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邪王的金牌宠妃》 第一章 下辈子,再也别遇见 深冬,京城下了场大雪,入目皆是一片压人的惨白。 皇城里的血腥气几日不散,除了御林军来往时兵戈的碰撞声外,一片寂静。 就连一向热闹的东西六宫,都没有一点动静。 慕文君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狰狞的伤口遍是血渍,混杂着些干涸的脏污,瘦弱的身体在一阵阵冷风中瑟缩着。 她不知道这是哪个宫室。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疼昏死过去又醒来的第几次。 之前,她被那些嬷嬷用各种细碎而磨人的刑罚磋磨了近一日,直疼的她耳间嗡鸣。 最后,又不由分说的将她关到了这里,几日从无人来过。 深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刑罚,让她疼的像条濒死的鱼,心底喃喃只剩一个声音。 她好恨! 慕家上下几百口人,眼下怕是每个人都被这样磋磨着!她想将那些背叛的人一个个剥皮折骨永坠地狱! 可她快要死了。 “真是没想到。” 外面突兀传来一个有些阴柔的女声,带着些粘腻的湿意,让人厌恶,“当年你也算是京城中万人敬仰的贵女,未出嫁就被封了县主。啧啧,如今弃子一样,被自己父亲丢进这宫里,还不如外面的青楼妓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女人一身天碧色的暗绣宫服,冰凉的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她,带着些嘲讽。 “林……从玉。” 慕文君心口一阵闷疼,大口喘息着,从喉间逼出了来人的名字,“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林从玉面露茫然,白玉般的面上涌出些奇怪的笑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干什么?” “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慕家是被什么大理寺陷害的吧?”林从玉诧异的挑眉,抬起几根细白的手指,慢慢的摩挲上了慕文君满是血痕的脸颊,接着,有些嫌弃的松开。 “大理寺少卿可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天子,从头至尾,都没有陷害一说。” “慕家背主弃忠,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慕家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养的你?天真的可笑。” 慕文君气的浑身颤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撑起了半边身子,想动手扯住身前的人,可刚一动作,浑身一阵彻骨的痛,让她又狠狠的摔了下去。 那些动刑的人,将那些细长的银针一根根的扎进了她的身体。 这东西,让她连呼吸都是彻骨的痛。 真的太疼了。 身后的嬷嬷见状上前,面无表情,“娘娘,您该奉命动手了。” 林从玉往后撤了两步,淡淡的点点头,“不急,有些东西,得先让慕小姐看明白了,她才能安心上路。” 慕文君眼底突然涌上些不安,那嬷嬷却突然上前一步狠狠踩住了她垂在地上的手,慕文君双目赤红一片,“你……想干什么!” “你觉着你很惨吗?” 林从玉轻笑着,下一秒朱唇里说出来的话,让她如坠冰窖,“你们慕家上上下下,个个如此。” 慕文君连浑身的疼都顾不上了,目眦欲裂,“他说过,只要我进宫就放过慕家!让我见沉崇!我要见他!” 父亲因为常年征战,满身病痛,就连上朝骑马都会疼许久,他受不了这些的啊,他受不了的…… 慕文君绝望的睁着眼,看着林从玉面上带着得意的笑,继续开口,“男受尽极刑后处死,女眷尽数贬为娼妓,永不可脱贱籍。” “慕文君,你一步步,把慕家送进了地狱。 “都是因为你。” …… 见慕文君面色愈发苍白,那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上前几步打开手里的瓷瓶。 塞住瓶口的绸布是刺眼的明黄色,她抬手打开,滚出了两粒褐色药丸。 是御赐的东西。 慕文君突然笑了出来,笑声渐渐近于疯狂,沉崇连处死自己,都不敢自己来吗? 是她瞎了眼! “这可怪不得我,姑娘死后若是想寻仇,也去找那个想让您死的人。在您慕家背叛上头的时候,您就应该知道早晚有这一天。” 没等她试图挣扎,嬷嬷便狠狠的掐住了她的下颌。 慕文君呛咳了下,无比清晰的感觉到那药丸从自己喉间滚落下去。 她被狠狠的甩在地上,粗粝的沙磨着她满身的伤口。 几乎是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腹中传来一阵撕扯的痛意。 她看向眼前的人的眸中,漫起近乎凝成实质的恨意。 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慕家…… 为什么…… 沉崇。 我真的后悔当年,为何要见你! 慕文君看不见林从玉面上渐渐涌现的狂喜,她只觉着彻头彻尾的恨和怀疑,意识在一点点消散。 下辈子! 再也别遇见了! “给我用凉水弄醒!” “老夫人!这可使不得啊!” 一阵嘈杂的声音卷入耳中,刺的慕文君眉头紧蹙,刚一动作,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疼,此刻竟是姿势僵硬的跪俯在地上,像是被罚跪了许久。 她愣怔了一瞬,自己不是死了吗? 还没等她多想,身前突然有脚步急促而来,下一秒,只听见头顶上有什么迅速落下的撕裂风声,伴随着一旁众人慌乱的惊呼。 慕文君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动作,后背被猛地不知用什么东西狠狠砸下去。 小姑娘一下子被狠狠的打趴在地上,檀木拐杖砸在脊骨皮肉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瞬间疼的说不出话来。 周围一片寂静。 “那是你同宗的亲姐!小小年纪,你怎如此恶毒!” 老妇人的声音明显被气的发抖,慕文君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微微侧身,余光看着她因怒斥上气不接下气,像是气不过一样,刚刚放下的拐杖接着又要举起来。 还要打? “老夫人,婉小姐醒了!” 不远处的屋门突然打开 ,里面冲出来个嬷嬷,言语里惶恐惊喜,“醒了醒了,大夫施针后就不再烧了,眼下已经醒了!” 慕文君冷漠的看着自己祖母的脸色瞬时喜极而泣,甚至没给自己一个眼神,回身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就往房间里冲,“我的苦命婉丫头啊……” 一行人赶紧上前扶着她往里面走,无人理会此刻正疼的站不起来的慕家嫡小姐,只剩她一个人狼狈的跪趴在地上。 慕文君抬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不动声色的盯着身前的一群人。 祖母原本已经死了四年了。 而现在,她却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非打即骂。 这不可能! 她抬起胳膊,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稚嫩很多的手,明显不是自己死前的那时候。 慕文君环视四周,有些恍惚,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祖母的娘家,成国公府的后院。 她真的回来了! 第二章 前世之后的再见 铺天盖地的狂喜朝她席卷而来,下一秒,这个小院外突兀传来的嘈杂声,让慕文君心一下子沉下来。 慕婉又蠢又毒,而自己上辈子,却偏偏着了她的道,在成国公府家宴的时候,被她一再刺激,最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推入湖中,最后落下了个狠毒任性的名头。 父亲此时还被外放出京平叛,近两年没有家信。 府中诸人都私下暗暗以为他去世,加之祖母向来不喜,故而都对她从无尊敬,动辄打骂。 若非这样,慕文君上辈子,也不必处处跋扈以护住自己,最后父亲归来加爵升官时,自己已经是满京城的骂名。 “这个贱人竟然还有脸跪在这!” 正想着,身后那群人终于进来了,一尖利女声随即直冲她而来。 “慕老夫人到底还是太仁慈了,这种败坏门风的小姐,还是嫡女,丢脸到这份上,不如早早的打一顿,悄悄送到城外做姑子去吧!” 说话的是慕老夫人的同胞兄长的儿媳,眼下成国公府的夫人,曾王氏。 也是她今日暗中纵容慕婉,肆意挑衅刺激自己,最后亲手促成这场闹剧。 慕文君上一世怎么都不明白,同样是慕家的女儿,自己还是重中之重的嫡长女,为何她们一个个如此见不得自己好。 直到父亲慕重山战功赫赫升官加爵而归,回府后却不顾众人阻拦,硬生生顶着会被皇上斥责不孝的罪责,还是执意将祖母送到了老家祖宅中,命人死死看管住,惹的京城议论纷纷。 也就是那时,她从父亲口中知道,慕老夫人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祖母。 那慕婉也并不单单是什么庶子的女儿,而是老夫人亲生儿子的长女。 这桩深宅内院里私通的丑闻,原被压了十几年。 父亲知道,成国公府的人自然都知道。 在他们眼中,慕文君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不过是个挡路的棋子。 眼下慕重山生死不明,这些人也就更肆无忌惮。 慕文君身边跟着的侍女十碧,早就被带出去打了个半死,此时身边根本没有别的下人可以护住她。 那曾王氏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也知道自己怎么做会讨姑母欢心,这边刚进院子,就冷下 脸来。 “给我把这个逆子绑了!让人找马车送回慕府中,关进祠堂中跪个七日,好好替婉姐儿赔罪。” 慕文君几乎想笑出声来,普天下,竟还有自己一个嫡女,要向一个庶女赔罪的道理? 她暗中使劲想撑起身子,可背后撕裂般的痛,让人一下子又跪了回去。 慕文君垂眸敛下眉眼中的痛意,扯扯嘴角,“我祖母还在屋里呢,”说到一半,她像是疼极了般倒吸一口凉气,“文君倒是觉着,婶婶还是无权定我的罪。” “这筵席上人如流水,并非是我看见你将慕婉推下湖的,这种罪名,你以为自己还躲得了?”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成国公府的二夫人突然动了下,皮笑肉不笑,一双刻薄的吊梢眼古井无波,“君姐儿也别害怕,不过是罚跪几日,更何况老夫人一向心软。等过两日,你向庶妹道个歉,兴许你祖母也不舍得你这一身的伤,这事也就翻篇了。” 这话听起来云淡风轻,却字字诛心,若是一般闺阁女儿听到这般的刻意挖苦,怕是即刻就要气的翻脸了。 而这些人也乐得看她恼,顺势再给她扣上个顶撞亲长的罪名。 “二婶婶为何要这样说……” 可谁知下一秒,众人却看着这位一向废物的嫡女,突然眼眶盈满泪光,神情凄楚,一只胳膊勉强撑起来的瘦弱身躯摇摇欲坠,“我知道……” 慕文君像是忍着极大的酸楚,声音又弱又软,“我知道祖母素来不喜我,就算在自己府上,我也从不曾跟阿婉争执过哪怕一次……” “可……可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而我也并没有推阿婉啊……” 说到这里,她便忍不住抽泣出声,身子也实在没了力气,软软的半靠在一旁的墙上,莹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既是这样 ,你们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慕文君!你血口喷人!”身后一女声突然气冲冲的传来,“我不过说了两句玩笑话,你就对我肆意辱骂,最后气不过,还要动手打我。这些周围的人都看的明白,你还敢在亲长面前诋毁我?” 果然来了。 慕文君暗地冷笑,抬起头,对着面前从房中出来的祖孙俩,依旧泪眼模糊。 “妹妹,这里没有旁人,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今日你同我在湖边,是不是提了我父亲。” “是又如何?” “父亲离京两年,虽说宫中从无他的消息,但至今无人吊唁,更无人报喜白事,怎可随意揣测?” 慕婉秀气的脸上柳眉高高挑起,“我不过说了句大伯可能兵败而亡,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有什么说不得?府中又不是只你父亲一人,慕家男丁兴旺,我看你是担心大伯没了军功,你也因此没了依仗吧……” “婉儿!” 慕婉话说到一半,一旁冷眼看着的老夫人突然变了脸色,声音颤抖的呵斥她,“不得无礼!” 慕文君半靠在墙上,紧贴着墙壁的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面上的凄楚更甚。 “父亲是替国出征,你怎可动辄暗中诅咒他兵败而亡?你这番言语,却置朝廷将士于何处!”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便将慕婉的玩笑话变成了朝堂事。 此事还隐约关系着两府上的官场立场,老夫人虽然年迈,也深知有些东西是万万不能乱说的。 慕婉言语不慎,被慕文君勾着说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旁边的人又不方便插嘴,老夫人一时被弄的有些懵,抬起根手指死死指着慕文君,气的说不出话来。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正对着院外的曾王氏不经意的抬头一瞥,瞬间面色大变,拉着身旁的人迅速跪下,声音惶恐,“王爷恕罪!” 慕文君心下微动,只背对着院门处,身子依旧跪俯着,并不动作。 她心知今日既是成国公府宴请宾客,而这家人素来是喜好面子的,定然会想法子去请来些京城的贵勋世爵,就是忘了这次请的哪位了。 皇家无情,更不能容忍有臣子在下面胡乱揣度。 “你们……成何体统!” 是成国公王杨铭明显有些慌乱的声音。 内宅私谈政事本就是大忌,平日里再不济,也就是私下关上门,在自家院子里说说罢了,可谁到自家这几个妇人竟敢如此大胆,在这种人多口杂的时候,张口闭嘴不将朝廷将士放在眼中。 “王爷,这实属我管家不严,请您恕罪!” 久久无声。 慕文君心底起了一圈细碎的涟漪,不由得有些好奇。当今皇上兄弟并不多,一共三位王爷两位亲王,不知今日…… 下一秒,突然响起的低沉男声,让她瞬时僵在原地。 第三章 甩的干净 “此事与我无关,国公爷还是自行去找皇上解释。” 沉崇的声音似笑非笑的,带着些冷漠的意味,远远的一下下敲着慕文君的耳膜。 “本王不过是奉皇上口谕来逛一圈,并不想听到什么。” 怎么会是他? 慕文君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僵硬着背,想等着身后的人赶紧离开 。 自己上辈子死于他手,如今刚回来,连自己府门都没进,就又撞上了这种死局。 成国公吓的要命,他原本今日想尽法子让睿昌亲王来府中走这一圈,确实是另有图谋,但并不是眼下这般被人生生拿住了把柄啊! 这若是一般王爷也就算了,睿昌亲王的根基盘根错杂,行事滴水不漏,诸大臣从不敢得罪他。 身后跟着的几个朝臣见势不妙,都纷纷噤声闭嘴,不肯言语。 “还不赶紧给我认罚!”成国公气的额间青筋挣起,“妄议国事,内宅僭越,一个个的都疯了!” 曾王氏倒是反应快,苍白着一张脸 ,往前膝行几步,“妾身实在没有那等胆子,府中上下,从来是不敢说这些大不敬的话的……” 说到这里,她悄无声息的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慕文君,眼底闪过一抹狠意,也顾不上慕家还有旁的人就在身后,“这胡乱说话不知好歹的人,并非是国公府之人,亲王明察!” 成国公府今日是有旁的要事的,绝不能因为这么个废物被耽误了! 慕老夫人有诰命在身上,也见过世面,闻言仅仅慌了一瞬,反应过来了后,颤巍巍的向前几步,突然开口,“是老身管教不严,让这不肖子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慕家有愧……” 慕文君闭了闭眼,心口一阵阵的凉。 这些人果真是打心眼里盼着她早死,沉崇还没说什么,一个个的就要把她推出去挡锅。 慕婉接着也反应过来,对着一旁的几个下人微使眼色。 两个婆子心知肚明,悄悄往这边动了两步,趁着众人没看过来,将在角落的慕文君死死的按住了。 “禀王爷,不关祖母的事,是我们连累了国公爷府上,王爷万万别错怪了旁人。”慕婉梨花带雨,面上因为发烧还带着些红晕,“长姐确实逾矩,可这真的不该牵连旁人啊!” 府中别的女眷一个个心中掂量了几分,又见着沉崇面上没什么表情,大着胆子开口附和,“确实同老夫人无关,自然是谁口无遮拦谁受罚了……” “不过是些内宅无知女儿,犯不上牵扯满门……” 成国公暗暗打量身旁男人的脸色,一时竟也猜不出什么。 “哪个慕家?” 沉崇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有些漠然。 “唔……”原本被人按住身子捂住嘴的慕文君,闻言猛地挣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撕扯般的痛意,让她眼角处都崩出一抹血色,卷出些浓重的怒怨。 哪个慕家? 那个为了朝廷在战场上不知死过多少的将士! 那个上辈子被天子逼着,硬生生跪晕在朝上的大将军! 那个忠心耿耿却退无可退,被你逼着亲手将自己女儿送进后宫的慕重山! 沉崇,你真狠啊! “谁!” 身后的侍卫十分警惕,怒喝出声。 “松开。”男人看了这角落一眼,眸底划过些莫名的意味,“看来是有话要说。” 慕婉急了,猛地起身就想拦住她,喉间有些气急败坏,“王爷不能听她胡言乱语,长姐向来在府中口无遮拦,胡乱言语,做不得真的!” “你好像很清楚我会说什么啊?”慕文君踉跄着起身,冷笑看着她。 “你!” “还不给我跪下!你个逆子!” 众目睽睽下,慕老夫人拦住慕婉,抖了抖枯瘦的面皮,举起手,趁着慕文君没注意,一拐杖又狠狠的砸了上去。 沉闷的敲击声让一旁的人都看傻了眼,慕文君一下子跪扑了下去,浑身冷汗,不住的抖。 “祖母真是心狠啊……” 成国公听着眼前的小姑娘那满是冷意的声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就是家里的儿子,也没有这么打的,更别说还是个女眷…… “回王爷,老身的长子是慕重山,眼下外出赴职,并不在京内。” “此女母亲早亡,父亲不在身边,这些年多失分寸,老身从不偏袒,王爷要打要罚,老身绝不多说一个字。” “只别冤枉了不相干的旁人才好。” 跟着沉崇进来的还有几位朝臣,见此状,一个个的都有些惊诧。 从未见过这样的长辈。 说好听点是一身正骨,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 完全没把自己亲生孙女当人看。 倒是全力护着一旁那个庶女的模样。 慕文君看着眼前这些人,忍着疼,暗暗皱眉。隐隐约约才回想过来今日究竟是何事,来了这么多人。 上辈子,慕老夫人和国公府走的太近,慕重山在外掌兵权却消失已久,再加上成国公在朝中频频收买人心,圣上多疑,难免猜到有人想暗中逼宫夺权,于是在这宴中,布置了不少臣子眼线,设局今晚宫中御林军空虚,想看看到底有无二心。 可就是这次宴后,当今圣上不知怎的,也对沉崇生了猜忌之心,最后将位子传给了另外的三王爷。 也就是后来被沉崇亲自杀死在御书房的新皇。 慕文君心头微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撑起身,死死的看向沉崇身侧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身影。 如今的工部尚书——李瑜。 上一世此人行事诡桀难测,今晚就是他勾连各方布局,给慕家下套,在慕家带来的礼中,暗中藏了皇城里御林军的布兵图,最后让皇上对慕家乃至沉崇心生猜忌。 最后虽然因为慕重山不在京城,诸事无确凿证据,最后不了了之,但到底在皇上心中留下了个疑影。 这一丝疑影,在日后悄无声息的蔓延,最后成了吞人的血洞。 沉崇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慕文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一旁的人。 李瑜大约是被盯的有些不自在,终于不冷不热的开口,“慕小姐何故这样看着我?倒不如先开口解释解释眼下的事。” “那就……”成国公左思右想,到底没猜出来沉崇的意思,又怕处罚轻了留下话柄,而且一旁慕府的人意思很明显,暗中摇摇头,“按照律法,打三十大板,再送回慕家好好教导吧。” 三十大板。 这么个瘦弱的少女,要是真的硬生生受下来,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慕婉眼底的笑意都压不住了,面上倒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缩在一旁不说话。 既不牵连慕家,还能让慕文君受难,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成国公说完后,见着沉崇并无表情,心下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赶紧把人带出去吧,别让人看着,不要张扬。” 慕文君张了张嘴。 她有的是筹码可以跟眼前这人换一命,可一抬头看着沉崇那张脸的时候,就只觉着一阵阵从骨子里涌出来的抗拒。 第四章 风起云涌的家宴 男人将她面上的表情尽数归于眼底。 看到自己就跟看到了什么仇人一样,以为掩饰的很好,实际眼底那股子劲绷得紧紧的。 刚刚在院外,她怎么引人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眼瞧着是被欺辱,实际聪明的过头了。 而且竟还盯着李瑜看的目不转睛…… 身旁的婆子已经将她架了起来,慕文君垂着眼眸,贝齿将下唇咬出些血色,一言不发。 “罢了。”沉崇淡淡道,“无知者无罪。” “倒是慕府,该好好正正家风,尊贵卑贱有别,尽早肃清。” 慕婉一下子白了脸色,睿昌亲王这话,什么意思是人都能听得懂。 无非是怪老夫人心有偏袒,重庶轻嫡。 这种事都处理不了那个贱人吗? 成国公眼底划过丝诧异,但明显松了口气,“还不赶紧谢恩。”他也不想得罪慕家,毕竟还有一个慕重山在。 谁都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若是死在外面也就罢了,真要是带功回京…… 老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将一旁神色忿忿的慕婉一把拉住,跪下谢恩。 沉崇扫了一眼,回身朝院外走。 他刚一转身,慕文君猛的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李瑜悄悄的退后几步,最后在院门处同众人分离,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果真有问题。 既已无事,成国公府上的家宴,还是要继续的。 慕老夫人像无事发生一样,心底也明白不好再给慕文君脸色看,声音平静的吩咐下人,“将两位小姐扶进内屋内,梳洗好了再出来见人。” 慕家的面子不能丢,这里动静这么大,外面怕是早就风言风语了,所以慕文君必须要从这院子里走出去。 就算她此刻疼的面上冷汗不止,站都站不稳,今日也必须滴水不漏的走出去。 曾王氏面上笑的谦和,“既这般,两位姑娘收拾好了便赶紧去,前头热闹的很,有人且等着呢。” 自然是有人等的。 慕文君突然抬头,苍白脸上的笑意有些浓重,她意味不明的盯着曾王氏,“自然是热闹的很。” 那李瑜一个人是藏不了那布兵图的,定然与府中某人有勾结,如今看来…… 曾王氏面色僵了僵,想要说什么,却被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自家婆婆拦住,那位老人眼底带着些冷凝,“闭嘴吧,还不赶紧走。” …… 慕文君重新回到筵席上时,夜幕将垂。 成国公府中灯火通明,下人穿行其中,好不热闹。 十碧被人带走,她身边这侍女从未见过,倒也不敢用。 “小姐,您要是不舒服,咱们就去找几个眼熟的夫人问声好,面上功夫做到位了,再休息也好。” 慕文君轻嗯了声,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 这府中热闹非凡,迎来送往的不少王公贵族,慕老夫人早早的就带着慕婉去见各家夫人去了,只剩下慕文君一人无人搭理。 她也早就习惯了。 前世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听话,到如今才明白,原因哪会是这些。 “今日身份最贵的人是哪位?” “是睿昌亲王。” 慕文君有些烦躁,怎么还是他。 “小姐是不能去前厅的,女眷若是私自去了……” 这侍女平日里听府中上下说多了慕文君不知羞耻,此刻听她这样问,不由得想的有些多,“小姐今晚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前面来了不少朝臣,要是不小心被撞见就不好了。” 慕文君面上冷冰冰,“你放心。” 她一定会去的。 不去,怎么能看明白这出好戏是怎么唱的。 慕家眼见着慕重山没有音讯,家中又没有可以担重任的男子,老夫人也开始动了利用女眷婚事,换得一时庇护的心思。 慕文君有二心,日后越得势,对慕家的威胁就越大,所以老夫人从开始就没准备给她个好归宿。 倒是慕婉,模样在京城中算是好的,性格又听话,跟自己血脉相连,慕老夫人早就认认真真的张罗了起来。 此刻老夫人正带着慕婉穿梭在筵席上,并没有功夫搭理她。 慕文君打量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曾王氏的身影。 成国公府的家宴,她却不见人。 “我身上冷的很,”慕文君突然蹙眉开口,额间有些冷汗冒出来,“我们先回去吧。” “不成呀,小姐,”侍女急了,“老夫人吩咐您不可乱动,一定要等着二小姐一起才行,您要是先走了,奴婢一定会被重罚的……” “罢了,”慕文君无奈的摇摇头,“你去院子里,将我的披风拿来,我实在难行,就在此处等你。” 侍女赶紧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小姐一定别乱走,奴婢去去就回。” 慕文君看着她身影快速消失在人群中,心下微顿,打量了下四周,按着自己的记忆朝着一侧偏门走去。 曾王氏在这府中再只手遮天,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行事。 那就只能在内宅里了。 前世她曾去过曾王氏的院子,知道这女人有自己的私库,这种筵席上诸人送来的礼,一般都是先放在她的院中。 慕文君身上有伤,走几步就觉着疼,却也趁着休息的功夫,悄悄避开了一些眼线。 等到她远远的看见曾王氏的院子外侧,面上一愣,顺势悄悄躲进了一旁的高墙阴影中。 那院子前,竟被家卫牢牢的围了起来。 果然有事!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众身影,为首的身形修长。 沉崇的声音有些冷,“她怎么会在这?” 身旁的暗卫长青额头直冒冷汗,垂着头,“属下不知,但确实已经在府中清点过了人,并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过来的。” 男人想着今日午后慕家那番闹事,还有少女那死死盯着李瑜的眼神,“看好她。” “是。”长青顿了下,“若是她有不利于我们的动作,可否……” 沉崇面上淡淡的,“自行动手。” “是 。” 身后有人上前一步,“王爷,皇上确实在府中安排了不少人,那李瑜下午时候就已经在动作了,盯着他的人都打探明白了。” “哦,”沉崇勾了下唇,“皇上对我,真是‘寄予厚望’啊。” 下一秒,他的声音骤然冰冷,“动手吧。” 皇上想看到什么,就如他所愿。 该闭嘴的,那就永远闭嘴。 就是可惜了慕重山那个忠臣,在外拼杀,却要背着一身骂名。 “去吧。” 沉崇朝着前筵走去,身后的侍卫瞬间皆消失不见。 就在最后一道院门前,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促压抑的声音,“沉……王爷!” 第五章 我是嫡,你是庶 沉崇挑了下眉,回身。 慕文君的面色苍白,细瘦的脖颈显得十分脆弱,殷红的唇略张。 她闭了闭眼,将自己眸底的一抹冷意敛去,“我有话跟您说……李瑜有问题。” 沉崇悄无声息对着暗处摆摆手,原本跟在她身后准备动手的暗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如何得知?” 慕文君看着他毫无波动的脸,突然有些疑惑,但依旧慢慢放出自己的筹码,“他同曾王氏勾结,在府中来客的宴礼中,偷藏了御林军的布兵图。” “王爷应该清楚,御林军一向是您管辖的,若是出事,首当其冲的会是谁?” 男人在暗影中的轮廓如刀削一样,此刻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周身涌动的危险气息席卷而来。 “藏在谁的宴礼中?” 这一记反问,让慕文君面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如何得知! 若是早就知道,沉崇为何还要一步步走进这圈套里? “本王倒是没想到,慕家还藏了你这么个嫡长女。知道这么多,比你那个父亲,聪明了不知多少。” 慕文君心生退意,明白这笔交易是不成了,俏生生的扬起一个笑,行礼就要离去,“既如此,民女就不扰王爷清净了。” “不是来求我帮你把慕府的宴礼弄干净的吗?”沉崇带着些探究的意味,饶有兴致的放着陷阱,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恰好将她笼进去,“恩?” “不用您费心,”慕文君不知怎么,有些恼,语气也没这么客气,眸底带着些莫名的光,“不敢用这等小事叨扰王爷。”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沉崇目光微动,抬头望过去,只见东南方向火光冲天 。 “民女自己会处理好的。” 曾王氏的私库被烧了。 死无对证! 更别提什么布兵图了! 男人眸底跳动着被映衬来的火光,笑意一点点加深,侧身看向一旁的少女,“说吧,你方才想同我交换什么?” 慕文君在夜色中的眼神坚定而明亮,“民女想让王爷,带着我去筵席上走一圈。” 父亲未归,祖母心狠,她必须想法子威慑众人,而这睿昌亲王的名头,足够了。 “作为交换,我会给王爷些您想要的东西。” 沉崇眉头微挑,今日看见这个女子,便觉得她与众不同,如今提出的条件,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其意图,只是…… “私库已经被烧,你觉得还能给我什么想要的东西?” “一个让王爷摆脱被猜忌的借口。”慕文君不卑不亢。 “被猜忌?”沉崇觉得有趣。 “今日成国公府设宴,成国公府夫人的私库却起了大火,王爷又不在宴会上,恐怕会惹人非议吧。” “那又如何?朝中谁不知道我与成国公交好。” 慕文君嘴角扬起笑意,微微摇头:“王爷是个明白人,若真如王爷所说,只怕上头更会怀疑您与成国公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毕竟,隔墙不但有耳,还有眼睛!” “你还知道什么?” “上头”两字让沉崇有了警戒心,皇上派了人来监视自己,他也是今日猜得到消息,而眼前区区一介不受宠的内院女子,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可以帮助王爷!” 一番话下来,沉崇不得不再次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她脸上的伤痕还未消退,就算打了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略显苍白的梁上,一双眼睛却格外晶亮,像是天上的耀星,光芒熠熠,夺人心魄,逆风中,小小的身板虽然单薄,但是内里却蕴含着巨大的潜力! “好,我拭目以待。” 漆黑的夜下,两人就此达成协议。 等两人再次回到宴会上时,早已不见成国公夫妇二人,只有慕老夫人在主持大局,看见沉崇进来时,急忙撇下众人,拉着慕婉走上前来。 “王爷,家中不幸走水,您这是去了哪里,若是扰了玉体,老身的罪过可就大了。” “无妨。”沉崇器宇轩昂,冷漠的音调拒人千里。 可慕老夫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眼下壮着地主之谊的胆子,将一旁的慕婉拉过来,殷勤介绍道:“王爷,这是妾身的孙女慕婉,从小就乖巧懂事听话,知道王爷今日会来,特来瞻仰,婉儿,快,去给王爷敬酒。” 慕婉立刻会意,招来端酒的侍女,红着脸腼腆道:“小女一直瞻仰王爷风姿,这杯酒敬王爷。” 随后,一杯酒已经见底。 可是,沉崇却没有任何要接过酒的意思。 “老夫人刚刚不是问本王去了哪里?”沉崇目光移向一旁的慕老夫人,然后将一直隐在身后的慕文君抓了出来,“本王刚刚出去透气,恰好遇见了慕府的嫡小姐。” 慕老夫人和慕婉瞬间变了脸色。 慕婉气的直跺脚,求助的看向一旁祖母。 “你怎么会在这!”慕老夫人也沉下了脸,上前一把拉过慕文君,呵斥道,“不懂礼数的东西,还不赶快跟王爷谢罪,滚回房里!” 本以为今日已经被暴打了一顿的慕文君会乖乖听话,哪成想她却退一步,又回到了沉崇的身旁。 “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王爷在水塘旁相遇,从雪月谈到风花,王爷不知道归宴的路,我一路相携,怎么就不知礼数了?” “你还敢顶嘴!”慕老夫人干枯的双手微微颤抖吗,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不要脸。” 慕婉的声音虽小,可是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慕文君冷笑:“妹妹这是什么话,我不大懂。”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却半夜独自跟王爷幽会,你不要脸,传出去,我慕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慕婉义愤填膺,故意扬高了声音,“姐姐,你身为嫡女,怎么能这么不检点!” 宴会上众人纷纷看过来。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嫡,你是庶!” 慕文君上前一步,目光犀利,迫视眼前的女子,“天下哪有庶女呵斥嫡姐的道理?” 慕婉看着眼前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慕文君,惊的后退,躲在慕老夫人身后,小声道:“祖母……” 第六章 受罚 “你以为祖母会跟你一样不明事理么?” 慕文君一句话,说的慕婉和慕老夫人双双一震。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慕婉没有想到,向来见了祖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慕文君,竟然会连祖母的面子也不给。 “今日成国公府左东宴请,若不是你三番两次求祖母将你引荐给睿昌亲王,祖母有岂会在众人面前失了礼仪和颜面。” “你胡说,我何曾让祖母失了礼仪和颜面。”慕婉气的快要哭出来。 “你央着祖母来见王爷,却偏偏越过我这个长姐,逾越嫡庶尊卑,叫人看了笑话,此为一;王爷一生光明磊落,我们虽在荷塘相遇,但是一路上也有侍从跟随,而你却诬赖我跟王爷幽会,无辜毁了王爷清白,此为二。” 一直站在一旁不成出声的沉崇听此,不禁皱起了眉,这丫头,将自己推的一干二净,毁的反倒是他的清白,不禁觉得好笑。 “这点本王也才想到,如此说,慕二小姐确实该罚。” 慕文君怎么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调侃,笑道,“能如王爷这般大度的人,可不多了呢。” 慕婉听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暗火硝烟,只知道自己奉承睿昌亲王不成,反而还惹了大祸,瞬间惨白了脸色,双腿抖成了筛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民女口误遮拦,还请王爷赎罪,还请王爷赎罪!” “今日已不是你第一次口无遮拦了。” 沉崇的话,刚好被灭火归来的成国公夫妇听见。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眼前的架势,成国公也知道是什么趋势了。 一场大火,让他损失不少,本就肝火过剩的他,更是怒火中烧,快步上前,一个巴掌就打在了慕婉的脸上。 “混账东西,你还嫌给我惹得麻烦不够多么!” 慕老夫人有心相护,可是看了看黑脸的成国公和一旁风轻云淡的沉崇,又想到慕文君的话,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慕婉却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瘫坐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成国公。 成国公却直接无视她,跪在沉崇的跟前,“是下官家教不严。” “知错能改方为善,若是连小家都治理不好,成国公又如何在朝堂上……”沉崇单手覆在身后,嘴角的笑意莫名让人胆颤。 成国公更是额上虚汗直冒。 “来人呀,给我将这个不知道礼数的东西张嘴二十,然后关到祠堂里反省!” 看着侍女上前,慕婉哭的梨花带雨,揪住一旁慕老夫人的衣角,“祖母,救我。” “给我打!”成国公一句彻底断了慕婉的希望。 巴掌清脆的声音和慕婉痛苦的哀嚎响彻整个宴席,慕老夫人虽然心痛如绞,可是却无能为力。 一场家宴在闹剧中结束,沉崇离开时一句“今日跟嫡小姐详谈甚欢”给慕文君挣足了面子。 成国公再看慕文君时,眼神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冷漠,反倒多了一丝亲切和——感激? 她身边的侍女十碧也被成国公夫人亲自送回来,还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补品如流水一般往她房里送。 “小姐,你在宴会上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得到睿昌亲王的青睐,现在,咱们在府中的地位,那是直线上升啊。” 前一世,十碧为了保护自己,被慕婉和慕老夫人抓住把柄而溺毙,看着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的咋咋呼呼,慕文君心里暖暖的。 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所珍惜在乎的人。 “好啦好啦,你快坐好,我给你上药。” 慕文君好不容易将她按在凳子上,因为上一次落水的事情,十碧被牵连,落在慕婉的手中吃了不少苦。 “哎呀,小姐,我没事的。咱们的好日子呀,这才刚开始!”十碧咧着嘴笑,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哎呦!” 可是慕文君却笑不出来,她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慕文君了,更不会被这些假象迷了眼。 这次慕婉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肯定不会轻易做罢。明箭好躲,可是暗箭难防,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宴会当晚,慕婉就被关进了祠堂,听说脸已经肿的跟柿子似的,可是成国公却不许大夫去看,直到老夫人以性命相逼,这场风波才归于平静。 “砰!” 一掌打翻侍女送来的吃食,慕婉一双眼睛哭的像是核桃,双拳攥紧,盯着祠堂门外慕文君房间的方向,恶狠狠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 “祖母会帮你的!”慕老夫人走上前,慈爱的摸了摸慕婉的头,“那个小贱种怎么配跟我孙女比。” 慕婉强忍住自己想要扭头的动作,那晚祖母最后并没有救她,这怎么能让她没有心结! 可是,除了祖母,这一院子趋炎附势的人,又怎么会尽心尽力的帮助她这个外姓人! “祖母。”慕婉像往常一样,撒娇的搂住慕老夫人的腰,“你说,我真的不能嫁给睿昌亲王么?” 慕老夫人眼中闪过深沉的算计,干枯的手一下一下顺服着身前的女孩,“你放心,祖母会帮你的。” “不过,眼下你还有一件事要做。” 慕婉抬起头,一脸疑惑问道,“什么事?” “去跟慕文君道歉。” “什么?”慕婉不敢置信,一把推开慕老夫人,“你竟然让我去跟那个贱人道歉,要不是她,我今天会落到这个地步?” “婉丫头。”慕老夫人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刚想上前一步安抚,就看到对方已经后退了好几部跟自己保持着距离。 “婉丫头,祖母也是刚看出那丫头心机有多深沉,竟然能攀上与她有一面之缘的睿昌亲王。看来是我们之前都小瞧她了。” “你不是想要嫁给睿昌亲王?知己知彼,你才能有机会取代她!” “真的?”慕婉将信将疑,一双怨怼的眸子,此时更满是妒恨! 第七章 是龙是虎 睿昌王府的书房内。 一副二虎相争图在沉崇笔下栩栩如生,不多时有家丁来报,“王爷,工部尚书李大人到了。” 沉崇不言,简单几笔勾出老虎的眼睛,完成这幅画后,他独自审视一番,像是满意后连连点头。 家丁揣测不到自家主子的意思,额上隐隐冒出虚汗,复又问了一遍,“王爷,李大人……” “让他进来吧。”沉崇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不多时,一身便装的李瑜从外面走进来,恭敬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沉崇也不叫起来,拿着画走到他的跟前问道,“李大人觉得本王这幅画如何?” 瞄了一眼沉崇的脸色,李瑜几番揣度后,赔笑着开口,“出自王爷,必属精品啊。这二虎争霸,看起来气势磅礴……” 李瑜话还没有说完,沉崇连连摇头。 “这……下官说的不对?”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沉崇将画交到他的手中,转身坐到一旁喝茶。 一时间,李瑜半跪的姿势举着画,不起不适,起更不是! “但老虎终归跟老虎是近亲,若是有其他鼠虫蛇蚁坐山观虎斗,等收渔翁之利,李大人觉得如何?” 李瑜额上虚汗直冒,这么明显的隐喻,他怎能不知道指的是什么,知道昨晚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败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爷赎罪。” “哎?李大人这是做什么?”沉崇佯装放下茶杯,虽然语调疑惑,可是脸上却无波无澜。 “小人的心一直都是跟着王爷的。只是……”李瑜面露难色,“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三王爷的的命令,小人实在是不敢不听啊!” “三王爷?”沉崇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李瑜连连磕头,“所幸昨晚国公夫人私库突然走水,兵布图已经烧毁,下官幸而未酿成大祸!” 几句话将自己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李瑜连连膝行几步,挪到沉崇的跟前,“下官今日前来,就是请王爷救命的啊。三王爷已经叫人呵斥过下官,说是若下次再失败,就要下官全家陪葬。王爷,三王爷如此恶毒,下官……还请王爷给我一条生路。” “你如何就只我能给你生路?”沉崇扯开自己的衣角,“三王爷是皇贵妃的儿子,而皇贵妃此时正盛宠后宫,他今后给你的路,可比我光明多了。” “王爷谦虚了。”李瑜拿过一旁的画,“两虎相争,生死不定,可是,龙虎相争,那胜者一定是龙,二王爷您……恰恰也不是虎!” 空气瞬间寂静! 许久,沉崇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下官只是为了活着!” 李瑜离开后,一个黑影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王爷,李瑜的话不可信。三王爷那边属下一直派人盯着,并未……” 男子的话未说完,就被沉崇打断,“冬辰,起码今天他有一句话是真的。” 被称作冬辰的男子疑惑。 “只是为了活着。”沉崇叹息,望向窗外自由飞翔的小鸟,满心的心酸,“我们生逢乱世,都是身不由己,唯一的目的,不就是活着么……” 冬辰张了张嘴,第一次从如天神般存在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凄凉。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沉崇敛回自己的情绪,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漠的睿昌亲王。 “慕大小姐这几日在府中并无什么异常的举动。经过上次一事,慕婉被罚跪祠堂也消停了不少,慕大小姐并未主动挑衅,也并没有借助王爷的名号四处招摇。” 沉崇抿唇不语,上次一别,他不相信那个小女人会就此安分,“上次落水又是怎么回事。” “这也正是属下疑惑的地方。”冬辰蹙眉,“之前传闻慕大小姐尖酸恶毒还善妒,各种容不下家中庶妹,可是经过几天的观察,属下却觉得并不是这样,反而……” “有趣。你继续派人盯着,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 而此时成国公府内,慕文君正带着十碧在凉亭内赏荷。 “小姐,您看今年的荷花开的多茂盛啊。小姐,小姐?” 十碧连叫了几声,慕文君都没有反应,手中还剥着莲蓬,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 前一世,慕婉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私下里更是对她冷嘲热讽,不知道这一次事件发生改变后,慕婉还会做出怎样的事情,而她也不能像前世那样蠢,一定要在爹爹回来之前,保住自己的名声。 现在寄人篱下,更是要小心。 还有那个李瑜,自从上次家宴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这个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个多面派,最后因为过于贪婪而被沉崇杀死。 “小姐,门外有一男子求见。” 得益于沉崇的余威,现在就连家中看门的小厮也对自己尊敬了几分。 “男子?”慕文君疑惑,前世的记忆中,这时好像并没有男子接触自己,难道是沉崇? “可看清楚是谁了?” “那男子长的倒是白白净净,衣着不凡的样子,上来就说求见慕家嫡小姐。”小厮恭敬回答。 慕文君更是疑惑了,沉崇人高马大,因为常年征战,皮肤略显黝黑,配不上白白净净这个词,那会是谁? “你带我前去看看吧。”说着,慕文君就要跟小厮走。 “哎,小姐!”十碧连忙挡到她的跟前,不断的眨眼睛。 “十碧,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眼睛不舒服?”慕文君觉得好笑,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不直接了。 十碧急的直跺脚,最后“哎呀”一声,将她拉到一侧,小声道,“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去,指不定这又是婉小姐的什么幺蛾子想陷害你呢。” 慕文君愣住,这话上一世十碧也对自己说过,当时她没听,还觉得十碧太过胆小多事。 不成想她刚出门就被迷晕,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躺了一个男子,一时间,满京城都知道成国公府的慕大小姐,不但恶毒刻薄,还是个不知廉耻的人! 慕文君暗叹自己愚钝,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我现在身子不爽,你去将那个人带来这里见我吧。” 看见慕文君听了自己的话,十碧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小厮领来一名男子,看见来人时,慕文君不禁愣住。 李瑜? 第八章 喜欢我不要的 看见李瑜,慕文君瞬间冷下了脸,“李大人怎么来了。” “在下没有穿官服,便担不起小姐一声大人,不如……”李瑜盯着眼前的女子,就像是豹子在盯着自己的食物,“小姐唤我一声李郎?” 慕文君听见了,十碧也听见了,加上后面路过的人不禁也停住了脚步。 “放肆!” 不等慕文君说话,十碧已经沉不住气,大声呵斥,“堂堂慕府嫡小姐,岂是你能轻薄的,信不信我叫人将你打出去。” “小姑娘脾气怎么这么暴躁,说不定以后你要还唤我一声姑爷呢。” “你,你不要脸!”十碧急红了脸,跺着脚将慕文君护在身后,“小姐你快走,去找国公大人来!” “据我所知……”李瑜一直盯着慕文君,目光从未离开过,“嫡小姐好像在府中并不受宠,若是我跟慕老夫人开口,小姐觉得,国公有拒绝的理由么?” “你!”十碧刚要破口大骂,却被慕文君拉住。 她走上前,笑看李瑜,“大人想要娶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人家中已经有了贤妻,还有美妾两房。” “那又何妨。”李瑜步步上前,“只要小姐愿意,我可以休妻散妾!” “不要脸!”躲在假山后面的慕婉心中愤恨,自认哪一点都比慕文君那个女人强,可是为什么好男人却全都围着她转? 一定是那个女人不要脸的使了狐媚手段。 对身后的侍女耳语几句,看着她离开后,慕婉笑着从假山后面走了出去。 “李大人,我姐姐现在的眼界可高着呢,您的身份,恐怕入不了家姐的眼。” 看着娉娉走来的慕婉,慕文君心中冷笑,这白莲花终于是忍不住了。 “见过二小姐。”李瑜风度有礼,总是给人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 “李大人,上次家宴,家姐已经倾心于睿昌亲王,我看您呐,还是哪凉快去哪待着吧。”慕婉句句看似在帮助慕文君说话,实则揪着李瑜的痛楚戳,暗讽他家室身份处处不如沉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什么时候开始,妹妹竟然这般护着我了。”慕文君嘴角荡出笑意。 “姐姐这是什么话。”慕婉主动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外人开来就是一副姐俩好的景象,“妹妹一直都是向着姐姐的,只是从前……” 只是从前的慕文君太傻,竟然次次着了这个妹妹的道! 十碧看着眼前的景象惊的心惊肉跳,生怕慕婉再对自家小姐使怪。 慕文君一个眼神让她退下,注意到假山那边传来动静,加深脸上的笑意,挽手回应着慕婉,“那看来,之前都是姐姐我的不是了。” 慕文君的反应让慕婉诧异,若是换做以前,她早就嫌恶的一把推开自己,这样,后面的发展就全由自己控制,可是…… “妹妹这是怎么了?”看见慕婉发呆,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妹妹,你还未出阁,就这样盯着李大人看,恐怕不妥吧。难道……” 慕文君故意在她耳边小声,“你就这么喜欢我不要的?” “你胡说什么!”后知后觉的慕婉恼羞成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 “啊!” “啊!”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慕文君摔倒在地,嘴角却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而一头撞进李瑜怀中的慕婉看见后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怒从身后传来。 慕婉急忙推开身前的男人,看见来人时,不禁双腿打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成何体统!”成国公秒变土拨鼠。 跟来的曾王氏更是气的上前,一巴掌打在慕婉的脸上,“上次宴会你在睿昌亲王面前主动献媚,已经让我成国公府成了笑话,这次竟然又与旁的男人纠缠不清,我成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真以为有姑母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不是,不是我,是她!”慕婉一手捂着脸,一边指向慕文君,“是她推的我,我才会站不稳……”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慕文君。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慕文君双眼泛红,故意露出被挫破皮的掌心,“李大人有事来见我,你却故意到大人跟前献媚,我不过呵斥你两句,你便恼羞成怒的将我推倒,现在反倒,反倒……” 慕文君字字悲戚,后面的话不用旁人说,意思也已经很明了了。 “我看到了,就是你故意推的我家小姐!” 十碧险声哭出来,看着慕文君掌心略显狰狞的伤口,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好小姐! “你胡说!” 后知后觉的慕婉这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向慕文君。 “你陷害我?你陷害我!” 说着,慕婉张牙舞爪的就要冲过去。 “还不给我拿下!”成国公亲自下令,三五个小厮上前,不等慕婉碰到慕文君,就已经被制服在地上。 “慕文君,你给我等着,我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在这个府中,只有你一个是外人!” “啪!” 巴掌再次落到慕婉的脸上,曾王氏神情略显慌张的看了看看了看李瑜,又看了看成国公,拿出手绢堵了慕婉的嘴,“快把这个疯丫头给我关到柴房去!” 慕婉被押走,慕文君这才由着十碧将自己扶起来,对着成国公欠了欠身子。 “李大人今日怎么会来?”成国公直接走到李瑜跟前。 “我是来给慕大小姐带话的,如今话已带到,在下就等着小姐的回复了。国公大人,下官告退!”李瑜故意将话说的暧昧不清,引人遐想。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慕文君想要骂人。 果然,成国公主动走到她的跟前吗,声音冰冷问道,“你们说了什么?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沾染朝廷官员。” “表叔。”慕文君欠了欠身子,“我与李大人并不相熟,他此次来,是帮睿昌亲王带话的。” 那场家宴,睿昌亲王青睐慕文君府中谁人不知,而李瑜又隶属睿昌亲王麾下,这个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 成国公点了点头,既然是睿昌亲王着人带话,他也不好多闻,临离开时看了一眼慕文君的掌心。 “去寻个郎中来看看吧。” 第九章 长房二小姐 “不,不要,不要伤害我!” 细长的钢针反复磋磨着一个地方,慕文君嘶声呐喊,却被塞住了口,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裳,可嬷嬷却仍不肯放过她,拿出更长更粗的针,朝着她的指甲缝狠狠刺了进去! “啊!” 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十碧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看着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来叫郎中看看吧。” 慕文君摇头,上一世死前的一幕幕,不断站眼前闪现,时刻提醒着她这一世应该怎么去做! 沉崇,林从玉,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您都已经连着梦靥好几天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啊!更何况,国公大人现在很是疼爱你,肯定准许我们叫郎中的。” “你是说这个?”慕文君举起包扎的手。 “是啊,国公大人今天还派人来问候小姐了呢。”十碧开心的不得了,这在以前是万万不能的。 慕文君嘴角苦笑,十碧天真,她却已经不再天真。 成国公许她叫大夫,是看在沉崇的面子上,而派人来问候……恐怕是监视吧。 “现在是几时了?”看着外面天刚蒙蒙亮,慕文君故意转移话题。 “现在是卯时三刻。”十碧笑意嫣嫣。 “你笑什么?”看着她如此开心,慕文君也不近被感染。 “小姐不知道,西苑闹了一晚上,这才消停不到一刻,听说,老夫人跟国公大人吵了起来,老夫人被气病,还叫了郎中呢!小姐你猜是因为什么?” 西苑一直是慕老夫人居住的地方,慕婉因为得宠,所以也住在那里。 “所以,慕婉已经被放出来了。”这不是疑问,慕文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慕老夫人出马,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嗯。不过……”十碧故作神秘,“听说国公大人动了大怒,要将老夫人软禁在西苑静养,婉小姐作陪呢。以后咱们的日子呀,就再也不会难过了……” 听着十碧喋喋不休的絮叨,慕文君却不这样想。 成国公既然将慕老夫人接到府中来住,那注重的名声自然是一个“孝”字,此番这么做,一是为了给她看,在成国公眼中,她看见了,就相当于睿昌亲王也看到了;其次,慕老夫人不分缘由的维护慕婉,也真的是将成国公气糊涂了。 凭借慕老夫人的手段,这禁足令不出两日便会解除。 “砰!” 房门一脚被踹开,声音之大,差点将她从床上惊落。 “好哇,你们这两个贱人,还在这里捡笑话!” 门口的女子一身劲装,手里还拿着马鞭,显然是刚长途跋涉回来,一双英眉帅气逼人。 “啪!” 长鞭一挥响彻在整个房间,女子愤愤道:“我不过出游几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这么欺负我的婉姐姐!看我不打死你!” 话落,鞭尾已经甩在了慕文君的手臂上,腥红的血痕渐渐浮现! “小姐!”十碧心疼,想要护在她的跟前。 眼看着另一鞭子就要落下,慕文君知道她有伤在身,情急之下,一把将人护在自己的身下。 “唔!”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像是要将她撕裂一般。 “你没事吧。”看着被自己护在身下的十碧完好无损,慕文君苍白的唇淡出笑意。 “小姐!” 十碧声音哽咽,泪水从眼角话滑落,急忙起身去查看她背后的伤势,在看见背上外翻的皮肉时,心痛的止住了呼吸,“小姐,奴婢命贱,不值得你这样的。” “我从未当你是奴婢。”慕文君抬手擦干她的泪水。 上一世十碧为了护她而惨死,这一世,换她来保护这个小丫头! “你,你们不要在我面前演戏。”门口的女子声音有些急切,举起手中的鞭子就要再次落下! “小姐。”十碧紧紧护住慕文君,生怕她再受一点伤害。 可是慕文君却笑着将人推开,一双好看的凤眼直直盯着门口的女子,她知道,这一鞭绝不会落下。 “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再打你?”女子再次作势举高长鞭。 十碧护着慕文君。 “你们!哎——”女子气燥的将长鞭仍在一旁,大步走到桌旁灌了一碗茶水,“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婉姐姐。” 鞭子落地,慕文君给了十碧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眼前的女子,正是成国公府的长房二小姐王岚,性格豪爽,是个直肠子,所以容易被人利用。上一世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苦,直到在慕婉不懈努力的作妖下,成国公府被查封,王岚才幡然醒悟。 “是谁跟你说我欺负慕婉了?”慕文君不卑不亢。 “你还敢狡辩,刚刚你与侍女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王岚将茶杯重重置在桌子上。 “那二小姐都听到了些什么?”慕文君气定神闲,坐在桌前,将歪倒的茶杯扶起来,又倒了一杯茶。 “我听到……”王岚仔细回想,可却又实在想不出刚刚自己听到两人陷害慕婉之言,“反正,反正我就是听到了!” “那二小姐喝了我的茶,就不怕我下毒么?”慕文君举杯。 “你敢!”王岚瞪大了眼睛,一方面懊悔自己的鲁莽行事,一方面强装镇定,“这里是成国公府,我是嫡小姐,你敢陷害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二小姐说的是。”慕文君放下杯子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下去,“你是嫡小姐,我也是嫡小姐,自然没有陷害你的理由。” “你戏弄我?!”知道茶中无毒,王岚恼羞成怒,作势要去打她。 “二小姐怀疑我下毒,无非以为我是个外人,若是换成你的其他庶兄妹,二小姐可会怀疑?” 王岚不知道她是何意,可是脑海中却响起了母亲的话。 “岚儿,你是家中唯一嫡女,府中多少双眼睛看着你,盼着你出事。与庶兄妹相处时,哪怕你没有害人之心,自己也得万分小心啊。” “那二小姐可会给自己的庶兄妹下毒?”慕文君步步紧逼。 “胡说,我堂堂嫡小姐,怎么会屑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王岚吼完,突然想明白一些问题。 第十章 利爪 “那二小姐为什么觉得,我会陷害慕婉呢。” 慕文君的话让王岚愣住。 是啊,慕文君才是慕家正牌的嫡小姐,若说陷害,也应该是身为庶妹的慕婉陷害嫡姐。更何况,刚刚慕文君竟然舍身保护一个小侍女,一个对待自己侍女如姐妹的人,又怎么会去陷害自己的庶妹呢? 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可是…… “那你推婉姐姐落水一事,又该怎么解释?” 慕文君就知道她会有此一问,将心中早就想好的答案说出,“二小姐只知道我推慕婉下水,可当时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推她,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平白惹了一身脏水。” “我哪知道你脑子犯什么抽!”王岚白眼。 她对慕文君所有的认知,都是从慕婉那里来的,自然这人做什么她都不喜。 “是因为慕婉当时诅咒我父亲兵败身亡。”说到这里,慕文君还是愤怒的止不住颤抖,“父亲在边线奋勇杀敌,我们做儿女的,不为其祈祷,反倒妄言诅咒,我怎么能不愤怒!” 王岚对她的家事不感兴趣,“那你也不至于推人下水,草菅人命啊。” “二小姐不知,当时有女眷路过,若是慕婉这番话被听到,之后再被传开,倒霉的可是成国公府啊。” “这是你慕家的事,跟成国公府有什么关系?” “家父生死未卜,祖母带着我姐妹二人借住府上,挂的自然是成国公的名声,女眷妄议朝政,这可是要株连的大罪啊,所以我情急之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岚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二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回去问问夫人,慕婉曾亲口承认落水前诅咒家父。对了,当时睿昌亲王也在场。” 王岚陷入沉思,打量着慕文君,感觉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是慕婉那边…… “你说了我就会信啊!”她拍案而起,离开时扬声威胁,“若是让我查出你在这里造谣,到时候休怪我将你撵出去!” “小姐。” 天已经放亮,慕文君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跟外衫粘连在一起,微微一动,扯皮拽骨的疼。 “我去帮你叫郎中来吧。” 十碧急的不得了,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却被慕文君一把拉住。 “不能去!” “小姐!” “不能去。”慕文君脸色苍白,强扯出一抹笑容对十碧摇头,“此事若是惊动了郎中,二小姐定然会被责罚。” 那她这一晚上的功夫就白费了。 “可是,你这伤口若是不处理好,可能会……”那个“死”字,十碧终究说不出口。 “这样,你去准备一盆清水,再将昨天大夫留下的金疮药拿来。” 十碧按照慕文君的指示一条一条执行,用清水清理伤口,将被粘上的衣服一点一点扯开,后又撒上了金疮药,一整套流程下来,慕文君竟然没有喊一声痛,流一滴眼泪,反倒是十碧,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 “你这是做什么。”慕文君用帕子帮她擦眼泪,“伤口在我身上,怎么反倒像是你受了极大地伤。” 十碧拨开她的手,转过身偷偷抹眼泪,“小姐要是再这般不爱惜自己,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慕文君少见 这样别扭的十碧,觉得有趣。 “我就划开跟小姐一样的伤口,一起受着!” “傻丫头,你要是跟我一起受着,那谁来照顾我呀。” “我不管,反正小姐以后不能再这般不爱惜自己!” “好好好。”慕文君满脸宠溺,伴着鬼脸去逗她,“我知道十碧最疼我了。” “小姐,你,你怎么越来越不正经。” 一时间,屋内传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屋外钟声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两人停住嬉笑打闹的动作,因为心里都明白,接下来等待她们的是什么。 “十碧,去帮我换套衣服吧。” “可是小姐,您背上的伤。”十碧担忧。 “无妨,晨昏定省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祖母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去的。”慕文君苦笑,“快去吧,若是我去的早,兴许还能少些责罚。” “是。”十碧红着眼睛去给她取衣服。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既然不想去,你称病不去便是,为什么还要这般为难自己。” 沉暗的男声响起,慕文君猛地转过身,就见一身玄色长袍的沉崇站在窗旁。 慕文君眉头紧锁,“什么时候,堂堂睿昌亲王,竟然做起爬人闺房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了。” “伶牙俐齿。”沉崇一点也不见外的坐在桌前,“我记得,我好想已经托人给慕小姐传过话了。” “你什么时候……”慕文君话说一半,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事李瑜一事,“你一直派人监视我?” 沉崇挑眉,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如果不这样,我今晚又怎么能见识到你这个小野猫爪子有多锋利。” “你一晚上都在?”慕文君诧异,“那十碧帮我处理伤口的时候……” 脸腾地红了起来。 “咳,”沉崇尴尬,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我那时正好有事离开了。” 慕文君信他个鬼,上一世这个男人就阴险狡诈,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再次找上了他,不禁沉下了脸,“睿昌亲王突然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你,好像对我有些敌意。”沉崇疑惑,“为什么?别忘了,我还算是你的恩人呢。” 我谢谢你大爷! 慕文君内心吐糟,要是真细算下来,他还欠着她慕府几十条人命呢! 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不过此时,她羽翼未丰,还要仰仗这个男人,便在脸上挤满了笑意。 “我自然记得王爷的恩情,内心只有感激,哪里来的敌意,定是王爷想多了,不知王爷今日来是为了……” “无事。”沉崇表面上气定神闲,内心其实慌得一匹。 这几日探子日日来报,说慕文君安分的很,可直接却告诉他这不是个安分的女子,所以亲自来查看,果真叫他看见了精彩的一幕。 本想着天亮就离开,可是看见她忍痛不吭声的倔强样子,瞬间吸引了他。 等他在这人面前现身的时候,沉崇自己也惊讶的很! “小姐!” 门外传来十碧的惊呼声,慕文君急忙去看,走到门口,这才想起房中还有沉崇。 回头看去,哪还有男人的影子,不过桌子上却平白多出了一个小青瓶。 第十一章 请安 “小姐,不好了。” 门外再次传来十碧的叫喊神,慕文君急忙迎了出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小姐,你看这衣服破了个洞。”十碧将衣服送到她跟前,果然在下摆的地方有清晰的被撕裂的痕迹。 心,瞬间沉了下去。 晨起请安必须着正装,而慕文君因为一直不得宠,所以她请安的正装只有这么一套,如今破成这个样子去见人,无非就是将自己的头,主动送上去人人蹂躏。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就算拿去裁缝店找最厉害的技师,也来不及了啊。”十碧急的团团转,最后一跺脚,“一定是婉小姐他们找人做的,为了昨天的事伺机报复!” “十碧!”慕文君冷声呵斥,“没有确凿证据的事,不可以信口雌黄,小心隔墙有耳。” 看向门口的方向,果然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慕文君冷笑,看来这个慕婉苦头,还是没有吃够,竟然都挑衅上门来了。 “那怎么办啊小姐,估计现在前厅就差您一个人了。” “不急。”慕文君眼波流转,“十碧,你快去给我拿些针线还有裱花来。” “啊?小姐,你要亲自缝补么?可是……”十碧满脸的不信任,她可从未听说自家小姐还会女红呢。 “你就别问了,快去。” 上一世父亲凯旋归来,看着她造的跟个野小子似的,怕她嫁不出去,特意找了京城有名的师傅来教女红,也得亏那时父亲的威严,学了一些好手艺。 不多时,十碧将东西拿来,慕文君从众多裱花中挑了两个跟衣料颜色相靠近的芙蓉花。 …… “这得了睿昌亲王的宠就不是一样,连请安都敢迟到了。” 慕文君刚赶到前厅,就听见成国公府二夫人尖酸刻薄的声音,她装作听不见,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祖母安好。” “哼。”慕老夫人鼻孔出气,一拐杖敲在地上,“现在都几时了,你竟然才来,让一大家子等着你,像不像话!” 看看,果然开始了。 “是孙女的错,还请祖母恕罪!”慕文君不卑不亢,一杯茶端的四平八稳。 慕老夫人不情愿地接过茶,目光落在她的袍子上。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引来众人的视线,众人都盯向她的下摆,原本素雅的袍子,多了这两朵出水芙蓉,更是称的慕文君人比花娇。 “呀,好漂亮啊。” 二房的小姐发出惊叹,却得来二夫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瑟瑟的缩了脖子,不敢再吱声。 其余想赞美的人,也都不再敢出头。 “祖母赎罪。”慕文君跪在地上,“孙女这身袍子穿了几年了,缝了又补,补了又封,本想着拿了月银就去给自己做一件新的,以免失了礼数,却不想婉妹妹买腮红的钱不够,向我借钱。” 慕文君一张小脸上委屈尽显,“我本想着婉妹妹比我能讨祖母欢心,便将银子借给了她,却不想,却不想从此以后妹妹月月来我这借钱,却从未归还!” 话落,泪珠恰到好处的滚落出来。 “你胡说!” 一直躲在角落里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慕婉再也忍不住,冲出来失声大喊,“就你那点月例我还看不上眼。” 慕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呵斥道:“婉儿!” 慕婉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急忙住了嘴,慌张的看向成国公。 慕家祖孙三人的月例,都是由成国公府拨款,每月每人应该多少,王杨铭心中自然有数。 “妹妹是看不上眼,那就请妹妹快银子还给我。姐姐要的不多,足够买件新袍子就可以了。”慕文君以退为进。 “我何时拿过你一个字儿。慕文君,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说话是要讲证据的!”慕婉急了脸,同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祖母救我!” 却不想这句话说再次点怒了成国公,一杯茶水摔在地上,“这里是成国公府!” 慕婉吓得缩了脖子,慕老夫人因为这几天的事自知理亏,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生生咽下去。 “文君,你说,你可有证据慕婉拿了你的月银。”成国公沉声。 慕文君偷偷看了看慕老夫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有话你就说,这个家我还是做的了主的!”成国公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众人心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慕老夫人的脸更是黑的跟锅底一般。 “文君并没有字据和证人证明。” “噗。” 慕文君话落,就引来二房夫人的嗤笑,成国公一个眼神瞪过去,惊的对方急忙住了敛了脸。 “不过……”慕文君故意卖关子,“婉妹妹却可以帮我证明。” “我是不会帮你证明的。”慕婉感觉慕文君就是个智障,难道自己会帮助她陷害自己。 “我说的是婉妹妹的东西。东西是不会说假话的。”慕文君不卑不亢,看向成国公,“表叔,我与慕婉每月例因不过两吊钱,可是,婉妹妹身上穿的衣服,却是京城有名的制衣坊衣物,就连用的胭脂,也是极好的,我想问一下妹妹,你又是从何来的这么多钱?” “那是祖母给我的!”慕婉理直气壮,丝毫没有看见慕老夫人已经变了的脸色。 “祖母给的?”慕文君冷笑,“祖母每月的例银也不过二两银子,可是妹妹脸上现在用的胭脂,那么一小盒,恐怕都不止这个数了。” 慕婉急红了脸,站在慕文君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我花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要我跟你一样?每天灰头土脸,出去丢人?祖母给我钱,那是祖母疼我,祖母愿意给我花钱!” “祖母,这个钱真的是你给的么?”慕文君梨花带雨。 慕老夫人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见慕文君接着道:“祖母速来有吃燕窝的习惯,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就算成国公府全都担着,祖母将每月的例也攒着,那算起来,也是不够妹妹花销的啊。” “那是因为祖母没有都有收租……” “婉儿!”慕老夫人变了脸色,急忙呵斥。 打着成国公府的名号收租,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的老脸可往哪放啊。 第十二章 人精 “收租?”慕文君抓住关键字眼。 声音不大,可满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成国公,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你先带着其他人出去。”成国公对着身旁的大夫人吩咐道。 曾王氏是个极懂眼色的人,“那妾身告退了。”说完,带着众人离开,最后还亲自将房门关上。 一时间,前厅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王杨铭沉着脸,看向慕老夫人,“姑母,慕婉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的慕老夫人恨不得将慕文君撕碎,扔到荒山野岭里喂野狗,同时也憎恨慕婉的不争气。 “什么怎么回事。”慕老夫人倚老卖老,“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不能有点傍身的钱财么?难道真等着你每月发的那点例银?” “姑母!”王杨铭拍桌。 “你这是干什么!”慕老夫人瞬间炸了毛,“我不过就是借着你成国公的名声,在外收点租怎么了,哪个名门氏族在外没有点田产,杨铭,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接我到府上,不就是为了在外能有个孝顺的美名。可谁知道我在这过的生不如死啊。” 慕老夫人捂着脸痛哭,拄着拐杖的手也颤抖着,好像承受着巨大的委屈,“外人都道我在你这里享清福的,其不知我在这里,还要看你们脸色过活,每月二两例银,你是打发我这个老要饭的么。” “你钱不够可以跟我说,可,可你也不能去收租啊。还是打着我成国公府的名号。” 王杨铭叹息,“现在圣上正在推行新政,最憎恨的就是大臣亲眷圈地收租,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姑母啊,你这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么。” “啊?诛九族?”慕老夫人也傻了眼,瞬间止住了哭声,“那,那怎么办?杨铭啊,我不想死啊。”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慕老夫人的哭泣声,和成国公一声一声的叹息。 “表叔,”慕文君微弱的声音响起,“文君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说来听听。”王杨铭此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更何况慕文君背后还有睿昌亲王罩着。 “圣上推行新政,无非就是为了造福百姓,只要我们将这笔钱归还于百姓,比如布医施粥,或者将这笔钱建个落难所等。哪怕日后这件事败露,表叔只需说女子见识短浅,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想来圣上圣明,也不会过于责罚。” 慕文君一语双关,既贬斥祖母见识短浅,同时无形中也拔高了成国公的地位。 王杨铭点头,这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看向面前的慕文君,心中满是赞许,再看向一旁唯唯诺诺的慕婉,不禁蹙眉。 “归还?”慕老夫人猛地拔高声音,憎恨的盯着慕文君,“你让我把钱还给那些贱民?不可能!” “不还?难道慕老夫人等着被砍头!”王杨铭彻底动了怒气,连称呼都发生了变化。 慕老夫人彻底傻了眼,砍头,那是万万不能够啊! “这件事我会亲自主持!”王杨铭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以后姑母和婉姐的月银都由文君领取发放。嫡庶不分,成何体统!” 最后一句,惊的慕婉浑身一抖。 不知成国公怎么跟自己的夫人吩咐的,谈话不久,曾王氏就到慕文君的院子看望,还带了好些东西,不乏上好的料子。 这件事瞬间在整个成国公府传开了,现在慕文君走在院子里,向来对她爱答不理的下人,都变得恭恭敬敬。 “慕小姐,这是您这月的月银,一并还有老夫人和婉小姐的。”王管家来的时候,慕文君 正在教十碧如何做女红。 “不是还没有到领月钱的时候?” “小的怕到时候人多,所以提前给小姐送来了。嘿嘿。”胖胖的管家笑的一脸横肉。 “那就多谢王管家了。”慕文君道谢,让 十碧上前拿钱。 十碧拿着钱袋子颠了颠,眉头一蹙,快步走到她的跟前,小声道:“小姐,这里好像多了不少。” 慕文君拿过钱袋子颠了颠,里面可不是多了不少。 “王管家,你这……” “是小的孝敬小姐的。以后在府中还要小姐多照拂。”坐到管家的位置,自然都是人精,慕文君这几日的势头,不得不让人多思。 “无功不受禄。”慕文君拿出里面多出来的钱交给王管家,又从自己的月例中拿出来一些,“但是王管家的心意我领了,我月银不多,王管家拿去买些吃酒。” “这……”王管家傻了眼,这还是第一次送钱送不出去。不禁多打量了眼前女子几眼,“那奴才就谢过小姐了。” 王管家离开后,十碧捶胸顿足,“小姐啊,那么多银子,你为啥不要啊” 慕文君摇头,继续绣手上没完成的梅花,“我们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行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嘶——” “小姐,您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十碧担心的很,不知道王二小姐的鞭子淬了什么,伤口到现在还没有愈合。 慕文君拿出怀中的小青瓶,盯了许久,“十碧,等下你用这瓶药帮我试试吧。” …… 睿昌王府内。 沉崇听了冬辰汇报的状况后,不禁嘴角轻笑:“这个丫头,倒是个鬼灵精。” “可不是,卑职以为这将是个必死的局面,却不想慕小姐不但竟然成功逆袭,还反咬了一口老夫人和婉小姐。真是奇了。”冬辰揶揄,“这下卑职终于知道,为什么只有慕小姐能入王爷的眼了。” 沉崇故意敛起脸,“救你多嘴,边疆那边可传来消息了?” 弹起正事,冬辰也严肃起来,摇摇头,“尽管京城才刚入秋,可是边塞的大雪却已经封了山,就连当地的居民也没有办法。慕将军那边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北匪还没有肃清,南疆已经又来进犯,我怕圣上已经没有要多耐心了。你让夏日带几个人前去北方边塞,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查清慕将军那边的状况!” “是!” 冬辰退去,就见门口的小厮匆匆赶来。 “王爷,皇上身边的常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第十三章 晚竹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您可是这开国以来,得金书铁卷的第一人啊。”常公公宣了圣旨,就急忙跪拜道喜,“可见王爷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啊。” 可是沉崇却高兴不起来,虽然心中知晓此次赏赐,可能与上次成国公府家宴有关,但在旁人看来,这个赏赐却来的突然,尤其还是丹书铁卷这等上上殊荣,难免遭人记恨。 “对了王爷,皇上还让奴才带来一封密旨。”常公公将他引到暗处,从怀中拿出一封漆了红的信纸。 “皇上还让奴才提醒王爷,此事不可张扬。” 将常公公送走,沉崇才打开信封,里面确实是皇帝的笔迹,说是京城发生了几宗有关花楼女子的命案,据探子汇报,这极可能与最近南疆人的阴谋有关,让他暗中查访。 沉崇目光幽深,这几宗案子他确实有所耳闻,而且,据传成国公家的大公子王子曰曾跟某个逝去的花楼女子关系亲密,看来皇上也是知道这件事,所以让他负责这件案子。 “来人,备轿,去成国公府。” 沉崇刚走进成国公府,就看见一个素雅的身影正在半人高的花丛中,闻着手中的百合,与身后的丫鬟追逐嬉戏,巧笑嫣然,那景象竟让他看的痴迷。 “王爷?” 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沉崇才拉回思绪。 不错,眼前的女子正是一身素衣的慕文君。 “嗯。”沉崇微微颔首,来掩饰刚刚的尴尬。 “王爷此次前来是为了?”慕文君脑中飞速寻找着前世的记忆。她记得家宴过后再次见沉崇,是她被慕老夫人赶出家门后的偶遇,如今怎么…… “我是来找王大公子的。” “表哥?”慕文君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也不好再多问,于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王爷先去前厅等候,我差人去请表哥。” “好。” 吩咐十碧去请王子曰,两人一前一后传过花园,微风轻抚,女子身上淡淡的馨香钻进鼻孔,让沉崇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却莫名的想要亲近眼前的女子。 他故意错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你用了我给你的膏药?”沉崇声音冷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慕文君脚步微顿,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味道。” “味道?”慕文君更是疑惑了,昨日十碧给她上药,还夸说此药无色无味,不会被人察觉到自己受伤,可是这个男人却说凭借味道,难不成他有狗鼻子? 看慕文君一脸呆愣的样子,沉崇竟然鬼使神差般觉得可爱? “此为我王府的秘制金疮药,其中一味药材名为“晚竹”,味道极淡,若非长久接触之人,自然闻不出来。” 他压下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错身走进前厅,却没有看见身后的慕文君瞬间呆愣在原地。 晚竹? 上一世慕家满门被抄,就是因为全府的人中了“晚竹”,全府上下丧失了战斗力,就连父亲那样常年征战沙场的人都毫无 还手之力! “王爷。”慕文君声音空灵,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晚竹这个药材,我怎么从未听说 过?” 沉崇回头打量着她,“此花为我府中匠人培育,外人自然不会知晓。” 果然是他! 慕文君站在骄阳下,可是身子却抖如筛子,犹如置身寒冬腊月。 双拳慢慢攥紧,一双眼睛恨不得变成利箭,将眼前不共戴天的仇人撕成碎片! “王爷。” 旁边突然 传来娇羞的声音,慕婉带着侍女娉婷的走到沉崇跟前,微微屈身:“小女子慕婉见过王爷。” 沉崇蹙眉,上次一别,他对这个女子不甚有好感,此时也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突然来所为何事。 “上次家宴是小女子失礼了。”慕婉装作娇羞,“今日听小厮说王爷过来了,所以小女子特特来请罪。” 她端过一旁侍女手上的茶,“还请王爷赎罪。” “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茶就免了。”沉崇的目光一直盯着院子里慕文君的身影,不知道那个丫头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 受到无视的慕婉自然不甘心的很,刚刚他听到小厮说两人详谈甚欢,她气的一掌将果盘打在地上。如今看到两人的互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全部的怒气撒到身旁侍女的身上。 “砰!” 茶杯落地,随之而去的还有慕婉的巴掌,小侍女脸颊 被打的红肿,急忙跪在地上求饶:“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 事情发展的太快,沉崇和慕文君具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慕婉已经一脚踹在了侍女的身上,侍女倒在碎裂的茶杯上,瞬间血流如注。 可是慕婉却像是没有看见般,一脚踏在侍女的伤口上:“废物,这么点事你都做不好。要是这杯茶水洒在王爷身上,我看你有个头够砍!” 小侍女被骂的一愣一愣的,明明刚刚是婉小姐自己端着茶杯,怎么就变成她的不是了?可是,她一个做奴才的,自然不能反抗主子,只能拼命磕头:“小姐饶命,王爷饶命……” 沉崇眉头加深,对眼前的女子更是不喜,看了看地上的侍女道:“下次注意些,你下去吧。” “……”小侍女不敢说话,不断偷瞄慕婉,直到接受到对方同意的眼神,她才感恩戴德的“滚”了出去,“谢王爷,谢婉小姐……” “谢王爷的宽宏大量。”慕婉瞬间变了脸,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彪悍的样子。 沉崇不想搭理她,想要想慕文君走去。 “哎呦。”一声惊呼,慕婉跌下台阶,沉崇急忙伸手去接。 慕婉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借着拉力顺势倒在了沉崇的怀中。 这一幕,好巧不巧的被刚刚赶到的王子曰看见。 一个在骄阳下孤独冷漠,一个被拥在怀中百般疼爱,王子曰瞬间明白了什么,嘴角含笑,看来,成王府的天又要变一变了。 “王爷。” 看见王子曰来,慕婉急忙躲开沉崇的怀抱,捂着通红的小脸,欲语还休,最后臊的一跺脚,抛了一个媚眼,娇羞的跑开了。 第十四章 看中的是婉小姐 沉崇被弄得一头雾水,看着远去的身影,心中却暗叹慕婉识趣离开。 可他的眼神在王子曰的眼中,却别有一番意味。 无声胜却有声,慕婉的一连串动作,更是让他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不禁揶揄的看向沉崇,“王爷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哪个?” 沉崇不明所以,目光再次落到慕文君的身上,见她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于是道:“你也先下去吧。” 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慕文君只能选择忍气吞声,然后伺机而动。身体已经站的僵直,她强迫着自己转身离开,不要再见那个男人。 冷淡的话语,苍白的面孔,落寞的身躯。王子曰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明白了。 “可是慕将军的女儿入了王爷的眼?”王子曰试探。 沉崇收回目光,同样意味深长到道:“出淤泥而不染,任谁能不心动。” 淤泥? 王子曰虽然心有疑惑,但却不敢闻指的是谁,自行理解一番,觉得是慕将军常年在外,慕家女儿寄人篱下的意思。 “王爷今日来是有什么事么?”谈到正事,王子曰也开始变得严肃。 “听说王公子之前有一位红颜知己?”沉崇也不再绕弯子。 “一位红颜?”王子曰自诩京城风流才子,加上家世背景也不错,女人自然不再少数,此时沉崇的话就像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我说的是湖西水船上的那位。” 此言一出,王子曰 瞬间变了脸色:“我早已经与她断了联系,而且,她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空气瞬间紧张了起来。 沉崇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确定他没有玩什么猫腻,这才开口缓解气氛道:“你紧张什么,过段时间南疆使者来访,皇上安排我准备歌舞。听闻湖西水船上的歌姬是京城一绝,我不过是想让你 帮我引荐一下。” “呼,你早说啊,这个简单。”王子曰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十碧看见慕文君失魂落魄的走回来,担心的不得了,急忙迎上去:“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奴婢帮您上药。” 说着是,十碧就将小青瓶拿来。 “此花为我府中匠人培育,外人自然不会知晓。” 沉崇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慕文君盯着那个小青瓶双眼泛红,猛地抢过来一把仍在地上! 她慕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就毁在这小小的“晚竹”上! “小姐?”十碧看着浑身颤抖的慕文君惊的说不出话来。 “以后再也不许用这个药!” 慕文君艰难的挪步走进房间,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任由十碧如何呼唤也不肯出来。 泪水淌满了脸颊,慕文君曾对沉崇抱有一丝幻想,可是如今连这一丝幻想也没有了。她憎恨自己的窝囊,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她却无能为力,甚至为了活下去,还要依附对方! 她要复仇,就必须让自己变强,变得不再依赖任何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报仇,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是,还不待开始,慕文君久病倒了,高烧使她昏睡不醒,口中胡言乱。十碧害怕她病死了,哭着去求成国公找大夫。 最近对慕文君疼爱有加的王杨铭,此时却将十碧拒在了门外。 “子曰,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子曰说道,“那日,我亲眼看见睿昌亲王将慕婉妹妹抱在怀中,而慕文君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很是狼狈不已。” “那难道说,瑞昌市亲王果然看上了慕婉?”王杨铭迟疑。 “不会错的,父亲。”王子曰难掩心中欣喜,“父亲在朝中圣眷正浓,而我又在帮睿昌亲王做事,婉妹妹寄养在我们家,若是日后真的嫁给了睿昌亲王,那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更可况,婉妹妹流的才是我们王家血脉啊!” “不错。”王杨铭点头,“我早就看婉丫头非池中之鱼,将来定是我成国公府的福星!” 王氏父子两相视一笑。 “王爷。”门口的小厮再次走进来,“十碧姑娘已经在外面跪了三个时辰了,现在日头正盛,奴才怕……” “怕什么,她愿意跪又不是我们强迫的。”王子曰满是不屑,“不用搭理她,让她继续跪!” “这……”想到外面的快要晕倒的小姑娘,小厮实在不忍,看向成国公。 王杨铭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想到两人刚刚的谈话,于是道:“我正跟大公子商谈要事,你先出去吧。” “……是。”小厮退出去,看见跪在日头下的十碧,虽然于心不忍,但也只能明哲保身。 不多时,院子中央的身影开始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好在一个红影眼疾手快,及时拖住了她的头。 被晒晕的十碧口中还在呢喃着:“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王岚蹙眉,叫来小厮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启禀小姐,十碧姑娘过来说文君小姐生病了,想要请大夫,可是国公大人正在里面与公子谈事情,所以……” “慕文君病了?”王岚看了看怀中的丫鬟,她还记得那晚这丫头护主的样子,如今又为了那个女人跪到晕倒,“她究竟能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这个当奴才的一次次拼尽性命相护?” 十碧没有 办法回答她,但是王岚知道,慕文君此次生病,跟自己上次那一鞭子脱不了关系。 “你去寻个郎中过来吧。”王岚对小厮吩咐道。 “可是……”小厮一脸为难,“内府女眷看诊,须得经过君主同意才行啊。” “你没看我爹在忙着么?”王岚最不喜欢这些迂腐脑袋,此时动了怒气,“人都要死了,哪还顾得了礼节。你先去请郎中,有什么事我担着呢!” “是!” 小厮离开后,王岚有着人将十碧抬了回去。 看着塌上塌下昏迷的主仆两人,她心中说不出来的懊恼。 她在干什么!慕文君不应该是自己讨厌的人么,那为什么冒着被父亲责罚的风险,帮她请来大夫?!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要离开,可是衣角却被人扯住,低头看去,一双明亮的眼睛感激的看着她。 “谢谢。” 第十五章 猫哭耗子 慕文君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已经哭成个泪人的十碧,欢呼着出门去叫大夫。 “大夫,大夫,我家小姐醒了。” 不多时,一个满头须发的老郎中走了进来,为她诊脉:“小姐身子并无大碍,伤口只要每日敷药,加上多静养,不出半月就可以痊愈。” “谢谢大夫。”慕文君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嗓子都疼的厉害。 “来小姐,喝口水润润喉咙。”十碧脸上泪痕未干,一双小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将大夫送走后,慕文君拉着她的手,满是感激:“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奴婢不苦,”十碧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苦的是小姐。这几日府里风言风语,都说小姐失了瑞昌王爷的宠爱,小姐病重,奴婢去求了国公大人,可是国公大人却像是变了一个般,闭门不见,最后还是岚小姐出面,冒着被责备的风险找来了大夫。” “你是说,二小姐?” “嗯。”十碧破泣为笑,“可不是么,上一次我还觉得二小姐飞扬跋扈不可理喻,却不想整个府中也就只有她最重情重义。” “二小姐确实是好人。”慕文君想,若是上一世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误会,也许会成为很好的姐妹。 “那小姐,等你过些日子身体好些,我们去拜访拜访二小姐吧。”十碧心里美滋滋的,睿昌亲王这个靠山倒了,要是能有二小姐在府中庇护着,那她跟小姐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吧。 慕文君摇头:“我们这种情况,还是少跟二小姐接触的好。” “为什么?”十碧着急,“小姐,我们的日子都已经够苦了,若是有二小姐罩着,起码……” “起码会比现在强一点点?” 十碧连忙点头。 “那你可考虑过二小姐的状况?”慕文君拉着十碧的手耐心道,“二小姐这次能帮助我们已经是大恩,如今,我们这种状况,谁跟我们走的近谁倒霉。我们再去主动招惹二小姐,被人揪了把柄,将今天的事翻出来,导致二小姐受罚,我们不就是白眼狼?” “可是……”十碧心疼自家小姐,此时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几日你也累坏了,快去休息吧。”慕文君柔声细语,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就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闪开。 王岚是来给慕文君送药的,她鞭子上淬的毒须得用秘制药,否则伤口长期不愈合就会溃烂。毕竟是在国公府里,不能真的出了人命。 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主仆二人的对话,尤其是慕文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为她考虑,确实颠覆了她的认知。 “难道我真的错了?” 王岚躲在门口,看着手上的小药瓶。 “是谁?” 听见门里面传来声音,王岚急忙将药瓶放在长廊的栏杆上,转身离去。 十碧出来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咦?” 十碧拿着药瓶走进房间里面,“小姐,没看见外面的人,门口只放着这一瓶药。” 慕文君拿过药瓶闻了闻,知道这是王岚送来的药,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小姐,你笑什么,可是知道这瓶药是 谁送来的?”十碧疑惑,觉得越开越看不懂自家小姐了。 “这是……” “呦,姐姐这是怎么了,大白天就在塌上躺着。” 慕文君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传来了慕婉的声音,十碧瞬间一级戒备,张开双臂挡在床前,一脸警惕的看着来人。 慕婉带着身边的丫鬟走进房门,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掩着帕子笑出声来:“姐姐这是做什么,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见了老虎!” “你本来就比老虎更可怕!”十碧小声嘟囔。 慕文君一时间也摸不准慕婉此次前来的用意,她拍了拍十碧,吩咐道:“去沏茶。” “小姐!”十碧不乐意,可是看慕文君坚持,还是冷了脸沏了茶,重重墩在桌子上。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家小姐好心来看你家小姐,你这是什么态度!”慕婉的侍女义愤填膺。 “浣碧。”慕婉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反倒一直盯着塌上的慕文君,“姐姐看起来很是虚弱,叫了大夫了?” “早干嘛去了。”十碧心中不屑,自家小姐病重,她去求成国公的事情早就在府中传遍了,慕婉现在却来假惺惺,实在让人恶心。 “十碧!退下!”慕文君冷了脸,出声呵斥。 知道是自己现在自身难保,慕婉若是对十碧发难,她却无能为力。 十碧虽然心中委屈,但是见自家小姐动了气,乖乖退到床榻一侧,可是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慕婉,生怕她做出什么对慕文君不利的事情来。 “是我的侍女不懂事,让妹妹见笑了。”慕文君小心应对,“大夫已经瞧过了,说是无碍。” “那我就放心了。”慕婉拍拍胸脯,一副担心不得了的样子。 “姐姐。”慕婉突然声音哽咽,眼眶微微泛红,“妹妹这几日静思己过,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大错特错,可归根结底就是我们姐妹两人之间的误会太深。” 慕文君蹙眉。 “姐姐。”慕婉走到床前,拉住慕文君的手,“你愿意原谅我么?” 慕文君满脸诧异,十碧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不是做梦,那难道是婉小姐的脑子出问题了? “姐姐?”豆大的泪珠砸了下来,慕婉哽咽,“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么?”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慕文君回握住她的手,一副动容的样子,“今后我们姐妹相护照应。” “嗯。”慕婉泪中含笑,“对了姐姐,再过半月就是菊花盛开的日子,陈将军家的小姐说是要开一个赏花会,我想着那时候姐姐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在家也该闷坏了,不如姐姐陪我一同去?” “这……”慕文君犹豫。 “姐姐若是不去,就是不肯原谅我!”说着,慕婉的眼泪就又要下来。 第十六章 只是客 “去,我去。”慕文君最受不了人哭了。 “姐姐说的可是真的?那到时候可不许食言哦。”慕婉绽放笑容,“姐姐快休息吧,妹妹就不多打扰了。” “快,十碧,帮我送送妹妹。” 十碧一路盯着慕婉,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就是曾经那个狠辣恶毒的白莲花,晕晕乎乎的将人送到门口。 “十碧妹妹快留步吧,姐姐还需要你照顾,就不要再送了。”说着,慕婉主动拉住她的手,笑容和蔼,“上一次是我手下的人不知轻重,害你受了重伤,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十碧瞪大了眼睛。 “好好照顾姐姐。” 说完,慕婉拍了拍她的手,这才离开。 走过拐角,慕婉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一直跟在后面的浣碧出声,“小姐来跟文君小姐求和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跟一个侍女称为姐妹,这不是自降身价么。” “你懂什么。”慕婉瞪一眼婢女,将自己根根玉指擦拭 干净。 如今睿昌亲王被赐铁卷丹书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她用计让成国公府的人认为,自己跟睿昌亲王关系匪浅,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荣宠。 可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而她,必须在那一天来临之前,除掉自己的后顾之忧! 慕婉带着侍女转身离开,帕子落地…… 十碧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一路跑进屋,嘴巴就像是泄了洪,“天哪,刚刚那个还是婉小姐么?竟然来主动示好?还跟我一个下人道歉,还邀请您去参加什么赏花会,小姐,您可别再被骗了……” 十碧叽叽喳喳说个不听,慕婉但笑不语,直到对方说累了,这才开口:“连你都看出了她的动机不纯。” “小姐你知道?”十碧喝水的动作一顿,“所以,刚刚你也是故意假装的?” “假装倒是称不上。”慕文君躺回被窝里,闭着眼睛道,“今后若是她真的能安分守己,我们自然井水不犯河水。” 十碧更加听不明白了,不过她才不相信婉小姐会安分守己呢。 还想要再问什么,可是看慕文君已经睡着,十碧悄悄退出了房间。 几日后,慕文君的伤已经结了痂,可以在院子里走动,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不错。她掐算着日子,离北疆战乱越来越近了,她必须抓准时机。 利用前世的记忆翻身,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混账东西,你以为燕窝是什么人都能吃的起的么?不自量力,给我打!”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音,慕文君仔细聆听,微微听见好像有十碧的声音,“这是我们家小姐应得的,你们这群强盗,不许抢!” 慕文君急忙跑出门外,果然看见四五个侍女正在围攻十碧,而十碧蹲在地上,手里紧紧护着一个小盒子。 “混账东西,你还不交出来?”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侍女,一脚踹在十碧身上。 “啊!”十碧倒在地上,一盅燕窝洒在地上。 眼看着那领头侍女的脚再次要落在十碧身上,慕文君慌忙出声:“住手!” 那侍女听到声音后有一瞬间的慌张,在看清来人后,表情转为不屑,一脚踩在十碧的头上:“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养的奴才,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拿燕窝,别说我没警告你!” 慕文君看着地上痛苦的人,眸光渐渐转冷,“把你的脚拿开。” 众人转身看向她,那领头侍女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脚踩在十碧的头上,一边高昂着头颅:“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慕大小姐。” “你还知道我是小姐!”慕文君攥紧了双拳,嘴角冷笑。 “小姐也跟我们奴才一般分高低贵贱的,既然是客,那就要守规矩!” “规矩?”慕文君一步步上前,站在领头侍女的面前,“那我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话音刚落,巴掌已经落在了那领头侍女的脸上。 “你竟然敢打我?”领头侍女脚步踉跄,捂着被打红的侧脸,恼羞成怒,“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姐,身份比我们这些下人 还卑微,竟然敢打我?” “你还当自己有睿昌亲王撑腰?别做梦了,麻雀只能是麻雀,婉小姐才是睿昌亲王心尖尖上的人。” “你不过就是一双破鞋,是睿昌亲王无聊时勾勾手指的玩物!”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家小姐!”倒在地上的十碧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要撕烂领头侍女的嘴。 “啊!”领头侍女被这出其不意的一下挠花了脸,可是手上的血痕,彻底愤怒,“连你这个贱丫头也敢打我,真是反了!给我的打!” “我看谁敢!”慕文君冷声爆呵,将十碧护在身后,几个刚要上前的侍女,被她突来的气势震慑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 “你们再看什么,给我打啊,打啊!”领头侍女见自己的命令不好使,就要自己上前动手,巴掌刚举在半空中,自己的另一侧脸已经又挨了一巴掌。 “啊!”领头侍女倒在地上,捂着脸愤怒转头,“是谁?” “是我打的你,怎么,你还要还手?”慕婉声音响起,惊的地上的领头侍女瑟瑟发抖,周围的几个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慕婉回头,亲昵的拉过慕文君的手,上下打量:“姐姐没事吧。” 慕文君摇头,没想到慕婉会来,更没有想到她会出手帮自己。 “姐姐安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慕婉示意身后的小厮将领头侍女架了起来,“身为下人,却以下犯上,对主子动手,我看这成国公府是容不下你了。” “不,不要,婉小姐不要赶我走。”领头侍女慌张哀求,她在这成国公府好几年了,刮了不少油水,要是被撵出去,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差事。 “是她!”领头侍女指向十碧,“是她去厨房头燕窝被我发现,还死不认账。” “我没有!”十碧瞬间火大,“这燕窝本就是我们小姐应得的份例,是你们不断克扣,还殴打我!” 十碧挽起袖子,将自己手臂上斑驳的伤痕露了出来。 第十七章 喧宾夺主 领头侍女脸色一变,却是一口咬死,“厨房早就把慕小姐的份例发出去了!分明是你这个小偷狡辩!” “你血口喷人!” 十碧气得浑身发抖,她们颠倒黑白,简直欺人太甚! 慕婉快速扫了眼慕文君,眼底隐晦的划过一抹嘲笑,板着脸冷声道,“大胆!” “主子的命令,哪有奴才多嘴的余地!就算没有姐姐的份例,主子发话你听着就是,还敢动手?!奴大欺主,立刻滚出成国公府!” “噗通——” 惹事的那群侍女吓得脸色惨白,跪下拼命求饶,“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 她们不能被赶出成国公府,更不能背着“奴大欺主”的名声,不然整个京城谁还敢要她们? 最后只能活活饿死街头! 慕婉冷哼一声,“死到临头才求饶?除非你们能得到姐姐的原谅,否则——” 她话音刚落,那群侍女涕泗横流的跪爬到慕文君脚边,哭得无比凄惨,“大小姐,我们知错了!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奴婢给您赔罪——” 她们用力抬起手拼命扇自己巴掌,很快侧脸就立刻肿的老高。 慕文君目光闪烁,缓缓眯着眼看向慕婉,心中冷意更甚。 好计谋。 若是她原谅了这群狗仗人势的侍女,今日之耻,她们定然会记在她身上,以后在成国公府的日子将会更加举步维艰。 若她不原谅这群侍女,那嚣张跋扈的名头,恐怕明天就会名满京城。 慕婉故意将她架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十碧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虽然受了点苦头,但毕竟同是侍女,感同身受,“小姐……” 慕文君视线落在十碧满是伤痕的胳膊上,脸色越发沉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我会禀报婶婶,是去是留,自然由婶婶定夺。” 她瞥了眼神情僵硬的慕婉,“慕婉,你我寄人篱下,表叔宅心仁厚,不亏待你我。但切莫忘记自己的身份。成国公府的下人,我们还没有资格决定她们的去留。” 这几乎是**裸的指着慕婉的鼻子骂她“喧宾夺主”。 慕婉臊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道:“你懂什么?奶奶一向疼我,这几个奴婢我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跪在地上的侍女浑身一颤,缓缓伏下了身。 慕婉说完便知要糟,自己竟然又被慕文君坑了一把。 不服气的咬了咬牙,慕婉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但一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强行压下心中的恨怒,“姐姐教训的是,我也是一时气恼,这才乱了分寸。” 她朝贴身侍女紫萝使了个眼色,对方捧着一袭长裙走上前来,“姐姐,过几天就是赏花会了,上次姐姐提及没有体己的衣裳,我特意央求祖母给你做了一套。” 她言笑晏晏,一副姐妹情深的做派,“姐姐,我本以为我们姐妹情深,不分你我。却没想到倒是让姐姐误会了。” 这是在怪她斤斤计较了? 慕文君挑了挑眉,四两拨千斤回道:“若不是祖母责问,我怎么会在乎这一星半点?毕竟从小到大,我让给你的东西不知凡几,怎么可能在乎这几十两银子?” 慕婉脸色变了变,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断了。 这慕文君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 伶牙俐齿不说,还接连将污水反泼了回来,丝毫没有被激怒的痕迹。 慕婉朝她尴尬的笑了笑,也不愿多待,匆匆忙忙带着紫萝离开了。 十碧惊艳的看着手中的云丝长裙,满眼惊叹与不解,“小姐,二小姐是怎么了?” 慕文君冷冷的看着慕婉离去的背影,垂眸掩去眼中翻滚的杀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扫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侍女,转身离去,“派人将来龙去脉告知婶婶。” 至于是去是留,她不至于挟私报复,但也不会以德报怨。 曾王氏得知消息,立刻将那群侍女赶出成国公府,还派人送来了补品首饰,说是给慕文君赔礼道歉。 十碧顿感欣慰,“小姐,夫人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 慕婉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和王铭扬比起来,曾王氏倒是生得一副玲珑心肠,从不会把事情做绝。 哪怕整个成国公府都知道她已经失了睿亲王的“宠”,但是表面上的工作却没有半点失礼。 “小姐,明日赏花宴要穿二小姐送的衣服吗?” 十碧脸上满是纠结,小姐的衣服本就不多,但一想到这个衣服是慕婉送的,她心里就不服气。 “不穿。” 慕文君看着摊开的华服,石榴红广袖上衣,下身同色大摆,上面缀满了金线与绣花,明艳富贵,尤其是云丝所制,层层叠叠美得动人心魄。 慕文君眉头微皱,将衣服丢给了十碧,“锁起来。” 十碧眼中有所不舍,但还是将衣服锁进柜子里,愁眉不展,“那小姐你赏花宴要穿什么呀?” 慕文君笑得满脸深意,“自然是越素越好。” 翌日,慕婉早早等在大门外。 当慕文君一袭水蓝色长裙出现在门口时,她脸色顿时垂了下来,“姐姐,为何不穿我送你的衣服?” “难不成你还不认我这个妹妹,记恨我不是?” 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人于心不忍,门口众多围观的人立刻将不满视线投向慕文君,慕文君佯装无辜,“妹妹,你误会了。前几日清减了些,那衣服的尺寸有些大了。” 慕婉猛地攥紧帕子,脸上扬起勉强的笑,“这样啊,只要姐姐不记恨我就好。” 慕文君笑着往她旁边凑了一步,在慕婉不自在的眼神中,越靠越近,直直盯着她,“你我是同胞姊妹,何来记恨一说?” 她缓缓收回脚,不顾浑身僵硬慕婉,率先登上了马车。 慕婉过了几息才回过神,眉宇间满是戾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呸,谁跟你这个野种是同胞! 慕婉在心中恶狠狠咒骂,恨不得挠花了慕文君那张狐媚子的脸! 等着! 只要过了今天,她慕文君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一想到慕文君凄惨的模样,慕婉心中一阵快意,待平了心中的恶气,才在紫萝的搀扶下上了车。 第十八章 赏花宴 将军府,后花园。 慕文君在十碧的搀扶下,环视着威严宏伟的将军府,众多受邀前来的贵女相聚一院,三三两两说笑谈天。 “婉儿。” 清亮柔软的声音由远及近,跟在慕文君身后的慕婉看到来人,话里带笑,“清姐姐。” 陈玉清一袭红石榴色长裙,越发显得娇嫩动人,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嗔怪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子珺他们都等你很久了。” 慕婉欣喜道,“子珺她们也来了?我……” 她突然顿住,怯怯的看向慕文君,“姐姐,我可以去吗?” 慕文君摸不透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情不变,“自行安排就好,不必管我。” “这位是?” 陈玉清有些惊讶,她们身为富贵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有一些宴请才会相见,彼此成为手帕交。 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慕文君。 “这是我姐姐,慕文君。” 慕婉介绍道,人群中蓦然响起一声惊叫,“她就是把婉儿推下水的慕文君?” 花园内瞬间鸦雀无声。 十碧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气得要反驳,却担心给自家小姐惹麻烦,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就是慕婉打得注意? 慕文君暗暗嗤笑,旋即注意到人群里,有一眉宇英气的粉衣少女,气势汹汹的怒瞪着自己,刚才就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慢慢走到粉衣少女跟前,似笑非笑,“杜小姐,我有一个问题。” “若是家中庶女口无遮拦,冲撞了长辈,该如何处置?” 杜若冰冷哼一声,“说两句就是,也用不着搬出立法制度吧。” 慕文君眉头微挑,“那若是她犯了皇室大忌、株连九族呢?” 慕婉悄悄白了脸色。 杜若冰愣了一下,眼神闪烁,咬着牙闭口不言。 慕文君见她无言以对,目光一寸寸在周围贵女脸上扫过,淡淡道,“我是在救她。” 花园内依旧鸦雀无声,但大家打量慕文君的眼神却已经变了,甚至有不少心思玲珑之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欣赏。 慕婉低着头站在原地,只觉得无地自容,死死地绞紧帕子,恨不能活撕了慕文君。 陈玉清赶紧出面打圆场,“文君深思熟虑,是我们误会了。大家赶紧入座,赏花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慕家的席位因为成国公府的面子,被排在最靠前的左下方,陈玉清在前方领路,步履婀娜,水红色的石榴裙随着她的走动,步步生莲,煞是好看。 慕婉阴狠的瞥了眼神态自若的慕文君,故作羡慕,“清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陈玉清轻笑,“贫嘴!你这小皮猴不是故意做了件和我一模一样的裙子?今日怎么不见穿?” 慕婉脸上的笑容立刻耷拉了下来,咬着唇小声道,“裙子我让给姐姐了,姐姐说她没有衣服……” 陈玉清眉头微锁,但并没有说什么,倒是杜若冰满脸气愤,“你这嫡姐未免也太过恶毒,你难得做件衣服,她张口就管你要去!” 她们虽贵为千金,但是因朝廷律法严苛,每月例钱不会太多,制作衣服更是府内统一安排,换季也就那么几件而已。 慕婉连忙道,“无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装出一副受气包的庶女给谁看? 慕文君大致猜出这人恐怕是想借着这次赏花宴,好坐实了自己欺压庶女、狠毒霸道的名声,声音冰冷,“妹妹此言何意?” “祖母一贯偏爱于你,甚至把我的份例都拨到你身上。虽然长辈的行为晚辈不可置喙,但我已有一年未添置衣物,连出门的行头都没有。” 她今天挑了件素裙,虽不算太过老旧,但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贵女之中,依然落了下风。 但她腰背挺直,姿态落落大方,言行举止有度,丝毫不弱于任何人。 “若我记得不错,是妹妹担心我丢了成国公府的脸面,特意命人将衣物赠送给我。”慕文君轻叹了口气,“可我与妹妹身形不符,穿不了。” 陈玉清若有所思,试探的视线在慕婉与慕文君之间逡巡。 慕婉猛的攥紧手指,看向慕文君的视线犹如猝了毒,口不择言道,“姐姐和睿昌亲王私下会面,得了睿昌亲王另眼相看,若是姐姐向王爷开口,料想不会拒绝的吧?” “慎言!” 她话里话外皆暗示着睿昌亲王对慕文君沉下脸,怒声呵斥,“之前府内睿昌亲王已宽宏大量对你小罚以作警戒,你还不长记性?!” 慕婉瞬间脸色惨白,身上还隐隐作痛,不敢再开口找慕文君的麻烦。 倒是有不少贵女颇为欣赏慕文君的谈吐与做派,一一上前交好,慕婉的帕子几乎要被绞断了,死死地盯着慕文君,心中恨不能撕碎了她的嘴! 鉴于慕婉得罪了睿昌亲王,之前与她关系不错的贵女彼此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相处。 慕婉恨得滴血,暗暗咬着银牙,挤出笑容,“睿昌亲王大人大量,上次在府内碰见,还安慰了我几句。” 她态度与旁人不同,慕文君冷眼看她作茧自缚。 打着睿昌亲王的名头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可别到最后抬得太高,下不来摔死了! 况且,她慕婉暗地里给她下套,真以为她慕文君好欺负不成? 花团锦簇,后花园内美色一览无余。有贵女提议行酒令,轮到慕文君时,她抬手不慎衣袖滑落,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君姐儿,你的胳膊——” 旁边的人惊呼,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落在了慕文君的胳膊上,青紫交错的伤势格外严重,陈玉清心中不忍,“文君,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慕文君故作无事将袖子落了下来,避重就轻道,“是我罪有应得。上次不慎将妹妹落水,祖母罚的。” 在场的都是家中的贵族小姐,无论受不受宠,可也没有谁遭过这种打罚。 哪怕是之前和慕文君处处不对付的杜若冰,眼底也流露出一丝心有余悸。 女儿家的身子本就娇弱,这种伤痕摆明了没有任何留手,就算是族内的男儿,也没有下这样的狠手。 陈玉清摇摇头,“文君,你也是为了婉妹妹,你祖母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罚你?” 是啊,她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就罚她? 慕文君垂眼冷笑,自然是因为她的心头肉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错的。 第十九章 失望 “就是,这么重的手,万一坏了身子怎么办?” 贵女们纷纷附和,甚至有人责怪慕婉,“慕婉,你嫡姐受罚,你怎么不拦着一点?” 慕婉脸色僵硬,干笑道:“我……我拦了,可是祖母气在头上……” 她讷讷声若蚊蝇,大家三言两语,议论纷纷,“这也太过分了,刚才君姐儿还说自己已经有一年没有制作衣服,这嫡女怎会有这种待遇?” 重庶轻嫡,乃是大忌讳。 况且在场的几乎都是嫡女千金,对庶女更是颐气指使,能与慕婉交好,也只是念她身家清白,心思纯良。 可现在看来,若真是纯良之辈,怎么会坐视不管祖母对嫡姐的轻慢,甚至理所当然的昧下嫡姐的东西? 慕婉心下一慌,手足无措的解释,“我没有……是祖母她……” “婉妹妹。” 陈玉清面上含笑,但眼底却拒人千里之外,“虽你与文君一母同胞,但家中长辈行事不妥,我们做晚辈的,自然要指出一二。” “坐视不管、两耳不闻,岂不是让文君举步维艰?” 慕婉垂死挣扎,“我有说,可是祖母不听我的。” “那慕府的老夫人未免也太过分了。”有人心直口快道,“明明你和君姐儿血脉牵连,为何不能一视同仁?偏偏要这般冷酷对待。” “若是我祖母这般待我,恐怕我在府内早已经生不如死。”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均是在指责慕老夫人太过心狠手辣,连嫡女都这般惩戒,也有人怀疑该不会是慕婉在其中添油加醋吧? 不然明明是同胞姐妹,为什么待遇会有天壤之别? 慕婉被她们看得越发慌乱,她好不容易才挤进去京城的贵女圈内,若是再被她们排挤在外…… 她用力抓紧帕子,口中忍不住附和,“是啊,我也觉得祖母的惩罚太过狠毒,我也劝了祖母手下留情,可我人轻言微,祖母也不会听我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纷纷道,“婉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祖母对你也不好?” 慕婉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也算不得好,她对嫡姐都能下这般狠手,更何况我?每次请安,我都是在外候着半个多时辰才能入座,若是迟了还得吃挂落。” 杜若冰眼神怜悯,“慕家的小姐真的是太惨了。” 见慕婉在老夫人面前也讨不了好,大家眼中的怀疑之色逐渐淡去,对慕婉的态度也略微和蔼。 这等转变令慕婉欣喜若狂,更是附和责怪老夫人的心狠手辣,接连编撰自己在府内所受的委屈,甚至将成国公府惩戒于她的罪名也安在了老夫人的头上。 慕文君淡淡品着茶,余光瞥见假山后方露出的一角裙摆,露出一丝痛快之色。 祖母,被自己疼爱的小孙女捅一刀的滋味如何? 她早就料到祖母肯定也会受邀来参加这场赏花宴,将军府设宴,除邀请贵女之外,定然还会邀请主母,而成国公一向以“孝”自居,曾王氏出席,自然会将慕老夫人一同挟上。 而依着慕老夫人多疑猜忌的性子,肯定担心她最疼爱的孙女在她手上吃了亏,一旦到了成国公府,第一时间就会赶到后花园慕婉撑腰。 而刚才十碧给她添水的时候,小声提醒成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她掐着时间露出袖子,把话题引过去,果然慕婉不负她重望,效果比她想得要好上百倍。 可若是她再不开口辩解,难保老夫人把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 “妹妹,怎可妄议长辈?” 慕文君喝道,语气谴责,“祖母责罚我们,一是因为我们犯了错,自然要罚,不然若是我们闯了祸连累了成国公府,你让祖母该怎么面对叔叔婶婶?” “二是祖母也是为了我们好,让我们长长记性。若非祖母对你要求过高,你的言行谈吐哪有现在这般规矩?长辈责罚晚辈理所应当,切莫心生恨意。” 慕婉张口欲辩,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脸色阴沉的闭了口。 假山后方的慕老夫人深深的看了眼慕文君,旋即转向一旁慕婉,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她没想到最后替她说好话的,竟然会是慕文君。 而她一心捧在怀里疼爱的小孙女,竟然在外这般诋毁她的名誉! 忍无可忍之下,慕老夫人板着脸从假山后方走出,眼带失望之色冷哼一声,“婉丫头,你可真让祖母心寒啊!” “祖母?!” 慕婉惊诧的从原地站起身,眼神凄慌,“祖母,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慕老夫人拄着拐杖,板着脸掉头就走,根本不听慕婉的解释。 慕婉急着直跺脚,若是祖母责怪于她,转而向慕文君示好的话,那慕家还有她慕婉的位置吗? 慕文君—— 慕婉猛地转头狠狠的瞪着身边的人,斩钉截铁质问,“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把祖母引过来,故意陷害我说那些话……” “妹妹,可别血口喷人。” 慕文君似笑非笑,“从头至尾我可都没离开后花园,况且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也是才知道原来你心里,对祖母存了这么多怨言。” 慕婉脸色青白交接,周围贵女打量的眼神更是令她羞耻难堪,一咬牙直接冲了出去。 她不能失去祖母的宠爱,她现在就去找祖母解释清楚,都是慕文君陷害她的! 慕文君眯着眼看着她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嘴角轻勾。 慕婉,这你就害怕了? 上辈子你从我这里夺去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慢慢讨回来的。 我倒要看看,失去祖母的庇护,这辈子你还能走多远! 灯火辉煌的书房内,锦衣男子看着手中的密件,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有趣。” 他直接把信件烧掉,略微沉思,“来人。” 守在屋外的书童推门而入,“王爷。” 沉崇食指轻点着桌面,眼底笑意加深,“命人连夜赶制两套衣物,送至成国公府。” 书童领命退去,沉崇看着桌上的余灰,面上有些迫不及待。 若是你只有这点手段,还不足以令我与你合作。 沉崇眼中划过一抹兴味,他倒是好奇,伶牙俐齿的小野猫,该怎么从虎豹豺狼的成国公府杀出一条血路? 第二十章 偷东西 慕婉被晒的有些晕眩,咬了下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嬷嬷,祖母起了吗?” 一向对她笑脸相迎的嬷嬷,眼中没有半点笑意,“二小姐,老夫人小憩时间还没结束。” 慕婉咬了咬牙,心中有些怨怼,但面上却根本不敢有半点不敬,乖巧道:“那我再继续等等。” “二小姐,要不您还是回去吧。”嬷嬷皮笑肉不笑,“老夫人精神不大好,万一又被人指责故意苛待晚辈,她可受不了。” 脸皮子抽了抽,慕婉眼圈立刻红了,“嬷嬷,祖母是不是生婉儿的气了?可是,慕婉真不是故意的,这些都是慕文君的计谋,她故意陷害我……” “二小姐!” 管家突然笑眯眯的出现在老夫人院落门口,“老爷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可……” 慕婉嗫嚅的看了眼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二小姐,睿昌亲王府来人了!”管家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王爷派人给您送了点东西。” 慕婉懵了,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 可是,睿昌亲王无缘无故,给她送什么东西? 难不成他当日虽表现冷淡,但其实心中也是有她的? 慕婉心下涌出狂喜,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失态,“那我先过去。嬷嬷,待祖母醒后,麻烦您派人告知我一声。” 她福了福身,脚步匆匆的朝前院走去,脸上抑制不住的期待。 刚走进成国公的书房,王铭扬一见到她,爽朗放声大笑,“好丫头,快看看王爷给你送的衣物。” 桌上摆着两套做工精细的水袖服。 成国公得知睿昌亲王府派人拜访时,顾不得手中的要事,亲自出门迎接。 睿昌亲王府的书童命人将这两套衣服交给他,语气意有所指,“国公爷,这衣物是王爷特意让人连夜赶制,送给府上慕家的小姐,还望国公爷代为转交。” 成国公心中一跳,连忙拱手,“一定一定,多谢王爷费心。” 待送走睿昌亲王府的人之后,旁边的王子曰立刻憋不住了,“爹,王爷怎么突然送衣服?” 成国公也摸不清楚,略微沉吟立刻唤来了小厮,这才得知原来昨日慕家姐妹受邀参加了将军府的赏花宴! 王子曰欣喜若狂,“爹,我们果然猜的没错!王爷看上的,果然是慕婉妹妹!” 成国公满脸喜悦的抚着胡子,连连点头,“去,请二小姐过来。” 一想到成国公府能够搭上睿昌亲王府这条大船,他就克制不住激动之色,王子曰同样满脸笑容的看着慕婉,“婉妹妹,恭喜了!” 慕婉怔怔的看着桌上的衣服,有些不敢相信的冲过去把衣服敞开,比她的身形略微瘦了一些。 不是她的尺寸。 慕婉心中恨得滴血,慕文君!又是那个贱人! 不知道她是使出什么狐媚手段,竟然勾引了睿昌亲王! 但是当看到成国公和表哥脸上毫不遮掩的激动,她将涌入嘴边的话缓缓咽了下去。 她不傻,上次她被王爷扶了一把,王爷对她的态度稍微亲昵了一点,在府里的地位立刻就水涨船高。 再加上现在祖母那边…… 慕婉心中闪过很多念头,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成国公见她发呆不说话,与王子曰对视一眼,“婉儿,王爷怎么会送你衣服?” 慕婉力保镇定,语气似乎有些羞赧,“在将军府,我曾眼馋清姐姐的裙子,没想到王爷他竟然会知晓。” 成国公心中了然,但旋即另外一个疑问又冒了出来,“可上个月府内不是安排了给女眷量体裁衣?难不成漏了你不成?” 他脸色一沉,要王子曰喊曾王氏过来,慕婉连忙拦住他,“不是的,我也做了衣服,只不过参加赏花宴的时候,姐姐说她没有衣服,我就把我的让给她了……” “岂有此理!” 成国公用力拍了下椅背,眼神震怒,“身为嫡姐,怎么昧下亲妹妹的东西?来人,传慕文君过来!” 前院的腥风血雨,还未传到慕文君的小院,十碧小心翼翼的端着冰碗递给自家主子,“小姐,你真的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吗?” “不去。” 那虎姑婆从小就看她不顺眼,每次请安不是故意晾她半个小时,就是刁难她几句。 她又不是受虐体质,上赶着遭人冷眼。 而且,若是没猜错的话,恐怕今天老夫人也没有心情问安。 十碧欲言又止,但见慕文君似乎胸有成竹,只能将话重新咽了回去,退到门外给小姐准备甜点。 但没过一会,她又神色惊慌的跑进来,“小姐,前院来人了,老爷让你立刻过去。” 成国公? 慕文君眉头微皱,旋即看着面色不虞的总管,“不知叔叔找我有什么事?” 管家面上皮笑肉不笑,“慕大小姐,这老爷的心思,我这个下人又怎么能知道?你只要抓紧时间和我过去一趟,不就知道了?” 十碧有些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态度?”总管冷冷的睨了眼十碧,冷哼一声,“慕大小姐还是抓紧时间,要是老爷等急了,怪罪下来,小的可承担不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慕文君略微整理一下衣物,紧跟在总管身后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成国公对慕婉体贴的嘘寒问暖,这是什么情况? 不动声色的上前行了个礼,“叔叔,您找我?” 王铭扬一见到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文君,我本以为你脾气跋扈了一点,但心地毕竟是个好的。但没想到你连慕婉的东西都要夺走,这就是你嫡姐的做派?!” 慕文君瞥了眼旁边幸灾乐祸的慕婉,“叔叔,我不知道您的意思。” “哼!” 王子曰一甩袖子,虎目怒瞪着她,“你还装傻?就是你抢了婉妹妹的衣服,才会让她在将军府丢脸!” 她抢了慕婉的衣服? 慕文君顿时反应过来,又是慕婉在背地里使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眼神阴毒的慕婉,这时候不装姐妹情深了? “你可知错?!” 第二十一章 监视 王铭扬厉声呵斥,慕文君不疾不徐的福下身,“叔叔,文君冤枉。” “我与妹妹身形相差甚远,她的衣服我本就穿不了,又怎么会故意找借口向她讨要衣服?” 慕文君走到慕婉身边,眼神掩饰不住的震惊与伤心,“妹妹,是你和叔叔说我抢了你的衣服?” “我……”慕婉有些慌,看着成国公狐疑的视线,她硬着头皮道,“的确是姐姐你说没有衣服,我才让人把衣服给你。” 当时在场的除了慕文君和十碧,就剩下那几个侍女,而这些人被曾王氏赶走的赶走、发卖的发卖,早已对慕文君恨之入骨,就算成国公找这些人对质,她们肯定也不会帮助慕文君的。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王铭扬不在意小女儿家之间的勾心斗角,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文君,婉儿毕竟是你的同胞妹妹,你平日里要多让着她,要有作为嫡姐的责任。” “回去把女则抄十遍,视为惩戒。” 慕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朝慕文君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 王铭扬心情不错,也没多做惩罚,“幸好睿昌亲王爷没有怪罪,但他命人送来了衣服,这就是在警告!以后行为举止切莫越矩,知道吗?” 睿昌亲王命人送来的衣服? 慕文君这才发现慕婉手边摆的一堆衣服,诧异的挑了挑眉,“给慕婉的?” 王子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那难不成还能给你的不成?少自作多情了!” 慕文君眼神闪了闪,看着慕婉心虚的神情,意味深长,“给你的啊——” 她上前打量了下衣服的尺寸,在慕婉紧张的神色中,摇了摇头,“可是这尺寸似乎不太对啊。” 尺寸不对? 王铭扬诧异的看着慕婉,后者恨恨的瞪了眼慕文君,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洞。咬着牙硬着头皮解释道,“可能……上次王爷只是目测,尺寸小了些。” 这个倒还能解释得通。 王铭扬抚着胡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通知裁衣师下午入府,给婉儿定做几套衣服。” 慕文君似笑非笑,“原来,是睿昌亲王给妹妹的衣服啊——” 她轻笑出声,慕婉被她笑得又羞又恼,抬头小脸流露出几分为难,“姐姐,这王爷指明赠送给我,你可不要误会。我知道你对王爷心有所属,但我和王爷之间绝对清清白白……” 慕文君心悦睿昌亲王? 王铭扬没想到慕家姐妹竟然会同时仰慕睿昌亲王,难怪慕文君一直处处针对慕婉!再加上睿昌亲王的态度……他心中很快就有了决断。 “文君,你回去抄写女则十篇,在没有完成之前,就不要出来走动。” 王铭扬冷冷道,“来人,送她回去。” 慕文君没有反抗,只是临走前深深的看了眼慕婉,那个眼神让后者忍不住抖了下。 想要借着睿昌亲王的名头上位?慕婉,你也不怕摔死了自己。 慕婉心中略微有点不安,暗暗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睿昌亲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关注这衣服究竟送给谁了? 慕婉一想到这就恨得牙痒痒,慕文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上当了,还变得伶牙利嘴,她已经吃了好几次的苦头。 更可气的是,凭什么她无需做什么努力,就能够获得京城贵女们的青睐,和睿昌亲王的关注? 明明是她更努力,是她更讨老夫人的喜欢! 贵女们的欣赏、睿昌亲王的示好,应该都是她的才对! 慕婉越想心中底气越足,眼神阴狠,慕文君她非除不可! 十碧有些着急的看着自家神情自若的小姐,急得团团转,“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练字啊?” 二小姐实在太过分了,那衣服明明是她硬要给小姐的,结果现在反过来咬小姐一口。 “既来之,则安之。” 慕文君心态好得很,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放下笔,凌厉的眸子一寸寸在屋子内细细扫过。 没有发现半点藏人的痕迹。 下一秒,她的视线落在十碧的身上。 小丫头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小姐?” 慕文君移开视线,沉崇是怎么知道她没有衣服的?难不成他派人监视她?! 心中一跳,她朝十碧使了个眼色,“把门窗全部关上。” 十碧丈二摸不着头脑,但见主子神色不似开玩笑,神色顿时变得神经兮兮,“小姐,你的意思是……该不会二小姐派人盯着我们吧?” 她攥着小拳头,护在慕文君身前,眼睛警惕的瞪着周围。 慕文君被她逗笑,“无事,只不过我现在被禁足,院门大开岂不是让人看尽笑话?” 原来是这样? 十碧垂下脑袋,有气无力道,“小姐,国公爷也真是的,怎么就相信二小姐的话,不相信你说的呢?” 慕文君但笑不语,微微颔首,“等下你去一趟老夫人的住处,替我敬一杯茶。” 十碧错愕的看着她,“可是,小姐你不是说不请安了吗?” 慕文君笑嗔了她一眼,“怎么能不请安?” 过了一晚,老夫人就算有再大的气也消了,再加上她本就偏疼沈婉,更舍不得与她所做计较。 她可是听十碧念叨了一整晚,昨天慕婉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这下畅通无阻的进了院。 若是她今早不去请安的话,恐怕老夫人又要以这个名头来折腾她了。 她细细叮嘱了十碧一些注意事项,丫鬟领命,急匆匆的朝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嬷嬷。” 她恭恭敬敬的朝嬷嬷行了个礼,“我家小姐被禁足正闭门思过,特命我代向老夫人请安并赔不是。” “嗯。等着吧!” 嬷嬷不冷不热的说道,十碧以为老夫人还没有起,安静听话的站在一边。 没过多久,慕婉带着紫萝袅袅娜娜的过来请安,“嬷嬷,祖母起了没有?” 嬷嬷僵硬的脸上顿时浮现笑容,“婉小姐,老夫人已经起了,已经盼着你好久了。” 慕婉闻言,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这才看到一旁的十碧,“你怎么会在这?” 十碧没想到老夫人已经起了,但嬷嬷又为什么让她在这里站了这么久? 她心中觉得受辱,又替自家小姐感到委屈。 听到慕婉的问话,她敷衍的行了个虚礼,“回二小姐,小姐不方便过来,特命我向老夫人告罪。” 这些坏人没有一个好心眼!统统都欺负她家小姐! 第二十二章 有毒 慕婉眼神闪了闪,朝嬷嬷看过去,“既然祖母已经醒了,那我便带着她一起进去吧。” 嬷嬷欲言又止,但看慕婉神色坚持,只能点头同意了。 “祖母!” 慕婉一进入内室,娇憨的朝老夫人撒娇道:“祖母,过几天是普陀寺烧香的日子,到时候我陪您一块去,好不好?” 慕老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虽然待慕婉同样温和,但却不似以往的亲近,“你这小皮猴,又想着什么坏主意?烧香拜佛外人太多,你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人冲撞的可怎么办?” 这是婉拒了? 慕婉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有些着急。 虽然祖母答应见她了,态度也一如既往,可总觉得祖母对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慕老夫人看向一旁的十碧,“你家小姐呢?” “回老夫人,小姐受国公爷指点,潜心研究女则,不便给您请安,特命奴婢来给您赔罪。”十碧恭恭敬敬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是个知礼懂事的,你去给我备份茶,权当请安了。” 十碧领命下去备茶,慕婉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以往依着老夫人的性子,她肯定会从头到尾都无视十碧的存在,更不会夸赞慕文君。 慕婉胸口好像压着好几个石头,难道慕文君又使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 该死!她在京城贵女前出尽了风头,又勾引睿昌亲王,现在又想要来抢祖母吗? 慕婉心中发慌,她朝紫萝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 十碧端着茶刚欲进内室,紫萝突然将她拦了下来,“老夫人喜欢茶里泡清热去火的东西。” 她看了看只有茶叶的茶盏,眉头紧蹙,“你快去拿些菊花来。” 十碧狐疑的看着她,“这可是碧螺春。” 谁会在碧螺春里放菊花?那岂不是破坏了碧螺春的风韵? “老夫人的喜好是你能够置喙的?让你去你就去,若是等会茶凉了,看老夫人怎么处置你!”紫萝瞪了她一眼。 十碧半信半疑,但只能折返去取了菊花。 紫萝见她离开,立刻端着茶水进了旁边一角,警惕周围没有人,连忙将东西塞回怀里,快步端着茶水进屋,“老夫人,这是大小姐的茶。” 慕老夫人皱了皱眉,“那个丫鬟呢?” “她身体略微不适,将茶交给奴婢之后,便不知道去哪了。”紫萝小心翼翼的把茶送到老夫人的手边,隐晦的朝主子看了一眼。 慕婉勾了勾嘴角,有些迫不及待的劝哄道:“祖母,你就浅浅品两口让十碧回去吧,姐姐被叔叔禁足,心里肯定有些难受。” 难受还安排丫鬟来给她请安?这是在向她告状呢。 慕老夫人无声的皱了皱眉,接过茶盏就有一道身影着急忙慌的从外面闯了进来,“老夫人!” 十碧气喘吁吁,手中还拿着菊花,“奴婢把菊花取了过来。” “我要菊花做什么?” 慕老夫人呵斥,“莫名其妙,和你主子一个德行!” 十碧目瞪口呆,指着一旁的紫萝,“可,可是紫萝不是说……” “十碧,我已经帮你和老夫人解释过了,你不要再找借口了。”紫萝抢先开口,“老夫人大人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紫萝陷害她! 十碧瞪着她得意洋洋的笑容,越发的生气,蓦然一股奇怪的味道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 她神情微变,视线立刻落在老夫人手中的茶盏上,而慕婉正劝她,“祖母,喝完就让她走了吧!” 慕老夫人也觉得堵心,慕文君怎么教的丫鬟?半点礼数也没有。 她刚要作势假装喝茶,却不妨一阵大力猛地撞过来,“老夫人,不能喝!” “啊!” 刚沏好的热茶大部分都洒在了老夫人的身上,慕婉捂着手痛呼,气急败坏的甩了十碧一耳光,“你疯了?该死!” “祖母,你没事吧?” 慕婉痛的倒吸冷气,却还是赶紧问候老夫人的状况,幸好老夫人身上还盖着薄毯,没有伤到。 “小贱蹄子,你反了天了!” 嬷嬷气急,噼里啪啦重重抽打十碧,“要是老夫人有个好歹,你这贱命十条都不够赔的!” 十碧痛叫不已,连连求饶,“老夫人,您饶了奴婢吧!那杯茶有问题,里面被人下了毒,奴婢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什么?被人下了毒?!” 慕老夫人后背全是冷汗,气到浑身发抖,“是谁,到底是谁要取了老身的性命!” “祖母!” 慕婉连连安抚,指着十碧喝道,“好你个贱婢!这杯茶是你亲自泡的,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在里面下毒!” 眼神一炬,慕老夫人死死地盯着跪在地板上的十碧,“是你!” 十碧连连摇头,“老夫人明鉴,奴婢绝对不敢下毒,求老夫人明察!若是奴婢下的毒,奴婢又怎么会自己揭发自己呢?” “呵,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慕婉眼神阴狠,恨不得立刻将十碧拖出去乱棍打死,“说,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你给祖母下药到底是什么居心?” “没有,我真的没有……” 十碧疯狂的给慕老夫人磕头,“奴婢没有,求老夫人明鉴……” “若不是你做的,你怎么会知道茶水里有毒?”一旁的紫萝突然开口道,“这茶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碰过,除了你还有谁?” 对啊,若不是十碧下的毒,她怎么会知道茶水里有毒? 慕老夫人看着自己身上的茶渍,震怒的用拐杖重重砸向地面,“传大夫!” 慕文君收到消息,连衣服也顾不得换,飞快的朝老夫人的院子跑过去。 十碧,十碧!你千万坚持住! 慕文君心中慌乱,死死咬紧牙根,慕婉!若是十碧有个三长两短,我宁死也不会让她好过! 慕老夫人坐在院内的中央,慕婉陪着站在她身侧,而十碧被押在长椅上,噼里啪啦受着仗刑,背上早已经一片血污。 而整个院落静悄悄的,赫然没有半点声音。 “十碧!” 慕文君心中一紧,疯狂的冲过去把行刑的人推开,颤颤巍巍的捧着十碧鲜血横流的脸,心痛如绞。 “老夫人……小姐没有下毒……奴婢是无辜的……” 她陷入半昏迷,口中依旧喃喃求饶。 第二十三章 青云散 “慕文君,你来得正好!” 慕婉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幸好祖母福大命大,才没让你得逞!” “我下毒?” 慕文君心中翻起滔天怒火,这些人对十碧下手彻底激怒了她,“你有什么证据?” 当看到十碧鲜血淋漓的后背,她气得浑身发抖,若是晚来了一步,十碧极有可能就…… “祖母,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怎可乱用私刑?”慕文君朝老夫人行了个礼,一双墨色的双眼压抑着风雨。 “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以为成国公府内,连皇朝律例也不放在眼中,岂不让人诟病?” “放肆!” 慕老夫人满脸震怒,“你威胁我?难道我教训个贱婢,还需要看别人脸色不成?!” “孙女不敢。” 慕文君脑中快速闪过各种念头。 慕老夫人冷哼一声,“慕文君,你虽不及婉儿乖巧温顺,但我平时待你也算一视同仁!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铭扬,你之后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吧!” 慕婉脸上闪过一丝狂喜,得意的看着面前的人,被赶回老家,看她还怎么引诱王爷! 若是她再暗中操作一番,劝说祖母将慕文君许给赌徒、瘾君子…… 慕婉几乎可以预见这人未来凄惨、生不如死的景象,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明显。 “祖母,此事疑点重重,文君和十碧是被人冤枉和陷害的!”慕文君“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文君不求别的,只想找出真相!” 慕老夫人板着脸,不接话。 心中一紧,慕婉娇蛮骂道,“慕文君,你少混淆视听!什么真相,恐怕就是贼喊捉贼!你故意拖延时间,该不会是等着睿昌亲王来救你吧?” 慕老夫人眼神一聚,指着慕文君和半死不活的十碧,“来人呐!把她们押到铭扬的书房去,让他立刻将这对蛇蝎心肠的毒妇送走!” 若是她们真的被送走,这罪名就真的洗不清了! 慕文君直挺挺的跪在下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祖母,难道你就不想找出真凶?既然她敢下毒一次,那必然还敢下毒第二次。这次没有得手,难保下次祖母您还能够顺利脱身……” “慢着!” 闻言,慕老夫人出声,布满褶皱的双眼审视着慕文君,“你有什么法子?” 慕文君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十碧的命保住了! 她沉吟半晌,“敢问祖母,大夫可否诊断出是什么毒?” “是青云散。” 一想到这个名字,慕老夫人就浑身冷汗,青云散毒性极为霸道,不慎沾染之人,将会浑身瘙痒,然后溃烂,最后饱受折磨而死。 慕文君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那祖母为何会认为是十碧下的毒?” “不是她还能有谁?” 慕婉嗤笑道:“茶是她亲手泡给老夫人的,从头到尾,只有她接触过。” 慕老夫人沉着脸点点头。 慕文君趁机道:“那是十碧亲手交给老夫人的?” 嗯? 老夫人眼神一颤,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紫萝。 紫萝吓得直接跪地磕头,“老夫人明鉴,是十碧把茶硬塞给奴婢就走了,奴婢别无他法,又担心老夫人渴了伤身,这才代为敬茶。” 慕婉气得指着慕文君骂道:“你血口喷人!慕文君,我就知道你不怀好心,要把污水泼在我身上!我看就是你是做贼心虚,故意让十碧把茶交给紫萝,好洗脱自己的嫌疑!” “我只是想找出真相。祖母,事发后可有人离开院落?”慕文君不卑不抗。 慕老夫人看向旁边的嬷嬷,嬷嬷暗暗摇了摇头,老夫人被谋害这么大的事,她早就第一时间封锁的院落,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不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这样就简单多了。”慕文君朝嬷嬷点了点头,“麻烦嬷嬷寻一坛酒来。” 慕老夫人眉头紧锁,不知道这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要酒做什么?” “祖母不知,这青云散还有一大特性,就是遇酒变黄,所以若是下毒,绝不可将青云散倒入酒中。我猜这下毒之人行事匆忙,肯定还没来得及净手。” 慕文君眯着眼睛,看着逐渐有些心虚的慕婉和紫萝,心中冷笑,果然是她们! “只要命所有的人用酒水洗手,手部泛黄的人就是真凶!” 慕老夫人朝嬷嬷使了个眼色,慕婉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漏洞,心中把紫萝骂个狗血淋头。 这么多毒药不买,偏偏选择青云散! 慕婉眼神闪烁,看向丫鬟的眼神也变得阴狠。 她绝对不能被拖下水,关键时候必须要断卒保帅! 嬷嬷备好酒水,慕文君率先道:“祖母,文君想让十碧第一个先试。” 她小心翼翼的牵起十碧满是伤痕的手指,眼中的心疼与愤怒呼之欲出。 十碧,你再等等,我一定要帮你讨回公道! 她握着小丫鬟的手浸入酒水中,再拿出来的时候血污洗净,没有任何半点的黄渍。 嬷嬷和慕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命院子里所有侍女、小厮统统过来用酒水净手,均没有任何变化。 慕老夫人眉头一皱,冷怒的看向慕文君,“这院子里所有人都试了,都没有变化,慕文君,你该不会在耍我们吧?” “祖母,并非所有人都试了。”慕文君指着角落里满头冷汗的紫萝,“紫萝还没有净手。” “慕文君,你血口喷人!” 慕婉直接跳了起来,“好啊,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兜兜转转,就是想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祖母一向偏爱我,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既然紫萝没有做的话,直接把手放入盆中洗一下不就知晓?” 慕文君面上含笑,眼中却是一片森冷,“紫萝,你说呢?” “我……我……”紫萝心中慌得不行,下意识的朝自家主子看过去,却发现慕婉根本不看她,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咬着牙,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慕老夫人有些不耐烦,“去,洗个手。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二十四章 野心 但旁边的人没有动。 慕老夫人狐疑的看着她,紫萝彻底站不住了,再一次重重跪下,头抵着地面,浑身发抖。 她这副样子,慕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顿时整个人如堕冰窖,双眼如同利箭一般狠狠朝慕婉射去。 慕婉绞紧手指,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根本不敢与慕老夫人的眼神对视。 “慕婉,你——” 慕老夫人面上满是失望,更多的却是心痛欲绝。她对慕婉掏心掏肺,却没想到她竟然背地里指使侍女下毒?! “祖母,你听我解释……” 慕婉心中一慌,刚欲开口,却听到成国公的声音由远及近,“老夫人,您派人着急喊我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踏进院子,就看到跪在地上的慕文君和紫萝,旁边还躺着生死不知的十碧。 “老夫人,您这是?” 现场一副动用私刑的做派,王铭扬眼前一阵晕眩,用力咬了咬舌尖,才让自己没有晕过去,勉强打起笑,“老夫人,根据律法,不得私自动用刑罚,若是情节严重,视为罔逆君威,是要被斩首示众的啊!” 慕老夫人吓了一跳,慕文君说得时候,她还以为这人只是拿腔作势、故意恐吓她,却没想到王铭扬竟然也是这么说! “是老身糊涂,铭扬,你尽可放心。这院子里都是我的心腹,绝不会对外传。” 事已至此,王铭扬说再多也无用,只能作罢,心中却隐隐有些后悔。 “老夫人,你有什么吩咐?” 王铭扬压下心中的不满,想到慕老夫人的口谕,有些不解。 这一家人来成国公府这么久了,从未这般神色匆匆的命人邀他过来。 慕老夫人脸色有些尴尬,慕文君和慕婉都紧紧的盯着她,她微微闭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慕婉生怕老夫人一狠心真将自己送回老家,那她还不如当场死在这。当下双目垂泪,抖着嗓音,“祖母,救我!求你,婉儿一时糊涂!” 整个院落静悄悄的,好似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良久,慕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睁开眼看向王铭扬,“无事,老身早上身体不适,本想托你找太医,但刚才大夫瞧过之后已经好多了。” 请太医? 王铭扬眉头皱的更紧,意有所指,“老夫人,太医只对天潢贵胄巡诊问药,日后可不能再提了。” 人老了野心就大了,竟然想让他去请太医?也不看看他能不能请得动。 余光瞥见旁边梨花带雨的慕婉,王铭扬脸上笑眯眯的,“婉儿,明日普陀寺礼佛,你陪同老夫人一块去,到时候你岚姐儿同你一起。” 从头到尾没有提及慕文君半句,就告礼急匆匆走了。 王铭扬一走,慕老夫人顿时沉下脸,冷冷站起身一拂袖子,“让所有人都回去,任何人不得扰我!” 她看也不看慕婉,拄着拐杖气势汹汹的要走。 “祖母!” 慕文君重重磕了个头,“十碧伤势严重,孙女烦请祖母准我将大夫带回去。” 慕老夫人现在只要看到她就觉得脸臊得慌,随意的摆摆手,径直进了屋子。 “祖母! ” 慕婉跟在后面跺了跺脚,一脸着急的追上去。 “祖母!祖母,你等等婉儿。” 慕婉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追着,慕老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猛地转过身指着她,“婉儿,你还有没有良心?” “祖母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慕老夫人痛心疾首,她掏心掏肺对这个小孙女,甚至不惜牺牲老大的情分也要给她铺路,可是她是怎么回报她的? 老夫人的心寒了,整个人瞬间老了不少,疲倦的摆摆手,“罢了,没想到老身到了这把年纪还能看走眼……” 慕婉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行!她绝对不能失去祖母的宠爱! 她直接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祖母,孙儿这般做都事出有因,难道您还不相信孙儿的一片真心吗?” “事出有因?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你对自己的亲祖母下毒手的!”慕老夫人愤怒的拄着拐杖,气急猛地高高扬起拐杖,但到底还是没有砸下去。 慕婉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祖母,是孙儿一时想岔了!孙儿急着想把慕文君赶出去,别无他法才兵行险着……” “赶走慕文君?为什么?” 慕老夫人眉头紧皱,慕婉赶紧将睿昌亲王府送衣服一事和盘托出,但是她添油加醋,将事实扭曲成她与睿昌亲王两情相悦,但慕文君从中作梗,故意勾引睿昌亲王。 听完,慕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告诉祖母?” 慕婉低着头,有些难以启齿,“这……毕竟是女儿家的心事……” 慕老夫人脸色略微缓了缓,“婉儿,睿昌亲王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的确是个好人选。” 她想了想,苍老的面上浮起一抹狠意,“你放心,这门亲事谁也抢不走,老身倒要看看,她慕文君到底有多不知羞耻!” “那……祖母您……”慕婉期期艾艾,慕老夫人板着脸,心里到底还是过不去,“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舍了祖母?” “祖母,你这是在折煞孙儿!” 慕婉泣不成声,“就算那贱婢不出面,紫萝也定然会揭穿她,孙儿怎么可能会用祖母的性命去冒险?” 慕老夫人眼神晦暗,但看慕婉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到底不忍心,命嬷嬷搀着她回屋。 慕婉如临大赦,连忙擦了擦两边的泪水,毕恭毕敬的跟在老夫人身边。 东南角的院落内,一墙蔷薇花随风摇曳,说不清的情致盎然。 慕文君给前来报信的小厮打了赏,神情冷漠。 “小姐,难道老夫人就这么放过了二小姐?”十碧愤愤不平,“这也太过分了!” 她好心救了慕老夫人,却惹来了一顿板子,而二小姐作为罪魁祸首,连半点重话也没有,甚至连紫萝都安然无恙,这心眼偏的也太明显了! 慕文君缓缓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她知道,老夫人心里终于对慕婉起了龃龉。 若是老夫人冷落慕婉两天,或者罚她闭门思过,待慕婉出来,老夫人同样会视若己出。可这前脚事情才爆发,下一秒老夫人就恍若无事发生,反而是对慕婉生了隔隙。 果不其然,第二日,慕婉院子里的紫萝,去了。 第二十五章 普陀寺 慕文君院子里接到消息的时候,均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老夫人的手段。 十碧讷讷,“小姐,我错怪了老夫人……” 没想到老夫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慕文君缓缓眯起眼,想起上辈子老夫人做的事情,眼神越发的冷,“人活够了,就会无所畏惧,手段自然怎么狠怎么来。” 这件事,慕婉同样被惊呆了! 怎么会是紫萝……为什么会是紫萝…… 她顾不得院里其他侍女畏怯的眼神,急匆匆的冲到祖母的院子里,“祖母,紫萝明明是无辜的,她怎么会……” 不疾不徐的放下碗筷,慕老夫人命嬷嬷将手脚发软的慕婉搀扶起来,语气嗔怪,“怎么这么着急的过来?” “祖母,紫萝她……”慕婉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老夫人,一颗心止不住的发抖。 “婉儿,你事出有因,祖母可以理解,但是紫萝这个丫头,留不得。” 慕老夫人让嬷嬷把门窗都关上,“你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却偏偏还要留个最大的威胁在身边。若是有一天此人反水,你该怎么自处?” 慕婉脑子一片乱哄哄的,“可是,慕文君她们也都知道……” “她们知道了什么?”慕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所有的事情,都是紫萝一个人密谋的,与你无关。这丫头吃里扒外,敢下毒谋害我,被发现后处死,一切理所当然。” 而慕婉则从这件事当中被摘得干干净净,哪怕后面慕文君拿这件事做她的把柄,依然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她逐渐回过味来,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终于落回原位,“还是祖母考虑的周全。” 之后贴着祖母亲昵的撒娇,慕老夫人被她惹笑,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小皮猴,以后有什么事,还得告诉祖母,祖母虽然老了,但帮你拿拿主意还是能胜任的。” 慕婉心中大喜,虽然她笃定慕老夫人肯定会站在她这边,但是有了祖母这句话,无异于多了一层底气。 慕文君,我看看你怎么争得过我! 第二日,成国公府内女眷去普陀寺烧香还愿。 慕文君本来不打算去的,但王铭扬怕落人嘴舌,强制要求慕家两位小姐必须一同前去。 王岚腰间拴着一条马鞭,看到二人一前一后出来,快步走到慕婉身边,“婉妹妹,你我做一辆马车。” 暗暗朝身后的人投了个得意的眼神,慕婉与王岚手牵手登上了马车。 而慕文君没有给她们半点视线,十碧的伤还需要再养上两天,没有带出门,而她又没有第二个贴身的丫鬟,孤零零登上了另外一辆略显寒酸的马车。 但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普陀寺,反而拧着眉头细细沉思。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辈子睿昌亲王就是今天在普陀寺遇刺,引得皇上震怒,后续不知查到了什么,皇上当着百官的面训斥睿昌亲王,并禁足三日。 为何她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上辈子成国公本属意与睿昌亲王亲上加亲,但此事结束之后,便不了了之。 慕婉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慕文君暗暗拿定主意,恰好十碧也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行动反而方便。 心不在焉的随着女眷们上了香,她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往寺院的另一边走去。 她记得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远远听到激烈的打斗声,慕文君心中一紧,提起裙子慢慢靠过去—— “谁?” 睿昌亲王正游刃有余的戏弄着五名刺客,敏锐的察觉到有人靠近,当下加强攻势,三下五除二,地上便多了五具尸首。 慕文君还来不及出声,就被人给拎住后颈,定在墙上。 “你是谁派来的?” 睿昌亲王看着背影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女眷,眼底的警惕没有丝毫懈怠,“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睿昌亲王,我是慕家的慕文君。” 慕文君被身后贴近的男性气息弄得非常不自在,“我与成国公府的女眷们不慎走散,不下心误闯了……” 下一秒,她就被人转了个面,但提着后颈的大掌却没有丝毫放松。 “是你啊。” 睿昌亲王缓缓眯起眼,他今天穿着便服,一袭长发用暗紫色的发带束起,越发显得俊美邪肆。 慕文君踢了踢脚,“王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您松开。” 沉崇挑了挑眉,“你贼头贼脑的,和这群刺客一同出现,本王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贼头贼脑? 慕文君气怒的抬头瞪他,却见他眼底的戏谑,强忍着怒意道:“王爷就别拿民女寻开心了。” 沉崇无趣的松开手,将软件插回鞘内,“普陀寺直走左转,慕小姐,下次可别再走错了。” 心中一跳,慕文君咬了咬唇,狐疑的看着面前的人,难道他看出来自己是故意找过来的? 怎么可能? 慕文君自认为自身没有漏出任何马脚,但沉崇面刺客刻明显游刃有余,上辈子又怎么会被重伤呢? 眼前疑点重重,但她也来不及深思,上前一步拦住沉崇的去路,“王爷,请留步!” “有何事?” 看着她犹如故意壮大胆子的鸡仔似的,沉崇心中有点发痒,“难不成慕小姐要以身相许?” “你!” 慕文君没想到堂堂睿昌亲王,私底下竟然是这副性子,强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王爷,民女有一事想要与您相商。” “哦?” 沉崇不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慕文君耐着性子,眼睛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无比清晰,“民女想要与王爷相商……王爷的野心。” 男人的眸子瞬间变了,如同波涛汹涌的海蕴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慕小姐好大的口气,本王还不知自己有什么野心。” “王爷若是没有野心的话,今天也就不会出现在普陀寺。” 沉崇缓缓眯起眼,“你都知道些什么?” 慕文君不卑不亢,“王爷放心,民女若是怀有二心的话,今日也就不会找上您。” 沉崇抿唇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连慕婉都摆平不了,本王又凭什么相信你?” 第二十六章 试探 果然成国公府内发生的事情都瞒不住他! 难道睿昌亲王府从这个时候就已经盯上了成国公府? 慕文君眼神沉了下来,她现在有些怀疑和沉崇合作会不会是与虎谋皮? “你在打什么主意?” 男子的气息蓦然靠近,慕文君一个不妨,吓得倒退半步,脸色羞恼,“王爷还请自重。” 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慕文君一咬牙,直接道,“击溃敌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直接把他击败。而是把他想要的先捧到他面前,然后再狠狠的毁了他,不是吗?” 沉崇沉默的看着她,眼神读不出喜怒。 慕文君心跳一点点加快,沉崇突然大笑,“很好!倒是有点胆识。” 他敛起笑容,眼中的备懒之色消失无踪,“继续。” “皇贵妃专宠御前,连带着三王爷在朝廷内地位水涨船高。淙亲王乃当今皇后嫡子,身份也是名正言顺,虽不得皇上喜好,但有皇后与太后护着,也有一争之力。” 唯独睿昌亲王势单力薄,在三位皇子之中处于弱势地位。 “王爷,民女不才,愿为王爷分担解忧,以助王爷能够得偿所愿!” 慕文君知道沉崇对她有所怀疑,所以干脆将她知道的秘辛托出了一部分,就是为了让睿昌亲王看到她的能力。 沉崇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慕文君,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得那些话,本王都可以刺探皇室内幕的罪名赐你死罪?!” 慕文君丝毫没有被他吓到,“若是王爷想要民女死的话,任何一个罪名都可。” 又何必弯弯绕绕找这些由头?反而会引起上面的注意。 沉崇眼底兴味更甚,“得偿所愿?你好大的口气。本王麾下谋士不知几十,没有一人敢信誓旦旦说要助本王得偿所愿!” “他们不敢,不代表我就不行。” 慕文君脸上满是自信,沉崇低笑一声,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闹,他眉间微蹙,旋即很快松开,“下月本王奉命剿匪,若是在这之前你能想出出其不意的点子,本王倒可以考虑考虑。” 慕文君下意识皱紧眉头,隐隐觉得不对劲,刚欲追问,眼前哪里还有人?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慕婉和王岚从前面的落脚处找过来,慕婉朝慕文君身后看了眼,神色无辜,“姐姐,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哪有什么男人?” 慕文君神色坦荡,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慕婉,“妹妹,你怕是眼花了吧。” 慕婉讪讪道,“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但是我和岚姐姐找了你好久。” 王岚满脸怒气,“这么大人还乱跑,知不知道少给别人惹麻烦!” “我在此处散散心。” 慕文君眼神平静的看着她们,“十碧受伤了,我特意来此求佛给她去去晦气,平白无故招惹了小人。” 她特意看了眼慕婉,“妹妹,紫萝去的莫名其妙,不如……你也给她上柱香?” 她往前逼近一步,慕婉脸色发白,眼神恨不能生吃了她,“若不是因为你,紫萝又怎么会……” “错了,不是因为我。”慕文君看着倒现在都不知悔改的慕婉,勾起轻蔑的弧度,“是因为她跟错了主子!” 王岚不解的看着她们,“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慕文君没有理会,越过慕婉的时候,轻轻撂下一句,“妹妹,忘了告诉你,青云散无色。” 所以,就算遇酒也不会变色。 慕婉脸色顿时变得狰狞。 慕!文!君! …… 上辈子沉崇有去剿匪吗? 慕文君放下手中的墨笔,眉头紧锁,唤来了十碧,“十碧,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姐,您忘啦?今天是洪金年四月十八。” 十碧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走路还有点跛。 四月十八……那下月就是…… 慕文君心中顿时了然,什么剿匪?这都是沉崇设好的圈套! 明明下月他是奉命平复北疆战乱,恐怕是担心隔墙有耳,又想试试她真正的本事,才故意声东击西。 这人果然疑心极重! 那上辈子他在普陀寺遇刺受伤,恐怕也是他一手自导自演的戏码。假装遇刺受伤、再受到皇上申斥禁足,一个不被无权无势、不受皇上喜爱的王爷,他的威胁性几乎为零。 好一招扮猪吃老虎。 “谁!” 慕文君突然拿起桌上的墨砚,猛地朝旁边的窗户砸过去。 “啊——” 响起一声痛呼。 “小姐,怎么了?” 十碧听到动静,赶忙跑进来,见到窗外捂着脑袋,浑身墨汁的小侍女,“银环?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银环胆怯的看着浑身戾气的慕文君,瑟瑟发抖,“奴婢负责擦洗窗台,碰巧路过。” 这…… 十碧迟疑的看着慕文君,后者的视线落在她空空如也的手上,神情缓了下来,“行了,下次不要再躲在窗户后面。” 银环领命退下,慕文君待她走后,命十碧跟上去,“去,看看她和谁都接触了。” 十碧心中一惊,连带着看向银环的视线也变得不善,“小姐,你的意思是银环是二小姐的人?” 慕文君好笑不已的睨了她一眼,“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些牛鬼蛇神迟早会一点点露出马脚。 半柱香之后,十碧才满头雾水的回来,“小姐,银环也没有和什么人接触啊,都是咱们院子里的,感觉没有什么异常。” 慕文君眉头一皱,难道是她怀疑错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从今天一早就特别热闹,好像要来什么贵客。 十碧茫然的摇摇头,慕文君净了净手,“罢了,我们出去看看。” “王爷莅临寒舍,下官已备好薄酒,还望王爷赏脸。” 成国公满脸红光,在他面前的青年束发银冠,面色有些阴柔,眼尾微微上撇,看人带几分狠色,“那本王就叨扰了。” 一旁的慕婉跟在老夫人身边,余光偷偷觑着面前的三王爷,被他撞了个正着,顿时羞赧的垂下头。 这三王爷虽不及睿昌亲王长得好看,但是听闻是最为得宠的皇贵妃唯一的儿子,日后极有可能会被封为储君。 第二十七章 琴曲 若是成为了他的妃子,那日后岂不就是真正的正宫娘娘? 慕婉呼吸忍不住有些急促,眼底狠光微闪。 成国公也很兴奋,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在三王爷跟前露了脸。 沉隶扫了眼院子里所有的人,意味莫名的问了句,“这是国公府上所有的人?我倒是听闻,慕家嫡女慕文君是个才华兼备的奇女子,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荣幸请国公爷引荐一下?” 成国公脸上大喜,“下官立刻请她过来。” 强忍着心中呼之欲出的狂喜,成国公让下人去慕文君的院子,慕婉得睿昌亲王青睐,而慕文君若是能够让三王爷另眼相看的话,成国公一举得两名王妃,那日后国公府的发展将不可限量啊! 慕婉一听到沉隶提到“慕文君”的名字,整张脸扭曲到变形。 又是慕文君! 这个贱人到底使了多少狐媚的手段,前脚勾了睿昌亲王,后脚又勾了三王爷! 她好恨!她一定要除了她! 慕文君收到传唤也很奇怪,“你是说,三王爷指名要见我?” 奇了怪了,她从未与三王爷接触过,怎么会在他面前留了印象? 慕文君对这个性格极为阴晴不定的三王爷不敢掉以轻心,略微收拾好便带着十碧赶往前院。 成国公早已经布置好宴席,三王爷坐在主位,成国公坐在他的左下方,王子曰坐在王铭扬的下方,而慕老夫人和曾王氏率女眷落座在屏风后侧。 慕文君朝三王爷行了个礼,“民女慕文君给王爷请安。” “免。” 三王爷的眼尾因为染上酒意而薄红,越发显得妖娆,“这就是让睿昌亲王另眼相看的慕小姐?” “睿昌亲王?” 成国公愣了一下,朗声大笑,“三王爷误会,睿昌亲王看上的另有其人。婉儿!” 慕婉羞涩的从幕后走上前,声音款款,“王爷。” “三王爷,您有所不知,上次睿昌亲王还命人特地给婉儿做了裙赏送到了府上。”成国公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骄傲,“婉儿一向知书达理,但若是睿昌亲王真的开口,下官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是吗?” 三王爷语焉不明,摸索着下巴缓缓眯起眼,“上前让本王好好瞧瞧。” 慕婉咬唇强忍着羞涩,缓缓抬起脸。 三王爷细细扫过,“果然清秀可嘉,出水芙蓉。来人!赐座!” 慕婉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得意的视线落在旁边无人问津的慕文君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嘲笑。 她上前一步,躬身请礼,“王爷大驾光临,民女先前练习一舞,特献给王爷。” “好!准!” 三王爷心情不错,慕婉微微一笑,“民女姐姐琴艺一绝,还望王爷准她给民女伴奏。” 一直默不吭声的慕文君扫了眼慕婉,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 但三王爷已经点头,慕文君只能硬着头皮坐在古筝前,缓缓静心,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她习琴已有二十年,上辈子却被人硬生生掰断手指,从此再也无法弹琴。 纤纤十指缓缓摸了摸琴弦,慕文君尾指轻勾,清脆的琴声瞬间勾起所有人的心思。 台上慕婉踩着琴音翩翩起舞,长长的水袖在夜间勾起荡漾春色,三王爷脸上笑意越来越浓,一曲《敛春色》看得如痴如醉。 “嘶——” 慕文君指尖一颤,琴声顿时断了。 “慕文君!你怎么回事!” 成国公震怒,而慕文君看着自己指尖上冒出的血珠,这才发现琴板上钉的银针。 她立刻看向台上的慕婉,将她眼中的恶意尽收眼底。 她默默重新落座,“抱歉王爷,民女久未弹琴,一时手生,扫了王爷的兴致。” 三王爷懒懒应了一声,“无碍,继续就是。” 慕婉冷笑着看着慕文君重新坐回古筝前,就算重新开始就能怎么样?那么长的针,只要她慕文君碰上,手指几乎就废了。 但旋即下一秒,一股激昂的乐声骤然打乱了她的节奏。 慕婉心中一慌,赶紧跟上琴声,但没想到琴声越来越快,她心思慌乱之中不慎踩到裙摆,重重跌在台上。 “噗——” 台下隐隐传来笑声,慕婉脸色忽青忽白,愤恨瞪向罪魁祸首,“慕文君!” “够了!” 成国公脸色难看,冲着丢尽成国公府脸面的慕家姐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赶紧下去!” “慢着。” 三王爷突然出声,“慕二小姐先留步。” 慕婉原本灰白的脸色瞬间绽放欣喜,眼底闪烁着光辉,在三王爷的身侧落座。 余光瞥见如同丧家之犬离场的慕文君,慕婉心中泛起略胜一筹的喜悦。 慕文君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住处,成国公的命令紧随其后,“大小姐,国公爷让你这几日好好闭门反思,莫要再出门。” 十碧担心的看着慕文君,“小姐,你怎么了?” 慕文君疲倦的摇了摇头,突然看向十碧,“你给我好好说说,银环今天下午都见了谁?” 十碧愣了一下,拧眉仔细数了数,“小厨房的汤婆子、前院的小方还有王二小姐的侍书……” 这几个人个个都有嫌疑,慕文君眼神敛了敛,“你下去吧。” 十碧满头雾水,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慕文君重新摊开纸,提笔细细写了满满一张,将信纸藏在自己的梳妆盒内,又在抽屉的把手上涂上了一层头油,这才息了灯。 半夜,身旁似乎有人。 慕文君心中一惊,从枕头下抽出匕首直直刺过去,却被人反手扣住,整个人压在榻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 慕文君拼命挣扎,“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成国公府!再不松手的话,我就要喊人了!” “你喊吧!” 来人语气慵懒,带着一股子狠意,“要是被人发现慕大小姐和一个男人滚作一团,我倒要看看慕小姐花言巧语该如何辩解。” 慕文君怔了一下,“睿……睿昌亲王?”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身份,沉崇轻啧了一声,松开对慕文君的桎梏,视线落在慕文君布满细细伤痕的十指上,“还真是蠢!这就是你的手段?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你怎么又闯进来了?” 慕文君气急,这个人眼中到底有没有半点礼节?三更半夜闯入她的闺房,若是被人发现的话…… “这种地方还想拦住本王?” 睿昌亲王嗤笑一声,往慕文君手上抹了一下,慕文君一惊,下意识要缩回来,“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睿昌亲王把手中的罐子往床上一扔,“给你上药。” 第二十八章 万通阁 指尖传来淡淡的清香,发烫的麻痒被清凉覆盖,让人没那么难受。 “谢谢。” 慕文君收回手,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不用,本王就想看看,有人是不是倒兵相戈了。”睿昌亲王眼眸微眯,浓郁的夜色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剿匪的点子,你想的如何?” 慕文君眼神闪了闪,“不知王爷说的是北疆的匪,还是京城的匪?” 睿昌亲王转着扳指的手指一顿,终于正视的看了眼眼前胆大包天的小女人,“有点意思。” 他坐在圆凳上,“本王倒要听听这北疆的匪该如何?京城的匪又该如何?” 慕文君答非所问,“王爷,这剿匪之人,恐怕暂时未定吧?” 不然,三王爷又何必登门?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人选恐怕就在睿昌亲王与三王爷之间。 她说完,对方许久都没有动静。 良久,黑暗中才传来一声嗤笑,“呵,倒是聪慧。” 有破风声凭空飞来,慕文君下意识伸出手,一枚光滑盈暖的物件落入掌中,“若需联系本王,拿此令去万通阁。” 万通阁? 慕文君震惊,原来威慑江湖的万通阁,竟然是睿昌亲王麾下的? 作为江湖所有机密中介,万通阁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甚至当初她也曾想着冒险去万通阁求得慕家被冤枉的真相,但最后却被人从宫中掳走,最后不了了之。 慕文君还想要再问,眼前却早已经无人。 连忙点着烛火,房间里面空荡荡,除了床上碧色小壶和手中的鱼型金属令牌,恍若黄粱一梦。 青云小筑,慕婉死死地搅紧手帕,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来,慕婉一把抓住她,“拿到手了吗?!” 来人点点头,“二小姐,幸不辱命。” 她把一张纸交给慕婉,慕婉立刻夺了过来,眼神欣喜若狂,“太好了!” 有了这个,看她慕文君怎么翻身! 慕婉心下大安,迫不及待的喊上贴身婢女桐华,“备车,去同源楼!” 同源楼雅居,三王爷久候多时。 一旁的幕僚有些不解,“王爷,你真打算用慕家姑娘的计谋?” 他实在想不明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慕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入了王爷的眼? 三王爷阴冷的笑了笑,“只有老二那个色迷心窍的蠢货,才会相信一个女流之辈的话!本王倒要瞧瞧这个慕小姐到底有多聪慧!” 而且若是当老二知道,慕小姐给他的计谋一模一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三王爷冷笑更甚,心中隐隐有些许期待。 “王爷,人已经到。” 守在门外的小厮悄悄进来通报,慕婉紧跟着进了雅居,朝王爷微微福身,“王爷。” “慕二小姐免礼。” 三王爷脸上阴冷尽褪,面如冠玉,“不知二小姐……” 慕婉咬了咬唇,露出些许羞赧,“不负王爷所托。” 她把信封递过去,“前几日睿昌亲王也曾提过剿匪一事,但民女还未来得及将此计策相告。” 幸好她命人一直盯着慕文君,不然还不知道这个贱人竟然会和睿昌亲王私底下偷偷往来! 当得知睿昌亲王与慕文君往来亲密时,慕婉气得剪烂了好几个帕子。 但现在有了三王爷,睿昌亲王算什么? 天下谁不知道三王爷的母妃皇贵妃最得皇上的宠爱?连带着三王爷也子凭母贵,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府邸,甚至还不许通报可自如出入皇宫。 而睿昌亲王只不过是空有王爷的名头的废物罢了! 慕婉心中痛快,趁三王爷阅览信纸之际,信口道:“王爷,这匪徒无非就是为了利,而雁首山易守难攻,王爷您可以派军围山,告诉他们若是弃暗投明,并拿下身边的匪徒可赏黄金十两,若是不从,则可放火烧山,王爷您只需要派人守在下山的道口,下来一人便射杀一人,剿匪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就是慕文君想到的点子。 三王爷眼底划过一丝暗光,看向慕婉的眼神隐晦生变。 此女子心思缜密、手段可以称得上是毒辣,但不得不说这个计谋与三王爷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而之前一直困扰的久攻不下的问题,则迎刃而解。 “慕二小姐。” 三王爷的眼神看得慕婉心跳有些加快,“若是此次剿匪能够获胜,慕二小姐功不可没。” 慕婉强忍着激动,看向三王爷的眼神也逐渐带上异彩,“那婉儿再次预祝王爷旗开得胜。” 为避免被家人发现,慕婉在外面也不得久留,只能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 三王爷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出神,“余先生,你说这主意是她想的吗?” 先前的幕僚先生自屏风后走出,一边感叹一边摇头,“此计老身也不得不感慨一声妙!如此一来,雁首山易守难攻的困扰不攻自破。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三王爷看了看手中的信纸,脸上蓦然掀起狞笑,直接将纸扔进一旁的烛火里,阴柔的面容在跳跃的火光中若隐若现,“是啊,这种天才……还真让人想狠狠毁掉……”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这么说,爱卿都束手无策?” 身着龙袍的洪金帝面容凝肃,布满皱纹的眼尾不满的扫过满朝官员,怒极一把将茶水狠狠砸在地上,“废物!” 他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底下跪倒求饶的百官怒骂,“满朝官员竟然拿一群匪徒毫无办法!朕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 百官低头告饶,三王爷低着头缓缓走出来,“父皇,儿臣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 洪金帝脸色略微好转,连带着看向沉隶的眼神也缓和不少,“沉隶,你有什么好法子?” “父皇,儿臣以为可用火攻。” 沉隶分析道,“北疆灌木茂盛,这群叛军利用地形优势,打得我兵措手不及。若是用火一来可以暴露他们的位置,二来可利用火势来打乱他们的阵型。” 洪金帝沉眸不语,反而看向旁人,“你们可有什么高见?” 威武大将军率先出列,“皇上,臣认为三王爷的法子可以一试。” 洪金帝冷笑一声,刚欲发怒,睿昌亲王低头出列, “父皇,儿臣认为不妥。” 第二十九章 上策 “北疆地形特殊,且气候极为干旱。若是用火的话,恐怕会殃及周边百姓。” 沉隶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越发的阴沉,“二哥教训的是,是皇弟太过急于替父皇分担。” “那你又有什么高见?” 北疆动乱常年不得平复,年复一年宛如痼疾扰得洪金帝烦不胜烦。 沉崇略微拱手,“儿臣以为,卑鲜马匹凶猛,骑兵才是关键。而眼下北疆正值旱季,补给不足,若以粮草诱敌深入,再配合陷阱瓮中捉鳖,此举为上策。” 洪金帝闭眸不言,淙亲王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大肆嘲笑,“二哥,你被卑鲜打傻了吧?难道还要我们亲自送粮草给他们不成?” 他们所说淙亲王一概不懂,但睿昌亲王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还敢在父皇面前耍威风,谁给他的脸面? “荒唐!” 洪金帝勃然怒斥,淙亲王吓了一跳,脸色微白,“父皇息怒。” 对于不学无术的淙亲王,洪金帝早已不抱希望,精光闪烁的龙眼转向沉崇,“仅此而已?” 睿昌亲王摇头,继续道,“儿臣以为,可聚集北疆百姓,出其不意。” 淙亲王虽是被洪金帝训斥不敢再语,闻言仍然忍不住啐道,“一群贱民,他们有什么用?” 北疆常年战乱,再加上气候干旱,地处荒凉,周围百姓早已经民不聊生,对朝廷平复战乱也早已经失去的希望,麻木的在夹缝中苟且偷生。 这群行尸走肉,能有什么法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睿昌亲王似是看穿在场人心中所想,将慕文君提到的计策缓缓道来,“以往朝廷均是强行征集壮丁,士气低下,面对卑鲜嗜杀与凶狠,自然没有抵挡之力。若是以高额悬赏,夺卑鲜将士赏银一两、族长百两、偏将黄金百两,将军黄金万两,以利诱之,士气高涨,以人头塔彰显军功,杀他人士气,涨我军军威!” “而平民对地形熟知,可训练成突击小队,从旁侧骚扰协助,若是能烧了卑鲜的粮草,卑鲜不足为惧!” “好!” 洪金帝抚掌大笑,困扰他多年的难题终于在这一朝有待解决,“崇儿,北疆平乱朕安排你统军,千万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他怒瞪了眼神色阴沉的沉隶和唯唯诺诺的沉淙,冷哼,“一个心狠手辣,空有莽夫之勇,将北疆数万百姓的性命视若草芥,目光短浅,难登大雅之堂。” “另一个……” 洪金帝看着酒囊饭袋的沉淙,甩袖大怒而去,“退朝!” 沉隶死死低下头才压下满腔翻滚的恨怒与羞耻,阴冷的看着身穿五爪金龙袍的沉崇,阴恻恻上前,“二哥好计谋,不知是府上哪位谋士?可否引荐于我认识?” “并非是我府上的谋士。” 睿昌亲王抿唇轻笑,看向沉隶的眼神有些奇怪,“说来三弟你也应该认识,前几日你还去国公府上拜访,这计策便是慕家小姐的玲珑心思。” 慕家小姐? 沉隶勉强的牵了牵嘴角,随意找了个借口告退,一路上愈走愈快,气怒不得一掌劈断了旁边的柳树。 “王爷,使不得。” 旁边的谋士赶紧劝道,沉隶眼神阴狠,“好个老二,竟敢联合慕婉那个贱人耍我!” 他咬紧牙关,恨不能一掌劈死慕婉那个贱人! 他本想抢先献计,虽慕婉的计谋他还瞧不上眼,但能够恶心到老二,他也乐此不疲。 但没想到沉崇技高一筹,竟然踩着他上位,还连累得他被父皇训斥。 “明明老二也提到了火攻,可父皇却偏偏……” 沉隶脸色扭曲,明明沉崇与他所说相差无几,但父皇却指着鼻子骂他心思毒辣,就差直接说那个位置与他配不上。 沉隶狠狠的闭了闭眼,才缓缓压下把剑砍了沉崇的冲动,“派人盯着沉崇,在北疆有机会的话,就让他永远留在那里!” “还有,找机会给慕家递拜帖。” 沉隶狠狠一甩袖子,步履纷飞,胆敢戏耍他的人,他要对方付出千万倍代价! 慕婉还不知道自己太子妃的美梦已经鸡飞蛋打,她依偎在老夫人身侧,看着姗姗来迟的慕文君,意有所指道,“姐姐,祖母已经候你大半天了。” “文君给祖母请安。” 慕文君眼皮子不抬,朝老夫人微微行礼,却半天听不到老夫人的回应。 她心中一跳,余光瞥见慕婉幸灾乐祸的笑容,立刻起了警惕。 恐怕老夫人这次来者不善。 “跪下!” 老夫人命旁边嬷嬷上前钳制住慕文君,十碧则被老夫人的另外两个贴身丫鬟控制住,她拄着拐杖,瞪着慕文君,“你好大的胆子!” “祖母,不知文君犯了什么错?” 慕文君被嬷嬷反手压住动弹不得,脸上也蒙了一层薄怒,上次老夫人动用私刑,十碧歇了半个多月才缓过来,难不成她现在又想要故技重施? “不知道?” 慕老夫人指着慕文君,冷笑,“你少给老身装傻!你使得那些腌臜手段真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慕家百年忠良、书香三代,何曾出现过你这等毒妇!” “见不得你妹妹好,故意设计害她丢丑,甚至连累成国公府在王爷面前落了面子!慕文君,慕家、成国公府哪点对不起你,你要置我们于死地!” 如慕文君所料,慕老夫人果然是给慕婉撑腰来了。 “祖母,文君冤枉。” 慕文君挣脱开嬷嬷的钳制,再抬脸眼圈泛红,腮边滚泪,“自我们搬到成国公府后,文君日日思念父亲,多日未曾碰琴。那晚妹妹突然献舞要我奏曲,文君怕扫了王爷的兴趣,只能硬着头皮试试,未曾想出了差错……并非文君本意,实在是当时已经迫在眉睫,文君无从抗拒。” “你胡说!” 慕婉气势汹汹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弹快曲子害我丢丑!” “祖母,你可得给婉儿做主!” 慕婉一想到自己摔倒时狼狈的模样被王爷尽收眼底,就恨不得撕碎了慕文君,“更何况,你还罔顾廉耻,背地里和睿昌亲王私下相授!” 第三十章 登门道谢 慕婉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轻减了不少。 她脸上颧骨高,一瘦下来两腮凹进去,显得颧骨更高,越发显得刻薄。 慕文君眉头一锁,视线犹如利剑狠狠向她射去,“妹妹,慎言!” “你空口无凭,冤枉我便也罢了,可牵扯上睿昌亲王,难不成你还想再挨顿板子?!” 慕婉脸色一僵,不甘示弱的硬嘴道:“我又不是信口开河,是有侍女看到告诉我的。” “那这侍女现在何处?你喊她过来,我与她当面对质。” 慕文君的寸寸逼近,令对方哑口无言,气恼的跺了跺脚,“祖母,你看看她还不知悔改!若是继续让姐姐长此以往,岂不是要惹祸端?” 慕老夫人眼神一厉,“还不让她跪下!” 慕文君被嬷嬷压住,动弹不得,见老夫人又要以拐杖教训她,咬唇压抑着怒意,“祖母,叔叔上次才说不可动用私刑,若是被外人知晓,恐怕成国公府又会落人口舌。” “放肆!” 愤怒跺了下拐杖,慕老夫人开口,“老身教训晚辈,还被世人不容不成?况且我动用的是家法,又如何算得上是私刑?” “姐姐,你莫要再狡辩气祖母了。”慕婉在旁边煽风点火,“就算你找了睿昌亲王做依仗,可你只要一天未过门,就还是慕家的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给慕家丢了脸面。” 慕老夫人闻言,脸上冷色更甚。 “只要老身在世一日,她就别想着攀龙附凤!” 她朝嬷嬷微微颔首,“动手。” 慕婉眼中的幸灾乐祸毫不遮掩,而就在这时,管家匆匆来到慕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睿昌亲王拜访,老爷有请老夫人和两位小姐前去。” 睿昌亲王? 老夫人的眼神如刀一般剜向慕文君,却又不得不松开她,“知道了。” “回来去祠堂跪着,知错再出来。”她冷冷扫了眼慕文君。 而慕婉眼神有些不甘心,又被慕文君逃了过去! 王铭扬最近满面红光,快步上前接迎睿昌亲王,“不知王爷到访,臣有失远迎。” 最近成国公府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气,睿昌亲王、三王爷一个接一个到访。 而不论是什么原因,能够得到皇家贵胄的赏识,都是成国公府的荣耀。 睿昌亲王微微颔首,“国公爷,叨扰了。” 他状似不经意朝两旁扫了眼,却只看到王子曰和满脸不情愿的王岚,“不知道慕家小姐……” 王子曰适时上前,“回王爷,草民已派人去请。” 睿昌亲王点了点头,曾王氏暗暗推了一把王岚,后者回头看了眼母亲,硬着头皮行了个礼,“还请王爷入座。” 沉崇装作没看到她们之间的波涛暗涌,率先大步往内堂走去。 王铭扬搞不懂曾王氏的举动,用力扯了扯她的袖子,怒声道:“你别跟着捣乱!” “什么叫我捣乱?!” 曾王氏早已经不满许久,头顶珠钗乱晃,“老爷,岚姐儿到底是不是你女儿?这么好的机会,你都留给慕家那两个丫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母女的位置?!” 王铭扬被她说的满头雾水,曾王氏恨铁不成钢,“那可是王爷!凭什么都便宜了慕家的女儿?难道我岚姐儿比她们差上半点?” 王铭扬逐渐回过味了,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意思是……” 曾王氏在他震惊的眼神中,狠狠点了点头。 老爷还真是糊涂了,既然成国公要出王妃,为何不能是她的岚姐儿? 若是慕婉也就罢了,可刚刚睿昌亲王口中分明提的是“慕文君”! 一个不知名的野丫头,也能踩在她岚姐儿的头上? 曾王氏越想越气,她精心培养的岚姐儿,绝不可能输给慕家的两个丫头! 慕文君换了身衣裳才去了前院,却发现慕婉竟然也换了衣裳。 眯着眼睛,看着她身上的石榴红长裙,眼神格外诡异。 又蠢又贪心,果然和上辈子一样。 而慕婉根本没注意她的眼神,重新换了套妆容,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夫人身后,看似低眉顺眼,但细腻的皮肤、小巧的耳珠,均格外引人注目。 一进门就看到王岚站在睿昌亲王的身边,她如遭雷击,一脸被背叛的表情控诉的看着王岚。 曾王氏见她这个模样,顿时来气,阴阳怪气道:“婉儿,见到王爷也不行礼,这是国公府交给你的礼数?” 慕婉脸色涨红,“民女给王爷请安。” 她委委屈屈的朝睿昌亲王看去,气得曾王氏差点掐断了指甲。 本以为慕婉会是个好的,却没想到这慕家两姐妹,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慕文君紧跟着慕老夫人行了礼,全程与沉崇没有半点眼神的交流,全然好似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王铭扬给慕老夫人安了座,慕老夫人拍了拍慕婉的手背,叹气道:“铭扬,老身正好有一事相求。若不然给老身寻了个宅子,我带着婉儿和慕文君搬进去。” 王铭扬心中一惊,他一贯以“孝”美誉朝堂,生怕被睿昌亲王看出有什么不妥,赶忙道:“姑母,你何出此言?” “老身那院子太清静了,以往还有人日日请安,陪老身热闹,现在除了婉儿,再无旁人。怕是老身碍了别人的事,给人添堵了。” 一番话,臊得曾王氏满脸通红。 慕文君在旁边眼观耳、耳观鼻,心中暗暗腹诽这人的心果然偏到一边去了。 曾王氏不过是稍稍敲打了慕婉两句,就被老夫人寻了同样的由头好好敲打了一顿。 王铭扬恼怒的瞪了眼身边的人,做低附小给老夫人赔礼道歉,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 “国公爷果然孝道感人。” 一直默默品茶的睿昌亲王,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王铭扬干笑不已,“不知王爷此次前来是……” “本王特意来登门道谢。” 睿昌亲王的话,令王铭扬与王子曰彼此面面相觑,他们成国公府有做了什么帮助到睿昌亲王的? 王铭扬确实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下官愚钝,不知您所言何事?” “这事——” 睿昌亲王似笑非笑看向垂着头不吭声的慕文君,“还得问问慕大小姐。” 第三十一章 妇人之见 来了! 慕文君心中暗暗闭了闭眼,忍不住恼怒的瞪了眼睿昌亲王。 她本意还想再隐瞒一些时日,待她查清楚父亲的下落之后,再暴露自己和睿昌亲王之间的关系。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大咧咧上门,直接给她捅破了。 慕老夫人的眼神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洞,似乎已经笃定了她与睿昌亲王私下相授。 慕文君勉强打起笑,“不知睿亲完所言何意?民女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德何能,能帮得上王爷?” 沉崇颇感兴味的看着小狐狸装傻充愣,在快把人惹急的时候,才不缓不慢道:“慕大小姐,前几日你可是在普陀寺求到了一支签?” 慕文君愣愣的点了点头,看男人信口胡说。 “那是本王命方丈出的难题,慕小姐见识非平常女子可比,亦解了困扰本王多时的难题。” 王铭扬皱眉思索,猛然一惊,“王爷的意思是——” 今日上朝睿昌亲王才得皇上夸赞,正是因为北疆战乱之事。 难不成这幕后谋士竟然是…… 他震惊的看向慕文君,慕老夫人却是沉下脸,“妇人之见!” 她怒斥慕文君,见人在睿昌亲王面前留了脸,心里难受的就像猫抓似的,慕文君怎么能比得上慕婉? “王爷您有所不知。慕文君自幼顽劣,半点诗书不懂,满肚子草包,哪里能承受得起王爷的谬赞!” 之后她满脸慈爱的看着慕婉,“倒是婉儿知书达理,谈吐有度。王爷,您是不是记错人了?” 睿昌亲王似笑非笑,“老夫人这是说,本王记性已经差到连人也认不出?还是在质疑皇上的决策?” “本王与皇上均赞不绝口的计谋,在老夫人口中,竟然只配得上‘妇人之见’。” 随着睿昌亲王的话,王铭扬背后止不住的冒冷汗。 “看来在老夫人眼中,本王与皇上的见识,连妇人也比不上。” “王爷恕罪!” 王铭扬双腿一软,“噗通”直接跪倒在地,“王爷,老夫人已经老糊涂了,口不择言,还望王爷恕罪!” “口不择言,还妄议朝事——” 睿昌亲王拖长音节,语气陡然一沉,“谁给你们的胆子!” 内堂里的人统统跪下,瑟瑟不敢言。 慕老夫人肠子都悔青了,她只不过是见不得慕文君踩在她婉儿的头上,哪里想到竟然会祸从口出? “还有……” 睿昌亲王指着满脸惶恐的慕婉,语气震怒,“你的衣服是从哪来的?!” “我……我……” 慕婉吓得脸色惨白,眼里不由自主的溢出泪,下意识的朝面容沉静的慕文君看过去。 王铭扬心中“咯噔”一下,难道之前睿昌亲王的衣服,不是送给慕婉的? 那慕婉又为什么骗他们说与睿昌亲王交好,这衣服也是赠予她的? 他心中又惊又怒,恨不得掐着这人的脖子,逼问她到底是何居心! “王爷!” 慕老夫人突然开口,“这衣服是文君送给婉儿的。” 慕文君猛地朝她看去,一颗心逐渐冰冷。 慕老夫人不知道说出这句话,会把她推入什么境地吗? 她知道。 但是为了救慕婉,牺牲一个无关轻重的人,不足为惜。 慕文君心中冷笑,还真是慕婉的好祖母呢! 可惜,不是她的! 她仰起脸,满眼震惊与难以置信,“祖母!” “祖母所言可真是诛心!文君从未做任何对不起慕家、对不起成国公府的事,为何祖母要这般污蔑文君?” 字字珠玑,她泣不成声,就算是知道实情的王铭扬,也觉得老夫人这事做得也太不地道。 “这套衣服文君从没有见过,又怎么会赠送给慕婉?” 慕老夫人脸色骤变,“休得胡言!老身说是你送的,还能有假不成?还望王爷看在她们姐妹情深的份上,饶过婉儿。” 沉崇不可置否,只是将视线转向慕婉,“你可知,本王为何要送衣服过来?” 慕婉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战战兢兢,“民女不知……” “上次将军府邀本王参宴,而本王恰好听到了令人不齿的消息。堂堂嫡女连个赴宴的衣裳都拿不出手,还得靠庶妹施舍。” 他锐利的眸子看向王铭扬,“难不成这就是国公府的做派?轻嫡重庶?把我朝律例到底有没有放在眼底!” “王爷息怒!” 王铭扬肠子都悔青了,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认为睿昌亲王看上了慕婉? 王爷此举,分明是在警告他们千万不要在轻嫡重庶,而他们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脱了。” 睿昌亲王眼皮子不抬,吐出的字眼却令满堂变色。 慕婉脸色更是惨白,眼泪不断流下,哽咽匍匐爬向老夫人的方向,“祖母,救我!” 慕老夫人心疼的将人抱紧,她的婉儿,怎么能受得了这般侮辱? 要不是慕文君、要不是慕文君…… 慕老夫人恨得咬牙,跪在地上给睿昌亲王磕头,“王爷饶命!婉儿还待字闺中,若是传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这是本王赏赐的衣服,就算是慕文君也无权赠送。” 睿昌亲王手指慢悠悠的点着桌面,眼神犹如戏耍老鼠的猛兽,“本王要收回赏赐的东西,慕老夫人这是在责怪本王此举不妥?” 王铭扬背后已被冷汗浸湿,朝旁边的小厮使了个颜色,“帮慕婉把衣服脱了!” “畜生,你敢!” 慕老夫人惊怒,而曾王氏则另嬷嬷把她拉住,“把老夫人请到一边,莫要伤着老夫人。” “不要!不要!” 慕婉死死拉着自己的衣服,大哭大嚷让慕老夫人救她。 心疼如绞,可是却半点法子都没有,慕老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疼爱的孙女儿被人**。 很快外衣就被撕碎,慕婉整个人趴在地上,纵声大哭。 “很好。” 睿昌亲王嘴角轻勾,心情似乎不错,隐晦的朝慕文君使了个眼色,隐隐有邀功之意。 治个庶女还不简单?非得弄得自己也浑身是伤,得不偿失。 而慕文君浑然当作没有看到。 旋即下一秒,慕老夫人身子一软,在一片惊呼声中晕厥在地, “老夫人!” 第三十二章 乱成一锅粥 慕老夫人晕倒,整个成国公府乱作一团。 沉崇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不做久留,刚走出成国公府的前院,后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王爷。” 慕文君快步追上来,与沉崇四目相对,“为何要说破我们之间的联系?” 沉崇挑眉,“本王有说?” 慕文君一时语塞,沉崇借着普陀寺的名义掩去了她们之间私底下的联系,并未说破。 可现在她得了睿昌亲王的亲睐,在成国公府恐怕会更加举步维艰。 慕文君眉头微锁,看到沉崇眼底的戏谑,顿时了然这人是故意的。 故意来成国公府登门道谢、故意将她暴露在人前,就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 慕文君越想越气,“王爷这是过河拆桥?” “慕大小姐。”沉崇不在意的勾了勾唇,“本王说了,本王麾下谋士众多,想要借本王的势,恐怕得有点真功夫才行。” 慕文君气得咬牙,她没想到睿昌亲王竟然摆了她一道。 她生气的样子倒是比刚才故作贤淑的模样好看。 睿昌亲王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见真的把人惹急了,话锋陡然一转,“不过,慕小姐提出的交易,也未尝不可。” 他看着慕文君惊喜震惊的神情,心情莫名愉悦,“那本王先行告辞。” 就算慕文君还想继续追问细节,但也知道成国公府人多眼杂,而她作为慕家嫡女,若是与睿昌亲王交往过密,恐怕也会落入他人口舌。 强行按下心中的躁动,慕文君轻轻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 只是恐怕老夫人那里,她就没那么轻松过关了。 成国公府众多人均围在床前,双眼紧紧盯着悠悠转醒的慕老夫人。 “祖母!” 早已经换了一声衣服的慕婉哭着拉住老夫人的手,“您终于醒了?婉儿好害怕,您吓死婉儿了!” “婉儿!” 慕老夫人眼前一热,心疼的搂紧慕婉,掀起被子就要往外走,“祖母带你走!既然成国公府容不下我们这对苦命的祖孙,祖母现在就带你离开!” “姑母,您这是做什么呀?!” 王铭扬头疼不已,赶忙拦住气势汹汹的慕老夫人,却被她不领情的推开。 慕老夫人搂着慕婉,阴沉愤怒的眼神一寸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婉儿受辱的时候你们袖手旁观,我就婉儿这一个命根子,你们这是要逼死我老太婆啊……” “我苦命的婉丫头啊!” 她瘫坐在地上,抱着慕婉哭哭啼啼,“只留下我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谁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我还不如带着婉儿上吊死了干净!” 王铭扬急得团团转,偏偏又束手无策。 慕老夫人这话太诛心了,若是传出去,他该如何面对皇上,又该如何在朝廷立足? 慕文君看着慕老夫人胡搅蛮缠,嘴角勾起讥讽的冷笑。 上辈子只要慕婉闯了祸端,慕老夫人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成国公府节节败退,只能一忍再忍,慕婉一直顺风顺水,想要的几乎都是手到擒来,直到老夫人去世才有所收敛。 曾王氏越听越觉得不舒坦,“老夫人,您这么说也太昧良心。成国公府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君姐儿和婉儿也和岚姐儿他们一视同仁,你这么说简直寒了侄媳的心。” “闭嘴!” 曾王氏一开口,王铭扬就觉得要遭,赶紧出言呵斥,果不其然,老夫人情绪越发的激动,颤颤巍巍的要拉着慕婉离开,慕婉也痛哭流涕,一副饱受欺凌的可怜模样。 王岚难过的眼泪汪汪,注意到旁边无动于衷的慕文君,顿时指着她骂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的话,又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她脑中灵光一闪,咬牙切齿的怒视着慕文君,“是你要睿昌亲王过来的对不对?你要睿昌亲王替你撑腰、**婉儿,你简直太恶毒了!” 她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引到了慕文君身上。 哭天抢地的老夫人面露凶狠之色,扑上去冲力捶打,“都是你这个克星!你害死了重山还不够,现在又来害我的婉丫头!” 慕文君生生受了两下,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祖母,文君冤枉。王爷来时文君还在给您请安,又怎么可能去和王爷告状?就算您偏爱妹妹,也不能这般污蔑孙女啊!” “你还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慕婉尖声叫嚷,为什么睿昌亲王突然对她态度大变?为什么会是慕文君这个贱人得了睿昌亲王的注意?! 慕婉心里钻了毒,翻来覆去搅得她生疼,看向慕文君的眼神犹如毒蛇,“肯定是你这个贱人和睿昌亲王说了我的坏话!明明睿昌亲王对我不是这样的,是你!都是你的错!” 慕老夫人也与慕婉沆瀣一气,气急一把拉住王铭扬,“去!立刻让人把她赶回去!成国公府容不下这等恶妇!让她滚!现在就让她滚!” 脸色铁青、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铭扬看着眼前的闹剧,终于忍无可忍,“够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我不会送慕文君走的,就算要送,也是送慕婉!” 慕老夫人如遭雷击,活似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你敢!” 她一脸护犊子的挡在慕婉跟前,王铭扬头更加痛,“姑母,慕婉太不象话了!连睿昌亲王赐下的东西也敢偷,这日后成国公府还怎么立足?” “什么偷?慕婉什么都没有偷!” 慕老夫人气喘吁吁,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是我赏给婉儿的!慕文君这个毒妇、贱骨头怎么配得上王爷的赏赐!这些统统都是婉儿的!” 王铭扬被老夫人的不讲理气到无话可说。 慕文君掩面擦泪,状似无意道,“妹妹,我也得说说你。若是真喜欢王爷赏赐的衣服,你找我要便是,我是你的嫡亲姐姐,还能不给你不成?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冒领赏赐?若是还有下次,难保王爷还会额外开恩。” 慕文君的话顿时令王铭扬悚然一惊。 是啊,慕婉不过是寄住在成国公府的小丫头,她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冒领睿昌亲王的赏赐? 还是因为有老夫人撑腰,成国公府内的人奈何不了她才有恃无恐? 这次是王爷的赏赐,那下一次呢? 难不成是……圣上? 第三十三章 受罚 王铭扬越想越是心惊,看向慕婉的眼神也逐渐带上不善。 “来人!把二小姐关入祠堂!” 王铭扬喝道,一帮家丁立刻涌了上来将慕婉团团围住,慕婉惊慌失措,死死拉住老夫人好似最后的救命符,“祖母!祖母,快救救婉儿!” “我看你们谁敢!” 慕老夫人护在慕婉身前,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王铭扬,“婉丫头是老身的心头肉,你要是敢带走她,就从老身的尸首上踏过去!” “姑母,你……唉!” 王铭扬重重叹了口气,慕老夫人越护着慕婉,他就越后怕。仔细思虑再三,王铭扬还是一咬牙,“把老夫人拉开!” “二小姐不认错绝不放她出来!” 慕老夫人一口气提不上来,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待安顿好老夫人之后,王铭扬看向慕文君,眼神才变得缓和,“文君,能够得到睿昌亲王的赏识,此乃大幸。你好些照顾着老夫人,有什么不便的,直接和你婶婶说。” 慕文君乖乖应下。 刚离开老夫人的院落,王岚憋着一肚子的火气顿时爆发,“爹,为什么不把慕文君送走?” 慕文君就是个扫把星! 要不是她,成国公府也不会闹得鸡飞狗跳,婉儿也不会遭到王爷和爹爹的厌弃,更不会遭受如此大辱。 “放肆!”王铭扬板着脸怒喝,见王岚红了眼睛,知道女儿和慕婉一向交好,只能耐着性子道,“日后你与慕婉断绝来往,最好与文君多多交好。” “我不要!” 王岚用力的咬紧唇,愤怒令她口不择言,“她这种心思毒辣之人怎么可能入得了王爷的眼,王爷根本就是被慕文君给迷惑了……” “啪!” 重重一巴掌打断她剩下所有的话,王铭扬气到浑身发抖,“你是不是非得害死整个国公府?!” “无论慕文君使了什么手段,能够在王爷、皇上跟前开了脸,你们就都给我哄着!” 王铭扬狠狠一甩袖子,气愤难平的快步离去,“一群朽木!” 王岚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心里对慕文君更是恨之入骨。 她一定要让王爷看清楚慕文君的真面目!替婉儿洗清冤屈! 王岚狠狠一咬牙,转身气冲冲的掉头冲进院子里,一脚踹开门, “慕文君!你给我出来!” 慕文君正在给老夫人煎药,王岚不分青红皂白冲过来,用力把她往外拖,“走!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王府把话说清楚!” 她动作粗鲁,直接把药碗打翻全部浇在慕文君的手腕上,立刻肿起了水泡。 “小姐!” 十碧吓了一跳,连忙把慕文君的手浸入冷水里,但鼓起的水泡已经消不下去了,心疼的十碧眼泪直打转,恶狠狠的瞪着王岚,“二小姐,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我家小姐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 王岚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嗫嚅着倒退两步,“我不是故意的……” 慕文君安抚气呼呼的十碧,手腕火辣辣的刺痛丝毫没有让她动容。 连最痛的时候她都挺过来,这点痛算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慕婉有这个下场,都是我害得?” 她看着王岚,眼神莫名让王岚有些不敢对视。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你给王爷通风报信……” 慕文君觉得好笑,耐心的打断她,“你有证据证明我给王爷通风报信?” 王岚语塞,慕文君也不想和她多做纠缠,“王爷的赏赐我一概不知,如果慕婉没有那么蠢的话,今天的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爱慕虚荣,脑子又不好使。自己偷偷昧下王爷的东西也就算了,偏偏挑王爷在的时候穿上。 这不是故意找死是什么? 慕文君十有八九能猜到慕婉恐怕是想在王爷跟前博个脸,再借着王爷的手来打压她,却没想到适得其反。 “如果慕婉真如你说的那么好,她为什么要冒领王爷的赏赐?又为什么偏偏在今天穿出来?在祖母把罪名扣在我头上的时候,她为什么又一句话也不辩解?” 慕文君的每一个问题,王岚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眼中有些茫然,难道真的是慕婉的错? 慕文君想到王岚上辈子的命运,不忍她再受到慕婉的牵连,“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些,你可曾回去派人查过?” 王岚怔怔的摇头,慕文君眼带悲悯,“我劝你回去好好查查。” 王岚失魂落魄的走了。 慕文君也不管王岚回去之后到底有没有去查,她现在被老夫人关在门外,听着里面哭天喊地、寻思觅活的吵闹,眼中闪过浓浓的讥诮。 闻讯赶来的王铭扬看到她,脸上有些尴尬和狼狈,“文君,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慕文君也不多做推脱,带着十碧安安静静的回到自己的院落。 十碧对老夫人把小姐赶出去的举动异常不满,一路嘟嘟囔囔,她实在不明白她家小姐人好性格温柔,为什么老夫人就是不待见? 岂料,刚回到院子,慕文君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十碧,去给我弄一套男装。” 十碧茫然的看着满脸跃跃欲试的小姐,隐隐有些不安。 国公府后院,一道纤细清秀的影子快速闪到旁边的巷子里。 顺利离开成国公府,慕文君握紧手中的鱼形令牌,看着头顶黑漆漆的木匾上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万通阁”。 里面的店小二殷勤的迎上来,“这位贵客,您是要当哪个物件?” 对外“万通阁”不过是普通的当铺,直到若干年之后,万通阁才逐渐在江湖显现出他的霸主地位。 慕文君亮出手中的鱼型令牌,“你们主子呢?” 那小二脸色微变,立刻将慕文君请到了楼上的雅居,“大人,您稍等。” 慕文君打量着雅居内的装饰,布置的倒有几分别出心裁,尤其是墙上的几幅文墨,银笔勾画,挥斥方遒。 “看得可还算满意?” 低沉冷厉的嗓音蓦然自后方出现,慕文君猛的转过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沉崇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他今日并未穿王爷的袍子,一袭锦缎白袍,越发衬得英俊逼人。 第三十四章 为什么和我合作 “王爷,我……” 慕文君刚要把自己的来意说明,沉崇却突然竖指嘘声,“在无人的地方,唤我沉崇便可。” 见她似乎有些不情愿,沉崇敛眉,神情有些冷淡,“难不成你是想暴露我的身份?” 慕文君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沉崇只不过是无权无势的二王爷,若是被皇贵妃或是皇后知晓他万通阁阁主的身份,恐怕将会联手来对付他。 “……沉崇。” 经过艰难的内心斗争,慕文君勉强开口,耳朵却是一阵阵发热,强行镇定道,“我是想来问清楚,你当时的话是何意?现在我们到底是不是盟友?” 沉崇并未回答,反问道,“在三王爷与淙亲王之间,我人轻言微,为何你偏偏要选择与我合作?” 之前成国公府宴请三王爷,话里话外似乎想要加入三王爷的阵营,但看这胆大包天的小狐狸的所作所为,似乎对三王爷看不上眼? “三王爷阴晴不定,手下亡魂不知繁多。淙亲王虽有皇后与太后庇佑,但是为人刚愎自用,贪吃喝玩乐,并非民主。” 所以他是她万般无奈之下才做出的选择? 沉崇要被她这番言论气笑,本以为能听到一番感人至深的表忠心,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采取的是排除法? 慕文君眉头微皱,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得沉崇不快。 良久,沉崇才缓缓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父亲!” 慕文君死死地掐紧手指,眼底泛起泪,声音哽咽,“我想要知道我父亲的下落。” 虽然上辈子慕重山安然无恙回朝,但难保中途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若是因为她重生导致父亲命运多舛,那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慕重山……” 沉崇缓缓眯起眼,对当年叱咤沙场的大将军印象深刻,“据我所知,慕家和成国公府多年未曾放弃对慕重山的搜寻,还需要本王出手?” 慕文君眼底流露出寒光,要是慕家和成国公府真的尽心尽力搜寻慕重山的下落,她又何必费尽心思攀上睿昌亲王这一条线? 上辈子她满心信任慕家和成国公府,将父亲的身家性命全权交付,直到后来那桩丑闻暴露,她才知道为何父亲战胜回朝,而祖母和叔叔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巴不得父亲死在外头。 “我可以派人去找。” 沉崇倒没有什么意见,成国公府的立场模棱两可,王铭扬这老贼看似对他颇为亲密,可与老三那边的来往也繁多。 若是慕重山回朝,承了他的情,自然是如虎添翼。 “多谢王爷!” 慕文君激动落泪,有了沉崇的保障,她的父亲肯定能够安然回朝! 她迟疑的看了眼沉崇,“北疆之乱,不知道皇上是……” 沉崇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她,“要是不成,你又怎么会站在本王面前?” “北疆一役,你自己多加小心。”她快速上前一步,环顾四周,快速附在睿昌亲王耳侧,“小心孙文柯。” 睿昌亲王眼神锐利的扫向她,“你认识他?” 孙文柯是他麾下隐秘的暗士,而在一同赴战北疆的名单中,自然也有孙文柯在列。 可是慕文君又是如何知道的? 沉崇看向慕文君的眼神逐渐不善,难不成成国公府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我自有我的渠道。” 慕文君知道自己引起了沉崇的怀疑,但是重生一事太过诡异,她还不想被当作异族给抓起来。 “我现在和你是一条船上的,我不会害你。” 她语气不像是欺骗,沉崇眉间冷光散去,“若是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本王可做你的庇佑,但同样你也必须为本王卖命!” 沉崇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可以做慕文君的靠山,但前提是慕文君一定要是他麾下的谋士。 慕文君咬了咬唇,“除了伤天害理之事,我愿意为王爷所用。” 沉崇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慕文君,“最好不要对男人说这种话。” 什么话? 慕文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沉崇下一秒却微微颔首,一道浅色人影被强行押着跪倒在地。 “银环?” 看清被制服人的面貌,慕文君瞳孔一缩,立刻反应过来,“慕婉派人跟踪我?!” “大小姐,饶命!” 银环反手被绞在身后,面容一片惨白,拼命磕头认错,“小的知错!求大小姐饶命!饶过奴婢!” “这个丫鬟从你离开成国公府就一直跟着你。” 沉崇看着脸色微变的慕文君,语气戏谑,“看来慕大小姐在成国公府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慕文君没有理睬他的嘲讽,冷着脸走到银环的面前,“上次偷走我梳妆台里东西的人也是你。” 银环拼命摇头,用力抓住慕文君的脚踝,哭得极为凄惨,“小姐,奴婢没有拿任何东西!奴婢知错!二小姐只是让奴婢跟过来看看,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恳切的看着慕文君,生怕慕文君不相信她。 慕文君却突然一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在把手上抹了头油。” 之前还哭的嘤嘤切切的银环突然捂住手,脸色惊惶。 “头油里特意加了金箔,哪怕你故意清洗,指甲里应该也会留着。” 而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银环右手大拇指里反光的薄片。 银环喉中的哭泣顿时好似被人掐断,脸色青白变换,良久才恨恨的瞪着慕文君,“是我又怎么样?是二小姐命我拿得,就算我不拿,你不还得听话交上去?!” 和受宠的二小姐比起来,慕文君算什么? 既然已经暴露了,银环也就不再继续伪装。反正二小姐已经承诺,等她抓到大小姐的把柄,就会立刻把她调到身边伺候。 也就十碧那个傻子才愿意跟着废物似的大小姐! “放开我!要是被二小姐怪罪,你能承担得起吗?” 银环宛如变了个人,颐气指使要人松开她,“二小姐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谁说,你能够活着回去了?” 一直不吭声的沉崇似笑非笑的开口,“背信弃义的奴才,何必留着她的狗命?” 第三十五章 眼线 语气中的杀意没有丝毫的遮掩。 银环脸色瞬间惨白,她以为慕文君不敢拿她怎么样,可没料到王爷竟然会帮着慕文君! 她抖着腿,强忍着跪下磕头求饶的冲动,一眨不眨的盯着没有说话慕文君,眼底忍不住带上恳求。 沉崇同样睨了她一眼,“不过是个丫鬟,你有什么好迟疑的?” 慕文君想的却是若是她把银环处理了,慕婉恐怕还会继续在她身边埋钉子,还不如留着银环的性命,反过来好让她监视着慕婉的动静。 沉崇听完她的缘由,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蓦然低笑出声,“你果然要比我想的有趣得多。” 银环以为自己不要死了,顿时舒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听到沉崇淡然的命令道,“拖下去,杖责五十。” 五十? 银环双腿一软,哪有刚才半点的威风,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求求王爷饶了奴婢!” 连找人求情都找错了对象。 沉崇神色漠然,冷漠的看着银环被人拖出去,见慕文君欲言又止,突然隔空拍了拍手,眼前凭空突然多了一道人影,身穿夜行服,从身形上来辨认似乎是个女人。 “王爷。” 慕文君这才看清楚对方脸上同样蒙着黑布,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但身上的煞气却浓郁冲天。 “之后你就跟着她。” 沉崇指了指慕文君,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看了眼慕文君,朝她磕了个头,“主子。” 慕文君没有吭声,朝沉崇摇了摇头,“王爷,我不需要。” 沉崇拨弄着手上的扳指,难得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个丫鬟不能留。已经把心养大的白眼狼怎么可能再接受你的驱使?秋月是我麾下的暗士,功夫不弱,易容术也非常了得。她可以扮作银环,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若是她在继续拒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慕文君垂眸掩去复杂的心思,“多谢王爷。” 秋月带着慕文君从后院直接跃进她的院落,十碧正急得团团转,一看到小姐终于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慕文君好笑不已的看着她宛如看到救命稻草的眼神,“我走后府内有没有发生什么动静?” 十碧不满的撇了撇嘴,“二小姐被放出来了。” 慕文君了然,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老夫人心疼慕婉,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逼得叔叔松口放慕婉出来,而叔叔若是想继续保持自己的“孝”道,肯定百般受到老夫人的挟制。 她也没指望能把慕婉关多久,只不过是想间隙成国公府与老夫人之间的关系罢了。 “小姐,银环怎么会和您在一起?” 十碧这才发现紧跟着小姐的银环,眼神充满着警惕。 慕文君这才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你先下去,若是慕婉那边联系你,你见机行事。” “假”银环拱了拱手,旋即快步消失在房间里。 十碧还缠着慕文君问东问西,慕文君也不想骗她,可是十碧心思单纯,若是被有心之人套出话来,恐怕对她自身也会带来威胁。 寻了个由头打发十碧去小厨房备点吃食,慕文君换下衣服,自重生来便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够喘一口气。 有了睿昌亲王当靠山,以后成国公府或者老夫人想要动她也得掂量掂量。 而秋月她也没有打算避着她,无非就是睿昌亲王放在她身边的一个眼线,既可以监视成国公府,亦可以监视她。 只要等王爷那边及时找到父亲的下落…… 慕文君想的有些出神,对慕重山的担忧越发加重,父亲,您再坚持一段时日!女儿很快就会想办法救您! 相较于慕文君的一帆风顺,慕婉这边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在老夫人的庇护下,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待遇? 被迫跪在冷冰冰的祠堂,慕婉心中又恨又怕,都是慕文君的错!若是祖母说是她赠予的话,她承认不就好了? 却偏偏故意当着王爷的面否认不知情,害她遭到了叔叔的厌弃。 都是慕文君这个贱人!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这个念头宛如针扎一般狠狠刺入慕婉的脑中,她不停的想要是没有慕文君,她就是慕家的嫡女,整个慕家都是她的! 京城内的公子豪杰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会挑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而这些和慕文君没有半点关系! 慕婉昏昏沉沉的想着,等到她被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烧得不省人事,老夫人看着她可怜的病态,捂着心口大哭大闹,“我苦命的婉丫头啊……” 成国公也被老夫人闹得心力交瘁,只能命人去找大夫。 王子曰看着慕婉苍白的面色,眼神有些不忍,忍不住和王岚埋怨道,“父亲也真是,表妹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罚她进祠堂?要关也是关慕文君那个毒妇!” 以往附和他的王岚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父亲也不过是小惩大诫,若是谁都昧下王爷的赏赐,那日后成国公府还有没有规矩可言?” 王子曰震惊的看着王岚,“妹妹,你是不是也发烧了?” 王岚抿唇不语,看着床上的慕婉,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慕文君的话。 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祖母……” 床上的慕婉悠悠转醒,扑进老夫人怀里放声大哭,模样极为可怜,“祖母,孙儿知错了。是孙儿的错,和姐姐没有关系。若不是孙儿嫉妒姐姐受王爷的青睐,孙儿也不会出此下策。” “祖母知道,祖母都懂。” 老夫人安慰的摸着慕婉的脑袋,眼神疼惜。 慕婉可怜兮兮的仰起头看她,“祖母还会疼婉儿吗?” “疼,当然疼!” 老夫人赶忙搂紧她,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溢了出来,而慕婉则咬紧嘴唇,扑在她怀里闷声闷语,“祖母,王爷他……是不是更喜欢姐姐,不喜欢我啊?” “不可能!” 老夫人断然否决,“你从小就温柔贤惠,慕文君阴险毒辣,怎么能和你比?” 第三十六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老夫人眼中,十个慕文君拍马也不及慕婉。 “可是,为何王爷只给姐姐送衣服,却不给我?”慕婉失落的垂下眼,语气极为惹人怜爱,“甚至王爷对姐姐赞不绝口,却对我百般厌恶?” “明明之前王爷待我还是与常人不同,所以婉儿才以为那衣服是给婉儿的。” 慕婉每说一句,老夫人脸色就沉一分,慕婉再接再厉,“去普陀寺上香的时候,婉儿分明瞧见姐姐似乎在和王爷说话,但姐姐说我看错了眼。自那之后王爷对婉儿就疏远了。” “她敢!” 老夫人震怒,她就说为何王爷瞧不上她乖巧惹人怜爱的婉丫头,却偏偏护着慕文君那个毒妇! 原来都是她再暗中搞鬼! “让慕文君滚过来!” 老夫人喝道,慕婉受了这么大得罪,而慕文君却恍若无事人一般不闻不问,这是做为嫡姐的态度? 慕文君接到老夫人的传唤,立刻带着十碧赶到慕婉的院落,刚走进门,一道破风声迎面砸了过来,“畜生!” 慕文君眼疾手快的躲了过去,青花瓷的杯盏重重砸在柱子上,四分五裂。 “你是不是和睿昌亲王说了婉儿的坏话?!” 老夫人指着慕文君怒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搅事精!从小就见不得婉儿好!你好毒的心思,苛待庶妹,你会遭世人唾弃!” “祖母,我没有。” 慕文君露出苦涩的笑,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却强忍着不让泪落下,颇令人心疼,“祖母,您误会文君了。王爷岂是文君能够遇见的?” “胡说,我上次在普陀寺就看到了,而王爷也说他在普陀寺才……咳咳……” 慕婉见她倒现在还想抵赖,情绪激动的想要反驳,慕文君缺悲愤的看着她,“妹妹,你为何一直执迷不悟?上次我在普陀寺分明是个和尚寻我问了支签,什么时候王爷出现在普陀寺?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我和王爷之间私相授受,坏我名声也就罢了,若是再被王爷计较,你让国公府该怎么救你?” “祖母!” 慕婉说不过她,转而扑向祖母,哭地极为可怜,“婉儿就喜欢王爷,可若是姐姐也心悦王爷的话,那婉儿就只好忍痛让给姐姐了。” 老夫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转而看向慕文君,“你别想着能够攀上王爷,我都已经给你看好夫家了,就是长乐成的孙家二少爷,待过明年开春,我就派人去和你说亲!” 孙家二少爷! 慕文君心中一沉,那可是长乐城的毒瘤,吃喝嫖赌,横行霸道,后来冒犯到了王爷的头上,整个孙家统统都被牵连。 看来老夫人为了给她找夫家,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祖母,恕孙儿不能从命。” 慕文君直接跪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儿女姻亲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父亲下落不明,文君实在没有心思。” “荒唐!” 慕老夫人呵斥,“难道一辈子找不到重山,你和婉儿还一辈子不出嫁?我看你就是想进王府!但也得瞧瞧你有没有这个命!” 慕文君对老夫人的冷言冷语早已经习以为常,看向面容得意的慕婉,沉声道,“妹妹,不知你心悦的是三王爷还是睿昌亲王?” 慕文君这么一说,大家才突然想起来,慕婉似乎……还对三王爷献过舞? 可若是她真的心悦睿昌亲王,又何必向三王爷讨好? 众人看向慕婉的眼神顿时隐隐有些变化,慕婉顿时急了,“你别胡说!我是因为国公府才上去献舞,王爷身为贵客,自然还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哦?” 慕文君挑了挑眉,语气突然变得了然,“那你就是对三王爷不感兴趣,心悦睿昌亲王?” 这…… 慕婉一时语塞,睿昌亲王虽然貌美,但是权势不及三王爷,其实她更心悦的是三王爷。 “还是只要是王爷的身份,你都喜欢?” 慕文君眼神意味深长,“劝妹妹趁早做决断,可别在两位王爷之间犹豫不决。” 慕婉一下子慌了,她捂着头低低**,“祖母,我的头好痛……” 老夫人这下也顾不了她了,忙前忙后照顾着慕婉,慕文君趁乱从房间里出来,却没想到王岚也跟了出来。 “慕文君,你等等。” 王岚眼神复杂的看着似乎极为陌生的慕文君,有些犹豫,“你之前说让我去查……我不知该如何查起。” 只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知道这一场闹剧到底是谁站不住脚。 王岚没想到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慕婉,竟然是这样的面孔!自私自利、贪婪愚蠢,甚至还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她之前与她说得关于慕文君的事,又是否都是属实呢? 慕文君见这人终于对慕婉起了怀疑,微微颔首,“你可记得,三年前的落草?” “落草?” 王岚皱紧眉头,细细思索,猛地抬头看向慕文君,“她不是偷东西被赶出府了吗?” 慕文君摇了摇头,“落草自幼被国公府收养,难道你还不知她的秉性?怎么可能会做手脚,十有八九是被人陷害的。” “至于幕后凶手是谁,原因又是什么,你自己去查吧。” 这件事慕文君也是在王岚死后第二年才知晓的,而慕婉作恶太多,竟然生生耽误了一花季少女的性命。 王岚脸色惨白,因为当年落草就是被她亲自赶出府的。 “成国公府慕家大小姐蕙质兰心,得王爷恩宠,特赏白银五百两、南海珍珠……” 睿昌亲王府派人过来赏赐,一道道礼品流水般的往成国公府内送,王铭扬眼睛笑得都见不得缝,朗声笑道,“文君,你可真是我国公府的福星啊!” 一旁的老夫人冷笑一声,“不过是狐媚的手段。” 慕婉心有戚戚焉,慕文君那个蠢货怎么可能入得了王爷的眼!也不知道她与王爷之间做了什么交易,才会让王爷对她另眼相看。 慕婉直勾勾的盯着每一个珠宝,心里就像装了一直毒蝎扎的她浑身难受。 凭什么?凭什么是她慕文君的? 这些明明都该是她慕婉的! 慕婉死死抵着头,脸色狰狞。 慕家只需要一个小姐就够了,不需要两个! 第三十七章 故意冷落 哪怕被满心的嫉妒折磨的痛不欲生,慕婉也丝毫不敢表露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酸溜溜的说道:“王爷对姐姐还真好呢,不知姐姐到底是帮了王爷什么忙?可否和妹妹说道说道?” 王铭扬眉头一皱,不满的看向她,“妇道人家,知道这么多做什么?王爷的事,岂是你能够置喙的?” 慕婉被他训得满脸狼狈,老夫人疼惜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警告的看了眼慕文君,“听到了吗?妇道人家,少拿自己的拙见丢人现眼。这次是碰巧走运救了王爷的急。你肚子里有多少墨,自己心里有数,别生生害了一家。” 老夫人一提,王铭扬也有些后怕,姑母分析的有道理,此次文君是走运才解了王爷的难题,若是下次她不慎惹了麻烦,岂不是连带着国公府都在王爷面前落了脸? 他越想越不对,“文君,日后王爷若是找你寻计,你与我讨论之后再答复王爷。” 文君低低应是,反正后面她与睿昌亲王也是私底下来往,王铭扬也不可能知道她到底是如何答复王爷的。 “对了,明天是文丞相五十大寿。” 王铭扬突然想到这一回事,让曾王氏抓紧备好贺礼,“你明日带着老夫人一块过去。王岚和文君、婉儿也一同去。” 慕文君和王岚对视一眼,默默应下。 如今她们正是恰逢结亲的好年纪,王铭扬任何宴会,均要求她们盛装出席,恐怕也是打着借着亲事,好让自己的仕途更高一层。 翌日,慕文君换上睿昌亲王送来的另外一套衣物,之前的那套石榴红已经毁掉了,这套是慕婉不情不愿命人送还回来的。 除非她还想被睿昌亲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扒了衣服,不然她定然是不敢再穿。 这套衣物倒是流蓝渐变,底下是如同碧水般的蓝越往上颜色越淡,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宛如盛开的丁香,格外合身。 慕婉眼珠子都快嫉妒红了,她为了穿上这套衣服,生生饿瘦了不少,整个人气色也不好,穿上去反而没有慕文君三分之一的颜色。 她今日是求了老夫人另外做了一套,豌豆黄的颜色,倒也是十分的清新灵动,她一路叽叽喳喳和王岚说个不停,故意想要冷落一旁的慕文君。 却没有注意到王岚眼神闪躲和不自然的脸色。 慕文君丝毫不把她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放入眼中,她现在做的越多,就越引起王岚的注意,待到王岚查到当年的真相,再看慕婉如何再与她装作姐妹情深。 “到了。” 慕文君率先下了马车,迎面正好碰上将军府的陈玉清,“文君!” 上次将军府赏花宴虽不是特别愉快,但陈玉清对慕文君的感官特别好,笑着打招呼,“这么久也不曾来府上看看我,你可真是无情。” 慕文君笑着打趣,“玉清,你这话说的好似我是负心汉。” 两人相视而笑,倒是慕婉错愕的看着和乐融融的二人,她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陈玉清有多难接近,没有谁比慕婉还要清楚,她费尽心思才在这人面前稍稍留了点印象,但什么时候这二人这么熟稔? 她不甘示弱,笑吟吟的上前,“玉清姐姐,你只看到了姐姐,都没同我说话。” 陈玉清脸上笑容微淡,语气极为客气,“婉妹妹误会了,我先看到的文君,倒不慎疏忽了你。” 慕婉赶忙摆摆手,“我哪里是责怪玉清姐姐,只不过姐姐确实比我讨喜,连睿昌亲王也对姐姐另眼相看,夸姐姐蕙质兰心。” 睿昌亲王对成国公府大加赏赐之事,陈玉清早有耳闻,况且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比较清楚,看向慕文君的眼神,更是不加掩饰的赞叹,“能够有如此胸襟与智慧,文君果然是奇女子。” 慕婉本打算借着睿昌亲王的由头,挑起陈玉清对慕文君的不满,却不想适得其反。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慕文君献给睿昌亲王的法子起了作用? 那三王爷呢? 她是不是也能够得到三王爷的另眼相看? 慕婉强忍着现在就想联系三王爷的冲动,满脑子胡思乱想,倒是王岚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慕婉,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提及王爷和文君?” 慕婉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没有注意王岚对她的称呼,冷哼一声道:“我说的也是事实,难道王爷没有夸她吗?我看她得意还来不及,替她宣传宣传,有什么错?” “可是枪打出头鸟,要是文君被别的贵女排及,抑或是被心悦王爷之人心生埋怨,又该如何是好?” 王岚忧心忡忡,倒是慕婉越听越不对劲,扭头瞪着她,“连你也喜欢慕文君,是不是?果然,我就知道她要把我身边的人都抢走!连你也帮她说话!” “我……” 王岚刚欲辩解,但慕婉已经不听她的了,怒气冲冲的往前走。 王岚只能叹了口气,心思重重的慢慢追上去。 慕文君还不知二人之间已经起了龃龉,她们来的尚早,后院仅到了几位贵女,互相打了招呼,见陈玉清与慕文君详谈甚好,皆面露惊异之色。 杜若冰悄悄把慕婉拉到一边,“她怎么和玉清姐姐突然变得关系这么好?” 慕婉看着对面亲密无间的两人,难堪的咬紧嘴唇,“玉清姐姐被她蒙蔽了,以为王爷是因为慕文君的法子才力挽狂澜。” 杜若冰眼神闪烁,看向慕文君再无之前的轻视,“难道王爷对她大加赞赏是真的?” “哼,什么真的!”慕婉气得咬紧牙,“她就是个小偷!” 偷走她在成国公府的地位,偷走王爷对她的恩宠! 但杜若冰分明是误会了,“难道她献给王爷的法子是你想的?好啊!我就说这种人怎么能入的王爷的眼,原来竟然是这种肮脏的手段!” 慕婉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但不知为何,看着杜若冰嫉恶如仇的模样,口中的话又咽了下去。 其实她内心也真的想这些办法都是她想出来的,能够让王爷另眼相看的人,也应该是她慕婉。 第三十八章 威胁 “你是怎么想到的那个主意?天子都称赞不已,从前都是男子在朝堂呼风唤雨,现如今没有想到,咱们闺阁女子中,也有人也不弱于他们。” 陈玉清本就不同于一般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出身于将门,视野宽阔,非同一般,而现在遇见慕文君,更是觉得如遇知己。 “说起来也是侥幸而已,玉清可莫要再夸我了,再夸我,我这张脸都要羞红了。”慕文君脸上的笑意,相比于在成国公府真切了许多。 前世托了慕婉的福,她名声尽毁,即便她身为慕府的嫡出姑娘,也是人人避之不及,更遑论这些贵女们,反倒是慕婉,踩着她的名声在贵女间风生水起,而这一世,她又怎么能够让这人再如愿以偿。 陈玉清性情爽朗,在京城贵女圈中本就是人缘极好,她拉着慕文君在贵女间穿梭,更是不时的为她引荐各家姑娘。 “文君,你以前不曾出来,对京中不甚熟悉,以后可不能如此,多出来走动走动,多少是有好处的,而且实话和你说,你那庶妹,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平时里有意无意的没少污蔑你,若不是这两次见过你本人,我怕都要误会你是多么狠毒的人了。” 陈玉清这番话,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 慕文君挽起对方的胳膊,真心实意道:“我知道你的好意,多谢你的提醒。” 坦然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慕婉在她眼中,都是一个蠢笨之人,不过是被嫉妒之心蒙了眼,不辨是非,行事愚笨。 然而也就是这个愚笨之人,给她后来的悲惨埋下了种子。 慕文君现下虽然仍旧看不起她,却也不会再忽视她的所作所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慕婉仍旧执迷不悟,她也不是善良柔弱之人。 “玉清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杜若冰手里端着茶盏,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和慕文君擦肩而过的时候脚下一滑,手里的茶盏不偏不倚的就要倒在了慕文君的身上。 即便慕文君眼疾手快,快速后退了一步,然而裙摆处还是染上了茶水,她面色微冷,这人是故意的。 陈玉清蹙眉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转头又询问身边的人,“怎么样,可有烫伤?” 慕文君摇了摇头,若不是方才她撤的快,那一盏热茶落在身上,又怎么能不被烫伤。 然而始作俑者却丝毫没有歉意,反而道:“玉清姐姐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我不过是脚滑了洒了杯茶水,大不了我还她件裙子就是了。” 陈玉清眯了眯眼睛,方要说话,慕文君却按住了她的手。 杜若冰神态鄙夷道:“慕小姐,上次聚会听你说你没有新裙子,我今日不小心洒上了茶水,自然不会差你这条裙子,你且放心,我回去就让人送两套衣服到成国公府。” 语气近乎施舍。 慕文君却是笑了,本就是极美的相貌,这一笑之下,更是美的张扬肆意,院子里贵女如云,却是无一人可以比拟。 “好啊,既然杜小姐如此大方,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只不过我希望杜小姐清楚一点,这件衣服乃是出自宫中,且不说材质,就是剪裁,也都是出自宫中大师之手,不比于市井中的衣物,既然你要赔,那么可不要比这件衣服差,毕竟杜小姐可是如此大方的人!” 最后一句,成功让杜若冰变了神色,她瞪着慕文君,“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有宫中的衣服?” “杜小姐不相信,尽管可以问我妹妹啊,方才我看杜小姐和我庶出妹妹相谈甚欢,想来也不怕我妹会欺骗你吧。” 慕文君踱步到脸色发白的慕婉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要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你被侍卫扒了衣服的事,那么就如实告诉杜小姐。” 慕婉猛的抬头看向她,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要是敢这么做,祖母不会放过你的。” 慕文君微微一笑,神态平静的近乎冷漠。 然而看着这个样子的人,慕婉又怎么敢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一旦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么她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这一辈子都会毁了,她不敢深想,可是在慕文君平静的面容下,又不能不想。 因此,在面对杜若冰的询问目光的时候,她微微迟疑,最后艰难的点头道:“是,姐姐的这件衣服,确实出自皇家。” 杜若冰闻言神色一变,看到好友委屈的近乎哀求的面容,不可避免的多想了。 是了,慕婉一定是迫于这恶毒女人的威胁。 她冷哼一声道:“慕文君,你这个卑鄙小人,威胁自己的妹妹算什么本事,一件破衣服也敢拿出来献丑,竟然还想要讹诈于我,真是不知羞耻,枉为嫡出。” “杜小姐不想赔就说不想赔就是了,何必还要口出妄言,杜小姐不晓得这件衣服什么材质,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可是都长着眼睛呢,而且,便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会冒充皇家制造。” 慕文君掩住唇,轻笑一声,讽刺道:“算了,杜小姐不想赔就算了吧,不过是一件衣服,本就不想小题大做,只是之前杜小姐主动说起赔偿,本想着你财大气粗,不差这些,谁知道……” 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却已经比说出口还要让人浮想联翩。 杜若冰气红了双眼,“慕文君,你欺人太甚……” 慕文君都要被气笑了,这人莫名其妙的来找她的麻烦,说不过她,便成了她欺人太甚,这人倒是好不讲理。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慕婉,说起来也不算莫名其妙,她这位妹妹想来没少在杜若冰面前添油加醋。 慕婉接触到对方的目光,下意识错开了,对于方才的威胁,她心中仍旧有些戚戚然。 她忽然有些后悔和杜若冰说那些话了。 “慕文君,我本不想揭露你的丑事,可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如此无耻,那么也就别怪我了……”杜若冰冷冷的但。 “若冰……”慕婉目光一变,立马就要阻拦…… 第三十九章 示弱 两人之间的争执,已经吸引了四周许多的贵女夫人。 慕文君本来只想给杜若冰一个小小的教训,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不肯罢休。 “哦?我做了什么丑事?我也很是好奇呢?”慕文君注意到慕婉的举动,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然而这个时候和她相反总是没错。 “若冰,别说了,文丞相的寿宴就要开始了,咱们进去吧。”慕婉走上前,挽住杜若冰的胳膊,心惊胆战的劝说道。 然而,两人刚走了一步,就被慕文君拦住了,似笑非笑道:“别啊,有什么话还是一次性说清楚最好,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话说到一半,难免让人心生猜测,既然杜小姐说我卑鄙无耻,那么不如仔细说一说,我如何卑鄙,怎样无耻了……” 杜若冰神态冰冷,失了面子,本就让她格外暴躁,这个时候这人还主动找上门来,她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了。 她拍了拍慕婉的手阴阳怪气道:“你拿她当姐姐,为她的名声着想,可她可曾为你着想过?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你就是太过善良了。” 这番话说罢,她又冷哼一声,对慕文君道:“好,你让我说,那你可别后悔,现在京城中都在传扬,睿昌亲王在朝堂上,提出的计策是出自你手,此事可当真?” “说是出自我手也不准确,不过睿昌亲王确实提起过,是从我这得到的灵感。” 慕文君隐约猜测到了什么,看了眼慕婉,只觉得这个人怎么能够愚笨到这种地步。 她负手而立,即便衣裙上沾染着污迹,然而风姿无双,神态平和,相比之下,杜若冰此时宛如市井上斤斤计较的泼妇,尤不自知,丢尽脸面。 “呵,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狡辩,妄图隐瞒真相,慕文君,你还要不要脸,那个计谋分明是出自慕婉,是你这个小偷,偷走了她的谋策,竟然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居功自揽,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杜若冰双目淬了毒的一样恶狠狠的瞪着慕文君,今日这人让她颜面尽失,她也要让对方尝一尝这个滋味。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议论纷纷。 陈玉清蹙眉,寒声道:“杜若冰,说话要讲证据,空口白牙,你竟然想要颠倒黑白,你难不成是傻了不成吗?” 她和杜若冰虽然称不上多么要好的朋友,可是往日里多少也有些来往,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玉清姐姐,是她蒙骗了你,你怎么还那么相信她,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信她,不相信我吗?”杜若冰看着她,眼圈泛红,神态委屈道。 “这不是相信谁的问题,这是……”这是脑子的问题,陈玉清顿了顿,才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 看着眼前这一幕,慕文君神态没有半分变化,反而觉得好笑。 慕婉的招数总是这么低级,原本只是想在人后编排自己,让自己名声一点点毁去,毕竟人言可畏。 然而没想到她竟然选择了一个和她一样蠢的队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对峙。 慕文君轻笑一声,没有看杜若冰,反而看向了慕婉道:“她说我偷盗了你的计谋,婉儿,你且说说看,这是不是真的?” 慕婉咬紧了唇瓣,正要开口,旁边就有人先说话了,“慕文君,你还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拐杖重重的落在地上,显示了来人的愤怒,而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慕老太太。 慕文君面色一冷。 慕婉此时看到来者, 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连忙梨花带雨的奔了过去,委委屈屈道:“祖母,你总算是来了。” 慕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不怕,有祖母在呢,不管是什么事,祖母总会给你做主的。” 冷眼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慕文君心中毫无波动,然而面上却是悲戚道:“果然在祖母眼中,从来都只有妹妹,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惹得祖母不喜。” “这么多年了,祖母从来事事偏向妹妹,这回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过错归咎于我,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和妹妹也都是您的亲孙女,为何您……”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慕文君似乎寒心狠了,踉跄的退了一步道:“罢了罢了,我是长姐,本就不想和慕婉多加计较,只是这次的事情关系到我的声誉,我就不得不辩解一二了。” “这个计谋确实出自我手,若是旁人有证据证明是我偷的,那我无话可说,既然没有,那么就莫要再信口雌黄,否则……” 后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完,然而目光却凉凉的扫过了杜若冰。 在那犹如寒潭的目光下,杜若冰心头一颤,方才的冲动纷纷冷却,这个时候她心里最深处冒出一个疑问,她如此坦荡,难道这个计谋真的是慕文君的? 不,一定不是的,慕婉怎么会骗她! 她咬紧了牙,面上不肯显露丝毫弱态。 慕老夫人一来就针对慕文君,这种态度在旁人看来,也有些过分,更何况慕文君这番既柔又刚的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倒向了她这边,似乎自古以来,都是弱者饱受同情。 陈玉清怜惜的拍了拍她的手,“我带了备用的衣服,我陪你去换上吧,这件衣服毕竟湿了,不适合再穿。” “是啊是啊,我们陪你一起去吧。”也有看不过去的贵女跟着附和道。 慕文君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然而目光却是扫向了慕婉身后的假银环,不动声色的递给了一个眼神。 这一场大戏落幕,众人看够了戏,也有了新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道从前就知道慕老夫人偏心,可没想到竟然偏心到了这种嫡庶不分的地步,还有心怀叵测的慕婉。 反倒是慕文君让他们耳目一新,这次也算是真切的在各世家面前露了脸了。 “祖母,我好不甘心!凭什么?慕文君偏偏要夺走属于我的一切,从前分明我才是他们的好友,现在他们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反而纷纷去找了慕文君,我好恨啊!”慕婉紧紧的攥着衣袖,看着被众贵女簇拥着离去的慕文君,面容近乎扭曲。 第四十章 贵女圈 “婉儿,慕文君现在,也就是凭借着睿昌亲王,才能够如此了,然而睿昌亲王又能够保她几时,你放心,等这阵子新鲜劲过了,我给她远远的嫁出去,再也不会让她碍你的路。”慕老夫人阴冷的说道。 过阵子,过阵子是什么时候?她怎么能够忍受慕文君骑在她的头上/ 她受不了了,她不想以后,她就想现在! 慕婉想要歇斯底里的大吼来发泄现在的悲愤,然而最后的理智还是让她制止了,她抬起通红的双眼,从慕老夫人身上站了起来,“祖母,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她勉强笑了笑,“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我去后院梳洗一下。” 刚一离去,慕婉就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给身后的丫头银环道:“今日文丞相大寿,三王爷一定会来的,你想办法去前院将这封信交给他,并且给我带句话,就说我等他。” 银环惊诧道:“小姐,这怕不太好吧。” 慕婉神色微冷,斥责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银环小心翼翼的接过信,脸上还带着些许迟疑,不过在慕婉的坚持下,还是拿着信离开了。 “文君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这一袭红裙,衬得你真真是人比花娇,艳丽无双。”陈玉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加掩饰的赞叹道。 “还不是你的衣服绝佳。”慕文君笑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赞美着,最后都笑出了声。 陈玉清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文君,今日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相信你。” 然而有这样的流言出来,到底还是会对她声誉有些影响,毕竟人言可畏。 慕文君微微一笑,“你这就小瞧我了不是,好了,宴会就要开始了,咱们快走吧。” 她话是这么说,心中却不免还是有些酸楚,原来这就是朋友啊,会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替自己出头,会在伤心的时候安慰自己,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慕文君刚要走,十碧就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方才银环给我的,小姐,你看是不是慕婉那个女人又有什么阴谋,我要不要把她它扔了?” 接过信封,信上只有寥寥一句,后院梨花阁西北角见。 并没有署名,然而慕文君还是瞬间就猜到了,除了慕婉还能有谁? 她摇了摇头,眉眼弯弯道:“不必,以后她给你什么,你拿着就是了。” 虽然秋月是沉崇派来监视她的人,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帮得上她这么大的忙。 她将信封还给十碧,“帮我带话给她,让她该如何做就如何做,一切如常即可。” 外面几位闺秀也在一边赏花一边等着,见到两人出来,这才一起结伴向前厅走去,陈玉清注意到慕文君在四处张望,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慕文君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这个时节梨花盛开,可惜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看到半朵梨花,有些遗憾而已。” 旁边一位闺秀笑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说起梨花来,这文丞相当称得上院中百花齐放,独爱梨花了。” 慕文君勾起了兴趣,“哦?这怎么说,可是这一路走来也没有见到过梨花啊。” “那是因为文丞相特意将梨花养在另一处,连绵一片,颇为绚丽,那一处更是被叫做梨花阁。” “哦?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反正还有些时间,不如带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去见一见这壮阔景色,如何?” 众人都被慕文君夸张的语气逗笑了,有人道:“反正也是顺路,过去看看也好,说起来,咱们这些人有几个真正看过,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景,现下可不是个好机会吗?” 有了一个应声的,接下来又有几个人响应。 众人一边说笑着,一边纷纷向梨花阁走去。 清风悠悠,慕婉站在梨花树下,伸手接了一片落花,目光在接触到来人的时候,眼中有光芒亮了起来。 她快步走上前,欣喜道:“王爷,您果然来了。” 来人一身月白长袍,身姿挺拔,面色清冷,正是三王爷沉隶。 三王爷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似笑非笑道:“慕小姐有约,怎么会不来。” 慕婉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沉隶的语气有什么不对,毕竟沉隶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既然慕文君能够凭借依附睿昌亲王得到荣光,她同样也可以,而且还是母妃得宠的三王爷,她绝对不能忍受比慕文君差。 “三王爷,我这几日在府中特意新排了一支舞,婉儿心心念念着想要跳给你看,你什么时候再来成国公府看望婉儿啊!”慕婉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沉隶,满目希冀。 一般人在这种目光下,早就缴械投降了,然而她对面的,却是久经花丛的沉隶,对于她这种小把戏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他嗤笑一声,道:“跳舞?宫中舞女成千数百,再不济还有酒楼妓坊的伶俐佳人,我凭什么去看你跳舞?” 听到这毫不客气的一番话,慕婉面色一白,泪珠在目光中汇聚,泫然欲泣道:“三王爷这是何意?婉儿倾慕于你?你怎么能够如此对我?” 沉隶捏住慕婉的下巴,上下打量,冷笑道:“我就说沉崇的目光怎么这么差,原来是我找错了人,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胆,给我献那般歹毒的计策,害我被父皇责骂,更是在朝堂文武百官面前失了颜面。” 他微一用力,慕婉就跌倒在了梨花树下,俯视道:“慕婉,这次的事情我就放过你,要是再有下次,你就小心的小命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愕然不已狼狈不堪的慕婉。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不过短短几日,天翻地覆也不过如此。 而她没有注意到,拐角处,几名女子正默不作声的从头到尾看到了一切。 等待着三王爷离去,几名女子这才彼此对视了一眼,慢慢的退出了梨花阁。 慕文君清楚,这回慕婉是彻底被京城贵女圈抛弃了。 第四十一章 慕婉暴露 众女子默默的退了出来,神情都不太平静,毕竟方才的所见所闻,实在是出人意料。 若是没有慕文君在,这个时候,众人怕是已经聊的热火朝天,无论如何,到底是顾及了慕家的脸面。 慕文君率先打破了沉默,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今日让诸位看笑话了。” 陈玉清摇摇头,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你不要多想,这与你无关。” 是的,没人会觉得这和慕文君有关系,毕竟这件事若是真的传扬出去,丢的并不只是慕婉一个人的脸,而是慕府的脸,慕家所有姑娘,都会因为此事蒙羞。 这种招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人觉得慕文君会这么傻。 众女子纷纷安慰道:“就是啊,你那庶出妹妹不要脸面,和你却是无关的。” “没有想到慕婉竟然揣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她倒也不看不看,自己的什么样的身份,也敢随意攀附三王爷。”说话的女子是皇后娘家的姑娘,对三皇子本就有些倾心,今日见到这副场面,自然不悦。 慕文君摇了摇头,神态疲惫,“还望各位不要向外传扬今日的事,毕竟这件事不止关系到慕婉,还有慕家的声誉。” 陈玉清颔首道:“这是自然,你放心就是。” 众女子也接连做出保证。 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利益和立场,美眸流转间,人心各异。 慕文君在众人面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一一道谢。 然而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她不怕事情闹大,反而怕事情闹的不够大,在别人看来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然而于她而言,却是雪中送炭。 慕老夫人已经开始计划要将她嫁出去,她又怎么能够甘愿认命呢? 没想到慕婉竟然在她瞌睡的时候,送了枕头过来,她又怎么能够不好好利用呢。 望着四方院子上的天空,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也开始变得机关算尽了。 陈玉清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担忧今日发生的事,抿了抿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太过苍白,女子的闺誉胜过于一切,今日的事本于你无关,你却被你的妹妹牵连了进来,但是你且记住,文君,你的好,总会为人所知。”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谢谢你,真的。” 陈玉清见她笑了起来,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好了,宴会已经开始了,咱们已经错过了,不如我带你去逛街如何?” 看到慕文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样子,陈玉清笑的愈发开怀,爽朗道:“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咱们只要在宴会结束前回来就是了,怎么样,敢不敢?” 陈玉清一看就是没有少干这种事的。 慕文君莞尔一笑,“这有何不敢?” 两人悄悄的离开了大部队,陈玉清的丫头特意准备了两身男装,两人换上之后,看着对方的装扮,都是新奇不已。 慕文君面如白玉,眼眸清冷如星子,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背脊挺直如松,长发束在发冠里,宛如画里走出来的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美人就是美人,便是一身男装,也是让我等凡人惊艳不已。”陈玉清感叹。 偷偷的跟着陈玉清从后门溜了出去,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慕文君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轻松愉悦的感觉。 陈玉清轻车熟路的带她去了一家酒楼。 “我和你说,这家的饭菜绝对是京城一绝,每次出来,我必然来一趟这里的。”陈玉清笑容满面的介绍着这里的招牌菜,简直是比店小二还要如数家珍,最后她豪气的一挥手道:“你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干脆每样来一份。” 店小二闻言,眉开眼笑道:“两位请好吧,小的这就去上菜。” “哎,你们听说了吗?北疆战争持久不下,今年春试,只怕还要推迟,咱们这些学子可真是倒霉啊!”隔壁桌子上,一群穿着书院服饰的学子们感慨着。 “谁说不是啊,北疆打了这么长的时间,迟迟分不出胜负,反倒是浪费钱财。” 慕文君闻言,和陈玉清对视一眼,她压低了声音,“玉清姐姐,你可知道关于北疆战争的事?” 陈玉清摩挲着茶杯,了然道:“你想问的是你父亲?” 慕文君点头,关于她的父亲,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即便知道希望微薄,她也不想错过。 “父亲当年领取的是皇上密令,走的悄无声息,即便我们家人知道父亲是为皇家办事,可是这么多年来,连一封书信,一句话都没有传回来过,我……我真的很担心我父亲。”慕文君长长的一叹。 陈玉清也是出身将门,对于慕文君的担忧也曾感同身受,她握住了对方的手,“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父亲究竟在哪里,但我听父亲说过,这几年只有北疆一直不**分,虽然没有大仗,但小打小闹总是少不了的,所以只怕你父亲是在那里。” 慕文君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北疆距离京城太远,我有心也无……” 话音还未落,就有一名男子径直坐在了两人对面。 慕文君说话声音顿时一停,两人抬头看向来人,神情都颇有些意外,异口同声道,“三王爷?” 这人不是在参加文丞相的寿宴吗? 她们两人是后宅女子,无足轻重,沉隶却是不同,因为母妃受宠,本就在皇上面前得脸,在大臣中更是混的如鱼得水,可现在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行礼,沉隶似乎看破了两人的心思,笑了笑,“不必多礼了,本王只是出来走走,早就听闻天一酒楼菜肴精致,却一直没有口福尝一次,没想到这次来竟然没有位置了,两位不介意我在这里一同吃吧。” 堂堂三王爷想要在一家酒楼用膳,又怎么会担心没有座位,即便慕文君和陈玉清都知道,他这番话太过于虚伪,可她们也无法拒绝,更何况人已经坐在了这里。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第四十二章 棋子 “……慕婉在丞相府约见三王爷,我将消息传递给慕小姐后,慕小姐让我按照慕婉的吩咐将信送到三王爷手中,不过后来……” 秋月半隐在晦暗天光中,在沉崇耳边轻声禀告着方才梨花阁中发生的事。 得知来龙去脉后,沉崇摸了摸下巴,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感慨道:“她胆子够大的啊!” 将计就计,沉隶和慕婉,甚至是京城贵女们,都成为了慕文君棋盘上的棋子,不动声色间既达成目的,又将对手置于险地,而只怕这个时候,慕婉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本慕文君提出剿匪计策,只是让他有些惊讶,可现在他却越发的好奇了,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万通阁那面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消息?” 沉崇本不想动用万通阁的力量来探查慕文君,可既然要为他所用,那么就容不得半点差错。 秋月迟疑了一下,“……慕小姐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真的没有异常吗?可是她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又哪里像是普通女子所为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沉崇轻嗤一声。 秋月低下了头,请罪道:“是属下无能,不过慕小姐的从前,确实没有半分不对。” “竟然连万通阁都查不出来吗?”沉崇自言自语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 难道这人真的是突然开了窍不成? 秋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虽然万通阁查不到慕小姐为何会如此,但属下可以保证,慕小姐并不是三王爷和淙王爷派过来的。” 沉崇颔首,“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记住,无论如何,以她的安全为主。” 秋月恭敬的退了下去。 收回了思绪,他目光在女眷的席位处四处巡视,却并未发现慕文君,而随即注意到沉隶也不在位置上。 他眉眼微动,手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位置,走出几步后,淡淡吩咐随从,“去和文丞相说声,本王身子不适,先行一步。” 两位亲王先后离去,对面的闺秀们也都在窃窃私语。 杜若冰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可这种小道消息流传的速度,总是惊人的,一传十十传百,就在不经意间传到了她的耳中。 她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怎么可能?一定是慕文君放出来的谣言,定是她方才不甘心……” 旁边的贵女摇了摇头,一针见血道:“杜若冰,慕文君放出来这样的话,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慕婉私会三王爷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只会让慕家丢脸。” 又有人附和道,“而且看到他们私会的,可不止是一个两个人呢,据说三王爷在朝堂上提出的火烧之计,才是出自她的口中,啧啧,真是没有想到,慕婉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可是……可是她明明和我说……是慕文君偷了她的计策……怎么会?”杜若冰茫然。 好友怜悯的道出了真相,“只怕你是被她欺骗了吧,能够想出那等狠辣办法的人,又能够良善到哪里去。” 杜若冰攥紧了拳头,方才找慕文君麻烦的一幕幕,只让她觉得脸颊发烫。 被欺骗的愤怒在心里越烧越旺,她猛的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慕婉身边。 慕婉自从坐在宴席上,就觉得四周有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可是要真的仔细去看,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想和四周的贵女聊聊,却发现她们都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话,她强自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心不在焉的看着台上的戏。 然而在接触到杜若冰的目光的时候,她心里的不安被放到了极大,站起身扯起一个微笑道;“若冰姐姐可是要和我说方才的事?方才你也看到了我那个姐姐的性子,虽然是她偷了我的计策,可我并没有证据……” 话音未落,杜若冰猛的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啪的一声,让四周贵女们纷纷将目光聚集到了这里。 慕婉呆愣只是一瞬间,眼角的泪水一下子就蜂拥而出,不可思议道:“若冰姐姐,你竟然打我?” “慕婉,你竟然敢欺骗我!”杜若冰面寒如霜,冷声道。 “若不是有人看到了你和三王爷私会,还想欺骗我到什么时候?我不介意你是庶出,拿你当好姐妹真心对待,你却把我当做出头鸟,慕婉,我且告诉你,这一巴掌只是一个教训而已,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 说罢,她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在听到杜若冰说起她和三王爷私会的事情时,慕婉就已经惊呆了,呆呆的看向四周,方才若有似无的目光,此时此刻都变的坦然而讽刺,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刺向了她,而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是狼狈不堪的她。 “果然啊,庶出就是庶出,就喜欢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谁说不是呢,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真以为自己是天仙啊,攀龙附凤也不看看有没有资格。” “没想到慕婉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有这么毒的心思,以后咱们离她远点才是……” 一道道声音已经不避讳众人,站在话题中心的慕婉,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一步,一只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另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却毫无所觉。 她想要反驳,想要大吼,并不是那样的,她没有,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相信,更何况事实已经胜于雄辩。 王曾氏带着王岚坐在了另一席面上,在看到事情经过后,已经有人将来龙去脉在桌上又当做谈资讲了一遍,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王曾氏得知后,只想怒骂慕婉,怎么会有人这么蠢笨,自己作就算了,偏偏还要牵连上别人。 她忍受不了四周或是打量或是看戏的目光,顾不得失礼,站起身拉着女儿就快步离去。 而慕婉她是一点儿心思都不想去管,可却也知道,现在她丢的不止是自己的脸,还有成国公府的脸。 强忍着怒火,将呆愣在地的慕婉扯了出来,就快步往府外走去。 第四十三章 父亲消息 王曾氏只觉得这一辈子,都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慕婉宛如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无法相信,怎么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王曾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怒火中烧,又看向一旁无辜的王岚,只觉得更加心塞。 王岚看看自己母亲,又看看呆愣的慕婉,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默默无语。 马车一路疾驰而过。 而此时的慕文君尚且不知道这一切,满桌美食当前,沉隶当先夹了一筷子粉蒸肉,淡淡评价道:“不错。” 之后,三人就着菜色闲聊了几句,并安分的吃完了一桌子菜。 沉隶似乎真的只是来酒楼吃饭而已,慕文君却在垂首的瞬间,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残羹剩饭被店小二撤了下去后,沉隶喝了口茶水,不疾不徐道:“时辰不早了,陈小姐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我让侍卫送你。” 陈玉清一愣,状若不解其意,抿了抿嘴唇道,“不必了,我和文君一起来的,自然是要一起回去。” 沉隶并没有不悦,只是微微一笑,“我以为陈小姐是个聪明人。” 简单的一句话,并没有任何威胁之意,然而还是让陈玉清浑身一抖,咬了咬牙,正要回绝,慕文君却道:“玉清姐姐不必担心我,你且先回去吧。” 她知道陈玉清是好意,正因为如此,更不想陈小姐为难。 桌子上只剩下二人之时,慕文君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拿在手中,却并没有喝,“三皇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沉隶定定的看着她,虽然她一身男装,脸上未施粉黛,然而绝色姿容依旧无法掩盖,甚至更有一种英气在,让人沉沦。 而慕文君在那般灼热目光下,恍然未觉,神态平静如初。 沉隶忽然一笑,“没有想到我竟然看走了眼,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看来这一次,我二皇兄的目光比我要好啊!” 慕文君轻轻一笑,不置一词。 “我来之前,听到你在问陈玉清你父亲的下落,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告诉你你父亲下落,作为报答,以后你就归我了……” 沉隶目光之中都是兴趣盎然。 慕文君啧了一声,“这笔买卖可不划算,想要我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三王爷似乎太小看我了。” 她站起身,抚了抚衣袖,“时辰不早了,三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我要回府了。” 沉隶展颜一笑,从容道:“不着急,慕小姐不如好好想一想,只是我的时间够,不知道慕将军的时间够不够呢。” 慕文君神色一变,步伐骤停,焦急回首,“你已经有了我父亲的下落?” “怎么?慕小姐可是想好了。”沉隶却不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似是而非的一句反问。 慕文君难得的沉默。 沉隶站起身,笑的胜券在握,“我说了我不着急,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过来找我就是。” 她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就是她的父亲,现在总算有了些许消息,可现在真的要去求沉隶吗? 她对这位三王爷的了解并不算深,不过这人的心机之深,让慕文君望而却步,而且与沉崇相比,她确实更倾向于沉崇。 揉了揉僵硬的胳膊,她看了看外面天色,起身也要离去。 却不经意间和另一个人四目相对,她扯了扯僵硬嘴角,“今儿是个什么日子?两位王爷竟然先后从文丞相的寿宴上离席。” 眼前缓步而至的人正是沉崇。 沉崇挑了挑眉,“沉隶果然是过来找你了……” 慕文君摊手道:“我也没有想到啊。” “不必回文府了,我直接送你回成国公府。”沉隶脸色平淡,“沉隶因为你的主意,在朝堂之上被父皇怒骂,难保不会怀恨在心,他要是找你麻烦,你可以来找我。” 慕文君闻言,心中一动,眨了眨眼睛,“王爷,你可还记得我曾让你帮我追查我父亲的下落的事?现在可有下落了?” 大半个天空隐藏在星月中,街道上亮起一排排灯笼,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极长。 “我来找你,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你父亲那里有消息了。”沉崇侧过头,不偏不倚的看到身边少女骤然亮起的眸子,真是比星子还要闪耀,他心中微微一动,想要说的话就停在了口中。 “王爷,王爷……” 在慕文君接连的催促下,沉崇这才重新开口,“昨天有一封来自北疆的密信送到了皇上的桌案上,信中具体如何内容,我目前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信是出自你父亲慕重山之手,现在可以保证的是,他至少平安无事,性命无忧,所以……你莫要担心。” 最后一句话,怎么也不像是他平日里会说出口的,看着慕文君因为激动而显得微红的脸颊,就鬼使神差的出了口。 “……王爷,我若是想要知道信中内容,我该如何去做?”激动过后,慕文君忽然道。 只是知道有了消息,可是之后呢?她还是无法放下担忧的心情。 沉崇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个淡然的提出了如此胆大妄为要求的女人,提醒道,“你要知道,那封信现在在皇上的书案上,若是皇上不想让人知道,没有人敢去取。” 既然是密信,可沉崇和沉隶都是先后都得到了消息,两人只怕都在皇宫安插了眼线。 但是慕文君也知道,既便有眼线,但是在皇上面前,还是能力有限。 她抿紧了唇角。 前面就是成国公府,沉崇停下脚步,忽然道:“其实你若是真的想要知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看着这个女人变的暗淡的眸子,沉崇只觉得不舒服。 “哦?真的吗?”慕文君惊讶的抬起头,她惊讶的不是沉崇说有办法,而是他肯帮她冒这个险。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那么我自然会帮你。” 这句话颇有几分别扭的意味,然而慕文君却顾不得深思其中的意味,问道:“我要怎么做?” “三天之后,会有人来传你入宫。”沉崇并未细说,只是淡淡的抛下这一句,就悠然离去。 慕文君看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 第四十四章 府中闹剧 慕文君深深的看了一眼男人离去的背影,刚回过头来,就看见一个陌生的丫头悄无声息的站在了自己的身旁,面容普通的让人看过既忘,然而微微一抬眼,四目相对时,那眼中萦绕的的煞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她蹙眉,询问道:“你是秋月?” 秋月恭敬的垂下眸子,“回主子的话,正是奴婢。” “你怎么在这里?”慕文君疑惑。 她不是被奉命假扮银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秋月面无表情,“今天文丞相府中发生的事,慕婉一定会怀疑到银环身上的,那个身份已经不适合了,而奴婢奉王爷的命,贴身保护主子,以后会跟在主子身后听凭调遣。” 即便对方说的冠冕堂皇,然而慕文君还是想到了原因,是因为三王爷。 不管如何,她现在都已经和沉崇联手,对自己有所防备也是正常的。 秋月或许是被派来保护自己的,然而更重要的目的却是监视,对于这一点,慕文君并不排斥,毕竟现在她只能够依靠沉崇,秋月的存在,多少也可以给她一些底气。 她望了望昏暗无星的天空,轻轻的叹息一声。 今日三王爷沉隶的出现,确实出乎她的意料,那个人在前世就是城府极深,这一世若是能够不沾染,她绝不想沾染,可她既然想要自保,也绝对越不过去沉隶的存在,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早碰上,真是麻烦啊! 揉了揉太阳穴,她眯着眼睛看着灯火通明的成国公府,这不是她的家,可她现在竟然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好好的岚儿,就这么被耽误了!这让我们母女怎么活啊……”哭声闹声隔着半个院子,就传到了慕文君的耳中,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十碧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慕文君回来,连忙跑了过来,“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慕文君点点头,问道:“前厅这是怎么了?” 十碧幸灾乐祸,“小姐,你走后,慕婉私会三王爷的事,就在文丞相的寿宴上传开了,杜若冰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一巴掌,王夫人得知事情原委后大怒,现在正在前厅发火呢,说是要送慕婉回慕府,老夫人也是刚回来的……屋子里正吵着……”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担忧道:“小姐,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吧,要不你现在还是不要进去了。” 慕文君摇摇头,“现在进去和之后进去没有什么区别,你在门外等我,秋月,你和我来。” 十碧这才注意到慕文君身后站着的丫头,瞪大了眼睛刚要问这人是谁,慕文君已经带着人走了进去。 屋子里人到的非常全,老夫人揽着哭的不停歇的慕婉坐在主位上,胸脯不停的起伏着,显然也是被气的不轻。 王杨铭紧紧的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王曾氏趴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的大哭着,身边站着的王岚,面无表情的盯着慕老夫人怀里的慕婉。 就连慕文君走了进来,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老爷,你想要尽孝无可厚非,可岚儿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现在大好年华,名声却被慕婉这个小贱人连累了,以后还要怎么找婆家啊!” 慕老夫人重重的敲了两下拐杖,语气不满极了,“你说谁是小贱人?” 慕婉的哭泣声愈发的大了起来。 听到孙女哭的如此凄惨,慕老夫人心如刀割,“我就知道,这个家容不得我和婉儿,罢了罢了,我们走就是了,我们离了这里也饿不死,大不了就去要饭……” 慕老夫人抱着慕婉,同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慕文君站在一侧,看着这场闹剧,面无表情。 王杨铭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够了,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今日这件事,确实是慕婉的错,私会三王爷,口出妄言,连累全府声誉不说,更是让我名声扫地,在朝中头都抬不起来了……以后你休要再出府丢人现眼……” 慕老夫人闻言,惊愕的止住了哭声,不敢置信道:“王杨铭,你要软禁婉儿?你知不知道,婉儿要是不趁现在多出去走动,如何寻觅好的夫家?” 王曾氏怒极反笑,讥讽道:“姑母也不看看,如今你那好孙女的声誉,竟然还妄想找好的夫婿,有人要她就已经不错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的泪水就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反倒是我的乖岚儿,平白无故的被连累了,这笔账我和你们没完!” 慕婉泪眼婆娑,心中惊怒交加,然而她现在更怕的是被软禁,要是真的无法出门,那她以后就真的一点儿出路也没有了啊! 她不想庸庸碌碌,她更不愿永远屈居人下。 余光扫过冷冷的站在一旁的慕文君,指甲嵌进肉里,她更加无法忍受的是慕文君过的比她好。 凭什么?她才是慕老夫人的亲生孙女! 她从慕老夫人怀里挣开,钗环凌乱,狼狈的跪在地上,梨花带雨道:“夫人,我知道错了,这件事情我不该连累妹妹,可我也是被欺骗了啊,不是我主动私会三王爷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是她,是慕文君欺骗了我,当时她让丫鬟传信,让我去文丞相府的梨花阁等她,可我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三王爷,一定是她蓄意陷害于我……我真的冤枉啊……” 屋中人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话聚集到了慕文君的身上,慕老夫人更是举起了手上的拐杖,就要打过去,这次却被秋月挡住了。 她伸出手攥住了拐杖头,慕老夫人抽了抽手,秋月半分未动,前者气的脸色涨红,大骂,“慕文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陷害婉儿……还敢让丫头违逆我……胆大包天……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慕婉,你说我让你丫头传信给你,你仔细看看,可是这个丫头?”慕文君并未理会慕老夫人,走前一步,看着慕婉,冷声询问。 即便早就知道慕婉心思恶毒,还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胡乱攀咬,真是鬼迷心窍。 “我……我记不清了……总之是你……一定是你……是你陷害我的……不然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慕婉将一切过错推到慕文君的身上,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坚定,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第四十五章 闭门思过 慕文君拿出一张信封,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那这个呢?你可还记得?” 慕婉神色大变,猛的冲过去就要抢夺,却被秋月闪身拦住了,进无可进,她抬起手就要扇秋月巴掌,然而却被对方摔在了地上。 她狼狈的倒在了地上,目光阴狠,“慕文君,这怎么会在你手中?”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越发狠辣,“果然是你,是了,果然是你!” 慕老夫人不管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看到自己疼在心尖上的的孙女,被一个丫鬟欺辱,顿时高声换来几个身高力壮的婆子,命令道:“把慕文君和这个丫头给我抓起来。” 不管文丞相中的事,和慕文君有没有关系,慕老夫人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要想顺利解决,那么就把慕文君抛弃,让她顶罪。 慕文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的心思,即便早就对这人不抱有希望,可如此绝情无意,仍让她感到心寒。 四个身高体壮的婆子就要一拥而上,慕文君屹然不动,秋月眼中厉光一闪而过,然而不过两三招,四个婆子就在娇小的秋月手下,竟毫无抵抗之力,一个个的躺在地上哭天喊地,好不凄惨。 慕文君挥了挥手,秋月又低下头,仿佛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丫头,站在她的身后。 她走向王杨铭身边,压下所有情绪,平静问道:“祖母的意思,也是表叔的意思吗?” 王杨铭眸子闪了闪,方才他没有出声制止,何尝不是一种默认呢? 毕竟事已至此,要想家中平静,慕老夫人和王曾氏之间的矛盾就要解决,而将一切事推到慕文君这个外人身上,是最为简单的办法了! 可现在面如此平静的询问下,他却迟疑了,成国公府传到他这,已经是第三代了,而当年爵位世袭三代,若是他不能够在这一代讨到皇上恩典,那么成国公府到他之后,就要归于平凡了,即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也和平民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异。 “你身后这个丫头不是公府的人,她是哪里来的?”成国公目光转移到了安静站在后面的秋月身上。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今日回府时,在街上遇见了睿昌亲王,睿昌亲王看我身边无人服侍,便将秋月送给我了。”慕文君语气平淡。 王杨铭坐在了椅子上,闭了闭眸子,片刻后睁开,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刚要入口,脸皮一动,却猛的将茶盏往地上一摔,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惊。 就连哭哭啼啼的王曾氏和慕婉都停止了哭声,瑟瑟的看着上首的人。 “来人,将慕婉给我带到后院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将她放出来,还有姑母……”王杨铭转头看向慕老夫人,“姑母要是真的觉得我管不了慕婉,大可以现在就搬回慕府,我定不会阻拦。” 慕老夫人被这般不可回绝的语气震慑住了,连闹都忘记了闹,就呆呆的看着王杨铭,似乎不认识他了一般。 慕婉呆愣的看着侍卫走近自己,想要大哭大闹,可是对上慕文君冷酷的目光,她咬紧了牙关,不发一言,勉力维持着最后的颜面。 在和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阴冷道:“这一局是我输了,可你也莫要得意,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的。” 慕老夫人捂着胸口,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也被贴身丫鬟扶了下去,走之前狠狠的剜了慕文君一眼。 王曾氏面对这个结果,却尤不满足,“这个时候不将他们赶出去,还做什么?慕婉住在这里,咱们就会一直受她的牵连……我已经这个岁数了,没有关系,可是儿子和女儿呢?难道你想要让他们,也成为京城世家议论的中心吗?” “我正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才会如此做的,你一个妇人,休要多言。” 面对争吵不休的父母,王岚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最后目光定格在慕文君身上,神色复杂。 她并不傻,只是一直被慕婉蒙骗,而现在跳出那个既定的视野,蛛丝马迹一点点显露出来,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查,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 可这么多年的观念,也不是说改变就改变的,她在心里给慕婉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只是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慕文君注意到了王岚的目光,并未给她什么回应,有些事是要靠自己想明白的,她这个时候,说多了反而会让王岚觉得居心叵测,倒是不如让她自己一点点的查探清楚,当真相铺陈在面前,想要否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小姐,小姐,她是谁啊?”十碧叽叽喳喳的跟在慕文君的身后,对秋月好奇不已。 慕文君解释,“这是睿亲王爷送给我的丫鬟,你去帮她准备一下屋子,以后和她好好相处,有不明白的地方,多向她询问。” 十碧虽然忠心耿耿,可是却太过于单纯,秋月却不同,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杀伐气势,让人不自觉的胆怯,而现在她为自保,在成国公府如履薄冰,需要的正是这种人。 慕文君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挥退了跟随着自己的秋月和十碧,独自坐在屋子里,她自然清楚王杨铭为何会留下慕老夫人和慕婉,即便不想承认,可确实是因为她。 她受到了睿昌亲王的庇护,这让王杨铭看到了机会,他本人能力平庸,独子更是能力平平,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国公爵位世袭下去的希望微乎甚微,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姑娘们的身上,想要通过联姻保证王家的爵位。 慕婉现在名声尽毁,王岚是自己亲生女儿,到底是存了怜悯心思,而自己现在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所以即使慕婉和慕老夫人做的再过分,他也不会让他们走。 慕文君越想越思念自己的父亲,她开始怀念起了慕府,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或许……她可以开始计划回府了。 第四十六章 入宫 “小姐,你知道吗?奴婢听说慕婉现在凄惨的很,自从前日老爷罚她闭门思过后,府里的人都在传她失宠了,现在她房里的丫头奴才,都在为自己找寻出路,今儿来和我套近乎的就不止三个,她们都想要奴婢在您面前,给她们说说好话,调来咱们这呢!” 十碧喜笑颜开的说着,往日里都是她和小姐被欺负,月银被克扣不说,还被那些刁奴刁难,可谁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让慕婉这回尝一尝这种滋味。 “不过小姐,你可不能要他们啊,从前咱们落难的时候,她们落井下石,现在看到咱们过的好了,又开始见风使舵,这样的人可留不得。”十碧恨恨的挥了挥拳头,“都是些小人!” 慕文君手中拿着一本书,闻言,翻书的手微微一顿。 其实不止十碧,她心中也颇有些感触,人在落难的时候,方才见真情。 “知道了,丫头,你最好了。”慕文君笑道。 “小姐,我和你说,听说慕婉现在吃的都是残羹冷炙,比之咱们之前还要不如。”十碧现在可谓是春风满面,一扫前几日的闷闷不乐,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通通说了出来。 “而且夫人还在她的院子门口,安排了几个侍卫,除了送饭的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就连老夫人昨天傍晚想去看望,都被拦截了回来呢。” 王曾氏现在对慕婉恨之入骨,恨不得抽筋去骨,毕竟王岚在她心中,可是心肝肉般的存在,这回连累了王岚名声受损,王曾氏自然怎么解恨怎么来了。 成国公府中,王杨铭掌管前院大事,但后院这些小事,在他眼中就不值得一提了,全权交给了王曾氏,王曾氏又怎么会放过磋磨慕婉的大好机会呢! 失去了王曾氏的欢心,慕婉唯一的依仗就是慕老夫人,而慕老夫人唯一的依仗就是孝道,可她也怕真的把王杨铭逼急了,真的把她赶出去,那样的话,她才是真的得不偿失,所以现下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到这对一直给使绊子的祖孙落难,慕文君心情也难得不错。 “文君,你快出来,宫中来人了。”王曾氏不知道是不是和王杨铭谈过了,这几日对慕文君的态度截然不同,简直可以用亲切来形容。 慕文君算了算日子,确实,三天前,沉崇让自己做好准备,现下宫中果然来人了。 “十碧,我这次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慕文君轻声道。 “小姐你说,奴婢一定好好做。”十碧睁着亮闪闪的星眸。自从秋月来到这里之后,十碧越发的干劲十足,似乎是不想被她比较下去了。 “在我没有回来之前,看好咱们的院子,不能让任何人接近,现在慕婉虽然落难,可谁也不能够保证她有什么其他的举动。”慕文君拍了拍十碧的头,“我最为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慕文君却没有对十碧说,这次入宫,她是为了偷天子密信,这件事非同小可,十碧只是个普通的丫头,带她去,反而连累了她。 十碧对自家小姐的每句话都十分信服,见她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咧开嘴笑了,重重的点头承诺,“小姐,你放心就是了,我一定会看好咱们的院子的,不让小人有可乘之机。” “哎呦,我的文君啊,这还说什么呢?宫中来的姑姑都等你半天了,还不快到前厅去。”王曾氏等不及的走了进来,脸上难得的挂着笑容。 慕文君扶了扶头发,笑道:“知道了,婶婶,这就来。” 王曾氏在路上和慕文君说个不停,说来说去,无非是一些套近乎的话,眼看要到了前厅,慕文君看着开始欲言又止的人,微笑道:“婶婶有什么话,妨直说。” “那我就说了啊。”王曾氏表情有些微尴尬,毕竟从前她对慕文君实在说不上好,现在有求于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岚儿这个丫头心思纯良,不像慕婉心思歹毒,她对你虽然没有多么亲厚,但是却也从未亏待过你,文君啊,你是个有大出息的人,婶婶求你,帮岚儿在宫中贵人面前,多说说好话,不然我怕岚儿的这辈子都会被慕婉那个小贱人耽搁了……” 王曾氏说到最后,眼圈微红,为了这件事,这几天她不眠不休,简直都快成了她一块心病了,女儿年纪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可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平白受了连累,放在哪个母亲身上不愁呢。 慕文君在这一刻,多多少少是羡慕王岚的,有这么一个为她精打细算,劳心劳肺的母亲,何其有幸! “婶婶,我会在力所能及之处帮王岚的。”慕文君承诺道,再多的承诺她也无法保证,毕竟她现在每走的一步,都同样的艰难。 王曾氏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才会来找慕文君,得到这一句话颇有些不满,可却也知道,慕文君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能力,最后她只是长叹一声,“快进去吧,别让宫中的姑姑等急了。” “这位就是慕府的嫡小姐了吧。”端坐在主位的姑姑,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慕文君,颔首道,“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慕小姐,我是长公主殿里的杜姑姑,这次我是奉了长公主的命,来请你入宫赏花,不知道现下可方便走?” “竟然是长公主殿下?”王杨铭惊讶不已,随即连忙替慕文君应承了下来, “文君自然是方便的。” 慕文君也笑道:“能得长公主邀请,这是文君的荣幸。” 杜姑姑看着慕家大小姐仪态颇佳,也颇为识趣,面上显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既然如此,咱们这就走吧,马车就停在门外。” 王杨铭起身,客气道:“杜姑姑不再留会喝喝茶水?” 杜姑姑却是摇了摇头,道了句公务在身,不便耽搁便起身离去了。 慕文君跟在杜姑姑的身后,对成国公府的落败认知的越发清晰了,杜姑姑每句话看似礼节周全,可却颇有些傲然的意味,显然对成国公府很不在意。 杜姑姑即便出身宫中,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奴婢,王杨铭却也得毕恭毕敬,显然现在成国公府着实不如以前了。 第四十七章 长公主 长公主沉瑜容貌绝色,更是被当今帝王以倾城二字形容过,然而除了容貌之外,更让人惊叹的是她的经历。 她曾出嫁三次,前两次夫婿都死于非命,而现如今,长公主的夫婿是扶龙卫统领韩子轩,深受皇恩。 虽然已经在宫外建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宫中的居所仍旧留着,而且三不五时的便回来居住。 杜姑姑带着慕文君一路穿花拂柳,最后停在了落雁殿前,轻声道:“宫中不比旁的地方,这里规矩深严,慕小姐要谨言慎行才是。” 慕文君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动声色道:“多谢姑姑提点,文君晓得了。” 杜姑姑停下脚步,仔细的打量了两眼面前的人,心中颇有几分诧异,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姑娘头一次入宫,就能够如此镇定自若,而且以她的毒辣眼光,看不出半分伪装,这慕府的嫡小姐实在是不敢让人小看了。 刚一踏入殿中,就听到了女子的嬉笑声。 “姑姑,您忒偏心了,这只翠玉镯子怎的只给了四姐姐,没有我的份呢。” 俏丽可人的姑娘嘟着嘴,拉着长公主的袖子,虽然说着不满的话语,然而神情却没有半分不满,反而透着几分天真稚气,惹人怜爱。 “颜儿,姑姑最挂念的就是你了,每次回宫来,都要给你带许多好东西,姑姑不过是给我一个镯子,你就吃味了啊。”四公主沉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抚着手上翠的仿佛要滴下水的镯子,带了几分玩笑,似真似假的说着。 沉颜气呼呼的说:“可是这只镯子我也很喜欢啊……” 半躺在贵妃椅上的长公主抬起精致的眼眸,“好了。” 淡淡的两个字刚一出口,两个姑娘顿时不敢再多言。 杜姑姑就趁着这个时机走上前道:“殿下,慕府的嫡姑娘已经带来了。” 慕文君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臣女慕文君,参加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抬起头来。” 慕文君抬起头,就看到长公主的容貌,脸若银盘,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让人一下子就想到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这首诗句。 她微微一愣,说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位传奇的长公主,前世长公主三次出嫁,夫婿都死于非命,在最后一个夫君坠马死后,她干脆剪了头发去了白云庵,决定伴随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那时候她还没有入宫,对于这一段并不太过清楚,大多都是从旁人的嘴里听到的。 她在心中默默回想,似乎……似乎她现在的夫婿就是在最近去世的。 想到这里,她悚然一惊…… “你在想什么呢?姑姑问你话呢?”沉妩沉声道。 慕文君回过神来,连忙垂下头,“长公主殿下相貌仪态太过出众,竟让臣女恍然间觉得遇见仙女,不似在人间,这才失态了。” 沉颜撇撇嘴,“巧言令色。” 长公主沉瑜在侍女的服侍下半坐起来,她挥了挥手:“颜儿,妩儿,你们两个丫头先下去吧。” “姑姑,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颜儿还想再和您说说话呢。”沉颜眨了眨眼睛,软软的撒着娇。 沉瑜却并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沉了声音,教训道:“你是公主,平日里在我面前如何没有规矩无甚关系,但是在外人面前,却要有公主该有的样子。”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却叫沉颜脸色刷的变白了,低下头,委屈的眼圈微红,“颜儿知道错了,这就退下了。” 沉妩冷眼瞧着,八风不动,直到沉颜退下后,才躬身行了一礼,“沉妩也退下了。” 慕文君感觉到五公主沉颜走时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她心中微微一叹。 没想到刚要一进宫,就在不经意间将这位以刁蛮著称的五公主给得罪了。 “你是慕家的嫡出小姐?”长公主抬了抬眸子,问道。 “回殿下,臣女正是。” “你和睿昌亲王是什么关系?”沉瑜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慕文君不清楚睿昌亲王和长公主之间的关联,斟酌着语句,“……臣女只不过是侥幸帮过王爷一个忙。” 长公主轻笑了一声,似乎颇有些不以为意,“这件事我倒是也有所听闻,不过仅凭于此,就让他来找我,似乎……。” 说到这里,长公主却并未继续说下去了。 慕文君疑惑道:“臣女不懂殿下您的意思。” 长公主站起身,迈着优美的步伐停在慕文君的面前,纤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脸如桃花,眉如远山,倒是个难得的美人,难道是沉崇喜欢上你了?” 慕文君扯了扯略有些僵硬的嘴角,“长公主说笑了,臣女自知福浅,睿亲王爷怎么可能看上臣女。” 那个人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他们二人不过是彼此利用,慕文君心思重重,面对眼前的长公主,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压力。 长公主细细的看了她片刻,才松开手,若无其事的回身坐下,“也是,我倒是想象不出沉崇这个侄儿真的喜欢上一个姑娘的样子……” 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玩笑似的说道:“丫头,你一定不要喜欢上他那种人,不然伤心的一定是你。” 慕文君不好回答这句话,只是低下头,佯装羞涩。 “今晚皇兄在宫中设宴,慕小姐既然来了,便就一起参加吧。” “这……似乎不合适吧。”慕文君迟疑道,宫中私宴,她来参加,多少有些不和时宜,而且她没忘记来宫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父亲的密信。 “这也是沉崇的意思。”长公主轻描淡写道,“不管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今晚便是我邀请你来的,你放心就是,有我在,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既然长公主这么说了,慕文君也不再推迟,“臣女知道了。” 长公主忽然道:“怎么?睿昌亲王听墙角听到本殿这里了?” 这话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一人,玄衣如墨,身姿挺拔,正是睿昌亲王沉崇。 “你放心就是了,我可没有欺负你的小美人。”长公主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第四十八章 易容 “姑姑说笑了,侄儿哪里会有什么不放心。”沉崇客客气气的,却又分外生疏的道,“今日多谢姑姑帮忙。” “你能找我帮忙,我很开心,说起来,你母妃当年……” 长公主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沉崇打断了,“姑姑,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沉瑜顿时沉默了下来,看向慕文君,声音微凉,“杜姑姑,你带慕小姐先下去。” 慕文君走之前,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沉崇,他绷着脸,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屋子中只剩下姑侄二人,仔细算来,这姑侄二人年纪,相差不过五岁。 沉崇站在殿下负手而立,沉瑜端坐在贵妃椅上,两人隔着一道珍珠帘幕,谁也没有看向谁。 空气中有片刻的静默,沉瑜缓缓的舒出一口气,软了语气,“沉崇,过去的事我是有错,可是你应该清楚,当时我没有选择,我若是不嫁到莫家,嫁给莫旗,就必须要去和亲,你可知道,现在去和亲的九妹妹是何等凄惨,我若是真的落到那种境地,难道你就会忍心吗?” 莫家,正是沉瑜第一个夫婿所在的家族,也是沉崇母亲的娘家,而莫旗是莫家的嫡长子,能力卓绝,当年的世家公子中无人出其右,一枝独秀。 然而在娶了长公主后,身体迅速衰败,不出三年,药石无医,这也给莫家带来了极大的打击,莫家家主随即辞官离京,曾经京城鼎盛的莫家,就逐渐消失在了京城。 沉崇的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 那年,沉崇不过十三岁,看着一切发生而无力挽回。 “沉瑜,这些年你可曾后悔过?”沉崇负手看着窗外的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沉声道。 “你母亲待我如亲生妹妹,我没想到会害的她……” “不提母亲,只说你,你可曾想过,你这么做,对你而言就是真的好吗?莫舅舅临死之前,喊的都是九姑姑的名字,你用尽手段,得到手的,不过三年就化为乌有,现在你真的开心吗?午夜梦回之时,你可曾梦到过……” “够了!”沉瑜骤然失态,掀开珍珠帘幕,瞪着一双美眸,眸中波光粼粼,“你知道什么?你从未曾喜欢过人?你怎么能够知道我的痛苦?” 她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眼中的脆弱,痛苦道:“沉崇,我是对不起你,可你可有一丝为我想过?幼时你曾说过,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得到,可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沉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掩在了下面,“你帮了我这个忙,我承你这个情,便告诉你个消息,韩子高这几日并不安分,你挑的好夫婿,在你不在的时候可是日日笙歌。” 沉瑜猛的将价值连城的花瓶摔在地上,砰的一声,碎片如一朵花盛开在地上。 两人和往常一样不欢而散。 沉崇出来的时候神态平静,任谁也无法在他的脸上,看到方才发生事情的半分情绪。 慕文君推开窗子,看到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无声绽放着,思绪却开始渐渐发散开来。 前世的时候,虽然未曾见过长公主,可是关于她的传闻却并没有少过,三次嫁人,第一次嫁给了当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世家莫家,然而不过三年时光,莫家长子感染恶疾,药石无医,之后莫家便迅速的衰败了下去,现在京城之中,恐怕连知道莫家的都不剩下多少了。 在慕家打算迁回外地祖宅的时候,皇上亲自派人,将长公主接回了宫中,随后就迎来了第二次赐婚。 第二次嫁给的是出身世代将门的萧家独子,然不过两年萧家被发现有谋反之意,长公主亲自用匕首刺死了她的第二任夫婿。 皇上大肆封赏长公主,并又赐下一座长公主府,供她居住。 这时长公主在京城之中一时风头无两,与此同时,长公主在世家贵族间的名声,也是开始有了裂痕,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长公主的第三次亲事。 第三次是当时不过区区侍卫的韩子高亲自求娶长公主,这位驸马爷在成亲之后,一跃成为朝堂新贵,现在更是成为了扶龙卫的统领。 据慕文君所知,韩子高也会在不久后因为坠马而死。 长公主的名声也因此瞬间一落千丈,以至长公主最后不得不出家为尼…… “你在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入神?”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文君心神未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心中的话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在想长公主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慕文君猛的回过神来,连忙反省自己有什么说错什么话,“没……没什么……” 沉崇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窗外的海棠花,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既然没什么事,就走吧,我带你去御书房。” “去御书房?”慕文君惊讶不已,“我也能去?” 沉崇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她,“当然不能了,不然我费什么心思,让沉瑜用她的手令带你入宫。” 慕文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毕竟有求于人,好声好气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进入御书房呢?” 她抬起目光,对上沉崇不怀好意的目光,顿时感觉不妙。 “换上这件衣服,一会儿秋月会给你易容。” 慕文君看向推门而入的秋月,她手中捧着一件衣物,仔细翻看了一下,“这……这是太监服……” 沉崇点点头,方才压抑的心情,在慕文君的不敢置信的表情下,感觉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勾起嘴角,“要是还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赶快去换。” 慕文君被戳中死穴,难得的忍气吞声换上这身太监服,秋月似乎也是早有准备,将易容需要的一应工具铺陈开来,开始在她的脸上戳戳画画。 不到半个时辰,慕文君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完全陌生的人,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眼睛。 她顿时觉得神奇,若不是她清楚这就是自己,恐怕真的无法通过眼睛来辨认了。 “行了,咱们走吧。” 第四十九章 试探口风 为了掩人耳目,慕文君并没有跟沉崇一路同去,而是被另外一个太监带走了。 那个自称李公公的太监,似乎并不清楚慕文君的身份,只以为是一个想要凭借关系进御书房的人。 “你记住了,皇上入口的茶水,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你要掌握好分寸,还有没有吩咐的时候,要低着头,不能东张西望……” 一边听着李公公的唠叨,一边穿过大半个皇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御书房前面。 李公公似乎还是很不放心,他又将方才的叮嘱的事重复了一遍,这才厉声道:“不知道你是攀上了哪路神仙,但你要清楚,这是御书房,但凡出点差错,没有人能保住你。” 慕文君战战兢兢,面露惶恐之色,“奴才知道了,多谢李公公提点。” “记住,不求出彩,但蠢事可千万不能够做。”李公公摆了摆手,“行了,要不是今日大总管常公公请了假,便是我再想徇私,也轮不上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太监来御书房当值,你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等时间一到,就会有别的人去接你的班,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在得到慕文君再一次的保证后,李公公这才放人进去,“行了,快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慕文君仔细的看着挂着御书房三个字的牌匾,眯了眯眼睛,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李公公方才说过,皇上不喜欢在看书批阅奏折的时候,身边有太多人伺候,一般书房里只会留下一个太监端茶磨墨的。 这也正好给了慕文君的可乘之机。 慕文君按照李公公的叮嘱,先是侯在了一旁,没有皇上的吩咐,一动也不动。 虽说李公公叮嘱的最多的,就是不可东张西望,不过慕文君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寻找密信,又怎么可能不好好的观察一下这里的环境和布置。 忍耐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悄悄看向皇上,从她进来为止,皇上就一直在批阅奏折,在皇上身侧的书桌后面,有两排博古架,上面排满了书和古董,而在右面,还有一排书架,上面也放着琳琅满目的书,和其他各种各样的物件。 仔细搜寻一翻无果后,她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龙书案上,那里摞着几叠厚厚的奏折,显然都是最近经常翻阅的。 她父亲的密信,也不过是最近这几日才到的,最大的可能应当就在其中。 既然锁定了目标,就要等待时机了。 慕文君刚要收回目光,却不巧的正好和皇上的目光碰了个正着,顿时心中一紧。 “你是新来的?”皇上皱起了眉头。 慕文君刚要回答,外面传来的禀告的声音,“回陛下,睿昌亲王求见。” 被这么一打岔,皇上也就并未在意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太监,淡淡道:“宣他进来吧。” 慕文君缓缓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景明帝指了指一边的座位,随意道,“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到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京城中,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些传闻。”沉崇也并未客气,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太监一眼。 慕文君识趣的走上前给倒上茶水,这才回到原位。 不过这个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些焦虑,若是一直这么等着,要等到何时才能够等到时机。 “父皇可是换了茶叶了?这茶水倒是极为不错。”沉崇给了她一个眼神。 皇上闻言也喝了口茶,品了品道,“没什么不同,还是南方那面进贡来的茶,不过倒是难得的得你的喜欢,你要是喜欢,就带些回府。” 他又批阅了一封奏折,这才抬起头来,“你方才说的传言,是怎么回事?” “是关于北疆的,都在传说是因为北疆战争的缘故,要推迟今年的春试,学子们都颇为不满。”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皇上闻言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声音冷了下来,“韩子高是怎么当的扶龙卫统领,这种谣言在京中传播,竟然没有人来告诉朕一声。” “父皇息怒,这次的事,事关天下学子,儿臣这才斗胆以此事来烦扰父皇。” 景明帝摆了摆手,“你做的对,这个韩子高竟是越发的无用了,若不是看在你姑姑的份上,朕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沉崇就着京城传言的事,绕着弯子打探了北疆战争的情况,不过竟然没有探出只言片语。 景明帝似乎对此一直避而不谈,这让沉崇和慕文君愈发的好奇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都齐齐的转移开目光。 景明帝对这次的传言似乎颇为在意,他命人去将韩子高叫来。 今日正逢韩子高轮值,不过片刻,他就到了御书房,跪在地上,景明帝却并未叫人起来。 慕文君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驸马爷,而现在的他身居高位,多少人抢破了头,也抢不到的扶龙卫统领一职,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抬眼看去,穿着盔甲的韩子高身姿挺拔,面目俊俏,颇有几分英姿勃发之意,倒是和长公主面貌相配,不过越看他的眼睛,她竟然觉得和沉崇竟然有几分想象,不是神似,仅仅是形态。 这只是初看的感觉,若是再细看,却又觉得不想了。 “京中最近可还太平?”景明帝坐在椅子上,面色毫无波澜。 韩子高丝毫没有意识到皇上的意思,“京中一切太平,皇上放心就是。”面上甚至有几分自得之意。 砰的一声,一个茶杯猛的扔向了他的脑袋,韩子高丝毫不敢躲避,落在额头上,顿时鲜血淋漓,他大惊失色道:“不知道微臣哪里做错了,还望陛下赐罪……” 慕文君却无暇去看这场戏,马上就要到了换班的时辰了,可她还是没有找到机会去拿密信,要是再不去,恐怕这一趟就要白走了,而只怕也没有下次了。 她下意识的去看沉崇,却看到这人老神在在的喝茶,似乎确实很享受杯中的茶水。 她还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第五十章 偷信 慕文君眉头紧紧的皱着,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还有不到一刻钟,就是换班的时辰了,她从这里走出去容易,可再想走进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韩子高,朕问你,京城中现在各种关于北疆的流言蜚语,在街头巷尾流传,你却一字未报给朕,究竟是毫不知情,还是另有图谋?” 皇上面色如冰,厉声质问。 毫不知情是玩忽职守,另有图谋更是大罪,这句话可不好回答,不管怎么说都是错。 韩子高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眼珠子仓惶的转着,嘴里吞吞吐吐道:“微臣……微臣一片赤胆忠心,还望陛下明鉴啊,微臣不敢有丝毫事情隐瞒陛下,只不过……这几日……这几日……” 在皇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韩子高磨磨唧唧,脸露苦相,“是长公主……这几日长公主因为一些小事,和微臣闹了别扭……微臣心中难受……无暇顾及公事……这才耽误了……” 说到这里,韩子高连忙深深拜倒在地,涕泪横流,认罪道:“皇上,微臣知错了。” “你是扶龙卫的统领,监察百官,巡查京城是你的职责所在,你这是玩忽职守……”原来激烈的情绪,在听到是长公主的名字后就纷纷褪去,皇上揉了揉了额头,似乎颇有头痛。 “不过……这次就算是你情有可原,行了,你下去吧,京中出现谣言的事趁早给朕查清楚了,不然就算是沉瑜,也别想救得了你。” 慕文君攥着拳头,看着神态如常的坐在一边的睿昌亲王沉崇,心中越发觉得这趟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冒了这么大的险,结果一无所获,心中多少是不甘心的。 可再不甘心又能够如何呢? 慕文君颓丧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肩膀垮了下去,已经是认命的姿态了。 马上就是换班的时候了。 “微臣这就去查探京城中谣言盛行一事……臣告退……”韩子高诚惶诚恐的从御书房中退了出来。 刚一出去,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惧怕之意,这种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最后只要提起长公主,皇上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韩子高已经越发的不放在心上了。 “崇儿,陪朕下局棋吧。”皇上冷眼看着韩子高消失在门内,喝了口茶水,面上毫无波澜道。 一直冷眼旁观的沉崇放下茶盏,站起身道:“好啊,听说父皇新得了一副暖玉的棋子,正好想见识见识呢。” 沉崇说完这句话,看了一眼似乎已不报有任何希望的慕文君,唇边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缓缓道:“刚才这个奴才泡的茶挺和儿臣的味口,父皇,不如让他再泡壶茶。” 皇上失笑,“你啊,难得喜欢什么,一杯茶水而已,能得你的眼,又有什么不可。” 这对天家父子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让慕文君再次获得了机会,她眨了眨眼睛,没有想到竟然会峰回路转。 皇上和沉崇一边谈着朝堂上的事,一边走进了暖阁,慕文君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被留在书房泡茶。 事情转变的太过于突然,慕文君竟然还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愣神只是一瞬间,她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连忙在书桌前,小心翼翼的翻找着密信。 仅仅隔着一道转角的暖阁里,时不时的传来父子二人的说话声,慕文君只觉得异常紧张,头皮绷得紧紧的,紧紧的咬着牙。 幸好,在最后一摞的奏折里,找到了她要到的东西。 看着熟悉的字体,她眼圈蓦的就红了。 然而还来不及仔细翻阅,御书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行礼声音,慕文君匆忙了看了眼外面,咬了咬牙,到底无法就这么放弃,顾不得其他的,只得连手带信藏缩进袖口中。 电光火石间,门骤然被推开,长公主抬了抬眉毛,看也没看站在书桌边低头敛眉的小太监,就径直走了进去,一边扬声道:“皇兄?” 慕文君趁着这个机会,将还攥在手里的密信塞进了袖口里。 暖阁里传来皇上略有些无奈的声音,“阿瑜,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听说皇兄将韩子高叫来了,我来随便看看……” 沉瑜刚一转进暖阁,沉崇就站起身,对皇上道:“儿臣想起来府里还有些事,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扬了扬手,“行了,下去吧。” 沉崇和沉瑜擦肩而过,彼此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临出去前,他给慕文君使了个眼色。 慕文君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沉崇一道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无人处,沉崇停下脚步,回身才问道:“怎么样?可看到密信了?” 慕文君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影,这才松了口气,“还没有看到,出了点差错,不过……” 她拿出袖子中的密信,“不过……我将密信拿了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崇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竟然会如此做。 不过最后他无奈的摇摇头,“罢了,你先看看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吧。” 慕文君展开密信,信上字迹虽然熟悉,但却潦草了许多,似乎写的颇为紧急,她一目十行看过之后,脸色惨白如纸。 沉崇皱了皱眉头,接过信纸,迅速的扫视,随即眉头也皱了起来。 事情和他们想象的,似乎颇有些不同。 从前北疆时常有战争兴起,不过大多都是小打小闹,若是信中所说的属实,那么现在的边关就是危在旦夕,再不增援,只怕后患无穷。 难怪今日父皇对韩子高发了那么大的火,京城中的传言,恐怕并不只是谣传,无风不起浪。 “……我父亲果然是在留城。”慕文君的关注点却是别的地方,她隐约想起前世的时候,北疆确实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来势汹汹,首先就夺走了大夏的三座城池,烧杀抢掠,城中和人间地狱无异,首当其冲的,就是位于边关的留城。 “皇上将这封信秘而不宣,这是为何?” 慕文君不解,这等事关战争的紧要事,皇上却似乎并未将这当做一回事。 “……父皇恐怕,并没有相信你父亲的信。”沉崇沉声道。 皇上性格保守,是个守城君王,不愿冒险开疆辟土,而这种态度,却令北疆小国越发的不知进退。 慕文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沉崇道:“王爷,其实对于这封密信内容,你应该早就有所猜测吧……” 沉崇负手而立,并未否认。 慕文君点了点头,“果然,你应该早就得到了风声,只是不敢确认,所以才会冒险让我进宫偷信。” 第五十一章 世家 万通阁神通广大,这件事她早就应该猜测到了,可是因为关心则乱,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考虑到,慕文君有些懊恼。 “想要偷信,你手下有诸多高手,并不必冒险让我来,你这么做的目的有是什么呢?”慕文君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明白沉崇这个人,每当她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他一点时,他总是能给自己新的惊喜。 “慕文君,你觉得韩子高这个人怎么样?”沉崇靠着假山,目光落在虚空中,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心口皆是是君子,心口皆非是小人,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不过此人并不是君子。”慕文君回忆着方才见到他的那一幕,虽然此人相貌堂堂,可惜却是个蠢的。 “众人皆知韩子高能力平平,他却依然身居高位,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沉崇又抛出一个问题。 慕文君面色渐渐慎重起来,仔细的思考着沉崇的问题,真的只是因为长公主吗?皇上虽然对他这个妹妹格外宠溺,可是事关朝堂大事,难道真的这么草率的用人? “……我想不明白。”慕文君如实回答。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长公主,不过更多的却是因为皇上另有打算,扶龙卫已经存在太长时间了,鱼龙混杂,皇上想要换血,可以却也不敢大动干戈,毕竟扶龙卫事关他自己的安危。” 世人皆知扶龙卫乃是皇上亲兵,原本只是掌管皇帝仪仗和护卫,然而自从先帝起得到天子信任,愈发壮大,更是授予监督百官,巡查京城之责。 “其实皇上针对的不止是扶龙卫吧?或许还有……世家。” 得到点播,慕文君本就聪慧过人,脑子里转过了那道弯,立刻明白过来了。 沉崇脸色有些意外,随即神色转为赞许,“没错,你可知道莫家?” 莫家,岂不就是沉崇母妃的娘家。 慕文君虽然明白过来了,却还是摇了摇头,“依稀听过,却记不清楚了。” 沉崇对自己现在已经起了好奇心了,不宜再透露再多,否则只怕那份好奇心会变成怀疑。 沉崇不疑有他,自嘲道:“前些年,莫家还曾被称为京城第一世家,不过现在还有几人听过?” 他语气微顿,缓缓说起了陈年往事:“莫家是我母妃的娘家,那时候的五公主也就是沉瑜嫁入莫家时是莫家最为鼎盛之时,父皇尚且还未登基,原本我的舅舅也是莫家的嫡长子莫旗喜欢的是九公主。” “不过最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后嫁入莫家的成为了沉瑜,后来莫家迅速衰败,不过短短三年,嫡长子因病去世,家主辞官离京,一个百年的名门世家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里,甚至翻不起半点风浪……” 联合前世的一些蛛丝马迹,慕文君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测。 莫家的衰败,恐怕离不开景明帝的操控,甚至再大胆些猜测,这很可能就是景明帝的手段。 而长公主就是那最关键的一步棋。 慕文君眸子闪了闪,这种皇家手段她可是最熟悉不过了,当年,她不就是死在了这种手段中吗?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事情,慕文君仍然能够感觉到那种愤怒。 她闭了闭眼睛,捂住胸口。 景明帝和沉崇真不亏是父子就连手段都如出一辙,只不过莫家多少还算幸运,虽然荣誉尽失,但是性命还在。 “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沉崇犹豫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扶一下慕文君。 慕文君却别过了头,淡淡道:“我无事,王爷,你继续说吧……” 沉崇皱起了眉头,似乎并不相信,不过他也并没有再深入询问,而是回到了方才的话题。 “自从莫家消失在京城后,其他各大世家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皇室的用意,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现在内阁几乎半数由世家组成,便是皇上想要做什么重大决定都要经过内阁,后来世家们不再内斗,开始同气连枝,皇上找了几次机会结果最后都因为种种原因不了了之了……” “那皇上现在是要以韩子高为突破点攻破世家?”慕文君猜测道。 谁知道沉崇却是摇了摇头,“不是,皇上是要肃清扶龙卫。” 在慕文君不解的目光下,沉崇却不说了,“你告诉我方才怎么了?作为交换,我便告诉你皇上的用意……” 慕文君看着突然转了话题的沉崇,似乎不认识他的打量了他一翻,打趣道:“王爷这是被谁给附身了吗?怎么突然转变了性子?” 沉崇却不接话,似乎在等慕文君的主动解释。 慕文君笑了,“你不说便不说,我自己分析就是了,你刚才给我梳理了半天皇上和世家之间的争斗,突然又说起扶龙卫,这两者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要依我的猜测,难道是扶龙卫里有世家的人?即便不是世家的人应该也是其他派系的,皇上想要用韩子高引蛇出洞,然后一网打尽?” 沉崇惊叹的看着她,最后摇了摇头,道:“不亏是我的谋士。” 慕文君不清楚,这句话,已经是沉崇对谋士的最高赞许了。 而慕文君的猜测也的确是八九不离十了,然而这个结果却是沉崇在这几年里凭借各种蛛丝马迹才查探出来的。 帝王心思,岂是那么容易被看透的。 假山内侧,梨花树下,清风拂过,朵朵梨花飘落到两人的肩头,沉崇伸出手拾起慕文君肩上的梨花,微微一笑道:“倒是难得的好时节,只可惜你还穿着这件太监装,不然佳人作伴,真是幸事啊!” 慕文君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让我来偷信,这要怪谁?” 沉崇不怒反笑,脸上笑意颇为舒爽,他道:“说起来在御书房里你泡茶的手艺到确实是不错。” 能够在天子身边伺候茶水的哪个不是成手,他本来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成想竟然出乎他的意料。 泡了两辈子的茶,又怎么能差呢?慕文君在心里翻了白眼。 第五十二章 想要出征 “谁在哪里?”一道蛮横的声音骤然响起。 慕文君下意识的侧过脸颊身子,避开来人的目光。 沉崇低头看了眼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的慕文君,轻声道:“不必担心,我来解决。” 他皱起眉头,拂开挡住的梨花枝叶,看向石子铺成的小路,那里站着一个被众多宫女太监簇拥的少女,只不过那姑娘现在柳眉倒竖,本来天真稚气的面孔顿时显得有些刁蛮,来人正是五公主沉颜。 “你来这里做这里?”沉崇先发制人,神情不悦,“沉颜,你怎么待着这么多人?” 沉颜眨了眨眼睛,甚至还揉了揉鼻子,颇有些不敢相信从假山后走出的竟然是自己的大皇兄,平日里在这个一脸肃穆的皇兄面前,她从来都是乖乖的,不敢有半分嚣张跋扈,今日她刁蛮任性的神情还来不及收回,又下意识的想要伪装为乖乖女,顿时脸色颇有些尴尬。 “皇兄,我是来找人的。”沉颜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小声的说着,“不知道皇兄可见到慕府的小姐了?她今日被姑姑邀请入宫,我和她一见如故,想要邀她去我宫中坐会,却没想到姑姑宫中的下人说她出来游园了,我这才出来找她的。” 一见如故?半藏在假山后的慕文君嘴角抽了抽,五公主可真是能够扯,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惹到她了,但是她临走的时候看过来的目光恐怕说是一见成仇还差不多。 沉颜见沉崇一言不发,只能够继续解释道:“我走了大半个御花园也没有看到慕小姐,刚才听到假山后有声音,还以为是慕小姐,这才认错了人,还望皇兄不要见怪……” 说罢,沉颜行了一礼,神情已经有些委屈。 沉崇冷声道:“这是宫中,你是皇家公主,无论何时,不可失了仪态。” “颜儿知道了。” 沉颜见沉崇不再深究,就连忙带着身后重重奴仆溜了出去。 直到走出那条小路,沉颜才一边缓缓的舒出一口气,一边直道倒霉。 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猛的回过身看向她跑出来的小路,脸色游移不定,对了,她方才听到的是说话声,而且是女子声音,所以才会以为是慕文君,可是出来的却是皇兄沉崇,是不是说假山后面还有一个人在呢? 那个人是谁?沉颜心里浮现这个疑问。 她想要回去看看,犹豫了半天,想到沉崇,还是没敢迈开脚步,不过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而这边,沉颜刚落荒而逃,慕文君就从梨花树下走出,遥遥看着仓惶逃走的五公主的背景,轻笑了声,“王爷可真是厉害啊,刚一出面不过三两句话就将五公主打发了。” 沉崇对这句半讽刺的话直接无视。 “还想不想救留城?救你父亲了?”沉崇淡淡提醒,一下子捏住了慕文君的命门。 她恍然回过神来,是了,两个人在这说了半天,从扶龙卫说到世家,又从世家说话扶龙卫,她似乎一直在跟着沉崇的思路绕弯子,却忘了最开始的目的。 “你的打算是什么?难道指望扶龙卫或者世家出兵?这完全不可能啊!”慕文君思路发散开来,还是没有想到沉崇想要什么。 等等,她忽然回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父亲是否寄回了一封密信,但是在三座城池被接连攻陷后,消息传入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震怒,派了五万大军增援北疆,而当时领兵的就是……沉崇。 “……我想要的是领兵前往北疆!”沉崇沉声道。 然而话音刚落,慕文君几乎QQ立刻道:“不行!!!” 看到沉崇疑惑甚至有些怀疑的目光,慕文君扯了扯嘴角,想要让自己的脸色没有那么僵硬,却收效甚微,“我是担心……担心你……领兵去北疆……这太危险了……毕竟那里的战争已经持续数年了……” 然而因为方才突兀的话语现在再怎么解释也显得理由苍白了些。 慕文君何尝不知道呢?不过在她想起来沉崇出兵的事情后,随即想到的就是那次出兵大败的事情,五万将士几乎全死在了北疆战争中,而领兵的沉崇虽然在万通阁的守护下回到京城,但是留下暗伤无数,几乎去了半条命,更严重的是这件事情更是一度让他被皇室抛弃,颓丧起来。 “不提扶龙卫,也不提世家,就说本王自己,本王若是想要在朝廷中真正的显露头角,去北疆,这是最快的途径,虽然危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会让我不用走很多弯路,所以……” 虽然不明白慕文君为何反应会如此大,但是沉崇还是解释了,而且他也清楚,他说的这些理由,慕文君只要细想也能想明白。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可曾想过,万一呢?万一这次有什么意外,你该怎么办?你的雄心壮志尚且还没有完成,要是顺利还好,可是万一不顺呢?王爷,你将这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慕文君没有办法直说,只能够拐弯抹角的劝说。 “大丈夫眼界应当宽阔,不能够只着眼于猜测,毕竟路还未走就先怀疑,那么还怎么……?” “你说的我都清楚。”慕文君打断了沉崇的话,脸上显露出几分焦虑,她来回踱步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沉崇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过这件事我既然已经决定,那么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而且你不想救你的父亲了吗?” 想!当然想!!! 可是这要是建立在五万将士的尸体上,她又怎么能够忍心呢? “你好好想一想这件事,晚上还要参加宴会,你回长公主的落雁殿吧,想好了我会告诉你,你接下来需要做的是什么?” 沉崇拍了拍手掌,秋月从阴暗处走出。 他吩咐道:“给她换回衣服妆容,不要引人怀疑了。” 说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慕文君,转身离去。 慕文君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异常的复杂。 第五十三章 变故 落雁殿中,杜姑姑已经等候在门外,看到姗姗来迟的慕文君,眉头微皱着朝她迎了过去,“慕姑娘,你回来了啊,长公主殿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哦?长公主想要见我?”慕文君略有些诧异。 杜姑姑低垂下眼眸,引领着人走入殿内。 “你以为你有今日是因为谁?还不是本殿一手扶持,让你坐上扶龙卫统领之位,大把大把的能人在等着,不然就凭你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沉瑜,你难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和我成亲吗?你说的对,我是因为你才有今日,可是你也不是另有心思吗?你心中,脑中,装的可都是……” “够了,要是不想一无所有,就给我滚出去……” 屋子中传来茶具杯盏的碎裂声音,随后门猛的就被打开了,韩子高额头上的血迹醒目异常,并未来得及包扎,已经结成血块了,他看也未看两个人,径直离去。 慕文君却注意的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轮廓实在是和沉崇有几分形似。 杜姑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慕小姐,刚才的事……” “放心,我不会让姑姑为难的,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杜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姑娘稍后,我先进去禀告长公主一声。” 慕文君点点头,不过一会儿,杜姑姑走了出来,“姑娘进去吧。” 殿中除了长公主空无一人,长公主背对着她躺在贵妃椅上,一只手扶着额头,声音清冷,“刚才你都听到了?” 慕文君沉默。 “你和睿昌亲王是什么关系?”长公主却不再纠结那个问题,反而又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长公主问过我,我也回答过您,殿下又问我,想要从我这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呢?或者说……您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慕文君轻声问道。 长公主轻声笑了笑,声线中的凉意毫不遮盖。 皇室中这个最为尊贵的公主仪态向来是无可挑剔,今日却在慕文君面前缕缕失态。 “慕文君,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聪明人活得从来都不会轻松。”长公主坐起来,脸上妆容完美无缺,只有鬓角微微凌乱。 “你可知道韩子高为何会来找我?”看着慕文君纹丝不变的面孔,她唇边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缓缓道。 “御书房中有一封密信失踪,韩子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现在他竟然连追查都不知道从何处查起,毕竟御书房中来来去去的皆是贵人,没有本殿的支持,他毫无办法……” 在长公主堪称逼视的目光下,慕文君神色不变。 “你说这是不是巧合呢?密信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你进宫的时候丢……” “殿下是在怀疑我?”慕文君神色不变,“您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你是没有,可睿昌亲王呢?”长公主缓缓道,“据本殿所知,那封密信中的内容,事关你的父亲,而你今日入宫,为的就是它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慕文君沉默不语。 慕文君走出落雁殿的时候,心事重重,耳边依稀还有长公主的声音,“告诉沉崇,韩子高再怎么混账,都是我的夫婿,还轮不到他在皇上面前多嘴,他要是再敢管韩子高的事,我不会放过他的,当然了,这个他也包括你,慕小姐!” 天色渐晚,大半个天色半藏在昏暗的夜色中,宫中早早的点起了宫灯,一眼看过去,灯火通明。 慕文君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乐声悠扬,歌舞升平,皇宫私宴非比寻常,慕文君在奴仆的带领下走到了末位,刚要落坐,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等一等,把她的位置撤了吧,她和本公主一起坐。” 说出口已经是命令的语气。 慕文君回过头,看向出声人,不出意外,正是五公主沉颜,宫女问也未问慕文君的意思,直接将东西全撤了下去。 慕文君却未动,“五殿下,臣女坐在这里就可以了。” 沉颜哼了一声,冷嘲道:“慕文君,让你和本殿一起走坐是抬举你,而且这是皇宫,你不过一个大臣之女,莫要不知好歹。” 慕文君忍了又忍,才将想要怒骂的冲动压了下去,没必要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叹了一口气,“走吧。” 沉颜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两人刚一坐下,沉颜玩味道:“慕文君,本殿知道了你的秘密。” “哦。”慕文君神态没有半分变化。 没有如愿以偿的沉颜,没有了方才的从容,怒火冲冲,“我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殿下请便。”慕文君仍旧不温不火。 反正长公主已经知道了,多一个沉颜也没什么区别了,慕文君自暴自弃的想着。 大殿中舞女们翩翩起舞,团扇半遮着面孔,慕文君看的目不转睛。 被无视的沉颜磨了磨牙,伸手打翻了汤水,汤汁淋漓的洒落到了慕文君的裙摆上。 慕文君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看着洋洋得意的五公主,只觉得这种稚嫩的手段,实在是激不起她一点儿斗志,百无聊赖道:“臣女下去换衣服了。” 正好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这倒是给她找了个好机会。 “你这个颓丧的样子,难道是皇兄拒绝你了?”沉颜却似乎想通了一般,她半撑着脸颊,冷笑道:“果然啊,你们慕府的姑娘都是一个德行,前些日子听说你妹妹纠缠我三皇兄,今天你在御花园又纠缠我皇兄,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秘密啊! 慕文君眼眸中有亮光一闪而过,她忽然笑了,“没有想到堂堂五公主,竟办了如此不入流的事,还是口出恶言,啧啧,殿下,您以为我真的是忍气吞声的人吗?或许从前是,但现在绝对不是。” 她手里拿着的汤碗就要倾倒…… 沉颜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慕文君,你敢!!!” 而一切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第五十四章 刺杀后续 汤汁淋漓四溅,嫩黄色的裙摆上顿时一片狼藉。 沉颜尖叫不止。 与此同时,仿佛一个信号,大殿中被簇拥在最中间的舞女手中,团扇中有剑尖露出,她被薄纱遮住的脸看不清楚神色,不过手势却变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高高坐在大殿之上的帝王。 一瞬间仿佛所有都乱了,乐者没有注意到殿上的场景,还在演奏,而团扇已经越来越接近皇上。 沉颜已经被吓的呆滞住了,浑身不停的发抖,筛糠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慕文君在事发之时第一时间,看向了沉崇。 皇上皇后下面的位置,就是长公主和驸马爷的座位,而那时,沉崇正在长公主座位上敬酒。 仿佛慢动作一般,殿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乐声,救驾声,奔跑声…… 电光火石间,团扇上的剑尖距离皇上不过几寸,韩子高大喊了一声救驾,然后就奋不顾身的挡在了皇上面前,剑尖穿破他的胸口,瞬间殷红一片。 而就在此时,得到了时机的沉崇赤手空拳夺过舞女手中的团扇,飞身一脚将人踹到在地上。 舞女猛的咳出了血,赶来救驾的扶龙卫团团将舞女围住,不留一点缝隙。 几乎是本能,慕文君立刻去观察长公主的神情,却看到了一片冰凉,然后迅速转变成了哀切,焦急道:“御医呢?快去叫御医……” 沉崇扶住惊惶未定的皇上,沉声道:“父皇,刺杀之人已经被逮捕,您可有受伤?” 坐在殿下迟了不止一步的淙王爷和三王爷看见这一幕,神态各异。 淙王爷冷哼一声,手里还端着美酒,嗤道:“算他运气好。” 三王爷冷冷的瞥了眼淙王爷,面上有不甘划过,随后也快步走上前,关切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您可还好?” 这一场皇家私宴,最后以一场刺杀收尾,杀手当场服毒自尽,皇上震怒不已,命扶龙卫追查到底,所有在场的舞女都被押解到大牢。 刺中韩子高的那一剑并没有伤及要害,他的伤势并不重,只不过失血过多,需要调养,而他也因祸得福,因为救驾有功被天子盛赞,不仅对因为密信丢失的失查过错既往不咎,又大加褒奖,长公主更是亲力亲为伺候在病榻前。 而没有被众人放在眼中的五公主,反而在这场刺杀后大病了一场,不过慕文君已经并不关心这个了。 自从那一晚上,她回到家中后,又受到了王杨铭和王曾氏的盘问,似乎生怕她惹了什么祸事牵连到成国公府,在得知一切和她无关后,这才放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慕文君却没有半分轻松的心思。 十碧唤了一声,“小姐……” 见慕文君好一会似乎才反应过来,她担忧道:“这是你要的上等茶叶,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你最近神不守舍的,这是怎么了?” 最近相比于慕文君的心不在焉,十碧过的十分滋润,现在府中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慕婉被王曾氏针对,这让十碧一度很是幸灾乐祸。 慕文君道了句,“茶叶放在一边吧。”然后低着头继续摆弄着茶具,“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应该是最近没有睡好的缘故。” 慕文君抬起头看了眼神色担忧的小丫头,扯了扯嘴角,“好了,我真的没事,你先下去吧。” 十碧抿了抿嘴唇,还是退了下去。 而慕文君在第三次泡茶失败后,颓丧的把茶具一推,闭了闭眼睛,默念着静心诀,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再睁开时,仍旧毫无效果,她最后叹息一声,再也无法自己这种状态,狠了狠心,唤道:“秋月。” 屋门轻启,秋月几步走到她身边,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吩咐。 “我想要见睿昌王爷一面,你帮我安排一下。”秋月刚要离去,慕文君又道:“……等等……若是他不想见我,那么就算了吧。” “遵命。”秋月应声离去。 慕文君又想要叫住她,最后还是没有。 他要是来了,自己要说什么呢? 她既然知道沉崇去了北疆之后会大败而归,又怎么能够让他去呢?可是若是他不去,那么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因为这样而无法顺利回来呢?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他们二人之间在这一点上,存在着完全相反的想法。 慕文君揉了揉脑袋,难得的不知如何去做,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在皇家宴会上似乎看到了本不该看到的。 最近几日,她的状态一直不好,说起来这件事若是不解决,到底是一块心病。 沉崇来的极快,彼时夕阳西下,慕文君透过半开的窗子,看着外面被大片大片橘红色的天空,静静的发着呆。 “慕文君,听秋月说,你找我?”背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慕文君将窗子关上,回过头看着一身玄衣的沉崇,轻声道:“王爷先坐下吧。” 沉崇挑了挑眉,坐在对面,看着桌上的茶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顿时将茶水放下,拿起茶叶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这等好茶,暴殄天物啊。”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确实可惜了。” 沉崇抬起眸子,微笑着道:“本王以为你已经想好了,其实本王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为什么而纠结,你想要救你的父亲,而我想要出兵,我们的目的不应该是一样的吗?”顿了顿,他玩笑般的道:“难道是你喜欢上我了?不放心我?” 想到这里,沉崇心里一动,现在的慕文君确实很像担心丈夫出征的妻子。 慕文君低垂着头,她知道自己所有能放在明面上的理由,都不足以劝退沉崇,而沉崇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己无论怎样做,恐怕都不会让他改变心意了。 想到这里,慕文君忽然叹了一声气,似乎是终于想明白了的一般,又似乎是认命一样。 第五十五章 沉崇的解释 “王爷,我帮你。”慕文君抬起头,直视着沉崇,郑重其事的说着。 既然她无法改变沉崇的心思,那么只能够改变自己的心思了,虽然前一世男人兵败如山倒,但是这次,她会尽她所有的力量来试图挽回,她不信无力回天,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那么她又怎么能够辜负这份重生的情意,懦懦不敢往前走呢? 说出这个决定后,困扰慕文君几天的事情似乎一下子迎刃而解了,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眸子中光彩依旧,“王爷,其实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无法阻挡你的,是不是?” 沉崇并没有否认,“出征的事情,本王已经思考很长时间了,这是对于本王而言,最好的机会,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呢?”微微一顿,沉崇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道,“不过,能够得到你的支持,我很高兴。” 在那种真诚的目光中,慕文君忽然觉得无法承受,她心中微微一痛,是了,她终究还是记得,这个人很可能是上辈子会害的自己不得好死之人。 慕文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其实在那晚皇家宴会上,我的目光一直在看你,所以我看到了你的动作,在杀手想要刺杀皇上那千钧一发之迹,是你推了韩子高那一下子,才让韩子高给皇上挡了剑,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时候沉崇站的位置很巧妙,长公主宽大的裙裾将沉崇挡住了大半,慕文君若不是一直刻意注意着上面的动静,也不会看到此事。 只不过沉崇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情急之下为救帝王吗? “你可还记得本王曾和你说过,扶龙卫中早就已经并不全是皇上的人了。”沉崇低声道。 慕文君点点头,那一日入宫,她确实知道了很多从前站在她的角度无法探知到的事,世家也好,扶龙卫也好,都是当今朝堂之上的秘密,并不是她一个大臣之女能够知晓的。 “扶龙卫现在内部派系林立,而本王的舅舅,也就是曾经莫家的嫡长子慕旗,曾经正是扶龙卫统领,他领导扶龙卫之时,一度是扶龙卫在朝堂之上的巅峰,手下追随着更是忠心耿耿,即便后来更换了几任统领,扶龙卫内部经历了几次大换血,但是仍旧有莫舅舅的势力在。” “而莫舅舅在临死之前将这一切都给了我。” 那时候,莫家已经有了倾颓的趋势,而沉崇在那个时候,不过还是个少年,无法在宫中自保,后来种种事情接连发生,不是没有牵连到沉崇的,不过他凭借着他舅舅留下的人多次化险为夷。 “所以扶龙卫中本王也有本王的渠道,而在宴会之前本王突然得到消息,韩子高在入宫的人身上做了手脚,所以顺藤摸瓜多少查到了舞女的身上,不过因为时间太短,无法继续追查下去,但是宴会上会出事,本王还是预料到了的,所以提前做了点准备……” 沉崇的话还没有说完,慕文君忽然打断了她,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舞女是韩子高做的手脚,那刺杀岂不就是韩子高故意为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了皇上,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沉崇点了点桌面,轻声道:“本王渴了。”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桌子上茶叶和茶具一应俱全,在沉崇又敲了敲桌面后,才后知后觉的给沉崇泡茶,只不过心中依旧无法平静,这个消息给她的冲击太大。 “泡茶时,要静心。”沉崇淡淡道。 慕文君瞪了他一眼,现在严重怀疑沉崇是故意调她的胃口。 如愿以偿的喝到了茶水,看着慕文君希冀的目光,沉崇这才缓缓道:“韩子高当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刺杀皇上,他只是想要演一场戏,想要得到功劳,只不过最后在他该奋不顾身去救皇上的时候他却害怕了,本王见他怕的腿肚子都在发抖,就大发慈悲的帮了他一把,让他如愿以偿。” 任谁也无法想到韩子高竟然能够如此大胆,慕文君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顿时被烫的嘶了一声,她心中依旧不能够平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慕文君眉头皱了起来,不解的问道。 “他从一个三等侍卫走到今日是凭借长公主的扶持,而他现在已经惹恼了长公主,又在皇上面前连翻犯错,密信丢失一事,让皇上大发雷霆,长公主又不愿主动帮忙,他这才铤而走险。” 沉崇唇边泛起一丝淡笑,“得到过权势,他就无法忍受失去,所以为了留住权势,自然会不择手段了。” 密信是被她带出来的,慕文君以为凭借沉崇的本事悄无声息的放回去应该不是问题,可是他没有做,而后来得知舞女中有刺客混入,他仍旧不予制止,甚至在韩子高犹豫的时候,又是他出手的那一推才让韩子高如愿以偿。 这一切就像是一根线将他们串联起来,就能够看到沉崇的目的所在,可是慕文君觉得还差了什么? 可是,差的是什么呢? “目的?那么让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呢?”慕文君轻声问道。 “本王说过的,想要出征,不是容易的事情,不步步为营又怎么能够顺利得到自己想要的呢?”沉崇道, 所有的一切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征,是了,且不说现在天子对增兵出援的态度暧昧不清,便是真的决定了,那么恐怕别的势力也不会任由沉崇顺利拿到兵权的。 韩子高就是一个踏板。 “对了,那日在皇宫的时候长公主殿下找过我,她已经知道了密信在我们手中,她让我告诉你不要再插手韩子高的事情,这些事情若是被长公主知道了,恐怕她会震怒。”慕文君想起那一日长公主的神态话语,不免担忧道。 谁知道沉崇得知却挑了挑眉毛,道:“太好了,本王还怕她不知道呢!” 慕文君:“……”白担忧了,浪费了她一腔感情。 不过看着眼前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沉崇,慕文君忽然理解了前世最后得到胜利的为何是他,这样的人还有这等心性,又怎么能够不成功呢? “慕文君,你在屋子里吗?你的丫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阻拦我……” 屋外忽然传来王岚气急败坏的呼叫声。 慕文君和沉崇当即禁声,四目相对,慕文君对他做了口型,“快走。” 沉崇挑了挑眉毛,却悠哉悠哉的喝起了茶水。 第五十六章 王岚质问 看着淡然自若的喝着茶水的沉崇,慕文君气的牙直痒痒,嘴边还得挂着虚假的笑意,“王爷还不走?难不成是想要让人看见吗?” “看见便看见,本王有什么好怕的。”沉崇闻了闻茶香,赞许的点了点头,品鉴道:“你泡茶果然有一套,茶水不错。” “慕文君,快让你的丫鬟走开,不然休怪本小姐不客气了。”王岚愤怒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茶也喝了,话也谈了,王爷您还想怎么样?”慕文君磨了磨牙。 “有秋月在,她进不来的,你在担心什么?”沉崇不以为意的放下茶盏,“听说你现在在这里成国公府过的很是滋润?” 慕文君想要收起茶具的动作一顿,脸上表情微微一滞,她看向沉崇,眯了眯眼睛,“王爷这话是何意?” 沉崇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默了一瞬,才道:“你对成国公府是何想法?” 门外王岚愈发暴躁的声音依稀可闻,慕文君这回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思考了一瞬,道:“成国公府想要利用我,而我……无处可去……” 毕竟慕老夫人在这里,她除非嫁人或者她的父亲安全归来,否则她一个女子又能够去哪里呢? 沉崇没有再说什么,他站起身似乎就要离去,慕文君却叫住了他,“王爷,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和你的舅舅莫旗容貌上可有几分想似?” 慕文君记得见过韩子高的寥寥几次中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总让她觉得和沉崇有几分相似,所以到底是没有忍住问了出口。 沉崇神情恍惚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看着沉崇跳窗而去,慕文君挑了挑眉毛,不过沉崇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至少让她放下了一块心病。 这一次,她不会让悲剧发生,五万将士的性命也不会白白牺牲。 “慕文君,你是不是在屋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竟然让本小姐……” 王岚看到突然打开房门的慕文君,嘶喊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你你……”王岚话语突然都不利索了。 慕文君淡淡一笑,“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她看了眼秋月,“不必拦着了,让她进来吧。” 秋月这才放行,王岚却没有立刻进屋,反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秋月,仿佛在评估着什么,忽然抚掌直笑,“你这个丫头对我的胃口,不如跟了我怎么样?放心,跟了本小姐之后不用你做端茶倒水的活计,你只要跟在我身边保护本小姐就好了,你身手不错,可是曾经学过?又是在哪里学的?” 慕文君:“……” 面对王岚的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秋月仍旧冰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王岚却愈发有兴趣了,开始以重利诱惑之,然而秋月却只是皱了皱眉头,吐出子一个字,“吵!” 王岚的脸色顿时黑成木炭。 慕文君:“哈哈哈……” 看着即将恼羞成怒的王岚,慕文君及时道:“行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嘛,快进屋子里来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身旁没有了旁人,王岚的脸色并不好看,犹豫了一下,“你可知道慕婉现在的生活并不好过……” “哦?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慕文君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们血脉相连,这是没有办法否认的事实啊!”王岚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许激动。 王岚和慕婉毕竟十多年的姐妹情谊,虽然这几日她对慕婉有了些许不一样的认识,可是在昨天亲眼看到慕婉便是想要吃一顿好点的饭菜也是要看旁人脸色,她实在无法狠下心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血脉相连?”慕文君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异常讽刺,是啊,王岚和慕婉之间才是有着血脉之人,而她慕文君,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外人而已,所以成国公府可以肆无忌惮的利用她,慕老夫人可以毫无顾忌的虐待她。 “王岚,你觉得慕婉有今日是我的错?”慕文君脸色微冷,“可是你莫要忘记了,这是成国公府,我尚且要看你父母的脸色过活,哪里又有这么大的本事,现在软禁慕婉的是你父亲成国公,而纵容慕婉被下人欺辱的是你的母亲王夫人……” 看着慕文君骤然变色的表情,王岚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所有的嚣张跋扈在慕文君面前似乎都失效了,她似乎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巴,最后一言未发。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或者从何处听到了什么,不管你今日是向我来问罪,还是来向我求情,你都找错了人,对于慕婉,我不落井下石已经是顾及姐妹一场的情分了……”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自嘲道:“我和你们说什么姐妹一场啊,倒是我自找没趣了。” 这便是极其生气了。 她拂了拂衣袖,漠然道:“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我就不送王大小姐了。” 面对冰冷尖锐的慕文君,王岚颇有些不知所措,昨日慕婉的贴身丫鬟找到她,几度恳求让她去看看慕婉,到底是无法硬上心肠,就随她去了,而看到的就是一片惨淡的慕婉,哪里还有往日里神采飞扬的样子,她看的心中一酸,很不是滋味。 而她听慕婉几次提起落得现在这个下场都是慕文君从中作梗,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里。 “文……文君,你何必如此呢?咱们都是闺阁女子,慕婉现在声誉尽毁,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又何必一再咄咄逼人?”话已至此,王岚却依旧不肯离去,似乎非要在这里给慕婉讨个说法一般。 “哦?我怎么咄咄逼人了?”慕文君简直气笑了,从前种种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忘记,慕婉也好,慕老夫人也罢,她自认若不是她们自己先来挑衅甚至诬陷,自己何曾有过过分之举,而她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在王岚口中心中却成了一切都是她的错。 王岚犹豫了一下,似乎颇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第五十七章 成国公府出事 “怎么?慕婉说她落得今日这个地步,都是我的圈套设计,慕婉说若不是我,她绝对不会如此凄惨,我说的可对?”面对犹豫不决的王岚,慕文君气极反笑,眸子中一片凉意。 一切仿佛一个圆圈而已,怎么也走不出去,从前也是如此,慕婉在王岚的耳边一遍遍的说着自己的坏话,而王岚从来都是不加验证,直接就认为慕婉是对的,她以为这一世王岚变了,而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变。 王岚低着头,似乎无法直视慕文君,“文君,你让我查的那个丫头,我查到了一些眉目,只不过再怎么说,那也不过是一个丫头,慕婉既然看不过她……” “够了!!!”慕文君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岚,失望透顶,她早该清楚王岚和慕婉是一丘之貉,和她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她叹了口气,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你既然觉得没关系那便没关系吧,我累了,你走吧……” “可是……慕婉她……”王岚似乎还要说什么。 “我说过,你若是不忍心,想要救她,你找错了人,你应该找的是你母亲或者你父亲……”慕文君扬声道:“秋月,送客。” 说罢,她转过身不再看王岚。 王岚一步步离去,慕文君清楚,两个人终将背道而驰,她本就不该对成国公府抱有任何期望。 慕文君忽然想起沉崇问起她对成国公是何想法,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便是搬回空无一人的慕府也好过在这里,只不过慕老夫人绝对不会同意的。 慕文君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麻烦却自己找上了门。 “小姐,老爷和夫人在书房等您,请您快过去一趟。”丫鬟恭敬的禀告道。 慕文君执白棋的手微微一顿,这才淡淡道:“我知道了,等我换身衣服就去。” 丫鬟神情却似乎颇有些焦急,“小姐,夫人吩咐奴婢让小姐尽快赶去。”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并没有为难这一个小丫头,只是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丫鬟顿时感恩戴德的说了一堆漂亮话,慕文君却只是笑笑,并未多言。 到了书房,只见成国公王杨铭坐在书桌后,神情焦躁,而王曾氏在地上来回的踱步,表情更是要哭出来似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回的走了,走的我头疼。”王杨铭语气甚是不好。 王曾氏顾不得王杨铭的语气,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慕文君,连忙迎了上去,“文君,你终于过来了。” 面对态度骤变的王曾氏,慕文君只觉得很是不习惯,她倒是愈发好奇发生什么了。 “文君,上次你进宫可是长公主邀请的……”王曾氏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你和长公主可是有交情?” 慕文君后退一步,挣脱了王曾氏的刻意亲近,不卑不亢道:“婶婶这是哪里的话,除了那一次宫中,我从前从未见过长公主,又怎么能够谈得上交情二字。” 王杨铭对王曾氏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先坐在一边,我和文君说说。” 说罢,他拿起茶杯又放下,看向慕文君,叹了一口气:“文君啊,前几日你在皇宫中的时候正赶上了那场舞女刺杀,所以你该清楚现在扶龙卫统领韩子高为救天子病重在床,无法查探刺客一事,这件事皇上就交给了扶龙卫别的人负责,只可惜这几日很多人身上都有任务,最后几经波折交到了子曰的手里,可是这件事哪里是那么好查的啊……” 慕文君恍然,是了,韩子曰还是扶龙卫千户,只不过他这个千户不是自己挣来的,而是成国公千方百计用尽了人脉手段才给韩子曰讨来的,就是为了以防成国公这个爵位无法继承,最后还有条出路,只要在朝廷上挂着官职,总会有希望。 可是没有想到,现如今竟然作茧自缚。 王曾氏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马上就到皇上下发的最后期限了,子曰那里却还是毫无线索,这要是查不出来,子曰以后该怎么办啊……” 原来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所以才来找的自己,慕文君低垂着眼眸。 “可是表哥不是千户吗?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一个千户来担当责任?”统领受伤,还有扶龙卫中还有副统领,便是副统领不在,还有指挥同治,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千户。 听慕文君提到这里,王杨铭更加愤怒了,他指着王曾氏只觉得怒火难平: “就怪你,平日里一贯的溺宠他,这才让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主动接下这等重任,牵扯进了皇上遇刺一案,这哪里是容易接手的,旁人早早的躲开了,偏偏他不知深浅,竟然一脚把自己陷进去了。” 沉崇说过,扶龙卫内部派系复杂,现在这个关头必然是大多数的人都得到了风声,不愿意触这个霉头,所以早早的都躲开了,而韩子曰竟然蠢到亲自接下这等棘手的活,不知道是求功心切,还是蠢笨无知了。 慕文君忽然想起,沉崇在今日临走的时候问起的她对成国公府的感觉,原来便是因为如此吧。 “怎么就只能怪我呢,不是你一直对子曰唠叨他没有出息,无法自己得到成国公府的爵位,否则他能够铤而走险吗?” 王曾氏泪流满面,一把抓住慕文君的胳膊,哀求道:“文君,你曾经见过长公主,你去求求长公主好不好?让长公主在皇上面前给子曰求求情,只要长公主肯说说话,一定会没有问题的,子曰不能出事啊!他是我的命根子啊!!!” 慕文君却是摇了摇头,“婶婶,并不是文君不愿意帮忙,而是我没有办法帮,我和长公主不过是一面之缘,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去帮我呢?” 慕文君只觉得可笑,长公主怎么可能会愿意帮她去求皇上呢?她连自己的驸马爷都不想救,更何况别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过到底是顾及了几分王曾氏的悲痛,慕文君话说的很是客气。 听到拒绝,王曾氏忽然变了脸色,“慕文君,你别不识好歹,我成国公府供你吃供你住,现在有了难处,你竟然躲着不肯出面帮忙,我早就该知道的,你就是一个白眼狼,你今日若是不去找长公主,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五十八章 儿子重要还是爵位重要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眼中冷光一闪而过。 “婶婶让我去找长公主,可是你可曾想过长公主现在是否愿意见我呢?现下驸马爷伤重卧床不起,人人皆知长公主衣不解带的在跟前伺候,我又哪里有本事让长公主在这个时候给我去求情?婶婶就不怕反而触怒了长公主殿下,给成国公府降下罪责吗?” 王曾氏此人对内宅管理得心应手,可是对朝堂之上的事情就是两眼一抹黑,听到慕文君如此说只觉得没有了希望,怎么做怎么都是错的,没有办法救她的儿子,闻言顿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女儿闺誉被慕婉连累也就算了,儿子现在也遭了难……子曰要是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哭哭哭,一天天就知道哭……”成国公王杨铭听的极其不耐烦。 他烦躁的将茶杯猛的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吓得王曾氏顿时噤了声音,然而随即王曾氏瞪大了一双眼睛,像是疯了一样冲过去就捶打起了王杨铭,“我就知道你老早看我们母子不顺眼了,你就是想让我们早点死,好给你小妾庶子腾地方,子曰既然活不了了,那索性大家都别活了,一起死了算了……” 王杨铭似乎是被王曾氏这股子疯劲吓到了,一边躲避一边道:“行了,行了,这不是还没有山穷水尽呢吗?” 王曾氏猛的停下了动作,眼眸骤亮,“你是说子曰还有救?” 王杨铭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面无波澜的慕文君一眼,“文君,既然你无法去求长公主,那么睿昌亲王呢?你和睿昌亲王之间可是关系匪浅,这件事想来他一定不会不帮的吧。” 最后一句刻意尾音刻意加重,蕴含着威胁之意,慕文君抬眸看过去,眸子中冷意愈发的深了,“叔叔想让我去求睿昌亲王?” 王曾氏却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是了,你去求求睿昌亲王,他一定会帮忙的,你不是还给他献过计策吗?” 慕文君却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 “你还在犹豫什么?子曰也是你的表哥啊?他要是出事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王曾氏见慕文君迟迟不答应,神态愈发焦急,简直恨不得撬开慕文君的嘴逼迫她答应不可。 “婶婶说的对,我怎么会不答应呢?”慕文君清楚今日若是她不答应也得答应,王曾氏倒是其次,而是王杨铭,今日既然把她叫过来了,不论是动用什么手段都会让她应承的,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应了。 王曾氏顿时破涕而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成国公府果然没有白养你一番……” 是啊,养着她以备各种不时之需将她推出去换取名利。 慕文君在心中冷笑不止。 “婶婶先别高兴,这件事我会努力去做,不过有些事情我也要事先声明,我拿着我以前的献计的人情去和睿昌亲王交换,睿昌亲王想来也不会拒绝,但是这种事情可一便不可二,睿昌亲王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应承旁的事情,毕竟人情只有一个……” 慕文君还没有说完,王曾氏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你不拿这个去救你的表哥,你还想要怎么样?难道去换取你的荣华富贵?” 慕文君摇摇头,“婶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以后恐怕就无法求到睿昌亲王那里了。” 王杨铭却是立刻反应过来慕文君的意思了,是了,现在去求睿昌亲王,他可能会答应,可是以后就没有办法再去求他了,那么爵位世袭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便是王杨铭也有些犹豫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就这么用了,会不会有点可惜呢?毕竟儿子他不止一个,但是爵位…… 虽然没有明白慕文君暗示的意思,但是王曾氏看出了王杨铭的动摇,她恶狠狠的道:“王杨铭,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可是我的儿子在我看来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子曰无法顺利脱身,我不会放过你的那些小妾庶子的。” 王杨铭不知道是为了家和,还是旁的事情,他无奈的摆了摆手,“行了,你别闹了,我当然知道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他转过头去,对慕文君道:“文君,既然如此,你且去吧。” 慕文君却并没有动。 “怎么?你不会反悔了吧?”王曾氏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呢?只是求人办事我空手前去是不是不太好呢?”慕文君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她可以帮他们这一次,不过也仅仅一次而已。 “是的,是的,不能空手去。”王曾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唤来贴身丫鬟,“去把库房的钥匙拿来,我这就去挑选礼物,文君,你也和我一起来吧,帮我看看,求人办事总不好送少了东西。” 王杨铭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不过心中对王子曰到底是失望了。 慕文君跟随王曾氏到了库房,丝毫没有客气的点了几样,样样都是珍宝,便是爱子心切的王曾氏都有几分犹豫。 “婶婶,睿昌亲王毕竟是皇室中人,什么样的珍贵物件没有见过,若是送的太过普通了,只怕说不过去,而且若是睿昌亲王不满意,恐怕也不会尽心办事,毕竟现在表哥的事情能不能成都在睿昌亲王的意思了。” 这话一说,王曾氏顿时不再犹豫,甚至还担心送的不够多,唯恐因为这个无法救自己的儿子。 “对了,婶婶,今天没有看到表哥,表哥可是还在探查案子?”慕文君忽然想了起来,不免问了一句。 “这……”王曾氏的脸色有几分尴尬,本不想说的,但是现在有求于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叔叔知道子曰接下这个案子后,大发雷霆,子曰和你叔叔吵了几句就走了,这几日一直未曾回来,眼看着就要到了皇上给的截止的日子了,子曰恐怕是躲了出去……” 慕文君闻言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五十九章 解除软禁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慕文君就带着王曾氏精心准备的礼物去了睿昌亲王府。 王曾氏却仍旧不放心,她扶着额头叹息不止。 “夫人,慕婉小姐跑出来了……”丫鬟慌慌张张的禀告。 王曾氏本就心烦意乱,听闻这个消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且告诉她,她要是再不听话,便一辈子都在那个小院子里待着吧,甭想出来了。” “可是……可是慕婉小姐现在拿着匕首……没有人敢碰她啊……而且现在慕老夫人得到消息了也赶了过去……”丫鬟着急的都快哭了。 “老爷呢?老爷在哪里?”王曾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这个孽障,我就知道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当初就不应该把她们接过来。” “老爷……老爷出门了,好像是有了少爷的消息,去找少爷去了。”丫鬟低着头懦懦的回答着。 王曾氏站起身,却只觉得一阵晕眩,丫鬟匆匆忙忙的扶住了她,这才没有跌倒在地。 “夫人,可要奴婢去找大夫?”丫鬟不知所措。 王曾氏挥了挥手,“现下那面还闹腾着,哪里有时间找大夫,没事,快带去我去吧。”王曾氏在心里已经恨得慕婉和慕老夫人牙直痒痒了。 刚出了院门口,就听到了慕老夫人的哭喊声,“乖孙女啊,你可莫要做傻事啊,今日你若是出了事情,我便是告御状也不会放过王杨铭的,咱们祖孙两个被成国公府这般磋磨,真是命苦啊!” 王曾氏听了这话连忙挣开了丫鬟的搀扶,气的直抚胸口,厉声道:“住口!!!” 她真想好好质问慕老夫人,成国公府到底是哪一点对不起她们祖孙二人了,这般诛心之语都能够说出口,她是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顾及成国公府的声誉啊! 这话但凡传扬出去半点,他们成国公府就丢大脸了!若是再被有心人利用加以危害,成国公府就真没有希望了! 慕老夫人看到王曾氏却更加愤怒了,举起拿着拐杖就要朝着王曾氏打去,“就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让丫头磋磨婉儿,现在更是要逼死她……” 王曾氏狼狈的躲开,身后跟着的奴仆连忙上前阻拦,可是到底顾及着慕老夫人的年纪和身份,不敢强行阻挡。 “老夫人不可啊……” “快住手,别伤到了夫人……” 院子中顿时一片鸡飞狗跳,慕婉脖颈间还横着匕首,惊愕的看着眼前失控的场景,她连忙喊叫,“祖母,婉儿没事,你莫要冲动。” 可是慕老夫人这个时候哪里还听的进去。 直到最后被强行拉开,慕老夫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完全失去了从前的从容,狼狈不堪,嘴里还哭喊叫嚷着,“我今日就要让旁人看一看,评评理,你们是如何欺负我们祖孙二人的,我不活了……” 王曾氏虽然没有被打到,不过推推搡搡间到底是衣钗凌乱,她忍着怒火,看着蛮不讲理的慕老夫人,“姑母,你这是存心想要成国公府没脸啊!” 慕婉看着失控的一切,也顾不得再装下去了,丢开了匕首,抱住可慕老夫人,“祖母,你快起来,婉儿没事。” 慕老夫人这回也顾不上再叫嚷了,抱住慕婉就开始哭,“乖孙女啊,你这是犯什么傻啊,你要是死了让祖母怎么活啊!” 慕婉心里的委屈如江河泛滥,被软禁的这几日简直是她这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日子,她一分一秒也无法忍受了,泪水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呜咽道:“祖母,你知道吗?这几日我吃不饱睡不好,还要看丫头的脸色,祖母,无论怎样,我还是慕家的小姐啊,凭什么这么对我?” 王曾氏冷笑道:“往日里你们对慕文君可是比这个还要过分,可曾觉得有半分不对?慕文君可比你这个庶出小姐要尊贵的多……” 慕婉闻言哭的更加凄惨了,“可是咱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慕文君算什么东西?” 仿佛一夕之间她的生活全变了,她所拥有的在一点一滴的失去,而慕文君却毫不费力的得到了她所有想要的。 凭什么?这是凭什么? “你因为你的愚蠢行为导致连累我的女儿,连累成国公府声誉,而慕文君现在却帮助我的儿子在求情,你说你又算什么东西呢?”王曾氏冷漠如冰。 她虽然也不喜欢慕文君,但是现在慕文君却是唯一一个能够帮助到她儿子的人,反而眼前这两个人,不知感恩便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找麻烦。 “她替哥哥求情?哥哥怎么了?”慕婉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跪爬了几步到王曾氏面前,哀求道:“婶婶,她能做到的,我也可以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你?”王曾氏不屑的一笑,“慕婉,你以为你是谁?慕文君能够在睿昌亲王面前说上话,你呢?” 慕婉转着眼珠子,似乎在想着办法,她忽然心神一动,咬牙道:“我可以去找三王爷,是的,我去求三王爷,他一定会帮成国公府的……三王爷位高权重,睿昌亲王怎么能够和三王爷比呢?” 王曾氏正要冷嘲热讽一番,不过话到嘴边却是犹豫了一下,是了,虽然慕文君去找睿昌亲王了,可是万一睿昌亲王说的话在皇上面前不管用呢?若是能够多一道保障也未免不可。 王曾氏打量了慕婉一番,知道现下她也翻不出太大的波浪,沉吟一下,“你确定能够说服三王爷?” 慕婉看出来王曾氏有所松动,顿时道:“哥哥现在就有困难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义不容辞,还望婶婶给婉儿这个机会!” 王曾氏点了点头,“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的软禁我会禀告给老爷给你解除,你今日就去三王爷府邸。” 慕婉听到软禁被解除了,顿时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笑意,那种地狱一样的软禁日子,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第六十章 找乐子 慕文君带着秋月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沉崇的花厅。 领路的管家恭敬道:“慕小姐,王爷正在议事,还请稍等片刻。” 慕文君点点头,“无碍,本就是我叨扰了。” “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和奴才说,王爷已经吩咐下来了,小姐过来了不必拘束,书架上的书册小姐也可以随意翻阅。”管家又交代了几句,命下人将茶水点心一应备齐全了,这才道:“奴才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下去了。” 花厅里只剩下主仆二人,不过门外就是丫鬟,有什么吩咐叫一声即可。 慕文君打量了一下花厅,设计的颇为精致,琴棋书画一应俱全,随处可见的鲜花更是将屋子点缀的生机盎然,看起来又雅致又舒服。 书架旁放置着画娄,里面放着几副画卷,慕文君打开了一个,刚露出画卷的上半张脸颊,她就微微一惊,画上人的眼睛神态和沉崇简直是如出一辙,极为相似,不过仔细看来却又有些许不同,再往下看去,她心中隐隐猜测到了这幅画画的是何许人了。 而在看到最后的落笔沉瑜二字时,慕文君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画上人正是长公主的心上人,也就是沉崇的舅舅莫旗。 站在玉兰花树下,回眸一笑,真可谓是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不愧是当年的第一世家公子。 那个画出笔此画的女子必然是被这一眼俘获。 种种蛛丝马迹连到一起,慕文君多多少少猜测出了当年的事情。 而长公主恐怕直到现在心中也没有放下莫旗,否则怎么找的夫君和莫旗这么相似。 韩子高说到底在长公主心中也不过是一个替代者。 难怪长公主说放弃就放弃了,难怪韩子高给自己自谋退路,因为他自己早就清楚。 “你等了多久了?”花厅的门被推开,沉崇随之走了进来,看到站在书架旁看着画的慕文君,挑了挑眉毛。 “不过片刻而已。”慕文君眼睛依旧眨也不眨的看着画中人,那种风姿实在是让人仰望。 “我大约理解长公主为何对莫公子念念不忘了,见过这样出色的男子,之后什么样的人能够入她的眼呢?”慕文君喃喃道。 “看来你猜到了?”沉崇知道,慕文君看到这幅画后,就会猜到。 “当年和莫舅舅定下婚约的人本来是九姑姑,那时候沉瑜和我母亲极为要好,沉瑜也不过大我五岁,母亲待她如同女儿一般宠溺,而她和我也更像是姐弟一般,我母亲在沉瑜的有意为之下发现了这副画,也就知道了沉瑜对莫舅舅的心思,到底还是没忍心看着沉瑜远嫁北疆,帮她如愿以偿。”沉崇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反而害了舅舅,害了莫家,我外祖父在舅舅死后就和母亲断绝了关系,余生再未相见,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至死都无法释怀。” 短短几句,往事种种扑面而来,那种负载着一个盛大世家的兴衰往事沉重的让人觉得压抑。 慕文君合上画作,当回了原处,叹息一声,道:“所以你恨长公主?” 沉崇却摇了摇头,“不,沉瑜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这么多年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在舅舅死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报应,接连两次嫁人,没有一次善终,她将自己困在了可以往事里,永世不得翻身,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痛苦的惩罚吗?” 长公主沉瑜被困在往事里,还是少年就经历了变动了沉崇何尝又不是呢?看的分明的慕文君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她转了话题,轻声道:“王爷早就知道了成国公府王子曰的事情?你也不猜到了我会来?” 沉崇点点头,也不掩饰,直接承认道:“没错。” 慕文君将带来的小箱子放到了桌面,推到了沉崇面前,挑了挑眉毛,“这是谢仪,既然如此,那么就麻烦王爷了。” “成国公府这么对你,你确定要本王帮他?”沉崇打开箱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样式不多,不过每一个都可以称得上精品,看来成国公府这次为了保住儿子,是下了血本了。 “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成国公府是兴盛还是衰败与我皆无关。”慕文君端起茶盏,静默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我已经在计划回慕府了。” 沉崇点头应承道:“我会保住王子曰的性命。”想了想,他还是提醒,“成国公为了世袭罔替下了不少功夫,只可惜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既没有功劳,也没有出色之处,甚至若是仔细算来,成国公府还有许多不能深扒的事情,不过到了最后关头,他恐怕会狗急跳墙,你还是要小心点才是。” 慕文君也清楚这一点。 来的目的已经完成,慕文君起身就要告辞。 沉崇却挑了挑眉毛,“这就要走?” “不走做什么?” “今天晚上宫中有一场大戏开锣,而本王需要你做一件事情……”沉崇勾了勾嘴角,有些恶劣的弧度,话题一转,“可去过漯河旁的天一坊?”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若是我没有听错,那是一处妓坊。” “怎么样?要不要随本王去找乐子去?” 慕文君莞尔一笑,明媚动人,“王爷盛情难却,何乐而不为呢?” 每到夜晚降临,漯河旁亮起一盏盏灯火,而那灯火之后说不上哪个屋子里便隐藏着一个花容月貌的绝色女子。 而其中有三个女子夺得魁首,被称赞为花魁。 睿昌亲王似乎确实对这里很是熟悉,带着一身男装的慕文君直奔天一坊。 “呦,这不是莫公子吗?您今天来的巧,青栀刚刚回来。”老鸨说着看向一旁的丫鬟,吩咐:“快去告诉青栀一声,莫公子来看她了,让她好好准备。” 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笑意道:“公子随我来。” 临河而建的天一坊推开窗子便可将漯河最美的景色尽收眼底。 慕文君站在窗边看下灯火通明的漯河,微笑打趣道:“果然是个好地方,美人,美景,难怪王爷经常过来。” 第六十一章 长公主到来 不过片刻,就有一个女子抱着古琴推门而入,女子微微行了一礼,“青栀见过莫公子。”抬起头又看到站在窗边的慕文君,似乎为她的容颜惊艳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位公子是?” 慕文君看着眼前如花似玉,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佳人,眸光微微一闪,“在下姓慕,青栀姑娘不愧是漯河花魁,让我一眼便看的入了迷。” 青栀在桌子上放下古琴,掩唇轻笑,“能够得公子的一声赞叹,真是青栀之幸。” 她抬头看向沉崇,问道:“不知道公子今晚想要听什么曲目?” “随意即可。” 然而一曲未完,就有丫鬟匆匆忙忙的进了屋子,青栀停下抚琴的动作,蹙眉,“什么事情惊惊慌慌的,莫要惊扰到了贵客。” 丫鬟凑到青栀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青栀面色顿时有些犹豫不决,她抬起眸子,歉意道:“两位公子,今晚恐怕不能为二位弹琴了,青栀有些私事需要去处理。” 沉崇极其好说话的挥了挥手,“青栀姑娘有事便去吧。” 青栀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感叹,这是遇到了好说话的客人,若是不好说话的,说不上要怎么闹事呢,她站起身道:“两位公子的花销今日都算在青栀的头上,希望二位能够趁兴而来尽兴而归。” 待青栀刚走出屋子,沉崇就拉着慕文君的手也跟着出来了,便看到青栀转身走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沉崇眯了眯眼睛,转身通过窗子一跃而起跳上了房顶,然而伸出手拉着慕文君也上来了。 慕文君看着沉崇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颇为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不是找乐子吗?找乐子怎么找到了屋顶?” 沉崇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又指了指瓦砾下的房间,轻声,“听声音。”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也学着沉崇的样子靠在瓦片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青栀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桌子旁的韩子高,眼圈顿时一红,娇弱可人,“韩郎,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韩子高揽过青栀的细腰,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可能?不过是这几日遇到了一些事情,无法脱身而已,我心中眼里装得的可都是你……这几日真是想死我了……” 房顶上偷听的慕文君只觉得这男子声音很是熟悉,在心里默默回想起了到底是何时听过。 “不过咱们不都说好了吗?你不要再接客了,以后就跟着我,放心,我家里的母老虎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了,一旦解决了她,我就立刻接你过门。” 慕文君眸光一亮,她想起来了,楼下男子的声音是韩子高的。 可是韩子高不应该在床上养伤呢吗?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听他们这语气,似乎在一起已经很久了。 青栀靠在韩子高的肩上,甜蜜道:“郎君能来看青栀,青栀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好了,官府来人了……” 随着一道惊呼的声音,天一坊中一片鸡飞狗跳。 被打扰了和美人温存的韩子高站起身皱眉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谁在这里。” 他回头安抚了一下青栀,“你等我,我去看看就回来。” 然而刚走到门边,门就被推开了,宫女侍卫位列两旁,身着华服戴着面纱的女子在众人簇拥下走到了韩子高的面前。 “韩子高,你好大的胆子。”声音清冷如冰,正是长公主沉瑜。 韩子高顿时面色一变,慌张道:“沉瑜……啊瑜,你听我解释……” 沉瑜冷冷道:“说什么?说你是如何想好办法对付我了吗?” 韩子高这才知道,沉瑜早就来了,脸色灰败。 “本殿说过,你有今日是本殿扶持,你既然做出对不起本殿的事情,那么也就休怪本殿不客气了……”说罢,似乎觉得在这个对待一刻都觉得难耐,沉瑜转身就要离去。 被戳破了所有事情的韩子高神情却激动了起来,口不择言,“你怪我对不起你,可是你呢?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你可曾对得起我?你喜欢过我吗?和我成亲也不过是因为我这一双眼睛和你心上人极为相似罢了,若是没有这双眼睛你恐怕看也不会看我一眼,即便我曾恋慕你多年。” 沉瑜隐藏在面纱下的面色不变,只有冷漠,“这一点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否则你觉得除了这一双眼睛,你又有什么?韩子高,比你有能力比你厉害的,扶龙卫中大把大把的存在,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得到扶龙卫统领一职位?” “既想要权势,又想要美人,可是你可曾想过你有这个本事?” 沉瑜一针见血戳破了韩子高伪装出来的所有尊严。 “本殿不介意替你收拾烂摊子,可是一遍遍,一次次,本殿从来就不是好性情的人……” 皇家公主自然有独属于她的骄傲,而韩子高这一次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韩子高尝过了权势的滋味,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韩子高狠狠的甩了甩头,突然跪在地上,爬到沉瑜的脚边,哀求,“殿下,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你的夫君啊?我若是失去了权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沉瑜听到这番话脸上浮现了一丝古怪的笑意,她轻声道:“是啊,你倒是提醒我了,你是我的夫君啊!” 这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而尽然是阴森。 沉瑜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绝色佳人,随即就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的决定了一条人命的去留,“可惜了这等姿容,赐死吧。” 青栀顿时花容失色,“韩郎,救救我,我不想死。” 韩子高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青栀。 沉瑜挑起他的下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眸,她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最后失落的松开了手,从宫女身边接过手帕,“其实你和他一定也不像,便是那双眼睛也不再像他的。” 手帕随手丢落,长公主带着宫人侍卫们扬长而去。 第六十二章 三王爷有请 夜色朦胧,坐在屋顶的慕文君和沉崇虽然没有能够亲眼看到楼下长公主和韩子高对峙的场面,然而每一句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两个人面面相觑。 “可惜了青栀这等绝色佳人,自古红颜多薄命,尤其还遇到了韩子高这种无耻败类。”慕文君不屑道:“敢背着长公主偷腥就算了,出了事情毫无担当,果真是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是处,真是难怪被长公主当做了弃子。” 沉崇双手撑在后面,望着天空上繁星点点,睨了一眼尤自气愤的慕文君,“这就是你们女子关注的重点吗?” 慕文君还在说话,天一坊楼下更是时不时的响起惊呼声,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沉崇的话语,她侧过头,面露疑惑,“你方才说什么?” 沉崇微微一笑,指了指星空,“说起来好久未曾仔细看过夜景了,四月繁星,美不胜收,不如陪我欣赏片刻?” 平日里似乎一直在奔波忙碌,为权势,为名利,而不知不觉中已经错过了的许多耀眼的美丽。 慕文君微微失神,同一片星空下,不知道父亲可看到了这番美景。 两个人沿着漯河一路慢慢走着,柳树枝上新抽出来的嫩芽时不时的拂过面上,微微的痒,慕文君眨了眨眼睛,“其实你知道长公主会来,是吗?” 她不相信事情这么巧合,他们二人来了天一坊也就算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长公主就紧随而至,再呆滞的人都会觉察出不对来,更何况慕文君知道,沉崇并没有想要瞒着她。 “沉瑜对莫舅舅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执念,因为不曾被喜欢的人喜欢,也更因为愧疚,种种复杂情绪在心中交汇,无法宣泄,所以她找了一个又一个和莫舅舅相似的人,她把他们当成是莫舅舅来关怀,来补偿,可是一旦他们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她就会爆发,然后不惜一切摧毁,即便两败俱伤。” 沉崇看着映着灯火的波光粼粼的河面,面色平淡。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遇到事情手足无措的少年了,他已经学会了冷静和从容。 慕文君看到前面有卖灯笼的摊贩,快步走过去,挑挑选选后却在两个灯笼里犹豫不决,最后她干脆将两个灯笼都买了下来,然后折身回来的时候递给了沉崇一个小白兔模样的灯笼。 看清楚了灯笼的形状,沉崇伸出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面色还在纠结,慕文君已经将灯笼塞到了他的手里,嘴里还客气着,“先劳烦王爷帮我拿着。” 慕文君手里的提着的凤凰模子的灯笼,她爱不释手的看着,“王爷,你和长公主殿下从前关系必然是很好的吧,其实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或者要比长公主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沉崇沉默,却也不得不承认慕文君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哎呦,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了皇兄,原来皇兄也喜欢逛烟花之地啊……” 一道慵懒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慕文君和沉崇齐齐望向出声之处,漯河上游玩的画舫上正有一个穿着锦袍,头戴金冠的男子遥遥的看过来。 沉崇低声对慕文君解释道:“这是三王爷沉淙。” 沉淙,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的宝贝心肝儿,也是京城里最大的纨绔。 沉崇没有搭理他,三王爷却还没有感觉出来沉崇的意思,甚至还主动邀约,“难得在这里相见,不如皇兄也带着你的朋友来画舫里玩玩,本殿保证皇兄来过了这里一定不会后悔。” 那拖长的尾音实在是让人觉得腻味。 沉崇却思考了一下,应承了下来,“好啊,看看也无妨。” 慕文君有些诧异的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沉崇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 “王爷,我……”慕文君犹豫了一下,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沉崇道:“漯河上花楼妓坊数不胜数,然而能够称得上漯河花魁的也不过三位,这三位各有所长,若是没有猜错现在画舫之上最少会有一位花魁,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当然要去看一看,咳咳,不过事先声明啊,可不是我想去看的,我是陪你去看的。” 不得不说,沉崇已经初步了解了慕文君的性情,至少知道她对什么有兴趣,对什么无感。 刚一走进画舫,就能够感觉到此处非同一般,雕梁画柱,布置精巧。 两人被早就恭候在外的侍女迎了进去,然而进了一间宽阔的屋子。 窗子开着,随意一眼就能够看到漯河上美好的景色,然而更让慕文君注意的是被三王爷搂在怀里的美人,不是青栀那般的文雅秀美,那美人眼含秋波,一举一动妩媚天成,就像是九尾狐修成了妖,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美人似乎注意到了慕文君的注视,望过去见是一个隽秀的公子,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笑容,慕文君脑海中顿时响起了一句话,万般风情绕眉梢,简直不能够更加准确。 在慕文君看来,美人和美景一个性质,都是赏心悦目的,而美人不仅仅表示着女人,更有男子,比如身侧这人,再比如长公主笔下的莫旗,只让她觉得遗憾,没有亲眼见过那个男子在世时候最意气风发之时。 沉崇不同于慕文君,他刚一进屋子,就将屋子中的人扫视了一遍,坐在四周的大多都是京城之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每人的怀里或者身旁都坐着一个个美貌的佳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沉淙也是没有想到这个一贯清高谨慎的皇兄会答应自己的邀请,不过在他看来仔细想想似乎也不难理解,毕竟都是男子。 沉淙已经命人给沉崇和慕文君准备好了座位,又指派了两个身边的佳人,“给本王伺候好了皇兄,本王重重有赏。” 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的酒水,已经微微流露出醉态。 慕文君身边也坐过来一个美人不过慕文君却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毕竟她虽然身着男装,但是仔细看也不难看出就是女子,而女子是最为敏感的。 第六十三章 紫嫣姑娘 进来画舫之后一眼就被慕文君注意到了的那妩媚女子似乎对慕文君也很是感兴趣,目光时不时的就扫过来,再伴随着一个媚眼。 她陪着沉淙又喝了一杯酒,脸上笑意盈盈,“王爷,奴家想要给王爷献舞一支,不知道王爷可想看?” 沉淙闻言开心不已,拉着美人的手,“难得紫嫣有这个兴致,本王当然想看。” 下首坐着的人也道:“谁不知道紫嫣姑娘的舞可是漯河上的一绝。” 紫嫣嫣然一笑,妩媚动人,乐师曲子刚一换,紫嫣身姿就动了起来。 “公子怎么不喝酒?难道只喜欢紫嫣的舞姿,不喜欢奴家喂的美酒吗?”美人手捧美酒,娇声道。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知是天子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生活。 而现在慕文君切身体会,无论是美酒,还是美人,确实不饮已醉。 “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这酒水就算了吧。”慕文君遗憾道:“美人亲奉酒,本不该拒绝的,可惜啊!可惜啊!” 似乎是被慕文君脸上真切的表情逗笑了,劝酒的美人半靠着慕文君,似乎想要凑上去说着耳边话。 目光就这么看到了慕文君耳朵上的耳眼痕迹,她顿时拉开了些许距离,“……你……你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慕文君喂了一大口美酒,半杯酒下肚,顿时咳嗽了几声,想要说出口的话就顿在了嗓子里。 慕文君凑近了美人,耳语道:“若是想要活命就莫要张扬,否则本姑娘虽然喜欢美人,但是也绝不会为了一个美人让自己声誉受损。” 说着她轻轻的拍了拍美人的肩膀,美人惊恐的后退了几分,似乎想要离慕文君远点。 慕文君也不在意,转过目光,似乎颇为享受的看着紫嫣的水袖舞。 一支舞尚未结束,画舫之外忽然传来惊呼声,“有人落水了……” 慕文君瞬间看向了沉崇,两人四目相对,沉崇对她摇了摇头。 坐在首位的沉淙却皱起眉头,直道:“什么落水不落水的,惊扰了本王可是死罪,真是扫兴。” 他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大家喝酒。” 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向沉崇,“皇兄,这漯河可不比旁的地方,这里美人如云,美酒如河,你坐在那里不喝酒就算了,身边的美人也遭受了冷落,怎么?难不成是你不喜欢那那样的?不如本王再给你找……算了,不如在场的美人都任由皇兄挑选,皇兄看上了哪个尽管享用,便是紫嫣本王也是舍得的。” 而慕文君听到沉淙这一番话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愧是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溺宠长大的,说话难道不经过大脑吗?他的心思只差明晃晃的摆在明面上了,无非就是要把沉崇也拉下水。 前世沉淙虽为嫡子,可是因为不堪大用,始终没有立为太子,而这也是三王夺嫡的始端。 朝堂之上言官有一半的折子都是参奏沉淙的,沉迷享乐,不思进取,强抢民女,收受贿赂,只要有人提起要立沉淙为太子,必然伴随着大多的反对声音,即便有皇后和太后保驾护航,也无法消灭掉那些真实的声音,可见这人有多么不堪大用。 没有想到,这一世,他仍旧毫无变化。 沉崇却点了点头,“我确实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一个姑娘的……” 沉淙眼睛顿时大亮,这会好了,等下回上朝再有人参他拿沉崇做例子的时候,他必然要好好反击回去,什么为人正派,什么稳重,在他看来,都是伪装的。 “皇兄找哪个姑娘,尽管说,难得有我能够帮得上皇兄的地方,必然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这种话都出来了,慕文君只觉得辣眼睛,她要不是清楚这两个人都各怀鬼胎,恐怕还要以为这两个人是感情多么深厚的兄弟呢! 沉崇举目四顾,最后目光定在了一支舞刚刚结束的紫嫣身上。 沉淙顿时有一些犹豫,谁都看得出来他对紫嫣的喜爱,方才加上紫嫣也不过是顺嘴而已,紫嫣可是他这次好不容易才找来的,自己都还没有得手,这就便宜了沉崇,多少有些不甘心,不过若是能够通过这里将她拉下水,再气一气那帮子不通情理的老头子们,以后再怎么玩乐也有底气,到底还是值得的。 这么想着,脸上顿时扬起了笑意,“难得皇兄喜欢,看来我得割爱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看向紫嫣,苦恼道:“不过有一点,紫嫣可不同于旁的姑娘,她身为漯河花魁,若是不得她的同意,便是本王也是没法子的。” 语气之中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人我让给你,至于能不能够带走她,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紫嫣眨了眨眼睛,掩唇轻笑,风流妩媚,“能够得到王爷的喜爱,是奴家的荣幸,又哪里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呢。” 沉淙脸色微微一黑,他可没有忘记之前多次邀约,紫嫣都找了各种理由给他拒了,这一次要不是动用了权势,恐怕还不会来呢,可是没想到竟然给沉崇做了嫁衣。 沉崇却是站了起来,轻笑一声,“三皇弟可能有些误会,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乐子,只是单单为了找紫嫣姑娘询问一件事情。” 沉淙嘲讽道:“皇兄都来了这里还装什么假正经,来这里的男人都是来找姑娘的,和你可没有什么不同。” “紫嫣姑娘,据我手下来报,三天前,曾有一个男子来了漯河,直奔你所在的***,用千金点名让你表演了一支舞,一支舞过后,那男子一言未发便扬长而去,可有此事?”沉崇看也未看一眼冷嘲热讽的沉淙,而是径直问起了紫嫣。 紫嫣咬了咬下唇,神态似乎有些犹豫。 “紫嫣姑娘,还请你如实告知,否则……” 原本温香暖玉的画舫,顿时被沉崇这一番话弄得好像是在升堂。 慕文君简直想在旁边高呼威武。 可惜了啊!这么多的美人! 慕文君毫无悲伤的感叹着。 第六十四章 密信下落 沉淙大怒,猛的将身边的桌案掀翻,美酒佳肴顿时倾倒在地,一片狼藉,可是现在谁也顾不上那些了。 本来已经微微醉了开始动手动脚的纨绔们顿时被沉淙的举动吓得瞪大了眼睛,在旁人面前都是他们恐吓别人的份,不过在沉淙这个京城第一大纨绔面前,他们顿时什么也不敢多说了。 “沉崇,你别以为我叫你一声皇兄,你就能够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了,今天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上船喝酒赏舞,你却不知好歹在我这里审问起了人,难道你以为我沉淙是好欺负的吗?” 在沉淙的大吼大叫面前,沉崇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沉淙,继而看着紫嫣,似乎她若不张嘴,他便绝不会轻易罢休。 慕文君站起身走到了沉崇旁边站定。似乎也在心中估量着沉崇的用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闪。 沉淙被他这幅姿态更加气到了,他呼呼的喘着粗气,大叫道:“沉崇,你别忘记了这是在哪里?” 似乎觉得太吵,沉崇终于回应了沉淙的愤怒,他冷声道:“沉淙,本王看你才别忘记了这是哪里?父皇早有命令,令你不得再来此处,可是你罔顾圣意,一而再再而三触犯宫规,皇后护着你,这些本王不愿去管,不过今日本王奉皇上之命追查密信下落,此事不可拖延,你若是阻拦,本王不介意陪你去父皇那里说一说……” 说到皇上,沉淙就像是老鼠遇到了猫,所有的脾气都在顷刻间没了,他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皇上,不过嘴上还是不肯输了分毫,“别拿父皇压我,本王……” 坐在沉淙下面的王家公子看出来沉淙态度松动,可是却没有台阶下来,而沉崇显然也不像是会给递台阶的样子,顿时他道:“哎呀,两位王爷是亲兄弟,这有什么好吵的,睿昌王爷既然是奉皇上之命来查案子的,那么是可以理解的……” 沉淙虽然不甘心,不过到底是顾忌着皇上,不情不愿的顺着台阶下来了,“行了,你要问什么赶快问,真是扫兴至极。” 说罢,连美人都不管了,站起身径直离去,而其他纨绔们见此也不敢在这里多待,纷纷都起身要离去…… “且慢!”沉崇忽然出声。 走到门边的沉淙猛的回过了头,咬牙切齿道:“沉崇,你还要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不过这件案子除了紫嫣之外还和在场的另一个有关,你们现在走了,一会儿我还会去,而且就不是两个人去了,所以倒不如在这里都说清楚了比较好。” 沉淙虽然蠢,但是不傻,他闻言第一感觉就是沉崇想要栽赃陷害于他。 沉崇似乎感觉到了沉淙的想法,他冷声道:“你放心,若是不想沾染上此事,那么现在就不要离开。” “这……睿昌王爷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是我们的问题?”沉淙不再多说,旁的纨绔却不愿意了。 刚才打圆场的王公子更是不忿道:“虽然您贵为王爷,但是说话也要讲证据啊,我们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哪里……” 看着旁的人闹了起来,沉淙索性作壁上观,半倚着门想要看沉崇的笑话。 “都闭嘴!”沉崇猛的一喝,“本王顾忌你们都是朝堂重臣之子,给你们几分薄面没有让扶龙卫亲自出手,若是你们再不知好歹,本王不介意让扶龙卫挨个拜访一下你们的父母。” 这话一出,再无一个反抗的声音。 而慕文君似乎毫无影响,又坐下了,平静的享受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晚上听了琴看舞,虽然一饱眼福耳福,倒是却胃里空空,而现在美味佳肴就在眼前,她自然不会客气了。 不过她也在注意着场中的动作,她知道,皇上遇刺韩子高受伤那一次,扶龙卫的权柄最后多多少少落在了沉崇身上一些。 而今晚之后,韩子高再也不会重回扶龙卫统领一职,到时候沉崇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将扶龙卫暗地里收为己用。 沉崇转头看向紫嫣,沉声道:“这下子紫嫣姑娘可以说了吧,那一晚去的人是谁?” 紫嫣姑娘咬着唇瓣,略一犹豫,最后在沉崇的目光下缓缓将手指指向了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人身上,那人正是礼部侍郎的儿子杜青平,怀里还抱着美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后退几步,“我……我……我没有……” 紫嫣既然指认出了人,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道:“紫嫣虽然身处欢场,却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一晚上本来紫嫣身子不便,不想跳舞,不过杜公子出手实在阔绰,***的妈妈便让我无论如何也要跳支舞,所以我这才过去了,谁知道跳过舞之后杜公子就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拼命挣扎,这才逃过了,后来伺候我的丫鬟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封信。” 杜青平惊慌失措,大叫道:“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哪里有什么信?” “你可拆开过?”沉崇沉声问道。 “未曾。”紫嫣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奴家知道这是客人留下的,怎么敢拆开呢?” 沉崇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有信,他又问道:“那现在那封信在哪里?” “在我的丫头那里,她这次身体不舒服,没有随我前来。”紫嫣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道:“王爷,紫嫣把知道的都说了,以后万一遭到报复……” 沉崇安抚道:“你放心,本王会派遣侍卫保护你,若是有人敢对你动作,自然会自掘坟墓。” 这话一出,杜青平的脸顿时煞白,却还在辩解道:“没有,我和密信没有关系……” 在场的人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沉崇负手而立,“三皇弟,让画舫在***靠岸,密信现在看来就在***之中……至于杜公子……” 沉淙当机立断表明态度,试图撇清楚所有和杜青平的关系,“当然了,以皇兄说的为准,没有想到杜青平竟然和密信一事有关联……” 别的人也纷纷应和,“还好睿昌王爷明察秋毫,否则咱们都要被杜青平蒙骗了。” “没有想到杜青平竟然是这种人。” 所有人唯恐被杜青平牵连,牵扯到密信一案之中,都开始和他划清界限。 第六十五章 咬舌自尽 杜青平脸色一片煞白,嘴里还在喃喃辩解,“我没有,我哪里来的什么密信?这半年来我从未进过宫中,又怎么可能会接触到密信呢?更别谈什么偷取了……” 杜青平这话语一出,也有几个人隐约觉得不对,是啊,他怎么会有皇上丢失的密信呢?他们平日里厮混在一起,吃喝玩乐杜青平从不落人后,可是若是说偷取密信,这种事情可不像是他这种胆子的人会做的。 “你没有进过宫,可是你父亲礼部尚书呢?”慕文君吃好喝足,放下竹筷,抚平了衣袍上的些许褶皱,面色从容不迫的站起身。 “礼部尚书杜大人可是御书房的常客,若是趁人不备偷走密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慕文君轻描淡写的道。 “你……你胡说,我父亲对陛下那可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偷什么密信……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大员是何等重罪?”提到杜尚书后,杜青平神情激动,神态之间似乎颇有些冤屈。 本来想要说几句话的沉瑜听闻此言挑了挑眉毛,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虽然他心里多多少少也觉得是沉崇小题大做了,可是若是这件事闹大了,岂不是更好,到时候以能言善辩著称的杜大人可不会轻易放过沉崇,他再顺道落井下石岂不快哉?连着今日在画舫上的的仇也能够一并报了。 沉崇神态平静无波,负手而立,淡定道:“等到了***自然就可以知道紫嫣姑娘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多说无益,不如留着力气等到时候想好如何狡辩……” 谁知道,这话一出,杜青平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我……我清清白白,凭什么要为你们所控……今日……今日我便以死明志……” 说着,他狠了狠心,突然朝着窗边跑去,眼看就要跳了下去,隐在暗处的秋月一闪而过,准确无误的将杜青平拦截住了,然后像是扔麻袋一样将他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砸在船上,把好几个纨绔子弟吓得后退了几步,杜青平这一下子摔的可不轻,他痛苦的按着肚子,嘴里哎呦哎呦的叫着。 “想要畏罪自尽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慕文君啧啧:“说的好听是以死明志,可是杜公子,你便是真的死了,可是那信就在***了,等看到了信一切真相大白,你现在死了岂不是白死了嘛。” 杜青平的反应太过激烈了,实在不像是和他没有关系的样子,沉淙看戏的心也沉了沉,难道真的是他?礼部尚书说起来目前为止虽然谁也没有站队,但是却纵容儿子和他平日里混在一处,这多多少少也说明了一些倾向,若是真的是他,恐怕还要早做打算,否则被牵连进去就糟了…… 然而刚到***,还没有来得及确定,就有人来报***的丫鬟小翠落水了,虽然人救了过来,不过信却是泡在了水里,看不真切了。 沉崇忽然想起来了之前画舫里正在赏看紫嫣的水袖舞时,外面响起来的落水声和路人的惊呼声,想来那时候落水的就应当是小翠。 只是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巧合的就像是被人精心安排。 杜青平一脸的劫后重生,目光之中的喜悦之意即便是刻意压制也还是流露了出来…… 沉崇和慕文君对视了一眼。 “既然没有证据了,那么现在把本公子放开了吧,本公子堂堂正正,从来没有偷取过什么密信,想栽赃陷害于我,还好老天有眼……” 沉淙也不再装哑巴,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抵在手心里,“既然皇兄没有了证据,那么杜青平确实也没有理由再让人押着了,毕竟这件事要是让父皇知道了皇兄也没脸面不是。” 沉淙只觉得心里乐开了花,方才沉崇拿父皇压他,现在能够反将一军如何不开心? 不过高兴也不过是一瞬间,沉崇冷眼扫了在场心思各异的人一眼,“谁说证据没有了?” 沉淙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是泡水里了吗?” 紫嫣姑娘刚从探望那个丫头的屋子里走出来,听到了这句话,解释道:“虽然落了水,字迹模糊了,不过在我那个丫头的保护下,还是能够看清楚内容的。” 慕文君代替沉崇从紫嫣手中接过密信,却并未观看,反而收在袖子里。 “皇兄就这么让人把连密信收起来了,看都不曾看,难道就想这么就给杜青平定罪?” 沉崇挑了挑眉毛,“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密信内容本王也不清楚,唯有父皇最为清楚,所以本王看与不看都不知道真假,只要我将此事禀告给父皇,将此信呈上去,想来父皇自有定夺。” “不……不……我承认……密信是我偷的,不必让皇上验证,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王爷开恩!”杜青平听到禀告皇上之时,咬了咬牙,跪在地上,低着头说出这番话,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沉淙皱起眉头,不敢置信道:“杜青平,没有想到真的是你,偷取密信,干出这种事情,平日里竟然看错你了……” 沉淙怒骂,似乎想要宣泄被欺骗的痛苦,然而在场众人都清楚,他是想要撇清楚和杜青平之间的关系,毕竟平日里一起吃喝玩乐,难免让人容易多想。 “哦?那你为何要偷取密信?” 沉崇负手而立,质问道。 杜青平却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半响没有得到回应,沉崇命人抬起杜青平的下巴,却发现此人已经咬舌自尽,血迹顺着他的嘴巴缓缓流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们看到此慕都被吓得神色大变。 沉淙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吓得当即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道:“这……这……偷取密信虽然可恶,可是哪里又有必要自尽身亡?” 沉崇下意识的看向了慕文君,慕文君却似乎在想别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 而沉崇马不停蹄的将此事禀告完整的给了皇上,皇上听到后却是先问起了密信。 沉崇摇了摇头,将一封字迹完全模糊的信呈交了上去,“这封信已经被水泡烂了,儿臣那时候也不过诈一诈他,没想到他果然承认了,只是儿臣也没有想明白……杜青平为何自尽?” 第六十六章 接手扶龙卫 景明帝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层纸张,神态变幻莫测,最后他将信纸丢在了桌子上,面无表情道:“近日京城之中本并不太平,朕本想让韩子高伤好之后早日回来。” 景明帝想起了刚刚从这里走出去的沉瑜,揉了揉太阳穴,“不过今日皇妹连夜入宫还回了统领密令,并且求朕给韩子高多些修养时间,念及这一次他救驾有功,朕自然不好回绝皇妹,但是扶龙卫不可一日没有统领,沉崇,你便先暂代扶龙卫统领一职。” 扶龙卫一职关系重大,景明帝本不想这么轻率的将密令再交出去,却不成想密信一事超出了他的预料。 沉崇眼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跪地领旨,“儿臣遵命。” “这次密信丢失一事并不简单,你带领扶龙卫去一趟礼部尚书府吧。”景明帝负手而立,脸上凉意深重,“朕也很是好奇杜青平为何要偷取这封密信,又随后自杀身亡,你务必给朕使劲的查,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这意思便是让沉崇不必有所顾忌了,皇上想要的只是最终的目的,至于过程如何,他并不在意。 沉崇面色迟疑了一下,道:“儿臣必然尽力去查,只是有件事儿臣不知道该不该问?” 皇上沉声道:“你想问的是那封密信的内容?” “正是,若是能够得知,儿臣才好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查,不然就如同个无头苍蝇,恐怕会耽搁时间。”沉崇恭敬道。 皇上沉默了一下,手中把玩着两枚明珠,眸子深处有什么一闪而过,“那封信是从北疆而来,信中说明了北疆的一些情势,还有写信人的一些猜测,不过朕本来并不觉得有多大的事情,毕竟北疆战争旷日持久,却也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虽然有些伤亡,可是既然是战争总是难免的,但是现在因为这一封密信反而让京城之中不平静了起来,朕倒是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北疆局势了。” 沉崇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保证道:“父皇既然相信儿臣,儿臣必不辱使命。” 皇上对沉崇的态度还是满意的,若不是杜青平死的太过蹊跷,皇上本来都不打算交出扶龙卫密令和说出密信内容,即便这件事在他看来不甚重要,可是若传扬了出去,还是会引起一些人心动荡的。 沉崇闻言之后不置一词的态度正和了皇上的本意。 沉崇刚出了御书房,就拿着手中的扶 龙卫密令直奔扶龙卫抽调人手。 沉崇对扶龙卫密谋已久,他自然清楚这里面水很深,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趁着李副统领抽调人手的功夫,沉崇却径直先出了宫,就看到了还等在宫门外的慕文君。 “你怎么还在这里?天色已晚,更深露重,不是让秋月送你回府了吗?”沉崇解下自己的披风,扔给慕文君,皱眉道。 慕文君接过披风,也没有客气的披在了身上,四月深夜的风着实有些凉,直接问道:“你现在要去哪里?是不是礼部尚书府?” 沉崇点头道:“今日杜青平突然自尽,这件事委实有些蹊跷,趁着消息还没有传扬来,我要先去尚书府走一趟。” “你是怕证据被摧毁?”慕文君挑了挑眉毛。 “说起来本王还有很多疑问想要向你讨教,不过现下不是好时候……” 他想起今日在画舫之上,慕文君刚一进去就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让他将密信丢失的事情推到杜青平身上。 当时她说的语速极快声音又低,但是神情从容,又连连保证,让他临时改变了他的计划,而顺着慕文君的计划走了下去。 原本他是想在画舫之上留下那封北疆密信,借由三王爷沉淙和那些纨绔子弟的嘴将北疆局势宣扬出去,届时不留一丝一毫他的痕迹,却也可借朝堂之上其他人的手逼迫皇上重新对北疆局势进行评估。 而慕文君的计划却是栽赃陷害礼部尚书和他的儿子杜青平,让皇上自己产生怀疑,从皇上的性情之处下手,虽然风险更大,但是回报也很明显,至少只是现在,他就已经得到了扶龙卫统领的权利。 不过这个计划存在很大的漏洞,那就是慕文君是怎么知道杜青平去过***的,还有她怎么知道杜青平最后一定会承认的,还有最后的自尽…… 沉崇忽然想起什么,眼眸一亮,看向慕文君,问道:“关于礼部尚书府,你还知道些什么?” 慕文君拿出袖口的一封信。 “那封由你父亲亲手写的密信不是已经毁了吗?”沉崇疑惑的看着她手中的信,进宫前他亲手从她手中接过,又将密信交给皇上,无论是材质,还是隐约模糊的字体,他可以确定,那封信是原件。 那么这个呢?又是什么? 慕文君却并不语,只是将信塞给了沉崇,微笑道:“我知道王爷有很多疑问,不过抱歉,现在我并不能够回答你,不过这封信却是能够多多少少的解开一些你的问题,包括杜青平为何承认密信是他偷的,还有礼部尚书府的秘密尽在此中。” 慕文君抬起宽大的袖子,打了个哈欠,她眨了眨困倦的眼睛,转身挥了挥手,“信并不长,王爷慢慢看吧,我困了,这便先回去了。” 刚走出几步,慕文君忽然回过头嫣然一笑,“不必怕礼部尚书摧毁证据,因为他最大的证据已经在你手里了,这就算是我的一个小小报答……报答你答应我帮成国公府。” 不等沉崇再说什么,慕文君和秋月已经走远了。 沉崇手里捏着那薄薄的一层纸,心绪复杂。 扶龙卫已经整装待毕,恭候在侧,沉崇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信纸。 信纸正正好好一篇,先是仔细的说了一番现在朝堂之上对北疆的态度,然后又说了几件最新的对北疆的计划,最后才是寒暄,而落款处的名字正是礼部尚书府东姚。 将这一封信从头看到结尾,沉崇心中大惊,这种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回头环顾一周今日所带之人,微微皱起眉头,副统领见状牵马走上前,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问题?” 沉崇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问:“今日所带之人可都是自己人?” 副统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沉崇翻身上马,挥了挥手,两百支骑兵就在这暗沉的夜色中直奔向了礼部尚书府。 因为今日及时封锁住了消息,京城之中并没有传扬开来杜青平之死的消息。 杜青平更是经常夜不归宿,因此礼部尚书府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第六十七章 金砖和墙 沉崇带着人还有杜青平的尸体将礼部尚书府团团围住的时候,这才敲响了大门。 “这都什么时辰了,谁在这个时候敲门?”门房迷迷糊糊的打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刚一看出去就被惊到了,还不等再关门,就被扶龙卫的人一脚踹开了大门。 门房跌倒在地上,看眼前人熟悉的衣服样式,被惊吓的已经丝毫没有睡意了,他连滚带爬的跑向了府内,高呼道:“不好了……扶龙卫上门了……” 沉崇翻身下马,扬了扬手,“不必顾忌任何人,进去搜查,尤其是杜尚书的书房。” 若是说沉崇之前尚且还有些许顾忌,不过现在手里捏着那薄薄的一纸证据,却是丝毫不怕了,现在能查到什么最好不过,若是杜尚书手段高明,查不到什么也无妨,有这一封信已经够了…… 杜尚书本来在小妾的屋子里睡得昏天暗地,就被敲门声惊醒了,怒喝一声,“混账,天塌下来还是谁死了,怎么这个时候……” 沉崇负手而立,隔着一道门冷声道:“杜大人说的没错,确实有人死了,杜公子于今晚在漯河旁的***咬舌自尽,本王给你还回尸体来了……” 杜尚书瞪大了眼睛,连滚带爬的顾不上穿鞋就跑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门外举着火把将他的房间围住的扶龙卫们还有站在众人前的睿昌王爷沉崇。 睿昌王爷挥了挥手,一个担架就被扔在了地面上,上面躺着的赫然便是杜青平。 杜尚书看了一眼之后只觉得头脑发晕,他勉力站着,“沉崇,我儿子怎么会在你手中?他……他怎么了?” 他又环顾四周,随处可见扶龙卫的身影,顿时呵斥道:“沉崇,你莫不是昏了头,在我府中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怕明天我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本王奉皇上之命,怀疑礼部尚书和北疆有所勾结,奉命搜查。”沉崇举起密令,面无表情道。 “王爷,书房的墙里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一会儿,就有扶龙卫前来禀告。 沉崇淡淡吩咐道:“砸开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扶龙卫应了声是,旋即就回到书房动起了手。 礼部尚书大惊失色,刚要冲上去就被扶龙卫押解住了,他红着一双眼睛怒道:“沉崇,你非要做这么绝吗?” 他拿出袖口的信封来,放在杜尚书面前,“是杜大人你把事情做的太绝,没有想到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竟然敢和北疆有所牵扯,杜尚书平日里满口的大道理,怎么不明白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啊!” “怎么可能?你是在污蔑我,我一届文官,怎么可能和北疆有牵连,你说的密信我一概不知。”杜尚书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承认。 沉崇半蹲下身子,在被两个扶龙卫押着的杜尚书耳边道:“其实你承认不承认都无妨,反正你的儿子杜青平已经承认,而本王又有物证在手,扶龙卫的审讯手段想来杜尚书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现在不说没有关系,到时总会说的。” 杜尚书使劲挣扎着,“不“”” 沉崇直起身子,方才过来禀告的扶龙卫手里捧着一块金砖,恭敬道:“殿下,书房里有一面墙都是由金砖堆砌而成。” “不……不要碰我的金砖……”杜尚书看到扶龙卫手里的金砖,使劲挣扎着,“那是本大人的……” 沉崇接过那块金砖,冷笑道:“不成想你堂堂尚书大人竟然就为了这些东西和北疆勾结?” “你知道什么?你生在皇家,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没有体验过一无所有的时候,怎么能够知道金钱的魅力,什么都可能会离开我,唯有钱财不会……” 沉崇只觉得可笑,“怎么不会?现在这些金砖不是也要离开你了吗?是你的就是你的,然而不是你的你强留也是无用功。”他顿了顿,“其实这一天你应该早就有所准备,毕竟既然做了……” 杜尚书突然笑了起来,阴森可怖,仿佛诉说着来自地狱的诅咒,“我是做了,那又怎么样,沉崇,你敢说你没有做过亏心事吗?我今日落得这个下场罪有应得,他日你也不会好过……” 副统领闻言冷笑一声,“与其担心旁人,杜大人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毕竟通敌叛国可是抄家灭族牵连九族的罪。” 沉崇命人将那座金砖堆砌成的墙拆了,然后又装上马车,结果足足装了三个马车,直到月亮隐匿,星子暗淡下去,天空之中泛起微弱的白光,这场搜查才正式结束。 杜尚书被戴上镣铐和枷锁,头低低的垂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不过一夜之间他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整个人瞬间衰老了下去。 “王爷,杜府包括奴仆在内一共一百零二人,现在都已被抓,送往了监狱。”李副统领一一禀告道。 “我知道了,那些金砖不必全部上交,留下一成分给兄弟,这次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你,这些年多亏了你,否则我恐怕走不到今日这一步。”沉崇沉声道。 “当年是莫统领救了末将一家人的性命,末将那时候虽然年幼,不过对莫统领的感激之情始终无法忘怀,这才努力进了扶龙卫,更是得到了统领的教导,只可惜统领英年早逝,没有给末将报答的机会,不过能够帮上王爷也算是末将给莫统领进了一份心思了。 李副统领说起当年的事情依旧感慨万分,“不过说到底末将也没有帮上王爷什么,反而是王爷在暗处帮了末将许多,要不然末将也无法坐在这个位置。” 沉崇摇了摇头,“说多了反而见外了,咱们之间是走过生死的交情。” 李副统领也笑了,“是啊,说多了反而见外了,不过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只要王爷知会末将一声,必然万死不辞。” 十碧刚打好了水想要伺候慕文君洗漱,就看到了院子外面径直走过来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第六十八章 主仆谈心 这是……二小姐慕婉? 可是不是被成国公关了禁闭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慕婉已经走到了面前,十碧慌慌张张的行了一礼,“参见二小姐。” 慕婉淡淡的瞥了十碧一眼,冷哼一声,手高高抬起,似乎就要落下。 十碧被吓得猛的闭上了眼睛。 台阶上传来一道冷声:“住手!” 慕婉的手顿在了原处,看向慕文君,四目相对,慕婉眼睛里仿佛淬了毒,恶狠狠的瞪着慕文君。 慕文君却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吩咐道:“十碧进去收拾屋子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十碧对慕婉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这都源于从前的黑暗时光,现下能够避开慕婉,她立刻面色微微发白的进了屋子,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挫败,她真是没用,不能帮上小姐,反而给小姐拖了后腿。 慕婉被慕文君这般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中的举动激怒,她冷笑,“慕文君,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为什么要好奇?”慕文君站在台阶之上,刚刚起床尚未来得及梳洗,一头如瀑长发垂顺的披散在身后,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颊,她微微垂下眸子,俯视着台阶下面的慕婉,“你如何出来的我并不在意,不过我在意的是你想要打我的丫鬟。” 她定定的看着慕婉,星眸之中寒意渐重,“看来你的记性还是没有够?慕婉,一而再再而三,你真当我的脾气很好吗?” 在那种让人颇感到压力的目光下,慕婉后退了一步,等她自己意识到了这个举动,顿时有些懊恼,语气也开始恼羞成怒,“慕文君,我说过你不要得意忘形,我来这里是来告诉你,你好几日都不曾到祖母那里请安,简直是不孝不悌,现在祖母想要见你,让你今日务必过去一趟。” 慕婉不愿在这里多带,冷冷道:“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去还是不去都看你自己罢了。” 说罢,拂袖离去。 一直在屋子里盯着这里情形的十碧见慕婉走了,顿时小跑了出来,跟在慕文君身后神色担忧的碎碎念着,“小姐,你说这慕婉小姐怎么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本以为她再没有了翻身之时,谁曾想,这才过了几天啊,就又出来蹦跶了。” 慕文君却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毕竟慕老夫人在一日,慕婉就不会真正的倒下,而且这里是成国公府,说到底她慕文君才是真正的外人,慕婉和他们血脉相连的,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人下死手呢。 不过方才见慕婉相比之前也确实消瘦不少,看来这几日禁闭恐怕也是受了不少的罪。 “对了,王曾氏可派人来过?”慕文君忽然想了起来,她昨天去睿昌亲王府本来是去求沉崇救韩子曰一事,然而事情办的太快,再加上后来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戏上演,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她也就并没有去王曾氏回禀结果。 不过按照王曾氏的性子,应该一大早就派人过来啊,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小姐,昨天您未回来的时候夫人确实派人来过几次,都是询问小姐您是否回来了,不过午时过后就没有人来了……”十碧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着。 慕文君点了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脑袋,“好了,先给我梳头发吧,我得去一趟祖母那里。” “小姐,慕婉不知道怎么被放出来的,不过老夫人这次召您过去,肯定没有好事,要不您称病,别过去了。”十碧担忧道。 慕文君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闻言笑了笑,“傻丫头,你没见慕婉走的时候给我扣下了一顶不孝不悌的大帽子吗?今日不去恐怕是不行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慕文君忽然睁开眸子,眨了眨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透过铜镜看向身后正在给她梳发的十碧,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十碧,你可想回慕府?” 十碧狠狠的点着头,“当然想了啊!不过也不过是想想而已了,从前老爷在的时候在慕府最宠的就是小姐您了,那时候您每日都很开心,不像现在这般时不时的愁眉不展。” 听到十碧提起以前,慕文君有些微微怔愣。 以前,似乎已经是好久好久的事情了。 那时候,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在父亲庇护下,她可以尽情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读书泡茶,赏花看月,极尽风雅之事,又可以爬树摘果子,河边烤鱼,有一个欢乐毫无遗憾的童年。 而不是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只为不必被人欺辱,不必被人随意打骂。 离开了父亲之后,她不得不逼迫自己成长,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她似乎对以前的自己都有些陌生了,而现如今剩下的唯一执念就是让父亲平安归来。 “十碧,这几年你是不是过的很辛苦?”慕文君忽然问道。 十碧瞪大了眼睛,不解道:“小姐,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奴婢虽然想念从前在慕府的时光,但是只要能够跟在小姐身边已经很满足了,小姐……您……您不是要赶我走吧?” 说到最后,十碧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我怎么会赶你走呢?在这偌大的成国公府,说起来我真正能够信任的也不过你一人而已,那么痛苦的时光你都陪我走过来了,现在我又怎么会赶你呢?”慕文君回过身,捏了捏十碧的脸颊,亲昵道:“快别哭丧着脸了,让别人看了还以为小姐怎么欺负你了呢。” 十碧破涕为笑,“奴婢跟着小姐都有十年多了,奴婢就知道小姐不忍心的。” “说起来确实好久没有回慕府!”慕文君挑了一件白色绣着玉兰花的衣裙,淡淡道:“就这件吧,正好今天的簪子也是玉兰花的,很是相衬。” 十碧一边服侍着慕文君穿上衣服,一边道:“只希望老爷能够早日归来,这样咱们也就能够早日回府了。” 第六十九章 对峙 “或许不必非要等父亲来接我们呢?”慕文君张开双臂,任由十碧给她系上银白色的宽大腰带,显露出楚楚细腰。 十碧疑惑道:“不等老爷来接咱们?难道让老夫人带咱们回去?可是恐怕老夫人不会愿意的啊!毕竟现在慕府只剩下了守门的老奴,而在这里不仅有月银拿,丫鬟奴才一应俱全,老夫人会和咱们一起回去吗?” 十碧微微一顿,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而且若是老夫人回去,那么慕婉小姐肯定也会跟着,到时候恐怕和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谁说要和她们一起回去了?”慕文君坐在桌前,扣了扣桌面,“直接摆早饭吧,恐怕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也吃不好。” 十碧应了一声,就出去将准备好的食盒拿了进来,将一道道清粥小菜摆在桌面上,然后就着方才的话题,不解的道:“难道就咱们回去?这虽然好……但是……恐怕老夫人不会同意的……而且咱们若是回去了老夫人也不会出银钱的,届时只有咱们二人想要维护慕府的名声恐怕并不容易……” 十碧说到最后又开始有些忧心忡忡了。 “我知道啊,不过我既然决定了,那么摆在眼前的问题便称不上是问题了。”慕文君勾起一抹笑意,舀了一勺清粥放进嘴里,一双眸子看向虚空亮如星子。 慕文君吃了七分饱这才出门,依旧是十碧留在院子里看家,秋月跟随在身后。 待慕文君到了慕老夫人的院子,刚要进屋,却被丫头拦了下来。 慕文君没有动,只是挑了挑眉毛,“文君前来给祖母请安,你不让我进去这是何意?” “慕小姐来晚了,现下老夫人正在和婉小姐用膳,您这个时候进去恐怕会打扰到老夫人,所以老夫人吩咐,您若是来了先等在外面……” 丫头的话没有说完,慕文君已经接了过来,音色凉薄,“所以让我在这里等她们用完膳食再进去?可是若是本小姐非要进去呢?” 丫头有些不敢对上慕文君的目光,只是站在门前,挡住慕文君的去路,躬身道:“多有得罪了,奴婢只是职责所在,还望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仅仅隔着一道门,还能够清晰的听到慕老夫人和慕婉的说笑声音,真可谓是尽享天伦之乐,慕文君眸子中冷光一闪而逝,她轻笑了一声,凉意深深,转过身,淡淡道:“既然祖母此时不便见我,那么我也就不在这里叨扰祖母了,先回去了,等祖母什么时候有空了不妨派人去我的院子召见我就是了,届时必然随叫随到。” 说罢,她丝毫不做停留,抬腿就要离去,秋月紧紧跟在身后。 眼看主仆二人快步就要离开了,屋子里的慕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她狠狠的往地上敲了敲拐杖,扬声道:“慕文君,你好大的胆子,给我回来!” 就要走到门外的慕文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就看到慕老夫人屋子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慕婉搀扶着慕老夫人站在门边神色不虞的看向她。 “慕文君,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祖母召你前来,来迟了不说,不过让你在门外稍等片刻你竟然说走就走,毫无规矩可言。”慕婉扬了扬下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能够对慕文君落井下石的机会。 慕文君回身缓步走了回来,微微行了一礼,“文君见过祖母。” 慕文君又向前走了几步,她在慕婉的面前站定,伸出手,只听啪的一声,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慕婉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院子里,慕婉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仍旧不敢置信道:“慕文君,你竟然打我?” 回过神来,慕婉立刻就要回打回去,不过手刚刚扬了起来,就被秋月紧紧的攥住了,无论怎么挣扎也挣不开分毫。 “我是你嫡长姐,难道打不了你?”慕文君神情凛然,双手握在腹前,“你和我说规矩?你身为慕家庶女,直呼嫡长姐的名字不说,更是对我以下犯上不止一次,慕婉,祖母怜惜你,不肯教导你这些规矩,我却不介意替祖母教一教你!” 最后四个字,慕文君刻意加重了语气。 慕老夫人气极,将拐杖在地上接连砸出好几声来,“好啊,慕文君,你这是说给我听,打给我看呢啊?” 面对慕老夫人,慕文君敛目垂首道:“孙女不敢。” “不敢?我可以没有看出你有什么不敢的?”慕老夫人冷哼道:“你身为女子,昨晚深夜才归,此为不守妇德,而你更是多次忤逆于我,此为不孝,慕文君,若是让这帝京其他的名门世家得知你这样的品性,你觉得还会有人娶你入门吗?” 面对这番话语,慕文君脸色毫无波动,甚至最后还微微笑了出来,“祖母找我前来就是为了谴责于我?或者说是……威胁我?” 看着慕老夫人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她摊了摊手,无奈道,“其实老夫人不必替我担心,毕竟婉儿妹妹自从前些日子在京都的贵女圈里出了名之后,咱们慕家的名声已经坏了,恐怕近几年都不会有名门子弟上门提亲,所以我的名声好与不好我并不在意,老夫人若是想要传扬出去更是随意即可。” 慕婉听到这番话又要说话,不过刚刚说了一个你字就对上了慕文君阴冷的目光,顿时哑然无声,右面脸颊还在火辣辣的疼着。 即便慕婉可能还没有意思到,但是她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对慕文君感觉惧怕了,趋利避害,这是人之本能,毕竟这么多次对上慕文君,都是她输得一败涂地。 声誉也好,地位也罢,慕婉正在一点点的失去。 “慕文君,你莫要忘记了我是你的祖母,更是你现在在这世上能够唯一依靠的人。”慕老夫人压下了所有火气,意味不明的道。 “老夫人说错了,我父亲还活着,即便没有我父亲,文君也是不敢依靠老夫人的。”慕文君冷声道。 慕文君和慕文君距离不过三四步远,一老一小却形成了诡异的对峙感觉,谁都不肯退一步,仿佛退了就是输了。 “哎呦,这是做什么呢?一大早的都站在屋子外面?” 第七十章 提出回府 直到王曾氏的到来才打破了慕文君和慕老夫人的对峙,两个人纷纷错开目光,仿佛方才的对峙不曾存在。 而在一旁的慕婉却清晰的感觉到了那种压力,她神色复杂的扫视了一眼慕文君,她有一种感觉,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落后了慕文君太多太多,这个人成长速度快的让她望尘莫及。 “给姑母请安了。”王曾氏走上前亲亲热热的挽过了慕老夫人的手臂,搀扶着她道:“快别站在门外了,大清早的,有什么话进屋子里去说。” 王曾氏从头至尾看也未看一眼慕文君。 进了屋子里后,她刚和慕婉说了句话就注意到了她右侧脸颊不同寻常的红痕,顿时关切的问道:“婉儿脸上这是怎么了?” 慕文君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前几日王曾氏还因为慕婉连累了成国公府的名声大哭大闹,甚至不惜将慕老夫人得罪的彻底也要惩处慕婉,后来更是在她关禁闭的时候苛待,现下两个人竟然亲热的如同亲生母女一般。 这其中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慕婉眼睛里浮现了泪花,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看起来楚楚动人,语气更是委屈到不能自己,“是我不懂规矩,直呼了姐姐的名字,姐姐想要教导我这才打的。” 王曾氏这才像是刚注意到了慕文君,态度截然不同,张嘴就是斥责道:“姐妹之间唤声名字怎么了?犯得着动这么重的手吗?亏你还是身为嫡女,竟然连这点风度也没有,可真是枉为慕家女子。” “婶婶虽然身为我的长辈,不过我慕家的事情还是不要多管才是。”慕文君不咸不淡的说着。 虽然不清楚王曾氏昨天和今天态度为何截然不同,不过慕文君可不愿意吃这个亏。 “慕文君,好啊,你慕家的事情我管不得,但是你莫要忘记了,这里是成国公府,你既然在我成国公府这里,那么我身为这里的当家主母,就没有什么管不得的。” 王曾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慕文君一番,将从昨天晚上压抑到现在的怒火释放了出来,冷嘲热讽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你兄长落难,我去求你帮忙,你嘴上答应的痛快,可是转身就去自行玩乐去了,慕文君,你摸摸良心,我成国公府供你吃供你住,何曾对你不起,你竟然如此狠心,放任你兄长不管,你……你……” 慕文君闻言皱起眉头,“我何曾放任不管,我既然答应你会去找睿昌亲王求情,自然不会作伪,昨天是因为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才回来的晚了。” 沉崇既然已经答应了她,那么事情肯定会办的妥当。 “可是子曰兄长出事了?”慕文君问道。 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没有如你的意了,姐姐,昨天我去求了三王爷,三王爷上午已经答应我会在皇上那里替子曰哥哥求情,随后就进了宫,下午宫里就下旨将查刺客一案转给了扶龙卫旁的人,哥哥这才幸免于难。”终于反将慕文君一军,慕婉语气就难免得意洋洋。 “你说你去求了三王爷?”慕文君只觉得可笑,刺客一案中宫中人都避之不及,唯恐会被牵连进去,三王爷那等城府极深的人更是极其懂得趋利避害,怎么可能会因为慕婉的一句话就去求皇上。 反而是沉崇,她亲眼看着沉崇派人去了皇宫。 “这件事多亏了婉儿,不然的话子曰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了。”王曾氏拍了拍慕婉的手,感激道。 “平日里子曰哥哥和叔叔婶婶就对我多加照顾,难得有用得上婉儿的地方,能够出几分绵薄之力哪里担得起婶婶的谢意。”慕婉状若乖巧的道。 自从上次得罪过王曾氏后吃了大苦头之后,慕婉明白了一个道理,成国公府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王曾氏,那种噩梦一般的被关禁闭的日子现在想来还让她感到恐惧。 看着眼前这一幕,昨天辛辛苦苦跑了一趟的慕文君反而是半分感激没有落到,反而还招惹了王曾氏的埋怨,现下无论说什么在他们看来更是狡辩,因此她更是连辩解的欲望都没有。 她轻轻的舒出一口气,淡然道:“我能够做的已经做了,至于信与不信都在你们。” “慕文君,你那里伺候的人太多了,反而是婉儿,身边伺候的人太少,我决定从你的院子里抽出人手来,你可有意见?”王曾氏端起茶盏,半掀起茶盖,吹了吹热气。 这是看她没有利用价值决定遗弃了。 撤离她的丫头奴仆只是第一步,随后月银克扣,衣食不继,她要将她打回原型,一如她重生回来时的一无所有,只是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逆来顺受的慕文君了!!! 慕文君气极反笑,“婶婶不必费事了,我来这里正好有一件事想要说一下……” 她看了看在座三人,手边桌上都放着热茶和新鲜的水果糕点,唯有自己身边,一无所有,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是说明的态度却太多了,她静默了一下,随即抬起眸子,一字一顿道:“我要搬离成国公府。” 王曾氏还没有说话,慕老夫人却愤怒了,她瞪着浑浊的双目,怒斥道:“胡闹,搬离这里,你想要去哪里?我身为你的长辈,住在这里,你又要去哪里?” 慕文君说出这句话后,只觉得轻松万分。 面对慕老夫人的怒火,慕文君淡然处之:“自然是回家,正如婶婶所言,这里是成国公府,我不过是借住在这里的慕府姑娘,现在搬离这里,自然是回自己的家!” 慕老夫人怎么可能如她所愿,在这里有人伺候,不必担心一大家子的运行开销,何其自在,“慕文君,你尚且还未出阁,住在哪里轮不到你做主,我说住在成国公府就住在这里,容不得你多嘴。” 慕文君站起身,抚了抚衣袖的褶皱,漫不经心的道:“文君知道老夫人留恋娘家,不愿意回慕府,我自然也不会强求,不过慕老夫人也休想要管制住我,我会带我的丫头回去,毕竟慕府才是我的家。” 第七十一章 偷听 慕老夫人被慕文君轻慢的态度气的胸口直痛,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慕文君怒不可遏,“慕文君,你休想。” 慕文君双手并拢一辑到底,再抬头看向慕老夫人的时候,微微一叹息,“文君并不想和老夫人起争执,虽说您并不将文君放在心上,但是长辈毕竟是长辈,既然您执意不同意,那么我会重新考虑此事的。” 慕文君离开之时没有注意到慕婉阴冷的目光,不过即便是注意到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祖母,慕文君现在连您都不在眼中了,您就任由她这么恣意妄为下去吗?”慕婉捂着脸颊,神色委屈:“慕文君想要走就让她走好了,慕府现在空无一物,回去了看她如何生活?” 王曾氏打量了一下慕老夫人冷峻的脸色,猜测道:“难道是姑母对慕文君另有打算?” 慕老夫人垂下眸子,握紧了手里的拐杖,沉声道:“慕文君现在不能走!” 王曾氏和慕婉都被慕老夫人骤然严厉的语气吓到了,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却都没有看到想要的信息。 慕老夫人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解释道:“慕文君恐怕是想要回慕府等他父亲回来?” 慕婉和王曾氏都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王曾氏站起身挥退了屋子里的丫鬟们,屋子门被紧紧关闭,这才压低了声音:“姑母,当初慕重山不是已经死在北疆了吗?” 当年,慕重山刚一出京,成国公就在已经派遣了刺客跟随身后,初到北疆,刺客就动了手,虽然他们都不曾见过慕重山的尸体,但是对此却深信不疑,因此这些年才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苛待慕文君。 “不知道,但是近几日京都中都在传扬北疆战事愈发激烈,我心中总有不详的预感,慕重山恐怕没死。”慕老夫人深深的叹息一声,“尤其今天慕文君提出要回慕府,这更加加重了我的疑虑,你们可曾想过最近慕文君为何要接近宫中贵人?” 王曾氏听到慕老夫人提到这点有些许心虚,毕竟王杨铭是对慕文君接近宫中贵人是极其支持的,无非是想利用她来找寻让成国公府世代袭爵的办法,但是今日听到慕老夫人这么一说,她也隐约觉察出了不对。 “姑母是说她心中是另存了打算?或许是想通过贵人得知她父亲慕重山的下落?”王曾氏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她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了身,“不行,这件事我要去告诉老爷一声。” “杨铭那里是必须要知道的,好早做打算,毕竟若是慕重山回来了,咱们都逃脱不开干系。”慕老夫人浑浊的双目在两个人身上了看了过去。 慕婉吓得神色呆愣。 慕老夫人见慕婉被吓到了,拍了拍她的手,权作安慰,“慕重山那里自然有杨铭的安排,至于慕文君……” 王曾氏咬牙道:“姑母放心,我不会让她回到慕府的。” 慕老夫人却摇了摇头,似乎漫不经心的提起,“不单单是这样,说起来她是慕家嫡长女,如今年岁也大了,倒是时候该找婆家了。” 王曾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勾了勾嘴角,“还是姑母有办法,说起来现在正是府中困难之际,慕文君若是能够找到一桩好人家,对咱们成国公府也是一桩好事。” 说到这里,她匆忙站起了身,脸上带了笑意道:“姑母,说起来这件事可耽误不得,我这就回去商看几家,到时候再来由姑母定夺。” 王曾氏匆匆离去,慕婉呆愣的看着,尚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挽着慕老夫人的手臂,委屈道:“祖母,这个时候还要给慕文君找好人家,凭什么啊?” 慕婉想到现在她自己声名狼藉,亲事岌岌可危,以后想要嫁入名门世家恐怕是难上加难,然而慕文君却要成亲了,她心中怎么能够好受。 慕老夫人喝了口茶水,看了眼神色委屈的慕婉,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道:“傻丫头,现在成国公府正是困难之际,子曰又不争气,现在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是丢失了官职,你觉得王曾氏那个人能够让慕文君嫁给一户好人家吗?” 慕婉心中将慕老夫人这番话想了想,眨了眨眼睛,难掩喜悦道:“难怪方才婶婶那么急切,原来她是想用慕文君给成国公府铺路……” 慕婉轻轻的给慕老夫人捶着肩膀,柔声细雨的说着话。 祖孙二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了。 慕老夫人半闭着眼睛,轻声道:“婉儿,你且放心,慕文君被孝道压着,是翻不出来什么大的风浪的,这些天她得意够了,现下我会让她知道有些东西她肖想不得,而你也终究也会成为慕府的最尊贵的小姐。” 无人注意到,屋顶上一有道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院落中。 秋月回到慕文君的院子的时候,慕文君正瘫在美人榻上小憩,头上发髻已经拆除,满头青丝铺陈在塌上,腰腹间搭着一张薄薄的丝绸软被,秋月犹豫了一下正要退出。 慕文君却睁开了眼睛,她身形未动,背对着秋月,只听见声音响了起来,“可是秋月?” 秋月迈出去的一条腿顿时一顿,然后收回来,恭敬道:“正是奴婢。” 慕文君坐起身,拢了拢如瀑长发,在旁边的案几上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了秋月一杯,自己拿着一杯润了润喉咙,这才道:“怎么样?我那祖母是怎么说的?” 慕文君早上刚从慕老夫人那里出来,就派遣了秋月去探听。 秋月如同一个没有情绪的人一般将三人所说之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 慕文君听到王曾氏提到派出过刺客追杀慕重山的时候,神色猛的一变,不复刚刚睡醒的温婉柔和,所有表象的情绪纷纷退却,只留下内心深处的阴冷和寒意。 她攥紧了杯子,只听砰的一声,杯子碎裂在手心里。 第七十二章 风水轮流转 愤怒,悲哀,森冷,各种情绪充斥在慕文君的心中,让她在瞬间失了态。 她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躲避过那一场刺杀的,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不会轻松,甚至艰难异常,原本披星戴月千里奔赴北疆就已经筋疲力尽,更何况前有北疆虎狼,后有紧追不舍的刺客。 慕文君越想越觉得心痛难当。 “还有呢?”慕文君闭了闭眼睛,毫不理会被碎裂的杯子扎破的手心。 “慕老夫人说绝对不会让小姐回到慕府,她向王夫人提出让你成亲,通过亲事为成国公府铺路。”秋月低垂着眼眸,恭声道。 慕文君闻言连道了三声好,冷笑道:“不愧是我的好祖母,不将我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榨取干净,绝对不会罢休。” 十碧听到屋子里杯具碎裂的声音立刻冲了进来,待看到慕文君手上的鲜血的时候,顿时匆匆忙忙的取来了纱布和止血药。 慕文君就这么一动也不动的任由十碧小心翼翼的包扎,十碧包扎过后似乎想要问什么,不过多少感觉到了屋子中诡异的氛围,她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一言未发,默默的退了出去。 “小姐何必担忧,若是您不想出嫁,可以去找王爷。”秋月难得的多说了一句往常绝对不会说的话。 慕文君却摇了摇头,“没用的。” 沉崇固然位高权重,但是又怎么可能管到臣子家中的女眷亲事身上,除非他亲自求娶,且不说他不会,即便他那么做了,慕文君也不会答应。 秋月沉默了一下,论起武功易容,她是个中高手,但是说起高门大户内宅的种种心思,她却是一窍不通,因此现在即便有心思想帮慕文君,却无从下手。 最后她只是道:“若是主子不愿,奴婢可以去杀了慕老夫人。” 慕文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依旧摇了摇头,“秋月,你知道吗?若是真的恨一个人,杀了她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杀人,并不会解决我现在的困难。” 秋月摇了摇头,“奴婢不懂。” 她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并不一样,对她来说,杀人是家常便饭,她懂事以来,就是在各种训练中度过,挥舞刀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想要顺利出师,只有一路杀出去,否则只能够被别人杀死,成为他人的刀下亡魂。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音,慕文君站起身子,唤来了十碧。 十碧刚一进来就委屈道:“小姐,外面来了好多侍卫将咱们的院子围了起来,说是老爷的命令,不许咱们出院子一步。” 秋月抬了抬眼眸,透过打开的窗子看了一眼外面,淡漠的收回目光,道:“不足为惧,一刻钟之内皆可杀光。” 十碧瞪大了眼睛看向秋月,瞒是不敢置信。 “他们想要软禁我?”慕文君只觉得果然风水轮流转,前几日她还在听着十碧说着慕婉被软禁的惨状,这才几天的功夫,现在就轮到她了。 “不过就凭他们?”最后一句话,满满都是嘲讽。 若是说之前慕文君还能够和成国公府表面友好相处,可是现在知道他们曾经派出刺客追杀父亲,她已经无法维持那些表面的虚假情义了。 她径直走向了门外,院子外的守卫当即阻拦住了她的出路,两把未出鞘的剑拦截在了慕文君的面前。 慕文君面无表情,道:“我要见成国公王杨铭。”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了一番,最后谨慎道:“慕小姐,老爷有令,不得您出院子一步。” 慕文君看向说话的侍卫,面色依旧毫无波澜,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背脊发凉,“你去告诉王杨铭,若是他不想成国公府成为下一个杜府,那么现在就来见我。” 说罢,慕文君毫不留念转身走回了院子。 现在京中最为热闹的事情就是京城的杜尚书府连夜被扶龙卫抄家的事情了,一夜之间,杜尚书府从天上掉下了烈狱,再无尊贵可言,甚至牵连九族。 不过一会儿,成国公王杨铭走进了院子,就看到了在亭子里等候的慕文君。 王杨铭并没有坐下来,只是负手而立,质问道:“慕文君,关于杜尚书府一案,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成国公你是否想这里成为第二个杜尚书府?”慕文君漫不经心的摆弄着茶具,热茶氤氲着腾腾热气遮住了她微微低垂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慕文君,你不过是一个内宅女子,又怎么可能知道朝堂大事?”王杨铭冷冷道,他自然注意到了慕文君不再叫他叔叔,而是爵位名称,不过也只以为是心生怨怼,倒是没有深想。 “成国公若是不信自然可以不来,不过既然来了不就是想要从我口中得知什么吗?”慕文君喝了口茶水,淡淡道。 成国公静默了一下,坐在了慕文君的对面,道:“慕文君,你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可惜了,生为女子,这份聪明也只能够用在内宅之中,否则出入朝堂,多少会有一番作为,不至于庸庸碌碌。” 慕文君听到这番话却是笑了,笑的极为讽刺,“若是我真为男子,成国公能够容忍我活到今日吗?” 成国公愣住,有一瞬间觉得慕文君知道了往事,不过随即就在心里否认了,怎么可能呢?当年的事情再隐蔽不过了,所有的线索证据都已经被他销毁,而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是家中这几个人罢了。 “你休要胡说八道,你父亲远征,我念及你们家中没有男丁,慕老夫人更是年纪已大,特意将你们接来成国公府照顾,不成想你现在竟然以怨报德,心生怨怼,真是不可理喻!”成国公愤怒道。 慕文君指着门外环伺的家兵,笑意冰冷,“成国公的照顾是指现在将我软禁吗?” 她站起身面如寒霜,紧紧的盯着成国公,忽然问道:“慕老夫人不想我回慕府,我能够理解,可以您呢?难道是担心我知道慕府缺少了东西?” 第七十三章 条件置换 成国公抬起巴掌就要打在慕文君的脸上,慕文君毫无惧色,甚至发生讽刺的笑意。 这一掌就僵持在在了半空中。 “怎么?成国公恼羞成怒了?”慕文君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手中把玩着茶杯,“您信不信,若是您这一巴掌脸落了下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成国公府变成如同昨晚的杜尚书府一样。” 最后一句话蓦然阴狠,成国公冷冷的看着慕文君,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不过手却是收了回去。 “不过一夜,礼部尚书府全门被抓,礼部尚书革职查办,而且听说他的儿子更是被当街斩杀,他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成国公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今天上朝的时候大多数朝臣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直到皇上在散朝之前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扶龙卫缉查礼部尚书有功,这才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在了湖水里,湖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 刚一退朝,却没有几个人离去,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换消息,他这也才知道昨天深夜扶龙卫将礼部尚书一家全家带走,府里更是搜查出了一面金墙。 不过单单是贪污,又怎么会罪及九族? “因为礼部尚书触及到了皇家的底线。”慕文君将杯子里的茶水倾倒出去,似笑非笑道:“通敌叛国。” 成国公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慕文君重新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这才道:“来往书信证据确凿,更有一面金墙为证,您说不可能吗?”慕文君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过您说这么大的事情,真的只是礼部尚书一人所为吗?” “你什么意思?”成国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的一变。 “一年前,京中从北疆来了一支商队,货物不多,不过金银器物却是带了极多。进了京城之后分了几波在各大府邸送礼,而这其中就包括礼部尚书,而我若是没有记错,成国公想来也是收到了吧。”慕文君寒冷如霜的面颊上浮现了一抹笑意。 成国公立刻想要反驳,然而在慕文君的提醒下还是想了起来,身处高位,自然不缺少送礼的人,尤其是每年年底,更是各种人到来,有些人成国公见都不会见,更别提及印象了,不过有一支商队却让他印象深刻,没有送金银,而是送了他一幅画。 成国公平生没有其他的爱好,唯独喜欢书画。 那一副前朝书画大家吴道子的仕女图且不说价值斐然,实在是有价无市,他当即见了对方,毕竟送礼的人多,能送的如此投其所好的实在是不多。 “一年前,扶龙卫统领乃是长公主夫婿韩子高,那支商队第一个前去的就是他那里,同样投其所好送去一个绝代佳人,所以即便那支商队在京都之中动静颇大,却一直安全无恙。”慕文君联合着前世的记忆将往事点点道来。 成国公就在慕文君的话语中变了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涔涔落下。 “可是现在韩子高重病在床,扶龙卫统领一职已经交付给了睿昌亲王,您觉得睿昌亲王会查不到当年的事情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成国公忽然想起,慕文君不过一介女流,生长在内宅,怎么可能会对朝堂上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慕文君却是低垂下了眼眸,这件事她实在是想不知道都难,前世,她父亲回来之后,天子为了制衡扶龙卫,曾新建立了一个暗探组织,而她父亲便是那个组织的统领,所以很多密辛她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的。 昨天她在画舫上看到了杜青平,就想到了前世,只不过前世的时候她父亲追查出来礼部尚书通敌叛国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不过在对礼部尚书和他儿子的审讯中,一丝一毫以前的事情都没有放过,而其中就包括了曾将和北疆交流的密信遗落在了***,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杀死了***侍女一事,而慕文君正是记得了那一卷文书,这才根据父亲的文书赌了一把,没有想到,果然如此。 就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那那个侍女落水也不是偶然的事情,原本就是杜青平怕东窗事发,让人不留痕迹的杀了紫嫣的侍女,只是没有想到慕文君在那里,后来更是让秋月救了侍女。 “成国公与其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杜尚书是被自己的儿子拖累,东窗事发,而依我看,成国公相比之下也并没有好到哪里,毕竟王子曰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看着成国公紧张异常的脸色,慕文君心情愈发的好,她甚至反问道:“您觉得呢?”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是收过画又怎么样?我又没有做出过通敌叛国之事,难道扶龙卫就因为这一点就要抓我?”成国公惊慌失措之下已经丢失了逻辑思维。 这话一出,就引得慕文君蓦然失笑。 “既然成国公觉得收画这一点无碍,那么请回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慕文君冷冷的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要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等等……”成国公骤然出声,“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能够保我无恙?” 即便心中颇有些不信,但是成国公现在知道自己处境艰难,若是收取画作一事被扶龙卫查了出来,恐怕成国公这个爵位也就是真的到头了,而且还是狼狈的从天上掉了下来。 慕文君环顾四周,冷冷的看了一周,“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我确实可以给你出个法子保证你全身而退,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成国公没有立刻答应,实在也在心中权衡利弊,更多的是不知道是否该信任慕文君,最后他咬了咬牙,道:“你说。” “我要离开成国公府回到慕府,还有我慕府的东西,我也要带走。” 慕文君丝毫不客气,直接道。 “慕文君,你可知道慕府现在除了守门的老奴空无一人,你想要回到慕府又有什么好?” 第七十四章 还画 “难道留在成国公府就是好?”慕文君冷冷反问,嘴边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成国公,这里或许是慕老夫人的家,可是慕府才是我的家。” 成国公听到这里忍不住多想了一下,难道关于慕老夫人和慕重山之间的事情慕文君都知道了?她的话语间有意无意的总是给他一种这样的感觉。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慕府的东西我可没有……”王杨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文君打断。 “前朝书画大家杜若子的青松图,风吟的六君子图,还有少令的人间烟火图,还有……” 随着慕文君的一个个名字报下去,成国公脸色黑如碳火。 慕文君甚至觉得能够清晰的听到成国公的磨牙声音,能够将成国公气到这样也是少见了。 慕府家宅底蕴比不得京都名门世家,不过慕重山和成国公爱好一致,喜爱收集书画,对书画痴迷不已,便是慕文君说出口的这几副图便是世间难寻的珍宝,有价无市,更不别说没有说出口的了。 当年从慕府搬到成国公,成国公将慕府的书房扫荡一空,美名其曰代为保管,然而这么多年却一副图都没有见他拿出来过,更是连提起都未,恐怕早就已经被他视作了他的私藏了。 “……好,我会将这些图原路奉还。”成国公几乎没说出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可见心中极为不舍。 看着这个样子的成国公,慕文君心情极好,她抬头看着已经暗淡下去的天空,挑了挑眉毛,“那些图,我现在就要!” 成国公猛的一掌拍在桌面上,狠声道:“慕文君,你别太过分。” 慕文君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成国公,你不是想要我给你出发子保证你成国公府安全无恙吗?我的办法就是你的画,将你所有的珍藏都取来,我会告诉你如何做。” 成国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似乎在压制着内心的暴动,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慕文君,“最好你说的是实话,不然的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罢,他起身离去。 成国公刚一离开,慕文君就命十碧收拾行李,她知道这一次过后她和成国公府势不两立,现在若是不走再找机会恐怕会越来越难。 “小姐,咱们真的就要回去慕府?”十碧仍旧还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现在外面的侍卫还在,他们会让咱们走吗?” 方才慕文君和成国公是在亭子中密谈,没有人听到两个人的交谈内容。 慕文君脸上难掩笑意,“没事的,现在还在,不过一会儿就会走的,咱们快点收拾,你手里的那个太大了,就不要了,只要拿走必备的即可,其余的回了慕府咱们再重新添置。” 十碧看着手里的香器,有些不舍,“可是小姐,咱们身无长物,回了慕府如何度日啊,还是都带着吧,不然的话只怕……” 慕文君已经装好了一个包裹,里面只有几件常穿的衣物,别无他物,“你不必担心那个,那些自然由我这个小姐来担心了,你现在只要去把我的首饰盒收拾好了一切即可。” 在慕文君的催促下,十碧收拾的飞快,不过片刻,两个人一共也才收拾出来两个包裹。 十碧看着地上的箱笼,尤自不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小姐,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慕文君看了看四周,最后摇了摇头,“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银钱皆可买,不必觉得可惜。” 主仆二人正在说着话,成国公已经去而复返。 在院子里的亭子坐着,石桌上摆着将近二十副画作,堆在一处,远远看上去颇有些廉价的感觉。 慕文君将每一幅画都打开了看了一看,这些每一幅画皆是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作,平常人若是能得一幅画就可以炫耀一辈子,用来当做传家之宝了,更何况这里有将近二十幅画呢? 慕文君准确无误的从中抽取了十一幅画出来,递给身后的秋月,“这十一幅画都是当年我父亲书房之中的画作,如今我会将他们物归原处,想来成国公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成国公看着秋月手里捧着的画,只觉得心痛如割肉,看着慕文君的目光愈发寒冷,“若是你想用这些画来换取你以后生活的银钱,我可以给你,将这些画卖给我。” “换钱?且不说我会不会这么做,即便真的用这些画换钱,且不说旁的,便是这一幅六君子图,市面上的价格少说也要五千两,这还只是初步计算,毕竟这幅画可是风吟大师的最后一副作品,世间再难寻第二幅,若是一经面世,这价格说不上会涨到多少,毕竟这京都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达官贵人,为一幅画一掷万金都是可能的。” 在慕文君的侃侃而谈下,成国公脸色愈来愈黑,只觉得心都在滴血,他没有想到慕文君竟然如此了解这些画,毕竟便是慕老夫人也只是以为这不过是些普通画作,虽然能够卖上些银钱,不过还抵不上她那一副首饰的价格,所以向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而慕重山在他看来这趟北疆之行有去无回,这些画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然而现在却都被夺走了,他怎么能够不心痛呢? 眼看着慕文君又要拿出一幅画来说,成国公怒道:“够了,别说了!” 慕文君也不生气,将画作放回秋月怀里,叮嘱了一声,“将这些画拿出一个盒子单独放着。” “成国公何必动怒呢?文君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成国公帮着改正,毕竟我对这些东西并感兴趣,比不上成国公了解。”慕文君笑意盈盈道。 成国公王杨铭拍桌而起,怒道:“慕文君,你莫要忘记了你还在成国公府,这里不是你们慕府,若是我不下令,你觉得你能够走出这里吗?” 第七十五章 撕画 慕文君见好就收,放下茶盏,伸出手翻看着书画,“这里面哪一幅画是当年那个商人给你的?” 成国公拿出一幅画放在了桌子最上面,冷冷道:“是这幅。” 慕文君接过来打开一看,前朝装扮的美女栩栩如生,她点了点头,看了看桌子上面其他的画作,微微一笑,向前推了推,甚至还有一幅掉落在了地上,“将这些都撕了。” 成国公心疼的正要捡起来,就听到了慕文君的这句话,顿时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质问道:“你说什么?” 他走上前一步,目光阴冷,“慕文君,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把这些撕了。”慕文君一字一句的说着,面无惧色,脸上笑意没有半分变化,“除非你想明天扶龙卫亲自来烧,毕竟扶龙卫的人可没有成国公您的这番闲情雅致。” 成国公听到最后这句话,脸色一变,再看向那些画作的时候面露不忍。 “这就是你的主意?”成国公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慕文君。 “自然不止如此,撕画自然不是在家中撕,那样的话没有人看见就是白白毁了画作而已,达不到我想要的一点儿效果。” 慕文君看了看天色,夜幕深重,无星无月,“要撕画就去天子殿前去撕,并且要一一边撕画一边哭的情真意切,将自己的错误一一说明,当然了,怎么说想来这就不用我来说了吧,毕竟据我所知,天子可是个心软的人。” 听到慕文君这么说,成国公心有戚戚:“但是再心软的天子也不会容忍臣子背叛,皇上连夜派遣了扶龙卫上门抄家就可见天子的愤怒,你可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 慕文君闻言不置可否,“这次杜尚书一案牵连了几乎半个朝堂,现在几乎所有有关的朝臣都在观望,他们都在赌,赌天子心软,不忍下手,可是却不知现在扶龙卫已经开始调查起来了,若是毫无作为只能够坐以待毙。” “所以你让我去朝堂之上撕画,让我做第一个打破这种局势的人?”成国公尚且还有些犹豫不决,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完全无法预料后果,是有可能全身而退,可是现在也很有可能瞬间一无所有。 “难道你还想等?这种人只能够做第一个,第一个是出其不意真情实意,皇上可能会相信,然而第二个虽然不能就说是虚情假意,但是你觉得皇上会更加信任哪一个?想要明白过来这一点并不难,想来今日朝堂之上就会有人亲自请罪,就看你能不能抢在前面了。” 成国公神色复杂,目光落在了那书画之上,眼中情绪万千,最后他闭了闭眼睛,将那些被他珍而重之的书画抱在了怀里,直愣愣的冲了出去。 “等下。”慕文君骤然出声,“让围在这里的人都撤了……” 成国公却是冷冷的丢出一句话,“我现在就抱着这些画去宫门外侯着,明日若是我安全无恙的从宫中走出,这里的人都会撤出去,你想去想留悉听尊便,不过……若是我无法从宫中走出来……那么慕文君,你也别想逃的过去,你就等着陪葬吧。” 随即,就听到了成国公狠厉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看住院子里的人,我不回来,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出去。” 丫鬟奴仆们纷纷被惊醒,每个房间里都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碧担心的跑了出来,看着慕文君。 秋月眯了眯眼睛,“可要奴婢带您出去?区区护卫拦不住奴婢,奴婢可保证您安全无恙。” “你能带我出去我相信,不过……十碧呢?”慕文君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面色担忧的十碧,微微笑了笑,“且不说这个,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成国公不会有事的。” 对于这一点,慕文君没有一点怀疑,毕竟这一任成国公爵位已经是最后一任了,皇上对旁人可能会从重发落,那是心存希望,可是对一个即将卸任的成国公,只要不是真正的想要叛国,会网开一面的,毕竟皇上还要顾及朝堂上其他的老臣呢,而且还有这出苦肉计呢。 只不过这件事一出,成国公这一爵位也是彻底的做到了头了,现在成国公为了保命尚且顾及不到,不过等事情一结束,必然会想到的,只不过那就和她无关了。 慕文君走上去揉了揉十碧的脑袋,“行了,没事,回去睡觉吧,明天上午走不了了,那咱们就下午走,回去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休息。” 十碧对慕文君一直有一种谜一样的信任,见她脸色轻松自己也放松了下来,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姐,你也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清晨,慕文君就被拍门声音震醒了。 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唤了一声昨天守夜的丫头的名字,却始终没有见人过来,她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就见十碧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昨天守夜的丫头呢?门外是谁在敲门?”慕文君站起身还觉得有些迷糊,就随意的披了一件衣服。 “昨天晚上成国公说的话那些下人都听到了,现下都知道您在府中不得中意,捧高踩低的,一个个的都凑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呢,这就是因为门外有守卫在,不然的话恐怕早就出去走动起关系来了。”十碧向厢房那面努了努嘴,一脸不忿。 “算了,反正咱们下午也要走了,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们如何以后和咱们没有关系。”慕文君接过十碧手中的梳子,指了指门外,道:“我自己梳头发就好,你先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十碧点点头,提起裙子迈着小碎步向门外走去。 刚一打开,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慕婉和王岚。 慕婉一把推开十碧,气势汹汹的直接往屋子里走去,王岚紧跟其后。 那些躲在厢房的丫头奴仆看到这一幕越发的觉得慕文君的好日子到了头,心中直懊悔不已,当初怎么就觉得她前途无量,费劲心思来了这个院子,现在一切皆无。 第七十六章 认罪 卯时一刻,天上无星无月,昏沉沉的天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宫门准时大开,负责守卫宫门的将领就看到了一个身着朝服的人等在门外。 将领走上前拿起灯笼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才看清楚来人,顿时躬身行了一礼。“原来是成国公大人,末将失礼了。” 成国公一言未发,径直走进了宫中。 将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今日如此的早,竟像是早早的就等在了这里。” 平时里开宫门的时辰是卯时一刻,然而上朝时间却是卯时三刻,平日里都是过个过个一刻左右时间诸位满朝文武大臣才会到来,刚觉得有些不对,回过头去却又看到几名大臣的马车到了。 他看着那几位大臣火急火燎的仿佛有人追赶一样赶了进去。 将领挠了挠后脑勺,越发觉得不对,难道是今天上朝时间提前了,要不然怎么都这么着急,可是他也没有得到通知啊! 后来的几位大臣刚到大殿之上,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成国公。 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最后一言未发也皆跪在了銮殿之上。 文武百官进来之后都看了眼跪在大殿中央的几人,有人尚且还没有明白过来,而有的人置身之外看着热闹,平日里上朝之前的寒暄今天似乎都没有了。 时辰一到,梁公公走上前却没有如往常一般高喊上朝,而是老了眼跪在地上的人,高声道:“传皇上口令,命在在场跪着的众位大臣移步到御书房。” 以成国公为首的跪在地上的大臣闻言都应了一声是。 有还在迟疑不定的大臣闻言却是立刻脸颊煞白,而事不关己的大臣却是高高挂起,有热闹就看没有热闹也不往前凑。 “梁公公,那今日这朝……”丞相作为百官之首,到底不能坐视不理。 “今天朝会先免了,至于丞相大人还有内阁大臣,睿昌亲王请暂且留步,一同去一下御书房。” 梁公公口中所说的几人都是当朝站在最顶尖的那几位大臣,除了睿昌亲王是皇子。 这也让许多有心人注意到了睿昌亲王现在在朝堂之上似乎越来越入天子的眼了,相比之下,从前得宠的三王爷和淙王爷可没有这种待遇了。 三王爷的位置和睿昌亲王不过一步之隔,走之前意味不明的道:“倒是忘记恭喜大哥一声了,得了扶龙卫统领一职。” 站在一旁的淙王爷冷哼一声,拂袖也离开了。 御书房中,皇上手持一本奏折,提起朱笔正在勾画着,看到众大臣随着梁公公走了进来,随意的道了声,“赐座。” 众位内阁大臣和睿昌亲王沉崇没有客气直接坐下了,倒是其余以成国公为首的大臣闻言当即跪在了地上。 成国公当即将头磕在地上,请罪道:“老臣有罪啊!” 其余跪着的大臣纷纷效仿,直呼有罪,请陛下降罪。 “哦?”皇上放下朱笔,明知故问道:“何罪啊?” 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水,吩咐梁公公道:“给诸位阁老和崇儿看茶,再上些点心,这大清早的应该都还来不及在府中用膳。” 梁公公立刻应下了,就去吩咐太监们去办。 看着皇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成国公忽然有些不确定了,不确定皇上是否要大办当年的事情,难道皇上本来没有想追究那么远的事情,也是,他只不过是收了一幅画而已,又没有真的像杜尚书那样通敌叛国,也许是他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成国公这一刻在心里直骂慕文君,若不是她怂恿,自己怎么可能会来这认罪,现在倒是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了。 皇上这一问,将众人都给问的支支吾吾,不知道是否该坦白了。 事已至此,不能再退了,就赌一把,成国公咬了咬牙,道:“老臣平生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喜爱书画,当年北疆曾有一支商队入京,给臣府上送来了一副吴道子的仕女图,老臣的管家私自将画收了,后来臣回府得知此事后虽然知道不对,可是……可是实在是抵不过对那副画作的喜爱之情,这才犯了糊涂……还请陛下赐罪。” “哦?既然是只收了一幅画,朕看你今日怎么带了好几卷画上朝啊。”皇上坐在书案后,听到成国公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显示是早已知情。 成国公只觉得冷汗顺着额头流在了脸颊之上,他也不敢擦拭,只是将那幅吴道子的仕女图呈在手上道:“这是吴道子的仕女图,其余的画是老臣这些年收集的名画,老臣自知一念之差险些酿成大祸,今日不敢奢求陛下原谅,但是却要陛下知晓微臣的悔过之心。” 梁公公已经取过了成国公手中的仕女图呈给了皇上。 成国公将画拿了出去,闭了闭眼睛,狠下了心,撕拉一声,伸手就撕毁了一副,手上撕的是画,但是却觉得心也在碎了。 皇上打开了吴道子的画作,面无表情的看着,成国公见皇上一言不发,也不敢停下手中动作,只得忍着心痛将一幅幅多年搜集来的珍品亲手毁于一旦。 直到最后一幅画撕完了,他才像是瘫痪了一样瘫在了地上,只觉得这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皇上似乎这才看完手里的画,扔在了一旁,看着满地狼藉,淡淡道:“倒是可惜了,不过却也可见成国公的一片衷心。” 他拿起朱笔在奏折之上勾去了成国公王杨铭的名字。 其余大臣见状哪里还敢有侥幸的心思,纷纷争先恐后认罪,唯恐落后了一步就要沦为和杜尚书一样的下场。 然而皇上似乎没有方才那么好说话了,依据各种情况不同定夺不同,虽然都性命无忧,但是罚薪降职却是免不得的,后来更是命人打了板子。 而若是有试图隐瞒情节的,就被一旁的睿昌亲王立即指出,下场更是凄惨。 一整个上午,御书房内就没有停过惨叫声音。 御书房的小朝会散了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皇上留了各位阁老和睿昌亲王用膳,其余大臣都各自回了家。 成国公直到走出宫,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却是没有留意宫门,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还好府里等候他的侍卫连忙跑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公爷?您没事吧?”侍卫将成国公搀扶到了马车上。 成国公闭上了眼睛,只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他挥了挥手,命令道:“直接回府。” 第七十七章 结果 御书房内,一道道珍馐被美貌的宫女呈上,皇上并没有动银箸,而是拿了一本被朱笔勾画过的奏折递给了梁公公。 梁公公将奏折一一呈给了坐在下首的内阁大臣们。 “除了被勾去的那些人,扶龙卫都已经找到了证据,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北疆有些牵连,各位爱卿们看看,都有什么想法?”皇上夹了一筷子兔肉,细嚼慢咽着。 丞相接过来,一个个人名看过去,知道被勾去的都是今天在殿中主动下跪的人,毕竟这次牵连甚广,那些人也不过是收取了些北疆的小恩小惠,可是若是说真正的叛国倒是绝对谈不上,既然主动认错,皇上也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大,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小惩大诫。 至于这些其余的人,皇上是何等想法,丞相却有些猜测不到了。 “臣想问请教陛下,这奏折之上的人都做了什么事情,如此才好判断该如何判定罪行……”丞相想来是个和稀泥的好性子,这个时候自然不愿意强行出头。 皇上伸出银箸朝着睿昌亲王指了指,“崇儿,你和阁老们说一说扶龙卫都查到了什么……” 睿昌亲王点了点头,站起身并没有看向奏折,却对奏折上的人如数家珍,一一道来,“工部员外郎王云飞身边有一位北疆美人,这一年以来王云飞虽然并没有直接和北疆接触,他身边的姑娘却没有停止过和北疆的来往,传递出去的消息不知凡几,还有刑部郎中张如意,从北疆商人那里得到了一把绝世宝剑,却也在近日把弓弩的图纸泄露出去,幸好扶龙卫千里追踪,已经将图纸追回,却也是险些酿成大祸……” “既然如此,这些人自然要严惩不贷。”内阁徐大人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奏折上的人名。 其他三位阁老紧随其后也是表了不会求情的态度。 皇上今日将他们这些内阁之人叫来御书房请教意见是假的,敲打却是真的,毕竟无论是工部还是刑部都要经过内阁,而这次的事情内阁却没有得到丝毫消息。 而刑部郎中张如意,说起来和徐家是交情不菲,近日更是和徐家旁系小姐在议亲,只不过发生了今日的事情,这桩亲事十有八九是要不了了之了。 “不过陛下,这奏折之上是不是还缺少了一人?”徐阁老掀了掀眼皮,目光定在奏折之上。 “据臣所知,还有一个人也曾收取过北疆商人的礼物,而且还帮着他们遮盖了来京都之后的踪迹,这也才导致北疆商人在京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却丝毫没有传扬出来。” 这件事不查则已,若是仔细探查下去,又有几人能够免得了关系。 皇上可以拿这件事敲打世家内阁,世家内阁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毕竟谁都不干净。 皇上眯了眯眼睛,并没有说话。 徐阁老站起身行了一礼,“当然了,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切还要由陛下做主,微臣先行告退了。” 其余三位阁老也紧跟着行礼告退。 待他们走后,皇上将茶杯砸在了地上,寒声道:“韩子高这个蠢货,朕将扶龙卫交给他,没有想到竟然他会做出这等蠢事。” 皇上本想借着这个机会从内阁从手中夺回部分权势,可是没有想到却被韩子高拖了后腿,让内阁反将一军。 “父皇,那咱们现在要如何做?”沉崇虽然手持扶龙卫密令,到底是个代管,这等命令还要请教皇上,不能擅自做主。 “韩子高那里……暂且按兵不动,至于旁的人竟然为了小恩小惠置家国利益而不顾,他们都留不得了。”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奏折之上的人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下来,而今日京城之中注定不会安宁了。 皇上站起身踱步,好一会儿才又道:“彻查北疆嫌犯,北疆布置深远,这京城之中恐怕还有很多暗流涌动,这几日都不可懈怠。” 沉崇刚走出御书房,就有宫女迎了上来,轻声道:“王爷,长公主殿下有请。” 沉崇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眯了眯眼睛,看着北方方向,北疆已经如此猖獗,没有想到皇上还在犹豫,迟迟不肯发兵,这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看来他该去一趟成国公府了,和女孩子讨论讨论这件事了,慕文君总会给他带来意外。 “王爷,长公主殿下有请。”宫女看沉崇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般,犹豫可以一下,加重了声音又道。 沉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宫女,淡淡扫了宫女一眼,“走吧。” 落雁殿中不似往日热闹非凡,流露出一丝冷寂,刚一走了进来,就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韩子高,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仿佛久病之人,跪在那里也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似乎随时可能倒在那里。 韩子高听到脚步声音,抬头看到了沉崇,连忙伸出手拽住沉崇的衣摆,恳求道:“王爷留步,王爷留步啊。” 沉崇脚步一顿,面无表情道:“韩大人怎么跪在这里?” 韩子高苦笑,声音沙哑的仿佛在石头上磨过,“现下扶龙卫已经是你在管理了,扶龙卫无孔不入,监察百官,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沉崇挑了挑眉毛,并没有说话。 “王爷,算我求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不要再追究下去了。”韩子高自从当上了驸马爷后,手握大权,谁人见了不得礼让三分,即便是见了几位皇子,因为占了辈分的原因,也不曾低三下四,更何况三王爷和淙王爷还曾明里暗里的拉拢,更是让他觉得飘飘然。 然而现下他权势再无,长公主更是和他离心离德,不肯出手相助,往日里的旧账也被一笔一笔翻了出来,曾经支持他在京城中恣意妄为的扶龙卫却成了现在他最恐惧的人。 他曾经在那个位置待过,自然知道扶龙卫的本领,可是没有想到现在扶龙卫的本事用在了查自己身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七十八章 不后悔 “真是不知道姑姑的眼光怎么会这么差,你和舅舅没有丝毫相似处,便是这双眼睛也是根本不像。”沉崇负手而立,冷漠如冰。 而韩子高却在沉崇这一句话里彻底的变了脸色,这句话他几天前就从长公主沉瑜嘴里听到过,他自然知道自己能够成为驸马,并不是因为能力有多出众,也不是因为旁的,仅仅是因为这一张脸和莫旗相似。 这话在长公主说来他感觉心痛,然而今日又在另一个人嘴里听到。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不,不是笑话,与其说是笑话,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玩物,皇家的玩物,一句话可以让他欣喜若狂,又一句话,也可以让他陷入地狱,永无翻身之地。 韩子高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瘫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大笑着嘲讽,“是啊,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公主,天生尊贵,自然看不起我这种小人,喜欢时可以捧我上天,不喜欢时一句话又可以将我从天上踢下来,真是厉害啊!” 沉崇看着失去理智一般的韩子高,眯了眯眼睛,“你有今日你觉得都是别人的错?” 他微微弯下腰,眼如寒夜星子,“韩子高,是你自己没有本事,曾经手握利刃,却不懂得利用,现下落得这幅场景,是你自作自受,能够赖的了谁?便是我舅舅,当年不肯靠着家里力量,以一己之力坐上了扶龙卫统领一职,更是凭借自己力量将扶龙卫推上了巅峰时期,可是你呢?” 沉崇看着提起莫旗就色变的韩子高,冷漠道:“你却利用扶龙卫来掩盖你的罪行,你知不知道,你的贪婪和无耻,险些将扶龙卫所有基业毁于一旦,若现在站在统领一职的人不是我,你觉得扶龙卫帮你做过那些事情后,皇上就不会心生怀疑吗?” 韩子高呼呼的喘着粗气,脸色涨的通红,他将一切过错归咎于命运和旁人,可是沉崇却一句句将他的伪装打破,流露出最本质的东西,那就是他的无能。 “韩子高,你从来都不配和莫旗相提并论,以前是,现在也是。”沉崇丢下这句话后,直接转身想要离去。 韩子高却仿佛在这一句话后看到了自己的结果,他狼狈的抓住沉崇,不肯放手,仿佛这是他唯一的活命希望,“不,我不想死,睿昌王爷,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拉住他。” 一道透着寒意的声音从台阶上传了出来,声音刚一出,本来空寂的院子里不知道从何处跑出来两个大太监将韩子高困住了。 “长公主……”韩子高看着台阶之上的人下意识的就要呼唤,然而声音刚一出来就又被大太监捂住了嘴。 “进屋子里说吧。”长公主看也没有看韩子高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睿昌亲王沉崇紧随其后。 两个人分别落座,长公主单手支着脑袋,闭了闭眼睛,“说起来本殿还没有恭喜崇儿得到扶龙卫统领这一职位。” 睿昌亲王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静默无声。 “那一晚上有人透露给我韩子高在漯河密会花魁的消息,我派人追查,却没有找到透露的人是谁,不过若是我没有差猜错,那人就是你吧,你故意为之,让我放弃韩子高,而你也没有了阻碍,顺利得到扶龙卫统领一职。”长公主目光如针刺向了沉崇。 “这次你利用本殿,本殿心知肚明,可以不去追究,不过……” 长公主沉瑜的话还没有说完,沉崇放下茶杯,抬起眸子,和她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冷光,“你是想要让我放过韩子高?” 沉崇冷笑了一声,透出微微的讽刺,“真是不明白你究竟喜欢上了他哪一点,就因为那一双眼睛和莫旗舅舅相似?” 长公主听到沉崇提起了莫旗,仿佛瞬间失去了声音,她闭了闭眼睛,那个人仿佛就是她记忆中的一根荆棘,她费尽千辛万苦想要拔出,然而却是越扎越深,越来越让她难以忘怀。 她想要向前看,可是过往的记忆里住着那么一个绝世无双的男子,她怎么可能走的出去? 所以只能够在回忆里彷徨,无法得到救赎。 “不要提他。”沉瑜闭上了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眸 ,仿佛这样眼前就不会出现他的身影,可是脑海里处处都是他,如此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好,不提他,咱们就说韩子高,说萧育,这么多年,你到底为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你费尽心机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沉瑜失态的大吼,“可是我忘不掉他,我脑海里,心脏里,处处都是他,我没有办法啊……我何尝不想过正常的生活,何尝不想和一个正常的女子一样,可是沉崇,当年为什么让我遇见了莫旗,为什么遇到了他,他却不喜欢我,我不过是是比九妹妹晚了一步而已,他至死眼中都不曾有过我,我只能够在别人的眼中找寻他的影子……” 仿佛压抑的太久,也似乎是因为眼前人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即便经历了这许多的世事变迁,然而沉瑜始终记得她和沉崇曾是幼童之时最为亲昵的样子。 “沉崇,我好不甘心啊……”沉瑜双手捂着面颊,痛哭出声,“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一一离我而去,就连你,也和我离心,我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是你从来没有后悔过。”沉崇对她的哭泣视而不见,直接指出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是,我不后悔,即便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我不后悔……”沉瑜知道,她不能够后悔,这是唯一支撑着她走下去的目标了,她绝对不能后悔,若是后悔了,那么她以前的人生算什么? “沉瑜,那我母亲呢?你对她也不曾后悔吗?”沉崇在心理上一步步逼近,让沉瑜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住嘴!!!” 第七十九章 恨意 幼时,沉瑜还不是现在呼风唤雨的长公主,不过是众多公主中最为普通的一个,丝毫不受重视,那时候现在的皇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三皇子,母亲早逝,无人扶持,兄妹二人在宫中活的举步维艰。 沉瑜不过五岁年纪,平日里无人管束,不喜欢读书弹琴,反而喜欢爬树掏鸟窝,走路说话丝毫没有公主的样子,一度成为宫廷中的笑柄,便是当时的皇上都对这个女儿极为不喜。 直到沉崇的母亲嫁了过来,看着性情如同男孩子一般的沉瑜叹了口气,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她对这个小姑子尽心尽力,许多事情都不愿意假手于侍女太监,唯恐他们不尽心伺候,当真是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精心照顾,后来不到一年有了沉崇,沉瑜对这个小侄儿也是万般喜爱。 两个人与其说是姑侄,实际上更像是姐弟,沉瑜在他母亲的管束下也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更别说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一副绝世容貌愈发的惹人眼,宫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嫉妒之人,其他公主明里暗里的挑衅,背地里的陷阱算计,然而每一次沉崇都会陪在沉瑜身边,帮他化险为夷,或者和他共患难。 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非同小可,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彼此之间已经开始步步算计,曾经最亲密的人一点点背心离德。 “沉崇,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无论我有什么困难,你都会帮我,即便你帮不了我,你也会陪在我身边。” 那时候,沉崇说出这话的时候不过五岁,沉瑜因为在宴会上新穿了一件百花裙,大出风头,惹得其他几位公主嫉恨不已,让侍女把她骗到了无人的寝殿锁在了里面,而沉崇知道沉瑜最怕的就是黑暗了。 沉崇一个人找到她的时候,就连沉瑜都不敢相信,毕竟他那时候才五岁。 沉瑜不让让沉崇一个人走出去找人,沉崇就隔着一道门默默的陪着她。 那时候,沉崇看着天上的月亮,声音稚嫩的说着,“小姑姑,你放心,以后等崇儿长大了一定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到时候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沉瑜坐在门里面,沮丧不已,“可是现在我们还是太小了,崇儿,我好怕,好怕没有以后,好怕不能够和你一起长大。” “不会的,小姑姑,你放心,虽然现在我还不能够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可是无论你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你的,就算……就算是像是现在这样帮不了你,崇儿也会在这里陪着你的。”沉崇回过头来,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 沉崇站了起来,却面无表情,“我怎么会不记得,我是说过我会陪着你,可是你呢?小姑姑,咱们已经不是小时候,若是你一直都是我曾经的小姑姑,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你,可是发生了这么多,难道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沉崇的一句小姑姑让沉瑜瞬间红了眼眶,“是我搞砸了一切,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啊!”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帮韩子高?”沉崇有时候觉得很了解沉瑜,可是每一次她又总能够做出让他诧异的决定。 韩子高已经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她现在却还在维护他,就像是小时候他明明可以去外面找来侍卫宫女救出困在殿里的沉瑜,可是沉瑜却不肯让他去找一样。 “我不是在帮他,我是在帮我自己。”沉瑜摇了摇头,“韩子高可以一无所有,可是那只能够是因为我不愿意给他了,我想收回一切,可我不能够让他以叛国的罪行进入监狱,我丢不起那个脸面。” 沉崇透过打开的窗子,看到了院子里那个被两个大太监架住的人身上,定定的看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沉瑜,有些事情可一可二却不可再三了……” “以后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你莫要忘记,是你先对不起我母亲的。”沉崇淡淡道。 “从前你绝对不会利用我,而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你……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沉崇,是我太自私了才会导致这一切发生……可是在这个宫中的人,哪个人不自私能够活下去呢?” 沉瑜擦掉眼角的泪水,却越擦越多,“我走到这一步,或许是咎由自取,可是沉崇,当年我别无选择,若是不自私,现在去世的就是我。” “不……你有很多选择,只不过你都没有选择,你只是想选择那一条让你看起来安全无恙的道路而已,只不过你发现这条路,也并不是如你所愿的那么安全,所以你又一次重新选择,一次次,一步步,你因为你的自私自利走到这里……” “你说你待我母亲如亲姐,可是你还不是利用了她,你说你喜欢莫旗,可是你最后还不是亲手放弃了他,你说你待九姑姑如亲妹,你还不是亲手夺走了她的挚爱?”沉崇一句句的质问让沉瑜蓦然失色。 “还有我……当年舅舅离世,莫家搬出京城,我母亲随后也不久于人世,我最艰难的时候,你可曾出现?那时候你还在和你的新任驸马打情骂俏,小姑姑,你说这么多年下来,再多的情谊也被磨的差不多了……” 沉瑜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又似乎想要道歉,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太过于苍白无力,而且就像是她说的,她不能够后悔,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后悔,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后悔已经迟了,只能够一步步的错下去,直到最后永无翻身之地。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所有剧烈的情绪仿佛都随着那滴泪水滑落,没入了发丝里,再也寻找不到踪迹,她按着胀痛的脑袋,轻声道:“原来从来不止我一个人被困在过往里,你也一样,从来不曾走出来过……” 她抬起那双让世人惊艳的眸子,落在站在窗前的男子身上,轻声问道:“沉崇,你是不是恨我?” 沉崇没有回答,直接离去。 第八十章 秋月动手 慕婉和王岚正要冲进来,却被门外执剑而立的秋月拦住了。 “该死的丫头,竟然敢拦我,之前你就不止一次的不知好歹的阻拦本小姐,这一次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有别,给我打!” 慕婉显然在慕文君这里吃过亏,这一次身后带了十余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她一声令下,护院齐齐而上,看起来全部都不是好惹的人。 秋月一人独站在慕文君房门之外,抬起眸子,冷冷的扫视了一遍众人,那是一种仿佛不见阳光蛰伏在阴暗处的恐怖眼神,被这种目光扫视而过,仿佛窥到了另一个黑暗的她们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王岚也曾是习武之人,虽然只是一些皮毛,可是在看到秋月脸上露出这种目光的时候仍然觉得有一瞬间的心惊肉跳。 她忽然生出刹那的后悔,伸出手按住了慕婉的胳膊,“婉儿……要不先等……” 慕婉像是铁了心思,不曾看向王岚,而是喊道:“你们给我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婢,死活不论。” 在护院们一拥而上的时候,秋月拔出长剑,寒光四溢。 剑光所到之处无不见血,十多个护院甚至都看不清楚秋月出剑的动作,剑尖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就在一个护卫察觉到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的时候,神色大变,惊恐的嚎啕大哭,“不……不要……我不想死……” 秋月脸上寒意如霜,杀机已起。 这种对生死漠然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让人恐惧,其余的护卫身上都已遍布剑痕,鲜血淋漓,虽然并不致命,但是心中对秋月已经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恐惧。 本来以为是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还以为出动这么多人是小题大做,然而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个看似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仿佛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杀人不眨眼,更别说看到了这一幕,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退避三舍。 慕婉也被吓得瞪大了双眼,她惊恐的后退了一步,两步,甚至生出了这就逃离的想法。 眼看那炳利刃就要划过护院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屋子中响起了一道清越声音,“秋月,退下。” 秋月的手微微一顿,随后长剑归鞘,漠然垂下眸子,那种冰冷的寒意也随之褪去,然而在场的众人却谁也无法忽视她,那一刻,若是慕文君没有出声,他们都确定,秋月会动手杀了那个护院的。 护院两腿战栗,浑身抖个不停,似乎仍旧在后怕不已,不过一瞬间,他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王岚算是这些人中相比之下最为平静的一人,然而那颗心仍旧跳个不停,那可是杀人啊,不是杀鸡,但是在她看来,杀人和杀鸡对于守在慕文君门外的侍女来说区别不大。 她挥了挥沾满了汗水的手,轻声对吓破了胆子的众护院道:“你们都退下吧。” 护院们架着不会动更不敢动的那个护院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仿佛这里是人间地狱一般的存在。 慕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也想要离去,又似乎有些不甘心,望着那间屋子进退两难。 王岚看了一眼慕婉,神色复杂,“你还要进去吗?” 慕婉牙齿微微一动,响起的却是刺耳的嗑声,她仿佛这才惊醒,对上王岚的目光,心里的那股子不肯对慕文君认输的劲头上来了,硬是点了点头道:“当然……当然要进去,难不成她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可是这话刚一说出口,她就想起了秋月持剑而立的样子,忽然觉得没有了底气,她再怎么毒辣,可是到底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所知所见都是后宅的阴险手段,然而这种直面杀机却是头一次。 慕文君的房门被打开,她站在门边,乌黑亮丽的长发简单的束起,点缀着几支花朵样式的发钗,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上面用银线绣着精致的花瓣,一眼看过去清丽可人。 “二位,这么早过来,不知道是何事啊?”慕文君仿佛不知道外面的动静一般,脸上毫无异色。 慕婉和王岚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 慕文君和之前变化太大了,容貌性情皆不是从前的样子。 容貌五官上分明和以前一模一样,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以前虽然心中也有傲气,但是总是有一种唯唯诺诺的感觉,无法真正的抬起头来,那是被人长期打压的结果,但是现在却不同了,现在的慕文君给人的感觉太过于强大,气势上就能够让人产生被压制的感觉。 其实变化并不是从今日开始的,只不过她们直到今日才肯真正的意识到慕文君真的不是从前的慕文君了。 “慕文君,你的丫鬟打伤了我的侍卫,你要如何解释?” 慕婉看到这样的慕文君,只觉得心里的妒意更胜,她更加期待看到慕文君倒下的那一天,不,她要亲手将慕文君从高台上拉下来,并且取代她,成为真正的慕家大小姐。 “解释?”慕文君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夜昙花绽放,姿容无双,“我为什么要解释?慕婉,反倒是你,大清早的,不在自己的房里,却带了一帮人来我这里,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慕文君,你做出这幅高姿态来给谁看呢,你真的以为你能够永远拿着嫡庶之别压制着我,你也不看看,现在整个成国公府,你入得了谁的眼,现如今更是被软禁在此,你凭什么如此高傲?”慕婉恶狠狠的道。 她心中无法释怀,明明都曾被软禁,她过的生不如死,为何慕文君却能够如此从容自若。 她本以为慕文君被软禁在这里,肯定凄凄惨惨,等她来了说不上要怎么恳求她,让她帮忙求情,可是看到的却是还有闲情逸致打扮梳洗的慕文君,她心中那杆称顿时失了平衡。 不,她早就已经失了平衡之心,因为嫡庶之分,更因为从小到大的种种。 第八十一章 亲事 “你问我凭什么?” 慕文君敛去脸上的笑容,仿佛海上的平面,波澜不惊,然而内里却已经是波涛汹涌。 “慕婉,从小到大,我慕文君自认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反倒是你,步步算计,你虽然名义上是庶女,可是你又有哪点差过我,无论是衣服首饰还是其他的别的,你都比我这个嫡女还要好,不,我这个嫡女在你和你的祖母眼中,恐怕连个丫鬟都不如。” 慕婉在慕文君堪称逼视的目光下心虚的错过了目光。 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慕文君却没有给她机会,接着道:“你的祖母对我动辄打骂,这里面有多少次是出自于你的挑唆,我的好妹妹,你不甘心出身弱于我一截,可是这又哪里是我能够决定的……这又有我什么错?” 慕婉却冷笑出了声音,“慕文君,若是没有你,我就是慕家唯一的小姐,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现下却觉得无辜。” 慕文君摇了摇头,“冥顽不灵。” 她早就应该知道依照慕婉的性子从来不会反思自己,只要阻挡了她的路的人都会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王岚看着姐妹二人唇枪舌战,而慕婉明显已经开始微微慌乱了,她按住了慕婉的胳膊,摇了摇头,提醒道:“婉儿,别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慕婉这才回过神来,冷冷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慕文君,你只身一人想要和整个成国公府作对,你觉得你能够赢吗?我这次来是替祖母来传话的,祖母和婶婶已经给你定下来了婚事,京城巨富李末的三儿子,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待嫁吧,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慕文君只觉得好笑,如此,她也确实笑了出声,“究竟是谁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堂堂慕家嫡女,你们现在是打算将我卖了?” 若不是这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慕文君简直觉得不敢相信,她虽然出身并非世家,可是她父亲也是三品大臣,京城之中贵女,而现如今竟然要被祖母卖去巨富之家换取银钱,简直如同笑话一般。 “何必说的那么难听,你年纪已经到了,祖母和婶婶费尽心思才给你找到的好亲事,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质疑祖母和婶婶,你当真是不知好歹。”慕婉脸上的表情是洋洋得意的,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慕文君。 即便慕文君不是从前那个慕文君了,即便她成长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要被祖母管制,现在就要嫁给商人,从此以后,京城中的贵女们提起慕文君,只会是个笑话,而她慕婉,会成为慕府唯一的小姐。 “慕文君,你骗取我母亲财物说是救我兄长,可是最后若不是婉儿,我兄长就要被你害死了,现下正是你赎罪的好机会。”王岚也走上前了一步,冷声说道。 若是说她之前听到母亲和慕老夫人想要把慕文君许配给一个商人的时候还有些不忍心,可是在听到母亲提起兄长险些因为慕文君不肯真心相救而失去性命之时,她也就没有什么狠不下心的了。 “王岚,你母亲就是这么和你说的?说我不肯救王子曰,说我拿了她的钱财却没有解决她的问题?”慕文君只觉得讽刺,她亲自向睿昌亲王求得情,否则王子曰现在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现下她反倒成为了那个不肯救人的坏人了。 “王岚,从我认识你起,你就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你看似性情泼辣,然而却从来都是听从旁人的,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难道就没有长脑子吗?不肯亲自去求证,只愿意被别人当成手里的剑吗?”最后几句话已经隐隐的透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然而在王岚听来却是辱骂的意思。 王岚闻言神情冰冷,语气更是不好,“我不相信我的母亲,难不成还要相信你这个外人不成?” 慕文君知道王岚并没有坏心思,从来不会如慕婉一样在背地里算计人,在这个成国公府已经是难得的良善人了,每次找她麻烦都是因为受了慕婉的挑拨,可是一次便也罢了,两次三次都是如此。 前些日子她也不是没有提醒过王岚,可是王岚呢?仍旧不肯真正的思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宁愿被别人利用。 可是她迟早会知道慕婉的真面目,届时她是否会后悔呢? 不过慕文君已经不在乎那个了,她已经对王岚彻底的失望了。 “是啊,在你们眼中我是外人,我从来就不是自己人,这一点我早就已经知道了。”慕文君现在只想离开成国公府,这里的空气都让她感觉窒息。 “不过慕婉,你现在妄想操控我,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我了,你们现在着急想把嫁出去,一是想要榨干净我身上最后的利用价值来给成国公府铺路,二是怕我父亲平安回来吧?” 慕婉听到这句话被吓得一惊,难道慕文君知道了,知道了祖母的秘密,不……不能啊,若是知道了她怎么会如此平静……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不明白,不过慕文君,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祖母和婶婶已经给你敲定了亲事,你不是想要离开成国公府吗?下个月你就会被送去城北的李府,那里可不像你现在这个院子这么清冷安静……” 慕婉幸灾乐祸的勾起嘴角,不怀好意的说道:“姐姐,我听说这桩婚事后,特意去遣人打听了一下未来的姐夫是何性情,啧,结果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看着慕文君毫无变化的脸色,慕婉却说的更加开心了,“我那位未来姐夫可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而且听说家里面虽然没有正妻,却养了七八个妾室,而且还有两位已经怀了身孕,等姐姐嫁过去就可以直接当母亲了……真是好大的一家子……想来姐姐到时候有的忙了……” 第八十二章 离开 “慕婉,你若是不想再被掌嘴,现在闭上你的嘴巴。”慕文君目光冰冷,让触及所人不自觉的想要避开。 慕婉看到慕文君动了怒火,虽然不再多说,不过目光之中的喜悦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住。 慕文君清楚慕婉代表的是慕老夫人,而王岚代表的是王曾氏,现在她们二人联手想要把她嫁出去给成国公府铺路。 “慕婉,你就这么确定会是我嫁过去吗?”慕文君忽然冷笑一声,面色冷静的可怕。 慕婉看到这样的慕文君,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随即就被她丢开了,“慕文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妹妹,既然婚事已经定下了,你说若是我今日就离开成国公府,慕老夫人和王夫人就必须要给城北的李家一个交代,到时候她们会选择将谁嫁过去呢?” 慕文君的话语在慕婉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压下心中的不舒服,冷哼了一声,道:“慕文君,你就不要再异想天开了,你婚事已经定下,现在你门外被层层侍卫把守,你想要逃婚也要有这个本事……” 慕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有奴仆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向王岚禀告道:“大小姐,老爷回来了,不过没有书房,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王岚闻言皱起眉头,“父亲来这里是做什么?” 然而话音刚落,大门就被再一次打开,进来的是面色苍白如纸的成国公王杨铭。 他正在被两个侍卫搀扶着,王岚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担忧道:“父亲,您不是去上朝了吗?这是怎么了?” 王杨铭却没有看向王岚,目光直接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慕文君,他道:“慕文君,你的计策果然有用。” 刚进家门的时候,他就听说了扶龙卫已经再次出动,现在京城之中已经掀起轩然大波,而他之所以毫发无损,不得不说全靠慕文君的计策,这才让他免于一难。 而且还是全身而退。 这次北疆商人案中,不知道波及了多少朝廷大员,而据他所知,能够全身而退的也不过他一个人而已,然而这件事不能够深想,越想他越觉得后怕,若不是慕文君点播,在朝堂之上他恐怕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不得不说,慕文君对于朝堂之上的大事的确足够敏感,便是他这个在朝堂上混迹了半辈子的人也比不得。 “父亲,您在说什么?”王岚不解的问道。 慕婉也急切的向前走了一步,“叔叔,你不要相信慕文君,她这个人……” “都给我住嘴。”王杨铭厉声道。 无论是慕婉还是王岚,对王杨铭或多或少都是有几分惧怕的,见王杨铭动了怒,两个人都不敢再出声。 “成国公,几幅画换得在帝王面前全身而退,这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你平安回来,我帮你办的事情已经完成了,现在你可以让围在院子边护卫退下了吧?” 慕文君虽然对于自己的判断胸有成竹,可是到底还是有些许担忧的,现在看到成国公归来,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也隐隐的松了一口气。 慕婉听到慕文君的话,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她落在慕文君身上的目光恨不得戳出个洞来,现在她好不容易要将慕文君踩在脚下了,她不允许出现茬子。 成国公听到那几幅画的事情,顿时脸色更加不好了,虽然这算是一次死里逃生,可是牺牲也不小,那撕毁的可都是他多年的珍藏啊。 “怎么?难不成成国公想要反悔?”慕文君见成国公没有丝毫反应,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成国公,你最好斟酌一下反悔的代价……” 王杨铭不是没有这样的打算,可是现在被慕文君直接点了出来,到底有些尴尬,而且他不自觉的想到了在御书房的时候,睿昌亲王沉崇看向他的目光。 “慕文君,我可以如约放你离开,不过有几个问题,我要你如实回答。” 王杨铭的话刚说出口,反应最大的不是慕文君,反而是慕婉。 她连忙小跑到成国公的面前,道:“叔叔,你不要被慕文君欺骗了,她心机深重,现在不能够让她走啊,她走了必定后患无穷,而且……而且祖母和婶婶已经给她定下了婚约……” 王杨铭却不耐烦的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王岚拉了拉慕婉的胳膊,慕婉却像是铁了心思一样想要继续说下去,就怕王杨铭真的让慕文君走了。 然而刚说出口一个字,王杨铭就挥了挥手,“将慕婉给我带下去。” 王岚闻言立刻求情道:“父亲,婉儿没有别的意思,她……她不会乱说话了……您……您千万别生气……” 慕婉看着走近的侍卫顿时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王杨铭这才没有再管她们。 慕文君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淡然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之所以知道北疆商人之事,是不是睿昌亲王告知你的?” 王杨铭怎么想也觉得慕文君知道当年之事有些不合常理,毕竟他一开始知道杜尚书府被扶龙卫抄家的消息的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和那些过往有关系,他不认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慕文君会察觉到,在他心中眼里,慕文君是有小聪明,可是却绝对称不上智慧。 而他思来想去,最后想到的只有睿昌亲王,现下,睿昌亲王手握扶龙卫这支利刃,想要探查过往的事情易如反掌,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等机密之事也会说给慕文君听,看来他有些低估慕文君对睿昌亲王的影响了。 慕文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王杨铭现在的想法,虽然这件事和睿昌亲王无关,不过她不介意将这件事推到他的身上,借助他的权势帮自己安然离开。 因此,她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王杨铭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得到了答案,王杨铭也不敢再为难慕文君。 他挥了挥手,所有侍卫纷纷退下。 王杨铭沉默了一下,这才道:“我信守承诺,你若是想要离开,不会有人阻拦你……不过……” 第八十三章 澄清事实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成国公想要说什么?” 王杨铭沉默了一下,似乎内心也在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说道。 “不过……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留在成国公府对你的好处更大,若是你留在这里,我可以做出让步,但你要是坚持离开这里,回到慕府,你现在拥有的,会一无所有,只是挂着个慕家大小姐的名声,衣食无忧都未必能够做到……” 慕文君清楚,王杨铭并不是为她着想,他想的是钓到睿昌亲王这条大鱼。 “一无所有吗?”慕文君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嘲讽道,“那也总好过被你们成国公府卖去巨富家里换钱好吧,而且在这里,我慕文君又能有什么呢?” “什么卖去换钱?”成国公尚且还不知道慕老夫人和王曾氏,已经给慕文君定下了亲事,闻言一脸不解的皱起眉头。 “原来成国公还不知道啊?不过也是,这件事我也是才刚刚知晓的,想来刚刚决定不久,不过你可以问问你的女儿和慕婉啊,她们二人可是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告知我这件事的……”慕文君目光,在王岚和慕婉骤然色变的脸上滑过。 显然,她们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成国公会帮着慕文君。 王岚当即解释道:“父亲,这是慕老夫人的意思,她是慕文君的祖母,慕文君现在到了成亲的年纪,慕老夫人这也是为她着想。” “为我着想?王岚,你说这话的时候就不觉得难受吗?”慕文君笑意冷寂,“方才慕婉的话音尤在耳,且不说那人出身如何,便是为人已经是大问题,尚未娶正妻,身边却已经有七八个妾室,而且还有不止一个妾室已经怀了身孕。” “现在你却说是为我好,既然如此,想来你这个成国公府的大小姐,喜欢的就是那样的男子,不如由你嫁给那人如何?” “慕文君,你休要胡说八道。”王岚恼羞成怒,目光却四处飘移,不敢和对方对上。 慕文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一句,看向王杨铭,“成国公,事已至此,我不愿再将事情闹大,我必然是要离开的,现下你说什么也是无用……除非你想要反悔……不过若是那样,我不介意将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 说罢,她回头吩咐了一声,“十碧,回屋子里,把包袱和画匣拿着。” 站在她身后的十碧顿时点头如捣蒜,小跑着进了屋子。 成国公原本想着慕文君既然能够入睿昌亲王的眼,那么对成国公府必然助力甚大,本想好言好语劝她留下,然而没有想到慕老太太和王曾氏出了结亲这一招。 他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之前多少也是听王曾氏提起过的,现在已经将慕文君得罪透了,再留下去,反而要真的成仇了。 “……好,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既然你想走,我也不再留你……不过说到底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若是想要回来,我成国公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成国公见慕文君心意已决,显然无可挽回,不过他也不认为慕文君孤身一人回到慕府,能够过的如何好,最后能够依赖的,还是他成国公府,让她尝一尝外面的世事艰辛也好,以后再回来,主动权就在自己的手中,这也可以更好的控制她。 “叔叔,不可啊,李家的聘礼已经送了过来,现在要是让慕文君走了,这件事如何收场?”慕婉见慕文君竟然真的说动成国公,顿时心慌意乱,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够让慕文君走。 “这件事不是你该管的……等等……”成国公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慕文君主仆三人就要离开,忽然问慕婉道:“子曰那件事,你真的去求了三王爷?” 慕文君听到这句话,她想要离开的步伐一顿,目光也看了过来。 慕婉浑身一僵,抬头看向成国公,嘴唇抖了抖,最后道:“当然了,我不愿子曰哥哥出事,特意去求了三王爷……” “现在三王爷在朝堂之上焦头烂额,哪里会因为你去和皇上求情……”之前成国公虽然知道了这件事,却并没有产生怀疑,可再联合这几天的事仔细一想,怎么会不明白呢? 而最近的礼部尚书通敌卖国一事,虽然没有直接波及到三王爷身上,不过却波及了不少他的门客,现在朝堂之上正求自保,又怎么可能为了他的儿子去求情呢? 相反,睿昌亲王现在手握扶龙卫权柄,监察百官,是新晋的朝堂红人,若是他去求情,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去了三王爷的府邸,然后呢?他可亲口向你承诺会救子曰?”成国公眯了眯眼睛,质问道。 慕婉眼神漂移,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那天她确实去了三王爷府邸,可还没有见到三王爷就被赶了回来,后来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王子曰已经安全无事的消息,王曾氏一问,她自然毫不客气的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 成国公看到慕婉这个心虚的样子,怎么可能会看看不出来她是否撒谎了呢。 王岚也是不敢置信的看向慕婉,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巴,最后到底是顾及旁人,一言未发,不过看向慕婉的目光却变了。 “文君,这件事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去和睿昌亲王求情,恐怕子曰也难逃一劫。”成国公长叹一声,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其实这件事,成国公之前并不是猜测不到,只是不愿意去多想罢了,毕竟谁是谁非,只要动了脑子,就可以想明白的,你们只是下意识的不愿相信我慕文君而已,毕竟在你们眼中,慕婉才是亲人,而我才是那个外人。” 慕文君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现在已经并不在意成国公府这一大家子怎么看她,她刚才之所以没有立刻离开,只是不喜欢被冤枉而已。 第八十四章 侥幸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完那番话之后,成国公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看您的眼神里都是悔意,还有慕婉,被戳穿之后立刻开始求饶,啧啧,现在想来心中依旧无法平静啊!” 十碧弯起的嘴角从出成国公府,就没有放下来过,跟在慕文君身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慕文君知道她心里高兴,这么多年被慕婉压制欺负的闷气,在今天一并出了,如何能够不开心呢? 因此她也没有阻拦,任由十碧说个不停。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十碧看着越来越陌生的街道,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小姐,咱们现在是要回慕府吗?奴婢怎么觉得这条路不大对啊!”十碧微微皱眉,分辨着方向,“似乎应该往北面走才对啊,咱们这么走不是越来越远了吗?” 慕文君却并没有停下步伐,微微笑了笑,打趣道:“你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还沉浸在离开成国公府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呢……” 十碧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拉住自家小姐的胳膊撒娇道:“小姐……” “现在咱们先不回慕府,毕竟做什么都不能没有银钱,慕府多年没有人居住,最好整修一番,首饰衣服带出来的,也不过只够换洗的而已,而且还有一应家具,最重要的是奴仆丫鬟,咱们手中银钱不过五十两,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只会让旁人笑话,要回去,咱们就风风光光的回去。” 慕文君眼眸如星子璀璨,离开了成国公府,前路虽然注定艰辛,但是却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停下步伐,微微一笑,“我们到了。” 十碧好奇的抬头,楼宇巍峨,牌匾上龙飞凤舞五个大字,天下第一楼。 “小姐,这是哪里?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十碧轻声问道。 慕文君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并没有回答,率先走了进去。 十碧没有得到回答,下意识看向身边始终面无表情的秋月,脑海中顿时想到她面对十多个护院毫不畏惧,甚至将他们打的落荒而逃的样子,微微瑟缩,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开口。 三人刚一进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殷勤道:“三位姑娘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慕文君看了眼楼上,微微一笑,“吃饭,一间雅间。” “得嘞,客官楼上请。”小二给三人行引路,到了二楼名为海棠映雪的雅间。 慕文君随意点了几个招牌菜打发走了小二,打开了窗子,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悠悠的品着茶水。 秋月忽然抬起眸子看向不远处,片刻后收回目光,轻声道,“主子,王爷来了。” 慕文君脸上并没有意外之色,只是点了点头,“你们先去楼下吃点东西。” 十碧和秋月刚一退下,门就被推开了。 “王爷跟了一路,总算是愿意现身了。”慕文君并没有看向来人,而是又亲手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对面。 沉崇走过来,坐在慕文君的对面,看到悠然自得的品茶的慕文君,挑了挑眉毛,“你早就知道本王跟在你身后?” “我不会武功,自然没有那个本事,不过秋月有,在成国公府的时候,我注意到秋月的目光时不时的扫向外面,便猜测到了是王爷。”慕文君放下茶盏,微微一笑,“王爷来找我,可是为了出征的事情?” “没错,不过也不止如此,本王现在对你很是好奇,你有太多的事,让本王看不真切了。”睿昌亲王的目光落在慕文君的脸上,剑眉微挑,满是探究的意味。 “今天御书房内天子震怒,唯独成国公一人独善其身,虽然有罪却并未获罪,撕画这一主意,可不像是成国公能够想出来的,这都是出自你的手吧。” 面对男人的探究目光,慕文君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就是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也是恰到好处,让人一眼看上去只觉得这姑娘温柔可亲。 “没错,确实是我的主意。”慕文君知道这瞒不过沉崇,索性直接承认,她歪了歪脑袋,颇有一种养在深闺天真无邪的意味,笑道,“怎么样?这一招数不知道可还能够入得了睿昌亲王的眼?” 本就是明媚动人的容颜,做出这种姿态,让人恍然间失了神,绕是沉崇这等心性之人,眼中也闪过一瞬间的惊艳。 他毫不吝啬的拍掌道:“非常好,满朝文武,此次事件波及了小半数,虽说除了礼部尚书,官职都不算大,但是也足以令朝廷动荡一些日子,而这些人中,能够全身而退的也只不过成国公一人而已。” 慕文君含笑摇了摇头,“文君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能够让成国公全身而退,并不是说明我比那些文武大臣要厉害,只不过是他们身在局中看不真切,而我置身事外,洞察了全局而已,一切都是侥幸。” 敲门声响了起来,两个人同时收了声音。 “客官,饭菜已好,可要现在端上来。”小二询问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进来吧。”慕文君还没有说话,沉崇先说了,这让慕文君看了沉崇一眼,不过后者脸上毫无异色,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端上了桌子,比之慕文君之前点的还要丰盛许多,小二并没有多看多说,只是放下了饭菜后就立刻离去了。 “这里的大厨曾经在皇宫中的御膳房当差,后来惹恼了皇后,才被撵出了宫,这里的菜色可以说比之皇宫也差几分。”沉崇当先动了筷子,却是先给慕文君夹了一道鱼肉,“你尝尝。” “你说那是侥幸,真的只是侥幸吗?” 慕文君夹起了那块白嫩嫩的鱼肉,还没有放入嘴里,就听到了沉崇似乎漫不经心的说出了这句话,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随即,她若无其事的将鱼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口感鲜嫩,不禁颔首道,“确实美味,这天下第一楼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倒是也难怪食客们对这里趋之若鹜了,就连睿昌亲王都对这里了解颇深。” 然后她微笑着回答了上一个问题道:“殿下觉得不是侥幸,那难不成觉得,文君能够未卜先知吗?” 第八十五章 交锋 “或许真的是未卜先知呢?”沉崇放下筷子,看了一眼神色悠然的慕文君忽然如此道。 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慕文君的做法都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实在是不能不让他多想。 然而无论是扶龙卫,还是万通阁,都查不到一点关于她的异常之处,甚至安排在她身边的秋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皱起地方,从小到大,都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和旁人无异,但是若是真的这么简单,慕文君又怎么会有如此不输男儿的胆识和见识呢? “其实王爷今日来寻我不是为了出征的事情吗?”慕文君显然不愿意在方才的话题上多聊,她对沉崇的感觉颇有些复杂,尤其是涉及到了自己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内心就会自动形成防御,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显得虚伪。 沉崇似乎也发现了,见慕文君主动转移了话题,也不再多说,只是沉默了一下,道:“确实如此,北疆商人一事皇上虽然震怒,可是始终却不肯出兵,北疆局势瞬息万变,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会我方局势愈发的不利,对于这个,你可有什么法子?” 慕文君闻言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相比沉崇的急切,她却显得更加稳健,只是吐出一个字,“……等。” 沉崇眯了眯眼睛,他固然急切,但是他也没有忘记慕文君之所以和他结盟的原因,那就是她的父亲,慕重山既然在北疆,慕文君就不会坐视不理,而现下她却稳如泰山,他倒是有些好奇了,“等什么?” “皇上派遣我父亲远赴千里前往北疆,我父亲多年来音讯全无,现下突然传信回京,皇上若是立刻相信了才不对,更何况王爷你应该清楚,皇上确实本就不喜战争,但是得知这些后毫无动作也不可能,毕竟这一切事关边关,然而他却一直隐而不发,就是对世家内阁也没有透露出过消息,你不觉得陛下是在等什么吗?” 慕文君从皇上的性情下手,条分缕析,思维缜密。 “你是说皇上恐怕早就已经有了动作?可是这已经好几日了,却并未见皇上有什么动作,甚至还命扶龙卫的人压制京城中关于北疆的流言蜚语,难道……难道皇上还派遣了亲信前往边疆?” 沉崇福至心灵,顺着慕文君的思路愈想愈觉得可能,他抿了抿唇,纤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从京城到北疆快快马加鞭最少也要四五天,再加上到了北疆之后明察暗访,还有回来的路程,怎么也要十余日……若是如此的话,倒是确实可以解释皇上毫无动作的原因……” 沉崇抿紧了唇,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猛的看向慕文君,“皇上最信任的便是扶龙卫了,这等差事若是以往第一个选择的必然是扶龙卫,可是据本王所知,扶龙卫内现在并没有人执行秘密任务……”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而慕文君的目的达到之后,也就不再多说,她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食欲旺盛,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不得不说,这里的菜色香味俱全,确实美味,非常合慕文君的口味。 沉崇本就是聪慧绝顶之人,出身皇家,自幼玩弄权势,一句点拨已经足以让他抽丝剥茧的探寻出那隐藏在深处的秘密了。 这次若是皇上真的派遣了人去了边疆,却并未派遣扶龙卫的人,那么是不是说明皇上对扶龙卫已经开始忌惮,甚至心中已经放弃了扶龙卫呢? 既然清楚了方向,想要探查就并不难了,他手握成拳头,磕在桌面上,敲击了三声,不过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 随着一声进,就看到一位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的男子推门而入,看见沉崇非但没有行礼,反而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出了个任务,究竟是什么事情非要用密令寻我而来?” 放下手掌,睁开眼睛,这男子似乎这才见到慕文君,脸上立刻扬起笑意,凑上前去,整了整略有些褶皱的衣袍,“在下天子第一楼楼主乔陆,不知道姑娘芳名啊?” 若不是慕文君已经看到了方才乔陆的样子,当真要被他这副翩翩公子的姿态欺骗了。 不等慕文君说话,沉崇先揣了他一脚,笑骂道:“收起你那副嘴脸,这是慕府的大小姐慕文君。” 慕文君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若有所思道:“原来王爷和天下第一楼之间关系匪浅啊……” “天子第一楼其实就是万通阁,只不过名字不同,不过都归属于我。”沉崇对于慕文君也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两者的关系。 “难怪王爷来了之后,菜色都丰盛了许多。”慕文君了然的笑了笑。 乔陆也坐了下来,仔细的打量着慕文君,哀叹一声:“原来姑娘就是夺走了小秋月的慕家姑娘……本来我还想着能够让沉崇派出秋月保护的人若不是天姿国色,我必然要将小秋月夺回来的,如今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不过这倒是不枉费我忍痛割爱的一番心思,将秋月送给你了。” “乔楼主说笑了,不过听你的意思你和秋月交好?”慕文君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虽然秋月跟随她也有一段日子了,不过她始终看不透她,秋月这个姑娘的世界中似乎只有听命二字,平日里一言不发,很难相信她会和普通女子般与旁人交友。 “秋月可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每一次出任务都是完美收官,现在她不在,有的任务只能够我亲自出马,慕姑娘,你说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哦?如何谢?”慕文君挑眉问道。 乔陆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倒满了两杯酒,拿起一杯递给慕文君,笑道:“不知道姑娘能否喝酒?” “乔楼主亲自倒酒,便是不能喝也是要喝的。”慕文君接过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却被沉崇拦下了。 沉崇沉声道:“酒中有毒。” 慕文君眉头微蹙,纤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乔楼主,这是在试探我?” 第八十六章 毒酒 乔陆一只手撑着下巴,高鼻薄唇,眉眼如画,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另一支手拿着酒杯,分明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沉崇说有毒你就信?”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忽然一饮而尽,姿态潇洒,喝过之后还倒扣了一下酒杯,眉眼微微挑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慕文君。 “这下慕姑娘可愿意喝了吗?这美酒可是窖藏了十六年的女儿红,若是一般人来了,我可不愿意拿出来的,难道慕姑娘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 慕文君看着杯中美酒,泛着柔和的色泽,在鼻下轻轻一嗅,酒香悠然,她微微一笑,“乔楼主的面子,文君怎么会不给,这酒也是好酒,只是可惜我还是不能喝。” 乔陆见状皱眉,不解道:“为何?” “乔楼主的面子我当然想给,可是也不能够明知道酒中有毒而执意饮之,毕竟文君这条命来之不易,我可是惜命之人。”慕文君拿过一旁的茶壶,亲手倒了两杯,双手奉上,“虽然不能饮酒,但是心意仍在,文君便以茶代酒谢乔楼主美意,更谢将秋月送到我身边。” 乔陆本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见慕文君递过来茶水,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他静默了一下,方才将茶盏接了过来,却并没有立刻喝下,而是不解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在书中看到过,有一种人自幼混迹在毒物之中,再辅以药酒药浴长期以往可练就百毒不侵之体,这酒虽然是好酒,不过我没有这种体质,可不敢喝啊。”慕文君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怎么知道我百毒不侵?”乔陆眼眸大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慕文君。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听说慕文君了,而且当初他得到沉崇的命令后,亲自去调查的慕文君,然而结果却是有些出人意料,并不是太过于惊讶,而是太过于平庸,养在深闺的小姐能够有什么大事,对于他们而言最大事情的就是内宅争斗了,最后不过一张白纸就将慕文君的前半生囊括在内了,那些种种可都不被乔陆放在眼中。 但是慕文君投靠沉崇之后,无论是性情和行事方式都和以前颇有些不同,乔陆这才忍不住出手试探,可是这一试探反而也让他更加诧异了。 这女子实在是让人看不透。 全天下知晓他百毒不侵一事的一个手掌也能够数的过来,然而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慕文君。 “难不成是你告诉她的?”乔陆看向沉崇,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这却是最合理的一个理由了。 沉崇摇了摇头,道:“不曾,从前我都未对她说起过你的名字。” 面对二人的疑惑目光,慕文君摊了摊手,无辜道:“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乔楼主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啊……” “那你方才……”乔陆刚要质问,脑海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不敢置信道:“你在诈我?” 慕文君笑容加深,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有回答却已经给了乔陆答案。 她当然不知道乔陆百毒不侵,只不过当时沉崇说有毒,她对他深信不疑,而乔陆为了诱骗她喝下酒水,亲自喝了酒,她联想书中内容隐约猜到了几分,不过到底没有证据,也并不确认,不过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让她猜对了。 “看你容貌气质,本以为你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狡诈的人。”乔陆自认自己才是个狡诈之辈,在江湖上不知道多么无往不利,却没有想到今日在这条他认为的小河沟里翻了船。 慕文君脸上笑容不变,甚至还勾起了嘴角,“看你举手投足,本以为你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无耻之徒。” 两人四目相对,乔陆最先认了输,叹了一口长气,道:“果然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次是我输了,罢了罢了,文君确实棋高一着。” 慕文君知道乔陆这是正式承认她的能力了。 “不对,若是方才沉崇没有阻拦你,你是不是就会喝了?”乔陆仍旧觉得输的不甘心。 “乔楼主,你应该清楚一点,从来就没有如果,酒我没喝就是没喝,而我倒的这杯茶不知你是喝还是不喝呢?”慕文君从容不迫的说着,拿着手里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笑道:“我这茶水可没有下药,更何况下了药乔楼主也是不怕的啊。” 乔陆双手端起茶盏,喝茶如喝酒,同样一饮而尽,喝过之后,他笑道:“文君不用再叫我乔楼主了,听着生分,叫我乔陆就好,我以后便也叫你文君可好?” 沉崇拍了一下他的手,“注意言辞。” 乔陆眨了眨眼睛,“这可轮不上你说话,文君,你觉得可好?”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就是。”慕文君随意道。 “还是文君豁达,果然和普通女子不一样。”乔陆不禁赞叹道:“从前见过许多自诩聪敏的女子,然而今日见了文君才知道,什么才是女子真正的聪慧。” “你是见了每个女子都这么说吗?”慕文君可不是被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够击败的人。 “怎么可能呢?”被戳穿了的乔陆脸上更是毫无羞耻之态,勾起嘴角道:“本公子只对貌美如花的姑娘这么说。” 话语微微一顿,他又道:“不过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聪慧的女子,这句话,发自内心,充满诚意。” 慕文君笑容清浅,“谢谢。” “说完了吗?”沉崇在一旁看着这两个说个不停的人,沉声道:“找你来可是为了正事的……” “哦?虽然不知道你的正事是什么,不过不得不说见到了慕姑娘这样的绝色佳人,便是被吵醒了也是值得的。” 乔陆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沉崇的黑脸,他轻轻的咳了一声,不敢再撩拨下去,只是正了正神色,道:“你说吧,找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第八十七章 韩子高去世 “去查最近禁军或者朝堂之中,可有去北疆之人,本王和文君怀疑,皇上派人去了北疆,而扶龙卫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沉崇沉声道:“这件事不能够动用扶龙卫去查,所以只能够用万通阁,不过便是真的去了,想来也是走了好几日了,不容易查探,多注意一下最近被外派出去的官员,尤其是武将。” 慕文君也道:“其实还有一个简单法子,那就是在城门处等,既然已经走了好几日,那么想来不日就要归来,虽然不能够明着动用扶龙卫查探皇上的人,但可以借用旁的借口派遣扶龙卫守在四处城门处,看到可疑之人,再派遣万通阁的人跟上,这样会更加容易一些。” “有道理,那就两手准备,乔陆,你先去查探最近出城的官员,我派遣扶龙卫去城门。”沉崇赞同的点了点头,立刻做出最准确的反应。 乔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颔首道:“交给我放心吧。” “不过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一下,万通阁处传来消息,长公主似乎有异动……” 乔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扶龙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他瞬间起身隐藏在了屏风之后,速度快的慕文君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觉得一阵风过后,人就不在座位上了。 “出了什么事?”沉崇站起身,他当然知道扶龙卫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而且如此匆忙,可见必然发生了大事。 “回禀王爷,是长公主府中……韩统领……不对……驸马爷去世了……” 沉崇和慕文君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韩子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事? 这个时候韩子高出事,在外人看来,最大的嫌疑就是沉崇。 毕竟他顶替了韩子高的扶龙卫统领一职。 沉崇当机立断,看向慕文君道:“我要去趟长公主府,你现在……” 慕文君却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这件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只是没有想到发生的竟然这么不是时候,太过于突然了,让慕文君有些措手不及。 她记忆中应该是再晚一点的啊,本来还准备了后手计划,打算利用韩子高,让沉崇如愿以偿能够出征北疆,只不过现在看来是无用了,一切都要推翻重来。 难道是其他环节导致韩子高的死因提前了? 二人赶到长公主府,也不过用了半盏茶的时间,然而刚一进去,就感觉到了府中的沉重。 沉崇穿过长廊,径直去了长公主沉瑜的房间,慕文君紧随其后。 至于扶龙卫已经将整座府邸团团包围了起来,不让一个苍蝇飞进来,现在的长公主府,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沉崇推开门,就看到了躺在美人榻上的人,手里抱着一个酒壶,喝的酩酊大醉。 沉崇看到这个样子的沉瑜,心里立刻涌上了一股火,“沉瑜,韩子高死了,你现在在干什么?” 沉瑜眨了眨眼睛,似乎这才看清楚来人,痴痴的笑着,发髻散落了下来,珠钗凌乱,“原来是崇儿来了啊,快来,陪小姑姑喝酒,这可是上好的竹叶青。” 沉崇愤怒的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将人拉到梳妆台的铜镜前,而这期间难免磕碰,然而沉瑜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抱着那个酒壶醉生梦死。 “沉瑜,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不是最自私不过了吗?不是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吗?那你怎么就任由自己活成了这样?”沉崇指着铜镜,愤怒不已。 沉瑜看着铜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她仰头又要喝酒,却被沉崇夺走了酒壶,她也不再挣扎,只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笑出了声音。 笑着笑着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越来越多,我伸手去抓铜镜,却只抓到了一手的凉意。、 “是啊……我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沉崇……我知道我不能后悔……可现在我好怕……我好怕我自己啊……” 皇室中有着倾国之称的公主,在今日哭得泣不成声。 “沉崇,我好想他,为何他不曾爱过我……” “沉崇,现在韩子高也死了,我的第三任驸马也死了,我嫁过三次,夫君却都不得善终,你说若是让他们选择,是不是宁可从未认识我……” “沉崇,我的心好像也已经死了,跟着莫旗一起死了,从他走后,我就感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沉崇,我在旁人的身上找寻他的影子,可他们一开始的时候都像他,可是后来越来越不像,萧育也好,韩子高也罢,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我找不到他了,我甚至觉得快要不认识他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么痛……” 不管姑侄二人存在着多少的芥蒂,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沉瑜始终最为相信的就是沉崇,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笑,唯独只会在沉崇面前肆无忌惮的哭,即便是她的皇帝兄长和前三任夫君,她也不会如此全心意的信赖。 慕文君站在门口,看着沉瑜狼狈不堪的喃喃自语,而沉崇站在一步之外,没有任何动作,不过那种目光却极其的沉重,里面蕴含的情绪,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压抑。 “是不是你杀了韩子高?” 慕文君猛的抬头看向了沉崇,她甚至在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因为沉崇说过这句话之后就一言不发,仍旧是那个姿态,那种神色。 而沉瑜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变化,仍旧趴在梳妆台前,无声的流着泪,喃喃说着话,如同他们幼时一样,一声一声叫着沉崇,倾诉着她的心思。 只不过以前还是个幼童,却会装成一个小大人一样的沉崇会去哄着她,会绞尽脑汁的想尽办法让她开心,而现在却是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不会有一丝一毫多余的举动。 直到沉瑜似乎是累极了,又似乎是醉的睡过去了,没有了声音。 沉崇垂下眸子转身离去,慕文君犹豫了一下,紧跟在他的身后。 第八十八章 皇上态度 沉崇出了长公主的院子,直奔了韩子高死去的地方。 “韩子高为何会死?”沉崇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道。 引路的太监犹豫了一下,“奴才也是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听到有人大喊驸马爷去了,这才知道的消息,不过驸马爷死亡的时候并不在院子里,而是在马厩。” “马厩?怎么会在哪里?”沉崇皱眉道。 然而那个引路的太监知道的消息确实太少,无论他再怎么问,也没有问出具体内容了,一问三不知。 到了马厩后,四周已经都被扶龙卫包围,当时在场的奴仆也被扣押。 沉崇询问了之后,这才知道韩子高死亡的真实原因。 “什么?竟然是坠马而亡?” 不怪沉崇惊讶,实在是他这种死法实在太让人不可思议了,且不说韩子高曾是扶龙卫统领,便是出身也是一名三等侍卫,和马最是经常打交道,手上还有功夫在,竟然会因为坠马而死,实在有一种滑天下之大稽的感觉。 沉崇唤来副统领,这是得知消息后最先赶过来的人。 “可排仵作查验过了?死因究竟是什么?” 副统领摇了摇头,“查验过了,确实是坠马,头部朝着地上摔了下去,正撞上了石头上,又被马踩了好几脚,惨叫一声后就没有了声音,马厩附近的奴才都看到了。” “可韩子高说到底,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怎么会突然坠马?”沉崇问道。 “据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说,最近驸马爷和长公主经常吵架,晚上也不得安眠,身体疲弱,王爷……您说会不会是……”副统领刚要说什么,却被沉崇制止了。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过于牵强了,意外或许有,但这个时间点也太巧合了,一切种种就像是算计好了的,看似完美无缺,实际上必然会存在漏洞。 只他真的要去找这个漏洞吗? “你可有什么发现?”沉崇注意到慕文君在看马厩中的马匹。 慕文君在草料里拿出了一根稻草,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微微摇了摇头。 沉崇神色一变,就在这时,宫中来了人。 “陛下有旨,宣睿昌亲王入宫觐见。” 传旨的公公走上前,态度恭敬的抬手道:“王爷,马车已经在外面侯着了,您请吧。” 沉崇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似乎在犹豫不决。 公公见他没有动作,忍不住催促道:“王爷,陛下在宫中等您呢,还是快些前去为好。” 沉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迈开了步伐, 慕文君忽然喊了一声,“等等。”接着快步赶了上去,轻声对沉崇说了一声话。 沉崇到了御书房时,就看到了坐在棋盘后的景明帝,行礼道:“参见父皇。” 景明帝抬了抬手,命人备了茶水,“起来坐下吧,上一次咱们父子俩没能好好对弈一把,现下倒是个好机会。” 茶香袅袅升起,沉崇落下一颗棋子。 “可见到你姑姑了?”景明帝这一刻不像是帝王,倒更像是一个垂暮老人,在和儿孙闲话家常。 这让沉崇有片刻的恍惚,回了回神,“见到了,姑姑状态不太好。” “这也难怪,你姑姑是个命苦的,虽然贵为长公主,不过这几段姻缘都没有善终,想来她定是伤透心了,你和她自**好,她对你更是用心,现在这个时候,你要好好关心关心她。” 仿佛只是几句叮咛,然而沉崇还是从中听到了隐含的意思。 也是,皇家父子之间,怎么可能如同平民百姓。 “至于韩子高,朕听说是坠马而亡,他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否则的话就凭他做的事,便是死一百次也是不够的,就是你姑姑心软,否则的话,就是北疆商人一案,他就该当街问斩。” 景明帝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掀起了眼皮,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面前的人,“你现在执掌扶龙卫,不比从前,应该清楚有些事能查,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查不得的。” 皇上一句话,韩子高不论死因到底是什么,现在已经盖棺定论,只能够是他自己不经意间坠马而亡,和旁人无关。 沉崇垂下眸子,手中拿着黑子,却迟迟并未落子,听到景明帝这句话,微微沉默了一下才道:“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 “行了,你先下去吧,想来还有许多事要忙,你姑姑那里,虽然有礼部在,但是你也要多帮着料理,不可懈怠了。” 景明帝想要说的都说完了,也就下了逐客令。 沉崇行礼告退。 若是说之前沉崇尚且不敢确认韩子高的死另有原因,那么现在却是确信无疑了,能够让他父皇如此维护的人,除了沉瑜,不做他想。 他出了宫,直奔向了长公主府邸,门外已经挂起了白灯笼,来来往往奴仆也都穿上了白衣,满府一片萧索之意。 他忽然就想起了他舅舅莫旗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片白色,母亲哭倒舅舅的棺材前,而他跪在那里,只觉得天地之间全是白色,再无其他色彩。 其实有些事一经想通,所有的事穿连着过往,都渐渐清晰了起来。 三位驸马,无一人能够得到善终,这真的只是那三位驸马命不好吗?还是另有原因? 为何他的父皇,当今的天子对沉瑜始终无条件的维护,便是今日他也不过才得到消息,刚刚开始查探,宫中的皇上却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 沉崇闭了闭眼睛,他不愿意去深想,可有些事却由不得人。 “王爷,您回来了……长公主府的管家让咱们交出驸马爷的尸体……说是准备入棺下葬……您看……”副统领看到站在门外的沉崇,当即迎了出去。 “尸体交给他们吧,你也率领扶龙卫回去吧……这里的事不需要扶龙卫插手了……”沉崇挥了挥手,只觉得疲惫不堪。 副统领见他入宫回来后就改变了主意,知道其中肯定有些事发生,不过这就不是他该问的,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他正要唤扶龙卫,却又听到沉崇问:“慕文君在哪里?” 第八十九章 匕首 “慕小姐被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唤走了。”副统领想了想道,“王爷刚走,长公主就派遣了人过来。” “你说什么?”沉崇闻言,立刻皱起眉头,脑中的那根弦瞬间崩了起来,漆黑的眼眸中波澜汹涌,万般情绪似乎要崩裂而出。 副统领看着他这个样子,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险,浑身肌肉紧绷,咽了咽吐沫,似乎才反应过来面前是谁,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王爷,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沉崇背对着所有人垂下眸子,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栏杆,青筋无声暴起,摇了摇头,“你先率领扶龙卫回去,这里有本王在即可。” 副统领不放心,犹豫了一下,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叹息一声,道:“属下遵命,这就去命扶龙卫离开。” 片刻功夫,扶龙卫如潮水般散去,再不见一人。 沉崇却是不顾四周来往的人,穿过长廊,径直快步走向了长公主的寝殿。 推开雕花木门,四处张望,寝殿中除了宫女奴仆,并没有他要找的人,眉头深深皱起,沉声问道:“长公主在何处?” 宫女似乎早就得了吩咐,并没有隐瞒,躬身行了一礼,“回王爷,长公主殿下带着慕家小姐去了花园赏花。” 沉崇目光中冷意愈发的深重。 他转身离开,向花园走去。 这次倒是寻到了人,两人就在高坡上的八角亭里,一眼便可瞧见。 沉瑜凭栏而站,目光沉静,看到沉崇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来了……” 慕文君低垂着眼眸,并没有接话。 “看来你在他心中,果然有几分地位,你不必否认,我们一同长大,我很了解他。”沉瑜挑起了那双精致如画的眉眼。 “或许曾经殿下很了解王爷,不过现在殿下,确定还如以前一样吗?”慕文君轻轻叹息一声。 沉瑜转过身看向她,眸子中闪过一道冷意,“你说什么?” 她走近了两步,袖子中的出了鞘的银白匕首忽然落在手心中,横在了慕文君的脖颈之上。 长公主另一只手抚摸过慕文君白皙的脸颊,笑容艳丽而危险,像是毒蛇吐出了冰冷滑腻的蛇信,让人不寒而栗。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慕家小姐果然是个天生的美人。” 慕文君对脖颈之下的匕首视而不见,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唇边荡开一抹笑意,“殿下谬赞了,说起来,殿下的容颜可是当得起倾国二字,文君这般姿色,在殿下面前,立刻就相形见绌了。” “你不怕吗?”对方的淡然让沉瑜有微微的惊讶,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要看透这张美人脸下的真面目。 不等慕文君回答,和沉重的脚步声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道难掩愤怒的声音,“沉瑜,你疯了吗?” 沉崇走上石梯,就看到了沉瑜手持匕首横在慕文君的脖颈之上,只觉得脑海中的那根弦崩到了极致。 “沉瑜,你现在在做什么,你难不成忘记了你的身份?”沉崇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沉声道。 “你现在担心的是她,还是我呢?”沉瑜脸上似乎有些困惑,更多的是平静之下掩盖的疯狂,那把匕首离慕文君愈发的近,距离皮肉只是分毫。 她忽然道:“你若是担心我,帮我杀了她……” 她微微一笑,勾了勾嘴角,声音冷酷,“若是担心她,不妨杀了我。” 沉崇看向她的目光不敢置信,似乎不相信她竟然会说出如此的话语。 片刻后,他缓缓道:“你真的疯了!” 这五个字犹如一把刀,剜在了沉瑜的心头,她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或许吧,或许我早就已经疯了。” “扶龙卫已经全部撤了出去,韩子高的死不会有人追究,旁人只会觉得他是坠马而亡,你仍旧还是尊贵无双的长公主,现在你可以把匕首放下了吗?”面对近乎癫狂的沉瑜,沉崇所有激烈的情绪都纷纷掩下,最后面无表情。 “但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沉瑜摇了摇头,有种疯狂的坚持,“沉崇,她知道了就得死。” 慕文君轻声道:“殿下觉得,杀了我就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能与不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秘密依旧不会有人知道。”沉瑜近乎偏执的说着。 “殿下错了,您觉得自己是聪明人,可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聪明人在,你的秘密迟早不会再是秘密,毕竟三位驸马都各种原因辞世,难道就不会有人起疑心吗?”慕文君微微动了一下,那匕首就在脖颈之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沉崇眉头深深皱起,暴戾的情绪在心中涌动着。 慕文君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化,仿佛生死被威胁着的不是她一般,反而道:“殿下,文君愿意帮殿下排忧解难。” “你?帮我?”沉瑜觉得可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轻蔑道,“就凭你?” “虽然皇上不会追究殿下您,但您觉得世家会放过这个机会吗?”慕文君眯了眯眼睛,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 世家和皇室之间,是不见硝烟的战争,而长公主这件事,便是一个难得突破口,世家们为求自保自然不会放过,就算是只是小事,也会小题大做,更何况长公主根本经不起深查。 “你什么意思?”长公主冷声道。 “殿下,您杀了我,并不会解决任何问题。”慕文君伸手,捏住那银白色泛着亮光的匕首。 长公主喘气的声音有些加重,在这寂静的花园,中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沉崇目光紧紧的盯在匕首和慕文君的手上,手紧紧的握着,青筋暴起,唯恐有什么差错。 幸好长公主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任由慕文君将匕首从她自己的脖颈之上挪开,不过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痕,她拿出干净的手帕按在脖子上。 “我对于殿下来说无足轻重,有这个时间,殿下不如想一想,如何面对世家的为难?” 第九十章 秘密 “你有什么办法?”长公主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衡量着她的话是真是假。 “长公主不如以退为进。”慕文君抬起眼眸,镇定自若。 她回忆起了前世的记忆,韩子高前世也是坠马而死,他刚死之后,民间立刻传出了长公主的各种流言蜚语,真假先且不论,随即朝堂之上言官接连上书,长公主名誉扫地,被迫交出权势。 现在想来,这其中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而能够敢和皇室这般的,唯有世家。 “以驸马爷突然而亡悲伤过度的原因,先暂且去白云庵修养,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再回来。”慕文君轻声道。 “这就是你的主意?”沉瑜蹙眉,似乎对此颇有些不屑一顾,“白云庵,本殿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若是不想去白云庵,届时出了任何事,莫要后悔即可。”沉崇拉过慕文君,将二人远远的隔开,似乎为了以防沉瑜的突然暴起,“沉瑜,对付韩子高,你使用的手段并不高明,这件事根本经不得旁人查探。” “她不过是个官员小姐,你似乎很在意她。”沉瑜眯了眯眼睛,看着沉崇,“你自幼情绪内敛,从前从未见过你如此在意旁人。” “现下你竟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个?你想要对付韩子高,有千万种办法,可是你却偏偏选择了最蠢的那个,现在父皇会保你,可若世家借题发挥,到时候父皇恐怕也会动摇,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沉崇冷声道。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我的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觉得亏欠于我,所以才会如此维护我,可若不是他,莫旗又怎么会……”下面的话她并没有说完,就看到瞬间黑了面颊的沉崇。 “你之前便一直怀疑是我动手杀了莫旗吧,只是那个时候你太小,苦于没有证据,现在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年确实是我……”沉瑜惨淡的笑了一声,多年隐瞒着的秘密,最后还是由她亲口说出。 沉崇即便早就猜测到了,但现在被沉瑜亲口说出来,仍旧觉得心口闷痛,仿佛喘不过气来一般。 毕竟当年的事都太过于巧合了,一切发生的,都好像是经过算计的。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动手?” “我是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沉瑜嘶喊着,眼泪夺眶而出,这件事折磨了她多年,已经成为了一块心病,让她痛不欲生。 “我不止一次的迟疑过,可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旁人,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嫉妒,没有办法看着他谋划着为了救出另一个女子而无动于衷……” “你知道吗?沉崇,那时候我已然后悔了,想要收手,可是却无意间发现了他想要去北疆,想要去找小九儿,我不能够忍受他的离开,更不忍受他如此喜欢另一个女子……” “所以……你杀了他?”沉崇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可再次听到这件事他,仍旧无法释怀。 “沉崇,你知道吗?当年我为什么能够嫁给莫旗?”沉瑜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笑容里透出来一股残忍。 “你母亲并不是因为心疼我,而是你的父亲,当今的天子,他那时候初登皇位,根基不稳,却野心勃勃,想要脱离世家掌控,更想要去除内阁,而莫家被称为世家之首,所以首当其冲的就是莫家。” “你母亲当年虽然发现了我喜欢莫旗,却本来顾忌他已经有了婚约,并没有想要帮我,但是是你的父亲,他让你的母亲帮我,这才让我能够顺利嫁给莫旗。“ 沉瑜微微一顿,闭上了眼睛,“而杀莫旗,也是出自他的指令。” 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最深的秘密,她缓缓的舒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时,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蜂拥而出。 “后来莫家在朝堂之上步步维艰,你母妃后来肯定是明白了过来,她心怀愧疚,却性情太过于柔顺,既觉得对不起家族,又不肯背叛夫君,心中挣扎,所以才会郁郁而终。” 沉瑜伏在石桌之上,哭的痛不欲生,“我不过是他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剑而已,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伤人伤己。” 沉崇背过身去,眸子垂着,让人看清楚里面蕴藏的情绪,只听他道:“沉瑜,韩子高头七之后,你就搬到白云庵去住。” 沉瑜抬起头来,不知道哪里的来的力气,抓住了沉崇的胳膊,摇头拒绝道:“不,我不想去什么白云庵,你知道的,忍受不了那里的。” “沉瑜,想不想去随你,不过这是你最后的退路了,不然等世家反应过来,不会放过你的,毕竟无论是莫家还是萧家,都是被你所害……” 莫家也好,萧家也罢,他们都曾经是京都之中数一数二的大世家,然而却都因为长公主沉瑜而没落,直至消失在京都,虽然这并不是出自于她的意愿。 但是就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剑,剑尖直指世家,之前长公主如日中天,世家们无可奈何,但现在长公主沉瑜一旦有了裂痕,他们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反戈一击。 “不,皇兄不会放任我不管的,他不会看着我被世家欺负……” 沉瑜从来不屑于隐藏她的自私。 她喜欢热闹,贪恋权势,喜好奢侈,这些她都毫不遮掩,甚至愿意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不折手段,就像是亲手杀了最爱的人一样,她杀了莫旗,却也换得了天子的怜惜。 权势,富贵,她统统都得到了,即便代价是失去了最爱的人,或许内心永远痛苦,可是她却也是开心的。 “本殿帮陛下那么多,他会顾念兄妹之情的,若是我真的有难,他不会坐视不理,世家算什么东西?莫家和萧家曾经那么强大,最后在皇家势力面前还不是化为乌有……”沉瑜仿佛想要说服自己一样,一遍遍的说着,痛苦的摇着头。 沉崇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第九十一章 河灯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长街上炊烟四起,人影空寂,慕文君和沉崇从长公主府离开后并肩前行。 “长公主在试探你!”慕文君看着天边金色的落日,侧了侧脸颊轻声却坚定的说着。 “你还记得我说过扶龙卫中权势掺杂吗?”沉崇目不斜视,神情中看不出丝毫破绽。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大拇指和食指抿在一起,这是她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你是说长公主也在扶龙卫中安插了人手?” 她啧了一声,感慨道:“难怪天子不放心扶龙卫,世家,皇子,长公主,甚至还有朝堂之上藏着没有出头的势力,都将目光放在了扶龙卫身上,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慕文君伸出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圈,她缓缓道:“现在的扶龙卫就好比这一张大饼,所有人都想瓜分一块,而皇上想的却是将这块饼扔在地上,掉在地上的饼沾满了灰尘,那时候可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届时抢到饼的人就会功亏一篑,皇上真是好计谋啊。” 而长公主也不亏是皇上的妹妹,她恐怕也窥到了皇上的心思,所以她也在计划着慢慢脱离扶龙卫,当初,韩子高名义上是扶龙卫的统领,然而背后真正掌舵的人却是长公主,她想要真正的脱离扶龙卫,首先就要将韩子高弄下去,所以后来才会顺着沉崇和慕文君的局让韩子高离任。 现在回想起来,一步步都是惊险。 “你这么说现在最危险的岂不是本王?毕竟本王手里拿着这块饼最大的一块。”沉崇对慕文君的说法感到新奇,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极其有道理。 “不,最大的一块并不在王爷手里。”慕文君眯了眯眼睛,竖起手指摇了摇,“是在陛下手中,即便再多的势力进入到扶龙卫中,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扶龙卫才是皇上的亲信,也是皇上曾经最为信赖的护卫。” 沉崇捻了捻干涩的指尖,沉吟道:“你是想说扶龙卫即便最后会成为一块沾满了灰尘的大饼,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够分到一块是一块。” “正是如此,不过这些都得在暗中进行,不得不承认,现在扶龙卫统领一职已经是烫手的山芋,还是要迟早脱手才是。”慕文君一边说着一边穿过朱雀大街,转向漯河方向。 沉崇停下步伐,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走错了方向?这是要去哪里?” 慕文君看了看四周,摊手道:“王爷可能忘记了,我已经离开成国公府。” “那你不是应该回慕府?这个方向是去往漯河,和慕府正是相反。”沉崇道。 “我目前还不打算回慕府。”慕文君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多说。 “既然你不打算回慕府也好,那就在天字第一楼住下,那里很安全。”沉崇说的不容置疑。 尤其最后安全这两个字被沉崇刻意加重强调了一下。 沉崇现在想起慕文君被沉瑜用匕首抵住脖颈的时候还有些烦躁不安。 若是慕文君住在天下第一楼,那里且不说有乔陆坐镇,还有万通阁的杀手,慕文君在那里,就像是在自己的眼皮下,他自然可以放心。 “你担心……长公主不肯放过我?”慕文君略有些迟疑的问道。 沉崇点了点头,慕文君知道了沉瑜的秘密,虽说今日侥幸逃脱,但是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慕文君却摇了摇头,颇有些自信道:“我觉得长公主不会再如此做,今日她将我叫到后花园做出那一番举动其实就是为了试探你,试探你是否真的知道了她的秘密,而我对于长公主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的。” “今天沉瑜突然发难,你却像是早有准备?”沉崇忽然想起在亭子中时,慕文君始终平静自若,即便性命受到威胁依旧面不改色,这一点若是放在一个男子身上他可能会觉得平常,但是在一个女子,还是贵族女子身上,这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你要知道?即便沉瑜是为了试探我,但是她也不会将你的性命放在眼中,若是失手杀了你,她不会受到任何责罚。”沉崇缓缓道,他侧过头看着慕文君的脸色,似乎不想错过她的任何情绪变化。 慕文君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王爷想错了,长公主今天从头到尾都很是冷静,即便外表看来形态癫狂,我虽然看不透她真正谋划的是什么,但是我却可以保证她不会伤我,毕竟杀了我她虽然不会偿命,但是却也会很难办,而现在她因为对韩子高动手已经麻烦缠身了,她肯定不会让自己更加困惑的。” 她顿了顿道:“而且依我看,长公主似乎是在向王爷您示好,她知道您执掌扶龙卫之后,过往的事情瞒不过您,您迟早都会知道,索性将一切事情借着韩子高之死这个契机告诉你,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就更加不会伤我了。” 沉崇没有说话,往事本该如烟云随风而去,然而这些往事里却参杂了太多的利益,生死,荣辱,压在他们这些相关人的心中,沉甸甸的,始终不得解脱。 慕文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扯了扯沉崇的衣袖,轻声道:“王爷现在若是有空闲,文君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沉崇没有说话,慕文君就权当他默认了,展颜一笑,拉着他的衣袖就向前走。 不知道拐了几个巷子,她来到了漯河夜市,夜市上灯火璀璨,热闹非凡,慕文君拉着沉崇到了一处卖河灯的小贩前。 然后伸出了白皙的手,笑道:“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银钱,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借我一块银子。” 沉崇拿出一块银白的锭子放在她的手心,然而就看到她讲银锭子放在了摊贩前,豪迈道:“这里的河灯本姑娘都要了。”顿了顿又道:“这个车我也要了,银子也不用找了。” 小摊贩立刻眉开眼笑的将装着河灯的小车给了慕文君。 慕文君却看向了沉崇,一副看你怎么办的样子,让人看的牙痒痒。 看着表情鲜活的慕文君,沉崇烦躁沉郁的心情却莫名的好了几分。 第九十二章 逛夜市,买花灯 沉崇任劳任命的推着贩卖河灯的车,慕文君手里提着一盏花灯,笑的眉眼弯弯。 不同于以往的淡然浅笑,眸子里却冷寂的毫无感情,现在的慕文君笑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容颜本就姝丽,就着灯火看去,更加耀眼夺目。 仿佛身边所有的喧嚣都层层褪去,唯有眼前女子明艳动人,鲜活灵动,沉崇心中莫名一动。 “王爷在想什么?如此入神?连我说话都没有听到?”慕文君将手里的花灯在沉崇的面前晃了晃,歪着头问道。 “我在想……以前似乎从来见过你笑的这么开心……”沉崇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就连本来浮躁不堪的心情都缓缓的沉静了下来。 慕文君听到这句话眸子微微垂了下去,许是漯河的夜景太过璀璨,花灯太过于绚丽,一时之间竟然让她迷了眼睛,更迷了心。 眼前人是沉崇啊,是睿昌亲王,她竟然不知不觉间在他的面前放下了防范,诚然这些天相处下来,两个人熟识了起来,可是慕文君的心中始终横着一道刺,那就是前世她的死,还有她慕府的惨状。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王爷……”慕文君话语中有些迟疑,似乎颇有些犹豫不决的意思。 沉崇挑了挑眉,他自从认识慕文君起,看到的都是她淡然自若,从容不迫的样子,现在这个眉头深蹙,犹豫不决的慕文君倒是让他有些新奇。 “王爷,若是有一日……” “姐姐,姐姐,我要买一个花灯。”稚嫩的孩童声音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慕文君感觉到有人拉扯着她的衣袖,她原本鼓足勇气想要说出口的话就又都咽了回去。 沉崇看着那个还不到慕文君腰高的孩童却笑了,“花灯在本……我这里,你怎么不来我这里,却和姐姐去说?”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懵懂的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哥哥和姐姐不是一家的吗?在我家里,爹爹都是听娘亲的,难道哥哥不是听姐姐的吗?” 沉崇被小孩儿稚气的话语逗笑了,往日里肃穆的面容因为这个笑容柔和了下来,他道:“你说的非常对,那你快问问这个姐姐要不要给你一个花灯……” 小孩儿扯着慕文君的衣袖不放手,看着慕文君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大的笑容,甜甜的道:“姐姐这么漂亮,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仙女姐姐卖给我一个花灯好不好?” 慕文君揉了揉孩子细软的头发,柔和道:“你想要哪个,自己挑。” 孩子左手挑了个兔子模样的花灯,眼睛却还在看着老虎的灯笼,小手顿着,似乎颇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看着慕文君,脸色忽然委屈了起来,“仙女姐姐,我不知道选哪个好了。” “那我两个都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只要一个就好了,要不然娘亲知道了会生气的。”小孩儿最后异常艰难的选择了小兔子灯笼,还拿了两枚铜板递给慕文君,“仙女姐姐,娘亲说了,买东西是要用钱的,这是我的钱钱,都给你。” 慕文君掂量了两下手里的铜板,正好看到了卖糖葫芦的商贩,拿着两枚铜板买了冰糖葫芦又递给了小孩,“那姐姐请你吃冰糖葫芦好不好?” 小孩儿看着冰糖葫芦眼睛瞪的大大的,如同黑曜石一样眸子瞬间就亮晶晶的,他说着谢谢仙女姐姐后,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提着灯笼一蹦一跳的跑远了。 沉崇和慕文君脸上都带着笑。 沉崇推着车向前走了几步,却察觉到慕文君并没有跟上来,顿时回头看了过去,却见慕文君眼睛也在看着冰糖葫芦。 慕文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摊了摊手,笑容温暖如春,“怎么办?仙女姐姐也想吃冰糖葫芦,可是没有钱钱?” 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风也温柔,沉崇在她的笑容里第二次失了神。 最后慕文君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提着花灯和沉崇并肩走着。 路上又遇到了好几个上来买花灯的人,沉崇最后无奈道:“难道咱们看起来就这么像卖花灯的摊贩?” 许是沉崇脸上难得一见的表情逗乐了慕文君,她嘴里还咬着最后一块冰糖葫芦,却笑个不停。 今天晚上二人似乎脱离开了朝廷诸事,只是一心一意的逛着漯河夜景,慕文君东看看西瞧瞧,对一根雕成梅花的木簪子也能看个半天,最后转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沉崇,沉崇付钱付的心甘情愿。 慕文君立刻取下来了原来的玉簪子,将梅花簪子插在了头发上,笑着问沉崇,“好看吗?” 沉崇仔细打量了一番,沉吟着却不说话,就在慕文君瞪着眼睛要和他讨要个说法的时候,他才笑开了的道:“不愧是仙女姐姐,戴什么都这么好看。” 慕文君佯装生气的扭过头去,不过微微泛红的耳朵却出卖了她。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逛,最后连卖带送的一人手上只拿了一个河灯。 慕文君最后带沉崇去了河边,脱离了喧嚣的人群,树影婆娑,河边颇有些昏暗而暧昧的感觉。 “方才有些话我想要问你……”许是两个人的氛围太过于舒服,慕文君忽然不想打破现在的相处模式,但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始终让她心中有个疙瘩。 沉崇和慕文君一同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他看着慕文君纤细的手指,犹豫着想去握,但是却又怕过于唐突。 “王爷,若是以后我的家族将和你站在敌对一方,那么你会怎么做?”慕文君忽然道。 “为何会敌对?”沉崇收敛略有些神游的思绪,不解的问道,转头对上她的目光,心却被震了一下。 慕文君的目光中含着五分痛苦,三分疑虑,两分迟疑。 在沉崇的印象里,慕文君爽朗,聪慧,心思虽然重,却从来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然而这一刻看着她目光中的痛苦,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里也颇有些复杂的感觉,不想看她如此,只想看她笑靥如花的样子。 第九十三章 往事如烟 “世事无常,没有人能够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王爷,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你是否会杀了我,让我的家族覆灭?”慕文君目光定定的看着沉崇,不愿意错过他目光一丝一毫的情绪。 沉崇感觉到了她的郑重,敛去笑意,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慕文君,首先我不想和你为敌,我会竭我所能,让咱们始终同一个方向,若是还是不能够挽回,我只会……” 会怎么样呢?沉崇迟疑了一下,会杀了她吗? “我会让你尽可能的留在我身边,至于你的家族……我为什么要覆灭他们?” 沉崇从前从未喜欢上一个女子,今晚他忽然对喜欢二字看的通透了许多,不过他也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感觉,“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想你恨我。” 慕文君手里捧着河灯,看着河水里明明灭灭的灯火随波逐流,眸色也染上灯火的光辉。 她轻声道:“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的父亲和你政见相悖,你们是敌人,他是你登上那个位置的绊脚石,不过后来他支持的人输了,一败涂地,你成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我的家族首当其冲,数百人被困于天牢,无论男女老少,最后都不得好死,而你曾答应我,只要我听命于你,你就会保我慕家性命无忧,但是……” 慕文君停顿了一下,回想起来了前世临死的瞬间,那一刻,她只希望来世从不相见,谁知道世事无常,这一世,她为求自保,不得不依附于沉崇。 “你派人折磨我,最后杀了我……” 最后这几个字,如同诅咒一样盘桓在她的心里,让她困在其中,不得解脱。 即便重生一世,她的心里也始终难以忘怀。 不,岂止是难以忘怀?还有恨! 成王败寇无可厚非,可又为何逼迫她入宫,又食言而肥,不止是让她希望落空,又用那样残忍的手段逼迫她至死。 慕文君紧紧的攥着手,以至于青筋毕露。 沉崇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知道她是真的在恐惧,心里又酸又软,伸出手将她的手指一一松开,然后十指相扣。 慕文君仿佛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转头看向他,眼睛瞪的圆圆的,却忘记了抽出手。 “文君,我不会那样做的。” 或许若是有那么一天,他会逼迫,但是却怎么可能忍心杀了她。 “文君,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但我向你保证,我会亲自将你父亲从北疆带回来,而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不会……伤你……”沉崇的声音沉甸甸的,带着重量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深信不疑。 慕文君看着他的眼睛,她相信,这一刻,男人是真心的。 “沉崇,你从过往中走出来了吗?”慕文君怔怔的看着河面。 两人都曾被过往伤的遍体鳞伤,沉崇何尝不也是困在其中,被至亲伤害,也是同样痛苦的吧。 “不曾,可是我也不会沉溺于过往,往事太过于沉重,压在心中迟早会被压塌的。”沉崇沉声道。 无论是对沉瑜,还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他心中都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涉及到了皇权,亲情就太过凉薄了,这里面参杂着的利益太多了,一两句岂是能够说清楚的。 慕文君蹲下身子,将河灯放在悠悠流去的河水里,缓缓道:“我也不曾,不过你说的对,过往太沉重了,若是一直积淀在心中,最先毁掉的是自己。” 这一世,她已经一步步走出,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她希望这盏河灯能够分担一部分压力,让她得到喘息的机会。 沉崇也将手里的河灯放在了水里,却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河灯随着河水悠悠远去。 “哎,二位,你们真是好兴致啊,竟然在这里放河灯,倒是让本公子好找啊!” 沉崇和慕文君回头看过去,来人正是天下第一楼楼主乔陆。 一袭白衣胜雪,站在高坡的亭子上,手持折扇半挡住脸颊,只露出如画眉眼。 颇有一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沉崇和慕文君并肩而行,到了乔陆面前,后者打趣道:“难得啊难得,今天在天下第一楼的时候,看你们之间就颇有些不对,果然没有让我看错,沉崇,这个时候带文君来放花灯,你对文君果然另有图谋,啧啧,真是可惜了姑娘这等美人了……” 慕文君挑了挑眉,却是道:“多虑了,是我提议来这里的,我们并不曾……” “我就是另有图谋,那又怎么样?” 不等慕文君说完,沉崇骤然出声。 慕文君面上只剩下怔愣了,呆呆的看着身边的人,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都消失不见了。 看着这些一幕,乔陆抚掌大笑,“沉崇啊沉崇,难得你也有开窍的这一天,不过也是,哈哈哈,今晚果然没有白来。” 慕文君看向沉崇,沉崇却并没有看她,不过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笑意,让人能够感觉出来他的开心。 慕文君垂下眸子,感受着心在胸腔里跳动着,一下接着一下,她咬了咬下唇。 “你特意过来,难不成就是想看我们放花灯?”沉崇见乔陆笑个不停,也觉得有些许无奈,连忙打断了他。 “对了对了,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别的事情的。”乔陆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正事,笑意收敛了许多。 “你早上让我查探的事已经有了结果,今天下午宫中密探传来消息,皇上本来就寝了,但却突然接见了一位刚从北疆回来的外臣,之后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直到现在也不曾从御书房出来。” “皇上果然派遣了旁人去北疆一探究竟。”沉崇沉声道,“看来扶龙卫真的如你所料,已经不得天子信任了。” 慕文君却微微一笑,“其实这不正是个好时机吗?皇上对北疆现在的情势,必然已经了然于心,王爷正好趁机卸下扶龙卫的职务,自请出兵北疆,岂不是正和王爷的意?” 第九十四章 新的院落 “话虽如此,可是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呢?本王筹谋这许久,就是为了出征,可是且不说父皇的态度,还有世家……” “所以说,现在才是好时机啊。”慕文君笑的明媚,胸有成竹道,“长公主这件事一出,皇家威严必遭到损害,而北疆之事一出,朝堂上下也将会哗然一片,若是皇子亲征,对皇上和皇家而言,都是有助力的,所以只要让皇上倾向于你,这件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沉崇闻言眼睛一亮,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 四目相对,慕文君略有些不好意思,借着揉脸颊的动作微微垂下了眼眸,不过眸子中的笑意却阻挡不住,继续道:“而对世家,你可以将扶龙卫这块大饼抛出去,到时候他们争夺扶龙卫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纠结于北疆。” “当然了,这只是个大概的方向,具体如何去做,还要看王爷您的了。”慕文君看了看天色,“现在入宫还来得及,王爷不如现在就去。” 沉崇也是这么想的,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恐怕会生出变动来。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要碰一下慕文君的头发,却又怕唐突。 太过于珍视,才会忧心忡忡,沉崇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慕文君才好的感觉。 “乔陆,你带文君去天下第一楼安置,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护好她,若是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沉崇郑重其事的道。 虽然慕文君说过,沉瑜不会再对她下手,可他又怎么能够放心下来,就算是为了以以防万一也好,他定不能让慕文君出差错。 乔陆感觉出来了沉崇的郑重,也不再开玩笑,点头承诺道:“放心,在我的地盘,不会让她出事的。” “可是我……”慕文君并没有打算住在天下第一楼,见沉崇几句话就安排好了一切,刚要反驳,就听男人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别让我担心。” 慕文君只觉得有什么击在了心上,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后,她点了点头,“好,那我在天下第一楼等你。” 慕文君随着乔陆回到了天下第一楼,而两个丫鬟还在里面等着。 十碧看到主子,立刻迎了上来,连忙道:“小姐,你可回来了。” 慕文君安抚的拍了拍的肩膀,“我没事。” 十碧看着她脖颈上的血痕,欲言又止。 怎么可能没事呢?若是没事,脖颈上怎么会有血痕呢? 乔陆带着慕文君主仆三人穿过了后门,直向后面走去,穿过长廊之后,才到了一处院落,他推开门,院落里面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的极其雅致,花草树木都是珍稀,并非常见的,有几种花开的绚丽多姿,就连慕文君也叫不出来名字。 而且这里远离人烟,仿佛不是在闹市。 “没有想到天下第一楼内,竟然别有洞天。”慕文君赞叹不已。 她只看了一眼,就对这个小院子满意的不得了。 “这里很清净,同时也很安全,文君在这里住着,若是缺什么了,尽管可以和我说。”乔陆安排的极其周到。 更不用说这处院落似乎平日里就有人打扫,各种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就连琴棋书画,笔墨纸砚也是都有的。 “多谢。”慕文君弯了弯眸子,诚心诚意道。 “沉崇可是特意嘱咐我了,我当然要安排好了,何况我对文君也很是敬佩。”若是说之前未曾见过慕文君却只是听闻的时候,乔陆还有几分不虞,毕竟他不认为一个贵族女子,能够对沉崇起到多大的帮助,女子的见识,始终不如男子广阔。 可是自从这次见面起,慕文君就一次接着一次给他惊喜。 “只是说实话,我从未曾见过沉崇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他对你恐怕是动了真情……”乔陆犹豫了一下,还是无法抵挡好奇之意,忍不住问道,“那你呢?可是也如同他喜欢你一般喜欢他?” 乔陆知道自己不该问,可这件事事关沉崇,他无法掉以轻心。 “乔公子,你可曾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慕文君不答反问。 乔陆没有犹豫的点点头,“喜欢过,不过不止一个女子。” 他自诩风流,平日里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美丽的女子他都是喜爱的,可这份喜爱却有一个时间限制,时间一久,他会厌倦,会喜欢上旁的女子。 慕文君勾了勾嘴角,摇头道:“乔公子或许喜欢过,可却不曾爱过,真正的爱上,是不会如同公子这般的。” “爱上?为何要爱上?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可以尽情做我想做的事,而不用顾虑旁人,笑或者哭,都可以随心所欲,为何非要爱上?”乔陆嘴边含着一道笑意,端的是风流倜傥,面容也是毫不在意的。 “公子说的也对,及时行乐未尝不是好事,公子是在为自己而活,但是只有真正的遇到了那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能够让你可以为她死,也可以为她生。”慕文君倒了杯茶水,递给乔陆。 “将喜怒哀乐更甚至是生死寄于旁人身上,这又有什么乐趣?”乔陆接过茶水,却并没有喝,他非常不解,若是真的如慕文君说的那样,他宁可永远不会喜欢上旁人。 “所以啊,这件事旁人多说无益,还要自己感觉,爱与不爱都是自己的事情,更何况咱们这种人,哪里能够轻易的爱。”慕文君摇了摇头,颇有些感慨的道。 乔陆却后知后觉,原来慕文君说了这么多,是在说他多管闲事了。 他顿时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慕文君含笑不语。 乔陆在要离开的时候,看向站在慕文君身后的秋月,忽然问道:“秋月,说起来自从你去了慕府,咱们也好久没有一同喝酒了,不如一会儿去喝一杯……” 秋月抬起眸子,阴冷道:“你是想打一架吗?” 乔陆连忙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喝就不喝,算了,本公子还是去找我的美人儿去。” 他合上折扇,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吟着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第九十五章 求饶 北疆的战局并不乐观,景明帝派出的亲信八百里加急赶回来,带回来了一个让全朝野上下震惊的消息。 边关留城已经被攻破,城主一家自杀而死,城主身边只留下了一封血书,写尽了对天子大夏的愧疚之意。 而城门大破的当日,满城都被抢掠一空,更加恐怖的是北疆人的残忍,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屠杀于刀口之下,一个活口不留,那一天,满城的血汇聚成了溪流,尸骨成山,一夜之间,留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景明帝知晓消息后震怒不已,手里攥着当初慕重山传递回来的密信,后悔不已,若是能够早一步派遣军队前去,那些将士百姓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不过他是天子,即便错了也不能够承认,他将信封就着烛火点燃,看着那封信化为灰飞湮灭,这才闭了闭眼睛,然后命人传内阁大臣,还有朝中重臣前往御书房。 “陛下,北疆于许久之前,就已经派人来了咱们大夏京都布局,更是以金银美人收拢朝臣的心,现在想来,他们已经筹谋已久,这次来势汹汹,若是不早做打算,恐怕……”工部尚书忧心忡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兵部尚书打断了。 “恐怕什么?不过区区弹丸小国,也敢如此猖狂,陛下,微臣愿意率兵前往边关,请陛下恩准。”兵部尚书一身的杀气腾腾。 “陛下,边关急报虽然严重,但是也不可以鲁莽行事啊,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不然的话不会解决边关问题,反而还会……”礼部侍郎杜大人一向不喜战争,对待北疆的态度也是求和为主。 “陛下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杜大人久居京都,未曾上过战场,怎么可能知道战场之上的凶险,现在当务之急是派兵前往北疆,留城已破,北疆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卜城,卜城之中兵力原本就不如留城雄厚,现在若是还不派兵,只怕卜城也会变成第二个留城啊……” 出身将门的陈大人皱着眉头条分缕析道。 “战场之上的凶险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却知晓若是要打仗那么必然少不得粮草,但是陈大人也不想一想,去年南方一带大雨不断,粮食收成本就不好,哪里又能够轻易筹备粮草。” “而现在马上就要春种,现在征兵岂不是置百姓于不顾,说一句出征容易,可是诸位可曾想过这其中的艰难……”内阁主管户部的徐大人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的道。 “那依照徐大人的意思是就不战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北疆的军队踏入咱们大夏的土地,徐大人,那可是咱们大夏的百姓啊,现在惨死在了北疆的铁蹄下,难道你就能够一直这么无动于衷吗?” 兵部尚书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看着徐大人这般姿态,就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我是个粗人,不像徐大人出身世家,自幼锦衣玉食,不识民间疾苦,更不知道边关的士兵百姓现在正如何痛苦……” 这就又牵扯到了文臣武将之间的纠葛了。 武将自从听到北疆屠城的行径之后就已经怒火冲天了,只想率领大军前去边关和北国人打个你死我活。 而文臣思虑更多,有不愿战争的,只念叨着不想动一兵一卒以和为贵的,还有更多的是思虑这场战争要付出多少,值不值得,权衡利弊的。 文臣觉得武将们粗鄙不堪,不识大局,觉得他们想要趁机捞功劳,而武将们觉得文臣懦弱不堪,胆小如鼠,畏畏缩缩。 皇上平日里愿意看着他们彼此争夺,互相不和,可是现在这个功夫只觉得吵闹不堪,然而偏偏又毫无办法。 这一场汇聚的整个朝堂最顶尖人物的笑朝会从早上开到了晚上,直到众人都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吵架吵的嗓子都哑了,也没有吵闹出来个结果。 景明帝反而愈发的心烦意乱,但是也清楚再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因此挥了挥手,让众臣子们都退下了。 然而最后却留下了三位皇子一同用膳。 景明帝拿着奏折翻开看了一眼,又烦躁的扔回桌面上,随后,他就沉声问道:“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文臣武将各执己见,现在你们各自都有什么想法?” 沉淙左顾右盼的一下,当先走了出来,道:“父皇,儿臣觉得若是能够不战自然不战最好,就如同诸位大臣所说,粮草和兵马也是一个大问题。” 三王爷沉隶抬头看了一眼皇上,似乎早有准备,直接朗声道:“父皇,儿臣认为应该当战,咱们大夏泱泱大国,怎么能够让北疆人骑到咱们头上来,这次留城灭城已经足以看出北疆人的狼子野心,若是不早日派兵威慑,只怕日后更加猖獗,届时会更加难以控制局面了。” 皇上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目光又看向沉崇。 沉崇没有多说,只是上前一步,半跪在地,沉声道:“父皇,儿臣愿意请战。” 皇上这回抬头仔细的看了一眼沉崇,意味不明的问道:“崇儿,你想去战场?” 沉崇没有半分犹豫的点了点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儿臣身为皇子,现在边关战争一触即发,儿臣自然当一往直前。” “崇儿,你要知道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那里极其凶险,若是你去了,很可能会回来。”皇上看着沉崇道。 沉崇却没有半分变色,只是跪地道:“儿臣心意已决,望父皇成全。” 沉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沉崇,咬了咬牙,也跪了下去,沉声道:“儿臣也愿意前往北疆,望父皇应允。” 沉淙左看看右看看,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参合进去一下,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苦差事有什么好争夺的,但是看着平日这两个狡猾如狐的兄弟都想要去北疆,那肯定还是有好处的。 但是一想到吃苦受累不说,更是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命都搭在那里了,他实在是没有没有那个勇气了。 第九十六章 请战 景明帝挑了挑眉毛,“隶儿也想去北疆?” 沉隶双手并拢,俯身跪拜道:“儿臣想要前往北疆,边关战事已起,儿臣也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 沉隶原本也未必想要前往北疆,只是见沉崇突然请命,他立刻意识到了沉崇的目的所在,那就是兵权,自古以来皇权争斗,得兵权者得天下,可是却偏偏麾下没有大将和沉崇抗衡,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够自行请命, 皇上目光深深的在沉崇和沉隶之间游移,最后他欣慰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朕的儿子,有勇气,好男儿就该多出去历练历练,若是只窝在一个地方,视野格局又怎么能宽阔?” 皇上固然不愿起战事,可是现在北国人已经侵犯大夏国土,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留城屠城之事一出,求和他是想都不曾想过,否则他就是历史上的罪人。 他可不想担起这个罪名,所以只能够战,但是派谁领兵作战,派遣多少士兵,粮草如何筹备,一件件,一桩桩,都非容易之事。 一旁的沉淙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发白,不过在心里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跪下去请命北疆。 在京城里锦衣玉食美女环伺何尝快哉,他脑子才没有被门夹了,非要去北疆吃苦受冻,而且一不小心更可能会连命都没有了。 “夜色已深,你们先都下去吧。”景明帝挥了挥手,似乎已经累极。 最后景明帝也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三位皇子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请安之后就要退下。 景明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眸子出声道:“崇儿留下。” 沉崇停下脚步,一旁的沉隶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沉崇,却偏偏又对他无可奈何,只不过还是好不甘心啊。 然而景明帝叫住沉崇却不是像沉隶所想为了北疆一事,而是为了沉瑜。 “崇儿,你姑姑那里现在如何?她可还在伤心?”皇上对沉瑜始终放不下心来,即便现在百忙之中,也不忘记抽出一份心思来考虑她,到底是唯一的亲妹妹。 “韩子高去后,京城之中起了许多闲言碎语,姑姑深居简出,不曾出门,……”沉崇沉声道。 “你现在手握扶龙卫,要好好调查此事,且不可让你姑姑平白受了委屈。”皇上揉了揉太阳穴,挥了挥手,“行了,你也下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早朝再议北疆之事。” 沉崇退下后,景明帝并没有就此安寝,反而换了一身常服出宫前往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一片素白萧瑟,人庭冷落,这次韩子高一死,又岂止是百姓之中流言四起,就是达官贵族之中也是对长公主议论不休。 原本长公主的绝世容颜就已经够引人瞩目,更何况自身又有这般的经历,不到十年,嫁给三位夫君,然而三位夫君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亡,其中一位更是她亲手杀死的。 景明帝并没有前往灵堂,而是径直去了花厅。 沉瑜听到宫女禀告景明帝来了后,当即就是一愣。 她已经听说了留城的事情,没有想到景明帝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皇兄怎么过来了?”沉瑜刚走到花厅,看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景色的景明帝就问道。 “啊瑜,你太冲动了。”景明帝并没有回答沉瑜的话,反而径直说起了另一件事,“想要韩子高的命有千百种的方法,可是你却偏偏选择最笨的这一招,他死不足惜,可是却连累了你的名声。” 韩子高死的消息刚一传到宫中, 沉瑜想起了沉崇,他也如此说过,想要韩子高的命有很多办法,可是前提是有人帮她,若是她之前提出,他们又怎么会如此维护她呢? 反而是现在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他们才会觉得她冲动了。 沉瑜抬起眼眸淡淡的笑了,“皇兄,我的名声早就已经毁了,也不差这一件事了。” 听到沉瑜如此说,皇上叹了口气,“啊瑜,你是还在怪皇兄吗?” 沉瑜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能帮得到皇兄是啊瑜的福气,当年的事情我早就已经记不得了。” 是啊,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过去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若是真的过去了,你就不会让韩子高成为你的驸马,更不会在他达不到你的期望后将他杀了。”皇上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沉瑜微微一愣,“皇兄都知道?” “无论是萧育,还是韩子高,难道不都是因为你忘不了莫旗吗?”皇上沉声道。 其实又岂止沉瑜一个人记得住莫旗,当年那个在京城之中一枝独秀的世家公子让多少女子魂牵梦绕,又让多少男儿只恨和他同生在了一个时期。 “其实若是莫旗还在,很多事情也都迎刃而解了。”皇上也不禁感慨万千,但是那个时候,他刚刚登基,世家锋芒毕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无法,也不能够忍受那样一个出色的世家公子在这个世上存活。 其实他心中也是愧疚的吧,所以这么多年,看着沉溺于过往的沉瑜,他始终做不到心硬。 “啊瑜,你可有发现,现在沉崇和莫旗性子愈发的有几分想象了……”皇上固然道。 “沉崇?”沉瑜想了想,颔首道:“确实,他幼时原本就和莫旗亲近,后来……后来莫旗病了之后,他更是差不多住在了莫府,莫旗待他也很好,骑马射箭,读书写字,能够教授的从来不假手于人,” 所以后来莫旗去了之后,沉崇才会和她愈走愈远吧,沉瑜惨淡的想着。 莫旗,就像是皇家的一个禁忌,平日里没有人敢提起,除了沉瑜不愿意从过往中醒过来。 然而韩子高的死,提醒着这些知道秘密的人过往从来没有被放下。 “啊瑜,沉崇请命前往北疆,你说朕要不要应允?”皇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 “他想去北疆?”沉瑜失声道:“北疆凶险不已,他怎么想这个时候前往北疆?” 第九十七章 夜聊 沉崇出宫之后并没有回到睿昌王府,反而径直去了天下第一楼。 他站在慕文君居住的小院前,负手而立了良久,却并没有敲门。 “怎么,出了宫门就特意过来,不进去看一眼?”乔陆打趣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他听说沉崇过来这里后就立刻赶过来了,本想看个热闹,没想到却只看到沉崇守在这里,让他颇有些失望。 “不了,现在已经子时了,想来她也已经安睡了,就不再打扰她了。”沉崇轻声道:“只不过心中有些烦忧,所以出来走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旁边的石桌上坐下来,乔陆感慨道:“难得你也有这么贴心的时候,你也不想想,哪次你来找我我睡了的时候,你不都是直接将我叫起来?” 沉崇笑着摇了摇头,“这怎么能够一样呢?” “啧啧,真是没有想到你也有这一天。”乔陆道:“看来你是动了真情,只不过你确定这位慕姑娘也喜欢你吗?” 月华倾泻而下,沉崇的眸子似乎也染上了三分月色,他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不过无论他喜不喜欢我,我都不会放手。” 这话语之中并没有多少坚定之意,仿佛只是平平淡淡的述说,然而乔陆却知道沉崇这是真的认真了。 他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被你喜欢上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这下子,慕姑娘是别想喜欢上旁人了。” 乔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道:“不过……不过慕姑娘可也不是普通女子,昨日我送她来这的时候本来想帮你打探一下她的心思,谁知道最后被她绕来绕去,反而把我自己给绕进去了,这般厉害,啧啧。” 两个人还在说着话,院子的木门忽然被打开了,慕文君手里提着灯笼看了过来,“谁在那里?” 乔陆拍了拍沉崇的肩膀,就如同他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沉崇站了起来,缓缓走近,最后距离慕文君五步的位置站定,“是我,怎么还没有睡?可是在这里住的不习惯?” 慕文君见到来人是沉崇松了一口气,她让开了身子,道:“进来说吧。” 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道:“没有,这里很好,只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在想些事情而已。”她回头看了一眼沉崇,轻声问道:“你呢?都这个时辰了,可是刚从宫中出来?” 沉崇点了点头,“是刚从宫中出来。” 慕文君将沉崇带到书房,煮水烹茶,她抬头微微一笑道:“这里的茶具真的很好,茶叶也是极佳,我来了就一直想要泡一杯茶,不过夜深了,却又觉得喝了茶只怕会睡不好了,谁知道没有喝茶也没有睡好。” 两个人就在等水的时候就闲聊着,就着琴棋书画,慕文君虽然说不上精通,但是都多多少少的了解一些,后来不知道怎么将话题扯到了剑上,慕文君对此很是了解,他父亲平生最爱的除了书画就是刀剑。 直到水煮好了,慕文君才停下了声音,垂首敛眉仔细的泡茶。 沉崇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直到一杯茶水泡好了,慕文君双手举着茶杯,盈盈的双手捧着,笑道:“王爷不赏脸尝一尝?” 沉崇接了过来,先闻茶香,然后抿了一口,轻声道:“好茶!” “除了这两个字就没有旁的了吗?”慕文君佯装失望道。 “当然还有。”沉崇这一次没有犹豫,将手放在了慕文君的手上,轻轻的握着,慕文君眨了眨眼睛,然后迅速的垂下了目光,来掩饰她的心慌,“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父亲出事的。” 沉崇知道慕文君定然也是听说了留城被屠杀殆尽一事,而她的父亲慕重山在写出密信的时候就在留城,她听到了消息后又怎么能够安然休息呢? “文君,回来的使臣是认识你父亲的,若是留城之中有你的父亲,他必然会上报,既然没有上报这就是好消息,现在你不要多想,等我去了边关,一定将你父亲平安带回来,你相信我,好不好?” 沉崇从前难以相信自己会对一个女子说出这番话来,可是现在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口,他对于慕文君总是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她好的感觉,这让他有些心慌。 慕文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我当然相信你。” 她确实是因为听说了留城的事情才睡不着的,在屋子里待着更是容易胡思乱想,所以才想出去走走,却没有想到看到了守在门外的沉崇。 这又如何能够让她不要心软呢? 又如何能够让她本来如止水的心不起波澜呢? “从昨晚入宫,一直到现在,你去求见皇上,一切可还顺利?” 慕文君问道。 “皇上已经召见了朝中重臣议论北疆一事,只是何方争执不休,文臣武将各执己见,不过现在皇上的意思是出兵,只不过出多少兵,由谁领兵尚未确定,一切都还要看明天的朝会。”沉崇简略的和慕文君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沉声道:“不过我没有想到沉隶也会请战。” “三王爷向来城府极深,他自然也清楚兵权的重要性,所以他才会在王爷您请战后请战,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兵权落入你的手中,只是恐怕他未必真心想去,明日朝会上肯定还有旁的人举荐。” “而王爷,你只要在最后说出让出扶龙卫统领,将这块大饼送出去,让何方势力争夺,而且更重要的是不将扶龙卫统领让出去,只怕皇上也会忌惮,不会让你领兵出征的。” 扶龙卫可以监察百官,权利甚大,而领兵出征又是手握兵权,皇上又怎么可能将这些交到一人手里,即便这人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会放心的。 所以只能够取舍,而扶龙卫统领这一职位,沉崇本来也做了打算想要退下来,毕竟皇上现在对扶龙卫的真实想法和态度太过于模糊,他不能够冒险做那个出头鸟。 沉崇看着侃侃而谈的慕文君,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第九十八章 早朝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依旧对于边关派兵增援一事争论不休。 皇上看着朝堂之上的争执脸色铁青。 而就在这时,一封边关急报八百里加急送到。 皇上一目十行看过之后大怒,目光冷冷的扫过殿下的文武百官,“韩晓好大喜功,行事冲动,率领精锐出城追击敌人,却被敌人于城外埋伏击杀,现在卜城一盘散沙,已被北国人攻破,满城男丁皆战死……” 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文臣武将顿时如同失声了一般,他们只是看到了那方战场的只言片语,并没有身临其境,到底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他们现在直面感受到最多的是天子的愤怒。 “朕将十万大军交付于韩晓,却不成想韩晓竟然有负朕之重托。”景明帝拍案而起,指着文武百官,愤怒道:“北国已犯我国土,留,卜两城皆破,更是惨遭屠杀,边关危在旦夕,现在你们竟然还有时间在这里吵架,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北国人杀到帝都你们才知道着急吗?” 丞相哀鸣一声,跪倒地上,“陛下息怒。” 文武百官跟之齐齐跪在地上,惶恐道:“陛下息怒。” 皇上透过额头前的垂下十二旒看着众臣,双手撑在案几上,冷声道:“朕已决意出兵,不知道诸位大臣可有反对者?” 内阁大臣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现在国难当头,不是内斗的好时机,而且皇上明显动怒怒,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较劲,因此也都是一言不发。 内阁已经不出声音了,众臣哪里还敢反对,若是再说出一声反对,恐怕会当场被格杀勿论。 “既然如此,边关局势紧张,容不得拖延,否则恐怕会耽误战机,留,卜两城已失,现在德城绝对不容有失,现下众位爱卿可有愿意请战之人?” 两城主将皆已亡,北国显然来势汹汹,更何况还是满城屠杀。 兵部尚书看了眼身后鸦雀无声的人,叹息一声,走上前道:“老臣自荐,愿意前往边关保家卫国……” 皇上皱起眉头,“爱卿身经百战,朕自然深信不疑,但是现如今爱卿年岁已大,再去征战沙场恐怕不易,不如坐镇京都兵部……” 兵部尚书其实何尝不知道自己年岁已大,但是现在武将水准参差不齐,若是能担当副将的大有人在,但是能够当得起主将的却实在稀少。 从前萧家乃是当仁不让的将门子弟,嫡系中随意选出来一个都是拔尖的人物,更不用说当年的萧府嫡长子萧育了,兵书策略无一不通,领兵打仗更是好手,然而最后却不是死在沙场之上,而是死于长公主之手。 就连他也曾在萧老将军账下待过,深知萧家对于军队的把控厉害,从前边关北国虽然偶有犯境,但是也不过是占据了地形的优势而已,有萧家军驻守在边关的一天就绝对没有失去城池的时候,更不可能会沦落到如今连失两城的地步。 而现如今,朝堂之上,更是连一个领兵的将军,都选的异常艰难。 朝堂之上一连三人请战,然而皇上都皱紧眉头,并未应允,并不是他不想应允,而是这三人,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威望不够,不足以率领大军出征。 而这一次,已经容不得有失了,若是再败,后果不容想象。 “不知道王爱卿可有举荐之人?”皇上对兵部尚书还是颇为崇敬的,毕竟他前半生都在边关保家卫国,却又不拥兵自重,后来年岁大了,皇上这才将其召回更是不惜将一部尚书高位赠之,以慰半生辛劳。 “老臣心中倒是有一人选,只可惜人已经被陛下派了出去,不在帝京……”兵部尚书叹息一声。 皇上想了想,道:“爱卿是指慕重山?” 兵部尚书点头道:“此人是老臣一手教导出来,随老臣行兵打仗已经十余年,对排兵布阵极其有想法,而且对北疆地形更是熟悉,依老臣所见,此人绝对堪当大任。” 皇上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此人朕也极其欣赏,早已派往边关,据密信中提及,此人确实卓越不凡,卜城本在他的计策下已经守住,然而若不是韩晓好大喜功,追出城外,致使精锐尽失,又怎么会……” 皇上长叹一声,遗憾道:“据密信中所说,此人在精锐尽失的情况下,率领满城老弱病残共同守城,然而终究城门还是破了,无力回天,现如今虽没有看到尸首,但是也下落不明……” 皇上话音未落,睿昌亲王沉崇的拳头就狠狠的攥了起来,难不成慕重山已经死了?他已经答应了慕文君,一定要将她父亲带回去。 他心中清楚慕重山对于慕文君的重要性,若不是她担心慕重山,在最开始的时候恐怕就不会选择和他合作了。 而现如今慕文君若是知道慕重山生死不明,只怕心中绝对会崩溃。 兵部尚书也是一愣,慕重山原本出身并不如何高,更是谈不上世家子弟,可是这么多年来却是他最得意的后生,却没有想到竟然早已被皇上派往边疆,而现在更是下落不明,一时之间他恍惚了一下,最后只能够深深一叹息。 “父皇,儿臣愿意率兵前往边关。”沉隶走上前一步,垂首道。 “父皇,儿臣也请命前往边关。”沉崇同样上前一步,沉声道。 皇上昨天已经得知这两人的心意,闻言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是颔首道:“边关主将只得一人,现在此二人都想去边关,不如众位爱卿觉得谁更加适合?” 兵部尚书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主将人选皇上早已决定在两位皇子之中选择,只不过两位皇子都未曾上过战场,哪里知晓战场的凶险,他们想在想要的无非是军功而已。 现在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若是能够携功回朝,必然是大有助力。 即便深知一切,但是兵部尚书清楚,这件事他也做不得主了。 第九十九章 骠骑大将军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两位皇子各有拥护,早朝从早上开到了午时,粮草,兵马都已经准备充足,唯独主将人选仍旧悬而未决。 “三王爷文韬武略,堪当大任。” “睿昌亲王熟读兵书,计谋策论样样精通,可为主将。” 面对朝堂之上众位臣子的争论,两位王爷却显得平静许多。 沉隶轻声问道:“皇兄非要和本王争吗?” 沉崇面不改色,“非是本王和你争夺,而是你非要和我争。” 沉隶扯了扯嘴角,似乎不屑,“皇兄觉得父皇会派谁前往边关?” 沉崇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眼,“无论是谁,都是为了保家卫国。” 沉隶被沉崇噎的一窒,他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沉崇却是走上前一步,道:“儿臣还有一事要奏,扶龙卫统领一职本就是儿臣暂代,现如今韩子高意外去世,儿臣若是出征恐怕就不能再管理扶龙卫,届时还请父皇另择能人。” 这话一出,原本坐山观虎斗的内阁大臣纷纷眼睛一亮,两位皇子之中派谁出兵他们可以漠不关心,但是事关扶龙卫,他们可就感兴趣了,这块大饼没有人愿意错过。 不过他们也明白,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沉崇非去边关不可。 “陛下,睿昌亲王自幼沉稳有度,行事规矩,北疆商人一案更是睿昌亲王抓出来的,现如今出兵北疆更是顺理成章……” “微臣举荐睿昌亲王……”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内阁大臣纷纷响应,皇上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最后他颔首道:“既然众位爱卿都如此想,那么朕封睿昌亲王为一品骠骑大将军,孙殿堂为左将军,率兵十万,增援边关。” “儿臣领旨,鞋父皇恩典。” “微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沉崇和孙殿堂一同跪拜在地。 孙殿堂也是出身将门世家,不过相比于从前的萧家不可同日而语,孙殿堂虽然也是身经百战,但是性格犹豫不决,不适宜为将军,但是却极其听命,又熟识战场,尤其适合为副将。 “皇兄为去边疆,可是好大的手笔啊,竟然连扶龙卫统领一职都甘愿放出。”退朝后,沉崇正在向外走的时候,就听到沉隶不阴不阳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沉隶看来,沉崇此举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了,兵权固然重要,可是哪里比得上扶龙卫统领一职来的好,近水楼台手握大权不说,更是在京都之中。 “皇兄,这打仗从来都不是轻省的活计,一去千里离京都甚远不说,更是吃苦受累,您没看到老二避之不及的模样吗?而且若是胜了还好,皇兄可曾想过……若是败了……你会落得什么样子的下场?” 沉隶冷笑道:“方才殿上韩晓的下场皇兄可要引以为戒啊!” 韩晓因为好大喜功导致兵败垂成,更是致使大夏痛失一城,皇上已经下旨全家收监,等大战过后再论罪过。 沉崇淡淡的瞥了沉隶一眼,面无表情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有这个时间你不如想一想如何抢到扶龙卫统领一职吧,毕竟现在盯着那个位置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沉崇说完之后,就快步离去了。 而沉隶盯着他的背景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方才本来是想激怒沉崇,他不相信沉崇甘愿放弃扶龙卫统领,他想着其中恐怕有诈,谁知道沉崇沉稳如山,丝毫不受他言语上的影响。 难道他真的没有后手,就这么对扶龙卫统领一职松手了? 沉崇刚出了大殿,本想直接出宫,现在京城之中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还有诸多事情安排,但是没有想到却遇到了长公主沉瑜手下的宫女。 “王爷,殿下有请。”宫女行了一礼,轻声道。 沉崇现在却并不想见沉崇,只是摇头道:“本王有急事出宫,让开。” 宫女却分毫不让,只是道:“王爷赎罪,奴婢封长公主命前来请王爷入落雁殿一趟,长公主说知道王爷将要出征,她有话和你说。” 皇上下旨也不过刚才的事情,就算是长公主沉瑜的消息再快也不可能知道啊,但是现在却派人来请,还以此为理由,难不成她早就知道了皇上的意思? 沉崇起了疑心,这一次没有拒绝随着宫女去了落雁殿。 刚到了落雁殿,就看到了坐在葡萄花架下的沉瑜,葡萄藤爬满了花架,还未到季节,看不到葡萄,只有碧绿碧绿的藤蔓。 而沉瑜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坐在花架下,看上去恍若仙子。 “若是我没有记错,韩子高不过刚死……”沉崇冷声道。 沉瑜没有如往常一见到沉崇的歇斯底里,而是平静道:“你不能去北疆。” 沉崇皱起眉头,“这和你无关。” “沉崇,北疆太过于凶险,你若是想要那个位置,我自然会帮你,可是若是去了北疆,到时候局势就不受控制了,更不用说……”沉瑜试图让自己理智的分析。 沉崇忽然出声,打断道:“沉瑜,皇上已经下旨,我明日就会率领大军启程。” “什么?竟然这么快吗?”沉瑜脸色微微发白,她咬了咬下唇,“你若是现在后悔,我去和皇兄说……” 沉崇却是摇了摇头,“沉瑜,北疆我得去不可。” 沉瑜苦笑了一声,“是了,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你一早的计划恐怕就是北疆,可是你可曾想过万一若是出事……” “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后悔。”沉崇沉声道。 “昨天你父皇去了我府中,和我提起过你想去北疆,那时候我就猜到你恐怕一早就在为此计划了,就连慕文君进宫那次也是你计划中的一步吧,还有那封丢失的密信,写的也是边关局势吧。” “韩子高也是你计划中的棋子,只是你没有想到韩子高会死……但是这却也没有影响到你的计划……你甚至还顺利得到了扶龙卫……你一步步将所有人都玩弄在局中……” 沉瑜叹息着。 第一百章 白云庵祈福 “沉崇,你和以前果然不同了。”沉瑜神色复杂的说着。 “你找我来这里就是想对我说这些?”沉崇面无表情道。 沉瑜抿了抿嘴唇,心中微微一痛。 “既然来了,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沉崇负手而立,沉声道:“我已经卸任扶龙卫统领一职,扶龙卫内部你已经经营多年,若是还想要夺回,就趁着这个机会,毕竟现在盯着那个位置的人不计其数。”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去,沉瑜却叫住了他,“沉崇,我昨天晚上已经和皇兄说过,我要到白云庵住一段日子。” 沉崇脚步不停,沉瑜盯着他的背影,又道:“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难不成是去找慕家小姐?” 沉崇置若罔闻,就在沉崇已经走到了门边就要离去的时候,沉瑜缓缓道:“我已经派人去宫外请了慕家小姐入宫。” 沉崇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沉瑜,皱眉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沉瑜不是傻子,她虽然喜欢名利,但是也清楚要把握时机,现在韩子高刚死,她本应该被置身于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北国大犯边境,反而让旁人顾忌不上她,这才给了她的喘息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不会太长,等一切尘埃落定,朝堂之上,甚至市井之中,少不得流言蜚语,倒是不如按照慕文君的建议以退为进。 “我已经决定要将慕文君一同带去白云庵,皇兄也已经应允,旨意会随着本殿的人一同到达。”沉瑜唤来宫女,“去给睿昌亲王看茶。” 沉崇看着悠然喝着茶水的沉瑜,冷声道:“你想用慕文君来控制我?” 沉瑜蹙眉道:“现在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吗?” 她缓缓的舒出一口气,道:“慕文君已经离开成国公府,现在她并没有回到慕府,而且即便回到慕府也是空无一人,身边没有长辈照料,我是看在你真的喜欢她,所以才想将她带在身边,你为何非要曲解我的意思?” 沉崇眯了眯眼睛,“沉瑜,你调查慕文君?” 沉瑜并没有否认,曾经不知道多少世家女子,绝色佳人对沉崇主动亲近,然而沉崇纹丝不动,没有一个能够入他的心,却没想到如今对一个家室平平的女子动了心思。 沉瑜对此怎么可能会掉以轻心,她已经命人将慕文君的过往都查探了一遍,实在不觉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更重要的是母亲已亡,父亲生死不知,不得不随着祖母依附在成国公府,而最近更是和成国公府关系闹僵了,从中搬了出来。 “我是为你着想。” 沉瑜蹙眉,解释道:“崇儿,那女子除了相貌,又有什么值得你看重的,但是你既然喜欢,我也不会反对,只是就凭她的身份实在是配不生你,所以我将她接过来……” “在长公主府,你没有杀了她,现在你想要另用她法?”沉崇根本听不进去沉瑜的解释,“我说过,你莫要动她。” “你们姑侄二人在争吵些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沉崇和沉瑜一同停止了声音。 皇上并没有携带奴仆,径直走了进来,看着沉瑜和沉崇,在两人身上打量,皱眉问道:“怎么?方才在说什么呢?竟然争吵了起来?” 沉瑜扯了扯嘴角,看着突然出现的皇上,略有些僵硬的道:“是我担心崇儿,远赴边关,实在太过于危险了,不过崇儿心系边关百姓,执意出征……” “出征一事已经定夺下来,不容更改,况且朕之皇子应当出外历练一番,不可久居舒适之地,否则哪里还有男儿的野心?”皇上对沉瑜这个唯一的亲妹妹永远是和气的。 沉瑜点了点头,“啊瑜知道皇兄是为了崇儿好。” “朕已经下旨到白云庵,那里一切已经准备妥帖,你这里可一切可都准备好了?”皇上此次前来正是送别这位妹妹,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可确定想好去白云庵了,那里不比落雁殿和你的长公主府,再如何准备也是要清苦许多,你若是不想去了完全可以不去,留在京都有朕在无人可以动你。” “皇兄放心,啊瑜已经想好了,这次去既是为咱们大夏祈福,又是洗涤心灵,怎么能够贪图安乐呢?”沉瑜轻声道。 皇上闻言,只能够叹息一声,“也好,什么时候想回来便回来就是。” 就在这时,宫女并不知道皇上也在这里,带着慕文君走了进来。 直到要到跟前了才发现了皇上,顿时进退不得。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行礼道:“回殿下,慕姑娘已经来了。” 慕文君似乎也没有想到这里不止有长公主,皇上和沉崇都在这里,她立刻躬身行礼道:“臣女慕文君拜见陛下,长公主殿下,王爷。” 皇上刚要离开的步伐一顿,“慕文君?”他打量了一眼恭敬的垂着眸子的慕文君,问道:“这就是你说想要让她陪你一同去白云庵的慕家姑娘?” 沉瑜目光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个带路的丫鬟,仿佛看个死人一般,听到皇上的问话这才柔声道:“正是,这个丫头我之前见过几次,心中甚是喜欢,而且听说她和佛祖有缘,所以这次祈福想要将她带在身边,也算是有个陪伴。” 沉崇闻言立刻就要说话,“父皇……她……” 皇上却摆了摆手,示意沉崇噤声,看向慕文君道:“你是慕重山的女儿?” 慕文君颔首道:“家父正是慕重山。” “这次长公主前往白云庵祈福,不知道你可愿意陪同一起前往?” 听到皇上这么问,沉瑜眉头一皱,这竟然是语气松动的意思,可是慕文君凭什么? 慕文君似乎也有些意外,在天下第一楼接到旨意的时候,她就猜测到了这是长公主的意思,皇上下旨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而先如今这一问,却似乎给了自己的选择余地,若是说不去便可不去一样。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沉崇,难不成是他的手笔? 慕文君没有想出结果,她轻声道:“回陛下,能陪同长公主前往白云庵祈福是文君的福气,文君愿意前往。” 无论是长公主还是沉崇,对于她的回答都很是意外。 第一百零一章 献计 面对慕文君的回答,皇上颔首道:“如此也好,长公主在白云庵一人到底孤单了些,你便一同前去陪伴,也有个说话的人。” 沉崇看着慕文君,眉头紧皱,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一言未发。 他不知道慕文君有何打算,但是他心中终究有些不放心。 皇上转过头对沉崇道:“出征在即,朕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你随朕去一趟御书房。” 慕文君听到这句话眼睛却是一亮,出征人选果然已定,不出意料就是沉崇,他终于可以如他所愿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了。 但是她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不安,前世沉崇也是如愿以偿出征北疆,但是最后却落败而归,致使许久一蹶不振,这一世,虽然在她的计划下,已经将北国安插的眼线拔出,但是她还是无法真正放下心来。 “陛下,且慢。” 皇上和沉崇正要离去,慕文君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人离开的步伐顿时停了下来。 “慕文君,陛下有急事处理,不管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该耽搁陛下时间,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长公主沉瑜冷声提醒道。 “臣女清楚有些话本不该由臣女来讲,但是现下确也是不得不说。”慕文君垂首敛眉,态度恭敬的道。 皇上闻言脸上浮现了一抹兴趣,他道:“哦?什么话?” 慕文君跪拜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眸子却抬了起来,那双黑黝黝的眼眸中有着某种力量,让人能够不由自主相信的力量,她轻声道:“陛下,臣女方才听闻陛下已经决定北伐,可是确有此事?” 皇上眯了眯眼睛,似乎对于眼前女子的大胆颇有几分惊讶,不过还是颔首道:“确有此事。” “既然如此,臣女有一计策可供陛下参考。” 慕文君的话语刚一落,长公主沉瑜就厉声训斥道:“慕文君,你身为女子,岂可妄议朝政?你难不成是不要命了吗?” 皇上摆了摆手,对长公主道:“无碍。”又转过头对看似恭敬,实则出口大胆的慕文君道:“你有什么计策,不妨说说看……” “据文君所知,北国盛产军马,马匹性烈不说,在战场上更是勇猛无敌,北国的骑兵也因此赫赫有名,每次作战冲锋陷阵都是前行部队,陛下,不如从北国军马下手……” 慕文君眸子中有光芒闪过,信心满满的道。 “从军马下手?”景明帝眼睛一亮,道:“倒是个好主意,北国人能够接连破我大夏两城,确实是他们骑兵太过于出众,可是这也并不容易……” 沉崇也道:“这个想法虽然好,可是实施起来却非常困难。”从前不是没有将领想要从军马下手,可是却又无从下手。 慕文君却勾了勾嘴角,“那是因为陛下和王爷是君子,所以不曾多想,臣女知道有几味草药调配后可致使马匹闻之暴怒,届时马匹在战场之上不受控制,北国骑兵自然不攻自破。” “哦?还有这样的草药?”景明帝惊讶不已,“若是真的如此,当得一试。” 沉崇却注意到沉瑜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甚至听到慕文君的话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她在紧张。 “臣女也是刚刚发现。”慕文君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太好了,果然是天佑我大夏,那草药配方你可知晓?”景明帝难掩喜悦道。 自从得知边境状况后,他寝食难安,虽然已经决定派遣大军前往,可是现在北国士气如虹,而大夏痛失两城,士气低迷,这场战并不好打。 慕文君点了点头,“臣女已经知晓。” 慕文君自然注意到了沉瑜看过来的阴冷目光,不过她却只当做没有看到,这个秘方说起来并不是出自她手,而是出自沉瑜之手,说起来好笑,这正是沉瑜用来杀韩子高的手段。 韩子高是坠马而死,而他本身伤势早就已经痊愈,更是三等侍卫出身,对马匹再熟悉不过了,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坠马而亡呢? 那一日,得知韩子高死讯后,慕文君随沉崇一同前往长公主府,在后院喂马的马槽中慕文君注意到了草料的不同寻常,不过还来不及告诉沉崇,沉崇就被传唤入宫,随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慕文君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将草料收了几根在袖子中,而天下第一楼能人辈出,她拖了乔陆寻人将草料上的草药配方重新配置出来,果不其然,只要量足,就可以让闻到的马匹瞬间变得暴躁。 而韩子高的死因也是瞬明了了。 皇上接连道了三声好,对慕文君赞叹不已,“不愧是慕重山的女儿,果然非同一般。” 提到慕重山,皇上这才想到了慕重山现在在边关生死不知,喜悦之情平复了些许,他微微一叹,道:“只可惜你父亲了……” 慕文君最大的死穴就是他的父亲,听到皇上欲言又止,顿时猛的抬起头,一双明媚双眼看着皇上,下意识问道:“我父亲怎么了?” “你父亲是个忠臣良将,面对敌军勇猛无双,只是可惜现在在边关下落不明……”皇上缓缓道。 慕文君一下子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僵住了,只呆呆的重复道:“下落不明?怎么会这样呢?” 她做了这么多,一步步谋略计划,都是为了她父亲能够平安归来,现如今却告诉她父亲下落不明,在边关那等危险地方,下落不明和死亡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沉崇目光中闪过隐痛,他想要安慰慕文君,想要对她说他会全力寻找,可是现在他只能够一言不发。 “你且放心,这次大军北伐,必然不会放过北国人,而你父亲……朕也会派遣士兵寻找。”皇上抚慰道:“你献计有功,等大军大胜回朝之时,朕决定封你为县主。” 沉瑜见慕文君还是呆呆的,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眼中更是一点神采也没有,皱眉道:“皇上恩典,慕家小姐还不谢恩?” 第一百零二章 和解 皇上对于慕文君的失礼并没有怪罪,他带着沉崇去了御书房商议北伐一事,战机不可耽搁,北伐时间就定在明日,现在时间很是紧迫。 而慕文君则留在了落雁殿。 沉瑜蹙着一双黛眉,看向慕文君,“你既然有机会离开,为何不趁机离开?而答应和本殿一同前去白云庵?” 慕文君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殿下会再杀我吗?” 沉瑜沉默了一下,冷冷的道:“自然不会。” 慕文君是死是活对沉瑜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她虽然知道了她的隐秘,但是她丝毫不担心慕文君敢说出去,只要她泄露出去只言片语,被扶龙卫察觉,届时只怕不用她自己动手,皇上就会下令了。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她颇得沉崇看重,方才皇上和沉崇离去时候,她注意到了沉崇的目光一直在慕文君身上,若不是现在因为北伐一事脱身不得,只怕早就留在这里了。 现在她在极力恢复和沉崇的关系,容不得半点闪失,她不想就因为慕文君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她的计划。 只不过现在在她看来,慕文君这个女子太过于不简单了,本以为她无关紧要,可是现在她却不那么觉得了。 “既然不会,文君自然不怕和殿下一同前往白云庵了。”慕文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自从得知了慕重山生死不明的消息后,她就无意再和沉瑜周旋,话语之中也少了往日的恭敬之意,不过少与不少在她看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自从她得知沉瑜的真实面目后,她就已经是沉瑜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也不差这一桩了。 “慕文君,难怪你能够得到沉崇的另眼相看,果然和其他女子颇有几分不同。”沉瑜打量着现在脸色苍白如纸的慕文君,意味不明的说道。 “殿下,其实我们本不必是敌人,何必非要针锋相对呢?”慕文君诚恳道:“文君不傻,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殿下竟然已经决定先到白云庵暂时躲避风头,文君也愿意陪您一同前往,我们可以是同一个立场的。” 面对慕文君的话语,沉瑜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权衡利弊,半响后,她道:“本殿知晓你心思颇重,但是你不要和本殿耍花招。” 面对首先示弱的慕文君,沉瑜的态度也不再如之前一般强硬,微微松动了,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沉崇对慕文君的态度,她不愿意冒险。 慕文君垂下眸子,道:“文君愿意和殿下共同前去白云庵,已经说明了我的决心,所以殿下不必担心。” 然而,沉瑜却始终无法对这个她看不透的女子掉以轻心,她还记得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她手中匕首就横在她的脖颈上,她却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就这一点,就已经胜过大多女子了。 “药草一事,你是如何发觉的?” 慕文君抬起眸子,淡淡的道:“殿下这件事做的并不精妙,其实不止是文君,想来很多人都怀疑韩子高的真实死因,只不过文君误打误撞发现了证据而已,不过想来殿下应该已经善过后了,其余的证据现在应该已经无人能够探查到了,所以殿下不必担心,流言蜚语制止不了,不过只要没有证据,旁人绝对不能够将您怎么样……” 这番话就是诚心诚意为沉瑜着想了,沉瑜脸上神色也好了几分,“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将这个法子作用在军事上……” “当然也是灵光一现,侥幸而已。”慕文君谦虚道。 “但是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被赶出成国公府的地步?无论是成国公,还是你家的祖母,在本殿看来可都不及你半分城府。”沉瑜和慕文君之间的气氛不再剑拔弩张,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只不过这闲话家常的内容却让慕文君微微一愣。 她眸光微微一闪,没有想到沉瑜竟然已经调查过她了,她知道单凭一两句示弱的话绝对不会让沉瑜轻易相信,只是还是没有想到沉瑜更是以如此干净利落的姿态告诉她,她做了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慕文君叹息一声,“家中之事到是让殿下见笑了。” 见慕文君不愿意多说家中之事,沉瑜也不强人所难,而是说起了去白云庵的事情。 “这一趟去白云庵少说也是数月,你可还要准备些什么?” 慕文君摇摇头,“一切单凭殿下安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只是文君身边伺候的丫头已经习惯了,这次去白云庵想带上她们二人留在身边伺候,不知道殿下可否应允?”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在此之前沉瑜和慕文君的立场还是对立的,她自然不想看到她身边有自己的人手在,因此沉瑜吩咐下去的命令是只带慕文君入宫,现在两方暂且和解,沉瑜也就不再纠结于此,倒不如送个人情给慕文君,因此点了点头道:“也好,你想带着就带着就是了。” “姑姑,姑姑,听说你回了落雁殿,您可还好?”一道匆忙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慕文君和沉瑜分别看了过去,来人分别是沉妩和沉颜两位公主。 而说话的正是年纪较小的四公主沉颜。 沉瑜冷斥道:“在宫中,不得大呼小叫。” 沉颜撇了撇嘴角,似乎有些委屈的道:“姑姑,颜儿只是担心你,听说您回从长公主府回了落雁殿,第一时间就来看您了。” 沉妩走上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完美无缺,她轻声道:“妩儿给姑姑请安。” 长公主看着礼节周全的沉妩,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难得你们两个一同过来,不过稍后本殿就要启程了,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就先各自回各自的宫殿吧。” 沉颜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启程?姑姑是要去哪里?可能够带颜儿一同前去?” 沉妩冷冷的道:“白云庵。” 第一百零三章 两位公主 沉颜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姑姑在说什么玩笑话?” 白云庵?难道沉瑜果然如宫中传闻那样,是不祥之人?三次出嫁,三次夫君暴毙而亡,宫中现在已经是议论纷纷,都在说长公主是生下来就是克亲人的命,难道沉瑜真的已经被父皇厌弃? 沉瑜心中有些不耐烦,这两个侄女一动一静,可是却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无趣,愿意和之应对着,但是现下她去白云庵和被迫流放没有什么区别,心情本就不好,明明知道两个人都各怀心思,自然也就不耐烦应对了。 “本殿去白云庵是为大夏这次北伐祈福,你说我在开什么玩笑?”沉瑜冷淡的目光落在沉颜身上。 那如有实质的目光看的沉颜脸色愈发苍白了,她虽然有公主之名,可是生母出身低微,还好现如今成年的公主也不过她和沉妩两位,所以平日里放肆些也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在这个声名赫赫的长公主面前,她就显得身单力薄了。 只不过这次韩子高突然身亡,宫中流言四起,她也权当个热闹来看。 这次沉妩找她一同前来,本想着会见到苍白无力的沉瑜,却没有想到她如今依然还是如此高傲张扬。 沉妩在听到白云庵三个字的时候眼睛微微一转,看向了一旁的慕文君,挑了挑细长的眉,“慕姑娘怎么在这里?” 沉妩对慕文君只有一面之缘,也是在落雁殿中,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头竟然还会看到她。 慕文君站起身对两位公主福了福身,道:“文君在这里是要陪长公主一同前去白云庵。” 沉妩略有些诧异,不过却没有如沉颜那般鲁莽的随意问出口,只是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她沉默了一下,抬起眸子,似乎瞬间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又道:“姑姑,沉妩也愿意随姑姑一同前去白云庵,还请姑姑恩准!” 这一句话没有把沉瑜和慕文君砸蒙,反而让沉颜变了脸色,她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沉妩。 去白云庵?怎么可能,虽然沉瑜嘴里说着好听是去为大夏祈福,可是只要一想就可知道她是去避风头的,现在跟着一同前去能有什么好处? 沉妩这等精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一句话一下子让沉颜有些发懵,情绪瞬间外露,不过还好现在无人注意到她。 “你也想去?”沉瑜似乎也没有想到,略有些诧异看向沉妩,她手里摩挲着茶杯,却一直没有喝。 沉妩微微一笑,笑容端庄得体却又不失柔和,她道:“既然是为国祈福,我自然也想尽一份心力,而且还能够陪在姑姑身边侍奉一二,姑姑就应了我吧。” 慕文君目光在眼前这各怀心思的三位公主面前一转,最后目光看向了长公主,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轻声道:“既然四公主有这份孝心,殿下何不成全了她。” 长公主沉瑜看了一眼慕文君,虽然不知道沉妩是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她确实也很好奇,因此颔首道:“既然你想去也未尝不可,本殿一会儿会去派人和陛下去说,只是白云庵可不比宫中舒服,到了那里若是后悔中途想要回来可不是容易之事……” 沉妩垂下眸子,掩住了眸子中的某种神色,她道:“妩儿知道了。” 沉颜蹙眉看着沉妩,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她可知道她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想去白云庵,难不成她想趁着长公主落难的机会投靠她,毕竟在白云庵朝夕相处多少都会有一份香火情在,等以后长公主回来必然不会忘记她。 可是这就将未来宝全压在了长公主身上,是不是未免有些太突然了? 沉颜因为沉妩的这一个决定,脑中乱成一团,她犹豫了半响,看着殿中三人正在议论着要带的衣物,最后咬了咬下唇,道:“姑姑,颜儿也想去。” 沉瑜眯了眯眼睛,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沉颜的那点子小心思,“白云庵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难不成你当成是去踏春了?” 沉颜委委屈屈的撒着娇,“姑姑,四姐姐和你说想去你都让了,怎么偏偏轮到我,就不让了呢?我才不是想去郊游呢,我是担心姑姑你啊,那里一定很闷,有我在,可以陪姑姑说话解解闷啊。” 见沉瑜还不说话,沉颜一指慕文君,更加不甘心了,“而且她都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啊。” 沉瑜也看向了慕文君,却见慕文君轻轻的点了点头。 沉瑜这才松了语气,“也罢,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她站起身挥了挥衣袖,“你们二人都回去准备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去白云庵。” 沉颜和沉妩应了一声是够纷纷行礼退下。 刚出了落雁殿宫门,沉颜就冷下来了脸色,“沉妩,你在打什么主意?” 沉妩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抬起眼皮冷淡而漠然的看了一眼沉颜。 沉颜冷哼一声,“别用这副模样看我,你真把我当做了傻子不成?” “以前我还被你这幅模样欺骗过,真的以为你真的无欲无求,现下你觉得我还会吃第二次亏吗?”沉颜嗤笑道。 沉妩伸出手将自己头发上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她微微一笑,并不如何艳丽的眉目却深沉似海,“五妹妹想来是误会我了,我从未将你当做傻子,而且我是凡人,又不是天上的仙子,怎么可能真的无欲无求呢?” “沉妩,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这次白云庵之行,我都会牢牢的看着你,不让你有任何可乘之机。”沉颜凑近了沉妩两步,冷而轻的说道:“你难道真的想要将未来依附在沉瑜姑姑身上?” 沉妩退后一步,一双眸子眯了眯,看向沉颜却并没有什么,反而道:“时间不早了,还要回去准备东西,五妹妹也早些回去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 沉颜看着沉妩的背影,恨得牙痒痒,每次都是这样,沉妩心思深沉,非常人能够窥破,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落入她的套中。 这次,她主动提起前往白云庵,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 第一百零四章 夜谈 黑云压城,闪电撕裂虚空猛然出现,随后大雨倾盆,声声震耳欲聋砸落人间。 屋子内,一灯如豆,慕文君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瞬间而至的的大雨,眉头紧紧的皱着。 房门忽然轻轻的被人推开,慕文君头也不回的问道:“可是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现在她身处落雁殿,身边两个丫鬟十碧和秋月都还在天下第一楼,长公主虽然给她留了两个宫女,不过她心知肚明,那两个人都是长公主派来看管她的,因此并没有被她留在屋中,早早的打发了出去。 现在能够随意出入她屋子中的不出意外就是长公主的人。 好一会儿,身后也没有出来应答声音,慕文君有些疑惑,回头去看,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沉崇。 沉崇脸上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上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袖口绣有暗纹,腰间系着黑金玉带,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悬在其上,贵气逼人。 “你怎么来了?”慕文君一边诧异问道,一边将手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明日既是他出征之日,也是她去往白云庵之时,本以为在彼此归来之时没有机会再见,却不想今晚他冒着倾盆大雨而至。 “想来看看你,便来了。”沉崇接过手帕,只是简单的擦拭了一下手,虽然带了伞,但是如此大的雨,还是淋湿了衣袍。 “明天我就要出征了……”沉崇欲言又止。 慕文君颔首道:“我也是明日出京随长公主去往白云庵。” 两个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相顾无言,氛围诡异。 头一次两个人相对二坐谁也没有开头,仿佛一旦出声就会惊扰到了什么一样。 片刻后,沉崇从腰间解下玉佩,将她交到慕文君的手中,轻声道:“文君,这枚玉佩我自幼佩戴,这次战场之上吉凶难测,我想……我想让你帮我保管这枚玉佩,你……你可愿意?” 他紧紧的盯着慕文君的眼睛,难得的有些紧张,生怕她口中说出不愿二字。 慕文君看着手中玉佩,呈鱼纹样式,通体碧绿,水头极佳。 古语有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现在他将玉佩交给自己保管,心意不言而喻。 慕文君怔怔的看着这枚玉佩,仿佛看着沉崇的一片真心,她轻声道:“既然是你长配之物,放在我这,你可放心?” 沉崇勾唇一笑,“不放在你这,我才不放心。” 慕文君抬头看向他,仿佛放下了什么心结一样,莞尔一笑,笑意璀璨,“如此,那我便先替你收着,等你回来,我亲手还给你。” 沉崇闻言脸上也是浮现了笑意,不同于以前那种浮在表面的冷意,而是真正的喜悦之情。 从前不知为何会喜欢上一人,如今喜欢上放知晓其中感受。 他伸手抚摸着慕文君的发丝,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你父亲,不过我既然去了,就一定会带给你一个交代。” 无论慕重山生死,他都会让慕文君知晓,不会让她苦苦等待,在煎熬中度过。 “我担心父亲,我同样也担心你,沉崇,你定要平安归来!”慕文君看着沉崇,认真的说着。 沉崇嘴角上勾,浅笑道:“我知道了。”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而在此时的这落雁殿内,沉崇和慕文君互通心意。 “沉瑜此人不甘平庸,对权势尤其放不下,你这次和她去白云庵,一定要小心点,我不在京都,不能够随时帮你,不过这枚玉佩可以随意调动万通阁和天下第一楼的力量,你若是有什么困难一定不要自己扛着。”沉崇握着慕文君的手,仔细叮嘱着,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你若是不想去,我来想办法……” 慕文君摇摇头,“不必了,你走之后京都才更加凶险,扶龙卫统领这个位置现在世家已经盯上了,长公主虽然决定离去,但是恐怕在京中也会留下后手,而皇上,恐怕更会利用这个机会,所以我在京都之中反而不妙,去白云庵既是散心,也是暂时躲一躲……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想法子也回来的……更何况长公主也不会在白云庵多待的……” 听慕文君如此说,沉崇也就不再反对,他清楚慕文君聪慧,不会任由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慕文君长发披肩,只用一根杏黄色的缎带松松的系着,眉目之间也是往日没有的柔和,本就是绝色美人,在若明若暗的烛火下看去,少了几分往日盛装时艳丽逼人的气势,却多了几分秀丽之感,让沉崇一向冷硬的心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 两个人并肩而立,在宽大的袖子下,不知是谁先牵到了谁的手,十指并拢,一同看着窗外的风雨雷电,就仿佛看到了未来一般,诚然风雨交加,可是若是能够携手并进,那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落雁殿主殿中,沉瑜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身边一个宫女拿着小软锤给她敲着腿。 不过一会儿,身边的大宫女就进来了,禀告道:“殿下,方才睿昌亲王进了慕小姐的屋子里。” 沉瑜眼睛也没有睁,只是淡淡道:“果然是放心不下啊,看来将慕文君带去白云庵是对的,即便日后京都之中出现了什么变故,沉崇也不会放弃慕文君的。” 沉瑜面色平淡,不过心中却有着隐隐作痛,她和沉崇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虽然未曾图穷匕见,但是那份亲情也还是淡漠了。 名为如意的宫女又道:“殿下,还有一事,扶龙卫内的人传了消息过来,现在宫内外确实谣言四起,都在传……传……” 宫女似乎不知道如何说,脸上犹豫不决。 沉瑜睁开眼睛,那双精致无双的眼眸粹了寒气,如数九寒冬,她冷冷的命令道:“说。” 宫女跪在地上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都在传殿下您命中带煞,是天生的克夫之命,离您近者……皆……皆不得好死……” 第一百零五章 离京 沉瑜闻言猛的起身将身旁小几上的白瓷茶杯扫落在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宫女纷纷跪在地上,惶恐不安道:“殿下息怒。” 沉瑜冷声道:“都给本殿滚下去。” 宫女们皆不敢再在留在殿中,纷纷退下。 沉瑜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这般愤怒过了,即便知道韩子高背叛自己的时候也未曾如此。 她伸手抚着胸口,慢慢的让气息平静下去,即便沉崇和皇上都说她这招太过于愚蠢,然而直到听到这些话之前她也不曾后悔过,韩子高玷污了她心中那块最为珍稀的所在,她不能忍受,所以必须出手,可是现在却也落得名声尽毁,到底还是欠考虑了些。 不……不对…… 沉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这件事似乎传播的太快了些,而且韩子高刚死,皇上也已经派了扶龙卫来按压消息,即便这个消息按压不住,但是也不至于传播的这么快,这其中恐怕有人在操控。 沉瑜冷静了下来,回想着最可能的人,沉崇有这个能力,但是真的会是他吗? 她最不希望的那个人就是沉崇,可是若真的是他……外面忽然响起一道轰隆的雷电声,沉瑜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闪过。 至于旁人……又会是谁呢? “来人……” 如意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跪在地上,等待着长公主殿下的吩咐。 “去吩咐暗卫给本殿查清楚流言从何而起……最开始是从宫内……还是宫外……” 宫内,还是宫外,代表着两条不同的线。 这些年,她行事颇有些张扬,难免会惹人嫉恨。 屋外风声,雨声,雷声,声声入耳。 翌日清晨,八万大军在城楼外的广场上集合,皇上接过梁公公呈上来的烈酒。 沉崇一身银白盔甲,背负长剑,单膝跪地,平日里内敛的眉目似乎在这一身钢铁盔甲下都尽数张扬了开来,就如同藏于密室的宝剑,被主人取出来,拔剑出鞘,瞬间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沉崇接过皇上递过来的酒水一饮而尽。 “父皇请回吧,儿臣必定会得胜归来。” 景明帝拍了拍沉崇的肩膀,道:“去吧。” 虽然只有两个字,其中既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也还有君王对臣子的期许。 沉崇翻身上马,随后他身后的将士们也都上了马,让开道路,让主将先行,随后跟在其后。 在出城前,沉崇拉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想来慕文君这个时候应该也已经随着沉瑜一同启程前往京外的白云庵了。 想到昨晚的会面,他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不经意间冲淡了他这一身的肃杀之气,停顿不过片刻,他调转马头朝着边关而去,数万大军很随其后,扬起漫天尘埃。 而此时的慕文君还没有如沉崇所想启程,她站在落雁殿内看向城门外的方向。 “没有想到你竟然入了姑姑的眼,能够陪同姑姑一同前往,倒是让我小瞧了你啊!”五公主沉颜刚一走进来,就忍不住冷嘲热讽道。 五公主看到慕文君就忍不住想起上次她入宫晚宴上的刺杀,那一次慕文君的举动她至今难以忘怀,甚至在目睹刺杀后因为过度惊吓,大病了一场,直到前几日方才好转。 慕文君却仿佛没有听到五公主的冷嘲热讽一般,只是行了一礼后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五公主见状以为慕文君怕了,愈发的不依不饶,“慕文君,那晚你竟然将汤水洒到本公主的身上,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慕文君后退一步,她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五公主起冲突,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公主殿下何必念念不忘,而且当时也是殿下出招在前,文君也不过是回敬殿下而已。” 沉颜闻言冷哼一声,“那本殿就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完。” “五妹妹来的好早。”四公主沉妩走进落雁殿,看到正在说话的慕文君和沉颜挑了挑眉毛,也走了过来。 “既然是陪皇姑姑去白云庵,当然要提前来了,总不好让姑姑等着才是。”沉颜话语中带着软刺。 沉妩轻轻笑了一下,却是看向了慕文君,道:“你是慕家小姐?” 慕文君躬身行礼道:“在下慕文君,见过四公主殿下。” 沉妩将慕文君扶了起来,淡淡道:“不必多礼,你能够得姑姑看重,陪同姑姑一同去白云庵,想来咱们还会有好一段相处的日子呢,若是每次都这么客气,岂不是太过于生疏了。” 沉妩相比于沉颜要更加内敛一些,就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若是不说话时候单单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冰雕美人,只可远观。 沉颜撇撇嘴,暗自嘀咕,“装模作样。” 三人位置呈三角形状,距离很近,这句话自然也都被慕文君和沉妩听到了。 而沉颜显然就是故意说给她们二人听的,不待二人反应,冷哼了一声后就向屋子里走了进去,依稀还听到她的撒娇声音,“姑姑,姑姑,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沉妩苦笑一声,抚了抚鬓发,“啊颜年纪还小,一向任性惯了,让慕小姐见笑了。” 慕文君摇摇头,“哪里的话,文君岂敢随意评价公主殿下。” 她可不认为这位公主殿下年纪还小,在宫中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单单因为一句年纪还小就能够解释其所作所为呢? 沉妩也是点到即止,不再说起沉颜,而是道:“今日似乎也是大军启程的日子,二皇兄头一次带兵打仗,也不知道他能够适应……” 慕文君不知道沉妩为何突然说起来这个,这只是她偶然说起的感慨话语,还是对她的试探呢? 慕文君敛眉,遮掩住眼底的所有情绪,她道:“睿昌亲王虽然是首次带兵,但是副将都是身经百战,更何况咱们这次去白云庵不正是为此战祈福吗?” 沉妩淡淡一笑,走近一步,微微附身在慕文君耳边道:“咱们去白云庵究竟为什么,慕小姐真的不知道吗?” 说罢,她后退一步,盈盈一笑,看向了主殿,“想来姑姑也快出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李瑜 慕文君定定的看了两眼四公主沉妩,看着她淡然自若的面孔,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 这位四公主可是有些意思啊! 果然啊,在这巍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毫无心机呢? 沉瑜一身银白华服,发髻上斜斜的插着一支凤凰于飞的簪子,她略有些冷淡的目光在台阶三个形态各异的少女身上一一滑过,最后收了回来,淡淡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宫殿外传来一道声音,“微臣李瑜奉陛下旨意护送长公主殿下前往白云庵。” 李瑜乃是天子宠臣,被亲自派来送沉瑜,可见皇上心中对长公主的宠爱并没有因为流言蜚语而有半分减少,这让沉颜暗自庆幸,还好她跟来了,不然的话所有好处都让沉妩给占去了。 沉瑜面色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在宫女的服侍下走上马车。 两位公主也随之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沉妩掀开帘幕,看向慕文君道:“不如文君和我坐在一个马车上,路上也有人一同说说话,要不然这么长的路程岂不是太过于枯燥了。” 沉颜正要登上马车,听到沉妩的声音,立刻冷哼了一声,“从前四姐姐不是最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吗?怎么现下不过这么远的距离,却嫌枯燥了。” 说罢,不看沉妩瞬间沉下去的面容,她掀起马车径直坐了进去,面上却笑了出来,只要看到沉妩不高兴,她自然也就开心不已。 慕文君看着皇家姐妹二人斗法,并不想被牵连在内,婉拒道:“回殿下,文君坐马车一向会头晕脑胀,就不在殿下这里惊扰您了。” 沉妩似乎因为沉颜那句话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她摇摇头,“既然如此,文君若是有事再唤我就是,旁的那就等到了白云庵再说吧。” 慕文君自然感觉到了一道目光由始至终落在自己身上,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的对上了李瑜的目光。 李瑜却丝毫没有被抓住偷看的感觉,反而朝着慕文君扬唇一笑。 慕文君冷漠的将马车帘幕放了下来。 没有想到这次护送之人竟然是李瑜。 马车刚一出了宫门,早早得了指令等候在宫门外的十碧和秋月就上了慕文君的马车。 秋月目光环伺了一周,压低了声音道:“跟随在马车的士兵中有很多是大内高手。” 慕文君点了点头,对于沉瑜的认识愈发的复杂了些,看来皇上对这个妹妹确实非常不错。 明明清楚的知道是她动手杀了韩子高不说,还为其安排后路。 出了京城又走了三十多里,路这才不好走了起来。 白云庵并不是什么香火鼎盛的庙宇,更是鲜少有达官贵人来此处,这条路并没有时常修缮,想要上山更是要通过石阶爬上去,马车没有办法上山,因此到了山下马车就停了下来。 沉颜抬头向前一看,本就因为坐了一上午马车有些微微发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她惊愕的看着高耸的石阶,不情不愿道:“这么高,这要爬到什么时候啊!” 沉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沉颜再不情愿,最后也只得将所有的不情愿咽了回去。 然而还没有爬到一半的时候,沉颜就坐在石阶上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了,只嚷嚷着脚疼。 沉瑜这才吩咐众人歇息片刻。 慕文君坐在石头上,看着满山盈盈翠绿,虽然身体上也是疲累,但是心里却觉得开心。 “慕小姐,我这里准备了些茶水糕点,你可要尝一尝?”李瑜走上前笑着说道,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她站起身,冷淡道:“多谢好意,不过不必了。” 说罢,她就要换个位置去坐,李瑜却跟在后面道:“慕小姐何必如此呢,我不过是一片好意而已。” 慕文君神色愈发的冷淡了,“男女授受不亲,李大人还是离我远些比较好。” 李瑜沉默了一下,“上次见面是我失礼了,在下给小姐赔罪。” 说着,他就躬身下拜,态度很是诚恳。 慕文君皱了皱眉头,看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做到这一步,她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淡淡道:“李大人何必如此,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 李瑜苦笑一声,“不管慕小姐如何所想,不过到底是我失礼了,这个罪该赔的,不过慕小姐,我对小姐心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慕文君闻言也不再躲避,反而迎上了李瑜的目光,她扯了扯嘴角,道:“文君不知道李大人究竟是看上了我什么,若是说之前李大人是想要和我慕家家族联合,所以才会如此提议,那么我不妨告诉李大人一声,我父亲现在在边关下落不明,生死难料,而我……我已经离开成国公府,和成国公府再无瓜葛,所以李大人的心思不妨向别处……莫要再系挂在我的身上了。” 李瑜看慕文君转身就要离开,下意识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急切道:“慕小姐就这么看待我不成?” 慕文君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松手。” 李瑜连忙松开了手,解释道:“一时情急,还望小姐见谅。” 慕文君对眼前这个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她退后两步,距离李瑜愈发远了些,这才道:“李大人,你我从前可以说是陌生人,也不过是在那次见过一面而已,难道你想告诉我,在那一次就对我情根深种了不成?” 李瑜怔怔的道:“慕小姐不相信吗?”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难道李大人觉得我是容易欺骗之人,是那种深居大宅,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女子?” 她冷声道:“留着这套把戏去骗别人吧,莫要再我这里费功夫了,李大人也莫要再跟上来了,否则惊动了旁人,你我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说罢,慕文君毫无留念的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远去,李瑜这才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慕文君,果然是个有趣的女子。” 第一百零七章 争吵 等一群人到了白云庵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耀在云彩上,天边霞光满天,美轮美奂。 沉妩看着这般美景,感慨道:“明明都是同一片天空,可是在宫中看晚霞和在这高山之上看,果然不同。” 慕文君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虽然一身疲累,可是看得如此美景,当不辜负这一番折腾。 静安师太已经率领寺庙众尼等候在外,看到长公主殿下,当即迎了上来,“老尼静安参见殿下。” 沉瑜扶起静安师太,道:“师太乃是世外之人,不必行此大礼。” 李瑜任务已经完成,将众人送到了白云庵后,留下了大半的侍卫,就马不停蹄的回京复命。 静安师太知道众人上山一路辛苦,也不多说,而是将众人让进了寺庙之中给贵客准备好的房间,只不过虽然事先有所准备,但是当时本以为只有两位贵客,谁知道还有四公主和五公主,这倒是让静安师太颇有些为难了。 白云庵并不大,前前后后能住人的不过十间屋子,除了特意给长公主准备出来的独门小院外,其余的屋子都是几人住在一起。 沉瑜舟车劳顿已经随着静安师太去往了屋子,而沉颜自从来到白云庵就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她实在没有想到这里环境竟然如此恶劣,后来听到要三个人住一间房更是当即就变了脸色。 “本公主才不住在这种地方。”沉颜当即冷声道。 静安师太解释道:“殿下,这白云庵内实在是没有地方了,总不能……” 沉颜毫不动容,“本公主来这里是来祈福的,可不是来这里受罪的。” 沉妩虽然没有说话,不过脸色也不是很好,她们自幼在宫中娇养着,哪里能够忍受这种环境,便是沉瑜看到那个独门小院的时候脸色都恶劣到了极致,更别说她们竟然还要三人一间。 “殿下,已经这个时候了,只有这间屋子已经全部换成新的,若是再等别的屋子只怕……”静安师太欲言又止。 本以为宫中来了贵客对于白云庵是好事,可谁曾想到这不过是刚来,就已经如此麻烦,她实在不敢相信接下来的日子。 而沉颜现在心中别提有多后悔了,一路疲惫不说,现下更是连个能让她歇息的地方都没有。 沉颜心中当即觉得委屈极了。 沉颜委屈,慕文君却更加觉得乏累,她现在只想好好歇息,没有时间在这里等着她们闹公主脾气。 慕文君走上前一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又柔和的语气道:“师太,我们就住在这里了,还劳烦您给我们准备一些吃食。” 沉颜脸色骤变,怒道:“慕文君,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静安师太也不愿参合进去,连忙道了声我先去准备吃食,就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沉妩,沉颜和慕文君,以及各自的婢女。 沉妩一如既往的冷眼旁观。 慕文君伸手倒了一杯茶水,茶水早就已经是冷的了,她拿在手心中,茶杯是粗瓷的,略有些磨手,这不禁让她皱起了眉头。 其实何止是沉颜和沉妩,慕文君又何尝不是贵族女子,即便在成国公府受过苛待,可是环境也不曾如此差过。 “慕文君,你听到本公主说的话没……”被慕文君就这么无视,沉颜大怒。 慕文君猛的回过头,目光阴冷,她冷冷的提醒道:“殿下,这里不是皇宫。” 她向前逼近一步,沉颜被慕文君的眼神吓的下意识的后退,等反应过来了心里又恼又怒,“你……你……” 慕文君神色不变,眯着眼睛,道:“这里的环境就是如此,殿下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现在就请命回京,只不过臣女现在很累,想要歇息。” “慕文君……你竟然敢这个态度对我……你……你胆大妄为……”沉颜想要拿起公主的威严给压制慕文君,然而慕文君只是冷笑了一声,道:“这一点,殿下不是在晚宴上就已经见识到了吗?文君向来恣意妄为习惯了,殿下现在还是莫要惹我才是。” 沉颜咬着牙看向身边侍女,“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没有看到此人对本公主何等态度,还不给本公主将她拿下……” 宫女们仿佛这才反应过来,群起而上,就要拿下慕文君。 沉妩站在一旁,正在心里权衡是否帮不帮慕文君,就见慕文君的丫鬟的出手了。 那个丫鬟上前一步,拿出长剑挡在众宫女前面,长剑虽然并未出鞘,但是已经足够震慑住这些宫中女子了。 就连沉妩脸上也微微变色。 沉颜更是大惊失色,“慕文君,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慕文君却只是冷淡的抬了抬眸子,道:“殿下,事情闹大了对你我都不好,现在我很累,我想要休息,殿下可清楚?” 沉颜看着慕文君事到如今竟然还能够如此淡漠,她忍不住质问道:“你这么对本公主,就不怕本公主告诉姑姑?” 慕文君扶着桌子坐在了凳子上,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既然如此,殿下尽管前去。” 现下沉颜若是敢去找沉瑜,那么就要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沉瑜又何尝想留在这里,还不是为躲避风头,所以才不得不来,而沉颜若是闹了起来,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沉颜一下子进退两难,她倒是想去找沉瑜为她做主,可是看着这个样子的慕文君,她忽然没有了底气。 “慕……慕文君,你给本公主记着,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说着,沉颜跺了跺脚就跑了出去。 被秋月一剑震慑住的宫女们纷纷追了出去,一边喊着殿下一边追了出去。 原本就狭小的屋子现下却觉得一下子宽敞了许多。 慕文君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异常疲惫,她看向沉妩,道:“四殿下,文君现在觉得不舒服,便先睡了。” 沉妩见状说道:“那文君早些歇息,我让下人去看看吃食可好了……” 第一百零八章 查探 慕文君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后神清气爽。 她的心情也好上了许多,然而看向沉妩,却见她眼睛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没有睡好。 慕文君想了想,只能道:“殿下,既来之则安之。” 沉妩揉了揉脖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我知道的,既然当初决定来陪姑姑为国祈福,那自然不能够贪图享乐,只不过再如何想,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这里环境如此之差。” 自幼,她们眼中看到的,用的,都是宫中之物。别说用过,就是见过都不曾见这等恶劣的环境。 沉妩让宫女按了按肩膀,这才觉得浑身松快了些,她道:“方才姑姑已经命人过来了一趟,让咱们早上去她那边吃早膳,你起来收拾收拾,咱们便过去吧。” 说罢,她仿佛才起来一般,淡淡提醒道:“昨夜五妹妹并没有回来。” 慕文君闻言点了点头,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在十碧的伺候下梳妆打扮。 等沉妩和慕文君到了沉瑜的小院子里的时候,沉颜已经在了那里,殷勤的陪在沉瑜面前说着俏皮话。 看到了慕文君,眸子中一抹阴冷转瞬而逝。 沉瑜看到人都到了,正要说摆饭,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随后沉妩和沉颜也是打起了哈欠。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看来昨天晚上只有她一人睡的不错了。 除了慕文君,其他三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等看到了饭食,四个人都有些微微变色,清粥小菜平日里在宫中也是常吃,可是粥却都是御膳房用各种食材煨了出来的,小菜少说也是八盘,现在样品少且不说,单单看着颜色就没有胃口。 沉瑜颜色阴沉的看着饭菜,最后落了筷子,直接走人。 沉妩和沉颜也没有吃下什么,都是分别尝了一口再也吃不下去了。 唯独慕文君,昨天晚上本就没有吃东西,现在一个人吃了半桌的饭菜。 刚要起身,就又被沉瑜的丫鬟叫住了,转身进了屋子,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沉瑜。 “没有想到,来了这里,你倒是如鱼得水,听说你昨晚睡得不错,今天早上也是胃口大开啊。” 慕文君听到沉瑜这番话,微微一笑,并没有客气的坐在椅子上,道:“殿下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要适应这里,毕竟在这里不是待一日两日,一天早上不吃早膳也就罢了,可是难道殿下能够天天不吃吗?” “你在教训我?”沉瑜睁开眼睛,平日里有神双目因为疲惫显得有几分微红,反而给这位大夏第一美人添上了几分韵味。 “不敢,文君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其实,慕文君何尝不是对这里并不适应,可是她在强迫自己去适应。 沉瑜重新闭上了眼睛,“昨晚你和沉颜起了争执?” “是。”慕文君并没有否认,她知道现在白云庵的侍卫已经都被沉瑜掌控,她想要知道的事情瞒不过她。 “我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你帮我调查一件事情……” 慕文君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她并没有出声,任由沉瑜说着。 “京都之中现在关于本殿的谣言四起,本殿已经派人查询清楚,此事最先起于宫内,只不过再想继续查下去,就查询不到线索了。”沉瑜说过这句话之后微微一顿,似乎是留给慕文君反应的时间。 而慕文君当即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既然是宫内,那么这件事就好查许多了,而现在她在白云庵,长公主总不可能让她去宫中查去,她让自己查的恐怕不是别人,就是沉颜和沉妩这两位公主吧。 只是单凭她们二人,恐怕也没有这个实力能够散播谣言,毕竟虽然贵为公主,可是这两位公主实力实在是有限。 见慕文君明白了过来,沉瑜继续道:“这件事起于宫内,具体是谁本殿尚且还不清楚,不过沉妩和沉颜明知道这一趟不容易却偏偏要跟来,这让本殿觉得有些不对,你最近几日注意一下她们,她们之中至少有一人和谣言之事有关,当然了,她们二人与本殿而言无关紧要,本殿真正想要知道的是……幕后之人。” 若是长公主猜测的是真的,那么宫中能够驱使公主为之孙所用的屈指可数。 慕文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殿下是怀疑皇后……或者皇贵妃?” 沉瑜挑了挑眉梢,懒懒的道:“这就是让你去查的了……等有了消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本殿……行了……本殿累了要歇着了……你先下去吧……” 慕文君回到屋子的时候,沉颜和沉妩彼此正对峙着。 皇家姐妹一坐一站,一言不发,面容都是肃穆。 慕文君有些好奇的挑了挑眉。 沉妩看到慕文君,最先是松了口气,道:“文君,难得来山中,陪我出去逛逛吧。” 慕文君想到沉瑜交给她的任务,并没有拒绝,想要调查,自然要交好关系。 沉颜看着并肩前行的两人,眸子中凉意深深。 “方才这是怎么了?”出了白云庵,慕文君忍不住问道。 沉妩苦笑一声,道:“文君也知道五妹妹的脾气,她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想要让我去和姑姑提起回京的事情,但是咱们来这里是来为国祈福,又怎么可能说回就回呢?我反驳了两句,五妹妹的脾气就上来了……” 慕文君试探道:“殿下你们之间似乎颇为不和?” 沉妩叹了口气,遗憾道:“从前我和五妹妹也曾交好,毕竟宫中适龄的公主就我们二人,只不过长大之后各自想法不同,这才慢慢的疏远了开来。” 慕文君通过这一两天自然看出来了许多眉目,知道这两句话可不足以形容二人之间现在的紧迫关系,沉妩并没有说实话,或者说只是说了一半实话。 不过再追问就显得太过于急迫了些,因此她只是淡淡笑了笑,劝慰道:“从来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四殿下不必为此伤怀。” 第一百零九章 彼此试探 白云庵之外有一座桃林,如今正是桃花好时节,一阵清风飘过,粉红色的花瓣漱漱而落,如同一场花雨,美不胜收。 慕文君和沉妩若是说自从来到白云庵之后就不曾开怀,看到这片桃林方才展颜一笑。 慕文君依在一颗桃树下,嗅着花香,眉目舒展开来。 沉妩不经意的回头,就看到慕文君在落花中莞尔一笑的模样,脑海中瞬间想起一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一刻,她的心底也不可避免的升了一丝嫉妒之情。 “文君,你可知道五妹妹为何一开始就对你非常针对吗?”沉妩忽然开口道。 慕文君侧了侧脸颊,疑惑的哦了一声,她眨了眨眼睛,“还请殿下明示。” 沉妩微微一笑,“因为你这张脸,太过美貌的女子总是引得其他美人嫉妒不已。” 沉颜也是美人,是那种明媚动人的美人,不过在慕文君面前却显得微微逊色。 “当然也不止如此,五妹妹一向不喜欢别人的风头压过她,而你……让五妹妹感觉到了危机感。”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笑意微凉,“殿下似乎很了解五殿下。” 慕文君几乎在沉妩话落下的瞬间就得到了一个结论,沉妩在挑拨离间。 沉妩颔首道:“确实,我说过我们也曾亲密无间。” 慕文君拍坐在桃树下,了拍身旁的位置,道:“反正在这深山桃林之中也是闲来无事,不如我们聊一聊往事如何?” 沉妩放下了一块干净的手帕在地上,这才坐了上去,“也好,往日这些话在宫中是说不得的,不过今日能够在山野之外说一说也好。” “你可曾发现沉颜容貌上姑姑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沉妩轻声问道。 慕文君回忆了一下,从前倒是不觉得,不过沉妩如此一说,到确实有几分相似。 “沉颜喜欢事事拔尖儿,我不爱和人争斗,所以也事事让着她,所以从前我们相安无事,甚至关系也颇为亲密,只不过后来姑姑的第一任驸马去世,姑姑搬回了宫中落雁殿,我们的母妃经常将我们送去落雁殿陪伴姑姑,而姑姑那段时间……很是伤心……父皇就提议想将我们其中一人养在姑姑身边……” 沉妩缓缓说着往事,面色却是平淡的,“落雁殿,你也曾进去过,后宫之中除了皇后的长乐殿没有任何一座殿可以与之媲美,那是父皇因为姑姑回宫特意为她修盖的,而父皇当时更是许了许多好处给愿意陪伴姑姑的那一个人,其实我和沉颜……各有各的需求,所以若是能够养在姑姑身边都是开心的……沉颜见我也动了心思……她便为之愤怒,想要让我自动退出……” 一片花瓣落在了慕文君的额头上,眨了眨眼睛,花瓣从脸上滑落,她问道:“那你退出了吗?” 沉妩摇了摇头,“自然不曾,其实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一件引线而已,即便没有这件事……以后我们也会某件事情撕破脸皮的……” 慕文君清楚,两个人看似一静一动,可是却又都不是能够容人的性子,想来沉妩自己也是看的很清楚,她能够在小事上容忍沉颜一次两次,可是一旦涉及到了大的利益,她绝对不会退后一步。 而沉颜却觉得沉妩应该理所当然的让着她,可是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理所当然。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姑姑主动提及了不想养个孩子在身边,这件事方才作罢。” 慕文君注意到提到后来二字时,沉妩停顿了一下,其实完全可以想象当时两姐妹恐怕都没有少下功夫,更甚至是给对方下绊子,只不过这些沉妩就不会对慕文君说出口了。 慕文君沉吟了一下,“其实……文君还有对一件事很是好奇?” 沉妩笑了笑,“我都将这些往事都说给你听了,还有什么不能够说的呢,文君文就是了……” “殿下为何要来这白云庵?”慕文君留意着沉妩脸上的神色。 沉妩歪了歪头,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文君呢?你为何来此,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因为长公主殿下下令,我不得不来。”慕文君摊了摊手,无奈道。 “我自幼长于深宫之中,鲜少出宫,对外面很是好奇,所以听闻姑姑想要出城……便心动难耐……”沉妩揉了揉脖颈,同样无奈道:“只是谁曾想到……到了这里竟然如此不适应。” 慕文君莞尔一笑,“早膳殿下也未曾吃过什么,现在可觉得饥饿?” 沉妩眼睛一亮,“文君可是有什么法子?” “我注意到那边有一条河流,里面有鱼,想来殿下一定不曾吃过烤鱼吧。” 慕文君笑的眉眼弯弯,她小的时候经常抓鱼,不过现在说起来也是好久不曾了。 两个姑娘抓了一下午的鱼却一条未抓到,却弄身上衣衫半湿,还好山上无人,两个人虽然没有抓到鱼,不过玩的却极其开心,后来还是秋月来了后才抓到了两条鱼。 架上火堆之后,沉妩学着慕文君的样子左右翻动的烤着鱼,虽然动作显得有几分笨拙,不过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是笑意盈盈,这位一向都是冰冰冷冷的公主今日似乎话语多了起来,笑容也多了起来。 两个人的衣衫轻薄,在火堆前不过一会儿就已经干透了。 “说起来……今天似乎都在说我……不如说一说文君你吧,你和姑姑似乎极为亲近……”沉妩保持着一个姿势烤鱼,似乎无聊之时突然起了个话题。 慕文君叹息一声,“殿下不过是看我可怜罢了。” 沉妩眨了眨眼睛,“怎么这么说?” “殿下可能不知道,我的父亲远赴边关,现在在边关下落不明,而我……我也离开了成国公府,现下一人独自居住“想来也是长公主殿下怜惜我……这才将我待在身边……而我也想在这里给父亲祈福……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 “原来是这样啊!”沉妩低声喃喃着。 慕文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沉妩的声音里听出一似失望来,她眨了眨眼睛,掩去了眼里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章 长公主的心思 慕文君和沉妩在白云庵各怀心思,彼此试探着。 边疆捷报频传,陛下大悦。 沉瑜临走时命人散出她出京为国祈福的消息,京中流言有所平息,沉瑜的心情也因此好上了许多,一转眼在白云庵已经待了一月有余,慕文君除了前一日为替长公主沉瑜试探沉妩来此的目的和她一同出去游玩,之后白日里总是关在房门里抄写经文,以求保佑父亲平安。 五公主沉颜和慕文君依旧不对付,见面必然冷嘲热讽,四公主沉妩前几日还经常来找慕文君,后来见慕文君沉迷于经文,来的便也少了,变成时不时去小院子里陪伴沉瑜。 “小姐,这是主子通过万通阁传回来的信。”秋月打开门,悄无声息走了进来,递过来一封密信。 慕文君放下狼毫笔,揉了揉长时间因为写字而有些发酸的手腕,她接过书信的时候有一刹那的犹豫,生怕信中传来不好的消息,目光落在厚厚的一摞经文上面,她抿了抿嘴唇,将书信拆开。 满满当当的一篇宣纸上,从头到尾,慕文君仔仔细细的读过,而读到那句“你父亲已经寻到下落,虽然胳膊受伤,不过性命无碍。”时,她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坐在椅子上,她将这封信贴在胸口上,险些喜极而泣,父亲还好无事。 “慕小姐,长公主殿下有请慕小姐过去一趟。”屋外传来沉瑜身边宫女的声音,慕文君轻轻咳了一声,勉强压下心中喜悦,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道:“我知道了,待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到了小院子里时,沉瑜正坐在石桌上和自己对弈,手边放着一本经文,不过却是一下也未曾翻动过。 沉瑜抬了抬眼皮,淡淡道:“你来了,坐下说吧。” 慕文君坐在对面,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水,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你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头今天下山了?”沉瑜淡淡的说着。 慕文君神色未变,点点头,“久不在京城,对京中局势很是好奇。” 这白云庵的一举一动,果然瞒不住沉瑜一分半点。 “那都打听到了什么?”沉瑜手里拿着一枚白色棋子,似乎颇有些犹豫不决该落在何处。 “睿昌亲王率领的军队频频胜利,已经夺回卜城,现在就差留城了。”慕文君端着茶杯道。 沉瑜这里的物件都换上了宫中带来的东西,大到梳妆台,小到茶盏,皆为珍品。 沉瑜点了点头,抬起眸子落在慕文君的身上,意味深长道:“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你的计策,看来待大军回京,你功不可没,县主已经是你掌中之物,本殿倒是要提前恭喜你了。” 慕文君连忙站起身垂下头,失色道:“说起来臣女能够想到这个计策。还要多亏殿下您,若不是您,臣女哪里能够……” 慕文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沉瑜打断了,她挥了挥手,蹙眉道:“好了,这话本殿以后不想再听到。” 虽然药草出自于沉瑜之手,可是这也是她杀害韩子高的直接证据,她想到现在不得不在这偏僻庵堂里待着,皆是因为此,便一阵心烦意乱。 啪嗒一声,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慕文君恭谨应声,“臣女遵命。” “除了北疆之战,可还有其他的消息吗?”长公主沉瑜精致的眉毛微微挑了挑,看向慕文君。 慕文君迟疑了一下,道:“殿下是指宫中?” 慕文君见慕文君似乎果真不知情的模样,缓缓说道:“这几日朝堂之上争执不断,皆为扶龙卫统领一职,世家推荐的人皇兄不想用,而皇兄想用的人遭到世家反对,现在彼此僵持不下……” 慕文君品咂着这番话,心中微微一动,难不成是长公主坐不住了,想要回京,也想在扶龙卫中插一脚。 “慕文君,这里本殿已经待够了,现在本殿想要回京……”沉瑜有些厌烦的皱起眉头,她厌恶这里经久不散的檀香味道,更加厌恶这里狭小低矮的屋舍,她略有些用力的放下茶盏,一双明眸犀利的看向慕文君,“你可有什么法子?” 想要回京容易,可是若是平白无故的就这么回去了,反而容易落人口舌,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京中宫里针对她的人还未找出,贸然回京恐怕不妙,所以沉瑜才想找慕文君商量此事。 “殿下,现在回京并不是好时机。”慕文君沉声道。 沉瑜脸色骤变,她一拂袖,啪的一声,茶盏摔落在地上,伺候在侧宫女纷纷跪下面露惶恐。 沉瑜盯着慕文君,一字一句道:“本殿想要听的不是这个,本殿问的是如何能够回京,慕文君,你可明白?” 慕文君沉默了一瞬间,仍旧道:“殿下,您想要回京,我确实有办法,不过我还是要奉劝殿下一句,此时回京并不是明智之举。” 沉瑜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太监宫女们纷纷退出院子。 院子中只剩下沉瑜和慕文君二人。 沉瑜平息了一下怒火,沉声道:“既然你觉得不是好时机,那你且说说,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难不成让本殿看着扶龙卫落入旁人之手?” 这句话无形之中印证了慕文君的一个猜测,果然,沉瑜有三任驸马,而无论是世家公子莫旗,还是出身将门的萧育,甚至是身份低微的韩子高,都曾为扶龙卫统领,而沉瑜则在不知不觉间将扶龙卫纳为己用。 据她所知,扶龙卫中势力不止一支,长公主在扶龙卫中布有暗棋,沉崇同样也是,那么世家呢? “殿下可曾想过,现在世家和皇上因为扶龙卫一事针锋相对,若是殿下此时回京,难保殿下不会因此卷入其中,而殿下莫要忘记……韩子高的死……尚且还未过去……” “那要什么时候,韩子高不过本殿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死了便死了,究竟还要用此事纠缠到本殿什么时候……”沉瑜的怒火来的毫无征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桃林偷听 石桌上的棋盘猛的被沉瑜掀翻,哗啦啦一声响后,黑白棋子满地零落。 沉瑜来回踱步,神态焦躁不安,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她是天子娇女,众星捧月惯了,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里的环境。 在这里待的每分每秒都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殿下!!!”慕文君沉声唤道。 沉瑜呼呼的喘着粗气,目光狠厉道:“你方才说有法子让本殿回去,是何法子?” 慕文君沉默了一下,知道现在无法躲避过去,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说,她缓缓道:“殿下不在怀疑四公主和五公主吗?既然您觉得她们之中必然有一人和宫中贵人有关,那不妨找出那个人然后……制造出一些意外,这既是给宫中想要对殿下不利的人一个警告,也是您回京的理由……毕竟公主出事,您作为姑姑怎么可能不亲自将人送回去呢?” 若不是沉瑜现在实在等不及了,慕文君不会说出这个法子,毕竟这个法子并不是万全之策,而且很容易出现意外。 “这个法子不错。”长公主眸子一亮,即可以让她解气,又可以寻到理由回京,于她而言正是个好法子。 她坐回座位上,缓缓的舒出一口气,不过眉头却又皱了起来,“若不是本殿今日追问,你莫不是不想说出?慕文君,难道你还怀揣着别样心思?” 慕文君沉吟道:“殿下,并不是文君不想说,而是这个法子并不算上上之策,您若是能再等一段时间,文君会另有法子让您回京之后不必再受到流言蜚语困扰,更可以让世家无话可说……” 现在沉瑜已经冷静下来了些,不复方才的焦躁,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审视着慕文君的话语真假,片刻后道:“你细细道来便是。” “殿下,您即便可以通过这个法子回京,可是难免和京中那幕后之人也算是结下了死仇,当然,这一点您可以不在乎,可是更重要的是,两位公主殿下毕竟是皇上之女,若是让陛下知晓此事,难免会让陛下对您产生猜疑,所以依文君来看,不如再等等……”慕文君觉得这是中下之策,若非长公主紧逼不舍,她也不会说出口的。 “……等什么?”沉瑜冷声问道:“要等多久?” “……等北伐大军胜利归来。”慕文君沉声道:“您出京的理由本就是为国祈福,若是大军胜利而归,您回京当然无可厚非,可是若是现在回京,岂不是辜负了您在这里受得苦楚了吗?” 沉瑜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心中权衡利弊,又似乎是在平复心情,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看向慕文君,神态冰冷道:“好,那就如你所说,本殿再等一等。” 她走上前,凑近了慕文君几分,眯了眯眼睛,在她耳边威胁道:“慕文君,本殿知道你不想现在回京,是想等沉崇归来,不过你记得莫要给本殿耍什么花样,若是让本殿知道了你心怀不轨,这里荒山野岭的,发生什么意外旁人也无法知晓,所以……别逼本殿做出不想做的事情……” 慕文君后退了两步,心微微下沉,她的声音也冷了几分,道:“殿下,您莫要您忘记答应过睿昌亲王不会伤我!” “所以你莫要逼本殿言而无信啊……” 言而无信四个字一出,慕文君当即变了脸色。 她走出小院子之时,脸色铁青。 想到临出来之时,长公主冷声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来这里告诉本殿究竟是谁联合宫中人想要陷害本殿。” 慕文君闭了闭眼睛,叹息一声。 她现在不想留在白云庵,有些事情需要仔细理理,她独自走了出去,不经意间走到了桃林,现在属于桃花的季节已经过去,已经不复第一次见到的落英缤纷,反而绿意幽深。 “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前方传来五公主沉颜的声音,慕文君听到声音后立刻隐在了大树后,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能够看到五公主的浅绿色的裙角。 “你接近慕文君是想利用她来探知姑姑的消息吧,只可惜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呵,那慕文君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几日看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然而背地里说不上在研究什么事情呢……” 沉颜对面那人声音太过于小,慕文君距离又颇远,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对面那人的声音。 不过一会儿,沉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里如此偏僻,要什么没什么,你当初主动提出来此,还不是因为心怀其他目的,本来我还以为你是想要讨好姑姑,不过现在看来你的目的可不止如此啊,沉妩,你的心机果然还是如此之深啊……” “沉颜,你以为你就干净了不成,你来这里还不是和我怀着同样的目的,呵呵,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似乎是被沉颜激怒了,对面那人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而对面那人赫然便是五公主沉妩。 慕文君将自己的身形尽可能的隐藏在大树之后,静静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沉颜,要是不想让姑姑察觉,今日你将你所看到的一切都给我藏在心里,你若是胆敢在姑姑面前说出一个字,那我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将你拉下水来,到时候大不了一起死!”沉妩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狠厉,和往日里细声细气的模样大相径庭。 看来沉妩果然是被沉颜给惹急了,连这种话都放了出来。 不过沉颜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让沉妩如此大惊失色。 “你我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旦姑姑有所察觉,谁都逃脱不了,所以莫要想着背后陷害于我……”沉妩似乎看出来了沉颜的打算,直接说破了。 沉颜见心思被戳破,也不再掖着藏着,冷哼一声道:“谁和你在一根绳上,这次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多说,不过可不是因为你的威胁,至于其他的……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慕文君见两道声音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响起,先一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引蛇出洞 慕文君回到白云庵之后,心绪始终难以平静下来,从在桃林听到的对话中,四公主沉妩和五公主沉瑜似乎都是怀着同一个目的而来,而她们并不是为一人所用。 慕文君还记得沉瑜对沉妩说,她接近自己是想要探听消息,可是她们想要知道的到底是什么? 慕文君隐约觉察出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隐秘,而且事关宫廷。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查探下去,可是又想到长公主给立下的三日之期,她无奈的叹口气,便是不想查探,可是有些事情也已经身不由己了,看来当初决定来此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啊! 不过长公主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她不想现在回京,确实是在等沉崇,现在沉崇不在,她又脱离了成国公府,若是任何一方势力想要对她下手都太过于容易了,还不如在这白云庵。 不过今日一过,她方才知道这白云庵之中每个人心中也都是藏着隐秘,而且都是来者不善啊! 想到长公主今日的暴躁,她觉得有些低估沉瑜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了,而且又有沉崇,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她既然能够杀了三任驸马,还有什么不能做呢? 长公主的心理已经不能够用常理判断。 三日,她只有三日啊! 两位公主各怀心思这件事已经明确,可是她们分别为谁办事,这一点却不好查啊,尤其是沉妩,那初到白云庵她们二人就相互试探,可是谁都没有得出结论来,至于沉瑜……虽然看似性情简单,但是实际上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慕文君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饭菜毫无胃口。 “文君在为何事叹息?” 门外传来沉妩的声音,随后就见沉妩走了进来,自从沉瑜因为房间的事情闹过之后,第二天静安师太已经特意又给两位公主分别准备出来了房间,虽然依旧简陋,但是至少是一个人一个房间,而不必挤在一起。 沉妩看着慕文君面前摆着粗茶淡饭,眨了眨眼睛,“看来文君也是对这里的饭菜吃腻了啊,这样看来我来的倒是即是时候啊……” 沉妩拍了拍手心,她的宫女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这是我今日命侍卫下山去买来的糕点,来这里将近一月,我都清减了许多,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吃不下了啊,这才求着姑姑借我两个人让他们下了山。”沉妩微微一笑,道:“这是特意给你留的,文君尝尝。” 打开食盒,里面放着八种糕点,色彩缤纷,样式各异。 慕文君拿起一块桃花糕放入口中,顿时口齿生香,她赞道:“果然美味。” 沉妩感叹道:“在这里待过之后,吃什么都是美味的。” 慕文君颔首赞同。 “听说今日你去了姑姑那里,可是姑姑想要回京了?”沉妩忽然问道。 见慕文君看过来,沉妩莞尔一笑解释道:“实在是这里的日子太苦了,可是当初既然是自己要跟来的,便总不好在姑姑面前抱怨,所以想问一问文君你。” 慕文君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抄写经文,忘了去殿下那里请安,今日这才特意去了一趟,倒是未曾听殿下说起回京一事,唉,说起来也是,这里如此艰苦,四公主能够坚持到如今也是不宜了。” 沉妩眉头微微蹙起,道:“文君不肯和我说实话,难不成是不相信我?” 慕文君一愣,“公主此话何解?” “今日听说你去姑姑那里后,姑姑发了好大的火,连棋盘茶盏都摔碎了,你却一字都不对我提起,不是不相信我,又是什么呢?”沉妩面露哀伤之色,“我在宫中,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和文君相见之后一见如故,本将你当做好友,没有想到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慕文君连忙解释道:“公主切莫如此想,实在是我惹了殿下不高兴,本不想再说来让公主徒添烦恼,没有想到公主倒是先知道了。” 而且不止知道了,就连茶盏棋盘摔碎了这等细节都知晓,实在是让慕文君不得不多想啊。 沉妩睫毛颤动,目光落在慕文君的脸上,问道:“那你说了什么,惹了姑姑不高兴?” “这……”慕文君迟疑了一瞬间,见沉妩又要面露愁容,这才连忙道:“说来惭愧,文君在这里抄写经文将近一月,在这里待的也颇有些腻烦了,所以去找了长公主说起想要回京一事,这才惹了长公主不喜,而长公主说来这里是为国祈福,又岂能够半途而废,将我训诫了一番。” “姑姑不想回京?”沉妩惊诧道。 慕文君叹息一声,“想来长公主殿下另有打算吧。” 沉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慕文君看了一眼她的脸色,问道:“殿下,说起来我对宫中事情颇有些好奇,这几次进宫都没有缘份见到皇后娘娘,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娘娘?”沉妩疑惑道:“怎么突然问起来了皇后娘娘?” “方才从长公主殿下那里离开的时候似乎听长公主殿下提起了一声皇后娘娘,这才想起,文君还未曾见过皇后娘娘,所以特意问一问。”慕文君一边看着沉妩的神情,一边说道。 “姑姑提起过皇后娘娘?她说什么了?”沉妩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紧追着问道。 “这……”慕文君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沉妩想了想,叹息道:“其实文君不说,我也隐约猜测到了一些,姑姑和皇后娘娘素来不和,想来姑姑必然是说了一些你不方便说出口的话吧。” 皇后娘娘竟然和长公主殿下不和已久,这可是一条重要消息。 慕文君没有想到果然从沉妩口中套出了消息来,只是还是无法确定四公主和皇后娘娘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正是,原来竟然是这样啊,难怪长公主殿下说起皇后娘娘时候神情极其不愉快,那时候殿下好像在和身边宫女说是……皇后娘娘派人散播流言的。”最后一句话,慕文君靠近沉妩的耳边轻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现刺客 “你说什么?”沉妩脸色突变,满脸的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呢?” 见慕文君郑重的点了点头,她这才满脸纠结之色,似乎很是震惊。 这倒是让慕文君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沉妩不是皇后的人,流言一事也和皇后无关,那难不成是皇贵妃? “对了,你还未曾和我说起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之间有何恩怨呢?”慕文君问道。 “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是出身世家周家,周家原本算不上一等世家,说起来还是因为连出了两位皇后,这才跻身一等世家,这个你可知晓?” 慕文君点点头,她甚至猜测过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皇上并没有将身为嫡子的淙王爷立为太子,皇上本就忌惮世家,自然不希望以后世家在他去后,通过掌控他的儿子来掌控朝堂。 “当年的皇后娘娘曾想将未婚配的姑姑许配给周家儿郎,并且为她们二人没少牵线搭桥,不过姑姑并没有看上那周家儿郎,而且据宫中老人说姑姑当时……” “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周家儿郎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让周家和皇后娘娘下不来台,并且随后还在父皇那里告了皇后娘娘一状,父皇对皇后娘娘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姑姑和皇后娘娘两个人的梁子便也这么结了下来……” 沉妩当时年纪也并不大,这些还是后来听宫中的老人们说起来的。 她眨了眨眼睛,又道:“而且听说在姑姑后来嫁给韩子高的时候,皇后娘娘特意派人送了一块布料给姑姑,韩子高出身布衣,其中寓意想来你也能够想明白,姑姑当即大怒命人将布料撕成了碎片又还给了皇后娘娘,两人之间的恩怨由此可见一斑。”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慕文君惊叹,随即又疑惑道:“可是周家那儿郎不也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吗?长公主殿下就算是不顾及皇后,可是难不成也不顾及太后娘娘?” 沉妩抿了抿嘴唇,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道:“这我便不知晓了,不过姑姑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似乎也颇有些冷淡。” “其实这么想来,若真的是皇后娘娘散播的那些谣言,到也是很有可能了。”沉妩揉了揉皱起来的眉心,“毕竟两人已经是积怨已久。” 还有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两个人在宫中明争暗斗也是许久了。 “不过这话你一定不要和五妹妹说起,五妹妹和皇后娘娘相处很是融洽,若是让五妹妹知晓了,那么皇后娘娘也必然知晓,届时你我恐怕都逃脱不了干系……” 沉妩这话一落,慕文君几乎瞬间多想了许多,沉妩是何意思?难道她看穿了自己想要试探的意思,所以隐晦的告诉自己沉颜才是那个和皇后娘娘串通一气想要加害长公主的人? 可是她若是真的看透了,真的会如此做吗? 慕文君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四公主不是和长公主交好吗?怎么又和皇后娘娘?”慕文君迟疑的问道。 “在宫廷之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交好,所图的还不是各自利益。”沉妩自嘲道。 慕文君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展颜一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慕文君话语一顿,眸子略有些放肆的落到了沉妩的脸上,一字一句道:“那么公主殿下您呢?您所图的利益又是什么呢?” 沉妩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指向自己,微微一笑,“你问我?不如文君自己猜一猜呢?” 慕文君和沉妩两个人四目相对,忽然脸上都绽放笑意,待沉妩转身离去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消失的无踪无影。 慕文君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回忆着方才的对话。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轻声吩咐道:“秋月,晚上帮我去做一件事情。” 秋月恭敬的垂下头,慕文君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着。 天色刚暗下去的时候,慕文君还在抄写经文,直到十碧点燃了灯火,她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晚了,揉了揉眼睛,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十碧还来不及回答,外面倏然响起了一阵尖叫声,随后抓刺客的声音响彻在将了整个白云庵里。 十碧紧张道:“小姐,庵堂里怎么会有刺客?” 慕文君神色不变,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抬起头来,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反问:“是啊,庵堂里怎么会有刺客呢?” 慕文君拿过一件披风披在身后,她推开门,看到外面烛火映天,仿若天明之色。 “小姐,外面有刺客,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出去了。”十碧担忧劝诫道。 慕文君淡淡的摆了摆手,“无碍。” 十碧见劝不动慕文君,只得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四周,不肯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慕文君听着声音走到了沉颜居住的院子里,在门口处和沉妩正好碰上。 沉瑜随后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侍卫已经这座院子包围的密不透风,她走进屋子里,目光环伺一周,落在披着一件外衣正在抱着丫鬟瑟瑟发抖的沉颜身上,她皱起眉头,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姑……姑姑……有人……有人要杀我……”沉颜瞪着一双大眼睛,惊恐万分的说着。 “刺客?”沉瑜走近了两步,轻轻的拍了拍沉瑜的肩膀,权作安慰,道:“不要怕,你可有受伤,可要唤来随行女医……” 沉颜接过慕文君递过来的茶水,也顾不得是不是和她针锋相对,一一下将整杯凉茶都喝了下去,这让她冷静了很多,她摇摇头,说道。 “不曾受伤,不过姑姑……她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呼叫,她举着匕首对着我的胸口……姑姑,我真的好怕,不行,我要回京,姑姑,我想要回京……” 长公主安抚的拍了拍她,沉颜神色反而更加激动了起来。 长公主正要说什么,有侍女进来禀告道:“侍卫统领在门外求见殿下。” “让他进来说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是否有刺客? 侍卫统领一身盔甲,抱拳单膝跪地道:“殿下,属下率领人已经将白云庵全部搜查一遍了,不曾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也并没有任何刺客的踪影。” 沉瑜闻言尾音上挑着哦了一声,目光看向了沉颜,沉颜脸上惊恐未去,又添恐惧。 “怎么可能,不过片刻功夫,怎么可能踪影全无,一定是你们无能,既让这白云庵之内进了刺客,现在更是找都找不到……” 沉瑜看向沉颜的目光变了几分意味,白云庵外面被侍卫包围的密不透风,而内里因为女眷众多,并没有安排太多的侍卫,但是若是真的有刺客,也不可能不惊动一点外面的侍卫。 而这个侍卫统领是她的人,根本不可能说谎,她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多派一些人在庵内巡逻,若是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及时报给本殿。” 侍卫统领领命下去。 沉瑜转头安慰道:“你放心,若是有刺客,姑姑必会命人抓出来,天色已晚,你且好好歇息。” 沉颜面上惊恐尤在,她嘴里仍旧在喃喃着:“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要回京,我想要回京……” 沉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四周的宫人道:“好好照顾你们殿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及时报于本殿。” 宫人们齐齐应声。 随后,沉瑜带着自己身边的人离去,而沉妩脸色自始至终都毫无变化,仿佛遇刺的人不是她的姐妹一般,见沉瑜这就要走了,她也跟在沉瑜的后面一同走了。 屋子里的人顿时去了大半,沉颜抱着被子仍旧觉得浑身在发抖,她想到方才那蒙面刺客拿着匕首就要刺入她的胸口那一刻,仍然觉得后怕不已,她抬起头慌慌张张的命人将窗子全部关上,又让侍女在屋外守夜,屋子里的烛火彻夜不熄。 沉颜吩咐过了一切,这才发现慕文君还没有离去,她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慕文君坐在桌边正安然自若的喝着茶水,闻言挑眉看过去,“在下是担心公主您的安危,特意来看望。” “去派人问一问沉颜院子里的人,可有人看到刺客身影了?”沉瑜刚一出沉颜的院子,就吩咐如意道。 如意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就去吩咐人了。 沉妩亦步亦趋跟在沉瑜身后,见状问道:“姑姑不相信五妹妹的话?” “相不相信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如意就已经回来了,“回殿下,都已经问过了,事发之时,屋子里只有五公主一人,并没有旁人存在,她们只是听到了尖叫声音,随后进去看到抱着被子在尖叫的五公主,并没有看到刺客踪影。” “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刺客?” “并无。” 沉瑜点点头,目光看向沉妩,冷笑道:“白云庵外遍布侍卫,庵堂被侍卫们包围的如同铁桶一般,要是有刺客进来怎么可能毫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一个人,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刺客除了沉颜一人,竟然丝毫没有让旁人看到,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问题吗?” “这……难道是五妹妹贼喊抓贼?”沉妩诧异道:“可是五妹妹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沉瑜回到屋子里,坐在椅子上,任由丫鬟揉着太阳穴,她道:“没听说她一直在嚷嚷着要回京吗?没有想到我不同意,她便使出了这一招数,可惜痕迹太重,反而让她自己露出了马脚。” 沉妩回去的路上面色仍旧有些疑虑,这真的是沉瑜自己做的吗?她虽然口上嚷嚷着要回京,可是实际上她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是了……若是说她并不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回京,而是想要另有目的,为了调虎离山呢? 方才沉瑜带着大部分人去了沉颜的院子,这里就是把守最为孱弱的时候,若是她想要在这个派人潜入这里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想到这里,沉妩悚然一惊,皱眉看向沉颜的院子,若这是真的,那不知道沉颜是否找到了那个东西。 没有想到,她自己还在束手无策,沉颜竟然已经有了突破口。 沉颜看着不肯离去的慕文君,冷冷道:“既然看望过了,你该走了。” 沉颜心中清楚,慕文君前来,无非是看她的笑话。 慕文君却是微微一笑,“殿下对这场刺杀就没有怀疑吗?” 沉颜蹙眉:“慕文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我今日下午去了桃林。”慕文君意味深长道。 沉颜脸色一变,挥了挥手,除了留下贴身宫女,身边的人都被她挥退,她眯了眯眼睛,盯着慕文君道:“慕文君,你看到了什么?” 慕文君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送过去,“殿下,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您今日在桃林里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随后就发生了这些,你可看到方才长公主脸上的神色?” 沉颜方才一直沉浸在恐惧之中,哪里会顾忌许多,这下听到慕文君这么说,回忆起方才沉瑜在听到侍卫统领的话后突变的态度,顿时犹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灌下来,浑身冷的发抖,可是头脑却也瞬间清明了起来。 她低声吩咐了身边宫女几句,宫女匆匆离去,随后捧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也没有再赶慕文君走。 不过一会儿,宫女回来了,低声道:“问过了,方才确实有长公主身边的人过来询问是否有人见到刺客身影。” “姑姑……姑姑并不相信我?”沉颜端着手里的茶水,却感觉手腕抖个不停。 “毕竟那侍卫统领是长公主殿下的人,他说不曾察觉,自然会得到长公主殿下的重视。” “可是本公主真的遇到刺杀了啊!”沉颜愤怒道:“那个所谓的侍卫统领这么说无非是想摘清他失职的责任,没有想到姑姑真得被他欺骗了过去。” “其实还有一点,公主可曾想过这荒山野岭之中,若是真如公主所说,有刺客前来,却不曾惊动任何人,那么那刺客必定是高手,可是一个高手为何要独独来刺杀公主您呢?”慕文君条分缕析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幕后之人 “你是说沉妩?”沉颜皱起了眉头。 “毕竟这里外面若是真的如同铁桶一般,那么殿下可曾想过刺客不是从外面前来,而是就在庵堂里面的人呢?要是这样的话想要掩人耳目不被侍卫察觉是很容易的事情……”慕文君缓缓说道。 沉颜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神色,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转向了慕文君,面露猜疑,“可是……你为何要对本公主讲这些?又有谁知道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呢?” 慕文君无辜的摊手道:“公主殿下,文君没有丝毫的理由去这么做。” “可是沉妩……”沉颜似乎想要反驳沉妩也没有理由这么去做,两个人虽然争执不断,可是毕竟是血亲,哪里就到了挥刀相向的的地步……她突然想到了今日桃林看到的一切,若是因为这个呢? “难道真的是她?”沉颜喃喃自语道。 可是她怎么可能想到沉妩竟然会这么狠毒,想要杀自己灭口。 “文君今日留在这里,是因为我也看到了桃林那一幕,猜测到了这些,所以告知殿下,至于殿下您相不相信,就由您自己定夺了。”慕文君面色坦然道。 “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可曾将沉妩和皇后娘娘联系的事情告诉了姑姑?”沉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原来沉妩才是皇后的人!!! 慕文君眸子中有一道精光闪过,今日这局果然没有白白布下,从沉颜这里下手果然是对的选择。 “自然不曾。”慕文君摇摇头,却又忍不住问道:“既然四殿下已经对您下手,您还想要为她隐瞒吗?” 沉颜拥紧了棉被,冷声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今日看到了你不该看的,以后休要在姑姑面前提起一言半语,否则让本公主知道了,本公主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殿下不想文君说出,是因为怕长公主殿下查出您是皇贵妃的人吗?”慕文君忽然道。 “放肆!”沉颜厉声道:“慕文君,你可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慕文君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道:“我说过,今日桃林一慕我都看到了。” 桃林里,慕文君晚来了一步,所以不曾知道沉颜究竟看到沉妩做了什么,但是却可以知道这两个人互相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攥着,而随同沉瑜来到白云庵的目的应该是同一个。 在宫中能够让能够两位公主依附的人势力可见一斑,而沉妩选择的是皇后,那么除了皇后以外恐怕也就只有现在荣宠正盛的皇贵妃了。 “看来果然如此了。”慕文君看着沉颜略有些慌张的神色,心中了然,果然如此,沉颜正是皇贵妃的人。 “慕文君,你可知道你今日看到这些足够你死上了千百回了?”沉颜咬牙切齿的说着。 “是嘛?”慕文君毫不在意的笑笑,“与其担心我将这些说出去,殿下现在不妨好好担心担心您自己,毕竟刺杀的人一计不成,难道不会心生第二计策?殿下,还是要保重啊!” 慕文君说罢,就在沉颜仿佛要吃人的神色下安然无恙的走了出去。 贴身宫女轻声道:“殿下,现在如何是好?” 沉颜抚着胸口,目光仍旧看着慕文君方才离去的防方向,她眸子中有狠厉的神色一闪而过,冷声道:“慕文君,不能够再留了!” 而这也让她更加确定,今晚这场刺杀恐怕就是沉妩的手笔了,她今日被自己撞破秘密,所以恼羞成怒,现在更是要对自己先下手为强了。 慕文君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回到屋子里后,正看到了秋月。 秋月已经换下了夜行衣,衣服面容和往日里毫无差别,她的院子虽然正门离沉颜的院子最远,可是若是翻墙的话不过一道墙的距离,所以想要不惊动任何人潜入到沉颜的屋子里轻而易举,更何况秋月本就是一个暗夜里的高手。 当然,她并不是想对沉颜下手,她布下今日这个局就是为了从沉颜嘴里套出话来,而结果也不负她所期望。 今日着实有些冒险,可是三日之期压在她的头顶,她不得不冒这个险,幸好,一切都没有出现意外,事情正在按照她设想的方向走去。 原本她确实怀疑沉颜和沉妩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来到这里不怀好意,可是却也未曾想到两个人都是怀有目的。 沉妩是皇后的人,沉颜是皇贵妃的人,那两位宫中贵人慕文君虽然这一世不曾见过,不过前世也听到过这二人斗得不可开交,前半辈子是为了皇上恩宠,后半辈子则是为了各自儿子的未来,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站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可是,现在这二人又为何处心积虑的派两位公主跟在长公主沉瑜的身边,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只是私仇吗? 慕文君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立场,可是真正里理由又是什么呢? 长公主沉瑜那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两位宫中贵人为此费劲心思,又让两位公主追随身后呢? 慕文君两天未曾出过院子,这两天沉颜称病也是一步未曾出过房门,而沉妩却是来找过慕文君几次,不过慕文君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 直到第三天午时,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如意过来道:“慕小姐,殿下有请。” 慕文君换了一件衣裳跟在她身后。 到了沉瑜的院子后,所有侍女太监纷纷退了下去,屋子中依旧只有她和沉瑜二人。 沉瑜正在用午膳,看见她后,道:“过来坐吧。” 她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道:“现在,究竟谁是幕后之人,你可有线索了?” 慕文君颔首道:“文君已经知晓,两位公主殿下背后都有宫中贵人的身影。” 沉瑜眉目中并没有诧异之色,只是问道:“都是谁?” “四公主沉妩是皇后娘娘的人,而五公主沉颜是皇贵妃的人。” 慕文君注意到沉瑜听到这话脸上并没有任何惊讶,只有平静。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惩戒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心中忽然有一些不确定的问道:“殿下早就知晓?” 沉瑜抬起眸子,冰冷无情道:“不知,只不过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对本殿怀有他意,本殿并不会在意,毕竟能够在宫廷之中长到这么大,若是真的天真单纯,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长公主沉瑜一句话道出了天下最尊贵的宫殿之中的阴暗,就像是被阳光忽视的苔藓一样,在阴暗处疯狂滋生。 慕文君一时之间哑了声音。 “只不过没有想到皇贵妃和皇后都有插手,这点倒是让我有些诧异。”沉瑜摩挲着白瓷茶杯,眼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殿下,您和两位宫中贵人究竟是有何纠葛,为何您到了白云庵,她们也紧追不舍?”慕文君一边问道,一边小心翼翼的瞥着沉瑜的脸色。 沉瑜略有些重的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冷冷道:“无非是私仇罢了。” 私仇?真的只是私仇吗?慕文君心中怀疑。 私仇真的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不像私仇,反而更像是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你曾说本殿若是想要回京,你有更有的计策,现在说来听听……”沉瑜缓缓道。 “殿下,您是为国祈福而来,若是在大战得胜前您在这里发现了吉兆,届时传回京城,您必然名声大噪,从前的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而破。”慕文君目光灼灼道:“到时候不必您自己提出回京,京中就会派人来将您请回去。” 沉瑜闻言抬头打量着慕文君,啧啧两声,道:“难道沉崇会对你倾心,果然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肝。” 这个法子确实很好,既可以让她保住了颜面,又可以让她重新抬头挺胸的回到京都,而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面对沉瑜的赞扬,慕文君笑而不语。 沉瑜的贴身宫女如意送慕文君出来的时候也笑道:“自从来了白云庵,许久未曾见长公主如此开心,果然还是慕小姐您有法子。” 慕文君摇摇头,道:“哪里的话,文君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只不过长公主殿下自从来了白云庵到现在似乎还未曾出去走动过,文君知道这附近有几处可以赏景的地方,不如姐姐代文君和长公主说说……” 如意面上虽然笑着,话里却是拒绝道:“慕姑娘不必费心了,长公主平日里不喜走动。” 慕文君点点头,转身离去的时候心中有一个想法几乎可以确定了。 长公主的院子里肯定藏着什么,而这也正是沉妩和沉颜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究竟藏着什么呢? 夜色深沉如渊,沉颜率先来了慕文君的院子,她脸上带着平日里没有的笑意。 慕文君眸子闪了闪,“见过五公主殿下。”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沉颜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亲手将慕文君搀扶起来,仿佛二人之间从不曾有任何隔阂一般。 慕文君让十碧端上了茶水后就退了下去,屋子中只有她们二人。 沉颜看着粗瓷的茶杯,原本想要端起来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道:“我那里还从宫中带了两套好的茶具来,听说文君喜欢喝茶,一会儿我让我那里的宫女给你送过来。” 无事献殷勤,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慕文君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 沉颜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似乎也极为不习惯这么说话,她道:“今日我来找文君,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目的,那么不如我们联手。” “皇贵妃已经给我传来消息,她让我传话给你,若是你能够拿到长公主那里的那把钥匙,届时你想要什么她都会帮你如愿以偿。” 钥匙?原来皇后和皇贵妃她们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一把钥匙? 可是究竟是什么锁的钥匙,能够引得这么多人追逐不休。 “那把钥匙究竟是开什么的?”慕文君不解的问道。 沉颜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最好也不要多问,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沉颜见慕文君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之中,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顿时杏眼圆睁,道:“慕文君,贵妃娘娘已经知晓,你现在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若是聪明的话,现在最好就答应下来,否则……” 慕文君扯了扯嘴角,似嘲似讽道:“否则如何?” 沉颜冷笑一声。 她抬起眸子落在沉颜的脸上,说道:“其实我很是好奇,贵妃娘娘许诺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对她的吩咐如此尽心竭力?” 沉颜身为皇家公主,自有她的高傲,然而现在却甘愿为皇贵妃驱使,怎么能够不让慕文君好奇呢! “身为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命不由己,我若不现在为自己打算,难不成要等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吗?就好比九姑姑,当初分明不是她远嫁北疆,就是因为没有手段才落得那等下场,而现在身为长公主的沉瑜呢?即便犯了错,却仍旧可以潇洒自在,这便是不同。” 沉颜脸上有着一种平日里绝对没有的冷漠,一瞬间美的惊心动魄。 “我虽然未曾见过皇贵妃,可是殿下真的觉得皇贵妃会是一个能够依靠的人吗?”慕文君淡淡提醒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现在莫要再说这些了,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沉颜冷冷的注视着慕文君。 “殿下,你可曾想过长公主或许早就……” 慕文君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了一片吵闹之声。 慕文君和沉颜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茫然。 慕文君高声唤来十碧,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十碧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沉颜,这才回道:“小姐,好像是长公主在训斥下人。” 沉颜和慕文君一同走了出去,就看到院子外面,沉瑜坐在椅子上,一边身后站着侍卫统领,另一边则是贴身宫女如意。 沉瑜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而那些宫人们都在慌慌张张的求饶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搜查 沉妩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姑姑,这是怎么了?”沉妩看到面前跪成排的宫人们,疑惑问道。 沉瑜阴沉的目光从沉妩身上滑过,沉妩心里一沉,被那种恐怖的目光看过来,下意识想要垂下目光,然而刚要如此做的时候立马忍住了。 幸好,那道目光随后转移到了沉颜身上,沉颜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以至于青筋毕露,然而面色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沉妩和沉瑜各自心惊胆战之时,沉瑜开了口,“本殿的屋子里丢了一样东西,你们可看到了?” 沉妩目光瞬间看向了沉颜,而沉颜此时也正好看向了她。 都从各自的眸子中看到了震惊之色,随后各自转开了目光,齐声道:“不曾看到。” 沉瑜将方才一幕尽收眼底,她站起身冷冷道:“看没看到都不要紧,不过现在白云庵之内确实有人心怀不轨,本殿已经下了命令,彻底查白云庵内,任何一个房间都不会放过。” 她挥了挥手,命令道:“去搜吧,搜不出来今日之事没完。” 侍卫统领应声领命,随后率领了一队侍卫彻底搜查,沉妩和沉颜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姑姑,这些都是男子,我和五妹妹贵为公主,他们怎么可以随意翻查我们的东西?”四公主沉妩走上前道。 “姑姑,这确实不妥当啊,不论你丢失了什么,总不会是我们拿的,搜查房间怎么可以……”沉颜也立刻跟着说道。 两个姐妹竟然难得有如此意见一致的时候。 面对两个人的说法,沉瑜脸色冷静的可怕,“既然你们觉得不是,又怕什么搜查呢?” 慕文君注意到,沉妩额头上甚至有汗珠滚落,似乎极其紧张,而现在侍卫先去的却是慕文君的屋子,十碧和秋月刚要阻拦,就被慕文君制止了。 从慕文君院子里出来后,侍卫们就去了两位公主的院子,沉妩还要阻拦,沉瑜目光冷冷的瞥了过来。 “若是没有搜到本殿丢失的东西,本殿自然会补偿你们,现在如此阻拦,莫不是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话一落,两个人哪里还敢再做无谓的挣扎。 自从长公主开口后,宫人们就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一言不敢发。 慕文君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院子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片刻后,侍卫们在两个公主的院子里一一搜查过后,侍卫统领走了出来,身后的侍卫中有两个人各自拿着搜查出来的东西。 “殿下,这个匣子是从四公主的房间搜查出来的。”侍卫统领恭敬的将匣子呈了上去。 长公主打开匣子,里面放着的一封信纸,她打开粗略的读了过去,目光落在沉妩身上,冷意十足道。 “没有想到当日你主动要求陪本殿前来竟然是受人致使,沉妩,本殿知道你心机重,只不过你怎么不将这封信烧毁了,毁去一切证据,这样只要你不说,没有人知道你早就已经投靠了皇后啊……” 她站起身,走近了沉妩的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上滚落颗颗汗珠,嘲讽道:“看来便是投靠了皇后,你心中也是不相信她的吧,你留着这一招后手,只是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让本殿搜查了出来,反而露出了马脚……” 沉妩抬起头来,黑黝黝的眸子中透出几分苍凉,“可惜啊,我机关算尽,还是没有能够算过姑姑,现在姑姑知道了这一切,你想要如何惩罚我?是将这一切告诉父皇,还是就在这里悄无声息的要了我的性命?” 说到最后,沉妩反而笑了出来,不过眸子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深沉的可怕,“可是姑姑……你真的敢杀了我吗?便是将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你恐怕也是不敢的吧,若是父皇知道了,您又要如何向他解释那钥匙的事情呢?” 沉瑜突然伸出手扼住了沉妩的脖颈,手中加大力度,看着沉妩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胀紫的脸色,她猛的松开了手,任由沉妩失力一般瘫倒在地上。 沉妩剧烈的咳嗽着,看着沉瑜的身影苍凉的笑着。 沉瑜俯视的看着瘫在地上的沉妩,面无表情道:“沉妩,你莫要以为本殿真的不敢杀了你……别再挑战本殿的耐性,否则你只会后悔不已……” 沉瑜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双腿都在打颤,在心理和身体的巨大压力下,她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姑姑,我不是有意背叛您的,是皇贵妃,是她逼迫我的,姑姑,求您饶我这一次……” 沉瑜看向沉颜的目光失望透顶,她打开侍卫统领手中的另一个匣子,拿出里面的假钥匙丢在地上,寒声道:“沉颜,本殿自认待你不薄,你母妃出身低微,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在宫中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现如今,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回报本殿的,你可真是让本殿失望啊!” “姑姑,姑姑,我知道错了,您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绝对不会再被利益所诱惑……” “姑姑……” 沉颜还在求饶着,沉瑜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冷冷道:“送两位公主回各自房间,安排人手看管着,没有本殿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侍卫统领应声而去。 两个侍卫的手刚要碰到沉妩,原本已经脱力了的她,还是挣脱开侍卫的管制,冷冷道:“本公主自己会走。” 沉瑜剧烈挣扎着,“本公主是公主,你们休要碰我,本公主要是有一点损伤,不会饶恕你们,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混蛋,等本公主回了宫中不会放过你们的……” 沉妩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进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慕文君,眸光阴冷,她做了一个口型,“是你!”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没有想到沉妩已经猜测到了。 只不过她也没有想到沉瑜的手笔竟然这么干净利落,直接找了个借口搜查两人的屋子,让两个人直接无从抵赖。 第一百一十八章 钥匙的秘密 十天后,长公主于白云庵之内看到凤凰飞过天际,最后落在她居住的院子里的梧桐树上,而后转瞬即逝,只留下一道霓虹。 白云庵的静安师太当即欢喜雀跃,直接称凤凰降落大夏,此乃是吉兆。 三日之后,捷报连连传入京城皇宫,睿昌亲王率领的大军继卜城之后,已经收回了留城,如今更是乘胜追击,攻下了北国的一座城池。 随后,京城中关于长公主是克夫克亲的传言消失无踪,反而街头巷尾都在传扬长公主乃是真正的吉祥之人,凤凰都愿意栖息在她住的院子里,这是大吉征兆。 景明帝听闻之后更是大喜,连连吩咐礼部,要盛礼将长公主迎回来。 “文君,这次你的招数果然有用。”长公主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春风得意道。 慕文君脸上却并没有半分笑意,“既然大军已经得胜,为何还不归来?” 沉瑜心情极好,也不在意慕文君的失态,反而道:“既然得胜,自然要乘胜追击,你何必担忧呢?沉崇不会有事的,现在你需要想的是当上了县主之后,你要住在哪里?难不成还回成国公府?” “自然不会……等等……殿下在说什么?什么县主?”慕文君诧异的回头去,看向沉瑜。 “你莫不是高兴傻了?难道忘记了陛下曾经答应过你,这场战争若是胜利了,你出谋划策是为功劳,而你既然是有功之人自然会有所赏赐,届时封你为县主,现在时机已到,你的赏赐已经在路上了……明日你好好梳妆打扮一番,莫要辜负了皇家恩典。”沉瑜心情愉悦,话语也不由的多了起来。 “那四公主和五公主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她们?”慕文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自从那一日过后,四公主沉妩和五公主沉瑜都被关在了屋子里,门外由侍卫把守,不曾走出一步。 五公主前几日一直在吵闹着,后来渐渐的消停了下去,而四公主沉妩的院子里自始至终没有传来声响。 慕文君曾于深夜想去探望四公主沉妩,却还是被门外的侍卫阻拦了回来。 慕文君想到沉妩说出的那个秘密,心思愈发五味杂陈。 而现在即将回京,长公主又要如何处置她们呢? 仿佛看透了慕文君的心思,沉瑜打量着自己新涂的丹蔻,淡淡道:“本殿不会杀她们的,无论如何,她们也是本殿的侄女,便是看在陛下的份上,本殿也不会动手……不过……不过她们竟然敢背叛本殿,一些教训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殿下,既然即将回京,文君想要去看一看四公主……”慕文君忽然道。 沉瑜现在心情大好,自然对这等小事也不再计较,摆了摆手,“想去看就去看吧……” 她抬起眸子,仿佛漫不经意的落在了慕文君的脸上,淡淡提醒道:“只不过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来,你心中应该有分寸的。” 慕文君恭敬的退了下去。 她没有回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径直去了沉妩的院子,这一次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 刚一进屋子,就看到独自坐在桌子前翻看着经文的沉妩。 沉妩和沉瑜身边从宫中带来的的奴仆已经被沉瑜下令通通处死,现在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四公主不是最不喜经文的吗?” 沉妩抬眸看向了来人,正好迎着阳光,她抬起袖子遮了遮,“你怎么过来了?” “没什么,只是明天就回京了,过来告诉四公主殿下一声。”慕文君见到沉妩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道。 “其实你来这里并不是想和我闲话家常,也不是来看我落难的境况的,你是来问我问题的?”沉妩看到慕文君有些呆愣的面孔,微微笑了,似乎对慕文君没有丝毫的记恨意思。 慕文君发现经历过这一切的沉妩心思竟然愈发深沉,让人难以摸透。 “慕文君,其实这次我并不是输给了沉瑜那个疯子,我是输给了你,我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却不曾有不甘心。”沉妩放下了经文,抬手让了让,“坐下说吧。” 慕文君注意到沉妩的手已经不复前几日的白皙细腻。 “这几日殿下过的不好?”慕文君说过这句话就有些后悔,可是话语已经说出,无从更改。 “谈不上好与不好,从前丫鬟环伺,什么都用不上自己动手,而这几日无论是打水还是做饭样样都要自己动手,虽然辛苦了些,却也体验到了一些以前不曾体会到的东西。”沉妩脸色看上去非常坦然。 “慕文君,其实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又何必和我绕弯子呢?”沉妩微微笑了起来。 “既然你不说,不如我替你说吧,你来这里是想要问我关于那把钥匙的秘密的吧,你或许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只不过这个秘密沉瑜却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慕文君想起了沉瑜的提醒话语,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不愿意再起波澜,明日就已经可以回到京城了,所以她皱起眉头,站起身道:“不……现在我并不想知道……” “可以若我想告诉你呢?”沉妩缓缓而笑,只不过笑中却透露出一丝恶意来,“慕文君,你真的不想知道吗?皇后和贵妃为了儿子争相抢夺的东西有何用处,还有父皇这么多年为何对姑姑一直照顾有嘉,分明清楚她插手朝堂之事,却一直仿若不知呢?” 慕文君离开的步伐一顿,是啊,沉妩说出的这些正好是她疑惑的地方。 可是,她真的该听下去吗?这就仿佛是一个深渊,若是听下去可能面临着万劫不复,可是……万一也可能是柳暗花明呢? 沉妩看慕文君不再离去,她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笑的恶劣而欢快,再不复往日的柔和,“因为这把钥匙出自莫家,也就是姑姑的第一任驸马的家族,那个曾经被称为第一世家的家族,而这把钥匙关系这那个家族的一个重要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莫家的宝库 “那一年某一日,莫家嫡长子莫旗因病去世,随后莫家族长告老还乡,就在折子递到龙案上,皇上首肯之后,莫家一夜之间马不停蹄的尽数撤出京都,原本一个昌盛的家族,瞬间陨落在京都……” 沉妩抬起眸子落在慕文君的脸上,似笑非笑道:“可是事实上莫家撤离的真的这么顺利吗?” 慕文君仿佛看到了往日顶尖世家盛衰的篇幅在她面前掀开了一点,她不由的眯了眯眼睛。 “皇上得到莫家离京的消息后当即派遣了扶龙卫赶往莫家,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而莫家族长早有预料,留下了一枚钥匙和一封密信,密信中写出他留下了大半的家财只求皇家放莫家一条生路,而长公主手里的那把钥匙就是开启莫家宝库的钥匙……” 沉妩将往事娓娓道来,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尚且还小,只不过这几年她在宫中的经营让她通过她的手段了解到了这段往事而已,而她原本想要借着这段往事为自己谋取利益,却没有想到在这里翻了船,现在更是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可是这把钥匙怎么会在长公主手中?”慕文君觉得沉妩说的太过于笼统,很多关键的地方都没有说出来。 沉妩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慕文君道:“我也不知,其实对于这件事我也不过知晓不久,而据我所知,皇后对这把钥匙已经图谋良久,只可惜忌惮姑姑的手段又怕父皇知晓,所以迟迟不敢出手,而这一次,姑姑因为名声所累不得不出京,这才让她们有了机会,想要博一把。” 沉妩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我在这里遇到了你,不然我未必没有机会得到那把钥匙……说起来,你究竟是如何确定我是皇后的人的……可是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关于这一点,沉妩迟迟没有想明白,她自认自己在慕文君面前做的天衣无缝,即便有试探,可是却也没有露出人很马脚来。 “是五殿下告诉文君的……”慕文君对眼前这个聪慧的四公主确实有些欣赏,无论输赢,能够做到宠辱不惊,委实心性厉害。 “倒是忽略了这个蠢货!”沉妩摇头感叹道。 原本沉颜也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秘密,只不过那一日桃林之中,她给皇后发送密信的时候被沉颜发现,这才让这个计划有了漏洞,只不过那时候她们二人都各怀心思,她本以为沉颜再怎么蠢也不会自掘坟墓,可是现在想来,还是高看她了。 “慕文君,现在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你要如何去做呢?”沉妩脸上又露出那种顽劣到渗出恶意的笑容,循循诱惑道:“你又有手段心机也足够,现在的机会更是千载难逢,那样的财富就摆在你的面前,得之可保你一生无忧,你的内心就没有一丝波澜吗?” 慕文君心中某一处微微一动,面上却没有半丝情绪泄露,“殿下是想劝我投靠皇后娘娘,若是如此,殿下大可不必,五公主已经替皇贵妃传达了拉拢的意味,不过这其中包含了几分利用几分冷意,文君心中一清二楚。” 沉妩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摇了摇,脸上笑容不变,眸子中却是冷而暗沉的颜色,仿佛一个漩涡,让望着的人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 “不,我不是想劝说你效忠皇后,我是想让你看清楚你真正的内心,你的野心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慕文君,你且问问你自己,现在真的就丝毫不动心吗?” 慕文君站起身,淡然一笑,“文君不过一个弱女子,要那么大的野心做什么,四殿下看错我了,时辰不早了,殿下也可以准备准备,明日就回京了,文君也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就不在这里再叨扰殿下了。” 慕文君行了一礼后,转身就要离去。 沉妩的声音仿若一条毒蛇紧随其后,“慕文君,今晚就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不动手,你必然会追悔莫及!” 慕文君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直到走出了沉妩的院子,她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伸出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心,那里赫然印着几道指甲的痕迹,已经隐隐的见了血,可见方才慕文君如何克制自己了。 慕文君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桌旁,呆呆的出着神,沉妩的话语实在是太过于有诱惑力了。 她这也才知道为何沉妩毫不避讳,将这一切直言相告,因为沉妩已经没有了希望,干脆引诱她上钩,让她去和沉瑜斗去争。 坐山观虎斗,不论是谁输谁赢,沉妩都乐的在一旁看热闹。 而这也是沉妩给她的报复。 她方才拼命忍住才没有在沉妩面前露出些许波动的情绪来。 莫家的财产啊! 面对近在咫尺的财富,谁又真正做到面不改色呢? 慕文君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若是沉崇在,他会怎么选择呢? 十碧在一旁看着神色变换个不停的慕文君,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缓缓的舒出一口气道:“十碧,准备笔墨。” 慕文君提起沾满了墨汁的狼毫笔,却迟迟没有下笔,直到一滴墨落在宣纸上,瞬间晕染开来,她这才像是回了神一样,她本想给沉崇写一封信,可是又怕信被旁人截获,送不到沉崇那里,而且更重要的是,确实就如沉妩所言,她的机会只有今天一晚。 等回了京都,无论是长公主府还是落雁殿,都有层层守卫把守,出入之时奴仆成群,就连皇后和皇贵妃都不曾考虑在京城动手,更何况她呢? 慕文君闭了闭眼睛,各种设想从脑海中一一而过,最后她猛的睁开眼睛,定定看了一会宣纸,徒然将狼毫笔放在纸张上,任由宣纸上墨迹印染。 慕文君扬声唤道:“秋月。” 秋月恭敬的走了进来。 慕文君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绕是秋月这般冷清的人脸上也有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 “这件事拜托你了。” 第一百二十章 黑衣刺客 夜色幽深,无星无月,仿佛泼墨一般黑的不可琢磨。 “殿下,白云庵外有高手出没。”侍卫统领脸色凝重,“但是却不知道目的所在。” 沉瑜挑选着经文,最后选了一本拿在手中掂了掂,漫不经心道:“明日礼部的人就会来了,今晚只要对方不生出是非来,不必理会,只要过了今天就好。” 侍卫统领颔首道:“属下遵命,属下会调遣人手去看住那些人的。” 沉瑜摆了摆手,淡淡道:“行了,下去吧。” 侍卫统领领命而去。 “殿下,慕小姐求见。”如意推开门轻声禀告道。 沉瑜眸子也没有从经文中抬起,只是道:“让她进来吧。” 听到脚步声响了起来,沉瑜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这个功夫过来,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殿下,文君觉得今晚必然不会平静,下午本想去桃林边走一走,不过今日白云庵外面似乎颇有些不同往日。”而具体哪里不同,慕文君又无法说出。 沉瑜脸上闪过一抹轻蔑的笑容,“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想来皇后和皇贵妃都还没有放弃,只不过不放弃又能够如何呢?难不成她们敢明抢不成?” “殿下……”慕文君还要说什么,侍卫统领匆匆而归,“殿下,外面出现十名身手了得的黑衣人,想要夜闯白云庵,已经被发现,却很是滑手,不好对付,殿下切莫要出去,以免受伤。” 沉瑜闻言猛的放下经文,脸上有震惊神色闪过,随后她冷笑道:“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如此愚蠢,竟然使出这招。” 她目光落在侍卫统领身上,吩咐道:“抓活口,既然她们主动给本殿送来把柄,本殿不加以利用反而辜负了她们这一番心思了。” “殿下,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想要拦截还容易,可是抓住恐怕不容易……”侍卫统领为难道,这里毕竟不是皇宫,荒郊野岭,又是深夜,那些黑衣人想要进来难如登天,可是想要逃跑简直轻而易举。 “让这本殿身边的四名大内高手去帮你,有他们在,本殿不信会有人抓不住。”沉瑜不愿错过这等打击皇后和皇贵妃的机会,她冷声道。 沉瑜屋子外常年有高手保护,而这次她带来的这四名大内高手身手了的便是在禁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殿下,如此您身边无人,岂不是太过于危险?”侍卫统领皱眉,心中有些不安的道。 “现在在白云庵内都是本殿的人,只要不让那些人闯进来,本殿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好了,不必多说,这是本殿的手令,拿着这个去叫人吧,记住,一定要抓住活口。” 只要抓住今晚夜闯白云庵的活口,明日回京她就会使出手段让黑衣人吐露出幕后之人,届时无论是皇后还是皇贵妃,她都不会放过。 侍卫统领见沉瑜主意已定,顿时也不好再劝,匆匆接过手令而去。 而慕文君注意到沉瑜的手令是放下她床边的荷包里,可见荷包之内装的都是重要物品,那枚钥匙是不是也在其中呢? “殿下,这次来的人会是皇后娘娘还是皇贵妃的手笔呢?”慕文君问道。 沉瑜重新拿起经文,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坐下说吧,想来听到了这个消息你回去心中也是不安,不如留在这里和本殿说说话。” 沉瑜脸上神色平淡道:“无论是谁,等到了本殿面前,本殿都会让他们说出幕后之人,所以又何必在意真正是谁呢?” 慕文君知晓审讯手段以扶龙卫最为狠厉,犯人刺客到了他们面前,是真正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沉瑜对这个必然是不陌生的。 慕文君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盏,然而却没有拿住,砰的一声,茶盏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沉瑜摆了摆手,“无碍,让宫女给你再换一杯就是了。” 宫女正在收拾着满地狼藉,忽然感觉脖颈一疼,就昏倒了过去,而慕文君震惊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刚要呼喊,同样脖颈一痛,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知。 沉瑜方才是背对着两人,听到沉闷的倒地声响立刻回过头来,与此同时,她的脖颈之上立刻被横了一把刀。 “别出声,否则这把刀立刻割下你的脑袋。”黑衣人沙哑着嗓音道。 “四大高手皆在庵堂之外,你是怎么闯进来的?”沉瑜眯了眯眼睛,看着黑衣人紧紧露在外面的一对眼眸。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现在立刻告诉我钥匙在哪里?否则,我不介意杀人灭口,殿下,我劝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现在,如实告诉我,我不会伤你性命……” “你是谁派遣来的,宫中的贵人,或者是……世家?”沉瑜试探道。 “殿下何必还拖延时间呢,您身边的四大高手现在都陷入激战之中,一时半会儿绝对赶不回来,不要让我失去了耐心,否则……”黑衣人眸子中冷光一闪而逝。 “你真的以为本殿身边除了四大高手,再无能人了吗?”沉瑜冷笑。 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剑刃的破空声倏忽而至,直抵刺客面门,刺客为求自保,不得不松开横在沉瑜脖子上的刀刃。 持剑而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平日里伺候在沉瑜身侧的贴身宫女如意,鲜少人知道,更不会去注意到,如意是个深不可测的用剑高手,守在沉瑜身边已是数年。 刺客见有人前来,脸色有一瞬间的慌乱,顿时就想要破窗而逃。 沉瑜冷冷的命令道:“抓住他,不论死活。” 既然敢把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那么就要承担这份危险。 如意紧追其后,泠泠的剑光在黑夜中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如意和黑衣人相继消失在院子中。 沉瑜眸子中神色冰冷,拿出手帕刚想要擦拭脖颈之上渗出的鲜血,忽然被一道力量打在了后颈处,随即不甘心的昏迷了过去。 她想要回头看一看,却终究是无能为力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公主的怀疑 慕文君面无表情的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后关上了大门,翻开沉瑜床边的荷包,却并没有在其中发现钥匙。 她举目四顾,想要藏匿一把钥匙轻而易举,但是什么地方最有可能藏起来而不被发现呢? 慕文君压下心中的烦躁,一件一件的翻找着,然而却迟迟没有发现。 她意识到不能够再如此下去,若是继续下去,只会耽搁时间,而现在最为紧迫的就是时间了。 她在脑中想着若是自己,她会藏在何处? 慕文君眸子不经意的扫到倒在地上的沉瑜身上,是了,最有可能的不就是沉瑜身上吗? 屋子中又可能比得上随身携带安全呢? 她掀开沉瑜的衣襟,果然看到了一根红绳,将绳子顺着取出,而最后显露出来的正是一枚钥匙,她面色不由的一松,这一趟果然没有白走。 小心翼翼的拿下挂在她脖颈之上的钥匙,然而她从袖口中取出带来的假钥匙,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枚假钥匙几乎可以乱真,至少她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 而这枚假钥匙正是原本皇贵妃给沉颜准备的手笔,只不过沉颜还没有用上,就被沉瑜让人搜查了屋子,最后这枚假钥匙被沉瑜丢在了院子里。 而在无人之时,慕文君将这枚钥匙收在了袖子中。 她将假钥匙换在了红绳上,然后将一切物件全部归位。 她朝着外面的深夜吹了一声口哨,这是约定撤退的信号。 随后慕文君又倒在了原处,一切看起来和之前一般。 白云庵外的黑衣人们听到了这声信号当即开始计划撤退,夜色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而且白云庵四周就是森林,想要逃离很是容易。只不过那四个高手确实难以抵挡了些。 而和如意缠斗的黑衣人听到口哨声音后凉声道:“与其追我不放,不如回去看一看你家主子。” 如意手中剑一顿,随后那人就趁着这个时机迅速的逃离而去,如一尾鱼游入了大海,再也难以巡查痕迹。 如意眸色一变,却也知道想要抓住这个刺客,并不是容易之事,继续追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因为那一句提醒,她心中更是不安到了极点,如意匆忙赶回了沉瑜的院子,却只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 伸出手探了探呼吸,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沉瑜唤醒,随后跪在地上,请罪道:“奴婢没有抓到那名黑衣人,还请殿下降罪。” 沉瑜只觉得后颈疼的厉害,而且脑子里还在乱着,她晃了晃脑袋,瞬间想起了什么,当即就摩着自己脖颈前的红绳,直到看到了钥匙还在她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刺客虽然有备而来,却没有找到钥匙所在,只不过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至于不安什么,沉瑜一时之间难以想明白。 她扶着脑袋站起身,看着还倒在地上的慕文君和宫女,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刚要说什么,侍卫统领匆匆忙忙而至,跪在地上,道:“殿下,属下无能,让那些黑衣人都跑了,并没有抓到。” 沉瑜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她想要站起身,却恍惚了一下,最后坐在椅子上怒不可遏道:“什么?都跑了,那你可知道,方才有一个刺客已经闯了进来,更是险些要了本殿的性命。” 侍卫统领摇头道:“虽然不曾抓获黑衣人,可是白云庵外五步一卫,更有四大高手坐镇,殿下,黑衣人怎么可能会进来呢?即便进来也不会丝毫没有惊动守卫,殿下,这黑衣人……恐怕并不是外面的人……” “不是外面的?”沉瑜闻言一愣,神色也冷静下来了许多,如此看来这次的黑衣人来袭确实像是想要引开她身边的高手,而给最后来劫持她的人争取时间,只不过有如意在,那个黑衣人才没有如愿以偿,但是后来将她打晕的又是谁?难道还有人?若是如此,那白云庵之内恐怕就不止一人了。 沉瑜眯了眯眼睛,命令道:“既然你如此肯定,那么就去搜查,无论是谁的院子,都给本殿使劲的查……” 若是真的是白云庵之内的,那恐怕隐藏已久,甚至在她没有来白云庵就可能已经布局了,那沉颜和沉妩会不会也只是放在明面上的手笔,而幕后人真正的手笔则是在最后这次黑衣人身上。 沉瑜揉了揉脖颈,后颈的疼痛让她愈发愤怒了。 “将慕文君叫起来。”沉瑜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慕文君,心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慕文君被晃醒的时候脸色上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仿佛想起来了,惊愕喊道:“有刺客。” 沉瑜冷冷的看着慕文君,道:“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慕文君寻声看去,看到安然无恙的沉瑜,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殿下无事,刺客既然抓获就好。” 沉瑜面色依旧是寒冷的,她看着慕文君,缓缓道:“你真的觉得刺客被抓获了很好吗?” 慕文君意识到了不对,她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殿下这是何意?” 沉瑜冷声道:“在刺客走后,本殿也被人打晕了,而那时候只有你和杜若在本殿身后。” 慕文君似乎这才明白过来沉瑜话里的意思,她皱起了眉头,“殿下,文君已经昏倒了,又怎么可能会对殿下您下手呢?而且文君又为何要对你下手呢?” 杜若正是也被打晕在地上的宫女,现在也已经醒了过来,瑟瑟的跪在地上。 沉瑜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本殿记得你有两个侍女,其中一个身手极其了得,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们二人联手所为呢?” “殿下,秋月今日感染风寒,一直躺在床上,不曾下床,若是您不信,尽管可以去查看。”慕文君沉声解释道:“殿下与其现在怀疑文君,不如好好搜查一下白云庵内其他的人……” “你说的是否如实,咱们去看一看自然可以辨别真伪。”沉瑜在如意的搀扶下站起身,带着人立刻赶往了慕文君的院子。 而此时正好侍卫统领也搜查到了这里,正被十碧拦在外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撇清嫌疑 沉瑜眸色黑如深渊,让人不敢直视。 慕文君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她默默的呼出一口气,来缓解心理上的压力,她知道,沉瑜对她已经起了疑心。 统领率领侍卫们站在门外,十碧以一己之力挡在院子门口,即便小腿都在微微颤抖着,仍旧不肯后退一步,面色倔强。 在外人看来如同螳臂当车,然而十碧却自有一番坚持。 沉瑜来此只带了如意和慕文君两个人,看到这一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统领手中的剑已经出鞘,看到沉瑜来了这才不曾动手,他垂首答道:“回殿下,这个丫头挡在面前,不让进院子搜查。” 沉瑜淡淡的瞥了一眼慕文君,意味深长道:“你的丫鬟倒是衷心。” 慕文君看向十碧,轻斥道:“这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卫统领,不可阻拦。” 十碧这才让开了身子,躬身应道:“是。”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院子,院子本就不大,这么些人一进去更加显得狭窄。 “秋月在哪里?”沉瑜目光看向慕文君,直接问道。 她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秋月,今日那黑衣人身手不凡,和如意对战都能够立于不败之地,这院子里有这等身手的不过寥寥几人,而秋月正是其中之一。 慕文君将众人领到主屋旁边的厢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殿下,秋月偶感风寒,这几日都不曾出门,更何况我又怎么会背叛殿下呢?” 沉瑜眸色冷淡,径直推开房门,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本殿看了自然就会有所判断。” 厢房中,床上重重帘幕遮挡了下来,让人看不真切里面。 慕文君随后跟了进去,走到床边,将帘幕掀开一角,这才让里面的人露出了脸,而躺在里面的正是脸色苍白的秋月。 秋月看到浩浩荡荡的来人,脸上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是或许是因为风寒眸子里泛起了粼粼水光,冲淡了往日里的冷寂。 “小姐?”秋月略带疑问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文君摇了摇头,道:“无事,不过方才院子里闯入了刺客,今日你可有出去过?” “不曾出去,奴婢一直在屋子里。” 如意随着慕文君走了进来,看向仔细的打量着脸色苍白的秋月,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今日和她搏斗的人的身影,想要在这张脸上找到相似之处,片刻后,她退回了沉瑜身边,默默的摇了摇头。 而与此同时,方才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也走了进来,“已经问过了,今日外面人确实没有看到秋月出去过,不过慕小姐身边的十碧却是出去过一趟,而且是下山了。” 慕文君已经放下了帘幕,走过来的时候正听到了这句话,解释道:“是文君让十碧下山的,秋月这场风寒来势汹汹,正好白云庵内缺了两味药,我便吩咐了十碧下山去采买。” 慕文君看向十碧,道:“去把今天白日里买回来的药材拿来。” 十碧闻言立刻去了小厨房,将药材翻找了出来,恭敬的呈了上去。 如意仔细查证后,点点头,“确实是治疗风寒的药材。” 沉瑜目光在隐在帘幕后的秋月和慕文君身上环伺,最后收回了目光,道:“你们都下去吧,继续搜查其他院子,务必将那黑衣人给本殿找出来。” 侍卫统领领命退下。 “文君,今日之事是本殿多虑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沉瑜放软了语气,看向对慕文君时,眼中也不复冰冷。 慕文君扯了扯嘴角,摇头道:“白云庵内有刺客出没,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文君知道殿下心急如焚,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刺客,否则……” 沉瑜颔首道:“想来能够如此胆大妄为的也不外乎旁边两个院子里的人了……” 旁边两个院子,正是四公主沉妩和五公主沉颜的院子。 “可是殿下不是已经将她们身边的人都……抹除了吗?怎么会?”慕文君疑惑道。 “她们既然有备而来,早早就在白云庵内布下局也未可知,而且莫要忘记了她们背后之人,一招不得手,难免会有第二招,毕竟本殿明日就会回京,她们的机会只有今天最后一晚了,所以才会如此冒险一搏……”沉瑜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否则哪里会有那么多的高手而来,里应外合,调虎离山,若是昨天狠心想要杀了她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下手,而钥匙也还在,那么她们闹了这么一大圈的目的又是何在呢? 沉瑜心中有了些许想法,只不过有些就不适合在慕文君面前提起了,而且今晚之事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需要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如此才好在明日回京后给皇后和皇贵妃各自送一份大礼,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今日所受到的惊吓吗? 沉瑜又安抚了慕文君几句,随后带着如意匆匆离去。 而不过一会儿,沉瑜又命人送来了流水的补品和首饰。 慕文君随意看了两眼,就将首饰当回了原位,反而是多看了几眼送来的补品。 “你身子怎么样?今日打斗可曾受伤了?”慕文君看向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的秋月。 “未曾受伤,今日晚上无星无月,外面一片漆黑,这是最天然的掩护。” 慕文君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不过我确实不曾想到长公主身边的丫鬟竟然也是个高手,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没有想到关键时候竟然出手如此厉害,幸好安排了后手,否则今晚竟然险些功亏一篑。” “长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身手丝毫不弱于大内高手。”提起如意,秋月面色也有一点凝重,今日若不是夜色遮掩和后来的话引得如意分神,只怕她也不能够真的全身而退。 下午,慕文君下定了决心后就派遣了十碧下山去天子第一楼传递消息,十碧手中拿着的是沉崇留给慕文君的玉佩,因此没有受到丝毫阻拦,而天下第一楼果然不负她的期望,派来的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即便面对大内高手也能够全身而退。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县主 里应外合,调虎离山。 两计并用,而且冒着很大的风险,这才拿到了钥匙,然而慕文君却还不知道,这枚钥匙锁住的宝库在何方? 慕文君将褐色的钥匙放在了手心中,仔细打量着,和普通的钥匙不同,这枚钥匙形状颇有些奇怪的感觉,仔细看类似一条盘成一团的蛇。 若不是她看到了沉颜带来的假钥匙,恐怕即便看到了真的,也不会觉得这就是众人梦思夜想的宝库钥匙。 清晨,慕文君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了在外面的礼部侍郎,眯了眯眼睛,礼部侍郎转过头来,而这人慕文君也很是熟悉,正是送他们一行人来此的李瑜。 她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李瑜,可不是说来的是礼部的人吗? 李瑜迎了上来刚要说话,长公主沉瑜就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从对面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不同于前些日子的素净淡雅,沉瑜发髻高束,一支凤凰金簪没在发髻之上,穿着一身玄色宫装,长裙曳地,金线在衣袖裙摆上,勾勒出繁复精致的花纹,而在身后的裙摆上,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脸上妆容精致到了极点。 眉如远山,面带晚霞,本就是倾国倾城的面庞,在这般精心的装扮下,更是让人觉得如天上之耀,不可直视。 李瑜恭敬的跪在地上,行大礼道:“微臣礼部侍郎李瑜,参见长公主殿下。” 沉瑜秀眉扬起,双手并拢,宽大的袖子随之一动,笑道:“李大人平身即可,没有想到不过两月未见,李大人青云直上,现如今,已是礼部侍郎了。” 李瑜站起身,笑道:“这都是托了长公主殿下的福气,长公主殿下不愧是能够令凤凰停驻的吉祥之人,自从送殿下来此后,李瑜福气加身,说起来微,臣还要多谢殿下才是。” 他此次携带圣旨而来,本不必行礼,然而面对长公主仍旧礼数十足,又能言会道,讨人开心,这让长公主对他印象极佳。 二人寒暄了几句后,却不见两位公主出现,脸上有疑惑神色升起,问道:“殿下,微臣带圣旨而来,现下时辰差不多了,不知道四公主和五公主两位殿下何在?” “她们身体不舒服,不必等她们了。”长公主沉瑜轻描淡写的说着。 李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下,面色有些迟疑,他明知道其中恐怕并不像是长公主说的这么简单,但是目光触及眼前气势夺人的长公主,心中审视夺度一番后,并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就请长公主殿下接旨吧。” 李瑜从身后的随行官员中接过圣旨,朗声道:“陛下有旨。” 以长公主沉瑜为首的众人纷纷跪在地上。 圣旨内容不出沉瑜的意外,其一是为嘉奖长公主沉瑜为国祈福有功,特令礼部迎接回京,其二则是嘉奖慕文君献计有功,册封为县主。 圣旨接下来更是对慕文君大肆封赏。 沉瑜和慕文君领旨谢恩后,这才在身边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众人恭贺连连,慕文君应对自若。 随后准备回京,不同于来时的仓促,这次礼部特意准备了轿子,而两位公主也纷纷现身。 沉妩和沉瑜身边都跟随着沉瑜派遣着的侍女,两个人都不同于来时的灵动,反而像是失去了某些支撑着精神的一些东西似的,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慕文君知道昨晚沉瑜从她的院子里离开后,分别去了两位公主的院子,但是却不知道沉瑜和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不过看沉颜和沉妩的反应,也可以隐约猜到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的话语。 沉妩和慕文君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的道:“刚刚听说文君现在成了县主,真是可喜可贺啊!” 话语清淡,仿佛并不带有其他任何的情绪,只是单纯的一句恭喜,然而慕文君不可避免的多想了,昨晚偷取钥匙皆是沉妩怂恿在先,而现在她可是已经知道了钥匙到了自己手中? 不……不应该的! 沉妩身边羽翼已经都被沉瑜除去,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这个本事知道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 慕文君以同样平淡的语气道:“多谢。”神态平静一如往昔。 沉妩脚步微停,回过头来仔细的看了她两眼,却没有看出任何痕迹来,忽然凑近了慕文君耳边,低声道:“慕文君,本殿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了!” 而后若无其事的撤开,向轿子走去,毫不在意慕文君是何态度。 慕文君看着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昨天晚上计划完美无缺,可是却偏偏有沉妩这个意外在。 虽然沉妩如此对她说,但是她也不认为沉妩就真的知晓了,这句话在慕文君看来更可能是一句试探。 但是一旦沉妩知道沉瑜的钥匙丢失,她就会立刻猜测到真的钥匙是在自己手上,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但是,她现在无计可施。 沉妩虽然看似被沉瑜派人看管了起来,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一切事情,还要等回了京城慢慢筹谋。 慕文君收敛心神,坐上了轿子。 而她没有注意到,坠在后面的沉颜看向她的身影,目光狠毒而毒辣。 被关押在院子的日子里,沉颜自然意识到是慕文君出卖的她。 不,或者说,从一开始,慕文君就是沉瑜的人,而她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慕文君所赐。 想到这半个月遭受到的所有屈辱,她只觉得心中怒火难以遏制,都是因为慕文君,若不是她,她堂堂公主,怎么会沦落这种地步,又怎么会被姑姑发现她的背叛? 原本在得知慕文君知道她和皇贵妃之间有来往之时,她就要派人除掉慕文君,可惜她还是迟了一步,慕文君先一步将消息告知了沉瑜,自己身边的人手被姑姑统统除掉,即便心有不甘却丝毫没有办法。 只不过等回了京都,慕文君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成国公后悔 “大街上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的禁军,甚至还有扶龙卫的人?”书生走在街上看到官府的士兵突然加多,不免心中升起不好的猜测。 同行人摆了摆手,神神秘秘道:“你还不知道啊?听说今天长公主殿下从白云庵祈福回京,礼部亲自去迎接的,现在街上这么多人,都是想要一睹长公主的真容,谁不想看看能够令凤凰驻足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原来如此。”书生读圣贤之书,不信鬼神,对此表现的并不热切,“我还要去书局买宣纸,就先去了。” “别啊,听说回来的可不止长公主,还有一位皇上新封的县主,那位县主可是世上难得一见的聪慧女子,听说这次北边能够如此顺利收回留城和卜城,正是出自那位县主的计策。” “什么?女子的计策?原来还有这种女子,聪慧过人,还心怀大义,难怪能够得封县主,这女子倒是厉害!”书生闻言眼睛大亮,对此显然很是感兴趣,也不再提起离去的事情,反而和友人一同等着那个他眼中的奇女子回京,想要一睹真容。 “你说什么?”慕婉拍桌而起,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来禀告的侍女,“慕文君问竟然要出现了?而且还是跟在了长公主身边?这件事你可确定?” “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应当作不了假,而且很多人都聚集在主街上等着长公主的銮驾归来,而且还有人说慕文君得封县主,想来……想来……” 侍女还没有说完,慕婉就猛的将手里的茶杯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裂痕斑驳。 侍女吓得瑟瑟发抖,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慕婉心中焦躁不已,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慕文君离开成国公府后,她曾派人去慕府看过,却并没有得到慕文君回去的消息,而之后许久,慕文君都不再有消息。 慕婉觉得慕文君本就是一介女子,离开了家族的庇护怎么可能活得好,所以只以为慕文君落魄的很,而没有了挡路之人的她在府中活得风生水起。 可是,慕文君怎么会就这么归来呢?而且还得封县主? 这件事若是让成国公知道了,他会如何去做? 慕婉还在想要如何应对,有婢女前来通报,“老爷请婉小姐去一趟前厅。” 前厅中,慕婉赶到的时候,成国公夫妇,王岚和王子曰都在。 慕婉心中一沉,勉强装的若无其事道:“怎么今天都聚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岚轻声道:“婉儿,你可知道慕文君离开成国公府之后去了哪里?” 慕婉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慕文君跟随长公主去了白云庵祈福,而且听说这次北边大捷更是有慕文君献计的一份功劳,皇上已经封慕文君为**县主了!”王杨铭沉声道。 王杨铭也不曾想到慕文君离开了成国公府,竟然还能够如此风生水起,更是凭借计策,得到长公主和皇上的青睐,仔细想来,他不免心生悔意,如今他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若是有一个能够宫中说上话的帮他,必然会轻松许多。 只是,现在慕文君还会帮他吗? 慕婉咬紧了唇,他们果然还是知道了。 而且从成国公嘴里说出来,慕婉知道这作不得假,慕文君竟然成了**县主啊,她究竟凭什么? 慕婉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心中恨意愈发的深重。 成国公目光在王岚和慕婉之间流转,最后似乎下了某种决定般,他沉声道:“长公主的銮驾快要到京都了,你们现在就去城门口等,只要看到慕文君,就将她迎回来。” “什么?”慕婉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激动道:“叔叔,你让我去接慕文君?” 王岚也是皱眉道:“父亲,我不想去。” 王杨铭拍了拍桌子,怒道:“我已经下了决定,不管你们心中都是怎么想的,记住,今天一定要将慕文君给我接回成国公府,否则你们也别回来了。” 慕文君已经名声鹊起,若是让朝堂中的同僚知道了慕文君曾经和成国公府决裂这件事,借机在朝上参他一本,他的名声就会尽毁,为了避免此事,也为了拉拢慕文君,他这回必须要这么做。 若是能够得到长公主的支持,成国公这个爵位未必不会继续福及子孙后代。 慕婉不甘心的坐了回去,手掌握成拳头,紧紧的咬着牙。 慕文君啊慕文君,你为什么偏偏要回来呢? 王曾氏心疼女儿要去伏低做小,因此劝道:“慕文君狼子野心,就是将她接回来,也未必会帮我们。” 成国公摇摇头,“这件事你不必管,我自有分寸。” 慕文君就算是得封县主,可是京城之中她并无依附,现在回归成国公府对于她来说有利无害,成国公觉得只要让慕文君看到了成国公府的诚意,她不会拒绝的,而这也是让王岚和慕婉前去城门口迎接的原因。 他想了想,目光转了转,又看向了王子曰,道:“子曰也一同前去。” 王子曰苦着脸道:“父亲,能不能不去?”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想到要去慕文君面前伏低做小,还要好言相劝,他就不想动一下,“父亲,依我看何必如此麻烦,不如直接派人将慕文君抓回来,难道她还敢抵抗不成?” 王杨铭闻言大怒道:“混账东西,你是不是没长脑子,现在慕文君和长公主亲近,若是你敢在城门口这么做,你当即就会被禁军抓起来,到时候老子可不会再救你。” 王子曰见王杨铭动了真怒,顿时再也不敢多说,连忙起身道:“父亲息怒,我这就去准备去城门口接慕文君。” 沉瑜这一行人刚刚入了京城,几乎就人尽皆知了,沉瑜早就以美貌之名冠绝天下,再加上三次出嫁这些带有传奇的经历,而今更得为国祈福诚心感动天地引得凤凰驻足,这让这个出身高贵的女子显得神秘莫测。 市井百姓们蜂拥而至,站在街道两旁,抻着脖子想要看一看这位长公主的相貌,是何等的倾城绝色。 还有为慕文君而来的,想看看一看这位才智不让须眉的女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拦截马车 沉瑜掀开帘幕一角,看到城门口摩肩接踵的百姓,她唇角勾起,不同于离去时的匆忙狼狈,这次归来她得万人相迎。 而这一切不得不说,要归功于慕文君。 “这一次白云庵之行,文君助我良多,不知道文君有何想要的,只要本殿能够做到,皆赏赐于你。”沉瑜挑起精致描摹而成的远山眉,看向端坐对面的慕文君。 沉瑜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毕竟为避祸远走白云庵和凤凰现世都是慕文君给她出的主意,而现在她载誉归来,也证明了慕文君的才智。 现在慕文君更是得天子看重,她既是感谢也含着拉拢之意。 慕文君方要开口,马车骤停,沉瑜皱眉道:“怎么了?为何停车?” 坐在马车外的丫鬟道:“奴婢这就将李大人唤来。” 礼部侍郎李瑜连忙从队伍前方赶过来,禀告道:“殿下,前面有人拦截住了马车。” “什么人?竟敢拦截本殿马车?莫不是不想要命了吗?”沉瑜沉声道。 沉瑜眼中有厉色一闪而过,她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挡她回京的。 李瑜犹豫了一下,道:“是成国公府的公子和小姐,还有一位自称是**县主的妹妹。” 沉瑜神色中的狠厉褪去,她抬头看向慕文君,温和问道:“原来是成国公府的人,看来是特意等在城门口的,文君可要见一见?” 慕文君掀起帘幕,看向前方,王子曰和王岚站在前方,慕婉紧随其后,三人神色都是不情不愿的。 “她们可有说是为何而来?”慕文君放下帘幕,神色平淡,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王公子说是来接县主回家的。”李瑜答道。 “接我回家?”慕文君勾了勾嘴角,嘲讽道:“原来如此啊!” 看来成国公也已经知道了她归来并且被册封为**县主一事,知道了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派遣了这三人来接她。 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国公必然是想着她不敢当众翻脸,所以才会让他们在城门口这里拦截。 可是她好不容易走出了成国公府,凭什么要回去? 现在得到的这一切难道还要给旁人做嫁衣不成? 成国公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文君若是不愿意回去,本殿可以助你……” 长公主调查过慕文君,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和成国公府的纠葛,“不过本殿却是建议文君不妨回成国公府,毕竟你身为女子,到底是要有个依附之地,而且你的长辈也在成国公府,现在成国公府派遣了嫡子亲自来接你,可见诚意,于情于理你都该回去……” 长公主顿了顿,又道:“而且文君你现在是天子册封的**县主,回到成国公府后他们只会供着你,你不会再受到任何委屈。” 长公主这一番话确实是出自为慕文君考虑而提出的,只不过她毕竟不是慕文君,无法真正站在特别立场上,更不知道她真实的感受。 “文君知道殿下好意,只不过文君当初既然从成国公府走了出来,那么不论发生什么,成国公府我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慕文君费尽心机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一处,她怎么可能再回去呢? 沉瑜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这毕竟是慕文君的私事,如何决定还要看她自己。 “既然如此,微臣这就去将那三人驱赶开。”李瑜在马车旁边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立刻如此说道。 “……等等。”慕文君忽然出声,“先不劳烦李大人了,我自己去和他们说。” 今日她若是借助长公主的权势将成国公的人赶走,想来明天街头巷尾就会传出她得志猖狂,六亲不认的传闻来,如此自己名声受损岂不是正合了成国公府的意,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现身解决此事。 慕文君在十碧的搀扶下从马车中走出来的时候,围在城门口的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出看。 慕文君一袭白衣如雪,长裙曳地,脸上妆容淡雅,眉目秀丽,一举一动都是风雅至极,就像是书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留在此处就是为了一睹**县主真容的书生惊叹道:“古诗有云,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想来说的就是**县主这般女子吧!” 拦在车马前的王子曰和王岚,慕婉三人看到这样的慕文君也是惊呆了,不过两个多月不见,却不曾想慕文君竟然变化如此之大,虽然早就知晓慕文君是个绝色美人,可是却没有想到一身白衣的她气质能够如此出众,竟然让他们生出一种不敢直视的心思。 慕婉回过神来,只觉得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慕文君看他们三人没有一个想要说话的意思,挑了挑眉毛道:“三位可知道拦截长公主的马车是何等罪过?” 王子曰连忙道:“我们也是为了接表妹你回家,父亲知道你要回来之后可是特意派遣我们来此处迎接你。” 王岚也说道:“父亲和母亲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宴席,只等你回去就要开席了。” 慕文君听了只想笑,没有想到王子曰和王岚能够如此作为,仿佛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芥蒂一般。 慕文君目光扫过一旁的慕婉,问道:“婉儿也是来迎接我回成国公府的?” 慕婉瞪着慕文君,这句话对于她而言于挑衅无异,她立刻冷笑道:“慕文君……你……” 慕婉话刚出口,就被王岚拦住了,王岚连忙挽救道:“婉儿自然也是来迎接你的,她得知你被封为**县主后,极为开心。” 说罢,王岚拉住了慕婉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提醒她道:“这是城门口,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中有些分寸。” 慕婉悚然一惊,是了,她方才要是口出不逊,只怕立刻就会在京都之中传扬开来,名声顷刻间毁于一旦。 慕婉抬起头看向慕文君,立刻意识到,她是故意的,故意引诱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成国公府 慕婉眸子中的怒火几乎要夺眶而出,恶狠狠的瞪着慕文君。 慕文君笑容温柔,走近了慕婉几步,低声道:“两月不见,婉儿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啊!” 慕文君这句话除了离得近的成国公府三人,无人听到,慕婉当即神色一变,胸口剧烈起伏着,怒火中烧,手下意识的挥了起来。 王岚攥住慕婉的胳膊,生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忍不住低声提醒,“婉儿,慕文君是在激你,不要着了她的道。” 慕文君挑眉看向王岚,啧啧道:“没有想到,你现在倒是不比以前,有些头脑了,不过你们今日来此拦我,难道真的觉得我会跟你们回去吗?” 王子曰冷声道:“慕文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以为你现在被封为县主就可以猖狂的不将成国公府放在眼中,父亲愿意让我们来迎接你,是给你脸面,莫要真的等到了不可挽回才知道后悔!” 慕文君闻言只觉得可笑,然而脸上情绪却没有丝毫变化,在外人看来兄妹四人是在亲亲切切的叙旧,然而谁又知晓平静的海面下正在暗流涌动。 “成国公让你们来城门口接我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们心中没有数吗?” 这是为了逼迫她,逼迫她不得不回。 王子曰负手而立,冷淡道:“既然清楚,那现在就和我们回去吧。” 慕文君摇了摇头,美目流转,高声道:“文君知晓表叔的好意,只不过文君已经决定要回慕家等候父亲归来,如此恕难从命了。” 王岚当即走上前握住慕文君的手,。 “文君这是什么话?慕府现在空无一人,你回京当然是要回成国公府了,那里就是你的家,又何必和我们客气呢?更何况你祖母还在成国公府等你,两月未见,你祖母可是盼你盼的心急如焚,无论如何,就算是看望老人家,你也要回去一趟啊!” 慕婉虽然不愿意慕文君回成国公府,但是也看清楚了局势,立刻帮腔道:“就是啊,姐姐,现在府中都在等你一人,莫要让大家等急了,尤其祖母年岁已大,你怎么忍心不回去看望她呢?” 大夏立国以来就尤其重视孝道,成国公当初将慕老夫人接到成国公府就是为了自己孝顺的名声。 现在王岚和慕婉就是要以孝道逼迫慕文君了。 慕文君今日无论以什么原因拒绝,她不孝祖母的罪名就会立刻众人皆知,这一招王岚打在了慕文君的七寸上。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声音凉了下来,“你们确定要我去成国公府?” 王子曰点头道:“这是自然,父亲可以特意叮嘱了一定要将妹妹迎回去。” 慕文君定定的看了一眼王子曰,眸色清凉,不带丝毫感情,比看一个陌生人还不如。 在这种凉薄到冷寂的目光下,王子曰下意识就想错开,然而下一瞬间就看到慕文君轻启双唇,缓缓说:“既然如此,我随你们回去。” 既然成国公府不肯放过她,那么她便和他们回去一趟又有何妨?只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慕文君了,若是他们还认为几句好话,几件衣服补品就能够将一切事情翻篇,那么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回去可以,只不过回去之后如何就看她的了。 慕文君眸子中寒光一闪而逝。 “待我回去和长公主殿下辞别。”慕文君说过之后,脸上微微一笑,礼数周全,没有丝毫勉强的意味。 王子曰楞楞的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让慕文君回府真的对吗?” 王岚听到了这句话,神色复杂道:“这是父亲的要求,对与不对,咱们说了不算。” 慕婉看着眼前盛大的车队,礼部官员对慕文君的礼遇相待,能够自得的和公主谈天说话,还有四周百姓时不时的响起对慕文君才智的称赞,这都是她希望自己拥有的。 可是现在拥有这些的,都是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慕文君。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心里暗自算计着,既然现在不能够将她从高处拉下来,可是若是让她将这些荣耀分于自己一部分呢? 届时她再也不必担心之前在文丞相寿宴上名声扫地一事,她也会被众人称赞,能够得长公主甚至天子接见,还有县主的称号,曾经对她冷嘲热讽的贵女们也会重新看待她。 慕婉越想越觉得可行,既然无法将慕文君铲除,那么就把她当做自己上升的阶梯,将她踩在脚下,而自己更上一层楼,看到现在看不到的风景。 可是如何才能够让慕文君甘愿的将她所有送给她呢? 慕婉想到了什么,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再抬头看向慕文君,她也不再觉得哪里都不顺眼了。 “殿下,文君要先行离去了。”慕文君并没有再进马车,而是在外面行了一礼说道。 沉瑜似乎早就有所预料,颔首道:“你这次回去不必担心,成国公是个聪明人,不会对你如何的。” 慕文君摇了摇头道:“成国公府如何待我,我已经不在意了,这次只不过是回去走一趟,不会常住。” 沉瑜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本以为慕文君最终会妥协,但是没有想到她倒是主意坚定,不肯回头看一步,既然如此,沉瑜也不再劝说。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罢了,可有想好接下来住在哪里?你现在贵为县主,名声大盛,总不适合住在客栈那等吵闹之地,要不然去本殿府邸?” 慕文君摇摇头道:“怎么好打扰殿下,文君已经决定回慕府,等待我父亲大胜归来。” 这次去白云庵是无奈之举,现在她帮上了沉瑜,所以沉瑜才会对她看似亲切,但是沉瑜的狠厉和疯狂,她记忆犹新,对待亲侄女尚且下得去手,何况她这个外人呢? 沉瑜也不再强求,颔首道:“好,那陛下赏赐给你的物件本殿就命侍从给你送到慕府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流涌动 “你说什么?慕文君被封为了**县主?”慕老夫人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不敢置信道。 成国公王杨铭颔首道:“确实如此,皇上的旨意已经下达,这件事情作不得假,早朝时听皇上提起一句,文君最近两个月都陪伴在长公主身侧,而被封为县主是因为她献计有功,对边关大捷助力良多。” 他本不想来此,只不过考虑到了慕老夫人终究是慕文君的祖母,若是慕文君执意不回成国公府,那么他就只能够让慕老夫人出面了。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特意点了他的名字,所为的却是慕文君,虽然不过一两句话,但是能够在朝会上提及,可见皇上对慕文君确实赞叹不已。 “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倒是挺有城府的,当初执意离开成国公府,我还以为她是有多么想念慕家,却不成想是早早的找到了靠山,这下子她倒是出了名了。”慕老夫人想到往事,冷哼一声。 “姑母,我来找您,是想告诉您一声,我已经派遣了小辈们去城门口将慕文君接回成国公府,不过你也知道慕文君当初离开成国公府的时候闹得并不愉快,现下恐怕还需要您出面调解,毕竟无论如何,您都是她的祖母。”王杨铭说出了真实来意。 慕老夫人到底是经历过事情的,从王杨铭的这番话里找到了关键点,她转动着浑浊的双眼,沉吟道:“可是成国公府最近境况不好?你想将慕文君接回来是想要利用她?” 王杨铭苦笑道:“现在朝臣们都知道咱们成国公府不得皇上看重,若是继续这样下去,等我去后,成国公的爵位被收回,王家恐怕也就要败落了,锦上添花容易,可是雪中送炭的又能够有几人,现在我在朝上费尽心机恐怕也争不来世袭罔替了,所以只能够另辟蹊径。” 王杨铭行了一个大礼,“还望姑姑助我……” 慕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这里说到底是我的娘家,子曰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不愿意看到成国公府败落,你且放心,我会让想办法让慕文君留下来的。” 慕老夫人随着王杨铭到了前厅的时候,正好慕文君也回来了,她并没有带随身行礼,身边依旧如同离开之时,只有两个丫鬟跟随左右。 王曾氏再次见到到慕文君多少有几分尴尬,毕竟当初确实是慕文君救的王子曰,她却被慕婉误导以为慕文君不曾尽心,后来更是联合慕老夫人给她定下了一门婚事。 “文君可算是回来了,你当时刚离开府里,你表叔就后悔了,担心你一个人在外不安全,特意派了人去找你,可惜未曾找到,我们还好一阵子担忧呢,现在知道你安然无恙,还得封县主,我们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啊!”王曾氏面上挂着亲切到近乎虚假的笑容,迎了上去,想要握慕文君的手。 慕文君正好抬起手抚了抚鬓角的的发丝,不留痕迹的避开了王曾氏迎过来的手。 王曾氏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脸上笑容不变,道:“老夫人还在等着你呢,快进屋子里去看看老夫人吧,这么长时间不见,老夫人可是一直念叨着你呢。”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道:“哦?祖母念我?” 王曾氏见慕文君接了话茬,更加热情的道:“这是自然,虽说从前有些磕磕碰碰的,可是到底是亲祖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可能就这么生疏了。” 慕文君脸上嘲讽的笑意一闪而过,不过她什么也没说,随着王曾氏进了前厅,抬头就看到了端坐在首位的慕老夫人和站在她身侧的成国公王杨铭。 “祖母,听说您想念我了。”慕文君进去之后并没有行礼,直视着慕老夫人,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 慕老夫人看到这个样子的慕文君微微一愣,心头闪过不悦,不过想到王杨铭的嘱托,到底不曾真正发火,脸上神色却是淡了下来,道:“许久未见,自然是想念了。” “其实文君这趟回来主要是想向祖母问一件事,我离开成国公府前,祖母特意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倒是不知晓现在这门婚事如何了?”慕文君话音刚落,屋子中的气氛顿时凝固。 这下子众人都知道了,慕文君虽然回来了,却不曾忘记从前,携带着往日的怒火而归。 王曾氏刻意想要营造出来的回家场面顿时毁于一旦。 “你既然不愿,你祖母又怎么会强迫你呢?这门婚事你祖母已经做主退了,你不必担心。”王杨铭终于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有力。 实际上那场婚事退的却并不简单,慕文君离开成国公府后,慕老夫人知道亲事无法继续下去,可是聘礼已经收了,想要退亲可不是容易事情,对方虽然不是世家,但是也在京城盘踞多年,和很多朝廷大官都有所牵连,慕老夫人原本想要以成国公之势压人,谁知道对方毫不惧怕,甚至扬言要告御状成国公府骗婚。 事已至此慕老夫人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才不得不告诉王杨铭,交给他来解决。 王杨铭得知此事后怒火攻心,一下子气晕了过去,醒来后当机立断决定让慕婉嫁过去,慕婉又怎么可能甘心嫁给商贾,而且那人身边可是妾室如云,当晚以上吊自杀威胁,慕老夫人心疼孙女,大闹了一场,王杨铭最后不得不出银钱平息了这件事。 因为这一件事,府中闹得极其不愉快,王曾氏对慕老夫人和慕婉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就是王岚也和慕婉离心了。 若不是这次慕文君载誉归来,恐怕这些人还不会聚集在一起。 “哦?原来已经退了啊!”慕文君看了眼因为她的这个问题,形态各异的众人,脸上嘲讽意味愈发浓重,这件事后续慕文君虽然不清楚,但是多少也能够猜测出来。 慕老夫人用力的敲了敲拐杖,咳嗽了两声,道:“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回来了,就吃个难得的团圆饭,都坐下吧,让丫鬟们传菜。” “对对对,大家都坐下吧。”王曾氏脸上重新扬起笑意,招呼着大家落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慕婉心机 慕老夫人口中的团圆饭吃的压抑而紧张,刚刚吃过饭后,慕婉就找了个理由扶着慕老夫人去院子里散步。 “好了,婉丫头,你想说什么便和昨天直说吧,方才宴席上就看你一直欲言又止的……”慕老夫人拍了拍慕婉的手,说道。 “祖母,慕文君回来了,慕府是不是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原本表叔表婶就不甚喜欢婉儿,现在更是对慕文君如此殷勤,以后这府中是不是就没有我的地位了。”慕婉说着说着脸上就落下了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意味。 慕老夫人安抚道:“婉丫头莫要多想,这府里有我这个老太太在的一日,就会有你的容身之处,你放心就是了,若是王曾氏再苛待你,你尽管来告诉我。” 慕婉挽着慕老夫人的胳膊,泪水却越流越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她道:“婉儿知道祖母心疼我,只是祖母终究不能一直护着我,您可知道现在京城的贵女都对我避之不及,还有府中的丫鬟仆从们,个个都是势力的,您在时对我尽心尽力,不在时个个都不将我放在眼中,便是平日里指使端杯茶水,都懒得动,我这个小姐现在在府里还不如一个丫鬟来的自在呢……” 慕婉仿佛要将受到的委屈全都哭诉出来一般,她伏在慕老夫人的肩头泣不成声。 “竟然还有这等事情!”慕老夫人闻言怒火中烧,狠狠的将拐杖砸在地上,发生砰的一声响。 慕婉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心肝,她怎么可能任由旁人欺辱她。 “祖母,我听说慕文君能够得天子赞叹并且被封为**县主是因为她献计有功,若是……若是……她能够将这份荣耀分于我一些……不必多,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届时即便我无法封为县主,至少名声不会再如此的差了,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必如此艰难……祖母……您能不能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慕婉满脸泪痕,仿佛一个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人。 慕老夫人怜惜的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莫要哭了,慕文君本就是你的姐姐,现如今你处境困难,她帮你是理所当然的,她现在名利双收,分你一些也是正常的,丫头放心,祖母帮你去和她说。” 慕婉得到了慕老夫人的承诺,终于不再落泪,她伏在慕老夫人的怀里撒娇道:“我就知道祖母最心疼我了。” 在慕老夫人看不到的地方,慕婉眼中得意神色一闪而过,慕文君在城门口迫于孝道不得不归来,现在她就要让祖母以孝道压她,让她不得不分出荣耀给她,想到今天看到的一切属于慕文君的光芒,慕婉贪婪之心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她要踩着慕文君走上高处。 慕老夫人和慕婉回到前厅的时候,王曾氏正拉着慕文君说着现在府里的不容易,唉声叹气,大吐苦水。 慕文君就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盏,表情不咸不淡,面对王曾氏的唠叨只是偶尔说上一两句话。 “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要和文君说一说。”慕老夫人拍了拍慕婉的手,道:“婉儿也退下,屋子中不必留奴婢了。” 王曾氏闻言不再多说,点了点头道:“丫鬟就在门外守着了,有什么吩咐唤她们一声即可,文君的院子太小了些,我这就去给文君换个精致些的院子,等会你们在祖孙俩谈完话,文君回去就可以休息了。” 王曾氏话音刚落,慕文君放下茶盏,站起身道:“不必费心了,我今晚不住在这里。” “不住在这里?”王曾氏已经走到了门外,听到这句话猛的回过头,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不住在这里文君还要住哪里,文君还是莫要再说笑了。” 慕文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清冷而孤傲,反问道:“王夫人觉得我在开玩笑?” 这句王夫人让王曾氏彻底变了脸色,原本虚假的笑容顷刻间从脸上褪去,她定定的看着慕文君,刚要说什么,慕老夫人挥了挥手,“你先下去,这里由我来说。” 王曾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走出去在外面关上了门。 “你要走?走去哪里?”慕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主位上坐下,少了丫鬟的搀扶,她这几步走的颤颤巍巍,仿佛随时可能会倒下一般,然而慕文君冷眼旁观,没有一点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两个月前我就说过,我会回慕府。” “慕府?可是你最后随长公主去了白云庵……”慕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要看破这个孙女的真实想法。 “是,不过我现在回来了,我既然从成国公府走了出去,那么也不会再回来。”慕文君脸上表情平淡,就这么说着。 “可你现在就站在成国公府之内。”慕老夫人沉声道,她猛的咳嗽了两声,拿出白色的帕子捂住嘴巴,好一会儿才顺过这口气来,看着前方神色没有一点变化的慕文君,她放软了语气,“慕文君,你还年轻,分不清楚轻重,我是你的祖母,总不会害你的。” “不会害我吗?”慕文君冷笑,“从我父亲离京后,我所有的苦难皆是拜你所赐,祖母啊祖母,要将我草率嫁出去的是你,对我非打即骂的也是你,为何你现在还会说出不会害我这样的话来?” 慕老夫人浑浊的双目转动了一下,“所以你恨我?” “我恨与不恨你,这对你而言重要吗?其实你并不在意,你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是慕婉。”慕文君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她想起了从前最难过的那些岁月,她一直不理解为何祖母对她如此苛刻,对慕婉却慈爱有加。 曾经,她也期待着祖母能够给她一个笑容,能够对她如同对慕婉一样,她以为只要乖乖听话,祖母迟早会知道她的好,然而,慕老夫人心中恐怕从来都没有将她当做过亲孙女。 第一百二十九章 慕老夫人的秘密 “慕婉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何事事都要与她争抢?”慕老夫人听到慕文君提起慕婉,怒火更盛。 若不是慕文君,慕婉现在怎么可能落得这个地步? 想到慕婉的泪水,慕老夫人只觉得心口还在疼痛。 “究竟是我在和她争,还是她在和我争?”慕文君冷声质问。 “你们都姓慕,她身份却不比你,她是庶出,我多疼爱她一点又有什么错,慕文君,慕婉因为你已经落得名声尽毁的地步,你竟然还不肯放过她吗?”慕老夫人眉头紧紧的皱着。 “原来在你心中竟然是觉得我害了慕婉吗?”慕文君听到慕老夫人这番话,只觉得可笑,从她回到成国公府后,似乎事情都在变得可笑。 她上次从成国公府离开后,就已经想和这里划清界限,从此荣辱皆无干系,就是因为她认识到了这里的人的无耻,而这次归来,就因为她得到了皇上和长公主的赏识,让他们看到了自己还有利用的余地。 所以在城门口以孝道逼迫自己,现在更是无耻的将从前的所有罪过都推在了自己身上。 慕老夫人想到见慕文君的目的,叹了口气,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慕文君,从前的事情暂且不提,你现在风光至极,可是你总不能只考虑你自己,婉儿尚且还在为名声困扰,这个时候,你总要帮她的。” 慕文君想着,她果然已经对慕老夫人没有任何期望了,无论她说出什么,她也不会再觉得心疼,更加不会因此心生不甘。 见慕文君不接话,慕老夫人轻咳了一声道:“你这次献计有功,才得以被陛下看重,婉儿想要的不多,只要你对外人透露,这个计策是你和她一同想出来的,到时候婉儿得了名声,现在的困扰立刻可以解除,与你也没有任何伤害,如何,可好?” 慕文君一字一顿道:“不,好。” 慕老夫人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眯了眯眼睛,眼中有危险的光芒闪过,她攥紧了手里的拐杖,问道:“你再说一遍?” 慕文君一袭白衣胜雪,清冷的仿佛从天上而来,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了起来,一张绝色面孔冷若冰霜,她重复道:“不,好。” “你竟然忤逆我?”慕老夫人呼吸的力道加重,她冷声道:“慕文君,这件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若是你执意不肯,那么我就要让全京城的世家贵族都知晓,你慕文君是个敢忤逆祖母,欺辱庶妹的不孝不悌之人!” “祖母真的不愧是慕婉的好祖母啊!” 出乎慕老夫人的意料,面对这等威胁,慕文君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色,甚至还鼓起了掌。 “慕文君,大夏重孝道,若是真的闹到那一步,你费尽心机得来的县主之位届时只怕也不保!”慕老夫人觉得慕文君没有意识到自己口中的威胁有多严重,忍不住提醒道。 “好啊,若是真的那样,大不了鱼死网破罢了。”慕文君说的极为轻松,毫不在意。 她的语气顿了顿,冷讽道:“只不过到时候慕老夫人你也要做好身败名裂的打算啊,难道老夫人觉得你的秘密真的能够一辈子不为人知吗?” 最后一句话,仿佛诅咒一般,让慕老夫人脸上瞬间失色,她颤声道:“你知道了什么?” 慕文君摊了摊手,无辜道:“其实对于您的往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不巧的很,最关键的那一部分,我全都知道。” 慕老夫人勉强压制住自己略有些慌乱的心神,她觉得慕文君是在虚张声势,不能够自乱阵脚,否则岂不是让慕文君看出破绽了! “你休要胡说八道。”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道:“看来慕老夫人是不相信了,也是,毕竟您的秘密已经埋藏了那么多年未见天日,不过我却不介意将这些事情重新翻出来,想来京都之中感兴趣的人应该不少。” 慕老夫人心中愈发的不安,她咽了咽口水,咬牙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慕文君拖长了声音,如愿以偿的看到慕老夫人铁青的脸色,她道。 “知道了我和您并无血缘,不,说起来,我和慕婉也不是什么姐妹,她的父亲是您和旁人私通生下来的野种,慕婉根本不配姓慕,不过这也不难解释你对慕婉和对我的态度为何截然不同。” “成国公府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来他们也都知道,从前我总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好,现在想来,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血缘二字。” 慕老夫人闻言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伸出一根苍老的手指指向慕文君,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文君扯了扯嘴角,“老夫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年我父亲不也是知道了你的秘密吗?” 她走近了慕老夫人几步,冷笑道:“所以你联合成国公想暗杀我的父亲,不惜通过杀人灭口,来掩盖你犯下的错误。” 慕老夫人狼狈的跌坐在椅子上,看向慕文的目光狠厉异常,“原来你竟然都知道了……” 慕文君微微笑了,却又有几分苦涩之意,“是啊,我都知道了,怎么,老夫人还是想用对付我父亲的招数对付我吗?” 慕老夫人没有说话,不过眼眸动也不动的盯着慕文君,其中的恶意已经不加掩饰了。 “只不过老夫人动手之前你可要想好了,我今日在和长公主辞别的时候和她提起过,若是我今日子时之前没有走出成国公府,那么也就说明我已经遇害,届时她会禀告给陛下,彻查成国公府,您……敢冒这个险吗?”慕文君的声音平缓而冷漠。 尤其最后一句反问,让慕老夫人颓然的垂下了手。 “两个月前,你执意要离开成国公府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慕老夫人苍老衰败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文君点头道:“是。” 紧接着,她负手而立,沉声道:“所以莫要再在我身上打主意,以后也休想再用孝道压我,成国公府是好是坏和我没有半分关系,想要利用我,最好先掂量掂量你们能否承受后果。” 第一百三十章 杀心 慕文君看也不看慕老夫人皱纹遍布,衰败颓然的脸色,推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慕文君,你若是敢将这这个秘密说出去,我必然让你不得好死。”慕老夫人苍老而阴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慕文君却是停也未停一步,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慕婉早就在外面侯着了,看到慕文君出来立刻扬起了眉毛,挑衅道:“慕文君,祖母是不是和你说过了?你可答应了?” 慕文君逼近了慕婉几步,她轻轻的笑了,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慕婉的脸颊,却被慕婉下意识的躲开了,她毫不在意的收回手。 “慕婉,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落得现在的名声扫地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与我何干?凭什么我要给你善后,将我的荣耀分于你呢?” 看到慕婉突然变色的脸颊,慕文君笑意愈发的欢畅,她道:“你看,我在城门的时候说的没错,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啊!你想要让慕老夫人以孝道逼迫我,就像是在城门口王岚所做的,只不过你却不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回来,却不是因为那个……” 被慕文君如此讥讽,慕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 “慕文君,我不管你因为什么,你若是不肯将名声荣耀,那么我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反正我现在已经如此了,倒是你,现在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县主,若是一旦被传出不孝不悌的传闻,届时必然身败名裂!” “你果然还是想拿这件事说事啊,只不过慕婉,我建议你在说出去之前最好征询一下慕老夫人,你看看她是否愿意呢?” 慕文君今日在城门口被慕婉,王子曰威胁,成国公的众人都以为她怕了,所以才不得不回来,实际上她却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这次来成国公府,就是为了以绝后患,她和慕老夫人互相都有把柄在手,尤其是慕老夫人身上的这个把柄,关系着她数十年来的清誉。 从此以后,只怕她们再也不敢拿孝这个字来打压她,威胁她了。 “你什么意思?昨天怎么会向着你呢?”慕婉没有听明白慕文君的话,怔怔的看着她,心中却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慕文君不想多说,径直就要离去,然而在离去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折身回来,在慕婉耳边道:“你说,你父亲是慕老夫人私通生下来的野种,那你这种野种生下来的女儿又算什么?” 慕文君看着慕婉瞬间惊愕到扭曲的脸颊,她微微一笑,笑意中透出三分凉意。 “从小到大,你一直嫉恨我,但是你身为庶女却已经得到了很多不该得到的,便是比我这个嫡女也不差什么了,我却不明白,为何你一直要对我针锋相对。” “现下我却是全明白了,我们本就不是姐妹,只不过你吃着我慕家的粮食,却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你心中可曾有过片刻悔意?” 慕婉只觉得牙齿都在打着颤,脸上有恐惧,有狠厉,还有惊慌,可是没有丝毫的悔意。 慕文君定定的看了两眼,她扯了扯嘴角,道:“是了!对你这种人我怎么能够期待你会后悔呢?当初你既然能够做出这种事情,你恐怕不会对我有半分悔意,还会怨恨我吧,怨恨我这个慕家嫡女,而你却是个身份见不得光的人,连我慕家的庶女也称不上!” “够了!!!”慕婉后退几步,似乎想要拉开和慕文君的距离,“你,你竟然……都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文君歪了歪头,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太过于愚蠢,“这……还重要吗?” 慕文君拂开宽大的袖子,她转过头去,看也不再看慕婉一眼,唤了两个丫头的名字,随后直接就往成国公府门外走去。 王曾氏正好迎了上来,看到慕文君,立刻道:“婶婶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新的院子,又大又宽敞,你带回来的东西呢?我让下人给你搬进去……” 慕文君并没有理会她,只是没有一丝一毫停顿的擦肩而过,然而直奔大门。 王曾氏脸色一变,没有想到慕老夫人亲自出马,仍旧没有让慕文君回心转意。 王曾氏立刻吩咐侍女,道:“快去禀告老爷。” 随后眯了眯眼睛,道:“去让人拦住她,不能够让她出府。” 命令刚刚下达,丫鬟还没有传出消息,就有慕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禀告道:“老夫人说了,让她走。” 王曾氏皱起眉头,“这件事我说了不算,要等老爷到了……” 嬷嬷走近了几步,低声道:“慕文君说她若是在子时之前没有出府,到时候长公主会上禀给陛下。” 王曾氏神色大变,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她看向那个小丫鬟,不甘道:“去通知侍卫,不必阻拦。” 丫鬟领命而去。 王杨铭赶到慕老夫人的院子里,慕老夫人正躺在窗上,剧烈的咳嗽着。 王杨铭眉头皱了起来,“姑母不是答应我会将慕文君留下的吗?” 慕老夫人睁开眼睛,缓缓道:“慕文君已经知道了过往,就连你曾经要杀她父亲的事情她都知道了,你觉得她还会帮你吗?” 王杨铭不敢置信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是如何得知的?” “慕重山生了个好女儿啊!”慕老夫人转动着浑浊的双眼,在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嬷嬷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她看了眼王杨铭,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道:“只可惜寿命太短。” 王杨铭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是了,她知道了这等隐秘,难道还期望活着不成? 慕老夫人历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你不必再管了。”慕老夫人挥了挥手,道:“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王杨铭行了礼,道:“既然如此,姑母好好安歇,我这就退下了。” 慕文君畅通无阻的走出了成国公府,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小姐,现在咱们去哪?” “……慕府。”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色暗杀 王杨铭刚走出院子,藏在屏风后的慕婉提着裙子走了出来,走到慕老夫人身边,一边倒了杯茶水双手奉上,一边轻声道:“祖母放心,婉儿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慕文君逃不过的。” 慕老夫人睁开浑浊的双眼,并没有接过茶盏,微微眯着看向虚空,阴冷的仿佛从深渊的最低处发出的声音响了起来。 “既然不能够为我所用,那么慕文君这次非死不可!!!” 随后屋子中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 慕文君抬头看着龙飞凤舞写着慕府二字的牌匾,她微微有些恍惚,多久不曾回来了,自从父亲走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如同浮萍,无处可依,在成国公府受尽了委屈,那里怎么可能称得上家,而现在她终于可以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家中,在这里她不必顾忌任何旁人,是自己真正的避风港。 十碧同样也是怀念慕府,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府邸,笑容满面道:“小姐,奴婢这就去扣门。” 说着,她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前方,扣动了门环,连着扣动了三声之后,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么晚了,是谁啊?” 慕文君听到这句话,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她忽视了一样。 她眨了眨眼睛,仔细回想着,然而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到哪里不对。 “老伯,慕府的小姐回家了,还不快开门?”十碧对于慕文君的不安全然不觉,脸上还挂着盈盈笑意说着。 看门的老伯听到小姐这两个字才探出头朝外看了两眼,将门开大了些,声音也扬起了几分,“原来是小姐啊,天色都这么晚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说起来自从老爷走后府里都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慕文君和十碧跟在看门的老伯身后走了进去。 看门的老伯手里提了个灯笼走在前面,秋月因为急事在出了成国公府后就被乔陆召回了万通阁,现在只有他们主仆二人回了慕府。 “老伯,府中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吗?” 即便这里是十碧很小就在的慕府,可是多年未归,夜色苍茫,宽阔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不复从前的人来人往的热闹和繁华,十碧多多少少觉得有些落寞,不过想到现在的小姐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她回来了,慕府自然也会慢慢昌盛起来,心情好了一些。 “是啊,慕府就我一人……没有想到大小姐现在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准备……” 不等看门老伯说完话,慕文君脚步骤停,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她拉住十碧的手,轻声道:“不对。” 话音未落,她猛然掉头,拉住十碧的手就要撤退,然而大门已经被彻底关上,她们已经无路可出。 看门的老伯回过头来,提着灯笼阴恻恻的笑着,“大小姐,没有想到被你发现了,可惜啊,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随后他挥了挥手,十多个黑衣人从隐蔽处走了出来,都是手持利刃,剑光在夜色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十碧看着态度骤然变化的老伯和突然出现的黑衣刺客们,神色大变,她挡在慕文君面前,试图想要以一己之力保护慕文君,即便怕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是慕府的家仆,竟然做出这等背叛主人的事情,你可知道这乃是凌迟的死罪!” “错了,我可未曾背叛主人。”老伯嘿嘿的笑着。 慕文君冷声道:“你不是真正的看门老伯,你是慕老夫人或者是慕婉的人!” 京城中想要杀慕文君的当然不止慕老夫人和慕婉,便是宫中现在只怕就不止一位公主对慕文君恨的咬牙切齿,只不过能够在慕府内埋伏的人,而且被看门老伯奉为主子的人除了慕老夫人和慕婉不作他想。 而她之所以察觉到不对,则是回京之时,她被成国公府的人拦截在城门口,迫不得已中途去了成国公府,而长公主承诺过会命人将皇上赏赐她的物品送回慕府,既然如此,东西下午就应该到了,看门人也自然早就该知晓她今晚会回来。 而她回来后,看门人却表现的一无所知,只怕是傍晚时分,慕老夫人动了杀心后临时派人回府安排的这一切,而之前的看门人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留在这里的杀手不知道下午已经有人来送过东西了,看到她回来话里话外都是多年不曾有人回来,这反而露出了马脚,不过即便慕文君反应过来了,却还是迟了,大门早就已经被关上了,而杀手近在咫尺。 老伯眯了眯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靠在大门上的慕文君的神色,不过天色过于昏暗,并没有看清楚,他叹息道:“大小姐果然聪明啊,可惜!聪明的人总是活不太长!” 说罢,他挥了挥手,凉声道:“奉主子命令,杀!” 面对十多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十碧浑身都颤抖个不停,然而仍旧坚持着挡在慕文君面前。 看着刀如寒光破空而至,慕文君眸子中有不甘闪过,她机关算尽,却忽略了家中。 她费尽心思想要回慕府,又怎么能够想到,回来后面对的是挥刀相向的杀手呢? 而此时,偏偏身边唯一会武功的秋月不在。 难道一切真的是命运吗? 她还是逃不开,挣不脱! 眼中既是不甘,又有怒火,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手心则是指甲嵌进肉里,血色模糊在黑暗中,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她不愿闭上眼,眼睁睁的看着刀刺过来时,她反手将十碧扯开,即便可能都逃不过,她也想要在最后不连累十碧,仿佛是在和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闷哼响了起来,距离慕文君最近的那个杀手倒在了地上,之后动也不再动一下,慕文君楞楞的,眼也不眨的看过去,杀手的腹部被一根箭穿透了,鲜血如注,蜂拥而出,瞬间将他身下的地砖浸染成了血色!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英雄救美 十碧原本挡在慕文君的身前,不过利刃过来的刹那,慕文君用尽了全力将十碧护在身后,随后那把刺杀自己的黑衣人就被一根箭穿透了。 慕文君的脸上也飞溅上了几滴鲜血,她呆楞楞的看着瞬间死去的黑衣人,而黑衣人倒在地上之后,她看向箭来的方向,然而夜色昏暗,只能够看到对面屋子上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 “小姐,你怎么样?”十碧没有看到方才那一幕,但是却预料到了什么,她匆匆忙忙的转过身想要查看慕文君是否无恙。 这时,其他的黑衣人反应了过来,当机立断一起挥刀冲向了慕文君和十碧,嗖嗖几声后,箭声破空而至,黑衣人皆倒落在地,无一例外。 这一次,十碧看到真切,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她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即便这些人方才想要杀她和她的小姐! 假的看门老伯见这几个人都死在不知名人的箭中,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 随后,他眯了眯眼睛,看向对面屋檐上的那道人影,扬声道:“不知道阁下是何方神圣?这次我乃奉命行事,阁下可否行个方便?” 老伯话语虽然这么说着,手里的匕首确却握紧了几分。 屋檐上的人张开双臂,一跃而下,走近了几步,慕文君睁大了眼睛看过去,看见来人后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他呢? 她猜测是秋月回来了,或者是万通阁,天下第一楼的人,可惜怎么也无法猜测到这个人是原本应该在边疆的人! 站在十步之外的那人,正是被封为这次北伐的大将军的沉崇。 假老伯并不认识沉崇,只是眯了眯眼睛,道:“阁下身手不凡,却不知道为何要管这等闲事?” 沉崇手持弓箭,背负箭篓,他闻言并没有说话,而只是从箭篓里拿出一只羽箭,搭在弓弦上,将弦拉到半月之形。 假老伯变了脸色,他扯了扯嘴角识相的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 这人能够以一己之力将十多个黑衣人全部射杀,可见箭术之高,强来并不是上策。 “可是……本王却不想和你好好说……”沉崇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了方位。 假老伯听到这人自称本王,神色顿时大变,“你……你……你究竟是谁?” 话音未落,沉崇松了手,箭破空而至,假老伯挥舞匕首,试图阻挡,第一支羽箭被他挡住了,折在了地上。 然而他还来不及庆幸,第二支羽箭随之而至,假老伯这次没有能够抵挡住,箭没入了他的胸膛,他倒在地上,嘴角眼角鼻子都流出了鲜血,抽搐了几下,就再也没有了呼吸。 十碧的尖叫声还在继续,慕文君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 直到慕文君抬起手捂住了十碧的嘴唇,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安抚道:“好了,我们没事了!” 十碧呆呆的点了点头,随着这个动作她的泪水也随之落了下来,这是劫后余生的泪水。 对于方才经历的一切,她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蹲在地上保住自己的胳膊,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文君看着距离她有十步远的沉崇,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没有出声,就见那人忽然快走了几步,猛的上前来张开双臂保住了慕文君,紧紧的,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慕文君呆住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找回了她的声音,她轻声道:“我……没事!” 这句话既是安慰沉崇,又是安慰自己,她知道她方才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若不是沉崇及时赶到,而且还带了弓箭,她恐怕早就已经死在了刺客手中。 十碧能够通过大喊大叫来发泄出这些激烈的情绪,可是她却不能,她是慕文君,她不允许自己那样,即便她也很害怕! 而不可否认的是,她在看到救了自己的人是沉崇的时候,她心底里涌上来的喜悦,简直是不敢相信这种美好。 好一会儿,沉崇才松开了手,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慕文君,沉声道:“还好……你没事!” 方才害怕的何止是慕文君,沉崇在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刺客正要杀慕文君的瞬间,那一刻他下意识的从背后抽出羽箭,搭弓射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顿。 然而直到杀了第一个刺客的时候,他才恍然感觉回到现实,不过随即就感觉到了恐惧,那种情绪是后知后觉的,可是感觉到的时候瞬间被冷汗侵袭。 他无法想象,若是当时晚了一秒,现在是什么样的下场。 “还好你没事。”沉崇喃喃自语般说着。 慕文君忽然笑了,她伸出手将沉崇一缕垂落在面前的发丝挽到耳后,轻声道:“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沉崇摇摇头,“我想听的不是谢谢。” 慕文君点了点头,主动抱住了沉崇,靠在他耳边喃喃道:“我还没有说完呢,看到是你救了我,除了活下来的庆幸,还有开心,我很开心,在我最危急的时候,是你来了!” 两个人松开的时候,沉崇皱眉道:“秋月呢?她怎么不在你身边?” 若是秋月在,面对这一帮人,慕文君怎么可能会受到死亡的威胁。 “这件事不怪秋月。”慕文君摇了摇头,“万通阁有急事召唤,本来秋月也不想离开我身边,不过当时我以为回家不会有什么危险,就让她去了。” 可是,她又哪里知道,从成国公府安然无恙的出来了,最大的危险却在她的家中等着她。 慕老夫人和慕婉真是做的一手好戏啊!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他们是谁派遣来的,你可有头绪?”沉崇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们,声线也凉了下来,他不会放过想要杀慕文君的人, “我知道。”慕文君点点头,“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告诉我,记住,无论什么。”沉崇沉声道,他相信慕文君能够处理好,可是他也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凯旋礼物 “你现在怎么在京城?而且还在慕府?”慕文君后知后觉的问道。 沉崇现在不应该在边关吗?边关连续大捷,据她所知的消息,沉崇正在率领大军进一步攻陷北疆。 所以,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候,她是多么的不可置信。 “这件事说来话长。”沉崇沉声道:“咱们进屋子里说吧,这里不必担心,会有人来收拾的。” 慕文君点点头,唤了声十碧,一起走进了前厅,各自找个了位置坐下。 秋月正在此时赶了回来,推开慕府的大门后看到堆积在门口的黑衣人尸体,她快步上前扯下她们的蒙面的头巾,查验过后见无一人是慕文君和十碧,掉在心头的那口气却仍旧松不下来,面色紧紧绷着,抬头看见前厅有光亮,从背后拔出长剑握在手中,满脸凝重的推开门。 老旧的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长剑蓄势待发,秋月眼中犹如被寒冰覆盖,随后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慕文君。 秋月快步走上前,见慕文君安然无恙,这才缓缓的舒出一口气,随即又看到了坐在慕文君身边的沉崇,她当即跪在地上,磕头在地,哑声认错道:“是奴婢没有保护好慕小姐,请主子降罪。” 沉崇冷声道:“本王临走时,曾特意嘱托你,一切以慕文君的安全为主,这次无论什么原因,慕文君险些被杀,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行去万通阁领取惩罚。” 秋月垂着头道:“多谢主子。” 秋月清楚今日沉崇救的不止是慕文君的命,还有她的命,若是慕文君死了,那么她也无法存活。 “这件事和秋月……”慕文君想要开头为秋月解释。 秋月抬起头,认真道:“多谢小姐,不必为我开脱,主子已经手下留情了。” 慕文君闻言知道万通阁内部自有她们自己的管理规则,无论什么原因,这不是她能够插手的,只不过这件事却也和她自己开脱不了关系。 慕文君看向秋月,问道:“你被万通阁紧急召回,可是因为乔陆想要询问白云庵夜袭一事?” 秋月面色上有犹豫滑过,并未开头。 沉崇眯了眯眼睛,道:“本王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说即可。” 得了命令,秋月点头道:“正是。” 白云庵夜袭,因为当初十碧带着慕文君给她的玉佩前去的,所以万通阁答应的很畅快,并且派出了阁中高手,可是他们面对的是保护长公主的精锐士兵,更不用说还有四个大内高手,虽然万通阁高手无人殒命,但是受伤却避不可免。 尤其这个敏感时期,阁主沉崇并不在京城,乔陆作为沉崇的副手自然要了解一下慕文君是为何调动人手,否则她若是做了什么不用做的事情,乔陆也难逃脱干系。 而这个时候收到慕文君回京的消息,找到秋月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可有说出原因?”慕文君挑眉问道。 “不曾。”秋月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我奉主子命令保护您,除了他,我不会和任何人透露关于您的消息。” 慕文君对于秋月这一点还是很相信的,她点了点头道:“起来吧。” 秋月犹豫了一下,沉崇淡声道:“既然文君叫你起来,你便起来。” 慕文君看向沉崇,平静道:“这件事和秋月无关,是我太大意了,未曾想过她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在慕府对我下手。” 她顿了顿,又缓缓道:“而且现下我身边正需要秋月保护,若是秋月受了伤,我身边岂不是没有人在了……” “文君,这件事……”沉崇正要说什么,目光触及到慕文君眼中的坚定,他改了主意,叹息道:“既然你坚持如此,也罢了。” 沉崇转头看向秋月,凉道:“这次文君求情,惩罚可免,不过若是再有下次这种情况发生……” 秋月坚定道:“属下愿意以死赎罪。” 慕文君拿出放在荷包里的玉佩,送回给沉崇,眨了眨眼睛道:“我动用了你给我的玉佩,现下你回来了,还给你。” 沉崇将玉佩推了回去,毫不在意道:“玉佩给你就是为了你用的,放在你这里即可,紧急之时你身边若是用人可以从万通阁甚至天下第一楼调用人手。” 慕文君歪了歪头,忽然笑了,“你不怕我用你的玉佩胡作非为?届时将你的身份暴露出去?” 若是让朝堂之上的人知道万通阁和天下第一楼的幕后之人就是睿昌亲王沉崇,这件事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那么……你会吗?”沉崇笑的自信,“文君,你不会那么做的。” 慕文君拎起精致的玉佩,在烛火的光芒下仔细的看着它的纹理,她微微笑了,道:“那你就不好奇,我用它做了什么?惹得乔陆不放心了!” “说实话,很好奇。”沉崇诚实的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若是不想说,我不会问的。” 慕文君放下玉佩,又从荷包中拿出了钥匙,她讲蛇形的钥匙放在了桌面上,推到沉崇面前,“我是为了得到它。” 沉崇看到蛇形钥匙的时候,面色微微一变,他将钥匙拿在手中仔细端看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慕文君,眸子中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道:“这是莫府的钥匙,我当年也不过在莫舅舅那里看到过一面,你……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慕文君单手撑着下巴,在烛光下笑的温柔,“是啊,就是为了得到这把钥匙,我才动用了万通阁的人手。” 她点了点虚空中的某一点,道:“你走时赠我玉佩,这是我送给你凯旋归来的礼物。” 沉崇手里握着钥匙,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那你可知道这枚钥匙代表着什么?你可知道这枚钥匙能够引起多少人的疯狂?” 慕文君摊了摊手,毫不在意的笑了,“那又如何呢?这个礼物我想送给你就送了啊!” 沉崇一时之间甚至觉得,慕文君完全不知道这枚钥匙所代表的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访长公主府 “你是如何拿到这枚钥匙的?”沉崇将钥匙放在桌面,转头看向慕文君,郑重问道:“可有遇到危险?” “这次白云庵之行同去的还有四公主和五公主,她们都是为了这枚钥匙而去,原本我也不知道她们的目的,不过长公主却似乎有所察觉,命令我去查清楚她们背后之人。” “四公主在和长公主对弈中不幸败北,不甘心之下将这枚钥匙的秘密告诉了我,想要引起我和长公主鹬蚌之争。” 慕文君将钥匙拾了起来,在手心里抛了起来,橘黄色的烛火下,她勾起嘴角,三分自信七分傲然道:“只不过想来四公主也没有想到现在这把钥匙果真落在了我的手中,而现在长公主手中的却是假的!” 她话语中说的轻巧,然而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孤注一掷却无人清楚,毕竟只要在她的计划中有一丁点的差错,让长公主察觉到不对,她面临的就是一个死字,不,若是让长公主知晓她的所作所为,只怕是生不如死! 但是,她还是做义无反顾的了,并且完美的将钥匙盗了出来,无人发现。 这是皇后甚至皇贵妃费尽心机也没有得到的东西,还有四公主和五公主付出了许多筹谋打算,最后甚至将她们自己都搭进去了,也未曾得手。 慕文君在四公主口中得知钥匙的秘密时是有心动的,可是这却不足以让她在那短短一个下午下定决心,而最后让她下决心冒着极大的风险盗取钥匙的却是因为沉崇。 这枚钥匙出自莫家,沉崇和莫家关系紧密,即便多年过去了,他对于往事仍旧无法释怀。 她想着若是能够将钥匙赠与他,或许也算是物归原主。 “钥匙被偷,即便在白云庵的时候沉瑜没有感觉到,但是回了京一定会察觉到的。”沉崇道:“而且你可能不知道,这枚钥匙代表的已经不止是莫家的半数家财,还有……” 他定定的看着慕文君,沉声道:“还有陛下私设下的内库。” “什么?”慕文君惊讶的站起身,不可置信道:“那这枚钥匙现在岂不是烫手山芋?长公主一旦发现不对就会禀告圣上,届时一定会彻查的!” 随即,她眉头又皱了起来,“是沉妩欺骗了我?这就是她的目的所在?” 沉崇摇了摇头,道:“只怕沉妩也是不清楚内情,否则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沉瑜的身边。” 沉崇站起身看向窗外,子时刚过,夜色苍茫,光亮暗淡,万物都沉浸在黑暗之中,有一种看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感觉,他唇角缓缓勾起道:“夜黑风高,正是约会良机,文君可要和本王单独出去走一走?”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向着沉崇看出去的方向看去,正南方向正是长公主府处的方向。 她黑亮的眼眸如同两颗晶莹圆润饱满的葡萄,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下,笑意盈盈道:“既然王爷盛情邀约,文君岂能拒绝?” 在出去前,慕文君匆匆交代了十碧和秋月看好家后,将手交到了沉崇手中,就跟着他一起融入了外面的黑夜之中。 夜色永远是最好的保护色,两个人一路适时的避开了巡城的禁军和神出鬼没的扶龙卫,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痕迹到了长公主府内。 穿过静谧的长廊和昏昏欲睡的侍卫,两个人有惊无险的走到了后花园。 慕文君眉头却是轻轻皱了起来,拉了拉沉崇的袖子,她轻声问道:“其实方才我就想问了,即然这枚钥匙是慕家的,那么为何我们要来长公主府?难不成宝库一开始就是建在了长公主府中?” “因为这里最开始就是莫家的府邸。”沉崇回过头轻声说:“只不过后来莫家一夜之间全部出京,这处地方就归了长公主,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将这里的慕府牌匾取下,改成了长公主府邸。” 慕文君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长公主能够得到陛下维护,若是从始至今长公主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陛下行事,那么陛下适时的维护看上去就要正常多了,毕竟若是长公主出事,这暗下的内库财权想要找个合适的人接手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那你……可知道宝库具体位置?”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问道。 “不知。”沉崇摇摇头。 此时正好两个侍女提着食盒和灯笼从布满石子的小路上走过,沉崇拉着慕文君迅速的躲在了假山后面。 侍女轻声道:“殿下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 “是啊,从白云庵回来后直接就进了宫中,后来回府在房间大发了一通脾气,一直没有出来,晚膳也没有吃,不过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要时刻备着温热的饭菜,否则若是待殿下饿了,现准备只怕不及时了!”另一个侍女叹息了一声道。 “说起来你可知道今天长公主进宫亲自登门拜访了皇后娘娘和皇贵妃的宫殿……” “什么?不是说殿下和皇后娘娘并不交好吗?在宫中,殿下从来都是视皇后娘娘如无物的,怎么今日特意去了一趟……”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远,直到隐隐的声响,最后全都消失在了清风夜色中。 沉崇刚要拉着慕文君走出来,“咱们去书房一趟,哪里应该会有线索,虽然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不过这座府邸我从幼时就经常来,几处暗室所在都是清楚的。” 沉崇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小路上,手里提着一盏灯,慢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天空,仿佛赏月一般,最后脚步停在了沉崇和慕文君所在的假山旁。 而这人不是旁人,正长公主沉瑜。 幸好方才沉崇没有走出来,否则两个人一定会被发现。 两人只觉得就连呼吸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他们刻意的平缓呼吸,尽可能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沉瑜举目四顾,见四周无人,她这才按开了一块小石头,随后假山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沉崇受伤 沉瑜走进了这道暗门之中,而就躲在假山旁边的沉崇和慕文君,借着假山的掩饰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是也没有看清楚假山的机关所在,不过两个人现在至少知道了这竟然是一处密室,而且很可能就是关联着内库的密室。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激动,没有想到这一趟果然没有白走,竟然有如此意外的发现。 “咱们现在可要跟进去?”慕文君放轻了声音道。 “再等等,咱们两个人目标太大,若是沉瑜发现钥匙是假的,恐怕会暴怒。”果然,不过一会儿,沉瑜从假山中走出来的时候,步伐不复进来时候的悠然,神态冷酷,她快步离开的时候,手掌紧紧的攥着。 这时是进去的最好的时机,沉瑜现在因为钥匙被人调换所以暴怒,但是若等沉瑜反应过来,只怕首先就会派人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或者派遣高手隐藏在暗处,一旦有人进来,必然会被瓮中捉鳖。 沉崇和慕文君在假山外仔细摸索着,忽然慕文君碰到了一个小石子,假山上的暗门再度开启,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沉崇走在前方,另一只手以保护的姿态将慕文君护在后面。 进了密室之中,四周昏暗,沉崇点开了火折子才发现暗室里还有一道石门,而这个门正是需要钥匙才可以打开。 沉崇拿出蛇形钥匙对准了位置,轻轻一扭动,咔哒一声,石门缓缓转动,映入二人眼帘的是另一个密室,里面以八颗硕大浑圆的夜明珠照亮,里面摆放着许多个小箱子,或大或小,不一而足。 慕文君随意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赫然是真金白银,珠宝首饰,沉崇也打开了一个,里面却并没有东西。 两人又开启了几个,发现有些箱子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然而还有一部分尽数在这里。 沉崇出身皇家,是当之无愧的皇子,慕文君也是出身大家,是京城中的贵女,可是二人却也从来未曾见过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摆放在这里,打开一盒盒箱子,金灿灿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将压抑在最底端的欲望膨胀起来。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拿出一根金条,轻声道:“难怪长公主能够过着如此奢靡的生活。” 她转过头来,看向正负手而立看着这满地金银珠宝的沉崇,问道:“你想怎么做?” “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沉崇勾起嘴角,流露出往日里没有的一丝邪气。 “咱们两个人即要保证不惊动长公主府中的高手,又要拿着这些东西恐怕不便,而且仅凭你我二人,根本无法拿出去多少。”慕文君大脑迅速转动着,似乎在想着解决办法。 “咱们两个人拿不了多少,若是还有旁人呢?”沉崇走到墙角,看着被端方在其中的夜明珠,微微一笑,“说起来这满地的金银珠宝加起来也未必有这八颗夜明珠值钱。” 他回头看了一眼慕文君道:“我送你回去,这里我会另有安排。” 慕文君点了点头,她知道若是她在这里,反而会拖了他的后腿。 “好,你要小心才是。” 沉崇刚将慕文君送到了天下第一楼,就立刻又一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夜,慕文君不曾入睡,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打开了窗户看向窗外,天空破晓,阳光初现,不过片刻,朝霞满天,她眯了眯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沉崇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倒在椅子上,慕文君连忙走过去想要扶他起来,这才发现他的肩膀处有一处伤口正冒着血。 “你等等我……”慕文君连忙跑了出去,找到纱布和止血的药粉这才赶了回来,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伤口,抬头一边注意到沉崇苍白的脸色,一边心惊胆战的问道:“怎么了?可是被发现了?” 衣服已经沁入了血肉中,慕文君拿出剪刀将四周的衣服剪破,沉崇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摇了摇头,道:“没问题,直接撕下来即可。” 慕文君犹豫了一下,也清楚若是不将布料撕下来,伤口怎么也不会好的,她点了点头,随即将布料掀开一角,刚开始还有些缓慢,然后最后一点猛的掀开,伤口处鲜血涌动,沉崇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紧紧的咬住牙齿再也不发出一声。 直到慕文君处理好了一切,伤口也被纱布包了起来,他这才道:“没事,只不过是我率领人手搬运的时候被沉瑜身边的人发现了。” 沉崇看到慕文君担忧的神色,笑了笑,“真的没事,这次那里的金银珠宝虽然没有搬运出来,不过八颗明珠已经都在我的手中。” 那八颗明珠浑圆透亮,价值连城。 “而且这一次我还知晓了一个秘密……沉瑜为了拦住我和我身边的高手,派遣出来了不曾露过面的一群杀手……不……与其说是杀手……不如说是皇上的亲兵……” 看着慕文君看过来的疑惑眼神,沉崇指了指自己干涩的嘴角,“我喝了。” 慕文君这也是头一次如此照顾人,颇有些手忙脚乱,她连忙倒了一杯茶水,又发现茶水早就已经凉了,连忙道:“我这就唤人去烧热水。” 沉崇摇摇头,“不必,凉水也可以。” 说着,就拿起了她方才倒的水一饮而尽,看到慕文君不悦的神色,他笑了笑。 “领兵打仗过了,才知道真正的苦日子是什么样子,有一段时间粮草没有及时供应上,我和士兵们连喝了三天粥水,连那种日子都忍过来了,自然也就没有以前那么矫情了。” 说着,他说回了正题道:“这次我率领万通阁这么多年养出来的精锐夜袭长公主府,长公主为了逼我留下,不得不提前动用了本不该动用的人……说起来这也正是我回来的目的所在……” “怎么回事?”慕文君在沉崇身后放了两个枕头,让他坐的更加舒服了些道:“今天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院子横尸 天色初亮,阳光从窗子照了进来,被镂空细花的纱窗筛成了细细碎碎的光点,斑驳的落在地上。 “没有想到慕大小姐竟然成了县主,而且是皇上亲封的,还有封地呢……”早早就起来的丫鬟低声说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就是啊,你昨天是没有看到夫人在慕大小姐面前殷勤的模样,啧啧,真是和往日里大相径庭。”另一个丫头昨天就在前厅当值,正好看到了慕文君被迎回来时候的场景。 “谁说不是呢?从前夫人可是从来都不会和慕家大小姐主动说一句话呢,唯恐怕玷污了她的身份,没有想到现在风水轮流转,慕大小姐得到了天子和长公主的看重,就连老夫人都不敢随意打骂了!” “啧啧,十碧那个丫头可真是好运气,当初她执意跟随慕小姐离去,咱们还笑话过她以后会过苦日子呢!谁曾想现在跟随的主子鲤鱼跃龙门,她也应该没少得到好处,反倒是咱们……” 丫鬟推开老夫人的房门刚要叹息一声表达对命运的不公平,身边的另一个丫鬟手里端着的水盆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水花四溅。 丫鬟被惊到了,连忙斥责道:“你在做什么?这可是老夫人的院子,惊醒了老夫人你如何能够担待的起!” 另一个丫鬟抬起一根手指,指着院子里面,满脸惊恐万分的神色。 随即,一声刺耳的尖叫彻底的将所有还沉睡在睡梦中的人都叫醒了过来。 慕老夫人睁开眼睛,她昨天晚上本就睡得艰难,辗转反侧了许久方才睡着,现下被一声尖叫惊醒,坐起身大怒道:“来人……”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脸上神色也是惊恐的。 慕老夫人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皱眉道:“大早上的,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去查查方才是谁尖叫,将那个丫鬟打板子丢出去……” “老……老夫人,不好了,院子里面出事了……”丫鬟嘴里都带着哭腔道:“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慕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床,刚子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黑衣尸体,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插着羽箭,黑衣颜色太深看不太出来血迹,不过嘴角却可以看到干枯的血。 慕老夫人惊恐交加,手里拄着拐杖还向后跌倒了一下,幸亏丫鬟眼疾手快冲上去半扶住了,只不过慕老夫人多年养尊处优,身体偏肥胖,这下子冲击让丫鬟跌倒了在了地上,慕老夫人自己也是半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她伸出一只手来颤巍巍的指着院子,颤抖着声音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护院何在?” “还不快去找老爷夫人。” “快去通知护院……” “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先去找大夫……老夫人晕倒了……” 老夫人的院子里像是一锅煮沸的粥,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整个院子的都在四处奔忙着,眼睛时不时的扫向院子里的那堆尸体上,没有一个丫鬟奴仆敢上前,心中恐惧的同时也忍不住的好奇。 这些人是怎么被送进来的,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慕老夫人的院子里可是在成国公府的最深处,在门外有护院的同时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将这些死人摆在这里,得是有多大的本事的人才能够做到。 慕婉的院子就在慕老夫人院子的隔壁,她还在睡梦中,不同于慕老夫人的辗转难眠,她正睡的香甜,梦到慕文君被乱刀砍死,然后她得到了慕文君所有的光辉荣耀,更是得封县主,就在封县主的旨意刚刚下达成国公府的时候,她就被一声尖叫给惊醒了! 她猛的坐起来,还有种尤在梦中的不真实感,等到了耳边的尖叫声还在不停歇的响着的时候,她这才反应过来,穿上简便的衣服,唤来丫鬟问道:“是谁在尖叫?” 丫鬟也是刚刚醒来,懵懵的道:“奴婢也是不知,不过听声音应该是老夫人的院子……” 这话一落,丫鬟倒是立刻清醒了过来,她被自己心里猜测吓到了,发出这种尖叫难不成是老夫人不行了! 慕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连忙披上了一件外衣,道:“走,去祖母那里看看。” 说罢,连忙快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而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的黑衣尸体,而且正对着大门外的一个人正是昨天慕婉还见过的人,她正正好好的对上那人死不瞑目的眸子,慕婉捂住嘴,却又忍不住尖声叫了出来。 成国公和王曾氏也是得到了消息,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同样面色震惊,不过最少心里也有过准备了,没有像慕婉那样失态。 成国公看着闹哄哄的整个院子还有已经停止尖叫抱着头跑了的慕婉,扶了扶额头,冷声道:“都给我停下来。” 成国公挥了挥袖子,身后的护院将慕老夫人的院子团团包围住了,所有人也在这一声呵斥下安静了下来,但是还有些胆小的丫鬟们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成国公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慕老夫人,顿时寒声问道:“老夫人何在?” “老……老夫人晕倒了……”有一个丫鬟颤颤巍巍的出了声音,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慕老夫人。 原来所有人都在害怕,都在奔忙,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慕老夫人,慕老夫人自从晕倒后还躺在地上。 成国公看着这满院子的慌乱,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想要压制住心里的火气,然而收效甚微,他看了看躲在一旁的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婆子,命令道:“还不快将老夫人抬到床上去……” 随即又看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黑衣人们,想到昨天慕老夫人的信誓旦旦,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皱眉说道:“去看看这些人里还有活着的吗?” 几个护院走上前挨个探了探这些人的呼吸,却无一人存活,顿时朝着成国公摇了摇头,道:“回老爷,都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急火攻心 都死了。 上前查看的护院口中说出三个字,立刻有胆小怕事的人吓得浑身颤抖,连忙后退了几步,唯恐和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尸体扯上牵连。 “老爷……可要报官……”王曾氏不知道内情,看到眼前一幕只觉得是有人想要加害成国公府。 成国公摇摇头,随即冷声吩咐护院,“立刻将这些黑衣尸体都处理了,不要引人怀疑。” 护院们两个人一组将尸体一趟趟的运了出去,直到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来样子,成国公面色紧绷,冷冷的扫过在场所有的人,寒声道:“今日之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旦有人传出去一丁点消息,我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最后四个字说的咬牙切齿,这消息要是流传出去,他这个成国公的爵位只怕不用等到他去世就会没了。 这而让院子里的人听见到了本就恐惧的心情愈发的森然。 就在此时,院子外传来叫嚷声,“老爷,老爷,大夫过来了,可要让大夫进来……” 成国公颔首道:“让大夫进来吧。” 说着,他和王曾氏一前一后走进了慕老夫人的屋子,大夫诊治过后,只是说了急火攻心,大夫念叨着老人家年纪大了,一丁点的刺激也受不的了,又开了几副静心凝神的药,这才背着药箱离去。 慕老夫人悠悠转醒,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成国公和王曾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道:“你们……都看了?” 成国公绷着脸,道:“看到了,这些可是昨天您派遣出去杀慕文君的人?现在这种情况,暗杀可是没有成功?” 王曾氏听到慕老夫人竟然计划着要杀慕文君,她攥紧了手帕来掩盖心中的震惊,慕老夫人要杀人这并不是令她最为震惊的,最让她觉得害怕的,是联想到了院子里的黑衣人尸体们,这竟然是慕文君的手笔? “那些人都是婉儿找来的人手,我也我也不清楚,婉儿呢?婉儿何在?”慕老夫人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眸子,似乎想要寻找到慕婉。 “慕婉也受到了惊吓,跑回了自己的院子。”王杨铭沉声道:“姑母,若是慕文君真的安然无恙,这件事只怕不会就这么了解了……” 慕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想要抬起手掌狠狠的拍一拍床面来表达她的愤怒,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浑身乏力,这一次确确实实让她吓到了,精气神流失甚大,本就已经年迈的身子也愈发的不争气了。 “她都已经胆大包天的把尸体摆在我的院子里,她还想怎么样?”慕老夫人想到今天早上,只觉得一口怒气又从心底窜了上来,一时之间让她觉得险些喘不上气了。 成国公见慕老夫人脑子还转不过来,凉声道:“这次慕文君有这一手,明显是被激怒了,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将当年的事情捅了出去,姑母可想过你我二人会如何?可想过成国公府会怎么样?” 说到最后,成国公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他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若不是为了博得纯孝的名声,他又怎么会将慕老夫人接到成国公府来。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老夫人呆住了,她一把年纪了,若是她当年私通的事情传了出去,那这张老脸也不永远要了,而且除了自己,她还考虑到了慕婉,要是让别人知道慕婉不是慕家的女儿,那么她该如何自处? “难不成她真的敢说出去?”慕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攥紧了锦被,恶狠狠的道:“慕文君不会的,她没有这个胆子。” 王曾氏将这一切听在耳里,多多少少知道了来龙去脉,听到了慕老夫人这句话,她只觉得可笑,便道。 “姑母难道觉得慕文君还是从前那个懦弱无能的她?若是真的如此,她也不会做出今天早上这样的事情来。” “而且姑母,能够躲过侍卫不惊动公府内的任何一人将尸体运到您的院子里,只怕她身边不止有一个两个高手护着,更甚至现在她可能已经投靠了朝堂上的某个大人物,若是如此,她被激怒后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不行,那件事情不能够流传出来,我要如何去做?”慕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惊慌神色,抬起头看向王杨铭,“有什么法子能够悄无声息的除去慕文君?让她永远没有开口的可能!” 王杨铭摇头道:“事已至此,昨天晚上没有暗杀成功,现在慕文君身边只怕更加守卫深严了,想要再次暗杀只怕不容易了,现在只有一个法子,和她谈条件,以此来平息她的怒火。” 听到这句话,慕老夫人攥紧锦被的手松开了,抬头看向王杨铭,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慕文君面前服软?” 慕老夫人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王曾氏连忙给倒了一杯茶水,然而慕老夫人看也不看就将茶水扫落在地,茶水迸溅到两个人的衣服上,不过两个人面色没有丝毫变化,都是以沉默应对,而这种沉默才是最折磨人的。 慕老夫人伏在床头看也不看二人道:“昨天刺杀的事情确实是出自我和婉儿之手,只不过王杨铭难道你就能够逃脱得了干系了?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来找我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劝我动手,现在失败了将一切后果推在了我的身上,让我舍去这张老脸,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慕老夫人说到最后,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声嘶力竭,显然是气急了。 王杨铭和王曾氏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慕老夫人这种态度,只怕是不会去了,而且若是真的将慕老夫人气出了个好歹,他们反而得不偿失了。 王曾氏连忙扶住慕老夫人,劝慰道:“姑母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成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就算是想要独善其身只怕也是做不到的啊!” 慕老夫人虽然不再咳嗽了,却仍旧喘着粗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登门赔罪 “姑母切莫多想,我和夫人确实不是那个意思。”成国公不得不出面解释了一句。 慕老夫人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道犀利的精光,“慕文君啊慕文君,这个丫头命可真是硬啊!” 即便成国公夫妇放弃了让她去慕府在慕文君面前伏低做小的想法,可是慕文君这关却也不得不过,若不然她真的将消息散布出去,她就真的没脸了! “姑母,昨天这事不止你一个人做下的,出面联系杀手的可都是慕婉,要不然让慕婉出面和慕文君陪个不是,这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了,至少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下了,姑母……你看如何?”王杨铭建议道。 虽然是询问建议,然而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他可以面对慕老夫人退后一步,但是面对慕婉,就不必考虑这么多了! 这件事一定要出来一个顶罪的,让慕婉去也没有冤枉了她。 慕老夫人面露迟疑,“这……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慕婉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恨毒了慕文君,让她去给慕文君赔礼道歉,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呢? 王曾氏见慕老夫人还在犹豫不决,面上显露出一丝不耐烦来,若不是怕这件事牵扯到成国公府,她才不愿意来淌这趟浑水呢。 “姑母,我和老爷实在想不出来旁的法子了,若是您真的舍不得婉丫头,那这件事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王曾氏一脸无奈,实则是以退为进,心里面却是暗自下了决定,若是慕老夫人真的狠不下心,事情一旦暴露,那么她就劝说老爷将一切事情都推在慕老夫人和慕婉的头上,说起来若不是她们两人,成国公府又怎么会和慕文君结下仇怨,一切的祸端还不是她们招惹来的。 听到王曾氏如此说,慕老夫人心里即便清楚他们是存了其他心思,可是也不得不慌乱,唯恐他们真的撒手不管了,面上挣扎了一下,道:“也罢,这件事总归和婉儿脱不开关系,便让婉儿去吧。” 慕老夫人扶了扶额头,挥手道:“我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成国公夫妇二人得到了慕老夫人的这句话就足够了,两人又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语,就从慕老夫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王杨铭看向王曾氏,叹息道:“今日多亏你说服了姑母,不然的话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 王曾氏摇摇头,“夫妻一体,说这话见外了,只不过姑母平日里看着如何疼惜慕婉,没有想到最后还是选择了保住自己而让慕婉出面。” “姑母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没有触及到她的利益时候,她自然会全心全意的对待慕婉,毕竟她是姑母唯一的亲孙女,这也无可厚非,可是一旦出事,姑母考虑的自然只会是自己了。”王杨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面上冷酷的仿佛寒冬腊月。 王曾氏沉默了一下,即便这话说的过于冷漠了些,但是却也是事实。 “一会儿你就去把赔罪的礼物挑出来给慕婉那里送去,顺便和慕婉说一声。” 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女子之间的事情,他这个当家人不好亲自出面,成国公对于这个陪伴了他多年的妻子也是颇认可的,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她去做。 “你说什么?让我去给慕文君赔礼道歉?”慕婉拍案而起,怒气冲冲。 王曾氏端起茶盏,面对慕婉的怒火神态格外的平静,对于慕老夫人她还能够有几分忌惮,毕竟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动不得碰不得,可是对于慕婉,她却是一丁点的顾忌也没有了。 更不用说这次的事情慕老夫人也是认可了的。 “怎么?难道昨天的暗杀与你无关?”王曾氏掀了掀嘴角,冷冷道:“莫要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慕老夫人之所以能够狠得下心去,少不得你的推波助澜吧,若是事情成功了自然好说,可是现在事情失败了,就想要躲得远远的,不承担责任,你想的也未免太美好了吧。” 慕婉想到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至今还心有余悸,她想要端起茶盏,却发觉手颤抖的厉害,最后一脱手,砰的一声,茶盏摔到地上。 这一声吓得她猛的一惊,贴身丫鬟蹲在地上想要收拾碎片,却被慕婉迁怒,猛的踹一脚,丫鬟狼狈的倒在地上捂着被正好踹中的胸口,泪水一下子从眼眶涌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来,勉强拖着身子跪在地上,道:“小姐恕罪。” 慕婉面容有一瞬的狰狞,她按住桌面,来借此平稳住自己的微微晃动的身形,暴躁道:“给我滚出去。” 丫鬟掩着泪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王曾氏从始至终面色平静到冷漠,她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见慕婉发够了脾气,这才道:“赔罪的礼物已经拿过来了,你一会儿就过去吧,慕文君现在就应该在慕府了。” “让我去赔罪,就不怕我将慕文君得罪的更加彻底吗?”慕婉扭过头看向王曾氏,面目有些扭曲。 “就凭你,想要斗得过慕文君,恐怕还差些火候,现在的慕文君哪里将你放在眼中过。”王曾氏淡淡笑了,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慕婉想要发火,可是终究不敢对王曾氏如何,说到底还是寄人篱下,她忍着怒气道:“这件事可不止是我一人所为?祖母呢?她若是知道了你们想要将我推出去赔罪的事情不会放过你们的!” 慕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是了,祖母一定会保护着她的,不会让自己出面的,这件事可不止是她,虽然她有错,可是祖母知道自己有多厌恶慕文君,怎么可能让自己去呢? 王曾氏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了慕婉,“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这件事就是慕老夫人同意的。” “什么?”慕婉大惊失色,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不,不会的,祖母怎么可能会同意呢?她怎么可能会让我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道歉 沉崇留在天下第一楼养伤,慕文君已经从天下第一楼回到慕府,想到离别之时,沉崇笑着对她道:“你回府吧,我可送了你一份礼物。” 漆红大门内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她昨天晚上临走之前曾低声嘱咐了秋月,将尸体都扔到成国公府去,想来这个时辰成国公府内上上下下应该都知晓了。 慕老夫人和慕婉看到之后是何等表情,不能够亲自得见实在是颇有些遗憾啊。 慕文君越往慕府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府中布置分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对了。 是了,院子里的杂草都不见了,花草树木都被修建过了,而且还多了些本来没有的东西, 慕文君一个个屋子走过去,越看越觉得确实不对了,大到书桌博古架,小到茶杯镇纸,全部焕然一新,而且屋子里似乎都被人打扫过了,干净又整洁,不像昨天回来时候的灰尘满天。 她最后走进自己的院子里,立刻发现多了个葡萄架还有秋千,随即看到了正在忙着做饭的十碧和练功的秋月,眨了眨眼睛,道:“这整个慕婉都是你们收拾的?不对啊,就算是你们收拾了,可是这些东西都哪里来的。” 慕文君手里拿着一本孤本,这是她在她父亲书房的博古架上拿下来的,而且那个博古架上摆放的东西粗略一看觉得普通,可是随意拿起一个就是价值连城,就好比这本古书。 “小姐,我们哪里有这个本事啊,这可都是睿昌亲王吩咐人过来弄的,您是没有看到,那些人动作特别利索,不过一个晚上,这慕府简直是焕然一新。”十碧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笑眯眯道:“小姐,你还没有去你的屋子去看吧,快去看看。” 慕文君推开雕花木门,屋子里干净的一尘不染,甚至还有海棠花的清香,原本她的屋子的里摆设都陈旧了,现在全部换成了新的,清雅而别致,另有一番感觉。 “小姐,睿昌亲王对您可真是好啊,还有茶具呢,这些他都给你准备好了。”十碧虽然看不出来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可是至少能够看清楚好坏。 “别胡说。”慕文君话虽然这么说着,唇角却不可抑制的上扬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沉崇对她的感谢。 昨天沉崇一夜奔波,却没有想到还有时间顾及她,这份心意不得不说确实让她很是感触。 “小姐,大门外有人敲门。”秋月推开门,轻声道。 秋月原本想要在门外看看,没有想到正好听到了大门外的敲门声。 慕文君收回手挑了挑眉毛,道:“看来成国公府是收到了我的回礼了,现在是来赔礼道歉的了。” 她意犹未尽的又看了一眼屋子,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道:“行了,咱们走吧,我倒是要看看这次来的人是成国公府的谁。” 慕文君端坐前厅,手里拿着的茶具爱不释手,十碧端上烧好的热水,她正专心致志的泡着茶杯,看到来人只抬了抬眉毛,随即漫不经心道:“坐吧。” 慕婉自从进了慕府之后心里就有些不确定,这个慕府还是她曾经住过的那个慕府吗? 从前慕府是不差,可是现下几年没有人居住,怎么可能还会如此整洁如新,而且许多摆设都是新颖的,便是慕文君手里的茶具粗略看来就是上等之品,这便是在成国公府都不常见的。 不过慕婉想到想到慕文君获封县主之时,陛下肯定会赏赐下许多东西,难不成这都是陛下赏赐下来的,若是如此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了。 想到昨天去成国公府的时候两手空空,想来那个时候东西就已经被运到慕府,想到这里,慕婉愈发的嫉妒了,都是慕文君太小气,否则这些她也应该有一半的。 “你来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看一看慕府?”慕文君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婉的目光四处转动,却自从进了前厅一言未发。 “慕文君,昨天的你的命可真是够大的啊,没有让你死成,不过下一次可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慕婉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说着,然而对上慕文君沉下去的脸色,她这才后知后觉今日前来的目的。 “若是只是来说这些的,那么就请回吧。”慕文君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我……我……我今日来此是为了赔罪而来。”慕婉即便心中再不情愿,可是也不得不低下头颅,说出道歉的话语,“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你……” 慕婉咬了咬牙,道:“你……能不能够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这一会!” 慕文君却是笑了,洗过一边茶杯后,这才开始准备正式泡茶,手里的动作不停,嘴上也道。 “如此不情不愿,难道这就是你来道歉的态度?你可知道你昨日所作所为可是险些真的杀了我,可是我命大,阎王不收我的命,而你就想要凭借这一两句话就让我不再追究,未免也太便宜些的了吧……” “那你想我怎么样?”慕婉抬起眸子,冷声道:“慕文君,你也将尸体扔回了成国公府,现在府中人心惶惶,你已经报复了回来,你还要我如何做?” “这还远远不够……”慕文君掀了掀嘴角,她可没有忘记昨天被杀人逼近的那种恐惧和不甘的感觉,若不是沉崇及时赶到,那么现在丧命的就是她了,现在她要如数奉还,恐惧是让她们感觉到了,还有不甘呢! “道歉,我要你给我重新道歉……”慕文君微微一笑,笑的颇有些恶劣。 慕婉瞪着眼睛,压制着心里的怒气,她知道这个歉还是要道,张了张嘴巴,干巴巴的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对不起。”慕婉加大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着,说完之后双眼通红。 “太大声了,难道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 慕婉攥着拳头,看着故意为难的慕文君,心中如慕文君所愿,都是不甘和怨恨,她想总有一天她要让慕文君尝一尝这个滋味。 “对不起。”慕婉缓缓再一次说了。 第一百四十章 挑拨离间 慕婉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所有的尖锐和锋芒,在一声声的对不起中被一一磨平,她终于低下了从进来开始后就高高抬着的头颅,放低了姿态一字一顿道:“对不起,昨天的事情我是做错了。” 话音刚落,一滴泪就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淌了下去,最后隐没在素白的衣服里。 慕文君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她端坐在慕婉对面,微微掀了掀嘴角,脸上却是没有半分笑意,“慕婉,你现在心中是不是在想着如何报复回来?” 慕婉低着的头一直不曾抬起来,一言不发。 “即便你不说,我也可以想到,按照你的性子,我今日让你颜面大失,想来你心里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了才好。”慕文君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感受到细腻的纹理,语气遗憾道:“只可惜你没有这样的本事啊!” “慕文君,你莫要欺人太甚。”慕婉咬紧了牙关,这句话几乎是在牙缝中逼出来的一样。 “欺人太甚?”慕文君微微笑出了声音。 “从始至终先对我出手的不都是你吗?抢走我的份例和月银不说,还故意跳入湖水中想要在众人面前污蔑我,甚至偷取我的想法和名声,慕婉,你现在更是想要杀了我啊,我做的一切和你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慕文君伸出手似乎想要替慕婉将掉落在额头前的碎发拨弄到耳后,却被慕婉警觉的躲避开了,看着慕婉一脸的惊色,她收回手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的好妹妹,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你最后得到了什么?” 慕婉瞪着她,直觉不想再继续听下去,想要起身离开,道:“慕文君,多说无益,你今日无非就是想要羞辱我。” 她顿了顿,眨了眨微微泛红的眼睛道:“我已经道过歉,你既然答应了不再追究昨天的暗杀,希望你不要言而无信,否则我就算是拼着和你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边说着慕婉就要离去,慕文君却是啧了一声,“难为你这个时候还在为成国公府着想,真是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笨啊……” “慕文君,你休要挑拨离间!”慕婉离开的步伐一顿,回过头来恶狠狠的道。 “你觉得我在挑拨离间?” 慕文君反问道:“难不成你心中就没有对成国公府甚至……慕老夫人的怨恨吗?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将你推了出来,明明知道你今日会承受什么,却还是让你来了,不,或者说,他们知道今日来这里的人要面对的是什么,最后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你来做这个替罪羔羊……” 她托着腮,眼里带了三分笑意看着站在门口不再迈动步伐的慕婉,继续道。 “慕婉,你不觉得你现在真的很可悲吗?所有人都放弃你了,就连从前最疼爱你的祖母,她最后也是选择让你来了,而这件事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暗杀一事可不止你一人所为,成国公插没插手我不清楚,不过想来来龙去脉他是一清二楚的。” “而慕老夫人才应该是这次暗杀的幕后之人吧……啧啧……没有想到啊,她们都顾忌着自己的利益,最后出面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慕婉紧紧的扶住门框,她回过头来,森然道:“慕文君,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恭喜你,你如愿以偿了!” 慕文君的话几乎是句句戳到到了慕婉的心坎里,也是她最为痛苦的地方,今天早上王曾氏去找她之时,她也不曾相信,觉得慕老夫人会为她做主,立刻去了慕老夫人的院子,然而平日里畅通无阻,今日却被丫鬟阻拦在了外面。 慕老夫人没有见她,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慕婉这才不得不来见慕府赔礼道歉。 原本五分怨气,被慕文君这么一激,直接涨成了九分,还有一分对未来的迷茫无措,现在她还能够依靠谁? 看着慕婉微微佝偻着背脊缓缓离去,慕文君端起茶盏,嘴边勾起了一抹悠然笑意。 这才是她真正的报复! 没错,就是挑拨离间,虽然简单,但是效果很是显著,现下慕婉已经和慕老夫人离心背德,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她倒是很期待不久后成国公府内会上演怎么样的大戏。 “啧啧,没有想到内宅争斗竟然如此有趣。”房顶上忽然传来了男子鼓掌大笑的声音。 “来者是客,何必在屋顶露天坐着,下喝杯热茶岂不是更好?”慕文君挑了挑眉毛,悠然道。 从慕婉来了之后就一直躺在屋顶上,将二人对话从头听到尾乔陆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一袭白衣胜雪,手里捏着一把折扇,颇有一种翩翩公子的潇洒自得。 他姿态随意的坐在了慕文君的对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啧道:“好茶啊好茶,这茶叶可是产自尤州月牙城的极品贡茶啊,便是宫中一年得到的也不多,没有想到竟然在你这里喝到了,看来沉崇真是下了好大的手笔。” 说到这里,乔陆微微一顿,展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眨了眨,道:“不过这些也确实是你应得的,说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去了一趟白云庵,能够得到那把钥匙。” 莫家宝库的钥匙这个秘密,沉崇和乔陆都清楚,也甚至想过办法,不过都没有能够如愿以偿得到手,不过没有想到最后得到的会是慕文君,其中虽然有几分运气的成分,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她的聪慧。 “侥幸而已。”慕文君笑笑道:“说起来这也多亏了你派去的人身手了得,不然怎么能够将大内高手和护卫们拖住,给我留出时间来呢,所以这把钥匙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的。” 乔陆闻言笑的愈发开心了,“啧啧,果然不枉费我派遣了许多手下来给慕府整修一番,你好好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告诉我,我再给你安排。”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沉崇的目的 “这倒是不必了,不过你今日来慕府就是为了来验收成果的?”慕文君挑了挑眉毛。 乔陆合上折扇拍了拍脑袋,道:“你说起这个倒是提醒我了,我来这里是为了给沉崇传话的。” 慕文君听到这沉崇眸子骤亮,连忙道:“他让你传什么话?他的伤势如何了?其实我可以去天子第一楼去看望他的,何必还让人传话过来,反而折腾你跑这一趟?” 乔陆摇了摇扇子,连忙道:“可别,你现在去天下第一楼,可见不到沉崇了,沉崇早上已经赶回边疆了,他让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这个。” “赶回?可是他的伤势还没有恢复……”慕文君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再匆忙赶路,这不是会加重病情吗?” 乔陆脸色正经了些,“这次他冒险回来,若是让有心人知道,可是大罪,而且经过昨天的事情现在京城正乱,长公主不会隐瞒太久,越早走越好,否则一旦严查起来,沉崇只会更加危险,现在出了京城才是最好的选择,那点伤势在路上就会养好了,你不必担心。” 慕文君抿了抿嘴唇,这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沉崇匆忙赶路之下,怎么可能会顾及到伤势,不过她也知道乔陆所言在理,京城不宜久留,早走早安全。 沉崇回来的突然,走的更加突然。 “说起来他这次可还要多谢你,若不是你那把钥匙,他可无法这么快回去。” 乔陆见慕文君情绪低落了下来,笑着劝说道。 “他这次回来一是想要看一看你,二则是他得知皇上身边不断有高手出没,他原本怀疑和北疆有关,回来探查,没有想到昨天夜袭之后长公主身边竟然出现了那批神秘之人,他现在已经知晓来龙去脉。” “至于第三件事情……这个暂且不说……一夜之间两件事都已经完成,已经大大节省了时间。” 慕文君今天早上听沉崇大概的提起了,他在宝库中找到了一个账本,账本上清晰的记录着从多年前开始训练这批人所花费的巨额开销,沉崇也通过账本才发现这些人竟然是长公主代替陛下在暗处训练下来的人,而用的正是莫家留下的宝库。 现在扶龙卫已经被陛下怀疑,陛下开始打算将那些人扶持到明面了,所以这些高手才开始频频出现京城之中。 京城之中继扶龙卫,禁军,就要多出一个天子近卫了,这等大事早知道总好过之后被打个措手不及好的多。 屋子之上出现一声鸟鸣声,乔陆听到之后扬声道:“进来即可。” 随即看向一脸懵的慕文君,解释道:“是我的手下,有紧急消息想要告诉我,鸟叫声是密语。” 果然,乔陆的声音刚落下,就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翻落下来,然后靠近乔陆的耳边,低声细语说了起来。 乔陆闻言神色没有半点波动,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道身影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乔陆扬了扬眉毛,直接道:“京城已经戒严,明面上扶龙卫和禁军四处巡逻搜查,私下里那批长公主养出来的人也在暗中查了起来,想来长公主已经向皇上禀告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那八颗夜明珠,你们打算如何隐瞒?”慕文君见乔陆毫不担心,知道他已经有了办法。 “京城之中高手如云,扶龙卫和禁军也不是吃干饭的,想要查到天子第一楼并不难,只不过这么和你说,万通阁的主人是谁京城之中谁也不知道,不过只要想要想要细查,天下第一楼的幕后主子有睿昌亲王的身影却不难知道,届时无论是扶龙卫还是禁军都会留几分情面,不会闹得太难看。” 乔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舒出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其实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那批暗中的人,他们还没有和京城众人产生利益牵扯,可是绝对的忠于天子,不会顾忌到是睿昌亲王还是旁的什么人,只不过想要查出东西来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说到最后,乔陆眉眼之中都是傲然之色。 慕文君微微笑了,“这份傲气,不亏是天子第一楼的乔楼主,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两个人碰了碰杯子,都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那你说的沉崇所为的第三件事是什么?”慕文君忽然想了起来。 “第三件事情我正在追查,现在不过刚刚有了眉目,不过他既然没有和你说起这个,想来也是怕你担心,这……我就不知道是否该和你说……”乔陆听慕文君这么问起,脸色有些犹豫了起来。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我可是拿你当朋友,没有想到,你竟然不相信我。” 乔陆连忙摆了摆手道:“这可没有,沉崇相信你,我又怎么会不信你呢。” 对上慕文君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沉崇北伐途中有人在粮草上动了手脚,这次也是想要查一下背后之人。” “什么?可是北疆之人?还是……京城之中的人?”慕文君攥紧了手,粮草历来都是战争之中的重中之重,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动粮草,这可是关系到上万将士的性命。 “不是北疆人,是京城的人,他们对运送的粮草动了些手脚,导致粮草衔接不上,险些出了大事,不过最后沉崇紧急从别的州调配到了些许粮草,又把消息压住了没有让北疆知晓,这才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这一劫,没有出现大事。” “只不过这件事一出,若是不抓出幕后之人,只怕还会有别的招数,北疆本就难缠至极,若是后方再出了问题,实在是太过危险。”乔陆眉头紧皱。 “那现在可是查出来了什么?”慕文君连忙追问道。 “通过押送粮草的官员手中得到了些线索,最后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来,很可能是京中的三王爷和淙王爷动的手脚。”乔陆沉声道。 话音刚落,十碧就匆忙走了进来,禀告道:“小姐,有客人到访。”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二王拉拢 慕文君和乔陆齐齐转头看过去,问道:“是谁?” 她不过昨天晚上回慕府的,今天早上就有人到访,好快的消息,不过她真正担心的是长公主,怕就怕长公主起了疑心,不过还好钥匙现在已经不在她这里了,届时无论如何询问只要咬死了牙关不开口。 “是……三王爷。”十碧回禀道。 “三王爷?他来做什么?”慕文君眨了眨眼睛,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长公主就好。 乔陆却是反应了过来,笑道:“你现在被皇上封为县主,可是朝堂之上新晋的红人,恐怕不止是三王爷,就连淙王爷都盯着你呢,行了,既然来人了,我就不好多待,这就离去了。” 乔陆摇着折扇,挑了一处隐蔽处身姿利落的消失在了慕府之中。 乔陆刚走,三王爷就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着一边四处看着,嘴里不停的赞叹道:“没有想到慕姑娘竟然有如此的魄力,回到慕府一人出来独住,而且还将院子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慕文君迎了上去,微微行了一礼,笑着道:“王爷谬赞了,文君只不过喜欢清净而已,再说了我父亲迟早是要回来的,我早些回来还能够收拾一下,不然的话总不能全府的人都住到成国公府去,倒是让王爷见笑了。” 慕文君将沉隶迎到了主位上,让十碧重新给上了茶水。 沉隶微微一笑道:“本来本王还带来了许多东西,想着你重新搬回来,应该用得上,不过没有想到这里竟是一应俱全,倒是本王多此一举了。” “王爷太过于客气了。”慕文君也笑着道。 “不过……本王却觉得至少有一件东西你能够用得上。”沉隶拍了拍手,扬声道:“带上来。”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进来了十多个人,其中有男有女,她们成排的站在慕文君面前,齐齐行了一礼。 慕文君愕然道:“王爷……这是何意?” “你院子里的物件是不缺什么了,不过这院子未免也太空旷了些,没有人气,再说了你现在是堂堂县主,身边总不能够就一两个丫鬟伺候,这哪里够,本王特意给你准备了这么多人,都是宫中**过的,不必你多费心思,你尽管挑选,当然了,若是想要全都留下来也是可以的。” 三王爷挥了挥手,十多个侍女仆从齐齐纷纷自我介绍了起来。 慕文君暗自磨了磨牙,一边听着她们说着话一边转头看向三王爷,道:“王爷,这真的不必了……” 三王爷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指了指其中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女子,道:“这是寒星,手上也是有几分拳脚在的,本王原本是想给母妃送去的,可是忍痛割爱将她也送给了你,你可要明白本王的心意啊!” 最后一句话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显然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慕文君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是笑道:“既然如此,文君多谢王爷美意。” 说着,慕文君随意指了一男一女,而女子就是三王爷口中的寒星,道:“文君性子喜静,就他们二人就可以了。” 三王爷也不再强求,只道:“也好,以后府中人多了再采买下人就是了,不过你这里若是缺什么随时可以和我说。” 慕文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多谢王爷。” 三王爷却是笑了笑,挥了挥手,奴仆们纷纷退了下去。 “其实本王对文君的才智早就颇有些敬仰,这次你提出了对付北疆的重要策略,父皇在朝堂之上可是对你大加嘉奖,本王是惜才爱才之人,咱们以后若是能够多多交流这才是美事。”三王爷毫不掩饰拉拢之意。 “多谢王爷抬举,文君不过是一介女子,在皇上面前提出那个策略说起来也不过是侥幸而已,能够得封县主更是文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荣耀,哪里还敢奢求别的。” 慕文君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反而让三王爷不好再继续说出拉拢的话了,只是继续说了三两句朝堂之上的话语,不过都被慕文君不轻不重的挡了回去。 三王爷走的时候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文君是个聪明人,应该早就清楚本王的来意,不过本王不着急,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找我。” 慕文君低头道:“恭送殿下。” 三王爷是走了,不过留下了两个人。 慕文君觉得颇有些头痛,本来想着等回了府,就不必在府中顾及什么,可是没有想到就是有人见不得她清净,上赶着送眼线过来了,偏偏位高权重,她还无法拒绝。 慕文君扶着额头长叹一声。 然而慕文君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两个人的时候,淙王爷也来了。 一踏进门就开门见山道:“本王听说沉隶今天来了你这,还给你送了两个奴才?” 慕文君扯了扯嘴角,道:“回王爷,确有此事。” 看来三王爷和淙王爷二者之间也咬得颇紧啊,一个刚来,另一个随即就知道了行踪。 “本王也给你带来了人。”沉淙拍了拍手,下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进来,顿时塞满了小半个屋子。 慕文君瞠目结舌道:“王爷这是?” “本王可不像是沉隶那么小气,这些人都是送给你的丫鬟奴仆,若是不够,你尽管开口,本王再给你送来就是了。”沉淙摇着折扇毫不在意的说着。 慕文君连忙道:“王爷实在不必如此,文君不喜欢院子里伺候的人多,这么多人实在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沉淙就冷了脸色,道:“怎么?难道你已经投靠了沉隶,只肯收他的丫鬟奴仆,不肯收本王的?” “王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慕文君苦笑,却也知道这是躲避不开了,便道:“既然如此,那文君便多谢王爷了。” 慕文君面色有些迟疑道:“丫鬟奴仆可以收,但是这人实在是太多了,慕府现在用不上这么多的人,不过我挑选两个人留下,如何?” 只要人收了就好,沉淙无可无不可的摆了摆手,“随你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拒绝拉拢 慕文君目光在沉淙带来的奴仆中随意挑选了两个人,无奈道:“就这两个人好了,多谢王爷相赠。” 沉淙合上折扇,挥了挥扇子,道:“都下去吧。” 奴仆们纷纷行礼告退,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屋子中终于没有了那种逼仄之感,慕文君缓缓松了一口气。 “慕文君,沉隶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拉拢你吧。”沉淙挑了挑眉毛,豪气道:“无论他许诺给你什么好处,本王都愿意出双倍,只要你投靠本王,总而言之少不了你的好处。” 慕文君笑了笑,将沉淙请到上座,缓缓道:“王爷此言差矣,文君不过区区一介女子,哪里值得王爷费这等心思,说起来王爷身边应该不缺能人异士,何必想要拉拢我呢?” “看来你是还不相信本王啊。”沉淙啧了一声,得意洋洋道:“也罢,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扶龙卫统领一职已经被本王拿下来了,所以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扶龙卫既然在了本王手中,本王便是诸位皇子王爷中的第一人,现在你可愿意以谋士身份辅助本王?” 扶龙卫统领一职世家和皇上争夺两月有余,没有想到最后竟然落入了淙王爷手中,慕文君心中确实有些诧异,不过她可不会认为这是皇上看好淙王爷的表现。 皇后母家乃是一等世家周家,说起来这更像是皇上对世家的妥协。 自从沉崇毅然决然辞去扶龙卫统领一职出征北伐后,两个月之间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皇上和世家的斗法中,不知道多少人被无辜牵连其中,遭到贬责的官员不计其数,现下更是闹得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看来最后几番波折后,皇上和世家也意思到了无法再继续内耗下去,所以达成了共识,但是谁也不肯将扶龙卫这块肉彻底推让出去,所以两方势力选择了淙王爷,这个既有世家血脉又有皇家血脉的王爷。 说起来沉淙未必动了多少心力,到更像是捡了个大便宜。 “既然如此,文君便先提前淙王爷得到扶龙卫统领一职了。”慕文君想通了其中关节,微笑道。 “王爷的实力毋庸置疑,只不过小女子真的无心朝堂争斗,只不过想要安稳度日,今日三王爷前来确实如您所料,是为了拉拢我,不过我也已经如此告诉他了……所以……文君希望王爷也能够不要强人所难……” “你觉得本王是在强人所难?”沉淙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慕文君,本王能亲自前来请你已经给了你天大的脸面,你莫要不知好歹!” 慕文君拿起茶盏的手一顿,食指和中指摩挲着茶杯,声线凉了下来,“王爷是在威胁我?” 沉淙略有些重的放下茶盏,茶水四溅,他冷声道:“是又如何?也不知道母后究竟是看重了你哪一点?竟然非要让本王来这一趟。”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竟然是皇后让沉淙过来的,那么看来四公主沉妩很可能将白云庵之内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皇后了,她害得皇后的计策暴露,现下却又让沉淙过来拉拢她,这个操作委实让她有些看不明白啊! 难不成皇后怀疑钥匙在自己手中? 慕文君捏着茶杯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她道:“王爷盛情,不过文君总还要还好好想想,不过现在却可以提醒王爷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今日三王爷为了拉拢我,告诉我了一个秘密,他说你们二人看不惯睿昌王爷在边关愈战愈勇,名声远播,所以联手在粮草上动了手脚,只不过……”慕文君迟疑了一下,似乎颇有些犹豫改不改讲下去。 “沉隶竟然把这件事也和你说了?”沉淙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你还要说什么?不必吞吞吐吐,一并道来就是。” 慕文君不过是诈一诈沉淙,没有想到他既然就这么承认了,看来边关粮草一事上确确实实就是沉隶和沉淙联手所为了。 “还有就是……三王爷说他留了一手,这件事虽然明面上是你们二人联手,但是王爷您仔细回想一下,他可实打实的出过半分力气?” 其实不难想象,沉淙能够和沉隶联手,必然是沉隶主动的,而沉隶无非是想要拉一个垫背的,不至于以后出了问题要自己扛着,而整个京都又哪里有比沉淙更合适的人,既愚蠢又好骗。 若不是有个皇后的娘和周家这个世家在背后支持,怎么可能在京都还占有一席之地? 沉淙被慕文君这么一说,回想起来整件事情,是沉隶出谋划策,而动手则是他自己的人,虽然事后抹去了痕迹。 可是难保不会有一星半点的疏漏,难道这就是沉隶的目的所在,想要借他的手来除掉沉淙,再然后在这件事里抓住他的把柄,将他出卖出去…… 沉淙越这么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他咬牙切齿道:“沉隶这个小人……本王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王爷,还有一点,陛下毕竟还未下旨,三王爷对扶龙卫统领那个位置肯定是有想法的,所以王爷最近还是要小心才是啊!” “你说的有道理。”沉淙点了点头,恶狠狠道:“虽然父皇已经应承了本王,但是毕竟还没有真正尘埃落定,沉隶知道了一定会从中作梗,本王这一次要先下手为强。” 沉淙说罢,直接起身匆忙离去。 离去前还叮嘱慕文君,“若是沉隶还和你透露什么消息,及时告知于本王。” 这一天之内,慕府中访客如云,终于将沉淙送了出去,慕文君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想到聪慧狡诈的三王爷,和愚笨自负的淙王爷这二人接连拉拢,手段百出,送丫鬟奴仆,还有许诺富贵权利,只不过这些慕文君都不放在眼中。 不过今日也算是有意外收获,至少得知了沉淙和沉隶确实联手在粮草上动了手脚,只可惜她现在没有证据。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十碧发火 慕文君心思翻转间,已经给沉淙设下了圈套,沉淙和沉隶不和已久,间隙颇深,这次联手委实是沉淙风头太盛,第一次率领大军出征旗开得胜不说,还接连收回城池,甚至逼到了北疆边境,想要在北疆身上啃下一块肉来,也难怪二人都慌张的想要从粮草下手了。 只不过两个人本就是常年的对手,可不会因为一次联手就彻底握手言和,太子之位只有一人,谁都清楚,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是最根本的矛盾所在。 所以想要策反二人实在是容易的很。 不过三王爷阴险狡诈,想要从他那里下手困难,可是若是从淙王爷处下手,却是容易的多了。 “小姐,这四个人要如何安排?”十碧走进来低声询问道。 慕文君揉了揉额头,这确实是个难题,二人明摆着往她府邸里安插眼线,她现在偏偏反抗不得。 “让两个丫头负责打扫外面的院子,平日里没事不必进我的院子,还有另外两个小厮负责看守大门即可。”慕文君轻声道。 这四个人不明底细她可不敢放在眼皮底下,尤其是她的院子里。 十碧迟疑了一下,道:“小姐,她们毕竟是两位王爷送来的人,让他们做看门打扫这样的活计,他们会不会不愿意去?” 慕文君摇了摇头,“将他们送来不就是因为府中人手不足嘛,现下看守大门和打扫房屋都是紧要活计,交给他们不为过,若是谁有意见便告诉他们只管回去找旧主人就是了,咱们慕府庙小容不下大佛。” 说着,她挥了挥手。 十碧听到慕文君这么说,心里也有数了,脸上也扬起了笑意,其实她何尝希望那四个人进小姐的院子,只不过到底顾忌了一些他们背后的主子,现在有了小姐的态度,顿时快步安排去了。 慕文君闭着眼睛养神,这一天,从早到晚慕府的访客接连不断,各种消息充斥着慕文君的脑海中,让她始终不停歇的在思考着。 现在才有时间将这些消息整合,不过随即她发现她忽略了一点,极其至关重要的一点,甚至很有可以能够打破她的全盘计划。 长公主发现了钥匙被掉包已经禀告了皇上,现在全城戒严,明里暗里都有皇上的眼线在四处游走,还有皇后已经从四公主嘴里得知了白云庵的事情,那么四公主可向皇后说了最后劝说自己偷取钥匙的事情? 慕文君猛的睁开眼睛,即便不说,四公主若是知道钥匙丢失的事情,只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 不行,她不能够坐以待毙,她要去见一趟四公主。 “小姐,天色已晚,你要去哪里?”十碧还在训斥那四个奴仆,就看到了慕文君匆匆的身影,连忙追赶了上来。 “我要入宫一趟,秋月呢?让她跟着我就好,你守住家里。”慕文君眉头蹙着道。 “小姐,这个时辰宫门已经关闭,现在无法入宫。” 慕文君的声音刚落就有一道娇俏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文君转头看了过去,说话的姑娘正是今天沉隶送过来的人,一身娇俏可人的粉色罗裙,容貌更是颇有几分秀丽之姿,更加难得的是落落大方的姿态,看上去不像是伺候人的丫头,反而像是哪家出来的大家闺秀。 而且这个丫头提醒的确实对,她方才心中着急,确实忽略了时辰,现下入宫确实不便。 “你叫什么名字?”慕文君难得对一个丫头生出了三分兴趣。 “奴婢寒星。”寒星微微屈膝行礼,姿态标准,更是颇有几分优雅之态。 慕文君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些许,今日沉隶送她来的时候,还说了她会拳脚。 “我记起来了,三王爷对你极其看重,还说了你会武功?” “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算不得什么武功。”寒星脸色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谦虚道。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十碧道:“把秋月唤来,我要出去一趟。” 经历过暗杀之后,现在慕文君出入必带秋月,而且据沉崇说,他安排了两个暗卫在暗中保护慕文君,只要有危险暗卫会第一时间出现。 慕文君得知后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不过想来也可以知晓暗卫的功夫确实高觉。 寒星见慕文君不过说了一两句话之后就对她视而不见,眼底的不甘心一闪而过,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去外院打扫院子的,本以为不经意间显露出自己的能力,慕文君这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姐就会重视自己,不过现在看来慕文君根本没有上钩。 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甘心被放逐去了外院,寒星走上前一步,脸上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柔声道:“小姐要去哪里?寒星也可以陪同小姐前去。” 慕文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一言未发,目光之中的不屑一闪而过,本以为是个能忍的,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太过于急迫了些。 十碧寒声训斥道:“主子说话的时候哪里有你这个丫头说话的份?亏你还是王府出来的丫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不懂规矩,今天的晚饭不要吃了,现在就去外院打扫去……” 寒星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看向慕文君的时候泫然欲泣,一副娇滴滴的柔弱却又勉强支撑着坚强的样子。 慕文君冷冷的勾起嘴角,倒是可惜了这个丫头的好演技,遇到的人是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十碧见状眉头皱了起来,嘲讽道:“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是来做丫头的就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态来,若是你不愿意去外院打扫,看守大门的地方正好还缺了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你便去那里。” “寒星见慕文君丝毫没有出手想帮的意思,对于十碧直白的冷嘲热讽更是变了脸色,“你……” “我什么我?还不快去!”十碧呵斥道。 寒星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跑了出去,另外三人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心思也瞬间平息了下去,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栽赃嫁祸 十碧转头看向慕文君吐了吐舌头,哪里还有方才的凶悍模样,反而俏皮道:“小姐,十碧方才做的怎么样?” 慕文君摸了摸十碧的脸颊,不禁赞赏道:“很厉害,没有想到我们十碧现在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十碧嘿嘿的笑着,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不像秋月那般武功高绝,能够保护得到您,但是也不想总是给小姐拖后腿,现在若是能够帮上小姐一星半点,那就更加开心了。” 自从秋月来到慕文君身边后,十碧就危机感十足,即便后来慕文君也不止一次和她说过,没有必要去和秋月去比较,她们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不过眼看着慕文君走的愈发的高,她却帮不上什么忙,心里也很是着急,所以平日里察言观色,想要多学一些,总不能够一直让小姐来保护她,她也要能够帮的上小姐。 “好丫头,你有这份心思,小姐我就很开心了。”慕文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十碧开心的笑着,道:“好了,小姐,你不是要找秋月吗?奴婢这就找去,莫要耽搁了您的事情,家里你就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她拍了拍胸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道:“放心,有我在,没有人会靠近您的院子的。” 说着,她刚要去找秋月,就见到秋月已经缓步走了进来。 天色已晚,圆月当空,寥寥无几的星子点缀在天空上,两道人影在被灯笼的光芒拉长,慕文君和秋月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你方才回了天下第一楼?”慕文君轻声道。 “是。” “为何要回去?沉崇不是已经免除了你的惩罚?”慕文君不解的问道。 方才秋月回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她脸色格外的苍白,而秋月从始至终没有开头说出原因,她便猜测秋月很有可能是回了天子第一楼接受沉崇当时口中的惩罚。 “小姐,多谢你替我求情,不过您险些丧命确实是我保护不利,这些惩罚本就是我应该承受的。”秋月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 “可是……这……本和你无关……”慕文君摇了摇头,道:“你如此做,让我更是内疚。” 秋月听到这句话脸上终于有了波动,闪过一丝困惑的表情,“你是我的主子,如何惩罚我都不过分,为何会对我产生内疚?” 慕文君停下步伐,凝视着秋月的神色,见她表情认真,仿佛真的不解,她眨了眨眼睛道:“秋月,这世上有是非对错,我做错了自然应该内疚,而你虽然身为仆从,可是你也要有属于你的尊严,即便我身为主子,可是若是触及到了你的底线,你也有反驳我的权利。” 秋月自幼在腥风血雨中长大,接受的教导除了杀人就是遵守主子的命令,主子大过天,从来没有人和她这样的杀手说起过尊严二字,她定定的看了慕文君两眼,忽然单膝跪地,“秋月愿意跟随您,奉您为主。” 之前,她是因为命令将慕文君当做主子小姐,可是先在,她却是诚心诚意的认定了慕文君为她的主子。 慕文君将她搀扶起来,郑重道:“不必如此,除了十碧,我身边没有什么家人,不过现在又多了个你。” 慕文君和秋月到达长公主府后表明了自己身份并没有受到阻拦,被管家引了进去。 长公主躺在贵妃榻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身后,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看着。 “殿下这个时辰还没有入睡?”慕文君请过安之后寒暄着。 “你不也是这个时辰特意来找我的吗?”长公主翻了一页书册,漫不经心道。 习惯见到遇事之后歇斯底里的长公主,现在宝库钥匙丢失还能够如此安然自若的长公主让她看的颇为有些不适应。 一时之间慕文君也不确定沉瑜到底在想什么了。 “殿下,今日三王爷和淙王爷都去了慕府,文君是来请示殿下您的意思的?” 话虽如此,然而慕文君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试探长公主对于钥匙丢失一事上的态度。 “你来请示我?”沉瑜放下书册,淡淡的瞥了一眼慕文君,道:“你这般玲珑心思的人想来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何必再来请示本殿,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慕文君低下头,谨慎道:“殿下何出此言?在白云庵两月有余,文君在殿下身上学到了诸多,现在三王爷和淙王爷接连出现慕府,文君心中极其惶恐不安,所以特意来询问一下殿下……” “他们两个人无非是想要拉拢你而已,随意打发了就是。”沉瑜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可是皇后插手其中了……” “皇后插手了?”听到这位宿敌的名号,沉瑜眸子的光芒骤然犀利了起来,“她做了什么?” “淙王爷无意之间透露出来,他是奉皇后之命才来拉拢我的,所以文君怀疑,皇后可能别有所图,所以这才特意来问一问殿下。”慕文君一脸懵懂道:“而且我今日还听淙王爷提起扶龙卫统领一职已经确定归属于他了,想来明日早朝陛下就会降下旨意。” “什么?” 沉瑜大惊失色,钥匙失踪一事现在还压在她的心头上,让她无法解脱,现在皇后派遣淙王爷接近慕文君,恐怕就是四公主沉妩在白云庵受挫一事,那么钥匙会不会就是皇后派人偷走的呢? 或许沉妩只不过是皇后抛出来的障眼法,而后来的偷取钥匙才是密谋已久的,毕竟世家对于这把钥匙已经蓄谋已久了。 皇后想要偷取宝库不可能,可是若是她将钥匙和世家交换,给她的儿子谋取扶龙卫一职呢? 沉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想到皇后的心机很有可能这么做。 若是这是世家所为,调遣高手确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么这一切就能够解释通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沉瑜眸子中冷意一闪而过,她看向慕文君,命令道:“明天,你随我一同入宫。” 第一百四十六章 母子谈心 今天早上的朝会结束的极快,天子高高在上俯视着文武百官,面无表情,压迫感十足。 任谁都能够感受到天子的愤怒,即便无人知晓这份愤怒为何而来,但是能够站在这个殿堂之上的都是人精,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触碰天子的霉头,就是世家也在这个时候谨慎的避开了。 大内总管常公公走上前一步,尖声高呼,“既然已经无事启奏,退朝。” 满朝文武百官纷纷跪拜在地,恭送天子离去。 直到天子身影离开大殿,沉淙沉声道:“三皇兄倒是使得一手好手段啊,竟然能够让父皇临时改变主意。” 沉隶回过头来,莫名其妙道:“你在说什么?” “三皇兄还在和我装傻不成?”沉淙冷哼一声,眼神阴翳,“今日早朝父皇本该宣布本王为扶龙卫统领,现在退朝了也一字未提,难道你要说不知道此事吗?” “你说什么?”沉隶诧异道:“奉你为扶龙卫统领?你莫不是在异想天开?” 看着沉隶一副仿佛不知情的模样,沉淙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三皇兄还装不知情,事情已经做出来了,既然你先不义,那么也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说罢,沉淙和沉隶擦肩而过,拂袖离去。 沉隶本就是聪明之人,看着沉淙的背影,目光变幻莫测,没有想到沉淙竟然得到了父皇赏识,险些得到扶龙卫,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阴差阳错没有得到,而他现在将一切事情归咎于自己身上了。 沉崇辞去统领职位后,扶龙卫这块肥肉沉隶也不是没有打过主意,不过他动了几次手,也只能够收买外围人,内部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尤其陛下那里,更是一直未曾松口,任由副统领代统领一职,他甚至怀疑陛下是想要将扶龙卫留给沉崇大胜回来之后再归还给他. 本来还心生不甘,想要从中作梗,却没有想到沉淙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险些得到。 再联想到今日陛下脸色阴沉,心情不佳,看来这两日一定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了。 沉隶原本想要出宫回府的步伐一顿,顿时转了个方向,往后宫的扶风殿走去。 扶风殿,正是当今皇贵妃也就是沉隶的母妃居住的宫殿。 沉隶到了扶风殿的时候,皇贵妃正在摆弄着花花草草,桌案上皆是新采摘回来花,绚丽多彩,争奇斗艳着,有几朵娇艳的牡丹花上甚至还沾染着清晨的露水。 “母妃这里百花齐放,可真是美不胜收。”沉隶笑着走了进来。 皇贵妃抬头看到沉隶,脸上笑意舒展了开来,说起来皇贵妃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是这一笑颇是娇艳动人,竟然比之鲜花还要美上三分. 眼角微微的细纹丝毫不显老态,反而更添了几分岁月的风韵,倒也不愧二十年盛宠不衰,在宫中屹立不倒,现如今和出身世家的皇后也能够分庭抗礼。 “隶儿好久不来看母妃了,怎么今日倒是想起母妃来了?”皇贵妃招了招手,柔声细语道,“来母妃身边坐。” 沉隶坐在皇贵妃身边,随意的拿起一支牡丹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清香扑鼻,他道:“果然这后宫之中只有母妃担得起这牡丹的雍容华贵。” “你这张嘴啊,真是和抹了蜜一样甜。”皇贵妃眼角眉梢都在笑着,她原本还在牡丹和杜鹃花之间犹豫了一下,现在毫不犹豫的接过沉隶手中的牡丹插在素白如玉的花瓶之中,轻声道. “行了,别逗你母妃开心了,你平日里公务繁忙,想要见你一面可是不容易的很,这功夫应该是刚下早朝的时间,怎么突然来了后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母妃,您觉得扶龙卫统领一职如何?”沉隶轻声问道。 “巡查京城,监管百官,扶龙卫乃皇上的左膀右臂,若是能够当上扶龙卫统领,自然是极好的。”皇贵妃抬起明亮的眼眸,若有似无的落在心思重重的沉隶身上,道:“怎么?隶儿心动了?” 沉隶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崇刚卸任出京的时候,我试探过父皇的意思,他隐晦的告诫过我,不要打扶龙卫的主意,在那之后我便是动心也不敢打主意了,只不过今日我才知晓父皇似乎有意将扶龙卫交给沉淙……” “你便是因为这个才心情不悦?”皇贵妃斜斜的瞥了一眼,嘴角挂着浅笑道:“其实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哦?母妃这话怎么说?”沉隶不解的问道。 “你可还记得在沉崇之前这扶龙卫是归属于谁?”皇贵妃端详着花瓶中的花,觉得有些空荡荡的,又拿起银剪子剪了几朵素净的花插在牡丹旁边,看着顺眼了许多。 “韩子高?”沉隶愈发不解,“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错了,不是韩子曰。”皇贵妃微微一笑,“是长公主沉瑜,你的那位自命不凡的皇姑姑,韩子高说到底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长公主不方便直接插手扶龙卫,所以借由他的身份掩护,不然你觉得韩子高凭什么能够得到扶龙卫?” 皇贵妃拍了拍沉隶的手,道:“这也是之前我不让你插手扶龙卫的原因,你的那位皇姑姑可不是好惹的,若是被她发现动了她的东西,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 “可是为何沉崇后来却能够……” 沉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贵妃打断了,“沉瑜对沉崇是不同的,这话本宫也曾和你说过。” 沉隶失了声音,这话皇贵妃确实提起过,只不过沉瑜平日里对这些侄子们的示好都视而不见,堪称一视同仁,并没有看出对谁好一些,所以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在他和沉淙主动对沉瑜示好之时,确实毫不举动。 “不过你放心,沉瑜这个人最是自私自利,即便对沉崇是有那么一点子亲情在,可是若是和她的利益相斥,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所以这一点你不必担心。”皇贵妃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谈条件 皇贵妃出身低微,甚至比之四公主和五公主的母妃都不如,只不过初一入宫,就因为一张芙蓉面颊得天子宠爱,继而又生下皇子,二十年来盛宠不衰,除了这一张脸颊之外,何尝不是心机深重,手段了得的原因。 只不过说起长公主之时仍旧有些咬牙切齿,似乎颇有些难以释怀的样子。 皇贵妃缓缓的舒出一口气,轻声道:“你那个姑姑对权势极其看重,这么多年来把着扶龙卫不肯松手,本来本宫以为韩子高一死,是个打击沉瑜的好机会。” “而她也确实不得不选择离开京城,远避白云庵,却没有想到这才短短两个月,京城之中流言蜚语不但没有了,她竟然还带着盛誉归来,反败为胜,这一步棋子她走的太妙了!” 卡擦一声,皇贵妃毫不犹豫的剪断了花瓶里的牡丹花,硕大的花朵拦腰而断,露珠像是泪水一样滴落到桌面上。 “而这个时候她刚一回来,就知道了经营多年的扶龙卫要落到了沉淙的手中,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沉隶眼睛一亮,“难怪今日父皇并没有如沉淙所愿宣布任命一事,想来是姑姑从中作梗,是了,今日入宫之时我确实看到了姑姑的马车,看来果然是姑姑动的手。” 皇贵妃却并没有笑,眼底若有所思,“隶儿,若是沉瑜能够为我们所用,对你将来大业必有所助……” 沉瑜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若是用的好能够斩杀一切挡在前面的妖魔鬼怪,可是若是用的不当,却有可能伤人伤己,所以皇贵妃颇有些犹豫。 “我之前便不止一次拉拢过姑姑,可是姑姑的性子您也清楚,丝毫不理会不说,甚至还常常冷嘲热讽……”沉隶苦笑道。 长公主沉瑜确实是后宫中的一个独特存在,女子不得干政这六个字似乎和她毫无关系,天子纵容也就罢了,就是言官朝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能够将她拉拢过来,对于他的勃勃野心必有帮助。 “这件事交给母妃就是了,说起来都是从前的一些恩怨。”皇贵妃眼神恍惚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以前的种种,她揉了揉额头道。 “长公主虽然不讲情理了些,不过却是个讲究利益的,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她便是再桀骜不驯,迟早还是要看清楚局势的,这一次母妃亲自去请她……” 沉隶自然知道自己母妃和长公主历来不对付,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长公主历来在宫中都是目中无人的,就是对皇后也是如此。 沉隶行了大礼道:“多谢母妃相助。” …… 落雁殿中,阳光落在湖水上,水面波光粼粼,一把鱼食被抛入湖水里,金鱼们纷纷从远处奔袭而来,争先恐后的抢夺着,湖水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场面。 慕文君百无聊赖的看着金鱼们抢食的景色,拿起团扇挡在面前默默的打了个哈欠。 今日一大早她就随着长公主进了宫中,长公主命人将她送到了落雁殿,而自己则去了御书房面圣,至今尚未归来,她便也只能够在这里百无聊赖的等候着。 “殿下可回来了?”慕文君回头看着身边伺候的宫女问道。 宫女恭敬的回道:“回慕小姐的话,殿下还未曾回来。” 这样毫无内容的对话已经进行了一个上午,慕文君又抓了一把鱼食抛入湖水里,回头继续问道:“即便殿下迟迟未归,不知我可否自己在宫中逛一逛?去看一看花草树木。” 宫女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仍旧如之前温和有礼,语气却又坚定道:“殿下走的时候交代了,慕小姐若是无趣可以在落雁殿中走动,只不过不可独自外出。” 慕文君看着湖水默默的叹息一声。 看来她即便如愿以偿进了宫,可是想要找时间去见四公主沉妩并不容易啊! 慕文君看腻味了群鱼争食的景,也懒得动,便躺在长廊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啧啧,赏花看鱼,修身养性,没有想到文君倒是好兴致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慕文君睁开眼睛后,看到婷亭如玉的少女,颇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方才还在心中念叨着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无论如何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到沉妩来这里的目的,她眼神晦暗了几分。 “文君见过四公主……”慕文君刚要站起身行礼,沉妩就摆了摆手,“咱们之间不必如此了。” 宫女们已经适时的又搬来了一个美人榻,和慕文君的就的榻就相隔了一个手手臂的距离。 沉妩用着这般熟悉的语气说着这句话,若是旁人听见了只会以为两个人是多么的熟悉,却全然不知两个人真正的关系便是说成仇人也是可以的。 沉妩目光扫向陪在一旁的宫女们,淡淡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宫女面色有些迟疑,然而对上沉妩冷漠的目光,顿时不敢再有所犹豫,默默的退了下去。 “没有今日一早就听说了姑姑进宫给父皇请安,本想来落雁殿等姑姑,却没有想到文君竟然也入了宫。”沉妩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缓缓道。 “不知公主来找长公主殿下所为何事?”慕文君敛去脸上神色,仔细的打量着沉妩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沉妩微微一笑,侧过头和慕文君四目相对,那抹笑意中就带了三分的不怀好意,道:“我来这里是为何,文君心中不是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吗?” 慕文君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果然,沉妩已经知道了钥匙丢失的事情,甚至还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宝库被盗窃,而她,已经猜测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四殿下想要的是什么呢?”慕文君侧着身子托腮看向沉妩,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对付沉妩这种聪明人,相比迂回的试探,不如干脆利落的谈条件,否则只怕会越来越糟。 第一百四十八章 贵妃来访 “文君很是爽快啊!”沉妩微微笑了起来,不过一双杏眸中却是毫无笑意,平静的如同海平面,任由海底波涛汹涌,海上却不显露一分一毫。 “只是本殿想要的只怕文君给不起啊!” 慕文君沉默了片刻,道:“我既然已经开门见山,殿下也不妨直说……” 她似乎忽然想到什么一样,道:“四殿下担心以我一人之力无法达成你的所愿,但是你可以仔细回想一下,我既然能够拿到那把你们都拿不到的钥匙,而且还成功的从宝库中取出了珍宝,难不成殿下觉得我靠的只是我自己的力量不成?” 沉妩的食指和中指敲击在榻上,一声接着一声,颇有规矩的响动着,形成了一种压迫感,她缓缓道:“是啊,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过,也查过,不过未果,想问你,可是你会告诉我真实的答案吗?” 慕文君一笑置之,并没有回答,而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沉妩眯了眯眼睛,啧了一声,道:“也罢,文君既然不愿意说也就罢了,说起来我现在的烦恼还是文君带来的,白云庵一行我落败而归,姑姑亲自将我送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并且质问皇后用意。” “那时候皇后正在宴请京城的各位世家夫人,被当场落了面子,虽然后来封锁了消息,不过宫中消息流传的速度快的惊人,到底是颜面扫地,而皇后娘娘素来不是大度的人,她奈何不得姑姑已经将气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说到这里,沉妩微微一顿,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皇后娘娘已经为我定下了婚事……” “对方是何人?” “边关德城城主之子顾静之。” “边关?”慕文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皇后娘娘这么做,难道陛下会同意吗?” “父皇历来不管后宫诸事,全权交给皇后和皇贵妃二人,而这次婚约说起来对皇家好处大于坏处,毕竟这次北伐,德城城主也是立下了功劳,让我下嫁也是表示对边关的重视。” “所以无论我接受还是不接受,父皇都不会理会的。”沉妩苦笑了一声,她无奈的揉了揉脸颊,神态之中终于多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烦恼,而不是从前少年老成的样子。 沉妩转头看向慕文君,郑重其事道:“你若是能够帮我阻止这场婚事,关于那把钥匙的事情我会永远闭口不提,但是……你若是不能……那么我宁可破釜沉舟将所有事情向姑姑坦白,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说到最后,沉妩语气里皆是狠厉之色。 这种神态,纵然冷静如慕文君,也不由得有几分心惊胆战。 她知道,沉妩没有夸大其词,她说的是真的。 “好。”慕文君扶住榻边,直直的看着沉妩,不甘示弱道:“那也请殿下记住你今日所说之话,你的事情我会帮你,不过我的事情,你要是真的说出去了,那么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她们二人在某一种方面颇有些想象,只可惜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上,否则慕文君觉得她们应该会成为朋友。 沉妩刚离开不久,慕文君吃过了午膳食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沉瑜终于回来了。 “方才沉妩来过了?”沉瑜目光犀利,看向慕文君。 慕文君脸上毫无波动,神色如常的泡着茶道:“四殿下方才是来了,不过脸色却并不怎么好,似乎最近不曾休息好,她原本是想要等殿下你的,不过见您迟迟未归,这才离去的。” 沉瑜任由丫鬟给揉着太阳穴,淡淡道:“她来找我无非是为了婚事……倒是没有想到皇后果真决绝……就这么匆忙给沉妩定下了婚事……若是以前看在血缘份上帮她便也就算了。”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投靠了皇后,她们二人之间内斗了起来,本殿看热闹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插手……” “那份婚事难道很是不好?所以四殿下才不甘愿的吗?”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似乎颇有些好奇。 “边关苦寒之地,你说好不好?”长公主轻笑一声,“沉妩是养在深闺的娇花,哪里能够承受得住边关的寒冷和苦痛?” “不管怎么说,四殿下到底是你么,亲侄女,这件事您真的不打算插手?”慕文君忍不住轻声询问道。 “她确实是我的侄女不假,可惜啊,不能够为我所用,便是再聪慧又能够如何?”长公主笑的凉薄。 慕文君心中对长公主的态度有了数,点到即止,不再多问,反而说起来了另一件事,“今日面圣,殿下可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有了些眉目,不过说到底还是没有证据,无法证明是世家所为。”长公主提到这件事就感觉头痛,“扶龙卫统领一职陛下已经决定交给沉淙,这一点现在阻止已经迟了,皇上和世家已经好不容易选择出来了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成型的猜测全部从头再来呢?” “不过不管到底如何,这件事本殿势必要查出真相。”沉瑜明亮的眼眸中阴冷之色一闪而过。 “若是让本殿查出来钥匙丢失和谁有关,本殿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最后四个字说的轻巧而明媚,反而让人觉得恐怖。 “殿下,皇贵妃到了落雁殿外面,可要让她进来?”宫女轻声禀告道。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没有想到便是盛宠优渥的皇贵妃在长公主面前也要如此低三下四。 “这么多年不曾踏入我落雁殿半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沉瑜蹙眉道:“她可都带了什么人?” “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宫女手中还拿着礼盒。” “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沉瑜挑了挑精致的眉,摩挲着慕文君递过来的茶盏,道:“算了,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本殿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又要耍什么把戏。” 宫女恭敬的退了下去。 慕文君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我可需要退下去?” “无碍,坐在这里即可。” 第一百四十九章 皇贵妃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皇贵妃走进落雁殿的时候,手中握着一把绘着美人面的团扇竖在身前,一双含情美眸目光直视前方,身姿婀娜,一步步走来身上环佩稳稳的贴在身上,没有一声响动,当真是仪态万方,风姿绰约。 “许久不见殿下,殿下风采依旧,不愧乃是我大夏第一美人。”皇贵妃以团扇掩住唇,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慕文君偷偷打量过去,心中感慨不已,难怪这位皇贵妃出身微末,现如今却能够在宫中呼风唤雨,和有太后作为靠山的皇后娘娘平起平坐,甚至于分庭抗礼,不差分毫。 便是这份风姿,就足以令天下男子心神摇曳,更遑论这般女人更有一副玲珑七窍心呢? 也难怪能够常伴帝侧,盛宠二十年而不衰了。 长公主淡淡的瞥了过去,语气冷淡,“和贵妃您春风得意相比,本殿哪里还有风采二字可言,也不过是不垂头丧气,勉强度日罢了,大夏第一美人这个称号本殿更是愧不敢当,以后莫要再提起了。” 皇贵妃面对长公主语气的冷漠全然不在意一般,咬了咬下唇,道:“殿下对我不满已久,我心中清楚,所以从前从来不敢烦扰殿下,唯恐令殿下更加厌烦,只不过这一次我听说皇后在殿下面前说了些关于我的坏话,说是您离京是因为我传播的谣言,这可不是事实,为免误会,我特意前来解释,这才不得不惊扰了……” “哦?本殿可从来不曾对贵妃您不满,这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长公主勾起唇角,笑意冷淡。 “殿下……”皇贵妃微微蹙眉,便是这般姿态由她做来也只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她道:“殿下当初因为谣言而被迫离去,应当知晓谣言可谓四字,现如今为何不肯听我的解释呢?” “谁说本殿是被谣言逼出京的?”长公主挑起如远山的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她托腮看着皇贵妃,缓缓道:“看来你的消息不灵通的很啊,韩子高死于我手,那些所谓的克夫谣言可全都是真的啊……” 这话一出,满殿寂静无声,皇贵妃惊愕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沉瑜。 慕文君也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看向了沉瑜,打量着她的表情,然而她脸上是盈盈笑意,让人完全看不透她的想法。 好一会儿,皇贵妃似乎才从震惊中缓和过来,她扯动着僵硬的嘴角,“殿下是在和我说笑?” 长公主欣赏着皇贵妃的表情,不答反问道:“你觉得这是笑话吗?” 皇贵妃沉默了,垂下眼睑,表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公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皇贵妃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美人面孔,对上那双眼角也有了微微细纹的眼睛,缓缓道。 “韩采薇,你还要和本殿装到什么时候?你这张美人面孔下隐藏的是何等心思,本殿早就一清二楚,又何必非要在本殿面前装作无辜,这一招你对付皇兄还管用一些,可是对付我……” 韩采薇正是皇贵妃的本名,这个名字已经很长时间不曾有人直呼了,她用了多少年的努力才摆脱了那个名字,而现在谁不尊敬的称呼她一声娘娘,皇贵妃现在骤然听到,眸子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用这招对付你又怎么样?”皇贵妃面上所有的表情都隐了下去,她一根一根掰开长公主的手指,嘴巴一张一合,轻声道:“当年,你不是也上了当吗?” 长公主沉瑜满脸寒霜,如置身于数九寒冬,脸色阴沉的可怕,显然皇贵妃提到的陈年旧事让她瞬间愤怒了起来。 “殿下,我这次是来求和的。”皇贵妃却在关键时刻放软了语气,后退一步,轻声道:“往事已经不可回追,殿下何必耿耿于怀。” 慕文君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一来一往,心中暗暗猜测着,她们二人之间颇有些恩怨,而且显示是皇贵妃给长公主下过套,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导致两个人这么多年不和,而且还和长公主和皇后的不和颇有些不同的意味。 “你来求和又何曾有一点求和的态度?”沉瑜冷笑道:“本殿前往白云庵时,是你让沉颜随本殿一同前往,以此来监察本殿的举动,随时汇报给你,而且你更是给她准备了一把假钥匙,就让她见机偷取钥匙,这些不都是你做的吧?现在又来求和,你玩的把戏样式可真是多啊……” 被戳破了往事的皇贵妃神态不变,只是眯了眯眼睛,道:“你果然都知道了,看来沉颜没有回宫,是在你手中了?” 慕文君听到这话才知晓五公主沉颜并没有被沉瑜带回宫中。 长公主回到宫中时候确实并没有带回沉颜,只是带回了沉妩将她带到皇后宫殿直接质问皇后,让皇后在所有世家贵族面前颜面尽失,这个时候,皇贵妃就隐约猜测到了沉颜只怕和沉妩一样也被发现了目的。 只不过一直没有正当理由让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提起沉颜的下落来,她倒是在皇上面前隐晦的提了一两句,不过皇上却始终没有发声,她也不敢深问下去,唯恐引起怀疑。 “那个丫头和本殿从前颇有几分相似,有野心,只可惜没脑子,是个笨的。”长公主淡淡的说着。 “沉妩有脑子,可惜她入不得你的眼。” 皇贵妃抬起眼眸,直视长公主,道:“沉瑜,你确实一向自命不凡,野心勃勃,不将旁人放在眼中,可是你可曾想过,再如何你也不过一介女子,这天下是男子的天下,你把持了这么多年的扶龙卫,最后也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是若是你能够帮我的儿子,我们会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届时你想要什么没有?” 长公主眨了眨眼睛,走上前一步,忽然轻笑出了声音,嘲讽道:“就凭你?” 第一百五十章 再次试探 “凭你?也配?”长公主微微勾起唇角,笑的嘲讽。 皇贵妃当即变了脸色,这么多年她虽然权利加身,养尊处优,可是她的出身仍旧是她心中的一个坎,因为出身低微,她费劲了多少心机手段才走到这一步,然而听到沉瑜这四个字,仿佛瞬间将她打回了原型,让她看到了从前刚刚入宫的时候的自己。 “你不过一个下九流的地方出来的人,现在虽然入了皇兄的眼里,可是莫要忘记了本分二字,尤其本殿的事情不是你能够插手的?” 沉瑜步步紧逼,看着皇贵妃阴沉的脸色,反而笑了,“韩采薇,这么多年本殿不对付你不是因为怕你,不过是不屑而已,莫要得寸进尺惹急了我,否则我宁可帮助皇后,也要将你们母子打回原型……” “长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皇贵妃抬起眼眸,冷然道:“莫要忘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更何况即便是现在你也已经空有一个长公主的头衔,毫无实权,我出身再低微又如何,还不是成为了这皇宫之中的皇贵妃?” 皇贵妃离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样始终站在一旁的慕文君,眯了眯眼睛,上下仔细了一番,虽然并没有说话,不过那种目光却让人感觉极其不舒服,仿佛毒蛇从身上爬过一般。 慕文君微微蹙眉,抬起头,不偏不倚和皇贵妃四目相对,皇贵妃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原来陛下新封的县主也在这里?”皇贵妃走近了两步,“听说你和睿昌王爷关系不错?” 慕文君摇摇头,不失恭敬道:“贵妃娘娘想来听错了,睿昌王爷乃是男子,臣女不过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可能和睿昌王爷关系亲密。” 皇贵妃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淡淡道:“原来如此。” 她靠近了慕文君几步,轻声细语道:“沉瑜没有让你退下,想来是信任你的,只不过听了本宫和她的对话,若是想要安然无恙,你可知道如何去做?” “臣女方才不过是在煮茶而已,什么也没有听到。”慕文君低垂着头,说中摆弄着茶具,轻声说着。 皇贵妃对于慕文君的识时务颇有些满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听说白云庵一行你也去了,如今平安归来,看来你确实是个难得的苗子……若是有兴趣随时去我的宫殿坐会儿……” 慕文君低垂着眼眸,神色间似乎很是紧张的样子,皇贵妃也不在意,她径直和长公主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勾起嘴角,“殿下一直看不起我的出身,我心里清楚,可是殿下一步步走来,披荆斩棘,脚下踏着三位三位夫君的尸骨,得到手的又有什么?” “陛下能够包容你一天两天,可是他是天子,您确定他能够包容您一辈子吗?现下,就是您手中的扶龙卫都丢了,你还有什么筹码?” 长公主勃然色变,皇贵妃却是笑着扬长离去。 就是慕文君听了这话也不禁对皇贵妃颇感佩服,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触碰长公主的逆鳞,长公主疯狂起来便是天子也是不惧的。 屋子中只剩下沉瑜和慕文君二人。 慕文君轻声询问道:“殿下可还好?” 沉瑜面无表情的看着殿门的方向,那里正是方才皇贵妃离开的地方,“文君,你可看出来韩采薇这一趟是为何而来?” “借刀杀人。”慕文君淡淡吐出这四个字,见沉瑜回首望过来的晦暗不明的目光,她继续说道。 “皇贵妃或许确实存了拉拢您的心思,不过她想来也隐约猜测出您不会甘心帮她,所以又安排了一招后手,想要激怒你,让你升起夺权的心思来,借您的手来打压淙王爷,以此来达到目的。” 皇贵妃后来话里话外提到扶龙卫,无非是想要激怒沉瑜,不得不说,皇贵妃对沉瑜确实很是了解,知道她贪恋权势,所以试图用利益来借沉瑜的手打压沉淙。 “那依你之见本殿该如何去做?”沉瑜沉声道。 “这……殿下这就为难文君了,文君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不过怎么能够知晓殿下的心思呢?”慕文君脸色有片刻的迟疑,然而心中已经在暗自警惕,沉瑜是在试探她,果然,沉瑜心中并没有完全相信她。 她心中清楚得很沉瑜或许看重扶龙卫,不过相比之下她更加看重的是手中那支皇上的暗兵,那是皇上的一步暗棋,又何尝不是她的? 只不过慕文君不能够表露出一丝半点知道的消息来,否则以沉瑜的警觉,一定会发现不对之处的。 “不必担心,想说什么就说,说错了也不要紧。”沉瑜神态淡淡的,然而话语中却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慕文君面露迟疑,“这……既然殿下如此说,那文君就斗胆了,文君想要先问一问殿下,您想要的是什么?” 沉瑜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诗中说高处不胜寒,本殿却偏要登上高处看一看这天下风景。” “殿下想要的也是皇后娘娘,甚至皇贵妃想要的,皇贵妃现在主动伸出橄榄枝,您若是应承了,多一个盟友,这也未免不可,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是好过多一个敌人。”慕文君放下茶杯,她轻声说道。 “这就是你想要说的?”沉瑜神色似笑非笑的看过去,道:“不过这只怕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和沉崇交好,现在却在劝说本殿帮沉淙,这就是你帮本殿的法子?” 慕文君微微一笑,笑意柔和道?“殿下其实可以理解成为相比睿昌王爷,文君更像帮您……” “你觉得本殿会相信?”沉瑜托腮看过来,神色变换,神色晦暗不明。 她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不愿意透露真话的慕文君,想要说什么,有侍女进来禀告道:“殿下,陛下命人传话来,今晚在长丰园给士子们设了琼林宴……给您留了席位。” 第一百五十一章 皇后有召 “琼林宴?”沉瑜揉了揉额头,恍然道:“是了,科举已然结束了,不过今年的琼林宴似乎相较往年晚了一些……” “正是,今晚科举出现了一位少年才子,就连陛下都对他做出的文章惊艳不已,皇上本想在殿前钦点为状元,只不过到底年纪轻了些,不能服众,内阁们有些不同的声音,榜单也因此迟而未定,这才拖延了些日子。”宫女缓缓说着。 “哦?难得皇兄竟然如此看好一个人?那么最后这名少年才子可是状元?”长公主按眉的动作一顿,被这么一说心中也难免升起了好奇的意思来。 “不是。”宫女轻笑了一声,“这位少年才子成为了探花……” “不是状元榜眼,竟然是探花?”沉瑜大奇,“皇兄如此看好他,就算是无法给出状元来,可是至少也该是傍晚,怎么会是探花呢?” “殿下有所不知,这位新晋的探花郎除了做的一手的好文采,更加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面如冠玉的好容貌。” 宫女见长公主对这感兴趣,不免多说道:“奴婢也是听旁人说的,当时朝中正在争论科考排名,也不知是哪位大人说了一句前几年探花皆是老者,只有这般容貌才当的上探花郎三字才是,陛下当即大笑应承了下来,这才定了探花。” “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入了民间,前几日士子游街的时候,这位探花郎的风采可是比之状元榜眼还要耀眼夺目,各家的小姐姑娘们早早的包了街上游街必经的酒楼,看到探花郎的容貌都投掷花朵手帕不断。” “更难的是探花郎的气度更是不凡,听说街道上人流如织,有一个姑娘被挤倒在了地上,探花郎亲自下马扶了起来。”宫女一边说着眼中也升起了细微的光芒,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依我看是你这个小丫头思春了才是。”长公主难得脾性好了起来,点了点宫女的额头,玩笑道。 科考刚开始的时候正是沉瑜前往白云庵的时候,她没有能够亲自得看殿试,不过这个时候的琼林宴倒是确实是个好机会。 沉瑜自然知道这次科举是皇上想要培养势力的好时机,而这位探花郎能够得皇上看重,更是难得至极,她倒是要好好看一看这位探花郎,若是能够收归门下那是更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本殿倒是确实要好好去看一看这位能够入皇兄眼的探花郎了。”沉瑜眼神玩味,目光略过一旁的慕文君,挑了挑眉毛道:“文君也一起来吧。” 慕文君心神正有些恍惚,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楞楞的看过去,这一眼全没了往日里的精明,“殿下说什么?” “夜晚陛下亲设下琼林宴会,本殿将要前往,你也一同前去。”沉瑜定定看了慕文君一眼,片刻后才重复道。 慕文君垂下头,恭敬道:“是。” 垂头的瞬间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她方才想着四公主的事情,一时间走了神,不得不说四公主确实给她出了一个难题,皇后想要将四公主远嫁出去,她不过一个臣女,想要进宫都颇有些困难,又怎么能够过问公主婚事? 不过眼下有了功夫能够在皇宫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她总能够找找机会。 “殿下,文君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五公主现在不知道何在?”方才听到沉瑜和皇贵妃的对话方才知晓五公主并没有回宫,可是明明一同回了京城,不在宫中,她又能够在哪里? “本殿将她送去了普陀殿修养。”沉瑜倒是并没有隐瞒慕文君,淡淡说道:“背叛本殿,总要做好失败的准备。” “殿下,门外有皇后娘娘的人来请县主过去。”忽然有丫鬟来禀告。 沉瑜挥了挥手,眼睛都没有睁开的道:“既然是找你的,自己决定去不去。” “皇后有召,臣女不敢不去。” 慕文君没有想到皇后会就这么派人来落雁殿,而长公主更是似乎早就了然于心的模样。 慕文君清楚即便长公主和皇后再如何不和,可是皇后到底才是这后宫中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就算是长公主都无法在宫中违抗她的命令。 “白云庵之中,沉妩败在你手中,更是你将沉妩幕后之人给我找了出来,这一次你前往皇后宫中,想来她不会轻易放过你,你确定要去?”沉瑜似笑非笑的说着,又添了一句,看过来说道:“你若是不想去,本殿可以帮你回绝。” 慕文君摇摇头,“殿下放心就是,臣女之前一直没有幸见到皇后风采,这一次有机会自然不能够错过,而且臣女也不愿殿下为臣女违抗皇后命令。” 慕文君心里清楚,长公主这话不过说给自己听听而已,当不得真,她可以为了她自己去反抗皇后,给皇后难堪,却绝对不会因为她慕文君而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更何况她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更是谈不上亲密无间,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谁都是各怀心思,只不过看谁能够棋高一着,让人看不出来而已。 长公主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慕文君刚刚走出去,长公主忽然道:“等一等。” 她亲自站起身走到慕文君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文君是的聪明人,到了皇后那里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才是。” 慕文君恭敬的垂下眸子,“殿下放心,文君知道分寸的。” “你的心思,本殿心中最清楚不过了,只不过这话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的,省的多惹是非。”长公主勾起嘴角,点了点头道:“行了,你随宫女去吧,莫要让皇后等久了,她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刚走出大殿,慕文君就看到了等在落雁殿外的宫女,她挑了挑眉毛,一边跟在皇后派来的宫女身后走着,一边道:“姐姐怎么不去落雁殿中侯着,怎么是在门外?” 宫女苦笑道:“唉,长公主殿下不让进奴婢自然是不敢进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林夫人 前来带路的宫女是个善谈的姑娘,圆圆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慕文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和宫女熟络了起来。 “姐姐,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传召我?”慕文君疑惑道。 “县主恐怕还不知道吧?现在您在宫中可谓是人人皆知呢?皇后娘娘想要见您也不奇怪,说起来宫中可不止皇后娘娘想要见您,就是宫中其他几位娘娘也都想要见您呢。” “您可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下令封的县主,京中百姓都在传您才思敏捷,落落大方,是天上仙子下凡,现在整个宫中谁不想见一面呢?”宫女言笑晏晏,看着慕文君的时候眼中简直仿佛亮着光芒一样。 慕文君挑起一边眉毛,连连摆手道:“姐姐说笑了,文君能够被陛下封为县主不过是侥幸,京中百姓也不过是厚爱而已。” “县主莫要谦虚了。” 两人穿过御花园,走过长廊,最后停在一座宫殿前,宫女放轻了脚步,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下来,轻声提点道:“皇后娘娘是个重规矩的,县主到了娘娘面前万万不可失了礼仪才是。” 慕文君颔首跟随着宫女后面,悄声进了殿中,听到宫女扬声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县主已经到了。” 好一会儿殿中没有传来声音,慕文君原本弯腰的身子直了起来,毫不避讳的看向被珠帘挡住的内殿,宫女正好看到了慕文君这堪称放肆的一幕,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娘娘未语,不可擅自起身,县主快快躬身。” 慕文君想要说什么,不过对上宫女担忧的眼神,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重新垂下头。 宫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重复道:“娘娘,县主到了。” 帘幕后的贵人眉头微微蹙起,正在落棋的手微微一顿,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宫中下人不懂规矩,惊扰了林夫人,林夫人继续落子就是。” “娘娘哪里的话,谁不知道阖宫上下,娘娘您是最重规矩的,若是没有您的管束,任由皇贵妃那般蛊惑人心之辈肆意妄为,整个后宫怎么能够如此安静平和,而且您宫中下人更是一个比一个谨慎有礼,只不过再如何管束,总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不懂规矩的,这都是难以避免了。” 林夫人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暖玉黑子落在棋盘上,脸上荡开一抹笑意,“娘娘可要小心了,下棋可容不得半点分心。” 皇后娘娘伸出两只修长手指夹起一枚白玉棋子,端详着棋局不禁笑了起来,“许久未见,不曾想林夫人的棋艺竟然越发精进了。” 话音落下,手中棋子也落了下来,随后她似有若无的瞥了眼外面,随意的挥了挥手道:“本宫和林夫人下棋,莫要让人打扰了。” 守在身侧的嬷嬷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悄无声息。 走到慕文君面前,躬身道:“娘娘在和林夫人下棋,还请县主稍等片刻。” 随后看向宫女的时候面色阴冷了下来,沉声质问道:“惊扰了娘娘,你可知罪?” 宫女神态慌张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一声不敢出,就连求饶的声音也不敢发出来,殿内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却又诡异的可怕。 慕文君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如此明显的针对,她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不过即便眼前之人贵为皇后娘娘,她也不愿如此委屈自己,她缓缓的挺直了背脊,目不斜视的望向了珠帘之后的贵人。 嬷嬷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顿时侧过了身子,迈着碎步走到慕文君面前,恭敬却又不失严厉的提醒道:“县主,请注意您的礼节。” 慕文君看也未看嬷嬷,只是径直看向了珠帘后的内殿,恭敬道:“既然皇后娘娘醉心棋艺,那么文君不便打扰,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等珠帘后的皇后娘娘有何反应,她就转身离去。 然而却被两个守在宫门外的宫女拦截了下来,慕文君挑了挑眉毛,身后跟随的秋月眯起了眼睛。 “县主?不知道是哪位郡王家的县主,竟然敢在娘娘您面前放肆无礼……”林夫人的声音从珠帘后传了出来。 “不是出身王府,是陛下最近新封的县主,说起来林夫人昨天刚回京,所以可能还不知晓……”这是皇后娘娘的声音。 “可是**县主?” “哦?竟然连你都知晓了?” “怎么能够不知晓呢,现在京中关于这位**县主的传言可是不断,臣妇就算是想不知道都难啊,都说她是女中诸葛,才思敏捷,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林夫人站起来,掀开珠帘看了出来,意味深长道:“只不过今日见了也不过如此,见到娘娘您都敢如此无礼至极,只怕传言有误啊!” 慕文君不动声色的拉住秋月想要动手的手臂,转过头正对上林夫人看过来的目光,她微微一笑道:“京中传言一向不可靠,夫人入耳听听也就罢了,权当一玩笑,切莫当真,倒是不知道夫人您是哪位?” “放肆,我家夫人乃是当今世家林家的当家主母,你竟然敢如此和我家夫人说话?”林夫人身边的丫鬟呵斥道。 “林家?”京都中冠以林姓的不止一家,只不过有如此底气的只有一家,那就是现在京都四大世家之一的林家,慕文君眸子中阴冷之色一闪而过,林家可是让她记忆深刻啊。 珠帘被宫人打开,用系带将两侧悬挂起来,皇后娘娘在宫人的服侍下站起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慕文君,眯了眯眼睛,道:“**县主,这里是皇宫,你太失礼了!” 慕文君恭敬的垂下眸子,借此掩饰住所有晦暗不明的情绪,“臣女在白云庵待习惯了,一时之间不能够适应宫中规矩,还望娘娘海涵。” 本想借机惩罚皇后也没有想到慕文君这个时候竟然认错认的如此快,还拿话堵她,眼中神色变了变,最后冷冷哼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三章 皇后心机 “你既然已经获封县主,岂能够如此无礼,你要知道,这丢的不是你一人的脸面,还有皇家的脸面……”林夫人却不肯轻易放过慕文君,最后脸面二字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没有想到林夫人就是这么懂规矩的,皇后娘娘还没有说什么,您倒是说的极多,臣女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之事,再说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德行厚重,岂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一直拿捏着不放,林夫人口中动不动就扯上皇家脸面四个字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慕文君双手置于腹前,背脊挺直,礼节周全至极,看到林夫人听到这番话骤然变色的脸庞,她微微一笑道:“难不成是林夫人您记恨文君方才不曾认出您一事……说起来文君从前不常在京中走动,所以没有认出,这……还望林夫人见谅,莫要再记恨文君了……” 慕文君一边说着还行了一个礼节标准的礼,让人挑不出来半点错误。 林夫人勃然色变,慕文君说了这一番话再以退为进的行了一礼,反倒是将她置于咄咄逼人的境地,仿佛她再追着方才的事情不放那就是她小题大做,因为一点小事怀恨在心了。 林夫人仔细打量了慕文君几眼,轻轻鼓掌道:“**县主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难怪被百姓们称为奇女子,如今我倒是见识到了。” 林夫人回首看了桌面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叹息道:“娘娘,看来今日这棋局是下不去了,臣妇便先行告退了!” 皇后娘娘颔首道:“你刚刚回京,想来府中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本宫就不留你了。” 林夫人和慕文君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眸子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剜在慕文君的肉皮上,然而慕文君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看都不曾看林夫人一眼,这让林夫人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紧了。 出了皇后的宫殿,林夫人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想到这位抢了我女儿风头的**县主,倒是确实厉害,难怪能够让长公主都为她破例,只不过我女儿回来了,这京中贵女可轮不到她独出风头了。” 跟随林夫人身后婢女连忙道:“那位所谓的县主在皇后娘娘面前如此粗鲁无礼,想来皇后娘娘不会放过她的,夫人放心,那种人怎么能够和咱们家小姐相提并论。” 林夫人唇角微勾,正了正衣襟,道:“想来如玉在府中等急了,咱们回府吧。” “给**县主赐座。”皇后娘娘坐在主位上,淡淡吩咐道。 慕文君并没有客气,径直坐了下来,然而一举一动都恪守礼仪,更难的的是举手抬足间动作行云流水,神态自若,让人看着只觉得是刻在骨子中的优雅。 就连苛刻如皇后娘娘也不禁暗自点头,“既然你懂得礼仪,那么方才就是故意为之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文君之前居于野,这才一时之间失了礼数。” 皇后娘娘见慕文君并不松口,她也不再在这方面多说,反而问道:“听说皇贵妃去了长公主那里,那时候你正在那里,可有此事?” 慕文君颔首道:“确实如此。” “那皇贵妃都和长公主说了些什么?”皇后娘娘抬眸,问道。 “娘娘想听实话,还是假话。”慕文君端起茶盏,轻轻的吹着茶水上的热气。 “放肆!”皇后娘娘语气骤然沉了下去,一边眉毛扬起,俯视道:“**,本宫问话,如实回答,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文君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眸子神态不变,甚至还微微笑了起来,“娘娘莫要生气,文君岂敢隐瞒娘娘,只不过您觉得长公主殿下若是真的和皇贵妃有什么秘密的话,她会让文君知晓她真正的态度吗?” “沉妩已经和本宫说了,白云庵中,是你帮的沉瑜,令我和皇贵妃纷纷失手,沉妩和沉颜更是都败在你的手上,沉颜也便罢了,可是你竟然能够将沉妩如棋子般也玩弄于手上,可见你确实厉害,只不过你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皇后娘娘低沉的声音响在宫殿中。 “听说娘娘已经决定给四公主定下婚事?”慕文君忽然说道:“所以四公主的下场,就是不听您命令的下场吗?” “你即便明白就好。”皇后娘娘沉声道:“本宫再问你一次,皇贵妃和长公主都说了什么?” “皇贵妃想要拉拢长公主殿下,只不过她们二人似乎有些陈年旧怨,长公主并没有理睬皇贵妃。”慕文君如实说道。 “慕文君,你果然识时务。”皇后娘娘挥了挥手,有一名长相十分普通的丫头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答道:“娘娘,皇贵妃去了长公主殿中后……” 丫鬟一五一十的将皇贵妃进了殿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下来。 慕文君看着这个丫头觉得面熟,偏偏记不起她的名字,好一会儿脑海中才恍然想起,这个丫头不正式皇贵妃身边捧着礼盒的丫头吗? 慕文君暗自心惊,抬眸看向皇后的目光变了变,这位出身高贵的皇后娘娘果然不是个吃素的,竟然在皇贵妃身边都安插上了人手。 “行了,你下去吧,行事小心些,莫要让皇贵妃发现了。”皇后娘娘叮嘱道。 丫头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这个丫头,本宫布了三年的局才让她得到了皇贵妃的信任带在身边一次。”皇后拿起茶盏,缓缓说着。 “这等绝密,娘娘为何要说与我听?”慕文君蹙眉问道。 若是能够选择,她宁可不想知道这等秘密,知道的越多越没有好处。 “说给你,那么你可会告诉旁人?”皇后娘娘喝了一口茶水,施施然道。 “文君自然不敢。”慕文君垂下眸子。 “说给你听,自然是这件事已经不怕旁人知晓。”皇后娘娘淡淡笑了起来。 慕文君也跟着笑,只不过眼中最深处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尽是冷漠,那种深入骨髓的冷漠。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迷路 慕文君从皇后宫殿处走出来的时候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皇后,皇贵妃,长公主,这三位主子在宫中三分天下,哪一位都是不好惹的,尤其长公主有天子做靠山,即便将皇后和皇贵妃都得罪的死死的,仍旧屹立不倒。 慕文君今日将三位主子都看了一遍,而且纷纷交锋了一遍,哪一个都得全身心的对付,不能够有半分马虎大意,更不用说还有四公主留下的**烦等着她去解决,今天宫中一日消耗的心神极大,一时之间让她感觉分外疲惫。 支开了皇后派来引路的丫鬟,慕文君带着秋月在宫中后花园漫步,同时也是放松一下,让自己的大脑得到放松。 皇后和皇贵妃对她都有意拉拢,只不过除了想要拉拢的心思外,只怕还有几分忌惮的意味,深怕她已经投靠了长公主,所以今天皇后缕缕试探。 “秋月,这宫中真是有趣,三位主子斗得日月无光,最后遭殃的却是两位公主……”慕文君长叹一声,“只不过可惜啊,原本我可以只做一个旁观者,可惜遭殃的公主手中有我的把柄,我不得不踏入这场纷争之中啊……” “其实即便不是因为四公主,您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秋月面色依旧是毫无表情的。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为何这么说?” “因为您在意王爷。”秋月淡淡吐出这几个字,然后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绷着一张面颊,仿佛永远没有表情一样。 慕文君微微一愣,却是笑开了,她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或许,从喜欢上沉崇开始,她就已经是局中人了,逃不掉避不开,只能够沉沦其中,即便明明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刀山火海,可是她也甘愿。 尤其是知道三王爷和淙王爷联手在粮草上做了手脚一事后,她更加无法袖手旁观。 朝堂争权夺利无可厚非,只不过把手伸长到保家卫国的将士身上,慕文君实在无法忍耐,尤其她的父亲还在其中,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她无法置身事外。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知道了她就不会袖手旁观。 “王爷,据属下得到的消息,陛下今日早朝之所以没有宣布扶龙卫统领的人选,是因为统领密令丢失了……”一道声音在前面响了起来。 慕文君停住步伐,拉着秋月躲在了小树木后,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 “原本不是因为长公主出手,而是密令丢失……可是为何密令会无缘无故不见?”沉隶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属下不得而知,不过陛下最近一直在吩咐禁军和扶龙卫私下搜查,向来所为的正是统领密令……” “父皇这几日上朝面色确实不佳,就连世家都不敢多言,原来如此。”沉隶沉声道:“虽然不知道为何密令丢失,不过这也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只要扶龙卫一日不落在沉淙手中,咱们就有机会,母妃今日亲自去见长公主,不过长公主仍旧不肯帮本王,看来本王要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或许王爷可以考虑从世家下手……” “怎么说?”沉隶皱眉道。 “世家虽然现在看似如同铁桶,可是他们各有不同的心思,怎么可能真的如同铁桶一般,有人支持淙王爷,自然也会有人不支持,王爷只要找对了人必定可以事半功倍,听说林家家主已经退了下来,将位置传给了嫡子,新任家主刚刚回京,或许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幕僚侃侃而谈。 沉隶眸子一亮,“此言有理。” 慕文君和秋月小心翼翼的沿着小路退了出去,直到四周再无声音,慕文君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了,距离琼林宴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她看向四周,却有些懵懵的,她看向秋月,“你可知道这是哪里?咱们该如何出去?” 秋月摇摇头,镇定自若道:“不知道。” 四周空无一人,便是想要找一个宫女太监问一问都是不可能的,慕文君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正在想着要向哪个方向走的时候,脚步声传了过来。 片刻后,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小路的右面路口,只见少年一身白色华服,面如冠玉,气质温润,长身玉立,竟仿佛真得玉雕刻而成的人一般,一眼看去,就让人无法挪开眼睛,他躬身,两手交叠在身前,音如琅玉道。 “惊扰小姐了,只不过在下在不知道宫中路线,不知道该如何去庆丰院,不知道小姐可方便替在下指路?” 慕文君瞬间回神,挑眉道:“你是参加琼林宴的士子?” “正是。” “既然是士子,进入宫中后自然会有宫女太监引路,你怎么会在宫中迷路?”慕文君诧异道。 “这……说来惭愧……小生进宫后身边一直有人跟随,不过在下喜静,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绕身侧,所以想了个法子甩了他们,只不过没有想到庆丰院竟然如此远,在下这才迷了路,倒是让小姐见笑了。”白衣士子叹息一声,如此说道。 慕文君微微一笑,“那可真是巧了,本姑娘也是嫌弃引路的宫女碍眼的很,所以找了个理由甩了引路的宫女,本以为去庆丰院的路好走的很,却没有想到地形如此复杂……” 两个人面面相觑,慕文君无奈的摊了摊手,状若无辜之态,“所以很明显,现在本姑娘也是迷路了……” 白衣士子叹息一声,却是迎了上去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慕文君挑眉问道。 “原路返回。”白衣士子如此说道,“虽然不知道前进的路,不过回去的路我却记得一清二楚,回去后自然会遇到侍女太监,到时候问一问她们总好过咱们在这里乱走。” 慕文君诧异道:“你不会迷路了吗?迷路怎么还可能记住来时候的路?” 白衣士子纠正道:“我不是迷路,只不过是找不到了前行的方向而已。” 慕文君撇撇嘴,“还不是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谢探花 夕阳西下,三个人的影子被落日余晖拉的长长的,落在园林的奇花异草上。 慕文君跟随白衣士子一路返回,半路上遇到了一个宫女,宫女将二人引到了庆丰院。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白衣士子脸上含着一抹笑意,当真是骨子中透出的温润如玉,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慕文君。”慕文君笑意盈盈,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士子说着科考中的趣事,慕文君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询问两句。 她歪了歪头,这个方向正迎着光,抬起手半挡在额前道:“那礼尚往来,该我问公子名号了?” “谢……”白衣士子刚说出一个字,就被一同赴宴的士子迎了上来打断了话语,打趣道:“你可是让我等好找啊,还以为你顾及上次游街被姑娘们围住的事情,不敢来了呢。” 白衣士子笑着应付了两句,回过头想要找寻慕文君,却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了。 慕文君此时正跟在淙王爷身后,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沉淙停下步伐,回过头来,手里捏着一把折扇,状若风流倜傥的扇着,“怎么?一路跟随在本王身后,慕小姐该不会是对本王有几分别样的意思吧。” 慕文君距离沉淙三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笑意温和,施施然道:“只不过在园林里偶然听到了一些小秘密,想要和王爷分享一下而已,难不成王爷就不想知道三王爷下一步的计划吗?” 沉淙闻言打量了慕文君几眼,眉目之间颇有几分不相信的意味,“你知道沉隶的计划?” “听说王爷原本势在必得的扶龙卫临时出了些茬子,难道您就不好奇是谁出的手吗?”慕文君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沉淙相不相信,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沉淙以手抵着扇子,眯了眯眼睛,淡淡道:“你若是说沉隶的话,本王早就已经怀疑是他了,只不过本王手中没有证据……” “证据?”慕文君摇摇头,“我也没有,不过我今日下午却听到了三王爷在和属下密谋扶龙卫,而且……听他说起他似乎要从世家那面下手……王爷,您若是再坐以待毙,只怕到最后一无所有啊……” 沉淙虽然贵为嫡子,然而能力平平,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和沉崇和沉隶抗衡,全然仪仗的是皇后和世家。 世家可以说是沉淙最重视的所在,而现在沉淙知道沉隶开始接触世家,这就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沉淙才智虽然不及其他皇子,不过到底是在宫中长大的,又怎么可能仅凭慕文君的三言两语就完全相信,此时就危险的眯起了眸子,神色晦暗不明。 慕文君却没有多说,只是道:“这里人多眼杂,文君不便在此处和王爷多言,这便告退了……”刚走了几步,慕文君停下步伐,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王爷若是不相信文君的话,今日之言就当做没有听到就是了。” 说罢,就拂袖离去。 沉淙看着慕文君的背影,久久未动,许久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沉隶!!!” “小姐,您为何要将今日听到的告诉沉淙?”秋月跟在慕文君身后,难得的面露不解。 “挑拨离间而已,手段虽然老套的些,不过管用就好。”慕文君找到闺秀们所在的方位,径直走了过去,今日琼林宴会不止宴请科举士子,还有京都中的各家名门闺秀。 “只不过空口白牙,毫无实证,只怕淙王爷不会相信您的话。”秋月蹙眉道。 “我要的并不是他相信。”慕文君笑意悠然,自信而不张扬。 “若是我真的将真凭实据摆在沉淙面前,只怕他反倒是要怀疑我的用意了,毕竟我并没有接受他的招揽,今日这一番话完全是处于好心好意的提醒,只要他听了进去就好,他和沉隶之间的矛盾已非一日两日了,只不过需要一个爆发的点,而我正好给他提供了这个点……” 庆丰院中,一盏盏宫灯亮了起来,宴席已经摆置好了,贵人们还未露面,这时正是最放松的时候,相熟的士子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也有个别性格怪异的独自揽酒畅饮。 慕文君面含微笑走进隔着屏风后的女眷所在的位置,刚一走了进来,许久不见的孙玉清就迎了起来,亲热的挽住慕文君的手,嗔道。 “一晃眼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出京不告诉我一声也就罢了,回京竟然也不来找我,若不是知道你今日宴会要来,我明日就要找上你的家门了。” “若是玉清姐姐能来,那我自然喜不自禁。”慕文君被孙玉清拉着坐在了同一个席位上,两个人刚要好好的说话,就又有其他的贵女迎了上来。 “不曾想几月未见慕小姐,现如今再见已经得称呼一声**县主了……” “是啊是啊,没有想到文君竟然能够跟随长公主殿下一同前往白云庵为国祈福,果真是好运气,你可看到真凤凰的身影了?” 你一言我一语,慕文君被围在中间只觉得头大如斗,然而这些贵女们偏偏又哪一个都不是好得罪的,最后还是孙玉清压制住了场面,连声道:“好了好了,一个一个的说,莫要吵闹,外面就是这一科的士子,万万不可失了礼仪。” 不知道那一句话戳在了她们的心上,贵女们的声音降了下来,还时不时的从两道屏风相连接的缝隙偷偷看出去,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慕小姐,你方才进来的时候可是跟在小谢探花身旁,你们可相识?”不知道哪一位贵女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慕文君顿时感觉到闺秀贵女们看向她的目光都不善了起来,即便她习惯了大场面,然而在这么多美目的逼视下还是觉得有些如坐针毡。 “小谢探花?”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你们说的是哪位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林家小姐 “你竟然不知道小谢探花?”贵女们蹙眉看向慕文君,显然有些不相信的意味。 “文君不知道也属正常,她这几日不过是刚回京都。”陈玉清打着圆场道。 “可是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一路同行?” “就是啊,你莫要装作不知,快快说来,为何与小谢探花一路同行,难不成你对他有些别的意思不成?” 慕文君回想起来了进庆丰院的时候和她同行的白衣士子,难不成这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小谢探花? “胡闹!”一声淡淡的呵斥声传来,众女子纷纷看了过去,见来人乃是四公主沉妩,顿时纷纷跪拜行礼。 沉妩目光扫过众女子,面无表情道:“今日乃是琼林宴会,宴请四方士子,你们如此胡闹,就不怕让人看了笑话去。” “殿下,我们不过是和慕小姐开个玩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林家贵女跪在地上,恭敬说着,她便是最开始引起众人围问慕文君的姑娘。 沉妩淡淡道:“现如今慕文君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莫要忘记了她的身份,行了,都起来吧。” 沉妩不过三两句的话语,众女子们纷纷归座,然而到底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众人若有似无的落在慕文君身上的目光参杂着羡慕嫉妒,甚至还有几分敬畏。 是了,她们早就知道慕文君被封为县主,可是到底没有真切的意识到,然而现在就连平日里清冷孤傲的四公主都护着她,她的身份到底是不一样了。 “慕文君,莫要忘记了答应本公主的事情,三天,我只能够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无法完成咱们的约定,那么我不介意用我自己的手段来达到目的。”沉妩靠近慕文君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是淡淡笑意。 “您着急了?”慕文君眯了眯眼睛,“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事关我终身,难不成我不该着急吗?”沉妩神色不变,她收回手径直走向了她的位置。 慕文君暗暗叹息了一声,三天,谈何容易啊,想要让皇后改变心意谈何容易,不过四公主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算是做不到也要做! “什么时候你和四公主如此交好了,她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你出头?”陈玉清方才去安抚其他贵女,见四公主已经坐在了高位上这才坐了回来,她看向慕文君的目光颇感到意外。 “她哪里是给我出头,分明是给我出难题啊!”慕文君苦笑着摇摇头。 “此话怎讲?”陈玉清面露疑惑。 “你可听说了四公主得罪了皇后的事情?” “不是说四公主是皇后一派系吗?长公主从白云庵回来后,可是直接押着四公主去了皇宫,将皇后落了脸面,那时候皇后正在宴请世家夫人们,这件事几乎在这里的人都听说了。” 陈玉清挨着慕文君小声道:“方才我还听见那几位被呵斥在贵女在议论这件事呢?说是四公主都要失宠了还如此嚣张,只怕后果不妙啊!” “正是因为那件事,皇后已经打算放弃四公主这枚弃子,准备给她定下一门亲事……”慕文君叹息道。 “难不成这门亲情很不好?”陈玉清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可是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宫中纷争既然有了派系,自然会有输赢,四公主输了,这便是她应得的下场,你不必为此担忧。” 慕文君苦笑着摇摇头,她倒是也不想插手进去,可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她袖手旁观。 她不经意的抬头却注意到四公主沉妩的目光正透过屏风缝隙看向外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看到的却是白衣士子。 “那人可是方才她们口中的小谢探花?”慕文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白衣士子。 “正是,这位小谢探花文章做的极好,更难得的是他还有如此得天独厚的相貌,你是不知晓今日坐在这里的贵女大多半都是为了他而来。” “难怪我不过是和他同行了一段,就被这些人围着问个不停……”慕文君摇头叹息道。 “还有啊,你知道吗?士子骑马游街那日林青青被挤倒在了地上,不偏不倚正好倒在小谢探花的马旁,小谢探花亲自下马将她扶了起来后,她对小谢探花就痴迷不已。”陈玉清压低了声音说着。 “就是方才咄咄逼人的女子?”慕文君问道。 “正是,听说林家家主这两日回的京,林家正是繁忙之际,本不该这个时候赴宴而至,只不过她听说有小谢探花在,这才来了的。” “林家?”慕文君喃喃自语,刚刚回京的林家,莫不是…… 正说着,林青青忽然走了过来,“陈小姐,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和**县主单独说两句话?” 陈玉清蹙眉刚要拒绝,慕文君就拉住了她的手,道:“玉清,正好我也有话和林小姐说。” 陈玉清这才点了点头,去了一旁的席位。 “没有想到,慕小姐手段了得啊,竟然短短几个月就能够攀上长公主成为县主,而且现在四公主都护着你,真是厉害啊!”林青青阴阳怪气的讽刺着。 慕文君神色不变,甚至还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你想要支开玉清想要对我说的话?” “慕文君,你休要得意,我且告诉你,小谢探花是我认定好的夫婿,我父亲明日就会上书请求陛下赐婚,不论你对小谢探花有何贪念,一切都是枉然罢了。” 林青青看着慕文君这张美丽的脸庞,咬牙切齿的警告着。 看着慕文君八风不动的面孔,林青青想到京中传言,愈发觉得心有不甘,尤其是回想起小谢探花和慕文君并肩走进来的场景,她只觉得愤恨不已。 “莫要以为京中传扬说你是京中闺秀楷模,你便真的是了,且不说你的身份,就是你这幅狐媚子的样子和不入流的手段也当不得楷模二字,我姐姐已经归来京都,等你见到她,方才知晓何为真正的闺秀楷模!” 第一百五十七章 翰林院修撰 “原来闺秀楷模四个字还能自封不成?说起来你姐姐又是哪位?”慕文君神色淡淡的,面相比于神态激动的林青青,愈发显得淡然自若。 “慕文君,我真希望你能够一直淡定下去,只不过很可惜,我姐姐林从玉未出京前乃是京中第一才女,只不过因为随大伯出京赴任,这两年才离开了京中,只不过她已经归来了,你的风光只怕也到头了。”林青青得意洋洋道。 “林……从玉?”慕文君拿起葡萄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林青青,眸子中是刻意压制后的阴凉和狠厉,意味不明道:“原来你是林从玉的妹妹……” 看到神态骤变的慕文君,林青青犹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神清气爽道:“知道怕了就好,离本小姐看中的人远点,否则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说罢,林青青迈着悠然的步伐离去。 慕文君眯起了眼睛,手里的力度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后,紫红圆润的葡萄被骤然捏碎,汁水迸溅而出。 “她说了什么?你怎么如此大的反应?”一直观察着这面情况的陈玉清见状快步走了过来,拿出手帕给慕文君擦拭着手,抬头就看到慕文君苍白如纸的脸色,不由的心生担忧。 慕文君闭了闭眼睛,掩住了眸子中的种种情绪,林从玉啊林从玉,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要见面了。 现在回想起来,慕文君仍旧能够感觉到临死之前的那种无力和不忿,她可无法忘记,前一世的死,林从玉可是功不可没啊。 “怎么了?可是林青青欺负你了?我这就去找她!”陈玉清见慕文君神态不对,立刻就要起身去找林青青。 慕文君蓦然睁开眸子拉住她的衣袖,摇摇头道:“不必,林青青尚且不值得我上心。”这话不是她夸大,一个林青青而已,她当真不放在心上。 “你能这么想就好,她们那些世家贵女一个个的都是眼高于顶,看不得旁人胜于她们一筹,这一次你被封为县主,虽然风光,可是也是无形之间成为了她们嫉妒的对象,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还是要小心谨慎点才是。” 陈玉清一边仔细的给慕文君擦拭着手指,一边轻声说着。 “皇上驾到。”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尖利的声音,全场静了下来,纷纷跪拜在地,全场皆是参拜声音。 “行了,都平身吧,今日乃是为了宴请今科士子,这一科佳作不断,真乃是文才济济,众位士子难得汇聚一堂啊,都不必拘谨,随意饮酒作乐就是。”皇上随意的摆了摆手。 坐在皇上下位的长公主却是微微一笑,说道:“皇兄,光是喝酒多么无趣,难得有这么多才子汇聚一堂,皇妹有个疑问想要问一问在场的才子们,不知道可否?” “哦?皇妹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皇上挥了挥手,随意道。 “诸位都是才子,现如今心中有个困惑,若是有人能够解答本殿心中困惑,届时必然厚礼相赠,本宫丢失了一件重要东西,想要找回,不知道各位都有何法子?”长公主站起身,目光睥睨着众人。 众士子面面相觑,若是考查书中典籍诗词鉴赏,这些人都是个中翘楚,然而长公主这句话问的颇有些没头没尾,一时一刻没有人敢上前应答。 “怎么?这一科士子难不成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法子?看来众位也不过是读书读多了的呆子而已。”长公主唇边勾起一抹冷意来,嘲讽道。 皇上高高在上的坐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 “敢问殿下,您丢失的是何物?是在何处丢失?”状元郎见无人上前,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毕竟顶着状元二字,若是这个时候还不出头,等出了这个院子就要被人笑掉了大牙了。 “财物,在本宫府中丢失。” “这……殿下可派人查询过了?京城之中敢上长公主府偷取财物的只怕没有人敢啊……或许是殿下放在旁处一时之间忘记了呢?”状元郎皱紧眉头,仍旧想不明白其中纠葛。 长公主面露不耐,声线冷了下来,“你在质疑本殿?” “这……小生不敢。”状元郎被这一声反问吓得当即跪在地上,额头上都是虚汗。 本以为考上状元风光无限,满腔热忱尚且还来不及实现,在琼林宴上就如此凶险,长公主美艳绝伦,然而气势更是绝顶。 而由此更加可以看出皇上对长公主的纵容了。 不过慕文君却看的清楚,今日与其说是长公主在考问士子,倒是不如说皇上在考问士子,长公主虽然嚣张,但是却也知道分寸,今日琼林宴上却能够如此冒进,只能够是皇上授意,其一是想考验士子,从中招揽人才归为己用,其二也是想要震慑偷取钥匙之人。 “殿下既然确定财物丢失,想来已经命人搜查过了,若是没有结果,其实殿下不妨从另一方面下手……”谢宴从席位上站起身,如此说道。 “哪一方面?”沉瑜挑眉看了过去。 “财物流向,盗贼偷取财物自然要销赃。” “本殿已经命人去搜查了,并没有搜查到。”沉瑜摇头道。 “如此来看,能够在殿下府中偷取走财物,还能够不漏出一丝一毫的痕迹,想来京中有这样的能力的人应该不多才是,殿下其实可以用筛选法子,一个个搜查过去,总好过大海捞针。” “而且依我之见,幕后之人想必布局深远,为的只怕也不止是财物,殿下不妨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物品丢失才是……”谢宴拱了拱手,如此说道,“在下献丑了。” “本殿并没有透露出细枝末节,你就能够猜测出这许多,已经不容易了,你叫什么名字?在这一科中考的如何?”长公主面露赞赏。 “在下谢宴,幸得探花之位。” “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小谢探花啊!”长公主挑了挑眉毛,“早有耳闻,果真是名不虚传。” 长公主躬身行礼道:“皇兄,这等人才乃是我大夏之福,臣妹斗胆为他向皇兄求得翰林院修撰一职。” 话音一落,全场面色皆变。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皇上的问题 翰林院修撰,品级虽然不高,不过从六品而已,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委实算不得什么高官,然而职责却是掌修理国史,需要记载皇帝言行,有时更会代替天子草拟旨意,需要时常出入皇帝面前。 这可是一个升迁的好位置,历来都是每科状元所得,这既是磨炼,更是为以后的升迁铺路。 然而长公主竟然直接给新榜探花求取,这实在是打破了以往的规矩,新科状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看向谢宴的脸色满是不甘。 “父皇,封区区探花为翰林院修撰,这没有过先历,委实不可啊。”沉淙走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有什么不可?淙王爷口中的区区探花可要比那位所谓的状元要强上许多,便是没有先历那就以此开先历就好了。”长公主淡淡的瞥了一眼沉淙,眼中有轻蔑闪过。 “这一榜的新科状元原本是谢宴的,你可知晓为何临时被改了?” 慕文君耳边骤然响了起来一道声音,原本她还在看着外面情势发展,听到声音后收敛心神,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四公主已经坐在了她的旁边。 “听宫中传言,是因为谢宴少年才子,容貌绝佳,皇上认为更适合探花郎,所以……” “这话不过是托词而已,骗骗无知的平明百姓和朝臣也就罢了,难不成你也信了不成?”四公主轻蔑的笑了笑。 慕文君并没有说话,却觉得四公主这个右嘴角微微上勾的笑容太过于熟悉,不,不止是熟悉,简直是和长公主方才的笑容一模一样,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的独属于皇家的高傲的笑。 即便她们此时可能身处逆境,然而高傲刻在骨子里,这是无法更改的。 “那位跪在地上的新科状元是世家子弟,虽然不是出身嫡系,不过却很得内阁的那几位阁老看重,毕竟世家中已经很久没有哪位子弟,能够在科考中大放异彩了,这次能有一位自然要看紧了。” 四公主看了眼高高坐在殿上的皇上,收回目光淡然道:“父皇和姑姑一唱一和,虽然不知道目的所在,但是绝对不止是为了谢宴。” “殿下既然能够将这一切看的如此分明,为何偏偏无法自救?”慕文君挑眉道。 “或许这就是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境地了把吧。” 沉妩唇边泛起一丝苦笑,随即就淹没在了冷漠之中,她淡淡道:“更何况若是本殿自己能够自己解决问题的话,那么我便不需要和你交换了,你的秘密届时自然也就保不住了,所以你该庆幸现下我还有求于你……” 慕文君无奈道:“公主所说的确实有理。” 沉淙和长公主一站一跪,各持己见,这些只不过刚刚触及到朝堂一角的士子们,看到眼前一幕皆瑟瑟不敢言。 皇上沉思着,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反而道:“你们各有说辞,也皆有道理,朕一时之间也没有定夺,不知三王爷有何想法?” 被点了名字的三王爷沉隶站了起来,从容道:“依儿臣之见,姑姑举荐小谢探花为翰林院修撰是看重他的能力,但是新科状元既然能够成为状元,想来能力自然也是不差的,方才姑姑出的题目有些刁钻,以此来考问颇有不妥,不如就由父皇来亲自考问两位,届时胜者自然就是翰林院修撰了。” “你这个法子好,沉淙和啊瑜觉得如何?”皇上抚掌道。 皇上既然已经说了好,沉淙和长公主自然不敢反驳,只不过沉淙眸子中却有一道暗光闪过。 “沉隶想要两面都不得罪,所以提出这个法子,只不过他在说出这个法子的时候,就已经将沉淙给得罪了。”四公主冷声点评道。 谁不知道皇上对长公主的纵容,由皇上出题结果可见一斑。 慕文君所想和四公主一模一样,沉淙眼中那道暗光转瞬即逝,旁人没有看到,不过一直注意着他的慕文君却看的一清二楚,沉淙早就对沉隶不满,再加上宴会开始之前她的刻意挑拨,只怕现在沉淙早就已经恨绝了沉隶。 “长公主方才的提问不是朝堂之事就不作数了,不过今日宴会之后,你们每个身负功名的士子都会进入朝堂,或者留在京都,或者外放,都不再只是只读圣贤书的书生了。” “朕今日也不考研文学,毕竟殿试上已经考过了,朕给你们出的问题是,若是扶龙卫中有人叛变,朕该如何解决?” 皇上目光扫过在场之人神态各异的脸色,他神色不变,反而说道:“这个问题不止是问状元和探花二人,在场之人有何想法皆可说出来,若是说的好的朕重重有赏赐。”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然而富贵险中求,士子们都清楚若是想要在皇上面前露脸,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过了今日,恐怕再无时机。 因此,即便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仍旧有士子走上前,答道:“陛下,扶龙卫乃是为保护陛下安全所设立,即便有一人两人心生叛变尚且有可能,不过绝对不会扶龙卫整体叛变,所以扶龙卫统领一职便是重中之重,必然要选取最忠诚之人担当。” 皇上听到这番言论,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有旁的士子根据不同方向说出几个观点,皇上也是同样的面无表情。 “父皇怀疑扶龙卫出了叛徒?”四公主皱起了眉头,“不过说起来扶龙卫统领一职几个月以来悬而未决,难不成父皇想在这群书生中选出?” “不是从书生中选出,扶龙卫统领一职皇上已经有了决定,选定了淙王爷了,现如今只不过差一道圣旨,只不过不知道淙王爷听到皇上这个问题,心中是何感想了?”慕文君看向两位王爷的表情,目光玩味。 沉隶神态自若,完全一副看戏的架势,反观沉淙脸色则是阴沉如水。 “陛下,扶龙卫之中能人诸多,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权利过大,不妨在此时再设立一个能够和扶龙卫相抵抗的部门,让两者相互抵抗,以此来保证不会一家独大,以至于出现大问题。”谢宴拱手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密令出现 “好!不愧是小谢探花,果然说到了朕的心坎上。”皇上抚掌大笑道:“说的极对,两者抗衡,放得平衡之道,若是任由一家独大,岂不是乱了朝纲秩序。” 长公主勾唇一笑,“既然小谢探花已经说出了自己意见,倒是不知道新科状元有何想法,说出口让陛下和大家评鉴一番,也好得出个结论。” 新科状元抬起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原本他自然也有一番想法,只不过谢宴的想法已经得到了陛下盛赞,而他的意见相比之下就没有这么惊艳,若是这个时候说出口必然会败。 可是不说也是不行,情急之下脑海中急切运转着,然而一时之间仍旧无法想到最好的办法。 “陛下……”状元擦汗的手正要拿下来,方要出口,然而他却感觉到身后突然有一股力量退了他一把,一个踉跄之下险些摔倒,然而还来不及看是谁推的他,有一个牌子突然从袖口掉落。 他匆忙就要捡起,然而长公主却说话了,“等等,不知道新科状元掉落了什么东西?” “没……没有什么。”新科状元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然而手中攥着牌子,现在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了,只能够任由汗水积累,最后从顺着脸颊滚落到衣襟上,明明晚风习习,然而他却觉得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 长公主迈着优雅的步伐停在了新科状元面前,伸出手,微微一笑,语调温柔,“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由本殿派人从你手里拿过来?” “殿下……这……”状元郎只觉得拿着令牌的手都在颤抖,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宴会上所有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看来状元郎是敬酒不吃,想要吃罚酒了。”长公主侧过身去,挥了挥手,顿时有两个禁军走上了前。 “姑姑,这于理不合,到底是状元郎,怎么可以……”沉淙站起身据理力争。 “本殿看到状元郎掉落的东西很像本殿丢失的一件物品啊,只不过想查看一下,谁知道状元郎不肯,那么本殿也就只好用自己的法子了……” 长公主说罢,挥了挥手,禁军走上前几乎是瞬间就将被状元郎藏在袖子里的令牌拿了出去。 她接了过来,放在手中仔细端看着,片刻后,神色微变,“启禀陛下,这令牌竟然是扶龙卫丢失的统领密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扶龙卫密令竟然丢失了,现在却在状元郎的身上找到了,这件事怎么听怎么怪异,沉淙几乎是瞬间将目光死死的盯在了状元郎的身上。 太监接过长公主手中的令牌,一路小跑着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看过之后勃然色变:“徐宽,统领密令怎么会在你身上?” “这……学生只是在路上捡到的,并不知晓这是统领密令,皇上恕罪啊!”徐宽也就是状元郎跪在地上使劲的磕着头,脸色苍白如纸。 “捡到?这个理由太过于牵强了吧,难不成这统领密令是大街上的石头不成,随便逛个街就能够捡到,而且偏偏旁人看不到,就让状元郎您给看到的,这也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吧。”长公主唇边掀起一抹冷笑来。 “学生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还望陛下明查啊!” 所有人都被眼前事态发展震慑住了,不知道怎么状元郎就的袖子中突然就掉落出了令牌,而令牌竟然还是宫中丢失的扶龙卫统领密令。 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卫所。 “夺去徐宽一甲一名名号,既然丢失的是扶龙卫密令,这件事就交给扶龙卫去,朕已经和各位阁老商议妥当,扶龙卫新任统领为淙王爷沉淙。”皇上目光扫向沉淙,沉声道:“正好密令已经找回了,沉淙,朕将扶龙卫交到你的手中,莫要让朕失望啊。” 沉淙跪在地上,沉声道:“儿臣多谢父皇看重,必然竭尽所能,不让父皇失望。” 心心念念的扶龙卫到手,然而沉淙眼睛中却一点喜悦之色都没有。 扶龙卫统领密令找到本是好事,现在他更是得到扶龙卫统领一职,只不过情况却不对了,密令竟然是在新科状元手中找到的,而且谁人不知,新科状元是世家的人,他若是秉公处理,那么势必要得罪世家,可是若是徇私舞弊,他就要得罪皇上,无论进或者退,都是两难选择。 一场大戏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更是莫名其妙,这件事就像是一颗石子一样落在这场宴会中,掀起了一个水花,随后安静下去,水面上平静安然,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水下已经波涛汹涌。 琼林宴会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水花而匆匆结束,反而歌舞升平,皇上兴致到了,诗兴大发,谈诗论词,在场士子都是个中翘楚,也是纷纷应和,一时之间场面极其热闹。 各位京城闺秀们也是纷纷议论着小谢探花,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众女子们议论着,你一言我一语好不欢快。 “小谢探花果真是才思敏捷,他方才临时作的诗句都能够如此惊艳,可见才学……” “就是就是,依我看,那个什么状元郎不过如此,真真是一点儿也比不上小谢探花,小谢探花这般出众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婚配……” “便是有又如何?我今日一定要回府求父亲让父亲去帮我说和……若是有就让他休了从前的妻子便是了……” 这话一出,众贵女们都息了声音。 而说出这话的林青青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的意思,她挑着眉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中怎么想的,只不过小谢探花必然是我未来的夫婿,你们谁敢和我争,便尽管来试一试就是了……” 慕文君看到这一幕挑了挑,问向身旁的四公主,“不知道公主殿下觉得小谢探花如何?” 四公主闻言眯了眯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看上了小谢探花,要和林青青争?” 慕文君被这话吓得呛了一下,将茶杯拿的远了些,这才道:“殿下误会了,我是看不惯杜青青,不过可没有想过自己来争,我想的是替殿下您争啊!” 第一百六十章 沉隶被打 宴会刚一结束,沉隶在太监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着,今天喝酒难得的喝的有点多,而且更重要的是看戏看的太开心,只要一想到沉淙那张阴沉沉的脸色,他就想要笑。 今日平白捡到这么一个大笑话,实在是想不开心都难,沉淙确实得到了扶龙卫,只不过接下来的难题就够他喝一壶了。 庆丰院虽然景色极佳,但是相较于旁的院子来说要偏僻许多,走到宫外要绕过半个御花园,而现在天色已晚,御花园中唯有宫灯照明,不知道何时沉隶发现越走前路越偏僻。 他晃动了一下有些昏沉的脑子,推开身边的太监,冷下了声音,“你是谁的人?要带本王去哪里?这是哪里?” 引路的太监一声不发,垂下了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沉隶紧跟着追了几步,却觉得头脑愈发的胀痛,他揉着脑袋靠在一颗大树旁,此时心中难免有些悔恨,本以为宫中安全,便没有带随身护卫,但是还是大意了。 就在沉隶还在懊悔的功夫,树上跳落一个人影,一个麻袋就这么从他脑袋上套了下来,他使劲挣扎着,然而根本无法挣脱束缚,随后他就感觉到拳头砸落在自己身上,一下接着一下,他只能够拼命护着自己的头,然而打手似乎毫无顾忌,动作沉闷有力。 沉隶的酒早就醒了,拼命挣扎着,想要大声尖叫,然而打手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拳拳到手,几下就打的沉隶只能够小声哀求着。 就在沉隶觉得自己就要交代在这的时候,打手倏忽离去,他揉着脑袋从麻袋里挣扎了出来,只觉得全身没有一个好地方了。 就连走路都极其困难,然而宫中实在太大了,夜色昏暗,他又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偏僻地方。 只能够一声一声哀叫着,最后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王爷,属下回来了。” 沉淙掀开马车一点帘幕,手中把玩着扶龙卫统领密令,面无表情道:“怎么样?” “属下用的麻袋,三王爷不会发现异常,给三王爷引路的太监也是咱们扶龙卫的人,打人的地方的守卫属下也早就支开了,那里空空荡荡的,夜晚里没有人会过去,三王爷今晚只怕只能够在那里过夜了。” 沉淙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看来这密令果然还是有用处的。” “这是自然,扶龙卫中高手如云,拿着这块密令可随意调动人手,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对这块令牌趋之若鹜。”出身扶龙卫的护卫恭敬道。 “沉隶今天给我不断设局看我好戏,只不过他应当没有想到本王会出这一招吧,让本王难为,今日就让他尝一尝皮肉之苦。”沉淙冷笑着将密令收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沉淙拿到密令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不是关系到徐宽偷取密令一事,而是将沉隶拖到无人处揍了他一顿,一解心头闷气。 第二天沉隶被宫女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他躺在树底下,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一般,浑身都是泥土,若不是衣服还能够分辨出一二,宫女简直都要把沉隶当成刺客了。 沉隶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面圣,然而情绪激动之下扯动了脸上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皇贵妃心疼的拿着帕子捂着嘴,看着眼前被揍的不成人形的儿子,泫然欲泣,“隶儿,你且放心,母妃这就去求见你父皇,让他给你主持公道。” “沉淙,一定是沉淙,这个混蛋,竟然使出这等小人手段。”沉隶狠狠的道。 “皇兄一醒过来的就叫在下的名字,实在是让我不知是喜是忧啊!” 随着这道声音,沉淙一路走了进来,阻拦的太监哭丧着脸道:“娘娘,奴才还来不及禀告,淙王爷执意进来。” 皇贵妃看着已经走到了屋子里的沉淙,冷了脸色,挥了挥手对太监道:“下去自己去领板子吧。” 皇贵妃又看向了沉淙,寒声道:“这是本宫的寝宫,淙王爷不经过通报,直接闯了进来难不成就不怕本宫告诉皇上吗?” “贵妃娘娘何必小题大做,事事都要麻烦父皇呢。”沉淙一脸的无所谓道:“本王这次来这里可是特意来探望皇兄的,听说皇兄昨天晚上在宫中御花园里遭了贼人。” “说起来本王现在是扶龙卫统领,这件事可是我的失职啊,今天我得了消息就去了父皇那里请罪,不过还好父皇知晓我不过是初掌扶龙卫,尚且还不熟悉,所以并没有降下罪责。” 沉淙走近了两步,看着沉隶肿胀的脸,啧啧两声,道:“这贼人可真是胆大妄为啊,竟然敢对皇兄下如此毒手,不知道皇兄可看到了贼人相貌,我这就下发通缉令,通缉贼人。” “沉淙,你……”沉隶气急败坏的指着面前的人。 “你贼喊捉贼,莫要以为本王不知晓这是你的所作所为,宫中守备深严,不会有人擅闯皇宫,即便有也早就有扶龙卫发现了,而且扶龙卫和禁军会每个隔半个时辰巡逻一遍宫中何处,偏偏我被打的地方无人巡逻,这不是你做的又是谁?” “皇兄讲话可要讲究证据啊,空口白牙的自然想要指认谁都行,只要皇兄敢去父皇面前拿出证据,想来父皇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沉淙展开折扇,笑着说道。 “沉淙,你竟然敢如此对本王……”沉隶难得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论心机谋略,沉淙拍马也赶不上他,可是偏偏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派人在暗处套麻袋打他,出这等阴险狡诈的招数。 “皇兄,依本王看,昨天晚上是你喝酒喝的太多了,乐极生悲,撞到了树上,这才昏迷了过去,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莫要再小题大做了,毕竟扶龙卫现在可是繁忙的紧,没有功夫为这等小事浪费时间。” 沉淙收起折扇,施施然道:“行了,既然皇兄没有大碍,本王就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针锋相对 沉隶在宫中被打的事情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一是皇上并没有多么重视此事,只不过是派人关切了一番,二是没有证据,他即便再闹下去也闹不出来什么公道。 尤其是沉淙现在掌控扶龙卫,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沉隶丢不起这个脸面,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他这个三王爷的脸面尽毁,所以即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件事不得不说沉淙确实胆大妄为到了极点,但是却也将时机拿捏到了极点,看似愚蠢,实则非常聪明的一个举动,不过除了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却也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尤其是还将沉隶得罪的死死的。 “什么?沉隶昨晚被人打了?”慕文君眼睛一亮,随即又微微一叹道:“沉淙的手段太稚嫩了。” “你怎么知晓是沉淙所为?难不成你派人去跟踪沉隶了?”乔陆不可思议的问道。 “沉隶好歹也是王爷,我派人跟踪他不是自讨麻烦吗?昨天宴会开始之前,我用了点小手段让沉淙对沉隶心生不满,后来宴会上沉淙被长公主针对,可谓是倒霉到了极点。” “皇贵妃曾亲自去过长公主的落雁殿,沉淙自然不可避免的将事情联想到沉隶的手段之上,尤其他们两个人早就针锋相对,只不过沉淙在头脑手段上无法和沉隶相提并论,不过他怎么也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性子,所以沉淙必然会反击,不过这反击的手段……啧啧……” 慕文君看透了沉淙性子里的狂妄自大,利用他的这个弱点来布局,宴会之上皇上和长公主的手段虽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不过却也无形之中推动了她的挑拨之计,更是成为了压垮沉淙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不计后果的对沉隶出了手,让两个本就一触即发的人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算无遗策,环环相扣,将两位王爷玩弄于股掌之间,论起手段高明来,沉淙真是拍马也赶不上你啊。”乔陆听了慕文君这一番话后,不禁抚掌称赞道,看向慕文君的目光愈发的惊讶。 一个不在朝堂之上的女子却能够将朝堂之上的两大政权势力玩弄于掌心之间,而且做了这么多,搅动局势,却又能够片叶不沾身,施施然的回到府中喝着茶水,笑看风云,这份心计和魄力更是难得至极。 “我这算不得什么厉害,也不过是借势而为,接下来沉淙和沉隶会斗得不可开交,想来就没有功夫在边关动手脚了。”慕文君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盏,微微一笑。 她做了这么多,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让沉崇能够松了一口气,在面对北疆大军的时候不必担心后面有捅刀子的人。 粮草不足一事已经让她够心惊胆战了,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对了,皇上和长公主明里暗里的搜查盗取长公主府中宝库一事,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了,莫要露出破绽,否则只怕所有的事情都会前功尽弃。”慕文君仔细叮嘱道。 昨天扶龙卫密令丢失一事,原本慕文君还怀疑和天子第一楼有关系,不过后来情势发展的太快,原本的新科状元身上掉落出来了密令,一切发展出人意料,却又太过于巧合,反而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想法,只怕那是皇上和长公主专门针对世家联手设下的。 在这个关头,最重要的就是稳住,不能够流露出一丝半点的痕迹, “这件事你放心,沉崇已经想好了法子,决定将这件事推到北疆那面去,夜明珠最近就会在北疆出现,届时皇上只会怀疑京中隐藏的北疆暗谍所为。” 乔陆对这件事倒是并不担心,方方面面一切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参与那次行动的人也都是值得信任之人,而且没有人会想到沉崇那天连夜奔袭回京,又随即快马回到边关。 “对了,和你说一件今日朝堂上发生的趣事。”乔陆展开折扇,半挡住自己的下颌,微微一笑道。 “这次科举的探花谢宴被天子破格封为翰林院修撰,刚下了朝就有好几位高官拦住了谢宴,想要和他结成儿女亲家,而且个个都是朝堂上能够说得上话的大员,几位大人争执之间更是险些大打出手,这一早上朝堂上下真是热闹极了,听说最后更是闹到了皇上面前。” “那皇上如何说?”慕文君眨了眨眼睛,追问道。 “皇上自然是和稀泥了,哪面也不得罪,却也不给出定论,最后也没有得出一个结论来,自然也就不欢而散,不过这件事只怕还会有后续……”乔陆笑着说道。 “说起来我正有一件事想要托你帮我查一下。”慕文君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来。 “哦?什么事情?”乔陆现在对慕文君很是佩服,难得现在慕文君有求于他,即便没有,对于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帮我查一查谢宴的生平,我要最详细的资料。”慕文君说道。 “好,交给……等等……你说要谁的生平资料?”乔陆睁大了眼睛。 “朝堂上新晋的红人小谢探花啊。”慕文君看着乔陆神色大变的脸色,不解道:“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吧。”乔陆啧了一声,道:“你想要查他的生平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对他动了心思?虽说这个小谢探花确实有几分姿色,才学也有那么几分,可是你不是喜欢沉崇吗?难道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唉,你若是移情别恋了也莫要告诉我啊,你说我这要不要告诉沉崇一声,他要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只怕会没有心思打仗了吧……” 慕文君瞪了乔陆一眼,哭笑不得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想要查谢宴是为了令一桩事情。” 乔陆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这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不过告诉你一声也好,也是做好另一个准备,四公主已经知晓了白云庵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路可退 “什么?四公主知道了这件事?”乔陆神色顿时郑重了起来,皱起眉头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想要如何解决?” “沉妩现在遇到了麻烦,她不想下嫁边塞,可是这是皇后的命令,她已经无路可退,所以求助于我,我也和她达成了交易,只要我能够帮她阻止这场婚事,她便将这件事替我们隐瞒下去?”慕文君沉声道。 “她的话可靠吗?”乔陆在屋子有些焦躁的踱步,心里却在计较着最坏的打算,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沉妩将这事告诉了旁人,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只要长公主或者皇上起了疑心,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这件事根本无法隐瞒。 “沉妩是个聪明人,她既然一开始没有说出口,那么咱们只要完成了她的要求,她便也不会继续拿这件事说事,毕竟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相比于乔陆的焦躁,慕文君沉稳许多,这件事回想起来,若不是沉妩,她也根本就不知道那把钥匙的秘密,更加不会决定冒险拿到钥匙,这是因果关系,既然决定了冒险,那么也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可是若是杀了她灭口呢?”乔陆停下步伐,侧过身子斜睨着慕文君,目光中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冷意幽深,仿佛看不到低的深渊。 “沉妩可是公主?”慕文君愣住了,呆呆的说着,她似乎没有想到乔陆会提出这个法子。 “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而已?既然能够被皇后当做弃子,说明她在皇室中的地位也不过尔尔,若是找个机会杀了她,以绝后患,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乔陆刻意压低了声线,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慕文君心头也有一瞬间的动摇,杀人灭口可以说是最简单的结果了,然而只是刹那,她就反应了过来,仍旧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且不说这件事能不能实现,即便能够实现也太过于冒险了,而且沉妩可是个聪明人,咱们谁也无法保证她有没有留下后手,更重要的是,你莫要忘记了,她是沉崇的妹妹!” 最后一句话,刻意加重了力道,似乎想要借此来提醒乔陆。 慕文君知道,乔陆是天下第一楼的楼主,手上只怕没有少沾染过鲜血,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想要杀人灭口完全是出于惯性,却忽略了这次面对的人可不是普通的人。 乔陆仰躺在椅子上,拿着折扇挡在脸上,深深的叹息一声道:“算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件事沉崇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同意的。” “你放心,我会暂且稳住沉妩,若是真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我会告诉你的,毕竟这件事确实影响巨大。”慕文君保证道。 “好,既然如此,稍后我就让人将谢宴的生平资料给你取来。”乔陆收起折扇,站起身刚要离去,却停下了步伐回头道:“若是有无法应对的情况只管告诉我,莫要逞强,沉崇可是特意交代了我,不能够让你出任何事情的。” 慕文君点了点头,微笑道:“多谢。” 乔陆都已经走了出去,听到这句话,大笑了两声,道:“顺便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北疆连破两城,现在已经递交了求和国书,想来这场大战不日就要结束,沉崇就要回来了。” 慕文君打开了窗户,炽热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伸出手挡住了额头,看着北面的方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平安无事,就要归来了。 这两日沉隶告了病假,回到王府养伤,一直未曾出现在朝堂之上,王府的大门更是紧紧关闭着,无论谁来探望都不曾开门。 但是沉隶私下的小动作却是根本未断,尤其是沉淙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更是毫不犹豫的添柴加火,两个人虽然没有在朝堂上碰面,不过却隔空斗得难分难解。 她无法做到更多,不过已经竭尽所能将可能有的障碍扫除干净了,沉隶和沉淙这两个人现在都无法分神去对付沉崇,只要议和顺利,想来不日就会回京了。 慕文君看着北方,轻声喃喃道:“只希望一切顺利。” “小姐,那两个丫头一直注意着这面动静,可要奴婢去警告一下她们。”十碧走进来,轻声禀告道。 十碧口中的丫头正是沉淙和沉隶送过来的眼线,现在无论是沉隶还是沉淙都打算拉拢她,只不过却也不放心她,所以特意派了人过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慕文君关上窗户,淡淡道:“不必了,父亲回来之前,我迟早会将她们弄走的,不过现在尚且还不是时候。” 十碧听到这句话心中了然,便放下了心,正要退下去,却听到慕文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四人相处如何?” “似乎并不融洽,但是也没有争执,只不过是互不搭理。”十碧想了一下,回答道。 “我记得有个叫做寒星的,将那个寒星调到我的院子里来……”慕文君淡淡道。 “小姐,您既然知道她心怀不轨,若是让她进了您的院子里,只怕她会更加放肆。”十碧不免担忧道。 “这四个人虽然都是奴才,但是个个都是不安分的,我想要动她们容易,不过却要考虑到他们身后的主子,但是若是想要让她们自己闹了起来,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如此,既可以解决了这些晃动在府里的眼线,还可以在沉淙和沉隶之间斗争上添一把火,让他们的火烧的愈发旺盛。 而她只要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了。 十碧明白过来了慕文君的意思,眼睛一亮道:“小姐,你是想要提拔一个人,引起另外一方的的不满,让他们自己斗起来是不是?” 慕文君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行了,小机灵鬼,快去忙吧,” 十碧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这件事包在十碧的身上,一定给你办的妥当。” 说罢,十碧就开开心心的退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遇到林从玉 晚上慕文君刚刚吃过饭,正在葡萄架下乘凉,秋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院子里,静静的等着她剪下一串紫红色的葡萄后,才走上前恭敬的禀告道:“小姐,这是乔楼主派人送过来的。” 慕文君将葡萄放在盘子上,接过十碧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拿起了秋月手中的密信,信中方方正正的楷字不过几行字却写明了谢宴的生平。 谢宴,父亲乃是青州首富,然而据楼中调查那人并不是谢宴的亲生父亲,似乎是收养的,谢宴早有才名传出,诗词在青州传播甚广,现如今未及弱冠,已经连中两元,却在最后殿试上错失状元之位,只得探花。 慕文君看着这短短一行字颇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眼秋月道:“这就是乔陆让人送来的?” 秋月点了点头道:“乔楼主还让奴婢给小姐带一句话,他说谢宴的生平并不简单,似乎被人掩盖过,十岁之前的事情都查不出来。” 慕文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谢宴……青州……收养……” 她坐在躺椅上静静的回想着前世,前世这个时候她父亲已经归来,她被父亲关在院子里教导规矩,并不知晓外面情形,不过后来倒是出了一件事,她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皇上亲自给林家女儿和探花郎赐婚,然而探花郎抗旨不遵,更是当场上告御状,状告林家家主在外放青州期间侵吞他家财产,更甚至逼死他父母双亲,他当时年纪尚小侥幸逃过一劫,被父亲好友收养,为了防止林家灭口还特意改了名字和掩盖了过往。 最后探花郎的结果如何,她并没有关注,不过林家却依旧如同一颗参天大树屹立在朝堂上,没有半分倾倒的意味。 两世互相对照,慕文君隐隐确定了只怕前一世的探花郎和这世的谢宴乃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并没有任何变化。 确定了这一点,慕文君立刻站起身道:“可能够查到谢宴现在在何处?” “今晚这一科士子聚会,谢宴就在天子第一楼。”秋月并没有迟疑的回答道。 慕文君接过十碧递过来的披风,穿在了外面,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看来我要去天子第一楼走一趟了。” 夜色苍茫,残月如钩。 天子第一楼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慕文君还没有下马车,耳边就听到了熟悉一道声音,这道声音让她立刻僵在了原处。 “你口中的小谢探花究竟有多好,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女子的声音轻柔如水,又如同盛夏的习习晚风,舒服悦耳,即便没有看到相貌,但是任何一个人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只会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貌美如花的贤淑女子,然而这道声音在慕文君听来,却让她想到了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绝望,怨恨,痛苦的过往。 这道声音就像是一把刀,刨开她血淋淋的胸口,挖出一颗填满了沉甸甸的过往的心,胸口处鲜血淋漓,面上苍白如纸,她的手仿佛毫无知觉一般紧紧的攥住了马车帘幕,却又觉得软绵绵的仿佛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量。 这是林从玉的声音,即便早就知道她已经归来京都了,可是当真听到她的声音时候,还是无法避免的让她失态了。 “小姐?”秋月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样的小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将一直罩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露出最脆弱的一面,可是为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吗? 秋月想要伸手扶住慕文君,却被慕文君推开了,力度很轻,可是她的声音却很重,“不要管我。” 秋月收回手,却不敢离开,只是默默的守在慕文君身边,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慕文君如此罕见的失态,不过她至少能做的就是陪在小姐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慕文君闭上眼睛,默默的调整着呼吸,她不能够再任由自己沉浸在过往之中,不能够任由那段痛苦的回忆掌控自己,她要试着去让自己掌控自己的情绪。 “姐姐,你且陪我去看看就是了,他真的很好,你看到了他一定会满意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再帮我劝劝我父亲和大伯。”这是林青青的声音。 然后就是步伐离去的声音,外面还有行人的交谈声音,好一会儿,慕文君睁开眼睛,感觉力气回溯,掀开帘幕淡淡道:“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慕文君下了马车走进楼内,立刻就有小二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慕小姐,楼主并不在楼内,若是您着急见他,小的这就让人去传话。” “不必了,我来这里不是来找乔陆的,今晚士子聚会在哪个房间,带我去隔壁的房间。” 小二没有一点儿犹豫立刻带着慕文君径直去了二楼,随后将她引进了一个名为畅风阁的屋子,小二指了指右面,道:“隔壁就是今晚士子们聚会在的地方。” 慕文君点了点头,将沉淙留给她的玉佩放在桌子上,道:“一会儿你去送一壶茶水去那个屋子,将谢宴引出来,将他带来这里。” 小二见到玉佩不敢有二话,立刻应声离去。 慕文君却又叫住了他,问道:“方才可有两个女子进来了?她们在哪个房间可知道?” “这……方才确实在您前面有两个女子进来,不过是其他人招待的,小的只知道也是进了二楼,至于具体哪个房间,小的需要去问过才知道。”小二回答道。 慕文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二恭敬的退了下去。 慕文君推开窗子,负手而立,默默的看着窗外景色。 天下第一楼占据的位置极好,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外面漯河的景色,河面上灯火通明,画舫穿行而过,女子翩翩起舞的身影尚且依稀可见,悠扬的乐声传到这里已经很是轻微,然而那份热闹景象仍旧让人心生向往,难怪这里被称为是全天下男子的最向往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四章 林家姐妹 天下第一楼的流觞厅内,士子们踌躇满志,你来我往间推杯换盏,今日早朝的时候关于各位士子的安排已经下来了,除了入翰林院的以外,大多都下方到了地方州县,这一场宴会既是庆祝,也是离别宴。 “咱们这些人天南海北的人难得齐聚一堂,在这场科考中有幸取得名次,再之后相聚就不知道何时了,前路漫漫其修远兮,在下先祝各位前程似锦。”一个士子举着酒杯一口饮尽杯中酒,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酒桌上热闹非凡,谢宴独坐一处,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自酌自饮,只不过他想清净,有些人却不会放过他这般耀眼夺目之人。 这科状元之位被天子褫夺,而谢宴虽为探花,却得天子盛赞,入翰林院,得修撰一职, 几位士子簇拥过来,不由分说敬了几杯酒,先拉近了关系,又打趣道:“听说今日好几位一品大员在早朝后抢着要将女儿嫁给你呢,子言真是好福气啊,不知道你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子言正是谢宴的字。 “几位兄长可莫要打趣我了。”谢宴苦笑一声道:“这哪里是什么福气,我父长辈都不在京都,亲事不敢擅自做主。” “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依照我看啊,男子自然是先成家后立业,现在成家时机可是正好啊,莫要错过了悔之晚矣,像是我等年纪已长,是没有你这般好福气了,以后也不过是回个家乡当个父母官员罢了,你却不同,既然能够留在京都天子门下,自然不可松懈。” 其中一个年纪略长的士子多说了两句,这番话确实是出自他的肺腑,他自己天资不够,参加了三次科考才得入榜单,这次看到这般惊艳绝伦的年轻人,自然不忍心他最后在官场上泯然众人。 “少年人啊,你我都是出自青州,我便倚老卖老多嘴两句,你少年得志,自然踌躇满志,但是你更要清楚自古官场难为,就像是琼林宴上,本是状元的那位,莫名其妙的被褫夺了名次,你莫要看现在皇上看重你,但是天威难测,说不上什么时候变了天,若是能够找个靠山那对你以后的升迁只是有利无弊啊。” 这是另一位出自青州的老士子喝多了,要不然平日里绝对不会说出这般话语来,旁人听了连忙道:“李兄喝多了,快喝些茶水解解酒。” 正好这个时候小二送来了茶水,殷勤的倒了满满一杯的茶水就要递过来,却没有拿稳,一个不小心洒落了半杯,而好巧不巧的洒到了小谢探花身上。 “你这是怎么倒茶的?”旁边立刻有人斥道。 小二连忙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是小的手脚太笨,要不然小的带您去隔壁收拾一下。” 谢宴淡淡的瞥了一眼店小二,毫无实质的目光却让他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不自觉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谢宴站起身道:“也好,带路吧。” 小二立刻在前面带路,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天花乱坠的夸赞着小谢探花。 谢宴神色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就在小二要推开隔壁院子门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谢宴!” 小二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谢宴回过头去,看向并肩而行的两个姑娘,彬彬有礼道:“不知道姑娘唤在下所为何事?” 林青青一愣,快步向前走了两下,对上谢宴完全陌生的眼神,犹豫了一下道:“谢宴,你不记得我了吗?在你游街那日我不小心跌倒在街上,是你扶我起来的,你还叮嘱我小心……” 谢宴微微一笑,道:“小姐既然已经无事就好,在下还有事情,先行一步。” 林青青提着裙子快步挡在谢宴面前,连忙道:“等等,那日匆忙,我尚未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林青青……今日我父亲在朝堂之上……” 就在林青青匆忙间要说出什么的时候,林从玉骤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语,“青青!” 这一声温柔中带着严厉,林青青咬住嘴唇,垂下头,不敢再多说。 林从玉走上前一步,步伐从容,笑容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情,又让人觉得温和有礼,她道。 “小女子乃是青青的堂姐林从玉,早就听闻小谢探花游街的盛况,满城女子倾巢而出只为得见一人,只可惜我这两日刚刚回京,无缘得见,不过今日见到小谢探花,方才知晓我妹妹所言毫不夸张,难怪她对你念念不忘呢……” 说着,她瞥了一眼含羞带怯的林青青一眼。 “多谢姑娘看重,只是我和青青姑娘从前也不过一面之缘,并不相熟,还是莫要说什么念念不忘才是,在下一介男子不以为意,不过女儿家闺誉何其重要,莫要让旁人误会了才是。”谢宴礼节周到的恰到好处,拱手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林青青听了这番话脸上红霞飞快褪去,咬了咬牙,抬起眸子倔强道:“谢公子,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谢宴神色不变,退后了一步,抵在身后的门上,拱手道:“姑娘还请自重。” “你……”林青青满脸委屈,“我堂堂林家二小姐,哪里不好,难道配不上你吗?” 谢宴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反问道:“林家?哪个林家?” 林从玉按住林青青的胳膊,抬头道:“我父亲原外放青州,这几日奉旨回京入内阁,想来阁下应该还未听过,不过我林府的名字在京中也算有些年头了,公子可以随意打听打听。” 林从玉看到谢宴的神色微变,以为他心生顾忌了,毕竟一个初出茅庐的士子若是能够得到阁老看重,其意义非同凡响,脸上神态愈发从容了。 “我家中长辈对青青极为喜爱,平日里她也娇纵惯了,这次失礼了。” 说罢,林从玉拉着林青青就要离去,然而林青青却仍旧不甘心回头的看着谢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姐妹谈话 “姐姐,你为何要这么着急的拉我走?我还有话没有对小谢探花说完呢。”刚出了天下第一楼的大门,林青青就甩开了林从玉的手,满脸的不甘心。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他对你根本无意吗?”林从玉冷下了声音。 “你好歹也是林家的二小姐,大庭观众之下,难不成你还想和他拉拉扯扯不放不成,天下第一楼进出之人非富即贵,偶然得见说两句话也就罢了,若是一直站在那里难免不会引得有心人注意,难不成你真的要为一个男子连名声都不要了?” 说到最后,林从玉眸子上挑,声音骤然严厉了起来。 林青青在这道声音下瑟缩了一下,抿紧了唇瓣,眼圈微红,眨了两下眼睛抓住林从玉的胳膊哀求道:“姐姐,我真的喜欢他,非他不嫁,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林从玉轻轻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道:“京中这么多少年才俊,世家中更是不少好男儿,何必喜欢上一个根本对你无意的男子。” “我见过他第一眼便再难以忘记,姐姐也是女子,你心中不是同样记挂着一个人不能忘记吗?姐姐,从前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这次也不例外是不是?求你了,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林青青抓住林从玉的胳膊不肯松手,语气近乎哀求。 林从玉静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利弊,更似乎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会帮你的。” 林青青闻言顿时破涕而笑,连忙追问道:“那姐姐,你有什么法子?” “谢宴现在虽然入朝为官,不过却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官职,再加上出身平庸,朝中毫无根基,想要往上爬很难,而依我所看,他也不是甘于平庸之人,咱们林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想要让一个士子认识到差距还是很容易的事情……”林从玉唇边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姐姐是说以势压人?”林青青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犹豫,“可是他那般傲骨铮铮之人,若是以势压人,他会不会更加反感而同意这门亲事?” “他凭什么不同意?”林从玉斜睨了林青青一眼,自信满满道:“只要他娶了你,咱们林家在朝堂上自然会对他竭力相助,既得美妻又得官爵,这样的事情是有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他若是聪明人就不会拒绝这等美事?” 林从玉见林青青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若是他还不同意,那么就让父亲入宫面圣,让父亲给你们求得圣旨,若是皇上亲自下了旨意,他自然不敢不从了。” 林青青闻言这才喜上眉梢,亲亲热热的挽着林从玉的胳膊,道:“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既然我对你这么好,那么我让你帮我留意的事情,你可帮我留意了?”林从玉挑起以黛石描绘过的柳叶眉,似笑非笑道。 “这是自然,姐姐有令,妹妹哪里敢不从。”林青青笑嘻嘻的道:“姐姐让我在京中留意是否有人接近睿昌王爷,我可是一直关注着呢,姐姐随伯父离京去青州之后不久,皇后娘娘就给睿昌王爷送了两个美人,说是留在身边伺候的丫头,可是其中含义谁不知道……” “然后呢?他可收下了?”林从玉闻言神色微微一变。 “自然不曾,王爷若是收下了,我早就写信告诉姐姐了,王爷当时立刻将两个美人转送了淙王爷,淙王爷喜不自禁,后来还因为沉溺美人乡遭到了皇上训斥,这之后皇后娘娘就再也没有给睿昌王爷送过丫头了。”林青青见林从玉面色微喜,又道。 “姐姐放心就是了,王爷现在身边就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收过,可见王爷心中也是记挂着姐姐的,只怕也是思念姐姐的紧。” 林从玉闻言难掩脸上笑意,伸出手指点了点林青青的额头,嗔道:“你这个丫头也会打趣我了。” 林从玉抬头望向天上一弯残月,想着那个人是否也如同自己在想着他一般想着自己,本以为回京之后就可以立刻见面,谁知道却得知了沉崇带兵出征的消息,林从玉心中难免担忧。 “只不过还有一点,我要提前和姐姐你说一声,让你心中有个准备。”林青青撇撇嘴道:“姐姐你可听说了皇上最近新封了一个**县主?” “倒是听说了两句,母亲昨天从宫中回来还提到了她,说这位**县主是个不太懂得规矩的。” 林从玉并不将这个**县主放在眼中,在她看来,只不过是得了一时甜头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而已,她自幼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在京中时更是有第一才女之称。 只不过久不在京中,这才导致旁人记不得了她的风华,不过现在她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让旁人夺走属于她的光芒。 “确实不是个懂得规矩的,身为女子妄谈朝政也便罢了,而且还不安分,听说前几个月她曾主动接近睿昌王爷,为王爷出谋划策,两个人有一段时间走的颇近。” “慕文君一定不怀好意,对王爷别有用心,姐姐既然回来了,还是要多留意一下她才是。”林青青压低了声音如此说道。 林家两姐妹走在京都的夜色里,树影婆娑,凉风习习,林从玉听到这句话骤然停下了脚步,精致描摹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语调高高上挑,发出一个字,“哦?” “既然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林从玉声音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柔和,可是柔和之中却又似乎参杂进了一丝凉意,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 “姐姐,你不必太过担心,将心放在肚子里就是了,论家世也好,论文采也罢,慕文君什么都比不上姐姐你的,您和睿昌王爷更是早早就定下了亲事,就凭一个慕文君,能翻起什么风浪……而且这一切也只怕是慕文君的自作多情,王爷对她未必有什么兴趣。”林青青劝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慕文君做媒婆 林青青这一番话却并没有让林从玉有任何的放松的,她眯了眯眼睛,看着北方的天空,泼墨一样的浓稠的黑,她喃喃道。 “既然能够得封县主,得天子盛赞,在百姓中口碑更是极佳,只怕不是个简单人物,若是不碍我的路我自然和我无关,只不过她若是敢和我争,我必然让她追悔莫及。” 林从玉收回目光,淡淡的瞥了林青青一眼,道:“今天咱们之间的对话莫要和旁人提起,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 林家两姐妹的身影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之中。 天下第一楼的二楼窗户处,一道灼灼目光追着两道身影离去,直到再也看不真切,慕文君才收回目光,侧过身子,看向坐在桌子旁淡然自若的喝着茶的小谢探花。 “小谢探花似乎并不意外在这个屋子里看到了我?”慕文君挑眉道。 店小二将谢宴引了进来之后就默默的退了下去,秋月隐在阴暗处,就连慕文君都不知道她在何处,不过她知道,一旦她遇到危险,秋月会毫不迟疑的出手,现在屋子中明面上只有她和谢宴二人。 “不,还是颇有些意外的,我知道有人在这里等我,却未曾想到等我的是谢姑娘?”谢宴温润的脸上柔和的笑着,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变色一般。 慕文君唇边也是荡开一抹笑意,她指了指窗外,“宫中同行一段路程,却不成想你竟然就是现在京中赫赫有名的小谢探花,说起来就因为和你那一段同行,我可是遭到了京中贵女的盘问,现在小谢探花可是很受宫中贵女欢迎啊!” “咳咳。”谢宴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羞意,仿佛未经世事的少年郎一般。 慕文君也轻轻的咳了一下嗓子,又道:“方才我虽然无意偷听,不过你和林家姑娘就在我的门外说话,我便是想听不到都难啊,这林家姑娘对你可是一片深情,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动心吗?” “林家姑娘?”谢宴扯了扯嘴角,似乎不愿意深谈,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慕小姐找我来就为了问我这些?我还以为慕小姐找我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确实是更重要的事情,谢宴,这个名字很好听,只不过这不是你的本名吧?”慕文君坐到了谢宴的对面,托腮问道。 谢宴唇边的笑意隐没,仿佛天上星子坠落,然而他的表情也并不是愤怒,更类似于一种面无表情,这种表情反而让人更加难以捉摸他的情绪,“慕小姐调查我?” “莫要误会,我是调查了一些你的往事,不过可不是为了找你的麻烦,相反,我是为了给你排忧解难而来。”慕文君眨了眨眼睛,神态无辜。 “排忧解难这四个字可真是当不起。”谢宴屈指扣在桌面上,不疾不徐的说道:“说起来,我很是好奇慕小姐背后的人是谁?或者说你是为谁办事?” 慕文君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谢宴的过往早就被他自己或者旁人给遮掩过了,而且过了这么多年,想要查出来过往的事情并不是容易之事,然而她就这么在他肆无忌惮的面前挑明了,难怪谢宴会怀疑她别有居心了甚至背后有人了。 “早就听闻小谢探花聪明绝顶,不如你来猜一猜呢?”慕文君自然不会如实告诉他,自己是通过天下第一楼得到的一点消息再结合前世经历才知晓的,倒是不如在他面前装的神秘一些,如此既是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实力,也是为了在这场拉锯战中拿到更多的主动权。 “京中有如此实力的人并不多,除了几位王爷外,就是长公主,淙王爷和三王爷这两位王爷或明或暗的派人来打探过,只不过被我遮掩过去了。” “而且即便他们手里拿到了我的把柄,也不会让慕小姐过来和我谈,至于长公主和未见过面的睿昌王爷,他们二人是谁我就无法确定了……无外乎其中之一,只不过倒是不知道哪一位能够让你甘愿给她们做事呢?”谢宴似笑非笑的盯着慕文君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些什么。 “小谢探花这就猜错了啊。”慕文君眉眼弯弯,愉悦的笑了起来,“我确实是受人之托,而且这个人也确实是皇室之人,只不过不是你猜的人……”慕文君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谢宴困惑的表情,她这才拖长了声音说道:“是……四公主!” “四公主?”这个答案确实出乎他的意料,谢宴皱起眉头,他对于宫中事情虽然不太了解,不过对朝堂却是了解一二的,朝堂之上三位王爷各成派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独立三人之外的长公主在皇上的纵容下掌握一定的权柄,但是四公主,又是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实力?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般复杂呢,我说了我不是来以此事要挟你的,而是来为你排忧解难的。”慕文君无辜的摊了摊手,道:“而恰好,现在四公主也有些困难,你们两个人的困难其实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倒是不妨可以一起解决一下……” 谢宴却越听越觉得糊涂,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询问,而是谨慎道:“愿闻其详。” 慕文君似乎很满意谢宴的态度,她知道他并没有放下戒心,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他能够明白过来就好,“直说吧,我是来当媒婆的。” 谢宴:“……” “我虽然不会占卜算卦,不过在我看来,你和四公主殿下可是难得的天作之合,若是错过了彼此,恐怕会悔恨终生。”慕文君眨着眼睛,甚至还屈指敲了敲桌面,想要借此来加重自己话语里的可信度。 谢宴道:“在下似乎都未曾见过四公主。” “这并不重要。”慕文君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完之后,她自己似乎也觉得说的有些离谱,轻轻的咳了两下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她道:“重要的是这门亲事真的很相当,不如你考虑考虑?” “你不是为我排忧解难的吗?做媒算什么排忧解难?”谢宴不解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娶谁? “难道现在小谢探花留就不因为亲事烦恼?!”慕文君站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道:“听说今天早朝过后好几位朝廷大员都想要和小谢探花结成儿女亲家呢?而据我所知,现在小谢探花并不想成亲。” “是,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想成亲为何还称为是为我排忧解难?”谢宴明显就是要刨根问底了。 慕文君摊了摊手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想成亲,可是有人想和成亲,而且你现在的亲事也未必能够自己做的了主,毕竟若是皇上一纸赐婚的旨意下来,无论对方是谁,你都要娶……” 她顿了顿,看谢宴并不任何波澜的脸,缓缓道:“你可曾想过,若是天子为你和林家小姐赐婚,你真的要娶她吗?她可是你的仇人之女!” 谢宴眸光骤然锋利,就好像是突然出鞘的宝剑一样,被阳光一照,锋芒毕露,然而慕文君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不同于平日的锋芒。 谢宴率先移开了目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笑意清浅。眸光淡淡,他仍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就像是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白玉一般。 “这并不只是一个假设,而且很有可能变成事实。”慕文君沉声道。 在前一世的时候,林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者是因为心疼女儿,更或者是看到了谢宴的潜力,所以林家家主确实入宫求见了天子请求赐婚,这对于天子来说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所以赐婚的事情很快,待那一纸旨意到达了谢宴在京都临时租赁的房子的时候,他……抗旨了。 因为慕文君并没有亲身经历那一段时光,所以无法知道当时真正的内情,在她看来,即便是前一世的谢宴也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但是前一世谢宴确实直接抗旨了,而且还还了林家一纸诉状,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京都众人皆知。 谢宴耳中听进去了慕文君的话,他眯起了那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轻声道:“我不会娶林家人。” 声音虽轻,其中蕴含的力道却难以想象。 这在慕文君的意料之中,她颔首道:“所以说你和四公主乃是天作之合,你若是这个时候求娶任何别家的女儿,林青青都会从中作梗,只有皇家公主,由皇上亲自赐婚,就算是林青青敢从中破坏,林家也不会纵容她这么去做。” “但是你这个前提是林青青对我情根深种,而且执念很深到不顾一切的那种,可是我和她算上今晚不过见过两面,今晚我虽然把话说明白,不过已经暗示了她,作为一个世家贵女,她怎么会……”谢宴对于这一点颇有些不解的道。 “看来你应该没有喜欢过人?若是你有喜欢的人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慕文君微微笑了起来,“林青青那种世家贵女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她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现在出现了一个她有可能得不到的,想来她就算是不折手段也会想要得到的。” “而且,你应该还不知晓吧,琼林宴会上,林青青当众宣布你必然会是她未来的夫君,她说你若是你已经有了夫人那么就让你休妻,再娶她为正妻,你若是不愿意,那么她就让她的父亲出面,以林家之势,想要这么做轻而易举,这些话原封不动都是出自林青青的口中。” 慕文君脚步停在了谢宴面前,挑眉道:“所以,我真的是来为你排忧解难来了,明日早朝过后,向天子求娶四公主,一切困难自可迎刃而解。” 谢宴并没有立刻回答,屋子中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慕文君方才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小口啜着,目光看向窗外弯弯的月牙,似乎并不担忧谢宴的回答一般。 “你似乎料定了我不会拒绝?”谢宴的目光落在神态悠然的慕文君身上。 慕文君摇了摇头,缓缓的舒出一口气道:“不,说实话,我并不能够料到你的态度,不过我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若是你仍旧拒绝,我也没有法子。” “四公主要被远嫁边塞的事情我也听到了一些,她是因为不想远嫁边塞所以选择了我……可是我不明白,那你又是为何要如此尽心竭力的帮四公主呢?而且,我若是求娶四公主,那么势必要得罪皇后一派,如此做,对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既然慕文君从利益得失的角度来劝说他,那么谢宴便也以这个角度来将这件亲事的利弊条分缕析的摆在明面上,他固然不想娶林青青,可是娶四公主也并不是他唯一的退路。 “难道你觉得你还没有得罪皇后和沉淙吗?”慕文君笑道:“在你得到翰林院修撰一职的时候,你就已经得罪了世家,要不然你觉得我会选择你吗?” “哦?我并不是你唯一的人选?”谢宴对于这一点倒是有些诧异。 慕文君也并没有打算在这一点上隐瞒,她直接道:“但是你却是我心中最为满意的人选,不过若是你执意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我说过我是为你排忧解难,而不是威胁你的。” “我倒是越发好奇,你为何要如此帮四公主了?难不成她抓到了你什么把柄?”谢宴随意的猜测着,然而,他不知道,他已经猜到了最关键的一点,只不过慕文君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就是了。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问道:“那么你的答案呢?” “……其实这件事对于我来说,解决的法子未必非要求娶我从来未曾见过的四公主,换另外一个人也是可以的。”谢宴微微一笑,“比如你。” 最后三个字话音刚一落下,谢宴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慕文君惊愕的脸。 慕文君进来之后虽然说不上是自信满满,可也是悠然自得的,然而这一刻不得不说她确实呆住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掉入局中 就在慕文君愣住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极其规律的三声,间隔相同,力道一致,慕文君和谢宴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店小二知道她在这里会客,不会贸然打扰,更加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那么现在敲门的人是谁? 夜色昏暗,天下第一楼内灯火通明,隔壁的劝酒声依稀可闻,慕文君喉咙滚动,刚要开口,门外之人似乎等的不耐烦了,又连着敲了三声,咚咚咚,每一声似乎都敲击在慕文君的心上,她眯了眯眼睛。 “门外何人?” 慕文君刚要开口,然而还未出声,另一道温和的声音先说出了口。 是谢宴! 然而好一会儿门外都没有声音响起,就连敲门声音都消失不见了,慕文君的心却无法放下,仿佛悬在半空中,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忽略的,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更重要的是,方才门外敲门之人究竟是谁? 慕文君走到门口,将手放在门上,马上就要推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沉闷的脚步声。 “慕文君,你在这里是不是?快给我开门!”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天下第一楼的寂静夜色。 二楼走廊外,人影闪动,各种各样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向了这里。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眸子中寒光乍现,犹如数九寒冬的冰湖,让人望而生畏。 “慕文君……你快给我开门……你是不是在屋子里密会男人……好啊,难怪你心心念念的搬出成国公府,原来你早就有了情况,亏你还是**县主……” 慕婉用尽力气敲击着房门,并且不遗余力的喊叫着,若是说之前旁人还不怎么理会,可是听到**县主这四个字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骤然多了起来。 毕竟现在**县主在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都说她是女中诸葛,聪慧绝顶,然而今日这位奇女子却被另一个女子辱骂着,这天下第一楼二楼处多是非富即贵之人,或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或是存着其他心思的人,都在观望着。 慕婉见有人看过来,神色更加自得,她使劲的敲击着门,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然而房门骤然打开,她一个不防备,就要跌倒在站在门里的慕文君身上,然而慕文君却面无表情的将手向后一侧,慕婉就狼狈扑倒在了地上。 “慕婉,是谁让你来的?”慕文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慕婉,冷声道。 “慕文君,好啊,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不知道错……你如此对我……那么也休要怪我不讲姐妹情分了……”慕婉倒在地上,神色却是高傲的,甚至是颐指气使的,“我且告诉你,你尚未婚配,深夜密会外男,这种事情传扬了出去,只怕你在京中的美名顷刻消散,若是这等事情传入了宫中,只怕你的县主名号也要不保……” 慕文君却看都没有看慕婉一眼,而是看向了走廊外面,目光从左右走廊上扫过,却并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她敢确定,方才最开始响起的敲门声并不是出自慕婉,那么究竟是出自谁的手呢? 而且慕婉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在天下第一楼,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慕文君心头困惑不已,她觉得自己仿佛不知不觉间进了一个局里,四周都是迷雾,她站在最中心的地方,向外面望,却根本看不到前路,这种无力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好受…… 慕文君目光冷冷的扫四周若有似无的窥探目光,二楼都是单独的房间,每个房间的门都没有打开,但是半开的窗子里透出的目光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多是看戏的,但是很有可能设局之人也在其中,只是她却完全无法知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对方想要借慕婉的手毁去她的名声,这一招不得不说很是阴毒,若是今日她密会外男的事情传扬了出去,只怕顷刻间就会人尽皆知,说起来这本不是一件大事,可是最近她名声太盛,也是最容易招人嫉妒之时,一旦有一旦污名传播出去,只会越演越烈,更不用手幕后之人还会推波助澜。 慕婉的叫嚣声还在继续,“慕文君,你堂堂慕府嫡女,在外密会外男不说,还打伤庶妹,你如此肆意妄为,不知廉耻,便是浸猪笼都不为过。” 慕文君皱起了眉头,回过头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好吵!” “你是文君的庶妹?”一道温润声音像是一股清风在屋子里面响了起来,而随着那个人的身影走了出来,那些或明或暗的窥探目光变的愈发明目张胆,随后更是响起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快看,没有想到**县主密会的人竟然是小谢探花……” “难怪听说今日小谢探花婉拒了好几位大人递过来的橄榄枝,原来是心有所属了,男才女貌,**县主和小谢探花倒确实是一对难得的佳偶……” “你胡说什么呢?即便两个人再怎么看着相称,但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两个人独处一室,谁知道在做些什么,听说这位**县主还是个名门贵女呢,竟然如此不知廉耻不知妇德!” “谁说不是呢?这深更半夜的,两个人密会在此,只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慕婉方才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慕文君,因为谢宴侧身对着她,因此她只是看到了一个男子身影,再加上敲门的时候就听到了的身子声音,所以断定屋子中必有一个男子,但是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容,现下知道了慕文君密会的人竟然是小谢宴探,她心中的惊愕不比旁人少。 “你……你……慕文君……你竟然敢勾引小谢探花……”慕婉眼圈顿时红了起来,指着慕文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慕文君挑了挑眉毛,这个样子,倒是仿佛受了污蔑被人欺负的人是她慕婉一样。 “慕小姐说错了,勾引二字不知道从何而来,我和文君……”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反击 “我和文君乃是……” 谢宴坦坦荡荡的走到了门口的地方,任由旁人打量,便是此时,他唇边的笑意仍旧如春风般和煦,然而这句话刚说出一半,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向了站在一旁的慕文君,眉毛微微扬了起来一下。 然而正是这个颇有暗示性的小动作让慕文君勃然色变,她脑子在顷刻间想到了方才谢宴的那一句“换一个求娶,比如你”这几个字…… 她瞬间意识到了谢宴想要做什么,这个时候与其否认,更好的法子是承认,反正两个人都未曾成亲,只要承认情投意合,随后定下亲事,那么这件事完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更不会对两个人的名声有污,只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两个人必须要成亲。 所以谢宴接下来的话语要说什么,无外乎情投意合类似的字眼,可是这样的话语一旦出口,那么就无可更改了! 利弊在脑子中快速闪过,然而她没有丝毫犹豫,仍旧想要阻止。 她面上原本的冷意尽数瓦解,眸子里全然是焦急之态,动作大于脑子的反应速度,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就要捂住谢宴的嘴,情急之下想要用这个愚笨的方法来阻止他的话语。 谢宴侧过了脸颊,躲开了慕文君的手,微笑不变,仍旧道:“情……” 就在慕文君绝望之际,此时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清清白白。” 这四个字一落下,慕文君才闭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方才那一瞬间额头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她甚至都顾不上去看一看究竟是谁这么及时的说出这四个字。 “慕文君和谢宴之间清清白白,两人并非是私自见面。”突然出声的人重复说道。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慕文君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睁开眼睛,却见来人果然是四公主沉妩! 可是这个时辰,她怎么会在天子第一楼,而且如此及时出现? 沉妩走上前,拍了拍慕文君的手,柔声道:“好妹妹,你代我受委屈了。” 这一声虽然轻柔,然而力道却足够旁边关注这里的人听到了。 “我仰慕小谢探花的才学,知晓小谢探花今日和同窗在此有宴饮,特意请文君陪我一同前来见一见小谢探花,本只想说两句就走,不过小谢探花和我谈的极其投机,所以这才在屋子里多留一会……” 沉妩沉声说着,与此同时目光扫向了四周那些飘过来的视线。 “可是……殿下您方才并不在屋子中……殿下……您何必要为慕文君掩护呢……是她不知廉耻想要勾引小谢探花……所以才会在这里密会……”慕婉咬牙说道,事已至此,她已经无路可退,只有将慕文君密会外男的事情坐实。 她好不容易抓到能够摧毁慕文君现在所拥有一切的把柄,自然不甘心这件事被搅局,可是到底顾及眼前人是公主殿下,不敢明着说,只能够隐晦的让她保全自己,莫要搅进来。 其实,四公主这话一出已经有人相信了,毕竟没有认为四公主会为了慕文君而自污名声。 沉妩冷眼看了过来,微微一笑道:“方才我衣服上沾了茶水,出去换了一件衣服,所以才不在屋子中,怎么?难不成你在怀疑本殿在撒谎不成?” “不……不……臣女……不敢。”在沉妩那般隐隐含着戾气的目光下,慕婉瑟瑟的颤抖了一下,就连一句话都说不连贯了。 “说起来,你方才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张嘴闭嘴的就污蔑你嫡姐和旁的男子有染,竟仿佛真的亲眼所见一般,依本殿看来你莫不是早就怀着其他心思,早有守在这里,趁着本殿不在功夫想要泼污水到你姐姐身上?”沉妩寒声道。 平日里的沉妩都是清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骨子中同样流淌着皇家血脉,那种高高在上的傲然同样不缺,这一刻的质问,让慕婉心神大乱。 “不……我没有……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若是知晓……”若是知晓怎么可能会这里自讨没趣,慕婉隐下未说完的话语,狠狠的咬着唇瓣。 “慕婉,你故意在殿下不在的空档中敲门,而且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将事情闹大,故意引来诸多目光,若是殿下未能及时归来,你是不是想要用这件事来毁了我。” “人言可畏,你既然知道这一点又为何不能够为我考虑考虑你我虽然早有嫌隙,可是到底都是慕家姑娘,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以至于你步步紧逼?”慕文君走上前一步,冷冷道。 这句话点出她和慕婉早有嫌隙,最后一句反问一锤定音,直接指出这是慕婉为毁她名声设下的局,既然慕婉想要毁了她,那么现在她就让她知晓什么是自食恶果。 慕婉在慕文君森凉的目光下步步后退,她咬着牙,心神大乱,却仍旧不肯服输。 “我没有诋毁你,慕文君,你休要胡说八道,即便殿下早就在这里,可是谁知道方才你和小谢探花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在做什么,你身为女子应当知晓避嫌才是,屋子中连一个丫鬟都没有……你就和一个男子独处一室……”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秋月就单手拿着剑从屋子中走了出来,不远不近的距离,直接走到了门口,最后停在慕文君的身后,让所有人都能够看清她的身影。 即便从始至终秋月一句话没有说,可是她的存在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比如慕文君和慕婉究竟谁在说谎? 慕婉惊愕不已,目光一直停在秋月身上,她进来之后分明只看到屋子中有慕文君和一个男子,这个丫头方才根本不在屋子中,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竟然仿佛鬼魅一般凭空出现? 慕婉被这个念头吓到,等反应了过来,那些如有实质的目光却让她更加感觉恐惧,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是压迫着她脑海里的神经。 原本她还想要靠着这些人让慕文君出丑,然而谁能够想到,现在却是她被众人议论纷纷。 第一百七十章 流言蜚语 “没有想到区区庶女竟然敢给嫡女设局,真是好狠毒的心啊,而且还是用女儿家最在意的名声,若不是公主殿下及时归来,**县主岂不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慕家庶女莫不是就是之前在相爷寿宴上勾引三王爷还是淙王爷的那位,啧啧,没有想到自己名声不正,还想要毁了嫡姐,方才她口口声声的不知廉耻,依照我看用在她自己身上方才妥帖才是。” “难怪之前听说慕家嫡女从封了**县主之后就从成国公府搬了出去,身边有这般毒蛇一样的妹妹在,任谁能够安然入睡,还是早早的搬出去,远远的离开这种人才是……” 一句句话语仿佛杀人利器在慕婉耳边辗转,让她终于失去了理智。 “啊……”慕婉抱着头顿在地上瑟瑟发抖尖声叫着,然而那些看戏的目光和话语声仍旧没有丝毫收敛,这般关于深宅大院的争斗早有耳闻,可是能够亲眼所见却是极少,毕竟后宅争斗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现在却被摆在了明面上,他们自然不肯错过这般大戏。 “我没有……我没有污蔑慕文君……这都是真的……”慕婉抱着头喊叫着。 慕文君给秋月使了个眼色,秋月立刻走上前捂住了慕婉的嘴,慕婉还在呜呜的尖叫着,然而那声音已经沉闷了下去。 “将她带进屋子里,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慕婉奋力挣扎着,然而又怎么能够挣得过秋月,秋月三两下就将她带进了屋子里。 慕文君目光扫过二楼其他屋子里那些或者开着门或者开着窗子还在看向这场没有落幕的大戏的人们,清声道:“这本是家丑不宜外扬,可是家妹不懂事四处吵闹,惊扰了诸位今晚的雅兴,更让诸位看笑话了,文君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慕文君落落大方的一番言辞再加上最后的一礼,立刻为她博得了满堂同情。 “**县主莫要如此客气,今日众人都看得分明,是你那个庶出妹妹看不得你在京中风光,所以才会借机想要毁你名声,你且放心就是了,若是有污蔑你声音响起,我们都会为你直言的。” “没错没错,**县主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大夏这次得胜而归少不了你的出谋划策,虽然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你这庶出妹妹好生可恶,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害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慕文君身上方才有的污名全部洗了干净。 慕文君紧紧攥着手,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目光环伺,想要在二楼灯火通明的房间中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只不过这又谈何容易。 不过现下她心中更加疑惑的是事情发展到了这里,竟然还不见天下第一楼的人出面,难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文君心中有些不安,不过眼下她无法分神,还是要处理好眼前的事情。 “今日能够和小谢探花和公主殿下一同谈古论今,实在受益匪浅,只可惜竟然险些因此让小谢探花的名声受损,实在是文君的过失……”慕文君话语里都是歉意。 谢宴神态还是之前的样子,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只不过看向慕文君的时候,眸光有一瞬的光芒闪过,似乎是好奇,更多的却是诧异,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能够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难道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不然你为何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慕文君知晓谢宴真正想要问的是为何她如此排斥他想要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在方才那个情景说来,那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慕文君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后退了一步,“今日叨扰了小谢探花。” “文君何必客气。”谢宴知晓她是想在众人面前坐实了她们二人并无任何关系的事实,因此也配合道:“这件事本就是意外,今日之事你也是受害之人,不必如此客气。”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向早就走进了屋子里的四公主沉妩行了一礼,道:“殿下,在下这就告退了。” 四公主清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今日并未尽兴,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再和小谢探花共论诗词。” 这句话便颇有些暧昧意味了,一直关注着这面动静的人听到这话都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哪里是慕文君和小谢探花关系暧昧,分明是四公主和小谢探花才对,只不过事关皇家公主,他们再怎么放肆也不敢公然议论。 “这是自然。”谢宴眸中有一道暗光闪过,随后他转身离去。 隔壁屋子里的士子早就在关注着这面情形,见谢宴回来了,纷纷打趣道:“难怪你方才一去不复还,原来竟然是佳人有约。” “四公主难道是对你有意不成?竟然在这个时候邀你谈诗论词,说起来那位**县主又是怎么回事?”这是碎嘴的。 “难怪你今日拒绝了那么多想要和你结亲的官员,原来你竟然是早有想法啊!看来以后子言是要扶摇直上了啊……莫要忘记了我们才是。”这是看戏的。 “原来才学未必有用,真正有用的还是脸蛋才是,竟然连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都上赶着想要见你……哎……真是让我辈读书人自愧不如啊!”这是说风凉话的。 “说起来就像是论才学你能够比得上子言一样,子言说起来还是容貌所累,才错失状元,子言这般人物能够得到公主垂青理所应当才是。”这是维护的。 谢宴眼珠转动了一下,看着屋子中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透过这一屋子景象,意外的看见了人间百态一般,他微微一笑,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只是道:“时辰不早了,子言先走了。” “哎,怎么这就走了……” “是啊,宴会未散,这不是扫兴吗?看起来和公主有了牵连就是不一样了,神态都是张扬了起来。” 声音顺着风传进了他的耳中,他面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径直离去,只不过在路过慕文君的隔间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这并没有阻挡他离开的脚步。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自食恶果 流觞厅内,四公主沉妩端着一盏茶,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闲适悠然的品着。 慕文君高高在上冷眼瞧着被秋月困住双手和嘴巴的慕婉,她抬了抬手道:“放开她吧。” 慕婉挣脱了束缚,目光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四公主,神色有些许畏惧,随后恶狠狠的瞪着慕文君,“你想要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你便真的这么想毁了我吗?”慕文君冷声道:“你就这么锲而不舍的跟在我身后准备找到我的把柄,给我致命一击?” “慕文君,你莫要太过高看你了!”慕婉按压着手上的青痕,冷哼了一声。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晚在这里,而且直接张口就说我密会外男,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屋子还有除了我还有别人的?”慕文君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慕婉,不肯错过她眼中的一丝一毫情绪变化。 慕婉梗着脖子,在那般灼灼目光下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目光,然而嘴上仍旧不肯松口,“慕文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天色已晚,我要回府了,有本事你就拦住我,我且告诉你,你若是敢动我分毫,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外走去。 “你在为谁隐瞒?”慕文君并没有阻止慕婉的动作,甚至动都未动一下,侧身对着慕婉,因此慕婉并没有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然而沉妩却看到了,那种冷漠到近乎无情的表情,她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错开了目光,仔细的看着茶杯上的花纹。 慕婉听到这句话动作僵硬了一下,她的手已经放在门上。 “慕婉,就算是我今日将你困在这里,你又能够如何呢?去找成国公吗?还是……慕老夫人?”慕文君缓缓而笑,唇边绽放花朵的弧度,眸子中的冷意仍旧冰封,没有丝毫融化的意味,“你觉得他们会帮你吗?” 慕婉停住了步伐,咬着嘴唇,此时她已经将门拉开了一个缝隙。 “今晚之后,你慕婉可谓是在京城之中有一次扬了名,这次你可不拘泥于之前的贵女圈,而是众所周知,你言语粗俗,污蔑嫡姐,牵连四公主,还死不悔改,你觉得若是这些话传到了成国公口中,你大小姐的日子还能够继续下去吗?” 慕婉按着门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她脑海中想到了极其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事情。 慕文君动了脚步,一步一步就像是贴合着慕婉的心跳声一般,让她的心神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跳动着,慕文君伸出了一双手,将屋门开开的那一小道缝隙关上了,哐当一声,并不如何响亮的声音,却让慕婉眉头狠狠的跳动了一下,她原本拉着门的手中无力的滑落了下去。 “慕文君,你不是就想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想要害你吗?我可以告诉你……”慕婉抬起头来,面色之中有着和慕文君异曲同工的冷漠,只不过在那冷漠一下还隐藏着丝丝缕缕的恐惧。 自从上次她被逼迫去慕文君那里道歉之后,就对慕老夫人心生了嫌隙,然而无论如何她心中都清楚她在成国公府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慕老夫人,所以即便心中有不满也不敢流露出分毫来,而这次的事情若是传到了成国公府,她没有把握慕老夫人还会保她。 毕竟王曾氏的嘴脸她可是见识过不止一次,上次她在贵女圈中失了名声,王曾氏就将她关在了院子里,那段时间是她无法想象的痛苦,受人白眼,吃糠咽菜,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上磨出了茧子。 而这次若是名声在全京城毁了,为了不影响到成国公府,王曾氏会不会把自己送走,随便找个郊外的庄子将自己一放,然后任由自己自生自灭。 慕婉自然不甘心落得那般田地,隐在袖口下的手攥成拳头,她抬起眸子,下了决心,冷声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指使我这么做的,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慕婉,现在你并没有和我谈条件的权利。”慕文君微微侧了侧头,勾起嘴角,冷漠而无情。 “事已至此,我若是真的名声尽毁,那么我还怕什么,我又凭什么冒那么大的风险告诉你幕后之人,慕文君,我是在和你谈交易。”慕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来给自己寻找到最大的利益。 从进到天下第一楼到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现在尚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交易?”慕文君将这两个字在舌头上辗转,她挑了挑眉毛,“难得你现在也开始长脑子了?” 慕婉冷着一张脸,瞪着慕文君,“想要知道幕后之人,你以为就这么容易吗?你要知道我今日若是说出了她的名字,我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你总要拿出你的诚意来,否则即便我真的失败了,那人隐在暗处,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给你致命一击,届时你迟早会布上我的后尘。” 不得不说,慕婉这一番话正说到了慕文君的心坎上,她之所以这么想要知道幕后之人,就是因为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才是最可怕的,而慕婉的这一番话更是佐证了一个事实,那个幕后之人的势力很强大。 有这样一个人在暗处,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想要什么?”慕文君挑眉道, “帮我将今天的事情遮掩过去,不能够让这件事在京城中传扬开来。”慕婉沉声道。 “你难不成觉得我是神仙不成?”慕文君险些被这话气的笑了出来,“现在这里的人已经都知晓了事情,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能够让这些人不说出去,而且你选择在这里闹,不就是因为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今日发生的事情只怕明天就会整个京城都知晓了……” 慕婉咬了咬下唇,她又如何不知道,可是她更加无法知道的是现在她自食恶果了。 “你无法解决这件事,可是不代表旁人无法解决……”慕婉目光瞟向了自始至终喝茶看戏的四公主身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沉妩的心思 “你是说我?”四公主挑起了细细的柳叶眉,神色清冷如初。 四公主站起身,白色的披风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她走上前两步,眯着眼睛打量着慕婉,缓缓道:“你莫不是已经忘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本公主凭什么帮你?” 四公主身高尚且没有慕婉高挑,可是慕婉对上四公主的目光的时候,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她紧紧的咬着嘴唇,颤抖着声音道:“可是……殿下不是和慕文君交好吗?” “你说文君?”四公主啧了一声,唇边勾起一个让慕婉捉摸不透的笑容来,道:“谁告诉你我和她交好的?你应当不知道吧,说起来我今日落到这般田地,还是对亏了文君呢……” 慕婉悚然一惊,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背脊抵在门上,似乎这个动作能够让她更加有安全感一般,抬起闪烁着些许惊慌的眸子,目光在慕文君和四公主间游移不定。 四公主和慕文君有仇? 可是若是真的有仇,四公主又为何要帮慕文君?若不是她的及时出现,今日慕文君私会外男的事情就坐实了,名声和地位毁于一旦。 可是沉妩出现了,而且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这哪里像是有仇之人会做出的事情? 慕文君听到四公主这番话,无奈的摊了摊手道:“四殿下,当时是因为立场不同,否则我又怎么会和你为敌呢?” 这话慕文君是发自内心的,四公主这个人太过于聪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可以让她查询出秘密来,若是能够选择,她不会对她出手,这样的敌人太过于可怕,即便是在白云庵中,四公主败在她的手中也是因为五公主沉颜的愚蠢,否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至少慕文君只有五分把握。 “而且我现在也算是自食恶果,三日之约,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不敢有片刻遗忘。”慕文君摊手,无奈的叹息一声。 说起来若非四公主定下的三日之约,她又何必冒险在这深夜约见探花郎,结果事情没有解决,反而又添了麻烦。 “你们?确定有仇?”慕婉惊疑不定的问道,这二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仇的样子,反而更像是……朋友? 没错,相比于仇人,二人更像是朋友,她面对四公主之时,尚有对皇家的畏惧,可是慕文君却不同,对待四公主的态度和对旁人并无二致,甚至神态还更要随意几分,这更加像是和朋友相处的时候。 慕文君和沉妩都没有回答慕婉的这个问题,两个人有意无意间四目相对,随后转瞬间错开目光。 “说说正事吧,本殿可以让人将今日关于慕婉的名字隐下去,可是这对于我又有何好处?”沉妩并没有看向慕婉,而是直截了当的问慕文君,显然她对慕婉并不感兴趣,她觉得有价值的从始至终都是慕文君。 “殿下想要什么好处?”慕文君唇边勾起一个悠然自得的笑意来,“说起来殿下不是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好处了吗?想来明日京中就会传扬开您和小谢探花共论诗词的事情来,这对您来说不就是一件好事吗?” 沉妩手指扣在桌面上,不疾不徐的敲动着,道:“这是另一码事,咱们就事论事,这件事想要我出面,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本殿凭什么帮你?” 慕文君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心中权衡利弊,片刻后她抬起眸子道:“那殿下想要的是什么?”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慕文君原本想要混淆视听借用沉妩的力量将今日之事遮掩过去,可是沉妩察觉出来了她的意思,帮慕婉这件事只是慕文君为了查出想要陷害她的幕后之人,可是和她的亲事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想要让她出手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 慕文君见这一计并没有奏效,干脆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出了口, 沉妩满意的笑了,她撑着下巴打量着慕文君,缓缓道:“若不是你我立场不同,本殿当真愿意和你当个手帕交了。” 慕文君对于这一点保持认同的点了点头。 “本殿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沉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转而郑重,她道:“你永远不可以对谢宴动心思。” 慕文君微微一愣,道:“殿下您莫不是当真了?” 慕文君原本提议让谢宴帮挡下沉妩的婚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至少她不认为沉妩会如此随意嫁给一个人。 选择谢宴,一是因为此人现在锋芒正盛,二是此人家世普通,不必面对更多的不必要的局势,这也是为了以后解除亲事做准备。 她们现在只是为了可以抢先一步定下婚约,如此至少可以保证不必远去边塞,然后就可以利用这个时机,随意找个理由将结亲的过程拉长,最后过了这个风头,再解除亲事。 可是现在沉妩突然说出这句话,也难怪慕文君会有此一问了。 “当不当真的并不重要,只不过在我看来,谢宴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年轻的世家公子中尚且没有一个人有他这般文采……”沉妩的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可是慕文君却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果然当了真,对谢宴动了心思,否则何必让自己做出那个莫名其妙的承诺呢? 不过慕文君聪明的没有问下去,她颔首道:“殿下放心就是,我对小谢探花本就并无他想,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所以您就安心就是了。” 慕婉对于他们两个人的话似懂非懂, 她有些懵的看着四公主唤来守在门外的贴身宫女,拿出贴身的玉佩交给她,道:“拿着本公主的玉佩去警告一下其他房间的人,今晚的事情不得泄露出慕婉的名字……” 宫女双手接过玉佩,恭敬的退了下去。 四公主看了一眼神态懵懂的慕婉道:“你放心,今天晚上的事情或许会流露出去,不过你的名字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慕婉听了这话顿时心头一喜。 第一百七十三章 幕后人是皇室中人 慕婉随即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即便四公主已经派人去处理了,那么为何不直接命令他们,将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直接禁止提起,却只是隐去了她的名字? 不过这点疑惑之处,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问出声,因为她在四公主和慕文君的对话之中,敏感的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地方。 “慕文君,殿下已经帮了你,现在到了你信守承诺的时候了,你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慕文君灼灼目光落在慕婉脸上,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 有点时候一个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变化最是真实。 慕婉垂下了目光,喉咙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她静默了一下,才说道,“是宫中的人。” 不止是慕文君,就连沉妩听到慕婉这句话,眉头都皱了起来。 “宫中的人?”慕文君将这四个字在唇舌间辗转,她冷笑了一下,道:“慕婉,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和我耍心机不成?你说是宫中的人,有何证据?” “我没有骗你。”慕婉抬起眸子,连忙道:“真的是宫中的人,来找我的那个人白面无须,说话声音尖利,虽然竭力掩饰,不过我能够看的出来是个太监。” 慕文君和沉妩目光对上,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慕婉,你还是没有对我说实话。”慕文君沉下了声音,道:“我想要知道的是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而不是你能不能看出谁是太监与否?” 慕婉咬了咬下唇,她确实耍了心思,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之人,只不过若是不如此说,慕文君又怎么会肯帮她呢? 她攥住自己的衣角,似乎想要借此来获得力量,语气里难掩倔强,“我……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告诉了你……” 慕文君眸光如寒冬数九的冰锥,慕婉刚一接触到,就心虚的错开了目光。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将今日晚上来找我麻烦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我。”慕文君沉声道。 慕婉这个时候自然不想惹怒慕文君,她并没有犹豫,直接道:“我并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才来的天下第一楼,说起来,今日来天下第一楼的多是女子,想来你也清楚,都是为了见小谢探花,我也并不例外,所以我来这里的时候,比你还要早上许多。” 慕文君点了点头,她今日来此,完全是突然而至,而小谢探花今日在这里和同窗士子宴饮的消息并不是秘密,众人能够找到这里也是正常的事情。 慕婉这番话倒是颇有可信度。 “只不过我来这里之时店小二告诉我没有了位置,可是我明明看到两个在我之后进来的人上了二楼房间,因此难免就和店小二起了争执,谁知道那人看到了我后邀请我进她们的房间,本来我还有些犹豫,可是我看到了你的身影,而且畅通无阻的进了另一个房间,当时我难掩心中好奇,便也没有离去……” “你说他们有两个人?可都看清楚了相貌,为首那人是男是女?”慕文君追问道。 “这并看不出来,我只是猜出了随行之人是个太监,另个人全身笼在黑袍下,就算是进了屋子也没有脱下袍子,所以我并没有看清楚那个人……不过我之所以能够猜出那人是皇室之人,是因为当时她掉落了一枚玉佩……” “等等……你说玉佩?什么样式的玉佩?”沉妩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语。 慕婉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样式并没有看清楚,不过只是一晃眼就被随行的太监捡了起来,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块极品好玉,价值不菲。” “而且据我所知,宫中的公主皇子每人都有一块玉佩,既有玉佩,身后又有太监伺候,所以我当时便猜出了那个人身份只怕不简单……” 这个时候沉妩身边的宫女回来了,将手中玉佩呈还给了沉妩,沉妩却是让丫鬟递给了慕婉,“材质可是和这块相似?” 慕婉只看了一眼,就点头道:“没错,这般材质的玉佩很是少见,我不会看错的,就是样式不太相似。” 沉妩闻言面色颇有些难看,“自然不相似了,这块玉佩的原料出自北疆小国,一整个玉矿里也只不过找到了一块而已,后来进贡到了大夏,打磨成了几块玉佩,父皇将它送给每个刚出生的孩子,公主皇子无一例外,而这枚玉佩自从我们出生起就跟随在我们身侧,也是象征着我们的权利。” 慕文君闻言下意识的攥紧了袖口,她的袖口之中也有这么一块相同材质的玉佩,正是沉崇留给她的。 “我也是这么听说过的,所以他让我敲门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毕竟……毕竟……我和慕文君本就是势不两立的状态……” “不对。”慕文君眯了眯眼睛,盯着慕婉道:“你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你当时可看到了我和谢宴先后进了屋子?后来敲门的人真的是你吗?” 慕婉咬了咬下唇,她没有想到慕文君竟然这么敏锐,就连这等细枝末节也没有放过,因此她只有道:“是我疏忽了,我只看到了你进了这个屋子,并没有看到小谢探花进来……”否则她当时看到慕文君密会的人是小谢探花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惊讶了。 “刚开始我还有些不相信,是那个太监带我来敲门的,直到屋子里响起了男子的声音,他才离去,我也确认了你密会外男之事,这才敢闹了起来……”慕婉如此说道。 可是最后她也不曾想到,闹到最后只有她自己没有了脸面,慕文君名声没有丝毫受损。 慕文君站了起来,直接去了隔壁的屋子,不过里面空无一人,显然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慕文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皇室子弟?除了沉妩和沉崇外,究竟谁哪一位才是其中的幕后之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慕文君的疑惑 慕婉已经离去,屋子中只剩下慕文君和沉妩二人。 沉妩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沉思,慕文君则是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昏暗的夜色,一轮残月高高挂着并没有带来什么光明, “你在怀疑谁?沉淙还是沉隶?”四公主犀利的目光落在慕文君身上。 慕文君没有回头,甚至声音也是淡淡的,“殿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宫门应该已经落了锁,你今天晚上要住下哪里?” 沉妩见慕文君不想回答,只是挑挑眉,放下手中茶盏,淡淡而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也罢,既然你不想说这件事那就算了,至于我的亲事,还有两天时间……你可要把握好时间啊……我可不想看到你还没有完成我的事情就先一步被旁人打败了……” 慕文君轻声笑了一下,道:“殿下,其实这件事已经只差最后一步了……说起来今日之事反而成就了此事,否则我还没有十分的把握……” 沉妩站起身,走到慕文君身边的位置,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却只看到了一片昏沉沉的黑暗,泼墨一般,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怎么说?” “明日您和小谢探花深夜共论诗词的消息势必会传扬开来,今日这二楼各个房间之中多是女子,这件事瞒不住的,而这就是最好的时机,时机已有,现在只差小谢探花点头了……原本我想着自己过去问一问他,不过现在看来,既然殿下动了心思,不妨由您亲自和他去谈……只要娶了你,美人权柄皆到手而至,他没有理由拒绝的……” 这番话里七分真,三分假,慕文君之前的分析都是正确的,只不过在最后却是隐瞒了谢宴的真正的目的。 谢宴或许会同意这门亲事,只不过绝对不会是因为权势或者美人,而是因为仇恨,对世家的仇恨。 现在世家对他趋之若鹜,只是因为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若是一旦清楚,那么势必不会留他,现在的谢宴即便风头正盛,实际上势力太过于孱弱,相比于庞大的世家犹如一只蚂蚁,实在不堪一击,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怕面对世家,却怕被逼娶仇人之女,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尚公主都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慕文君清楚,这些道理她能够想明白,谢宴一定也能够想明白的。 慕文君唇边勾起一个弧度,“而且殿下不是让我许下承诺不得对小谢探花动心思吗?这根线我已经给你们二人牵好了,至于其他的,若是您还不肯亲力亲为的话,只怕……”后面的话慕文君没有说,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沉妩眸子中一道暗光闪过,想到了今日若不是她及时赶到出口,要和谢宴结亲的人只怕成了慕文君,她点了点头道:“今晚本殿会去长公主府住一晚,明天你帮我约他出来,至于地方……本殿看这里不错,还是天下第一楼这个房间好了……” “好,没问题。”慕文君点了点头,她转瞬间就明白了沉妩的意思,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明天若是还有人看到她和小谢探花一同出现在这里,只怕会有更多的风言风语传播出来,然而沉妩现在根本不怕流言蜚语,甚至还要迎风而上,借助各种话语让她和小谢探花一事传播开来,这也为了之后她和小谢探花定下亲事打下基础。 沉妩和慕文君定下了此事后就要离开,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披风,戴上兜帽,已经走到了门口,然而慕文君却是突然出声了,“殿下,文君还有一个问题,您今日为何出现的这么及时?” “你在怀疑本殿?莫要忘记若非本殿及时出现,你已经名声尽毁。”沉妩沉声道。 慕文君没有再说话,沉妩也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径直走入了长廊之中,转瞬间,屋子中沉默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响起。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又有脚步声响了起来,然后房门被人推开了,慕文君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窗户前,一言未发。 进来那人踉跄的走了几步,然后跌倒在椅子上,似乎碰到了伤口,深深的喘息了一下。 这一声让慕文君眉头微动,侧过身子,就看到了捂着胳膊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的乔陆。 慕文君原本满腔烦闷,见到平日里最重形象的乔陆竟然还有这等面容时候,顿时绽开一个笑容来,“你这是怎么了?” 乔陆哭丧着脸,拿着腔调说着,“我还以为你要不理会我了。” 慕文君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啧了一声道:“好好说话,莫想要用此招数来蒙混过关,如实说来,今日之事你知道几分?为何不曾告诉我?后来天下第一楼中的小二都去了哪里?” 今天晚上看似只是针对她的一场诬陷,实际上不对的地方太多了,慕婉只是明面上被当做枪的那个人,暗中的人又是谁? 既然身怀皇家玉佩,那么必然不是普通之人,可是这也并不像是沉淙能够想出来的法子,即便沉隶有这个头脑,可是却没有这个理由,除非他已经知晓是自己在背后挑拨他和沉淙的关系,但是若是真的知晓了,只怕就不会只是想要毁去她的名声这么简单了。 而且不对的地方不止如此,还有沉妩,她今晚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可不认为这只是巧合而已。 最重要的是,为何在事情发生之后,天下第一楼没有任何人出面,即便这件事和她无关,天下第一楼这等场所,也不会任由吵闹发生而置之不理才是,一切事情看似正常,实际上细想都能够想出不正常的地方来,而这也正是慕文君最为疑惑的地方。 乔陆苦笑了一下,道:“难不成你觉得若是今晚让谢宴那小子抢到先机,说出你们二人关系密切之类的话语来,这件事在京都中再沸沸扬扬的一传,沉崇回京能够放过我?并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万通阁出了事情,我分身乏术……”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万通阁出了奸细 慕文君隐隐也猜测到了什么,自从慕婉出现,变故发生之后,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属于天下第一楼的人,这实在是太过于不同寻常了,而每个不同寻常追根究底都会有其中缘由,她不认为是乔陆不肯出手,那么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天下第一楼出事了。 但是二楼内没有一个人察觉,那么也就是说出事并不在明面上,而是在暗处。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道:“乔陆,你应该知晓,沉崇将他的玉佩留给了我,这件事我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陆沉默了一下,道:“也罢,沉崇相信你,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出事的并不是天下第一楼,而是万通阁,那里出现了叛徒……不……与其说是叛徒……不如说是奸细……” 慕文君悚然一惊,立刻问道:“那个奸细在万通阁是何身份,知道多少你们内部的事情,他又是谁的人?” 乔陆摇摇头,“只是一个新人,知道的事情并不多,甚至并不知晓沉崇就是万通阁背后的人。” 慕文君听到这里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件事并不简单,不然的话乔陆不会如此如临大敌,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还有呢?” 乔陆扯动了一下嘴角,道:“果然瞒不过你。”他站起身,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边走边说。” 慕文君跟在乔陆身后,却发现他一直在捂着右面胳膊,走动间动作也有些僵硬,又想到他进来之后那龇牙咧嘴的样子,顿时眉头一皱道:“你受伤了?” 乔陆淡淡道:“并无大碍。” 慕文君随着乔陆来到了天下第一楼的后院,这里她之前便来过,若是一直走下去就是她之前住过的小院,不过乔陆却转了方向,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穿花拂柳最后停在了一面墙上,他蹲下去手指扣动了地面的一块石头,然而石墙上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跟在乔陆身后走了进去。 “你可知道这是哪里?”乔陆低沉的声音响在夜色之中。 慕文君在夜色中无法辨认方向,只能够跟随在乔陆身后,听他如此问起,摇了摇头,“不知晓,不过咱们走了这么远,应当已经不是天下第一楼内了。” 乔陆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的意思,带着她又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停在了一个暗处,将手上的灯放在了一个台上,随后扣动了台下的某一处,面前又有一道暗门打开。 相比于外面的昏暗,门里面是一道暗道,两个人穿过了暗道,眼前顿时灯火通明,慕文君不适应屋子里的亮度,下意识的挡了挡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才看清楚屋子的布置,不,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牢房。 一个浑身都是伤痕的人被绑在架子上,身上各种各样的伤口,鲜血淋漓,都还没有结痂,他低低的垂着头,头发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音,微微的抬动了一下头颅,不过可以看到,即便是这么一个动作,他现在做出去也是困难至极的。 然而她还是发出了嗤嗤的笑声,低沉而暗哑,仿佛地狱深处发出的声音,慕文君看到也不觉得心头一紧,她不自在的攥紧了衣袖。 “他就是哪个奸细?”慕文君压住心底的不适,抬眸问道。 “是,今晚就是因为他,楼中损失了八名高手。”乔陆沉声道。 “今晚我出了任务,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万通阁出了事,他率领高手闯入了万通阁,将万通阁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我看到烟花传讯,快速赶了回来,阁中其他人因为被下了药,几乎没有抵抗就死在了他的手下,我回来之时他已经逃了出去,只不过……他并不知晓,阁中真正的精锐并不在万通阁,而是在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中随意的一个店小二都不是普通人。 “所以我得知消息后将天下第一楼的精锐召集了过来,将他追杀了回来,他身边的其他人也都是高手,不过现在都已经死了,我只留了他一条性命……” 那人听到了这句话狠狠的咳了一声,吐出带血的吐沫,嗤道:“乔陆……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老子是不会告诉你任何秘密的……” 慕文君愣了一下,“你说他将万通阁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 乔陆点头道:“他并没有参加偷取宝珠的任务,他本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不过这些日子潜伏在万通阁内,通过什么蛛丝马迹查到一些事情也不奇怪,若是没有凭证想来他也不敢动手,只不过可惜……阁内已经没有任何线索……” 万通阁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精锐都在天下第一楼。 “乔陆,你再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说出任何秘密的,今日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就等着我出去杀了你……”被绑在架子上的人恶狠狠的说着。 慕文君道:“他在激怒你,想要让你杀了他……” 确实,与其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确实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痛快。 乔陆面无表情的继续和慕文君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杀他……” 他走上前一步,将烧的通红的烙铁拿了起来,脸上浮现冷漠的笑容,他道:“没关系,你不想说便算了,不过你杀了我万通阁这么多人,本公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你呢?你想死,本公子可不会轻松的让你如愿以偿……” 烧的滚热的烙铁贴合在皮肤上,绑在架子上的人惨叫了一声,凄惨的声音在暗牢中回荡,慕文君甚至感觉闻到了焦糊的味道, 她下意识的错开了目光,再不肯多看一眼。 她想着,这或者就是生不如死吧。 架子上的人已经昏迷了过去,乔陆冷冷的吩咐道:“将他泼醒。” 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那人的头轻轻的动了两下,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已经毫无力气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究竟是谁? 慕文君走出暗牢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亦步亦趋的随着乔陆进了屋子,这才发现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万通阁。 她环顾四周,箱子柜子被通通打开,书架上的藏书也不可避免的被翻的乱七八糟,桌椅横七竖八的倒着,地面上是碎裂的花瓶茶盏,甚至还沾染着斑斑血迹。 “天下第一楼中的流芳厅中进入了一个古怪的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下,就是她指使慕婉污蔑于我,最重要的是慕婉说他身上有一枚属于皇家子嗣的玉佩……” 慕文君挑了张还能够坐着的椅子坐了下去,闭着眼睛轻而缓的揉着太阳穴,这一晚上消耗了太多的心神,可是偏偏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她完全无法安心回府休息。 “皇家子嗣?你可确定?”乔陆闻言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偏偏这个时候万通阁中出了事情,人手被紧急调走,否则只怕无法瞒过他的眼睛。 “当时四公主沉妩就在旁边,慕婉不敢在这方面撒谎。”慕文君脑子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按压的动作一顿,她睁开眸子,问道:“你说今天晚上的事情真的是巧合吗?” “神秘莫测的黑袍人,四公主沉妩恰到好处的出现,还有万通阁突然的变故……”慕文君眼眸转动着,道:“我总觉得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你说究竟是谁能够在背后操控这些,目的又是什么?” 慕文君看向了乔陆的方向,而乔陆的的目光似乎早就等在了那里,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道:“是为了那八颗夜明珠?” 慕文君站起身,来回踱步了一会,忽然停下脚步问道:“若真的如此,可是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他们是如此查到的,现在查到了什么地步,是否知晓我和沉崇……除非他们发现了天下第一楼和万通阁之间有牵连……等等……” 慕文君猛的回头看向乔陆,道:“你可有派人查过天下第一楼是否被人探查过?” 乔陆闻言立刻大步离去,慕文君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快步而去。 若是在街道上看,万通阁和天下第一楼之间八竿子打不着,至少间隔了两个街道,二十多家商铺,若是最近的路也最少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可是若是通过暗道,那便才是真正最近的距离,不过一条直道而已,速度更加快了。 乔陆直接去了天下第一楼的后院,半道却又改了方向直接去了三楼,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间隔着的房间,至于三楼,是从来都不对人开放的地方。 乔陆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后院一直有人镇守,即便那些人来了也进不去,倒是三楼,这次天下第一楼为了押送宝珠去北疆,随行的都是高手,再加上还有其他的任务,留在京中的人手本就不多,为追缴奸细,几乎倾巢而出,若是真的有人搜查,只怕目标就是三楼了……” 乔陆径直推开了一件房门,房间还是如他出去的样子,整齐干净,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他打开抽屉和柜子,里面的东西都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只不过在他刚要打开床后的暗柜的时候,他眯了眯眼睛,回头道:“不对,这里果然有人进来过。” 他在暗柜上放置了一根细小的羽毛,并不起眼,若是不碰到暗柜绝对不会惊动羽毛,可是一旦有人碰到,羽毛就会随着动作移动位置。 现在羽毛便不在原处。 暗柜里放置的是天子第一楼的账本,还完好无损的放在原处。 乔陆站起身,皱眉道:“屋子中确实有人进来过,不过什么东西都没有丢。” 慕文君方才一直站在门口,闻言走了进来,屈指扣在桌面上,一声连着一声,她道:“看来这次的事情果然不简单,那黑袍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污蔑我,这只怕是顺手而为,其实是想要借用一件事,一件足够吸引别人眼球的事情,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楼,而万通阁那面应该也是同一股势力所为,为的正是将天下第一楼的精锐引出去……他们从始至终真正的目的都是天下第一楼,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所以并不想引起你的怀疑,将这些全部还原。” 乔陆皱眉道:“可是知道天下第一楼和万通阁之间有关系的人并不多,甚至屈指可数……” “若是通过那个奸细呢?”慕文君眯了眯眼睛道:“他在万通阁潜伏许久,通过些许蛛丝马迹找到其中关联也并不是难事……而且这次既然敢动手,只怕他手中已经有了什么把柄……” 慕文君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道:“等等……不对……他们或许只是怀疑,并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 若是黑袍人就是真正的幕后之人,而且身上还有皇家玉佩,那么若是真的有了什么实质性的把柄何必多此一举,只怕会直接禀告天子了,让天子派兵搜查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并不想将此事张扬开来,想要将夜明珠占为己有。 “这几日,你派人跟在沉淙和沉隶身边,仔细查探一下他们的行踪……”慕文君原本觉得不会是他们其中之一陷害的自己,可是现在事情已经不单单是想要陷害自己了,而是关系到天下第一楼和万通阁。 “好,万通阁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我决定先暂时将万通阁关闭,将所有主力留在天下第一楼,这次那些人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只怕还会有第二次……” 乔陆坐在慕文君的对面,“沉淙,沉隶,你更加怀疑谁?” 慕文君摇了摇头,“按道理来说,他们现在正是打的难分难解的时候,怎么可能有时间来布置这么大的事情,可是除了他们,能够身怀玉佩而势力强大的,也并无旁人了……” “我记得你说起沉妩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那么你可怀疑她?”乔陆忽然问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悦于你 慕文君和乔陆在三楼密谈过后,并没有再回慕府,而是直接在天下第一楼的后院歇下了。 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她懒懒的伸了个腰,唤来秋月问了时辰,这才起身梳洗打扮。 “四公主可过来了?”慕文君拿起梳子梳着及腰长发,漫不经心的问道。 昨天沉妩说起来,今日再约见小谢探花仍旧是在天下第一楼的畅风阁。 “四公主已经到了,小谢探花还没有到,小姐可要去看看?”秋月轻声道。 慕文君拿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书信,道:“不着急,你去帮我办件事情,将这封信送到林青青那里,记住,隐瞒身份。“ 这对于秋月来说并不是困难之事,她接过书信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慕文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挑选着簪子。 梳洗过后,慕文君径直去了二楼的流芳厅,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疾不徐的吃着午膳。 畅风阁内,谢宴和四公主相对而坐,宫女都被留在了外面,屋子中只有他们二人,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食,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动。 “小谢探花可是刚下了朝?想来应该还没有用过膳食,不如先吃些东西,咱们再说?”沉妩捡了一筷子粉蒸肉夹到谢宴的碗中,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看了既不觉得过分熟络,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漠。 然而若是见过沉妩的人看到了她这幅面容,必然是要惊讶的,沉妩聪明,却冷傲,何曾如此对人和颜悦色。 谢宴夹起那块粉蒸肉,慢条斯理的吃完,放下筷子,径直说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沉妩也放下了筷子,说起来两人今天各怀目的,可不是单单为了吃饭而已,她抚平了衣袖上的淡淡褶皱,微微一笑道:“开门见山也好,总好过拐弯抹角,本殿本就不适应那个。” 沉妩倒拿起酒壶,轻轻摇了摇,笑道:“上好的梨花酿,也不知道小谢探花能不能喝惯……” 抬手倒了两杯,递给了谢宴一杯,道:“小谢探花可有了意中人?” 谢宴接过酒杯,并没有喝,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有或者没有,有区别吗?” 沉妩眨了眨眼睛,手指摩挲着酒杯的纹路,点头道:“自然是有区别的,毕竟你我二人若是成亲,本殿可不愿意看到你心中还记挂着旁人。” 谢宴咦了一声,疑惑道:“殿下似乎很有信心我不会拒绝你的提议?这是为什么?” 谢宴想到昨天慕文君找他谈起此事的情景,他可记得最后也不曾答应下来,而且还表达了对慕文君的欣赏之意……不过想来慕文君自然不会将这些说给沉妩的。 沉妩站起身,打开里面的窗子,看着二楼的回廊,回头勾唇笑道:“你说这外面多少人在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即然你已经来了此处,不就是说你也对我的提议有意吗?更何况和我成亲对你很有好处?你是聪明人,为什么会拒绝呢?” 谢宴神态淡然,将酒杯里的酒水倾洒出去,反手拿起了茶壶,热气腾腾的茶水溢满了酒杯,他道:“这个世上聪明人很多,趋吉避凶,逐利而为皆被称作聪明人,可是在我看来却并不是如此,真正的聪明人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的,不退却,不让自己以后后悔方才为聪明人……” 说罢,他将茶水一饮而尽。 沉妩关上了窗户,唇边笑容尽数敛去,眸子中的冷意凝聚,她道:“小谢探花这是何意?” 谢宴站起身,拱手道:“殿下方才不是问我,我心中可有意中人了吗?有的。” 不顾沉妩愈发冰冷的脸颊,谢宴继续道:“我今日来此只是为了和殿下说清楚我的意思,殿下的提议很诱人,想来换做任何一个旁的士子都会动心,只可惜,我现在已经有了意中人,并且打算娶她为妻子,还望陛下谅解,在下这就告辞。” 说罢,他就要离去,然而沉妩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去,她寒声道:“你的意中人是谁?” 谢宴脚步一顿,并没有回答沉妩的问题,反而道:“其实殿下若是不想远嫁边塞,想要留在京中,我并不是唯一的选择,甚至不是最好的选择,殿下不妨可以去找其他人?” “你口中的意中人可是慕文君?”沉妩背脊挺直,拦住了谢宴的去路,一双秋水双瞳此时仿佛被寒冷笼罩,冷声道:“昨天晚上本殿若不是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要说出你和她情投意合了?” 谢宴退后一步,拉开了和沉妩的距离,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殿下,这和你无关。” 这句话似乎彻底刺破了沉妩脑海中紧绷的那条线,她步步紧逼,勾起的唇角中尽是冷意,“和我无关?你让我去找其他人?你以为本殿是什么人,本殿堂堂公主,你以为是什么随便的人都可以和本殿结亲不成?” 沉妩呼呼的喘息着,这几句话完全不是她应该说的,可是她还是说了,似乎想要借此将心里的烦闷都发泄出来,屋子中一时之间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她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退后一步,闭了闭眼睛艰涩道:“谢宴,本殿想要和你结亲不止是为了摆脱远嫁边疆,还是……因为心悦于你……” 流芳阁内,慕文君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有好戏看了。” 话音刚落,隔壁猛的传来锤门声音,随后门外传来了吵闹声音,“放开我,让我进去,我是小谢探花的未婚妻,我知道的,小谢探花就在里面,让我进去……” “林姑娘,屋子里四公主和在小谢探花讨论诗词,你休要在这里放肆。”守在门外的侍卫和宫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将林青青和她带来的人拦截住了。 然而屋外的吵闹声音已经传了进去,沉妩打开门,冷声道:“你们在吵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拔弩张 沉妩打开门就看到了她的侍卫和其他人打在一起,而在他们身后站着的则是林家姑娘林青青。 沉妩寒声道:“林青青,你在做什么?” 林青青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色,甚至傲然道:“这话应该是我问四殿下您才是,您堂堂公主殿下,此时不在宫中养尊处优,为何会在这里私会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沉妩顾不上林青青的失礼,她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冷笑道:“你是说谢宴是你的未婚夫?难不成你是在白日做梦不成?” 林青青挥了挥手,对带来的侍卫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随后挑起眉毛道:“殿下,我父亲已经进宫面圣了,所为正是我和小谢探花的亲事,您应当不知道吧,我父亲年轻时候曾为皇上亲兵,有一次为救天子以身挡刀,虽然未伤及性命,不过腿却跛了,以至于我父亲无法继承家业成为林家家主,以这份情意想来陛下不会拒绝我的这小小的一桩亲事,所以即便现在谢宴不是我的未婚夫,不过也马上就要是了,所以我说他是我的未婚夫有何不对?” 沉妩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林青青举目四顾,笑容中都是志得意满。 旁人怕四公主,怕的是她的身份地位,不过她可不怕,世家嫡女的身份向来高贵,四公主若是有个出身高贵的母妃她自然也会忌惮几分,不过她可知晓四公主现在不得皇后喜爱,更是要将她远嫁边塞,现在四公主把主意明目张胆的打到了谢宴的身上,简直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她怎么能忍。 昨天晚上她因为早早的回去了,不曾知晓天下第一楼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过今天中午屋子中突然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纸上写明了昨天晚上四公主和谢宴共论诗词的暧昧举动,又写了今天中午又约会在天下第一楼见面的事情,联想到昨天小谢探花对她的视而不见,她哪里还能够忍住,立刻去求了她父亲,再加上林从玉也在一旁说和,最后终于求动了她父亲进宫求皇上赐婚。 “你方才说什么?”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屋子中传了出来,随后谢宴走了出来,面色和沉妩如出一辙的难看。 林青青满腔喜悦在看到谢宴的时候还来不及开心,便看到了他这般难看的面色,顿时一愣,仿佛一盆冷水从头倒了下来,她怔怔的重复道:“我父亲已经入宫去皇上那个求赐婚的旨意……”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谢宴的袖子,然而谢宴却快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经和你说明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娶你……我这就去进宫面圣……” 林青青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没有抓到,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呆愣愣的,仿佛魂魄也不在了一样,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娶她?就算是抗旨也不肯娶她,这是为什么? 她堂堂世家嫡女,哪里配不上他…… 沉妩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林青青,他不喜欢你,就算是机关算尽,还是一场空,呵,真是可笑……” 这一声冷笑,是在笑林青青,何尝又不是在她自己,她想着,方才被谢宴拒绝后的自己,想来也是如此狼狈的吧。 沉妩仿佛在林青青面前看到了方才的自己。 “沉妩,你莫要得意,就算是他喜欢你,那又怎么样?”林青青却像是被这一声冷笑惊醒了一般,眼圈通红的瞪着沉妩,不肯有丝毫的示弱,直接道:“这个时辰他进宫已经晚了,难不成他真的不要前程了吗?你觉得他真的会抗旨吗?” 沉妩知道林青青误会了,她误以为谢宴真正喜欢的是自己,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对于这一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并没有解释。 “林青青,你如此强求又有什么意思?”沉妩眯着眼睛道。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林青青咬牙切齿,她用仅存的理智压低了声音道:“即便你是公主又如何?谢宴这个人,本姑娘要定了!” 沉妩对上林青青的目光,笑出了声音,感叹道:“可真是愚蠢啊,林家出了一个你这般的女子,真是不幸啊!” “那你贵为堂堂公主,又能够好到哪里去?本姑娘可是听说了,大军已经回京,边塞城主也会携他的儿子一同入京,想来你的亲事不日就会定下来了,我还要先祝贺四公主您一声觅得良人呢?”林青青不甘示弱的冷嘲热讽道。 两女子都是出身高贵之人,旁人虽然听不见两人之间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光是看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猜测出来了,尤其是小谢探花方才直接从屋子中走了出去,这可是难得一个谈资。 慕文君端着一杯茶,慢慢悠悠的品着,耳边听着秋月的解说,秋月习武之人,耳力很好,尤其是相隔的又近,几乎没有费力就将话语完整的复述了出来。 慕文君听到谢宴要去面圣的时候,喝茶的动作一顿,这件事几经辗转还是向前世的方向发展了,谢宴若是抗旨不遵,必然会惹得天子雷霆大怒,届时谢宴说出身世,引得世家出手,可还有出路? 慕文君放下茶盏,她想要置之不理,可是心神却乱了,若是此事和她完全无关便也罢了,可是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她而起,是她让秋月将消息传给了林青青,这也直接导致林青青去求了她父亲,说起来她完全逃脱不得关联。 可是即便没有她的参与,林青青最后在知道自己没有希望的时候还是会去求她的父亲,这场赐婚都是避免不了的。 脑海中天人交战,最后她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道:“秋月,随我入宫一趟。” 刚推开门,慕文君直接就要离去,然而身后却响起了另一道略有些疑惑的声音,“慕文君?” 慕文君停下脚步,回过头微微一笑道:“四殿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遭到训斥 “你怎么会在这里?”沉妩疑惑的看着她,随即目光在流芳阁和她之间打量,愈发幽深。 “四殿下,现在与其关心我为何从这里走出来,不如想一想您的心上人?”慕文君站定在原位,似笑非笑道:“我要入宫,不知道殿下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沉妩尚且还未说话,林青青抢先一步走上前,质问道:“慕文君,你为何要入宫?入宫你要做什么?” 慕文君看也未看林青青一眼,她原本想着凭借袖口中的玉佩入宫,不过既然沉妩在这里,玉佩能不拿出来就不拿出来了,否则徒添麻烦。 沉妩在看到慕文君从这里出来后,脑海中就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小谢探花,因此她顾不得细想,蹙眉道:“事已至此,圣旨一下,便再无转圜余地,你即便入宫又能够改变什么?” “殿下,您不试试怎么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慕文君走上前,停在沉妩身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拉住了她的手臂,“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四公主身边的护卫看到这一幕纷纷拔剑就要上前阻拦,沉妩以眼神制止,目光最后定在自己被慕文君紧紧的攥着的手腕上,沉声道:“好,本殿信你这一次。” 两人绕过回廊匆匆而去,身后跟着护卫和侍女,林青青虽然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但是知晓她们是去阻拦结亲一事,恨恨的一跺脚,指挥着身后的林家护卫道:“还不给本小姐追上去,绝对不能让她们入宫。” 秋月走在最后,听到这句话站在楼梯口,抱剑而立,神态冷漠。 林家护卫手里拿着棍棒见到拦路之人是个小姑娘,根本没有放在眼中,举着棍子就要挥下来。 秋月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长剑倏而出鞘,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棍子正被高高举起,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已经横在了护卫的脖颈之上,那人高高举着棍子,深深的吸着一口气,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林青青站在最后,怒吼道:“都给本小姐上,本小姐不信她真的敢杀人不成……” 护卫们顿时不再有丝毫犹豫,一哄而上,秋月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唇边勾勒出一个不屑的弧度,刚要动手…… “都给我住手。”一道声音猛然砸入了进来。 来人是一个身着杏黄色襦裙的女子,站在一楼的门口看着这场闹剧,如画眉眼如被冰封,面色更是冰冷如霜,道:“林青青,你疯了不成,我让你住手。” 林青青看到来人,嘴唇动了一下,眼中的疯狂褪去了一下,默默的挥了挥手,围在楼梯上的护卫门纷纷退了下去,无人注意到,秋月眼中有一丝遗憾闪过,不过,她并没有收回剑刃。 那个脖颈被剑刃横着的人两腿颤抖着,别人不知晓秋月会不会动手,不过他却看的分明,方才其他人若是真的上了,那么他这条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真的要杀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他愈发的恐惧,生死一线间,没有人能够做到淡然处之。 楼下站着的林从玉看到秋月还没有收手的打算,冷声道:“这是京都,难不成你打算当众杀人不成?你莫不是想要给你的主子带来灾祸?” 秋月收回长剑,目不斜视,看也未看任何人,径直离去。 而在长剑离开的瞬间,护卫脖颈上鲜血蜂拥而出,刚松了一口气的林从玉见状,厉声道:“快将他送去医馆。” 顿时所有人一片兵荒马乱。 林从玉和林青青对坐在马车里,林从玉闭目养神,自从从天子第一楼回来之后,她便一个字也未对林青青说。 林青青手里的绣着海棠花的白色手帕已经被捏的不成样子,她的目光时不时的瞥一眼堂姐,见她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那里,犹豫了好一会儿,轻声道:“姐,我知道错了。” 林从玉仿佛入定,眼睛没有睁开,并没有任何回答。 林青青愈发忐忑不安,提高了音量道:“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林从玉这一次没有无动于衷,睁开眼睛,目光定定的看了林青青一会儿,摇摇头,失望道:“不,即便事到如今,你也并没有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林青青咬着嘴唇道:“不就是一个护卫吗?别说没死,便是真的死了……” 啪的一声,林青青未说话的话语都被截断在了这一声巴掌里,她歪着头,楞楞的摸着自己的脸颊,尚且还有些不敢置信,呆呆的问道:“姐,你打我?” 林从玉神色冷漠的近乎无情,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蠢货。” 林青青手攥成拳头,咬着嘴唇,眼眸中都是不甘心。 “你执意为一个男人疯狂,这我管不着,甚至我还可以帮你,毕竟你是我的妹妹,你想要的我会帮你,可是你现在被人当了枪使,却仍旧不知,甚至还沾沾自喜,难道打你不对了吗?”林从玉手中拿出一张宣纸,拍在林青青面前,冷声道。 林青青张了张嘴巴,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张纸张上面全部消散,结结巴巴道:“姐……这……我……” “你喜欢谢宴,这无可厚非,你父亲已经进宫求取圣旨,你只要在家中安心等待圣旨到来即可,届时你名正言顺,若是再有人想要破坏你们的亲事,你自然可以出手,可是现在旨意未下,你就匆匆赶去天下第一楼挑衅四公主,是谁给你的这么发的胆子?” 最后一句话猛然提高了音量,吓得林青青身体猛的一颤抖,她捂着仍旧还在痛的脸颊,低垂着头,面对怒火中烧的堂姐,不敢有一点反驳。 面对溺爱的父母,她尚且有法子,可是唯独这个堂姐,她不敢有丝毫的嚣张跋扈。 “你可知晓,即便四公主不得宠爱,可是那也是堂堂公主,你当众挑衅她,无异于挑衅皇家脸面,你自己不想要这条命便罢了,可曾想过你的家人?” 第一百八十章 慕文君的目的 林青青被林从玉这句话吓到,她呆愣了片刻,方才道:“四公主已经被皇后娘娘放弃了,不日就要远嫁边疆,可是她还恬不知耻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天下第一楼约见小谢探花,无非是想要抢先一步定下亲事,若是谢宴真的受到了她的蛊惑,去陛下那里求亲,这要如何是好?” 林从玉眸子中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咬牙道:“你已经胜券在握,非要在这个找是非,这才是愚蠢,那个侍卫是死是活这并不重要,可是你当众和四公主的手下动了手,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如今你亲自将把柄送到了四公主的手上,这下子你的亲事能不能成就要另当别论了?” 林青青这下子当真是被吓到了,她做了这么多,所为的不就是和小谢探花结亲吗?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因为她的冲动举动让这门本没有任何悬念的亲事有了不确定的因素,她顿时心急如焚,紧紧的抓着林从玉的手,焦急道:“姐姐,你帮帮我,我不能够就这么认输,我一定要嫁给谢宴……” 林从玉抚摸着林青青的头发,温柔又无情道:“青青,你该长大了,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你要清楚,这次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帮得上你了……” “不……不是的……姐姐……你方才说是因为我的手下和四公主的人动了手才会有影响,可是方才那个持剑的女子不是四公主的人……”林青青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紧急的抓着林从玉的手道。 “哦?还有旁人插手?”林从玉淡淡蹙眉道:“是谁的人?” “是慕文君,也就是**县主。”林青青焦急道:“就是她突然出现,拉着四公主要突然入宫阻止亲事,我想要赶去阻拦,这才命人动了手。” “慕文君?”林从玉慢慢的吐出这三个字。 这个名字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她的母亲林夫人,林青青,还有和她交好的京城贵女口中,自从回京之后,这个名字就一直若有似无的围绕在她身旁,让她根本就无法忽视,原本她并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中,可是现如今她却对慕文君升起了好奇的心思。 “难道她也喜欢谢宴?”林从玉问道。 林青青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道:“这我倒是不知晓,不过她和四公主似乎交好?也有可能是为了四公主?” 林从玉想法却不如同林青青这般天真,她眉头不自觉的蹙起,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一旁的信纸上,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问道:“听你丫鬟说,这封信是突然出现在你屋子里的?你也不清楚是从何而来?” 林青青点点头,道:“中午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封信,之后我就命丫鬟出门打探了,信中所说确实是实情,所以这才去求了父亲,然后就去了天下第一楼……姐姐,难道你知道这封信是谁给我的?” 林从玉按压蹙起来的眉头,道:“不敢确定,不过你不觉得慕文君在每个环节都出现的太巧合了吗?” 她手里拿着这封信,仔细的翻看着,却没有找到任何不对的地方,她道:“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是慕文君突然出现拉着四公主入宫,又留下了贴身丫鬟拦住你,甚至是激怒你,那么这恐怕就是她设下的一场局,而你恐怕你就是是掉入了她设下的局中?”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林青青不解道,忽然脑海中想到琼林宴会那一晚并肩而行的两个人,慕文君和谢宴有说有笑的一同走进了园林。 她猛的反应了过来,道:“她一定是喜欢谢宴,知晓四公主看上了谢宴,所以让人给我去送了信,想要引我和四公主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只不过没有想到我抢先一步令父亲去了宫中求取赐婚圣旨,这才让她慌了神,不得不和四公主联手入宫阻拦?” 林青青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她挥舞着拳头,恶狠狠道:“没有想到竟然被慕文君这个女人算计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林从玉却没有出声,她按压着太阳穴闭着眼睛在仔细的思考着,林青青说的很有道理,事情若是如此解释,确实能够说得通,否则为何慕文君出现的那么巧合,她的目的除了是谢宴还能够是什么呢? 可是林从玉心底里却总是有一似不安,总觉得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县主目的不会如此浅薄,单单为了一个男人吗? 对于谢宴,林从玉是有些欣赏的,不过她却绝对不会对这样的男子上心,她喜欢的是强大的,能够守护她,甚至能够给她带来荣耀光芒,带她站到高处的男子,而不是这种只不过是初露锋芒的男子,他是聪慧,才华横溢,得天子看重,可是说到底现如今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官员,想要爬上顶端,没有个十年二十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遇到机缘,可是这样的几率又有多大? 除了她这个堂妹,就算是四公主也是想要通过和谢宴成亲摆脱远嫁边疆的命运,可是慕文君这般聪明的人,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吗? 林从玉忽然叫停住了马车,道:“等等,先不回府,直接去皇宫正门外。” 林青青眨了眨眼睛,道:“姐姐,怎么了?” 林从玉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心中的疑惑,她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慕文君令怀心思,甚至她都没有见过这位**县主,可是她就直觉觉得不对,面对林青青的疑问,她轻描淡写说道:“对于这位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县主,我很是好奇,这个时辰去宫外等她,想来应该能够见到她一面……”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林青青,道:“而且想必你现在也是心急如焚,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回家也是等着,不如就去宫外等着吧。” 林青青现在确实难以平静下来,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赐婚 慕文君跟在四公主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皇宫的正门。 四公主带着慕文君径直前去了御书房,刚要走上前,就被守在门外的公公拦了下来。 四公主将手上的玉镯不动声色的塞到了李公公手上,微微笑着道:“本殿有急事求见父皇,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李公公一脸为难的道:“殿下这个时候来的不巧,陛下正在见人,已经吩咐下来了,不论谁来了都暂且不见,您看……要不然您暂且回去,等一会儿陛下腾出了空来,老奴让人去通报您一声……” 四公主和慕文君对视一眼,慕文君走上前道:“我们也不是想要为难公公,既然陛下有要事情处理,我们也不好打扰,只不过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公公,现在御书房内,都有谁在?” 李公公神态更加为难了,拿着玉镯就要还给沉妩,“殿下和县主你们就别难为老奴了,这老奴不过一个奴才,怎么好妄言御书房内的事情……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慕文君将玉镯挡了回去,一边又塞过去了一张银票,她微微笑道:“文君知道公公职责在身,有些话不方便说,不如我猜一猜,若是说对了,公公就点点头,这哪里算作什么泄露秘密,更何况你不说我不说陛下又怎么会知晓……” 李公公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银票和玉镯间流转了一下,就不动声色的都收入了袖口里,脸上的表情也是笑眯眯的,“难怪陛下在朝堂上夸赞县主您是个极其聪慧的,果真是个难得的妙人。” “公公谬赞了,现在……那里可是有林家人和小谢探花在?”慕文君指了指御书房的位置,轻声问道。 李公公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谢探花可是抗旨了?”慕文君话锋忽然一转。 “这……”李公公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问她怎么知道的,最后什么也没有顺,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李公公退后了一步,道:“县主,该让您知道的不该让您知道的,老奴可是都告诉了您,现下便退下了。” 慕文君又说了两句场面话安抚着李公公。 随后回过头和四公主对上目光,两个人神色都有几分沉重。 “父皇现在不见旁人,你要如何做?”四公主沉声问道。 慕文君眸光微微一闪,忽然道:“殿下为何会喜欢小谢探花?” “这个时候你竟然问我这个?”四公主不敢置信的道:“你莫要忘记三日之约,若是小谢探花和旁人结亲,或者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你的秘密我不会再帮你隐瞒的……” “啧,原来殿下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啊!”慕文君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沉妩,不等她的回答,道:“殿下不是已经先一步违背约定了吗?” 沉妩神态大变,目光之中冷光幽深,仿佛一望无际的冰川,定定的看着慕文君,微微启唇。 李公公忽然快步走了上来,道:“**县主,陛下听说您在外面,召您觐见。” 沉妩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问道:“父皇只召见了**县主?” 李公公点点头道:“正是。”说罢,朝着慕文君道:“跟老奴进来吧。” 慕文君感觉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不过她并没有回头,跟在李公公身后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公公,陛下为何会召见我?” 李公公叹息道:“县主既然清楚小谢探花为何抗旨,不是应该知晓为何召见您吗?哎,本该是男童玉女天作之合,现如今倒成了一对苦命鸳鸯喽。” 慕文君听到这一番话还来不及细想,就进了御书房,恭敬的行了参拜大礼后,她跪在地上,垂着目光,感受到了各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身旁就是一同跪在地上的小谢探花,而林青青的父亲林佑坐在皇上赐下的座位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她。 “**,朕且问你,你可喜欢谢宴?”皇上威严的声音传了下来。 慕文君顿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宴,而谢宴垂着目光,并没有和她对视,只是安静的跪在那里,不知道现在心里想些什么。 “陛下,这是何出此言?”慕文君硬着头皮说道。 “你莫要紧张,朕知道,这事关你女儿家的闺誉,今日你在御书房中说出的每个字都不会传出去,谢宴是朕在这一科士子中最为中意的一个,本想给他赐下一门好亲事,只不过他说他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而且这个人就是你,所以朕特意召你进来问个清楚……”皇上沉声道。 慕文君咬着牙,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谢宴这是在借皇上的口逼她啊,可是他哪里来的自信自己要用终身大事来帮他! 慕文君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她刚要开口…… 谢宴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道:“陛下,臣在琼林宴会上迷了路,偶然之下遇到了**县主,对她一见钟情,只不过想来**县主恐怕未必如微臣一般,只不过臣已经下定决心,若非**县主,这一辈子绝对不娶她人,还望陛下成全!” 说罢,谢宴深深将头磕在地上。 皇上神色复杂道:“一片痴心,难得用情至深如此,林爱卿,既然他心中无意,不如这门亲事便算了,朝堂之中这么多的俊杰良才,不如再仔细挑选一番如何?” 说罢,看着已经书写好的圣旨,淡淡吩咐道:“拿下去烧毁了吧,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李公公立刻走上前将圣旨取了下来,快步走了出去。 皇上的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林佑又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反对,他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含笑打量着,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谢宴,都起来吧,说起来你们二人看上去倒是极其登对,今日不如朕今日就为你们二人赐婚如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足鼎立 天子的一句赐婚话语仿佛在湖水里丢下了一颗石子,打破了所有湖水表面上的平静,泛起圈圈涟漪。 慕文君猛的抬起头,难掩震惊,道:“陛下,不可啊!” 这话一出,她就感受到了皇上锋利的目光,顿时垂下了头,避开那道目光,忍住焦急的心情,道:“臣女和小谢探花不过是几面之缘,根本谈不上两情相悦,陛下,更何况臣女父亲尚且在边关生死未卜,臣女实在无心亲事……” 皇上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谢宴乃是朝堂之上少有的俊杰,更何况他心中喜欢的是你,你若是能够嫁给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正是成就了一段难得的佳话吗?” 说罢,皇上站起身含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对了,今日可不止是这么一件好事,还有一件事,你父亲在边关安然无恙,这次大胜归来,你和你父亲都是功不可没,大军已经归程,想来不日就会抵达京城,待你父亲知晓你的亲事想来也会有所安慰的。” 慕文君咬着牙,眸光闪了闪,看来皇上已经下了定论,难道这件事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与此同时,谢宴抬起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喜悦之情,行礼道:“多谢陛下成全,子言感激不尽。” 慕文君和谢宴一前一后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谢宴手中捧着圣旨。 四公主沉妩依旧等在外面,目光凝聚在谢宴手中的圣旨上,神态冰冷,最后定格在慕文君恍惚的神态上,怒火难以遏制,“慕文君,你不是说有法子吗?现在圣旨已下,这就是你的法子?” 谢宴走上前一步,挡在慕文君面前,从容自若道:“多谢殿下今日送文君入宫,否则只怕今日之事还不会如此顺利,待微臣和文君成亲之日,公主定要到场……” 沉妩当场愣住,平素里清冷的神色仿佛冰封,呆呆的看着谢宴的嘴唇,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够听懂,偏偏连在一起却仿佛不解其意一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和慕文君成亲?” 沉妩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神色近乎癫狂,“好啊……慕文君,你可还记得在天下第一楼的时候你答应过本殿下什么?你说过绝对不会对谢宴动不该动的心思,可是现在呢?这就是你的承诺?” 慕文君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抿着嘴唇,神色如冰,听到沉妩的质问话语,抬起头对上沉妩的寒冷的目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非我本意,我对你的承诺一直有效。” 这话一出,谢宴温和的目光也趋向冰冷。 三个人站在在御书房前,如同三足鼎立,慕文君神色复杂,沉妩目光冷凝如冰,谢宴面色温润如玉,气质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三人在这两日之间交锋数次,有真心,也不乏利用,一场场给彼此设下了设下了局,直到走到了今日这个谁都无法控制的场面。 三人各怀心机,彼此利用,从一开始目的都不单纯,彼此紧紧咬着对方的弱点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现如今走到这一步,又何曾有一人真正如愿以偿。 慕文君深深的吐出心中浊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谢宴,冷声道:“谢宴,我知晓你既不想娶世家之女,也不想卷入皇家纷争,所以权衡利弊之下,最后选择了我,只不过休要再说什么一见钟情这种骗骗无知小姑娘的话语,难不成你觉得我会信?” 谢宴长身玉立,匆忙入宫并未换官服,一袭白衣,腰间垂挂着一枚翠的仿佛滴水的玉佩,仿佛书画中走出的谪仙人一般不染尘世气,听到慕文君这番话,眉头微蹙,“一见钟情不是真的,可是我说喜欢你却是真的,你真的不肯信我?圣旨已下,不可更改,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妻子。” 慕文君美艳的面孔上浮现一抹冷笑,“这件事是我最先将你拖进这个局中的,如今自食其果,是我活该,可是即便没有我,你也逃脱不开林青青的纠缠,说起来一见钟情,她对你才是真的,那你可会相信她?” 谢宴面对慕文君的质问,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是我愚蠢,心怀愧疚,在这个时候入宫,反而钻进了你的圈套,不过谢宴,这门亲事,我绝对不会同意!”慕文君掷地有声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随即,转头看向四公主沉妩,似轻启红唇,道:“四殿下,不知道五殿下归来的消息你是何时知晓的?或者说您已经和五殿下联手了?” 沉妩眯了眯眼睛,冷冷道:“你果然知道了!看来今日林青青突然出现在天下第一楼也是你捣的鬼!” 慕文君根本就没有想要隐瞒此事,她弯了弯眸子,然而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她道:“对,就是我,只不过最先破坏盟约的可不是我,而是殿下您!昨天晚上天下第一楼中慕婉的出现不也是在您的算计之中吗?说起来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两个女子之间彼此对立而站,目光相接的时候都看到了对彼此的厌恶之情。 而这一刻的谢宴,仿佛被隔离在外,昨天和今日在天下第一楼中,他虽然都参与其中,甚至是其中关键至极的人,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四公主和慕文君对峙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只不过到最后一刻,他却成为了执棋之人,慕文君和沉妩反而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可是他真的赢了吗? 谢宴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然而他至少可以确定,这盘局他没有输! 御书房的大门再一次开启,林青青的父亲林佑从中走了出来,若是仔细看,能够看到出来他的右脚有一点跛,他推开了李公公的搀扶,走到谢宴的面前站定,面无表情的沉声道:“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是有几分才气,可惜不知道珍惜。” 说罢,一瘸一拐的离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真相 暮色四合,谢宴手捧着圣旨踩在大理石的台阶上一步步离去。 慕文君和四公主默契的离开了御书房前的位置,一边向后宫中走去,一边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昨天晚上是五公主想要算计我,可对?即便没有慕婉的出现,也会有旁人,总而言之,是五公主想要毁去我的名声,至于您早就知情,躲在暗处窥探,只不过我没有想明白为何你后来要出面?”慕文君对这一点很是不解。 四公主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确实早就知晓沉颜回了京,昨天晚上她会出现在天下第一楼就是因为是她约见的沉颜,只不过却没有想到了沉颜无意之间看到了慕文君和小谢探花先后走进了畅风厅,她心中一直怀着对慕文君的恨意,自然不肯放过这等好机会,所以利用了慕婉。 慕婉被带进流芳厅的时候,她就在其中,只不过躲在了屏风后面,所以慕婉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而她后来之所以出面,是因为到底无法眼睁睁看着谢宴为了证明慕文君的清誉,口中说出二人两情相悦的话语来。 可是事到如今,仍旧是慕文君和谢宴走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否天意弄人。 沉妩淡淡道:“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你和五公主联手在天下第一楼制造混乱,既是想要毁了我的名声,更是想要找到长公主的丢失的宝物?”慕文君勾起一边嘴角,冷冷道:“为何毁去盟约?” “你是如何察觉到的?”沉妩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我自认在这次的事情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就算是沉颜的归来,也是悄无声息的,你查到了什么?” 慕文君缓缓道:“玉佩,你利用玉佩让我怀疑沉隶或者沉淙,可是现在的他们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根本没有时间顾得上我这面……所以我不得不怀疑有其他人在捣鬼……而且你在天下第一楼出现太巧合了……” 沉淙和沉隶的争斗,正是出自她的手笔,沉淙现在为查新科状元的偷取扶龙卫密令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既要维护和世家的关系,又要顶住天子的压力,且不说还有沉隶时不时放出来的冷箭,而沉隶被打的重伤在床,这两个人的可能性太低了。 当走出了思维误区,除去了这两人后,事情就简单了很多,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沉颜,五公主多日未曾在宫中出现,她甚至问过长公主,长公主也说明了,她将五公主送了寺庙之中修身养性,虽然没有说明是哪一座寺庙,可是京中统共不过那么几个庙宇,只要派人分头去查,总能够查。 乔陆连夜派人前去查探,果然在京郊的大悲寺中查到了线索,那里曾有一位女贵人入住,入寺时间也对的上,而这位贵人就在昨日离开的,想来除了五公主沉颜不作他想。 “慕文君,你问我为何毁去盟约?你我定下三日之约,我帮你保守秘密,而你帮我解除亲事,事到如今,我承认我是算计了你,可是即便如此,本殿也未曾说出你的秘密,既如此,又怎么能够算我毁约?”四公主清秀的眉目微微蹙起。 “你说什么?”慕文君皱眉道:“你若是不曾告诉旁人,昨天晚上……” 慕文君挂到口中,却是愣住了…… 昨天晚上万通阁中出现的变故,她原本想着是五公主和四公主联手做的局,利用她和慕婉制造混乱,让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二楼上,无暇顾及其他,为的就是上三楼搜查,可是现在慕文君觉得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毕竟两位公主虽然贵为公主,手下也有精兵良将,可是既然能够在万通阁一早就布下棋子,可见实力强悍,更不用说那个卧底还带来了数名身手高强的黑衣人,这确实不像是两位公主的手笔…… 若是只有天下第一楼中发生的事情是两位公主为报复白云庵之事给自己布下的局,而万通阁和天下第一楼被人偷盗一事和这个完全无关呢? 难道这只不过是巧合? “你是说只有天子第一楼的事情是你和五公主联手做出来的?”慕文君反问,眉头蹙起。 沉妩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她立刻问道:“昨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文君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瞥了一眼沉妩,道:“宝珠在昨晚失窃,我本以为是你动的手,或者是你告诉了旁人……” 慕文君的目光定在沉妩的剑上,想要看到她听到这句话是否有神态变化,然而沉妩面色中除了诧异,并没有其他的,“宝珠失窃?你是说你从姑姑的宝库中偷出来的宝珠?” 她似乎恍惚了一下,这才摇了摇头道:“难怪你会怀疑我,原来还有这样一层缘故。” 毕竟知道宝珠和慕文君有关的,说起来除了自己人就是沉妩,所以也难怪慕文君会怀疑到沉妩身上。 “本殿可以告诉你,你的宝珠丢失和我没有丝毫关系。” “那你昨天和五公主见面又是为何?五公主突然回京,而且隐蔽行踪,我不相信你们之间毫无动作。”慕文君仍旧不肯放下防备。 “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沉颜的性子说起来你也应该清楚一些,自幼在宫中娇生惯养,怎么可能忍受的了寺庙的清苦和孤寂,可惜,她和我一样也已经被皇室放弃了,想要回京只能够靠自己想办法,所以她找到了本殿,我们二人相约在天子第一楼,可是没有想到看到了你……” 沉妩沉声道:“沉颜现如今对你可谓是恨之入骨,她认为今天会沦落至此,可是和你逃脱不开关系,所以她就出手了……” 她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又道:“慕文君,虽说你我暂时结盟,可是莫要忘记了,我能够落得今日同样是拜你所赐,所以我并没有阻拦……” 只不过最后谢宴出口,以至于她还是不得不出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沉妩的秘密 “慕文君,盟约仍旧有效,只不过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若是明日本殿的婚事仍旧无法解除,那么休怪本殿不客气了!”沉妩寒声道。 正在她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脖颈一痛,随即柔若无骨的倒了下去。 慕文君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收回手。 两个人此时正走到御花园的竹林里,四周空无一人,因为两个人所讨论的都是机密,所以并没有留伺候的人在身边,而这也就给了慕文君动手的好时机。 “快来人啊!四殿下晕倒了!”慕文君朝着四周大喊道。 侯在外面的宫女太监纷纷跑了进来,将二人团团围住,大宫女面色焦急,却镇定着场面,吩咐着,“你们几个快去准备轿撵,你们快去找太医。” 慕文君跟在身后随着他们一同回了四公主的宫殿。 “慕小姐,我家殿下恐怕是中暑了,现在无法招待您,不如您先暂且出宫?”大宫女行了一礼,不乏恭敬的说道。 慕文君满面担忧之色,她道:“我和四殿下相交甚好,现如今她中暑晕倒,我心急如焚,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离去,更何况现在四殿下的宫中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我先留在这里,你派人去请四殿下的母妃过来,如此我才能够安心离开。” 大宫女见慕文君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派人去请四公主的母妃。 慕文君见大宫女出去安排事宜,屋子里只有几个小丫鬟在,眉毛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她拿着手帕给沉妩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道:“天气如此炎热,屋子中的冰不够,你们二人快去拿些冰块来,还有你们二人快去看一看太医为何还没有来。” 宫女们纷纷领命下去,屋子中只剩下了慕文君和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四公主沉妩。 慕文君目光在屋子中转动,打量了一番殿中布置,随即快步在屋子中翻找起来,她打晕四公主,为的就是进入她的寝宫,她翻开一本书,书中夹着一个书签,她还来不及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就听到了一个愤怒的声音,“慕,文,君!” 慕文君抬眸看过去,只见四公主已经醒了,半坐在榻上目光狠厉的看过来。 慕文君状若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刚要开口,大宫女就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太医,见到四公主醒了过来,顿时喜形于色道:“公主,您醒了……太医来了,不如再让她给您把脉看看,您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御花园里突然昏倒了……” 分明是炎炎夏日,然而沉妩眼中仿佛粹了冰寒,低吼道:“都给本殿滚出去。” 大宫女吓得一抖,五公主性情恣意妄为,对宫中奴仆非打即骂人人皆知,可是相对应的,四公主的清冷高傲,孤芳自赏也是人人皆知,便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宫人,也极少见到四公主如此暴躁愤怒的时候。 “殿下……”大宫女还要再劝。 啪的一声,一个盛满解暑汤的碗被丢了过来,砸在地上,顿时碎裂成一片片的,仿佛一朵绽开的花,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滚出去。” 所有人顿时再也不敢发出一声,大宫女带着太医退了出去,并将房门紧紧关上。 慕文君合上书页,伸出右手扬了扬手中的书,“殿下,我在宫中无趣,这才翻动了你的书,还望您莫要见怪才是……” 沉妩稍微一动,还能够感觉到脖颈之处的痛,她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面容上有一瞬间的狰狞,她恶狠狠的道:“慕文君,你骗鬼呢?” 慕文君将书本放回原处,无奈的摊了摊手道:“陛下,我回过头就看到你不知道为何晕倒了在了地上,然后看到了一个黑影离开,这和我可无关啊。” 沉妩反手按压着脖颈,冷声道:“慕文君,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本殿?难不成你觉得本殿是沉颜那个傻子吗?” 这话都说出口了,实在是和平日里清冷孤傲的四公主大相径庭,可见是愤怒到了极点。 慕文君走近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承诺是我将您打昏倒的……” 四公主目光如冰锥,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理由?” 慕文君啧了一声,坦白道:“因为我怀疑殿下您在骗我啊,所以我想要在您的宫殿中查找一下,不过您也知道,宫中守备深严,我想要不惊动任何人的搜查,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就只能够不得已而为之了……” 沉妩寒声道:“慕文君,在御花园你敢对本公主下手,你是真的不怕我将这件事闹大?” 她目光游移在慕文君镇定自若的脸上,冷哼一声,“看来你的胆子是真的大啊!你是确保了本殿不会将此事闹大是不是?你哪里来的这样自信?” 慕文君摆了摆手,道:“殿下莫要忘记了,三日之约不是还有一日呢吗?事情闹大了对咱们谁都没有好处,不过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的不对,我便给四殿下赔不是了!” 说着,慕文君躬身行了一礼。 沉妩面色依旧冷凝,没有半分松动的意味,“你怀疑我骗你,本殿现在同样信不过你了,三日之约本就已经毫无意义,这件事便就此作罢。” 慕文君走近了沉妩几步,道:“殿下,你我互相怀疑,盟约本就做不得数了,只不过我的秘密,还望您能够给我保守才是,不然的话你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沉妩蹙眉,手掌却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 慕文君啧了一声,将隐在袖口的书签拿了出来,这正是方才夹在那本书中的书签,书签上是一个海棠花的图案,海棠花盛开到极致,美不胜收,可是细看又和普通的海棠花并不一致,她勾起嘴角道:“殿下,您隐藏的果然够深啊,若非我出此下策,只怕您还不会露出破绽,现如今,咱们彼此握着对方一个把柄,不如讲和,如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海棠楼 海棠花书签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一片海棠花,栩栩如生,花中心的那一点嫣红如血蔓延。 “海棠楼,和万通阁不相上下的江湖组织,谁又能够想到海棠楼的楼主竟然是皇室中的四公主呢?啧啧,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慕文君,你……” 四公主沉妩被慕文君气的咬牙切齿,她哪里能够想得到慕文君堂堂贵族千金,竟然能够使出如此无赖手段,最后还真的让她找出了把柄。 房门开启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正是夕阳西下,霞光漫天的时候,慕文君逆光看过去,只看到盛妆华服的女子独自站在门边,身后映着漫天晚霞,恍然间竟然让人觉得不似人间。 “可惜啊,你知晓秘密,却不懂得收敛二字,有些事情可以说出口,然而有些事情适合埋藏在无人知晓的土地里。” 站在门边的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子轻声说着。 随即在慕文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子出手了,慕文君甚至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她的手已经扼住了自己的脖颈,房门再一次被关上。 脖颈上的手愈来愈紧,慕文君也是在这个时候看清楚了她的面容,女子已经并不年轻了,眼角处细微的皱纹,盛妆也无法遮盖,比不上宫中皇后的雍容华贵,更加比不上皇贵妃的艳丽无双,可是偏偏自有一种桀骜的感觉。 仿佛不该是困在深宫的鹦鹉,而该是展翅飞翔的大雁。 “母妃,在这里杀了她,会有麻烦的!”慕文君听到了沉妩的声音,扼住脖颈的手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剧烈的挣扎着,然而她的力气比起眼前这个想要杀了她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她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不杀了她,麻烦才会更大。”沉妩的母妃寒声道。 慕文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急切的想要呼吸新鲜空气,然而却根本无济于事。 千钧一发之际,院子传来了一道声音,“听说啊妩中暑了?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会中暑?咦,太医怎么在外面站着?” 良妃眸光一变,沉妩拦住了良妃,道:“母妃,快住手,是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的声音越来越近,良妃最后不得不将手松开了,她伏低了身子看着瘫倒在地上,胸脯剧烈起伏着的慕文君,勾起唇角,道:“这次是你命大,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当心中有数才是!”说罢,蹲下身子将慕文君扶了起来,道:“孩子,怎么如此不小心……” 正好此时,长公主已经推门进来了,而沉妩注意到长公主身后跟着的正是慕文君的丫鬟秋月,她眸底暗了暗,果然慕文君早有准备。 长公主看到良妃,顿时蹙眉道:“良妃,你不是在太后寝宫陪伴太后吗?还有慕文君……怎么坐在地上?” 良妃将慕文君扶了起来,面对长公主似乎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唯唯诺诺道:“殿下,我……我听到宫人禀告啊妩中暑,心中担忧……这才来了这里……至于这位姑娘,方才没有坐稳,摔倒了,我便将她扶了起来……” 长公主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沉妩身上,道:“不是说中暑了吗?怎么不让太医进来诊治,还有你这不是好生生的站在这里……你们在做什么?” 沉妩躬身行了一礼,道:“让姑姑担忧了,侄女并无大碍,是宫女小题大做了,反而惊扰了姑姑,姑姑放心,我一定会惩戒她们的。” 长公主看了一眼慕文君道:“既然没事,那本殿就将**县主带走了。” 说罢,长公主转身离去,秋月立刻走上前扶住慕文君,将她的手臂从良妃的手中拉了出来。 慕文君气息已经平静了下来,只不过额头布满了汗水,然而在和良妃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到良妃低声道:“今日之事,尚且未完。” 慕文君捂着脖子,冷冷道:“想要杀我,尽管出手,至于能不能杀得了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慕文君转身离去的瞬间没有看到良妃狠厉的目光。 慕文君和沉妩目光有一瞬间的对接,随后彼此错开。 知道沉妩是海棠楼的楼主一事后,果然有很多事情都能够说得通了,昨天晚上天下第一楼之事果然不是偶然之事,而是早有预谋,沉妩从来没有放弃过宝珠。 今日对峙之时沉妩也没有对她说出实情,不过是些安抚的话语而已,她以为自己只是知晓了五公主沉颜出现在京都才会怀疑她,却不知晓自己通过乔陆已经知道了海棠楼的存在,乔陆在昨天晚上就和她分析了万通阁在江湖上的对手,她当时便有些怀疑,只不过没有证据,到底不敢确定。 沉妩没有将宝珠被盗取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说出去,只不过这并不是为了她慕文君着想,而是早就存了夺取宝珠的心思,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甚至若是再往深处想,得到宝珠后,再将慕文君偷取钥匙的事情说出去,还可以嫁祸到慕文君身上,而她坐享宝珠,独善其身,岂不美哉! 可是沉妩唯一的问题是虽然知晓宝珠在慕文君的手中,不过却不知晓被她放在何处,想来这些日子海棠楼就是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却没有想到通过之前的卧底在万通阁中察觉出来了宝珠的线索,甚至知晓了是万通阁和天下第一楼之间颇有些关联的事情,所以才会有昨晚的万通阁暗杀,然而万通阁和天下第一楼都被她翻遍了,却也没有找到宝珠,这应该是沉妩没有想到的。 机关算尽一场空,亲事既没有解除,反而还让慕文君得知了所有的秘密,沉妩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别捂脖子了,方才本殿未去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要说什么摔倒在地这样的话来。”刚走出四公主的宫殿,长公主就挑起了秀丽的眉毛,问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当街行凶 “殿下,沉妩的母妃良妃娘娘我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慕文君忽然问道。 “良妃?那个女人出身低微,是皇上微服出游的时候带回宫的女子,在宫中唯唯诺诺,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女人罢了。”长公主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沉妩要远嫁边疆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她这几日,日日陪在太后身侧,端茶倒水,好不殷勤,想来是想要通过太后来改变皇后的意思。” 长公主挑起了眉头,道:“你脖子上的掐痕和她有关不成?” 慕文君默默点头。 长公主脚步微微一顿,道:“听说你和谢宴定下了亲事,而且还是陛下亲自赐婚的,这几日沉妩那个丫头和谢宴可是传出来不少暧昧之举,本殿本以为她是想要通过谢宴来留在京中,可是没有想到让你捷足先登了……难怪就是那个被称为老实人的良妃都恨不得掐你,你可是挡了她那个心肝女儿的路啊,不过这倒是和本殿无什么关系。” “只不过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让本殿的侄儿知晓后,会是什么表情呢?”沉瑜脸上流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啧啧,听说大军已经归来了,不日就会回京,沉崇不过离京几月,而且还是在外征战,回来后你不禁移情别恋的他人,还得知已经定下了亲事,你说……他会如何呢?” 慕文君深深叹息一声,没有想到宫中消息竟然传的如此快,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她纠正道:“殿下!我并没有移情别恋,而且这桩亲事非我所愿。” “可是我怎么听说陛下金口玉言,说你们二人乃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恐怕你要因为这桩亲事和整个世家姑娘都结下了仇了……”长公主唇边勾起一抹恣意的笑容。 “殿下,此话怎讲?”慕文君呆呆问道。 “这几日你是不知晓谢宴拒绝了多少大臣的结亲,而且多是朝廷重臣,世家贵族,这要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欣喜若狂了,只盼着一步登天,却没有想到他的心性这么稳,不为权势所动,说起来你若是真的嫁给了她,倒是也不亏……只不过被拒绝的那些朝臣家中的姑娘只怕心中对你……” 长公主的话语并没有说完,然而慕文君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又深深的叹息一声,道:“殿下,您似乎很欣赏谢宴?” 长公主并没有隐瞒,点头道:“不止本殿,就是陛下对他也很是看重,所以你若是真的嫁给她,于你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慕文君沉默,现如今皇室和世家之争如火如荼,谢宴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来借此脱身。 皇上看重谢宴,而谢宴接连拒绝世家的拉拢,这令皇上对他更加看好,这次世家求到了皇上面前亲自赐婚,并且还拿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来说事,这令皇上即便不愿还是下了旨意。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谢宴听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进宫中,不惜抗旨来反对这桩和世家的亲事,皇上心中满意至极,可是到底需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否则没有办法给世家交代,而这个时候谢宴将她慕文君推了到了台面上,她的父亲是皇上的亲信,皇上对这桩亲事自然看好,一见钟情听起来美好至极,然而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而什么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更只是为了遮掩真实目的的借口罢了。 “殿下,今日多谢援助,时辰不早了,文君这就出宫了。”慕文君敛眉说道。 长公主挑眉,叮嘱道:“最近世家和皇室之间局势紧张,你现如今看似风光,可是若是真的碰上了钟鸣鼎食的世家,无异于蝼蚁撼树,能避则避,否则若是出了事,没有人会救你,一切事情等你父亲和……沉崇回京再议不迟。” 慕文君行礼道:“多谢殿下提点。” 她知晓长公主这番话说的极对,现在只怕她已经成为了林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皇上在御书房下了口令禁止外传,可是今日天下第一楼林青青那般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四公主和谢宴面前,恐怕早就流言蜚语满天飞了,林家这次丢了一个这么大的脸面,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更不用说这次将四公主沉妩给得罪了彻底。 “对了,听说前几日你和沉妩关系不错,说起来沉妩落得这般地步和你可是脱不开关系,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说到这里,长公主轻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慕文君的手段和才智,道:“不过你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最后到底谁算计了谁尚且还说不定呢,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下去吧。” 是啊,除了世家,还有两位公主殿下在一旁虎视眈眈,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冲上来咬一口,这都是白云庵之行留下的旧账,说起来她之所以得罪两位公主还不是因为长公主的威胁,可是现如今只能够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长公主可以帮她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可是却绝对不会为了她做更多。 而且她现在也不愿和我长公主走的太近,长公主正常的时候天下太平,可是若是她不顺心了,身边的人只会更不顺心。 慕文君心事重重离开了皇宫,刚走出宫门,一道鞭子携带劲风朝着慕文君的面颊甩了过来,等慕文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避无可避,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鞭子朝着面颊冲了过来,她甚至感觉到了风被鞭子片成了刀刃般的锋利,若是这道鞭子落在脸上,必然毁容。 千钧一发之际,秋月走上前一步,伸出手精准无比的挽住了鞭子,她抬起眸子冷冷的注视着马上的人,周身的戾气毫不遮掩,猛的一用力,马上手持鞭子的护卫便被秋月来甩到了地上,鞭子也脱手而出,秋月走上前,将那人踩在脚底下,目光环顾四周,寒光四溢。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看着马车之上标注着独属于林家家纹的芙蓉纹,冷声道:“林家猖狂至此,当街行凶,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正面对决 马车的帘幕被里面人掀开,林青青瞪着杏眸,推开了丫鬟的搀扶,径直跳下了马车,凉声道:“慕文君,你不就凭着这张脸勾引小谢探花吗?这次没有毁了你这张脸可真是遗憾啊!不过,你可要小心了,这次没有毁去,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青青!”马车里传出了一道轻柔却又不失严厉的声音,帘幕再一次被掀开,这次走出来的女子一身杏色襦裙,一条流光溢彩的腰带系在腰间,衬托出一把细腰,身上披着一件同色披风,行动间美不胜收,只见那女子微微抬起头来,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口,标准的美人面,仿佛仕女画中走出的美人一样,增一分失了古韵,减一分失了惊艳,温柔到了骨子中的绝色。 此女子正是林家嫡女,林从玉。 慕文君看到此人手掌反射性的攥成了拳头,面上所有表情尽数敛起。 林从玉下了马车看也未看旁人一眼,她感觉到了慕文君打量自己的目光,所以抬起头同样看了过去。 从前只闻其名,却未见到其人,而这般看到才知晓为何她的母亲和妹妹都对这个人忌惮不已,暂且不说才智,便是这通身的气派,竟然不输任何世家贵女,单单站在那里,身后明明没有任何仆从簇拥,却让任何人无法忽视,更难得的是她的面容艳丽至极,如同盛开的牡丹,是那种看一眼就能够让人感觉到惊艳的美色,锋芒毕露,让同在花丛中盛开的花朵不自觉感觉到了威胁。 林从玉从来都是自信的,然而这一刻面对慕文君,确确实实感觉到了压力,两人目光遥遥相对,她敛去目光中不该有的情绪,柔声道:“慕小姐,在下林家嫡女林从玉,舍妹心中遭受相思之苦,郁郁难解,尤其方才知晓了一些关于慕小姐和小谢探花的事情,这才冲动之下动了手,还望慕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才是。” 慕文君神态没有半分变化,让人看出不出来真实情绪,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的提醒道:“林小姐,我乃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和你妹妹你见我应当行礼才是,而且也请注意你的称呼!” 林从玉微微一愣,世家贵女向来高人一等,面对区区县主何曾行过礼,可是慕文君现在提出这一点,更是抬出了皇上,这礼她若是不行,慕文君恐怕会拿这件事说事,她这是在逼自己啊,一见面就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林从玉眸底闪过一道暗色,走近了几步,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道:“这礼我可以行,只不过就怕**县主没有福分消受!” 慕文君尾音上挑着“哦”了一声,是疑惑的语调,只听到她随后用泛凉的语气道:“既然林小姐如此说,我倒是确实有几分好奇我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说罢,她声音骤然转厉,道:“秋月,林小姐不知礼数,不如你去帮一帮她!” 秋月抬眸道:“遵命!” 移开踩在护卫身上的脚,身随影动,立刻就向林从玉的方向冲了过去。 林从玉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她身边的丫鬟匆忙喊着,“保护小姐。”护卫们纷纷拦在林从玉面前,然而这根本就无法阻拦秋月的步伐,她拔出长剑以一种人挡杀人佛挡**的气势冲了过去,护卫们抬起长枪妄图阻拦,然而三五招数下就败落在了秋月的剑下,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林青青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瞬间呆愣在地,似乎没有想到慕文君竟然真的敢这么做一般。 “慕文君,你竟然敢在皇宫门前纵容手下行凶,你是疯了不成?”林从玉看着步步逼近的秋月,仿佛看到了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怪一般,她眸子中闪过慌张之色。 慕文君双手并拢放在腹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慕,丝毫不为林从玉的话语所动。 秋月走到林从玉面前猛的踢了她的腿一脚。 林从玉剧痛之下瞬间跪在了地上,她额角泛出一滴硕大的冷汗,娇生惯养的林从玉何曾受到过这般委屈,她瞪着一双美目,咬着牙道:“慕文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竟然真的敢这么对我!” 慕文君向前走了两步,林青青立刻冲了上去,想要阻拦住她的步伐,慕文君挑眉道:“怎么?林二小姐也需要本县主教导你一下礼仪……” 秋月在一旁虎视眈眈,慕文君撞开林青青的肩膀,径直走到了林从玉面前,俯视下身子和她目光相对。 林从玉捂着小腿的地方,脸色一片煞白,然而她还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慕文君伸出了手,唇边勾起一个悠然的弧度,她道:“林小姐行这番大礼,文君虽然受得起,但是颇有些不合礼制,是我的丫鬟不懂规矩,本想要教导一下你的规矩,谁知道自己却忘记了规矩,还望林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才是。” 若是说之前慕文君紧紧是凭着强硬手段,林从玉即便心生不忿,可是也只觉得慕文君冲动有余,才智不足,不足以为患,但是这番冷嘲热讽的话一出,到底是触碰到了林从玉的底线,她瞪着通红的双眼,完全失了之前的温和大方之态。 她狠狠的甩开慕文君的手,寒声道:“事情你都做了,现在来装什么假好心?” 慕文君微微一笑,重复道:“是啊,事情都做了出来,偏偏还要假好心,不止是林小姐厌烦这样的人,本县主也是对这样虚伪的人很是厌烦啊!” 她靠近林从玉的耳边,压低了声线,缓缓道:“可是……林大小姐您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林从玉面如寒霜,道:“慕文君,你今日将此事做的这么绝,难不成就不怕我林家的报复吗?你即便被封为**县主又如何?” 慕文君直起身子,微微一笑道:“难不成看着你和你堂妹要毁我的容貌,我却无动于衷?更何即便我不这么做,林家不是也已经视我为敌了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深夜暗杀 “若是有什么报复尽管冲着我来就是了,我一并接着,只不过就怕你没有这个本事。”红唇轻启,慕文君唇角缓缓勾起了起来,本就是艳丽无双的姿容,这抹笑意绽放在她的脸上,让人愈发错不开目光。 慕文君径直离去,目不斜视。 林青青连忙将林从玉扶了起来,咬着嘴唇,委屈道:“姐姐,你没事吧?咱们该怎么办?” 林从玉面无表情的看着慕文君的背影,天色已晚,街道上已经挂起了灯笼,通明灯火拉长了慕文君的背影,林从玉眯了眯眼睛,缓缓念道:“慕,文,君!” 林从玉转过头,收回目光,轻柔的声音融在晚风中,“她身边那个丫头留不得。” 胆敢对她出手,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存活下去呢?慕文君她暂且动不了,不过一个丫鬟,对她而言,还不是绰绰有余。 林青青闻言连忙道:“姐姐,那我的亲事?” 林从玉脚步微顿,并没有回头,轻唤了一声林青青的名字,林青青快步赶了上来,林从玉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林青青心中升起了希望,是了,只要姐姐还愿意帮她,她一定还会有机会夺回小谢探花的,她怎么能够看到小谢探花令娶旁人呢,只有她才能成为他的妻子。 林从玉眸子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她道:“青青,从前虽然你刁蛮任性,不过我愿意纵着你,左不过我只有你这个一个堂妹,女孩子本该在蜜罐里长大,可是现如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你的想法却还是如此幼稚,我不能再如此纵容你下去了,听说长公主和宫中两位公主都曾去过白云庵休养,不如你就去那里待一阵可好?” 林青青面色大变,不敢置信的看着林从玉,随后她对上堂姐的目光,看到了她眸子中的认真,知道这不是玩笑话后,紧紧的拉住林从玉的手不肯松开,哀求道:“姐姐……我不想去什么白云庵,你不要送我过去?我求求你了,姐姐,我还要阻拦慕文君和小谢探花的亲事呢?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贵为世家贵女,可以刁蛮任性,甚至可以随心所欲,不过这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可是现在因为你的一步步愚蠢举动,林家名声大失,便是你自己的名声,在京中也已经坏了,若是最后赢了便也罢了,可是你还是输给了慕文君……” 在林青青的哀求下,林从玉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她抚摸着林青青娇嫩的脸颊,道:“青青,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这几日所有的事情我会如实禀告给父亲,想来他会赞同我的决定。” 说罢,她收回手,在丫鬟的搀扶下登上马车,马车缓缓离去,徒留林青青一人在原地,失魂落魄。 慕文君来的时候是坐着四公主沉妩的马车入的宫,而现在回去就只能够靠走了。 街道上人影寥寥,圆月当空,光影交错,习习清风拂过面颊,到确实是段适合慢走的好时光,只不过慕文君脑海中充斥着这两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没有享受这片闲暇的好心情。 刚转过一个街道,秋月耳朵动了动忽然停下步伐,道:“小姐,你站在我身后。” 慕文君目光在幽深的巷子里观望了一下,心中凛然,她拉住秋月的手,转身就往后撤,然而刚转过身,就看到数名黑衣人挡住了路,回过头,巷子口中也走出了几名黑衣人,进退皆已无路。 秋月护在慕文君身边,低声道:“小姐,一会儿你要是找到机会,就逃,我拦住他们。” 正说着,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秋月拔出银剑,剑尖在月光下光芒流转,横在身前,挥剑而上。 然而黑衣人的目标很是明确,那就是慕文君,招招都是冲着慕文君的而来,秋月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次来的是专业的杀手,而不是平日里看家护院的小喽喽。 在一次为了保护慕文君闪神的时候,长剑贯穿了她的肩膀,她捂着肩膀的伤口,目光幽深,手中握着银剑的手愈发沉重。 秋月单膝跪地,护在慕文君面前,目光如一头凶残的狼,环顾四周,即便身负重伤,仍旧不肯认输。 黑衣人的长剑再一次袭来,秋月不顾还在流血的肩膀,换了一只手持剑而上。 慕文君看向虚空,寒声道:“难不成你们真的要看到我死了才肯出手?” 四周凉风涌动,没有丝毫回声。 刀剑相击的声音在巷子口不断响起,血腥气在空气中涌动,黑衣人倒下了好个人,都是一剑封喉。 秋月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拔尖出剑必然带走一条人命,然而即便代价是身上伤口无数,她也丝毫没有收敛,月光下,秋月身上已经鲜血淋漓。 慕文君拦住身上已经添了许多伤口的秋月,她拉住她的手,厉声道:“够了,秋月,你再冲上去会死的。” 一个黑衣人正在此刻冲了上来,刀口直指慕文君的脖颈。 秋月单膝跪地,反手扔出了手中的银剑,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巷子口的黑衣人还有五个,他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难得心生畏惧,即便都是杀手出身,可是面对秋月这般冷酷无情的杀人方式,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惧。 秋月手中已经无剑,如同孤狼一样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 “一起上,老子不信她都这个样子还能够杀了咱们。”其中一个黑衣人喊了一声,五个人再不敢犹豫,齐齐挥刀而上。 秋月身上都是血,她回过头用自己最后的力量猛的将慕文君推远了,声嘶力竭道:“小姐,快走。” 慕文君睁大了眼睛看着即将落在秋月身上的刀剑,面容狰狞,就要冲了上来,然而秋月还在喊着,“小姐,快走!” 慕文君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丝毫。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秋月受伤 刀光划过夜色,血色在空中难掩开来,最后倾洒在地上。 慕文君瞪大了双眼,看着骤然出现的乔陆和晕倒在地上的秋月,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千钧一发之际,若非乔陆出现的及时,现在秋月恐怕早就已经丧命在那五个人的刀下了。 而即便现如今没死,却也至少去了半条命,乔陆身着一袭银白长袍,面色冷凝的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秋月,如珠如宝的将她抱起了起来,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傻瓜。” 随即那两个字就消散在了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乔陆转头看向慕文君,道:“还能走吗?” 慕文君摇摇头,道:“我并无大碍,但是秋月失血过多,慕府就在前面,快送秋月回慕府。” 乔陆点点头,道了一句,“跟紧我。”便快步离去。 慕文君紧随其后,幸好这里距离慕府很紧,不过片刻就到了,夜色已重,看守大门的两个奴仆昏昏欲睡,敲了好几下门才醒了过来,看到匆匆而入的慕文君还有陌生男子和怀里抱着的人,两个人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还在睡梦中一样,好一会儿才醒了过来,彼此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都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 十碧守在慕文君的院子里,看到突然进来的乔陆和紧随其后的慕文君,立刻冲了上去,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慕文君没有时间解释,只是道:“十碧,快去烧热水,还有快将药箱拿过来。” 十碧得了吩咐顿时不敢犹豫,连忙去取药箱。 慕文君看着乔陆小心翼翼的将秋月放在床上,此时他身上的白袍已经沾满了鲜血,慕文君蹙眉道:“秋月伤势很是严重,可需要去医馆请大夫过来?” 乔陆摇摇头道:“不必,我虽然擅毒,不过毒医向来不分家,我的医术并不差。” 慕文君听到乔陆这么说,也不再张罗找大夫,毕竟秋月伤势紧急,及时止血才是关键否则只怕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乔陆将秋月的外衫脱了下去,她的衣服外衣是黑色的,看不太出来血迹,然而将那层外衣剥开,里面的白色里衣已经堪称血衣了,尤其是肩膀的位置,别的地方的伤势虽然多,但是相比之下都是小伤,唯独肩膀被刀刃贯穿而过,这可不是小伤,更不用说秋月根本不顾伤口,出剑的力度丝毫不收敛。 屋子里的灯亮了整整一夜,慕文君在一旁给乔陆打着下手,帮着投洗手帕,擦拭秋月身上的血迹,十碧则帮着熬煮草药,三人整夜未眠,总算是保住了秋月的性命。 乔陆靠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秋月,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一言未发,将锦被向上拉了拉,盖住了她的肩膀,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紧紧的绷着一个晚上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走到外间,刚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慕文君和十碧就已经端着稀粥小菜走了进来。 慕文君接过十碧递过来的碗,询问道:“秋月怎么样了?” “性命是保住了,只不过这次秋月受的伤太严重了,尤其是右肩胛那里,只能够看她的恢复了,不过只怕以后都提不起剑了。” “什么?提不起剑。”慕文君一愣,手中动作一顿,秋月就像是一把利刃,只有拔出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可是任谁也无法想象秋月再也提不动剑的样子。 提不动剑的秋月还是秋月吗?若是那样只怕对于她而言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慕文君目光沉沉,道:“我会遍寻名医,不遗余力的让秋月恢复原样,剑就如同秋月的魂魄一样,若是她知晓提不动剑……恐怕……” “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暂且先不告诉她,不过想来她自己也会猜测到。”乔陆沉声道。 一个杀手怎么可能没有负过伤,和久病成医一个道理,伤口多了自然也有了经验,只不过现在秋月需要静养,能够不知道太多就不必告诉她太多,否则更加不利于恢复。 “有一件事我觉得不对劲,沉崇上次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他在我身边安插了高手,若是危急时刻就会现身,可是昨天晚上却一直没有现身,你可知晓这是怎么回事?”慕文君问道。 “天下第一楼的人在你旁边的巷子口发现了暗中保护你的人的尸体!”乔陆皱眉道:“这次暗杀来势汹汹……对于是谁指使的,你心中可有眉目了?” 慕文论眉间蹙起,指尖在脖颈处的勒痕流转,缓缓吐出三个字道:“海棠楼。” 良妃耳边的那声危险话语似乎还在回荡,她知道她留了后手,让秋月及时将长公主找来,良妃是真的要杀了她的! 乔陆微微一愣,“海棠楼?” 海棠楼虽然和万通阁齐名,不过却比万通阁早一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然而近些年随着万通阁愈发强大,海棠楼却销声匿迹了起来,两方虽然也因为利益纠葛,有几次对垒,不过到底都没有动真格的,但是这次海棠楼却动了天下第一楼的人,那么万通阁自然罢休了。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调查,若真的是海棠楼,本公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乔陆沉声道:“海棠楼行事诡秘莫测,我会派人守好慕府,近几日若是无事你莫要出门了。” 慕文君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除了这次的事情是海棠楼所为,万通阁中的那名卧底也是出自海棠楼,她们的目标是宝珠,这一点莫要让他们抓到把柄。” 慕文君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关于海棠楼的楼主,你可知道些什么?” 乔陆屈指扣在桌面上,摇头道:“海棠楼明面上的楼主我见过,不过据江湖传言说也不是真正的当家,幕后应该还有人,只不过一直未曾真正在江湖现身,所以我也未曾见过,怎么,你知道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挑拨丫鬟 慕文君叹息一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秋月,道:“现任海棠楼楼主是皇宫的四公主沉妩!” 乔陆手中端着的粥碗一歪,粥水险些倾倒,幸亏他手疾眼快这才安然无事,然而仍旧难掩脸上震惊,他道:“什么?竟然和宫中的人有关?” 他放下手心里的碗筷,站起身来回踱步,似乎对于这个消息很难消化一样,他回头看向慕文君,了然了几分,道:“就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个不该知晓的秘密,所以她们今天才想要将你斩草除根的?” 慕文君端起粥碗,夹着一筷子竹笋,默默的点了点头,道:“而且除此之外,四公主也知晓宝珠和我,甚至和万通阁都有关系。她一直未曾将这个消息告诉旁人,只怕起的就是独占的心思,只是没有想到宝珠早就不在京城之中了,否则她设计的那一场夜色袭击恐怕真的会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了,我会派人去查探。”乔陆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秋月,叮嘱道:“她每日要吃的药,我都写在了书桌上的宣纸上,按照上面的药方抓药就可以,还有外敷的药每隔两日就需要换一次,这个你要记得。” “放心。”慕文君即便只说了两个字,然而其中的分量只有她自己清楚,秋月是为了她负伤的,而且若不是在倒下的最后一刻都在保护她,又怎么可能重伤至此,这份心意她记在心底。 乔陆的脚步一顿,站在门口看着天边耀眼夺目的朝霞,轻声道:“这件事你不必愧疚,秋月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之前你刚搬来慕府时曾遭到一场暗杀,她因为未能够及时保护在你身侧,自愿在深夜里回到天下第一楼领了刑罚,这次她能够护在你身侧,想来即便身负重伤也是她心中所愿。” 秋月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冷漠无情,然而鲜少有人知晓在那颗被冷漠包围的内心中有那么一小片安静之地,里面是她想要保护的人,即便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丝毫不后悔。 乔陆离开后,慕文君坐在秋月的床边良久。 直到她醒了过来,慕文君展颜一笑,扶起她的身子,将温和的水送到她的唇边,道:“先喝点水。” 秋月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小姐,你可无恙?” 慕文君摇摇头,道:“我没事,昨天乔楼主及时赶到,所以你我二人这才幸免于难,不过你身负重伤,还要好好修养。” 相比于秋月浑身伤痕,慕文君只有胳膊上一道伤口,还是在厨房煎药的时候十碧发现的,不过那时候乔陆正在忙着给秋月诊治,所以她只是让秋月给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秋月体力不支,昨晚一场大战消耗太大,醒过来不过说了两句话,喝了碗药,就又睡了过去。 慕文君推开门,走了出去,十碧等在正好等在外面,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道:“小姐?” 慕文君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去将那死个丫鬟和奴仆唤过来。” 昨天晚上,那四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探查着这面的情况,她心中一清二楚,不过却没有时间去管,而现在秋月已经醒了,她就没有什么好顾及了的。 慕文君回到房间换了一身绿色的襦裙,长发用一条丝带系在身后,端坐在石桌前,桌上摆着一把琴。 四个人看到慕文君的时候眼中都闪过惊艳的神色,而除此之外,那两个丫鬟眼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了嫉妒之色,十碧看到了,立刻呵斥道:“在主子面前,怎可直视主子,亏你们还是王府出来的,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都跪下。” 四个人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 慕文君按动了一下琴弦,峥的一声,她道:“你们不必紧张,你们四人现在既然已经入了我慕府的门,那便是我慕府的人,今日让你们来,是告诉你们一声,奴才早要奴才的本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知道才是,否则一逞口舌之快容易,倒是只怕下半辈子就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这话一出,四个人面面相觑,知晓慕文君指的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面上神色似乎有些惶恐,然而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她们的主子到底不是慕文君,而是沉淙和沉隶,而且她们也认准了慕文君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慕文君道:“这几日我想听琴,你们四人之中可有谁会弹琴的?” 寒星眉毛微微动了一下,道:“奴婢略懂一些。” 慕文君抬起眸子,若有似无的目光在她面上划过,随即点了点头,“好,这几日我都会留在府中,你以后不必再干那些杂活了,便只留在我的院子里给我弹琴就是了。” 寒星面上一喜,连忙道:“多谢小姐。” 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跪在她身旁的银杏丫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心,甚至是怨气。 自从来了慕府之后,不是扫地就是干粗活,就是饭食都要自己去厨房去做,她们这几个人没有来慕府之前,在王府里虽然说不上养尊处优,可是也不会干这些粗活,都是做些端茶倒水,研磨铺纸的轻松活计,那些粗活自有粗使丫头来做,这几日下来手上都磨出了茧子,四人心中都有怨言。 然而寒星前几日突然被调入慕文君的院子,银杏心中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随后就听到寒星不止一次的抱怨在那里也还是干着粗活,慕文君的屋子和书房,她同样一步也无法踏入。 可是哪里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寒星又因为会弹琴得了小姐青睐,而不必再做那些粗事,两相对比之下,她如何能够甘心。 “小姐,奴婢虽然不会弹琴,不过却会作画,不知道小姐可需要……”银杏的话语还未说完,慕文君一道凉凉的目光瞥了过来,十碧看见了,立刻斥责道:“主子未开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银杏顿时将未说完的话语咽了回去,低垂的眸子里有阴冷之色一闪而逝。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拉拢寒星 “十碧姐姐,这个我来拿就行了。”寒星殷勤的接过十碧手里端着的药碗,眉目弯弯道。 十碧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任由她端着药碗跟在自己身侧。 “姐姐,前几日秋月姐姐满身的血迹回来,如今卧床不起,每日喝着这苦药,小姐也是接连几日不曾出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寒星眼珠微微一转,如此问道。 十碧目不斜视,径直走着,淡道:“在慕府当差,就要晓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管好你这张嘴,做好自己的本分比什么都重要。” 寒星眨了眨眼睛,道:“奴婢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只不过咱们都是在这里当差的,秋月姐姐受了伤,我这心里也是不好受的,总想着能不能帮上些什么。” 说话间,两人停在了秋月的门外,十碧从寒星手里接过药碗,将她挡在了门外,道:“小姐既然说了你不用再做粗活,以后也不必献这些没有用处的殷勤,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去书房为小姐弹琴就是。” 十碧径直推门进了秋月的屋子,随后将门紧紧关上,就连缝隙也没有给寒星留。 寒星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嘴角微微一撇,眸子中寒光一闪而逝,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 书房里,慕文君站在书桌前,桌子上铺着雪白的宣纸,提着笔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门嘎吱的一声响,狼毫笔尖上的墨汁滴在了宣纸上,缓缓蔓延开来,咋一看,颇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慕文君猛的抬头看向门外,“是谁?” 寒星推门的动作一顿,似乎感觉到了慕文君声音中的寒冷,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方才敲门没有听到您的回应,这才贸然进来了。” 慕文君眉头微微蹙起,她将狼毫笔放置在了一旁,随手将废弃的宣纸团成一团,淡淡道:“既然过来了便弹一支曲子吧。” 寒星应了一声,娴熟的从琴匣中取出古琴,指尖在琴弦上流转,一串悠扬乐声倾泄而出。 慕文君闭上眼睛,默默聆听。 直到一曲终了,慕文君睁开眸子缓缓的舒出一口气,道:“我记得你说起过,你还会武功?” 寒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过分自得,又谦虚到正好,她道:“会些皮毛,不过比不上真正的高手。” 慕文君点点头,“女儿家会武功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你还谈得一手好琴。” 她走到寒星面前,手指漫不经心的在琴弦上拨弄而过,顿时响起了一片激昂声。 “如此人才却在我这里为卧底是不是太过于可惜了些。” 寒星唇边笑意僵住,道:“奴婢不知道小姐您在说什么。” 她抿了抿嘴唇,道:“小姐,奴婢虽然曾为三王爷的人,不过现在既然在了慕府,自然是封您为主,一仆不可侍二主,这个道理奴婢还是明白的。” “哦?”慕文君上挑着语调,眸光落在寒星的低垂的眼眸上,轻轻的笑了一下,极其轻微的一声笑,不过在这寂静的书房中却显得有几分突兀,她缓缓道:“真的吗?” 寒星连忙道:“自然是真的。” 慕文君伸出手指,指尖划过寒星吹弹可破的脸颊,她轻声道:“可是银杏怎么和我说你一直在秘密向隶王府传递消息?” 寒星跪拜在地上,焦急喊道:“奴婢冤枉啊,银杏说的话怎么能够信呢?她定是嫉妒奴婢得了小姐您的看重,这才处处针对奴婢,奴婢虽说来慕府的时日短了些,可是心却是向着慕府的,怎么可能干出背弃主子的事情来呢。” 慕文君从袖口中拿出一盒胭脂,打开盒子,取了一点,抹在手腕上,道:“听说你每隔两日都要去一趟西柳街的胭脂铺,哪里的胭脂到底是有多好才能够得到你的垂青,让你去的这么殷勤,本小姐很是好奇,所以你今日去的时候,我便让银杏跟在了你身后,她倒是有心,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给我买了一盒,我仔细瞧了瞧,也不过如此嘛,和别家的胭脂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低下头,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寒星,笑盈盈的问道:“那你又为何要去的如何殷勤呢?” 寒星抿紧了唇,片刻后不答反问道:“你都知道了?”不等慕文君回答,她道:“或许说你从一开始便未曾相信我吧,这几日的等待不过是想要引得我和银杏互相争斗罢了。” 寒星笑了一下,冷冷道:“想来即便没有银杏那个蠢货,慕小姐想来也会有法子知晓的。” 她抬起眸子,直视慕文君道:“只不过,您知道了又能够如何?杀了我吗?您莫要忘记了,我是三王爷亲自送过来的人,您若是杀了我,您要如何向三王爷解释呢?” 慕文君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挑起寒星的下巴,打量着这张美人面孔,道:“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也好,银杏也罢,即便真的死在了我慕府,你觉得那两位王爷会为了你们二人兴师动众来找我的麻烦吗?” 慕文君欣赏着寒星苍白如纸的面孔,微微笑着,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方才说了,你这般的女子留在我身边当卧底着实可惜了些,不如留在我身边如何?” 寒星眸子中有光芒一闪而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颇有些不解道:“你在拉拢我?为何?” 慕文君的手按压在琴弦上,淡淡一笑,道:“你的琴技不错,我很是喜欢。” “就因为这个?”寒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慕文君笑意悠然,不似作伪,道:“这个理由足够了。” 门外响起了十碧的声音,她道:“小姐,银杏和另外两个看门的仆从都死了。” 寒星惊恐的看向慕文君,语气颇有些不敢置信,“你……你……竟然杀了他们?” 慕文君无辜的摊了摊手,道:“她们的死和我可没有关系,这可不是我下的手。”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陈玉清到来 慕文君站起身推开门,淡淡的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寒星,唇边掠起一抹没有感情的弧度,道:“走吧,去看看他们三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十碧立刻跟在身后,寒星犹豫了一下,也迈开了步伐。 刚出了院子,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是一剑封喉,一线鲜血在脖颈之处喷涌而出,伤口旁放置着一枚海棠花,花心殷红如血。 “这是第三次了,海棠楼可真是锲而不舍啊,看来我这条命她们杀不得,就要杀光我慕府的仆从啊!”慕文君感叹道。 自从那一晚在巷子口死里逃生,秋月重伤之后,海棠楼的人接连暗杀,不过乔陆早就已经在慕文君的院子旁安置了保护的人,因此那些杀人没有杀成了人,反而成了尸体。 “你这几日不是一只在打探我和秋月为何会受伤的事情吗?”慕文君挑了挑眉毛,目光落在寒星身上,“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海棠楼的人,她们的主子想要杀我,所以这些人三番两次的跑了进来,只不过杀我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但是杀两三个奴仆泄愤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寒星浑身紧绷着,她攥紧了手掌,楞楞的看着地上横着的三具尸体,仿佛看到了自己。 她不会为了银杏甚至是和自己同样来自隶王府的仆从难过,可是说到底看着昨天还拦着她和她争论的银杏,现在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还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伤。 她知道,若非慕文君将她调入了院子里,只怕今日她也是躺在这里的一具尸体。 慕文君在……借刀杀人。 这两日,自从她表面上得了慕文君的器重后,银杏明里暗里针对她,更是通过跟踪找到了她联系隶王府的途径,将她一举举报到了慕文君面前,她自认为想要借此机会一举取代寒星,却不知晓慕文君从来就没有放过对她们这四人的防备,便是寒星也只不过她棋局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慕文君深夜遭到暗杀,这个消息无论是隶王府还是淙王府都通过她们四个人得到了消息,现在她们死在了对方的刀下,证据确凿,两位王爷也不会因为这个找慕文君的麻烦,慕文君不用自己动手,就铲除了内奸,这不是借刀杀人又是什么? “小姐为何独独留下我的性命?”寒星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这几日本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却不成想早就成为了一枚棋子,意识到了这一点,如何能够不惊愕呢?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很欣赏你……你的琴声很得我意……所以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慕文君微微笑着,转过身直视寒星,漫不经心的道:“现在你可想清楚了?” 寒星心弦一紧,在那种目光下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苦笑一声,指着地上的尸体道:“奴婢若是拒绝的话下场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奴婢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不敢赌,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 寒星单膝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寒星愿意封您为主。” 秋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在熟睡,听到了开门声,眼睛猛的睁了起来,看了过去。 慕文君的动作一顿,轻声道:“可是我吵到你了?” 秋月眨眨眼睛,道:“不曾,只不过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能做的,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只觉得筋骨都松散了。” 慕文君浅浅一笑,道:“这几日乔楼主不是时不时的就寻些孤奇话本,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来吗?” 自从秋月受伤后,乔陆时不时的找借口过来先是找慕文君说两句闲话,再去探望秋月,并且每次手都不空,都不是贵重的玩意,但是却都是秋月感兴趣的,可见是费了心思的,慕文君看在眼里,如何能够察觉不到乔陆对秋月的用心。 慕文君拿起床边一本新添的书本,挑眉道:“乔陆方才来过了?” 看来上次过来遭到慕文君的打趣后,这下子都不找理由了。 秋月点点头,“方才过来了一趟。” 她抬头看向慕文君,轻声道:“乔楼主让我带句话给您,说是天下第一楼已经找到了海棠楼的所在,布置好了一切,今晚就会动手。” 海棠楼几次三番挑衅,更是下了杀手,这笔账乔陆怎么可能放过? 慕文君了然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姐,陈家小姐登门拜访,已经到了门口了。”门口传来了十碧的声音,慕文君动作一顿,看向秋月道:“你好好养伤,旁的事情无需多想。” 慕文君带着十碧刚走到前厅,就看到了亭亭玉立的陈玉清,立刻欢喜的迎了上去,道:“玉清姐姐,怎么有时间过来找我?” 陈玉清见到慕文君,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意,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慕文君的额前,道:“你这个丫头,亏我还将你当成我的妹妹,要成亲了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慕文君拉着陈玉清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道:“玉清姐姐,这件事说来话长啊,不过这绝非我本意,为了这件事我现在可是头大如斗。” 慕文君自从遇到暗杀之后已经接连好几日不曾出门,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在外面传扬成了什么样子。 “你是不知晓,现在你可是成为了街头巷尾所有人讨论的对象,还有贵女圈里,每次聚会,话题都离不开你。”陈玉清啧啧称奇,道:“任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是你和小谢探花定下了亲事,还是陛下金口玉言赐的婚。” 慕文君扶了扶额头,道:“玉清姐姐,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陈玉清却是笑了,安抚道:“好了好了,这几日贵女聚会可是没有少给你递帖子,你怎么一个都没有去?你可不像是会怕的人啊!” 慕文君摊手,无奈道:“我不怕不行啊,就是因为这桩亲事,我现在怕是将全京城的贵女都得罪了,再去聚会不是自讨苦吃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门聚会 “你这可就想错了。”陈玉清拍了拍慕文君的手,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多少贵女对你推崇备至呢……” 慕文君闻言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道:“这话如此说呢?” “林家的那位林二小姐,一直以来仗着自己出身世家,向来目下无尘,看中了小谢探花更是不容人抢夺,京中的其他贵女在旁的事情上可以忍,但是在亲事上怎么可能愿意忍。” 陈玉清顿了顿,看着慕文君好奇的目光,继续说道:“不少人都回家求了父亲想要和小谢探花结亲,小谢探花虽然都一一拒绝了,但是这件事却被林青青记恨上了,在之后不止一次的找了那些心系小谢探花的贵女的麻烦,更是散布谣言,你是不知道林青青仗着世家嫡女的身份嚣张到了什么地步,总而言之,她可是招人厌恶到了极点,可是偏偏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慕文君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陈玉清端起茶盏,悠然道:“后来不就是发生了天下第一楼的事情,四公主一连两天约见小谢探花,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陈玉清的笑话,你是不知晓,就为了这件事,贵女们私下还下了赌注,就赌谁能够最后和小谢探花在一起,然而谁也不曾想到,最后竟然叫你夺了先机,庄家通吃,谁也不曾赢,最后传出你在在皇宫正门外险些被林青青毁了容貌更是让大家感同身受,而后来你对林青青的训斥,更是给大家都出了一口气,现在好几位贵女都想见一见你呢。” 慕文君啧啧称叹道:“没有想到,多亏了林青青这么招人厌恶,我竟然还没有在贵女圈中臭名远扬!” 桌子旁还摆放着这几日收到的帖子,原本以为是鸿门宴,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你应当还不知晓。”陈玉清放下茶盏,靠近了慕文君几分,道:“林青青已经被林家人送去了郊外的白云庵。” 慕文君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咋一听见还颇有些诧异,尤其是她自己可是去过白云庵的,那里的清苦不同于其他的庵堂,她不解道:“林家人一向纵容她,这回怎么舍得了?” “林青青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丑,名声败坏,而且林家那位大小姐回来了,怎么可能任由林青青继续胡闹下去。”陈玉清啧了一声,道:“你是不知道林家那位大小姐的手段,以后你碰见了她,最好绕着她走,不要惹到她,否则只怕后患无穷,她可要比林青青难对付多了。”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想起在宫门外初见,她就逼着林从玉下跪的事情,自己只怕已经将林从玉得罪透了,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件事没有传扬开来,不过她可不会认为林从玉不会记恨她。 而且,她慕文君和林从玉本就是注定互为仇敌,她们之间的矛盾跨越了时间,上辈子她死在了林从玉的手中,无论如何她也无法释怀此事,林从玉虽然不知晓前世之世,不过心中只怕也是如此想的。 慕文君问道:“玉清姐姐似乎很忌惮林从玉,这是为何?” 陈玉清叹息了一声,道:“林从玉未曾离开京都之时,曾经是闺秀楷模,人人见了都要夸赞一声,礼数周全,一举一动都合乎着大家闺秀的标准,便是笑容都永远是恰到好处的。” 陈玉清顿了顿,道:“但是你不觉得就是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吗?那张笑脸就像是一张面具,谁也无法知晓隐藏在那张面具下的真实面容,但是我每次面对这样的她,心中都不自觉的有些凛然,总而言之,若是能够躲开她,最好躲开,不要走的太近。” 她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多说此事,她拉起慕文君的手,道:“对了,我今日可是受其他贵女之托,带你一同出去玩乐的,瞧我,看到你后就说个不停,都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了,怎么样,文君妹妹可愿意出去走一走?” 慕文君笑着摇头,道:“玉清姐姐都亲自来请了,难不成我还能够拒绝不成?” 慕文君回屋换了件绿色襦裙,白色丝带系在腰上,束出盈盈细腰,外面罩了件白色薄纱,在炎炎夏日中显得清新脱俗,仿佛一缕清风般,让人看了便觉得舒心。 贵女聚会,穿着不宜太过于张扬,否则木秀于林自找麻烦,尤其她现在的风头出的已经够多了,但是也不能够一点儿也不打扮,既不合礼数,又不合时宜。 “小姐,这个时候出门,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些。”十碧在慕文君身后梳着长发,担忧道。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暗杀自然让十碧无法放下心来。 “既然是贵女聚会,身旁不会缺少保护的人手,只要不单独行走,海棠楼的人也不敢贸然出现,你不必担心。”慕文君微微一笑道:“我久不出门,总不能一直躲在府中,这次是时候出去走一走了。” “那可要寒星跟着?她毕竟会些拳脚。” 慕文君已经下了决定,十碧知晓自己无法动摇她的决定,只是仍旧无法彻底的放下心来。 “不必了,寒星那个丫头虽然口头上说着软话,不过心里却说不上怎么想的,我还信不过她。”慕文君在十碧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如此说道:“一会儿,你去一趟沉隶和沉淙的府邸,将那几个仆从遇难的事情说了,让他们自己派人来处理。” 慕文君熟悉打扮好了,缓缓走了出来。 陈玉清眼前一亮,赞叹道:“你这一身仿若春风拂面,看着极为舒适,不错不错。” 陈玉清拉着慕文君上了马车,知道马车停在了一栋酒楼,慕文君才眨了眨眼睛,道:“不是聚会吗?怎么是在酒楼里?” 往日里贵女聚会都是在各家的后宅,鲜少会在外面的酒楼里。 “啊,我忘了和你说了,今日在这里是有名头的,今日可是北伐大军归来的日子,大家都在这里看热闹呢,所以才会远在了这里。” 慕文君瞪大了眼睛,“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砸场子 许是慕文君的目光太过于震惊,陈玉清眨了眨眼睛,道:“你莫要忘记了,我父亲乃是这次北伐大军的副将军,我昨日接到的父亲手令,所以将聚会定在了这里,怎么?” 陈玉清微微一笑道:“说起来你父亲也在这次北伐大军之中,你父亲回来了,你肩膀上的负担也可以轻巧了些?” 慕文君看向陈玉清的眸子有些诧异。 陈玉清拉着她的手,认真道:“虽然你什么也不曾说,不过你若是过得真的轻松快乐,怎么可能会从成国公府搬出来呢?独自一人支撑着庞大的一个府邸,其中艰难若非亲身体会,旁人怎么可能知道,便是我也是不能的。” 慕文君闻言微微愣住,重生后习惯了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保住自己应得的,她步步为营,可是又有几人想过她累不累,便是她自己都不曾。 陈玉清抬起手捏了捏慕文君的脸颊,脸上顿时浮现了得偿所愿的笑容,她看到慕文君反应了过来,连忙收回手,正经的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两声,指了指楼上,道:“她们应该已经等急了,咱们快点上去吧。” 说着,拉住慕文君的手就上了二楼。 刚一推开雅间的门,门里面齐刷刷的目光就落在了慕文君的身上。 陈玉清舒出了一口气,语调玩味道:“姐妹们,我可是不负众望,将文君带了出来,你们可不要将人吓跑了啊。” 慕文君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亭亭玉立的一站,仿佛夏日里的一阵清风,让人耳目一新,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这几日一直在家中修养,未曾赴宴,文君在这里先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这话一落,立刻有贵女道:“喝茶怎么能算呢?快来人,将上好的佳酿端上来……” 门外立刻就有守着的奴婢去端酒了。 慕文君也不矫情,待酒水上来了,首先喝了三杯,贵女们叫好一片。 “文君好酒量,不愧是将门之后。” “可不是哪个将门之后都有这般好的酒量的,你是不晓得,玉清去年在牡丹宴会喝了不过两杯果酒,就醉的迷迷糊糊的,那次若不是我给她打掩护,她就要在宴会上吟诗作对了!” “说起酒量来,还是数洛姐姐最为厉害,洛姐姐千杯不醉可是出了名的。” 屋子中贵女们嬉嬉闹闹的互相打趣着,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慕文君唇边也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微笑。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今日来了聚会之人多是出身将门,便是有几位文臣之后也是同一个派系的。 显然贵女圈也是根据各自父亲的阵营划分的,至少这里绝对不会有世家之女存在,而这些人的聚会也比以往的那些聚会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文君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四公主和林青青斗个你死我活的,都没有得偿所愿,偏偏让你捡到了这个天大的便宜,能够嫁给小谢探花那般的谦谦君子……”有个贵女醉倒在了慕文君身旁,靠在她的肩膀上喃喃细语。 “能够嫁给小谢探花真的这么好吗?”慕文君轻声道:“你这么喜欢他,可是你真的了解他吗?” “不了解又能够怎么样呢?女子嫁人哪里能够有那么多的选择,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小谢探花却是我唯一觉得让我的生命里有了色彩的男子,便是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觉得欣喜不已了。”贵女抬起头来,眨着朦胧的醉眼,使劲的拍了拍慕文君的肩膀道:“所以以后你要好好对他啊!” 说完,就躺在了桌子上,一醉不醒。 慕文君:“……” 慕文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自饮自酌,若有所思。 陈玉清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歪了歪头道:“她是谢府的三小姐,早就定下了亲事,过了今年就要完婚了,今日这场酒席就是她请的,说起来还是托了你的福气,那场赌就是她开的,这里的人不是压了四公主就是林青青,最后没有想到和小谢探花定下亲事的却是你,她可是赚的盆满钵满……” 慕文君笑着道:“谢三小姐方才可还要让我好好照顾小谢探花呢?” “她啊,就是这个性子。”陈玉清坐了下来,无奈道:“不过她心中可是清醒的很,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得到,也知道什么样的招惹不得,所以她就是说说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慕文君笑着看着屋子里姑娘们喜笑颜开的模样,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肃穆,一个个都流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玩乐之态,她看在眼中很是羡慕,她分明也是同样大的年纪,可是却似乎再也不会像她们这般开怀大笑了。 “现在咱们大多都到了及笄之年,能够在家中待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几年后咱们就要都嫁做人妇了,以后想要再这么畅快的聚在一起就不容易了。”陈玉清笑着说道:“所以趁着现在有机会,定要不辜负时光,好好玩乐才是。” 她似乎上瘾了一样,又捏了捏慕文君的脸颊,道:“所以以后要多出来走动走动,莫要只知道待在家中。” 慕文君失笑道:“知道了,玉清姐姐。” 不过她在垂眸的时候,目光落在谢家小姐身上的时候,眸色微微有些复杂的意味,她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心中已经有了想要照顾的人,不过不是小谢探花,所以不能够好好照顾他了。” 谢家小姐似乎做了一个很甜蜜的梦,唇角微微上勾着。 敲门声响了起来的时候,雅间里的气氛正热,一时之间没有顾及的上。 直到大门被人猛的推开,惊醒了一屋子的贵女。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外,本该守在门外的婢女仆从跪在地上,道:“小姐,对方人多势众,没有阻拦住。” 谢三小姐醉醺醺的眨了眨眼睛,看了过来,“谁这么大的胆子在这里毁我的场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军归来 门口的护卫们纷纷退开,走出几名端庄佳人,而为首的就是一袭白衣胜雪的林从玉。 “谢三小姐莫要误会,只不过是没有想到是诸位在这里……也是巧,我坐在隔壁的雅间方才这里喧闹声不断,我还以为这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过来一看。”林从玉微微一笑,说道。 “原来是林小姐,早就听闻林小姐已经回京,却不成想今日在这见到了,真是意外至极啊。”谢三小姐眨了眨眼睛,放下手里的酒杯,脸上露出个醉醺醺的笑意,道:“我不胜酒力,有些醉了,不能够招待林小姐了。” “谢三小姐是和高尚书府长子定下的亲事,杜府长子又是林从玉母亲的侄儿,所以她们颇有些渊源。”陈玉清在一旁低声解释道。 慕文君了然的点了点头。 京中姻亲复杂,尤其是世家之中,盘根错节,说不上哪家就和哪家有着联系,圈子套着圈子,不能够一概而论。 “既然这里是谢姐组的聚会……那么我们就……”林从玉言笑晏晏,目光不经意的瞥到了一旁的慕文君,眸色变了变,脸上的端庄险些维持不住,话语忽然一转,“没有想到**县主也在,上一次见到**县主可是让我刮目相看,不曾想两年未回京,京中竟然有了一位如此让人大开眼界的姑娘。” 慕文君抬起眸子,淡淡一笑,道:“若是说大开眼界,我对林小姐才是。” 林从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弧度一僵。 谢三小姐目光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津津有味。 说起来林青青被送去白云庵可和慕文君脱不开关系,所以林从玉如此针对她,也不难理解,但是难以理解的却是林从玉那般冷静自持的人在慕文君面前竟然会险些失态。 谢三小姐心中感叹,不愧是要嫁给小谢探花的姑娘啊!道行够深。 “对了,林小姐今日在这里是为了等她的睿昌亲王吧……”屋子中不知道哪个贵女忽然说道。 旁人这也才醒悟过来,是了,林从玉未离京前和睿昌亲王沉崇定下亲事,两个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这也就难怪会在这里碰到她了。 谢三小姐拍了拍脑袋,懊恼道:“瞧我,喝了些酒水,脑袋都不灵光了,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人看到,慕文君听到这话的时候眸色微微一变,她凝眉,低声问陈玉清,“林从玉怎么会和睿昌亲王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林从玉虽然喜欢沉崇,可是却并没有听说起他们二人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陈玉清道:“若是仔细说起来,算不上什么未婚夫妻,皇上曾经说过要将林从玉赐婚给睿昌亲王,但是却也没有真正的下过旨意,不过林从玉在京中一直不允许旁的姑娘靠近睿昌亲王,众人也就都知晓了这么回事。” 解释过后,她微微一顿,道:“现在林府的名声因为林青青受了牵连,想来林从玉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迎接大胜归来的睿昌亲王,也是想要借势而为,证明林府强盛不衰。” 慕文君了然的点了点头,前世的时候,林睿昌亲王沉崇是败北回京,林从玉即便心中喜欢沉崇,可是也不会张扬自己和沉崇的亲事,甚至想要遮掩还来不及呢。 有些事情已经在冥冥之中改变了。 这便慕文君和陈玉清说着悄悄话,谢三小姐已经将林从玉迎了进来,道:“不如林妹妹和我们一同坐会说说话,许久未见,我们还想听你讲一讲你在外这两年的经历呢……” “就是啊,我可是好奇的紧呢,不知道睿昌亲王那样待外人冷酷的模样,若是见到了林小姐,会是怎么冰山融化的样子……” “正是正是,听说睿昌王爷和林小姐可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呢,以前睿昌王爷对外人就是不苟言笑,但是唯独对林小姐另眼相看,啧啧……” 林从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目光若有似无的在慕文君身上掠过,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 相比于林青青在贵女中的嚣张跋扈,臭名昭著,林从玉却一直是端庄得体的,即便是和不是自己一个圈子中的人也能够相处愉快,所以这些人对于林从玉感观并不差。 “诸位莫要打趣我了,再说下去我这张脸都要羞红了,说起来比起我和王爷,小谢探花对**县主才是真正的维护呢,你说是不是,**县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谢三小姐将林从玉让到了自己坐着的位置,所以现在两个人就挨在了一起。 慕文君手里把玩着酒杯,微微抬起了眸子,靠近了林从玉几分,温热的吐息吹在她的耳边,只听到慕文君用低而沉的声音说道:“林小姐时不时的看我一眼,是在担心什么呢?” 她撤退了几分,对上林从玉的目光,脸上绽放出一抹恶劣的笑容,缓缓道:“难不成担心我和沉崇的关系?” 林从玉脸上笑容不变,就如同陈玉清所说的,她的笑容仿佛是时时刻刻戴在脸上的一个面具,面具之下的神色如何狰狞,旁人也窥探不到。 只不过慕文君却注意到她捏着杯子的手攥紧了,甚至青筋毕露。 慕文君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微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林从玉缓声提醒道:“**县主莫要忘记了,你可是定下了亲事的人!” 慕文君脸上扯开一抹林从玉看不懂的微笑,林从玉不知道为何心中忽然有些慌乱。 那种失去了控制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糟糕。 “快看,大军进城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女子们纷纷看向了窗外。 只见浩浩荡荡的黑甲骑士在凤凰大街上延展开来,仿佛一片黑海,让人望而生畏,而为首的那个人身着玄色甲胄,高坐在马上,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气势似骄阳高升,目光睥睨,众女子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为之吸引。 然而随即就有人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那个高大的身影旁,还有一名娇小的女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林从玉打脸 女子身披白衣斗篷,骑着枣红色大马,五官大气端正,和沉崇并驾齐驱。 “大军之中怎么还有女子在?”有姑娘窃窃私语的和身旁的姑娘说着,然而或许是因为屋子中**静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听到了。 林从玉脸上那张面具有瞬间的龟裂。 方才开口的女子见众人都听到了,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那女子容貌可和咱们颇有些不同,难不成是北国女子?” 正好此时沉崇的马正走过楼下,不知道是出于直觉还是什么,他抬起了头,不偏不倚的看向了二楼贵女们所在的雅间。 慕文君并没有站在最前方,她站在边缘处,二人目光相对,他的目光之中含着太多的东西,慕文君甚至来不及分辨,她的手不自觉的的攥紧。 沉崇的马已经走了过去,慕文君缓缓的舒出一口气。 “方才,睿昌王爷是不是看向了我们这面?”谢三小姐眨了眨眼睛,侧头看向身边的贵女们。 却见她们似乎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一样,她忍不住失笑道:“你们可是够了,想来睿昌王爷看向我们这里,是因为林妹妹在这,不然的话睿昌王爷怎么会理会咱们?” 说着,她拉起林从玉的手安慰道:“你看,王爷心中可是记挂着你呢,你这次回京,王爷心中说不上怎么高兴呢……” 林从玉勉强笑了笑,心中却仍旧无法放下那名骑马的白衣女子,她看着自己身上特意穿着的白色华服,只觉得讽刺,顿时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她道:“诸位,今晚大军得胜归来,想来晚上陛下必然会设下庆功宴,我还要回去准备,便先离开了。” 说罢,林从玉径直离去。 而林从玉离开之后,屋子中们的贵女言论也就不再顾及了。 “没有想到睿昌王爷穿着盔甲的样子竟然如此英俊,方才看过来的那一眼真是让人无法自拔啊!” “就是啊,经过沙场的磨砺,睿昌王爷这般的伟岸男子才是真正的英俊啊!” “突然觉得小谢探花也不过尔尔了,唉,愧我前些日子还因为小谢探花和**县主定了亲事还大哭一场呢……” “小谢探花你是肖想不到了,不过睿昌王爷你更是肖想不到啊,别说林从玉了,就是那马上姑娘的风姿你也是赶不上的啊!”有别的姑娘打趣道。 “说真的,你是没有看到林从玉方才见到睿昌王爷身边有女子的时候的脸色,难道到了极点,啧啧,空付了一腔柔情,真是可怜可叹啊!” “你啊,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你自己的亲事,你可是过了年就要及笄了,这京中的好男儿若是不赶紧挑,只怕就轮不到你……” 屋子中顿时又是一片笑闹声。 陈玉清却注意到了慕文君的心神不属,她摇了摇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又打趣道:“难不成也是沉浸在了睿昌王爷那一眼之中无法自拔?” 慕文君失笑道:“我是在想我该回去了,我父亲入宫面圣之后就要回家了,现在慕府可就我一人支撑,我若是不回去打点一下,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慕文君这一说,陈玉清不禁也恍然道:“是了是了,我也该回去了,父亲虽然平安归来,不过这场战争中说不上多么辛劳呢,我要回去亲自下厨,给父亲一个惊喜。” 陈玉清和慕文君一同辞别,离开了酒楼。 慕文君回到慕府的时候,院子里躺着的三具尸体已经都不见了。 十碧脸上也笑着道:“小姐,奴婢去两位王爷的府上去过了,他们也都派人过来将尸体抬走了。” 慕文君点点头,心不在焉的问道:“那他们可有说什么?” 十碧想了想,道:“三王爷倒是不曾说过什么,淙王爷却是问了我最近咱们府里可是不太平,可是需要派人过来帮帮小姐……奴婢不敢应承,只说要问过小姐,淙王爷便没有再说什么,让奴婢退下了。” 慕文君爬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到。 十碧看了两眼,忍不住担忧道:“小姐,您随陈小姐出去,可是发生了什么紧要事情,怎么如此心神不属?” 慕文君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不过在想些别的事情而已,你先下去吧。” 十碧走了几步,慕文君忽然又叫住了她,道:“等等,父亲已经随大军归来,一会儿见过圣上就应该回府了,你先去收拾收拾父亲屋子。” 十碧瞪大了眼睛,惊喜道:“老爷回来了?” 慕文君也被十碧这般惊喜的神色感染,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是呢,父亲中午应该是不回来了,不过下午一定会回府的。” “太好了,小姐,老爷终于平安归来了。”十碧笑容满面。 她想着,旁人就是看慕府没有支撑门户的,所以才敢欺负小姐,若是老爷回来了,小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以后也可以像以前一样那般开心自在了。 “小姐,既然老爷回来了,那咱们府里的人手是不是也该添置起来了……” “还有小姐,虽然屋舍都整修过了,不过还是有些细节要自己看过才好……” “小姐小姐,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下晚上的饭菜呢?用不用去天下第一楼定一桌子菜呢,平常的菜色奴婢倒是可以做出来,但是老爷好不容易回来,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十碧就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围绕在慕文君旁边,说个不停。 慕文君唇边也都是笑意,是啊,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她父亲已经安然归来,这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一会儿你就去找牙婆,是该采买几个奴才丫鬟的了,这样虽然清净,但是父亲回来了,总不能如此,对了,再去天下第一楼要个厨子回来,拿着我的手令即可,倒是不急于一时,今天晚上宫中应该会有庆功宴,家中就不用准备了。”慕文君回应着十碧,脸上洋溢着笑容。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二王相遇 慕文君和十碧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打开了慕府大门,等待慕重山的归来。 “小姐,外面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在查探什么?”十碧眼尖的看到大门外有几个人一直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却一未曾离去。 慕文君躺在香樟树下的躺椅上,手上拿着绘画着美人的团扇,她的指尖点在美人面上,悠然道:“父亲回来了,有些人坐不住了。” 十碧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不过也没有再去问。 “你在这里倒是好生悠哉自得啊!”男子低沉的声音从大门外传了进来。 慕文君看见沉隶,眸光闪了闪,刚要起身,沉隶摆了摆手道:“行了,躺着吧,不必起身了。” 看向身后随行的侍卫,淡淡吩咐道:“去给本王也搬来一个躺椅。” 十碧也退了出去准备茶水。 “这次北伐大胜,你父亲可是功不可没啊。”沉隶笑着说道。 “王爷特意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事?”慕文君用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致好看的眼睛来。 沉崇未回京之时,朝堂之中沉隶和沉淙互咬的厉害,只不过现在沉崇携功回京,局面变成三足鼎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沉隶现在也是焦急万分了,而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来慕府,慕文君自然不得不多想了。 “只不过听说你自从和小谢探花定下亲事后鲜少出府,拒了好多帖子,还有……你府中不太平,所以特意来问一问可需要本王出手协助?”沉隶漫不经心的抬起手捏了一片叶子在手心里,目光在慕府四周划过。 慕文君唇角微微一僵,现在她和小谢探花的事情好像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似乎每个人见了她,都避不可免的会提起这桩让人糟心的亲事。 “多谢王爷美意,只不过文君也并非不愿意出门走动,而是……您也清楚……我定下的亲事,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怎么敢在这个时候随意走动呢?”慕文君长叹一声,道:“我可是惜命的很啊!” 沉隶想来已经对那晚她遇到暗杀的事情一清二楚,当初不曾过来,就是表明了不想参合进来的意思,然而现在却过来献殷勤,无非是她父亲回京,他有意拉拢而已。 只不过有些事情就讲究一个时机,错过了想要再得岂是容易之事? “哎,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三皇兄……” 慕文君和沉隶都看了过去,却见来人正是淙王爷。 沉隶见到此人,面沉如水。 沉淙手里捏着一把折扇,看着大树下并排放置的两把躺椅,唇边勾起笑意来,吩咐身后的随行侍卫道:“去,给本王也搬过来一个。” 侍卫连忙进了前厅。 沉淙对上沉淙的目光,悠哉悠哉的扇着折扇,关心道:“看来三皇兄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啊,只不过这么快出来走动可问过太医了,毕竟若是身上有暗伤在的话,还要再多将养几日才是。” 沉隶面色阴沉,冷笑一声,道:“淙王爷有时间关心本王,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呢,听说前几日早朝父皇给那位偷取你密令的状元定了发配的罪名,不过几位阁老可是一直不同意啊,直言罪名过重,说起来这件事可是和你脱不开关系啊,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呢?” 沉淙冷哼一声,躺在侍卫搬来的躺椅上,接过十碧送上来的茶水,道:“本王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这就用不着三皇兄你来操心了……” 两人一经遇见,如同针尖对麦芒。 沉隶眼中狠色一闪而过,随即垂下了眸子,心中暗骂,这个蠢货,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找自己的麻烦,不过他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毫不理会,毕竟他在御花园被袭击的事情可是还没有过去呢。 “最好如此,林家新任家主已经回京,他唯一的嫡女可是咱们的那位战功赫赫的二皇兄的未婚妻,那两位要是在一起了,你觉得你唯一能够仪仗的世家还会如之前那般站在你这面毫不动摇吗?”沉隶唇边掀起一抹冷笑来。 沉淙眸色一变,沉隶的话正戳在了他心口上,他母亲在得知林府新任家主回京之后,就派人将林夫人请入了宫中,为的就是试探林府的意思,然而林夫人却什么也没有流露出来。 但是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林家对皇后的示好毫不理会,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林家现在已经偏向了沉崇呢? “二皇兄归来,着急的可不止本王一人吧,三皇兄之前可是门下可是宾客如云的啊,尤其是武将,但是听说好几位仰慕睿昌王爷战场之上的风采,已经改投了门庭,啧啧,想来三皇兄现在也是苦恼的紧吧。” 两个人隔着慕文君,对视了一眼,眸子中的冷色都看的一清二楚。 沉淙和沉隶不约而同的收敛起了挑衅的心思,也知晓现在沉崇才是最大的威胁,虽然他们也厌恶彼此。 慕文君拿起盖在自己脸上团扇,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微笑,道:“二位王爷,若是想要商讨要事,茶楼酒馆外面随处可见,只不过在我这里是不是就不太方便了……” 慕文君一开口,两人似乎这才想到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拉拢慕重山。 一想到这里,二人又都无法忍受起来了对方,毕竟有利益牵连。 “听说你回府的时候遭到了暗杀,若非你身边的侍女会些功夫,就出了大事……”沉淙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了一溜五个侍卫,他对慕文君说道:“我给你准备了这五个人,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以后你出入都可以带上,便是保家护院也是安全至极的。” 慕文君扯了扯嘴角,沉淙便是安插人手监视慕府,也没有必要做到如此明显吧,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之前就已经送了一次人,而那两个人刚死在了海棠楼的刀下,这就又赶忙送了过来。 论起手段头脑来,沉淙果然比不上沉隶。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次拉拢 “淙王爷,人手就免了吧,我已经命下人采买了丫鬟奴仆,何况我父亲这次归来也会自己挑选人手……”慕文君尽量拒绝的委婉。 沉隶却丝毫没有顾忌,插嘴道:“这个时候送人过来,你是想要帮文君,还是想要在慕府安插人手?” 沉淙愤怒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沉隶摊手道:“本王也从未掩饰自己目的啊!”他转头看向慕文君,真诚道:“文君,若是你肯投靠于本王,本王必报你安然无恙……” “呵,当初要晚上遇到刺杀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说这话,现在想起说来,文君,他这人心机深重,你莫要相信于他!”沉淙不遗余力的拆着沉隶的台。 两人怒目相对。 慕文君端着茶盏,悠然自得。 无人察觉,旁边的屋檐上,沉崇和乔陆相对而作。 乔陆摇头感叹道:“你这位心上人可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啊,你没在时,就动了些手段,让沉淙和沉隶翻了脸,这些日子你北疆那面能够安然无事,不至于背地里被自己人捅刀子,可是少不了她的暗中运作,还有这次……她这不过三两句话的就让沉隶和沉淙因为你携功回京而险些建立起来的联盟又瞬间崩塌……” 他再一次感叹:“真是个高手啊!”顺道同情的拍了拍沉崇的肩膀,道:“以后可莫要瞒着她什么事情,否则你睿昌王府的后宅只怕是要不安宁了!” 沉崇唇边掀起一抹自得的笑容,缓缓道:“文君可不是普通女子。” “是啊,若是普通女子哪里值得你刚回京面圣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跑来这里暗中相会,若是普通女子又怎么可能引得两位王爷放下身段亲自拉拢……” 乔陆仰躺在屋檐上,炎炎烈日穿过茂密的树叶落在他的脸上,形成斑驳的光点,他展开折扇,拉长了声音,道:“若是普通女子,又怎么能够引得世家贵女和皇族公主亲自下令截杀……” 沉崇眸光一变,湛亮的眼中粹了冰,“你说什么?谁想杀文君?” “对了,你还不知道呢吧。”乔陆学着对面大树下慕文君的样子,将扇子遮挡在自己的脸上,漫不经心般的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的心上人可是定下了亲事了,而正是因为这桩亲事,引得四公主和林家恨毒了你的心上人……短短几日,两方派遣不惜数十高手前来,不过你放心,你的那位心上人安然无恙,所有的暗杀者已经都变成了花肥。” 沉崇将乔陆脸上的折扇猛的掀开,脸色极其难看的问道:“怎么回事?什么亲事?” 乔陆伸出手挡住光,眨了眨眼睛,道:“圣上亲自给新科探花和慕文君赐的婚约,这件事已经全京城皆知了!” 沉崇眸子中有一道暗光闪过,他看向了对面躺在躺椅上的姑娘,神色晦暗不明。 “将这件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不要试图隐瞒,否则后果自负。”沉崇面沉如水,冷声道。 乔陆知道他这是真的动了气,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坐了起来,缓缓道:“这件事还要从你盗取长公主的宝库之后说起,四公主沉妩知晓此事和慕文君有关系,便拿此事威胁她,让她想法子改变她远嫁边塞……” 慕文君悠闲自得的喝着十碧端过来的解暑茶,听着两位王爷隔着自己对骂,一开始她还象征性的劝说两句,不过那些话语就像是向火堆里添加了柴火,火势反而愈来愈旺,见好就收,她干脆不再说话。 “沉隶,你莫要以为本王叫你一声皇兄,你就能够教训本王,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让我和沉崇去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你想的主意倒是美啊!只不过你真把本王当成傻子了吗?” “沉淙,你以为本王愿意教训你,若非本王今日是在慕府,本王让你尝一尝被人套麻袋痛打一顿的滋味……” “咳咳——”大门外站立了一人,笔直如松。 院内却乱成了一锅粥,沉淙和沉隶都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更是险些大打出手。 慕文君拿着茶盏看的目瞪口呆,就连十碧也在惊呆了,呆呆的问道:“小姐,咱们可要上去拦截?” 慕文君放下茶盏,刚要说话,就听门外又传来一道咳嗽声音。 “谁啊,没看院子里正乱着……”慕文君的话语尚且还未说完,就惊喜的站了起来,高声道:“父亲?” 门外站着的人听到这声父亲展开笑颜,走了进来。 慕文君说罢,再也顾不上院子中的两位王爷,快步走了出去,双眼朦胧道:“父亲,您回来了!” 慕重山笑着抬起头擦了擦慕文君脸上的泪痕,道:“丫头莫哭,我没事。”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慕文君,感叹道:“两年不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啊!” 慕文君接过十碧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泪水,看到多年未见的父亲,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机会,因此忍住了想要倾诉的心思。 沉隶和沉淙自从慕文君的那一声父亲后,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正了正衣袍。 慕重山身上还穿着玄色甲胄,手上持着一把长剑,走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慕重山参加两位殿下。” 沉隶道:“慕将军莫要多礼,慕将军深入北疆两年,这次北伐得胜您功不可没,父皇在殿上都免了您的参拜,如何好给我们这些晚辈行礼。” 沉淙也不甘示弱道:“本王和文君相交甚好,这次得知慕将军您身怀旧伤暗疾,特意给你送来了一些药材。” 慕重山推辞道:“两位王爷好意,末将心领了,只不过末将刚刚回京,府中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梳理,恐怕不便留两位王爷久坐……” 送客的话语已经说到了这,沉淙和沉隶也纷纷表示理解。 “慕将军刚刚回京,本王就不在这里叨扰了,这就告辞了。” 沉隶只觉得今日倒霉至极,偏偏在这里遇到了沉淙,否则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拉拢人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九章 质问成国公 沉隶说完告辞的话语之后却没有着急离去,而是瞥了一眼沉淙,慢悠悠道:“慕将军久未回京,现在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还想着和家人团聚,淙王爷难不成还想在个时候打扰人家?” 沉淙本想着等沉隶走了,再好生拉拢,不过也知晓沉隶不可能任由自己在这里,而现在也确实不好再留在此处,多生事端,他沉声道:“三皇兄要走就走既是,本王什么时候走自然不劳烦您操心了!” 说罢,沉淙拂袖而去,沉隶紧随其后,两人的随从纷纷跟在各自主子身后,出了慕府大门后,两人一左一右分别离去。 慕文君扶着慕重山进了屋子,担忧道:“父亲,听说您在北伐中受了重伤,边关药草稀少,您的伤势可好了?” 慕重山笑着摇摇头,道:“领兵打仗怎么可能不受伤,你放心就是,没有什么大碍的,我心中有数的。” 然而慕文君听了心中更加担忧了,就连沉淙都听知道慕重山伤势未愈并且在大殿之上不必行礼的事情,那又怎么可能只是单单的小伤呢? 不过她也清楚是父亲不愿自己担忧。 “父亲,既然回来了,不如就请宫中太医好好诊治一番,想来陛下也会恩准的。”慕文君劝说道。 “好,就听文君的。”慕重山知道慕文君的意思也就不愿意在这个对于他无足轻重的事情上分辨,只是道:“只不过方才是怎么回事?淙王爷和三王爷怎么都在咱们府上,方才回府的时候若不是看到了你和十碧丫头,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慕文君犹豫了一下,这才道:“父亲,您久不在京都,恐怕不知晓现在几位王爷为了太子之位,已经开始了争夺,而您身带功劳而归,他们自然是想要拉拢你了,只不过没有想到两位来的时间不巧,凑在了一起,话赶话之下险些打了起来……” 慕文君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动声色的转移了慕重山的注意力,道:“对了,父亲,两年前你刚刚离开京都,祖母就将我和慕婉儿带去了成国公府居住,只不过我在成国公府住不习惯,便搬了回来……” 提起慕老夫人,慕重山沉下了脸,长叹一声道:“这两年你受苦了!” 即便慕文君轻描淡写的将这两年在成国公府的经历带了过去,不过他也可以想象其中艰难。 当初他临时收到了皇上密令,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连行礼都来不及收拾片刻都匆忙出京前往北疆边关,为了保密,这件事更是连家人不知晓。 而也是那个时候,他查到了慕老夫人并非自己亲生母亲的消息,只不过却没有了时间去处理此事,前往北疆两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中的女儿。 慕老夫人自幼就偏心慕婉儿,他看在眼里,心中对慕文君更是担忧不已。 看着慕重山愧疚的目光,慕文君笑了,她道:“父亲不必如此,文君知晓您这两年在外是保家卫国,更何况家中辛苦怎么比得上您在边关受的苦楚。” 慕重山摇头道:“这可不一样,男人受再多的苦也是应当的,你是女儿,就应该娇养在家中。” “老爷,小姐,成国公府来人了!”十碧匆匆的跑了进来,禀告道。 慕文君还未说话,慕重山立刻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他们倒是还敢来!” 慕文君还要说什么,慕重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丫头放心,父亲给你出气。” 就这一句话,让慕文君险些又红了眼眶,以前小的时候,慕婉儿仗着慕老夫人偏心,就不止一次的抢她的东西,每次她都会跑去父亲那里告状,而父亲每次都会这么说,然而抱着她,出头替她讨回自己的小玩意。 她终于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的父亲真的回来了! 成国公径直走了进来,就见到坐在椅子上的慕重山。 慕重山不冷不热的说道:“慕重山见过成国公,只不过腿脚不便,就不起身来行礼了。” 成国公面上带着笑,道:“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行礼啊!你刚一回京,就得天子恩典,以后面圣都不必行礼,自然也就不必给我等行礼了。” “今日听说慕老弟你归来,我心中欣喜不已,这两年多一直未曾有你消息,姑母可是担忧至极啊,不止一次让我派遣护卫追寻你的下落,可是却一直未曾察到,哎,不成想是被陛下派去了北疆,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成国公感叹道。 “哦?原来成国公此次前来是来恭喜我父亲的啊!”慕文君唇边挂着一抹笑意,意味不明的说着。 成国公对上慕文君的笑容脸色不由的一僵,干笑了两声道:“自然如此,慕老弟啊,这次来既是恭喜,也是来给你赔罪的啊,没有照顾好文君,是我的过失啊!” 他见这父女二人都坐在座位之上,却谁也半响也不搭话,只得干巴巴的继续说道:“只不过还好文君自己争气,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你是不晓得文君现在在民间百姓眼中是何等的耀眼夺目的……更是被陛下封了**县主的名号……” “成国公,你来这里到底是所为何事?”慕重山骤然沉下了声音,道:“若是表达歉意,可是又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可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你有任何歉意……” 成国公脸色一僵,道:“这……” 虽然他口中说是表达歉意,可是也不过是顺嘴这么一说,难不成还真的让他对慕文君道歉不成?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甚是好奇,在深入边关之时,曾有人在我身后追踪,只不过因为我着急赶路,一直未曾理会,不过就在我到了北疆之后,将跟踪的人一举拿下,逼问之下他们可是说是您成国公派来杀我的人啊!这件事成国公您又如何看待?”慕重山面沉如水,寒声质问道。 第二百章 屋檐 成国公额头上浮现细细密密的汗珠,心里暗骂那帮子刺杀之人废物,竟然被抓了不算,还将他招了出去,不过他赌定了慕重山没有证据,斩钉截铁的道:“这是污蔑啊,慕老弟,你我两家乃是世交,更是姻亲,本侯怎么可能会派人去杀你呢?” 慕重山冷哼了一声,道:“最好如此。” 成国公咽了咽口水,这一趟他也是不想来的,可是不来却又不行,最近时日成国公府愈发没落,虽然爵位仍在,然而那种每况愈下的感觉却愈发明显。 成国公府得不到皇上器重也就罢了,反而前些日子雪上加霜卷入北国奸细一案中,韩子曰更是不知好歹的卷入扶龙卫内斗,一件件一桩桩事情下来,成国公府内耗极大。 现在几乎无法支撑门庭,朝廷历来都是最现实的地方,以前位高权重自然受人尊敬,走到哪里不是人人簇拥,而现在不被落井下石已经是好的境况了。 成国公尚在壮年,经过这些日子头发都白了一半,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而慕府,慕文君得封**县主,在京城贵女中风光无限,更是被天子赐婚于谢宴,谢宴出身并不算高贵,可是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少年探花郎得天子看重,前途无量,比那些依靠家中浪荡的纨绔子弟不知道好了多少。 现在慕重山深入北疆两年,携功回京,刚一入宫就得天子盛赞,更是赐下无数赏赐,而且宫中更是有传言慕重山很有可能凭借这次功劳一举封侯,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成国公长叹一声道:“慕老弟,这么多年咱们两家彼此照应,尤其是你两年前那个时候不知所踪,慕府只留下老的老,小的小,我于心不忍,将他们接到成国公府照看,想着就是你能够在外安心一些……” 慕文君抬起美眸,并没有说话,不过唇边讽刺的弧度,让成国公脸上浮现了一些尴尬的意味,然而却也只是一瞬间,成国公脸上已经恢复如初,他继续说道:“只不过公府之中事情太多,我难免有所疏忽,让文君受了委屈,但是这绝非我本意……” 慕重山听的不耐烦了,他久不在京中,早就不习惯京中打官腔的样子,有什么事情偏偏不能够直言直语,反而绕来绕去,他冷冷道:“成国公何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即可。” “听说宫中陛下采纳了探花郎的意见,想要重新建立一个亲卫,而陛下有意让你出任统领一职,老弟,你看子曰在家中无所事事,我早就想要让他入朝历练历练,可是他啊,之前在扶龙卫中遭了歹人算计,在那里恐怕是没有了出路,你看你现在得皇上看重,若是将他调入新卫之中任个官职想来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成国公道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即便他再怎么觉得韩子曰不争气,可是到底是亲生儿子,更是府中嫡子,现在他若是有了好出路,成国公府自然也就不愁什么了。 慕文君眸子中有一道暗光划过,她开了口:“陛下决定设立新卫?这事是真是假?” 成国公和慕重山都看向了慕文君,慕重山犹豫了一下,道:“皇上今日在大殿之上确实提到了此事,不过却遭到了内阁反对,但是这件事陛下的态度很是强硬,虽然没有最终定下来,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皇上明显是蓄谋已久,这件事打了个内阁措手不及,各方势力各抒己见,然而多是同意。 慕文君攥紧了拳头,这一世事情虽然和前世有所改变,不过有些事情却仍旧如以前一样,天子为了制衡扶龙卫和世家,终于决定再建立一处新势力,而这个新势力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将表面的平静尽数打破,每股势力都想从中夺取好处,然而好处总共也不过那么多,有人得到就会有人失去,而被侵占了利益的人更会反击。 整个朝廷就像是一个池塘,鱼饵已经抛了下来,各种隐藏在暗处的鱼儿们纷纷踊跃而出,水面已经在所有人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开始渐渐浑浊。 而这只是三王之争拉开的一个序幕,即便慕文君因为机缘巧合,能够窥得一角天机,然而她也绝对不是执棋之人,她也逃不过命运的诡秘莫测,也是局中人,只能够在局势的推动下缓缓前行,而她也早就已经没有了回头之路。 “文君,你怎么了?”慕重山注意到了女儿的异样,担忧不已。 两年不见,到底有许多东西都改变了,从前天真无邪,心中藏不住事情的女儿也开始变的心事重重,甚至他这个作为父亲的也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了。 慕文君扯了扯嘴角,道:“父亲,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只不过想到了些事情而已。” 慕重山看向成国公,淡淡道:“皇上建立亲卫一事尚且未有定局,成国公现在谈及此事未免太过于早了,还是请回吧。” 成国公还未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深重的咳嗽声音。 “孽子啊孽子,你终于是回来了,你将我们一家子丢在了京中,你不见人影两年,现在回家却不知晓将我这个母亲接回来,你还有没有心啊……” 成国公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将慕老夫人搀扶了进来。 慕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怒骂着慕重山的不孝行径,然而慕重山全程面无表情。 “你……你这个不孝子啊……”慕老夫人气的直捂着胸口,仿佛随时会厥过去一样。 慕婉儿眼泪汪汪的,看着慕重山,道:“还好叔父平安归来,只不过您是不知晓祖母这几年是多么的担忧您,她这两年时常念叨着您,唯恐您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回来了却不知晓去见一见祖母,叔父您这么做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啊……” 慕婉儿一字一句的控诉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就连外面屋檐上的乔陆和沉崇都听的目瞪口呆。 第二百零一章 大闹慕府 “这……这……没有想到慕老夫人和慕婉儿竟然如此不要脸面,这话都说得出口。”乔陆看的叹为观止,他指着前厅道:“你不去帮一帮你的心上人,遇到这帮子人,你就不怕你的心上人受了委屈?” 沉崇淡淡的瞥了一眼乔陆,飞身跃下了屋檐,道:“沉隶和沉淙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乔陆不敢置信道:“这就走了?”他紧随其后,跟着一跃而下,道:“你这一趟不是特意来见她一面的吗?就这么走了?” “再不走就被发现了,慕将军现在腾不出来空察觉四周,不过他可是潜伏在北疆两年的人,不可小觑,只怕他已经起了疑心,若是让他发现就不妙了。”说到这里,沉崇顿了顿,道:“我只是想来看她一眼,看到她平安无事就好了。” 乔陆摇头感叹道:“难得看到你竟然有这么一天啊!” 随即他又穷追不舍的问道:“现在成国公府那一家子人来了,你就不怕她受了欺负?” 沉崇停下步伐,回头看了一眼乔陆,唇边掀起一抹自得的笑容,“我觉得这个时候,你与其担心成国公府欺负到了她的头上,不如该担心来闹事的那几位。” 沉崇抬起头看着天上白云,淡淡道:“而且现在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你之前说你已经找到了海棠楼的真正地点所在?” 乔陆点点头,道:“这几日杀了许多前来慕府暗杀的人,不过也放过了几个,他们以为是运气好,却不知晓这是我有意而为,顺着他们走过的路径已经找到了海棠楼真正所在,不过他们戒心确实很重,为了找到真正的海棠楼,我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 “既然找到了,那么今晚就动手吧。”沉崇唇边勾起一抹邪恶而冷漠的笑容,道:“胆敢碰本王的人,就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 慕文君尚且不知道沉崇已经来过了,她看着眼前慕老夫人和慕文君声情并茂的控诉完慕重山的不孝,又将矛头转向了自己。 “姐姐,当初你执意要回慕府,可是可曾想过祖母,祖母并非不愿意回来,成国公府虽然,但是说到底慕府才是咱们的家啊,可是祖母年岁已大,经不起折腾不说,这府中更是就不经修缮,你可知晓你的固执己见伤透了祖母的心啊!” 慕婉儿拿着素白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凄凄惨惨的道:“姐姐,你怎么只为自己考虑,就不能够考虑考虑祖母呢?” 慕老夫人搂着慕婉儿,道:“祖母还好有你这个乖孙女啊,不然的话,便是气也被气死了,怎么还能够活到今天。” 慕文君啧了一声,简直想鼓掌叫好,若不是慕婉儿口中的姐姐就是自己,她简直都要相信了她口中的话。 慕老夫人更是直接将一顶不孝的帽子压在她和她父亲头上。 她真实的让她见识到了何为颠倒黑白。 慕重山黑云罩面,站起身狠狠的一拍桌子,道:“够了!” 这两年他不在京中,虽然知晓慕文君必然是受了委屈的,可是直到方才,他才真实的意识到慕文君这两年到底有多艰难。 慕重山面沉如水,眉头紧崩,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慕婉儿心里狠狠一抖,将还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慕老夫人却丝毫没有收敛,她拄着拐杖往地上砸,哭的昏天黑地,“老天爷啊,我不活了啊,儿子不孝顺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我死了算了……” 成国公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显然没有要上前的意识,而慕婉儿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此去做。 慕重山只觉得太阳穴直跳,慕老夫人当年背叛他父亲的事情他已经一清二楚,自己也非他亲生儿子,他的亲生母亲更是惨遭慕老夫人的毒害,却不知晓她现在哪里来的脸面来闹,若是她老老实实的留在成国公府养老,他也就当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可是却偏偏不肯安生,慕重山刚要再次开口。 慕文君却站起来拦住了他,仿佛知晓他要说什么一般,阻拦道:“父亲,不可。” 慕重山眉头皱了起来,道:“文君……你不要管……” 慕文君却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父亲,你刚回京,不如暂且先回房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慕重山面色有一瞬间的诧异,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清楚自己的女儿了,心中不免感慨,两年时间,足够一个少女果然长大成人了,以前遇到事情都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学会了自己顶一片天。 耳边慕老夫人和慕婉儿的尖叫咒骂声音还在,他心中的怒火却渐渐平息了下去,拍了拍慕文君的肩膀,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看也不看屋中人一眼,径直离去。 而成国公却急了,慕重山不在了,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成国公一边唤着慕重山的名字,一边跟在他的身后,然而就要出去的时候却被侍卫拦住了出路。 慕文君从容不迫的坐会椅子上,道:“我父亲刚回京,现在回屋休息了,成国公若是有什么话不妨和我说一说,慕府我还是能够做的了主的。” 成国公回过头来,看着慕文君悠然自得拿起茶壶泡着茶水,面上全然是不以为意。 而面对还在哭闹个不停的慕老夫人和慕婉儿仿佛看不见一般,甚至可以说全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慕文君泡完了茶水,端在手中,看着目光沉沉落在自己面上的成国公,微微一笑道:“怎么样?成国公想好了要对我说什么了吗?” 慕老夫人被慕文君视而不见的态度激怒,踉跄着步伐就冲了上去,道:“你这个小贱人,现在成了**县主就敢不将祖母放在眼中……” 一边说着手中的拐杖就要落在了她的头上。 然而门外的守卫不知道何时进来了,猛的抽出刀刃将拐杖砍断。 第二百零二章 慕老夫人回府 只见白光一闪,拐杖瞬间断成两截。 慕老夫人惊愕在原地,腿肚子都在颤抖个不停。 那把刀擦着慕老夫人的脸而过,她现在脑海中还闪过方才那一幕,无法回过神来。 在危险临近的瞬间,慕婉儿已经松开了搀扶着慕老夫人的手,快步退后了两步。 慕文君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断裂的另一截拐杖上,那拐杖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茶具上,上好的紫砂壶碎裂成了两半,壶中的茶水倾洒了一地。 而这个紫砂壶价值不菲且不说,乃是她最为喜欢的一套茶具,今日还是因为她父亲归来,才特意将这套茶具拿了前厅过来,本想给父亲泡壶茶水,然而现在却碎成了两半。 “慕……慕……慕文君……你竟然敢忤逆于我……”慕老夫人一手捂着胸口,另只手颤抖着指着慕文君。 “慕文君,这乃是你的祖母,你竟然敢如此对她,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成了**县主就可以无法无天,不顾忌天理伦常了?”成国公连忙上前搀扶住了慕老夫人,不遗余力的指责着慕文君。 慕文君目光从紫砂壶上抽离,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来,眼神从眼前三人身上划过。 慕文君哪里不知道成国公的意思,纵容甚至可以说是指使慕老夫人来慕府闹事,无非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慕府正是上升之时,成国公想要将水搅和混了,好从中获利,方才父亲险些被逼的说出当年的往事,可是现在慕老夫人显然是毫不惧怕,因为她笃定了此事曝光出去带给慕府的伤害更大,所以这件事只会继续掩盖下去。 “来人啊!”慕文君扬声道,随后走进来了几个身高体壮的婆子,这正是今天从牙婆处采买回来的。 成国公皱紧了眉头,道:“慕文君,你要干什么?我且告诉你,我们可都是你的长辈,你要是敢对我们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来,我势必让你身败名裂!” 在这一刻,不得不说,就算是成国公也感觉了些许惧怕,实在是慕文君经常不按常理。 慕文君唇边挂着浅笑,施施然道:“成国公说的话我自然相信,只不过您也莫要忘记了,这不是成国公府,而是慕府。” 她收回目光,淡淡道:“送成国公出去。”她顿了顿,脸上划过一抹讽刺的笑容来,“对了,一定要好,好,的送成国公出去,否则成国公只怕明日就要让我身败名裂了啊!” 她刻意加重了好好二字。 婆子们应了一声,之后一拥而上,将成国公围了起来。 “走吧,大人,小姐有令,您看您是自己出去,还是让奴婢们请您出去呢?”婆子们团团围住成国公,只给他留了一个出去的口子。 他狼狈的转了出去,“我走,我这就是走。” 慕婉儿感觉到慕文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连忙上前搀扶住慕老夫人,低声道:“表叔已经走了,祖母,咱们也走吧。” 慕老夫人心神恍惚,仍旧还有些缓不过来,直喘着粗气,听到慕婉儿的话,点了点头,这里她确实待不得了。 然而走到门外却被侍卫拦住了。 慕婉儿咬牙回头道:“慕文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文君啧了一声,道:“老夫人和婉儿方才不是还在咒骂我和父亲不孝不悌,不知感恩吗?现在既然父亲回了京城,你们自然也该回来了,不是你们自己说的,成国公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慕府才是,现在既然在了自己的家中,又为何着急走呢?” 慕婉儿面色不解,她迟疑了一下,看向慕老夫人,似乎想要让她拿主意,却见她闭着眼睛神态怏怏的样子,知道这个时候靠不上她,话语中不乏质疑的问道:“你有这么好心?” 慕文君摊了摊手,无奈道:“这和好心不好心无关,你们过来闹这一通,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怎么?现在我主动让你们回来,你们难不成还想留在成国公府?若是如此,我也不拦你们,你们只管离去就是。” 说罢,她看了眼门口侍卫,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立刻收回手中兵器,退回原位。 慕婉儿咬着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权衡着利弊。 成国公府的没落,即便是养在深闺的她也能够感觉得到,便是吃穿用度都能够感觉到不如从前了,相比之下,慕府现在蒸蒸日上,若是能够回归慕府,确实是个好的选择。 但是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慕文君,她真的有这么好的心让自己回来吗? 不过她转念一想,只怕慕文君也并不是毫无顾忌,大夏重孝,尤其旁人不知晓慕府真正情况,慕重山回京若是不将老母亲接回府邸,任由她还住在娘家,由娘家子侄供养,只怕是会让言官戳着脊梁骨骂。 所以,即便慕文君再怎么厌恶慕老夫人和自己,迫于天下人的口舌,也不得不将慕老夫人和自己接回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慕婉儿扬眉道:“好,我和祖母留下来。” 慕婉儿扶着慕老夫人回了以前的院子。 慕文君手里拿着紫砂壶碎片,十碧看到了,连忙道:“小姐,仔细别扎了手,奴婢来收拾。” 慕文君将碎片放下,难掩心痛道:“可惜了这么好的紫砂壶。” 十碧偷看着慕文君的脸色,闻道:“小姐,您心疼的就是壶啊?” “不然呢?” “奴婢只是想不明白,您怎么就让慕老夫人和慕婉儿回来了呢,您难不成忘记了她是怎么对咱们的,而且今日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闹了这么一通……今天可是老爷回来的大好日子,她们一句关心老爷的话语都没有就算了,还如此胡搅蛮缠……真是够无耻的……”十碧愤愤不平道。 “慕老夫人到底占着长辈的身份,若是让她一直在外面确实不像回事,不过人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慕文君看着窗外的景色,淡淡道。 第二百零三章 再见四公主 皓月当空,皇宫之中灯火通明。 慕文君随着父亲一同入宫,慕婉儿也紧随其后。 一路上,慕文君感觉到了父亲的欲言又止,刚下了马车经过皇宫正门,她给十碧了一个眼神,十碧心领神会的将慕婉儿拦在了后面。 慕婉儿瞪着一双杏眼刚要发火,十碧笑眯眯道:“婉小姐,我家小姐和老爷有话要说,请您稍等片刻。” 慕婉儿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二人,撇了撇嘴,不甘不愿的落后十多步慢慢走着。 慕文君神态平静,她看向高了自己一头的慕重山,歪了歪头,问道:“我看父亲似乎有话想要问我,父亲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将祖母和慕婉儿接回了府中?” 慕重山叹息一声,不知道是欣慰于慕文君的成长还是感叹着女儿的多智近妖,他道:“丫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慕婉儿并非咱们慕家人的事情了?” 这话也就是隐晦的问她是否知道了慕老夫人当年的丑事,不过到底是老一辈人的事情,慕重山不好直接开口,只能够如此委婉问着。 慕重山面对慕老夫人的撒泼,本想在众人面前指出此事,不过就在临门一脚最关键的时候,慕文君拦住了他,那时候他就有一种隐晦的感觉,只怕文君已经知道了。 慕文君也没有隐瞒,垂下眸子道:“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情,父亲,我知道您不喜欢老太太,我也是同样,这么多年她她一直偏心慕婉儿,我始终不解其意,只以为始终自己做得不够好,后来机缘巧合知晓慕婉儿才是她的亲孙女,也难怪她会如此对我了,不过,我将她们二人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我宽宏大量,也不是假好心,我之所以将她们留下来是因为……” 她解释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慕重山打断了,他长叹一声,抬起手似乎想要揉一揉慕文君的头发,但是却意识到现在的丫头已经不是幼时扎着双环髻的小孩子了,脸上浮现了一抹怅惘的微笑,他道:“丫头,不必多说了,你长大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父亲知道今天你的处理方法是对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大夏重孝道,老太太是有错在身,但是一切证据都已经泯灭在了时间里,咱们即便清楚事实如何,可是旁人不清楚,大夏律法也不能够拿她如何,父亲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受了委屈!” 灯火璀璨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长,慕文君笑意温和,道:“怎么会呢?父亲放心就是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对了,为父今日入宫可还听说皇上已经为你赐下婚约,是这一榜的探花郎?人品才貌如何?今晚可会来此宴会?” 慕文君无奈道:“父亲,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皇宫深处走去。 含光殿上宫女俏婢来回穿梭,一盘盘美味佳肴在一双双芊芊素手上传递着,最后放置到桌案之上。 大殿之中分了男女席位,男席又分了文武两方。 慕重山刚一入殿就被四周的文臣武将围了上来,一声声恭贺的话语不绝于耳。 慕文君唇边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女席走去,刚要落座,另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沉妩一身白色华服,裙裾刺着精致繁复的海棠花,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唇边也是含着一抹微笑,只不过比往日里厚重的水粉也遮不住眼底的青色。 “殿下,几日不见,看着您憔悴了几分,看来您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啊。”慕文君笑意不变。 “听说**县主前些日子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暗杀,本殿心中很是不安啊,很是担忧,今日看到你平安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沉妩坐在了慕文君旁边的席位上,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给了慕文君,他缓缓说道。 “能够平安无事,这还是托了殿下您的福气。”慕文君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水,却并没有拿起来,她侧过头,看向沉妩,道:“只不过我平安了,就怕殿下您夜不能寐啊!” 不顾沉妩瞬间沉下来的脸色,慕文君转过头打量起来了含光殿中筹光交错的众人,还没大殿门口处……姗姗而来的三位王爷,她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丰神俊朗的睿昌王爷身上,然而就在睿昌王爷察觉到了看过来的时候,却慕文君已经收回了目光,看向沉妩阴沉的脸色,她道:“殿下今晚盛装华服,美不胜收,真是让人看了一眼就难以忘怀啊,啧,只不过听说边关苦寒,我父亲的腿就是在那里冻坏了的,殿下以后若是去了那里,只怕不能够穿如此轻薄的裙子了。” 沉妩眸子中划过一道暗光,转瞬即逝,她靠近了慕文君几分,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语气缓慢,仿佛每一个字眼都流露着危险,她道:“慕文君,你怕不怕死?” 慕文君拉开了一些和沉妩的距离,二人四目相对,慕文君用同样的语气,道:“对于殿下您来说,不怕死,但是应该更怕嫁入边关吧,从此以后,远离京城的繁华和权力中心,在边关小城了此残生,这样的生活才是你真正无法接受的吧。” 沉妩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道:“确实如此,那么你呢?你怕的又是什么?” “殿下,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慕文君突然靠近了沉妩,声音低而沉,仿佛是地狱中传来的一般,透露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沉妩有一瞬间的心悸,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捏紧,手臂微微一晃动,酒杯里的水倾洒而出,她这才醒悟了过来,对上慕文君戏谑的眼神,这才知道自己被刷了,顿时咬了咬牙。 沉妩恼羞成怒,道:“慕文君,你说若是本殿今晚在这里说出你才是偷取长公主宝库钥匙的幕后之人,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殿下确定要和我斗个两败俱伤?”慕文君不甘示弱的反问道。 第二百零四章 红衣姑娘 慕文君和沉妩对视而坐。 慕文君一袭淡蓝色襦裙美艳动人,唇边笑意优雅而冷漠。 沉妩白衣胜雪,面无表情,冷漠如冰。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异常紧张。 大殿之中明里暗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一道身影忽然动了,向两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这吸引了更多目光。 “在……在下边关城主之子姚路,见过四公主殿下。” 这道声音打断了慕文君和沉妩的对峙,彼此不约而同的收回阴冷的目光,面上神色一切如常。 慕文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姚路,一袭深蓝锦袍,面容算是俊郎,不过却总有一种油头粉面的感觉,不像是边关走出来的城主之子,倒像是京城中自幼享乐的世家公子,随即收回隐晦的目光瞥向了沉妩,目光里的嘲弄之色毫不掩饰。 沉妩面容冷漠,清冷如冰,她抬起眼眸,淡淡道:“哦,原来阁下就是姚少城主。” 姚路像是没有感觉到沉妩的冷漠一样,笑容满面的道:“殿下,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我了,向我说了……你我二人的亲事,她已经向我言明今日陛下就会在宴会上赐婚……” 姚路的话还没有说完,沉妩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眼睛带着刀锋瞥了过去,冷冷道:“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你可以走了,这是女席,男子不便来此。” 在沉妩和婉路说话的时候,四周贵女们也在窃窃私语中,目光若有似无的瞥着这一面。 姚路不以为然道:“边关从不讲究如此之多,待殿下嫁到我们边关之时,就会知晓了,到时候还望陛下入乡随俗啊!” 说罢,他得意洋洋的转身离去。 沉妩脸色阴沉的可怕。 四周贵女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依稀还可以听到。 “那位就是随大军一起回京的边关城主之子?啧啧,果然是不知礼数至极,竟然敢贸然来女席。” “谁说不是呢,不过人家也有这个底气啊,你莫要忘记了,他这次入京可是为了和四公主的亲事,这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皇后娘娘和天子都已经应承了,现在就差一道圣旨了。” “什么?四公主要嫁到边关?皇后和皇上竟然如此舍得!” 一道道细碎的声音在一桌桌桌案后响起。 然而慕文君却不出声了,没有继续落井下石,在这个时候她心中格外的清楚,只怕今天晚上不会太平,沉妩表明上性情清冷,然而骨子里刻着狠厉,她怎么可能任由事态发展,让自己远嫁边关嫁给一个这般不成器的男子,离开繁华京都呢? 天子携带皇后姗姗而来,落座在主位之人,看着满殿盛景,笑容满面道:“这次北伐大军旗开得胜,朕欣喜不已。” 慕文君注意到沉妩的贴身宫女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两句,随后沉妩点了点头,宫女退了下去。 大殿之上乐声响起,舞女们翩翩而至。 慕文君不经意间瞥到了大殿门口的一道红色身影,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道红色身影身边并没有宫女,她进来的动作并不大,正好舞乐正酣的时候,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她小心翼翼的向女席这面走来。 但是看着人满为患的席位却犯了愁,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里一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贵女发现了红色身影,“你是谁?哪家的贵女?” 这一道声音让女席这边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咦,这人不是今天睿昌王爷身边骑马的女子吗?” “确实是她。” 红衣女子在众贵女的打量之下,丝毫不怯场,大大方方的,深邃的五官上,绽放出一抹明艳的笑容来,她道:“是我来迟了,只是不知道谁身边还有空位,能够让我坐一下呢。” “席位一早就安排好了,你既然没有席位,那就是说明不该来此。”有贵女似笑非笑道。 “谁说不是呢?哪里来的小门小户的人,什么地方都敢随意闯,只怕有一天没有了要性命都不知道如何没有的。” 说话的这两个女子都是坐在林从玉身边的出身世家的女子,似乎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林从玉喝着茶水,目光淡淡的,带着嘲讽的意味看着红衣女子。 红衣姑娘在几人的冷嘲热讽下面色有些微的变色,到底不过是个小女儿家,面对这么直白的恶意,会感到难堪在所难免。 “诸位,你们似乎还没有问这位姑娘的名讳?就如此擅自说出这般话语来是不是不太妥当?”慕文君站起身,说道。 “哦?**县主来为这姑娘打抱不平啊?难不成你们认识?”徐家贵女瞥了一眼慕文君,似笑非笑道。 “认识也难免,毕竟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待在一起,**县主这般人不就是应该和那种狐媚女子在一块吗?” 慕文君眉头蹙起,还没说话,红衣姑娘却怒了,她径直走向了说出此话的女子身边,质问道:“你方才说谁是狐媚女子?” 女子出身世家,向来目中无人,面对这红衣女子的挑衅只是以更加恶劣的面容回应,挑眉道:“说你又如何?” “本小姐让你知晓何为狐媚?”说着,她猛的将一脚踢出,凳子腿就断了一截,坐在上面女子狼狈的就要倾倒。 幸好身边丫鬟手疾眼快将女子扶了起来,然而赵家贵女看向红衣女子的时候双眼喷火,林从玉和几位其他贵女也纷纷站了起来,这样愈发衬得红衣姑娘势单力薄,不过方才那一脚已经让很多人不敢小看了。 “你这个小贱人竟敢对我出手……” “你们在闹什么?”一声严厉的呵斥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众人纷纷看去,皇后娘娘在嬷嬷的搀扶下站在一旁,刚才的呵斥声音正是出自那位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众女子纷纷行礼。 皇后环视一圈众人,淡淡问道:“怎么?你们在说些什么?这里竟然如此热闹?”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说话。 第二百零五章 心上人 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在了沉妩身上,道:“啊妩,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 众人都站着,唯独沉妩还坐在原位上,听到这句话才施施然的站了起来,轻描淡写的道:“只不过他们之间发生了一点争执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好,莫要忘记了今天是什么场合,在这种地方谁失了面子都不好看,你们都是贵女,平日里要更加注意言辞举动才是。” 众女子再次行礼,道:“谢皇后娘娘教导。” 方才的赵家贵女却在此时抬起眸子,指着立在一旁的红衣姑娘,道:“皇后娘娘,您说的这些话语,臣女心中清楚,只不过方才这女子鬼鬼祟祟的闯入宫廷之中,臣女担忧她图谋不轨,这才和她起了争执的,还望娘娘明察秋毫!” 皇后娘娘这才看向了红衣的姑娘,似乎也觉得眼生的很,平日里哪家的贵女她就算是不熟悉也会知晓些,然而眼前这女子长的明媚动人,她丝毫不记得京中有这么一个贵女。 红衣姑娘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娘娘,臣女可不是擅自闯入,而是受邀而来。” “既然是受邀而来,为何要鬼鬼祟祟的进来,这里又为何没有你的席位。”林从玉挑起眉毛,一针见血的说道。 “这……这……我是因为迟到了……只不过这里为何没有我的席位,我也不清楚啊……”红衣姑娘蹙着眉头,难得面色有些委屈道。 她便知晓今日不该来此,京城女子傲慢自大,对她这边关之人分明是存了看不起的心思,现在更是对她群起而攻之。 慕文君道:“等等,你方才在皇后娘娘面前自称臣女?你父亲可是边关城主姚城主?” 红衣姑娘眨了眨眼睛,道:“正是,我名为姚澄。” “那便是了,你的席位就在我的旁边,只不过方才四公主殿下有事和我详谈,这才临时坐在了此处。”慕文君缓缓道。 世家贵女看向慕文君和婉澄的目光之中带着不甘。 “原来是误会一场。”皇后娘娘看向姚澄,道:“行了,各自回各自的座位吧,这件事到此结束,啊妩,你也回自己的座位去吧。” 沉妩站起身,应了一声跟在了皇后娘娘身后。 林从玉却走向了慕文君,她挑眉,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喜欢睿昌王爷吗?这个姑娘可是和睿昌王爷关系匪浅啊,难不成你心中就不难受吗?” “我为何要难受,即便是难受也该是林小姐您吧,啧,说起来您以睿昌王爷的未婚妻自称,可是睿昌王爷答应过了吗?”慕文君不甘示弱的道。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姚澄坐在了慕文君的身边,她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倒了两杯酒水,一杯递给慕文君,自己举起另一杯,道:“方才谢谢你。” 方才那么多人看着热闹,可是真正为自己出头的却只有眼前这人。 姚澄是个恩怨分明的姑娘,自然对慕文君心生好感。 慕文君拿着手里酒杯,歪了歪头,道:“你不必谢我,我并不是想帮你,只不过是看不顺眼她们的所作所为罢了,帮你只是顺手为之。” “那我也还要谢谢你啊,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帮了我的!”姚澄举着手里的酒杯,似乎执意要敬慕文君这一杯酒。 慕文君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一点微笑,仿佛白鹭掠过水面,泛起一丝涟漪,却让姚澄看的微微一愣,她道:“我在边关之时,人人都道我是极其美貌的,我也对自己容貌自视甚高,直到看到你,我才知晓是我狭隘了,竟然还有你这般超凡脱俗的美貌之人。” 她赞叹的真情实意,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她道:“我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还未请教你的名讳?” 慕文君被姚澄的直白逗笑了,她道:“慕文君。”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道:“我叫慕文君。” “文……君?”姚澄将这两个字在唇舌间辗转,她眨了眨眼睛,道:“原来你就是他口中的文君啊?!” 慕文君疑惑的问道:“什么?谁的口中?” 姚澄却立刻捂住了嘴巴,似乎为自己的失礼而懊恼,她摇了摇头,道:“知道你们京城女子最重礼数,若是和你说了你势必要觉得我不识礼数了。”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端坐在臣子首座的睿昌王爷沉崇身上,她道:“你说的,可是他?” 姚澄立刻点了点头,舒出一口气,道:“原来你知晓啊!” 随即没有了顾忌,滔滔不绝的说着:“我还以为你不知晓呢,唯恐泄露了他的秘密。” “他和你说起过我?你们是如何认识的?”慕文君在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问了出来。 姚澄笑的欢快,她道:“原来睿昌王爷不是单相思啊,看来你们二人早就心意相通了啊!” 慕文君正了正脸色,刚要解释,却又反应过来自己越说越多,反而更加让人误会,干脆闭口不言。 姚澄脸上笑意不断,滔滔不绝的说着:“你放心就是了,我可不喜欢睿昌王爷,我们二人可是清清白白的,说起来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他重伤倒在战场上,被尸体掩盖,还是我将他从尸体堆里挖了出来的。” “不过那时候,我不知晓他的身份,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文君二字,后来他醒了过来,我问他,文君可是他的心上人?你猜猜他是怎么说的?” 慕文君脸颊酡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她似乎觉得有些羞怯,微微撇过了脸,口是心非道:“谁管他怎么说的……” “你就不怕他说不是吗?”姚澄笑意盈盈。 慕文君侧着头,不说话,但是目光却又有些飘忽。 似乎是好奇,却又不想问。 “他可是说了……”姚澄拉长了声音,道:“他就是喜欢你的啊。” 第二百零六章 姚澄姚路 灯火通明,映着慕文君泛着红晕的脸颊,仿佛沾染了最上等的胭脂。 “你说他受过重伤?”慕文君回味着姚澄的话语,忽然反应了过来,眉头轻轻蹙起,道:“战争不是很顺利吗?他更是将军,身边守卫森严,怎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呢?” “因为每场战争,大将军都身先士卒,文君,你是没有看到,他在战场上是如何势不可挡,在边关现在可是能够让小儿止哭,更是让敌人闻风丧胆。”姚澄眸子亮晶晶的,其中的敬佩与仰慕毫不遮掩, “可是再怎么厉害的人也终究是凡人,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听我父亲提起,有几日他一直闷在房间里,不曾出门,所有事情都由副将出面,后来再上战场的时候就颇有些力不从心,父亲怀疑将军是被边疆派出的暗杀高手暗算了,为了稳定军心只能够偷偷修养,然而在最后那场攻城之战中他更是受了重伤,不过还好留了一口气。” 姚澄感觉到了慕文君的担心,她尽可能的避重就轻的说了往事,考虑到眼前姑娘是娇生惯养的京城贵女,她已经模糊了许多惊险的细节。 最后那场大战之后,北疆惨败,但是大将军也是在战场之中下落不明,接连搜查了两日,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对睿昌王爷生还不抱有希望了,甚至回京报丧的公文已经写好了,就在副将犹豫着是否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的时候。 她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大将军。 只不过那时候他身上的甲胄已经沾满了血迹,脸上一片污泥,完全看不出来是何人。 慕文君神色复杂,垂着眼眸。 她心里清楚沉崇曾经在大战之际回归京城,就在偷取长公主府中的宝库的时候遭受袭击,受了重伤,然而连恢复也不曾就快马加鞭的赶回了边关,想来就是因为那次的伤势,这才导致了后来的重伤,甚至是生命垂危。 “他……是不是险些就死在了边关?”慕文君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空中,飘飘荡荡的。 不知道为何,姚澄心里一动,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眼眸,心中也有刹那的不舒服,她尽可能的让自己语气显得轻松,道:“已经都过去了,你不必担心,大将军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你看这次北伐大胜归来,陛下一直在拉着大将军说话,想来陛下对大将军也很是满意的。” 即便已经入了京城,姚澄也清楚沉崇是睿昌亲王,然而还是更加习惯叫他大将军。 慕文君顺着姚澄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沉崇脸上。 自从他回来后,他们二人还一直不曾有机会说话。 他……若是知晓了自己现如今已经有了婚约,他会是何反应? 想到这里,慕文君自嘲一笑,婚约岂止是她自己有,沉崇的未婚妻可也已经回京了,而且就在一旁虎视眈眈。 慕文君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姚澄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她忽然有些心烦意乱,面上却仍旧冷静不比,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变化,她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白瓷酒杯,道:“歌舞有些吵闹,我出去走一走。” 说着,她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姚澄连忙跟了上去,道:“你喝了酒,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然而刚跟了两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拦了下来。 姚澄看到来人,皱起了眉头,道:“你别拦我,我还有事情。” 来人正是姚澄的兄长姚路,他动作迅速的将姚澄拉到了位置上坐下,问道:“等等,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 “用不着你管我。”姚澄挣脱开姚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横眉横对道:“我且告诉你,莫要再和我说些什么勾引大将军的话来,再说我真的动手打你了。” 姚路的心思,姚澄一眼就能够看透,所为的无非是功名利禄,自从她救了睿昌王爷的事情被他知晓,他明里暗里的拿着救命之恩在睿昌王爷面前邀功,刚开始所求还算不大,睿昌王爷也都一一满足了,谁想到后来胃口越来越大,没有得到满足后,甚至提起想要姚澄嫁入王府,借此来拴住这颗摇钱树,睿昌王爷意料之中的没有理会,不过他的心思却没有因此断了,睿昌王爷那面行不通,干脆就在婉澄这面下手,接二连三的和婉澄提起,让她烦不胜烦。 二人虽然为兄妹,然而关系并不如何亲密,甚至可以说颇有些嫌隙。 姚路自幼体弱多病,姚城主心疼这个唯一的儿子,没有让他习武,反而学了文,谁知道长大后文不成武不就。 而形成对比的就是姚澄,姚澄虽然为女儿身,却习得一身的好武艺,熟读兵书,带兵打仗样样精通。 北国率兵来犯的时候,便是她率领城中将士挡住了敌人的铁蹄,避免了留城那般惨遭满城屠杀的悲剧。 慕重山坐稳后山出谋划策,姚澄冲锋陷阵硬生生的挺到了救援的到来。 堪称边关的巾帼女将。 “我来可不是和你说这个的。”姚路当即保证道:“你放心,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求你。” 姚澄瞪着双目,没有放下丝毫警惕,她面上有疑惑之色,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可不认为姚路是良心发现,变成了一个体贴妹妹心意的好兄长,她可没有忘记今日入宫来迟就是因为他故意不让下人叫她,才导致她错过了时间的。 “方才和你在坐在一个席位的姑娘是谁?”姚路问道。 姚澄冷笑了一下,道:“你莫要打不该打的人的主意,那个姑娘可是你招惹不起的,这京城之中随便掉块砖都可能砸到三品大员,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成?” “算了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你了,本少爷自己去问。”姚路不耐烦姚澄的说教,起身就要离去。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见到四公主的时候,一侧头就看到了慕文君,顿时惊为天人。 第二百零七章 姚路落水 姚澄面对**熏心的姚路,恨得咬牙切齿,刚喊了一声,引得四周贵女看了过来,目光讥诮,她顿时咽下了剩下的话语,连忙就要追赶出去,然而再一次被人拦住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姚澄谨慎的看着挡住自己路的几位世家贵女。 “姚姑娘,方才我们不知晓姑娘的身份,所以冒犯了。”林从玉微微一笑,面容柔和的说道。 姚澄这个人历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见这几个人说了软话,神色也不再紧绷着了,她淡淡道:“无碍,我也动了脚,就当做扯平了就是。” “扯平?姚小姐,你可能自幼长在边关,不晓得京城的礼节,不过廉耻二字,你应该是知晓的吧!”林从玉脸上盈盈笑意,形态表现与她口中所言内容相差甚大。 姚澄变了脸色,意识到这几人来者不善,她冷冷道:“我是长在边关,不比你们养在深宅大院来的精致,不过就凭你们,想要侮辱本姑娘,恐怕还不够资格!” 她抬起手,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在指尖把玩,漫不经心的说着,“本姑娘行事历来就讲究一个随心所欲,你说你们几位都是花容月貌的,若是我这手上动作一个不小心,在你们脸上划出了一道痕迹,这该如何是好呢?” “你……你敢?”徐家贵女寒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若是敢出手伤我等,你这条性命就别要了。” 姚澄笑了,美眸流转,顾盼生辉,她道:“我这个人可不是一个习惯受委屈的人,以后如何我不会想,不过现在嘛……” 林从玉听了这话脸上笑意一僵,似乎想到了她突然出手将凳子腿踢断的那一下,她扯了扯嘴角,道:“姚澄,你身为女子,不顾廉耻,抢我未婚夫婿,竟然还敢如此嚣张,你今日有本事就……” “等等,你说什么未婚夫婿?”姚澄打断了林从玉的话语,问道:“你未婚夫婿是哪位?” 她今日才进京,便是对面的少年才俊都未曾认全,现在就被扣了一顶这么大的帽子,她实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装什么装?”旁边的贵女讽刺道:“现在京中都传遍了,睿昌王爷从边关带回了一个女子来,方才睿昌王爷不止一次的看向你这面,你难不成还想否认不成?” “你说你的未婚夫婿是睿昌王爷?”姚澄不敢置信的反问道:“他已经有了定下婚约的妻子?” 林从玉颔首道:“我和他的亲事是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作不得假的,所以你莫要再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莫要以为你兄长能够尚公主,你家就真的飞上了枝头,四公主不过是宫斗中惨败的弃子而已,你家还真以为天上掉馅饼,是捡了大便宜!” 这句话的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大,姚澄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想要倒杯梨花酿,这才想起来梨花酿已经都被慕文君拿走了。 她猛的站起身,让靠近她身边的林从玉惊吓到了,张口就要呵斥,就见姚澄推开他们就快速离去。 然而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宫女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靡靡之音响彻大殿,天子众臣一边饮酒一边在欣赏着殿中佳人的舞,这一声就像是投入湖水里的石子,只是在水面上泛起了一个细小的波澜,随后泯灭于无。 站在宫门外的侍卫将小宫女拦截在外,寒声道:“竟然敢在殿外喧哗,难不成是不想要你这条命了吗?” 小宫女被吓的全身一抖,连忙道:“是……那面……湖水那面……奴婢方才见到人落水了……这才过来通报……” 这一说,侍卫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落水的是大臣贵族,那么不及时禀告可是大罪。 姚澄迅速的抓住了站在宫门口那个小姑娘的手,道:“是谁落水了?” “不……不知道啊!”小姑娘瞪大了眼睛,里面都是惊慌失措。 姚澄快步向湖跑去,那里离举办宴会的大殿并不远,但是相比于大殿四周的灯火通明,这里只有几盏昏暗的夜灯。 她举目四望,湖面平静的让人心惊胆战,四周没有一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大内侍卫和扶龙卫已经先后排了人过来,见此情景,不禁疑惑,便问最先求救的小宫女,“你确定看到有人落水了?” 小宫女连忙点头,“奴婢方才路过此处的时候,听到扑通一声,然而就看了过来,就见水面上有一个人……”唯恐众人不相信,她指向脚下,“方才就是在这里,真的。” 姚澄蹲下身,从侍卫手里抢过一盏灯,看着靠近湖面的那一块石头,她眉头一皱,道:“不对,这里有血迹……” 扶龙卫和大内侍卫这下子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仔细核查之后,再也不敢耽搁,连忙布置人手,开始四处搜查,若是有血迹,这就很可能并不是普通的落水了,而且现在形势太过诡异,今晚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难逃其责。 “这位姑娘,这里现在有我们负责,您在这里颇有些不便。”扶龙卫中站出来一个小统领,态度强硬的如此说着。 姚澄也知晓这可能涉及宫廷秘事,她这个边关来的女子确实不宜参合进来,只不过她心中却总觉得有些放下不下,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个护卫的呼喊声音。 “大人,这里……有个人躺在这里……”有搜查的侍卫在草地上发现了一个人,连忙喊道:“大人,这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护卫们纷纷涌了过去,姚澄趁乱也跟在了后面。 躺在草地上的人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四处,挡着脸,一时之间还让人看不清楚面容,然而姚澄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她看不清楚这人的面容,却认得这身衣袍,正是她的兄长姚路今日穿的。 第二百零八章 查探 姚澄立刻就要冲上去仔细查看,然而扶龙卫当即反应了过来,拦在了她面前,冷声道:“姑娘,现在这里有命案发生,还请您离开此处。” 姚澄伸出手当即将挡在她面前的侍卫的手拽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狠狠一捏,当即让侍卫猛然变色,狼狈的跪倒在地上。 前面还有三人,见此情景,拔出随身携带的兵刃,姚澄毫无惧色,空手和大内高手动了好几招。 她退后了两步,冷冷道:“你们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就在她再次要出手的时候,睿昌王爷沉崇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在干什么呢?在宫中打斗,难不成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大内侍卫和扶龙卫看到来人,顿时将刀刃归鞘,躬身行礼道:“参加王爷。” 姚澄面如寒霜,目光落在躺在草地上的尸体上。 沉崇自然也看到了,他更是感觉到了姚澄的不对之处,他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有宫女发现这里有人落水,我等便来此搜查,但是没有想到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大内侍卫禀告道。 姚澄抓住沉崇的袖子,哑声道:“让我看一看这人的面容。” 沉崇自然感觉到了姚澄今日的不对劲,他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掀开挡住那个面容的发丝,沉崇面容顿时变色。 姚澄的手顿时握成了拳头,牙齿在口里不受控制的磨动着,这人正是她的兄长姚路!!! 沉崇回过头,吩咐道:“快去禀告父皇,落水之人乃是边关少城主。” 大殿之上,仍旧歌舞升平。 然而大内总管在皇上耳边说了一段话后,他脸上慵懒的笑容顿时消散,手中酒盏猛的摔到在了地上。 歌女舞女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跪在地上,大臣们也纷纷愣住,大殿之中一时之间安静的骇人。 皇上突然暴怒,这件事可大可小,本来还沉浸在歌舞升平的众人们神智纷纷回笼。 “陛下,这是怎么了?”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口,但是僵局不能够一直维持,最后是坐在皇上身旁的皇后问出了口。 皇上目光从下方众臣身上一一划过,最后道:“姚爱卿随朕来” 说罢,皇上走在前方,姚城主心里七上八下的紧随其后。 就在皇上刚出去不久,内阁,淙王爷还有三王爷已经通过自己的手段得知了这次事情的始末。 这件事算不得机密,因此想要知道并不是难事,毕竟当时在场的既有扶龙卫又有大内高手。 皇上并没有亲自前去湖水旁,而是吩咐了李公公几句,径直回了御书房,而姚城主则是被皇上身边太监带去了湖水边,刚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他痛哭一声,顿时昏厥了过去。 姚澄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冷静,她看向李公公,问道:“这件事,陛下如何说?” 李公公躬身道:“陛下已经言明这件事全权交给大理寺查证,到时候一定会给姚家一个交代。” 姚澄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沉崇。 沉崇点点头,姚澄这才默不作声。 姚澄蹲下身靠近了父亲,试图想要将倒在地上的父亲搀扶起来,沉崇却先她一步将姚城主扶了起来,交给了两个太监,道:“好生安置姚城主。” “睿昌王爷,皇上让您过去一趟。”李公公这句话是低声禀告的。 沉崇闻言点了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沉崇看向姚澄,道:“天色已经晚了,你不如先去照顾一下姚城主,他刚失亲子,想来痛不欲生,你在身旁也可抚慰一下他。” 姚澄靠近了沉崇几分,鼻尖一动,忽然道:“你身上有梨花酿的味道,你方才去见了谁?” 她记得她出大殿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沉崇的位置,那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沉崇淡淡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姚澄摇头道:“不是怀疑你,我是在怀疑你去见的人。” 沉崇神色一变,似乎想要看透她的真实想法,还好姚澄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沉崇跟在李公公身后,进了御书房。 他行过礼后,站起身道:“父皇,姚城主见了姚少城主的尸体,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昏厥了过去,儿臣已经给他找好休息的地方,让他暂且在宫中休息,姚城主的女儿姚澄也过去陪伴了。” 皇上颔首道:“你做事我向来放心,只不过今天这件事实在蹊跷,掉入水中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岸上,而且已经一命呜呼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父皇,这还要看姚少城主是不是因为失足掉的水?”沉崇顿了顿,道:“今日大殿设庆功宴,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说不上谁就在其中浑水摸鱼,动了手,毕竟那个湖水并不深,完全不足以淹死一名成年男子。” 皇上点点头,道:“这件事便先暂且交给大理寺的人处理吧,且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至于姚城主那面,你和他们相熟,多走动走动,不要让他胡思乱想。” 说罢,他疲惫的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大殿的宴会也吩咐下去,都散了吧。” 沉崇恭敬的退了下去,却是让人立刻让人将守在大殿门外的侍卫唤来了,“进来大殿之后,无论是谁走出去过,都给本王记下来,拟出来一份名单。” 侍卫恭敬的应下,提笔开始写。 就像是皇上所说,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蹊跷了,要是真是蓄意杀人,今晚来来往往出入的人这么多,想要排查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是这却也是目前唯一的出口。 沉崇缓缓的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姚澄刚才说的话,她说,她怀疑这件事和他今晚去见的人有关! 难不成她知晓什么? 沉崇拿到一份侍卫写下的名册,来不及仔细查看,就快速的向姚澄所在的屋子前去。 事关慕文君,他必须要问明白姚澄,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为何她要怀疑慕文君?她可会对大理寺的人说出这种话来? 第二百零九章 姚澄的质疑 香樟树亭亭如盖,慕文君脸颊酡红依坐在大树旁,一手持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倒酒的姿势潇洒不羁,一口口喝的极为畅快。 姚澄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她目光如炬的落在了慕文君的身上,道:“你一直在这里?” 慕文君转过头,对着姚澄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笑一笑,最后举起了手上的酒壶,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可要陪我共饮一杯?” 姚澄抢过慕文君手里的酒壶,晃动了一下,里面已经空荡荡的,她凑近慕文君身边的闻了闻,浑身都是梨花酿的甜腻酒香,眸光顿时有些复杂,问道:“慕文君,方才你去了湖水那面是不是?你在那里看到了谁?” 慕文君似乎觉得有些吵闹,伸展了下胳膊,似乎想要借此来挡住姚澄的吵闹声音,然而她却只感觉到了疼痛,顿时痛呼一声。 “你在干什么?放开我家小姐!”十碧正好出来找寻慕文君,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加快脚步赶了过来,怒目而视。 手腕的疼痛让醉醺醺的慕文君清醒了几分,睁开迷蒙的双眼,看清楚抓住自己胳膊的人是姚澄,顿时挣扎着想要抽回手道:“你干什么?还不松开?” 姚澄没有松开,反而力气越发大了几分,她盯着慕文君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方才在哪里?” 慕文君疼的蹙紧眉头,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直在这里喝酒啊!” 姚澄抿紧了嘴唇,似乎在权衡着慕文君话语里的真假,十碧见慕文君疼的咬着嘴唇,顿时不再犹豫不决,跑过去捶打着姚澄,“你快松开我家小姐的手,方才我家小姐还在宫宴上帮你说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家小姐的?” 姚澄钳制着慕文君手腕的手一动不动,另只手仅用了三分力就将十碧退了出去,她压制着心里的暴躁,不耐烦道:“这里没有你的事情,滚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十碧跌倒在地上,见状恨恨道:“这里是皇宫,你真以为你能够为所欲为吗?” 说罢,她就快速的跑了出去,似乎是去叫人了。 姚澄看也没看十碧,见没有了人打扰她,转头看向慕文君,眸光中的冷厉毫不遮掩,“我再问你,你从宫殿走出来之后,可去过大殿右边的湖?” 慕文君嘴里嘶嘶的倒抽着冷气,她甚至有种这手就要和胳膊分离了的错觉,疼痛让她没有间隙去思考旁的,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先放开我!” 姚澄看清楚了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不似作伪,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边关军队里能够和她过招的兄弟,而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连忙松了手,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表达歉意,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慕文君垂着眸子揉着手腕,并没有看到她微微闪动的眼眸,等她抬起眸子的时候,姚澄依旧是一脸冷漠。 慕文君一头雾水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兄长在大殿右面的湖水旁遇害了,我在那里闻到了你手里拿的梨花酿的味道。”姚澄并没有在姚路的身上闻到梨花酿的味道,而是在那个最先发现有人落湖的小宫女指出掉入湖水的大石头上闻到了梨花酿,那里她特意看了一眼,有水洒过的痕迹,观其颜色,闻其味道,应当就是梨花酿。 “你觉得你兄长的死和我有关?梨花酿这种酒今晚很多贵女都喝了,你怎么偏偏怀疑我?”慕文君单手揉着太阳穴来缓解脑袋的疼痛。 “不,只有你喝了这种酒!”姚澄语气肯定的说道。 姚澄的目光落在慕文君的右手腕上,那里已经显现出一圈青紫,和旁边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触目惊心,不过慕文君自己倒是有几分不以为意。 “只有我?”慕文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睁开眼睛,顺着姚澄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她拉了拉宽大的衣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来之前已经问过宫女,今晚贵女们桌案上的酒是梅子酒,只有你们那桌是梨花酿,而且你一晚上都未归,今晚我兄长出大殿为的也是为了找你,这种种巧合,你又作何解释?”姚澄初到京城,对于京中事情算不得熟悉,可是她历来性情果断,今晚兄长离奇遇害,她没有放过一点细节,种种迹象都指向了慕文君,她理所当然的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她。 更重要的是,除了家人,她京城之中最信任的人就是睿昌王爷,可是她在沉崇的身上也有闻到了梨花酿的味道,这让她不得不留了一份心思,毕竟比起自己,慕文君是沉崇的心上人,所以她在当时未将这些话语告知他。 “什么?只有我喝的是梨花酿?”慕文君捡起倒在地上的酒壶,里面已经空空荡荡的了,她蹙眉道:“怎么会这么巧合?” “这件事我问过宫女,宫女说四公主喝不得梅子酒,所以她的桌案上的酒水都是梨花酿,当时她和你坐在一起,所以只有你们那桌子上才放置了梨花酿。”姚澄说道。 “既然四公主也喝了梨花酿,那你为何不怀疑四公主?”慕文君眉头凝起。 姚澄没有回答,她目光灼灼,落在慕文君的身上,停顿了片刻,那种直白的怀疑目光让慕文君不禁攥紧了拳头,她问道:“你在逃避我的问题?慕文君,若是你真的问心无愧,为何要避开我的问题,我再问你一次,你今晚有没有见过我的兄长姚路?” 慕文君转过目光,抿了抿嘴唇,不偏不倚的对上姚澄的怀疑目光,她一字一顿道:“你兄长的事和我无关!” 姚澄眯了眯眼睛,肯定道:“所以……你见过他?” 慕文君沉默了片刻,最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她道:“是,今晚我见过他。” “什么时辰?你们都说了什么?”姚澄紧追不舍的问着。 第二百一十章 沉崇和谢宴联手 慕文君说出了这句话后,揉了揉蹙起的眉尖儿,道:“姚澄,姚路死亡的事情和我确实无关,我今晚是见过他,不过就在这里,我出了大殿之后就靠着这颗大树喝酒赏月,他既然是死在湖边,那么凶手必然是另有其人,你既然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审问我,倒是不如赶快去查找新的线索。” 姚澄闻言后垂下眸子,似乎是在权衡着慕文君话语是真是假,或者说几分真几分假。 慕文君见她仍旧不信,正要再说什么,却见不远处来了一队人,为首的人身着官服。 姚澄和慕文君相对,背对着那个方向,因此并没有看到。 “慕文君,事到如今,你还在试图隐瞒……”姚澄眸子重新落在慕文君的身上,话刚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转过了头。 “慕小姐,在下大理寺少卿徐宽,今晚姚少城主姚路溺死在碧水湖,有人声称湖边见过你的行踪,还请慕小姐随我等去大理寺走一趟。” 徐宽话语客气,然而行动却是果断,声音刚落,就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侍卫顿时涌了上来。 姚澄听到这话的时候立刻看向了徐宽,问道:“是谁看到慕文君在湖边走过的?”转头又看向慕文君,神态狠厉的问道,“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慕文君看了一眼姚澄,神色复杂,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了徐宽,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道:“空口白牙就想要抓本县主,你可有确切证据?难不成大理寺就这仅仅凭借一句不知真假的供词就要将我带走?” 慕文君静静的站在那里,掷地有声,分明是柔弱女子,然而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压了大理寺一头。 徐宽眯了眯眼睛,意识到眼前女子并不是个简单角色,若是旁的女子,这个时候不是害怕的痛哭流涕,就是已经大呼小叫了,而她同样愤怒,但是这份愤怒却被理智压制着,壮大了她的气势,若是一般时刻,他可能确实无法带走这位聪慧的京都贵女,可是现在时期却非同一般。 徐宽道:“皇上已经下令,这件事全权交给大理寺负责,今晚涉事之人无论是谁,本官都可以将其带到大理寺询问。” 他负手而立,平静道:“**县主,得罪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就在护卫的手已经要碰到了慕文君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不,不是一道,而是两道声音。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唯一一条鹅卵石小道上以慕文君身后的香樟树为中心,分为左右两方,现在左右两方各站一人,而这两道声音分别出自他们口中。 站在左边的男子长身玉立,玉树临风,并没有穿官服,一身白衣胜雪,风姿盖世,正是小谢探花。 右边男子负手而立,银冠束发,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斜飞入鬓,身上披着玄色披风,负手而立,气势凌人,不是旁人,正是睿昌王爷,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镖旗大将军沉崇。 两人话音刚落,目光有一瞬间的相对,随即错开目光,落在大理寺众人身上。 “下官参见王爷。”徐宽躬身行礼道。 沉崇抬了抬手,沉声道:“徐大人不必多礼,只不过不知道慕小姐做了什么事情,现下徐大人竟然要将她带走?” “今晚姚少城主身亡之前有人在湖边见过**县主,所以下官这才来询问**县主?” “哦?有人见过慕小姐?是谁?”沉崇眯了眯眼睛,沉声道。 “这……”徐宽迟疑了一下,道:“王爷,这件事事关重大,下官要先将**县主带回大理寺审讯,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今晚姚少城主出事之前文君一直与我在一起,不知道徐大人口中的有人在湖边见过她,是出自何人之口?”小谢探花出声道。 徐宽闻言皱眉道:“小谢探花说你与慕小姐一直在一处,这……可有人看到?” 谢宴扯了扯嘴角,道:“文君大约是戌时三刻出的大殿,而我则是紧随其后,我们二人都是向这个方向而来,这是宫中守卫有目共睹的,若是想要从这里再去碧水湖,走近路则必然要路过大殿,而当时大殿前方守备深严,若是有人路过,大内侍卫一定会看到,若是要走远路则要绕过大半个御花园,想要无人察觉也是不可能,而且再绕路回来,时间很是紧迫,若要是认真计算,文君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场杀人,更不用说姚少城主是个堂堂男子,而文君只是个纤弱女子了,想要完成杀人何其困难,这件事只要仔细想想就会晓得其中的荒谬了,只是不知道徐大人为何要紧抓着这件事不放?” 在谢宴犀利的反问下,徐宽一时之间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沉崇冷声道:“**县主乃是贵女,其父更是这次北伐而归的大功臣,慕文君根本没有理由杀害姚少城主,徐大人仅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想要将**县主带去大理寺,这个理由未免也太单薄了些。” 徐宽额头上布满冷汗,哪里还有方才要带走慕文君的威风凛凛的样子,他抬起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道:“这……这件事……是下官考虑不周了……” 慕文君走上前三步,站在徐宽面前,冷声问道:“难不成徐大人就想凭借一句考虑不周就掀过此事?你既然没有确切证据,就想要将我带去大理寺,你可曾想过若是今晚我真的随你到了大理寺,今晚参加宴会的文武百官,世家贵女该如何看待我?你又让我如何在京中立足?无论有罪还是没罪名,我的名声必然毁于一旦,还是说……这才是徐大人您真正打算做的事情?” 徐宽连忙摆手,道:“下官绝无此意啊!” 慕文君眯着眼睛,“那究竟是谁和徐大人说在碧水湖边看到过我?” “是本殿!”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各持己见 今晚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此处。 接二连三有人突然而至。 亭亭如盖的香樟树下,慕文君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就算是方才沉崇和谢宴同时出现,她也面不改色,神态没有丝毫,然而现在看着突然出现的四公主沉妩。 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手攥成拳头,疑惑找到了源头。 “下官参见四公主殿下。”徐宽带领身后护卫纷纷恭敬的行礼。 沉妩淡淡道:“起来吧。” 她转头看向沉崇,唇边勾起一个淡雅的弧度来,道:“皇兄怎么在这里?方才大殿里林家大小姐还在找您呢,说起来你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吧,她可是您的未婚妻子,莫要怠慢了才是!” 这话中含义就是隐晦的提醒沉崇莫要参合进这件事里来,沉崇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说你看到了**县主在碧水湖走动过?那么你又为何会在碧水湖?” 沉妩眸光微微一闪,没有想到沉崇油盐不进,平日里他并非是愿意多管闲事之人,这次竟然要参合进来,她并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道:“皇兄,这件事已经交给了大理寺全权处理,您在此处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沉崇冷冷的盯着沉妩,道:“啊妩,你怕是还不知道,父皇已经决定让我暂代大理寺卿,只不过今晚尚未来得及宣布,不过想来明日你就会知道了!” “什么?”沉妩难掩震惊。 岂止是沉妩,便是徐宽以及他身后大理寺的人也都是面面相觑,对这个消息完全不知。 “所以你觉得这个案子,本王可有权审问?”沉崇看着沉妩那张习惯了从容自若的脸蛋上震惊的神色,他问道:“你既然说你曾在湖边见过慕文君,是什么时辰,你看到她时她在做什么?你可看到了姚少城主?” “我……”沉妩咬了咬牙,道:“我看到了姚路紧追在慕文君身后,想来皇兄你也清楚,母后今晚本打算为我和婉路赐婚,可是没有想到我竟然看到了这一幕,当时我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只是离开了此处,不过那个时候确实只有他们二人在碧水湖……” 谢宴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下官也看到了姚路在纠缠文君,不过我当时立刻出面制止,而且地点也并非在碧水湖,就在此处,不知道四公主殿下口中的文君在碧水湖,可有除了你之外的人看过?” “小谢探花的意思就是本殿撒谎了?”四公主过来之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谢宴,心绪难免复杂,然而她也知晓现在并非多想的时刻,因此压制着心中的悸动,刻意忽视着他。 然而却没有想到他在这个出面为慕文君作证,她目光灼灼,落在谢宴身上。 徐宽为难的看向沉崇,道:“王爷……这……这可如何是好?两人各执一词,这要如何分辨真假?” 一个宫女走在鹅卵石路上看到眼前众人,一路小跑着跑到了姚澄面前,道:“小姐,小姐,您快回去吧,城主醒了之后一直在闹着自杀,您快去看看吧。” 姚澄闻言顿时面露忧色,看向沉崇,道:“王爷,我父亲的性子您清楚,他对我兄长视之如命,我兄长这下子突然去了,我父亲受不得打击,说不上就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还请王爷能够陪我一同过去一趟。” 沉崇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眼看着沉崇就要跟在姚澄身后而去,徐宽着急道:“王爷,这里的事情,要怎么办啊?” 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既有京城贵女,又是皇室公主,甚至还有炙手可热的探花郎,要是沉崇在,他还有几分底气面对,这要是沉崇不在了,他要如何处理这个僵局。 “双方各执一词,现在无法判断出谁对谁错。”沉崇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天边的鱼肚白,道:“而且最重要的是,现下根本没有证据,难不成大理寺少卿想要空口白牙就将京城贵女带去大理寺审讯?” 徐宽惶恐的低下头,连声道:“不敢,不敢。” 姚澄和沉崇一同离去,四公主沉妩走近了慕文君几分,压低了声音道:“梨花酿可美味?” 慕文君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是你?” 沉妩靠近慕文君的耳边,薄唇轻轻掀起,缓缓道:“今晚算你运气好,只不过明天如何可就未必了,啧啧,我说过的,本殿不会远嫁边疆,你既然不能帮我,那么我就只好自力更生了啊!” 说罢,她离开了几分,微微一笑道:“文君,我先走了啊。” 大理寺的众人也已经走了,这里只剩下了慕文君和谢宴。 慕文君靠着大树,揉了揉太阳穴,道:“谢宴,你为何要帮我?”她顿了顿,道:“不对,你又是如何知道姚路今晚纠缠我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一直在这里……” 谢宴沉默了一下,道:“你出去之后,不久之后我也出来了,我跟在了你身后,姚路纠缠你的时候,我本想现身,没有想到迟了一步……” 他扯了扯嘴角,道:“所以这就是你不喜欢我的原因?”他定定的看着慕文君,用一种忧伤的,足以让天下女子动容的目光。 慕文君抿了抿嘴唇,没有否则,点头道:“是。” 谢宴抬起头似乎想要摸了摸慕文君的头发,最后颓唐的垂下了手,“你为何会喜欢他?” 慕文君侧过头,避开了谢宴的目光,她道:“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道:“你又不是真正的喜欢我,我们之间的亲事本就是起源于一场谋划,我会找机会解除这件婚事,不过不论如何,今晚你帮我出声,我都该谢谢你。” 她清楚,谢宴看到了自己和沉崇在香樟树下相会的场面,他是为了维护她的名声才说今晚从始至终她都是和他在一起。 否则,若是沉崇由出面为她作证,姚路的死最后无论和她有关没关,她的名声必然会受损。 慕文君心绪复杂。 第二百一十二章 御书房前跪求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只有一线天光自远方照过来。 “你在撒谎!”姚澄和沉崇在御花园里并肩而行,她手里提着一个灯笼,淡淡的说着。 “不,不止是你,那个书生,还有四公主,你们都在撒谎!”姚澄猛的停下步伐,目光狠厉,“王爷,究竟是谁杀的我兄长,你到底知不知道?” 沉崇沉默,对于眼前这个有着飒爽英姿的女子,他是佩服的,边关之城能够安然无恙,更在这次变动中守住最后一道防线,这和婉澄的功劳分不开,甚至可以说那座城池可以没有姚城主,但是不能没有姚澄,无论是才能和声望,姚澄在边关都是一呼百应。 “啊澄,这次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我可以保证,今晚姚少城主的死和慕文君没有关系。”沉崇沉声道。 姚澄苦笑一声,道:“因为自从出了大殿之后,你们都在一起,是不是?”她神色复杂道:“你身上有梨花酿的味道,今晚只有慕文君喝了梨花酿,她走出大殿之时手中还拿着梨花酿的酒壶,今天晚上和慕文君在一起的并不是那位小谢探花,而是你,对不对?” 沉崇点头道:“对,确实如此,今天晚上的事情和慕文君没有关系,谢宴和文君有婚约在身,他在这个时候出面比我出面要好很多。” “你明明知晓她和那个书生有婚约在身,那个书生也知晓你和他的未婚妻子在外私会,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二人还在联手维护她的声誉,你们可真是爱她至深啊!”姚澄冷冷的暗讽。 沉崇眸色变了,逼近了几步,语调危险道:“姚澄,你失态了,本王知晓你现在心中愤怒,但是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你却绝对不可以说,你可知晓?” 他顿了顿,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清楚,就休要妄言!” 姚澄闭了闭眼睛,似乎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繁杂的心绪,好一会儿她才缓缓道:“是我失言了!” “你这次功劳巨大,皇上这个时候就算是不重用你,也会另有打算,而绝对不会想要封你为大理寺卿,你为了阻止大理寺的人带走慕文君,你撒谎了是不是?”姚澄聪慧过人,她似乎勘破了沉崇的心思。 沉崇没有否认,这便就是承认了。 “沉崇啊沉崇,没有想到战场之上英勇无敌的你竟然会儿女情长上一败涂地。”这一次,姚澄叫的不是睿昌王爷,而是沉崇。 不可否认,她仰慕沉崇在战场上的英姿,战场之上,他可以孤身一人闯过千军万马夺取对方敌军将领人头,也可以在重伤之际运筹帷幄。 这样的英雄人物,却在她最为不齿的儿女情长上摔了跟头,让她颇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那你呢?你真的在为姚路的死伤心吗?”沉崇沉声道。 天边圆日初生,红彤彤的圆日破过云彩坠在天边,光芒驱逐了黑暗,一片亮色,姚澄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眯了眯眼睛,道:“你在说什么?” “姚路确实是你的兄长,可是你真的会为他的死伤心吗?”沉崇微微垂着头,以一种俯视的目光看着姚澄,颇具压迫感。 姚澄攥紧了手,咬着嘴唇,道:“王爷,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有些话不可乱说,兄长突然暴毙,我自然伤心不已。” 在沉崇的目光下,姚澄紧咬牙关,手掌紧紧的攥着,以至于青筋暴起。 “天亮了。”沉崇淡淡的瞥了眼她的手,收回那种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他看向天边的圆日,缓缓道:“你说的对,每个人都在撒谎,你也不例外。” 姚澄苦笑了一声,知道想要瞒过沉崇绝非容易之事,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姚路对你早就动了杀心,甚至在大战之际不止一次对你出手,想要趁乱杀了你,现在他死了,正好省却了你的烦心之事,说起来你又怎么会因此担忧呢?”沉崇淡淡道。 这件事本是姚家的私事,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要被杀的人,都一清二楚,而他们也都在隐瞒,不想让这件事摊在阳光下,沉崇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若非此事关系到大战,他甚至都不会派人去查探。 姚澄沉默片刻,道:“他确实想要杀了我,不止一次想要对我动手,我知道他怨恨我,怨恨我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荣光,可是若非他自己无能,我又怎么会需要自幼习武,和刀枪棍棒为伍,我是女子,在旁人家中,女子都是千娇百宠的,偏偏在我家中,他受父母宠爱,而我冲锋陷阵,现如今他因此而怨恨我……呵……可是……沉崇……你知道为何我没有对他出手吗?” 她若是真的想要反击,姚路早就没有了性命,可是她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射出的冷箭。 “因为他是我姚家唯一的儿子,即便他再不成器,他也是我父亲口中唯一啊依靠,而我,迟早要嫁出去的,即便是为了父亲母亲,我也不能出手,可是现在他死了,我虽然不伤心,但是我却势必要查出来凶手。”姚澄目光坚定。 姚澄和沉崇四目相对,沉崇看出了她眸子中的坚定,他道:“我说过,这件事既然发生在皇宫之中,那么本王会追查到底,既是帮文君脱罪,也是给你,给姚家一个交代。” “好,那我相信王爷您必然会秉公办理。”姚澄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缓缓舒出一口气道。 “小姐,城主不顾阻拦已经去了御书房,跪在御书房外,要面圣,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丫鬟匆忙跑过来道。 姚澄和沉崇对视一眼,立刻转了方向,向御书房而去。 姚城主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哭喊道:“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唯一儿子就这么去了,请陛下做主啊!” 沉崇和婉澄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沉崇看向急得团团转的李公公,道:“父皇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四公主密谋 “你们再去案发现场查探查探,不可让其他人接近那里。”徐宽挥退了身后跟随的大理寺众人道。 众人退下之后,徐宽快走了几步,跟上了前方四公主的步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沉妩冷声道:“为何三皇兄暂代大理寺卿的消息你未曾告诉过本殿?”若非沉崇出现,仅凭一个谢宴,完全无法阻拦大理寺提人审讯,可是偏偏沉崇出现了,而且口口声声都是在为慕文君辩护。 “殿下,这件事微臣也是丝毫不知啊!”徐宽也是一脸困惑,现在的大理寺卿重病在床,大理寺的所有事情已经全权交给他来处理。 他这几日在朝堂之上可是丝毫没有听到关于这方面的消息,虽然他自己也清楚仅凭他的资历年龄,完全无法服众,皇上是在观望大理寺卿的病情,若是真的病重而去,那么必然会指派新任的大理寺卿,但是他也有未曾想到这位新任睿昌王爷。 “什么?你也不知道?”沉妩蹙眉,她骤然停下步伐,神色突变道:“皇兄大战归来,父皇怎么会让他暂代大理寺卿呢?这件事不对啊!” 听四公主这么一说,徐宽眸子动了动,也觉察出来了些许不对味来,难不成这件事是假的,可是睿昌王爷又为何要拿这件事欺骗他们,这件事若是假的迟早要被戳穿。 “殿下,您是不是想多了,或许皇上是突然起意呢?毕竟睿昌王爷才回京不久,暂代大理寺卿的事情没有传出来也很有可能。”徐宽如此猜测说道。 “不……不可能!”四公主眯了眯眼睛,攥紧了拳头,暗恨道:“是我们被他骗了,没有想到皇兄竟然如此维护她。” “那……微臣这就去再带人去找慕文君?将她带入大理寺,只要她去了大理寺,微臣保证,这件事无论是不是她做的,她都会承认下来。”徐宽道。 大理寺里面为了审讯犯人多得是手段,进里面的犯人能够安然无恙走出来的少之甚少,针对各种不同的人的手段也都不同。 像是慕文君这般高门贵女,他们动的刑罚多是心理方面,比如一直不让睡觉休息,让她的大脑无法休息,身体上即便动手也是那种让人看不出来的伤,但是却会伤在骨子里的暗伤,这种事情他早就已经做的轻车熟路了,保管让人看不出来不对的地方,能够安然无恙从大理寺出来的哪个不是脱一层皮。 “当时没有带走她,现在再动手已经晚了,不过至少现在慕文君不能够出宫。”沉妩抬头看着天边的阳光,眯了眯眼睛道:“你现在就去御书房,父皇下了早朝之后一定就会去御书房,你将这个案子向父皇阐述一遍,再将昨天晚上沉崇出面制止的事情如实的说一遍。” 徐宽迟疑了一下,道了“殿下如此做势必会得罪睿昌王爷,难道您想要对付睿昌王爷?” 沉妩轻轻的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上没有一丝感情,她淡淡道:“本殿不想和三皇兄为敌,可是他既然非要阻本殿,那么也就休怪本殿无情了!” …… “这个时辰皇上去上早朝了,根本不在御书房啊!”李公公急得满头大汗,他一边劝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姚城主,一边回答着沉崇的问题。 “姚大人,您看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您就在这哭,委实不合规矩啊,您看看,要不您先起来,等皇上下了朝,老奴再去给您禀告。” 姚城主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一声声“求皇上做主”响彻在御书房外。 “王爷,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一会儿皇上过来看到这一幕,咱们要如何解释啊!”李公公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他本来想让禁军将姚城主强制拉走,但是任何人想要拉开他,他就要往柱子上撞,这要是真的撞出了什么好歹,他可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啊。 无奈之下看到沉崇,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 姚澄走上前蹲在地上半搀扶着姚城主,劝说道:“父亲,您快起来,皇上已经知晓了此事,现在已经命了大理寺查探,您在这里哭闹也是无济于事,反而让人看了笑话。” 姚老城主转头挥起了手,一巴掌拍在了姚澄的脸上,怒发冲冠,看起来是气的不轻,开口道:“你这个不孝女,这个时候不想着你兄长的死,竟然还在乎别人看笑话……” 姚澄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她捂着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沉崇走上前将姚澄扶了起来,即便安慰道:“姚城主伤心至极,一时之间这才没有了轻重。” 姚澄没有说话,只不过一手捂着脸颊,另只手垂在衣袖里,紧紧的攥着,她低垂着目光,让人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都在这里干什么呢?”皇上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姚城主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连滚带爬的就冲了过来,李公公大惊失色,高喊了一声,“护驾。” 这声音一出,四周的禁军纷纷涌了上来,挡在皇上面前,手持长枪,对准了姚城主。 又有一队禁军挡住了其他方向,长枪直指被围在中心的姚城主。 姚城主吓得两腿颤颤发抖,这下子倒是连哭声都忘记了,他抖着声音道:“陛陛陛陛……下……” 姚澄抬起眸子,单膝跪地道:“陛下,臣女父亲昨晚因为痛失爱子,神经错乱,这才会如此行事,但是绝无恶意,并非有意冒犯了皇上,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皇上挥了挥手,道:“行了,既然不是行刺的,就不要大惊小怪的了,都退下吧。” 禁军们纷纷收回兵器,退回了原位。 皇上瞥了眼擦拭着冷汗的李公公,淡淡吩咐道:“让他们都进御书房吧,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 说罢,皇上抚了抚袖子,径直进了御书房内,李公公紧随其后。 姚澄看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父亲,眸色暗了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百口莫辩 徐宽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的时候,御书房前已经一片平静了。 他看到刚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李公公,连忙迎了上去,道:“李公公,陛下可在御书房,下官想要向陛下回禀一下昨天晚上的案情。” 李公公挥了下拂尘,漫不经心的道:“徐大人来的不巧,现在皇上正在忙,只怕没有时间接见你了。” “这……李公公……您看可否能行个方便,帮我前去通报一声。”徐宽识趣的就要塞银子过去。 李公公却是退后了一步,道:“徐大人啊,并非是老奴不想帮您,而是皇上现在真的没有时间,您除非是真的找到了真凶,否则这个时候过来说什么也没有用处啊!” “真凶想要找到不是难事,只不过现在查探到了京都贵女的身上,这……下官实在拿不定主意了……这才想要来回禀下陛下。”徐宽如此说道。 “哎,不过说起来现在皇上在探讨的事情就是和徐大人您正在查探的案子有关。”李公公一脸为难,最后在徐宽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松了口,道:“这样吧,老奴就进去替徐大人您禀告一声,至于皇上见不见您,就看您的造化了!” 徐宽连忙不动声色的将银子又塞了过去道:“辛苦李公公了,这就当做是下官请李公公喝茶的茶水钱了。” 李公公这次没有拒绝,将银子隐在了宽大的袖子里,迈着小碎步进了御书房。 “陛下,大理寺少卿徐宽徐大人在外求见,说是这件案子已经有了些许进展,陛下可要召见?”李公公在皇上附近,轻声禀告道。 沉崇耳朵动了动,他自幼习武,听觉非凡,隐约听到了徐宽二字,顿时隐约猜测到了他的目的,眸中暗光划过,他跪倒在地上道:“父皇,儿臣请求查探此案。” 皇上被沉崇这一打岔,倒是没有时间去顾及徐宽的事情了,而是颇有些诧异的道:“你想要接手此事?为何?” “姚少城主今天初到京城,就遭遇了杀害,儿臣怀疑此事和北疆那边有关,毕竟姚少城主在京城之中并没有仇家,这件事太过于奇怪,不得不让儿臣联想到北疆,北疆兵败,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签订了降书,儿臣担忧北疆在京中暗中展开了布局,说起来儿臣和北疆人几经相对,对他们颇为熟悉,这次若是真的他们所为,儿臣一定能够找到线索。”沉崇恭敬道。 皇上想到上次的北疆商人借用金钱拉拢朝中大臣的事情,仍旧觉得如鲠在喉,这次事情若是真的有北疆人出手,确实轻视不得,而由沉崇查探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大理寺卿重病在床,无法打理事务,先就由你暂代大理寺卿一职。”似乎为了宽慰沉崇,皇上承诺道:“等此事查明,朕必有其他封赏。” 沉崇跪拜在地,道:“儿臣领旨谢恩。” 皇上看向满脸疲态的姚城主,叹息一声道:“姚爱卿尽管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查出个水落石出的,到时候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姚城主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微臣一生只得这一个儿子,未曾想竟然会遭到歹人杀害,若是查出凶手,还请陛下以国法处置。” 皇上颔首道:“这是自然。” “殿下,小徐大人还在御书房外等着,您看可要见一见?”李公公适时的提醒道。 皇上似乎这才想了起来此事,道:“不用让她进来了……等等……不过既然查探了一晚上,正好可是让他和沉崇交流交流案情,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李公公跟在众人后面一起退了出去。 徐宽看到御书房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要进去,却连睿昌王爷和姚城主父女二人接连出来,最后的李公公将大门关上,凑近了他身边道:“陛下说累了,要歇息片刻。” 徐宽愕然道:“那我的事情……” “陛下已经下旨,由睿昌王爷暂代大理寺卿,全权负责姚少城主遇害一案,所以徐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和睿昌王爷禀告。” “什么?”徐宽呆愣在原地。 皇上竟然真的下了旨意,睿昌王爷暂代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这岂不是说明之前四公主分析的是错误的。 徐宽还在神游天外,李公公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听到。 直到沉崇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徐大人,从昨天晚上事发到现在,你查的如何了?都发现了什么?可有怀疑之人?” 徐宽浑身一抖,道:“王爷……这……这……” “看来徐大人事到如今,还没有丝毫进展啊!”沉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徐宽冷汗直流,他连忙道:“王爷明鉴,下官正在探查,只不过这件事,事发之地目前没有丝毫发现……而人证……王爷也已经都清楚了……” “徐大人,据本王所知,你和四公主来往颇为密切,不知道你和四公主沉妩是何关系?”沉崇突然问道, 徐宽连忙摆手,道:“王爷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绝对没有此事啊,四公主长居宫中,下官怎么可能和四殿下来往密切,这……这是污蔑啊……殿下……您不要相信别人的话啊……” 沉崇淡淡道:“本王只不过是问一句,徐大人的反应是不会太大了一些。” 徐宽低下头,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喉咙都在疼痛,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是吗?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无中生有,这要是传扬了出去,下官一介男子倒是无事,只是四公主的声誉必然要受损,所以下官这才紧张了些……” “既然你知道女子声誉受损有多么严重,昨天晚上又为何在没有确凿证据下非要将**县主带去大理寺,难不成你不知晓这对女子的声誉损害有多大吗?”沉崇负手而立,掷地有声的质问道:“还是说,你在意的只是四公主的声誉,而旁的女子皆丝毫不在乎?” 徐宽张了张嘴巴,没有想到沉崇竟然在这里等着他,顿时百口莫辩。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惊动 “王爷……下官……下官绝无此意啊!”徐宽额头上一颗黄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就向下淌,可见紧张到了何等地步。 沉崇的目光仿佛如有实质,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了他的背脊上,让他不敢抬起头来,直到那道目光收了回去,他才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沉崇的背影既怕又惧。 沉崇陪着姚澄将姚城主送回城外驿站里,安顿好了一切后,姚澄手里提着一把剑走了出来。 她歪了歪头,明媚动人的脸上面无表情,手一抖,长剑递出,气势非凡,问道:“陪我打一架可好?” 沉崇摇头道:“你打不赢我,你若是心里烦闷,可以去外面逛一逛,京中很多地方都值得走一走。” 姚澄叹了口气,撇撇嘴道:“算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出去,我还是在院子里自己练剑吧。”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知道王爷您现在事务必然繁忙,这里不必担忧,我会处理好的,王爷只要能帮我查出真正的凶手,那就是我姚家的恩人。” 她手腕微动,长剑递出,仿佛厉风划过,直指大树,她出剑极快,势如破竹,每一招每一式都力图做到极致,长剑穿过树叶,仿佛一阵狂风袭过,树叶簌簌作响,片刻后,她收回最后一招,大树上的枝叶断裂,垂了一地的残枝断叶,仿佛胸中的不甘,愤怒,暴躁都埋葬在了这里,缓缓舒出一口浊气,她回过头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沉崇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姚澄打开门,抬起袖子遮了遮阳光,眼睛眯了眯,“是你?” 门外四公主一袭白衣尽数拢在玄色披风里,她头上带着兜帽,看到姚澄,这才将兜帽放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姚姑娘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姚澄让开挡住门的手,“四殿下这个时候穿成这样来我这里,不知道有何贵干?” 四公主径买过门槛,走了进去,打量了一眼乏善可陈的小院,目光最后定在满地的落叶上和她手中提着的银剑上,笑道:“早就听说姚家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姚澄自顾自的坐在石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漫不经心道:“殿下是来和我闲话家常的?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姚姑娘是个爽快人,本殿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有些话便直说了。”沉妩坐在姚澄对面,郑重道:“其实,昨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了慕文君杀害贵兄长。” 姚澄淡漠的哦了一声,喝着茶水,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到她这个平淡的反应,完全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四公主沉妩小弧度的扬了扬眉,她啧了一声,道:“看来姚姑娘不相信我的话啊!” 姚澄略带薄茧的手摩挲着茶盏,她低头浅笑道:“既然殿下说您昨天晚上亲眼看到慕文君杀人,那为何不说出口呢?睿昌王爷和大理寺的人都在那里,您难不成还是有什么顾忌?” 她抬起头,直视沉妩道:“反而非要在这个时辰特意来和我说这些,殿下是何用意呢?想要让我提剑去找慕文君算账?若是如此的话殿下恐怕要失望了,我是不够聪明,可是也没有笨到被人当枪使。” 沉妩眉尖蹙起,清秀的脸上哀愁可见,道:“本殿并非此意,昨天晚上我不出声是因为有顾虑的,这话本来不该和你说,不过说起来本殿和姚家就差了一纸婚约,若非昨天晚上你兄长突然出事,现下只怕我父皇已经宣布了我们二人的亲事,所以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让你知道真相的。” 提到昨天晚上的亲事,姚澄眼皮跳了跳,昨天本该是姚家最风光的一晚,多年守护边关,终得天子召见,高官厚禄近在眼前,公主下嫁荣耀非凡,这是天大的光荣,然而没有想到姚路会在昨天晚上突然而亡,这也难怪姚城主至今不敢相信此事了。 看到姚澄不像是之前那般尖锐,神态有些动容,四公主继续,再接再厉的劝说说道:“慕文君这个女子不是普通的姑娘,她心机极其深沉,你可知晓便是他的祖母,妹妹,她都不放在眼中,几次三番在外说他们的坏话不说,更是在家中暴虐成性,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 她顿了顿,又道:“你若是不相信……” 她拍了拍,有一个同样穿着月光白披风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掀开头上的兜帽,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四公主殿下和婉姑娘。” 姚澄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眼前姑娘,冷冷道:“你是谁?” 女子抿了抿嘴唇,道:“姚姑娘,在下是慕文君的妹妹慕婉儿,这次来这里是应四公主之邀,慕文君无论再如何,我身为庶出之女,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是……但是……我真的忍不了了……” 说着,慕婉儿脸上滚落一滴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入漆黑如墨汁的发丝里,堪称我见犹怜,她道:“慕文君一直以来都在外人面前伪装的极好,然而在家里她对祖母从无恭敬,她父亲前两年突然出了事情以至于踪影全无,家中毫无进项,困难之际是祖母的娘家成国公府将我们三人接了过去,然而没有想到慕文君住在那里对成国公府的人不知道感恩便也罢了,还三番两次的陷害成国公府。” 说到这里,她似乎悲从中来,掩面而泣,道:“慕文君不知道是怎么攀上了长公主殿下,后来更是盗取旁人的想法成为了**县主,而在她最风光之际,却是成国公府最危难之际,她便在这个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收留了她两年多的地方,甚至还带走大量家财,这更是让成国公府雪上加霜。” 慕婉儿说到这里,似乎愈发痛苦,扶着桌面痛哭出声,这声音惊动了屋子里躺着的姚城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姚澄往事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姚城主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站在门边看着众人道。 姚澄立刻站了起来,给两人使了个眼色,沉妩和慕婉儿对视一眼,沉妩正要说什么,姚澄先说话了,她道:“没什么,不过是两个宫里出来的,丫头而已,他们这就回去了。” 她说完这话,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狠厉中透着危险,姚澄压低了声音道:“快走,别让我父亲发现,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沉妩咬了咬下唇,并没有说什么,她戴上了兜帽,和慕婉儿一同离去。 “姚澄,你在瞒着我什么?”姚老城主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站在石桌旁的姚澄,目光审视。 “父亲在说什么呢?我哪里会有事情瞒着您呢。”姚澄自然而然的道。 “那好,我且问你,你兄长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姚城主目光深深的看着姚澄,其中的怀疑不加掩饰。 “父亲,你在说什么呢?”姚澄提高了音量,不敢置信的问道。 姚城主却没有动摇,再次问道:“你告诉我,你兄长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姚澄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他,道:“父亲,你为什么这么问?!!” 姚城主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道:“在北疆战场上,你兄长想要杀你,你险些因此而死,你一向嫉恶如仇,怎么可能会不报复他呢?” 姚澄仿佛失力一般后退了两步,神色惨淡,脸色瞬间灰败,她喃喃自语的说着,“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姚路想要杀了她,可是没有想到竟然一直不曾说出口。 今天早上拍在脸上的巴掌似乎现在才感觉到痛楚,她苦笑着说道:“原来……您竟然一直都是知道的……为什么?你既然早就知道,他想要杀了我,却从不做出任何反应?为什么?我这么多年所作所为在你眼中到底算是什么?” “难道就只是利用吗?”她惨淡的笑了,“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就想要杀了我?” 她近乎狼狈的跑了出去。 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着…… 黑底大旗在风中飘摇,士兵们在战场上喜极而泣,嘶吼道:“胜利了,姚家君军胜利了,姚姑娘不愧是咱们边关的女战神。” 姚澄身披甲胄站在山坡上,俯瞰整个北疆战场,听到这道声音却是笑了,自嘲道:“哪里有什么女战神,每一场战争,能赢还不是本姑娘拿命拼搏来的。” “那你可后悔?”姚路一身便服,挑眉,悠悠问道。 “后悔如何?难道本姑娘还能重活一次?”姚澄回头从姚路的手中拿过精致的酒杯,叹息道:“可惜啊!军中实行禁酒令,这么长时间不曾喝酒了……还是兄长您好,善解人意,知道来给我送酒水喝!” 正要饮下,似乎又是想起什么,动作一顿,姚澄道:“说起来怎么能不后悔呢?本姑娘十五岁上战场,至今九年,未曾穿过女装,未戴过珠钗,身为女子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不管姚路震惊的神色,姚澄爽朗大笑,拿下头盔,取下盘在发间的竹筷子,一头如瀑长发倾泻而下,她道:“喂,姚路,你什么时候能够将这北疆战场接过去啊,届时我就可以会嫁人生子了吧!” 姚澄仰头饮下酒水,面朝着北疆战场,唇角含笑。 姚路并没有回答他,她回过头,姚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竟然也不打个招呼!” 姚澄回过头来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她捂着胸口觉得痛,五脏六腑针扎一样的痛,嘴角有黑血流出,她这才意思到了不对,是那杯酒…… 她想到姚路方才的表情,这才意识到了他的真正目的,她想笑,放肆大笑,嘲笑自己,笑自己的愚蠢无知。 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已是她的弥留之际,脑子昏昏沉沉,不知是药效,还是临死之前的执念,她仿佛被拽入了寒冷彻骨的深潭之中,无数的声音隔着寒水灌入耳中。 “小妹,你放心,虽然为兄不曾习武,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你要是累了,我一定接过这个重担,到时候给你挑选一个绝顶好的夫家,不过……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兄长,兄长替你打他。” “孩子,你兄长身体孱弱,他是个读书人,不曾习武,但是却是姚家也是为娘所有的希望,战场凶险,若是去了,恐怕再无回来之日,娘亲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现下却只有这一条路了……孩子……你是娘的宝贝,但是娘不得不如此做啊……这是为了姚家好……” “丫头,父亲无能,算我求你了……咱们姚家世世代代守护边疆……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出面,不然的话城主的位置为父就要保不住了,届时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列祖列宗,算父亲求你了,你不如就女扮男装代替你兄长出战……” 不不不…… 说什么代替出站,谈什么英勇无敌,她青春正好,她还不想死,浓烈的求生欲和不甘心让姚澄在痛苦中挣扎,仿佛穿冲出了重重寒水,摆脱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噩梦,新鲜的空气蜂拥而至。 姚澄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藕荷色薄纱,轻轻的咳了两声,却感到脖颈处难以言说的痛苦。 下意识的想要寻找常年系在腿边的匕首,触手却是细腻的皮肤,她猛的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人正是沉崇。 “你没死,是本王救了你。”沉崇沉声道:“你这次去战场只是最后的扫尾,对于你来说简单至极,不该出现差错的。你为何会突然中毒倒在了那里?” 她沉默半响,后来道:“是北疆人用的毒计。” “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沉崇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如此说道,不过想来沉崇就是在那个时候怀疑的她吧。 所以才会知晓了姚家内部的战争。 第二百一十七章 聊聊 姚澄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她呆呆的道:“怎么是你?” 沉崇道:“本王是在去大理寺的路上看到你横冲直撞的跑在街道上,那时候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所以只能够打晕你,将你带了回来。” “你怎么样?可是发生了事情?”沉崇问道。 姚澄苦笑一声道:“本来说好不让你担心这里的事情的,最后我还是食言了。” 她低垂下眸子,沉默片刻后才道:“沉崇,我宁可你在北疆的时候没有救我,不如死在那里好了。” 沉崇眯了眯眼睛,意识到姚澄的情绪不对,他道:“可是本王不后悔,你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若是因为那么憋屈的原因死在了那里,而不是战场之上,这才是最大的遗憾。” 他抿唇道:“如此垂头丧气毫无朝气,这可不像是你。” 沉崇至今还记得在战场之上见到姚澄的样子,那时候姚家还在试图鱼目混珠,想要将姚澄的功劳都归功于姚路,她身穿一身男装,手中倒提着银剑,剑法无双。 “你知道吗?不止是姚路想要让我死,便是我的父亲,甚至我母亲,可能都想要我死!”姚澄苦笑了一声道:“我母亲对我说你兄长身体孱弱,他不曾习武,但是却是姚家也是为娘所有的希望,战场凶险,若是去了,恐怕再无回来之日,可是她却义无反顾的将我推进了战场之中,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从来不曾关心我,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兄长的身上……” 她闭了闭眼睛,道:“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却从来不曾意识到这一点,我总觉得她其实也是关心我的,只不过为了大局考虑,所以才会如此……可是实际上哪个母亲要是真的在意孩子会让她女扮男装前去凶险的战场呢?” 沉崇抿着唇,一言不发,静静聆听。 在这个时候,姚澄眼中,沉崇不是大夏的睿昌王爷,也不是战场上的一品镖旗大将军,而只是救了她性命的人,所以她将所有的委屈通通说了出来,毫无顾忌。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记忆中从未曾流过泪,即便受了再重的伤口,即便是在北疆攻城,压力最为巨大的时候,然而现在她痛哭流涕,丝毫不再在意影响,她道:“你知道吗?方才,我父亲问我,我兄长的死和我有没有关系?”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泪水就顺着下巴落入到了被子上,她极其凄惨的一笑,道:“他之前就知晓此事,他知道姚路曾经想要杀了我,所以他怀疑是我动的手,难怪今天早上在御书房前,他明明清醒却打了我一巴掌,想来那个时候他就怀疑是我了,只不过皇宫人多口杂,他一直在忍着一直未曾说出口,等到了宫外,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我,问我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沉崇递过了一条手帕,姚澄接了过来,将脸埋在手帕里,痛哭流涕。 沉崇默默的退了出去。 姚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如,再醒过来的时候,她转过头,却看到了慕文君。 “这……这是……哪里?”姚澄张了张嘴巴,却感觉到异常的干涩,便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水……”她哑声道。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完成最后一道泡茶的工序后,倒了一杯茶,递给姚澄。 姚澄接过来一饮而尽,轻轻的咳嗽了两声道:“再……来一杯。” 慕文君挑眉道:“茶水可不是这么喝的。” 姚澄无力的瞪了过去,“我……渴!” 慕文君啧了一声,又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同样被一饮而尽。 接连三次之后,慕文君还没有不耐烦,姚澄先不耐烦了,“就没有大点的杯子,你这么大的杯子,完全不够喝。” 慕文君再次啧了一声,道:“这是喝茶,又不是喝酒,要那么大的杯子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又倒了一杯,道:“再喝一杯吧。” 接连五杯茶水进了肚子,姚澄这才觉得缓解了一些,只不过喉咙依旧疼痛不已,她揉了揉眼睛,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慕文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喝了一口,看向姚澄,挑眉道:“怎么?你不会哭过劲了,得了失魂之症吧?” 姚澄闭了闭眼睛,回忆着之前的事情,她记得从驿站跑了出来,后来看到了沉崇,她大哭了一场,再后来,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现在只感觉喉咙痛,眼睛也痛,“我记得之前是睿昌王爷在这里的,你怎么会在这?” “这里是大理寺。”慕文君放下茶盏,悠悠道:“难不成你忘记了我现在可是杀你兄长的嫌疑人,自然在这里了,至于你为什么在这里……那你就要自己去问沉崇了,不过想来沉崇这个时候应该在审讯,你不如还是稍等片刻吧。” 姚澄眨了眨眼睛,道:“你?嫌疑人?哪里有你这么悠闲自在的嫌疑人?” 慕文君站了起来,走到姚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还好没有发热,看来并不严重,说起来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照看你……” 她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沉崇对你可真是上心啊!” 姚澄连忙道:“我和他可是什么都没有……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你莫要误会啊……” 姚澄到不是为自己解释,而是为了沉崇,她不想沉崇因为自己而得到丝毫误会。 不过片刻之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开口道:“即便我们真的有什么也和你没有关系吧,我记得你现在才是……那个小谢探花……就是那个书生的未婚妻子……我和沉崇有没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 慕文君看到姚澄这个样子,失笑道:“看来你是完全痊愈了啊……不过你可要和我聊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安慰 姚澄听到这话,脸上的弧度缓缓收敛,眸子中的戒备不加掩饰,冷冷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慕文君微微垂着头,眸光落在手里的茶盏上,茶杯微微摇晃,一两片浅碧色的茶叶在茶盏里漂浮着,仿佛碧波荡漾的湖面中的一角,唇角的笑意清浅。 姚澄看着慕文君低眉浅笑的模样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何防备之心渐渐放下了许多,她自己也觉得惊奇,眼前女子仿佛有某种神奇的能力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放下心防。 “今天沉妩去找你了,她应该对你说了不少我的坏话才是,哦,对了,还有我那个庶出的妹妹慕婉儿……”慕文君上扬着眉毛,轻描淡写着说出了沉妩刻意隐藏的行踪,看着姚澄呆愣的目光,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悠然自得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过我今日来这里确确实实是来照顾你的,你怀疑我也好,不相信也罢,我全部接受……” 说到这里,她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当然,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如此做的原因……是……是因为你昨天晚上没有落井下石……” 昨天晚上在宫中香樟树下,大理寺的人来势汹汹,若是姚澄在当时说出任何不利于她的话语来,她恐怕根本就没有机会等到谢宴或者沉崇的到来,尤其是在当时姚澄明明是有怀疑她的情况下。 若是真的被带去了大理寺,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原来如此!”姚澄笑了,慕文君如此坦白,正合了她的性情,实际上她最厌恶的就是勾心斗角。 昨天晚上她没有贸然开口,也是因为犹豫不决,她无法确定慕文君是不是真正的凶手,梨花酿确实是一个关键的证据,可是却也无法根据这一点就定下了慕文君的罪,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就是沉崇,沉崇对她极其看重,她不想因为我误会和沉崇疏远。 “那你可知道今天四公主来找我都对我说了些什么?”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眯了眯眼睛道:“你是如何知道四公主今日去了驿站找我的?你派了人监视我?” 慕文君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没事派人监视你做什么?我之所以能够知道沉妩去找了你,是因为我一直派人密切注意着沉妩,她在宫中如何我不能够知晓,但是一旦出宫,踪迹就会暴露在我面前……” 知道这话不足以取信姚澄,她长叹一声,透露道:“我和沉妩之间的事情很是复杂,她多次派人暗杀我,第一次暗杀的时候若非我贴身婢女舍命相救,她险些就成功了,所以我对她不得不有所防备!” 实际上,昨天晚上不止是宫中变故突生,宫外江湖势力也发生了大洗牌,海棠楼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重创,死伤无数。 海棠楼曾派人卧底于万通阁,为了长公主的宝库中的宝物线索杀了万通阁数人。 这笔账万通阁一直不曾忘记,更不用说沉妩几次派人前往慕府暗杀慕文君,乔陆趁着海棠楼的人在外活动的机会顺藤摸瓜找到了海棠楼的真正所在,布下了一个局,动手时间就定在了昨天晚上。 沉妩居于深宫,消息不便,尤其为了遮掩身份,行动间顾虑很多,天下第一楼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不漏过任何一个人,所以只要沉妩不出宫,绝对无法得到海棠楼的最新消息,乔陆为了以防万一早就派了人在各个宫门外守着,只要沉妩出了皇宫,会立刻有消息传到乔陆耳中,而乔陆知道了自然也就相当于慕文君知晓了。 “你们京中情势果然复杂!”姚澄感叹道:“堂堂公主竟然使出这般手段来针对你,昨天庆功宴上你们同桌而坐相谈甚欢,若是旁人见了指不定以为你们多么姐妹情深呢,谁知道暗中竟然是兵刃相见的情景了。” 她顿了顿,知道了沉妩和慕文君两人之间有这么大的恩怨之后再想起了沉妩今日对她说的话,那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忍不住好奇问道:“她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里了?” 慕文君啧了一声,不答反问道:“其实我更加好奇她今日都说了我什么坏话。” 姚澄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知道这其中必定涉及到了不方便明说的话语,她也不再紧追不舍,顺着慕文君的话,道:“啧啧,她说你极其会伪装,让我不要相信你,说你反抗祖母,虐待庶出的妹妹,本质上是一个不孝不悌之辈。” 她顿了顿,回想着拍了拍额头道:“哦,还说你贪慕权势,巴结长公主,忘恩负义,成国公府好心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 “好了好了!”慕文君连忙喊了停,摇头道:“没有想到沉妩倒是真的敢说啊……也不怕风大吹了舌头!” “这也不止是她说的,主要还是你那个庶出的妹妹,慕……慕……什么来着……”姚澄单手撑着下巴回忆着。 “慕姚儿……”慕文君淡淡提醒道。 “对对,就是那个慕婉儿,她真的是你的妹妹吗?竟然帮着外人如此说你,若不是我相信沉崇看人的目光,我都要相信她的话了……” “等等,你说你是不相信她的话的……”慕文君一下子抓到了重点,她挑眉道。 “我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也不笨吧。”姚澄白了慕文君一眼,道:“做出判断的时候自然不能够只听信一面之词。” 她啧了一声,目光炯炯道:“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给我讲一讲你家中的事,让我开心开心。” “我看你现在这个生龙活虎的样子可不像是需要安慰的了……”慕文君幽幽道。 姚澄收敛了一下好奇的目光,手握成拳头抵在口边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用一种做作的哀伤语气道:“其实我内心还是很悲伤的……” “好了好了,打住,我和你说就是了!”慕文君连忙道:“你不就是想要听一听我家的事情嘛……” 第二百一十九章 姚家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橘红色的杨光穿过窗棂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 慕文君微微侧了侧头,缓缓将往事说出了口,从慕老夫人的偏心到自己身上伤痕累累,还有父亲的遇害。 姚澄两只手拉着被子,听到激动处,忽然狠狠的一锤手,砸在床上,咬牙切齿道:“就因为你知道了你父亲被他们暗杀过的秘密,而你又不愿意为他们所用,慕老夫人竟然还派人暗杀你,她这么做哪里有为人祖母的样子,简直是卑鄙无耻至极!” 听着姚澄替自己打抱不平的话,慕文君心中却没有什么感觉,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内心很平静,好像过去受到的伤害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一样,她能够以一个局外人冷漠而平静的说着旁人的故事,再也无法让她的内心掀起波澜了。 她知道,并不是不在意了,而是眼界的问题。 从前她的视野和内心被一个小小的宅子所困住,不甘,怨恨,自我怀疑种种情绪在内心里扎根,最后长成参天大树,她也成了以前自己最不喜欢的人。 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区区慕老夫人,慕婉儿之流,她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她若是真的想,完全可以除去这两个人。 “我已经不生气了,你莫要再因为这些气病了。”慕文君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说着。 姚澄看向她的时候微微愣住,不解道:“你真的不生气了?” “当然,困在往事里只会让人痛不欲生,何不走出来着眼于外面的天下。”慕文君一语双关。 姚澄低垂下眼眸,仿佛有一支蝴蝶落在了她的眼睛上,纤长疏落的睫毛微微颤动,“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文君沉吟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姚澄抬起了头,微微一笑,仿佛一只海鸟掠过海面,泛起一丝涟漪,随即就消散在了茫茫海平面上,“我的故事可比你的要刺激多了,你可想听听我的故事?” 慕文君心中一动,弯了弯眸子,“好啊!” 姚澄眸子落在虚空中,缓缓道:“我姚家从大夏定国以来就是边关之城的守护者,因为地形原因,北疆每年都侵犯大夏,规模有大有小,战乱不断,就好比乱世造英雄,这也走出过许多名将,边关出豪杰的说法也是由此而来,而姚家更是边关的守护神一般的存在,只不过到了我父亲这一辈……我父亲家中行三,论身份论能力,本不该由他接任城主,不过在十年前的一场战斗中,他的两位兄长为了守卫边关,都死在了战场上,只有他一人存活了下来,而后来他登上城主之后,畏首畏尾,怕极了边疆,似乎所有的胆量都埋葬在了那场大战之上。” 慕文君垂首敛眸泡着茶水,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眉眼。 姚澄缓缓舒出一口气,“他登上城主之位后,从不亲自率兵出战,北疆再来打秋风,边关十有八输,姚家数辈打下来的荣耀险些毁在他的手上。” 说到这里,她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慕文君坐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姚澄才缓了过来,不过脸色苍白如纸,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她却丝毫不在意的接过慕文君递过来的茶水,同样是以喝酒的姿势一饮而尽,抬起袖子豪爽的擦了擦嘴巴,让慕文君再次递过来的手帕没有了用武之地。 姚澄继续道:“边关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即便都不是大战,但是接二连三的输让将士和百姓们早就怨声载道,我说过边关出豪杰,对城主之位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即便大夏皇上不做出什么,姚家的城主之位也保不住的。” “但是他不愿意自己出战鼓舞人心,也不想唯一的儿子涉险,步了两位大伯的后路,所以他选择了我!”姚澄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面上还是没有表情的样子,一滴泪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入了发丝里,再也寻找不到踪迹。 “不止是他,还有母亲和婉路,我自幼习武,熟读兵法,对战争并不陌生,但是真正的踏入其中和在城楼上观看,这是不同的概念,我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那一次败了,我的右腿上留下了一道纵横的疤痕,父亲罚我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更不需我进食。” 她笑了笑,眸子里的泪水却越落越多,她不喜欢自己这样,她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哭泣,因为这在她看来是懦弱的表现。 可是现在,她却忽然想当一个懦弱的人,“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多大吗?” 慕文君抬眸,再次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这次姚澄接了过去。 “那一年,我十五岁!” “我面对着列祖列宗跪着,右腿上的伤只不过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已经开始渗血,肚子饿的直叫,至今我也无法忘记那一天,第一次上战场的恐惧,身体的疼痛和饥饿,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到了一种极致,我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为了什么,而这个时候,姚路推开祠堂的门走了进来,给我带来了一碗面条……” 姚澄缓缓复述着,“小妹,你放心,虽然为兄不曾习武,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你要是累了,我一定接过这个重担,到时候给你挑选一个绝顶好的夫家,不过……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兄长,兄长替你打他。” 她看向慕文君,道:“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让我困在其中,我女扮男装九年代替他冲锋陷阵,稳固了姚家和他的地位,身上伤痕无数,可是我没有想到九年后,等到的却是一杯毒酒。” “文君,我走不出来了,从在九年前的祠堂那天晚上我就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其中……我走不出来了……” 慕文君忽然抓住了姚澄的胳膊,道:“不,你还走的出来。” 第二百二十章 亲吻 “父母利用你,兄长欺骗你,这都不是你放弃的理由!” 慕文君定定的看着婉澄的双眼,仿佛看到了前世因为慕老夫人的偏心而自怨自艾的自己一样,她用一种轻缓而坚定的语调说着。 “姚澄,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一种别的女子没有也不会有的气势,你冲锋陷阵九年,护卫边关,为的岂止是你的家人,还有你麾下的将士和百姓啊,我虽然不曾去过边关,但是你为他们做的,他们必然都铭记于心!” 慕文君站起身,背对着她,看着天边落下的红彤彤的太阳,缓缓道:“多少女子身不由己,命运从来不曾掌控自己手中,但是你既然有机会握住自己的命运,为何不去争取一下,这次只为自己。” 她回过头,指着遥远的边关,唇边勾起了一抹微笑,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豪迈之情,“你可知道,从这里到边关,有千里江山,而因为你的守护安然无恙,你做到了多少男子无法做到的事情,你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姚澄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是不敢置信,更多的心里还有什么,她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准。 “姚澄,九年前,你跪在你姚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难不成就不曾想过他们为何如此?明明知晓踏上这条路,生死就不由自己了,可是还是毅然决然,义无反顾的走了上去,因为他们背后守护的是一个城池的百姓,更是大夏国的防线,所以只能够走上前,他们以死在战场为荣耀,他们心中守护的是大义!” “你父亲和兄长意识不到这一点,可是你呢?你真的也意识不到吗?”慕文君接连两声质问,让姚澄陷入了沉思。 慕文君缓缓舒出一口气道:“京中多少深宅大院,表面上风光无限的世家贵族,实际上府里多少见不得阳光的事情,你的事情和这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拍了拍姚澄的肩膀道:“你好好想想,我先出去了。” 慕文君推开门走了出去,却见门外站着负手而立的沉崇,一身大理寺卿的官袍穿在他的身上,这般老气的颜色也压不住他身上的气势,一如往昔抿着嘴角,泛着冰冷的弧度,让人望之生畏,然而在看到慕文君的时候,那个弧度微微弯了弯,呈现了一种柔和的姿态,便是锋利的五官似乎都因此柔软了。 “大人穿着这么正式这是要带我去审讯?”慕文君挑眉道。 沉崇笑着摇摇头,道:“跟我来。” 他自然而然的拉上了慕文君的手,道:“你和姚澄都说了什么?她可想通了?” 慕文君摇摇头,道:“想通哪里有那么容易,她刚经历了打击,难免无法振作,所以我给她找了一个振作的理由,让她的内心能够迅速的强大起来!” 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左拐右拐的在大理寺里绕着,天色昏沉,大理寺里面已经没有了什么人走动。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慕文君眨着眼睛。 沉崇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他最后拉着慕文君停在了一个小亭子里,这里四周绿意幽深,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所有能够窥探的地方。 他用目光描摹着慕文君的脸,一双精致的桃花眼里仿佛随时汪着晶莹的泉水,没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美丽,坚挺的鼻子,樱红的嘴唇。 他终于忍不住,扣住了慕文君的细腰,将眼前这个让她心动的女子拦在了怀里。 慕文君呆住了一瞬,耳边响起他低沉而又有磁性的声音,“昨天晚上在宫中的香樟树下,我就想这么做了。” 听到这句话,慕文君放松了一下身子,将两只无处安放的手放置在了他的背脊后,桃花眼眯成了狐狸眼,嘴里忍不住说道:“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训了我一晚上,本想着和你说几声贴心话的。” 她昨天晚上之所以出大殿,就是想要和沉崇解释一下和谢宴的亲事,这桩亲事本就不是她所愿,说起来最后也是被谢宴算计了。 沉崇确实跟了出来,但是还不等她开口,就一个个的问题抛了出来,问的她哑口无言。 想到和他并排骑马的红衣女子,忽然生了闷气,不想解释了,两个人昨天晚上各自生了不大不小的一场闷气。 “是我的错。”沉崇认错认的极快,他侧过脸颊,轻声道:,“不过你也要为我想想啊,咱们不过是几月不见,回来之后,我便听闻你有了未婚夫,你可知道我心中何种心情?” 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慕文君脸颊微微泛了红,就像是喝了美酒一样,嘴里上却不服气,“那你不也是从边关带回来了一个美人吗?啧啧,姚澄可还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够和你在战场之上并肩作战,哦,对了,还能够在你生死关头,救你于危难,这么好的女子,你就不动心?” “哎,本王家中尚有糟糠之妻,旁的女子怎么可能入得了眼中呢?” 慕文君推开他,怒目而视,偏偏目光里的似水柔情怎么也挡不住,“你说谁是糟糠之妻呢?” “哦,对了,现在你已经是旁人的未婚妻了!”沉崇叹息一声,语气里似乎有无限忧伤。 提起未婚夫,慕文君多多少少有些心虚,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说,咱们这像不像偷情?” 沉崇仔细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道:“不算!” 慕文君还要说什么,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仿佛世上最诱人的美食。 然后,他突然靠近了慕文君,印在了她樱红的嘴上,一触即分,看着慕文君呆呆的模样,微微一笑,仿佛春暖大地,缓缓道:“这样才算。” 慕文君呆呆的站着,呆呆的看着他,沉崇的目光愈发深沉,靠近她的身边,再一次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慕文君唇角微微上勾,美艳不可方物。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杀人夺宝 京城郊外靠山而建的林雪山庄白日里寂静无声,仿佛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然而每到夜晚,天色彻底黑下去之后,这里灯火通明,门口马车迎来送往,来去之人脸上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行动间悄无声息,脸上带着一张面具,让人无法窥探身份。 附近村庄里关于这座山庄的传言更是数不胜数,近乎都和鬼怪挂上了钩。 这其中也是有缘由的,有艺高人胆大的少年们在白日里进了山庄,然而仿佛鱼入大海,再也没有了踪迹,偶尔有深夜归来路过此处的樵夫都躲着这山庄走,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一眼,唯恐山庄里走出说书人口中的美艳女鬼吸走了他们的魂魄。 然而京中达官贵人对此处却是极其熟悉,对这里更是青睐有加,这里既是赌坊,有一注千金的豪迈赌局,又是妓坊,有不弱于漯河名妓的美艳女子。 靡靡之音一夜不停,直至天边朝阳初生,这里再一次恢复静谧无声。 在这里,他们全部穿着暗色服装,脸上戴着一张面具,仿佛借此就可以暂且忘记现实里的一切,也可以不必顾及自己的身份,放松身心,玩自己任何想玩的。 然而今天晚上,林雪山庄却颇有些怪异,山庄朱红大门前停了十多量马车,蜿蜒到了远处,大门却始终未曾打开,往日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现在门外的贵客已经从马车里探头张望着,似乎也是好奇林雪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四周虽然没有议论声,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已经开始有人焦躁了起来,来这里的人都是同一个目的,无非是找乐子而来,可是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林雪山庄开门,众人难免觉得不耐烦了。 直到一辆低调的普通马车姗姗来迟,越过所有马车停在了大门口的位置,马车里走下来一位身着玄色披风的女子,她头上戴着兜帽,压到了极其低的位置,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容貌,她身后跟着两个仆从,也是同样的看不清楚面容。 那个女子在要推开门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偏了偏头,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压低了声音问向身边仆从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仆从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道:“回楼主,属下不知。” 女子抿紧了唇瓣,环顾四周,推门的手迟迟没有推下去,她喃喃低声道:“不对。” 往日里山庄在这个时辰早就已经开门了,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也会通过秘密途径禀告给她,而她身后的两个仆从虽然是海棠楼的人,但是却经营其他产业,明面上和林雪山庄并不挂钩,但是暗里却是一直有联系的,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得到消息。 沉妩回想着今日出宫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不过,心中的那根弦却崩了起来。 她收回手,轻声吩咐道:“先将这里的人劝走,告诉他们,山庄内正在整修,三日后重新开张。” 两个仆从也非等闲之辈,但是面对这些不缺钱的权贵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让他们原路返回,这对林雪山庄的名声损害极大,然而却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沉妩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推开了门,只见山庄内一如往昔,就如同白日里一般寂静无人,她蹙眉向院子深处走去,两个仆从紧紧的护在她的两侧,随时提防着。 然而一路走来,山庄里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不见踪影。 沉妩眉头越皱越紧,她快步穿过长廊,继续走下去,走到了山庄的最深处的一个院子,也是海棠楼的的根基所在,她猛的推开大门,院子里数十具尸体堆积,穿流而过的泉水里染的都是血迹,经久不散,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海棠楼楼主来的要比我想象的要迟的多啊!”一道清雅的男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在这个尸体堆积的院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两个仆从当即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兵刃,围在了沉妩两旁,目光警惕的四处看着。 沉妩脸色阴沉到了极致,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平日里被用作议事的屋子的门大敞着,男子坐在主位上,穿着暗色的衣袍,银冠束发,脸上带着银白色的面具,此时他手里正拿着一把银剑在慢慢擦拭着。 她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楼主果然胆色过人啊,难道你就不怕本公子杀了你吗?”男子隐在银白面具下的嘴唇缓缓勾起,形成一个微微嘲讽的弧度。 “你是谁?”沉妩眯起了眼睛,声音狠厉,“这里的人都是你杀的?” “啧,看来在下在江湖的名声还不够响亮啊!”面具男子拿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正是乔陆,他抬眸道:“这样子,殿下可能够认出本公子?” 沉妩听到殿下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皮狠狠的一跳,就是那两个仆从都面面相觑了一下,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眸子中的愕然,显然就是亲信如他们也不知道沉妩的真实身份的。 “你是慕文君派来的人?”沉妩寒声道。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屈指可数,便是海棠楼内知道的也不过两个人而已,而现在尽数已经死在了这个男子的剑下。 “看来殿下不走江湖,果然是没有认出我啊!”乔陆就这灯火看着银剑,只见干净如初,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杀过人的刀,他缓缓道:“在下万通阁阁主,如此说,殿下可知晓了?” 沉妩眼睛狠狠的跳动了一下,道:“万通阁?” “怎么?难不成殿下这就记不得了?”乔陆收起银剑,归入剑鞘之中,“从前咱们两家虽然在江湖上齐名,但是互不干扰,可是殿下您可是使得好手段啊,派入奸细潜入我万通阁,更是趁着我们万通阁精锐尽出的时候,杀人夺宝,虽说最后你们没有找到宝物,不过人可是确确实实的杀了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林雪山庄消失 “所以你来报复?”沉妩直到目前为止表情都冷静的可怕。 即便面对着杀了林雪山庄所有人的凶手,仍旧面不改色,相比于两个额头都在冒着冷汗的仆从,不可谓不让人刮目相看。 “是,既然你敢动我万通阁的人那么就要承受好我万通阁的报复,海棠楼里高手如云,只可惜这些高手死不瞑目了啊。”即便自信如乔陆,也不会愚蠢到独自一人杀入海棠楼,能够和万通阁在江湖上齐名。” “海棠楼内也可谓是卧虎藏龙,里面的高手不少,只不过林雪山庄就如同那一晚被偷袭的万通阁,他们没有想到会在无意间暴露了最真实的地方,以至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天下第一楼的精锐绞杀。 “没有了一个林雪山庄对于本殿来说并不算什么……海棠楼的真正根基所在从来就不是这里,而在于本殿,本殿活着海棠楼就在,除非本殿死了,海棠楼毅也不复存在。”沉妩目光越过乔陆,定在虚空中,她缓缓勾起唇角,以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傲然道:“只不过不知道没有了阁主的万通阁,是不是还会在呢?” 话音刚落,她猛的后退几步,抬起右手,左手立刻扣动右胳膊的某一处,长袖下箭尖泛着蓝紫色光芒的弩箭瞬间迸射而出,直指乔陆的胸口。 乔陆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避无可避,下意识的后退,就在弩箭就要射入他的胸口的时候,银光一闪,横空而出的银剑将弩箭劈成了两半。 沉妩猛的回过头去,只见门口那里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就是他方才扔出了银剑,准确无误的将弩箭射出的短箭砍断了,救了乔陆一命! 她绑在右手上的弩箭只剩下了最后一支箭,她左手紧紧的攥着右手没有松开,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是了,她该想到的,万通阁的阁主怎么可能独自犯险! “啧啧,没有想到海棠楼楼主果然厉害啊!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随身竟然带着此等神器,难怪敢面不改色的带着两个人进来,你应该早就察觉了这里的不对才是!”乔陆蹲下身子看着明显涂抹了剧毒的弩箭,摇头感叹道:“这种毒都不必喝下去,只要碰到了的人就必死无疑,想要得到这种剧毒可是不容易的很啊,看来楼海棠楼主果真看得起在下啊!” 说起毒来,乔陆可是个中高手,他挑眉道:“只不过海棠楼楼主可能不知道,在下早年间混迹在毒物之中,后来又辅以药酒药浴辅助,长期以往来练就了百毒不侵之体,所以若非这一箭刺入我的要害之中,可夺不走我这条命啊!” 黑衣人凉声道:“看来是我出现的时机不对啊,应该让那支箭射进你身体里,没有真正死成,这才能够让你好好显摆一番才是。” 黑衣人一出声,沉妩的目光就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她总觉得这道声音很是熟悉,即便这是刻意伪装过的声音,不过仔细想却又怎么也没有想起来,但是这人用伪装的声音,那么就是说明是不想被人认出来,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认识的人。 “你是谁?”沉妩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黑衣人。 黑衣人哑声道:“海棠楼不守江湖规矩在先,现在万通阁礼尚往来,若是海棠楼楼主不服气,尽管可以再次出手报复,只不过本……我可不是好耐心的人。再有第二次,那么万通阁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你的性命万通阁也不会留了。” 说罢,他一跃而起,迅速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 乔陆撇了撇嘴,道:“算你运气好,他要留你一命,今日本公子就不杀你了。” 他微微皱了眉,道:“真是扫兴啊,今日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刚要随着黑衣人一同离去,回过头不情不愿的道:“给你一个忠告,那些尸体可莫要碰,他们身上可是用了本公子最新研制出来的毒药,解药还不曾研制,所以若是你们谁不幸碰了,那么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直到两个人都走了,沉妩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她目光落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脸色暗沉的可怕。 “楼主,对方欺人太甚,可要召集京城之外的兄弟回来?”其中一个仆从咬牙切齿道。 “楼主,万通阁竟然敢屠杀山庄中的人,这件事情若是在江湖上传开了,咱们海棠楼在江湖上的脸面都没有了,届时岂不是人人都可踩上一脚!”另一个仆从也是义愤填膺,海棠楼虽然号称是江湖组织,然而多年来却因为沉妩的手段,已是半隐退的状态,但是无论何时也不曾受到过这般的挑衅。 林雪山庄五十二人尽数死在此处。 两个仆从的话语响在耳畔,沉妩什么也没有说,她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冷声道:“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要碰,烧了这里……” “楼主……” “楼主……这……” 两个仆从的叫声丝毫没有阻挡沉妩离开的步伐。 没有人看到,沉妩隐在宽大的袖子下紧紧攥起的拳头,以至于青筋毕露。 林雪山庄最后毁灭于一场大火之中,而这场火正是沉妩亲自放的,她站在山坡上亲自看着这场大火烧了一整夜。 第二天四周的村落里关于这里闹鬼的传言愈演愈烈,甚至还沸沸腾腾了好久,传言经久不息,还有三天后再来到此处的达官贵族们看着满地的断壁残垣,呆愣了许久,最后摇头叹息着原路返回。 他们对此只觉得遗憾不已,又少了一个可以供他们肆意挥霍玩乐的地方。 不过这些,沉妩都已经不知道了,因为她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皇兄,您说是我杀了姚路,有何证据?”沉妩看着站在自己宫殿中的沉崇还有徐宽,冷声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质问沉妩 边关少城主突然死亡于宫中碧水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成为了京城百姓新一轮谈资。 沉崇奉天子之命浩浩荡荡的审查了两天两夜,最后他率领大理寺衙役们走进了后宫的四公主殿下的宫殿。 “大理寺已经审查过当晚所有守在大殿之外的侍卫和宫女太监,有两名侍卫三名宫女的证词中都说明你去过碧水湖,而就在亲眼目睹有人落水的那个地方,有梨花酿倾洒过的痕迹,不过那晚庆功宴上只有一壶梨花酿,接触过那壶梨花酿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慕文君。” 沉崇身着一身大理寺卿的官服,面无表情的看着沉妩。 “而据本王所知,你并不愿意嫁给姚路。”他负手而立,道:“沉妩,那晚你究竟有没有动手杀人?” “边关苦寒,我自然不愿意去。”沉妩并不隐瞒这一点,她朱红的唇边泛起微凉的笑,道:“皇兄,你去问一问这京城的大家闺秀,世家贵女,哪一个愿意前往边关,可是皇后为了报复我,父皇为了安抚将士,让我成为其中的牺牲品,我即便不愿意可是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沉妩说到这里,神态愈发委屈,她缓缓道:“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够说明是我杀了姚路啊,姚路是男子,而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呢?” 她抿了抿嘴唇,道:“那一晚梨花酿可不止我一人有,皇兄为何不怀疑慕文君?偏偏针对我?” 沉妩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道:“不对,谢宴根本是在偏袒慕文君,为他做了假的不在场证明,慕文君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说到最后,沉妩近乎歇斯底里。 沉崇挥了挥手,转过头对身后大理寺众人说道:“你们先都下去吧。” 屋子中只剩下了沉崇和沉妩两人。 “沉妩,那晚上和慕文君在一起的人确实不是谢宴,而是我!” 这个消息一下子打的沉妩措手不及,她呆呆的看着沉崇,道:“怎么会呢?皇兄,你也在偏袒慕文君,是不是?” “这是事实!”沉崇沉声道:“即便到了父皇面前,我也会如此说,所以说从一开始我就清楚姚路的死和慕文君没有关系,而你在撒谎!” 沉妩单手撑着桌面,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自嘲一笑,闭了闭眼睛,她一向自诩聪明,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了这么一件事情上。 她只觉得不甘心,道:“原来如此啊!可是皇兄,即便我撒了谎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我杀了人?” “姚路的死因并不是因为溺水,而是中毒,那种毒名为海棠香,碰之则死,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殿中应该还有此毒,只要仔细搜查自然可以知晓。”沉崇看向沉妩,如此说道。 原本沉崇还不敢如此确定,不过在林雪山庄救了乔陆的黑衣人正是他,后来他让乔陆亲自前去给姚路的尸体检查过,姚路中的毒正是那天沉妩手上弩箭射出的箭上的毒,皆为海棠香。 …… “单凭这一味毒药,你就让沉崇去找了沉妩,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乔陆啧了一声,道。 慕文君坐在天下第一楼的雅间里,手里摆弄着一盆海棠花。 “不,不是冒险,这几日沉崇在大理寺接连不断的审问,为的就是找出沉妩动手的破绽,也可以说是证据,只不过却一直未曾找到,审问了百余人也不过五人的证词可以供用,然而却也不过是只有只言片语的能够证明在那天晚上沉妩出现过碧水湖的踪影,却不能够说明她真的杀了姚路!” 慕文君拿着一把银剪子在花草上摆弄着,她歪了歪头,如此说道。 “既然如此这怎么不是冒险,没有供词,只凭那些只言片语根本无法指证沉妩!”乔陆不解问道。 “没错,这就是真正的问题所在,沉妩做的太完美了,除了那一味毒药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证据了,沉妩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她因为你在林雪山庄道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也因为林雪山庄的暴露,不惜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一切,所以甚至那些毒药也有可能早就已经被销毁,不复存在了……” 慕文君摇头叹息道:“早就听说过林雪山庄,只不过一直不曾去过,听说那里可是不弱于避暑山庄的存在,不,要比避暑山庄还要吸引人,是天子男子最为向往的地方,一把大火烧毁了一切,从此以后林雪山庄都不复存在了。” “现在可不是感慨林雪山庄的时候啊!”乔陆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愈发的不解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让沉崇去她那里对质搜查,若是搜不到,这件事不就麻烦了吗?” “要的就是搜不到。”慕文君毫不犹豫的剪掉了一支花骨朵,唇边勾起了一抹微笑道:“或者可以说,这次杀了姚路的人根本就不是沉妩!” “什么?不是沉妩?”乔陆瞪大了眼睛,完全的不可置信,“除了沉妩,还有谁想要杀姚路,而且姚路中的就是海棠香的毒,这是海棠楼独有的毒药。” 姚路的尸体是经过他的手检验过的,他完全可以保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道:“没错,确实如此,只不过宫中可不止有沉妩是海棠楼的人啊!” 她透过二楼打开的窗户,目光不经意的瞥到街道上的两个女子。 两个本毫无关系的女子,林从玉和慕婉儿。 不,也并不是毫无关系,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和她慕文君有仇! 现在这两人正手挽手,有说有笑的说着话。 啧,慕婉儿可正是穷追不舍啊! 她这几日为了应对姚路的事情,倒是将她给忘记了,说起来她可是一直在背后不遗余力的想要陷害她啊,几乎哪一件事情里都可见她的身影,即便对她造成不了任何损害,可是却已经够让人厌恶的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医毒 乔陆还在喋喋不休的追问着,慕文君忽然收回目光站了起来,往他手里忽然被塞入了一盆花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说道:“帮我照看着,我突然有事出去一趟。” 然后慕文君快速走了出去,乔陆只来得及抓住还没有出去的秋月。 秋月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不影响起身走路,看着和普通人一般无二,不过右肩膀因为被利刃贯穿过,想要好的彻底并不容易,甚至很有可能再也不能够如以前一般运用自如,至今连拿剑都拿不起来,虽然秋月一直未说什么,不过慕文君心里清楚,今天特意带她出来闲逛,也是为了宽慰宽慰秋月,让她散散心。 而现在乔陆匆忙之下抓住的正是秋月的右手,她脸色猛的一变,痛叫一声,额头上瞬间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 乔陆被吓得连忙松了手,另只手里的花盆顾忌不到,猛的摔到了地上,他毫不犹豫的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贵妃榻上。 “秋月,你怎么样?”乔陆担忧不已,伸手就要把脉。 秋月却伸出左手,按住了他的手,一开始的痛楚已经过去了,脸上虽然依旧苍白如纸,但是却已经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 “乔楼主,松手!”秋月沉声道。 乔陆对上秋月的目光,没有松开,反而道:“秋月,你的伤……” “无碍。”秋月截断了乔陆的话,她抿了抿嘴唇,脸上依旧是一如往昔的面无表情,她缓缓道:“我无事,小姐出去了,我要去追她,不能让她一个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何必还逞强?”乔陆仍旧不肯松手,语气不复往日里的玩世不恭,甚至有些恶劣。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面色依旧紧绷着,语气却柔软了起来。 “你不必担心慕文君的安全,暗中有人在保护他,阁主不会让她受伤的,更何况现在的你可是毫无缚鸡之力,要是真的跟在她身边出了问题,只会给她添乱。” 秋月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很难想象一个杀手会有这般澄澈的眼神,乔陆忽然觉得不敢直视这双眼睛,他略有些别扭的错开了目光。 “你……在生气?”秋月眨了眨眼睛,迟疑的问道。 乔陆沉默了一下,道:“是!”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生气?”秋月一张面容普通至极,放在人堆里都难找出来的那种普通。 鼻子不高不低,眉毛不粗不细,睫毛不长不短,嘴唇不大不小,然而唯独那双眼睛堪称点睛之笔,黑曜石一样的双眸,仿佛一个初生的孩童般,她平时里多是半垂着眸子,跟在慕文君身后,让人看不出来任何不同之处。 毕竟有慕文君这般艳丽无双的美人在,不会有人关注她身后貌不惊人的丫头。 然而无人知晓当她认真的抬起眸子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整个面容仿佛都因此被点亮了,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呵护她。 现在就是如此。 乔陆喉咙滚动了一下,他感觉到秋月还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却不敢和她对上视线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说起来他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美貌佳人女侠仙子不曾见过,就是江湖芳华录上排行前十的佳人见过就不止五位,甚至和三位一起花前月下过,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仿佛都是过眼云烟,在他心中激不起来任何波澜,他心中苦笑,现在的他只是连一个姑娘的眼睛都不敢看的人,这一次他是真的栽了! 秋月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颇有些不自在的乔陆,再次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这一次乔陆听清楚了,他抿了抿嘴唇,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秋月从乔陆的手中抽回胳膊,她觉得屋子中的氛围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她又有些说不清楚,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对外界的感知并不强烈的人,她唯一擅长的就是杀人,其他的在她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接近空白。 乔陆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这一次不是扣住手腕,而是拉住她的右手,力度很轻,仿佛握着珍宝一样,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手指内侧的茧子,这是十年如一日练剑形成的。 “别动,让我给你把下脉。”乔陆的声音里有一种别样的柔软。 这让本来想要挣扎开的秋月犹豫了,就在犹豫的这个空隙,乔陆伸出两个手指静静的放在她的脉搏上。 “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现在需要的就是静养!”乔陆轻声道。 “那我的右手可还有希望恢复如初?”秋月问道。 乔陆沉默了,秋月了然的垂下眸子,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 乔陆脑海里却回想起昨天晚上,他习惯性的跑到了慕府的屋顶,坐在秋月的屋子上看着天上明月。 屋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他立刻一跃而下,就在要推门而进的时候,秋月感觉到有人来了,却只是以为是照顾她的侍女。 秋月道:“不要进来!” 他推门的手就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进去,最后回到了屋顶上,掀起了瓦片,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 秋月在一遍遍的试图拿起她平日里随身携带的银剑,可是却始终未曾拿起来,右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软绵绵的,毫无力道。 那一刻,他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心悸,也是那一刻他确定了自己一直摇摆不定的心。 屋子里的这个试图拿起银剑的姑娘,他果然放不下。 “秋月,我自幼习毒,平日里习惯了和毒药为伍,我从前不屑于医者所谓的医者仁心,但是我昨天晚上翻遍了医术,我一定会让你的手重新好起来!”乔陆看着走到了门口的姑娘,沉声道。 “多谢乔楼主好意。”秋月扯了扯嘴角,轻声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想要和解? 虽然医书上也说医毒不分家,可是其中若是细究差别还是很大,一个是救人于生,一个是置人于死,又怎么能一样呢? 秋月明白这个道理,只当这是乔陆为了宽慰她,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会证明给你看!”乔陆站起身,如此说道。 那种诡异的氛围又回来了,秋月眨了眨眼睛,道:“我先走了。” 乔陆看着她的身影,并没有阻拦。 宫中芙蓉殿,大理寺少卿徐宽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动着,面上的焦躁不安毫不掩饰,这几日睿昌王爷在大理寺审讯当时姚路死的,却都没有让他参与在内,唯独今日带人进宫带上了他,还没有弄明白状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四公主沉妩的芙蓉殿,现下更是屏退了所有人,屋子中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海棠香?那是什么?这么好听的名字原来是一种毒吗?我倒是头一次听说。皇兄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杀了他呢?就因为我撒了谎?我承认我当天晚上确实没有在碧水湖见到慕文君,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可是这也不能证明是我杀了他啊,皇兄若是不信,尽管可以搜查……”沉妩坦然的伸出手示意道。 “你为何要陷害慕文君?”沉崇并没有揪着海棠香事情不放,反而问起了她陷害慕文君的理由。 沉妩眨了眨眼睛,不甘示弱的反问道:“那皇兄又为何会和慕文君在香樟树下私会?” 沉妩是个聪明的女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今日被沉崇打了个措手不及,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可是随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若是那天晚上沉崇和慕文君在一起了,那才不对至极。 她一直在查慕文君背后的人,毕竟盗取长公主的宝库非她一人能够成事,更不用说天子动了怒火,暗中派遣了扶龙卫和禁军在京城联手查探,也没有查出来任何有用的线索,更甚至都丝毫没有怀疑到慕文君身上,可见善后事宜的厉害。 她顺藤摸瓜虽然查到了万通阁,但是再往深处就查不出来了,她也曾怀疑过两位争夺的愈发激烈的皇兄,三王爷和淙王爷,这二人都曾拉拢过慕文君,甚至还派了人手进了慕府。 慕文君进宫之后也曾去皇后和皇贵妃宫中走动,既不冷落了谁,若是说和谁更加亲近也不曾,可谓是八面玲珑。 虽然明面上慕文君没有表态效忠于谁,但是难保私底下已经选中了某人,联合在了一起。 只不过沉妩无论是从哪个方面下手,也没有查出来有用的线索,这件事一度陷入了困境,她甚至怀疑自己,难不成慕文君背后真的没有旁人了。 她怀疑了很多人包括自己,唯独没有怀疑二皇兄沉崇,因为宝珠丢失之时,沉崇并不在京都,还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之上。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并不足以说明沉崇的无辜。 沉崇不过刚刚回京,就迫不及待的私下和慕文君相见,若是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谁能够相信。 将慕文君,睿昌王爷沉崇,万通阁这看似没有任何相关联的三方联合起来,有些疑惑自然迎刃而解。 难怪慕文君面对天子赐婚的时候抗拒不已,难怪林雪山庄的黑衣人出现的那么及时,难怪沉崇今日前来搜查海棠香…… “皇兄,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关于姑姑丢失的宝库一事?”沉妩坐在椅子上,眉目带笑如此说道。 抓住了沉崇的这个把柄,沉妩心态愈发平和。 “看来你还不知晓,这件事父皇已经有了定夺。”沉崇神态不变,气定神闲道:“宝珠在边疆出现,父皇已经暗中派遣了亲卫前往边关,而与此同时,为了打击北疆的嚣张气焰,父皇已经下令组建暗卫,来应对京中的北疆安插的人手。” “你想祸水东引,将这件事嫁祸给北疆?”沉妩瞬间就明白了沉崇的意思,心中不禁一沉,这是她唯一的筹码了,她虽然已经清楚来龙去脉,可是却缺少实质性的证据,空口白牙去父皇那里说不会有人相信她。 沉崇已经将一切都善后妥当,想要再追查证据更是难如登天。 “沉妩,本王今日既然来了此处,就不怕你说出去。”沉崇负手而立,沉声说道。 “皇兄,我没有证据不会去父皇那里告发你,但是若是我将此事告诉三皇兄和淙皇兄呢?”沉妩丝毫不肯示弱,咬着牙说道:“现在那两位可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找您的错处,三王夺嫡,这可是一门极大的好戏啊!现在你的名声地位都隐隐的将两位压了下去,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 “你在威胁我?”沉崇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不得不说,两人名义上虽为兄妹,可是平日里交集甚少,平日里见了面也不过是客客气气的一句问候而已。 然而没有想到转眼间,两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皇家亲情凉薄至此。 沉妩别过了眼睛,攥着手道:“皇兄,我不是威胁你,而是想要和你打个商量,姚路的事情得过且过,随便找个替死鬼,将这件事遮掩过去,而你的事情我也会守口如瓶,咱们两人之间相安无事,如何?” “这件事你想的太简单了!”沉崇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如此简单了之的。” “那皇兄还想如何?”两人既然已经都知道了彼此的幕后身份,沉妩也干脆开门见山,不再遮掩,“我没有你主使盗取宝库的证据,你也同样找不到我杀了姚路的证据,这个案子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父皇甚至还会怀疑你的能力……何必呢?” “谁说本王没有证据?”沉崇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难不成你觉得本王今日是来和你闲聊的?” 沉崇拍了拍手,随即大理寺的人走了进来,他冷声道:“芙蓉殿的每一个房间都不要放过,给本王搜!” 沉妩面色冰冷,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第二百二十六章 良妃 “王爷,暖阁已经搜查过了,没有!” “王爷,厢房已经全部搜查过了,没有发现!” “……” 大理寺衙役几乎将芙蓉殿掀了过来,然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沉妩坐在花厅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一语双关:“二皇兄,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沉崇剑眉微挑,毫不迟疑道:“自然要查!” 沉崇转身去吩咐了几句,随后那些衙役通通离去,只有徐宽一人留在原地。 徐宽不明所以的问道:“大人……这下官可要……” 沉崇淡淡道:“不必,你守在门外即可。” 徐宽一头雾水的守在了门外。 沉妩看到沉崇又走了回来,摇摇头,“皇兄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其实这个时候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呢?咱们若是联手,那个位置非你不可!” “本王没有走是因为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做了这么多,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权势?还是钱财?”沉崇问道。 沉妩就是海棠楼楼主这件事不可谓不让沉崇震惊,他虽然往日里和沉妩来往不多,印象里她是个少言寡语,气质清冷的姑娘。 然而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沉妩在隐瞒身份,试图盗取沉瑜宝库,杀害姚路,烧毁林雪山庄中做出的种种事情来,都让他颇为刮目相看,其手段之高超,头脑之聪慧,性情之果断狠厉,都是极其难得的,若非她之前面对的对手是慕文君,她绝对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权势也好,钱财也罢,这些要不要的有什么重要的吗?”沉妩却是笑了,那是一种极其嘲讽的笑,笑了好一会儿,她表情才平静了下来,眸子定定的落在了沉崇的身上,以一种诡异而坚定的声音说着,“那些与我而言,毫无用处。” 她侧了侧脸颊,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些不是你们一生追逐的目标吗?”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要,你做这一切为了什么?”沉崇目光落在沉妩的脸上,不放过她情绪的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一次,沉妩沉默了,她掀了掀嘴角,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不如,本王换一个问题,你做的这些可是出自于你的本心?”沉崇手里摩挲一个白瓷茶盏,忽然道。 “皇兄这是想要和我谈心?”沉妩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如同带上了一张精致的面具,不露丝毫痕迹。 “不,我只是很不解,为了解决心中的疑惑所以才如此问。”沉崇面色不变,道。 “王爷,不好了,太后出事了……”外面忽然传来大理寺衙役的惊呼声音。 沉崇和沉妩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太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沉崇立刻问道。 “太后……太后……被良妃娘娘挟持了!”衙役一边喘息一边说着。 沉妩脸色猛的苍白如纸,提着裙摆就往出冲。 然而却被沉崇拉住了胳膊,他吩咐衙役道:“看管好四公主,不可让她外出随意走动。” 沉崇赶到琉璃宫的时候,正好皇上皇后也得到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父皇,里面情况不明,您千金之躯,不可涉险,不如让儿臣先进去探探情况如何?”沉崇道。 皇上脸色铁青,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道:“朕的母后还在里面,朕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顾忌那么许多,何况朕身边的侍卫是吃素的不成?” 皇上主意已定,扶龙卫和禁军紧随其后,沉崇立刻也跟上了。 刚进琉璃殿,就看到太后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浑身僵直,脖颈之上赫然横着一把匕首,而手持匕首之人正是站在太后身侧的良妃。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怎么会在琉璃殿?”沉崇为了快速赶过来尚未了解来龙去脉,这个时候才有时间询问起了身边的衙役。 “属下奉王爷命令来琉璃殿搜查,良妃原本不在宫中,将殿中的丫鬟太监控制住之后,就在搜查到了一半的时候,良妃突然回来了,身边还有太后,她看到了属下们后,立刻反手从袖中掏出匕首就将太后娘娘挟持了!” 沉崇眯了眯眼睛,道:“可搜查到了东西?” 衙役拿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正是触之即死的海棠香。 沉崇沉声道:“果然是她!” 他今日搜查芙蓉殿是假,真正想要搜的是良妃的琉璃殿。 “良妃,你莫不是疯了不成?竟然敢挟持太后?”皇上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不可相信,平日里最是温和柔善体贴入微的良妃现在竟然手里拿着匕首挟持着太后。 “陛下,您觉得是我疯了?”良妃脸上的表情是出乎所有人的平静,她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我没疯,我从来未曾如此清醒过!” 皇上眉头紧蹙,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良妃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道:“我不想做什么。” “皇上,你知道这一辈子我最幸福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良妃并不算的上漂亮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那便是和你相遇,我该知晓的,你是帝王,不该对你动情,可是还是在遇到你后忍不住动了情,甚至为此离开了我最喜欢的江湖,失去自由,甘愿在这后宫之中画地为牢!” 那年尚且还是青春年少,她因为被仇家追杀,落入了陷阱之中,腿受了伤,他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出现了,救她于危难之际,满足了她所有的少女心思,所以毅然决然的做出了一个让她后悔终生的决定。 “你说你喜欢我的温和柔善,我便以柔善温和的面孔示人,这么多年了,我都要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性情了,不,我都要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了?”良妃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知道自己不够貌美,所以想要以温柔来赢取他的心,可是,他的心从来未曾在她身上过。 只不过,从前,她从来不肯承认这一点! 但是,梦境总有醒过来的那一天,她看到衙役出现在她的宫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良妃之死 “良妃,你如此做,可曾想过四皇妹的心情?以后四皇妹要如何自处?”沉崇沉声道。 “啊妩?”良妃听到沉崇提起沉妩,微微愣了愣,随即摇头道:“我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以后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你所谓的为她做了很多,是指逼迫她成为海棠楼楼主,利用她做一切你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还是指亲手杀了姚路?”沉崇话语上步步紧逼。 “你果然都知道了!”良妃嘴唇微微掀起,缓缓道。 这话却让皇上大惊失色,震惊不已,“姚路是你杀的?” “是啊!”良妃活动了一下手指,那匕首就在太后的脖颈旁划过,看的人心惊胆战,她眨了眨眼睛,道:“你不疼惜我们的女儿,想要将她远嫁边关,可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疼,她是堂堂公主,边关那种地方她怎么能够受得了?所以我用我自己的法子来阻拦这桩亲事,怎么?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你如此做,到底是疼惜沉妩,还是不想让她离开你的控制,你若是真的疼惜她,又怎么会一开始就让她卷入权势之争?”沉崇一针见血戳破了良妃的谎言。 良妃神态激动了起来,“你这个竖子知道什么?若非是她,我本来是机会可以离开这里的,可是为了她,我选择了留这深宫之中,让这深宫困了我数年,我的大好年华都因为她而葬送……” 她说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呆呆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 “母妃,所以你是恨我的吧!”沉妩站在门口,眼睛通红,“你怨恨我的出生,更加怨恨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无法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良妃沉默了片刻,唇边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是,如你所听到的那样,若非因为你拌住了我的脚步,我何苦在这宫中苦苦煎熬十多年?江湖才是我最为向往的地方!” “母妃,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沉妩泪盈于睫,手紧紧的攥着门框,仿佛借此来获取力量。 良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景明帝的身上,她勾起嘴角,笑的残酷,“五郎,你不是自诩孝顺吗?现在我可以不杀这个老婆子,不过我要你的性命!” “既然你活着的时候心不在我的身上,那么我便要你陪我一起死,只要你肯自刎,我必然立刻随你而去!” 景明帝看着面容近乎狰狞的女人,半点没有了往日里的柔情,只觉得她胆大包天,竟然想要他的命! 可是眼下太后的性命就握在她的手上,他是一国之君,堂堂天子,大夏更是尊崇孝道,若是今日为保自己的性命,而不救自己的亲生母亲,只怕他会被天下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皇上没有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良妃,只要你放了太后,朕可以饶你一命,你不是喜欢江湖吗?朕还你自由,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只要太后安然无恙!” 听到这话,良妃微微一愣,脸上的疯狂之色渐渐褪去,显露出来了几分本属于少女时期的骄矜,她放轻了声音,“你知道吗?这句话我等了好久,这个地方困了我十多年,我真的已经厌倦了,最近这几天我几乎每天晚上我都梦到咱们初见的时候,那时候阳光洒在你的身上,白衣胜雪,金光漫天,让我一见钟情,再难相忘,可是岁月太残酷,时间太长了,我已经忘记了当初到底喜欢的是你,还是那个满足了我少女时代所有幻想的场景。” 她笑着摇摇头道:“所以,已经晚了,我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一起去死,死亡才能够让我解脱!” 景明帝拔出身边护卫的长剑,面色冷峻。 “皇上不可啊!您乃是一国之君,大夏若是此时没有了您,岂不是要乱套了!”皇后娘娘当即跪在了地上,她转过头,对良妃怒目而视,“你这个贱人,出身低微且不说,皇上将你带回宫中封你为妃嫔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如今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挟持太后,威胁皇上,你可知道你这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父皇,万万不可啊……”沉崇也出声劝阻。 良妃对于皇后的咒骂不以为然,她只是用着她认为最为温柔的目光看着景明帝。 “皇上,你乃是天子,哀家老了,切记不可以身犯险!”太后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下不了决心,不如我来替你做出决定!”良妃话音刚落,抬起左手袖子,扣动开关,绑在宽大袖子里的弩箭瞬间射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沉妩抬起了手,隐在袖子下的弩箭瞬间迸射出一支短箭,直指良妃握着匕首的手臂。 短箭来势汹汹,根本避无可避,良妃看着短箭唇边似乎勾起了一抹笑意,然后那根短箭瞬间刺入了她的胸膛。 沉妩不敢置信的看着良妃倒在了地上,耳边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吵闹声音,有唤着皇上的,有唤着太后的。 宫殿之中就像是煮沸了粥一样沸腾了起来。 沉妩仿佛失去了听觉了一样,听不到了任何声音,她挪动了一下脚步,似乎想要看一看倒在地上的良妃,然而禁军早就已经一拥而上,将倒在地上的良妃团团围了起来,禁军中有人上去探了下呼吸,高声道:“贼人已死。” 这四个字穿透了人流和各种吵闹声音精准无比的转进了她的耳中。 有禁军围绕了过来,困住了她的双手她,她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弄着,让她走她就走,让她露出胳膊上的弩箭,她就拉开袖子,仿佛没有了灵魂一样,她想不明白,她明明没有想要杀了良妃的啊,短箭指着的位置是她的手臂,可是为什么短箭射到了她的胸膛。 良妃死了,是她亲手杀死了她! 这个认知后知后觉的到达了大脑,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心痛难忍,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终于忍不住无声哭泣。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二人勾结 街道上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正在挑选胭脂的慕婉儿眼尖的发现了一旁的林从玉,迎了上去,眉眼带笑道:“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林姐姐,林姐姐回京城之后可是鲜少出门啊,今日真是凑了巧。” 就在她伸出手想要挽住林从玉的手臂的时候,被林从玉身边的大丫头挡住了,“你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如此无礼!” 慕婉儿唇边的笑意僵了一僵,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林从玉转过头来,轻声斥责自己的丫头,道:“不得无礼!” 丫头这才不甘不愿垂下了头。 林从玉看向慕婉儿,挑了挑眉毛,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我们见过?” “林姐姐,我是慕府的慕婉儿啊,你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咱们是见过的。”慕婉儿笑容满面的说道。 “慕府?”林从玉微微蹙眉道:“那慕文君是你什么人?” “慕文君是我姐姐。”慕婉儿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道:“虽然她是我姐姐,不过我们之间关系很是一般,其实我也清楚,毕竟我们之间嫡庶有别,她现在更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文君姐姐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只是林姐姐,你不会也嫌弃我是庶出的吧?” 慕婉儿眨巴着眼睛等着林从玉的答案。 林从玉唇边勾起一抹微笑,道:“怎么会呢?” 慕婉儿听到这句话莞尔一笑,道:“我就知道林姐姐果然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楷模。” 她眨了眨眼睛,毫不见外的挽上了林从玉的手臂,亲昵的仿佛亲姐妹一般,她道:“林姐姐,青青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其实我对慕文君的做法很是不齿,我还知道一些事情,想要和你说一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呢?” 林从玉两年前号称京城第一贵女,便是两年后回京,在贵女圈中仍旧游刃有余,若是能够攀上她,届时通过她重新返回贵女圈,她就还有机会,想到上一次参加庆功宴无人问津的尴尬场面,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京城贵女人人对她避之不及,既然如此,那么她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到圈子里,让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好好瞧瞧! “哦?关于慕文君的事情?这恐怕不太好吧……你们到底是亲姐妹,我这个外人听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林从玉迟疑道。 这也隐晦的表达了她的担忧之情,她虽然厌恶慕文君,可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慕婉儿也并不是毫无防备,这人突然出现在此,她口口声声和慕文君不和,可是真实情况如何不是慕家人她又怎么能够知道? 慕婉儿咬了咬下唇,道:“我知道林姐姐担心什么,其实我也不想说人闲话,只不过这件事情和你的婚事有关,我不忍心看着林姐姐你这么好的人受到欺骗,这才忍不住想要和你说一说的,不过既然姐姐你不相信我,这就算了吧。” “婉儿妹妹,等一等。”林从玉眼波流转,定在她的脸上,面容上浮现一抹亲切可亲的笑意,她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不是我不相信妹妹,只是现在也到了午膳的时辰,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一聊?” 慕文君走出天下第一楼后看到林从玉和慕婉儿径直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天下第一楼,反而进了一家小茶馆,她了然的笑笑,看来天下第一楼可是给她们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啊! 慕文君随手在街边买了个斗笠,扣在了脑袋上,也走进了小茶馆。 “妹妹方才说和我的亲事有关,这是怎么回事?”林从玉叫了一壶碧螺春,将茶杯捧在手心里,却没有喝,直接开门见山,问了她最为在意的事情。 “林姐姐,您和睿昌亲王的婚事整个京城都知晓,但是我那个姐姐和睿昌亲王之间的关系颇有些暧昧不清,这话本不该由我说起,只不过我实在是不忍心林姐姐你受到欺瞒,这才斗胆和你说了。”慕婉儿咬了咬下唇,道:“我姐姐那个人贪慕虚荣,喜好富贵,只怕会纠缠着睿昌亲王不放,林姐姐你还要放心才是。” “婉儿妹妹的好意姐姐是知道的。”林从玉听了慕婉儿的话,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沉崇回京那天,她们在酒楼的雅间里,慕文君靠近在她耳边说的话。 林从玉眸子中暗光一闪而逝,慕文君想要和自己抢人,那就休怪她不讲情面了! “贪慕虚荣,喜好富贵,啧啧,本县主到是不知道原来婉儿妹妹在外面都是如此说我的啊!”坐在她们隔壁桌子的慕文君站起身,拿下头上的斗笠,歪了歪头,看着面色突变的两人,微微一笑。 “曾经的京城第一贵女现在沦落成为了一个在她人背后说闲话的姑娘,看来这两年在外不止是没有学到东西,反而连教养都没有了!” 林从玉脸上的惊愕不过是一瞬间,随即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柔和道:“**县主恐怕是误会了,我不过是和婉儿妹妹一见如故,正在和她说着在京城外这两年的经历。” “哦?真的是这样吗?婉儿妹妹?”最后的四个字慕文君刻意加重了语气,慕婉儿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啧,婉儿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心悸突然发作了?”慕文君微微一笑,将手放在了慕婉儿的肩膀上,关心道:“怎么我一来,妹妹就哑口无言了呢,方才不还说的很好呢吗?” 慕婉儿站起身,哑声道:“我身体不舒服,先告辞了。”说罢,近乎狼狈的逃离了出去。 慕文君毫不见外的坐在了慕婉儿的位置,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碧螺春,看着茶叶漂浮在茶杯上,拿起茶杯道:“说起来我还不曾感谢林小姐呢,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多谢你……派人杀我……” “……只不过林小姐派来的人身手实在是太弱了!”慕文君放下茶盏,悠然离去。 林从玉气的咬牙切齿,紧紧的攥着茶杯。 第二百二十九章 姚澄的决定 良妃挟持太后,威逼刺杀皇上的事情就像是往沸腾的锅里面扔了热油,让朝廷之上本就紧绷的势力愈发紧张了起来。 皇上在睿昌亲王的舍身救驾之下安然无恙,于次日早朝大发雷霆之怒,禁军统领,扶龙卫统领皆被皇上贬的一无是处。 禁军统领和三王爷沉隶是莫逆之交,而扶龙卫统领乃是淙王爷,两位王爷都因为这件事情夜不能寐。 姚路突然死亡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杀人真凶正是良妃,而沉妩也已经交代,梨花酿正是她倾洒在石头上的,当时她在暗处亲眼目睹良妃将姚路杀害之后推到了碧水湖中,而当时看到的不止是她一人,还有一个最先去大殿报信的小宫女,只不过小宫女因为夜色昏暗,视线不清,只看到了姚路掉下去的时候的场景,而没有看到推他进去的良妃。 真正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是沉妩,也是她将姚路的尸体捞上来的,原本是想探一下是否还有呼吸,但是没有想到良妃早就已经用了海棠香。 后来为了保护良妃,她联合徐宽试图嫁祸给慕文君,然而没有想到先是谢宴,后是沉崇都给她做了不在场的证明,反倒是引火烧身,将自己置身于大理寺面前。 良妃已经身亡,宫外亲人也追寻不到,因此即便是犯了诛杀九族的大罪,最后也还是随着她一人的死亡而了结,至于四公主沉妩的处置皇上一直没有下定夺。 皇上亲自前往驿站探望了姚城主,并且赏赐下了无数奇珍异宝,为了安抚边关百姓,更是再次起了赐婚的意思。 “姚爱卿,你女儿姚澄不知可定下了婚约?” “回陛下,澄儿不曾定下婚约。”姚城主在姚路死后,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青丝夹杂着白发,脸上皱纹横生,声音中气不足,不像是曾经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的将军,只是一个迟暮老人。 “朕原本就想和你作儿女亲家的,只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般事情……哎……既然你的女儿没有婚约,不如朕赐下一门亲事,也算是弥补了这个遗憾,如何?”景明帝大手一挥,就要赐婚。 “陛下隆恩,微臣感激不尽。”姚城主起身跪拜道。 “哎,爱卿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躲在屋子里的姚澄听到这句话咬了咬下唇,忽然推开了门,出声道:“陛下,臣女有话想说。” “胡闹,天子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姚城主训斥道。 皇上今日来此主要就是为了安抚人心,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看着眼前身着白衣的明媚少女,摆了摆手,道:“无碍,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出来就是。” “臣女不想成亲。”姚澄跪在地上,坚定道。 姚城主瞠目结舌的看着婉澄,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乃是陛下赐下的恩典,你……你莫不是想要气死我吗?” 皇上摆了摆手,看向神色坚定的姚澄,了然问道:“你是不想成亲?还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你不必担忧,如实说来就是,便是有了心上人也无妨,朕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这般大的女孩,多是心有所属,所以才会不过脑子做出忤逆父上的事情来,景明帝并不以意。 “回陛下,臣女心中并没有意中人!”姚澄想都不想的回道。 “哦?没有意中人?那你为何不肯答应朕的赐婚?”皇上难得的起了好奇的心思。 “臣女请问陛下,皇上赐婚的男子可是京中之人?”姚澄从容自若的问道。 “既然说了是和婉爱卿要做儿女亲家,那自然是朕的儿子,朕有三子都在京中。”皇上道。 “陛下,这就是臣女不想接受赐婚的原因,臣女……不想留在京城。”姚澄将头磕在地上,恭敬道:“求陛下成全。” “不想留在京城?这个原因倒是出乎朕的意料啊!”景明帝打量着姚澄,似乎是想要看透她的真实想法,“你不想留在京城,那你想要做什么去?” “回边关,臣女已经许下宏愿,愿以一己之力守护大夏边关,继承姚家先祖意志,不让敌人的铁蹄踏入大夏的国土半步,不让边关百姓流离失所。” 语气并不如何激昂,更不愤慨,只是平淡的叙述着。 仿佛只是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而这才最让人震撼的。 景明帝眯着眼睛,“你说想要守护边关,志向远大,可是你可知道其中的艰难?” “臣女清楚,臣女从十五岁上战场,至今九年,对北疆战场最熟悉不过,北疆人狡诈多端,贪恋大夏富饶国土,每月必有扰乱,让人防不胜防。”姚澄抬起头来,不复前几日的颓唐,双目炯炯有神。 “你既然清楚,那你可知道为何朕不派大军压境,一举铲除北疆?”皇上问道。 “北疆地势复杂,若是深入其中,很容易落入北疆的陷阱之中,这并非是多少人马的问题,而是大夏对北疆深处并不熟悉。”姚澄说到这里顿了顿,“而这次大战之所以能够胜出,多亏了慕将军用了两年多时间画下来的地图,但是这份地图也不过是北疆的外围,北疆最里面的地方还没有探查出来。” “看来你果然知道很多啊!”皇上眼中的欣赏不加掩饰,他道:“难得你有一份如此忠君爱国的心,但是朕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留在京城,你可以成为养尊处优的王妃,三位王爷,随你选择其一,但是你若是坚定回边关,你再想回来,可就不是容易之事了!” “陛下,臣女愿意回边关!”这个问题,姚澄根本没有思考,想都不想的选择了回边关。 皇上抚掌赞叹道:“不愧是姚家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今日朕封你为少城主,朕给你这个报效国家的机会,只不过你莫要让朕失望啊!” 姚澄惊喜不已,连忙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皇上临走之前拍了拍姚城主的肩膀,感叹道:“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姚城主神色复杂。 第二百三十章 姚城主的心思 “姚澄,你……你不是不喜欢战场吗?既然有留下的机会,为何要执意回边关?”皇上走后,姚城主看着亭亭玉立的姚澄,神色复杂到了极点,哑声道。 姚澄沉默了一下,自从那日父女两人争吵之后,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当然了,主要也是姚澄下意识的躲避着姚城主,她无法直面眼前的父亲,然而今日她的表情却很平静,没有躲闪,从容自若的一如往昔,“父亲,我是不喜欢战场,因为那里太过于冰冷,那是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也是我的父母亲人执意将我送去的地方。” 姚城主张了张嘴巴,他撑着石桌,似乎想要借此获取力量,涩然道:“啊澄,当年送你上战场这件事是为父考虑不周,可是当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若是咱们姚家不在那个时候出一个人上战场,不能够再出一个将帅,姚家必然落败……” “父亲,我并不怨恨您送我上了战场……”姚澄缓缓舒出一口气,道:“父亲,看来你至今也没有明白,你曾经也是战场之上的将军,率兵出征,保家卫国,然而你却被一场败战吓到了,自此以后,将上战场视为虎狼,所以你也不肯将最珍视的儿子送上战场,宁可将他养成了一个只会沾花惹草,斗鸡耍猴的纨绔子弟……” “姚澄,在你心中,你就是这么看待你兄长的吗?他的在天之灵听到你这句话要多心寒啊!”姚城主拍着石桌的桌面,痛心疾首道, “您看,你还不明白吗?姚路的死和你毫无底线的纵容分不开关系。”姚澄苦笑一声,道:“父亲,就因为姚路不喜欢边关,想要来到京城,所以你不顾一切的为他筹划,可是你可曾想过咱们姚家祖辈的遗志?” “你……你怎么知道?”姚城主伸出一根手指,不可思议的看着婉澄。 姚澄泪盈于睫,她不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太过于懦弱,可是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峙,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姚城主沉溺于自己想象的太平安和的假象之中,将所有事务都丢给了姚澄,不理事务,反而沉溺于醉酒,就是在边关最危急的时候,姚城主和婉路也不曾站出来过,处理所有事情的同样是婉澄,她逼迫着自己成长。 “你派人跟踪我是不是?你早就防备着我和你兄长了,所以你握着权势,就肆无忌惮了起来,是不是?”姚城主怒目而视,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仇人一样。 “跟踪?我用得找吗?你可知道你的好儿子在逛青楼的时候将这些话说的人尽皆知?边关之中谁不知晓您攀上了皇后娘娘?”姚澄只觉得可笑至极。 姚路约了几个狐朋狗友逛青楼喝醉酒后,口口声声称他以后就要搬去京城,娶公主了,这件事半天之后整个边关就人尽皆知了,自然而然的也就传入了姚澄的耳朵。 “父亲,你可知道这次来京,你将姚家祖辈积攒下来的名声全部败光了,现在边关百姓人人都道姚家要去京城享福了,再也不肯回去!” “什么?”姚城主扶着桌面,不可置信。 “父亲,你也是存了想要离开边关的心思的是不是?”姚澄看着这个曾经在她眼中如同巨人一样的父亲,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苍老的老人而已。 “姚家守护了边关数百年,出了数不胜数的将帅,可是边关苦寒,凭什么咱们家就要一直守在那里,人各有志,若是能够回到京城,谁又愿意留在那里?我便是真的想走又如何?”姚城主理直气壮道。 姚澄缓缓的舒出一口气,道:“人人都想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人性本就是逐利而生,您会如此在所难免,百姓们虽然知道她们的守护神就要离开了,可是也并没有阻拦,这点于情于理你做的都没有错,可是您为何为了攀上皇后而要置睿昌王爷于死?” “你……你都知道了什么?”姚城主大惊失色。 “父亲还在想要瞒着我吗?”姚澄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当初,她得到了姚路口口声声要娶公主的消息的时候并没有相信,只是以为他喝醉了说胡话,可是这种话即便是胡话这实在是影响军心,尤其在当时那种大战在即的情况。 所以她立刻派人将姚路从青楼抓了回来,用了些小手段让他全数招认了,她也这才知晓,原来姚城主已经打定了入京的心思。 只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他要如何做,才能够达到他留在京城的目的,姚家世世代代驻守边关,在京城那面既没有人脉,也没有人手,想要留在京城并不容易。 姚澄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她虽然身上并没有任何官职,可是早就接手了城主府的权利,只是将姚城主的幕僚找过来敲打几句,许诺一点好处,那个幕僚就将计划全说出来了。 她本来想着父亲会在睿昌亲王身上下手,可是没有想到她父亲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手段联系到了皇宫中的皇后娘娘。 至于和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交易,幕僚对此便是一无所知了。 姚澄留了一份心思。 那是最后一场大战,她留意到了父亲亲自出现在在了战场之上,姚城主自从九年前打了一次败仗之后已经再也不曾上战场,虽然只是在城楼之上观战,可是也已经让她欣喜若狂,她想着,或许是父亲回心转意,不想离开了。 那场大战之后,睿昌王爷沉崇在战场之上失去了踪迹,生死难料。 她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毕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父亲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可是当天晚上机缘巧合之下她发现了一封密信,这封信正是宫中的贵人和她父亲来往的信件,其中皇后娘娘许诺,只要他父亲肯在睿昌王爷沉崇的马上做手脚,她就可以让四公主下嫁到姚家,届时等回京之时也会请求陛下将姚家留在京城。 第二百三十一章 姚家女儿 姚澄回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找了一天一夜,指甲里都是淤泥和污血,就在她都要放弃了的时候,找到了被压在了尸体堆下的沉崇。 那一刻,她对着沉崇的尸体大声嘶喊着,想要发泄出心底里所有的愤慨,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样事情。 “父亲,你为了兄长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你就做出了这种事情?不顾所有人的安危,你可知道睿昌王爷可是这场大战的主将啊,是他带领着兵马,解救了边关被敌军围城的的危急,你在他的马上做了手脚,让他险些因此而死,难道你就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吗?”姚澄声嘶力竭的嘶喊着,她好像是又回到了找到了沉崇的那天,身边是血流成河的尸山,她绝望的嘶喊着。 “……你果然都知道了……”姚城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跌坐在了石凳上,他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道:“没错,是我做的。” 他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扯了扯嘴角,“你要如何?去皇上那里大义灭亲举报我吗?” 他指着门口的位置,“你要是真的想成为姚家的罪人,你尽管去!” 姚澄嘴角动了动,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道:“父亲,成为姚家的罪人的不是我,而是您!” “小的时候,因为我打了败仗,你罚我跪在祠堂里,那时候我不明白牌位上的列祖列宗为何前赴后继的去赴死,姚家的人为何都以死在床榻上为耻辱,以死在战场为荣幸,更不明白两位伯伯为何明知是必死之路,仍旧义无反顾,现在我懂了,他们心中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即便为之身死仍旧不肯放弃,而你呢?” 姚澄擦掉了眼泪,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她道:“你连成为败军之将的资格都没有,你胆小而懦弱,成为了逃兵,自己连战场都不敢上,宁可送十五岁的我上战场,你以为凭此就可以逃脱内心的谴责,可是你真的能吗?你已经失去了姚家儿郎应该有的志向,你是注定被钉在姚家的耻辱柱上的人……” “住嘴!”姚城主猛的站起来,拿起一旁的棍子就要往姚澄脑袋上敲,“你这个大逆不道的……” 姚澄没有躲避,棍子落下之后,刺目的鲜血瞬间浸染了她的额头。 姚城主看到鲜血,似乎也呆住了,他手中还握着长棍子,看着眼前这一幕,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姚澄笑了,那种极其艳丽的微笑,在鲜血中盛开,美艳不可方物,仿佛地狱中盛开的彼岸花,她伸出手直摸到了一手的鲜血,轻声道:“父亲……这是鱼最后如此称呼您了,您给我生命,我感激不尽,可是我也为了您在战场之上女扮男装待了九年,现在这一棍子,就当做是给你我的父女之情做出最后的了断,至此以后,我只是姚家的人,而再也不是你的女儿!”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 姚澄推开院子的门,却看到了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的慕文君。 慕文君越过姚澄看向了站在院子里的姚城主,目光阴冷。 姚澄抓住慕文君的手,动了动嘴唇,道:“求你……” 求你不要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姚澄的话刚说出这两个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慕文君就挣脱了她的手,若是平日里慕文君必然无法做到,可是今日的姚澄太孱弱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慕文君在姚澄哀求的目光下,停下了要进去的步伐,转而搀扶住她,面无表情道:“你再不止血只怕是要失血而亡了,你不是还要成为留名青史的女将军吗?要是这么死了,你委不委屈?” 说罢,她搀扶着她往外面离去,道:“我送你去医馆。” 姚澄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呈现了一种青灰色,听到这句话终于放下的倒了下去。 ……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姚城主要陷害你的?”慕文君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沉崇送过来的紫砂壶。 “这壶是让你给我泡茶的,可不是让你抱着玩的。”沉崇打趣道。 “马匹在战场上突然发狂本来算是常见之事,但是本王的那匹马却不同,千里良驹,它从我习马起就跟着我,我对它再熟悉不过,当时虽然没有发现,不过等醒了过来以后回想起来就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了。”沉崇看着慕文君流畅的泡茶动作,目含赞赏道:“你的泡茶技巧倒是越来越高了!” 慕文君缓缓而笑,道:“泡茶的技巧是其次,再行云流水的动作泡出来的茶难喝也是没有用处的。” 她将第一遍倒出来的茶水撇了出去,重新注入了两杯茶,递给了沉崇一杯,道:“那你既然知道不对了,为何没有禀告给皇上?” “我说过姚澄可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她知道这件事后就将一切蛛丝马迹全部掩盖住了。”沉崇顿了顿,道:“而且,这次的事情其实也很有趣,我很好奇她是不是一个能够扶起来的人?”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道:“什么意思?” “这次前往北疆让本王意识到了很多问题,边关缺少将帅之才,这次虽然大胜,可是难保北疆不会卷土重来,边关内斗极其严重,姚澄是个聪明又有手段的人,只是年纪太小,要是给她历练的时间,她会成为一个不弱于姚家先祖的厉害人物,若是能够收服这样一个人,这对本王而言如虎添翼,何乐而不为呢?”沉崇自信道。 “可是你险些因此而死,这件事就这么不追究了岂不是太便宜了暗算你的人?”慕文君却觉得有些不甘心。 “姚城主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现在他的女儿。更是和他离心离德,还有比这更加凄惨的吗?”沉崇勾起嘴角,道:“至于皇后……本王自然不会放过她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再喜欢 慕文君将姚澄带回了慕府,一切安置妥当后,又让丫鬟用慕重山的手令去太医院请来了御医。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必麻烦了。”姚澄脸色苍白如纸,扯了扯嘴角道。 “外面的医馆到底比不得太医院的太医经验丰富,医术高超,你受伤的地方是额头,马虎不得,这么长的一道口子,若是留下了伤疤,只怕你之后追悔莫及!”慕文君瞪了她一眼,似乎是责怪她的不以为意。 “你放心,我父亲因为在边关受过腿伤,至今未曾好彻底,所以皇上特意赐下的恩典,可以随时拿着慕府的手令去太医院请太医诊治,这并不麻烦。” 姚澄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淡淡道:“留下伤疤也无碍,容颜与我而言本就毫无用处。” “你这话让京城其他的贵女听到了指不定多么恨你呢?!多少女子渴望有你这样漂亮的容貌,结果你却……”慕文君说到这里,长长一叹。 她看向姚澄,欲言又止。 姚澄歪了歪头,似乎极轻的的笑了一下,如同湖面上泛起的一朵水花,道:“文君,你莫要误会,我可不是因为觉得活着了无生趣了,而是真的不在意了,脸上就算是留下了一道伤疤也没什么,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嫁人,容貌是好是坏又有谁会在意呢?” 慕文君听到这话,反而愈发沉默了,她静默了片刻,才道:“陛下给了你两个选择,一是嫁入皇室,成为王妃,二是回到边关,守卫城池,你选择了第二个选择,这真的是你最想选择的吗?” 姚澄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解,“当初不是你说我是天下女子楷模,做到了男子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吗?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我守护心中的大义,现在我这么做了,你却似乎并不开心?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吗?” “没有错。”慕文君抿了抿嘴唇,道:“你理解的没有错,只不过当时我不希望你放弃自己,所以才那么说的。你的的确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女子楷模,可是你要考虑清楚了,这条路究竟有多么难走,以后有多少艰难在等着你……但是你若是选择了第一个选择,留在京城,可以过上人人艳羡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你……喜欢沉崇不是吗?” 姚澄定定的看着慕文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都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试探我,你可真不愧是他喜欢的人啊,和他一样狡诈,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不喜欢睿昌王爷。” 慕文君看着婉澄的眼睛,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 慕文君收回目光,端起一旁的药碗,用手搅动着,轻轻吹散着热气。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姚澄不自在的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打破这种诡异的平静,心里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她小心翼翼的觑着慕文君的神态,然而慕文君这种修成了精的小狐狸,面色平静的仿佛海平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她颓唐的长叹了一口气,道:“怕了你了,没有想到我掩饰的这么好竟然还是被你察觉了,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对睿昌王爷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可是我现在已经死了这份心了。” 姚澄仰慕强者,沉崇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官场之中游刃有余,但是真正让她动心的是她在绝望之际醒过来看到第一眼就是他,即便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清楚,他有了心上人,是在最危急时刻也能够让他念念不忘的人,可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这个人心动了。 “这次父亲本来不打算带我进京,是我连夜跟了出来混迹在普通士兵中,后来被睿昌王爷发现了,那时候已经走出了数百里,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这才带上了我。”姚澄接过慕文君递过来的药碗,她尝了一口,温度适中,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难喝,她挑眉,“里面加了糖?” 慕文君点点头,“那你执意进京的目的是什么?是担忧你父亲再用别的手段暗中对付沉崇吗?” “不是,睿昌王爷在受伤之后身边守卫深严,我父亲一次未成,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机会,再动手极其容易被发现,所以他不会再冒险去做。”姚澄眨眨眼,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指向了慕文君,道:“我进京的目的是见你!” “我?”慕文君诧异。 “是,就是你,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睿昌王爷喜欢上,即便是在生命垂危之际嘴里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 “那现在见到我之后有何感想?”慕文君摊了摊手。 “输得心服口服。”姚澄缓缓吐出这四个字,认真的看着慕文君,道:“我本以为我是输在了时间上,若是我最先遇到的他,未必不会让他动心,可是现在我却不那么想了……” 她顿了顿,道:“在皇上面前,我选择了回到边关,是出自内心的想法……并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睿昌王爷,我想明白了,真正适合我的地方是边关,而不是宫中……且不说睿昌王爷他究竟喜不喜欢我,就是王妃的位置也不适合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样的生活会把我逼疯的……我不想自己以后成为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慕文君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死在宫中的良妃,她本曾是江湖上的率性女子,却因为一时心动将后半生的大好时光都葬送在了皇宫之中,画地为牢,不得解脱,更不得好死,何其可悲! “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慕文君感叹道。 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更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能够不为摆在眼前的名利而动摇,这样的姑娘真的聪明至极。 “为了避免你的猜疑,有句话帮我转告给睿昌王爷。”姚澄笑着道:“我有个交易想要和他做一下……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第二百三十三章 父女谈话 “哦?什么交易?”慕文君接过姚澄一口喝尽的药碗,放置在了一旁桌子上,听到这句话脸上浮现一抹诧异。 “边关苦寒,却是个捞功劳的好地方,朝廷里的官员历来对此处垂涎不已,经常派遣家中子弟来此走个过场,若只是如此还好,可是总有那么些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去边关指手画脚,而且因为有军队驻扎,所以即便是边关,也脱不开利益夺取的关系……” 姚澄以前从不考虑这些,她需要考虑的只是领兵打仗,如何对付北疆,而且从前她无论再怎么出色,身上没有官职,不会引来旁人的嫉恨,反而因为性情爽快,不抢夺功劳,和何方势力相处的非常愉快。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既然决定要接过城主府的重担,那么就要考虑边关的各方势力了。 她身为女子,这本身就是最容易让人攻击的一点,边关势力她可以通过自己去处理,她唯独担忧的京城这面,而经过这么多事情后,她最信任的自然是沉崇了,若是能够和沉崇联手,她可以不必耗费精力担忧这里,而她也可以给予沉崇军队上的支持。 “我在边关,但是朝中许多事情就会顾忌不到,粮草物资也好,打着姚家军主意的文武百官也好,这就需要睿昌王爷帮我了,而我能够回报睿昌王爷的……一个承诺……” 姚澄红唇轻启,认真道:“我姚澄愿意归顺于睿昌王爷!” 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郑重,就是慕文君都为姚澄的果断微微一愣。 虽然这本就是沉崇的意思,可是没有想到她尚未提及,姚澄却先说了。 “怎么样?我这么提议对你和睿昌王爷可有吸引力?”姚澄微微一笑。 “自然是有的。”慕文君笑道。 两个人初步定下了联手的决定,并没有再继续深入讨论下去,具体的内容还需要沉崇和婉澄商议,慕文君为了不影响姚澄养伤,说了两句闲话就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她刚走出院子,却在拱门旁看到了慕重山,似乎在这里站了颇久了。 慕文君不动声色的迎了上去,“父亲,您在等我?” 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慕重山向旁边的小亭子里走去,絮叨着,“父亲,您的腿不好,就不要逞强了,有什么事情就将我叫过去,或者坐着等我。” 慕重山笑着道:“你的老父亲还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何况这条腿根本不影响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任由慕文君将他搀扶到了小亭子里坐着。 “听说你将姚城主的女儿带了回来,我原本想着过来看看,听说还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啊?”慕重山曾经和婉澄并肩作战过,就是在敌军压境之时,已经接连攻破了两个城池,慕重山和婉澄联手保住边关最后一座城池,也是大夏边关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那之后,慕重山就对婉澄极其欣赏,不过因为婉澄到底是女儿身,所以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没有想到她的女儿倒是和婉澄相处的不错,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 慕文君挑着能说的和慕重山说了,至于一些比较隐晦的就略了过去。 慕重山在听到姚澄毅然决然选择了回边关守城的决定的时候,止不住的赞叹道:“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慕文君打趣道:“既然父亲这么欣赏姚澄的决定,不如让女儿也过去历练历练,说起来女儿自从出生后还未曾离开过京城呢,都说边关苦寒,可是也有百里冰河的盛景,若是能够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不行,你不能去。”慕重山听闻后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慕重山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在他的想法里,他的女儿就该好好的养在深闺,不去接触外面的人心险恶,也不必去面对生活的艰辛。 所以即便再怎么赞叹姚澄的决定,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做。 慕重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的严厉,他缓缓舒出一口气,道:“边关那里不适合你,那里真的很辛苦。” 话语点到为止,说到这里,慕重山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反而转了话题,道:“这几天,你频繁出府,可是因为良妃一案?” 慕重山刚回京都,正常来说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不过没有想到皇上重用,在庆功宴那天封慕重山为武安侯,更是进了六部之一的刑部,事务顿时繁忙了起来,因此没有顾忌到慕文君。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慕文君点点头,道:“因为那日我喝了梨花酿,又出去大殿外散心,所以被大理寺怀疑了,不过现在真凶已经找了出来,这件事情也到此为止了,所以父亲不必担忧。” 慕重山闻言脸上表情仍旧郑重,他道:“文君,之前我不在京城之中,所以你需要扛起很多事情,可是现在为父既然已经回家了,你也不必再如此辛苦,有什么事情或者困难,都可以和父亲说的。” 慕文君笑着说道:“我知道的,父亲,我会的。” 慕重山迟疑了一下,道:“文君,你是不是涉及进了三位王爷的利益争夺之间……” “父亲,为什么这么说?” “丫头,朝廷上的事情历来不是容易的事情,这里面水太深了,你不要轻易涉足,否则什么时候被这池深水淹过了头顶都不知晓。”慕重山忧心忡忡道。 慕重山自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女儿现在并不简单,可是他却只想她能够无忧无虑,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行走,莫要出现任何不应该的偏差。 慕文君沉默了一下,道:“父亲,我之所以会涉进去,是因为……” 她抿了抿嘴唇,想要说出自己和沉崇的关系,也想说出最开始涉足进去是因为担忧慕重山在边关的安危,不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扯了扯嘴角,道:“父亲放心,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良妃信件 慕文君一连数日都待在了家中,就连贵女们的聚会帖子也都以身体不适拒了,无聊的时候就去陪姚澄说说话,听她讲起边关,那里有连绵不绝的雪山,一望无际的冰湖,这都是慕文君从来不曾见过的。 光是想想,都觉得震撼人心。 “你若是真的喜欢,以后有机会了就跟着睿昌王爷去一次,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到时候我带你去雪山上打猎,其实比起剑术,我的箭艺更好,百步穿杨,箭不虚发,只不过走的时候匆忙,没有带上弓箭。”姚澄遗憾不已。 慕文君听了却感觉有趣,“想要弓箭这有什么难的,反正你养伤也是无聊,不如教我射箭如何?” “你想学射箭?”姚澄眨了眨眼睛,打量着慕文君娇弱的身子,头摇的的像个拨浪鼓道:“不行不行,你这般娇生惯养的,要是磕了碰了那还不得哭出声来,我最怕人哭了,我咳不教。” 慕文君啧了一声,道:“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不止是担心你哭的问题,搭弓射箭臂力十分重要,你太柔弱了,手臂根本没有力气,怎么能将箭羽射出去呢?”姚澄想了想,道:“不过你若是真心想学,那就要从基本功练起来,练功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若只是一时兴起最好还是不要尝试了。” 这确实不是慕文君一时兴起,两次遇到暗杀,命悬一线,这让慕文君不得不考虑练武功,不过她自己也清楚旁人练武多是从幼年开始,多年的坚持才能够达到效果,想要速成根本不可能。 “就算是只能强身健体也好,就像是你说的,我的身体太柔弱了,你尽管教我就是,能学多少是多少。” 慕文君让人去前院拿了一副弓箭过来,慕重山是武将,府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武器。 姚澄这几天躺着养伤也确实躺的腻歪了,看到弓箭顿时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中把玩着,道:“这把弓可是好弓啊,你可知道想要做出一把好弓来至少要两年时间。干、角、筋、胶、丝、漆,这六种主要材料极其讲究不说,取这六材材料也讲究时间,制作讲究其季节,冬天剖析弓干,春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拢诸材。就算是这样,做完之后也不能立刻使用,还要再藏置一年之后才能使用。” 姚澄说起弓箭来简直是滔滔不绝,她眼睛发光的看着这把弓,等到再看到了丫鬟手里的箭篓,立刻夺了过来,又要说什么,慕文君连忙打断,道:“你是要教我练箭,可不是制作弓箭的……” 姚澄白了她一眼,道:“你不懂……” 说罢,她从箭篓中抽出一支箭羽来,将它搭在拉成了半月的弓弦上,瞄准了大树,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像是银剑反射而出的光芒,箭尖的位置就随之快速移动了,最后停在了某一处,姚澄的声音冰冷刺骨,道:“阁下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手上的箭逼你出来?” 慕文君听到这话面色一变,挥退了所有丫鬟奴仆。 箭尖所指向的那一处始终没有动静响起来,姚澄却是极其有耐心的瞄准着,身体紧绷着,没有一丝松懈。 等了片刻,姚澄拉弦的手一松,箭羽瞬间迸射而出,屋子里响起了一道长剑和箭羽搏击的声音。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暖阁里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银剑,方才姚澄瞥到的光芒正是银剑上射出来的。 她面容普通至极,身上穿着慕府丫鬟的服侍,衣着打扮和慕府丫头都是一模一样,只不过慕文君可以肯定,慕府没有这么一个人。 所有的丫鬟奴仆都是她挑选出来的,府中的人她最清楚不过了。 丫鬟躬身道:“参见慕小姐。”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慕府?”慕文君冷声问道。 自从慕重山回府之后,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天下第一楼的人都已经退了出去。 海棠楼的人和林从玉派来的人也都已经知难而退,再也不曾来暗杀,但是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还有人潜伏进来了。 “在下是海棠楼的堂主风溪,这次前来是奉楼主之命……”风溪态度极好。 “沉妩让你来的?”慕文君蹙眉,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府里,沉妩最后被皇上如何处置,她也不清楚,不过至少可以肯定必然被密切监视着,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联络海棠楼的人呢?而且还派人潜伏进慕府,她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她,沉妩只是明面上的海棠楼楼主,真正的楼主从来不是她。”风溪徐徐道:“真正的楼主是在宫中死去的良妃娘娘。” “不论是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慕文君不解道。 良妃是被沉妩射杀,姚路之死她更是被牵连进去的受害者,这件事和她关系并不大。 “这是良妃娘娘留下来的信,让我呈交给您,您看了自然明白。”风溪双手呈上来一封信封。 慕文君迟疑了一下,将信纸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 “这确定是良妃写的?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姚澄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难道她是假死?都说是四公主沉妩大义灭亲,难道是她们母女两个人联手做的戏,实际上良妃并没有死?” 良妃是真正杀死姚路的凶手,无论如何,良妃要是真的没死,姚澄也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 丫鬟柔声解释道:“楼主确实已经死了,这件事作不得假,这封信是良妃娘娘生前写下的,她嘱咐我若是她出事了,这封信一定要交给慕姑娘。” 慕文君这个时候已经看完了信中的内容,她缓缓的舒出了一口气。 丫鬟微微一笑,道:“慕小姐,你若是能够做到楼主信中所要求您做的事情,那么以后海棠楼,就会封您为新主。” 慕文君神色复杂,“我不明白,为什么选择了我?” 姚澄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好奇不已。 第二百三十五章 提亲 “海棠楼楼主?那是什么?”姚澄好奇道。 丫鬟带着笑意的嘴角微微一僵,随即决定无视她,看向慕文君,道:“慕小姐,楼主选择您自然有她的道理,不知道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慕文君并没有立刻回答,道:“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慕小家,我知道这件事太过于突然,不过您已经没有了考虑的时间,少楼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风溪说到这里,语调微沉。 慕文君沉默半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你跟我来。” 姚澄眯了眯眼睛,看着慕文君和丫鬟离去的身影。 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慕文君目光再次落在信上,信上良妃写明她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沉妩,她希望慕文君能够帮沉妩离开京城。 只要沉妩安全出京,海棠楼所有势力都交付给她。 慕文君记忆之中,她和良妃只有过一次见面,那一次良妃本欲置她于死地,若不是她早早的将长公主沉瑜请来,当真要死在她的手下了。 并不是多么美好的会面,为何最后良妃选择了她?慕文君想不明白。 “慕小姐不必担心我会食言,少楼主是楼主唯一放不下的人,只要您能够将少楼主解救出来,海棠令牌届时就会归属于您,这枚令牌可以号令海棠楼。”风溪拿出一枚海棠形状的令牌。 慕文君目光落在海棠令上,眯了眯眼睛,道:“既然这枚令牌在你手中,你完全可以留为己用,为何还要来找我?” 她点燃了一支蜡烛,信纸刚一接触到火光,瞬间被火舌吞出了一道口子,那道口子越来越大,最后化为灰烬。 “慕小姐不相信我的诚意?”风溪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道:“这是楼主的意愿,楼中四大堂主都知晓,非我一人知晓,更何况楼主是因为信得过我才会将这枚令牌给我,慕小姐完全不必担心……” “不是,只不过我不想再卷入其中了,你走吧。”慕文君站起身,打断了风溪的话,如此说道。 “慕小姐,海棠楼的势力并不止是在京中,林雪山庄只是其一,你或许还不清楚……”风溪还在解释,试图劝服慕文君。 慕文君打开了门,道:“你该走了。” 风溪抿了抿嘴唇,道:“慕小姐若是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去京中的天一坊找我,今日落日之前,我会在那里恭候您。” 风溪走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道:“我知道少楼主和您之间颇有恩怨,但是少楼主对您极其欣赏,她不止一次在楼主面前夸赞您,说若不是因为立场不同,你们定然会成为至交好友,便是不说利益,只谈情义,慕小姐也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就在天一坊等您。” 风溪离去的时候,在院子里练箭的姚澄瞥了她一眼。 她放下了弓箭,看着站在门外的慕文君,悠悠道:“虽然我不知道信中她让你做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件事答应下来也无妨,虽然可能会有一些风险,但是在我看来,你不像是会担忧这个而不去做的人啊?” 慕文君看着天上的白云,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答应我父亲,不再卷入这些事里了,现在我父亲已经平安回来,若是行差踏错,我担心会影响到父亲……而且……父亲很担心我……” “没有想到你还是一个听父亲话的乖孩子。”姚澄歪了歪头,道:“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慕文君疑惑的看过去。 “你和探花郎的亲事啊,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的意思其实是让你安心在家待着,等着嫁人……”姚澄啧了一声,道:“你难道真的打算嫁给那个小谢探花了?那你和睿昌王爷打算怎么办?” 经姚澄这么一提醒,慕文君猛的想起来,她还有一桩亲事在身,她顿时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姚澄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谁能够想到她竟然会粗心大意到将自己的亲事给忘记了呢? 这几天实在是太过于安逸,府中又没有旁人会提起这件让她并不开心的事情,慕文君一时之间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她拍着额头道:“不行,这件事得尽快解决。” 话音刚落,十碧快步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她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小谢大人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慕文君蹙眉道:“他来做什么?” “提亲啊!”十碧道:“小谢大人带来了好多东西,现在老爷正在前厅招待他呢,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慕文君闻言只觉得头昏脑涨,果然日子不可能一直这么舒坦下去,她不找事,事情就会自己来找她,她提起裙摆,就往外面跑。 十碧跟在后面喊着,“小姐,你要不换身衣服再出去啊,这样是不是太不郑重了。” 姚澄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扶着石桌笑弯了腰。 慕文君到了前厅隔间,并没有着急进去,隔着屏风看着慕重山坐在首位上,谢宴坐在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上。 两个人脸上都是笑意。 谢宴一身蓝色长袍,头发高高束起,发髻上插着一根翠竹簪,风度翩翩,谦谦有礼道:“伯父,今日来的仓促了些,还望没有惊扰到您。” 慕重山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着道:“贤侄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你今日过来,我很是开心啊,听说你还是这一榜的探花,可真是年少有为啊!” “伯父过奖了,我和文君的亲事虽然是皇上赐婚,但是今日我还是想和伯父您请示一下,我是真心喜欢文君,希望伯父能够同意我们二人的……” “你怎么过来了?”谢宴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慕文君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 “你这个丫头,我正在和小谢贤侄说着话呢。”慕重山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慕文君,斥道。 慕文君撇了撇嘴,道:“父亲,我的话比你的话更加着急,先等我和他说完你们再说不迟……” 第二百三十六章 慕老夫人的小算盘 慕重山眼睁睁的看着慕文君带着谢宴离去。 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慕老夫人正带着慕婉儿进来。 慕婉儿看到谢宴后就挪不开目光了,眼前男子一身藏蓝色长袍,玉树临风,微微勾起的唇角愈发显得风度翩翩,仿佛画里走出的谪仙一般。 擦肩而过的时候,慕婉澄有一种冲动,想要拉住他的衣袖,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方才忍住了。 “祖母……”慕婉儿挽着慕老夫人的胳膊的力道家重。 慕老夫人眯着浑浊的眼睛刚要说什么。 慕重山厉声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慕老夫人拄着拐杖,看到慕重山这个态度,火气顿时上涌,愤怒道:“有人来上门提亲,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要出面了,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何不告诉我这件事,反而还让我从丫鬟的口中知道?” 慕重山看也不看慕老夫人一眼,直接对管家道:“去查清楚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的,将那个丫头给我送出府里,咱们府里不用这么不守规矩的人!” 慕老夫人听了这句话气的直喘粗气,拐杖扣在地上震天响,道:“慕重山,你是反了天了,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我可是你的母亲,我的丫鬟你也敢随意处置不成?” 慕老夫人的火气已经压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回到慕府之后一直想要接过府里的管家权,明着暗着说了几次,结果慕文君理都不理,吃了几次的闭门羹不说,慕重山更是早出晚归,找到找不到人,而那些丫鬟奴仆更是一个比一个刁钻,用着极为不趁手。 慕府里的衣服吃食全部按照定例来,若是过了时辰,想要多喝一碗燕窝都要自己出银子,这是慕老夫人最无法忍受的。 平日里她一言堂习惯了,以前在慕府的时候就是当家做主的老夫人,后来到了成国公府,就是王曾氏也不敢给她甩脸子,特意给准备一个小厨房,哪曾想现在回了慕府,反而要看人脸色过活了。 衣食且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慕老夫人无法忍受这府里人对她的无视,每个人似乎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可是背地里仿佛都在嘲笑她一般,她只觉得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是慕重山和慕文君这父女俩派人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将在成国公府的心腹带来了,结果现在慕重山开始对自己的人下手了。 “你若是不想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就不要再出来撒泼,文君的亲事不用你来关心,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待在你的院子里,这慕府自然有你的一席之地,若是你仍旧不思悔改,想要操控文君,甚至是慕府,那么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是在白日做梦!”慕重山的声音冰冷刺骨。 “你……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你难道就不怕我将你如何对我的说出去……让你身败名裂……在京城之中再也抬不起头来?”慕老夫人气的直抚着胸口,只觉得险些一口气堵着上不来了。 “慕老夫人,我同意你住在这里已经是最大极限,但是绝不会同意你在这个家里肆意妄为,以前你是如何对我,甚至是文君的,你莫不是忘记了?”慕重山目光冷漠的仿佛对待一个陌生人,不,便是陌生人都不如。 从前慕重山尚小的时候,慕老夫人就对慕重山不管不顾,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她见慕重山年纪大了些,能力渐渐显露出来,便开始针对他,极尽刻薄之事,慕重山从前并不是武将,他也曾十年寒窗苦读,于书画之上更是天赋极高,然而就是因为慕老夫人从中作梗硬生生的没有参加上科举,最后不得不弃文从武,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慕重山之前能够忍下来是因为慕老夫人毕竟是他的母亲,他重情重义,即便清楚母亲并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他,他也不过是将所有苦水压在心里,一言不发。 可是后来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在军中找到出路之后,有了能力,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的原因,他调查出慕老夫人并非他的亲生母亲,只可惜刚得到消息之后来不及反应就得到天子密令远去边关,只留下了慕文君一人在京中。 慕婉儿柔声劝道:“大伯父,祖母年岁大了,身体更是不好,大夫不止一次说过祖母不能忧心过度,原本祖母这几日都是在床上修养,不想出来走动的,只不过现在文君姐姐亲事在即,您又是男子,公事繁重不说,有些事情处理起来很是不便,祖母得知后便是再如何身体不适也强撑着起来主持大局,您就体谅体谅祖母为文君姐姐着想的一份心吧。” 她声音轻柔,话里话外的意识都是慕老夫人是因为关心慕文君,这让慕重山脸色上的冷冰融化了一些。 文君若是真的成亲,府里没有一位女性长辈主持确实不是那么回事。 慕重山闻言有些犹豫了。 慕婉儿见慕重山表情松动,给慕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慕老夫人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忍下不甘心,知晓现在不得不低下头,语气难得也轻柔了下来几分,她道:“我知道以前是我偏心了,做事不够妥帖,引得文君伤心了,所以这回我听说了文君的亲事,想要好好为她操办一番,弥补一下他,哎,这个孩子是个让人心疼的。” “大伯父,祖母对于这种事情最为有经验的,你若是将这件事交给她来操办必定万无一失的……”慕婉儿趁热打铁的劝说着。 慕重山见状,微微蹙眉道:“这件事虽然是陛下赐下的婚事,不过文君怎么想的还不清楚,先等一等吧。” 慕老夫人和慕婉儿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甘心。 实际上,两个人对这场婚事在心中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慕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慕重山已经下了逐客令,“我去书房了,你们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回院子里去待着。”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代嫁 慕老夫人和慕婉不甘心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祖母,您若是还想保住府里的地位,那么这桩亲事便是您最好的机会。”慕婉儿搀扶着慕老夫人进了她的院子,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去,勾起嘴角,轻声说着。 “你仔细说说……”慕老夫人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 “祖母,慕文君若是嫁了出去,你自然能够重新掌控起府里的大权,这还是次要的,大伯父这个人别看平日态度多么强硬,然而实际上,若是没有慕文君的唆使,对您态度都是毕恭毕敬的,这一次回来之后,他对您的态度可以用翻天覆地来说,这一定是慕文君唆使的,所以等着慕文君不在府里了,你再和大伯父说几句软话,到时候大伯父一定会有心软的。”慕婉儿依偎着慕老夫人,轻声道。 “好丫头,这个府里,现在也就是你真心是为祖母考虑的了。”慕老夫人拍了拍慕婉儿的手。 正好这个时候到了午膳的时间,慕老夫人留了慕婉儿一起吃午膳,然而刚看了几眼,只觉得毫无胃口。 平日里午膳都是六菜一汤,然而现在通通减了小一半,只有三菜一汤不说,便是这菜肴也一个都没有和慕老夫人的口味的。 慕婉儿见慕老夫人脸色阴沉了下来,立刻道:“祖母,现在您还不能和慕文君翻脸,否则之后的戏就演不下去了。” 慕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但是她实在是太憋屈了。 她目光不经意的一溜,却注意慕婉儿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件,眉头一皱,道:“怎么?慕文君连你做衣服的绸缎都敢克扣不成?” 现在正值夏末秋初,换季的时候,她注意到便是院子里的丫鬟都换上了新的秋衣,但是慕婉儿这般娇弱的小姐,却还是穿着以前的衣服,这不免让她上了心思。 听到这句话,慕婉儿的笑意僵在了嘴边,然后故作无事的扯了扯嘴角,道:“没有。” “我苦命的丫头啊,竟然遇到了慕文君那般恶毒的人,你大好年华,花儿一样的年纪,正是该好好打扮的时候,她却如此对你,分明是不想让你找到好人家……”慕老夫人拉着慕婉儿的手,只觉得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这个孙女是她最为宝贝的了,平日里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可是现在却在慕文君那里受到了这么大的委屈,让她觉得异常的心疼和自责。 “祖母,我真的没事,反正……反正我的心上人也要成亲了……我现在又能打扮给谁看呢?”慕婉儿脸上还在笑着,只不过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慕老夫人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叫着,“快莫要如此了,你若是想要哭便哭出来就是了,祖母的心也跟着难受的不得了,你且告诉祖母你看上的是哪家的少年,祖母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慕婉儿似乎也是忍到了极点,泪盈于睫,本就是一张柔柔弱弱的脸颊,哀伤之下,更加显得美丽而脆弱,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她伏在慕老夫人的肩头道:“祖母,我……喜欢的人……是小谢探花……” 慕老夫人闻言,脸上也有一瞬间的诧异,“小谢探花?那岂不是就是慕文君的未婚夫?” “我知道,我不该对他动心的,他分明已经要和慕文君成亲了……可是……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我的心啊!”慕婉儿似乎要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哭的极其凄惨。 她泪珠滚落到脸上,看着慕老夫人,哀声道道:“祖母,你是不知道,我多么羡慕慕文君,她能够轻而易举得到我想要的一切,能够嫁给我的心上人,是不是就因为我是一个庶女,才落得如此下场,名声尽毁且不说,还没有了一切……祖母……” “不是如此,你且莫要如此想,我的乖孩子,你是祖母唯一的指望了,你是祖母最骄傲的孩子……”慕老夫人抚摸着慕婉儿的后背,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道:“孩子,慕文君怎么能够和你比呢?你不要多想,祖母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慕婉儿啜泣着道:“祖母,我怎么可能还如愿以偿呢?慕文君和小谢探花的亲事是皇上赐婚,这件事完全无从更改,根本就没法子了……” “祖母有法子。”慕老夫人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道:“我的乖孩子,你根本不比慕文君差什么,不要多想,这件事祖母给你想法子。” 慕婉儿将头轻轻的放在了慕老夫人的肩膀上,她道:“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祖母,你放心,以后我要将你接到我的家里,到时候不论你想穿什么,还是想要吃什么,我一定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养老就是了。” 慕老夫人笑着道:“真是祖母的乖孩子。” 慕婉儿也破涕为笑,她看向慕老夫人道:“祖母,那你有什么法子,和我说一说好不好?” “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个小谢探花,不如就在成亲之日由你替代慕文君嫁过去,届时拜堂成亲,一切尘埃落定,你就是谢夫人了,无论旁人说什么也无用了。”慕老夫人勾起嘴角,道。 慕婉儿却担忧道:“可是……慕文君怎么可能同意呢?还有大伯父,她不可能同意让我代嫁过去的……” 慕老夫人眯了眯眼睛,道:“她们不同意,那咱们就瞒着他们,这件事最后要是成了,就算是他们不同意又能够如何?” 她拍了拍慕婉儿的手,道:“你不必担心,祖母一定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慕婉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丫鬟拿了个托盘上,上面放置的正是新季的衣服,她道:“小姐,这是管家那面刚送过来的,您看明日可要穿上?” 慕婉儿淡淡的瞥了一眼,道:“都放起来吧。”顿了顿,她又道:“放在柜子里面吧,最近这几日都不会穿。”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同意解除亲事 “你怎么还会来这里?”慕文君皱起眉毛,看着眼前人。 谢宴好脾气的笑着,白皙的皮肤温润如玉,薄唇微启,道:“咱们之间是陛下赐婚,之前你是因为担忧慕侯爷的安危,所以迟迟不肯和我成亲,可是现在慕侯爷已经安全回京我来这里自然是提亲了,而且是回京多日,所以我特意挑了今日过来和侯爷商议一下亲事……” 慕文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眼前人,道:“我当初拒绝你,可不止是因为我父亲,诚然,我父亲是最大的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是……” 慕文君在花厅里绕着走了两圈,只觉得看不透谢宴的行事,谢宴分明已经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是睿昌王爷沉崇了,怎么可能还如此若无其事的上门提亲呢?她不相信他会不在意这个,更何况她真的不觉得谢宴有多么喜欢自己。 “当初,皇上之所以赐婚本就是你的算计,现在杜青青已经离开京城,你也不必再担心杜青青对你念念不忘了,咱们之间的亲事也不必如此了,不如就好聚好散,一同去皇上面前说明原因,解除亲事……”慕文君真心诚意的想要快点脱离这门亲事。 谢宴仍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他道:“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你成亲,写着我生辰八字的庚帖我也带来了……只要交换过……” “谢宴!”慕文君加重了语气,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你分明清楚……我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如何?我根本就不会嫁给你……” “这并不重要!”谢宴挑了挑眉毛,道:“你会是一个很出色的妻子!” 面对油盐不进的谢宴,慕文君难得也有了词穷的感觉。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慕文君摊了摊手,蹙眉道。 谢宴但笑不语。 便是这个态度,让慕文君气的脑袋直疼。 “你直说好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慕文君脑海中灵光一现,道:“你该不是……想要对付杜家……你想要让我帮你?” 谢宴晃动了一下茶壶,见茶壶里根本没有水,他扣了扣桌面,道:“你想要和我谈事情,总不会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吧?” “姑爷,茶水来啦。”姚澄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垂着头弓着腰手里正端着一壶热茶。 “你怎么来了?”慕文君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姚澄。 姚澄眨巴着眼睛,悄咪咪的抬了下头,道:“小姐,奴婢来给您送茶水来的啊!” 慕文君看着这个伪装成丫鬟,实际上探听八卦的姑娘,刚要说什么。 谢宴挑了挑眉毛,道:“原来姚小姐这几日都在慕府了啊,现在不知道多少人都称呼你为巾帼英雄呢,多少年轻俊杰都去了驿站想要拜访你,最后得知你不在客栈后都遗憾离去。” 姚澄立刻直起了腰,诧异道:“拜访我?为什么要去驿站拜访我?” 不过随即就意思到自己的身份被眼前人拆穿了,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你认得我?” 谢宴彬彬有礼的站起身道:“庆功宴那晚,在御花园里,和婉小姐您有过一面之缘。” 姚澄立刻拍了拍额头,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说起来你怎么会看上文君呢?你这样的少年才子不是应该最喜欢能够红袖添香的才女佳人吗?文君现在可是一门心思的学习武功,我住在这里就是为了教导她的箭法,你若是真得娶了她,只怕有你的苦日子过了!” 谢宴目光在姚澄的额头上淡淡一瞥,识趣的没有去问她额头上还包扎着纱布的伤口是怎么回事,笑着道:“我就喜欢文君这样的,便是她真的喜欢武功也是好的。” 姚澄感慨的摇头叹息道:“真是个好男人啊!” 慕文君轻轻的咳了一下,看着这个意志不坚定的女人,道:“你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刚才谢宴可是说了,多少年轻俊杰都去驿站看你呢……” “对了,这是怎么回事?”姚澄后知后觉的看向谢宴,道:“为什么要去看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在早朝的时候,特意夸赞了姚小姐甘愿驻守边关的事情,并且正在和内阁大臣们商议着想要封你为女将军呢。”谢宴笑着道:“若是这件事最后商议成了,届时姚小姐就是咱们大夏第一位女将军了!在下便先恭喜姚小姐了!” “好说好说。”姚澄被谢宴这几句话夸的美滋滋的,心中暗自想着难怪京城中那么多女子都对小谢探花芳心暗许,这样会说话的男子自然是讨女孩子喜欢的。 从前她最不喜欢谢宴这样文绉绉的书生,只觉得迂腐至极,现下却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吸引人。 “茶水就给你们放在这里了,你们先说着,我还有事情,这就走了。”姚澄不再打扰这两人,立刻溜了出去。 慕文君看的叹为观止,道:“不过是三言两句,你就将姚澄这般的人都收服了,果然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谢宴摇头叹息道:“这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再厉害,只可惜无法让眼前女子对我倾心啊!” 慕文君啧了一声道:“咱们言归正传,我愿意帮你对付杜家,但是……但是你必须同意和我解除亲事,这笔交易,你觉得如何?” 谢宴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更愿意你同意亲事,咱们若是成亲自然是夫妻同心……” 慕文君深吸了一口气,道:“谢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谢宴缓缓笑了,他道:“好了,你想要解除这桩亲事,我理解,但是咱们不能直接去皇上那里说……这件事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的话咱们两个人都有麻烦……” 慕文君也同意谢宴这个说法,她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法子?” 谢宴摊手道:“想解除亲事的是你,可不是我啊……我其实……” “好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前往天子坊 “慕文君,若是你改变主意了愿意嫁给我,这个协议虽时可以作废……”谢宴临走的时候如此说道,目光湛湛,眼中闪着星光。 慕文君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最后定下了约定,慕文君答应谢宴会帮他对付杜家之后,谢宴对于亲事也松了口,只不过这桩亲事如何解决就要看慕文君自己了,至少现在谢宴不再抗拒此事,容易解决了许多。 慕文君将谢宴送出去之后,慕重山连忙找来了慕文君。 “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谢宴贤侄呢?亲事定在何时可说了?”慕重山皱起眉头,看着孤身一人回来的慕文君道。 慕文君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僵,她倒是一直忘记了和父亲说起此事,而现在看来父亲对谢宴甚是满意的样子,她倒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了,只得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父亲似乎对谢宴很是满意?” 慕重山端起茶盏,含笑道:“这个孩子才学渊博,彬彬有礼,又不好高骛远,对你更是一心一意,依为父看这个孩子很不错,更何况这是天子赐婚,这桩亲事很不错。” 能够让慕重山连说两个不错的,可见他心中是极其满意的,而且慕重山虽为武将,却对才学好的文人推崇备至,这都缘于当年他因为遭到了慕老夫人的算计未参加上科举,这件事便成了他一生的遗憾,而谢宴年纪轻轻便已是探花郎,在这一方面,慕重山对他欣赏至极,慕文君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尖,犹豫了一下,道:“父亲,这桩亲事在我看来……似乎有些不妥……” 看到吞吞吐吐的慕文君,慕重山放下茶盏,不解道:“哪里不妥?难不成你嫌弃他的家世?” 慕重山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孩子啊,你母亲去世的早,在这方面不能够给你拿主意,所以大的方向还得为父给你掌控,在为父看来谢宴这个孩子就不错,为父不求你以后大富大贵,只求嫁的人对你好就是,而京中纨绔子弟横行,贵族世家中的能有几个品行贵重,一心一意对你的,谢宴这孩子十年寒窗苦读,虽然现在官位低微,但是以后的前景很好……” 慕文君静静的听着慕重山说着,她抿了抿嘴唇,以前的父亲雷厉风行,很少会如此絮絮的说着某件事情,然而现在面对自己的亲事,絮絮叨叨的,方方面面都是为自己考虑,慕文君心中甚至也清楚,若是嫁给谢宴,她这一生不会辛苦,谢宴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她嫁给谢宴真的会开心吗? 慕文君离开的时候落日西沉,看着天边霞光满天,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嫁给谢宴,真的甘心吗?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心中犹豫不决。 “你再不去天一坊,天黑了,就晚了。”姚澄推开院门,看着站在院子门外的慕文君,微微一笑道。 “姚澄,你觉得我该去吗?”慕文君的声音罕见的带了迷茫。 “慕文君,你还记得你劝说过我什么吗?”姚澄侧过脸,看着慕文君,缓缓道:“其实这个问题你要问你自己,看你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你真的甘心一生平庸吗?” 她目光中仿佛星星在,闪闪发着光,“我选择保家卫国不止是为了姚家祖先的遗志,更是因为这也是我希望做的,我要握住我人生的主动权,尽可能的掌控住我自己的人生。”她偏了偏头,微微一笑道:“慕文君,我希望你也如此,不要放弃自己。” 霞光映天,慕文君脸上的迷茫之色渐渐褪去,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前世的痛不欲生,死不甘心,今生的运筹帷幄,机关算尽,可是为何她现在却迷茫了呢?她原本不就是想要掌控住自己的人生吗?可是现在却险些犯了前世的错误,她脸上的自信重新归来,笑容满面的看向了婉澄,道:“多谢你。” 姚澄摆了摆手,道:“咱们之间可不必说谢谢了,太见外了,时间不多了,你快去吧。” 慕文君点了点头,终于不再犹豫,立刻快步离去,径直跑向了府外。 慕文君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下了决定,离开之后,一道暗沉的身影从院子里的香樟树上一跃而下,出现在了婉澄身旁。 姚澄偏了偏头,看着突然出现的沉崇,啧了一声,道:“刚才的话,为什么你不亲自对她说,若是你亲口对她说,想来她会很感动的!” 沉崇负手而立,嘴角动了动,道:“这个时候我不适合出面,由你来说更好。” 姚澄挑了挑眉毛,道:“你就不担心文君最后选择和那个探花郎成亲了?那个探花郎对文君可是深情款款的啊,啧啧,那样一个翩翩少年,很少有姑娘会不动心的啊!就算是文君喜欢你,可是他父亲对那个探花郎可是很是欣赏啊,而文君又对他父亲言听计从的。” 沉崇瞥了姚澄一眼,神色依旧平稳如初,他淡淡道:“不会的。” “你就这么自信吗?”姚澄摊了摊手。 “不是本王自信,是本王相信她。” 姚澄唉声叹气道:“我就不该多嘴问。”脸上却是笑了起来,心中愈发释然了起来,果然啊,她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了旁的感觉,这样很好,无论是对自己,还是他和慕文君。 沉崇从袖口拿了一罐药出来,递给姚澄。 姚澄接了过来,打开药膏,轻轻嗅了嗅,清香扑鼻,道:“这是什么?好香啊!” “药膏,每日三次敷在伤口处,不会留下疤痕。”沉崇言简意赅的解释道:“你可以试试,效果很不错。” 慕文君要赶到了天一坊的时候,放缓了脚步。 二楼独自喝茶的风溪看着渐行渐近的身影,脸上浮现一抹会心的笑意。 “恭候多时了。”风溪端起茶盏,笑意悠然。 慕文君接过茶盏,会心一笑。 第二百四十章 比武场 “现在陛下可已经下了决定了?”慕文君拿起茶盏,问道。 她多日未曾出府,对外面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陛下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良妃身上,但是对四公主沉妩如此处置却未听到消息。 这件事可以说是皇家秘事,沉妩到底是皇家血脉,不同于良妃,便是处置也未必会公之于众,而且明面上皇上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了良妃身上,虽然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沉妩在这件事上根本脱不开关系。 “我之前一直在楼主身边贴身伺候,为她传递宫外消息,只不过楼主在知晓大理寺的人去她琉璃殿查探之后,立刻草拟了这封给您的信件,让我带了出来,随后就断绝了一切和宫外联系的通道,现在皇上已经在让扶龙卫查探海棠楼的一切消息,海棠楼的人为求自保不得不销声匿迹,所以……宫中形势到底如何……这……”风溪摊了摊手,叹息一声道:“我们也不知道。” 慕文君抿了抿嘴唇,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指向了自己,道:“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你们海棠楼的人根本就无法出面,所有营救沉妩的事情都要由我来做?” 风溪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即便早就意识到这不是个容易的差事,可是仍旧没有想到会不容易到这个地步,她缓缓舒出一口气,道:“你们既然完全不知道宫中情形,那为何不早些去找我?你既然手中早就有这封信,那又为什么会在事发这么多天之后才找到我?” 现在距离良妃出事,已经过了多天,然而才找到她,告知她此事,这不得不让慕文君多想。 风溪苦笑了一下,声音里满是无奈,她道:“慕小姐,并非是我们不愿意去找你,我原本想要立刻就找您,可是一是因为扶龙卫的纠缠,为了避免他们发现我,我不得不隐藏行踪,二则是您身边有高手守护,我想要靠近绝非容易之事,我在慕府外面等待了多日,这才等来了今天的机会。” 慕文君没有再问下去,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我已经坐在了这里想要脱身也不是容易之事了,我会帮你,只不过首先我需要搞清楚状况,现在沉妩到底如何,我们还不清楚。” 她站起身,道:“若是有了消息,我会再来这里……” 慕文君回到府里思来想去,想要探听沉妩的消息,最好的渠道自然是各府的小姐们。 她唤来十碧,问道:“今日可有哪家小姐递了帖子过来?” 十碧眨了眨眼睛,道:“小姐,您放心,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帖子都拒了,这两天已经没有帖子递过来了。” 慕文君扶额道:“便是一个帖子都没有吗?” 十碧迟疑了一下,回想一番后立刻摇了摇头,道:“没有的。” 看到慕文君瞬间暗下去的脸,十碧犹豫了一下,道:“小姐,虽然没有邀请你的,不过倒是有许多邀请姚姑娘的,只不过都是一些世家公子的帖子,我方才还没有来得及请示姚姑娘……” “给姚澄的帖子?他们怎么知道了婉澄住在我家?”慕文君疑惑道。 “小姐,您是不知道现在姚姑娘在京中名声多么厉害,那些世家公子都想要见一见她,去了驿站后没有找到人自然就开始打听别的住处了,打听来打听去自然也就打听到了咱们府邸,所以现在帖子就都送到了咱们家,这还是头一天呢,明天想来帖子只会多不会少。”十碧唉声叹气道:“只怕是没有消停日子了。” 院子里时不时响起剑声划过树叶的声音,慕文君站起身,看着姚澄舞剑的身影,目光一亮,道:“有了,既然山不就我,我就向山走去。” “什么?你要以我的名义邀请世家公子和各家贵女?难不成你把我当成了动物了不成,任由他们来参观打量?”姚澄听到慕文君这句话后立刻炸了,拒绝道:“不行不行,我最是厌烦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女了,还有那些什么世家公子,一个个装模作样的,我才不耐烦和他们周旋呢!” 慕文君循循善诱道:“这可是我给你设的送行宴会,届时你只要坐在首位保持住微笑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全部交给我来做,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再说了,你一直自诩武艺高强,京中也有许多能人高手的,你可以和他们探讨探讨武功什么的……” 谈到武功,姚澄态度有些许松动,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明显不怀好意的慕文君,眯了眯眼睛,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阴谋,快快道来。” 慕文君讪笑了一下,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几日我一直闷在家中,推拒了好多贵女的帖子,你也知道,那些贵女们一个个都是极为高傲的,我这么做,人家心中肯定对我有所说辞,所以我便想着通过你来邀请那些世家公子,世家公子若是来了,那些贵女们也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我便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梳理梳理人脉关系……” 姚澄考虑了一下,道:“原来如此,要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她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道:“这场宴会要在比武场上开展!” “什么?比武场?”慕文君诧异。 “不是你说的吗?京中可是有许多能人高手的,我自然不愿意错过这机会,我倒是要看看京中的将门子弟到底有多厉害,况且在我们边关,宴会之上比试武功很是正常,要不然我可不想只当做一个花瓶的坐在那里,无聊透顶了!”姚澄想到上次庆功宴上被那几个世家贵女找麻烦的事情就觉得糟心至极。 这次既然要以她的名义设宴,她自然要以她的规矩来。 慕文君想了想,最后挑眉道:“好,就按照你说的来,不过你的额头伤口还没有痊愈……你若是比武可会有影响?”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下第一美人 姚澄傲然道:“这点伤口对于我来说可不算什么,与其担心我,你不如担心担心那些将门子弟,对于这场比武,我可是期待不已啊。” 话音刚落,手中长剑瞬间递出。 慕文君的帖子连夜送了出去。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府里的人就都动了起来,开始收拾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慕府的第一场宴会,慕文君亲力亲为,还特意请了两个天下第一楼的师傅过来。 府里这么大的动静,慕婉儿自然早就听到了消息,一早就过来打探。 慕文君正在让下人们准备着在比武场旁边摆上桌椅,目光不经意的瞥到了款款而来的慕婉儿,眯了眯眼睛,她一身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看起来美不胜收。 “文君姐姐,这么早,这是在做什么呢?”慕婉儿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问道。 慕婉儿神色态度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局促,仿佛之前背着慕文君,破坏她名声说她坏话的不是她一般。 在脸皮厚度上这一点,慕文君不得不佩服慕婉儿。 “我在府中设下了宴会,一会儿各府的嫡女嫡子皆会到此,你一会儿可有什么事情?” 慕文君刻意家重了嫡女二字,慕婉儿唇角微微一僵,不过在听到后面询问她是否有事的时候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喜悦,她道:“我原本是想去陪着祖母说话的,不过既然姐姐这里有宴会,那我自然是要帮着姐姐来招待……” 慕婉儿的话还有说完,慕文君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语,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好了,既然你要去陪祖母,那么你就过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自己来处理好。” 说完这句话,管家过来询问一会儿的菜色安排了,慕文君立刻和管家商讨起来了菜色的事情。 慕婉儿笑意顿时僵住了,就连要说什么话语都忘记了。 不过她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离开呢? 她动了动唇角,安静的等着管家和慕文君说完了话,眼看着又有丫鬟过来禀告别的事情,立刻插嘴道:“姐姐,祖母那里不急于一时,你这里要是忙的话,不如我留在这里帮帮你……” 慕文君似乎这才注意到还没有离去的慕婉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难不成你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不成?我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毕竟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你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慕文君这话已经是相当不客气了,就连慕婉儿这般厚脸皮的人听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委屈不已。 还不等慕婉儿落泪,慕文君冷了语气,道:“慕婉儿,何必还在我这里装模作样,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觉得你就算是在这里哭的眼睛瞎了,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会觉得我会因此而心软吗?” 慕文君说完这句话,立刻又转过头开始忙了起来。 慕婉儿掩面而泣,跑了出去。 姚澄正好这个时候过来了,听到这句话立刻啧啧称叹道:“没有文君你竟然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说的这么重。” 慕文君忙里抽闲的回道:“那你可能够原谅对你下过杀手的人?” 姚澄听了这话恍惚了一下,笑了一下,如浮光掠影,道:“看来你我二人是同命相怜啊!” 不过一会儿,门外已经有了马车过来,贵女们和世家子们陆陆续续而至,只不过有些事情似乎出乎了慕文君预料。 看着联袂而至的三位王爷,慕文君问向旁边的十碧,道:“你给他们下了帖子?” 十碧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道:“小姐,不曾啊,帖子都是经过您的手啊。” 主仆两人窃窃私语的功夫,三位王爷已经走了过来,沉崇率先开了口,道:“没有想到今日这场宴会倒是别致的很啊,竟然是在练武场旁边,看来本王果然是来对了啊!” 沉隶手持折扇,笑道:“文君,今日听说你这里有宴会,下了早朝,我们三人就赶了过来,手中没有帖子,你可不会不欢迎我们吧?” “怎么会呢?三位王爷能够来此,文君深感荣幸,慕府也是蓬荜生辉,三位王爷快请上座。”慕文君目光和沉崇有一瞬间的对视,随即错开了目光。 不过紧接着慕文君就发现,突然而至的可不止是三位王爷,还有许多她没有邀请的贵女和世家公子,原本只不过二十多人的宴会现下子京城之中几乎所有说的上名号的都来了,慕文君只觉得脸边的笑意都笑僵了。 “玉清,你可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文君看到姗姗来迟的孙玉清,立刻迎了上去,问道。 孙玉清拿出手帕给慕文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看你忙的,怎么累成了这个样子。” “玉清姐姐,我本想着只邀请你们过来我府中聚一聚,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这……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而且来的人可不止是慕文君不认识的,就连林从玉都过来了,虽然她们相交不好,但是人到了门口,总不可能轰出去。 “你是不晓得,听说姚家姑娘和你一起设宴,而且宴会设在了练武场上,半个京城的公子们人都激动了,既是想要看一看你,又想看一看姚澄,而这些公子们来了,那些贵女们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当然也要过来了,所以现在有这么多人并不意外。”孙玉清笑着解释道。 “可是……可是他们来看姚澄,我能够理解,为何看我啊?”慕文君不解,现下她的亲事在明面上已经定下,来看她自然让人不解。 “难道你还不知道?”孙玉清挑眉道。 “知道什么?”慕文君觉得难不成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现在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啊!”孙玉清道。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慕文君瞪大了眼睛,发出三连问。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宴会挑衅 京城第一美人? “这是后宫传出来的,昨天长公主亲自说出口的,她年岁大了,再说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徒增笑柄,所以特意说了要重选第一美人。” “既然是重选,为何是我?” “长公主说了,京城的这些贵女中,唯有你的容貌长相可称得上艳丽无双四字,所以你当之无愧,有了长公主这话,现在你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是彻底传了出来了啊!” 四周贵女各种各样的或者光明正大或者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目光,仿佛一瞬间都找到了源头。 慕文君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她喉咙滚动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自己现在仿佛置身于荒野之中,四周都是豺狼虎豹,虎视眈眈。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慕文君自认容貌绝色,可是也不敢担当京城第一美人这个名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便是这个道理。 “京城第一美人?”林从玉缓缓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目光之中却是讥讽之色,“恭喜啊,**县主!” 慕文君不论心中怎么想,面上都是不让人半分的,她脸上同样的笑容满面,谦虚道:“哪里比得过京城第一才女的林小姐呢?林小姐快请进。” 今儿这场宴会来者众多,较之正常预料的多的多。 孙玉清自然是感觉到了慕文君的压力,她陪着慕文君招待着众人,趁着一个空闲将她拉了出来,道:“你不必紧张,虽然人多了些,不过也不都是为了你,不是还有姚姑娘吗?现在她的名声可是要比你大的多,若是说这些贵女是为你而来,那么那些公子哥们可都是为了她来的。” 慕文君苦笑了一下,摇头叹息道:“我可不想当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实在是太招摇了,你是没有看到方才那些人看我的目光啊!” 长公主可真是能够给她找麻烦啊! 不过孙玉清的话确实提醒了她,今日的重头戏不是她,也不是姚澄,她开这场宴会的目的可是为了打探皇宫里的四公主的消息,只不过现在人来的这么多,背离了初衷,现下公然讨论这个实在是不便,更何况现在三位王爷也都在。 “玉清姐姐,你可知晓四公主的事情?”慕文君低声问道。 “四公主?最近倒是不曾听闻,良妃的事情我也是这几日隐约听说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四公主就再也没有在外面露过面了,现下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孙玉清仔细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这个回答在慕文君的意料之中,因此也并没有多么失望。 “怎么,你和四公主不是相交一般吗?怎么打探她的消息?”孙玉清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告诫道:“这次良妃的事情必然会对四公主有所影响,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凑上去,这是皇家秘事,和我说说也就算了,一定不要出去说,若不然让旁人知道了,对你有弊无利。” 慕文君知道孙玉清是担心她,她点了点头。 只不过心中却愈发担忧了起来,想要知道四公主如何看来不是简单之事了啊! 而且只怕她的境况并不如何好。 “对了,五公主昨天回京了,这次她回来来势汹汹,还特意提到了你的名字,你要小心些才是,最好离她远远的。” 孙玉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今日好生热闹啊,竟然这么多人!” 慕文君回头看去,正是五公主沉颜。 一身绯红宫裙,容貌艳丽。 慕文君还没有迎上去,五公主已经走了过来。 “啧啧,姑姑竟然将你称为京城第一美人,这不是瞧不上京城其他姑娘吗?这么多的名门贵女,哪里就比不上你了?” 五公主这话直接将点燃了众贵女心中的那股子火气,只不过京城第一美女这话是长公主沉瑜说出的口,她们到底无法反驳,现在沉颜当了第一个说出不同意见的人,旁人也就不再顾忌什么了。 沉颜来者不善,看这态度分明是来找茬的,慕文君眸色冷了下来,她走近了几步,微微行了一礼,礼节周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的错误,完全的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眸子中的冷意不加掩饰,缓缓道:“是长公主殿下谬赞了,既然五殿下觉得文君当不得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以指出在场的一位,今日在场的众位姑娘中,或者温婉贤淑,或者清丽脱俗,仿佛百花齐放,只要你指出谁才是开的最艳丽的那一朵花,京城第一美人这个称号我自然拱手让人,怎么样?” 慕文君笑的大气端庄,反倒是衬的沉颜心胸狭窄。 四周的贵女们面面相觑,心中也清醒了一些,微微垂下了头,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虽然不忿于慕文君一枝独秀,可是现在却也清楚被指出的那个人必然是要面对所有人的怒火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们没有一个人自信容貌气度能够比得过慕文君,若是现在被指了出来,反而成为了笑柄。 她们心中也生起了几分对慕文君的同情,是了,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又不是她自封的,说起来也怨不得她,更何况,平心而论,这个名号她也确实担当得起。 沉颜看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沉颜气结,指着慕文君,愤怒道:“你……” 因为男席和女席分在两面,不过因为没有长辈在,倒是没有了平时的拘束,方才两人的话语谁都听到了。 沉崇沉声道:“啊颜,要是来参加宴会的就坐下。” 沉颜这才看了过去,触碰到沉崇威严额目光,顿时瑟缩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唇,知道现在要找慕文君的麻烦不容易,不甘心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姚澄就在这个时候拿了把银剑跳上了练武台,她挽了个剑花,秋风拂过她的衣裙,英姿飒爽,美目在台下流转了一番,红唇轻启。 第二百四十三章 比试 “各位,早就听闻京城之中能人辈出,尤其是将门子弟之中,武功高超得我不在少数,我姚澄今日就站在这里,想向各位挑战一番,不知道可有人愿意和我切磋切磋?”姚澄目光明亮,仿佛有星光在闪烁,又不乏傲然的扫视着下方众人。 “姚姑娘口气是不是太大了一些,想要一人挑战这些人,今日来的人里可是不少厉害的人物,要是让旁人说成了我们欺负你外来的,这该如何是好啊?” 徐家贵女出身将门,她自己虽然不曾习武,不过她的兄长就要在来年赶赴边关,捞取功劳,她最是看不上姚澄这般张扬无状的女子,在她看来,女子就该在家中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而不是逞强的说守卫边关,那是男子的事情。 “诸位这些日子想要见我,不就是想要知道我有几分本事吗?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任由你们试探武功,难不成你们怕了不成?”姚澄笑的肆意而张扬,微微垂着目光把玩着手中银剑,颇有一种不将这里所有人放在眼中的感觉。 “好啊,那就由我来,姑娘扬言要保卫边关,不过在我看来女子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养儿育女,上什么战场,保卫什么家国,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如嫁到我家中,我必然好好待你,如何?”说出这话的正是徐家公子,站起身,长身玉立,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派头。 这话一落下,姚澄脸色变了变,最后目光定在了银剑之上,她微微勾了勾嘴角,冷光一闪而逝,道:“好啊,既然是比武,自然是要彩头的,我若是输了,那么我就亲自面圣,求皇上收回成命,我留在京中。” “哎……这可不成,你便是想要嫁给本公子,可是本公子家里可未必同意啊……”徐家公子明显是故意折辱姚澄。 姚澄决定留守边关,显然是触碰了旁人的利益,所以才会有这几日的查询追逐。 姚澄眯了眯眼睛,攥紧了手中长剑,寒声道:“就凭你?也配?”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我徐家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的。”徐家贵女手里端着茶盏,微微掀了掀眼皮,显然是不将姚澄放在眼中。 “你们话这么多,难不成是怕了?”姚澄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和你打一场,我若是输了,任由你处置,只不过你若是输了,那么今日留给我跪在这里,磕头认错,如何?你可敢应承下来?” 徐公子对自己倒是自信的很,在他看来,眼前女子虽然出身边关,但是男女力气上毕竟差别甚大,而且他自幼习武,长辈更是对他给予厚望,他不认为自己会输在姚澄一个女流手里。 姚澄偏了偏头,似笑非笑道:“怎么?难道你怕了不成?要是怕了就认输,只要对我磕头认错,我便饶了你这一次。” 徐公子冷哼一声,一跃跳上了练武台,从四周的兵器中挑了一把刀,握在手中,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你输了,那么你可要任由我处置啊!” 话音刚落,两人手中的刀剑瞬间相击到了一起。 “你就不担心姚澄吗?”五公主因为身份高贵,就坐在女席首位上,而慕文君坐在她的旁边。 听到她说起这句话,拿起酒盏的手微微一顿,道:“担心什么?” “徐公子可是将门子弟,他自幼习武,完全是被家族当做未来的三军统帅来培养的,虽然目前为止还未曾上过战场,可是武功之高便是大内高手都望尘莫及,你就不怕姚澄输了吗?”五公主沉颜挑了挑眉,她看不得慕文君现在这副从容淡定的态度。 姚澄既然会在慕府设下比武宴会,那么二人之间的交情必然非同寻常,若是姚澄输了,慕文君同样是颜面扫地。 然而没有想到慕文君听了这话之后神态没有变化半分,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只盼着徐公子能够快些将姚澄打败,然而越看越觉得不对。 姚澄的剑术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是不走寻常路,徐公子刀法确实厉害,可是竟然找不到一点缺口来攻陷姚澄,甚至被姚澄的剑逼的节节败退。 最后不得不退到了练武台的边缘。 只要姚澄再递出最后一剑,徐公子就会掉落下去,那么他也就输了。 不过不知道为何,千钧一发之际,姚澄的最后一剑迟迟没有递出,徐公子抓住这个机会一跃而起,两个人又陷入了缠斗之中。 “你觉得谁会赢?”慕文君偏头看向五公主。 沉颜沉默了一下,若是说之前她认为姚澄必输无疑,可是现在心中却动摇了,徐公子的刀法在姚澄的剑术下完全是不值一提。 “你知道方才姚澄为什么没有递出最后那一剑吗?”慕文君挑了挑眉毛。 “为何?”五公主对这个也是不解,不止是五公主,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明明只要一剑就赢了,可是为何那一剑在最关键的时候迟疑了。 “姚澄在玩。”慕文君缓缓说道。 “玩?玩什么?”五公主愈发不解,这有什么可玩的。 “你说徐公子是被当做将帅之才培养的,可是你可知道姚澄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她的武功是从战场之上历练来的,招招蕴藏着杀人的招式,她方才那一剑若是递了出去,徐公子就算是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现在,她虽然不喜他,不过也不会因为这个要了他的命,所以她迟疑了一下,改变了主意,与其让他负伤,不如摧毁他的自信……” 慕文君一手持着酒杯一边看着练武台上的战斗。 姚澄的长剑在抵住徐公子的胸口的时候再一次微微偏了偏,让他能够逃离开来。 徐公子的招式已经开始不复最开始时候的有条不紊,开始变得慌乱。 在场的众人也都看了出来。 姚澄是故意的,她在耍徐公子,明明可以立刻打败他,偏偏不这么做,反而如同猫抓老鼠一般在玩弄他。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沉颜归来 姚澄再一次次的就要赢了的时候放了水,让徐公子有机会逃离致命一击,可是随即下一剑又到,徐公子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老鼠,在众人面前逼不得已的逃窜,狼狈不堪。 而姚澄就是一只猫,跟在后面穷追不舍,还有时间优雅的舔着爪子,每每到了最后关头,却又不肯下真正的死手,只是眯着眼睛玩弄着,对姚澄而言这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游戏,对徐公子而言这就是一场致命的折磨。 所有的信心在一次次的放水中消磨,徐公子险些因此崩溃。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肯低下头颅认输。 “姚澄,你给我住手。”徐家贵女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随手拿起茶盏就向上面练武台砸了上去,红着眼睛,怒吼道:“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如此对我兄长,你莫不是不想要命了,我且告诉你,你若是胆敢伤我兄长,我不会绕了你,你听没听到……给我住手。” 徐家贵女不会武功,茶盏根本就没有扔到练武台上,碎裂在了地上。 慕文君走了过去,双手压在徐家贵女的肩膀上,施施然道:“徐小姐,比试还没有结束,你现在说这些毫无用处,其实你若是不忍心看下去,只要求你兄长认输,那么这场比试自然就结束了,你也不必在这里大吼大叫了不是?” 徐家贵女瞪着一双美目,落在慕文君的脸上,恶狠狠的道:“你们两个人是一丘之貉,你等着,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慕文君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徐小姐若是看不惯我,随时可以一走了之,反正这场宴会我本来也没有请您不是,这不是您自己主动来的吗?” “你……你……”徐家贵女气的直抚胸口,指着慕文君的手都在颤抖着。 慕文君挑眉道:“徐小姐若是身有疾病,那最好还是回家及时医治,若是倒在了我慕府,我可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徐小姐好歹也是高门贵女,在这里大吼大叫实在是不符合身份,若是再如此的话,我就只好请徐小姐离开了,还望徐小姐见谅才是。” 说罢,她转身离去,不再管脸被气的青一阵红一阵的徐家贵女,径直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方才慕文君的声音虽轻,还是惊动了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了慕文君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对五公主和徐家姑娘都敢如此不留情面的奚落,她们心中权衡了一下,旁边可就是各家的公子,可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了脸面,顿时收敛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安安静静的,不再说什么。 慕文君回到席位上之后,明显感觉到气氛缓和了许多,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心里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徐家贵女愿意当这个杀鸡儆猴的鸡,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一味的软弱只会让别人欺负到头上来,现在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姚澄可以凭借实力说话,那么她也要让别人知道她的态度。 “慕文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啊!”五公主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起来,沉颜在慕文君这里就一直没有好果子吃过,两个人的恩怨可是很久了。 慕文君勾了勾嘴角,道:“五公主谬赞了。”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沉妩也会败在你的手上。”五公主沉颜冷冷道。 慕文君听到沉颜提起沉妩,目光闪了闪,是了,若是说谁能够在这个时候了解到沉妩如何,自然是和她一同长大的沉颜了,她这次回来只怕和沉颜也是脱不开关系。 “四公主不是败在我的手上!”慕文君沉声道。 “你觉得我会相信?”沉颜冷声道,她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你帮姑姑铲除了沉妩,姑姑怎么会赞你为京城第一美人,沉妩是皇后的人,姑姑向来和皇后不和,她给你这般盛誉还不是因为你帮了她?” 慕文君可从来没有认为这是长公主帮她才会如何说的,因为这六个字无形之中让她无形之中多了多少敌人。 慕文君摊了摊手,无奈道:“这件事真的不是这样。” 不过话音刚落,她脑海中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看向沉颜,道:“五公主今日来找我麻烦是为了四公主?” 沉颜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否认。 慕文君想起来了,说起来这姐妹二人虽然在白云庵的时候各为其主,针锋相对,但是实际上对彼此都有一份感情在的。 而且她当初在天下第一楼名声险些遭到诬陷,还是出自这皇家姐妹之手,看来她们二人之间一直是有联系的。 现在沉妩落了难,沉颜立刻归京,想来就是如此了。 慕文君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台上,徐公子已经精疲力竭,躺在练武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不复之前翩翩公子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摊了的老鼠。 姚澄长剑直指徐公子的胸口,另只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她勾了勾嘴角,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一样眯了眯眼睛,道:“我赢了,你可服气?”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本来今日是来找姚澄麻烦的,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姚澄得胜,反而徐公子败的彻底。 “殿下,你可知道四殿下现在情况如何?”慕文君就在这个时候轻声问道。 “你将沉妩害成那个样子还不够?还打算祸害她?”沉颜冷了声音。 慕文君抿了抿嘴唇,道:“五殿下误会了,我是想帮四公主!” 沉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甚至笑出了声音,“你帮她?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傻子?” 慕文君沉默了一下,道:“四殿下落到今日主要是因为良妃的原因,五殿下刚刚归来想来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你若是想明白,随时可以找我,我是真心想要帮四殿下的,说起来从前我和两位殿下作对,是因为立场不同,可是现在却不一样……我是真心想要帮忙……毕竟四殿下和我也可以称为朋友二字的……” 沉颜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第二百四十五章 姚澄风光 边关军队和京城军队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派系,这其中的利益纠葛由来已久。 京城的世家子弟为了巩固地位,名正言顺的进入朝廷中枢,历来最简便的法子就是去边关捞取功劳,而这就无可避免的会损害边关将领的利益。 今日慕府的练武台上就好比这个利益场的一个缩影,姚澄代表的正是边关将领,徐公子则是京城世家的公子哥。 京城世家历来不将边关将领放在眼中,只不过每每关键时刻却又不得不借助边关的势力。 姚澄拒绝了留在京城,决定镇守边关,这在百姓眼中是无私奉献,然而在世家眼中和挡路石无异,既挡了某些世家子的路,也打了世家的脸。 所以今日多数人都是来者不善。 “姚澄,你竟然敢如此羞辱徐公子,你当真是熊心豹子胆了!”坐在宴席上的另一位世家公子见练武台上姚澄剑指徐公子,顿时怒不可遏。 清风徐徐,拂过面颊,发丝随风飘扬,姚澄剑眉微挑,很随意的一个小动作,可是由此时此刻的姚澄做出来,偏偏让人不可抑制的想到英姿飒爽这四个字,不,这四个字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怎么?难不成你不服气?要不然你上来和我打一架如何?”姚澄目光之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本公子乃是读书人,怎么会和你这个只知道使用蛮力的女子动手,你这般女子只怕连女诫都不曾读过,古人曾云女子应当修身齐家,以柔顺为礼节,然而你言行举止,一颦一笑哪里有半分柔顺,你这般女子只怕是一生都嫁不出去了!”李家公子厉声道。 姚澄笑了,爽朗大笑,岂止是没有柔顺,简直是符合这个世道对于女子的约束,她没有看向男席的李公子,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女席这面,看着这面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的各位大家闺秀,她偏了偏头,扬声道:“你们也都认为女子应该如那个人所说的活着吗?” 女子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之声。 五公主沉颜眯了眯眼睛,唇边掀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她低声道:“这个姑娘好大的胆子,她难不成想要逆天而行?” 慕文君静默,没有出声,目光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统论、后德、母仪、孝行、贞烈、忠义、慈爱、秉礼、智慧、勤俭、才德……”姚澄一字一顿的念着,“这些字眼将女子束缚在了牢笼之中,逃不脱,挣不开,男子都希望女子活的柔顺,能够依附他们,自己不必有思想,一切都以他们为主,可是凭什么?” 最后一句反问掷地有声,仿佛在诘问天下所有人。 “姚澄,这不是你该说的,大夏定国以来就是男尊女卑,你现在说这些想要表达什么?难不成你看不惯祖祖辈辈立下来的规矩吗?”李家公子恨声道:“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若是说姚澄的话,在场的各位大家闺秀未必会往心里去,即便是往心里去了也清楚有些规矩早已定下,非一日可破除,更何况她们已经这么生活了多年,即便心有不甘,也不会因为姚澄的几句话有所动摇,可是李公子的气急败坏下的最后一句话却得罪了很多姑娘。 刷的一声,长剑归鞘,姚澄看也不看倒在台上的徐公子,冷笑道:“我并不是想要破除以往的规矩,我只不过想要告诉在场的大家闺秀们,为何要让旁人口中的所谓的规矩束缚住你们,世人重男轻女我们无法改变,可是最可怕的是你们自己放弃自己,你们明明也可以有自己的兴趣,在各自擅长的天地之中闯出一片天地,而不是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男子身上。” 姚澄微微一顿,又道:“我自幼习武,十五岁上战场,立志于保家卫国,现如今却因为直言,而遭到嫉恨,呵,真是可笑至极,有这个背后使坏的时间为何不想想如何建功立业,为何不想想如何保家卫国?” 姚澄将长剑立在台上,一声震响,她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姚澄今日便站在这里,有谁不服气尽管上来就是,我手中之剑只要还在,我绝对不会放下心中信仰!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能够保家卫国的不止是男子,女子同样可以!” 一声声,仿佛是在对在场所有人说的,又仿佛是在对天下人所说。 场下一时之间静寂无声。 便是李公子和徐姑娘也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无人出声。 沉崇抬了抬酒杯,道:“在边关之中,能够和姚姑娘并肩作战,实在乃是本王之幸,这杯酒,敬姑娘。” 说罢,沉崇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沉崇打破了静寂,宴席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三王爷和淙王爷纷纷起身敬酒。 这在无形之中表达了对姚澄的支持。 五公主沉颜站起身拿起了两杯酒,径直走向了台上,长裙曳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姚姑娘说的真好,只不过姚姑娘,你可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你一般鼓起勇气的,这天下终究还是男子的天子……” 沉颜最后这句话压低了声音,其中的苦涩不言而喻。 姚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微微一笑道:“何必如此沮丧,路是要一步步走出来的,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谁能够知道最后如何呢?” 沉颜释然一笑,道:“你说的对。” 沉颜敬酒之后,又有女子拿着酒杯走上前,姚澄不过一会儿就被大家闺秀们围在了中间。 沉颜并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停在了慕文君面前,将空酒盏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道:“你不是想帮沉妩吗?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带我去个好说话的地方去……” 慕文君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来,她站起身,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台上被众星捧月的姚澄,随后抬手道:“殿下跟我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五公主的帮助 “殿下是因为姚澄的话改变了主意?”慕文君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道。 “不是。”五公主沉颜简明扼要的吐出两个字。 不是?不是会改变主意改变的这么快?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道:“那殿下为何改变主意?” 沉颜沉默了一切,瞥了慕文君一眼,道:“那你又为何要帮助沉颜?莫要再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这样的话哄骗旁人还行,和我说未免太假了些吧。” 慕文君发现这次沉颜归京,没有了往日的浮躁,就连脾性都比往日好了许多,心性也成熟了。 看来这一次离京,她真的长大了不少。 “既然咱们两个人都有不能说的,不如先暂且不说这个,还是讨论讨论咱们共同的目的……毕竟你我都是想要救出沉妩的不是吗?”慕文君自然不会说出这是良妃和她定下的协议,海棠楼的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才是最安全的,否则若是人尽皆知了,这只会让她难以行动。 “救?”沉颜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她眯了眯眼睛,“你想要如何救她?她是公主,是天之骄女,现在她未必会需要你救她,她要的恐怕也不是你的救……” 沉颜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本殿昨夜赶回来的,直接去了她的宫殿,不过她的宫殿已经被禁军层层包围,便是一只苍蝇都进不去,所以你想要救她第一步就是突破禁军,可是你觉得你能够做的到吗?” 慕文君想了想,道:“那依照殿下的意思,咱们要如何行事?” 沉颜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沉妩是个极其骄傲的人,这次的打击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只怕不想活下去了!” 慕文君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听说是她亲手杀了良妃,救了太后娘娘,这让她免除了责罚,可是这也让她陷入了内心的苛责之中,她对良妃的感情很深,现在我只怕你想救她,可是她自己却已经放弃了!”沉颜如此说道。 沉颜没有告诉慕文君的是,她之所以会马不停蹄的赶回皇宫,确实是为了沉妩,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她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于良妃的信。 即便长大之后,她和沉妩因为利益分道扬镳,不再如同幼时无话不谈,可是良妃对她却是有恩的。 她的母妃和良妃娘娘都是出身民间,颇有一种无话不谈的姐妹情谊,只不过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才导致各走各路了,但是后来她曾经因为贪玩掉入湖水里,是良妃不计前嫌将她救上来的,所以她收到了良妃的信之后,大概的了解了事情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姐妹情谊还是有的,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为了还良妃的一个恩。 “只要你让我见她,我会说服她的!”慕文君咬了咬牙,如此说道。 “好,既然你能够有此信心,我帮你进宫。”沉颜点了点头。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之后,慕文君没有回到宴会上,而是转身去了秋月的屋子。 不出意外的,她在这里找到了天下第一楼的楼主乔陆。 最近这些日子,乔陆风雨无阻的来秋月这里,即便秋月理也不理他一眼。 秋月左手持剑,略有些笨拙的在试着挥剑,而乔陆就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秋月看到慕文君推门走了进来,眼睛顿时一亮,“小姐,你怎么来了?” 慕文君微微一笑道:“左手剑可还适应?”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拿剑的左手上,又道:“你不必这么吃力的练习,你的右手未必会不可以拿剑,我已经遍寻名医,你放心……” 秋月淡笑道:“我待着也是无趣,现在练一练也是为自己找些事情做,小姐不必担心我……对了,十碧给我准备了一些吃食,小姐,你坐一会,我这就去拿……” “你哪里无趣了,本公子不是每日都过来陪你说话吗?你不理我也就算了,我方才想要喝一盏茶你都不给我倒,现下她来了你……喂喂……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乔陆看着一脸不耐烦快步离去的秋月,提高了声音。 看着吃瘪的乔陆,慕文君十分不给面子的大笑出了声音。 “你这个时候怎么有时间过来这里,不在前面?今日听说可是大半个京城的人贵族公子和世家嫡女都齐聚慕府啊,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跑这里来了?”乔陆颓丧的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大笑的慕文君,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 “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慕文君拿起茶壶,微微摇晃了一下,果然里面连茶水都没有。 看来秋月果真是为了赶走乔陆,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只不过乔陆却是愈挫愈勇的样子,丝毫没有遭受退后一步的打算。 “你当真喜欢秋月?”慕文君挑了挑眉毛。 “本公子若是不喜欢她,为何要不顾天下第一楼的事务,每日准时来此报道?”乔陆唉声叹气道:“只可惜秋月只怕是对我毫无那个意思!” “很难想象,你会对秋月动心。”慕文君轻声道。 乔陆是一个浪荡公子哥,在江湖上闯荡,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美丽女子,或者风情万种,或者楚楚动人,却从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如今却对一个面容普通的秋月动了心,而且不惜死缠烂打,这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 不过在慕文君看来,这件事却不止是如此,乔陆对秋月的心思早就有迹可循,只不过只怕是从前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自己会动情如此之深。 “乔陆,我且问你,你真的喜欢秋月吗?”慕文君忽然道。 乔陆微微垂眸,极轻的勾了勾唇角,平日里招人的桃花眼这一刻都黯淡无光,“我再怎么喜欢她又能够如何,她不喜欢我!” “或者你应该给她时间,而不是这么逼迫她,秋月从前不识情爱,你这样对她,只会逼的她越退越远。”慕文君迟疑了一下,道:“只怕她即便动了心,也不会直说的,所以你不妨松一松。”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女学 “说罢,你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乔陆大爷一样的躺在贵妃椅上,手里的折扇挡在自己的脸上,心里在默默的想着慕文君方才说的话。 或许,他确实应该如同慕文君所说的松一松,逼迫的太紧只会让秋月想要后退,不如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好好想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这里可有让人假死的药物?”慕文君挑眉问道。 “假死?”乔陆啧了一声,“你倒是会难为人?难不成你觉得我这里是百宝库不成?” 他仰躺在贵妃椅上,拿起折扇,轻轻的摇晃了一下,道:“假死的药物不是没有,只不过能够维持的时间很短,而且这种药物并不好寻,现在我手中没有,不过我倒是知道哪里有……” 慕文君皱起眉头,道:“那你可能够给我寻来,需要多长时间?” 乔陆伸出两根手指道:“在极西之地,我便是现在派人去寻,只怕来来回回也要最少二十天。” “二十天?”慕文君摇摇头,“不行,时间太长了,那可有其他的假死法子?” “江湖之中倒是确实还有一个法子,不过这需要深厚的内力,而且想要立刻学会也不是短时间能行的,你若是着急的话只怕也是不行的……” “那这要怎么办?”慕文君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其实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乔陆挥动扇子的手微微一顿,道:“据我所知,那种假死药物还有治疗其他疾病的用处,京城之中有一户人家就备有此药物,你若是能够取来,其他的药物我这里都有,我会亲自给你陪药,尽快的将假死药丸做出来。” 慕文君眼睛一亮,道:“谁家?” “林家!”乔陆吐出这两个字。 “你是说林从玉的林家?”慕文君眉头再一次忍不住皱了起来。 乔陆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林家。” 慕文君唉声叹气道:“没有想到越是想要避开她家,越是避开不得,罢了罢了。” …… 慕文君回到练武台的时候,目光不动声色的扫了众人一眼,落在了林从玉的脸上,随后收回目光。 她拿起了两个酒杯,倒满了酒水,走向了林从玉。 林从玉看了眼慕文,挑了挑眉毛,仍旧还是温温柔柔的模样,只不过在对上慕文君的目光的时候,里面的恶意就不加掩饰了。 “今日宾客如云,没有招待好的地方,还请林小姐多多包涵才是。”慕文君递过一个酒水,态度是出乎林从玉的温和。 林从玉原本都做好了对付慕文君的打算,没有想法她竟然会如此说,顿时吞下了口中准备好的话,笑意盈盈道:“哪里的话,今日不请自来,还是要请慕小姐见谅才是。” 林从玉说完这话之后只觉得怪怪的,她和慕文君哪里见面话里话外不都是刀光剑影的,然而这次慕文君的态度温和,她也不好找麻烦,即便众目睽睽之下。 “林小姐,听说你林府的院子里都是奇花异草,而且更是经常都会邀请至交好友一同赏花作画,不知道在下可有这个荣幸前去看一看呢?” 林从玉听了这话心中更是诧异了,她只觉得慕文君没有打什么好主意,下意识就要拒绝,不过五殿下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沉颜放下手里的酒盏道:“也好,最近这些日子确实无趣的很,御花园的花草本殿也都看腻味了,若是能够去林府看一看,想来应该别有一番趣味,林小姐,你不会不欢迎本殿吧!” 五公主既然开了口,林从玉就算是不愿意也不会表现在明面上,她温温柔柔的笑着,道:“殿下能够来林府,是林府的荣幸。” “既然今日大家今日看武看的尽兴,明日就是赏花作诗作画,人少了只怕也是无趣的很,林小姐不如再多邀请一些人呢?大家趁着这几日天光不错,好好热闹一番才是。”慕文君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够旁边的人能够听到。 林从玉略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现下这么多人在这里,她就算是为了做足表面功夫也要都邀请一遍。 虽然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她愈发觉得慕文君没有安好心思。 她顿了顿,正要说什么。 有丫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靠近慕文君耳边说了什么。 慕文君顿时神色一变,她道:“快请人过来。” 丫鬟顿时离去。 慕文君看向众人,扬声道:“诸位,宫中有旨意下来。” 慕文君话音刚落,李公公就在丫鬟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三位王爷和五公主顿时都站起了身子,沉淙道:“李公公怎么过来了?难不成也是听说了这里有热闹事情?” 李公公脸上带着笑意,道:“王爷说笑了,不过今日这里发生的事情确实都已经传入了宫中了……” 李公公看向姚澄,道:“姚姑娘武功卓绝,当真是让人钦佩不已,便是陛下听说了这里的事情也是赞叹不已的啊!” 李公公又转头看向在场众人,道:“陛下听说这里的事情的时候,后宫各位娘娘都在,各位娘娘都对姚姑娘所说的话赞同不已,现在陛下已经决定开设女学,届时众位贵女都可入学!” 这话一出,院子里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众贵女们顿时难掩激动,谁不想有一片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学呢? “李公公,女学都学习什么啊?” “李公公,女学可定了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学?” “是啊是啊,李公公,女学的老师都由谁来担任?” 李公公身边围绕了许多贵女,院子里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 沉崇却注意到慕文君的脸色异常的难看,只不过碍于太多人,无法过去。 姚澄站在她身旁,也发现了,不由的问道:“你……怎么了?” 慕文君脸色一片苍白,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 慕文君口中说着没事,然而脸色的苍白根本无法掩饰,她拉了拉姚澄的衣袖。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怎么来了 “这里你帮我看顾着,我身体有些不适,先暂且离去。” “这里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姚澄承诺过后,不免担忧道:“可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慕文君摆了摆手,没有说什么,径直在十碧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院子里众女子们都围绕着李公公问东问西,无人注意到慕文君的离去。 唯有沉崇眉头紧皱。 慕文君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不管不顾的仰头喝了一大杯,缓缓的舒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堵在自己胸口的那股子闷气舒展开了,脸色也不复最开始的苍白。 慕文君挥退了屋子里所有的婢女,闭目养神。 脑海里却不可抑制的想到了前世,前世女学并不是因此创立,具体原因为何她并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她和林从玉乃是京城最为耀眼的两个明珠,女学成立之后,沉崇亲自为师,仅教导她和林从玉二人,这也是为后来的种种事情埋下了伏笔。 “你在想什么?”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了一声。 慕文君蓦然睁开眼睛,看到了打开的窗子还有站在窗边的沉崇。 沉崇长身玉立,金冠束发,活脱脱的一个气宇轩昂的公子哥。 “你怎么来了?”慕文君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站起身,却被快步走过来的沉崇按在了椅子上。 她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 “你因为女学之事而不开心?”沉崇定定的看着慕文君。 慕文君心惊于他的观察入微,面上表情却变了,变得悠然自得,她缓缓道:“没有,陛下开设女学是好事,今日这么多贵女因此而欢欣雀跃,我又怎么会因此不高兴呢,只不过没有想到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准备的并不充分,一时之间有些劳累而已,我没有事情的。” 沉崇沉默了半响,这才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其实可以和我说的。” 慕文君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沉崇在她面前不再以本王自称。 自从那日一吻之后,两个人感情水到渠成,可是她却迟疑了,想来沉崇也感受到了,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毕竟这涉及到了前世种种,虽然总是提醒自己要放下,可是事到临头,却无法避免的想起。 慕文君不想欺骗沉崇,她略有些僵硬的转移了话题,“姚澄想来不日就要离开了,你帮我好好招待她可好?” 她话一出口,似乎才意识到说出的话语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已经无从更改。 让沉崇照顾姚澄,她是怎么想的? 正在她想要说些什么挽回的时候,沉崇收回了目光,沉声道:“好。” 慕文君倏然抬起头,沉崇已经转过身去,道:“宴席那面你不必管了,你好好休息,我离开太久,只怕会让沉淙和沉隶起疑心,我便先回去了。” 沉崇看似和往常一般无二,不过不知道为何,慕文君却感觉到了他情绪的起伏。 她略有些颓丧的垂下了头,事情闹到这样,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沉崇慢步走回去的时候,穿过长廊,刚要转过月亮门,却看到了等候在这里的林从玉。 他面无表情径直走了过去。 林从玉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越过自己,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咬了咬牙,道:“王爷。” 沉崇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林从玉,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情?”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仿佛一把巨锤砸在了林从玉的心口上,沉崇仿佛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漠视态度,还有不以为然的目光,一切似乎都在说明着眼前人对自己冷漠。 而她呢? 离京两年,心中一直无法放下他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 “王爷,我在外面听说你出征,心中很是担忧,出征之时你……你可还好?你可受了伤?”林从玉忍着仿佛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强颜欢笑道。 她不想在沉崇面前露出自己狼狈的一面。 沉崇却似乎毫无所觉一般,“战场之上怎么可能不受伤?只不过即便受伤现在也都好了,林小姐多虑了。” 一句多虑了,仿佛将她所有的心意都踩在了脚底下,捻成碎末。 林从玉的泪水如断了线珍珠,不可抑制的落在两颊,她微微垂着头,轻声啜泣着。 沉崇只觉得头大如斗,他对于林从玉的行为只觉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拦住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又莫名其妙的落泪。 现在他只想要立刻离去, 然而刚走出了一步,衣角就被揪住了。 “王爷,你是不是厌烦我了?”林从玉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任何一个男子看了都无法做到毫不动摇。 沉崇眉头微蹙,“林小姐还请自重!” 林从玉只觉得所有表情都僵硬住了,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沉崇。 沉崇意识到林从玉不会轻易放过他,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林小姐,若是你因为有父皇随意说出的话语而介怀,大可不必,你我二人之间并无亲事约束,更不曾交换过庚帖,所以实质上你我两人绝对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林从玉如遭雷击,缓缓的念着这四个字,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个笑话一般。 她苦苦等待了两年多,就是为了回京嫁给他,现在却只得到了没有关系四个字。 “哎呦喂,二位这是在做什么呢啊?” 姚澄站在长廊里,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个人,顿时挑了挑眉毛,快步走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将林从玉的手从沉崇的衣服上拉了下来。 她转过头对林从玉微微一笑,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拿出帕子递了过去,道:“林小姐,还请自重才是。” 无论是这个笑容还是这个举动讽刺意味十足。 在林从玉眼中,这是一种胜利者对待失败者的态度。 姚澄和沉崇目光对视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姚澄以眼神询问。 第二百四十九章 林府宴会 沉崇眨了眨眼睛,无声求助道:“帮我啊!” 林从玉目光定在姚澄手里的素白的手帕上,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视,委屈,不甘,怨恨,种种情绪似乎都找到了突破口。 她接过了手帕,脸上缓缓绽放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一闪而逝,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轻轻的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林从玉微微偏了偏头,道:“多谢姚姑娘的手帕。” 姚澄淡淡的笑了,“不算什么,这个手帕送给林小姐了。” 她啧了一声,道:“只不过林小姐,可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是无用,哭的梨花带雨的反而容易让人误会啊。” 林从玉眯了眯眼睛,破涕而笑道:“姚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我和王爷曾是幼年好友,多年不见,现在在这里偶然遇上,我自然是欣喜不已的,我这个人一高兴就容易失态,倒是让你误会了。” 姚澄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 林从玉面色不变,依旧还是那个恪守礼仪温柔和顺的大家闺秀,她反戈一击道:“我和王爷叙旧,倒是不知道姚姑娘为何要突然出来制止呢?” 她压低了声音,道:“难不成姚姑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姚澄偏了偏头,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身旁负手而立的沉崇身上,挑眉道:“我确实有种别样的想法。” “你……” 林从玉面上的平静险些维持不住。 姚澄无辜的摊了摊手,道:“我和睿昌王爷在战场之上并肩作战的时候只怕林小姐你还在闺房之中绣花呢,啧,说起来林小姐可能不知道吧,我和王爷之间可是过命的交情,若非彼此,可能就马革裹尸回不来了。” 林从玉转头看向沉崇,似乎执意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一般,她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沉崇颔首道:“没错。” 姚澄在战场之上救过沉崇一次,沉崇也救过姚澄,两个人确实是过命的交情,不过也仅仅是过命的交情。 林从玉听到沉崇也承认了,看向姚澄的目光瞬间冰冷刺骨。 所有的温柔表相一一脱离,露出了内心深处的恶意。 便是姚澄这般女子也在这种目光之下瑟缩了一下。 “你……你这……”不等姚澄说完,林从玉快步离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狠狠的撞了姚澄一下。 然而这点力道对于姚澄而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她看着林从玉的背影,摇头叹息道:“这些大家闺秀,可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啊!” 随即转过头,打量着沉崇,道:“刚才可是去看文君了?她刚才的态度很不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崇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你们这是……闹了别扭?”姚澄不确定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 姚澄感叹道:“难得看到这个样子的你啊,真是没有想到爱情果然让人盲目啊!” …… “什么?还给了我帖子?”姚澄诧异的看向慕文君,摆手道:“我不管你们在弄什么,我可不去林府,不日我就要回边关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意外?能出什么意外?”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道。 她手里拿着两个帖子,一个是给自己的,一个则是给姚澄的,是从林府递过来的。 只不过姚澄听说林从玉还给了她帖子之后,直接拒绝。 这让慕文君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个林从玉,我觉得可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昨儿为了帮睿昌王爷,我可是将她给得罪了,这个时候过去,只怕她不会放过我!”姚澄摸着下巴,现在想起林从玉临走的时候,看她的那一眼,她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慕文君眨眨眼睛,问道。 姚澄将昨天宴会之后在月亮门上遇到林从玉拦截沉崇的事情说了。 “你可别误会啊,我当时可都为了帮你,我现在对睿昌王爷可是一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姚澄说完之后,不忘为自己解释一句。 慕文君微微一笑,道:“我便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的。” 姚澄对于京城贵女仍旧觉得心有余悸,她叹了口气道:“京城果然不是我能待的地方,我的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现下我只想快点回去边关才是,说起来这么长时间没有回边关,我心中还觉得空落落的。”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除了这件事,你是不知道,那三位王爷后来完全就是在拉拢人,各怀心思,每句话里似乎都藏着机锋,这种宴会实在是太累人了,不行,我还是回边关吧。” 慕文君指节扣在桌面上,一声连着一声。 姚澄敲了敲桌子,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慕文君恍然回神,道:“有啊,你不是说遇到林从玉了吗?” 姚澄一脸黑线,她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就要起身离去。 然而衣袖却被慕文君拉住了,慕文君朝着她微微一笑道:“帮我个忙,明天的宴会你恐怕得去一趟!” 姚澄眯了眯眼睛,道:“什么意思?我之前就觉得你不对,你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万里无云,天高气爽。 慕文君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看着龙飞凤舞写着林府二字的牌匾。 林府,京城四大世家之一,枝繁叶茂,宛如一颗参天大树一样横在京城的众多势力之中。 而现下,慕文君答应出去两个承诺,无一例外都和林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一是为了救出四公主,必须拿到林府才有的假死药,二是为了解除谢宴婚约,必须要联合谢宴对付林府。 第一件事迫在眉睫,而今天是她唯一的机会。 慕文君缓缓舒出了一口气,姚澄也从马车里跳了出来,两个人并肩走了进去。 “小姐,姚澄果然来了!”明月快步走到了正在吩咐下人的林从玉身边,轻声禀告 第二百五十章 联手 “跟随姚澄一同前来的是慕府的慕文君,她们两个人虽然是一同前来的,不过并没有说一句话,彼此连对视都不曾,似乎关系并不是很好。” 林从玉手中正拿着一朵花,闻言挑了挑眉毛,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继续盯着姚澄。” 明月低声应了一声是就要退下。 林从玉却突然抬了抬手,道:“等等!” 明月抬起头静静的等待着林从玉的吩咐,她眯了眯眼睛,道:“你说姚澄和慕文君之间毫无交流——” “确实如此,她们下马车的时候,慕小姐是先走的,后来见姚澄迟迟没有跟上来,还皱起了眉头,依照奴婢看来,二人之间的关系现在颇有些僵硬。”明月应道。 “看来她们之间也不过是利益关系啊!”林从玉冷哼一声,道:“你去将慕文君带到我的屋子里来,就说我有话想要和她说,至于姚澄那里,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她不是自诩清高吗?我这就让她知道敢和我抢东西的下场!” 慕文君和姚澄到了林府之后跟随丫鬟进了里面。 慕文君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她问道:“不是说宴会吗?林小姐应该是请了很多人才是,怎么没有看到其他人呢?难不成,是我们来晚了?” 丫鬟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在前面带着路,态度恭敬如初,仿佛是个只会听命的人偶一般。 慕文君和姚澄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人跟在丫鬟在后面走着,直到停在了一处湖水边。 另一个穿着粉红色对襟的丫鬟脸上带着灿烂笑容迎了上来。 “见过两位小姐,慕小姐,我家小姐在里面的院子等您,请您随我来。”明月抬了抬手,示意道。 “等我?”慕文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见明月点了点头,又转头指向了姚澄道:“那她呢?” 明月笑眯眯道:“姚小姐在这里等着就是,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招待她的。” 慕文君没有看向姚澄,只是饶有兴味道:“没有想到今日林家这个宴会倒是比我昨日的宴会还有趣的多,啧,你前面带路就是,我这就和你前去。” 明月带着慕文君穿花拂柳,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你叫什么名字,来林府多久了?”慕文君道。 明月不同于方才的丫鬟,几乎是有问必答,她悠悠道:“奴婢明月,自幼便长在林府……” 慕文君上下打量了一眼明月,赞叹道:“依我看,你的气质,容貌都是绝佳,倒不像是奴婢,反而像是小姐。” 明月笑弯了眼睛,道:“慕小姐太抬举奴婢了,奴婢只不过是跟在我家小姐身边跟久了,沾染了几分小姐的贵气而已。” 慕文君也微微笑着,明月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道:“慕小姐,你就不担心姚小姐吗?” “我为何要担心她呢?”慕文君摊了摊手,道:“再说了,我们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吗,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明月眨了眨眼睛,道:“看来慕小姐和姚小姐也并不是传说中那么亲密无间啊!” 慕文君笑了,“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哪里有什么亲密无间,不过是……”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略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道:“不过是偶然而已。” “可是姚小姐不随着姚城主住在驿站,却住在慕府,在旁人眼中,你们二人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啊。”明月似乎还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试探道。 慕文君却不多说了,只是微微笑着。 明月也识趣的禁了声音,直到两个人停在了一处宽阔精致的院落。 进去之后,只觉得耳目一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甚至还有黄鹂鸟鸣叫的声音,恍然间仿佛进入了仙境。 明月将慕文君带到门口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慕文君回过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人后已经空无一人,她挑了挑眉,漫步走了进来。 院子里同样空无一人,没有看到一个奴仆,慕文君眯了眯眼睛,径直走进了楼阁之中,走到二楼,看到端坐在琴案之后的林从玉,鼓掌道:“看来还是林小姐会享受啊!” 林从玉伸手抚动了一下琴弦,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激昂清越之声。 “慕小姐,可会弹琴?”林并没有看向慕文君,只是抚摸着手下的琴,仿佛对待最亲密的爱人一般。 “略懂一些,不过并不如林小姐精通。”慕文君轻声回道。 慕文君清楚,两年前,林从玉就是因为在宫宴之前弹奏了一首古琴,引得天子称赞不已,这才说出了林从玉当为皇家妻的话来。 “其实小的时候我最不喜欢弹琴了,每次弹琴之后手指都会很痛,只不过为了一鸣惊人不得已而为之。”林从玉抬起头,面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轻柔,仿佛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般,让人止不住的心生怜爱。 慕文君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打量着这个阁楼里的摆设,不得不说,这个屋子清雅到了极点,每一处摆设似乎很是随意,可是却和整个屋子融为一体,只让人觉得舒适。 “可是在两年前的宫宴上,我琴技能够引得他回首,这让我很是自豪,这两年我经常想起那一幕来,在那之后,我从来不觉得弹琴辛苦,甚至更愿意主动练琴。” 慕文君知道林从玉说的是沉崇。 她眼中神色沉了沉,“你若是想要和我说这些才让我过来的,那你恐怕找错了人……” “你真的喜欢沉崇吗?”林从玉打断了慕文君没有说完的话语。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沉崇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林从玉缓缓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垂首看着手下的琴,所以并没有看到慕文君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 “那个人就是姚澄,你可愿意和我联手?”林从玉猛的按压住琴弦。 慕文君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第二百五十一章 杀人灭口 她没有想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林从玉竟然相信了,本来她还计划了许多细节,试图让林从玉对姚澄出手,没有想到根本不需要,这倒是省却了她许多的麻烦。 然而,这表情落入林从玉的眼中,就是慕文君对这件事的诧异,毕竟她若不是昨天亲眼看到姚澄和睿昌王爷沉崇之间的亲密无间,又怎么能够相信呢? 林从玉从琴弦上抬起手,眸子微微转动,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也觉得这件事难以相信,但是姚澄和睿昌王爷之间,确实关系匪浅,自从姚澄入京以来,她就不曾安分过,你可曾想过她为何要这么做,或者说她哪里来的胆量。” 慕文君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依照你这么说,这都是因为沉崇在背后给她撑腰了,可是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随即嘴边浮现一抹轻蔑的笑容,“林从玉,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再来第二次就没有意思了。” 林从玉从琴案后站起身,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洒进了屋子中,她回过头微微一笑,温婉动人,“你觉得我在骗你?” 慕文君推开另一扇窗户,望了出去,不得不说,这个阁楼的视野极好,整个小院的风光尽收眼底,再向前看看,不偏不倚正好能够看到湖边站在的姚澄。 虽然看的并不真切,不过孤身而立的那个人,正是姚澄无异。 “你无非是想要我和姚澄鹬蚌相争,你好渔人得利,只不过你觉得我很笨吗?会上你这么浅显易懂的当?”慕文君唇边绽放一抹嘲讽的笑意。 林从玉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动了一下,道:“我承认,宫宴之时,我确实存了几分挑拨离间的心思,只不过时过境迁,我未曾想过姚澄竟然真的能够入了睿昌王爷的眼中,若是你真的喜欢睿昌王爷,现下你我共同的敌人是姚澄才是。” 慕文君不为所动,淡淡道:“这话你和我说就没有意思了,难不成林小姐忘记了,我已经定下了亲事,睿昌王爷喜欢谁,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林从玉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你忍心看着睿昌王爷因为姚澄远走边疆吗?” “什么?”慕文君的声音难掩诧异,偏了偏头,看向林从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姚澄这些日子在京城里几番折腾,为的无非是名利,姚府现在没有嫡子,她这个时候出面说出那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来,所求的正是姚家军,只不过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嘴上说的天花乱坠,真正领兵打仗又怎么可能呢?她现在已经名利双收,下一步只怕就是将睿昌王爷带去边疆,这样一来,她自然可以安枕无忧了!” 林从玉越说越觉得愤怒,手掌不自觉的攥成拳头,“昨天,我看到她和睿昌王爷眉来眼去,只怕她已经打好了算盘,慕文君,输在你所谓的好姐妹手里,你真的甘心吗?” 慕文君眉头蹙起,似乎有一些动摇,“说到底这不过是你的猜疑,你手中可有真凭实据?” 慕文君举目望去,看到湖水边,大片大片的荷花盛开,姚澄百无聊赖的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似乎觉得阳光太过于刺眼,正在抬手折荷叶。 “不,这并不是我的猜疑,这是军中传出来的,我命人亲自去询问的,王爷曾经在攻城的时候命悬一线,是姚澄救了他,在那之后姚澄就一直追在王爷后面,而且这次回京,本来没有姚澄,是她偷偷摸摸的跟在了王爷的大军之中,这才顺利入了京城,你觉得她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还会放过王爷,任由王爷留在京城吗?” 林从玉想到这里,只觉得愈发不可忍受。 京城世家之中,她和沉崇的婚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若是真的因为姚澄毁于一旦,那么她苦苦维持的名声也就在顷刻间毁去,她绝对不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慕文君目光追着姚澄的身影,就在她弯腰折荷叶的时候,一柄长剑从她背后倏忽而至。 她手掌下意识的攥紧。 就在长剑距离姚澄极近的时候,姚澄忽然旋身,手中的荷叶猛的扔在了持剑人的脸上,趁着他看不到这个瞬间,拳头狠狠的砸到他的脸上,随后夺过长剑,这一切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姚澄身手矫健到了极点。 “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杀了她的!”林从玉也正在看着湖边的争斗,微微扬了扬唇,似乎对于眼下的结果并不意外。 “我怎么会不放心呢?若是你真的在林府杀了林从玉,真正不会放下心的是你才是。”慕文君轻描淡写的扬了扬唇,似乎根本不在意姚澄是生是死。 她收回目光,看向长身玉立的林从玉,淡淡道:“你和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让我出手对付姚澄,只不过我不明白,为何你非要我出手,凭借你的身份,这对于你来说不是难事才是!” 林从玉却摇了摇头,道:“只是单单她一人,对于我来说确实不算是什么,只不过怕的就是她不止是一人。” 她顿了顿,道:“王爷在她身边暗中派了人保护她,我想要动手不是容易之事。”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道:“既然如此,我又能够帮得上你什么呢?” “我要你给我创造个机会,将姚澄身边保护她的人支开,届时我会派人解决了她!”姚澄攥紧了手,如此说道。 “杀人灭口,这就是你的主意?”慕文君的声音里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林从玉眯了眯眼睛,道:“你觉得这个主意不好,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主意?” “现在姚澄在京中名声在外,便是天子面前都能够说上几句话,她若是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到时候大理寺,刑部只怕都会涉及进来,届时,你觉得我和你能够全身而退吗?”慕文君冷冷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四人宴会 姚澄有了长剑在手,信心倍增,将长剑横在了刺杀她的人的脖颈之上,那个人脸上还罩着荷叶。 她抬起手,将辛辛苦苦摘下的荷叶拿了回来,这才看清楚了这个人的面容。 姚澄冷声质问道:“是林府的人派你来刺杀本姑娘的?” “姑娘只怕是误会了,在下并非是刺杀你。”那人微微一笑,脸上被姚澄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过仍旧笑着道:“我不过是和姑娘开个玩笑,只不过没有想到姑娘身手竟然这么好,倒是当真出乎我的意料。” 姚澄偏了偏头,唇边扬起的讽刺弧度毫不掩饰,她道:“你觉得我会想相信?” 那人啧了一声,无辜的摊了摊手,道:“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说罢,他还拍了拍胸口道:“在下林佑,家中行三,姑娘也可以叫我林三,对了,我还没有问姑娘芳名呢?说起来姑娘身手这么好,是出自哪家?” 林佑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 “你觉得装傻对我有用?”姚澄用长剑拍了拍林三的肩膀,随即她后知后觉的问道:“你说你姓林,家中排行第三,你是林府的公子?” 林佑似乎丝毫不怕横在脖颈旁边的长剑,点了点头,道:“没错。” 林从玉目光中湖边收回来,缓缓舒出一口气,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你若是有什么好办法尽管可以说出来啊!” “杀人灭口,这个主意不像是你会想出来的,反而像是你那个堂妹的主意,你方才是在试探我吧。”慕文君扯了扯嘴角,如此说道。 “不过不管你是试探我也好,或者另有目的也罢,我想要告诉你,若是你真的想要除去姚澄,不过演一出戏……” “哦?”林从玉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她转头看向慕文君,道:“说说看你的想法,如何演戏?” 说来说去这么多,林从玉对慕文君的戒心从来没有放下,不过这一刻听到慕文君这么说,她确实生出了几分好奇的心思,慕文君的聪慧人尽皆知,她若是真的想要算计谁,想来那个人也只能够自认倒霉,这也是她今日会将慕文君找到的目的。 “想要毁去姚澄,那你就从她最为得意的地方下手,她自诩武功高强,昨天比武之时更是险些将徐公子打成了残废,你可有想过若是她打过的人,当真的出了事情,届时她要如此自处?”慕文君挑眉道。 林从玉眼睛一亮,仿佛有星光坠落,美不胜收,她道:“你说的正是,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届时京中武将势力自然不会放过她,可是想要从世家公子那面下手,只拍不是容易之事啊,若是换了人,那又换成谁呢?” 说到这里,林从玉罕见的略有些苦恼,这个人的身份首先就不能太低,其次这个人还要会武功。 慕文君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遥遥的点在湖边的男子身上,“他是谁?” “庶出的子嗣而已,自幼习武,听说今日姚澄会来,便一直想要和她交手,他身手确实不错,只不过想要打得过姚澄,确实有些不容易。”林从玉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话音刚落,她眨了眨眼睛,这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你们林家当真是有趣至极,邀请本姑娘来参加宴会,就将本姑娘晾在湖边,本家公子还拿着剑来招待我,啧啧,便是在边关,本姑娘也不曾受过这般待遇啊,你们这些世家不是最讲究所谓的教养礼数的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林佑无辜的摊了摊手,道:“这件事和我可是没有关系啊!我只不过想要试探试探你的武功,早就听说姚姑娘打败了徐家公子,只不过没有亲眼见到总有些难以置信罢了,今日姑娘既然来了,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姚澄撇了撇嘴,知道自己到底不能将林佑怎么样,林佑到底是林家子嗣,她收回长剑,百无聊赖道:“带本姑娘去找林从玉,我倒是想要看一看她到底是何意思?” “姚姑娘的身手果然厉害。”人未到,声音先至。 鹅卵石小道的尽头,慕文君和姚澄联袂而至。 “不是宴会吗?”姚澄手提银剑,举目四顾,除了她们之外再无旁人,冷笑道:“这就是林小姐口中所谓的宴会?” 林从玉温柔的笑着,“姚姑娘切莫动气,开个玩笑而已,姚姑娘在边关长大,应当最是爽朗才是,今日这场宴会,我专门只请了你和慕姑娘二人,特意准备了一桌盛宴,还有几道北方美食,就当做我给姚姑娘赔罪了,姚姑娘快请……” 姚澄啧了一声,道:“算了,我也清楚你为何如此对我,无非是因为……昨天……” 她说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顿在了这里,欣赏了一阵林从玉青白交加的脸色,心中才觉得舒畅了,缓缓道:“你们自己吃吧,我还有事情这就走了。” 林从玉咬了咬牙,不得不给慕文君使了个眼色。 坐山观虎斗的慕文君轻咳了两声,上前几步,不偏不倚的拦住姚澄的去路,道:“林小姐盛情相邀,这个时候走只怕有些不妥当啊……” 因为慕文君是背对着林从玉和林佑,她缓缓做出口型,道:“林从玉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帮我演出戏。” 林从玉道:“我知道姚姑娘心中气愤难平,我会在宴席上和姚姑娘好生赔罪才是。” “既然如此,那我就随你们前去罢了。”姚澄将长剑随意的抛在地上,慵懒道:“罢了,你不是说有北方美食吗?走吧,这就让我去尝尝是否正宗。” 慕文君和姚澄走在后面,林从玉和林佑走在前面。 “去药库帮我取一片细叶来。”林从玉低声吩咐道。 林佑似笑非笑道:“大姐莫不是当真将我当成了跑腿的小厮了?” “你不是想要边关吗?只要今日你帮我,届时我会和父亲求情,让你去边关历练的。”林从玉淡漠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林从玉的计划 三人在林从玉院子里的花厅落座,四周布置清雅,屋子中更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屋子角落处设了一处琴案,有婢女伺候在一旁抚琴,乐声悠扬。 一道道佳肴由美貌侍女奉上,最后更是上了一壶桂花酒。 “这桂花酒不容易醉人,最适合咱们女儿家饮用了。”林从玉亲手倒了三位酒,拿起自己的酒杯道:“我今日设宴,主要是想要表达心中歉意。” 林从玉叹息一声道:“昨日在慕府的宴会上,是我失礼了,我不知晓姚姑娘和睿昌王爷乃是生死之交,说起来姚姑娘救过王爷一命,这和救了我的生命无异,这杯酒我敬姑娘……” “林姑娘只怕是误会了,我救睿昌王爷可是和你无关啊,我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救他的。”姚澄似乎不顾及林从玉的颜面,轻轻的晃动着酒杯,似笑非笑道。 “姚姑娘,这可不是你身为女子应该说出来的话啊。”林从玉唇边的笑意僵住了,随后她冷冷道:“边关不讲礼数这一点,我早就有所耳闻,不过直到见到了你,这才知晓不讲礼数有多恶劣。” “比不得林姑娘大家闺秀……” 眼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要吵了起来,慕文君打着圆场道:“二位,何至于如此,姚姑娘能够在京中的日子也不多了,不日就要去保家卫国,镇守边关,咱们不如好好的喝一场酒,前尘往事尽数抛诸脑后,何必为了男人闹得如此不愉快呢。” 说着,她拿起了自己的酒盏一饮而尽。 林从玉即便心中对姚澄不满到了极点,不过这个时候也清楚要以大局为重,所以自然而然的顺着慕文君搭的台阶走了下来。 “这杯酒,我敬姚姑娘。”林从玉压住火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姚澄却似乎存心和林从玉作对一般,晃动着酒杯,偏偏不喝,唇边挂着一抹嘲讽的冷笑。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何必还粉饰太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姚澄放下酒盏,砰的一声响,酒盏里的酒水洒了出来,她道:“倒不如把话说明白了,林小姐能够藏住心思,我却不能,藏着掖着可不是我的性格啊!” 林从玉唇边所有的表情都淹没了下去,面无表情道:“好啊,既然你想说,我奉陪就是了。” “那好,我便告诉你,我喜欢睿昌王爷,我们更是心意相通,而且我必然会是他的王妃,至于你,最好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姚澄唇边的冷意不加掩饰。 “你这是白日做梦,你既然已经决定前往边关,难不成你觉得王爷还会随你前往边关不成?”林从玉攥紧了酒杯,冷声道。 慕文君有一种错觉,这两个人只怕一会一言不合就要打了起来,听着这两个人因为沉崇而如此争吵,她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本属于自己的宝贝遭到了旁人的觊觎。 不过这既然是她设下的局,那么也只能顺着情势发展了。 “我和王爷之间的事情,这就不牢你费心了,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打算……”姚澄冷哼一声,如此说道。 这种话语,这种态度,正是让林从玉愤怒所在,这样鲁莽,愚笨的女子,林从玉不知道沉崇究竟是看中了她哪一点,既不能给他带来好处,反而还拖着他将他向地里拽去。 而更加让她不甘心的是,自己竟然败在了她的手中,林从玉只觉得心中气氛难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姚澄,愤怒道:“你……” “这是……怎么了?”一道清雅的声音骤然打断了屋子里的剑拔弩张。 “大姐,我对姚姑娘的身手可是敬佩不已,之前是我鲁莽了,这一次我是特意来讨教讨教的,只不过看你们正在忙,这……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林佑眨了眨眼睛。 见到林佑,林从玉神色变了变,随即所有的怒火归于了平静,她自负修养极佳,可是偏偏在姚澄面前维持不住,几次破功,这无非是因为姚澄得了睿昌王爷的青眼,自己等了这么多年的人偏偏喜欢上了旁人,林从玉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 她目光扫过一旁的琴女,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琴女抚琴的手一顿,随即恭谨的退了下去。 林从玉收回目光,道:“好啊,既然你是来讨教的,想来姚姑娘自然不会拒绝……” 林从玉却懒懒的抬了抬眼皮,道:“谁说的?我现在饿了,只想吃饭,再说了,你林家的人太弱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动手,要是把你家的人打出了什么问题,你岂不是不会放过我?” 说罢,她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自顾自的吃上了。 林从玉只觉得自己的修养在姚澄面前果然维持不住,她只觉得气的七窍冒烟,险些拍桌而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慕文君再一次打圆场,道:“来来来,没关系,咱们先吃饭才是,林公子既然来了,不妨也一同坐下,方才我看你武功不错,以后可是有从军的打算啊?” 林佑看的新鲜,多久没有看到林从玉在外人面前失态了,可是姚澄却能够将林从玉气成这个样子,还有冷眼旁观的慕文君,眼前三个女子简直是组了一场大戏,若是旁人见了唯恐危及自身,避之不及,不过难得看到林从玉吃瘪的样子,林佑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施施然的坐在了林从玉的旁边,也是慕文君的对面。 “确实存了几分从军的意愿,不过家中还是希望我能够走科举的正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好不热闹。 林从玉喝着闷酒,时不时的瞥一眼堪称毫无吃相的姚澄一眼,根本没有仔细听两个人在说什么。 姚澄则是吃的很香,看也不看林从玉,吃饱喝足之后,她擦了擦嘴,站起身道:“我吃好了,这就回去了。” 林从玉呆住了,这就回去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灵敏 “从军?这可不是一条好走的路,现在南北都不太平,北疆战争虽然大获全胜,可是北边人却仍旧虎视眈眈,若是有一丝松懈,只怕边关就会再起战火,除去北边,西方大漠也不太平……不过林三公子若是有心,以后必然会大有一番作为的。”慕文君接过林佑倒的酒水,侃侃而谈,只不过那杯酒水却只是拿在手中,迟迟未曾喝下。 “早就听说慕姑娘熟知军事,北疆战争能够反败为胜还是因为有你的出谋划策,今日听姑娘言论,果然不同于旁的大家闺秀。”林佑举起酒杯,道:“难遇知己,这杯酒敬姑娘。” 两人相谈甚欢,林从玉和姚澄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姚澄起身就要离去,林从玉压制许久的怒火喷涌而出,她拍案而起,道:“姚澄,你给我站住。” 慕文君和林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噤声不语。 姚澄停下脚步,深邃漆黑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细而长的剑眉挑了起来,“有什么事情吗?” 这般漫不经心态度,轻描淡写的语气,林从玉恨得咬牙切齿,“你想要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姚澄冷笑道:“难不成本姑娘还要给你请个安再走?” 林从玉目光瞥向林佑和慕文君,然而这两个人却似乎没有看到她的目光一般,各自若无其事。 眼看着这两个人都依靠不上,林从玉咬牙道:“我晓得姚姑娘对兵书很有看法,我最近正好得了两本前朝的兵书,还想着领着姚姑娘看看……” “饭也吃了,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就不叨扰了。”姚澄不等林从玉说完,淡漠的转身就走。 然而走到院子大门的时候,两个带着兵刃的侍卫拦住了姚澄的去路。 姚澄眯了眯眼睛,回头看向追出来的林从玉,冷冷道:“让他们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林从玉有些迟疑,心中权衡着利弊。 想要依照原计划行事似乎是不行了,首先林佑太过于精明,想要摆布他恐怖不容易,只怕最后还会让他抓了把柄,更重要的是姚澄,这个丫头今日态度反常的很,想要从她这里下手更不是容易之事,但是就这么算了又觉得不甘心。 目光下意识的去寻找自己的临时同盟慕文君,却发现她根本没有跟出来,心中暗恨不已,慕文君果然不靠谱。 清雅的花厅中,慕文君和林佑隔着一张桌案对坐着。 “姚小姐都要走了,慕小姐不走吗?”林佑因为常见练武略带着薄茧的手摩挲着酒杯。 慕文君拿起白玉酒壶仔细查看着,这杯酒和之前的桂花酒不同,是林从玉后吩咐下人端上来的,说是给林佑特意准备的。 只不过林佑一直在给慕文君倒酒,拿着的是装着桂花酒的酒壶,这壶侍女新端来的酒碰也没碰一下。 “从方才开始,慕姑娘就一直未曾喝酒,难不成担心我动了手脚?”林佑偏了偏头,又喝了一杯桂花酒,叹息道:“桂花芳香入味,秋天果然是来了啊!” “秋天确实来了,只不过我闻到的却不是桂花的味道。”慕文君微微一笑道:“林三公子身上有草药的味道,方才可是去了药房?” 林佑喝酒的手一顿,微微笑了,“慕小姐好灵敏的鼻子,这竟然都让你闻出来了,看来今日的事情没有瞒住慕小姐的鼻子啊!” 慕文君伸出一根纤长手指左右摆动,脸上笑意收敛,眸色清澈如许,“你错了,这件事并不是没有瞒住我,而是从一开始我就知晓,其实我更加好奇的是林三公子你的想法,你又为何要配合林从玉演这场戏呢?” 今日在场四人,任谁都是各有目的。 慕文君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林从玉确实聪慧,可也还是落入了她的局中。 她和姚澄联手演了一出戏,故意表现出彼此利用,关系破裂的样子,让林从玉自认为有机可乘,不过林从玉也并不是那么掉以轻心的人。 她们想要利用林从玉,林从玉又何尝不是想要利用她们二人呢? 慕文君晃动着眼前的酒杯,“林从玉想要构陷姚澄,毁她名声,其实未必非要对你下手,她面前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她伸出一根手指向了自己。 林从玉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姚澄杀了她慕文君,这样的话两个劲敌都被除去,她稳坐钓鱼台,自然就是最后的赢家。 慕文君轻挥动长袖,酒水尽数泼洒在地上。 “这杯酒里就算是没有毒,想来也有其他的东西吧,据我所知,林家药库可媲美宫中太医院,这酒里的东西只怕是比毒药还要摄人心魄的东西吧。” 林佑抚掌赞叹道:“慕姑娘果然聪慧,既然你早就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仍旧前来赴会,看来你心中另有打算啊!” 他拿起白玉酒壶,打开酒壶壶口,轻嗅一口,道:“这酒水浸泡过一种细叶,那种细叶泡过的酒水可令酒水愈发醇美,只不过唯有一点,这酒可让人醉的更快,一杯可抵百杯。” 他抿了抿嘴唇,道:“所以无论是你喝了这酒,还是我或者姚澄喝了这酒,最后都会醉的一塌糊涂。” 不是毒,这也就说明无论最后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推脱到酒水上,到时候大理寺也好,刑部也罢,根本查不出来林从玉动过手脚的证据。 然而,实际上,四人谁都没有喝这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水,所以林从玉布下的局进行不下去了。 “细叶?没有想到林府的药库中竟然还有这等有趣的东西……”慕文君漆黑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道:“那药库里是不是还有更有趣的东西呢?” “更有趣的东西?”林佑眯了眯眼睛,“这个……慕姑娘指的是什么呢?或者说那个更有趣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慕姑娘你今日真正的目的所在呢?” 慕文君神色不变,心底却有些诧异,林佑实在是在敏锐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柳如烟 “那你呢?林家堂堂公子,又为何要卷入后宅女子之间的争斗?”慕文君不甘示弱的反问道。 两个人彼此试探,谁都不肯率先取下挡在自己面前的面具,露出真正的目的。 “这是在闹什么?”院子里传来一道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 林佑站起身,狭长如狐的眼眸中有暗光一闪而逝。 慕文君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变化,挑眉无声询问。 “是林家族长。”林佑低声道。 林家族长,不就是林从玉和林佑的父亲吗?可是正常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是我的父亲吗?为何林佑却用了“林家族长”如此生疏的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父亲呢? 慕文君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林家老族长退居幕后,林白奉旨回京入内阁,成为内阁中最年轻的阁老,这件事朝中众所周知,只不过林家内部情况却鲜少有人知晓,至少这位林三公子,慕文君在京中从未听人提起,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毕竟是庶出之子,平日里低调些是正常的,但是慕文君现下却觉得这位林三公子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给慕文君的第一印象,狡猾如狐。 慕文君和林佑一前一后走出了花厅,这才发现前来的并不止林族长一人,还有三王爷沉隶。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走在一处,慕文君心中瞬间闪过很多思绪。 林家意图和睿昌王爷结亲,因为皇后和太后同出世家的缘故,林家平日里和淙王爷交情不浅,现下林家族长又和三王爷沉隶走到了一处,林家族长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众人纷纷行礼。 沉隶淡淡的挥手道:“不必多礼了,本王今日是特意为姚少城主来的。” 姚少城主?慕文君轻轻的掀了掀嘴角,这四个字就像是林佑口中的林家族长,可是透露出了不少信息啊! 姚澄正被林从玉拉扯着,对着这么一位明知不怀好意的大家闺秀,若是正常时候,她早就已经毫不迟疑的出手了,一拳就可以让她明白何为可以惹何为不可以惹,可是她还有着最后一丝理智,这是京城林府,不是边关姚家,她忍着不耐烦,一个劲的提醒着自己这一点,这才没有出手。 幸好沉隶一出现,林从玉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姚少城主,昨日宴会上人多口杂,未能够和你多谈一会,本王心中甚是遗憾,现下父皇已经将创办女学的事情交给本王来处理,本王有些问题想要和你探讨一下,不知道少城主可有时间?”沉隶风度翩翩的问道,面色态度毫无皇子的高傲,反而颇有几分平易近人之态。 “女学之事,臣女也不甚清楚,王爷与其找臣女,倒是不如找书院的夫子或者是宫中的嬷嬷更有用一些。”姚澄垂着目光道:“时辰不早了,臣女要回府了。” “你觉得三王爷为何要邀请姚澄?”林佑嘴唇嗡动,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若不是慕文君就站在他的旁边,只怕也是听不到的。 不过显然,这句话就是林佑和她说的。 “姚家本来已无男嗣继承家业,在外人眼中看来这是落败的象征,结果不成想身为女子的姚澄在陛下面前一鸣惊人,入了陛下的眼,最后更是以女子之身接过了姚家军的重担,可谓是前无古人,但是,这还不足以让京中真正的权势为之侧目,在他们眼中,女子是比不得男子的。”慕文君压低了声线,轻而低的声音只能够他们两个人听到。 “但是昨天姚澄在练武台上大杀了徐家公子的风头,更是让陛下为之破例创办女学,这让女子的身份无形之中得到了提高,一次可以是偶然,但是两次却只能够是实力,三王爷今日前来,说明了一个信息,姚澄自身的实力已经正式被京城势力认可,现在他们自然想要将她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之中。”林佑接过慕文君的话,侃侃而谈。 两个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此时,慕文君想到的却是沉崇,她心中对他愈发的敬佩,沉淙和沉隶甚至四大世家都在隔江观望的时候,他已经出手毫不犹豫的将姚澄收入麾下,悄无声息,海平面上平静如初,海下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慕姑娘果真是让林某刮目相看啊!”他轻声道。 “林三公子也是让我颇有些惊讶啊!”慕文君弯眉浅笑。 两个人还在彼此恭维着,沉隶的目光已经看了过来,看到慕文君的时候眸光一亮,道:“既然是回府,不如就由本王护送你们回去。” 啧,姚澄的武功之高便是五个禁军高手一齐上都未必是对手,哪里用的上护送,沉隶不过是找理由想要和姚澄多接触罢了,不过明知道如此,她也不能够说破,反而浅笑道:“王爷能够亲自护送,自然是极好的。” 她转头看向林佑,朗声道:“林三公子,你方才不是说新得了一本关于古董鉴赏古书吗?不知道可方便借我观看几日?” 林佑黑曜石般的眼珠微微转动,反应极快的说道:“书就在我书房,正好出去的时候会路过,不如我带慕小姐先去取书,如何?”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离开了花厅。 这也无形之中和了三王爷和林白的意。 有些话毕竟还是不适合在人前说的。 穿过了月亮门,慕文君见婢女仆人远远坠在后面,这才低声道:“林三公子,我需要一味药材,这味药材据我所知京中只有林府才有,不知道林公子可否帮我这个忙?” “只有林府才有?什么药物?”林佑挑起狭长的眼眸,他早就猜测到慕文君今日来此是另有目的,因此听了她的话语毫不意外。 “产自西方的柳如烟。”慕文君淡淡吐出这八个字。 “这味药材林府确实有,只不过药材也分为三六九这等,这味便是最高那一等,想要得到并不容易。”林佑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也有他的顾虑,原本他在府中就是如履薄冰。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沉妩近况 慕文君进了林府之后就一直联合姚澄给林从玉设局,为的就是得到柳如烟这味药材,只不过这也并不是容易之事,想要不引起林从玉怀疑实在是颇有几分难度。 所以慕文君在看到林佑的时候,就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与其自己费心劳力想办法,倒不如从林府内部下手,如此自可轻松快捷。 “林公子,你既然肯陪我出来取书,这也表示你也有你需要的,倒不如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如此,咱们也好可以继续谈下去。”慕文君眨了眨眼睛。 林佑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默了片刻,才道:“慕姑娘想要的我会尽快帮你拿到手,至于我想要什么……这个不着急。” 慕文君心中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问出口,她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等林三公子的好消息了。” 两个人谈完了紧要事情,随意从书房取了一本书,就赶往了大门口。 朱红大门后,沉隶正笑容满面的和姚澄侃侃而谈。 “早就听闻边塞颇有一番别致景色,只不过京中事务繁杂,本王迟迟未能够有幸前往,今日能够从姚姑娘口中得知边城的美景,更是令人向往了啊!” 慕文君刚走近了几步就听到了沉隶的这句感慨。 她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正犹豫着是否该继续上前的时候,姚澄眼尖的发现了她,立刻道:“你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咱们就回府吧。” 说罢,转头走进了马车,速度快到慕文君还没有反应过来。 沉隶脸色暗沉,叫住了慕文君,意味不明道:“**县主,这位姚少城主和你的性子倒是颇有几分相似啊!” 慕文君还没有听明白,沉隶已经翻身上马。 她一头雾水的回到马车上,朝着姚澄眨了眨眼睛,道:“三王爷说咱们性子相近,这是怎么回事?” “哦,我觉得他是想说我和你一样都是油盐不进。”姚澄不以为意道,随即猛灌了一杯茶水道:“和这些皇家贵族说话就是费劲,暗藏机锋,好好的一句话就是不说透,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能够靠猜测,还好本姑娘已经决定回边关了,这京城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可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今日入林府之前,她就应慕文君的话和她保持距离,制造出两人不和的假象来,她知道慕文君这一趟的目的并不简单。 慕文君摇摇头,“还未曾,不过也快了。” 她顿了顿,反问道:“你呢?可决定好了什么时候出京回边关?” 姚澄沉默了一下,道:“已经决定了,后天就走。” 姚城主尚未回京,还在驿站之中修养,不知道究竟是打着留在京城的主意,还是其他的别的什么想法,然而姚澄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她已经得到了她应得的,姚少城主的名头已经足够号令姚家军,再在京城里待下去只会引得更多的势力关注,姚家军就像是一块大肉饼,人人都想要咬上一口。 慕文君刚回到府里,就看到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 沉颜一身青绿色襦裙,正在拿着银剪子剪着紫红色的葡萄,听到动静回过来的时候莞尔一笑,三分妩媚,七分清纯,让人不自觉的就在这笑容里失了神。 “五殿下,你怎么在这里?”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颇有些诧异的问道。 沉颜托着一串紫红色的大葡萄放在十碧举着的托盘里,身旁随行的宫女立刻奉上了手帕,她仔细的擦了擦手,坐在葡萄架旁边的石桌上,吩咐着下人,“去将方才摘下来的葡萄洗干净了呈上来。” 十碧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下。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坐下来?”沉颜看着愣在院子里的慕文君,失笑道。 “殿下怎么出宫了?”慕文君后知后觉的坐在了沉颜的对面。 “来找你自然是为了沉妩的事情!” 慕文君心中缓缓舒出了一口气,果然沉颜还是沉颜,见到方才她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恍然间竟然觉得她换了一个人一样,不过听到她这般傲慢的声音,就知道了她还是她! “四殿下怎么样了?可是有了她的消息?”这件事确实迫在眉睫,慕文君收敛了心神急切问道。 要是沉妩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她这两日所有的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沉妩现下到底是何种处境。 沉颜轻轻的揉了揉眉尖,道:“昨日回宫之后,我收买了她宫中送饭的丫鬟,得知她大病了一场,现下她没有了权势,在宫中举步维艰,父皇……父皇也对她失望了,只派了一个御医看顾,病情毫无好转,甚至愈发的严重。” 说到这里,沉颜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哀伤,身为公主,在旁人眼中是多么的幸运的一件事,生而尊贵,在百姓眼中真正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然而事实上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宫中生活哪里是那么轻松的,更不用说亲情这般奢侈的东西。 “其实沉妩被困在她的宫殿之中,无形之中也是好事,若是她真的出来了,皇后不会放过她的。”沉颜叹息一声。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偏偏心事重重。 “沉妩和姚家嫡子的亲事是皇后一手主张的,现下因为这桩亲事造成了姚家嫡子惨死,妃子胁迫太后这等事情,父皇对皇后十分不满,所以皇后必然会将这笔帐算到沉妩身上,甚至这场病也可能是皇后动的手脚。” 最后这虽然是沉颜的猜测,不过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你若是真的想要救她,只能够尽快,若是迟了,只怕她未必能够坚持到。”沉颜缓缓叹了一口气。 十碧端上来了一盘紫红色的葡萄,经过了水的冲洗,泛着清凉的色泽。 慕文君颔首道:“我知道了,这两日我正在安排,我会尽快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假死药 沉颜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慕文君的胳膊,迎上慕文君诧异的目光,她偏了偏头,“你是一个做什么都有着自己的目的的人,那么这一次你的目的又是什么?救下沉妩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慕文君淡然自若的抽回手臂,将宽大的绣着蝶翼的衣袖放下,遮挡住如凝脂般的肌肤,面色平淡道:“这个问题殿下已经问过我了……” 她抬眸,反问道:“殿下,那你呢?你既然已经去做了,心中为何还在犹豫不决?” 沉颜捻起一颗紫红色的葡萄粒,垂下目光,“是啊,我还在担忧,我不知道救下沉妩对于你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于因为我这两日的举动,皇后已经对我起了几分疑心。” 她顿了顿,忽然问了一个看似和现在毫无关系又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问题,“你说,是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呢?” 她将葡萄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仿佛在参加最高规格的宫宴,唇边的弧度弯到恰到好处的位置,仿佛丈量过一般,优雅到极致,任谁看了都挑不出一丝礼仪上的错误。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这个举动不像是以刁蛮任性著称的五公主沉颜会做出来的,反而像是四公主沉妩的举止,甚至眉眼中冷漠的神色也是如出一辙。 “沉妩是个很讲究规矩的人,这一点和皇后娘娘很像,所以皇后娘娘对她的态度历来都颇有几分不一样,她就像是皇后娘娘手里的一把暗藏的利刃,在宫中帮她铲除异己,就像是白云庵之行,便是如此,可是没有想到她遇到了你。” 沉颜轻叹一声,她道:“其实本殿一直都清楚,我不如沉妩聪明,她一直都说我贪心,我想要的东西太多,权势,财富,其实我却觉得其实真正贪心的人是她,明明生在皇家,却偏偏向往不属于她的生活……” 她看向慕文君,“你说,这不才是最贪心的吗?” 她唇边精致的弧度已经被明艳张扬的笑容代替,这才是她,争权夺势,丝毫不肯落于人后的五殿下沉颜,方才仿佛一举一动都戴着虚假的面具的是沉妩,那个躺在宫殿中大病着的四公主。 慕文君没有回答沉颜的问题,而沉颜也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她站起身,在初秋的微风中舒展了下手臂,道:“明日申时,本殿会派人来接你入宫,到时候你必须将一切事物都准备妥帖,不止是沉妩,本殿也等不下去了。” 这件事越拖越容易引起变动,必须快速有个结果,否则沉颜脑海中那根弦一直绷着。 一旦皇后娘娘意识到了她的所作所为,她的下场,只会比沉妩更惨。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皇后娘娘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不过前提是没有越过她的底线,一旦让她发现你做了什么与她意愿相驳的事情,那么你就要做好她疯狂报复的准备,所以若是不想中间出现变动,你每一步都要谨而慎之。” 沉颜回过头看向慕文君,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披风,披在身后,戴上了兜帽,从慕府快步离去。 因为沉颜突然到访的缘故,这个计划不得不提前了,但是制作假死药的必备药材柳如烟还没有着落,慕文君不得不思考其他的法子。 就在慕文君犹豫着是否改去睿昌王府求沉崇帮忙的时候,林佑派人送来了一个小药罐,药罐中赫然便是柳如烟。 “你家主子除了让你将这个交给我之外,可还叮嘱了别的事情?”慕文君将药罐重新盖上,问着弓着腰的小厮。 “主子让奴才带句话给县主,这个药罐就当做是送您的礼物,不成敬意。”小厮恭敬的答道。 说完这句话,小厮就退了下去。 慕文君眉尖却蹙了起来,她不怕林佑提要求,怕的却是他不提要求。 林佑却将这罐柳如烟送给了她,只怕他所谋甚大。 心中虽然有些顾虑,不过柳如烟既然已经在了手中,没有道理再送回去。 她拿着药罐毫不迟疑的去了天下第一楼。 乔陆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看到她手心中的药罐,目光一亮。 他并没有说什么,接过药罐查验过确实是柳如烟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的时候,乔陆才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脸色颇有几分晦暗,不过却挡不住眉眼之中的兴奋。 对于他来说,研制药物,尤其是从前没有研制过的药物是能够让他感到成就感的事情。 他递给了慕文君一个瓷白色的药瓶,道:“这就是你要的假死药,服用之人半个时辰后可陷入昏睡,昏睡之时气息全无,身体冰冷僵硬,就和死了一般无二,不过这个药丸的药效很低,只能够坚持不过五个时辰,五个时辰过后,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醒过来。” 慕文君晃动了一下药瓶,听着里面响起的清脆响声,喃喃自语道:“五个时辰吗?” 随后,她轻轻的叹息一声。 “对了,我记得你说起过柳如烟不止是可以制假死药,还有别的用处?”慕文君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一样,问道。 乔陆点头道:“确实如此,此药材再搭配其他药材一同调制,可以研制出其他的药物。” 出乎乔陆的意料,她继续问道:“比如呢?研制出来的药物都有什么作用?” 乔陆沉默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摇头道:“看来想要瞒过你果然不容易啊,你实在是太过于敏锐了,没错,这个药物实际上也是我所需要的,我正在为秋月调制恢复她右肩膀伤口的药,有了这味药我的把握会更高一些。” 乔陆在拿到柳如烟之后就将它分成了两份,一份做成了慕文君需要的假死药,另一份则是自己留存了起来,为了给秋月配药。 “既然是给秋月用,那么我自然不会吝啬。”慕文君勾唇浅笑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再次进宫 翌日申时,慕文君坐上了四殿下派来接她的马车。 “姑娘,殿下吩咐过了,入宫之后你要如何去做,一切都随你,只不过若是出了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承认今日所为,所以您最好注意安全。”宫女恭敬的说完这句话,就退了下去。 慕文君站在宫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这皇宫现在就如同一个张开大口的巨兽,正在迫不及待的等待着她的到来,将她吞噬进去。 明明知道这一趟危险至极,然而她依然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慕文君身上穿着宫女的服饰,她是以御膳房采购宫女的身份进的宫,宫中一切沉颜已经派人给她打点好了,她只要随着采购回来的宫女一同前往御膳房,到了晚膳时间,她会替代原本的宫女前往四殿下的宫殿送饭。 沉颜身边的大宫女叮嘱过她就退了下去。 采购宫女一共五人,她坠在最后,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苏雪姐姐,那个人可是新进宫的?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前面的宫女瞥了后面的慕文君一眼,似乎对她颇有些好奇。 “咱们这个活计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不已呢,新来一个两个人的也不奇怪。”苏雪是采购宫女中资格最老的一位,只要涉及到了采购两个字,就是和银钱脱不开关系,而负责这个的宫女油水极多,少不得外面的商家巴结,不知道多少宫女来来去去,不过只有苏雪一直怡然不动的留在此处,只不过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再有一个月就到了离宫的时间。 这次沉颜正是收买了她,才能够让慕文君混入其中。 刚入了御膳房,苏雪就将慕文君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她举目四顾了一番,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说道:“姑娘,不要让太多的人注意到你,尤其是御膳房的总管,不然的话,你我二人只怕都会暴露。” 她能够蒙骗住一两个小丫鬟,可是这宫中精明人物多着呢,想要瞒天过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慕文君颔首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对于伪装身份入宫,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张,神态之间反而颇有几分平和之态。 她脸上妆容也是低调至极的,入宫之前秋月特意在她脸上做了些伪装,想要瞒过普通人轻而易举。 苏雪一直将慕文君带在身旁,幸好这个时辰的御膳房是一天最忙的时候,马上到了宫中贵人用膳的时间,都在奋力准备着,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们。 “苏雪姐姐,你回宫了?今日可是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个娇俏的丫头本来正提了一个食盒要往出走,看到迎面过来的苏雪,笑容满面的打了个招呼。 “你这个妮子,这几日从姐姐我这里淘去了多少宝贝,竟然还惦记我这点子东西呢?”苏雪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个宫女的额头,脸上也是笑着的,又道:“不过这次我确实给你带了好玩意回来,就在我的屋子里,可要去看看?” 宫女曲婉吐了吐舌头,苦着脸道:“先不去了,还要去给四殿下去送晚膳,姐姐可要给我留着啊,等我下了值就立刻过去。” 苏雪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知道,再过不到一个月,我就到了离宫的日子,这次特意带了几支品相好的玉钗回来,样式各不相同,不过其中有一支玉兰样式的最是精致漂亮,本想着你我二人感情最好,让你先去挑选,但是若是等你下了值回来只怕这品相最好的都被挑走了。” 曲婉一听顿时动了心思,她拉着苏雪的手臂,撒着娇:“姐姐,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也知道我最喜欢玉兰了,给我留着嘛。” 苏雪一脸无奈道:“好了,怕了你了,不如这样,让我身后这个新来的小丫头替你去送晚膳,反正不就是剩下了四殿下那里,无论是谁去送也不会如何的,我现在带你去我那里挑玉钗,先到先得,如此,旁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曲婉闻言看了一眼食盒,迟疑道:“这……” “怎么?难不成你还信不过姐姐我推荐你的人,我和你说,这个丫头虽然是新来的,行事却很是妥帖,而且反正是送到四殿下那里,任谁去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苏雪拉着曲婉的手,兴致勃勃道:“我这次还带了几朵绢花回来,都是宫外最时兴的样式,到时候你再挑两朵带回去。” 曲婉闻言越发的动了心思,心中想着反正四殿下那里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确实任谁去都是一样的,只要将饭食送进去即可,也不用多做任何事情,想到这里,她下定了心思,将手中食盒交到了苏雪身后的慕文君手里,弯眉浅笑道:“既然如此,这就麻烦妹妹了,只不过妹妹可要记得,进了宫中不要东张西望,只要把食盒放在门口即可。” 慕文君将食盒接了过来,唯唯诺诺道:“姐……姐姐放心,我会谨记姐姐的话的。” 曲婉见状还有些不放心,正要再叮嘱两句,苏雪挽过她的胳膊,欢欢喜喜的拉着她往出走,嘴里说着安抚的话语,随后又讲起了宫外遇到的趣事。 慕文君提着食盒出了御膳房,径直向四殿下的宫殿走去。 果不其然,这里已经被禁军层层围住,只怕就是想要飞进去一个苍蝇都不容易。 “奴婢是代替曲婉姐姐来给殿下送晚膳的。”慕文君垂着目光,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对着守在门卫的禁军说着。 禁军守卫打开食盒,仔细查验了一番,没有看到任何不妥当的东西,又询问了慕文君几个问题,慕文君一一回复了,这才将她放了进去。 慕文君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她攥紧了食盒,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再也不复之前的雅致悠然,反而透出几分阴森之感。 第二百五十九章 症结所在 脚步声落在院子里,都颇有一种突兀之感。 慕文君走到了四殿下的寝宫,她来过这里,对这里的路径并不陌生,只不过上次来的时候是由宫女引路而来,这次却是她装成宫女前来,委实颇有几分不同,刚要推开房门,却听到屋子中有剧烈的咳嗽声响起,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轻柔而不失威严声音响了起来。 她立刻停住了推门的手,将耳朵靠近了门扉。 “沉妩啊沉妩,没有想到这些年本宫自认将你们母女二人看的清楚,却不成想竟然成为了你们手中摆布的棋子。”皇后娘娘声音低而沉,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怒吼。 躺在床上的沉妩一言不发,睁着一双干枯的眼睛,从前这双眼睛总是泛着灵动孤傲的光,然而现在却是充满了死寂,仿佛将死之人的眼睛,毫无生的希望。 “倒是真让本宫没有想到啊,良妃那个贱人竟然这么能忍,在宫中忍了这么多年,任谁能够想到她这样唯唯诺诺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敢杀害边关将军之子,劫持太后,威胁皇上,呵,这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做出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皇后转动着目光,落在沉妩的脸上,冷寂如冰,她缓缓道:“沉妩,难不成你认为你亲手杀了你母妃,这件事你就能够逃得过去吗?” 沉妩合上眼睛,睫毛仿佛蝶翼一般微微颤抖着。 皇后从袖口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在了她的枕旁,她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沉妩,唇边勾起一个冷漠的弧度,她道:“沉妩,既然你不肯告诉本宫海棠楼余党的所在,那么你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吃了它。” 沉妩睁开眼睛,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在皇后保养得当的脸上,她终于张开了嘴,还未说话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咳嗽,好一会儿后她才缓了过来,声音干涩而低沉,“这药是父皇给我的,还是娘娘您想要给我的?” “有区别吗?”皇后微微一笑,目光之中却是森森冷意,她缓缓道:“反正,你不是也不想活着了吗?” 皇后娘娘并没有在这里多停留,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离开了。 她丝毫不担心沉妩是否会吃了那颗药,这已经是她最得体的死法了。 慕文君在皇后娘娘的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躲了起来,并没有和她碰上面,直到皇后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然后立刻冲进了沉妩的屋子。 而此时,沉妩手中正拿着那颗药丸要放在嘴里。 慕文君当机立断的将药丸抢夺了下来。 沉妩丝毫没有挣扎,或者说她已经毫无挣扎的梦里了。 她就像是秋风中飘荡的枯叶,轻轻的一阵风就让她跌倒在了棉被之中。 慕文君看着眼前的沉妩,险些没有认出她的样子来。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冰冷的仿佛尸体一般,身体枯瘦的可怕。 即便原本的沉妩说不上美艳二字,可是也是青葱少女,仿佛春日里向光而生的花骨朵,然而这朵花骨朵还没有等到夏天绽放到极致,就已经败落在了一场暴风雨之中。 “沉妩,你……你不能吃这个药。”慕文君忍着心中的震惊,将皇后留下的药捏在了手心里。 沉妩目光转动了一下,似乎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谁,然而还不等说话,她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震天动地一般,让人忍不住的心惊胆战,生怕她就这么的撅了过去。 慕文君倒了一杯水,将水杯送到了她的唇边。 沉妩将水一饮而尽,咳嗽这才缓解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沉妩嗓音嘶哑道。 慕文君抿紧了唇,她握着沉妩的手,道:“你放心,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沉妩似乎轻笑了一下,极轻的一下,唇边的弧度很浅,浮光掠影一般,她道:“我有什么值得救的?” “你若是不走,迟早会死在这里的。”慕文君看着眼前的女子,试图想要从她熟悉的面孔中找到一丝从前熟悉的孤傲之色,只不过很可惜,眼前的姑娘仿佛已经和一具行尸走肉毫无区别了一样。 毫无生气! 没错,就是这四个字足以形容现下的沉妩。 慕文君想,或许真的就如同皇后所说,即便她不来,沉妩也是要死在这里的,她不是死在旁人的手里,而是死在她自己的手中,她已经丝毫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慕文君,你走吧,我是死是活,没有人在意的,你和我是仇人,你更不必在意。”沉妩说这段话说的很是艰难,嘴唇一张一合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沉妩,这不是你,你真的甘心吗?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慧吗?你真的就这么甘心死去?在这深宫之中的一个角落,悄无声息的死去,你真的甘心吗?”慕文君定定的看着沉妩,想要激出她的求生之欲。 只不过,她这句话就像是石沉大海,就连一点波浪都没有掀起。 沉妩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在等死一般。 慕文君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进了宫中,到了沉妩的身旁,手中握着假死药,一切都准备就绪,却是沉妩放弃了自己,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找到她如此的症结所在,否则当真是要前功尽弃了。 “沉妩,你方才问皇后娘娘那颗药是她送来的,还是皇上让她送来的,你是不是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人希望你活下去了,所以你不想活着了?”慕文君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沉妩。 她继续道:“还是说你真正在意的是……”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心说下去,可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你真正在意的是你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话音刚落,沉妩的眼睛刷的睁了开来,目光之中的阴冷毫不掩饰。 她冷冷道:“住,口。” 慕文君心中却舒出了一口气,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问题就好解决多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走这一趟?因为这是良妃让我来救你的。”慕文君缓缓道。 第二百六十章 劝服 浅绿色的帷帐挂在床头两旁,沉妩瘦弱的身躯陷在松软的棉被之中,慕文君坐在床边,看着她毫无生气的眼眸,手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 “四殿下……”慕文君话一出口,顿了顿,她换了个亲切的称呼,“啊妩,良妃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她已经无路可退了,但是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在回到琉璃殿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她在最后的时刻想的都是如何让你安然无恙……” 沉妩胸口剧烈起伏,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着。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她那如同枯井般的双眸之中才因为痛苦泛起星星点点的波光,证明着她还是一个在呼吸着的活人。 慕文君将她半扶了起来,在沉妩身后放置了两个枕头,让她能够靠的舒服一些。 沉妩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无力的支撑在床上,干枯的唇微微开启,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沉重的悲戚,“你错了,她为的不是我,她若是真的为了我又怎么可能让我亲手杀了她?” 她射出的那一箭分明对准的是她的手腕,可是最后却射在了她的胸口上,她无法原谅自己,她的母妃最后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这才是她真正耿耿于怀的地方,她闭上眼睛似乎就回到了那一日的琉璃殿,她眯起眼睛,迅速的射出了那一箭,她的母妃倒在了地上,然后禁军,宫女,太监一拥而上,高声宣告着她母妃的死亡,她站在原地满眼满心的不可置信。 她被押回自己的宫殿之后,所有宫女太监尽数被遣散,她一个人留在偌大的宫中,宫外被层层禁军包围,她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当时的场景,无时无刻的不在折磨着自己,她近乎通过这种自虐的方式让自己的心灵得到片刻的缓冲,可是随即而来的茫然,愧疚,无措更是将她带入了更深的悲伤中。 她就像是一个溺海之人,在浮浮沉沉之中渐渐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既然这么痛苦,不如死了吧,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的耳边出现了这么一道声音,地狱之门近在咫尺,她躺在床上,呆呆的一动也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又亮起,太阳再一次落下去,黑暗降临,直到今日,房门被打开了,皇后走了进来。 皇后是孤身一人前来的,目的是质问她海棠楼余党所在,还说了很多其他的话,不过那些话语并没有她耳边停留,甚至根本都没有进入到脑海之中,只有在最后的时候皇后递给了她一颗药,她冷冷的看着皇后娘娘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问皇后,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有皇后的意思,不过问完之后她却忽然觉得是谁有能怎么样呢? “良妃是为了你才选择的死,因为只有她的死才能够换取你的活命机会,大理寺的人去琉璃殿搜查的时候她分明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她没有选择出宫,反而在一步步安排你的退路,这就是她的选择。”慕文君的声音轻而缓,仿佛柔和的春风拂过耳畔。 “若是她走了,那么你势必要代替她承受这一切,她不忍心,所以她留了下来,啊妩,她拿自己的命救下了你的性命,你就是这么糟蹋拿她的命换来的希望吗?” 最后这一声质问仿佛惊雷一样响彻在沉妩的耳畔,她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水猝不及防的滑落。 慕文君知道想要解开她的心结并不容易,她揽住沉妩的肩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你母妃让海棠楼的人给我送去了一封信,信中说她希望你能够过上真正的自由的生活,沉妩,你母妃是想要让你找回她丢弃了的生活,高山名川,大漠孤烟,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风景,你不想去看看吗?” 沉妩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动,落在慕文君的脸上。 她口中的高山名川,大漠孤烟,那也是她曾经向往的生活,可是她真的能够实现吗? “只要你想,我会帮你的。”慕文君沉声道。 她的声音中裹挟着一种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 沉妩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暗夜之中的萤火虫。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棉被,用着全身所有的力气。 慕文君从食盒里拿出东西,刚要递给沉妩,她看着精致可口的饭菜,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皇后为何要亲自送来毒药?这种事情她底下有许多人会为她做,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面,可是她还是来了,难道就只是为了问出海棠楼的余党?可 “你这几天可曾吃过御膳房送来的饭?”慕文君问道。 沉妩摇了摇头,“不曾。” 慕文君心中隐隐有种猜测,恐怕皇后早就已经在沉妩的饭菜动了手脚,只不过因为她一直没有吃过御膳房送来的东西,所以这才幸免于难,而这期间皇后因为沉淙的缘故,想要得知海棠楼余党所在,或者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缘故,亲自送来了毒药。 皇后既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只怕后续事情也已经安排的好了,不怕任何人查到她的头上。 这个食盒中的饭菜恐怕也有毒,意识到了这一点,慕文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将食盒放了下去,从袖口拿出一颗白瓷的小药瓶,她递给沉妩,认真道:“这里面装的是假死药,吃过半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发作,只要等到有人确认了你的死讯,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届时你只要换一个身份,自然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过着你真正的想要的生活。” 沉妩伸出枯瘦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拿过了假死药,一口吞了下去,干净利落。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你就不怕我在骗你?” “就算你是在骗我,还能比我现在更糟糕了吗?”沉妩的声音毫无波澜,不过眸光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却让慕文君找回了原来的那个孤傲的四公主。 第二百六十一章 黄雀在后 慕文君将食盒放在了沉妩的门外,出门的时候遭到了门口禁军的盘问。 “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禁军板着一张脸,冷硬问道。 慕文君畏畏缩缩的垂着头,诺诺道:“回大人的话,四殿下好几日不曾吃过饭了,奴婢……奴婢隔着门劝了殿下几句……” 禁军沉下脸,厉声训斥道:“难不成忘记了你的本分?不是告诉过你吗?将食盒放在门外就行,吃不吃都是殿中人的意思,哪里用得着你多此一举?” 慕文君浑身一抖,似乎怕极了的样子,泫然欲泣道:“奴婢……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大人……莫要将此事告知李公公,不然的话,奴婢一定会被赶去旁的地方的……” 禁军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冷声道:“下次莫要让我再看到你,换个人过来送饭。” 慕文君啜泣着应下,见不再追究后立刻抹着眼泪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脱离了禁军的视线,慕文君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快步正走着,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下意识的垂着头退后了几步,还不等抬起头来,一道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大胆,你是哪个宫中的宫女,竟然敢冲撞了淙王爷!” “奴……奴婢……是新来的,尚且还没有分到贵人宫中……”慕文君瑟瑟的弯着腰,仿佛一个虾米一样,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能够脱身离去并且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王爷,这就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片子,您犯不着为了她生气。”杜公公走上前,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宫女,心中却是毫无怜悯之意。 淙王爷冷哼一声,道:“既然是个不懂规矩的,那就送到内库司去,让她好好学一学规矩。” 显然她是撞到了枪口上了。 慕文君眉头蹙起,宫中对于犯了错误的宫女惩罚手段她也听说过一二,若是身后有主子护着的,那些掌刑的太监还能够顾忌几分,像是她这种新来的却只能够任人磋磨,到时候真的落入了内库司,她就算是想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了。 眼看着两个太监已经朝着她走了过来,慕文君咬着嘴唇,犹豫不决,若是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后患无穷。 “沉淙,你在这里做什么?” 沉淙转过头去,看到了被宫女太监簇拥着走过来的长公主沉瑜,顿时低下头道:“沉淙见过姑姑。” 沉瑜凤目微微挑了起来,在沉淙身上打量了一番,道:“这是从御书房刚出来?” 沉淙闻言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刚从景明帝那里出来,因为护龙卫迟迟未抓到海棠楼的余党,被训斥了一顿,所以心情才会如此不佳,不过面对沉瑜,他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敬,甚至颇有几分束手束脚的感觉,道:“正是,刚从父皇那里出来,正打算去宫中探望母后。” 沉瑜闻言摆了摆手,道:“行了,既然你还要去看望皇后,那就快去吧,莫要在这里耽搁了。” 沉瑜和皇后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她对沉淙这个侄儿的态度不算热气,但是也不冷漠,至少明面上都还能过得去。 她刚要转身离开,目光却不经意的瞥到了慕文君身上,脚步再一次顿住,她道:“等等,这个宫女犯了什么错?” 沉淙身边的太监躬身道:“回殿下的话,这个丫头冲撞了王爷,老奴正要将她送去内库司,让她重新学一学规矩。” “这个宫女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沉瑜的目光定在慕文君垂下的头上,她抬起手抚了抚头上的发钗,道:“不知道淙儿可否给本殿一个面子,放过这个宫女。” 沉淙闻言立刻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宫女既然能够得姑姑您开口,那么便也算了。” 这对于沉淙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一个宫女,既然沉瑜开了口,他也犯不着因为这个和她起了争执,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慕文君心中却是一沉,她可不认为沉瑜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宫女求情,只怕沉瑜已经认出了她。 而这也是最坏的结果。 “还不快谢过长公主殿下。”沉淙身边的公公看到慕文君呆愣的站在那里,顿时呵斥道。 慕文君回过神来,连忙道:“多谢长公主殿下。” 沉淙又和沉瑜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就离开了。 慕文君依旧垂着头,瑟瑟的发着抖,似乎怕极了的样子。 沉瑜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道:“慕文君,没有想到你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若是旁人见了只怕真的认不出来你啊,啧啧,说起来方才沉淙就没有认出你,只不过你怎么落在了他的手里,他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若是本殿方才到了,只怕你今日想要脱身很是困难啊。” 见沉瑜一口就咬定了她的身份,慕文君缓缓的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伪装,抬起头来,双眸湛湛,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样子,即便现在身上依然一身宫女的服侍,然而通身落落大方的气质却是遮盖不了的。 “多谢长公主殿下方才的解围。”慕文君长身玉立,微微一笑道。 然而心底里却不像是她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委实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啊!而且还被她认了出来。 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沉瑜回身命令所有人停在了原地,她自己走上前去看着慕文君这身装束,掩唇轻笑道:“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慕文君啧了一声,摊了摊手道:“殿下既然能够一眼就认出我,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入宫了吗?” 沉瑜抚掌,娇媚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她道:“看来你果然还是如此聪慧啊。” 慕文君苦笑道:“到底比不得殿下您的手腕高超。” 没有想到,她谋划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的那只蝉。 若是皇后娘娘是那只螳螂,那么长公主就是最后的黄雀。 第二百六十二章 长公主的计划 其实在长公主唤出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她心中就隐隐有些怀疑。 长公主出现的时机很巧,完全是一个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她自认伪装极好,沉淙和她相隔很近都未曾发现她的真正身份,可是沉瑜只不过远远的一瞥,就认出了她,这不得不让她怀疑沉瑜一开始就知道她入宫了,而且是以这幅姿态入的宫中。 “殿下是从五公主那里知道我入宫的消息的?”慕文君心中有了猜测,不过到底还是需要得到证实。 “没错。”沉瑜颔首,她走在长廊里,慕文君和大宫女如意分明跟在她的身后,其余的丫鬟太监隔着他们有一段的距离,听不到她们的话语声。 慕文君心中叹息,她到底还是疏忽了,沉颜本来是被流放出京的,能够这么快回京其中必定得到了其他人的帮忙。 而这个人,现在看来,就是长公主沉瑜了,她当初能够将沉颜送出京城,自然也就能够将她接回来。 沉颜确实帮了她,可是也毫不留情的将她出卖了。 不过仔细想来,这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她和沉颜之间一直势同水火,现在只不过因为沉妩的关系而暂时联手了,但是这个联盟经不起一丁点的外在因素的破坏,否则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如此想来,只怕她的计划从一开始长公主就通过沉颜知道的一清二楚,今日入宫后的一举一动也都是在沉瑜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了。 “殿下既然放任我入宫,是想要通过我的手来替您扳倒皇后娘娘?”慕文君双手放置于腹部,眉眼微垂,一举一动皆符合宫女这个身份,没有丝毫的逾越之处,只不过口中的话语若是让旁人听到了只怕会立刻大惊失色。 “你也可以认为本殿是想要帮一把沉妩啊。”沉瑜缓缓而笑,道:“不论怎么说,沉妩也是本殿的侄女儿啊,看她这么死了,本殿岂能忍心?” 慕文君摇了摇头,“不,您绝对不是想要帮沉妩,当初皇后和沉妩翻脸成仇,不惜将她远嫁边疆,你没有出手,这就说明了你的态度,对于沉妩,你是下的去手的。” 皇家之中讨论亲情委实显得有几分可笑,而且更不用说曾经沉妩和皇后乃是一派系的,当初暗中应当没有少帮着皇后给沉瑜下绊子才是,按照长公主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在她的危急时刻,想要拉她一把呢? 这位有着一张绝美容颜的长公主行事风格颇有一种琢磨不定的感觉,慕文君曾经就险些死在她的手心之中,若是能够不和她接触,她是最为欢喜的,可是现在看来只怕这一次她逃脱不得了。 “殿下,您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慕文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其实她原本想要问的是在她的计划中,她可曾想要沉妩活下去。 “你这么聪慧,本殿目的不是早就已经被你看穿了吗?”长公主含笑道。 果然还是为了对付皇后。 只不过两个人已经互为死对头多年了,彼此互相紧紧咬着,可是谁也不能够将对方除之而后快,这里面只怕也有皇上的权衡之术。 现在长公主却对皇后动了心思,这里面究竟是长公主的意思,还是皇上在背后为长公主撑腰,难不成皇上真的已经决定要动世家了? 慕文君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然而大夏的世家就如同一只眯着眼睛的白虎,已经在真龙身旁虎视眈眈许久了,真龙又岂能够一直坐以待毙? 若这是真的,那么她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对林家出手,她既然答应了谢宴会帮他对付林家,自然不会食言而肥,只不过林家如此庞大的世家,如同一棵参天大树,根深蒂固的扎在大夏的土壤里,嫡系旁支入朝为官者近百人,要是仅凭她和谢宴,想要撼动这么一颗大树,无异于蝼蚁撼树,可是此时若是有滚雷从天降落,那么她和谢宴只需要将这道雷电引到这棵大树上,即便是参天大树也会倒塌下去。 但是前提上,她要确定的是天上乌云翻滚,这道滚雷是否真的会降落下来,还是只不过降下一场倾盘大雨。 “本殿要你在皇上面前指证皇后。”长公主停下脚步,忽然说道。 然而这一句话就像是惊雷一般在慕文君耳边响了起来,随即她心中苦笑一声,没有想到乌云密布,第一道雷电竟然打在了她自己身上。 “今日你在沉妩宫中听到了什么,本殿要你一五一十的对皇上说出。”沉瑜眯了眯凤目,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对于皇后她已经忍耐的太久了,这个女人让她如鲠在喉。 慕文君咬了咬下唇,道:“殿下,我是秘密入宫的,若是在这个时候出面,您可曾想过陛下真的会相信吗?” “放心,你只不过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而已,想要除去皇后,自然没有这么简单。”长公主掀了掀嘴角,笑容让人捉摸不定。 慕文君也清楚这一点,长公主只怕是已经谋划已久,这场针对皇后的局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做成的。 贵为县主,她的证词很是重要,会是这场局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只不过她真的要帮长公主吗? 慕文君这一刻心中闪过很多念头,虽然她也曾设下局,只不过从来都是隐于人后,绝对不会让自己暴露人前,可是这一次她要是按照长公主所说的去做,那么必然要站在人前,而且这件事的风险也太大了。 她没有必要去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要顾虑她父亲的想法,她父亲并不想她参与到皇权争斗之中。 慕文君缓缓舒出一口气,道:“殿下,想要动皇后,现在是不是太匆忙了些?” “你不愿意?”长公主脚步微顿,挑起细长的眉,似乎没有想到慕文君会拒绝一样,她道:“你莫要忘记了,现在你的命和沉妩的命都捏在我手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威胁 长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的威胁显而易见。 慕文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道:“殿下,沉妩也贵为公主,更和您有着一样的血缘,您就真的忍心看着她如一朵开败的花一样凋零?” 沉妩掩唇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文君啊文君,没有想到你穷途末路的时候竟然学会了拿出亲情说事……” 她停下脚步,伸出一只柔夷拍在慕文君纤弱的肩膀上,靠近她的耳边,颇有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暖暖热气喷在慕文君的耳边,痒痒的,“和本殿有血缘关系的多了去了,你觉得本殿会在意一个沉妩吗?” 慕文君呼吸一滞,她下意识的想要退后一步,长公主却浅笑着拉开了距离,眼角眉梢迤逦出动人的风姿,道:“文君,这个招数对我没有用的。” 语调轻柔而手掌紧紧攒成拳头,温和,然而话语却让慕文君浑身发冷,即便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慕文君抿紧了嘴唇,一言未发。 沉妩抚了抚发髻,看着耀眼夺目的太阳,从如意手中拿过了一把团扇,在手心里把玩着,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时辰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有穿着粉色衣裙的宫女从对面的长廊迈着小碎步快速的走了过来,直到走到了沉妩的面前,她躬身行礼,嗓音颤抖着道:“殿下,四殿下去世了。” 这是沉妩早就知晓的,然而此时的她脸上的表情还是震惊的,仿佛刚刚知道一般,问道:“怎么回事?啊妩好端端的怎么会去了?” “奴婢也不知道,是前去看诊的御医发现的,他到的时候四殿下已经断了气息,回天乏术了。”宫女啜泣着,道:“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这个宫女是沉妩从前身边贴身伺候的,只不过后来所有太监宫女都被驱赶出去,落入了护龙卫的手中。 唯独她逃过了一劫,留在沉妩宫中暗中照顾她,这次沉妩大病,太医院只派遣了一个资历浅薄的小太医前来看诊,然而病情反复,一直不曾好转,她特意去了太医院,可是没有想到等太医来了却发现四殿下已经去了。 “皇上可知道了消息?”长公主焦急道。 “奴婢去找了,只不过现在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谁也不见,奴婢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话传进去,殿下,求求您了,求求您快去看一眼四殿下吧。”宫女哭的伤心欲绝。 长公主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道:“既然皇兄在批阅奏折,本殿亲自去找,若是啊妩真的出了事情,皇兄怎么能够不在场呢?” 长公主说的冠冕堂皇,然而实际上却是因为这一场大戏想要开锣,皇上是重中之重,当然不能够不在场了! 慕文君抿着嘴唇,垂首跟在长公主身后。 慕文君在离开的时候目光却停在了沉妩身边的那个宫女身上,冷光一闪而逝。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便是这个宫女只怕也是沉妩安排的人,若不然怎么会在事发之时不去中宫找皇后,反而特意来找了长公主,这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看来长公主当真是已经给皇后布好了局,她当真要卷入这场后宫争夺之中?难不成她真的没有了退路了吗? 慕文君脑海中快速的思考着,她不能够就这么认命。 “殿下,皇后娘娘在宫中经营多年,你想要凭借这个局给铲除皇后娘娘是不是太过于小觑她了?”慕文君嘴唇张合,轻声道。 沉瑜捏着团扇的手微微一紧,随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漫不经心般的笑了一声,轻蔑之意不言而喻,“就连你现在都已经入了局中了,你觉得皇后不会入局?” 慕文君心中苦笑,若是没有良妃的那一封信,她又怎么会误打误撞的进了长公主的局。 “文君对殿下的手腕自然没有任何可怀疑的,只不过殿下您可曾想过,您在设局,皇后娘娘难道不是也在设局吗?”慕文君说出的这些话完全没有凭证,她赌的是长公主的心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交手多年,彼此棋逢对手,谁也没有真正的将对方压制住。 这一次,她要让长公主从心中对皇后起了疑心,对这次的计划产生怀疑,如此,这件事才可能会有转圜的余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公主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慕文君却不敢放松下来,她缓声道:“皇后娘娘在宫中经营多年,老奸巨猾,您这次的局设的这么大,方才的宫女,御膳房里安插的人手,甚至还有门口的禁军守卫,这都是您局中的人,虽然身份卑微,但是又不可或缺,您真的能够保证皇后娘娘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出来吗?还是说她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反而利用这个局来对付长公主您呢?” 这个猜想不可谓不大胆,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凭实据,完全是空口白牙,然而却又正是这些,长公主反而会顺着她话语中思路去猜想,只要她听了进去,那么必然会起疑心。 而这也正是慕文君的目的所在。 御书房就在前方,沉瑜距离慕文君不过一臂之远,她停下脚步,眯着眼睛回首看了过去,“你说的很有道理,只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 沉瑜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嘴唇一张一合,露出洁白的贝齿,道:“这次不是本殿想要皇后,是皇上……” 慕文君瞬间如坠冰窟。 “本殿知道你的打算,只不过既然已经入了局中,想要出去哪里那么容易,慕文君,你能够做的,就是按照我说的去做,你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静默了片刻,慕文君缓缓低下头颅,道:“文君遵命。” 沉瑜脸上再次绽放出微笑来,如花般绚烂多姿,她怕了拍慕文君的肩膀,淡淡道:“你留在这里等本殿就好。” 说着,她迈开步伐向御书房走了进去,如意紧随其后,而慕文君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第二百六十四章 皇后的心思 皇后知道消息的时候并不算晚,彼时她正在坐在中宫,手里拿着银剪子,桌旁是一个白瓷花瓶,上面绘着江南风景,她正摆弄着几支牡丹花。 沉妩的死讯传出来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起身任由大宫女给她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嘴唇微微勾起。 沉妩死了,她自然可以安枕无忧了,实际上,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只不过她知道了太多自己的秘密,现在两个人又彻底撕破了脸,沉妩活着一天她就无法安眠。 “这件事可有人去告知陛下了?”皇后放下银剪子,接过侍女呈上来的沁过水的手帕擦拭着手,漫不经心的问道。 “娘娘,这件事情长公主似乎知道了,她现在已经去了御书房,想来皇上稍后就会知晓。”大宫女轻声回禀着。 皇后接过一盏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才起身不紧不慢的赶去了沉妩的宫殿,听到这句话,不动如山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即泛起了一抹冰冷,“沉瑜真像是一只讨人厌的水蛭啊!” 这声话语很轻很慢,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只怕会大跌眼镜,宫中人人皆知,皇后最重规矩,即便和长公主关系不佳,却也从来不曾在人前说过长公主一句坏话,然而此刻提到沉瑜的的她眉目流转之间却颇有一种怨恨的神色,虽然只不过是一闪而逝。 “皇贵妃那里有什么动静?”皇后在宫中的心腹大患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长公主沉瑜,另一位则是皇贵妃。 对这两个人,她都是恨得不得除之而后快,然而实际上,多年来,她虽然稳坐东宫,却仍旧不能够将这两个人怎么样,即便她的身后有世家撑腰。 她和皇贵妃各执掌一半的后宫之权,想到那个女人现如今竟然和自己差半步就能够平起平坐,那个女人的儿子更是和自己的儿子抢夺皇储之位,皇后心里越发不甘。 早年间,她不止一次有机会除去那个女人,却没有想到一次次错失良机,现如今,她更是举步维艰。 “皇贵妃那里还没有传出来动静,想来还不知晓这件事。”宫女迟疑了一下后回答着。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不过不知道为何她眉尖轻轻蹙起,这件事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什么纰漏才对,皇上对沉妩的冷漠众所周知,若不是因为她亲手射杀了良妃,现如今她早就已经被褫夺了公主封号,只不过现在即便公主封号仍在,可是过得哪里又是公主的日子。 除了明面上的态度,皇后也曾试探过皇上对沉妩的意思,当时皇上只是冷冷的吐出四个字,“不孝之女。” 是啊,姑且不论是什么原因,不过既然能够射杀亲生母亲,那么这也就意味着她这个人的心性狠厉,皇上又怎么会对这样的女儿重视起来呢? 所以皇后才敢如此行事,甚至不惜亲自涉险将毒药送到了沉妩的嘴边。 她是从暗门进入,禁军之中更是有她收买的人手在,所以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然而刚要走进沉妩的宫殿的时候,她眼皮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何她心中一沉,脚步也随之一顿,她脑海中重新回顾了一遍此事,她忽然转头看向身边陪伴了她多年的大宫女,“你说是长公主亲自去的御书房?长公主怎么会知道消息知道的这么快?” “这……好像是四殿下身边的宫女去禀告的消息……” “什么宫女?沉妩身边的宫女不已经都被送到护龙卫审问去了吗?况且就算是有什么消息不也应该是先报到中宫吗?”皇后的眉眼骤然凌厉了起来。 “娘娘,这……奴婢也不知晓到底怎么回事……”宫女伺候的了皇后多年,后宫中的事情一向是了如指掌,可是对于这件事情她却是确实不知晓来龙去脉。 因为这件事护龙卫亲自前去办的,而护龙卫现任统领乃是淙王爷,宫女自然不会对淙王爷有所戒备。 皇后的心咚咚咚的跳动着,这是一种对于危险的感知,然而此刻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觉得不能再继续向前走了,再走下去,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无法预料。 推门的手就顿在那里。 “皇后娘娘怎么停在这里?” 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在皇后身后响了起来,这道声音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眉目之中的厌恶一闪而逝,她皇后转过身,面上哀伤道:“想到啊妩出了这等事情,本宫心中实在是痛苦难当……” “谁说不是呢!不过说起来皇后娘娘您不是最重规矩的吗?堂堂公主生病之际这宫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理照顾,皇后娘娘这么做实在是太过于让人心凉了啊!”皇贵妃摇头叹息着,时不时的还拿起手帕擦拭着眼角。 不过一两句话,皇后就知道了她来此的目的——推卸责任。 沉妩病逝的事情,皇上若是不追究还好,若是追究的话势必要有一个人出面承担责任,现如今宫中权柄两分,她和皇贵妃各自执掌一半宫权,只不过谁都知晓沉妩是一块烫手山芋,因此都是置之不理,现如今出了事情,皇贵妃这才在得到消息后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 皇贵妃的这点子心思,皇后并不放在心上,一个短命的毫无依靠的公主,就算是皇上能够为之哀伤,那份哀伤也是有限的。 因为皇贵妃的突然到来,皇后突然调转了方向,道:“长公主已经去请了皇上,想来一会儿就会过来了,是非对错不如等皇上到了再评判不迟,妹妹,不如咱们先去花厅坐会?” 皇贵妃惊讶于皇后不动声色的态度,不过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她也不想进去看沉妩的尸体,倒不如等着皇上来了再说其他的不迟,因此叹息一声道:“如此也好。” 皇后没有理会惺惺作态的皇贵妃,她转过头低声在身后宫女耳旁说了句话语,然而转身先走了一步,皇贵妃紧随其后。 没有人注意到,皇后身旁的大宫女并没有跟着皇后一同离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火 御书房距离后宫的距离相比于两位后宫之主的距离姚远些。 但是,皇后和皇贵妃也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皇上和长公主就到了。 皇上走进来的时候,皇贵妃立刻抹着眼泪迎了上去,梨花带雨的哭泣道:“陛下,臣妾听说了啊妩的事情就赶了过来,啊妩当真是个命苦的孩子。” 皇上安抚了两句皇贵妃,随即眉头一皱,沉声问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刚要张嘴,长公主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皇兄,啊妩这个孩子确实苦命的很啊,母妃不争气也便罢了,现如今更是遭到了歹人的毒害……” 长公主话一出口,皇后的目光就凌厉了起来,如弩箭一样射向了长公主,隐藏在宽大的袖子下的手掌紧紧攒成拳头, “长公主这话说的不对啊,啊妩怎么是遭到了毒害呢?分明是病逝啊?”皇贵妃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话一出口,目光在面色冷峻的皇后面上划过,她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随即心中各种想法一一闪过。 沉瑜突然跪了下去,凤目中泪光闪烁,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道:“皇兄,皇妹知晓您日理万机,只是这件事臣妹心中实在不安的很,不得不向你禀告……” 皇上连忙就要让人将沉瑜搀扶起来,“皇妹有什么话直说即可,何必如此,快快起来。” “皇兄,这件事臣妹也有错,臣妹怜惜啊妩,虽然良妃做出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啊妩毕竟一无所知啊,她是无辜的,在事发之后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被护龙卫带去审问,只不过有一个小丫头被我给留了下来,啊妩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身边没有人照看,岂不是雪上加霜,所以……”长公主不肯起来,跪拜在地上,道:“还请皇兄降罪。” “唉,你身为姑姑,怜惜侄女,情理之中,啊瑜,快起来吧。”皇上长叹一声道,“难得你有这么心思啊!” 皇后却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那个宫女竟然是长公主留下的人,无论是话语说的怎么冠冕堂皇,可是她却立刻感觉到自己仿佛进入了局中。 这个局,是长公主设下的! 她喉咙动了动,牙齿紧紧的咬着,如此才能够让自己不会露出异色,才能够维持表面的平静。 “啊妩心思重,在她为了救下皇兄和太后射杀了良妃之后,就大病了一场,那个小宫女暗中照顾着她,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宫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长公主冷厉的目光看向了皇后。 而就在这个瞬间,浸淫半生宫廷权斗的皇贵妃立刻敏感的感觉到了其中的暗波涌动。 这两个人对上了,对于她来说,无论谁输谁赢,她都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殿下,可是这个人杀害了啊妩?”皇贵妃在心里权衡利弊之后,立刻不假思索的加入了长公主的阵营。 她和长公主之间虽然也不和睦,不过相比起皇后却是好上了许多,更何况若是能够将皇后借此扳倒,她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多。 想通了这一点,她毫不犹豫的对皇后落井下石。 “啊妩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心竟然想要杀了她?”皇贵妃拿着手帕抹着眼泪,伏倒在桌子上,哀声道。 垂首站在长公主身后的慕文君心中啧啧称奇,没有想到果然还是皇贵妃狠毒,不等长公主说完,直接按下了杀害的罪名。 皇后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冷声道:“哭什么哭,啊妩是病逝,哪里有什么人会杀害啊妩,且不说啊妩贵为公主,就是这宫殿之外禁军守的密不透风,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去自如而不被人发现呢?” 沉瑜手中也是捏着一块手帕,她目光悲凉,声音更是哀伤,她道:“啊妩死的确实冤枉啊,皇后娘娘,你说的对,这里有禁军守护,本不该有人能够随意进出,只不过这个人的身份也是不简单的很啊……” 慕文君偷偷瞥去,看向皇后,不知道为何,她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长公主和皇贵妃的针对已经显而易见了,可是皇后面色虽然苍白,却不曾紧张,她难不成真的如自己所说早就察觉了长公主的计划。 皇后目光好毫不畏惧的和长公主的目光对上,她扯了扯嘴角,道:“哦?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无视禁军,在啊妩的宫中来去自如,本宫也是好奇的很啊……只不过就凭一个小丫头的话语又能够证明什么?” “可不止是一个小丫头看到了这个人,还有另一个前来探访啊妩的人也看到了那个人……”长公主目光深深的看向了皇后,“皇嫂,你还要装到什么……” 沉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人惊呼道:“陛下,不好了,主殿走水了……快来人啊,护送陛下和娘娘们离开这里……” 惊呼声瞬间打断了长公主未说完的话语。 慕文君听到这句话神色猛的一变,她抬起头以一种堪称大逆不道的目光看向了皇后,原来这就是皇后的反击啊! 皇后娘娘原本根本不会注意到慕文君这么一个跟在长公主身后的丫头片子,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的目光正好在慕文君看过来的时候不偏不倚的看向了她。 皇后娘娘眉头蹙起,这个宫女面貌似乎有几分熟悉,可是她却又觉得陌生的很。 只不过容不得她细想,余光瞥到皇上揽着皇贵妃的腰一同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了出去,她顿时如鲠在喉。 慕文君也趁乱走了出去,只不过她并没有跟随众人往院子外面走去,反而向走水的主殿跑了过来。 或许是这身宫女的衣服做了掩饰,没有人阻拦她。 沉妩还在里面!!! 等到长公主撤了出来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了慕文君不在她身后了,她立刻问如意,“她呢?” 如意一直护着沉瑜,并没有注意到慕文君,摇了摇头。 第二百六十六章 对峙 沉瑜目光之中有一瞬间的惊慌,慕文君如何,她并不担心,她真正担心的是若是慕文君真的出了事情,沉崇的态度。 她眯着眼睛向沉妩的宫殿里面看去,入目的只有森森火光和浓浓的烟雾,正巧这个时候有风吹了过来,她抬起袖子遮住了鼻子,眉头深深皱起,前方宫女太监们穿梭来往,手中或者拎着水桶,或者捧着盆子,然而水落在火上,却似乎没有扑灭的迹象。 “殿下,皇上已经被禁军护送回了御书房,这里不宜久留,您也快走吧。”如意眸子闪动,劝说着。 沉瑜咬了咬牙,她捏住如意的手腕,声音暗哑而低沉的道:“让人仔细找,一定不能让慕文君在宫中出事。” 如意点了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沉瑜松开手,抿紧了嘴唇,刚要离去,眼角余光瞥到距离自己不远处同样未曾离去的皇后。 皇后的目光一直就在看着沉瑜,现下她看了过来,不偏不倚的,两个人目光隔空相碰。 皇后率先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这里烟雾大的很,陛下已经和贵妃先回了御书房,啊瑜怎么还不曾离去?” “皇后不是也还在这里呢吗?”沉瑜脸上的冷意毫不掩饰,最看不起的就是皇后这幅端着世家贵女的架子的虚伪样子,她和皇后交锋多次,知道她此时只怕恨皇贵妃恨的要死。 皇后却似乎没有感觉到沉妩针锋相对的态度一般,面上是和蔼可亲的笑容,仿佛每一个识大体的长嫂一样,道:“啊妩的尸体还在这里,况且这里突然走水,现在大火未灭,总要有人在这里主持大局,本宫既然身为宫中皇后,不像是贵妃和啊瑜能够得到空闲,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留下这里。” 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皆是皇后应该有的仪态和风度。 然而沉瑜却从这些不动声色的话语,举动中感觉到了皇后的挑衅。 沉瑜似乎是被烟雾熏到了,她不自在的眯了眯眼睛,抬起衣袖轻轻的咳了一声,她却仍旧没有走,定定的的看着皇后,神色阴郁道:“皇后娘娘可觉得这场大火起的太突然了些?” 皇后神色丝毫不变,只是淡淡道:“确实突然了些。” “那皇后可要好好查探一下才是,说不上是有人故意纵火呢?”沉瑜步步紧逼的说着。 皇后掀了掀眼皮,淡声道:“这就不必由啊瑜担忧了,本宫自然会派人查探。” “不担忧怎么能行呢?”沉瑜仿佛没有感觉到皇后的冷意,唇角勾起,她道:“毕竟这场火着的时机这么巧合,反倒是让人觉得是算好了的啊。” 皇后并没有回话,禁军首领匆忙而至,刚要回禀,目光在看到沉瑜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沉瑜凤目微挑,似笑非笑道:“怎么?难不成是本殿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了?” 禁军首领连忙道:“末将不敢。” 皇后知道,沉瑜既然在这里,那么这件事根本就无法避开她,况且她和禁军首领的对话本就不怕他人听到,因此淡淡道:“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禁军首领得了命令,这才道:“回皇后娘娘,着火之时主殿之中除了四公主的尸体,还有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在,只不过由于火势突然,再加上大火起的太快,现在禁军根本进不去,只怕她们二人都已在火海中……” 沉瑜眉头不经意的蹙起,“着火的这段时间,禁军之中可有人看到一个宫女进入大殿之中了?” 禁军首领摇摇头,道:“未曾看到。” 即便得到了禁军首领的否定回答,沉瑜却仍旧放不下心里来。 反而是皇后在这个时候奇怪的看了一眼沉瑜,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她将身边的宫女派遣进去救沉妩的尸体去了? 今日她凭借对危险的感知,当机立断让人提前在主殿泼了桐油,大火一旦燃烧起来瞬间连成一片,想要灭火岂是容易之事? 果不其然,沉瑜在皇上面前突然发难,她这一招釜底抽薪,沉妩的尸体随着大火会灰飞烟灭,那么她的死因究竟是病逝还是被毒死,根本无从查起,即便沉瑜手里有旁的证据,但是没有了最关键的这一件,根本无法定下她的罪。 况且,沉瑜要是执意为之,她也不是吃素的。 沉瑜所有的精心准备,今日都化为了泡影。 皇后不论是心中如何想的,面上的表情无懈可击,她长叹一声,道:“没有想到啊妩这个可怜的孩子,竟然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了。” 至于那个丫鬟的死活,她根本毫不在意。 这话一出,几乎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禁军首领问弦歌知雅意,立刻退了下去。 沉瑜冷笑道:“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啧啧,当真是好手段啊,不愧是世家中精心培养出来的皇后啊!” 这句话就相当于撕破脸皮了。 皇后脸色却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她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的宫殿,一言未发。 “皇后,你既然敢做,那么迟早有一天本殿会抓住你的把柄的。”沉瑜声音里透着寒意。 皇后的眼珠动了动,她看向了沉瑜,“为什么你偏偏认定了这是我做的?” 话一出口,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呵,原来如此啊,早就留下来的丫鬟,还有禁军的守卫,甚至或许还有旁的人,这一切都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啊……” 皇后脸上神态看似没有变化,脚步逼近了沉瑜几步,轻蔑道:“只不过你觉得仅凭这些就想扳倒本宫?” 沉瑜不甘示弱,冷哼一声,道:“这一次是你运气好,只不过下次鹿死谁手,就看你我的本事了。” 橘红色大火映红了一小片的天空,奔跑的太监宫女,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背景,又有谁知道,这一切不是天灾人祸,只不过是争权夺位中的互相算计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羡慕 慕文君混迹在众人身后,刚出了花厅,就径直调头转向了主殿。 她眯着眼睛穿过熙熙攘攘的宫女太监,看着浓烟滚滚的大殿,随手抓住了一个太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有人进去救人了?” 太监手中正提着一桶水,骤然被拦住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这么大的火怎么可能会有人进去?难不成是不要命了?再说了里面要是有人早就跑了出来。” “四殿下的尸体呢?可还在里面?”慕文君焦急的问道。 假死药五个时辰的药效,现在药效未过,沉妩虽然看似和一个死人一般无二,实际上却是一个活人啊!!! “四殿下?”小太监困有些懵的抬头看着慕文君,轻声嘀咕道:“谁又会去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啊?!” 身边热浪滚滚袭来,她却如坠冰窖,浑身冰冷。 小太监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对,他举目四顾,旁边都是在忙着救火的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方才是我失言了,你可莫要在别人面前说起我说停过这样的话啊。” 这个小太监也是个年纪轻的,藏不住话语,他压低了声音,道:“四殿下虽然贵在主子,但是毕竟已经去世了,况且她死时又是被幽禁的状态,这所有的宫女太监又没有一个是她的心腹,不过是从别的宫殿抽调过来灭火的而已,所以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不受宠的公主冒这么的危险。” 慕文君呆愣不过一瞬间,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小太监说了什么,咬了咬下唇,拿出一条手帕沁在了小太监手里的水桶里,掏出来捂住口鼻,脚步移动,径直就要向主殿中冲去。 她不能让沉妩葬身火海,她已经答应了去世的良妃,那么就一定要保证沉妩安然无恙。 秉持着这一个信念,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面对着熊熊烈火毫不惧怕。 有禁军注意到了她靠近主殿的身影,在她身后吼叫着,她一概不理。 她现在无法求别人,尤其是禁军,她不确定谁是皇后的人,谁又是别人的人,皇后既然敢派人放火,那么自然也会派人留意在这里的人,搅乱浑水,不让沉妩的尸体有机会救出来,否则沉妩尸体被救出来,若是被太医查出她的死因,岂不是白放了这一场火。 时间紧迫,火只会越来越大。 慕文君脚步已经迈进了门槛,一名禁军骤然出现在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毫不犹豫的将她从距离一步的火海中拉了出来。 “慕小姐,别进去。”禁军低声道。 慕文君咬牙挣扎道:“松开我。” 不过随即,她就微微愣住,这人口中叫的是慕小姐! 她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人,因为有烟雾缭绕,她眯了眯眼睛,道:“不管你是谁,看出来了什么,别阻拦我。” 禁军压低了声音,道:“属下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说罢,抬起手腕在慕文君的脖颈上一砍,慕文君顿时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软软的跌倒了,禁军手疾眼快的抱住慕文君,快步离开了。 …… 慕文君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她醒过来的时候立刻警觉的四处环顾。 她躺在一个干净舒适的床上,屋子里的环境让她感觉很陌生,这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四周安静无声,身旁也是空无一人。 她并没有受到禁锢,反而行动自如。 这一点让她稍微有点疑惑,想到昏迷前的事情,她猛的神色大变,沉妩怎么样了? 是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是也是现在最有可能的下场。 她的眼圈蓦然红了,毫不犹豫的就要下床。 然而刚推开门,目光就触及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呆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怎么是你?” 沉崇玄衣黑发,正要推门,却见门已经从里面推开了,门口站着眼圈通红的慕文君。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慕文君的长发,然而最后要落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听到她的问题,他道:“自然是我。” “沉妩呢?她怎么样了?”慕文君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她红着眼圈道:“是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 “沉妩没事!”沉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话音刚落,旁边响起了一道嗓音暗哑却生机勃勃的声音。 “喂,你该不会盼着我死了吧?” 慕文君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从沉崇身后走出来的高挑的女子,她脸色沉郁苍白,脸颊凹陷,看起来并不健康,甚至能够看出来沉珂在身,甚至说完这句话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不过却仍旧能够看出来,她心情很好,更重要的是她竟然站了起来。 还记得她上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还是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样子。 见到沉妩安然无恙,慕文君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微微一愣,道:“我睡了多久?现在这是在哪里?” “你睡的时间并不长,这还是在宫中。”沉崇声音低沉道。 慕文君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后脖颈的痛,她坐在桌子旁,接过沉崇递过来的茶水,并没有立刻喝,放在桌子上,抬起手轻轻的敲击着后脖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崇注意到慕文君的动作时,眼睛眯了眯,他站起身,走到慕文君的身后,轻轻的按压着她的后脖颈。 这个举动不止是出乎了慕文君的意料,就连沉妩也是惊呆了的样子。 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沉稳有度,恪守礼制的睿昌亲王会做出这种事情。 慕文君声音抖了一下,“这……我自己来……就好。” 沉崇没有理会她这句话,一双大手轻轻的揉捏着她的后脖颈,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 沉妩惊愕过后蓦然笑了,打趣道:“没有想到皇兄竟然会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眼底中的羡慕一闪而过。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黎明将近 沉妩的话一出口,慕文君耳垂瞬间红了起来,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掩饰性的喝了一口茶水。 在慕文君的认知中,她和沉崇虽然互相表明了心意,但是彼此因为身份的缘故,还有各式各样的原因,在外人面前都是装作互不熟悉的模样,可是现在突然当着沉妩的面如此亲近,颇让她感觉到有些许不适。 不过这种不适也不过是片刻而已,那双大手的力道恰到好处,很好的缓解了她的疼痛。 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沉妩形容依旧瘦削,脸色苍白,不过语气却是生机勃勃的,她目光之中的死气也是一扫而光, 她撑着下巴,看着亲密的两个人,打趣慕文君道:“听说着火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的就要冲进火海救我,啧啧,当真是让我好生感动啊!” 慕文君放下茶盏,挑眉道:“我只是担心违背了答应了良妃娘娘的事情。” 沉妩捂着胸口,做出感动的姿态来,道:“不论是因为什么,本殿……咳咳……我都十分感动。” 慕文君微微笑了,确实,当时的场景确实是九死一生,就说是拿命去救也不是不夸张的。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去除了心病之后的沉妩不像是病床上的死气沉沉,也不像是之前一切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的沉稳安静,眼中却有着万千心思的她,不知不觉中,沉妩也变了。 是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谁又能够还如初一样呢? “不过说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文君回过头看向沉崇,目光有些疑惑。 “火势刚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将啊妩救了出来。”沉崇沉声道。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个简便的回答颇有些不满意,她道:“你是怎么知道沉妩没死的?”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意识到了漏洞所在,她的假死药是乔陆配制的,而乔陆是沉崇的人,这件事自然是乔陆告诉沉崇的。 “可是你的人怎么会在沉妩宫殿旁边?而且救人的时机这么合适?”慕文君眨了眨眼睛。 沉崇勾了勾嘴角,不说话,只是看着慕文君。 慕文君后知后觉的指了指自己,呆呆的道:“是因为我?” 是了,沉崇既然知道假死药的事情,那么只要稍加思索就会意识到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在宫中有人手在,无论是扶龙卫,还是禁军,或者是宫女太监,想要通过这些人手暗中保护慕文君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一旦动用人手,就很可能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宫中到底不是沉崇的主战场,朝堂才是,他一旦动用了人手,也就意味着会被人发现,皇后或者皇贵妃都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些人可能再也无法启用,这个风险不可谓不大,每安插进宫中一个自己的人,这其中的艰难是慕文君不知道,却可以想象的。 慕文君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还记得上一次两人见面时,因为她想起了前世的事情,颇有些不欢而散,可是没有想到沉崇竟然还会为她如此尽心尽力。 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伴随着的是感动。 “喂,我还在这里呢!”沉妩不满的敲了敲桌子。 慕文君看过去的时候,掩饰性的喝了口茶水,每当她不好意思的时候只好拿起茶水当做挡箭牌。 沉妩话虽然这么说着,不过眉眼之中却是笑意。 慕文君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她问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难道我睡了五个时辰?” 不然的话沉妩怎么会醒了过来,还一副如此生机勃勃的样子。 “太阳刚要落下,你不过是睡了三个时辰而已。”沉妩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着:“我是被烟雾熏醒的,虽然那药物吃了之后外表看上去我和死了无异,但是实际上我却能够感觉到外界,大火着了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拼命让自己醒了过来……” 只不过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当时的她根本就没有力气爬出去,屋子中被泼了桐油,门口的位置被大火阻挡的死死的,就算是她没有事情也未必能够逃出去,更不用说那种情况下,她躺在床上,只能无妄的等着火舌舔上她的身体。 沉妩甚至根本就不敢相信,若是没有人破窗而入,将她救了出去,她会遭到什么。 她现在神态平静,嬉笑怒骂,可是内心深处如何,却是旁人想象不到的,那一刻的熊熊火焰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闭上眼睛的时候甚至能够感觉到火焰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又和之前的心病全然不同。 沉妩虽然没有说出这些话,不过慕文君却也能够猜测到了,她静默了一瞬间,这其中有她的疏忽在,若是沉妩真的因此出事了,她难辞其咎,所以在得知沉崇救下了沉妩的时候,她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仿佛是释然。 沉崇让她感觉到了安全。 那是一种她重生以来从未感觉到的情绪。 或许,她真的应该对往事感释怀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金光调皮的穿过窗户落了满地。 沉崇已经停在了他的动作,站在慕文君的身旁,面无表情,却又沉稳如山。 慕文君滑如凝脂的柔夷在桌子下悄悄的拉住了他的手。 沉崇的唇角微微勾起。 慕文君又要拿起茶水,茶杯递到了嘴边,她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茶杯已经空了。 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将茶盏放下,正襟危坐道:“那个……啊妩,这次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抱歉。” 沉妩摇了摇头,笑容明朗道:“不必说那些了,现在的我能够呼吸新鲜的空气,看着外面的天空,我已经很知足了,只不过与其想之前的,你不如考虑考虑,现下你要如何把我带出宫中去啊!” 沉妩心中是一刻都不想待在宫中的,但是她知道现在她要忍住了,只要等待黑夜的过去,才会迎来黎明。 黎明已经将近。她现在能够做的,就是等待。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决意出宫 慕文君似乎感觉到了沉妩的焦躁,她伸出手轻轻的抚在她的手上,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道:“现在你的身份不同一般,在旁人眼中你已经去世了,此时一步不能错,否则前功尽弃。” 沉妩明白这个道理,她缓缓舒出一口气,平息着内心的焦躁,轻声道:“我知道的,天色已晚,明日的清晨总会如期而至,我也……会离开这里的。” 沉崇并没有在屋子里停留太久,不过一会儿,就有他身边随行的宫人前来唤他。 宫中突然失火,三位王爷在这个好关键时候不约而同前去探望景明帝。 谁都不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会给三足鼎立的朝堂局势带来什么变化。 沉崇离开的时候,最后一缕阳光坠落到了西方群山之中,一轮将明未明的月亮高高悬在天边,宫人们点燃了如长龙一样的宫灯,恍若白日。 沉妩拿起宫灯上的白纱罩子,点燃了蜡烛,屋子中顿时亮了起来。 她又在麒麟香炉里放了一片香片,袅袅香烟升腾而起,她用手扇动着烟火,轻轻一嗅,优雅到了极致。 沉妩转过头微微一笑道:“这种香片有宁神的效果,最适合现在的你我了。” 慕文君注意到沉妩自从醒了过来后,言辞中只以我自称,而再也不自称本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真的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了吗?” 虽然是她劝说的让沉妩离开宫中,但是不得不说,方才沉妩闭眼嗅香那一幕让她生出了不确定的心思,这般女子似乎天生就应该被奴仆簇拥,众星捧月,锦衣玉食的长大,而不是流浪江湖。 良妃自幼生长于江湖,更是凭借自己在江湖中闯荡出了一片天地,她就像是一尾鱼,在海洋中徜徉,却不适合宫廷,她因为一见钟情将自己送入了宫中,自此再不得开心颜,被皇宫禁锢住的良妃,终究就像是开败了的花,渐渐枯萎而死。 但是沉妩到底不是良妃,沉妩自幼生长在宫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举一动,仪态万千,她又神思敏捷,深谙宫斗之术,这样的姑娘在宫中或许可以如鱼得水,但是到了江湖,她真的能够过得好吗? 在慕文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沉妩微微一愣,随即就意识到了她在想什么,顿时失笑道:“文君,难不成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 慕文君揉了揉蹙起的眉尖,道:“我是在担心你。” 担心……沉妩在唇舌间捻磨着这两个字,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起过这两个字,便是她母妃也不曾。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我早就过腻味了,能够出宫是我期待的,我想去看看宫外的天下。”沉妩弯唇轻笑,她托着腮看着慕文君。道:“其实我倒是很好奇,我母妃到底承诺给了你什么,让你如此费尽心思为我着想……” 不等慕文君说话,沉妩轻咳了两声,歪了歪头,道:“难不成是海棠楼?” 慕文君颔首道:“没错。” 沉妩点了点头,道:“果然如此,若是说我真的离开的京城,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海棠楼了,虽然我并不是海棠楼真正的楼主,但是海棠楼中的人照顾我良多,她们跟着你倒是个好去处。” 现如今的海棠楼不比从前,良妃将海棠楼交给慕文君,虽然有为了让她出手救沉妩的用意,但这也是给海棠楼找到了个好的退路。 因为良妃的缘故,皇上动了铲除海棠楼的心思,无论是扶龙卫,还是寻城的禁军,都对扶龙卫展开了搜查,已经有不少人死于朝廷手中,海棠楼现在步步维艰。 慕文君伸出两根手指扣动着桌面,道:“不过海棠楼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之所以就你还有一个原因……” 沉妩眨眨眼,想了想不得其解。 慕文君道:“听风溪提起你曾说若非你我二人立场不同,你觉得我们二人性情相投,甚至颇有些欣赏我,我们……可能成为朋友?” 沉妩额了一声,拍了拍脑门道:“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我现在便将这份可能变成现实啊!”慕文君歪了歪头,笑容灿烂。 这一笑击中了沉妩的心脏,她捂着胸口,唉声叹气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何你能够让二皇兄那般冷静自持的人喜欢上了。” 朋友二字,确实让沉妩感觉到了浓浓暖意。 沉妩虽然去了心病,不过身体上的病却没有好利索,她想了想,道:“你可想好了,要如何送我出宫?” 宫中并不安全,虽然可能会被人发现,而现在的她在旁人眼中应该是个死人才是,若是被发现是假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没有踏出京城之前,她并不敢掉以轻心。 慕文君单手撑着下巴,道:“我早就计划好了,不过这还要等明天的。” 她顿了顿,“明日一早,姚澄会进京请辞,届时咱们混入她带来的东西之中,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人发现的。” “姚澄?”沉妩听到这个名字,眨了眨眼睛道:“你莫要忘记了我母妃亲手杀了的她的兄长,你真的觉得她会帮我吗?” 慕文君不方便解释姚澄和婉家的关系,她只是道:“你放心,姚澄信得过的。” 她站起身,透过窗子看着窗外夜景,入目却一片肃穆之色,她眨了眨眼睛,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还不知道?”沉妩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慕文君还不知道这里是何处。 “这是二皇兄以前未封王的时候的住处啊。” 她见慕文君脸上一片懵懂之色,这才知晓慕文君真的不知道这是何处,她解释道:“只不过二皇兄自从出宫住之后很少回来了,说起来便是我也是很少来这里,二皇兄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这里倒是一直留着了。” 原来这里是他住过的地方…… 慕文君四处打量着,心中又和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第二百七十章 请陛下降罪 明月悬在墨蓝色的天空里,几颗寥落的星子若隐若现。 引路的宫人手里提着一盏宫灯,皇后看着那明亮的灯火微微有些失神。 “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淙王爷站在御书房前正来来回回的踱步着,看到迎面走过来的皇后立刻迎了上去。 “听说沉妩去世了,而且她的宫殿还失了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抬起眸子,看到沉淙的时候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她抬手屏退了四周的宫人,凉声道:“今天你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去了哪里?” 沉淙躲闪着皇后的目光,吞吞吐吐道:“这……这……和我去了哪里有什么关系?” “你身为扶龙卫统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才得知消息,沉淙,母后在为你四处奔波,可是你呢?你可知道现如今朝廷局势如此紧张,你竟然还如此胡作非为……你可曾为你母后着想过?”皇后怒火中烧,抬手就想锢沉淙一个巴掌,不过到底考虑到了这里是御书房前,手抬了一半,忍了下来。 沉淙有些惊愕,母后很少会对他发这么大的火,更加不会在外面如此失态,今日态度行为颇有些不对。 不过更加让他害怕的是,难不成是皇后发现了他做的事情? 沉淙不自在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咽了咽唾沫,安抚道:“母……母后,您消消气,儿臣知道错了。” 皇后缓缓舒出了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气,她看着垂着头的沉淙,低声道:“一会儿进了御书房你一定要将调查沉妩宫殿着火的事情揽过来,不要给旁人突然发难的机会。” 还不等沉淙应下,长公主杉杉而至,看着正在说话的皇后和沉淙,挑了挑眉毛,道:“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皇后抬了抬眸子,淡淡道:“淙儿得知了啊妩突然去世的事情心中很是难受,本宫正在劝慰他。” “老奴见过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淙王爷,皇上请诸位进去。”李公公从御书房中走了出来,看到这三位主子都到了,顿时恭谨的说道。 三人进去的时候,沉崇,沉隶和皇贵妃已经在御书房中了。 各自行过礼后皇上赐了座位。 皇上目光扫过众人,面色沉沉,道:“啊妩去世的事情想来你们已经都知道了,今日啊妩宫殿突然失火,这件事颇有些蹊跷,朕已经命人去查了……” 皇后眼皮一跳,端着茶盏的手顿住,她不动声色的给沉淙使了个眼色。 沉淙立刻道:“父皇,啊妩去世已经让你伤神了,这件事怎么能够再让您费心,不如您将这件事交给儿臣,扶龙卫一定会查出来来龙去脉。” 皇后放下茶盏,叹息一声,劝说道:“陛下,淙儿说的对,前朝的事情本就让你颇有些费心了,这件事不如就交给他,省的你为此费力劳神。” “交给淙儿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今日事发之时不见淙儿率领扶龙卫出来呢?怎么?难不成是当时忙着别的事情去了?”沉瑜目光在皇后和沉淙身上转过,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皇贵妃柔声道:“陛下,依照臣妾看来,这件事……” 皇贵妃话还未说完,皇后猛的放下茶盏,极其清脆的一声响,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皇后做出这种堪称失态的举动不得不让众人多想。 “皇后,你这是在做什么?”皇上沉了声音。 皇后从座位上站起身,跪拜在地,行大礼参拜道:“陛下,方才是臣妾失仪了,臣妾请陛下责罚。” 皇后跪了下去,在场坐着的小辈纷纷不敢再坐着,沉淙更是随着皇后一同跪了下去。 方才皇后的动作态度确实是失了平日里的冷静,不过却也根本不必行如此大礼来请罪,更何况这里还坐着这么多的小辈。 这不像是请罪,反而更像是一种变相的胁迫,皇上皱起眉头,道:“不过是没有拿稳茶盏而已,犯不着如此,快站起来吧。” 皇后却固执跪在地上,道:“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下人都以皇室为准则,本宫身为中宫之后,未能以身作则,实在愧对天下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不过是一个没有拿稳茶盏的小事怎么被皇后说的仿佛是犯了什么法大错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请辞皇后之位了。 就是沉淙也不知道皇后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他跪在皇后身后,心里焦急万分,可是又不敢在此时开口,任谁都看出来现在皇上心情极其不好。 “皇后!”皇上沉了声音。 皇后跪在地上,抬起高傲的头,对上皇上阴郁的目光,扯了扯嘴角,一言未发,睫毛轻轻颤抖,一滴泪先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淌下,埋入了漆黑的发丝中。 皇上的心到底不是铁石心肠,面对着眼前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结发妻子的泪水,长叹一声。 皇贵妃目光闪了闪,捏紧了手,率先打破了殿中的沉默,她道:“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天下人都知道姐姐说最重规矩的,不过是一个茶盏而已,哪里值得姐姐请罪呢?快站起来才是。” 皇后扶开了皇贵妃搀扶的手,方才的脆弱神色仿佛错觉一般,她面沉如水,寒声道:“本宫在和陛下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这一刻皇后背脊挺直如松,凤目含威,虽然跪着,但是气势绝非站着的皇贵妃能够比拟。 皇贵妃脸色瞬间煞白,她跪在地上,低泣道:“臣妾知道不该插嘴,只不过不想姐姐和皇上生了隔阂,这才冒然出口,还望姐姐见谅。” 她手中捏着手帕,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皇后面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她寒声道:“本宫身为皇后以身作则,皇贵妃却视作宫规如无物,可真是让本宫开了眼界了啊!” 说罢,她看也不看脸色瞬间僵住的皇贵妃,将头磕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扬声道:“臣妾不禁失了仪态,更是未能管理好后宫,请陛下降罪。”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宽恕 这一声高亢的“请陛下降罪”,彻底的让皇上变了脸色。 这一句话虽然是皇后为自己请罪,可是其中的含义却不得不让人深思熟虑。 皇上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皇后的目的,她是表达心中的不满。 皇贵妃似乎也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使出这一招,她历来得陛下宠爱,更是分了皇后的掌宫之权。 她一向以此为荣。 就算是她未得到皇后之位,可是她的地位荣宠就是皇后都比之不得,当真是后宫之中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实际上,面对不顾一切的皇后,她却怕了,皇后到底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身后有着世家撑腰,她即便是遭到皇上不喜,后宫之中仍旧没有人敢看不起她。 但是她自己却不同,她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皇上的宠爱,若是没有了这份宠爱,她的身后就是悬崖峭壁,苦心经营多年,才有今日这般荣耀地位,她怎么可能忍受失去。 皇贵妃低下了向来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头颅。 看着母妃如此,沉隶立刻跪在地上,求情道:“父皇,母妃她无意……” “够了!”砰的一声,皇上狠狠的一拍书案。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沉瑜看了沉崇一眼,却见他由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皇上寒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最后道:“除了皇后,所有人都出去。” 皇贵妃咬了咬牙,抬起头不甘心的想要说什么,却触碰到了皇上阴冷的目光她顿时心头一颤,什么话也没有说的退了下去。 沉瑜何尝不是同样的不甘心,设的局分明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却因为扑鱼人的一时心软前功尽弃。 但是纵然再如何不甘心,她也清楚现在不是出头好时机。 她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情绪,退了出去。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皇后抬起了头,挺直了背脊,目光之中的倔强让皇上微微有些恍惚。 仿佛看到了两个人大婚之际,那时候的皇后就是如此,出身于世家,和他青梅竹马,脾气倔强,高傲的不可一世,只不过宫中二十多年的时光,已经将她的棱角磨平了,反而趋于世俗的圆滑,他叹息一声,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 皇后抿紧了嘴唇,这一次没有拒绝,借着皇上的力气站了起来。 “皇后,这次的事情你做的过了界了。”皇上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情,不过皇后却是立刻意识到了他口中的说的是哪件事情。 火烧沉妩宫殿。 皇后隐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面上眼圈蓦然红了,“臣妾自从嫁给陛下以后,恪守本分,不敢有丝毫的逾越,即便陛下宠爱皇贵妃,想要将本属于臣妾的权利分给皇贵妃,臣妾也不曾违逆陛下的意识,现在……陛下不相信臣妾吗?” 皇上站在窗边,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皇后话语之中的委屈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了一般,她道:“陛下,啊瑜向来不喜欢臣妾,对臣妾几次出言不逊,但是因为她是您最亲近的妹妹,臣妾丝毫不曾计较,甚至她每次入宫之时都不曾委屈了她,但是这一次她却联合皇贵妃污蔑于臣妾,臣妾便是再宽容大度,也无法忍受啊!” 皇上抬起了一只手,沉声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的语气骤然凌厉了起来,皇后咬了咬下唇,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锋利的指甲却嵌入了肉里。 是了,只要一提到皇贵妃或者沉瑜,皇上从来都是纵容的态度,不会去深究,仿佛她们做出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一般。 他的柔情蜜意都用在了旁人身上,唯独身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只能够靠着他的怜悯躲过今日这一劫。 “啊妩宫殿走水的事情朕会交给扶龙卫去查,皇后,你好之为之吧。”皇上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一句好自为之,让皇后面色苍白如纸,她近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来维持表面的冷静。 ——————————————— 沉隶搀扶着皇贵妃从御书房中走了出来。 三王爷皱起眉头,道:“母妃,沉瑜和皇后之间的争斗,你本不必掺和进去的。” 皇贵妃一只手扶着额头,道:“这种事情避不开的,沉瑜和咱们之间到底没有真正的利益冲突,但是皇后不同,你可曾想过,皇后在位一天,沉淙就是嫡子,自古以来嫡出为贵,更何况皇家,你父皇虽然迟迟未立下太子,可是一旦动了念头,首当其冲的就是沉淙,所以今日既然有这个机会,母妃怎么可能错过,再说了母妃不过是推波助澜儿而已,真正想要对付皇后的是沉瑜,只是没有想到只剩下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候……” 皇贵妃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沉隶何尝不明白皇贵妃的苦心,他沉默了一下,道:“姑姑虽然一向和皇后不和,可是从来都是小打小闹,不曾如此大动干戈,这次却如此行事,实在是有些不对啊!” 听到沉淙这么说,皇贵妃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回想了一下今日所有事情,道:“沉瑜这一次确实是有备而来,若非今日那一场大火,还有皇后方才的突出奇招,只怕没有防备下的皇后很难斗得过沉瑜,沉瑜这么做,你说是不是她得到了什么消息?” 皇贵妃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反手按住了沉隶的胳膊,道:“你快出宫,只怕朝堂之上有了变化。” 听到母妃如此猜测,沉隶也不敢再耽搁,他道:“儿臣这就去派人探听消息。” 说罢,将皇贵妃交给了身边随行的嬷嬷,匆匆离去。 皇贵妃停下步伐,看着沉隶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贵妃娘娘不必担忧,王爷自幼聪慧,他会知道如何去做的。”看着沉隶长大的嬷嬷轻声宽慰着皇贵妃。 皇贵妃的目光却停在了并肩而行的沉崇和沉瑜身上,她眯了眯眼睛。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世家动作 沉瑜出了御书房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等着沉崇出来了,迎了上去。 沉崇垂首道:“姑姑。” 沉瑜点了点头,长裙曳地,和他并肩而行,轻声问道:“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沉崇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姑姑想要凭借这一招击败皇后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沉瑜觉得沉崇可能会从其他角度说,却没有想到他会直接了当的说出这句话,虽然有些诧异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此话怎讲?” “姑姑可曾想过皇后之所以为皇后是因为什么?” “……她的家世。”沉瑜本就是聪明人,话一出口,不用沉崇解释,她就明白了过来,道:“你的意识是只要皇后身后有世家撑腰,那么她就不会彻底倒下?” 这么多年,皇后和皇贵妃之间交手不断,不是没有过请陛下裁决的时候,但是最后却都小惩大诫,不了了之。 这便是皇上为了平衡后宫势力做出的决断,皇上未必不知道谁对谁错,可是这并非是能够以对错判断的,而是以大局为重。 皇后身后代表的内阁世家,而皇贵妃身后则代表的是皇上的支持。 “可是这一次不同。”沉崇所说的道理,沉瑜一清二楚,只不过她却觉得这次是不同的,因为这次事情的起源出自于皇上的授意。 只不过这话,沉瑜就不会对沉崇说了,她反而换了一个话题,语重心长道:“啊崇,慕文君已经定下了亲事,你是要成大事的人,不可将感情放在儿女情长上,何不放下她,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既然你已经和林府的嫡出小姐定下了亲事,不如就趁着……” 不等沉瑜说完,沉崇语气沉了下来,他停下步伐,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沉瑜脸色有些苍白,她扯了扯嘴角,道:“沉崇,你现在再不考虑终身大事,难不成要等着皇后给你安排亲事?” 皇后乃是中宫之主,若是真的想要安排沉崇的亲事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他已经没有了亲生母亲,而皇后则是他名义上的嫡母。 沉瑜见沉崇不说话,继续道:“陛下主张开设女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给你们选妃,林从玉无论是出身,还是性情,都堪当为王妃,若是你早日定了下来,避免了后顾之忧,不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要怎么办?” 当然,沉瑜选中林从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的出身,虽然皇室厌恶世家,可是又从另一方面不得不依附世家,沉崇若是能够通过联姻得到世家的支持,以后的路自然会好走一些。 沉崇却仿佛并不在意沉瑜说的话,面沉如水道:“沉瑜,你何必要装作如此在意我,咱们之间的话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他指的是当初驸马去世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沉崇已经知道了过往的一切,最亲密的舅舅和母妃都和她的死脱不开关系,这又让他怎么可能心无芥蒂的如幼时一样唤沉瑜一声小姑姑呢? 沉瑜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可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沉崇却丝毫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沉瑜的性子她是最熟悉不过的,莫看她现在口口声声说的多么好听,可是一旦涉及到了她的利益,她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掉任何人,她是一个精致的利己者。 看着沉崇快步离去的步伐,沉瑜眸光闪了闪,还是道:“明日朝堂之上会有变动,你做好心里准备。” “你是指世家打算请陛下下旨立太子的事情吗?”沉崇停下了脚步,道:“我已经知晓了。” 沉瑜愣在原地,看着宫灯下明明灭灭的背影,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沉崇已经长大了。 果然啊,从前那个会叫着她小姑姑的孩子已经长大到她需要仰视才能够看到他的眼睛。 ————————————————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四公主的宫殿在烈火之中毁于一旦,最后从中找到了一具只剩下了焦黑的尸体。 沉淙拿着手帕捂着口鼻只粗略的看了一眼,皱眉道:“行了既然找到了尸体就装入棺材里吧。” “可是,王爷这具尸体……”负责验尸的官员看着这具女尸只觉得不像是四公主的,只不过话说到一半,就被沉淙打断了。 沉淙凑近了那官员耳边,压低了嗓音,道:“既然同朝为官,那么本王就奉劝李大人一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心里有数,否则若是因此招惹了什么祸端,殃及了家人便不好了不是吗?李大人,你说呢?” 李大人擦着额头上密布的细细密密的汗水,点头哈腰道:“王爷说的对。” 沉淙满意的拿出两张银票塞到了李大人的手中,笑眯眯道:“李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啊!” 沉淙直起腰,唤来扶龙卫,道:“将尸体装入棺材里吧。” 沉淙心中隐隐有些得意,皇后让他将这个活揽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不过后来皇后亲自叮嘱了他一番,他这才知晓沉妩的死可是和皇后脱不开关系,方才验尸官必然是查验出来沉并不是病逝,所以才会要说什么,不过有他在,一番恩威并施,堵住了验尸官的嘴,那么沉妩的死最后只能是病逝,而没有其他的原因。 除去收敛沉妩尸体,还有一件事是沉淙要做的。 那就是找出宫殿失火的原因。 一夜查探之后,沉淙跪在了景明帝的房间的外间禀告道:“回父皇的话,是一个小太监点燃的火,等着儿臣率领扶龙卫去抓捕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已经服毒自尽了。” 皇上刚起来,正在宫人的服侍下穿着朝服,他透过头上的十二玉旒看向沉淙。 沉淙在这种目光之下头恭敬的低着,额头上却是汗珠。 直到皇上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既然如此,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沉淙心中舒了一口气,“儿臣遵旨。”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太后出面 天空破晓,一轮弯月悬在将明未明的天空中,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那轮月光越来越浅淡,日光渐渐自东方升腾而起,月光最后趋近于无。 早朝如期而至,以世家为首的官员于今日突然发难,请求陛下早日立下太子,以安国心。 景明帝于殿上大怒,仍有数人跪地声泪泣下执意请立太子。 三位王爷战战兢兢不敢发一言。 最后早朝君臣不欢而散。 皇上回到御书房时心里怒气仍旧无法消解。 “岂有此理,世家欺人太甚,竟然敢如此逼迫朕。”景明帝随手抄起手边的白瓷茶盏扔到地上,砰的一声,茶盏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皇上,太后来了。”李公公战战兢兢的请示着。 皇上眼睛眯了眯,胸中怒火始终无法平息,不想吐出不见二字,眼底闪过晦不明的光,不过念起到底是自己母后,他缓缓的喘了两口气,接过宫女新奉上来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道:“让太后进来吧。” 李公公连忙小跑着前去通报,太后身着华服,她走进来的时候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碎裂的茶盏,随即目不斜视的看向了皇上。 皇上起身见了礼,又将太后搀扶着坐在了座位上,道:“母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太后娘娘年纪已经大了,满头华发,不过精神头还算不错,她拍了拍皇上的手,道:“哀家听说了你今天早朝上的事情,知道你心中不痛快,不过朝堂上的官员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早日立下太子才可保国家安泰啊!” 皇上面色微沉,声音冷下来,道:“太后是怎么知道的朝堂之上的事情?您不是一向不理会前朝之事吗?” 太后在皇上未登基的时候并不是皇后,只不过是宫中一个不受宠的妃嫔,还是后来景明帝凭借自己的手腕登上了皇位,母凭子贵,这才被封为太后,她身后的母家也凭此越来越繁盛,更是成为了京中不弱于四大世家的存在,家族尝到了甜头,又将家族中的女儿送入了宫中,这一次成亲之后便是皇后了。 不过太后并不怎么插手宫中事务,除了在册封皇后的漫长事情格外坚决后,在皇上登基之后就醉心佛道。 皇上特意在后宫之中修建了一个佛堂,太后平日里多是在其中吃斋念佛。 太后见皇上面色沉了下来,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她面色也沉了下去,道:“哀家虽然不理会朝堂上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事关大夏国的江山社稷,不得不劝皇上你一声啊!” 太后坚持的态度让皇上想起了立后的时候,那时候太后也是如此,她鲜少会如此态度坚决,所以让皇上颇有些记忆犹新的感觉。 “皇上,太子迟早要立下,何不早些立,前朝有多少无端的内斗就是因为没有早日立下太子引起的,难不成你还不能够吸取教训吗?”太后沉声道。 皇上端起茶盏的手一顿,“那母后可知道前朝为何亡国?” 皇上目光直直的射向太后浑浊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因为后宫参政,祸乱朝纲。” 后宫参政,祸乱朝纲,这四个字不可谓不大。 太后被这八个字砸的头昏眼花,她扶着额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皇帝,“你觉得哀家想要乱政?” 皇上站起身,冷冷道:“朕并未如此说,是母后想要引经据典,朕只不过是告诉母后一声而已。” 太后只觉得心痛难忍,目光中含了悲戚的意味,“哀家是你的母后啊,处处为你着想,唯恐你不能够顺心顺意,可是你竟然……竟然这么看待母后的吗?” 看到太后如此,景明帝的眉头蹙起,脸上的冷意愈发明显,他道:“母后您说您处处为儿臣着想,可是当初您执意要立您家族女子为后可曾问过朕的意思?顺心顺意?呵,哪个帝王能够做到顺心顺意?” 太后扶着桌子,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皇上,“皇上,你是在怨哀家?” 皇上触到太后满头的华发和脸上的皱纹,他想要说出的话到底还是忍住了,眼睛闭上了又睁开,又些话说开了反而不好,他最后只是道:“母后,立太子的事情朕心中自有决断,你不必插手。” 顿了顿,他继续道:“顺便告诉皇后一声,莫要以为朕不知道她做的小动作,这次的事情朕不予以追究,可是若是有下次,朕……不会再留情面。” 太后走的时候步伐踉跄。 皇后已经在太后的宫殿等候多时了,见太后回来之后立刻迎了上去,却见太后满脸苍白之色,她顿时唤道:“母后……” 身边的嬷嬷将安神药端了上来,皇后亲手接过,用汤勺呈了起来,轻轻吹了吹,这才喂给太后。 太后蹙眉道:“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行了,你是皇后,何必要你亲自动手。” 皇后却摇摇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道:“平日里事务繁忙,不能够亲自伺候母后,现在既然就在母后身侧,又怎么能够将这些事情假手于他人呢?” 太后闻言长叹一声,道:“果然还是你最懂事。” 皇后见太后脸色不再苍白,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母后,皇上怎么说?” 太后沉默了一下,拿起嬷嬷呈上来的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嘴,这才道:“皇上不肯立太子。” 皇后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就连太后去皇上那里劝说都碰了钉子,她扯了扯嘴角,刚要说什么,太后轻叹一声,道:“皇上还说他知道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立太子的事情,让你行事谨慎些,莫要再如此做了。” 皇后抿紧了嘴唇,拿着汤勺的手微微一抖。 她将汤药放到了一旁,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她道:“母后,这那哪里是我的意思,这都是父亲的意思啊!” 太后娘娘闻言揉了揉头,道:“不管是谁的意思,既然陛下话已出口,这件事不如……” 第二百七十四章 游园 眼看太后态度松动,皇后咬了咬牙,道:“母后,难道您真的人忍心看着淙儿以后被让人笑话看不起吗?” 太后微微一愣,道:“淙儿是王爷,怎么可能如你所说的那样?” 皇后咬了咬下唇,道:“淙儿是嫡子啊,本该生来就是太子,可是皇上迟迟不肯立下太子,现在沉崇和沉隶已经长大了,若是皇上想要立他们二人之中的一个,那您觉得淙儿以后还有活命之路吗?” 皇室之中的战斗,从来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便是不变的真理。 皇后知道太后从来都不是一个态度坚决的人,她做什么决定都要有人在背后退她一把,否则若是想要凭借她自己想明白那是等不到了。 “这件事你让哀家好好想一想……”太后扶着额头,只觉得头愈发的疼了。 皇上警告的话语言犹在耳,皇后的哀切言辞更是环绕在耳畔,太后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闭着眼睛,眉头皱着。 皇后不动声色的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快速退了下去,不过片刻沉淙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祖母可在?” 太后听到了声音,立刻弯了唇角,道:“快进来快进来,淙儿倒是有一段时间不来看祖母了。” 太后虽然对三位皇子面上都是极其喜爱的,但是实际上对沉淙到底是更加亲厚些。 “昨天醉心吃斋念佛,孙儿可不敢前去打扰,不过在孙儿心里可是时时刻刻记挂着祖母呢。” 沉淙这话一出,就将太后逗乐了,笑道:“还是淙儿会说话。” 太后宫殿之中一片欢声笑语,然而御书房却是气氛低沉。 太后走了之后,皇上并未如同往常一般批阅奏折,反而站在御书房的窗户外,看着外面景色,一言不发。 直到有小太监前来禀告道:“陛下,边关少城主姚澄前来向陛下请辞,陛下……可要接见?” 皇上这一上午已经拒了许多前来求见的人,听到这句话回了回神,道:“难得这孩子不喜京城的繁华,反而心系边关百姓,朕就不见了,去将沧海国进贡来的玉如意给她拿一柄,再去送些……” 姚澄在御书房前恭敬叩拜过皇上的恩赐,站起身,道:“李公公,在下对宫中御花园中的花海思念已久,不知道在临出宫之前去看一看花,可以吗?” 姚澄话一出口,险些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只觉得的这个理由找的未免太烂了些,不过李公公倒是丝毫不曾起疑心,反而笑着说道:“姚少城主进京中一趟不容易,进宫更是不易,这一别只怕是多年不见了,陛下对少城主很是欣赏,这一件小事陛下必然是应允的。” 便是姚澄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如此顺利。 其实也不怪李公公态度殷勤,主要还是皇上阴沉了一上午的脸色就是因为听到了姚澄请辞的消息才有了丁点笑意,而且更是赐下了不少东西,可见皇上对姚澄的看重。 李公公对朝臣的态度向来很好的印证了皇上对每位官员的态度。 姚澄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李公公了。” 李公公唤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叮嘱道:“姚少城要游御花园,你们两个人便负责给姚少城主引路,切记一定要伺候好了姚少城主,还有一点,莫要让姚少城主和旁人起了争执。” 最后一句则是低声嘱咐的,两个小太监点头哈腰的保证着。 姚澄面带微笑的又谢过了李公公,这才带着人走了出去。 她今日入宫和前几次孤身一人入宫不同,身边带了两个丫头,两个丫头都是恭敬垂着头。 这次陛下赏赐下了许多东西,李公公本来特意派人将所有东西都装入了马车里,不过姚澄却是谢绝了好意,让两个丫头捧在了手上。 “少城主,您请这面来,现在秋高气爽,右面的菊花开的正是最好的时候,而且颜色更是鲜艳至极……”小太监殷勤的领着姚澄在御花园游走。 姚澄脸上含笑,然而目光却时不时的扫向四周。 最后也没有找到想要找的,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听说有宫中有一颗香樟树,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不如去看一看香樟树吧。”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不知道香樟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姚澄既然开了口,他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在前方引路。 不过一会儿,前面就看到亭亭如盖的香樟树,姚澄眼睛一亮。 恰在此时,对面迎面走过来的正是睿昌亲王沉崇。 他身后同样跟随着两个丫头,手中捧着两坛酒。 沉崇迎了上去,笑道:“本想着去宫外送你一程,没有想到竟然在御花园碰到了你。” 姚澄脸上更是笑意满满道:“谁说不是呢?”她瞥向他身后的两坛酒,扬了扬眉,道:“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陈年佳酿?” 沉崇颔首道:“没错,在边关的时候你总是抱怨领兵打仗的时候喝不上酒,我便答应你只要打了胜仗之后送你两坛好酒,只不过没有想到一直到了今日才有机会完成承诺。” 姚澄绕过沉崇,立刻掀开了一坛酒,酒香瞬间蔓延了开来,她笑道:“果然是好酒。” 说着,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只要是好酒,从来不怕晚。” 她眨了眨眼睛:“在边关的时候未能敬王爷一杯,一直引以为憾,现在有好酒在,又没有战事,不如喝一杯如何?” “这里可没有酒杯,不过距离这里不远则是本王的宫殿,若是少城主不嫌弃,不如去那里喝?” “好啊。”姚澄顿时喜上眉梢。 两个小太监似乎没有想到姚澄这就不游园,反而要去喝酒了,面面相觑,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毕竟李公公安排他们是来引路的。 姚澄却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为难似的,笑着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在宫中逗留太久,让你们为难的,我直和睿昌王爷喝一杯酒,就算是全了我最后的愿望,喝过酒之后我立刻出宫。” 第二百七十五章 偷天换日 两个小太监见姚澄如此好说话,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不想再折腾一趟将此事禀告给李公公,反正只不过是喝一杯酒的功夫,也耽搁不了什么,况且喝酒的对象还是睿昌亲王,他们二人不敢有任何异议。 两人看着睿昌亲王将姚澄带入了小院里,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宫中日子无趣的很,平日里小道消息流传的最快。 早就有传言说睿昌亲王沉崇和边关来的少城主姚澄之间关系颇深。 “你可听说了?这位未来女将军可是在战场上救过睿昌亲王的,若不是她,只怕睿昌亲王都没有性命活着回来了呢?”略有些胖的小太监悄声道。 “你这消息忒旧了些,据我所知啊,睿昌亲王和姚少城主之间早就私定了终身,要不然那么多大臣想要和睿昌亲王结亲,睿昌亲王都给拒绝了呢?王爷就是在等着姚少城主点头同意呢!”身形略有些偏瘦的小太监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不可能!!!”胖太监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院子里面,不屑道:“你说的若是真的,姚少城主怎么可能还会回边关呢?早就留在京中等着成为王妃了?”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咱们陛下啊,对姚少城主极其欣赏,甚至亲自前往驿站想要给睿昌亲王和姚少城主赐婚,可是啊,虽然姚少城主心中也有王爷,但是人家追求的可不止是王妃之位啊,姚少城主是要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女将军的人!!!” 瘦太监朝着院子里头抬了抬下巴,道:“瞧见没,若是两个人互相不喜欢的话,怎么可能把两个支在外面,还把门给关上了,这分明是有悄悄话要说。” 胖太监闻言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确实如此,他唉声叹气道:“可惜了这一对璧人了,没有想到竟然就要分别了,难怪啊,我还想着姚少城主为什么非要在出京前逛一逛御花园,原来是为了见睿昌亲王啊!” 原本担心两个小太监起疑心过来探听消息的慕文君和过来寻找慕文君的沉崇将二人对话尽数听到了。 慕文君下意识的看了沉崇一眼,却见沉崇罕见的满脸无语面色,慕文君抬起手掩住红唇,险些笑出了声音。 沉崇无奈的抬起头揉了揉她乌黑亮丽的头发。 站在台阶上正好回首往回看的姚澄:“……” 她摇头啧了一声,道:“二位,本姑娘特意进宫一趟可不是为了看你们恩爱的!” 慕文君连忙抬起头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两声,以示清白。 屋子中传出一道清雅的笑声,姚澄转头看了过去,入目的就是款款走出来的四公主,犹记得庆功宴上四公主一身华服,清冷孤傲的样子,现如今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却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姚澄脸上神色淡了两分,说到底她兄长的死虽然不是出自她的手中,但是却又和她脱不开关系,虽然她也对姚路没有多少兄妹之情,但是心中怎么也做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感觉。 沉妩似有所觉,不过面色依旧如初,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这一次多谢姚少城主帮忙了。” 姚澄摇了摇头,道:“殿下不必客气,这件事本就不值一提。” 偷天换日,暗中将四公主和慕文君带出宫去,若是被发现了可是大罪,然而姚澄却轻描淡写的以不值一提将此事带了过去,沉瑜清楚这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慕文君。 她不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之间横隔着一条人命在,若非慕文君,只怕两个人都绝对不会碰面的,更不用说什么帮忙与否了。 慕文君和沉崇并肩走了过来,姚澄挑了挑眉道:“你们快去换衣服吧,一会儿你们两个人就代替我的这两个丫鬟,跟在我身后,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人发现的。” 慕文君还有些迟疑,道:“我们走了,那这两个丫鬟要怎么办?若是留在宫中岂不是迟早也要被发现的。” 姚澄弯了弯唇,道:“她们二人可不像是你们两位一个大家闺秀和一个金枝玉叶,她们都有身手在,想要入宫困难,可是悄无声息的出宫则是简单的多,总而言之这一点就不用你担心了。” 姚澄挥手道:“快去换衣服再把脸上涂涂抹抹,莫要让旁人注意到就好。” 慕文君,沉妩和两个丫鬟换了身上的服饰,又简单的易了容,无论是身形还是身高四人都颇有些相似,所以只要没有人仔细注意到她们。就绝对不会发现她们二人的真实身份。 易容的时间稍长了些,外面的两个小太监犹犹豫豫的往门里面探望着。 “不是说就一杯酒的功夫吗?这怎么也有一刻钟的时间了……这还没有出来,咱们要不要催一催啊。”胖太监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不好吧,要是惹了睿昌亲王不高兴,咱们二人只怕没有好果子吃。”瘦太监摇了摇头,不过心里也有些犹豫,他道:“要不然再等会还是不出来,你去回禀一下李公公?” 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着,大门骤然被打开。 姚澄率先走了出来,眼角依稀有泪痕在,她微红的眼睛,道:“劳烦两位公公久等了,方才我和睿昌王爷谈了些事情……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胖太监和瘦太监对视一眼,目光都停留在了情绪有着明显波动的姚澄身上,看也没看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两个小太监皆道:“姚少城主哪里的话,实在是太客气了。” 姚澄扯了扯嘴角,道:“那就请两位公公给我带下路吧,不必再逛御花园了,直接出宫就是。” 出宫的路上还算顺利,只不过在路过沉妩的宫殿的时候,沉妩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只是刹那,她又恢复如初,目睹了这一幕的慕文君微微蹙眉,不过顾忌到前方引路的两个小太监,一言未发。 第二百七十六章 礼物 姚澄一路畅通无阻,然而要到了宫门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站在宫门内的赫然是淙王爷沉淙。 淙王爷手持一柄折扇,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看了过来,似乎已经等待良久了。 两个小太监没有回头看了一眼姚澄,姚澄停下了步伐,脸色在垂首的时候微微沉了下去,躬身行礼道:“参见淙王爷。” “姚少城主不必多礼。”沉淙抬手虚扶了一下,道:“你我二人虽然并未见过几面,不过本王母后和姚家也算是旧相识了,本王对姚少城主更是很是钦佩,听闻今日姚少城主准备回边关,特意赶过来送一送。” 姚澄在听到旧相识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动,唇边掀起了一个弧度,不过转瞬即逝,她只是道:“多谢王爷相送。” 沉淙似乎没有想到姚澄言语之中如此油盐不进,他轻咳了两声,瞥了眼跟随在姚澄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认出了这是御书房的人,道:“前方就是宫门了,剩下的路本王亲自送姚少城主,你们就先回去复命吧。” 两个小太监闻言倒是确实没有坚持,他们接到的命令本就是给姚澄引路,现在前方就是宫门,确实没有再继续跟下去的必要了,而且他们更加不想得罪眼前这位身兼扶龙卫统领的淙王爷,便齐齐领命退了下去。 “姚少城主,本王明人不说暗话,母后已经将所有和乃父交易的事情和本王言明,虽然这其中出现了些许意外,姚路死在了良妃之手,但是这件事非我们所能控制,而且换个方面考虑这在无形之中不是也成全了姚少城主你吗?”沉淙顿了顿,看了眼姚澄的神色,见她面色无波,这才继续道:“所以母后和本王的意思是,若是姚少城主愿意的话,咱们之间的交易仍旧有效。” 姚家军守卫北面边关,赫赫有名的八万将士,功勋卓著,朝中多少成名的武将都是从北疆归来的,这可是一块肉骨头,谁不想啃一口,可是以前的姚家肉虽多,却最是难啃,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从中下手,可是最后都是什么也没有啃到,反而啃了一嘴的泥土,这也直接导致在后来越来越少人将目光看了过去,虽然肉多,但是啃不到,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却不曾想直到这一任城主上台,他派人主动联系了皇后,表达了想要离开边关,回到京城的意思,肉骨头亲自滚了过来,皇后自然欣喜不已。 但是现在肉骨头眼看着就要走了,但是她们却连一块肉还没有啃下来,这怎么可能甘心? 姚澄目光浅淡,落在淙王爷偏偏身影上。仿佛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一般,弯了弯唇,道:“王爷这话不是应该去找我父亲谈吗?我不过是个女子,哪里做的了这样大的主。” 沉淙怎么可能没有去找过姚城主,只不过没有想到姚城主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见到他竟然不顾礼数向他问他的儿子何在?这虽然没有全然失去了心智,不过想来也是失了魂魄的样子。 再想到皇上对姚澄的抬举之意,更是将身为女子的她封为边关少城主,显然是要将姚家军的权利交给姚澄,现如今与其找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姚城主,倒不如找这位姚少城主了。 “姚少城主实在是太谦虚了,谁不知道现如今姚家军的虎符已经在了你的手上,那么姚家之事你自然做的了主了。”沉淙折扇轻摇,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姚澄答应下来。 姚澄目光之中冷光一闪而逝,说起来皇后和沉淙若是不找上门来,她也未必会把姚路的死还有她和她父亲决裂的事情和他们牵扯上,毕竟有些事情早就有迹可循,可是若是仔细论起来,皇后是脱不开责任的,将分明不愿意嫁到边关的四公主推了过来,导致后来一切事情的发生。 不止是姚澄,还有站在她身后垂着头的沉妩,听到这话咬紧了牙关,她本就是聪明之人,听到交易二字是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她被皇后强行定下的亲事,原来这都是皇后的交易,而她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更不用说后来为了灭口更是几次在饭菜里下毒,最后更是亲自送了毒药过来。 最后眼看着所有事情就要暴露,更是不惜烧毁了她的宫殿,若非二皇兄派来的人及时将她救了出去,她只怕要被烈火活生生的烧死。 手紧紧的攥紧,沉妩牙咬的死紧,甚至咯吱作响,还不等沉淙注意到,姚澄开了口,她道:“淙王爷,谁告诉你的虎符在我手中?” 姚澄挑眉道:“虽然陛下亲口下旨封我为少城主,也允了我领兵打仗的意愿,但是虎符二字可是只字未提啊!” “怎么可能?虎符不在你手上?”沉淙皱起眉头,道:“那在谁的手上?” 难不成还在沉崇的手上,是了,他是领兵打仗的大将军,虎符在他手上也属正常,想到这里,沉淙面色有些不安,沉崇手里捏着那么庞大的一支军队,换了谁也会心生不安的。 “这我就不知晓了。”姚澄摇摇头道:“王爷想要做的交易只怕我没有这个能力做主,所以王爷就送到这里吧。” 姚澄感觉到了沉妩情绪的变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况且沉淙选择在宫门口这里等她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进进出出的多是朝臣官员,无非是想要旁人知晓他和姚家的亲近,以表示实力。 沉淙心神都系在虎符身上,倒是没有顾及到许多事情。 守城的将军并没有多加阻拦,只是查验了下姚澄的身份就放了行。 直到出了宫门,三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慕文君注意到沉妩的情绪不太对,她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 沉妩叹息一声,道:“有些不甘心啊。” “你不会是想要回去吧?”慕文君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呢?我只不过是给皇后留了一个礼物,只不过看不到她拆开礼物时候的样子了,所以才有些不甘心啊!” 第二百七十七章 离去 慕文君并没有仔细问姚澄到底是给皇后留了什么东西,不过可以想象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可谓是积压已久,而沉妩可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之前躺在病床上顾虑不到这些,不过既然已经去取了心病,现如今自然是有仇报仇了。 慕文君并没有直接将两个人送出城,而是先去了天下第一楼,取了两个包裹递给了二人,道:“这里面有我给你们准备的东西,都是赶路需要的。” 姚澄和沉妩都没有推辞的接了过来。 慕文君给二人准备了马匹,三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往城门外走去,一路上并没有人说话。 送到了城门,慕文君这才下了马,有风吹了过来,她将脸上的发丝拂过耳后,看向姚澄,道:“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去边关寻你,看看边关的风光,到时候你可要为我引路啊。” 姚澄微微笑了起来,道:“这是自然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方才你说虎符没有在你手上……那虎符是在……”慕文君的话破碎在风里,还有说完就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小姐……等等……小姐……”三人回首看了过去,却见一个小厮快步跑了过来,挥着手声嘶力竭的喊着。 姚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着小厮停在她的面前,这才淡淡问道:“可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他代指的正是她的父亲姚城主。 “小……姐……呼呼……”小厮喘着粗气道:“城主知晓您今日要回边关,这是他让我交给您的……东西……”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来了一个盒子,双手呈上道:“城主说了,让小的一定要亲手交到您的手上。” 姚澄目光定定的看着盒子,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应该接过来。 慕文君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代替姚澄她自己做出决定。 姚澄睫毛轻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拿过了盒子,打开来后,眼中瞬间有不可思议的光亮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呢?” 慕文君正好站在她的身旁,看到了盒子里面的东西,赫然便是虎符。 其实对于姚家军来说虎符并没有实际上的意义那么重大,姚家军调兵遣将都是有内部的规矩,或者说比起虎符他们更加信赖实力强盛之人。 姚家在他们眼中只怕比虎符还要有说服力,这是姚家暗中的秘密,若非嫡系绝对不知晓,这也是姚家几代人努力下来的结果,是用无数人的生命和血泪交换而来的,当初姚家无人能上战场的时候,姚城主执意要将姚澄送上战场,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姚家不可能一直坐镇幕后,必然要有人走上台前,否则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威望将会毁于一旦,这是姚家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但是虎符代表的却是朝廷的态度,虎符历来是交到守城城主之手,只不过上次险些城破,沉崇率领大军前来增援,拿着皇上的谕旨,虎符由姚城主交给了沉崇手中,只不过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沉崇在回京之后就已经将虎符呈还了皇上,而皇上随后又将虎符给了痛失爱子的姚城主手上。 虽然皇上对姚澄欣赏不已,但是却也不可能直接将虎符交给姚澄的,却不成想几经辗转最后还是落在了她的手中。 姚澄看着手中的虎符愣住了,她喃喃自语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慕文君替她将盒子盖上,沉默了一下,道:“其实你应该高兴的。” 这在无形之中表达了姚城主对姚澄的肯定,将虎符交给了姚澄,何尝不是将姚家军交给了姚澄。 姚澄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她扯了扯嘴角,心中想的却是若是姚路在,只怕这块虎符绝对不会到她的手上,她只是姚路的一把枪,现如今姚路身亡,她这把枪才终于被姚城主看到,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之下的选择呢? 姚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所有情绪尽数掩了下去,她道:“或许吧,至少,他承认了我不是吗?” 这一句话不知道是在问旁人还是在问自己,姚澄笑意苦涩。 慕文君想要安慰她,可是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事情总归是要自己来想明白的,旁人的话到底无法解开自己的心结。 不止是姚澄,她慕文君还有沉妩都是一样的,都是这万丈红尘中的痴儿而已。 姚澄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将盒子收了起来,没有看向小厮,也没有多询问一句姚城主的话语,只是扬了扬手,利落的翻身上马,一声驾之后转身向北方离去。 小厮看到了姚澄离去的身影,似乎也觉得完成了任务,顿时转身离去了。 慕文君偏了偏头,看向沉妩,道:“你看,这世上,如此多的痴儿,所以既然走了出来,就不要再去想之前的往事了,你的时间还有那么长,不如漫步山水间,或许你会碰上另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呢?” 沉妩笑了,是那种很开心的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道:“我早就碰到了啊……” 她凑近了慕文君几分,俏皮道:“只不过那个人现在可是你的未婚夫婿了。” 慕文君:“……” 沉妩笑声大了起来,似乎极其开心的模样。 然后,不知道为何,她的笑声突然顿住了,慕文君略微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过去,却见背后之人赫然是温润如玉的小谢探花。 慕文君挑了挑眉毛,沉妩却是转过了身,她扬了扬手里的包裹,道:“里面的银票干粮可是不少,多谢了,以后要是再见到你我会还给你的。” 慕文君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却有笑意一闪而过,现如今的沉妩似乎才是真正的她,而不是深宫之中处心积虑,勾心斗角的她。 现如今,她们终于是同一个立场,可以称作为朋友二字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刻的她,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沉妩的身影也渐渐远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再次前往白云庵 两道身影一南一北先后离去,慕文君欣喜之余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姚澄找到了她要走的路,即便前方遍地荆棘,仍旧一往直前,孤身一骑的身影镀着光一样消失在官道上,这份勇气不知道让多少女子羡慕不已,沉妩也不再受困于皇宫一偶,舍弃了名利,畅游于广袤无垠的天地风光之中。 无论是姚澄,还是沉妩,她和她们相识的时间都不长,甚至还曾经彼此仇视,但是却在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成了挚友,慕文君忽然感觉到了命运的奇妙之处。 好一会儿,慕文君回过头,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谢宴的身上,他一身白衣长袍,银冠束发,手中捏着一把十二骨节的折扇,在熙熙攘攘的出城人群中站着,目光定定的看着沉妩离去的方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慕文君缓缓念出这十个字,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沉妩在离开前,能够看到谢宴一眼,向来心中的郁结也解开了。 “她是谁?”谢宴走上前和慕文君并肩而立。 “你说谁?”慕文君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来送姚澄的吗?可是那个人是谁?”谢宴蹙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却偏偏想不起来是何人。 还有她离去的时候那一眼,他可以确定,她看向的是自己,那种目光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反而一时之间让他无法辨别出来到底是何意。 姚澄走的时候谢宴并没有来,反而是沉妩走的时候他到了,只不过沉妩脸上仍旧是宫中出来时候的模样。 这些日子下来沉妩身形消瘦的厉害,容颜不复从前,有些微的变化,再加上简单的易了容,谢宴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慕文君面不改色道:“你看错了吧,方才的人就姚澄。” 谢宴见过姚澄,自然知道那女子绝对不是姚澄,然而看着慕文君一脸笃定的样子,他察觉到了她不想说,再问下去只怕也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聪明的不再去问。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慕文君偏了偏头,看向白衣如画的谢宴,眯了眯眼睛问道。 “自然是来寻你的。”谢宴坦然道。 “找我做什么?” “今日早朝的时候慕大人一脸愁容,我仔细问询过才知晓原来你一晚上并未回府,那么这一晚上,你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呢?”谢宴脸上还是带着盈盈的笑意。 慕文君脸色大变,暗道:“遭了。” 她原本是让十碧帮她隐瞒行踪的,只不过如此看来还是没有瞒过他父亲,她拍了拍脑门,父亲叮嘱的话语言犹在耳,她却违逆了他的劝诫,让自己陷入了权斗之争中。 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声,快步就要往慕府的方向走去,然而她的胳膊却被谢宴拉住了,“我已经告诉了你父亲,你去了京郊外的白云庵,是为了祈福而去,今日就会归去,让他不必焦急。” 慕文君闻言那口气却仍旧没有松下,她停下脚步,回首打量着谢宴,目光有些复杂,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现在可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子,你的名声若是有损,对我可也是不利的啊。”谢宴唇边笑意浅淡,话语温柔,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在他的温柔之中。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慕文君叹息一声,忽然说起了一件和谢宴问起的问题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她道:“昨天,皇宫之中突然起了一场大火,起火的是四公主沉妩的宫殿,那时候她刚刚病逝,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过后,沉妩尸骨无存。” 慕文君在说这话的时候定定的看着对方黑曜石般的眼睛,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沉妩本就是罪妃之女,她的病逝在宫中掀不起任何的波澜,更不用说这件事还牵扯到了皇后,在皇上的心软态度下,最后只是不了了之,皇后更是命宫中所有人封了口,这件事没有流传出去丝毫不出慕文君的意料。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死了,皇上的态度就说明了朝臣的态度,没有人会在意的。 她挪开目光,心头忽然有些苦涩,沉妩那么聪明的女子,想来也想到了这一点。 “沉妩……是喜欢你的。”慕文君轻声道。 她能够听出来,最后沉妩在她耳边说的话是真心的,只不过她们两个人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谢宴沉默,没有说话,他脑海中却闪过四公主的身影,那个女子坐在在天下第一楼的雅间里侃侃而谈的模样,明明并不是如何惊艳的容貌,可是现在想来,却仍旧会想到她那个时候的自信从容,还有被他拒绝后的惊愕。 得知了沉妩去世的消息,他心中谈不上什么感受,对那个女子的聪慧她是欣赏的,可是也只不过是欣赏而已了。 更多的想来应该是惋惜,惋惜一个女子年华正好却失了性命。 惋惜那样聪慧的女子却还是在被宫廷斗争吞噬下去,最后尸骨无存。 看着静默无声的谢宴,慕文君拍了拍他的肩膀,扯了扯嘴角,道:“能够被那样一个女子喜欢,你应该感觉到荣幸的。”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缓缓叹了一口气,道:“行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你和我父亲说过了我在大悲寺,不如咱们就去一趟白云庵吧。” 谢宴回过神来,“你要去为沉妩烧香拜佛?” 慕文君笑了,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谢宴,道:“不是为别人,是为你和我。” 在谢宴惊讶的目光中,慕文君笑了起来,道:“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会配合我解除亲事吗?现在我将旁的事情解决了,有了时间,咱们之间的事情也时候该解决一下了。” 她顿了顿,道:“白云庵,说起来我倒是许久未去了,这一趟走一走也不错。” 说着,她转身又向出城的方向走了出去,谢宴犹豫了一下,紧随其后。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请自重 犹记得初到白云庵的时候,沉妩和沉颜还是势不两立的时候,沉瑜更是另有目的,三位公主之间心思重重,而慕文君则夹在三位公主之间见机行事,最后沉妩和因为沉颜的缘故败在了自己的手上,沉瑜成了最大的赢家。 那时候说是步步惊心也不为过,仿佛在刀尖上走路,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下一步就会掉落入万丈悬崖。 爬上了山路,看着眼前熟悉的庵堂,慕文君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唇边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白云庵自从传出了吉兆之后,前来烧香拜佛的女子越来越多,只不过马车无法通行,要从山下爬到山顶,这直接导致许多贵族女子越来越少,不过相比之前到底好了许多。 慕文君和谢宴两个人一同进了白云庵,守在门口的小尼姑难得还记得慕文君,见到她连忙行了佛礼,笑着道:“没有想到慕姑娘竟然回来了,贫尼这就带您去进去。”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的看了一眼谢宴,只觉得眼前男子的容颜气质实在是太过于出众了。 慕文君相比于三位公主的傲慢,在寺庙中时显得平易近人,这也难怪小贫尼见到慕文君的第一反应是高兴而不是惧怕了。 慕文君浅笑道:“静安师太可在庵堂之中?” 小尼姑挠了挠头,道:“自从几位贵人们走后,每日来拜见师父的人极多,师父不堪其扰,正在闭关。” “难得师太能够不为外物所扰乱,这份心性着实让人佩服。”慕文君赞叹道:“只不过我今日过来有一事想要求见师太,恐怕要惊扰师太了,不知道你可否替我通报一下。” “这……”小尼姑为难了一下,道:“好吧,不过师太见不见您,就要看她的了。” 慕文君和谢宴跟随在小尼姑身后,一路走进了白云庵最深处的佛堂,然而实际上白云庵也并不如何大,只不过左拐右拐走的并不是直接的大道而已。 走着小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人,小尼姑是善谈的,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抱怨上了,道:“姑娘您是不知晓,这些日子我们可是苦不堪言,当初就算是长公主过来,也没有怎么折腾我们,可是现如今京中来的这位小姐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慕文君听着京中来的小姐的时候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想着恐怕是谁家的小姐犯了送来庵堂反思己过的,毕竟当初沉瑜之所以来这里也是犯了错不得已而来的。 小尼姑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戛然而止,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她口中的折腾人的那位小姐,顿时吓得白了脸颊,毕竟在人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抓住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难堪了,要是个脸皮厚的便罢了,只可惜小尼姑是个脸皮薄的。 小尼姑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却不成想那位小姐只是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一身白衣的谢宴,眼眶蓦然红了。 慕文君眉头微微皱起,倒是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林青青,原来她竟然被林从玉送到了白云庵吗? 谢宴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仍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看到慕文君停下步伐,轻声开了口,“怎么不走了?”竟仿佛没有看到林青青一般。” 林青青怎么可能任由谢宴今日就这么走了,眼前的人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啊,没有想到竟然就这么看到了,她只觉得这就如同梦境一般,快走走上前拉住了谢宴的袖子,红着眼眶问:“谢宴,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谢宴似乎这才注意到了林青青,看到她的时候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记不得她的身份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原来是林小姐。” 一句生疏的林小姐,让林青青眼眶中泪水骤然滑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她道:“小谢探花,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你终于来了?你是不是来接我回京的,这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说着,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谢宴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看戏的慕文君。 慕文君在心里啧了一声,走上前道:“没有想到林小姐对本姑娘的未婚夫婿倒是仍旧念念不忘啊,真是深情啊……”她目光停在林青青的手上,挑眉道:“只不过这一腔的深情恐怕用错了地方,他可不是为你而来的。” 林青青听到慕文君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脸上所有的表情僵住,她扭过头看向慕文君,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憎恶和厌烦的目光,“你……怎么在这?” 慕文君不自觉的在心里又啧了一声,得,这位方才竟然是只看到了谢宴,而没有看到其他人。 “我来拜见故人,谢宴是我未婚夫婿,自然是陪我来的……”慕文君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谢宴可不是来看林小姐你的啊!” 这一句话无异于往林青青胸口上砸钉子,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慕文君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走上前将林青青放在谢宴身上的手拨弄开,微微一笑道:“还请林小姐自重才是。” 这句自重就像是压倒林青青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所有理智瞬间被这两个字压了过去,抬起手就要向慕文君打去。 慕文君面色一变,刚要反手拦住,然而还没有抬手就见谢宴出手了,他一把捏住了林青青的手,声音冷了下来,道:“林小姐,文君说的话没有半分错,还请你自重。” 林青青惊愕的看着谢宴,眼泪一颗颗的滑落,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然而那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如何也止不住,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谢宴,“你……就这么护着她吗?那你方才可听到了她是如何说我的?” 慕文君实在是不知道林青青对谢宴的这份执念从何而来,用尽了各种手段后来更是被家人抛弃,落到今日竟然还能够坚定不移。 第二百八十章 算姻缘 “文君是我的未婚妻子。”谢宴只是如此说道。 他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心中毫无波澜,眼前女子是林家之人,是他的仇人之女。 小尼姑看这一切已经看的惊呆了,四周似乎也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小尼姑拉了拉慕文君的袖子,道:“慕……慕姑娘……这里人多口杂的,会不会对你不好……要不然换个地方?” 慕文君朝着小尼姑笑了笑,道:“多谢好意……我们这就走了……” 她转头看向谢宴,道:“我们该走了。” 谢宴点点头,松开了握住林青青的手。 林青青眼睛一直错也不错的看着谢宴的背影,仿佛着了魔一般,即便他对她如此无情,可是她仍旧无法忘记他,直到视线里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才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然而除了对谢宴的爱慕之情,更多的则是对慕文君的憎恶和怨恨,在她看来,若非她的存在和从中作梗,谢宴本该是她的夫婿,她更加不会落到今日地步。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前来寻找林青青的丫鬟看到躲在地上痛哭的人顿时大惊失色,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一会儿,林青青才停了下来,她咬着牙吩咐道:“慕文君来了白云庵,你去打听打听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林青青攥紧了拳头,她落得今日狼狈下场,慕文君却在京中风光无限,她怎么能够甘心呢?她要让慕文君也尝一尝她的苦楚。 小尼姑接下来一路也不敢再说一句话了,只不过目光时不时偷偷的扫视过二人,似乎惊讶于三人之间的关系。 她最后停在了白云庵最深处的院子里,轻声道:“两位贵客稍等,贫尼进去替二位通报一声。” 慕文君颔首道:“有劳了。” 谢宴看向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道:“你来找这位静安师太是为了何事?” “当然是为了算姻缘啊!”慕文君理所当然的说着。 两个人不过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小尼姑就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师太让二位进去。” 慕文君和谢宴一前一后走了进去,院子里很是清雅,栽种了花花草草,不同于京中园林的精致,看上去颇有一种天然的美。 静安师太坐在石桌后,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没有想到慕施主竟然还会回来。” 慕文君笑着摇摇头,道:“此行是为了请师太帮一个忙。” 其实慕文君和静安师太真正的接触是在吉兆之事上,吉兆是慕文君给沉瑜出的主意,而这也顺利的帮着她重回了京城。 只不过吉兆是假的,这件事能够瞒过远在京城里的人,却瞒不过近在白云庵的师太。 所以慕文君一开始也没有打算瞒着她,反而将她拉进了同一个阵营,若是白云庵内出了吉兆,对这里也是极其有好处的。 静安师太虽然是方外之人,不过到底无法超脱于世外,白云庵香火并不鼎盛,想要维持白云庵的正常运行,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所以慕文君真正和静安师太开始有所接触是在处理吉兆事情上,不得不说,两个人合作的天衣无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各自也都如愿以偿。 两个人心里藏着同一个秘密,这也让静安师太对慕文君的态度很是亲切,道:“若是贫尼能够帮得上的忙,贫尼自然义不容辞。” “帮我和……他算一算姻缘。”慕文君看了眼谢宴。 “算姻缘?”静安师太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却还是没有想到慕文君会提出这个要求。 “对,就是算姻缘。”慕文君确定的点了点头。 “可是……贫尼对这算姻缘这件事……并不……”静安师太犹豫了一下,道:“贫尼只是略懂,算不得精通。” “略懂就好,可否借一下笔墨纸砚?”慕文君笑着问道。 静安师太引着她们二人去取了纸笔,慕文君将生辰八字一一写了下来,一笔一画透着清秀,是标准的簪花小楷,她写过之后又看向了谢宴,道:“将生辰八字写在上面。” 谢宴接过笔,犹豫了一下,道:“你要让师太给咱们二人算姻缘?” 慕文君催促道:“快将你的生辰八字写下来就是了。” 谢宴抿了抿嘴唇,将八字写在了纸上。 慕文君将写上了二人生辰八字的字交到了静安师太的手上,微笑道:“这件事就拜托师太了,我带着他出去走走,稍后就回来。” 静安师太点了点头,道:“慕施主放心。” 慕文君带着谢宴刚走了出去,就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也退了出去。 “小姐,我去的晚了,只听到了慕文君好像是要让静安师太给她和小谢探花算姻缘。”这个丫鬟正是林青青派过去探听消息的。 林青青闻言蹙眉道:“算姻缘?慕文君到底是弄什么把戏? 她眼中阴冷的光芒一闪而过,冷冷道:“不过,既然是算姻缘,那么这姻缘是好还是坏可就由不得她了算了,慕文君啊慕文君,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和谢宴在一起呢?” 林青青转身就向静安师太的院子方向走了过去,丫鬟紧随其后。 院子外面并没有把守的人,不过庵堂中所有人都知道静安师太在静修闭关,若非紧要事情绝对不会过来打扰,只不过这一条显然对林青青毫无约束力,她带着丫鬟径直闯了进去。 静安师太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就看到气势汹汹的林青青,顿时蹙眉,不过语气却还是柔和的,林家将林青青送来此处后可是捐了一大笔的香油银子,她道:“不知道施主来此是为何事?” “听说慕文君让你算她的姻缘?可有此事?”林青青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林施主怎么得知的?”静安师太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看来这就是真的了,本姑娘告诉你,他们二人的姻缘你只可以说坏,绝对不可以说好。”林青青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吉 说起来静安师太之所以闭关,和林青青可是脱不开关系,林家将林青青送来白云庵之后,林大夫人心疼的天天抹眼泪,借着烧香拜佛的名义亲自过来看过林青青后,更是心疼不已,回去之后就让下人从嫁妆里拿了一千两银票过来,就是为了能够让林青青在白云庵过的舒适一些。 原本林从玉的意思是送林青青过来体会下普通人的生活,一则是对她之前行为的惩戒,二则是磨炼她的性子,谁知道林夫人这一举动反而助长了她嚣张的火焰。 静安师太到底是不敢得罪林家,忍气吞声之下林青青愈发过分,最后不得已这才闭了关,只当做是眼不见心不烦。 却不成想即便是闭了关,林青青仍旧追到了这里,静安师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了声佛偈,“阿弥陀佛,林施主还是快快请回吧,方才的话贫尼只当做没有听到就是了。” 林青青目光中的阴冷之色一闪而过,她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老尼姑,本小姐奉劝你一声,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 “出家人不打诳语,林施主这是强人所难啊!”静安师太说完之后双手合十,默默背着佛经,显然不打算和林青青狼狈为奸。 “呵,老尼姑,莫要以为本小姐现在落了难,你就能够不把我说的话当做一回事了。”林青青冷哼一声道:“真以为你这庵堂里有多干净似的,龌龊事情可是不止一件吧,现如今不过是借了长公主的光,这小小庵堂才能够有香火,你说若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了什么对庵堂不利的消息,还会有人前来吗?” 林青青看着静安师太瞬间苍白的脸色,得意的笑了起来,“所以啊,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这样与我与你都是最好的结果,静安师太,你说呢?” 静安师太抿紧了嘴唇,脸色煞白,她颤颤的张了嘴,道:“这里可是佛门清净地,林施主如此口出狂言,就不怕……” “怕什么?怕报复吗?若是现在都不能够顺心顺意,又谈什么以后。”林青青停下脚步,唇边笑意冰冷,她缓缓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弄了什么花招,否则林家绝对不会放过你……”顿了顿,她又道:“哦,对了,还有这个破庵堂,你不是最珍惜这个庵堂吗?若是不想这里毁于一旦,那么就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静安师太闭上眼睛,掩住里面的哀伤,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林青青满意的笑了,她没有离开,反而进了静安师太的屋子里面,显然是不放心静安师太,打算在屋子里面看着她。 静安师太打量着手里的两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张,即便她只不过是略懂八字,然而仍旧能够看出来这两个八字的不平凡,男女二人都非普通人,更甚至说人中龙凤也不为过,这样的两个八字若是结合可是难得的天作之合。 她拿着八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师太这是怎么了?”慕文君带着谢宴走了回来,静安师太脸上的异色还来不及收起,就被二人看了正着。 静安师太将两个八字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双手合十道:“慕施主和这位施主的生辰八字可都是难得的好八字,虽然命中有坎坷,只不过若是能够平安渡过难关,届时定会一飞冲天……” 话还没有说完,砰的一声,屋子中忽然有重物倒下的声音。 “什么声音?”慕文君目光顿时看向了屋子里。 静安师太脸色一变,看着慕文君要往屋子里面走去,匆忙解释道:“……大概是院子里来的野狐狸跳进了屋子里,慕施主你也知道,这里离山里近,总有些觅食的松鼠,狐狸会趁着没人的时候进来……不必惊扰了它们……屋子里有些糕点,它们吃过之后就会离开了……” 静安师太说到这里,眼角余光不由自主的瞥了眼屋子里面。 慕文君脚步一顿,面色上浮现一抹会心的笑意,道:“原来如此啊,静安师太还是如之前一般心善啊。” 静安师太扯了扯嘴角,默默的念了声佛偈。 “师太方才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不如继续说下去?”谢宴也从屋子那面收回了目光,看向神色有些不安的静安师太,蹙眉道:“师太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然师太先休息?” 静安师太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施主美意贫尼心领了。” 她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二位八字单独来看都是人中龙凤,命中虽有坎坷,但是若是能够平安渡过,以后都将会有一番成就,只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两位八字若是合在一起则是大大的不吉!!!” 不吉二字,静安师太刻意家重了语气。 慕文君脸色倒是没有半分变化,反而还看向谢宴,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谢宴啧了一声,叹息道:“好吧,是你赢了。” 静安师太本以为她说出不吉二字后,眼前两人必然是大惊失色,谁知道慕文君竟然一副得意的样子,那位男施主倒是有些沮丧之意,不过倒也不是很强烈。 慕文君微笑道:“多谢师太的批语了。” 大大的不吉,这五个字足够应付大多数摆在眼前的解除亲事的困难。 静安师太有些疑惑,不过到底是有几分心虚,并没有说出什么话语来,反而念了声佛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虽然不吉,但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若是中间出现了什么转折,以后也未必……” 慕文君颔首道:“师太的意思文君明白,今日叨扰了师太闭关,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准备了些香油钱稍后会放到庵堂里的慈悲箱里。” 静安师太就这么看着二人并肩离去,她们二人丝毫没有恼羞成怒,更加没有难过哀泣。 林青青推门房门走了出来,她并没有看到慕文君的脸色,只听到了她说的话,心里猜测着她必然是言不由衷。 第二百八十二章 回府 林青青看向呆呆的坐在石凳上的静安师太,勾了勾唇角道:“老尼姑,算你识相,你放心,林家的香火钱不会少了你的。” 说罢,她心情大好的走了出去,而没有看到静安师太满脸的复杂之色。 静安师太隐隐约约的反应过来了。 “听说今日来白云庵的人不少,还有几家京城的夫人,一会儿你将慕文君和谢宴来白云庵算姻缘的事情透露出去,并且一定要告诉她们,这二人若是强行在一起是不吉之兆。”林青青回到房间之后,吩咐着身边的丫鬟。 小丫鬟闻言连忙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此事宣扬的沸沸腾腾。” 林青青满意的点了点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这是她自从来了白云庵后难得的展露欢颜,她缓缓道:“不止是今日要说,还有明日也要说,慕文君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隐瞒,我却偏偏要将此事宣扬开来,让京城里人尽皆知,让她们的这桩亲事成不了,便是天子赐婚又如何?本小姐一定要将她们拆散!!!我一定不能够让慕文君得到小谢探花!!!” …… “怎么样?本姑娘是不是神机妙算?”慕文君下山的路上,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收敛过。 “不是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为何静安师太要诓骗我们?”谢宴唉声叹气道:“我早就找人和过你我二人的生辰八字,都说你我乃是天作之合,若是结合只会对彼此更加有利,绝对不是静安师太口中的不吉。” 在慕文君带着谢宴出静安师太的院子后,两个人一路闲聊着,一边打了个赌。 赌约就是静安师太测算两人的八字合否,慕文君斩钉截铁的说了不合,而早就让人算过八字的谢宴自然是压了合,却不成想最后慕文君胜了,这让谢宴颇有些不解。 若是说慕文君从中做了手脚,可是自从入白云庵之后,他就和慕文君寸步未离,怎么可能有时间动手脚呢? “啧啧,小谢探花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只不过你还是不懂女子的心思啊!”慕文君感叹道,唇边仍旧是勾着笑意,她意味深长道:“女子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啊!” 在白云庵遇到林青青实在是意料之外,但是在看到她的时候慕文君就改变了原本的计划,毕竟对她的性子,她也算是了解一二的,果不其然,林青青可是真的没有让她失望了。 屋子中响起那一声巨响的时候,她就从静安师太的表情里猜测到了里面绝对不是什么狐狸,松鼠,而是林青青! “你打算凭借静安师太的批语来拒婚?”谢宴扬了扬眉,看着笑意悠然的慕文君,道:“你就不怕皇上命人将你我的八字重新测算,到时候你的谋划可就全部付之东流了啊。” 慕文君摇了摇头,神秘兮兮的道:“非也非也,想要拒婚当然不是这么容易的,这只不过才是烧了第一把火而已,接下来还有第二把火呢,只不过现在看来,这第二把火也不用我亲自烧了,只要静等即可。” 林青青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么自然就会迈出第二步了,她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啊!就像是她方才所说的,女子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啊! 慕文君眉眼弯弯,回京的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马车到了慕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弯弯的月牙悬在墨蓝色的天空上,繁星点点。 慕文君和谢宴辞别之后,下了马车,刚走到大门,就看到护院眼睛一亮迎了上来,那种眼神就像是狼狗看到了肉骨头,慕文君下意识的停下了步伐,眨了眨眼睛。 护院迎上来道:“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侯爷多着急啊,他昨天晚上可是一晚上没睡……” 慕文君闻言立刻道:“我知道了,我就去找父亲。” “重山啊,文君不能再让你这么纵容下去了,身为女子竟然一夜未归府,这件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只怕咱们慕府的名声都会毁了,你可是刚被皇上封为侯,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了不好的消息,这对你的官途也有影响啊……”自从慕重山被陛下因为功劳封为安宁侯之后,就一改之前的态度。 现如今更是声声恳切,若是旁人不知情的听见了只怕还要以为她有多么为慕府着想。 “文君是去了白云庵,这是谢宴亲口和本侯亲口说的,作不得假,母亲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慕重山放下手里的茶盏,冷声道。 慕老夫人脸色一变,呵斥声就要脱口而出,慕婉儿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反应了过来似的,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文君着想,只不过她现在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说是去了白云庵,可是实际上去了哪里又有谁知道呢?” “祖母若是觉得我不是去了白云庵,又是能够去了哪里呢?”慕文君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句话,脸上笑意冰冷。 慕老夫人脸色一僵,似乎也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不凑巧,慕文君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更可恨的是门口的人竟然连声通报都没有。 慕重山听到慕文君的声音当即站了起来,看着毫发无损的慕文君,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面色却是冷硬的,他冷声道:“你这这一天一夜究竟是去了哪里?你可还知道你的身份?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面对父亲这三连问,慕文君低下了头,道:“父亲,文君是去了白云庵,今日京中去白云庵烧香拜佛的官夫人好几位,都可以为我证明。” 这句话与其说是回复慕重山,倒不如说更像是对慕老夫人方才的质疑话语的回击,更是一种警告,莫要拿此事来搞事。 慕婉儿垂下来的目光中有一丝遗憾闪过,她确实想要通过这件事来算计一下慕文君了,却不成想慕文君如此信誓旦旦,竟似乎真的是去了白云庵,而且还有人证在。 第二百八十三章 劝说 “即便是去了白云庵,怎么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你可知道你父亲多着急?”慕老夫人声音微凉,只不过态度相比于之前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其实慕老夫人也是今天清晨才知晓的消息,慕重山本来根本就没有打算将慕文君并未归府的消息告诉她和慕婉儿,却是慕婉儿察觉到了府里人慌慌张张,命贴身丫鬟打探来的消息,得知是慕文君一夜未归的消息后立刻去告诉了慕老夫人。 慕老夫人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贬损慕文君的好机会,这才找上了门。 慕重山不等慕文君说话,先沉了脸色,道:“行了,既然文君已经回来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绝对不可以宣扬出去。” 若是传了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只怕是会对慕文君的名声有碍。 慕文君感动于父亲的贴心,她抿了抿嘴唇,一言未发。 慕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慕婉儿偷偷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颇有些不甘心的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慕老夫人见这件事不能说,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她道:“昨日你未回府却是去了白云庵这件事就是你父亲都不知道,但是谢宴却是知晓了,看来你们二人的感情很是深厚啊,说起来你们二人可是皇上赐婚,现下也定下了亲事,到底何时成亲,可有了打算?” 慕重山闻言也问道:“这件事确实该提上了日程了……文君,你可有什么打算?” 上次谢宴前来提亲,从慕文君的态度上,他就察觉出来了些许不对的地方,只不过他对谢宴很是欣赏,再加上通过这次谢宴才能够知晓慕文君的行踪,让他对二人之间的亲事又有了期待。 慕文君沉默了,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慕重山顿时刷的站了起来,焦急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有人胆大包天,欺负了你?” 慕文君摇摇头,拿起袖子里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父亲,这桩亲事恐怕是成不了了……” 慕文君这话一落,慕重山还没有什么反应,慕婉儿却是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质问道:“为什么成不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是旁人不知道的,只怕还要以为这桩亲事是慕婉儿的,而不是慕文君的。 慕婉儿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了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她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抿了抿嘴唇,默默的坐了下去。 慕重山却是不急了,看向慕老夫人和慕婉儿,道:“时辰也不早了,文君既然平安回来,你们也该回去了。” 这就是下了逐客令了。 慕老夫人蹙眉,心里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不过到底是顾忌到眼前的父女二人,她忍气吞声道:“文君虽然回来了,只不过显然是出了事情,你虽然是父亲,可是到底是男子,文君有许多话语不便说的,我在这里也可以给你们参考一下。” 这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不过慕重山却觉得这祖孙二人未必是好心,因此刚要再说什么,慕文君却开口了,她苍白着脸颊,道:“父亲,既然她们想听就让她们听吧,反正这件事迟早也会人尽皆知的。” 慕重山闻言愈发担心了,他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我之所以匆忙出了府,来不及告诉父亲您,是因为我从谢宴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慕文君垂着目光,泪盈于睫道:“我和谢宴八字不合,这桩亲事只怕是成不了了……” “什么?”慕重山惊诧不已。 就是慕婉儿听了都是一脸的焦急之色,若是慕文君不能够和谢宴成亲,那她要如何实施她的替嫁计划。 “我在得知这件事后也是不相信的,毕竟这么多门亲事,真正八字不合的哪里有几个,我还以为是那人欺骗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前往白云庵,父亲未归之时我曾在白云庵陪伴长公主住过一段时间,和那里的静安师和我有几分交情,她合八字极准,我更加确认的是她不会欺骗我,我这才在焦急之下去了白云庵,却不成想结果还是一样,静安师太说了,我们二人八字单独看来都是大吉,但是若是结合一起却是不吉。”慕文君说完不吉二字之后,眼眶通红,仿佛伤心至极。 慕重山跌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最后长叹一声,道:“怎么会这样呢?” 慕婉儿咬了咬下唇,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道:“吉与不吉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只听信旁人的一句话,文君姐姐若是真的喜欢小谢探花,大可以将此事隐瞒,不要被外人知晓,反正你们这桩亲事是陛下亲自赐下的亲事,旁人也不敢说什么的。” 慕文君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慕婉儿,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在这个时候不是落井下石,而是出谋划策。 不过她心中也有些警惕,她可绝对不会认为慕婉儿是为她着想。 “隐瞒此事?”慕文君喃喃这四个字,随后立刻否决道:“不行,既然师太已经说了我们在一起是不吉,我怎么可以不顾谢宴的未来,而做出如此自私的事情呢?” 慕婉儿恨得直咬牙,她最厌烦的就是慕文君这一点了,什么事情都要和她作对,她开口道:“可是若是不隐瞒,姐姐你背着不吉之名嫁入谢府,只会让小谢探花的家里人看不上你的,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要艰难了,或者……难不成文君姐姐想要悔亲,可是这桩亲事可是天子赐婚,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说算就算呢?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当做一切事情没有发生过,小谢探花信仰的是儒学,只要姐姐温言相劝,他只要不在意不就好了吗?” 慕婉儿言辞恳切,仿佛真的是一个为姐姐考虑的好妹妹一般,就是慕重山听了慕婉儿这话也对她有所改观。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担心 慕文君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的目光游走在慕婉儿身上,不得不说,她这一番话实在是漂亮至极,任何人听了只会觉得是为慕文君着想。 只不过唯独慕文君,却绝对不会这么想,慕婉儿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自私自利,况且之前在天下第一楼的时候慕婉儿还对谢宴表达过爱慕之意,现如今却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了,她的这一番话语让慕文君隐隐有些警惕。 总觉得慕婉儿心思不良,又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不管是什么主意,这门亲事她是绝对要毁去的。 “谢宴那孩子确实不错,生辰八字一说也未必准确,若是只因为这件事毁亲实在有些不妥……”慕重山戎马半生,对于阴阳八字什么的并不在意,他可不认为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就能够影响人的一生,只不过他虽然可以不在意,但是这并不代表旁人不在意,尤其是京城之中贵族云集的地方。 慕文君扯了扯嘴角,道:“父亲,这件事不如先暂且不提,谢宴那面的态度尚且还不明朗,我累了,想要回房间休息休息。”她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够操之过急,暂且透露出来一星半点的,让父亲有个心理准备,至于后续事情,只会越来越顺利的。 慕重山闻言颔首道:“这一天一夜想来你也没有休息好吧,快回去休息吧,你莫要挂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还有为父给你顶着呢。” 慕文君默默的退了下去。 慕老夫人和慕婉儿对视了一眼,慕老夫人清咳了一声,开口道:“重山啊,你是文君的父亲,这个关键时候你可不能够再纵容她了,这门亲事京中之中已经众人皆知了,若是因为八字的原因毁去了,对于男子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对文君可是极大的不利,以后想要再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只怕就是不容易了,所以啊,这桩亲事绝对不能够毁。” 慕婉儿帮腔道:“就是啊,方才文君姐姐多么伤心,想来也是不忍心失去这门亲事的,毕竟小谢探花那样好的人,若是错过了只怕要后悔终生,不如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亲事一切如常就是了。” 慕重山心烦意乱,他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各自的院子吧,这件事我自有定夺。” 慕老夫人咬了咬牙,被慕重山的语气激的额头青筋直蹦,只觉得她在慕府越发的没有地位了,以前的慕重山哪里敢和她这么说话,对她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违逆,可是现在呢?仿佛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人而已。 慕老夫人心里怒火越发的旺盛,慕婉儿感觉到了慕老夫人的情绪波动,她轻轻的拍了拍慕老夫人的手,站起身搀扶住她的胳膊,亲昵道:“婉儿知道祖母是担忧文君姐姐才会留在这里的,只不过现在叔父在这里,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文君姐姐受了委屈的,您年纪大了,不如让婉儿送您回去早点歇息。” 这番话便是点出了慕老夫人对慕文君的爱护之意才会如此的,慕重山自然是听了出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慕老夫人和慕婉儿今晚确实没有起幺蛾子,反而句句都是为慕文君考虑,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也难得柔和了几分道:“行了,夜色深了,更深露重的,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考虑的。” 慕老夫人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又叮嘱了他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语这才和慕婉儿一同走了出来。 “婉儿,祖母知道你担心这桩亲事不能继续下去,你放心,祖母一定会为你保驾护航,让你顺利嫁给谢宴的。”出了院子后,慕老夫人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她看向身旁的搀扶着她的慕婉儿,轻声说道:“没有想到老天如此不眷顾她,她的八字竟然和谢宴不符,这个把柄咱们可要好好利用,只要用好了就算以后被人发现你是替嫁过去的,也不会有大事的。” “祖母对婉儿的好婉儿是知道的。”慕婉儿勾起了唇角,夜色中,她的眼眸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想到自己能够替代慕文君成为那个人的妻子,她心中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愉快,是了,只要耐心的等着,嫁给了小谢探花,她就不用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的生活了。 “好孩子,是慕文君福薄,没有你福气重。”慕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只要一想到慕文君所有的羽翼被剪断,以后不得不仰仗着自己生活,她就感觉全身都轻快了。 ———————————— 慕文君回到院子之后就看到了守在门外的十碧和秋月。 十碧看到慕文君的身影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立刻迎了上去,道:“小姐,还好你没事……” 话刚一说完,随即就垂下了头,沮丧道:“小姐,奴婢没有完成您交给奴婢的任务……您不在院子里的消息还是被侯爷发现了……” 慕文君抬起手揉了揉十碧的头发,道:“好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真的吗?”见慕文君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立刻扬起了头,喜笑颜开道:“小姐,你真的没有怪我吗?” 慕文君伸手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疲惫的眼睛道:“本小姐怎么可能忍心责怪你这么可爱的丫头呢?” 十碧感觉到了慕文君的疲惫,也不再插科打诨,立马道:“小姐,你昨天是不是都没有休息好?你饿了吗?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再休息?还是想要现在就洗洗睡下?” 慕文君这一天一夜确实是没有怎么休息好,为了解救沉妩,精神高度紧张,随后又去了郊外的白云庵,爬了半天的山,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到了极点,之前还能够撑着,现如今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困倦感立刻涌了上来,她又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忍着眼睛的酸涩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秋月,她笑了笑道:“不必担心,我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深闺怨妇 京城之中的流言不知道从何而起的,也不知道如何兴起的,总而言之,被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众人皆知了。 “你们听说了吗?慕家那位京城第一美人和小谢探花的八字不合……这亲事啊,只怕是成不了了……” “什么?一个才华横溢,一个容颜绝色,这么相配的两个人竟然会八字不合,天呐,这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够配的上小谢探花啊!” “你这话说的,这又不是小谢探花的原因,依照我看啊,就是那位慕家小姐八字不好,命数不吉,这才如此,只希望她不要再缠着小谢探花了……不然的话小谢探花以后有的苦日子过了……哎……你说,小谢探花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情……” 即便谢宴已经有了官职,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愿意以小谢探花四个字来称呼他,似乎这么说更加亲切,而且谢宴曾引得半个京城的女子对他倾心,直到后来皇上金口玉言赐下亲事,这才算是将一页翻了过去。 但是现如今,只要有一点谢宴的风吹草动,仍旧能够引起姑娘们的关注,更何况这次的事情直接关系到了谢宴的未来的亲事。 慕文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天下第一楼泡茶,听到雅间外面的窃窃私语声微微一笑,林青青果然不负她的期望,竟然这么快就将事情传播开了。 “你这是故意的?”坐在对面的乔陆挑了挑眉毛,道:“你可不必否认,只要是聪明人都能够看出来一定背后有人操控,否则这消息怎么会传扬的这么快,几乎京城之中已经人尽皆知了,你是想要凭借言论来解除亲事?你就不怕有人顺藤摸瓜查到你身上?” 慕文君白了他一眼,脸上笑意盈盈的道:“可别胡说,这件事可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就算是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想要追查幕后之人也是查不到我的身上的。” 无论是静安师太的妄言,还是流言的传播,她可是一件事情都没有参合进去的,说到底这一切可都是出自林青青的手中,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文君行云流水的泡着茶水,轻咳了一声,道:“对了,问你一件事,你这几日可看到了沉崇?” 自从那一日在宫中分别之后,她就一直未曾见到沉崇,更是连他的消息都没有听到,现在为了她正是被人议论的对象,也不便直接登门拜访,这才有此一问。 乔陆啧啧两声,道:“看来这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啊?我就知道你可不是单纯的想要找我喝个茶水。” 慕文君扬了扬眉,并没有否认,而且眼角眉梢都带着微微的笑意。 乔陆接过一盏茶水,放下鼻下轻轻一嗅,道:“这几日宫中风云变幻的,沉崇缠身其中,自然脱不开身,不过也没有什么,这些现在他能够应付得来,你也不必为他担心。” “风云变幻?”慕文君喃喃的重复了这四个字,自从将姚澄和沉妩送走之后,她就一直醉心解除亲事的事情上,倒是忽略了宫中的事情,现如今长公主已经明显和皇后交锋,亮出了刀锋,皇后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即便她可以,可是她身后所代表的世家呢? 慕文君心有戚戚,她最为担心的是沉瑜帮助沉妩的事情被发现,不然的话话沉崇虽然说不能够在这场宫廷斗争中独善其身,但是至少让人抓不到把柄。 “你且放心吧,沉崇不会有事情的,他要是有什么事情了,怎么可能还会什么都不和我说。”乔陆展开折扇,咧嘴一笑,似乎真的毫不担心一样。 然而慕文君却无法放下心来,她抿了抿嘴唇,道:“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发生了些事情。”乔陆见慕文君不复笑颜,眉头微微蹙起,他也就不再隐瞒了,况且这件事情很多人都已经知晓,只要慕文君稍加打听就能够知道,“世家中有人请求立太子,皇上却似乎现在还无意,所以朝堂之上的局势现在呈现一种胶着状态,三位王爷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却又在彼此凝视着,就等对方露出什么破绽,然后一击击出,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你也清楚,就沉崇那个性子,沉稳的可怕,若是拼耐心,那两位可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慕文君闻言眯了眯眼睛,看来世家主张册立太子一事就是皇后的反击了。 皇后想要通过立嫡的祖训来压迫皇上册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可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皇上对世家极其抗拒,她的招数只会适得其反,这件事要是别人提出尚且有几分可能,但是是世家提出,那么皇上心中有三分不愿也会变成八分,想要顺利的册封太子只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件事总不可能一直胶着下去,慕文君担心的是皇后会对沉崇下手,即便她心中知道沉崇的厉害,可是还是难免会有些担忧,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对了,这几日本公子不曾前往你家院子,秋月……秋月可有想我?”乔陆合上折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道:“秋月情绪内敛,便是我也看不出来她情绪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她这几日练剑愈发勤勉了,左手出剑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更主要的是秋月受到了姚澄的委托,这几日在她练剑的时候也会让她在一旁练习射箭。 慕文君只觉得现在还能够感觉到胳膊的酸乏。 乔陆闻言蹙起眉头,道:“看来没有我在一旁盯着,她就不知道爱惜自己,我的药已经在配制了,她为何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慕文君感叹道:“瞧瞧你这一张深闺怨妇的脸,果然喜欢上一个人后连性情都不一样了。” “啧啧,你还说我?你来这里不也是为了打探沉崇的消息吗?” 慕文君:“……” 第二百八十六章 风花雪月 慕文君和乔陆彼此攻击之后两个人立刻分道扬镳,乔陆立刻转头跑去找了秋月,而慕文君从天下第一楼出来之后并没有着急回家,反而去了和天下第一楼齐名的酒楼天子坊。 若是说天子第一楼的菜色是一绝,那么天子坊闻名京城靠的就是酒水。 慕文君轻轻闻着杯里的杏花酒,只觉得香气扑鼻,便是她这种不太喜欢喝酒的人闻到了,也只觉得这酒水必然极美味。 “慕小姐既然喜欢,为何不一饮而尽?”有人推开了雅间的门,一道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文君摇晃着酒杯,摇了摇头,道:“我酒量不好,这酒闻着甘美,只怕也是上头的很,我可不想在今日里醉的一塌糊涂。” 来人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海棠楼的堂主之一风溪。 风溪面容普通,然而她那双眼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灵气又无法让人忽视,她弯了弯眸子,道:“我本以为慕小姐将少楼主解救出来之后一定会立刻寻我来,却不成想你竟然这么有耐心,竟然隔了这么多天才来。” 自从上次两个人在这里见了面之后,就约定若是有什么事情慕文君就来天子坊会面。 慕文君也隐约猜测到了,这天子坊和海棠楼的关系只怕不浅,所以只要她来了这里,风溪就会知晓。 而这也让慕文君对海棠楼有些刮目相看,现在京中护龙卫正在紧盯着海棠楼,可是这生意红火的天子坊却还能够安然无恙,没有被查出来,可见实力。 “着急又有什么用呢?我要的是万无一失。”慕文君勾了勾唇角,颇有些傲然的说着。 她知道沉妩离京的时候,海棠楼一定有人在暗中看到了,只不过为了拿到主动权,她不能够显露出急迫的样子来,况且她也确实并不怎么着急。 风溪单手撑着下巴,长叹一声道:“看来楼主果然没有看错人,少楼主能够平安离京,这次多亏了你,楼主唯一遗愿已经完成……”她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刻着繁复的海棠花纹,她单膝跪地,双手奉上,郑重道:“这里面就是楼主留给您的信物。” 慕文君定定的看着盒子几眼,最后勾了勾唇角,拿起风溪手中的盒子,掀开盒盖,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块刻着海棠花的令牌。 慕文君拿起令牌的时候,风溪恭敬的双膝跪地,垂下头,道:“风阁阁主风溪参见楼主。” 这就是真正的认可了慕文君的地位,慕文君却眯了眯眼睛,啧了一声,将令牌扔在了桌子上,用一种极其随意的手势。 “楼主?你这是?”风溪的表情略有些惊愕,她似乎不知道慕文君为何会突然变了脸色。 慕文君现在的脸色,神态都是冰冷的,她冷哼了一声,道:“难不成你将我当成了傻子不成?楼主?拿了这块破牌子就算是楼主了?那你莫要告诉我你海棠楼中只有你一个人在?” 风溪的表情略有几分尴尬,她站起身道:“这令牌确实是楼主的信物,她曾有命令,拿着这块令牌之人就是海棠楼的新楼主,您现在确确实实就是楼主……属下知晓您现在心中必然有些不舒服,海棠楼中共有四个阁,共分为风花雪月,现在只有我在,另外三位阁主……他们……呃……” 风溪难得有些辞穷。 慕文君坐在了椅子上,重新拿起令牌,眸子中的冷光一闪而逝,她道:“他们三人不认同我成为楼主?” “这倒也不是……”风溪似乎在斟酌着要如何措辞,她犹豫了一下,这才道:“以前海棠楼的势力并不在京中,而是在南方,只不过因为前楼主的缘故这才渐渐偏向了北方,但是真正的根基却仍是在南方的,月阁就一直镇守南方,所以月阁阁主这才不能够前来……” “那其他两位阁主呢?”慕文君目光湛湛的看向风溪。 “还有一位雪阁阁主他是男子,一直对以前的少楼主倾慕不已,少楼主遇难之时,他冲动之下闯入了宫中,被护龙卫抓到了……所以他现在也不能够来了……”风溪喉咙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慕文君,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慕文君揉了揉额头,道:“那还有一位呢?” “还有一位花阁阁主……呃……她性子颇有些怪异……不过武功极高……她手下之人都是好手,之前的林雪山庄就是出自她的手中,只不过她为了追求更高的武学,前往极北之地,一直未在京中,自从海棠楼出了事情后这才往回赶来……算算日子……应该今日就会到了……” 风溪说完之后脸上露出一抹略有些尴尬的笑容,毕竟楼主上位之时,四阁楼主只有她一人在,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也会觉得是海棠楼内部不和。 慕文君站起身,推开临窗的窗户,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默然不语,即便早就料到了海棠楼楼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却仍旧未曾想到竟然会如此复杂。 风溪的心思如何暂且不论,就是那三位阁主,她现在连人都没有见到,更不用说他们的态度了,即便风溪解释了三人未到场的原因,可是她们心中对自己这位楼主究竟秉持着怎么样的心思,风溪可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只不过慕文君可也不是一个会轻言认输的人,越有挑战性的东西越会激起她的好胜心。 慕文君收敛了心思,她转头看向风溪,道:“我知道了,你再给我讲一讲海棠楼的产业还有现在内部的事情……”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见慕文君态度有所缓和,风溪缓缓舒出一口气,她也并不隐瞒,直接将楼中各种事情全数说了。 现在京城之中唯一剩下的基地就是天子坊了,因为扶龙卫的穷追不舍,他们不得不暂避锋芒,有些小的联络点要么是自己关闭,要么是被扶龙卫端了,毕竟江湖势力再怎么强大,也不敢和朝廷正面对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 陌生女子 慕文君在和风溪长谈过后,对海棠楼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海棠楼真正的根基都在南方,由风花雪月四位阁主中月阁主管理事务,而原本京城之中建立起来的势力在这场风波之后摇摇欲坠,只剩下了最后的天子坊。 “既然我已经是楼主了,那么月阁阁主何时进京见我?”慕文君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盏,微微眯起了眼睛,海棠楼主要的势力都在南方,那也就是说这位月阁阁主可是海棠楼中举重若轻的一位人物,她要是想一步步拿下海棠楼,这样的人不见上一面,她无法放下心。 “这……”风溪迟疑了一下,道:“月阁阁主曾是前楼主的心腹,对前楼主忠心耿耿,您能够将少楼主平安无事的救出来,她心中对您应当是感激的,只不过有一点,她很是看不上世家权贵的做派,所以楼主……您恐怕要有些心理准备。” 慕文君虽然不是出身世家,但是现在的慕府也算得上京城的贵族,慕文君更是皇上亲封的县主。 慕文君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这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花阁阁主即将回来了,想来应该就是今天晚上,楼主您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想如何面对她……”风溪话语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说了说来。 慕文君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怎么?我现在怎么说也拿着楼主令牌,难不成她身为阁主还想要和我比武不成?” 风溪扯了扯嘴角,道:“您说到了点子上了……正是如此……花若是个极其较真的人,她对武学的钻研到了极致,她之所以被前楼主收服,是因为和和前楼主比武输了,这才答应留在海棠楼,不过现在前楼主已经不在了,赌约自然失效,所以……只怕花若这次回来是打算一走了之的……要是想要将她留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打败她……” 慕文君摊手道:“……她既然想要走,那就让她走就是了,我为何要将她留下来?” “可是花阁正是因为花若的存在才能够吸纳了那么多的厉害人物,现在前楼主不在,若是花若也不在,楼主您只怕不能够服众啊……”风溪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委婉些,然而慕文君这般聪慧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话语中未尽的意思呢? 现在海棠楼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若是花若走了,只怕会引得下面人也蠢蠢欲动,人心也会随之散去,届时这海棠楼的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慕文君蹙眉,刚要说什么,天子第一楼外忽然传开了官兵的声音,“例行查探,若有违抗者,皆带回扶龙卫地牢。” 慕文君和风溪对视了一眼,风溪叹息一声,道:“天子坊虽然暂时没有被扶龙卫发现,不过近几日来来去去的官兵却是不少,所以弟兄们都不敢轻易露面。” 这也算是间接解释了为何她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的原因。 扶龙卫正在一间间雅间查探,正好查到了慕文君右边的房间,下一个房间就是这里,慕文君将令牌收在了宽大的袖子里面。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却也没有等到人来,反而隔壁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 慕文君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不过她却听到了孙玉清的声音,顿时坐不住了,推门走了出去,却见隔壁雅间里坐着的正是各家贵女,贵女们聚会被一群外男打扰了,再加上领头的扶龙卫态度嚣张,顿时起了争执。 “扶龙卫办事,哪里容得你们质疑,你们若是心中不忿,自可以回家告状去。”扶龙卫领头人抬了抬眼皮,根本不将眼前的贵女们放在眼中。 不过这也难怪,扶龙卫在京中历来都是旁人怕他们,哪里有他们怕别人的时候,只不过他却忽略了一点,眼前这些贵女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孙玉清冷冷道:“我们在这里喝茶玩乐哪里有半分不对,而你手中并无官府的公函,却随意搜查商铺,更是不经过我们允许就闯入了屋子之中,难不成扶龙卫就是如此办事的?” “早就听说扶龙卫仗着自身的权势,蛮横无理,欺压百姓,以前没有遇到,今日遇到了果然如此啊!呵,真是让我等大开了眼界啊!”另一位贵女冷嘲热讽道。 若是别的官家小姐只怕也是对这群人避之不及,只不过眼前这几位贵女都是出身武将之家,受到家里影响,哪一位都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人。 “若是说以前的扶龙卫还有几分热血,现在的扶龙卫不过是一群走狗而已,竟然也敢如何嚣张……”坐在主位的女子不动如山,话语却是冰冷至极。 扶龙卫统领当即变了脸色,刷的一声,刀刃出鞘,劈在了桌子上,杀气凌冽,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几乎在刀刃落下的时候,屋子里就响起了一片尖叫声音,慕文君注意到坐在主位的女子却仍旧不动如山。 那女子垂着眼眸,漂亮的眼眸动也不动的凝视着劈在八仙桌上的刀刃,眸色很冷,就像是雪山上的冰霜一样,泛着刺骨的凉意。 她唇边轻轻扯动了一下,然后就见她眼眸微微抬起,落在拔刀的扶龙卫身上,袖口微微一动,一把匕首骤然落在她的手心,电光火石之间,女子的匕首就向扶龙卫身上挥去,匕首划出,瞬间见了血。 那扶龙卫领头之人似乎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群贵女之中竟然还有身手如此好的姑娘,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突然出手。 一摸脸颊,却只碰到了满脸的鲜血,他当即变了脸色,怒火攻心,挥刀就出了手,然而更加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在扶龙卫的攻击下仍旧不落下风,更甚至隐隐有些更胜一筹的意思。 立刻又有扶龙卫冲上去帮忙,其他贵女们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顿时面面相觑,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杀人封口 天子坊的雅间里响起女子们的尖叫声还有兵刃相击的声音,乱成了一团,慕文君就是在这个时候将陈玉清从危险的雅间里拉了出来的。 陈玉清刚开始还在挣扎,直到看清楚了拉着自己的人是慕文君,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啊……不对……这个时候你怎么在这里?” 慕文君眼神飘忽了一下,抵住唇咳嗽了一声,反问道:“应该我问你才是,这里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女子是谁?也是京城中的贵女?怎么似乎从未见过?” “那是三王爷请来的负责教导武艺的女学师父,本想着以后要经常见面,少不得要对方照顾,这才在这里宴请,却不成想扶龙卫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还出口不逊……”陈玉清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雅间里乱哄哄的景象,也开始担忧收不了场了。 闺誉这两个字将女子困得死死的。 即便占了理,可是也未必会如何,反而还会让人指指点点,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不平等的。 “你说那个女子是三王爷找来的?”慕文君眯起了眼睛,她也听说了现在三王爷负责女学筹办一事,这个女子若是三王爷的人也是正常的。 但是今日这事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女子身手高强,方才的话语明显就是在激怒扶龙卫,后来更是先一步出了手,导致场面失了控制。 慕文君深知现在朝中局势,世家纷纷请立太子,虽然没有明显推举人选,但是心仪的人是沉淙这一点却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既然如此,三王爷沉隶在此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那这就是他的反击? 扶龙卫统领现在是沉淙,若是扶龙卫做出了什么事情来,沉淙必然逃脱不了关系,可是仅凭贵女和扶龙卫之间的冲突就想要影响到沉淙,这也是不可能的啊! 一时之间慕文君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她面色有些难看。 陈玉清凝眉道:“不行,不能再打下去了,若是出了事情谁都逃不开关系……” 说着,她就要再次往雅间里走进去,然而刚走了两步,她就顿住了脚步,她只看到不知道是谁的刀光芒一闪,一道鲜血划到了她的脸颊上,感觉到满脸尚有余温的热度,脸色有片刻的扭曲。 慕文君也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屋子里还是乱哄哄的,直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人了”,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地上赫然倒着一个贵女,她的脖颈处鲜血淋漓。 陈玉清有瞬间的呆滞,然后立刻冲了上去,嘶喊道:“快去先大夫。” 那个杀了人的扶龙卫呆呆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沾着鲜血的刀刃,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喉咙滚动,额头上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腮肌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过是无用的,就是领头的扶龙卫小统领也慌了,他们不是没有杀过人,甚至死在他们刀下的人不知道多少,可是眼前死的人可不是普通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慕文君也冲了过去,朝着愣在原地的人吼着。 倒在地上的贵女眼睛中的光芒渐渐溃散,脸色呈现一种灰白色,她似乎还有意思在,不过脖颈处的鲜血还在流淌着,那仅存的意识在缓缓失去。 “陆芷晴,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要睡过去……大夫一会就来了……你再坚持坚持……一定不会有事的……”陈玉清手忙脚乱的将袖子上的绸缎撕了下来,擦拭着她的脖颈上的鲜血,然而这完全无济于事。 陆家贵女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倒在了陈玉清的怀里,失去了生命。 随着陆芷晴闭上了眼睛,天子坊的雅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种不知名的恐慌。 无论是贵女们,还是扶龙卫,都呈现出一种僵硬而惧怕的神色。 “老大……这……这要怎么办?”其他扶龙卫看着领头那个人小声的问着。 领头那人咬着牙,道:“咱们扶龙卫还没有怕过谁,以前也不是没有失手杀过人,最后还不是都摆平了?况且就算是咱们摆平不了,不是还有淙王爷呢吗?王爷不会放任不管的。” 这几个人都是沉淙在扶龙卫中培养出来的亲信,听到他提起沉淙顿时安心了不少,是啊,他们可是扶龙卫啊,就算是错手杀了一个贵女又如何?背后有王爷撑腰,没有人能够把他们怎么样的。 领头人使了个眼色,让下面人将雅间的门关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有贵女发现了扶龙卫的举动,顿时慌张喊了出来。 “各位都是名门贵女,家里父亲都是朝廷之人,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干净的地方吧,今日这件事情最好都给我牢牢的闭上嘴巴,要是传出去一点风声,扶龙卫不会放过你们父亲的,到时候你们家族也会卷入风波之中……而你们都还没有嫁人呢吧,要是想过平稳日子就给我将嘴巴闭严严实实的!!!”扶龙卫领头之人咬着牙,脸孔狰狞着,恶狠狠的威胁。 他抓住了在场女子最为在意的一点,那就是家族,几乎所有贵女都曾被家里人耳提面命无论发生都要以家族为重。 扶龙卫的手段她们也有所耳闻,若是扶龙卫真的想要对付谁,确实很难逃开。 有个贵女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陆芷晴身上,后来硬生生的别过了头,她能够仪仗的就是家族了,家中本就重男轻女,若是因为她的缘故将扶龙卫招惹来了,只怕她的父母不会放过她的。 有了一个带头的,另一个有些胆小怕事的也转过了头,这就代表的对扶龙卫服了软。 还有几名贵女抬着头不肯认输,既然敢和扶龙卫起冲突就说明了她们的本事,其中兵部尚书家的**冷声道:“扶龙卫杀了人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难不成你们真的觉得能够一手遮天不成?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陆芷晴更加不会白死,你们想要封口没有那么容易。” 第二百八十九章 衙门到来 兵部尚书**的话音刚落,陈玉清也抬起了头,红着眼眶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你们是扶龙卫也休想将此事掩盖下去,这可是天子脚下,陆芷晴之死,你们休想逃脱。” 扶龙卫领头闻言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仪仗的可不止是扶龙卫,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沉淙的亲信,主要是因为他出自皇后母家,要是真正的仔细算起来和皇家还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他并不将眼前这些女子放在眼中。 就算是贵女又如何,若是面对皇家最后还不是要俯首称臣。 “你是兵部尚书之女吧,呵,果然和你父亲是一样顽固不化的性子,那个老顽固年岁已经大了,不出意外今年就要离开朝廷中枢,回家颐养天年,本可以安安稳稳的回去,可是你可要想清楚啊,你父亲当年带兵打仗的时候背地里可是惹出过不少的乱子,随便拿出一件来究竟可以让他身败名裂,你若是执意不肯将今日之事忘记,那么你就要做好和你父亲一起狼狈的滚出京城的准备。” 小统领勾起半边嘴角,啧啧两声,道:“怎么样?你能够承担的了这个后果吗?” 兵部尚书之女闻言脸颊瞬间苍白如纸,她咬着牙,最后闭上了眼睛。 小统领又转头去看向陈玉清,刚要开口,大门被拍响了。 小统领瞬间抬头看向了一旁的下属,被看的那个人楞楞的道:“属下已经派人守在了门外,要是有人过来会立刻通报咱们的,想来是处理这事的兄弟到了。” 是了,想要隐瞒一个贵女的死不容易,可是要把她的死伪装成另一种死法对于他们来说则要容易的多。 届时他们自然可以将陆芷晴的死推脱成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落了水或者其他的原因死的。 扶龙卫中有处理这样事情的人,能够做到旁人看不出来痕迹,方才已经有人去找了。 小统领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去开门。” 大门被打开,站在门外的却并不是扶龙卫之人,而是官府的人。 “在下京司衙门通判韩如,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官员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看到扶龙卫的时候眉头一皱,最后落在了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他立刻挥了挥手,道:“快去看看。” 官员身后的护卫立刻就要涌了进来,然而刚走了几步就被拦截在了外面,拦截之人正是扶龙卫的小统领,他站在那个官员面前,冷着脸色,道:“扶龙卫办案,哪里有尔等插手的份?” 扶龙卫历来压了京司衙门一头,他们插手的案件,京司衙门都是避之不及的,即便心里厌恶扶龙卫,但是却也是对他们惧怕的。 然而这一次却不成想这个通判这次一改常态,面对扶龙卫的质问面不改色,语气强硬道:“我等自然不会插手扶龙卫办案,但是若是扶龙卫违反了大夏律法呢?” 通判挥了挥手,冷冷道:“快去查探,若是有人敢阻拦,一律拿下。” 话音刚落,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衙差们一拥而上,涌了进来,扶龙卫当然也想反抗,可是通判显然是有备而来,带来的人数是扶龙卫的五倍,到底没有打起来。 “你……”扶龙卫领头的那个人咬了咬牙,恶狠狠的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还不等他威胁的话语说完,陈玉清抬起一张满脸泪痕的脸,哑声道:“韩通判,芷晴不行了……她……她已经死了……” 韩如闻言微微一愣,只觉得芷晴这个名字听着有几分耳熟,随即反应了过来,府尹大人家的女儿不就是叫做陆芷晴吗? 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快步的走了上去,他在府伊大人家的宴会上见过两次陆芷晴,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的姑娘不正是府尹的千金小姐陆芷晴吗? 他伸出手指不可置信的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即回身,大吼了一声,“快去府衙里,迅速禀告大人,他家千金出事了。” 他眼角余光瞥到那几个站着的扶龙卫,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够处理的了了。 原本得到扶龙卫杀了人的消息,他憋着一口气带领了人来抓扶龙卫的把柄,却没有想到被杀了的人是陆府尹家的千金。 再抬头看屋子里或坐或站着神色各异的各个女子,他眉头皱了起来,着实感觉到了麻烦。 韩通判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向前来报案的那个女子,却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了,顿时侧头问身边的衙役,道:“那个人呢?” 衙役挠了挠后脑勺,不解的问道:“哪个人?” 韩通判心里着急,语气也不好了起来,“笨蛋,我是问你方才报案的人呢?她去了哪里?” 衙役这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侧头看着,最后摇了摇头道:“这……属下也不知道啊……” 慕文君坐在天子坊对面的茶馆里,她并没有喝茶,只是把玩着一个粗瓷的茶盏,神情淡淡的。 过了片刻,又有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坐在了慕文君的对面,她压低了声音,道:“楼主,衙门的人已经过去了。” 慕文君嗯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桌面上,目光瞥向对面的天子坊,定定的看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向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男子,身着布衣,背对着慕文君的方向坐着,微微有些驼背,手里正拿着一盏茶,浅酌慢饮着,和这茶馆里的其他客人没有什么区别。 慕文君却毫不见外的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微微一笑道:“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巧遇三王爷,啧啧,真是巧啊。” 沉隶抬起头,无奈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道:“没有想到你的眼睛竟然这么尖利,这都能够认出本王来。” 第二百九十章 茶馆 慕文君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桌面上的茶壶上,她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我可不是看出来的,我是闻出来的,这小茶馆里飘出来这么香的雾山白茶,着实让我馋的很啊。” 她放在鼻翼下轻轻一嗅,叹息一声,颇有些遗憾的道:“只可惜这泡茶的手法不行,糟蹋了茶叶了。” 她抬起眸子微微一笑道:“我帮了三王爷这么大的忙,三王爷打算怎么谢我呢?” 沉隶喝茶的手一顿,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帮了本王什么忙?”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不过你若是喜欢这茶叶,本王稍后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是了。” 慕文君吹了吹茶盏升腾而起的热气,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水,道:“既然王爷不知道我帮了你什么忙,那我就亲口告诉王爷您……” 她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天子坊,道:“王爷您坐在这里不就是为了那里的人吗?您亲手布下的局,当然要来验收一下了,只不过您应该也没有料到扶龙卫胆大包天到竟然想要将杀人的事情隐瞒下来,若是这件事真的被他们给瞒了下去,那你这场局可就白布了……而我方才便为您结了这个困局……” 慕文君话语说到这个份上了,沉隶也不再装傻,他眯了眯眼睛,道:“所以刚才进入天子坊的衙役是你找来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一下接着一下,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慕文君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含笑点头道:“没错,正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帮本王?难不成你打算投靠本王?”沉隶唇边掀起了一个弧度。 慕文君浅浅的笑了一下,道:“王爷不必试探我,我仍旧是之前的态度,不想掺和进去,帮您这件事为的只不过是看不惯而已……” 扶龙卫最开始的存在确实是对朝堂有利的,有他们监察百官,官员有所顾忌,贪赃枉法的人越来越少,但是随着统领之人的变更,权利更迭之下冲突渐生,扶龙卫权利越来越大,让朝廷官员闻风丧胆,若是秉公执法还好,可是越来越多的人为了利益改了初心。 但是这也并不是慕文君出手的理由,她真正为的其实是沉崇。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沉淙和沉隶相争,她自然是愿意看着他们二人斗的,并且毫不介意添一把火进去。 当然了,除了这个原因,她还有一份私心,陈玉清在那里,她没有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沉隶目光落在了慕文君的脸上,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垂眸浅笑道:“这么说你是看不惯才出的手?倒是没有想到慕小姐除了聪慧,竟然还如此有侠义之心……既然如此……本王不妨告诉慕小姐一个秘密消息……” “秘密消息?”慕文君挑了挑眉毛,难得有了几分好奇心思。 沉隶点头道:“没错,皇上创办女学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为我们三人选王妃……” 慕文君微微蹙眉道:“所以呢?” “所以不止我,还有沉淙和沉崇都会进入女学当一段日子的女学夫子……本王会教授琴艺,你……到时候记得要选择琴艺……”沉隶动作自然的给慕文君又续上了茶水。 慕文君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看向沉隶,“王爷这是何意?” 沉隶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你和谢宴八字不合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到时候只要你坚持悔亲,便是父皇也不会阻拦的……只会随意挑一个理由为你们解除亲事……” 慕文君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抿了抿嘴唇,想要打断沉隶的话语,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和谢宴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哪里是说能够悔亲就能够悔亲的,虽说八字不合,但是也没有到了悔亲的地步……”慕文君言不由衷的说着,虽然亲事是一定要解除的,但是她可不能让沉隶牵着鼻子走。 “你不想解除亲事?”沉隶放下茶壶,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却能够让人恰到好处的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慕文君张了张嘴,只觉得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重,沉默片刻,小心道:“婚约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我这桩亲事还是由陛下亲口赐下的,所以这可不是我能够说的算的啊。” 沉隶扬了扬眉,目光对上慕文君的眼睛,道:“你若是不愿意的话,没有人能够逼迫你……就凭你的头脑……你完全有法子解除亲事。” 慕文君觉得这个话题越说下去越诡异,她轻咳了两声,不动声色的转移着话题,道:“是陆大人来了,看来扶龙卫已经瞒不住了,对了,你就不担心你的那位女属下吗?那么好的身手,就算是姚澄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那可不是本王的人,只不过是暂时帮本王这一次而已,至于他如何脱身这就不是本王需要管的了,所以无所谓关心不关心。”沉隶对那个女子似乎全然不在乎。 不过仔细想来也不难理解,他若是真的找他自己身边的人,只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找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才能够撇清楚他的嫌疑。 “那你就不怕那个女子出卖你?”慕文君反问道。 沉隶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慕文君的想法一样,他道:“你在转移话题?” 慕文君眼珠转了转,呃了一声,脸上绽开一抹略有些尴尬的微笑。 沉隶站起身忽然凑近了慕文君几分,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亏你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慕文君瞪大了眼睛,刚要后退,沉隶却已经拉开了距离,他缓缓道:“等女学开学之时,别忘了一定要选琴艺。” 说完这句话,他径直离去,而就在他离开之后,这茶馆中坐在其他位置的两个客人也先后离开。 慕文君盯着茶壶看了两眼,忽然推得远远的,高声道:“小二儿,给我上一壶凉茶。” 第二百九十一章 花若 慕文君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茶,沉隶的态度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这让她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 琴艺,慕文君磨着牙念出这两个字来,女学开学之时她绝对不会选择这门,一定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就在慕文君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风溪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 直到她坐在了慕文君的对面,慕文君才察觉到她还没有离去,顿时挑了挑眉,道:“怎么了?” 即便她和风溪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也算是了解了她几分,她之前负责京中海棠楼的各种事情,性子雷厉风行,狠厉中透着果断,很少会表现出这种犹豫不决的态度来。 “属下觉得今日在房间里见到的那位姑娘有几分眼熟……”风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眼熟?”慕文君晃了晃茶杯,问道:“你是说哪一位贵女?” 今日天子坊雅间中的贵女八九位,风溪若是见过其中一个两个的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是贵女,是三王爷请来的女夫子。”风溪开了口,后面的话语就顺畅多了。 慕文君喝茶的东西一顿,道:“你是说最开始出手的那个女子?” 慕文君原本以为她是沉隶派来的人,不过方才沉隶已经说的清楚了,那女子只不过是临时帮他的忙而已,甚至她后续如何是死是活,沉隶都完全不放在心上,显然确实不是他手下的人。 “没错,她似乎……就是咱们海棠楼的花阁阁主花若!”风溪郑重道。 “什么?”慕文君手里的茶盏一个没有拿稳,顿时跌落在了桌子上,幸好茶盏里的水没有了多少。 慕文君喉咙滚动了一下,仍旧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那女子就是花若?不……不对,既然你觉得她就是花若,你为何要用似乎二字?” “花阁阁主性子很独,不愿意和人来往,我和她的关系很是一般,再加上也已经有许久未见了,其实刚开始我只是觉得有几分眼熟,没有认出来她,直到她拿出了那个匕首……”风溪顿了顿,看了眼慕文君的神色,才继续道:“那个匕首是前任楼主送给花若的,花若一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属下也是凭借这把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慕文君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海棠楼的阁主竟然卷入了朝廷斗争之中,而且还在帮着三王爷沉隶。 “你不是说花若醉心武学,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吗?”慕文君看向风溪,她从前没有见过花若,对她的了解完全都是出自风溪的口中。 风溪也是摸不到头脑,她道:“确实如此啊,属下也想不明白花若为何会出现在天子坊,据她传来的消息,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入京才是啊……” 慕文君没有想到海棠楼的水这么深,四个阁主,一个独揽大权,一个被抓捕入狱,另一个卷入朝廷斗争,只剩下最后一个跟在自己身旁。 慕文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道:“你说这个花若会不会已经叛变了?” 风溪闻言立刻摇了摇头,道:“绝对不可能,花若这个人最重承诺了,她若是真的想要脱离海棠楼,也绝对不会用叛变这种方式。” 慕文君想了想,道:“既然咱们都不能够确定她到底是为何才会如此的,胡乱猜测也是无用,看来只有当面亲口问一问她了,我也很是好奇,她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忠心耿耿,为何早就回了京城,却一直不曾回到海棠楼。” 毕竟现在的海棠楼正是风雨飘摇之际,她明明已经回京,却在飞鸽传书中表明还未回京,这不得不让慕文君多想。 慕文君坐在茶馆里,直到看到衙役们将几个扶龙卫押了出去,这才起身离去了。 沉隶布下的局,虽然称不上完美无缺,但是对扶龙卫或者说是沉淙一派会是个极重的打击。 毕竟现在世家对皇上施压,皇上心里正积压了一口闷气,出了这种事情,皇上自然会顺藤摸瓜,打压打压世家,顺便发泄一下胸中闷气了。 所以与其说沉隶聪慧,不如说他是摸透了皇上的心思。 要不然这件事最后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会因此动了扶龙卫的根基。 慕文君一路慢慢的走回了家中,刚回了院子,十碧就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道:“小姐,宫中五殿下那里又递了帖子过来,可是还要拒了?” 自从沉妩的事情发生后,沉颜已经一连多日递了帖子过来,慕文君次次都是让人拒了,这次也是毫不例外,她点了点头,“随便找个理由拒了就是,她若是再送过来不必再报给我了,拒了就是。” 沉颜现在是长公主的人,和她牵连太深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小姐,这毕竟是宫中的帖子,咱们一直这么拒了,五公主若是以后找你麻烦该怎么办?”十碧忧心忡忡道。 慕文君拍了拍十碧的脸颊,笑了笑道:“不必为我担心,我有分寸的。” 十碧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她看了看四周,凑近了慕文君,轻声道:“对了,小姐,那位乔楼主今日又来了,她这么总是出入你的院子,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啊?” 慕文君笑着捏了捏十碧的脸颊,道:“你这个丫头,平时看你机灵的很,怎么这个时候反而反应不过来了,乔陆可不是对我有意,他心里面系着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十碧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忽然福至心灵,瞪大了眼睛道:“难不成是秋月?” 慕文君默默的点了点头。 十碧似乎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过了片刻,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一来就去找秋月呢,以前我以为是为了治病,原来不止如此啊……” 慕文君轻咳了两声,指了指十碧身后的位置。 十碧回过头,就看到秋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在默默的看着她。 第二百九十二章 解除亲事 十碧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你看旁人都知道我来找你可不止是治病,为何独独你就看不明白呢?”乔陆从秋月的房间出来,看着秋月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 秋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看向慕文君,将手里的弓箭奉上去,道:“小姐,今日还没有练箭,你该练箭了。” 慕文君瞪了不争气的乔陆一眼,本来想偷偷偷个懒的,却还是被秋月抓住了,面对慕文君的白眼,乔陆幸灾乐祸的摊了摊手。 “小姐,老爷听说您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厅等你。”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慕文君原本已经拿起了弓箭,闻言顿时放了回去,眨巴着眼睛道:“那个……父亲叫我,想来是有急事,我先去看看去……” 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秋月看着慕文君近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眼底里划过一抹笑意。 而这抹笑意正好被走过来的乔陆看到了,他顿时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秋月。 秋月本来不想理会,可是这目光实在是让人忽略不了,她顿住了脚步,语气平淡如水,“你在看什么?” 乔陆欲言又止。 秋月决定不再搭理他,抽出银剑就要练剑。 乔陆拉住了她的袖子,满脸复杂的问道:“那个……你是不是喜欢慕文君啊?” 别说秋月了,就是偷听的十碧也是愣住了。 院子里的空气凝固了一般。 直到十碧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秋月挥舞着银剑直接刺向了乔陆。 乔陆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言,顿时一边跑着一边解释道:“谁让你只对着她笑,我这么努力的想要让你开心些,你都不对我笑一笑?” 乔陆越说越觉得委屈,干脆不跑了,任由秋月的长剑刺过来。 秋月左手拿剑本就不比右手,乔陆突然停下,她没有收住剑势,等意识到长剑刺进了乔陆的胳膊上的时候,顿时脸色一变。 长剑脱了手掉落在地上,她立刻冲上去就要察看乔陆的伤势。 这样的好机会乔陆自然不会放过,他将半身的力气都依在了秋月身上,耍赖道:“是你刺伤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秋月没有推开他,伤口处已经渗出了血,她掀开衣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抿紧了嘴唇。 见秋月皱起了眉头,他心头一软,就连语气都放软了,道:“你别担心,我真的没有事情,我就是大夫,这只不过是一个小伤口而已。” “你进来……我给你包扎一下。”秋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放轻了声音如此说道。 乔陆顿时喜上眉梢的直起了身子,跟在秋月的身后,进了她的屋子里。 …… 慕文君到了前厅的时候,慕重山正在作画,她走上前,站在他的身侧,默默的看着,父亲紧紧的攥着狼毫笔,落笔的时候极慢,一笔一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初学者,慕文君心口蓦然一酸。 她父亲这一辈子,最喜好的就是书画了,然而却被逼着走上了武将之路,这次归来,被封候拜将,外人看来风光至极,可是有谁知道他的艰难,手和腿都在边关埋伏的时候冻伤了,虽然平日里看着和常人一样,但是一旦遇到阴冷天气,手脚都会疼痛起来。 以前写字作画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然而现在攥笔都是困难。 慕重山又在画上补上了一笔,端详了片刻,刚要叹息一声,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慕文君,这声叹息就咽了回去,他笑道:“多年不动笔了,现在再动只觉得有些生疏啊!” 说着,就要将画卷起来扔了,慕文君却拦住了他的动作,笑道:“既然生疏,那么以后就多练练就是了,父亲既然可以左手拿刀剑,自然也可以左手挥洒丹青,我身边有个丫鬟,她现在右手使不上力气,也正在联系左手拿剑呢。” 慕文君将画卷了起来,一边收着一边道:“我早就对边关风光向往不已,父亲这副画的画这么传神,不如就送给我吧。” 慕重山无奈的笑道:“你啊!” 不过到底是没有阻止慕文君的动作,他任由慕文君将画收了起来,这才道:“方才我收拾书房的时候看着里面多了几副传世名作,那可不是我收藏的,那些都是你弄来的?” 那几副画作都是出自大师之手,千金难求,慕重山爱不释手的同时自然也有些疑惑。 “这是成国公送给我的,爹爹,您就安心收着就是了。”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俏皮道。 见慕文君不深说,慕重山也没有深问,接过慕文君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起来了正事道:“方才你祖母过来找过我了,为的是你的亲事,她的意思是让你安安心心的继续准备亲事,不要多想,京城之中的流言蜚语总会过去的,为父也不相信八字一说,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哪里是仅凭八字就能够断言的呢?” 见慕文君不说话,慕重山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了,这只不过是为父的想法,你若是不想嫁,为父自然不会逼迫你,更何况咱们家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也不能够确定人家谢府介不介意八字一说,他家若是介意,为父绝对不会让你嫁过去受委屈的。” 慕文君心底里涌上了一股暖流,现在,这里只有她和她父亲,她自然也就不再伪装,直接说道:“父亲,这桩亲事原本就非我所愿,当初是被四公主和谢宴算计了这才被皇上赐下了这桩亲事,现在既然有了机会,请父亲帮我解除亲事!” 慕重山闻言沉默了一下,道:“既然你不愿意,为父会禀告给皇上的,有了八字不合的说辞,皇上想来也不会为难咱们的。” 这桩困扰了她许久的亲事终于看到了解除的曙光,慕文君喜上眉梢道:“谢谢父亲。” 第二百九十三章 心思暴露 慕文君从前厅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慕婉儿,与其说是偶然碰到,慕文君到觉得她像是在这里等候良久了。 她挑了挑眉毛,走了上去,开门见山道:“你在等我?” 慕婉儿也没有隐瞒,微微一笑道:“没错,婉儿想要和姐姐说几句私房话,所以在这里等了会姐姐。” 慕文君没有拒绝,她一边走着一边道:“好啊,说起来回到慕府后,我还不怎么逛逛后花园,不如咱们一起去后花园走走?” 慕婉儿跟在慕文君身后,点头道:“一切都由姐姐说了算。” 看着眼前温柔乖巧的慕婉儿,慕文君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表情,她道:“你找我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慕婉儿随手折了一朵花,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微笑道:“现在京中出现了那么多对姐姐不好的传言,我今日听说之后就担忧不已,所以想要宽慰姐姐一番,你和小谢探花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切不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就放弃了,什么八字不合,运道鬼神之说,这都是不可信的。” “你来宽慰我?”慕文君语气难掩诧异。 “之前我和姐姐之间是有些矛盾,不过我现在已经想开了,之前是我不对,处处针对姐姐,不过现在我已经改了,所以姐姐你能不能原谅我?”慕婉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泛着水光的眸子中映着悔意。 “原谅你?”慕文君听的目瞪口呆。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失笑,回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慕婉儿,眼神冰冷道:“宽慰我也好,原谅你也罢,你觉得你说的话我能信吗?” 慕婉儿咬了咬下唇,道:“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姐姐不原谅我也是正常的,只不过我是真心祝福你和小谢探花的,你们两人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还不等慕婉儿说完,慕文君就打断了她的话语,“你之前不是喜欢过谢宴吗?直到现在你还称呼他为小谢探花,可见你心中根本没有放下。”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慕婉儿,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了,慕婉儿在对自己和谢宴的亲事上关注点太高了,不止是慕婉儿,还有慕老夫人,她们二人似乎在极力促成这桩亲事。 但是让慕文君想不明白的是,促成了这桩亲事,对她们二人有什么好处? 这两位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要是没有好处可不值得她们如此费尽心思啊! 慕婉儿面对慕文君的目光有些躲避,不过她还是扬了扬嘴角,道:“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我心里清楚我是配不上小谢……谢大人的。” “哦?真的是这样吗?”慕文君眸光湛湛道:“我不管你和你祖母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决定解除和谢宴之间的亲事,所以将你的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在这一瞬间,慕婉儿有种被看透了内心的感觉,惊恐之下,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等到慕文君移开视线,转身离开了,她才反应过来慕文君的话语,顿时顾不上别的,快步跑了上去,拦在慕文君的面前,“不行,你不能够解除亲事,这桩亲事绝对不能解除!!!” 慕文君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唇边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果然啊,慕婉儿的温柔良善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诈一诈,就原形毕露了,现在这个张牙舞爪的慕婉儿才是真正的她。 “这是我的亲事?与你有何干系?”慕文君偏了偏头,猜测道:“难不成你是想等我嫁过去了,你想去给谢宴当妾室?” “你才当妾室呢?凭什么你当正妻,我慕婉儿就要当妾,你难不成想要一辈子压我头上?我若是嫁过去那也是要当小谢探花的正妻的!我慕婉儿绝对不会比你嫁的差!”慕婉儿气的脸色煞白,有些在脑海里滚过的无数遍的话语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直到片刻后慕婉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捂住了自己嘴,又退了两步,唯恐慕文君暴起伤人。 慕文君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她冷哼了一声,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慕婉儿,道:“你既然不想当妾室,难不成你是存了想要代替我嫁给谢宴的心思?” 慕婉儿被说中心思,她眼神躲闪,哑然无声。 “难怪啊,慕婉儿,我本以为你长了脑子,现在看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啊,我和谢宴这门亲事乃是天子赐婚,你竟然想要顶替我嫁过去?且不说你能不能实现,便是真的实现了,难不成谢宴发现之后就会甘心的让你代替我成为谢府的当家夫人?难不成我父亲就会善罢甘休,不去追究?慕婉儿啊慕婉儿,你还真是蠢得可怕啊!” 慕文君简直都要气笑了,她实在没有想到慕婉儿竟然天真到了这个份上,竟然想到了替嫁这个主意。 而再回想一下,慕老夫人显然也是知道慕婉儿的心思的,并且还在纵容着她,甚至是帮着她。 慕婉儿被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咬着牙,道:“慕文君,你不就是看不得我嫁的比你好吗?你既然不想嫁给谢宴,那么就将这个机会让给我啊。” 既然撕破了脸皮,慕婉儿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出来。 “慕文君,就你聪明,你皇上被封为县主,父亲更是侯爷,现在风光无限,可是我呢?就因为我是庶女,就什么都得不到吗?你既然不喜欢谢宴,为何就不能够成全我呢?”慕婉儿朝着慕文君嘶吼着。 四周的丫鬟奴仆听到了声音纷纷看了过去,却见前方是慕文君和慕婉儿,顿时又都垂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慕文君看着情绪失控的慕婉儿,面无表情道:“可是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你落到今日地步和你是不是庶女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贪婪无知又愚蠢。” 第二百九十四章 花阁认主 慕婉儿站在院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慕文君面无表情的训斥着,丝毫没有怜花惜玉的心。 最后慕婉儿狼狈的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心里下了决定,慕婉儿不能再留了,她的愚蠢若是只是害了她自己,那么她管不到,可是若是因为她做出的蠢事,连累到了慕府,这才是大事。 慕婉儿若是真的胆大包天做出了替嫁的事情来,那可是违背圣旨,届时慕府全府都会受到牵连。 慕婉儿未必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她在意的只有她自己,慕府如何她根本就不在乎。 慕文君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慕文君吃过了晚膳之后跟着秋月练了会射箭就慢悠悠的去了后门。 看守后门的两位下人原本正在说着闲话,突然看到了慕文君顿时吓了一跳,谁都知道现在慕府掌家的是这位慕大小姐,让她发现了偷懒,两个人都心惊胆战的,担忧着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不过慕文君却并没有追究这件事,反而扬了扬手,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散散步,不想有人打扰。” 见慕文君并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两个下人连忙道:“奴才遵命。” 这就匆匆忙忙的退了出去。 两个下人刚走远了,大树让就跳下来了一道矫健的身影。 来人正是风溪。 “花若呢?可将她带来了?”慕文君见只有她一个人,顿时皱了皱眉头。 慕府后门,这是早就约定好的时间地点。 风溪道:“今天她们被衙役带走之后,我派人去打探了,那些贵女们最后都被各家大人从京司衙门领走了,唯独花若无权无势,又无人前去求情,所以她现在应该还在衙门里面。” 话音刚落,门外骤然响起了敲门声音。 慕文君和风溪对视了一眼,风溪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只见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的花若。 她连忙打开了门,不可置信道:“你是怎么从衙门出来的?” 花若眉头一皱,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衙门?” “我今日在天子坊看到你了。”风溪神色复杂道。 “原来如此。”花若点了点头,脸色如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丝毫没有被发现秘密的忐忑不安,她淡淡道:“衙门拦不住我,我是自己走出来的。” 风溪:“……”虽然风溪和花若见面不多,不过对花若的性子却很是了解,她嘴里说是自己走出来的,只不过怕应该用闯出来的更加贴切。 花若说完之后,目光就转向了慕文君,打量了她两眼,看不出眼神有什么含义,只是道:“你就是新楼主?” 慕文君自从花若出现后就一直在打量着她,见她主动开了口,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就是海棠楼的新任楼主。” 风溪眨了眨眼睛,目光在两个人之间巡视,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干,刚要开口调节一下氛围。 出乎风溪意料,花若却再一次开了口,道:“风溪应该和你说起过,我曾经是因为败在了前任楼主的手上,才会留在海棠楼的。” 慕文君点了点头,道:“没错,听她提起过,你武功很厉害的人。” “那你可会武功?”花若目光深邃。 慕文君摇摇头,道:“我不会武功。” 风溪再一次想要开口,试图来挽回些,然而花若却勾了勾唇角,冷漠如冰的脸色有片刻的融化,她单膝跪在地上,用一种恭敬的姿态,行礼道:“花阁阁主花若参见楼主。” 风溪微微一愣,便是慕文君也有些呆愣,这位花阁阁主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啊,此时不是应该卸任离开吗?这是继续留下来的意思? 慕文君抬头看向一旁的风溪,见她也是一脸懵的样子,收回视线,轻咳了两声,红唇轻启道:“起来吧。” 花若站起身,态度和之前倒是没有什么区别,仍旧冷冷冰冰的样子。 慕文君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珠转动了两下,问道:“既然你认我为楼主?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今天天子坊发生的事情?你为何要帮三王爷沉隶对付扶龙卫?” 花若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这是沉妩的意思。” “什么?”慕文君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偏偏没有想到已经离开京城的沉妩身上,不过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仔细回想起来,沉妩在离开的时候确实说过要回送皇后一份大礼,是了,沉妩那么孤傲的人,怎么可能狼狈的退出京城这个不见硝烟的战场,皇后逼她吃毒药,后来又火烧宫殿,一桩桩,一件件,沉妩岂能够什么都不做? 花若抬起眼眸,道:“沉妩于我有恩,她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这也包括让你向我效忠吗?”慕文君眯了眯眼睛。 花若眼中有欣赏之色闪过,她颔首道:“没错。” 慕文君觉得自己有些想念沉妩了,这个女子既聪慧又恩怨分明,竟然提前帮她扫除了障碍,她曾是海棠楼的少楼主,对海棠楼的了解自然是要比她这个刚接触海棠楼不久的人多。 慕文君唇边不自觉的勾起,道:“今日你去了衙门之后,衙门是如何处理的陆芷晴被扶龙卫杀害的事情的?” 花若垂下眸子,道:“这件事还没有处理。”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随即也明白了过来,沉隶既然想要对付扶龙卫,那么自然是要将这件事弄的越大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牵连的贵女毕竟可不止陆芷晴一人,还有八九个其他贵女,只怕她们的家族为求自保也都会报团来对付扶龙卫,所以这场大戏的最精彩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应该在明天的早朝上。 “那你这么从衙门里……走出来了不会有事情?”慕文君后知后觉的问花若。 花若淡淡道:“他们抓不到我,我答应沉隶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后续事情就无须我来管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众怨 第二天早朝,景明帝例行处理了各种公事后,不想再和世家在立太子的事情上纠缠不休,正要果断的宣布退朝。 兵部尚书忽然走了出来,扬声道:“陛下,微臣还有事情要启奏。” 兵部尚书年岁大了,已经开始将权势渐渐放给了下面人,只等着年后就要告老还乡,所以在早朝上已经很少说话了,不过他的威势仍旧还在。 今日竟然罕见的开了口,皇上来了几分兴致,道:“爱卿请说。” 兵部尚书道:“陛下,老臣年岁大了,有一**视若珍宝,可是没有想到家中女儿昨天犯了错误,得罪了淙王爷,老臣今日是来请罪的!” 说着,他颤巍巍的跪在了大殿之上,道:“请陛下恕罪,请淙王爷恕罪。” 皇上闻言神色一变,犀利的眸子扫向了呆愣着的沉淙身上,冷了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 沉淙突然被提到名字也是一头雾水,他连忙走上前一步,道:“儿臣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转头又看向了兵部尚书,压着火气问道:“尚书大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要向我请罪?” 兵部尚书悲戚道:“昨日扶龙卫行凶杀人,老臣女儿就在现场,扶龙卫杀了人后想要将此事掩盖过去,威胁我女儿说若是不按照扶龙卫的意思来,要寻出老臣为官的错处,就算是没有错处,也要诬陷,让老臣无颜回乡。” 兵部尚书说着说着泪撒大殿,哀泣道:“老臣一辈子为大夏冲锋陷阵,自认为无愧于心,却不成想现在老了,却要被人诬陷,实在……实在是……” 话音刚落,沉淙呆若木鸡,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啊,然而更加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微臣也要请罪,昨日微臣女儿也是在了现场,亲眼目睹扶龙卫杀了人,后来更是遭到了扶龙卫的威胁,微臣女儿是个老实人,若不是怕极了也不敢和微臣提起……” “微臣也要请罪……” “微臣请罪……” “微臣请罪……” 在兵部尚书之后,武将之中又有八个人跪了下来,虽然以请罪为开头,但是内容无一例外,同样是控诉扶龙卫的威胁之言语,若是说之前他们还有些顾忌,可是现在兵部尚书站了出来,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他们就算是为了家族考虑也要站出来,更不用说里面还有沉隶的人。 今天这事,就算是兵部尚书不先站出来,沉隶也已经安排了人。 “沉淙!”皇上冷了声音,只叫了这一个名字,并没有说其他话语,可是这反而让沉淙愈发害怕。 沉淙只觉得冷汗顺着脸颊就滚落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喉咙滚动了一下,连忙跪在地上道:“是儿臣御下无方,但是……儿臣实在是不知道此事啊……” 这话确实是真的,沉淙完全不知道此事,他要是知道了此事怎么可能任由这件事捅到了皇上面前,现在他心神大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此事撇清楚关系。 大殿之中氛围紧张的可怕,李公公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凑近了皇上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李公公说完之后,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忽然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沉淙的脚下,吓得沉淙一个颤抖。 “沉淙,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京司府尹已经跪在了大殿之外,控诉你指挥下属谋杀他的女儿陆芷晴……” 皇上狠声道:“杀人的人可是你的亲信,你竟然还在这里蒙骗朕,还在说不知道?” 沉淙懵了,死的人是京中贵女,还是府尹的女儿,而杀人的人是他的亲信,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啊,他哭的声泪俱下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半分谎话啊,这件事儿臣确实毫不知情啊,儿臣就算是再怎么样,也不会指使手下杀人啊!” 殿下的四位世家族长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徐阁老站了出来,道:“陛下,这件事还尚未定论,不如先将陆府尹带进来,将此事说明一下,若扶龙卫当真杀了人,自然要按照律法处置。” 话语中虽然没有提起淙王爷,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将他摘了出去。 周阁老也帮腔道:“正是如此,若是有冤屈,自然是要说明的,将物证陈列出来,若是有人证再将人证带来,届时谁对谁非,自然一目了然。” 皇上眸中有什么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他挥了挥手,道:“去将陆府尹带进来。” 李公公连忙退了下去宣布旨意。 趁着这个机会,沉隶走上前,道:“父皇,几位大臣口中都说扶龙卫在行凶之后还威胁他们的女儿,可见扶龙卫如何嚣张跋扈,扶龙卫有监察百官的权利,想要威胁朝臣轻而易举,还望父皇对扶龙卫做出相应的调整,不可任由他们权势过大。” 沉隶说完之后,文武百官之中顿时又引起一阵响应,扶龙卫就像是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现在这座大山有望移动,他们自然不介意添上一把力。 “皇上,三王爷此言有理……扶龙卫嚣张至极……现在更是敢当街行凶……若是不加以压迫……只怕以后后患无穷啊!” “皇上,三王爷所言极是……” 随着这种话语越来越多,沉淙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就连世家在这个关头都没有出面,毕竟文武百官受到扶龙卫的压迫已久,这次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威力极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也并没有出言制止,这在无形之中表明了一个态度。 沉隶说完那句话后,就功成身退,站回了原来的位置,看了一眼就站在他身边的沉崇,压低了声音,道:“怎么?这么好的机会,皇兄不想添了一把火吗?” 沉崇瞥了沉隶一眼,目光冷漠。 沉隶勾了勾唇角,道:“是了,本王忘记了,皇兄也曾是扶龙卫的统领呢?”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三王爷淡淡道:“只可惜啊,扶龙卫是注定要灭在我的手上了。” 沉崇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四位阁老 京司府尹陆丰年被带上来的时候,皇上高坐龙椅之上,冷冷的俯视着跪在下首的沉淙。 沉淙冷汗顺着脸颊涔涔而下,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陆丰年被带上来的时候就跪在了地上,哭的肝胆俱裂,“皇上,老臣女儿死的冤啊,她性情温和,从不与人起纷争,现如今却平白无故的死在了扶龙卫的手上,若非老臣下属及时赶到,她的尸体都要保不住了,还请陛下给老臣做主啊……” 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有些戚戚然,更多的则是感到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扶龙卫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迫着中下层文武百官的脊梁,不是没有不敢反抗的,可是最后又有几人有了好下场? 积年累月下来,扶龙卫成为了禁忌一般的存在,不敢惹,更加不敢提。 “陛下,扶龙卫枉顾大夏律法,在京中肆意妄为,还请陛下重罚。” “陛下,扶龙卫动用私刑,威胁大夏朝臣,还请陛下重罚。” “陛下,不罚扶龙卫不足以平民愤,还请陛下重罚。” 大殿之中又有人陆续跪了下去,声声铿锵有力。 站在前排的四位阁老神态各异,不过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声。 皇上面色阴沉的可怕,沉淙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在这个时候直视景明帝。 沉崇抬了抬眼皮,轻声道:“你确定吗?” 站在他身边的沉隶一时之间没有听清楚,他顿时回问道:“什么?” 沉崇眸子转动,落在沉隶的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让人猜测不出他到底在想着什么,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真的确定吗?” 这句话沉隶倒是听清楚了,可是却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沉隶这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才想起自己方才说出要让扶龙卫灭在自己手中的话语,顿时轻笑了一下,道:“怎么?皇兄舍不得了?” 对于扶龙卫的历史,沉隶还是很清楚的,扶龙卫是由沉崇的舅舅莫旗一手创立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扶龙卫和现在的扶龙卫性质已经全然变了。 若是之前扶龙卫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大夏王朝的利益,充当着保护神的角色,那么现在的扶龙卫就成为了大夏皇室的走狗,谁都想把这条恶狗拴在自己身边来咬别人一口。 而现在这条恶狗跑到了沉淙的手里,没有得到的沉隶选择了将这条狗杀死。 “不,不是舍不得。”沉崇抬了抬眼皮,冷漠而无情道:“扶龙卫确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不止是沉隶和沉崇这么想,皇上也是如此想的。 触犯了众怒的扶龙卫,确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现在的皇家已经有了更加忠心耿耿的卫队,扶龙卫的存在只是给皇室抹黑,更加动摇了人心。 他们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皇上站起身,目光从下方或站着或跪着,神态平静或者愤愤不平的众臣身上扫过,扬声道:“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堂会审扶龙卫当众杀人一案,在此期间,扶龙卫所有人等皆不可出扶龙卫所,待案件结束后再做处理。” 皇上的一个举动,一句话语足以可以影响许多人的一生。 “陛下,不可啊,虽然有部分扶龙卫胆大妄为触犯了大夏律法,可是仍旧还有些扶龙卫忠心耿耿,陛下这番举动是岂不是让那些衷心的臣子寒了心吗?!”文臣武将之中多数厌恶扶龙卫,然而却也有一部分官员依附扶龙卫而生,眼看着扶龙卫大厦将倾,终于坐不住了,走了出来。 “李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如此做是为了保证案件的公正性,若是让扶龙卫随意走动,若是他们有人趁机潜逃该如何是好?”兵部尚书抬起眸子,声音铿锵有力,全然不像是暮年之人。 “既然忠心耿耿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就寒了心呢?”另一位曾经受过扶龙卫欺压的文臣也说道。 大殿之中争执声不断,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立场。 皇上眉头紧蹙起,却并没有强行下了命令,他在看世家。 徐,周两位阁老就在最开始的时候给沉淙说了一句话,后来世家的四位阁老对于如何处置扶龙卫的这个问题上就再也没有表过态,他们不言不语,世家这一派系也不敢随便出声。 然而皇上真正忌惮的并不是下方熙熙攘攘争吵不休的百官,而是那四个不言不语却手握权柄的世家族长。 徐阁老似乎不耐烦身后的争吵声,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与此同时,眼角余光扫过面色看似毫无波澜的其他三人。 他刚要向前走一步,然而林家族长林白却开口了,声音压的很低,“徐阁老想要说什么?” 徐阁老在四人之中年岁最大,威望最高,此时听到林白的话他眯了眯眼睛,淡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陛下在等着世家的表态。” “所以徐阁老的意思呢?”林白目不斜视,同样的淡声问道。 徐阁老沉默了一下,才道:“沉淙不能出事。”短短六个字表达了他的态度,这便是打算帮助沉淙了。 他说完之后,等了片刻,却见林白再不说话,徐阁老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道:“怎么?难不成林阁老有更好的办法?” 林白淡淡一笑,道:“与其这个时候出面,不如静观其变。”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扶龙卫早就已经不得陛下的信任了,扶龙卫保不保得住都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世家中各家都有各家暗中的势力,扶龙卫的状况明面上和以前一般无二,然而实际上他们都隐隐的感觉到了,皇上对扶龙卫的戒备。 “没错,扶龙卫如何并不重要,况且皇上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将沉淙如何,与其担心那个倒是不如担心担心咱们自个。”周阁老抬了抬眸子,眸子中的寒光一闪而逝。 皇上对世家的针对已经愈发明显,明显到了世家不得不要联手的局面。 第二百九十七章 母子谈话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各执己见,有的朝臣坚持惩处扶龙卫,有的朝臣认为并不是所有扶龙卫都有罪过,只有涉及杀人事件的扶龙卫需要被处置。 世家冷眼旁观,并未出手帮助沉淙。 皇上从世家身上收回审视的目光,狠狠的拍了拍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停了下去。 “朕意已决,扶龙卫杀人案件由三堂会审判决。”皇上冷冷的宣布了此事后就起身离去。 李公公尖利的一声退朝后,沉淙瘫在大殿之上,抬手擦拭掉了额头上的汗水,随即撑起了胳膊,目光中的慌张还没有完全收了起来,就触碰到了站在百官之前的林白身上,林白正在和身边的臣子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沉淙的目光。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了沉淙面前,沉淙抬起头,却见眼前人赫然便是沉隶,他顿时沉了面孔,“沉隶,这件事是你弄出来的?” 两个人之间结怨太深,沉淙之前就做过让手下在宫里套麻袋打沉隶的事情来,所以现在遇到了这等糟心事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不是沉隶动的手。 沉隶轻笑了一声,道:“是扶龙卫动手杀的人,和本王有什么关系啊?” 他微微伏低了身子,看着从来自诩身份高贵,然而此刻狼狈不堪的沉淙,唇边掀起一抹嘲笑的微笑,道:“不过……能够看到你遇到了这等事情,本王身心都非常愉快。” 说罢,他大笑着转身离去。 沉淙攥成了拳头,看着他的背影的目光恶毒而狠厉。 沉淙离开了大殿之后并没有径直出宫,而是直接去了皇后的宫中。 皇后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沉淙过来了,笑意盈盈的问着:“这是刚下了早朝?立太子的事情,你父皇的态度可松动了?” 正是皇后联合世家想要逼迫皇上立下太子,只不过皇上态度颇有些强硬的不愿立太子。 皇后对于皇上的态度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太子迟早要立,主要的是皇上想要立的人是谁? 沉淙乃是嫡出,又有世家的支持,便是皇上也不得不退一步,现在虽然不肯点头,可是却是迟早的事情,这是一场持久之战,在开战之时皇后就有了心理准备。 “今儿本宫去了太后的宫中,太后还是心疼你的,已经答应了本宫会去替咱们去劝说皇上,有了太后的支持,你的胜算又高了一筹……”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叫沉淙猛的坐在了椅子上,朝着四周的宫女太监吼着,“都给本王滚出去。” 大宫女看了眼皇后,皇上眉头一皱,缓缓点了个头。 大宫女这才率领着其他的太监仆从一同离开。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皇后从珠帘后走了出来,看到满脸阴沉之色的沉淙,担忧问道。 沉淙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后砰的放在桌子上,他转头看向皇后,抿了抿嘴唇,道:“母后,扶龙卫里面出事了……” 皇后听着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面色也冷了下来,猛的一拍桌子,“那帮蠢货,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现在竟然还让人捅到了皇上面前……” 不过是手下人杀了人,皇后其实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她真正在意的事是这件事发生的时机,这将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母后,父皇今早上可是大发雷霆之怒,您说现在要如何是好?”沉淙沉声问道。 皇后眯了眯眼睛,道:“事发之后几位阁老可说了什么?” 沉淙摇了摇头,道:“徐阁老和周阁老在最开始的时候倒是替我说了两句话,不过后来在父皇发火后就没有表态了。” 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颇有些奇怪,林白对我的态度看似和以前一般无二,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皇后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是感觉对劲那才是奇怪了呢,林白这个人和他父亲的耿直可不同,这个人极其狡猾,以前没有离京的时候官场私底下就叫他一声老狐狸,这次调回京中,更是成为了林家家主,只怕他的野心很大啊!” 沉淙皱眉道:“母后,您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动的手脚?” 皇后闻言回想了一下,长公主,皇贵妃,沉隶,沉崇,这些人都有可能。 她抬起保养得当的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依照你今日的形容,应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本来打算利用世家的势压迫你父皇不得不立你为太子,但是现在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反击了啊……无论是长公主还是沉隶沉崇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得到皇位的……” “母后,那儿臣要如何是好?今日父皇可是发了雷霆大怒,还命三司会审,现如今我这个扶龙卫统领等于被架空了权势,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只怕儿臣要被逐出朝堂了。”沉淙忧心忡忡道。 “好了,你莫要担心,母后这就写信给我父亲,让他去探听探听几大世家的想法……”皇后勾了勾唇角,眸色冰冷道:“他们以为你若是出了事情他们就能够独善其身吗?” 她拍了拍沉淙的手,安慰道:“放心,母后会让他们知道现在是他们应该求着咱们,而不是咱们非他不可。” 沉淙闻言眸光亮了亮,道:“母后有什么好法子?” “皇上性情优柔寡断,但是对世家的敌视却毫无减低,甚至近几年愈发的严重,淙儿,皇上一直在秘密训练一批不弱于扶龙卫的暗卫,目的就是针对世家,他准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只不过世家一直认为他们在大夏国根深蒂固,只要抱成团,就是皇上也奈何不了他们,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他们这个团已经开始四分五裂了。”皇后扯了扯嘴角。 “什么?暗卫?”沉淙喉咙动了动,他从来不知道皇上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准备对抗世家了,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父皇会不同意他成为太子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女学开学 朝堂之上因为陆芷晴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各大派系的矛盾在这一刻显示无疑,便是平日里还能够露个笑容的不同派系,现在彼此见到了都是拉着脸恨不得朝着对方冷冷的哼一声。 这也直接影响了未出阁的姑娘们,她们平日里交好的姑娘都是各自的派系之中的姑娘。 现在父亲长辈们关系僵硬,她们和对方派系之间的矛盾也显露了出来。 “哎呦,这不是孙大小姐吗?现在不是应该在京司衙门作证呢吗?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了宫中?”出身世家的徐家姑娘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陈玉清,顿时挑起了眉头。 陈玉清面色一片冰冷,她声音也愈发清冷,“听说徐夫人自从徐姑娘你及笄之后就开始为你相看婚事,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漏出来你和哪家公子要成亲的消息?” 陈玉清身旁的姑娘接话道:“孙姑娘今年也有一十九岁了吧,若是亲事再不定下来,以后可就是老姑娘了啊,啧啧,知道的是你徐姑娘出身世家,眼光高,看不上普通人,若是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徐姑娘您有恶疾在身,这才找不到相当的?” 徐姑娘的婚事坎坷,这是她心中一大痛点,闻言顿时面色一变,刚要发火,她身旁的林从玉拉住了她的衣袖,走了出来,道:“徐姐姐出身高贵,温婉贤淑,不知道多少公子对徐姐姐有意,只不过有些人到底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徐姐姐,就不出来丢人现眼了,毕竟比不得你们什么人都能够将就不是吗?” 林从玉说话的时候脸上一如既往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然而话语中的讽刺却让人禁不住变了色。 陈玉清拉住了身旁想要冲出来和林从玉理论的姑娘们,林从玉淡淡一笑,道:“诸位,今日女学开学,我们就先过去了。” 她刚抬脚走了几步,又停下步伐,回头看向了陈玉清,勾起嘴角道:“对了,你的好姐妹慕文君呢?难不成是怕了?不敢来了?” 说罢,她笑着转身和身旁的世家贵女一同向长林院走去。 徐家贵女犹自觉得不甘心,冷哼了一声,道:“方才你拦着我作甚?让我撕烂了那个小蹄子的嘴才是?” 林从玉笑着抚慰道:“今日是女学开学第一日,若是在宫中和他们起了冲突,这件事只怕不会善了,她们如何无所谓,难不成你想被逐出宫去?” 徐姑娘不甘心的撇了撇嘴,却也知道林从玉说的有道理,她歪了歪头,道:“投鼠忌器,算了,犯不着为了她们这几只不老实的臭老鼠耽搁了咱们自己。” 几位世家贵女闻言都笑了起来。 慕文君匆匆到来的时候,陈玉清和身旁的姑娘们脸色都有些不好。 慕文君顿时挑了挑眉,道:“今儿不是女学开学的日子吗?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晚来一会儿,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嘴快的姑娘道:“方才碰到了那几位世家的姑娘,她们态度极其嚣张,竟然拿陆姐姐的事情出来说,玉清姐姐看不惯就上前说了几句,谁知道那个林从玉牙尖嘴利的很,当即讽刺咱们身份低微。” 还有人立刻道:“谁说不是呢?以前那几位世家贵女虽然出身高了些,性情一个比一个的嚣张跋扈,唯独林从玉性情温和,更是对谁都是平易近人,现在看来也不过都是伪装的而已,真是的,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一提起林从玉,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毕竟以前林从玉给人的态度是温和贤淑的,和现在的差别实在是太大。 陈玉清在一片吵闹声中将慕文君拉了过来,她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和林从玉以前可是有什么过节?” 过节?慕文君眸色一闪,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过节可是多了去了。 慕文君神色不变,浅笑问道:“怎么这么说?” “林从玉刚才走的时候特意提到了你的名字,现在她已经不再刻意掩饰,反而锋芒毕露,在宫中更是得皇后和太后的喜爱,你要是和她正面对上,只怕会对你不利,所以你还是要小心点才是……”陈玉清忧心忡忡道。 慕文君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她知道陈玉清现在焦头烂额,没有想到便是这个时候还能够为自己着想。 “那一天……是不是你去报案的?”陈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她指的正是陆芷晴遇害的那天,她和慕文君亲眼看到陆芷晴被扶龙卫杀害,她情急之下冲回了天子坊的雅间,而随即就被担心过来的扶龙卫关在了里面,反而是在外的慕文君没有被发现,顺利离开了。 后来在扶龙卫的强势逼迫下,有几位姑娘都险些因此崩溃了,她咬着牙不肯松口拖延时间就是因为她坚信慕文君会回来的。 慕文君点了点头,道:“没错,是我。” 她握住了陈玉清的手,道:“玉清姐姐,报案的事情你要替我保密,这件事不止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内里实际上还有其他的势力的插手,这……事关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我不想掺和进去,所以我不想暴露。” 陈玉清侧过脸颊,对她微微一笑道:“放心,我知道的,前几日在京司衙门,我一字没有透露出你的名字。” 这件事牵扯到了现在如日中天的淙王爷沉淙,涉及到了朝廷斗争,事情很是复杂,陈玉清隐隐察觉到了一点,慕文君后来没有出面,她就猜测到了她不想被卷入其中,所以在陆府尹问有人知道是谁报的案的时候,她一言未发。 “不过你们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何还要入宫?”慕文君不解道。 陆芷晴死的时候她们都在现场,况且现场还有一位女学夫子,慕文君本以为这会多多少少影响到女学,却没有想到女学还是一切如常的开学了,而且声势极其浩大,这次女学几乎囊盖了四品大员之上的所有嫡女。 第二百九十九章 选择 陈玉清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怎么?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呢?这次女学只要是没有定下亲事的贵族姑娘都要入学,而且已经有消息流传出来了,女学创办之一的目的则是为了给三位王爷选妃……所以就算是不想来也要来啊!” 慕文君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不止一人对她说起过了,不过还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声势浩大,而且弄的如此明显,定下亲事的姑娘都不可以入学,那么她呢?她现在和谢宴的亲事虽然已经摇摇欲坠,可是并未实际上的解除,为何她会接到 众人一边走着一边进了长林院。 院子里已经来了二十多位的姑娘,各自形成了各自的圈子。 慕文君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抬头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沉崇的目光,顿时微微一愣,他身边正站着林从玉,林从玉似乎也感觉到了沉崇的心不在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偏不倚看到了慕文君。 林从玉脸上的笑容泯灭,她淡淡道:“王爷,开设女学的目的是什么您应该一清二楚,我已经决定选择棋艺,那么您呢?可会选择我?” 沉崇抬起眸子,落在林从玉的身上,不答反问道道:“你觉得呢?” 林从玉自嘲一笑,道:“您喜欢的是慕文君?”她眼睛微微眯了眯,声音冷凝,“可是您莫要忘记了,慕文君和谢宴的亲事还没有解除?” 沉崇面色毫无变化,“这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她既然已经来了女学,那么这已经不构成威胁了。” 林从玉想到她用林家暗卫打探来的消息,面色愈发的冷了,这几日,沉崇为了让慕文君能够顺利入学,一直在想各种办法,否则慕文君有亲事在身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入学? “您不喜欢我没问题,可是皇位呢?”林从玉眸光闪了一下,皇位两字压的低低的,仿佛从牙齿缝隙中蹦出。 “您若是能够选择我,我林家必然会举全府之力助您一了所愿,王爷,孰轻孰重,还请您慎重考虑才是。”林从玉手里捏着的手帕已经不成样子,她刚要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的停下脚步,回首道:“王爷,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您对我就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 说罢,不等沉崇的回答,她匆匆离开了,其他几个世家女子顿时将她围住了,纷纷打趣着。 “你和睿昌王爷之间的亲事应当是稳妥了吧?啧啧,能嫁给睿昌王爷那样有能力的人,你也是一偿宿愿了……” 林从玉不论是心里多么难受,面上永远无懈可击,不让人看出一点儿不对劲来,不过隐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紧的攥着,泄露了心里的不安。 林府全府之力和一个女子相比,孰轻孰重,沉崇应该清楚,他是个聪明人,知道选择什么对自己最有利的。 慕文君刚从沉崇和林从玉的身上收回目光,刚一转身,就碰到了一个人的胸膛,她顿时揉着鼻子退开了几步。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三王爷?” 四周的姑娘们也都看到了沉隶,还来不及上去搭话,就听到沉隶笑着对慕文君说,“一会儿,记得一定要选择琴艺。” 这句话就像是扔入了一一深水**,四周姑娘们心里惊诧不已,面面相觑。 沉隶抬起手似乎想要揉一揉慕文君的黑发,慕文君快步后退了一步,让他落了空,沉隶笑着摇摇头,刚要说什么,沉崇走了过来,道:“该进去了。” 沉隶挑挑眉,离开了这里,而沉崇刻意退后了几步,坠在慕文君的身边轻声道:“一会儿一定要选四艺中的棋。” 沉崇的声音很小,除了慕文君,还有她身边的陈玉清也听到了。 陈玉清顿时睁大了眼睛,拉着慕文君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后面,低声问道:“什么情况,三王爷和睿昌王爷两个人都……对你有意?” 慕文君摊了摊手,叹息一声,道:“唉。” 陈玉清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快老实交代。” 慕文君看了看四周,无辜道:“玉清姐姐,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四周都是名门贵女,自从方才沉隶大声对慕文君说了那句话后,各种窥探的目光若有似无的飘了过来,陈玉清也意识到此时不是时候,她轻咳了一声,道:“好,等回去的,不过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四艺只可选择其中之一,你可想好了选择哪个?”不论是选择哪一个,势必要得罪另一个。 慕文君垂下目光,默默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不想选择棋,可是前世的记忆如影随形,前一世,她就是选择了棋艺,后来在王爷选人的时候,沉崇在选择棋艺的姑娘中选择了她和林从玉二人,而这也给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陈玉清感觉到了慕文君情绪上的波动,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她聪明的不去打扰,只是担忧的看着她。 进入了大殿之后,坐在主位上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长公主沉妩和皇贵妃二人。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不似从前的剑拔弩张,互不搭理,反而时不时的还能笑意融融的说几句话。 这是继之前两个人不约而同联手对付皇后后产生的变化。 众人纷纷见过礼之后,皇贵妃挑了挑精致的眉毛,道:“怎么不见沉淙?” 沉隶唇边带着笑意,他道:“想来是还在忙着其他的事情……” 这个其他的事情是什么,不言而喻,众人皆知沉淙现在被扶龙卫杀人一事缠身,无暇他顾。 然后沉隶的话音刚落,大殿外响起了一道声音,“就算是再怎么忙其他的事情,今日之事本王也绝对不会错过啊!”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见来人正是淙王爷沉淙。 皇贵妃脸上带了笑意,道:“就等你了,你既然过来了,那么人就全了,大家也莫要见外,都坐下就是了。” 第三百章 棋艺 女学之间共分为八个学科,除了琴棋书画四艺之外,还设了其他四个小艺弓马骑射,不同于四大艺,四小艺是人人都需要学习的。 皇贵妃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进来吧。” 四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四人容貌中等,但是难得的是气质绝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好感。 四人从前到后各自做了介绍。 皇贵妃笑了笑道:“这四位出身江南世家的高门大族,其中教授琴和书的两位更是江南的大家小姐,这次能够前来教导你们,你们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众女子纷纷应是。 皇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除了这四位,皇上还特意嘱咐本宫,这次三位王爷和长公主也会破例教授你们一些四艺,隶儿教授琴艺,睿昌王爷教授棋艺,长公主教授书法,还有淙王爷教授画艺。” 她顿了顿,看着众贵女窃窃私语的讨论了一会儿,才勾起嘴角,道:“有些事情不必本宫深说,想来你们心中也很清楚,今日让你们过来也是先选择好想要学习哪一艺……现下你们四位夫子已经站在了这里,你们桌子前也有纸墨笔砚,想要学哪一艺就写下想学的科目即可。” 说罢,她又转过头和长公主说了两句话。 “没有想到你现在这么忙,还有事情过来这里?”沉隶看向坐在旁边桌子上的沉淙,顿时挑眉道:“听说那几个杀人的扶龙卫已经定下了罪?” 沉淙拿起茶盏的手一顿,讥笑一声道:“没有想到皇兄对这件事如此关注,难不成你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沉崇看着两个人又要起了纷争,顿时沉声道:“这里是长林院,若是有事你们出去解决。” 沉淙和沉隶没有再说下去,各自转过了头。 不过任谁都注意到了沉淙情绪极其不佳,甚至颇有些焦躁。 皇贵妃和长公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看到众女子都落了笔,吩咐道:“既然都选择好了,那么就在纸上落下你的名字交给身边的宫女即可。” 众女子纷纷照做,慕文君却迟迟没有落笔,宫女已经走了过来,轻声询问,慕文君心中还在犹豫不决。 宫女见慕文君手下的纸上已经写了书法二字,就差落下名字即可,正不接解她为何还在犹豫,就见她忽然将手中的纸团成了一团,重新挥洒笔墨,在白纸上写下棋艺二字,又在角落里落了自己的名字,交到了宫女手中,动作一气呵成。 慕文君最后还露出了一个笑颜,道:“久等了。” 宫女被这个笑晃了晃,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喃喃道:“没……没事的。” 随即红着脸颊快步将手中的纸张呈到了皇贵妃面前,退在一侧的时候心里还在感叹不愧是新一任的京城第一美人,花容月貌,气质绝佳,当真是名不虚传。 慕文君缓缓的舒出了一口气,做了决定之后心情舒爽了很多,重生之后她就一直被过去禁锢,无法敞开心扉,无论是沉崇要率兵出征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联想到了前世最后惨死的情景,陷入深深的噩梦之中,让她犹豫不决,可是这一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啊,以前她和沉崇并没有心意互通,现在却是不同了。 或许她应该尝试着相信沉崇,而不是一味的被从前左右现在的生活。 这也是她临时将书法改成棋艺的原因。 宫女将宣纸分成了四摞,皇贵妃看后分别递给了三位王爷和长公主。 沉隶从头翻到尾也没有看到慕文君三个字,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而沉崇在看到写着棋艺慕文君这五个字的宣纸时,脸上浮现一抹会心的笑容,抬头看向了坐在下方的慕文君,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微微一笑,压在慕文君后面的宣纸便再也不曾看下去了。 沉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阴沉如水。 “既然各位学生选择好了夫子,现在就请四位夫子选择学生了。”皇贵妃此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她抿了抿嘴唇,目光不经意的瞥过林从玉身上。 长公主在四人中辈分最大,当仁不让的先站了起来,她扬了扬手里薄薄的几张纸,走到了对应的几个姑娘面前,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那几个姑娘都回答上了。 沉瑜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指随意的一指,落在了陈玉清的身上,看着手中的宣纸,道:“行了,就你吧,这一手的簪花小楷倒是极其合我心意。” 陈玉清连忙起身行了弟子礼。 皇贵妃瞥了眼其他略有些失望的姑娘,笑着道:“长公主就不再多选一个两个的,平日里也可以时常入宫陪伴你。” 长公主懒懒的挥了挥手,“书法讲究心静,一个弟子足够了。” 皇贵妃见长公主主意已定,也不再劝,看向了沉崇道:“睿昌王爷可有了想法?” 沉崇点了点头,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了慕文君的身上,拿起了慕文君的宣纸,递到了皇贵妃的面前,道:“已经选好了。” 见选择的不是林从玉,而是慕文君,皇贵妃脸上顿时重新带了笑,她道:“好。” 刚要宣布,沉瑜却将慕文君的宣纸抢了过去,看向沉崇,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可想好了?你可不必和我一样为了静心只选择一个,这里这么多的姑娘在,你便这么心如止水?” 沉崇目光和长公主对上,毫不迟疑的颔首道:“小姑姑,我已经选好了。” 这一声小姑姑让沉妩瞬间分了神,皇贵妃趁机宣布了沉崇选择了慕文君为弟子。 声音一落,四周贵女的目光都聚到了慕文君的身上。 这名义上是选弟子,然而任谁心里都一清二楚,实际上却是为各位王爷选妃。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沉崇竟然选择了还有婚约在身的慕文君,而且只选择了她一人。 林从玉攥紧了手,目光落在慕文君身上,恶毒而狠厉。 第三百零一章 彼此选择 慕文君心中一动,她抬头定定的看着沉崇。 果然,事情和前世已经全然不同了,沉崇没有为了林家的权势选择林从玉,这一世,她只选择了自己。 慕文君只觉得心中的雀跃如何也挡不住了,她唇边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林从玉目光在慕文君和沉崇身上巡视,忽然站了起来,道:“贵妃娘娘,从玉方才写错了字,想要重新写一下不知可否?” 皇贵妃眯了眯眼睛,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好一会儿她才挥了挥手,淡淡道:“行了,既然知道写错了就好,便重新写一张呈上来吧。” 任谁都知道林从玉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补面子,毕竟在此之前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才是沉崇的未婚妻,然而现在沉崇却选择了慕文君,甚至只选择了慕文君。 林从玉自然感受的到四周各种各样的目光,她咬着牙重新写了一张,递给了身边的宫女。 宫女呈了上去,皇贵妃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宣纸放在了沉隶面前。 沉隶自从方才脸色就阴沉着,此时更是谈不上怎么好。 皇贵妃挑了挑眉,道:“隶儿,到你了。” 沉隶缓缓舒出了一口气,拿起手上的宣纸点了三个人,其中之一正是林从玉。 皇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前她曾和林从玉承诺过,只要她选择沉隶,那么沉隶只会选择她一人奉为正妃,让旁人艳羡不已,却不成想林从玉最后选择了沉崇,而沉崇根本没有选择林从玉,事情峰回路转,林从玉为了面子或者其他的什么改了主意,但是皇贵妃也不可能打算按照从前的约定了,否则她儿子成了什么? 现在沉隶选择了三个,其中之一还是她娘家的人,另一个也是大家闺秀,最后才是林从玉,如此皇贵妃也觉得不必担心沉隶丢了面子,又全了大局,只觉得沉隶做的极对。 沉淙因为麻烦缠身,脸色一直都不好,他的亲事早就被皇后挑选好了,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意见,正妃是一等世家徐家的嫡女,还有两个女子也是钦定的侧妃,也都是出身世家之女,名门望族,都会给他的仕途带来好处。 将这三人的宣纸抽了出来后,沉淙就径直离去了。 皇贵妃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都没有阻拦。 皇贵妃站起身道:“好了,诸位,除了已经选择好了的学子们,其他姑娘现在就去见过你们的夫子吧。” 其他没有选择中的姑娘要根据自己选择的琴棋书画到对应的夫子面前,也就是四位出身江南的女夫子。 女夫人将姑娘们领回了各自的屋子里。 慕文君也跟在了沉崇的身后。 她见四周没有人,伸出手戳了戳沉崇的胳膊,笑意盈盈道:“说,为什么没有选择林从玉?” 沉崇回过身,毫不避讳的拉住了慕文君的手,慕文君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扎开,也就不再挣扎了,她的耳朵微微泛着红。 沉崇凑近了慕文君的耳朵,低声道:“因为我想选择的只有你啊。” 慕文君笑弯了眉眼。 “不过你想选择的可不止是我吧?”沉崇挑眉道:“我可看到你之前写了别人的,后来才改了回来的……快老实交代,除了本王,你还想要认谁做夫子?” 慕文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只有你啊。” 从始至终,只有你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最后落在宣纸上的只有棋艺二字。 两人四目相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 “你要带我去哪里?”慕文君看着沉崇拉着她径直在宫中穿梭,扬了扬眉,问道。 “御书房!”沉崇道。 “去御书房做什么?”慕文君疑惑。 沉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慕文君,“你难不成忘记了,你还有婚约在身?” “我当然没有忘记。”慕文君顿了顿,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带我去御书房请求陛下解除亲事?” “当然。”沉崇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不愿意?” 慕文君眨了眨眼睛,道:“不是,只不过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沉崇带着慕文君一同前往了御书房,正好碰到了灰头土脸的从御书房走出来的沉淙。 沉淙阴沉着脸,停下脚步,道:“慕文君,从前你口口声声不想掺和进皇室斗争中,却不成想你最后还是掺和了进来,而且你还是选择了沉崇。” 有些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沉淙和沉隶之前两次三番的拉拢慕文君,慕文君都是以各种理由推拒了,然而她的话语现在再回想起来,却完全不足为信。 慕文君脸上神色不变,道:“淙王爷,人都是在变的,从前我也不曾想到我会喜欢上睿昌王爷。” 沉淙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伪装,你的心机果然够深啊,想来你以前就已经投靠了沉崇了吧,所以后来才会几次三番的挑拨本王和沉隶。” 慕文君没有想到沉淙竟然会反应过来,不过她知道他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手上必然没有证据,否则早就呈到皇上面前,哪里会和自己在这里多说。 “王爷说笑了。”慕文君无辜道:“从前文君可是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您,不过是王爷你来找我的麻烦吗?” 沉淙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本王没有证据是在试探你?呵,扶龙卫在天子坊杀人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那里?那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或者说就是你一手策划的?”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道:“王爷在说什么?文君听不懂。” 沉淙冷冷一笑道:“你便装吧,这件事还没完呢!待本王找到你的把柄,届时看你还如何狡辩!” 沉崇挡在了慕文君面前,沉声道:“沉淙,这里是御书房前,休要放肆!” “沉崇啊沉崇,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她,舍弃了林府,呵呵,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不过,待你输的那天,你势必是要追悔莫及的。”沉淙的话语就像是最恶毒的诅咒。 第三百零二章 两封圣旨 沉淙走后,慕文君眉头皱了起来,没有想到隐瞒了这么久,最好还是被发现了。 沉崇拉住了慕文君的手,轻声道:“我会保护你。” 慕文君勾起嘴角,摇了摇头,道:“我怕的不是他。”顿了顿,她才道:“我担心的是我父亲,他一直不愿意我卷入宫廷斗争之中。” 可是,这哪里是她想要卷入的呢?既然身处权利之中,那么谁都逃脱不得,前一世就是她父亲不结党营私,不接受任何派系拉拢,两袖清风,可是最后呢?还不是全族惨死,全朝文武百官明明一清二楚事实真相却因为事不关己无一人出面说话求情,这一世,她既然重生了,那么就要接过主动权,她父亲不愿意,不想做的事情那么就由她来做。 这个家就由她来守护!!! 沉崇抬起手揉了揉慕文君的头发,李公公正好刚通报消息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将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垂下了头,低声道:“王爷,皇上让您进去。” 沉崇刚要拉着慕文君一起进去,李公公突然道:“王爷,陛下只让你一人进去。” 沉崇皱起了眉头,道:“只让我?” 李公公确定的点了点头。 慕文君和沉崇对视了一眼,慕文君主动松开了沉崇的手,微笑道:“去吧。” 沉崇抿了抿嘴唇,独自一人走了进去,便是李公公都留在了御书房外面。 慕文君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轻声道:“李公公,您心中真正支持的王爷是哪一位呢?” 李公公闻言神色毫无变化,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慕文君,随后又垂下了头,道:“慕小姐,您的话逾越了。” 慕文君笑了,特别欢快的笑容,她道:“或许吧,不过李公公您敢将我说的这句话如实承报给陛下吗?” 李公公面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沉声道:“慕小姐!!!” 慕文君勾了勾唇角,道:“你猜皇上单独召见睿昌王爷,所谈的是何事?”她凑近了李公公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会不会和立储君的事情有关呢?” 李公公眉毛倒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慕文君,似乎没有想到慕文君竟然会如此大胆。 慕文君说完这句话之后却退后了一步,面色如初,负手而立,悠然自得的看着天空上的云朵,仿佛刚才的话语不是出自她的口中一般。 沉崇刚走进御书房中,就看到了坐在龙案后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的景明帝。 景明帝听到了声响,睁开眼睛抬起了头看了过去,他轻咳了一声道:“这里就你我父子二人,不必行礼了,坐下吧。” 沉崇点了点头,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上。 景明帝看着沉稳有度的沉崇,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他道:“长林院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你确定你要如此选择吗?你莫要忘记了慕文君和谢宴的亲事尚且还没有解除。” 沉崇垂下眸子,面色不变道:“儿臣知道,不过儿臣心意已决,还请父皇成全。” 景明帝眯了眯眼睛,几声咳嗽又从嗓子里漏了出来,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这才压住了些许,嗓音沙哑道:“朕可以成全你,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如此做,那么你和慕文君成亲之后就离开京城,回到你的封底睿昌去。” 三位王爷在封王之时,就已经赐下了封地,只不过因为皇上迟迟未立下太子,三人也都未离京。 而现在皇上的意思很是明确,若是沉崇执意娶慕文君,那么代价就是失去了角逐皇权顶峰的权利。 空气中陷入了片刻的静谧。 沉崇轻笑了一声,忽然道:“父皇让我如此选择,可是您从前也经历过这样的选择?” 皇上微微一愣,还不等他震怒开口,就听到沉崇给出了答案,他缓缓道:“儿臣选择文君。” 皇上到了嘴边的话语就咽了下去,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沉崇。 沉崇站起了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后,朗声道:“儿臣愿意离京,文君和谢宴的亲事还请父皇下旨解除。” 皇上缓缓的叹了口气,道:“你的性子果然和莫旗很像啊!”他笑着摇了摇头,道:“都是痴情种子。” 莫旗,这个仿佛皇家禁忌一样的名字,时隔多年后终于在景明帝的口中再次响了起来。 沉崇低着头一言不发。 龙案上放置了两封圣旨,景明帝将其中一个扔给了沉崇。 沉崇打开明黄色的圣旨,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之后,收了起来,这正是皇上早就写好的的给慕文君和谢宴解除亲事的圣旨。 沉崇抿着嘴唇,刚要退下,皇上却又将另一封圣旨扔了下来。 皇上扬了扬眉,道:“打开看看吧。” 沉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圣旨打开了,看清楚了内容之后瞳孔紧紧一缩,随即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景明帝。 “父皇……这……” 景明帝目光深邃,他又忍不住的咳嗽了几声,好半响才缓了过来,他摆了摆手,示意沉崇不必担心,他道:“朕终究是年老了,其实前几日朝堂之上百官催朕立太子,朕也是明白的,太子不立内斗不会停止,但是朕还是无法放心啊!” 皇上站起身,他踱步到沉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夏建国不易,世家如附骨之疽一般摆脱不得,他们的野心也越来越大,这是朕唯一放心不下的,朕将太子之位交给你,但是也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 他定定的看着沉崇,一字一顿道:“在你在位之时,一定要铲除世家,不可让世家动摇大夏根基。” 沉崇跪在地上,手中拿着两封圣旨,声音铿锵有力的道:“儿臣仅遵父皇之命。” 景明帝拍了拍沉崇的肩膀,欣慰的笑了。 “行了,你退下去吧,明日早朝之时朕会正式宣布你为太子的事情。” 沉崇颔首,将圣旨重新放回龙案之上,他退了下去。 刚出了御书房的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慕文君,他微微一笑。 第三百零三章 传递消息 慕文君收回看云的目光,和沉崇四目相对,她迎了上去。 “怎么样?你这么高兴,可是如愿以偿了?” “父皇已经拟好了圣旨,明日早朝就会宣布你和谢宴解除亲事。”沉崇缓缓道。 慕文君勾起了嘴角,她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啊,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 两个人缓缓离开,无人看到,李公公看向两个人背影的目光深邃。 “谁说结束了?”沉崇挑眉道。 慕文君脚步一顿,沉崇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李公公重新走进了御书房,看到景明帝咳嗽的厉害,顿时迎了上去担忧道:“陛下,可要宣太医?” 景明帝摆了摆手道:“不必宣太医了,来了也无非是让朕静养,可是现在朕怎么可能静的下来?” 世家步步紧逼,他身体也出了状况,虽然竭力隐瞒着,但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再非年轻之时,这才迫不得已想要立下太子。 之所以最后选择了沉崇,并非是因为什么和莫旗相似,那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这里面有很多利益的权衡,而最大的原因则是因为唯有沉崇没有选择世家。 林从玉的选择看似是她自己的任性举动,然后景明帝却从中看到了世家的深深野心,林家不愿意和其他三大世家共享荣耀,所以舍弃了沉淙,想要选择沉崇,却不成想沉崇根本无意他们的拉拢,林家迫不得已之下这才选择了沉隶。 沉隶和沉淙最后还是都选择了世家的支持,这也成了皇上真正放弃他们的原因。 今日女学开学,看似一切如常,然而其中暗藏的玄机数不胜数。 景明帝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道:“扶朕去里面休息片刻吧。” 李公公应了声,小心翼翼的将景明帝扶了进去,又点上了安神香,这才退了下去。 然而他却并非离开御书房,他目光在外间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龙案之上,上面摆着一张圣旨,他看了一眼殿里人,将圣旨缓缓展开。 难怪方才沉崇明显兴致很高,原来是心想事成了。 这封圣旨正是解除慕文君和谢宴亲事的圣旨。 他抿了抿嘴唇,正要物归原样,然而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景明帝平日里常用的狼毫笔上,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可是这封解除亲事的圣旨似乎上午就在这里了,书案上并没有批阅的奏折和宣纸,那么这只笔方才写过什么了呢? 李公公目光在书案四周移动,最后落在了一个放置在角落的盒子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打开了,看清楚圣旨上写的字后,他瞳孔一缩,牙齿紧紧咬着,唯恐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李公公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御书房,他吩咐了两个小太监进去侯在皇上身旁,随时伺候着。 他抬起头擦了额头上的冷汗,快步前往后宫。 “什么?李公公进了皇贵妃的院子?”皇后皱起了眉头,她手中还捏着一颗棋子,看向前来禀告的扶龙卫道:“难道是替皇上传什么秘密旨意?” 扶龙卫垂着头,道:“李公公行迹鬼祟,不像是奉皇上之命。” “那就奇了怪了,他为何要私下去皇贵妃那里。”皇后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落,喃喃自语道:“他若是不是奉皇上之命,如此行事就不怕皇上起了疑心吗?” 她猛的将棋子扔在了棋娄里,道:“不对,这件事肯定不对。” 她和李公公打交道也不下十年了,深知李公公为人十分谨慎,对皇上忠心耿耿,她几次暗中拉拢都没有成功,而且更难得的是李公公也极其会做人,从不得罪她和皇贵妃,在宫中可谓是如鱼得水,可是现在却做出了这么反常的举动,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后,你是不是想多了?李公公去见皇贵妃,也许只是有什么私事呢?”沉淙无趣的将棋子扔在了棋盘上,道:“与其关心李公公如何,倒不如想想林家到底是何意,先是投靠沉崇,后来又投靠了沉隶,难怪在朝堂之上的时候不愿意为我说话,原来是早就做好了这般打算。” 沉淙越想这件事越觉得愤怒,他猛的一拍桌子,棋盘上的棋子乒乓作响。 皇后揉了揉额头,她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她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李公公进宫前时候的家人何在?还有今天上午都有谁进过御书房!” 扶龙卫领命退了下去。 皇后的目光重新落在沉淙身上,自然看出来的他脸上的焦躁。 “你从御书房出来后,火气就这么旺盛,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后面色平静的问道。 “三司会审今天上午结束,已经决定判处杀人的那几个人凌迟处死。”沉淙道。 “什么?本宫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得到?”皇上皱眉。 “岂止是母后,儿臣也是一样,父皇将儿臣叫去后发了雷霆之怒,更是言明要夺去儿臣扶龙卫统领一职。”沉淙越说越气,他站起身在宫殿里来回踱步,道:“而且父皇的意思是不止将我的位置废除,还要将扶龙卫也要一同废除……” 沉淙在扶龙卫里面下了极大的心血,他接手之后虽然什么作为,但是铲除异己却做到了极致,现在的扶龙卫可谓是以他马首是瞻,他有信心即便他没有了扶龙卫统领一职,仍旧能够暗中控制,可是不曾想皇上竟然存了釜底抽薪的主意,若是如此,他将损失极大。 “母后,你说父皇真的会立儿臣为太子吗?”沉淙想到景明帝不怒自威的脸庞,只觉得愈发心凉。 “你是嫡子,立为太子名正言顺。”皇后沉声道。 然而两人心知肚明,这句话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语而已,虽然族制如此,但是实际上就是景明帝也并非嫡子出身,若是皇上想要立旁人为太子,他们也毫无办法。 况且皇上已经明显动了想要毁去皇后的心思,长公主沉瑜上次在沉妩宫殿中的针锋相对仔细想来除了是皇上授意,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第三百零四章 谋反 皇后越想越发的愤怒,然后头脑却愈发的冷静,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状态。 沉瑜看似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疯狂,可是哪一次她不是按照景明帝的指令行事?三次出嫁,暗中掌握住了扶龙卫,皇后曾经觉得她大逆不道,迟早要毁在她自己手中,所以她即便和沉瑜有怨,可是也不真正出手,只是冷眼旁观,现在想来沉瑜反倒没有下台,反而地位愈发稳固。 沉瑜因为数次暗中插手朝政性情嚣张跋扈被文武百官弹劾数次,然而最后都不了了之,甚至在朝堂之上都没有掀起半点波澜,而这都是皇上的刻意维护。 所以上沉瑜布局想要铲除她的事情只有可能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皇上根本没有想过立沉淙为太子,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皇后紧紧攥着茶杯,一个不慎,将茶杯里的水尽数倾洒在了地上。 她楞楞的看着地上的水,沉淙这才感觉到了皇后情绪的变化,他连忙走上前想要询问,却被皇后紧紧的抓住了衣袖,她抬头看着沉淙,一字一句道:“淙儿,你可想过以后?” 沉淙愣住了,不解其意,道:“母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皇后的目光透着坚定和狠厉,她抓着沉淙的衣袖的手越来越紧,她冷声道:“你可曾想过若是你那两个兄弟登上了皇位后,你会有何下场?” 沉淙抿紧了嘴唇,片刻后才缓缓道:“不得善终。” 这四个字已经是弱化了许多宫廷斗争之后才说出口的。 自古以来皇权之争势必要有尸骨铺路,他失败了,并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派系都将会不得善终。 “所以,你现在只有拼命一搏了!!!”皇后缓缓道。 “母后……”沉淙愣住了,语气也有些不可置信。 “你若是再犹豫不决,那就只能够坐以待毙,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你父皇根本就没有想过立你为太子?”皇后惨笑一声,道:“本宫本以为你是嫡子,理所应当被立为太子,所以联合世家对皇上施压,可是没有想到皇上咬住了牙不肯松口。” 她闭了闭眼睛,凉声道:“本宫是陛下的正宫皇后,然而实际上呢?皇上忌惮我出身于世家,便宠信于一个乡野女子,让她分我权势,身为皇后又如何?还不是要和一个乡野女子争宠?” 她顿了顿,睁开眼睛看着沉淙道:“母后不忍心也不愿意看你败在旁人手中,所以现在只有一条路了——谋反!!!” 沉淙睁大了眼睛,他咬着牙,额头旁青筋暴起,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一切依母后意思。” “现在扶龙卫还在你手中,唯有禁军和扶龙卫能够自由出入宫中,所以咱们现在只能够利用扶龙卫来扭转败局,若是扶龙卫都不在了,届时只怕你毫无机会。”皇后冷静的分析着。 沉淙迟疑了一下,道:“这件事可要告诉世家?” 皇后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道:“兹事体大,不能告诉他们。” 世家固然是支持着沉淙,可是他们也并非将所有宝都压在了沉淙身上,世家地位根深蒂固,不像是皇后和沉淙已经走投无路,皇后没有十分的把握世家会同意,但是这件事若是成了,他们就不必担心收尾的事情,世家会毫不迟疑的帮他们,但是若是让世家冒谋反的危险,事关家族的生死存亡,他们恐怕只会推脱,而且还有走漏风声的危险。 沉淙点了点头,仍旧有些无法安心。 皇后却在此时冷静的可怕,她道:“你去将扶龙卫全部召集起来,今晚全部人手都要用你信得过的人,就在亥时动手,你先派人在西面出现,引开禁军,记住,一定要把你的人手留在皇上身边,趁机动手。” 沉淙咽了咽口水,道:“这……会不会太过于匆忙了?” 皇后安慰的拍了拍沉淙的手,声音轻柔道:“你已经没有了退路了,这是唯一的机会,记住,今晚要么称王要么身死!没有第三种选择了!” 沉淙咬了咬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皇后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件事,虽然这件事不能够告诉世家,但是也不能够真的让他们独善其身了,我一会儿会写信通知世家,让他们今晚注意着沉崇和沉隶。” 沉淙退了下去,回到扶龙卫卫所,开始调兵遣将。 他没有发现,一道身影缓缓的从队伍中离开了。 “王爷,淙王爷回到卫所之后就开始调兵遣将,今晚巡视皇宫本来不过五个卫队,可是他这次加到了十个不止,而且里面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属下无法得知他说了什么,不过只怕他今晚要有所动作……所以特来禀告王爷一声。” 曾经的扶龙卫副统领乔装打扮过后甩掉了身后跟踪的人这才走进了天下第一楼,见到了睿昌王爷沉崇。 自从沉淙上位之后,扶龙卫中老人几经变动,副统领之位也被旁人抢走,不过他却并没有离开扶龙卫,也是唯一一个沉崇安插在扶龙卫中的人了,平日里悄无声息,若非这次他感觉到了事情非同寻常,也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出来见沉崇。 沉崇闻言后和慕文君对视了一眼,都不敢掉以轻心。 “沉淙这是何意?”慕文君蹙眉道,“难不成他想要走那一步?” 沉崇抿紧了唇,沉声道:“拼死一搏倒也有可能,可是为何要选择在今晚?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消息?而且现在天色即将就要暗了下去……” 话音说到一半,他猛的停了下来,正好迎到了慕文君看过来的目光,“难不成他知道了?” 知道了皇上想要封他为太子,所以这才拼死一搏。 沉崇将老副统领安排在了天下第一楼,随后他就要进宫,却被慕文君拦了下来,她冷静道:“若是沉淙真的要动手,你孤身一人入宫也毫无办法……沉淙有扶龙卫在手,你现在要做的是调派人手……” 说到这里,慕文君微微一顿,她沉声道:“你等我。” 第三百零五章 坦白 沉崇回京之时就将虎符还给了景明帝,他手中并无精兵强将,若是孤身入宫,只怕凶多吉少,慕文君绝对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入宫。 慕文君垂下了眸子,片刻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轻声道:“我回家一趟,你……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沉崇身为皇子,被景明帝所忌惮,若非战争,兵权绝对不会放在他的手上,可是慕重山不同,他回京之后,不结党营私,不受世家拉拢,深受皇上器重,更是将京郊外守卫京城的一万精兵交到他的手上。 现在无论是扶龙卫,还是禁军都不能够相信,若是宫中真的有变,京郊外的一万精兵成为了最好的救兵。 沉崇自然看透了慕文君的想法,他抬起手摸了摸慕文君的头发,唇角微微勾了起来,道:“咱们兵分两路,我派人护送你回府,你回府后,若是能够说服动慕将军最好不过,可是若是慕将军不相信,那你也不要轻举妄动,你是闺阁女子,和我不同……” “和你哪里不同?”慕文君摇了摇头,她眸光锁定在沉崇身上,一字一句道:“你莫要忘记了,我今天可是已经选择了你,那么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紧随你的脚步,生死与共!” 最后四个字蕴含的重量让沉崇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好,你我都是同性子的人,你劝动不了我,我也劝不了你,所以现在咱们各自行事,我这就入宫,去打探清楚宫中到底什么情况,而你现在就回府!” 慕文君知道沉崇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安全留在这里,他手中虽然没有兵权,可是朝堂之中自有自己的权势,他要做的事情自己阻拦不了,也无法阻拦,所以她点了点头,道:“好。” 两个人在天子第一楼分别,一南一北,快马加鞭。 天色暗沉了下来,沿街的灯笼渐渐亮了起来,慕文君催促着车夫,眉头紧紧皱着。 然而就在一个拐弯就要到慕府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慕文君叫了几声,马车外并没有响起车夫的声音,这个车夫是天下第一楼的高手,武功卓绝,非旁人可以比拟,所以沉崇才会放心将慕文君交给他。 慕文君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马车的车门,车夫歪倒在了马车前,胸口前插着一根箭,慕文君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车夫已经毫无生气了。 慕文君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夜色里,发出嗤嗤的的声音。 “慕小姐,我家小姐特意让我来请您去过去一趟。” 慕文君眯了眯眼睛,右手握住了左手衣袖中绑着的匕首,道:“你家小姐是哪一位?” “慕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你以为就凭你手上的那个匕首就能够耐我如何?”黑衣人冷笑道。 他步步逼近,仿佛毒蛇一样朝着慕文君伸出了长长的信子,冰冷道:“至于我家小姐是谁?慕姑娘心中应该清楚才是啊!” 慕文君确实猜到了,能够如此费心思抓她的无非是林从玉。 可是为何林从玉也要选择在今天动手? 慕文君攥紧了匕首,就在黑衣人身影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猛的闭上了眼睛,随后就听到了凄厉的一声惨叫。 慕文君缓缓睁开眼睛,惨白的月光下,黑衣人倒在了地上,脖颈处鲜血涌动。 “楼主,你怎么样?” 清冷如雪的声音在夜色中响了起来,慕文君在这声冷寂的声音中感觉到了安心,来人正是海棠楼的花阁阁主花若,也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 自从花若表示了效忠之后,她就一直暗中保护着慕文君。 慕文君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她的大脑却在快速的思考着,林从玉为何要在今晚对她下手,似乎在阻止她回府,可是她不是已经投靠了沉隶了吗?为何要阻止她回府? 慕文君脑海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问题,然而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回府中,没有时间去做别的,她顾不了太多,在花若的保护下安然无恙的回了府中。 慕文君在书房找到了慕重山,她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此时额头上汗水密布,准备好了的话语却在看到父亲之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像是失了声一样。 慕重山落下最后一笔后,这才抬头看向了慕文君,他微微一笑道:“怎么这个时辰才下学?” 慕文君摇摇头道:“早就下了学,我……我有些事情便在外面耽搁了。” “那可吃过晚膳了,为父让厨房备着了……” 慕重山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突然停住了,就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样,就在方才,慕文丞相突然跪了下去。 慕重山连忙放下狼毫笔,走到慕文丞相面前,担忧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文君抿紧了嘴唇,道:“父亲,女儿之所以不愿意和谢宴成亲,是因为女儿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 慕重山的动作顿住了,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慕文君的身上,只听到他问道:“是哪位皇子?” 慕文君猛的抬头看向慕重山。 慕重山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之前我就有感觉你和宫中那几位走的太近了,我不愿意你和他们牵扯太深,宫中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所以才会阻止你,可是……哎……算了,你今天既然主动对我说起来了,想来你也想明白了,既然你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为父也就不再阻拦你了……” 慕文君红了眼眶,她道:“父亲,不止如此,宫中出了事情,皇上已经决定将太子之位传给沉崇,沉淙现下起了谋反的心思,今晚只怕就要逼宫,所以父亲,女儿求你……能不能帮帮沉崇?” 慕重山愣住了,下意识的觉得慕文君在胡说八道,今晚淙王爷要逼宫?怎么可能呢? 可是对上慕文君泛红的眼眶,他缓缓的问道:“这件事,你确定?” 第三百零六章 杀贵妃 沉崇并非光明正大用王爷的身份进的宫,他伪装成了禁军混在队伍中。 宫中似乎一切如常,可是他又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止是扶龙卫,还有禁军也是如此。 宫中守卫主要是以禁军为主,扶龙卫为辅,然而今夜之中士兵随处可见,扶龙卫和禁军几次险些起了冲突。 而此时此刻的御书房外面,更是风起云涌。 皇后亲自端了一碟糕点呈给皇上,然而却被阻拦在了御书房外面,她柳眉倒竖,刚要呵斥,却听到一声娇笑声传了过来,这道声音里透着妩媚,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皇后心中暗恨,转头看了过去,面上波澜不惊,她淡淡道:“皇贵妃怎么也来了这里?” 皇贵妃掩唇一笑,道:“听闻陛下接连几日都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臣妾心疼陛下的身子,特意亲自炖了人参汤送过来,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姐姐。” 不等皇后说话,皇贵妃看向守在门外的公公,道:“公公,还请替本宫禀告陛下一声。”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迟疑了一下,还是道:“陛下已经休息了,吩咐过了无论是谁来了都不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要不您们明日再来?” 皇贵妃闻言神色倏然冷了下来,她勾了勾唇角,淡声中透着傲气,她道:“陛下从来没有不见过本宫,李公公呢?他在何处?” “这……李公公……”小太监方要说什么,李公公快步走了出来,径直看向了皇贵妃,不同于往日里的礼数周全,堪称有些无礼的忽视了一旁的皇后,皇后眯了眯眼睛。 “你个没长眼的东西,皇上早就有过吩咐,若是贵妃娘娘来了,绝对不可阻拦……”李公公训斥过了小太监,这才看向皇贵妃道:“娘娘,奴才给您引路……” 皇贵妃挑眉看向皇后道:“姐姐,妹妹就先进去了。” 然而还不等皇贵妃走向前一步,皇后拦在了皇贵妃面前,冷声道:“来人啊,给本宫将这两人拿下。” 皇后身后跟随的宫女太监快步走了出来,立刻就要动手。 皇贵妃眸光中冷光闪过,她寒声道:“皇后,这里可是御书房前,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本宫自然知道本宫在做什么,你们二人勾结一起,为祸后宫,私传消息,现在更是枉顾陛下旨意,想要闯入御书房,本宫身为中宫皇后,自然是要维护陛下安全。”皇后话音刚落,厉声道:“还不动手。” 身后两个宫女立刻冲了上去,立刻就要拿下皇贵妃和李公公。 皇贵妃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她身后跟随的两个宫女也冲了出来,和皇后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守在御书房外的护卫们面面相觑,然而此时既没有威胁到皇上安全,又没有圣上旨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够看着皇后和皇贵妃的人打在了一起。 然而皇贵妃的人到底不是皇后的人的对手。 “你疯了不成?你可知道你这么做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是何下场?”皇贵妃被皇后的人压着,她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皇后在明面上一向守规矩,从来不做逾越之事,然而今日的她却让皇贵妃觉得心惊胆战,难不成她真的发觉了什么不成? 皇后勾了勾唇角,看着皇贵妃狼狈不堪的样子,只觉得舒心至极。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皇今日身子不适,早早的就入睡了,然而却被御书房外面的打斗声音吵醒了,唤了几声李公公,也不见人进来,这才披了一件衣服走了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陛下,臣妾在为您铲除奸人啊!”皇后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不同于以往的端庄的笑容,而是一种怪异的笑。 “你到底在做什么?”皇上沉了声音,“你可还知道你的身份?” 皇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道:“臣妾当然知道啊,臣妾是中宫之主,本该是天下女子表率,可是皇上可曾将我当做是皇后过呢?” 皇上感觉到了皇后的不对劲,他冷声道:“来人啊,将皇后给朕拿下!” 皇后笑声越来越大,她看向西方的方向,那里的火已经燃烧了起来,即便在她这个方位,也看的一清二楚,她收回目光,落在景明帝的身上,“陛下,你最喜欢的宠妃还在本宫手上,难不成你不怕臣妾一不小心就将你的宠妃杀了吗?” 她拿过身后婢女手中的糕点,啧了一声道:“这里面可是掺了剧毒,任谁吃了一口不过一刻钟就会毒发身亡,你说我若是将这个糕点喂给贵妃如何呢?” 皇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后,“你疯了不成?” 皇后根本就没有听皇上说什么,她猛的将糕点塞到了贵妃的口中,又拿过了贵妃带来的汤水强迫她吃了下去,贵妃一个劲的挣扎最后还是吃了进去一些,她剧烈的咳嗽着。 皇上还没有说什么,同样被皇后的人钳制住的李公公一边挣扎着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皇贵妃的名字。 “对了,陛下,您还不知道呢吧,你身边的李公公和您最宠爱妃子可是青梅竹马啊。”皇后偏了偏头,笑的极其开心的模样。 皇上厉声道:“快将这个贱人给我拿下!” “亥时了,陛下,晚了啊!” 皇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四周的护卫已经将皇后围了起来,皇后带来的人也已经松开了皇贵妃和李公公,围绕在了皇后的四角,保护着她。 皇贵妃不顾形象拼命呕吐着,李公公焦急的围在她的身边。 沉重的脚步声,还在火把的亮光在这一刻突然而至。 皇后大笑道:“陛下,您不肯给本宫的,本宫自己争取。” 皇后下意识抬头看向率领扶龙卫前来的沉淙,面色忽然一变,来到这里的不是扶龙卫,更加没有沉淙,而是禁军,还是沉隶。 皇后笑声停住了,她脸上浮现一种惊愕的表情,道:“怎么会是你?淙儿呢?他在哪里?” 第三百零七章 沉隶败北 沉隶冷厉的目光在御书房前一一划过,在看到痛苦哀嚎的皇贵妃的时候,他眸光微微一顿,不过也只是一顿,随即他转开了目光,从身旁的禁军手中接过了一个盒子,打开来,道:“皇后要找的人,这不是在这里呢吗?” 皇后摇摇头,“不……不可能的……淙儿不可能出事的,你快将淙儿还给本宫,淙儿答应了本宫他会率领扶龙卫前来的,只要陛下死了,他是嫡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到时候他就会是新一任的帝王,本宫就是太后,宫中说一不二的太后……” 沉隶将盒子中的人头拿了出来,他猛的一挥手,扔在了地上,讥笑道:“就凭你们手中那点子扶龙卫,也敢和本王的禁军相提并论,呵……这是可笑,沉淙也真是蠢得可以,竟然想要引本王率领前往西面宫殿救火,他那点子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皇后冲开了围在身边的护卫,将掉落在地上的人头捡了起来,看清楚那棵头的面容后,她瞬间崩溃了,抱着头大哭出了声音,“儿啊,你怎么会如此?” “隶儿,母妃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皇贵妃痛的面孔扭曲,然而她脸上却还是笑着的,她的儿子马上就要成为帝王了,她也马上就是太后了。 只不过可惜,她就要死了,她见不到她的隶儿身穿龙袍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留下了两行不甘的泪水,除了皇后喂她吃下的糕点有毒之外,还有那碗人参汤水里,她也加入了毒药,同样不解,本来是给景明帝准备的,却不成想最后是自己吃了下去。 “是你杀了淙儿,本宫不会放过你的……”皇后目眦欲裂,她伸出手指向沉隶,恶狠狠的道:“给本宫杀了他。” 她身后带着的都是最精锐的死士,一声令下,顿时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然而再如何精锐的死士也挡不住禁军人数之多,最后四人尽数惨死在了禁军手中。 皇后抱着沉淙的头,惨笑了一声,她扭头看向皇上,道:“看啊,我这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你呢,你的皇后妃嫔都是为了杀你而来,你的两个儿子都存了逼宫的心思,想要将你取而代之,所以啊,你和我一样,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得道,哈哈哈……” 皇后一边笑着一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兵刃,划过脖颈,显出一道血线,随后她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皇贵妃也在此时闭上了眼睛,临死前,她嘴里还在喃喃着:“哀家是太后……唯一的太后……” 然而她倾力相助的儿子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皇上在皇后和皇贵妃死后,猛的吐出了一口血,他捂着胸腔踉跄了两步。 沉隶走上前,他唇边挂着是一抹傲然的笑意,“父皇,若是您现在写下传位诏书,朕可以让您安稳的坐在太上皇的位置,可是若是您不愿意的话,那朕……也就只好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逆子!!!”皇上捂着胸口,从齿缝中蹦出这两个字。 “看来父皇是不想作太上皇了啊,啧,也罢,那朕成全父皇就是了!”他手中的长剑刚要挥动,一道疾风忽然将他的剑打偏了半分,他眉头皱了皱,回头看过去,却见禁军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人,方才就是他用石子将长剑打的偏移了半分。 沉隶看清楚了来人,笑着摇了摇头,道:“果然是天助我也啊,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你竟然也出了来,那好,朕今日就顺应天命,将二皇兄也一起杀了,朕到要看看明日还有谁敢反对朕登基?” 话音刚落,沉隶挥了挥手,沉声道:“谁拿下睿昌王爷的人头,朕登基之后封他为侯。” 话音刚落,一群人一拥而上,沉崇的身手是从边关历练出来的,等闲人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即便一人面对数人,仍旧有一战之力。 “你……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这可都是你的亲人啊……”皇上颤声道。 “亲人?”沉隶冷笑道:“呵,真是可笑……父皇您从前可也没有将我当做儿子啊,现在倒是提起了亲人二字,不对,您倒是将沉崇当做了您的儿子,不然您怎么会打算在明日早朝上宣布要将储君的位置传给沉崇呢?” 沉隶之所以下定决心谋反,就是因为李公公今日带去的消息——皇上想要立沉崇为太子。 沉隶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位落到沉崇手中,这才铤而走险,却不成想沉淙也是这个想法,只不过他胜在了有林家的支持。 而沉淙明明有三大世家支持,却愚蠢的不动用他们的势力。 沉崇在他看来更是愚蠢,放着林家的支持弃之不理,现在更是孤身入宫,这在他眼中简直是在找死。 “沉崇,待朕登基后,朕会纳慕文君为朕的妃子,而你则会被钉在大夏的耻辱柱上,史书上如何写你比较好呢?对了,就写睿昌王爷沉崇和淙王爷沉淙于今夜谋反,杀害了父皇,多亏朕及时赶到,这才制止了你的恶行……沉崇……你觉得这个说法可好?” “本姑娘觉得不好!”一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沉隶眼睛微微一眯,转头看了过去,神色忽然一变,来人不止是慕文君,她身后站着层层叠叠的士兵。 领头之人赫然是慕重山。 “怎么可能?”沉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道:“宫门已关,外面有禁军把守,你们怎么可能进来?” 耀眼的火光下,慕文君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难不成你觉得你能够控制所有的禁军?林家的手还没有长到这个份上!” 她微微一顿,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来这里至少,我先去了一趟林家,现在林家三百二十三口人,已经尽数被抓了起来。” 她弯起了漂亮的眼睛,缓缓道:“沉隶,你已经完了。” 沉隶摇头道:“不……还没有完……来人,快给我杀了沉崇和皇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垂下头,只见一根长箭刺进了他的胸口之中。 慕文君啧了一声,摇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的,是你没有珍惜。” 第三百零八章 心悦于你(大结局)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并未出面,新任的大内总管豆公公在朝堂上替皇上宣布了立睿昌王爷为太子,并且近日都将由太子建国的消息。 三位出身世家的阁老尽数没有上早朝,文武百官群龙无首之下没有丝毫异议。 现在因为两王谋反之事,早朝之上人人自危。 沉崇推行旨意一切顺畅。 下了早朝之后,文武百纷纷议论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晚上,三王爷和淙王爷尽数死了,还有皇后和皇贵妃……啧啧……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不止是皇室中人,还有林家呢?听说林家所有人都下了大牢,林家因为反抗,林家家主更是被当场斩杀……” “什么?那你说其他三位世家是不是也卷入其中了?不然的话今日怎么没有出面呢?” “唉,说到底没有想到竟然是睿昌王爷得到了那个位置……”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三位王爷中能力最高的就是睿昌王爷了……” 各种声音沸沸扬扬,到底不是亲眼所见,事实如何,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谁笑到了最后。 皇上在那天晚上吐了一口心头血之后就病倒了,太医院所有人都把过脉了,没有丝毫办法,太医院医正曾悄悄的对沉崇说过,这是心病,除了皇上自己能够想通,否则药石无医,眼看着景明帝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医正叹息了一声道:“太子殿下,您恐怕要早日准备了,只怕陛下……就在这两日了。” 沉崇沉默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清理朝堂上两王的旧部,还有拔出林家的势力废掉了他全部的时间,他现在已经无力去思考别的了。 沉崇走进了景明帝的寝殿之中,沉瑜正站在景明帝床前默默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景明帝现在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之中渡过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沉瑜听到了脚步声,她回过了头看向沉崇,“你多久不曾出宫了?” 沉崇微微一愣,片刻后才摇了摇头道:“记不得了。” 沉瑜将一封圣旨递给了沉崇,道:“这封圣旨是放在了皇兄的书案上,你是时候该将它交给应该交的人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沉崇,珍惜眼前人,莫要让自己后悔。” 沉崇接过圣旨,似乎想到了某个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我本想着将赐婚的圣旨一同带给她,不过现在怕是不行了……” 皇上若是驾崩,他身为太子,势必要守孝一年。 沉崇刚要离开,可是目光所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沉瑜的身影上,他忍不住道:“小姑姑,你是后悔了吗?” 沉瑜没有说话,她是后悔了,可是那又如何呢?什么也无法改变,眼前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人是她的兄长,是将她推入无间地狱的人,也是救她出苦海的人,她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要为莫旗报仇,可是现在真的有了机会,她真的能够下的去手吗? 沉瑜自嘲一笑,她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事隔半月,林家党羽和参与了谋反一事的官员尽数下了天牢,沉崇这才得了些许空闲,出了宫中,径直前往了慕府,不过他却并没有走大门。 “小姐,你的力道还是太轻了……”花若无奈道:“你要把力用在手腕上,右手按住这里……对……就是这里,现在放箭……” 长剑疏忽射出,然而还是没有射到靶子上就落了下来。 慕文君叹了口气,放下弓箭,抬手擦了擦汗水,道:“不行了,不行了,今日就练到这里吧。” 花若接过弓箭刚要说话,然而神色忽然一变,速度奇快的将箭搭在弓上,她冷声道:“什么人?” 沉崇扬了扬眉,从大树后走了出来,笑道:“看来你就是那日一箭射死沉隶的姑娘了!” 花若见来人是沉崇,这才将弓箭收了起来,道:“正是在下。” 花若目光在沉崇和慕文君之间巡视了两圈,极其识趣的说道:“我去倒茶。” 晚秋的院子里只剩下慕文君和沉崇二人。 慕文君啧了一声,酸溜溜道:“我还以为太子殿下忙于政事,已经将我忘记了呢……” 沉崇难得看到慕文君如此小女儿的姿态,嘴边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弧度,他道:“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将我自己忘记了,也忘记不了那一日英勇率兵前来救我的姑娘啊!” 慕文君勾了勾唇角,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在一起似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语,无论是内宅的事情。还是朝政的事情,两个人都能够说到一处去。 “我和你说,我家那位便宜庶妹还有慕老夫人得知我父亲升为了永昌伯后,便又开始作了起来,一个劲的要我出面给慕婉儿的亲事想办法,这回我干脆直接将他们送去白云庵,让她们也静静心,不要再痴心妄想……” 慕文君说着生活上琐碎的事情,沉崇静静的听着。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话,沉崇将圣旨拿了出来,道:“这是解除你和谢宴亲事的旨意。” 原本这封旨意该早早就到慕文君受伤的了,只不过没有想到出了两王谋反,皇上病重的事情,这才耽搁了这许久。 慕文君长叹了一声,道:“为了得到这封圣旨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啊,不过幸好,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 沉崇将大手扣在了慕文君的手上,他犹豫了一下,道:“文君,我本想着将封太子妃的旨意一同带来,只不过现在父皇病重……你……能不能等我一年……只有一年……一年后我必然迎你为我的后……” 慕文君嘟了嘟嘴,见沉崇目光露出了担忧之色,她笑着摇摇头,道:“我哪里还有什么可着急的,你放心,便是我父亲也已经知道了我心悦你,所以我会等你的……别说是一年了……就是……”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 “我会等你的……” “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 “我……心悦你!” “文君,我也心悦你!” 两人十指相扣,在晚秋的阳光里头抵着头,笑的开怀。 三日后,景明帝驾崩,太子沉崇登上帝位,改年号为辰夕,史称辰帝。 辰夕二年,辰帝迎娶永昌伯嫡女慕文君为中宫之后,辰帝和皇后伉俪情深,一生未纳妃,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