到了刑具床上,双脚和右手都被紧紧的绑缚住了,只留左手,被一个太监抓着。 宁纯嬷嬷走到了她的跟前,看着她,星儿则瞪视她。 “孩子,一会儿会很疼,嬷嬷怕你咬了舌头,就先给你把嘴堵住了哈!”说着宁纯嬷嬷将以一团棉布塞进了星儿的嘴里。 星儿知道又一轮疼痛即将降临,虽然恨,但是没有办法,太只能忍着受着。 “孩子,有几件事,你要知道。第一贤贵妃娘娘求了情,换你不残不死;第二,玉纯嬷嬷去疏庆宫闹了一场,第三要你身上有伤以遮人眼!”宁纯嬷嬷说了一大套,星儿似懂非懂。 “宁纯,说的那般复杂做什么?!丫头,你直销记着,贤贵妃和玉纯对你的恩情,而太后的意思,若你身上不见重伤就出慎刑司,是不能堵住那些想要你命的那些人的嘴的,你懂了嘛?”甘纯嬷嬷几句话就将事情说明白了。 “还有,你也要念我们两把老骨头的好!”宁纯嬷嬷又说。“咱们可是想了两天,才想出了这个既掩人耳目,又不让你留下残疾的办法的!” 星儿闭了闭眼睛又点点头,她已经听明白了两位嬷嬷的话,这是救她的办法,但是会很疼,星儿点了点头,完全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这痛苦的到来。 只听甘纯嬷嬷喊了一声“忍住了!”,就只听木棍打在她胳膊上的一声闷响,一阵剧痛,宛若剜心办的疼痛钻进了星儿心里。星儿瞬间睁开了眼睛,两支眼睛几乎要凸出来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额头上也瞬间暴起了青筋,冷汗也一瞬间滑落,牙齿紧紧的咬在棉布上。 只消十几秒,星儿就昏死了过去,疼的昏死了过去。在她的意识消失前,她只想到——我的手断了嘛?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甘、宁二位嬷嬷朝门外挥挥手,一行人抬着半扇门板进来,很快,将星儿台上了那门板,然后直奔疏庆宫而去…… 第七十章 再无瓜葛 疏庆宫门口,甘纯婆婆递上了腰牌,请门口的太监回禀,那小太监原是颙华宫粗使的,如今调到了疏庆宫作门子,算是小小的升了一些,就有了些架子。 那小太监看看,时辰尚早,具是不给传话。 甘纯嬷嬷看看门板上已昏死过去小星儿,一阵着急,虽然是作假,好似打得狠了一些,但是如果时间太长,也恐怕是这孩子以后会落下残疾。 甘纯嬷嬷同宁纯嬷嬷正在着急间,只见远处想到横穿过两个人,似一主一仆,甘纯嬷嬷赶紧追了过去,远远看去是一位皇子。 “殿下!殿下留步!”甘纯嬷嬷唤。 那人听到了甘纯嬷嬷的叫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甘纯嬷嬷一看,却原来是五殿下,快走了几步进到了跟前。 “老奴给五殿下请安!” 然后甘纯嬷嬷,就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请五殿下帮忙。 五皇子靖珵,本是个不甚爱惹是非的皇子,平生欢乐也越发的不在这宫墙之内,不过一听是星儿,多少还是有一些动容,毕竟也在母亲那里有过几面之缘,也知自己的亲弟弟于这个丫头还有些牵扯,便也有了几分想管的心。。 “你刚才说,星儿的胳膊?”靖珵问。 “是啊,如今那小太监挡道,老奴怕……时间再久,那丫头的胳膊就落下残疾了。”甘纯嬷嬷急急的又说了一遍。 “好!嬷嬷领路,我随你去。”靖珵又转身看向随身的小太监,“小阔子,你且先去母妃那里领腰牌,回头咱们北宫门见吧。记得带着我准备好的那个小匣。” “是!”那叫小阔子的小太监走了。 靖珵岁甘纯嬷嬷来到了疏庆宫的门口,那小太监就把在门口,一看是五殿下驾到,远远的迎了上去。 “奴才给五殿下请安!”那小太监殷勤行礼。 “我当时谁,原来是你小子,是你挡着路不让进去啊?”靖珵嗔道。 “回五殿下的话,奴才不是挡路,实在是时辰没到,奴才不敢擅自传话,怕惊了太后的驾!”那小太监殷勤回道。 “我看你啊,还该回颙华宫去粗使!去!叫三宝出来!” “哎哟!我的爷!奴才哪儿敢惊动三宝公公啊!” “小子,你可知道,今儿这丫头要是真残疾了,恐怕,你这脑袋也得搬家!如今是五殿下让叫你的管事,你敢不从?!”到底是甘纯嬷嬷,较五皇子更明白如何抓一个奴才的命根子。 “嬷嬷说的是!我堂堂一个皇子,都使唤不动你了?!”靖珵也端起了皇子的架子。 那小太监一见五皇子摆起了架子,自是成了缩头乌龟,赶紧的,让后面的小子去请三宝公公,自己陪着笑脸伺候这五皇子。 不大一会儿,三宝公公不耐烦的,扭动着略略肥胖的身体走了出来。走近一看是五皇子,吓了一跳,赶紧行礼,人也清醒了。 “奴才给五殿下请安!”靖珵抬手示意他免礼,起身见看到了那门板上的星儿,“哎哟!这莫不是星儿姑娘?!” “正是!”宁纯嬷嬷早就不耐烦了。 “小路子!嬷嬷带着姑娘来了,你怎么也不通报?!”说着三宝回身给了那小太监一巴掌。 “奴才不知啊不知啊!奴才看时辰还没到,不敢往里报啊!” “啊,嘟!昨天派你值夜怎么嘱咐的你,来人要赶紧报告我!如今五殿下来了,你也敢挡?!”三宝揪着那小太监的耳朵,又要打。 “行了!”靖珵不耐!“赶紧去通报吧!嬷嬷们说,星儿姑娘要不赶紧救治,恐怕就残疾了!” 一听这个,三宝停下了手,赶紧躬身行了一礼,忙忙的跑了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三宝折了回来,传太后的话,让众人进去。 靖珵本有想就转身走掉,可又有些担心,还是跟着甘、宁二位嬷嬷一同进了疏庆宫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到太后娘娘端坐在疏庆殿的台阶上,桂纯嬷嬷侍立一旁,又三心在太后身后。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奴才等给太后请安!”众人纷纷行礼。 郭太后指轻轻抬抬手,便看向了靖珵。 “珵儿,你怎么也在此?今日不入学?” “噢,今日张太傅教习,只是孙儿告了假。孙儿约了定国公的孙儿去习些本事,刚刚路过疏庆宫,看他们进来,孙儿想着,今日出去必能逛些商铺,便进来问问皇祖母有何所需,孙儿一并带回。” 靖珵见太后脸色温和,便知必不会为难星儿,自己也可安心离开,立刻甩出了抽身的话。 “难得珵儿一片孝心,你就捡些稀罕的物件,带一两个给皇祖母便成,且去吧。”郭太后从不拒绝儿孙的孝心。 “孙儿遵命。孙儿告退。” 行完礼,靖珵独自走了,经过星儿时,迟疑了半步,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三心站在太后身后,早已看到了昏死在门板上的星儿,巧心看星儿浑身是血和土,一颗心早就疼的不行了,巧心跟星儿相处的时间最久,且平时住在一个房间,拿星儿当亲妹妹看,此时看到星儿这般光景,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看看她的伤势。 “甘纯,审问的如何?”太后云淡风轻的问出。 “回太后,这丫头始终说自己没有做过。” “莫不是你们不出力?还是……你们拈了谁的好处?!”太后语气还是淡淡的。 甘、宁二人听太后如此说,慌忙跪了下来。 “启禀太后,我二人自是不敢啊!如今这丫头,胳膊恐怕都已经打折,可任然没有招认半个字!” “什么!”太后狠狠的拍了扶手站起了身。“谁叫你们下这么重的手?!” 巧心听到这话,一个眩晕没站住,倒了下去,娟心秀心惊慌这把她扶到了后面。 正此时,王贞儿同陈怡卿听说了这个消息,也赶到了疏庆殿的前面,看到娟心秀心搀着巧心掐人中,吓了一跳,又忙跑到大殿前面。 王贞儿看到星儿昏死在门板上,以为是死了,惊得坐到了地上,两行泪瞬间滑落。陈怡卿见到星儿这般,只是佯装伤心用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太后娘娘,星儿她是不是……”王贞儿强忍着伤心问出了口。 太后转头瞪视她。没说半个字。 “甘纯,什么时候打断的?!”太后继续问。 “是昨天下午用的刑,今天一早起来,再用刑,见她没了动静,起初以为是没了,奴才探了探鼻息,尚有一口气,所以,赶忙抬来请太后示下。但是路上发现,她这胳膊……恐怕是废了。” 陈怡卿一听甘纯说了这话,心里暗暗窃喜,想着:星儿就是以后养好了,也是个废物了,断了一只胳膊,还怎么勾引太子! “她确实没有招认,是她下的毒?!”太后狐疑的问道。 “回太后,确实没有!” “好吧,既然如此,下毒这件事儿……也便罢了吧。” 太后看了看陈怡卿也看看王贞儿,王贞儿听太后这么说自是心里愤愤,但也不敢表达出来。 陈怡卿则仍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来人,将玉纯唤来,既然她来闹了,就让她领走便是。以后星儿这丫头跟疏庆宫再无瓜葛!也不必再回来了!”太后轻飘飘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殿内。 王贞儿,恭敬的待太后走后,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了台阶下面,查看星儿的伤势,轻轻的提了下她的左边,确实像掉了一样,心里一阵心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嬷嬷,她这胳膊,是真的废了嘛?”王贞儿问。 甘、宁二位嬷嬷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王贞儿看她们这样,便知道八九不离十了,恐怕星儿后半生就要拖着一条残臂了。 王贞儿正伤心,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哭声传来,抬头看去竟是陈怡卿,王贞儿见她假惺惺的伤心,气一下就涌了上来。站起身就要冲过去,找她算账,是她诬陷星儿下毒,如今却白白害了星儿,成了残疾。 王贞儿气冲冲就要去找陈怡卿理论,却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王贞儿回头看时,确实玉纯嬷嬷,玉纯嬷嬷朝她摇摇头。 但王贞儿并不听,拼命的挣脱玉纯嬷嬷的手,但玉纯嬷嬷力度很大,王贞儿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玉纯嬷嬷用力一带,就将王贞儿带到了自己身后。 “春梨秋梨,拉着点儿王姑娘。”玉纯嬷嬷吩咐。 “是!”春梨秋梨两人合力制住王贞儿。 玉纯嬷嬷进得疏庆殿,跟太后请了安,不出意料的,又闹了一场方才罢休!玉纯嬷嬷跟太后要了巧心使唤,太后向来对玉纯的胡搅蛮缠束手无策,看她要人,赶紧同意了打发了她去。 玉纯嬷嬷领了巧心,又拖着慎刑司的人抬了星儿回梨花苑。王贞儿不放心的,也跟了来。 进了梨花苑,玉纯让众人抬了星儿放进了一件早已准备好的房间,这房间里收拾的干净利落,应用之物一应俱全。一位医官早已准备在堂内。 甘纯嬷嬷看到了那医官一下松了口气,掐着腰用手指了指玉纯,一副快要吓死了的表情。然后甘纯嬷嬷又将星儿的情况大致的同医官讲了一讲,众人就纷纷的退了出来,只留巧心春梨二人在房中陪着星儿。 甘、宁二人并王贞儿,被玉纯嬷嬷让到到了堂屋奉茶自不必说。 那位医官也忙忙的为星儿检查起来,星儿确实全身是伤,不能说体无完肤,也是差不多了,那医官全部检查了之后,就原原本本的回了玉纯。 说星儿皮外伤事小,养养也便好了,可是胳膊恐怕…… 第七十一章 靖珵暗度,星儿锦华 五皇子靖珵帮甘纯嬷嬷解决了问题之后,就急急赶去了北宫门与小阔子汇合。他今日出宫要办一件大事。 老远,就看到了小阔子背了个大包袱在北宫门拿着腰牌等候,还牵着两匹马。 “爷,这里!”小阔子朝他挥手。 一主一仆牵了两匹马急急忙忙的从北宫门出去了,一出宫门,两人赶紧翻身上马,策马往城西赶去。那里定国公的孙子谢无救领着几名小厮正等着。 不多时,主仆二人就赶到了城西的夕照门,与谢无救汇合了一处。 哈哈哈!谢无救见到五皇子一阵朗笑,定国公满门行武出身,谢无救是个痛快人,年纪虽然不大,才十七上下,但是已颇得家族真传,如今已经在禁卫军里当了一名校尉。见着靖珵也没下马直在马上抱了抱拳。 “无救,久等了啊!”靖珵也微笑。 “在下可是不怕多等,只是怕今日回来,可是要关城门了,怕皇子你回不了禁宫啊。” “无妨,我早已跟母妃打过招呼,在外留宿一晚也是无妨。” “既如此,咱们今日就痛痛快快的来上一场!”谢无救豪爽。 “那还等什么?哈哈哈!”靖珵也是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年纪。靖珵双脚一夹马腹,扬鞭便跑了出去。 几人跑跑停停,大概行了有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今天要去的地方。这地方是位于京西西山脚下的一处院落。 这院落先前是一个镖局的马车店,给往来京城的镖队歇脚的地方,因为运河的开通,漕运的兴起,这里早已没落,如今已经空了出来,慌在了西山脚下。 靖珵几人将马屁拴在在门口的拴马桩,溜溜达达的往院子里面走。那院子里面,牙行的人早就等在了里面。 “哟!小的给几位爷请安了!” 那牙行的经纪是个四十来岁男人,狗又胡,满脸堆笑,一口黄牙,还镶了一颗金的,穿了一身黑色暗花的绸缎衣服,头戴黑方巾,一副市侩样,正咧嘴呵呵的笑着。 “行了老崔,这里爷也来了好几回了,不用你伺候了,你且等着吧,我带着这位公子转一转。”谢无救笑笑的说。 “别呀,谢爷,我这儿领着您老的俸禄呢,怎么能白拿钱不干活儿啊。”老崔说。 “嘿!我什么时候给你发俸禄了?” “这买房卖方的牙行活计,您赏给小人,那不就等于赏给小人俸禄了嘛。” 靖珵听了老崔的马屁精,简直要笑出声来了。这老崔也是马屁行里的高手,正所谓行行出状元啊。 “行了无救,就让老崔大哥,领着咱们再细看看吧。”靖珵开了口 经纪老崔领着靖珵谢无救里里外外的全都看了一遍,这个院子,说大也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前前后后大概五进。 第一进,就是原先存镖车的院子,这个院子最大,而且用女儿墙隔开了四个小院,每个小院都有个班房,应该是看镖的屋子,且这个院子三面在原先的高墙之内还加了个二道墙,二道墙跟外墙中间有铁网相连,铁网上挂满了铃铛,风一吹,有些细碎的铃声,老崔介绍这铃铛和二道墙都是防夺镖抢镖的。 二进院子是比较紧凑,只有一丈宽,与其说是院子,不如过是巷道过道,这个院子东西两次都有巷道,通往最后一进院子,那里是马厩,而这个巷道,据老崔介绍,镖车多的时候,看镖的会在这儿搭帐篷。不过马厩和镖车院子分离,这倒是很好的设计,没有脚力劫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了。 三进四进便是曾经的客房食堂,还有店主的房间账房等等一应俱全,在三进四进院子里,又看到了两侧巷道里挂着铁网和铃铛。最后一进是马厩和地窖。 这院子看了一圈下来,也是很废体力,老崔都已经累的腰有些疼了,站在靖珵和谢无救的身边一个劲儿的揉搓叫唤。 “两位爷,这院子,您二位还满意吧?” 谢无救看向靖珵,靖珵点点头便溜达了出去,又骑上马在院子的四周转了一圈,这院子四周,除了西北角是顶在了山脚下,其余的地方,都被开垦出来做了菜园子,不过如今也是没人种,不知谁扔的菜籽,还是长了许多。 靖珵笑笑,这镖局的老板倒是精明,闲来种菜,自给自足。如果以后自己搬到这里来,也能享受田园之乐了。想到此,靖珵对这里有了几分喜色。拨动马缰又回到了正门。 靖珵一进院子就朝谢无救点头,谢无救本事跟老崔打着哈哈,也正经了起来,于是将一应的手续,都查看了一遍,地契房契和牙行的保据俱齐,于是领着人便派人跟着老崔去县衙过户备案去了。老崔也把这里的几大串交了出来。 办事的小厮们走了,只剩下靖珵和谢无救,还有小阔子。 “五殿下,这下可以大展宏图了!”谢无救笑。 靖珵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踱步看了看院子的布局,在心里规划了一番。 “无救,我看那老崔,是个可用之才啊,日后可以揽在麾下,收为己用。” “他?”谢无救一脸疑惑。 “有教无类,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看那老崔做个管事,倒是可以。” “那就看五殿下用人吧!” 靖珵有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走出了院子,让小阔子锁上了门,几人催马回了京城。 ------------------------------------- 皇城内 梨花苑 慎刑司里走一遭,星儿全身是伤,险些丧命。逃出生天,太后却说,从此后,她与疏庆宫再无瓜葛。 她在疏庆宫五年多的岁月,从一个奶声奶气的孩子,长成了初露娉婷的少女,但是却被无情的抛了出来。 如今她在梨花苑养伤,太医院的医官说她皮肉伤好治,但是胳膊因为严重击打,生生的脱臼了,以后可能会落下习惯性脱臼的毛病,或者阴天下雨左膀会有湿痛感,精心调养,也会落下病根。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星儿最疼的是心。她曾经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全部为零,没有人怜惜更没有人替你主持公道,自己就只能如此默默的承受,然后成为了别人的棋子,不得不效忠不得不尽力。 此时的星儿坐在梨花苑的二楼正望着不远处的一处屋顶,那里有一群燕子,在叽叽喳喳的戏耍,如今已经是夏末,秋天马上就要来,星儿已经养了连个多月的伤了。 这两个多月里,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儿,一就是太子大婚,再就是刘昭仪为裕德帝新添了一位公主。 这两件事,于星儿来说,都没有什么相干,只是曾经刘昭仪对她有一些些恩惠,她请巧心代为帮忙送去了一份礼品。 倒是王贞儿大婚的事儿,星儿略略上了心,因为王贞儿是侧妃,所以较陈怡卿晚三天入住继康宫。 星儿实在没有什么拿的出的好礼相送,只送了王贞儿一瓶波斯的香精,叫什么沙漠月亮的。王贞儿甚是喜欢,听说太子也甚喜这香精的味道,连续几个晚上都留宿在王贞儿的寝殿。 有的时候,人想跳出是非圈,却偏偏逃不脱,一瓶小小的波斯香精,让陈怡卿大怒连连,但是又怎么样呢,反正她跟她再也没什么牵连,更没什么情分了。 这两个多月中,靖瑧来过,星儿拒之门外,不与他相见,靖瑧也派了人来,送了许多的好东西,星儿都推了出去。只贤贵妃派莲心来,星儿方见了一见,莲心回去跟贤贵妃学舌,贤贵妃和靖瑧都心疼了好一阵子。 太子也曾派人来,周良礼月也来过,但是都被星儿以身体不适打发了,这些都是令她伤心之人,她谁也不想见。 想到伤心处,星儿只觉眼角一酸,但被她生生的憋了回去。 “小主人,你怎么还坐在窗边啊?刚才冬梨把新改的素身送来了,你要不要试一试?” 秋梨走了进来,拿了一件披风准备给星儿披上。星儿见是她,和悦的笑了笑,星儿养伤的这两个多月来,巧心细心的照顾了她二十多天,后来疏庆宫那里缺人手,巧心不得不回去了,后来的日子里,都是秋梨在照顾她。 “小主人,你是不是也出去院子里面逛逛,一会儿午睡之后,下面又要练舞了,要不咱们换上素身儿,跟她们一起耍一耍?” 星儿看着她,没说话。秋梨又说:“今日碧霄姑娘领舞,不如我们去看看热闹?” “她回来了?”破天荒的星儿吐出了一句话,倒是惊着了秋梨。 “哎呀!小主人,可是有你关心的事儿了。一会儿咱们就下去,跟她们一起耍一耍可好?”星儿点点头。 “老主人要是听说您愿意出去耍一耍,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秋梨是个热心肠,但平时玉纯嬷嬷只派她做一些粗使或者伺候人的活儿,因为热心肠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心计。 不一会儿午歇的时辰刚过,小戏们便三三两两的从房间走了出来,聚到了院子中间,星儿有秋梨陪同,换好了素身儿,站在梨树下等着跟大家一起操练。 不一会儿,一抹俏丽的粉绿色映入了大家的眼帘,碧霄姑娘那高挑的身形,纤细的腰肢款动,无不令在场的小戏们欣羡不已,这其中也包括星儿。 碧霄远远的就看到了星儿,星儿额上的红点,与她雪白的肌肤相应,很是好认。碧霄款款的朝她走了过来。 “听说,你受了一场***?”碧霄笑笑,甩甩头发,“我曾经也受过同样的苦痛,不过没关系,每当我跳起舞来,就什么都忘了。” 星儿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眼睛里有了晶亮之色,星儿看着柔媚却不娇弱,美丽却不造作,身为舞娘却无比自信的碧霄,心中暗下了决心,她要为自己而活,无论她对面站的是太后,亦或是其他更强大的人。星儿点点头。 碧霄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搭了上去,碧霄带她走进了舞群。从此,她叫朱锦华! 第七十二章 在梨花苑里,星儿,哦不,锦华!决定跟随碧霄姑娘一起正式的学习舞蹈,而且她在其中也找到了乐趣。 关于学习舞蹈,锦华一开始只是小小小小的动作,很是放不开,且左臂因为伤势并未痊愈,还很是僵硬,但是每天都跟小戏儿们一起练习,她人渐渐放的开了,受伤的左臂也渐渐的能做了许多动作。 而且她还有个重大的发现,她在学习绸舞的时候,需要用力的甩胳膊,因为太医院的医官曾嘱咐过,不可用力过度,她本以为自己不行,但是没想到自己甩绸子的时候非但没有疼痛,手臂还愈加的零活起来,这让她喜出望外。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又过了两个月,锦华每天的生活都相当充实,早起跟小戏儿们一起发声吊嗓子,号腿压腰。 上午就听玉纯嬷嬷讲戏文里的故事,听戏文里的故事,大多是才子佳人,也有那人情世故,锦华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戏文里的好多内容,都是她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过的,而且她师父讲的又极为生动,她简直喜欢的不行。 下午,她的时间就比较自由,也可以跟碧霄姑娘学学外域的舞蹈,碧霄最擅这个。碧霄不在时,她就抚琴,为小戏儿们伴奏,帮她们排新的舞蹈。 日子过得充实有趣,好似这一趟慎刑司的遭遇,无形中她却因祸得福了。甚至有时她想,哪怕自己找不到爹娘,她也能在这梨花苑安乐终老吧。 这一日,锦华正跟着碧霄学习北国的舞蹈,且碧霄还让冬梨给她做了一身北国的衣服,这会儿正鼓励星儿换上试试。 这北国的衣服是上身紧窄,下身裙摆宽阔的,上身的窄衣完全的贴附在身上,不像大夏的衣服通体宽大。锦华扭捏,不好意思,于是被众小戏儿推进了屋里换装。 而碧霄依然领着众小戏儿练舞,这时守门的小丫头进来了,禀告碧霄,说门外有客人找她,碧霄便出来看。 一出梨花苑的大门,三皇子靖瑭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碧霄见他也是很高兴。 “见过三殿下!”碧霄福身,“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梨花苑?” 挺碧霄的口气,貌似跟三皇子很熟络。 “碧霄姑娘今日行了我喊人的福身哟!”靖瑭转了转手中的折扇 碧霄听他如此说,笑了笑。 “今日是我求着三哥来丽华苑的!”一位少年从靖瑭身后走出。 碧霄听其声观其人,这才注意到三皇子是领了朋友来的。 “三殿下这位是?” “说了好几次,你叫我靖瑭就好了。这位是我七弟。”靖瑭笑笑的说。 “呀!小女给七殿下请安了!小女有眼无珠,不识得七殿下,还请殿下恕罪啊!”碧霄温柔的福了一福神,语气更是温柔。 靖瑧听了,赶快叫她平身。 “三殿下……”碧霄的话一出口,靖瑭就撅了撅嘴,碧霄掩口而笑。 “在这皇宫内院,你我随时朋友,还是称呼你为殿下才好,不要给旁的人以口实。”碧霄小声说道,靖瑭点头。 “三殿下,今日七殿下来此不知何事啊?我们这梨花苑里尽是姑娘家,不是碧霄挡路,不让两位皇子进去,而是怕坏了两位名节。” 靖瑧皱着眉,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还是靖瑭替他开了口。 “碧霄,今日我也替我七弟求你一求,寄在梨花苑的星儿姑娘……”靖瑭顿了顿,看了一眼靖瑧,“跟我七弟从小要好,自从她住进来养伤,我七弟来了好几趟了,她都推说身体不适,不见,所以今日求了我,以我的薄面求姑娘一求。” 碧霄听他这么说,又看看靖瑧,不禁的笑了,虽然星儿尚小才不过十一岁,但确实是个标志的小美人,莫非……这就有人惦记了?碧霄越想越好笑。 “哎哟!那两位皇子可是来错了地方了,咱们这里可没有什么星儿姑娘!”碧霄故意逗他们。 “啊?!”靖瑧第一个急了眼。“怎么会?我前几日差人来送东西,她还命人退了出来,怎么今日就不在这里了?!” “碧霄,这个玩笑可是别开,要说我七弟对星儿,那可真的是两小无猜的感情,如今已经快半年没有见过了,你若知道星儿的下落,还是告诉他了吧。”靖瑭又求情。 呵呵!碧霄清冽的一笑,嘴唇画出美好的弧度。 “我的话还没说完,七殿下就急了,这怎么能怪我?!咱们这里叫星儿的没有,但是,叫朱锦华的姑娘倒是有一位。不知,你们寻的是不是她?”碧霄抖了抖手中的帕子。 “正是正是!星儿就是锦华,锦华就是星儿!”靖瑧头顶乌云散去,两步上前,一揖到地。“谢谢碧霄姑娘。” 说罢,靖瑧就要往里闯,碧霄又将他拦了下来。 “诶诶诶!慢着!你就这么着就进去了?!” 靖瑧刚刚舒展的眉心又拧紧了。 “你们暂且等候一下,我进去嘱咐嘱咐,都是女孩儿家的,有的没的该收也得收一收。”碧霄笑笑朝里面走去了。 说是碧霄进去喊众人收拾东西,其实碧霄是为了成全靖瑧和锦华,便嘱咐了所有的小戏儿,一会儿皇子们进来,大家都不要太过理会,只行礼便好,不要出声。众人都答应了。 碧霄嘱咐好了众人,方才领了两位皇子进了梨花苑,众人见是皇子,都纷纷福身行礼,并未出声,然后就各自去练习各自的了。 “两位殿下止步吧,站在这里等就好了,一会儿她就出来了。” 碧霄将二人拦在一处花圃边上,只是已经入秋,花圃的绿叶如今已变得黄绿相间,花儿也有菊花开的最艳最娇。 碧霄有吩咐了小丫头,去看锦华衣服换好了没有,自己又开始带着大家操练了起来。 三皇子靖瑭看着碧霄忙碌的身影,很是欣赏,他曾经觉得女子们都是娇柔的,哪怕是宫里的粗使丫头 第七十三章 七皇子靖瑧自从锦华被关进慎刑司审问,大致有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几次差人前来和自己亲自前来,都被挡在了梨花苑之外,不得法入。 这一日,靖瑧向三皇子靖瑭求了人情,靖瑭仗着自己跟碧霄姑娘有些交情,方才舍了面子领靖瑧进入了梨花苑。 在苑中喝茶等待时,三皇子的一席话,搅得靖瑧心思紊乱,他曾经只是一门心思想对星儿好,从未考虑过其他。 两人相谈甚欢时,一个身着异族服侍的少女,划破了梨花苑里的气氛,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美丽的少女,惊艳之声不绝于耳,靖瑧更是看呆了去。 碧霄眼看锦华从屋里走下了台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众小戏儿舞都不练,全部拥了上去。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是啊是啊!锦华姑娘穿这北国的衣裳美啊!”“我看最美的是姑娘如雪的肌肤,和额上的红痣。”“咱们也能有有一件这个衣服就好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开来,锦华听到他们的夸赞,本来就白里透红的小脸,如今涨红了一片,都不好意思抬起脸来了,一股娇羞围着她打转,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动人。 而不远处的靖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曾几何时,他的星儿长大了?长成了如今的锦华?一个多姿明媚的少女。靖瑧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坐在一旁的靖瑭摸了摸后脑,发出了一声惊叹:“乖乖!都说女大十八变,原来是真的!我说七弟……” 靖瑭转头看靖瑧,靖瑧哪儿还搭理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不远处的佳人。 “好啦!好啦!都别围着锦华了,你们也好好学习多练习,以后跳的好的,我都求嬷嬷给你们一人做一身!”碧霄许诺,并散了众人。 “真的嘛?碧霄姐姐?”还有小戏儿开心的询问。 “当然是真的!”碧霄笑笑,“快去吧小麻雀。” 那唤作小麻雀的小戏儿一听,开心的都蹦跶起来,摆着手就离开了。 碧霄遣散了众人,两步就迎了上去,双手握住了锦华的手,开心的看着她。 “锦华,你今天真是太美了!你看把她们羡慕的。”碧霄不停的摇晃她的双手,很为她高兴。 “都是这衣服衬托,而且是冬梨的手艺好。”锦华微笑,回首看向冬梨。 “冬梨,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锦华朝冬梨伸手。 冬梨走下了台阶,冬梨是四梨中,年纪较长的,沉稳许多。最会做衣裳,梨花苑的小角儿们的衣服几乎都出自她手。 “小主人,夸奖了。”冬梨平时话很少。 “她可没有谬赞你,咱们的哪件好衣服不是出自你手啊,你是做衣服的天才,看几眼就能比着做出来。”碧霄也夸了夸冬梨。 “碧霄姑娘,夸奖了,我就只是喜欢做衣服,而且看你们穿上漂亮,我就特别开心。那我进去了。”说完冬梨转身就走了。 碧霄和锦华笑着看着冬梨的背影里去。 “锦华,我带你见一个人。”说着碧霄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谁?……” 一个谁字还没有说出口,锦华已经看到靖瑧和靖瑭,她先是一愣,但脚下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跟着碧霄往前走。 对于靖瑧,她实在不是有意不见的,而是自己的伤势,还有自己心灰意冷的心情,实在让她迈不出步子。 自慎刑司出来,她谁都不想见,感觉天就像塌过一回一样,从那之后,她在宫里没有名分,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而且最为难的时候,还被迫成了别人的棋子,这都让她无法面对。 她只有十来岁,一夜之间,被人诬陷投毒,而且几乎打成了残疾,她怎么能承受?所以她把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 在走向靖瑧的这十几步的距离里,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想了许多许多,她像是在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千辛万苦的朝他走去。 终于,她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锦华,这两位就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碧霄笑着说着。 锦华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靖瑧微微张着嘴,似有千言万语,此一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靖瑭瞧瞧他二人,给碧霄使了个眼色,两人就悄悄的离开了,给他们两人留下了空间和时间。 “我……”“你……”两人同时开口,见对方开了口,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终于还是靖瑧先开了口:“你……今天真好看。” 靖瑧说完这话,一张俊脸满脸通红,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无端蹦出了这么一句。 星儿也羞红了脸,羞嗒嗒的微低着头。只轻轻的应了一声。 第七十三章 七皇子靖瑧自从锦华被关进慎刑司审问,大致有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几次差人前来和自己亲自前来,都被挡在了梨花苑之外,不得法入。 这一日,靖瑧向三皇子靖瑭求了人情,靖瑭仗着自己跟碧霄姑娘有些交情,方才舍了面子领靖瑧进入了梨花苑。 在苑中喝茶等待时,三皇子的一席话,搅得靖瑧心思紊乱,他曾经只是一门心思想对星儿好,从未考虑过其他。 两人相谈甚欢时,一个身着异族服侍的少女,划破了梨花苑里的气氛,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美丽的少女,惊艳之声不绝于耳,靖瑧更是看呆了去。 碧霄眼看锦华从屋里走下了台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众小戏儿舞都不练,全部拥了上去。 “哇!这也太好看了吧?!”“是啊是啊!锦华姑娘穿这北国的衣裳美啊!”“我看最美的是姑娘如雪的肌肤,和额上的红痣。”“咱们也能有有一件这个衣服就好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开来,锦华听到他们的夸赞,本来就白里透红的小脸,如今涨红了一片,都不好意思抬起脸来了,一股娇羞围着她打转,让她看起来更加的动人。 而不远处的靖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曾几何时,他的星儿长大了?长成了如今的锦华?一个多姿明媚的少女。靖瑧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坐在一旁的靖瑭摸了摸后脑,发出了一声惊叹:“乖乖!都说女大十八变,原来是真的!我说七弟……” 靖瑭转头看靖瑧,靖瑧哪儿还搭理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不远处的佳人。 “好啦!好啦!都别围着锦华了,你们也好好学习多练习,以后跳的好的,我都求嬷嬷给你们一人做一身!”碧霄许诺,并散了众人。 “真的嘛?碧霄姐姐?”还有小戏儿开心的询问。 “当然是真的!”碧霄笑笑,“快去吧小麻雀。” 那唤作小麻雀的小戏儿一听,开心的都蹦跶起来,摆着手就离开了。 碧霄遣散了众人,两步就迎了上去,双手握住了锦华的手,开心的看着她。 “锦华,你今天真是太美了!你看把她们羡慕的。”碧霄不停的摇晃她的双手,很为她高兴。 “都是这衣服衬托,而且是冬梨的手艺好。”锦华微笑,回首看向冬梨。 “冬梨,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锦华朝冬梨伸手。 冬梨走下了台阶,冬梨是四梨中,年纪较长的,沉稳许多。最会做衣裳,梨花苑的小角儿们的衣服几乎都出自她手。 “小主人,夸奖了。”冬梨平时话很少。 “她可没有谬赞你,咱们的哪件好衣服不是出自你手啊,你是做衣服的天才,看几眼就能比着做出来。”碧霄也夸了夸冬梨。 “碧霄姑娘,夸奖了,我就只是喜欢做衣服,而且看你们穿上漂亮,我就特别开心。那我进去了。”说完冬梨转身就走了。 碧霄和锦华笑着看着冬梨的背影里去。 “锦华,我带你见一个人。”说着碧霄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谁?……” 一个谁字还没有说出口,锦华已经看到靖瑧和靖瑭,她先是一愣,但脚下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跟着碧霄往前走。 对于靖瑧,她实在不是有意不见的,而是自己的伤势,还有自己心灰意冷的心情,实在让她迈不出步子。 自慎刑司出来,她谁都不想见,感觉天就像塌过一回一样,从那之后,她在宫里没有名分,就像被人抛弃了一样,而且最为难的时候,还被迫成了别人的棋子,这都让她无法面对。 她只有十来岁,一夜之间,被人诬陷投毒,而且几乎打成了残疾,她怎么能承受?所以她把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 在走向靖瑧的这十几步的距离里,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想了许多许多,她像是在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千辛万苦的朝他走去。 终于,她站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锦华,这两位就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碧霄笑着说着。 锦华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靖瑧微微张着嘴,似有千言万语,此一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靖瑭瞧瞧他二人,给碧霄使了个眼色,两人就悄悄的离开了,给他们两人留下了空间和时间。 “我……”“你……”两人同时开口,见对方开了口,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终于还是靖瑧先开了口:“你……今天真好看。” 靖瑧说完这话,一张俊脸满脸通红,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无端蹦出了这么一句。 星儿也羞红了脸,羞嗒嗒的微低着头。只轻轻的应了一声。 第七十四章 太子妃的淫威 继康宫正殿,陈怡卿正发着脾气,为何如此大怒? 只因为太子伴王贞儿去城郊上林苑游玩狩猎,刚刚派人回来禀报,今晚或留宿上林苑行宫了。陈怡卿得知醋意大发,大发雷霆,将杯盘全砸了。 陈怡卿勃然大怒,吓得所有宫人都是一哆嗦,就连她的陪嫁苦杏,都不敢上前伺候。 陈怡卿有一次用力的拍响桌子,咬牙默念着:“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陈怡卿越念越大声,最后干脆把桌上仅剩的水壶也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苦杏赶紧回身,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待所有人都退出了正殿,苦杏噗通跪了下来。 “小姐,你可千万要有所节制啊,怎们这东宫离乾刚殿太近了,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就不好了。”苦杏想起了夫人出行前的告诫。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陈怡卿低吼。 “小姐,您跟太子殿下才刚大婚,几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何必跟旁人计较呢?” “我又何尝想去计较,原来我只恨那星儿,想先收拾了她,在收拾王氏,可谁想,才刚新婚,太子殿下他,他却独宠了王贞儿……”说着,陈怡卿委屈的哭了起来。 “小姐……” “要知道,还在家里时,我就已经喜欢他了,可是,他怎么能对我这么无情?”陈怡卿哭的越发的凶。 “小姐,小姐,您不要想那些不好的,那王氏生的什么样人,哪儿有您这般花容月貌,太子宠她,不过是一时新鲜,毕竟您才是正妃。”苦杏苦苦的劝着。 “对!你说的对,我才是正宫太子妃,怎么就无端的输给了她呢,要说明媒正娶,我才是从东宫门大轿抬进来的太子妃,她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太子妃,您才是太子殿下真正的正妻,她不过是个妾室。”苦杏边说边帮着主子出气。 “可是,可是,为什么太子殿下都不到我宫中来呢?!”说着陈怡卿又哭了起来。“都是因为她!” 陈氏哭着哭着,又开始砸东西。苦杏赶紧上前,拦住。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可不能这么任性乱砸了,若是明日太子殿下回来,知道了,太子妃如此戾气,他该如何想?!” 陈怡卿突然听了手,苦杏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 “是啊!是啊!我一向温柔娴静的。” 陈怡卿嬷嬷自己的脸,又跑到铜镜面前,反复的照看,自己还是那么美丽,只是自己的眉心凝结这怒气。 她是一位温柔善良美丽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啊,怎么能乱发脾气,乱砸东西呢?不不不,她不该如此,她需要安静,安静……陈怡卿不停的在心里审判自己,终于安静了下来。 苦杏见主子平静了下来,方才试探的开了口:“小姐,哦不,太子妃娘娘,您嘴里总说‘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陈怡卿刚刚平复,听苦杏这么一问,又愤愤了起来。 “当然是那个星儿!要不是她送了王贞儿一瓶波斯的香精,太子爷怎么会扎进了她的偏殿就再没出来呢?!两个都是小妖精!小妖精!合起伙来害我!” 陈怡卿又要发作,苦杏赶紧转移话题。 “太子妃娘娘,如果太子真的是喜欢这个味道,那不如咱们问了她偏殿的丫头,咱们也寻了这波斯香精来用,或者寻个更好的来?!” 陈怡卿一听,这倒是个办法,于是做进了椅子里。 “好啊!” “红玉,进来!”苦杏唤进来一个丫头。 “太子妃,”那红玉轻福了一福。 “红玉,派你一个差事,现在去侧妃的偏殿里,找个殿内伺候的丫头子进来。”陈怡卿吩咐。 “是!”红玉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红玉领了个十二三的小丫头进了来。 “跟太子妃回,这个丫头叫金玲,她平时在侧妃身边伺候。” “好,你下去吧。”陈怡卿抬手,红玉赶忙退了出去。 “给太子妃请安!” 那叫金玲的丫头行礼,然后就用力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陈怡卿,继康宫阖宫上下都知道陈怡卿刻薄不好惹爱发脾气。。 “本宫听说,你们侧妃娘娘得了一瓶波斯的香精,香气甚是美妙,连太子殿下都喜欢的异常?” “跟太子妃回,我们家娘娘确实有一瓶波斯的香精,但是美不美妙,是不是太子殿下喜欢的,奴才就不知道了。”金玲小心的回答着。 啪!的,陈怡卿有拍了下桌子,金玲吓得瑟缩了下,苦杏赶紧站到陈氏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 陈怡卿抬头扫了扫苦杏,苦杏朝她挤了挤眼睛。陈怡卿的语气又平和了起来。 “是嘛,那你们娘娘有几瓶这个波斯香精啊?” “回,回太子妃,我们娘娘就一瓶,是大婚的时候梨花苑的锦华姑娘送的。”金玲回答的越来越小声。 陈怡卿佯装温柔的笑了笑,在金玲眼里,那是比怒目还吓人。 “金玲啊,你现在回去,吧那香精取来?,本宫瞧一瞧,要是瞧好了啊,本宫自有赏赐给你。”陈怡卿洗洗的声音说着。 “娘娘,奴才取来便是,奴才不要什么上次。奴才这就去这就去。”说着金玲向后退出正殿,慌忙的往回跑。 不一会儿,金玲果然取回来了一支精美的异域风情的小瓶子,那瓶子就像两朵牡丹何在了一起,边缘还镀了金,通体亮晶晶,甚是惹人喜爱。 陈怡卿捧在手里,反复把玩,甚是喜欢,不听的翻看。 “你先下去吧,回头本宫再去唤你。” “是。可是……”金玲犹豫。 “可是什么?”陈怡卿又怒目。 “娘娘,娘娘,奴才只是想问,这东西搁在您这儿什么时候奴才来取?” “本宫不是说了嘛,自会找人唤你!”陈怡卿微怒。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本宫还赖你瓶香精不行?!” 陈怡卿将那香精的瓶子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金玲又惊又怕。 “咱们娘娘看看,就会唤你来去,你怕什么?下去吧。”苦杏偷偷的比了个下去吧的手势。 金玲这才颤颤巍巍的跑了出去,赶紧转回了偏殿,有种逃出生天的劫后余生之感。 陈怡卿是真的喜欢那香精的瓶子,放到手里就不曾放下一支把玩着,赞叹这东西做的机巧精细,又充满异域特色。 “娘娘,您也且听奴才一句劝。”苦杏苦口婆心。 嗯!陈怡卿轻哼。 “娘娘,您立威是必然,但” 第七十五章 又一年初雪 继康宫正殿,陈怡卿正发着脾气,为何如此大怒? 只因为太子伴王贞儿去城郊上林苑游玩狩猎,刚刚派人回来禀报,今晚或留宿上林苑行宫了。陈怡卿得知醋意大发,大发雷霆,将杯盘全砸了。 陈怡卿勃然大怒,吓得所有宫人都是一哆嗦,就连她的陪嫁苦杏,都不敢上前伺候。 陈怡卿有一次用力的拍响桌子,咬牙默念着:“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陈怡卿越念越大声,最后干脆把桌上仅剩的水壶也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苦杏赶紧回身,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待所有人都退出了正殿,苦杏噗通跪了下来。 “小姐,你可千万要有所节制啊,怎们这东宫离乾刚殿太近了,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就不好了。”苦杏想起了夫人出行前的告诫。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陈怡卿低吼。 “小姐,您跟太子殿下才刚大婚,几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何必跟旁人计较呢?” “我又何尝想去计较,原来我只恨那星儿,想先收拾了她,在收拾王氏,可谁想,才刚新婚,太子殿下他,他却独宠了王贞儿……”说着,陈怡卿委屈的哭了起来。 “小姐……” “要知道,还在家里时,我就已经喜欢他了,可是,他怎么能对我这么无情?”陈怡卿哭的越发的凶。 “小姐,小姐,您不要想那些不好的,那王氏生的什么样人,哪儿有您这般花容月貌,太子宠她,不过是一时新鲜,毕竟您才是正妃。”苦杏苦苦的劝着。 “对!你说的对,我才是正宫太子妃,怎么就无端的输给了她呢,要说明媒正娶,我才是从东宫门大轿抬进来的太子妃,她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太子妃,您才是太子殿下真正的正妻,她不过是个妾室。”苦杏边说边帮着主子出气。 “可是,可是,为什么太子殿下都不到我宫中来呢?!”说着陈怡卿又哭了起来。“都是因为她!” 陈氏哭着哭着,又开始砸东西。苦杏赶紧上前,拦住。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可不能这么任性乱砸了,若是明日太子殿下回来,知道了,太子妃如此戾气,他该如何想?!” 陈怡卿突然听了手,苦杏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 “是啊!是啊!我一向温柔娴静的。” 陈怡卿嬷嬷自己的脸,又跑到铜镜面前,反复的照看,自己还是那么美丽,只是自己的眉心凝结这怒气。 她是一位温柔善良美丽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啊,怎么能乱发脾气,乱砸东西呢?不不不,她不该如此,她需要安静,安静……陈怡卿不停的在心里审判自己,终于安静了下来。 苦杏见主子平静了下来,方才试探的开了口:“小姐,哦不,太子妃娘娘,您嘴里总说‘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陈怡卿刚刚平复,听苦杏这么一问,又愤愤了起来。 “当然是那个星儿!要不是她送了王贞儿一瓶波斯的香精,太子爷怎么会扎进了她的偏殿就再没出来呢?!两个都是小妖精!小妖精!合起伙来害我!” 陈怡卿又要发作,苦杏赶紧转移话题。 “太子妃娘娘,如果太子真的是喜欢这个味道,那不如咱们问了她偏殿的丫头,咱们也寻了这波斯香精来用,或者寻个更好的来?!” 陈怡卿一听,这倒是个办法,于是做进了椅子里。 “好啊!” “红玉,进来!”苦杏唤进来一个丫头。 “太子妃,”那红玉轻福了一福。 “红玉,派你一个差事,现在去侧妃的偏殿里,找个殿内伺候的丫头子进来。”陈怡卿吩咐。 “是!”红玉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红玉领了个十二三的小丫头进了来。 “跟太子妃回,这个丫头叫金玲,她平时在侧妃身边伺候。” “好,你下去吧。”陈怡卿抬手,红玉赶忙退了出去。 “给太子妃请安!” 那叫金玲的丫头行礼,然后就用力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陈怡卿,继康宫阖宫上下都知道陈怡卿刻薄不好惹爱发脾气。。 “本宫听说,你们侧妃娘娘得了一瓶波斯的香精,香气甚是美妙,连太子殿下都喜欢的异常?” “跟太子妃回,我们家娘娘确实有一瓶波斯的香精,但是美不美妙,是不是太子殿下喜欢的,奴才就不知道了。”金玲小心的回答着。 啪!的,陈怡卿有拍了下桌子,金玲吓得瑟缩了下,苦杏赶紧站到陈氏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 陈怡卿抬头扫了扫苦杏,苦杏朝她挤了挤眼睛。陈怡卿的语气又平和了起来。 “是嘛,那你们娘娘有几瓶这个波斯香精啊?” “回,回太子妃,我们娘娘就一瓶,是大婚的时候梨花苑的锦华姑娘送的。”金玲回答的越来越小声。 陈怡卿佯装温柔的笑了笑,在金玲眼里,那是比怒目还吓人。 “金玲啊,你现在回去,吧那香精取来 ,本宫瞧一瞧,要是瞧好了啊,本宫自有赏赐给你。”陈怡卿洗洗的声音说着。 “娘娘,奴才取来便是,奴才不要什么上次。奴才这就去这就去。”说着金玲向后退出正殿,慌忙的往回跑。 不一会儿,金玲果然取回来了一支精美的异域风情的小瓶子,那瓶子就像两朵牡丹何在了一起,边缘还镀了金,通体亮晶晶,甚是惹人喜爱。 陈怡卿捧在手里,反复把玩,甚是喜欢,不听的翻看。 “你先下去吧,回头本宫再去唤你。” “是。可是……”金玲犹豫。 “可是什么?”陈怡卿又怒目。 “娘娘,娘娘,奴才只是想问,这东西搁在您这儿什么时候奴才来取?” “本宫不是说了嘛,自会找人唤你!”陈怡卿微怒。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本宫还赖你瓶香精不行?!” 陈怡卿将那香精的瓶子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金玲又惊又怕。 “咱们娘娘看看,就会唤你来去,你怕什么?下去吧。”苦杏偷偷的比了个下去吧的手势。 金玲这才颤颤巍巍的跑了出去,赶紧转回了偏殿,有种逃出生天的劫后余生之感。 陈怡卿是真的喜欢那香精的瓶子,放到手里就不曾放下一支把玩着,赞叹这东西做的机巧精细,又充满异域特色。 “娘娘,您也且听奴才一句劝。”苦杏苦口婆心。 嗯!陈怡卿轻哼。 “娘娘,您立威是必然,但是也不要一味的让下人怕您,您须得拿出来太太那些手段来服众,这阖宫上下,自然就都被您收了人心了。您说是也不是?” 嗯!陈怡卿还把着那小瓶子,越看越喜欢。 “奴才还听说了一件事……不直达当讲不当讲。” 苦杏看着陈怡卿。陈氏抬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你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丫头,自与他们不同,咱们说的话都是体己,说来,无妨。” “我听说……” 苦杏正要说,只听外面进来人通报,说皇后娘娘驾到。陈怡卿赶快领着宫人出门相迎。 太子非是皇后所出,但周皇后必定是正宫,将来太子登基,她陈怡卿也是正宫皇娘,自是有一份通情。所以陈怡卿对皇后,那是相当的恭敬的。 陈怡卿正应出去,周皇后已带了宫人呼啦啦的走了进来,礼月姑姑也在其中。。 “儿臣给母后请安。”陈怡卿深深一福,丫头们也各自请了安。 “起来吧。”周皇后仰着头。 “母后里面请。”陈怡卿侧身恭敬的待皇后娘娘先走。 皇后一进正殿,就被地上刚刚收拾好,还没收拾利落的狼藉唬住了,转身看向陈怡卿。 “太子妃,今日是遭了劫了?怎么如此狼藉?!” “跟皇后娘娘回,都是奴才们不小心,刚才煮好的新茶,全都扣在了地上。”苦杏福身回道。 “母后请上座。” 周皇后坐在了上手位。陈怡卿赶紧使了个眼色,几个小丫头进来,收拾了好一会儿才将所有碎片都清理干净。 “太子妃,不是本宫说你,这些个事儿,多少要注意些,怎么能一地狼藉就这么放着?自己宫里一定要管好。” “母后教导的是。”陈怡卿微微颔首,“苦杏,快煮了家里新进来的茶与母后尝一尝。” 周皇后点了点头端起了皇后的威仪。 “请问母后今日来是为何事?”陈怡卿接过了宫人奉上的香茶,亲自奉给了周皇后,“母后请尝一尝,这是臣妾家里带进来的新茶,唤作老君香,最适合秋季饮用,润肺健脾。” 周皇后品了几口,直觉那茶甜津津的,不似平时常喝的绿茶苦涩,但是也没有什么力道。饮了几口才觉有微微的回甘。这才放下,有说开了今日来此的目的。 “礼月,你来同太子妃说吧。” “是,皇后娘娘。” 礼月姑姑上前了几步,递上了一份似官碟一样的小册子,陈怡卿命苦杏取来看。 “回太子妃,这是宫里女婢的碟册,今日敬事房请了太后示下,如今太子已经大婚,众皇子皇女也慢慢的大了,敬事房也会拨了新的女婢、太监到各宫各处,这事儿原是太后娘娘或皇后娘娘拟定便可。” “但太子已取正妃,太后并皇后娘娘均降懿旨,新一辈的奴婢交由太子妃来拟定,太后准了“蕊”字,阖宫上下,伺候皇子皇女的女婢均以‘蕊’字登名造册,造好碟册交敬事房存档内务府。” “请问大姑姑,陪嫁的丫鬟也要改名字嘛?” “跟太子妃回,是的。” “母后,儿臣恐怕不能胜任,还请母后教导。” 皇后站起身,理了理宽大的袖子,扬起头。 “你自拟来,交于本宫看了便是,这也是太后对你的历练,用心才是。” “是!” 说吧,周皇后便领着众人呼啦啦的离开了。 “恭送母后!” 陈怡卿送走了皇后,手里握着那碟册,紧咬嘴唇,一脸嫌厌之色。 “太后还在,她,如何来本宫这里耍威风!……” 殿外恭敬侍立的一个小丫头,低着头,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两下,便退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辛者库为奴 “什么?!” 中宫浴坤殿内,周皇后拍案而起,前来禀报的小宫女立刻扑跪在地,连平时常在周皇后身边的重心都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小云没有半点虚言。” “娘娘,小云原来常在咱们这儿的,是顺子的表妹,很放心。”重心趴在周皇后耳边轻轻言道。 周皇后听完,再看看这个叫小云的丫头,点点头。 “你且先下去吧,本宫知道了。在那边宫里好生当差,没事不要乱跑。顺子跟本宫提起过你,若是在那边差当得好,本宫自会叫你来浴坤殿伺候。”周皇后回复平和的语气,又给重心使了个眼色。 重心从里屋的闸柜里取出了一枚官锭,递与了小云。 “这是皇后娘娘疼你,你自是要好好的当差。” 那小云本事个乡下丫头,是家里没了人才进宫来投奔皇后身边的顺子,哪里见过这实诚的官锭,接到手心里,只感觉心里热热乎乎,重心的话一调|教自是对周皇后更加服帖,日后效力更加勤勉。 “谢皇后娘娘恩典。”那小云叩头,然后告退。 周皇后定了定心神,进了一碗花胶红豆汤,方才缓过神来。细细的琢磨今日小云来报的事情。 “重心,你觉得这小云来报的事情有几分真?” “娘娘,我看是十分,小云虽然没见过什么市面,但是对顺子那是实诚的,她跟顺子自小定了亲,要不是顺子……”重心顿了顿。 “如今她来宫里投奔,又是您恩准了顺子,领她去敬事房,粗使已经是抬举她了,如今您提拔她继康宫正殿前伺候,那可是给她天大的恩典。” 重心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在太子身边伺候,太子是储君,未来的皇上,哪天老皇帝去了,东宫的老老少少,皆是太子旧人,自是比别的奴才更高贵些,就是当一辈子奴才,只要不出错,也是吃不进的,连带族人有光。 还有,年轻的女孩子分到东宫,长得好些的,日日与太子相伴,如果被太子看中,成为通房大丫头,或是妾,那就土鸡变凤凰了,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得个名分不难,更是阖家翻身了。 “如果小云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陈氏,也未免太放肆了,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周皇后怒目。 “皇后娘娘,不是重心挑唆是非,这陈氏,压根也没把阖宫上下的娘娘们放在眼里,仗着太后的喜爱,自然高傲许多,平时也轻狂的很。” “当初星儿那丫头朱砂下毒的事儿,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恐怕也是太后偏袒。”重心又提起了旧事。 周皇后轻轻点头。“本宫当初也觉得蹊跷,不过本宫向来不喜星儿,冤枉了也就冤枉了,不过如今小云来说,她背后对本宫也是不恭敬的,那看来,当初朱砂毒的事儿是她自己做扣儿自己跳也不一定。” “皇后娘娘说的是。听小云说,这陈氏也是日日在继康宫发脾气,只因为太子自大婚以来,长宠王氏,陈氏是醋意大发。” “哼!也未免太儿女情长了,也活该她自己受这情毒!史上最苦是情毒。既然放不下,那就让她苦一辈子!”周皇后恨恨的说出。 “奴才听说,王贞儿长宠不衰,还有陈氏的嫉妒,都来自一瓶叫‘沙漠的月亮’的波斯香精,说太子极喜那香精的味道,所以独宠王氏, 才让陈氏眼红。” “沙漠的月亮,香精……”太后口中默念,心里早就定下了一计。 周皇后朝重心摆摆手,重心附耳到皇后跟前,频频点头。 “皇后娘娘,奴婢这就让顺子去办。”重心福了福身,去找顺子了。 不几日,一瓶比王贞儿手中之香还要勾魂摄魄的香精到了陈怡卿手里,这是她听宫里人议论,说是比贤贵妃和德妃手中常用的香精,还要能收男人心的香精。 陈怡卿向来知道贤贵妃和德妃两人,长宠不衰,各有各的手段,也曾听说是用了些什么香啊膏啊的,得知有比两位娘娘用的,还要好的香精,一心想与王贞儿争宠的她,自是不会放过,是求了家里方才从波斯商队手里买下了几瓶,作为日日之用。 这香精叫“波斯月亮”。陈怡卿自从得了这个香精,确实得到太子的垂青大大增加,陈氏自是喜出望外,更将这香精视为珍宝,不但在周身擦拭,还会再太子临幸时滴几滴在香炉里熏,与太子圆房欢愉更胜,对这香却越发的依赖。 ------------------------------------- 转眼秋去冬来,秋天最后一抹残风,将树上的叶子几乎扫尽,不知不觉的,冬天早已悄然来到。 冬日的皇城同春夏秋冬并无多大的差别,只是这个初冬,除太子外,皇子们却都不在京城。 为了大夏与周边各国,永修盟好,定于两年后的秋天在大夏的都城举行盛大的 为表大夏与各国间的修好诚意,皇子们兵分六路,前往周边各国送盟帖,邀请各国王室,两年后相聚大夏。就连病恹恹的六皇子也被派了出去,可见裕德帝的诚意。 皇子们不在,宫中难免冷清,却多了许多牵挂之心,娘娘们自是想儿子的,不过生在皇家,社稷为重,其次才是儿女亲情,这也是极其无奈的。 锦华自从住进梨花苑,一次都没有出过门,今日,有颙华宫贤贵妃娘娘差人来传话,娘娘在西郊的皇家别苑过冬,今日乏得很,请锦华姑娘过去解闷。 贤贵妃,自锦华入宫之后,就对她百般照顾,她因朱砂毒的事儿进了慎刑司,也是贤贵妃买通,让她少受了很多罪,如今贤贵妃诚心来请,她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锦华之所以能答应,多半也是因为贤贵妃是在别苑,如果在宫中行走,想必锦华死也是不愿的。 颙华宫的从人在宫门外备了马车等锦华等人出来,锦华未带旁人,只带了夏梨。 夏梨是四梨中最神秘的一个,伺候人的事儿她都不会,也不做,也经常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但是她武功了得,玉纯嬷嬷每次出行挑选小戏儿,或游山玩水,都带她在身边护卫。 今日夏梨跟锦华出宫去拜见贤贵妃,也是玉纯嬷嬷点她来的,恐锦华路上有变。 ------------------------------------- 转眼秋去冬来,秋天最后一抹残风,将树上的叶子几乎扫尽,不知不觉的,冬天早已悄然来到。 冬日的皇城同春夏秋冬并无多大的差别,只是这个初冬,除太子外,皇子们却都不在京城。 为了大夏与周边各国,永修盟好,定于两年后的秋天在大夏的都城举行盛大的 为表大夏与各国间的修好诚意,皇子们兵分六路,前往周边各国送盟帖,邀请各国王室,两年后相聚大夏。就连病恹恹的六皇子也被派了出去,可见裕德帝的诚意。 皇子们不在,宫中难免冷清,却多了许多牵挂之心,娘娘们自是想儿子的,不过生在皇家,社稷为重,其次才是儿女亲情,这也是极其无奈的。 锦华自从住进梨花苑,一次都没有出过门,今日,有颙华宫贤贵妃娘娘差人来传话,娘娘在西郊的皇家别苑过冬,今日乏得很,请锦华姑娘过去解闷。 贤贵妃,自锦华入宫之后,就对她百般照顾,她因朱砂毒的事儿进了慎刑司,也是贤贵妃买通,让她少受了很多罪,如今贤贵妃诚心来请,她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锦华之所以能答应,多半也是因为贤贵妃是在别苑,如果在宫中行走,想必锦华死也是不愿的。 颙华宫的从人在宫门外备了马车等锦华等人出来,锦华未带旁人,只带了夏梨。 夏梨是四梨中最神秘的一个,伺候人的事儿她都不会,也不做,也经常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但是她武功了得,玉纯嬷嬷每次出行挑选小戏儿,或游山玩水,都带她在身边护卫。 今日夏梨跟锦华出宫去拜见贤贵妃,也是玉纯嬷嬷点她来的,恐锦华路上有变。 ------------------------------------- 转眼秋去冬来,秋天最后一抹残风,将树上的叶子几乎扫尽,不知不觉的,冬天早已悄然来到。 冬日的皇城同春夏秋冬并无多大的差别,只是这个初冬,除太子外,皇子们却都不在京城。 为了大夏与周边各国,永修盟好,定于两年后的秋天在大夏的都城举行盛大的 为表大夏与各国间的修好诚意,皇子们兵分六路,前往周边各国送盟帖,邀请各国王室,两年后相聚大夏。就连病恹恹的六皇子也被派了出去,可见裕德帝的诚意。 皇子们不在,宫中难免冷清,却多了许多牵挂之心,娘娘们自是想儿子的,不过生在皇家,社稷为重,其次才是儿女亲情,这也是极其无奈的。 锦华自从住进梨花苑,一次都没有出过门,今日,有颙华宫贤贵妃娘娘差人来传话,娘娘在西郊的皇家别苑过冬,今日乏得很,请锦华姑娘过去解闷。 贤贵妃,自锦华入宫之后,就对她百般照顾,她因朱砂毒的事儿进了慎刑司,也是贤贵妃买通,让她少受了很多罪,如今贤贵妃诚心来请,她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锦华之所以能答应,多半也是因为贤贵妃是在别苑,如果在宫中行走,想必锦华死也是不愿的。 颙华宫的从人在宫门外备了马车等锦华等人出来,锦华未带旁人,只带了夏梨。 夏梨是四梨中最神秘的一个,伺候人的事儿她都不会,也不做,也经常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但是她武功了得,玉纯嬷嬷每次出行挑选小戏儿,或游山玩水,都带她在身边护卫。 今日夏梨跟锦华出宫去拜见贤贵妃,也是玉纯嬷嬷点她来的,恐锦华路上有变。 第七十七章 仇人相见 “什么?!” 中宫浴坤殿内,周皇后拍案而起,前来禀报的小宫女立刻扑跪在地,连平时常在周皇后身边的重心都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小云没有半点虚言。” “娘娘,小云原来常在咱们这儿的,是顺子的表妹,很放心。”重心趴在周皇后耳边轻轻言道。 周皇后听完,再看看这个叫小云的丫头,点点头。 “你且先下去吧,本宫知道了。在那边宫里好生当差,没事不要乱跑。顺子跟本宫提起过你,若是在那边差当得好,本宫自会叫你来浴坤殿伺候。”周皇后回复平和的语气,又给重心使了个眼色。 重心从里屋的闸柜里取出了一枚官锭,递与了小云。 “这是皇后娘娘疼你,你自是要好好的当差。” 那小云本事个乡下丫头,是家里没了人才进宫来投奔皇后身边的顺子,哪里见过这实诚的官锭,接到手心里,只感觉心里热热乎乎,重心的话一调|教自是对周皇后更加服帖,日后效力更加勤勉。 “谢皇后娘娘恩典。”那小云叩头,然后告退。 周皇后定了定心神,进了一碗花胶红豆汤,方才缓过神来。细细的琢磨今日小云来报的事情。 “重心,你觉得这小云来报的事情有几分真?” “娘娘,我看是十分,小云虽然没见过什么市面,但是对顺子那是实诚的,她跟顺子自小定了亲,要不是顺子……”重心顿了顿。 “如今她来宫里投奔,又是您恩准了顺子,领她去敬事房,粗使已经是抬举她了,如今您提拔她继康宫正殿前伺候,那可是给她天大的恩典。” 重心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在太子身边伺候,太子是储君,未来的皇上,哪天老皇帝去了,东宫的老老少少,皆是太子旧人,自是比别的奴才更高贵些,就是当一辈子奴才,只要不出错,也是吃不进的,连带族人有光。 还有,年轻的女孩子分到东宫,长得好些的,日日与太子相伴,如果被太子看中,成为通房大丫头,或是妾,那就土鸡变凤凰了,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得个名分不难,更是阖家翻身了。 “如果小云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陈氏,也未免太放肆了,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周皇后怒目。 “皇后娘娘,不是重心挑唆是非,这陈氏,压根也没把阖宫上下的娘娘们放在眼里,仗着太后的喜爱,自然高傲许多,平时也轻狂的很。” “当初星儿那丫头朱砂下毒的事儿,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恐怕也是太后偏袒。”重心又提起了旧事。 周皇后轻轻点头。“本宫当初也觉得蹊跷,不过本宫向来不喜星儿,冤枉了也就冤枉了,不过如今小云来说,她背后对本宫也是不恭敬的,那看来,当初朱砂毒的事儿是她自己做扣儿自己跳也不一定。” “皇后娘娘说的是。听小云说,这陈氏也是日日在继康宫发脾气,只因为太子自大婚以来,长宠王氏,陈氏是醋意大发。” “哼!也未免太儿女情长了,也活该她自己受这情毒!史上最苦是情毒。既然放不下,那就让她苦一辈子!”周皇后恨恨的说出。 “奴才听说,王贞儿长宠不衰,还有陈氏的嫉妒,都来自一瓶叫‘沙漠的月亮’的波斯香精,说太子极喜那香精的味道,所以独宠王氏, 才让陈氏眼红。” “沙漠的月亮,香精……”太后口中默念,心里早就定下了一计。 周皇后朝重心摆摆手,重心附耳到皇后跟前,频频点头。 “皇后娘娘,奴婢这就让顺子去办。”重心福了福身,去找顺子了。 不几日,一瓶比王贞儿手中之香还要勾魂摄魄的香精到了陈怡卿手里,这是她听宫里人议论,说是比贤贵妃和德妃手中常用的香精,还要能收男人心的香精。 陈怡卿向来知道贤贵妃和德妃两人,长宠不衰,各有各的手段,也曾听说是用了些什么香啊膏啊的,得知有比两位娘娘用的,还要好的香精,一心想与王贞儿争宠的她,自是不会放过,是求了家里方才从波斯商队手里买下了几瓶,作为日日之用。 这香精叫“波斯月亮”。陈怡卿自从得了这个香精,确实得到太子的垂青大大增加,陈氏自是喜出望外,更将这香精视为珍宝,不但在周身擦拭,还会再太子临幸时滴几滴在香炉里熏,与太子圆房欢愉更胜,对这香却越发的依赖。 ------------------------------------- 转眼秋去冬来,秋天最后一抹残风,将树上的叶子几乎扫尽,不知不觉的,冬天早已悄然来到。 冬日的皇城同春夏秋冬并无多大的差别,只是这个初冬,除太子外,皇子们却都不在京城。 为了大夏与周边各国,永修盟好,定于两年后的秋天在大夏的都城举行盛大的 为表大夏与各国间的修好诚意,皇子们兵分六路,前往周边各国送盟帖,邀请各国王室,两年后相聚大夏。就连病恹恹的六皇子也被派了出去,可见裕德帝的诚意。 皇子们不在,宫中难免冷清,却多了许多牵挂之心,娘娘们自是想儿子的,不过生在皇家,社稷为重,其次才是儿女亲情,这也是极其无奈的。 锦华自从住进梨花苑,一次都没有出过门,今日,有颙华宫贤贵妃娘娘差人来传话,娘娘在西郊的皇家别苑过冬,今日乏得很,请锦华姑娘过去解闷。 贤贵妃,自锦华入宫之后,就对她百般照顾,她因朱砂毒的事儿进了慎刑司,也是贤贵妃买通,让她少受了很多罪,如今贤贵妃诚心来请,她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锦华之所以能答应,多半也是因为贤贵妃是在别苑,如果在宫中行走,想必锦华死也是不愿的。 颙华宫的从人在宫门外备了马车等锦华等人出来,锦华未带旁人,只带了夏梨。 夏梨是四梨中最神秘的一个,伺候人的事儿她都不会,也不做,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她武功了得,玉纯嬷嬷每次出行挑选小戏儿,或游山玩水,都带她在身边护卫。 今日夏梨跟锦华出宫去拜见贤贵妃,也是玉纯嬷嬷派她来的,恐锦华路上有变。 一直隐在梨花苑,想要就此苟活偷生的锦华,今日一出了梨花苑,便处处小心,不想再惹什么是非,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锦华去西郊的皇家别苑陪伴了贤贵妃,说是陪伴,实则贤贵妃小产了,锦华是体己人,过来照顾着。 说来贤贵妃小产,也实是人为。本来才怀两月余,胎还没坐稳,便逢五皇子和七皇子两个儿子都出京了,难免心里挂怀,整日郁郁,无奈之下,太后才降了懿旨,准她来这西郊的汤泉宫养胎,因这汤泉宫有温泉,较宫里气候也和暖许多。 但贤贵妃还是怀胎了,如今也只得在汤泉宫将养了。时间久了,更加郁郁,莲心才想着寻几个可靠的人来陪伴贤贵妃,如今就想到了锦华。 转眼锦华来汤泉宫也半月有余,今日贤贵妃情绪平和些,锦华才得了闲,在这西郊别苑里好好走一走。 这个园子是依山而建,园中的大部分景致都以自然山水为依托,并不刻意围起来,甚至听说,经常会有百姓误入,但百姓大多良善,羽林驱赶后便也去了。 锦华走着走着,里汤泉宫的主要宫殿群愈发的远了,身边也只有夏梨。不远处,是一个小土丘,土丘上有一视野开阔的赏景亭,锦华同夏梨爬了上去。 “小主人小心。” 夏梨朝她伸手,锦华将柔夷递到她掌心。两手交触的瞬间,夏梨有一种触电的感觉。这小主人的如此柔软,握起来好舒服,而且温温的,夏梨心想。 土丘并不高,半柱香也就爬到了赏景亭,可是上来后却令两人两人惊讶。 真难以想象,皇家别苑确实有别于一般人家花园,这赏景亭的地上暖烘烘的,下面生了火而且亭子上有一扇屏风挡住了西北来风,屏风前还有一张书案,上面文房四宝俱全,而且书案上还有一盏小炉子,专为润笔之用。 而在亭心一张圆桌,摆了一张古琴和一套琴谱。在屏风的左边有一个小小的架子,上面有几色干果点心茶具等,架子旁边,还有个小炉子,路子上吊了一壶梨汤。 “夏梨,你看,这里倒是有几分瑞丰亭的样子。” 锦华说着,看向夏梨,后者并没有多大表情变化。锦华坐在了古琴前,开始轻轻的拨弄琴弦。 “夏梨,你有没有喜欢的曲子,我谈给你听。”锦华微笑。 夏梨站在一旁看着今日平和温柔,且情绪不错的锦华,似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平日没什么太大感觉,为什么今日觉得小主人越发了的美丽起来。 “奴婢哪儿懂什么曲子啊,小主人愿意谈给奴婢听,奴婢就听。”夏梨抓抓后脑。 夏梨今日穿着与平日无异,干净利落的穿戴,衣服虽然与其他宫女大致,但袖口是扎进的,衣服下摆短一些,里裤的裤管也是缠着腿带子的,鞋子也并非绣鞋,而是靴子。 锦华望望周围的风景,只见汤泉宫流出来的水,形成了一片水塘,塘上有一群野鸭在嬉戏,锦华微微笑了笑。 “夏梨,你看那些野鸭子,那我就弹奏一曲《寒鸦戏水》吧,但是此鸦非彼鸭,只是咱们弹着好玩罢了。” 夏利点点头没说话,闭起眼睛,静静等待锦华弹奏。 锦华的手指尖落在了琴弦之上,起初曲调还是平和的,感觉像是平静的水面,然后曲调有了些波动,似什么东西打破了这平静的湖水,越到后面乐曲越欢快了些许,再后来曲调又归于了平静舒缓。 一曲终了,锦华手中的弦却断了。筝的!一声,夏梨迅速的睁开了眼。只见锦华已经不在椅子上了,而是倚着柱子探身去接着雪花。 又是一年初雪…… 第七十八章 再也无处安身 锦华被太子妃陈怡卿的一句话刺痛,行完礼便去了。出门的一瞬间,王贞儿看到锦华的背影,剧烈颤抖,心下一急,想要追出去。 而坐在一旁的太子赶快在桌案之下拉住了她的手,王贞儿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太子自然不乐见陈怡卿如此刁难锦华,但是,她毕竟是他的结发正妻,他虽自小怜爱锦华,但正妻之事是不可争的事实。 在太子心里,凡事按规矩依制度,才是正统,且从小,太子接受的教育,心中只有天下,没有儿女情长,维护正妻才是纲常。 而且,曾经的朱砂之毒案,陈氏本就视锦华为眼中钉,如果此时流露出太子对锦华的偏爱,势必会更让锦华今后无法自处。 夫妻三人瑞丰亭中坐了半日,赏雪景,吟诵诗词,又画了些寄情山水的画作,也算锦瑟和谐,只不过,较陈怡卿来说,太子爷更偏着王贞儿些罢了。 当然,这半日的佳话,自然早已传回了疏庆宫。 此时疏庆宫,郭太后正斜倚在榻上,烤着火炉看着书,桂纯嬷嬷侍立在一旁。 一个小丫头远远的进来,朝桂纯嬷嬷招了招手,却原来是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太监。 桂纯嬷嬷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片刻,复又回来了。 “什么事啊?”太后突然闷声开口。 “跟您回,刚才是小多子来回事,说太子并太子妃、侧妃,在瑞丰亭赏雪,已有半日,可谓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很好。”太后仍然看书。 “小多子还说,太子和侧妃两人在宫门口遇到了星儿,然后星儿晕倒了,几人才去了瑞丰亭,后来太子妃去了,没坐多久,星儿那丫头哭着离开的。”桂纯嬷嬷如实的禀告。 太后坐起身,桂纯嬷嬷忙忙把靠垫填太后腰后。 “怎么偏有跟这丫头有了瓜葛?”太后放下手中书,伸手,娟心早已奉了茶来。 “说是在宫门遇到的。” “这丫头出宫了?” “听说是贤贵妃娘娘,小产之后终日郁郁,叫着这丫头去解闷。” “倒是哪里都有卢家那丫头。” “贤贵妃也不止叫了她,前几日,还书信回了关陇,近日关陇的人恐是就要入京,想这几日实在没有什么人能给贤贵妃解闷,两位皇子也都出京了,平时走动比较勤的刘昭仪,如今照顾小公主也自顾不暇。” 嗯!太后点点头。 “那她哭着跑出去,也没人去追嘛?” “没人。” “王贞儿那丫头也没有?” “小多子说,王氏本是要追上去,但是被太子殿下按下了。”桂纯嬷嬷一字不落的吧小多子回禀的事情一一说了。 “这就好,这就好,本来也没想为难这丫头,再养几年或用或配人,只要她不逾越。” 太后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到书案前,继续完成她画了一半的《初雪图》。 桂纯嬷嬷也命小太监们,多端了一个炭盆进来,放在书案前,画画与写字不同,最不能冻手。冻手,大不了手抖些,写出的字大不了歪歪扭扭,不过能看就行。可画画如果手抖,可能整幅画就废了。 桂纯嬷嬷又令众人退下,不要打扰太后。太后如何又成一幅佳作暂且不提,暂且不提。 ------------------------------------- 锦华出了瑞丰亭,朝梨花苑飞奔而去,夏梨一路追赶。 但锦华是柔弱女子,平日虽然不能说养尊处优,但是也从未干过重活,身体柔弱些。 才下过雪且有些起伏的路面,她摔倒了好几次,但每次摔倒,她又爬起,每次睡到又再爬起,她只想快快跑回梨花苑,把自己关进房间痛快的哭一场。 但事与愿违,她的双眼早已经蓄满了泪水,视线也逐渐模糊,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身上的斗篷也越发沉重,就一路跑一路摔。 终于夏梨看不过去,施展轻功,几步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将她带入了自己怀中。 夏梨的怀抱虽然不甚宽阔,但也是锦华临时的倚靠,锦华就像小船进入了港湾,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大放。 夏梨拦着她,看不远处一颗参天古树,夏梨抱紧她一个旋身到了树下,夏梨以背靠树,让锦华的身子完全的靠在自己身上,让她痛快的哭。 终于,将近两刻钟,锦华的哭声逐渐小了,也慢慢变成了抽泣,慢慢的,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夏梨只感觉到胸口一片热乎乎的,想是锦华的泪水浸透了她的衣衫。 再过片刻,夏梨连她抽泣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低头看时,锦华像个小猫儿似的,趴在她的身上睡着,脸颊还擒着泪痕。 夏梨小心翼翼的,用斗篷裹紧她的身体,将她的身体靠在树上,微微用力一带,锦华落在了她的背上,夏梨背着她回了梨花苑。 锦华被太子妃陈怡卿的一句话刺痛,行完礼便去了。出门的一瞬间,王贞儿看到锦华的背影,剧烈颤抖,心下一急,想要追出去。 而坐在一旁的太子赶快在桌案之下拉住了她的手,王贞儿这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太子自然不乐见陈怡卿如此刁难锦华,但是,她毕竟是他的结发正妻,他虽自小怜爱锦华,但正妻之事是不可争的事实。 在太子心里,凡事按规矩依制度,才是正统,且从小,太子接受的教育,心中只有天下,没有儿女情长,维护正妻才是纲常。 而且,曾经的朱砂之毒案,陈氏本就视锦华为眼中钉,如果此时流露出太子对锦华的偏爱,势必会更让锦华今后无法自处。 夫妻三人瑞丰亭中坐了半日,赏雪景,吟诵诗词,又画了些寄情山水的画作,也算锦瑟和谐,只不过,较陈怡卿来说,太子爷更偏着王贞儿些罢了。 当然,这半日的佳话,自然早已传回了疏庆宫。 此时疏庆宫,郭太后正斜倚在榻上,烤着火炉看着书,桂纯嬷嬷侍立在一旁。 一个小丫头远远的进来,朝桂纯嬷嬷招了招手,却原来是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太监。 桂纯嬷嬷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片刻,复又回来了。 “什么事啊?”太后突然闷声开口。 “跟您回,刚才是小多子来回事,说太子并太子妃、侧妃,在瑞丰亭赏雪,已有半日,可谓琴瑟和谐,举案齐眉。” “很好。”太后仍然看书。 “小多子还说,太子和侧妃两人在宫门口遇到了星儿,然后星儿晕倒了,几人才去了瑞丰亭,后来太子妃去了,没坐多久,星儿那丫头哭着离开的。”桂纯嬷嬷如实的禀告。 太后坐起身,桂纯嬷嬷忙忙把靠垫填太后腰后。 “怎么偏有跟这丫头有了瓜葛?”太后放下手中书,伸手,娟心早已奉了茶来。 “说是在宫门遇到的。” “这丫头出宫了?” “听说是贤贵妃娘娘,小产之后终日郁郁,叫着这丫头去解闷。” “倒是哪里都有卢家那丫头。” “贤贵妃也不止叫了她,前几日,还书信回了关陇,近日关陇的人恐是就要入京,想这几日实在没有什么人能给贤贵妃解闷,两位皇子也都出京了,平时走动比较勤的刘昭仪,如今照顾小公主也自顾不暇。” 嗯!太后点点头。 “那她哭着跑出去,也没人去追嘛?” “没人。” “王贞儿那丫头也没有?” “小多子说,王氏本是要追上去,但是被太子殿下按下了。”桂纯嬷嬷一字不落的吧小多子回禀的事情一一说了。 “这就好,这就好,本来也没想为难这丫头,再养几年或用或配人,只要她不逾越。” 太后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到书案前,继续完成她画了一半的《初雪图》。 桂纯嬷嬷也命小太监们,多端了一个炭盆进来,放在书案前,画画与写字不同,最不能冻手。冻手,大不了手抖些,写出的字大不了歪歪扭扭,不过能看就行。可画画如果手抖,可能整幅画就废了。 桂纯嬷嬷又令众人退下,不要打扰太后。太后如何又成一幅佳作暂且不提,暂且不提。 ------------------------------------- 锦华出了瑞丰亭,朝梨花苑飞奔而去,夏梨一路追赶。 但锦华是柔弱女子,平日虽然不能说养尊处优,但是也从未干过重活,身体柔弱些。 才下过雪且有些起伏的路面,她摔倒了好几次,但每次摔倒,她又爬起,每次睡到又再爬起,她只想快快跑回梨花苑,把自己关进房间痛快的哭一场。 但事与愿违,她的双眼早已经蓄满了泪水,视线也逐渐模糊,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身上的斗篷也越发沉重,就一路跑一路摔。 终于夏梨看不过去,施展轻功,几步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将她带入了自己怀中。 夏梨的怀抱虽然不甚宽阔,但也是锦华临时的倚靠,锦华就像小船进入了港湾,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大放。 夏梨拦着她,看不远处一颗参天古树,夏梨抱紧她一个旋身到了树下,夏梨以背靠树,让锦华的身子完全的靠在自己身上,让她痛快的哭。 终于,将近两刻钟,锦华的哭声逐渐小了,也慢慢变成了抽泣,慢慢的,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夏梨只感觉到胸口一片热乎乎的,想是锦华的泪水浸透了她的衣衫。 再过片刻,夏梨连她抽泣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低头看时,锦华像个小猫儿似的,趴在她的身上睡着,脸颊还擒着泪痕。 夏梨小心翼翼的,用斗篷裹紧她的身体,将她的身体靠在树上,微微用力一带,锦华落在了她的背上,夏梨背着她回了梨花苑。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