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清穿之皇长子》 1、第 1 章 () 康熙十四年的正月格外的冷,如今已经二月末,宫里还依旧穿着棉衣不敢换。而且天气干冷,并不见雨雪,外头的大臣们也议论纷纷,担心年景不好。 这确实不是个好年景,打从前年三藩叛乱开始,宫中就不闻笑语。而去年岳州之战爆发,朝廷这边并不见优势,原本只是西南诸地动乱,可如今叛乱的省份已经能和朝廷划江分立。 也是在去年,赫舍里皇后生下了二阿哥保成,可皇后随即薨逝。这件事给紫禁城的上方投下了一块阴影,皇帝大为哀恸,久久不能释怀。不久之后,有人开始对赞同撤藩的大臣喊打喊杀、还力劝皇帝迁都回盛京。 京城和宫中人心惶惶,所幸这些都被皇帝和太皇太后给驳斥了,再没了下文。 好不容易将康熙十三年熬了过去,可今年一开春,皇帝现存的长子、养在宫外内务府总管噶禄家的保清阿哥,他出痘了! 刘嬷嬷贴着墙边跑回了延禧宫,她的主子、保清阿哥的生母纳兰庶妃正在延禧宫配殿里住着。庶妃身边的大宫女看见了刘嬷嬷,赶紧给她使眼色,让她放轻脚步,庶妃正在念经给阿哥祈福呢。 庶妃纳兰氏与皇帝年纪相仿,如今刚满二十岁,按说正该青春年少,可脸上却是黯然之色。 她已经夭折了一个儿子,当时宫中夭折的孩子太多了,等到皇后的长子承祜夭亡之后,甫一出生的保清就被皇帝送出了宫,让内务府总管来抚养。 孩子刚满月就被抱走了,庶妃忍着、盼着,打听儿子的消息,只求儿子平安,好不容易长到了三岁,他又出痘了。 纳兰庶妃的心像被油煎一样,见不到儿子,不能亲自照顾,只能躲在这里念经求佛……纳兰氏终于忍不住眼泪,扑在佛像前哭道“求佛祖保佑我的儿子,我宁愿折寿,只求他好好活着,求神佛保佑我儿子!” 刘嬷嬷和大宫女也陪着落泪,好一会才敢上前扶起庶妃,帮她洗漱换了衣裳。纳兰氏慢慢平静下来,这才问道:“嬷嬷去前头,家里派人来怎么说的?” “舅太太打发人来说:舅老爷昨儿听着信,就带着成德哥儿去了噶禄总管府上。”刘嬷嬷轻轻说道,“舅老爷白日里还要上朝、去兵部办事,可侄少爷一直带着人守在噶总管家里头。” 纳兰庶妃听说娘家大侄子成德在,哥哥明珠又亲自去过了,这才放下心。她的长兄纳兰明珠正在做兵部尚书,很得皇帝的信重,侄子成德又一贯聪敏好学,办事稳妥。 哪怕之前索额图一伙人喊着要处死那些赞同撤藩的“奸臣”,皇帝也训斥了他们,回护了自己哥哥。 有他在,将来她的保清也不会吃亏,可她儿子得好好活着啊! 庶妃忍不住道:“我的承庆没了,她的承祜就生了下来;她的承祜没了,我的保清生下来就被送走……她生了保成阿哥,我的保清转年就出痘。怕不是犯克!” “主子!”刘嬷嬷不赞同的摇头:“皇后都没了,您还说这些做什么。保清阿哥富贵命大,必定长命百岁,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也知道。”庶妃拭泪,极力控制情绪:“可我就是……我的阿哥才满三岁就出痘,父母都不在身边,我是心疼他。再说,皇上到现在都没说什么,再过几个月是先皇后周年,怕不是没心情管我儿子。” 刘嬷嬷听见这话,也无话可说,只好劝道:“前头高八格已经在打听了,主子放心,皇上怎么也会有所安排的。”主仆一时无话。 “主子!” 小太监秦吉了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他连滚带爬的到了纳兰氏跟前,跪下道:“禀主子,奴才师父在前头打听着了。皇上说:皇子出痘,自明儿起,各衙门奏章俱送内阁。万岁爷亲自带着太医往噶总管家里去了!” 纳兰庶妃都愣住了,旁边刘嬷嬷和大宫女高兴的拉着她:“主子听听,皇上惦记咱们阿哥呢,咱们阿哥必定平安无事!” “好、好好。”纳兰庶妃眼泪落了下来,可嘴上努力带着笑:“阿哥一定会好的!” 在这内宫里,帮保清阿哥上香的不只是生母纳兰氏,钟粹宫的马佳氏庶妃也在痘疹娘娘面前上了香,祝祷阿哥能平安熬过出痘。 她的嬷嬷还道:“娘娘自己还有身孕呢,再说不如看看咱们格格,保清阿哥自有纳兰庶妃操心。” 马佳氏盯着嬷嬷不说话,直把人看的低头,她这才淡淡道:“我自然关心格格,可我也关心保清阿哥。他要是能过了这一关,日后弟弟妹妹自然也会平安。” 这话里的意思就深了,嬷嬷恨不能把脑袋埋进砖缝里,就当什么都没听到。马佳氏庶妃怀的已经是第五胎了,前头生了四个孩子,只活下来小格格一个女儿。承瑞、赛音察浑、长华,这三个阿哥都没能活过两岁。 嬷嬷恨不能抽自己几下,明知道主子有心结,自己怎么就多了这个嘴! 外朝的臣子也在议论,如今正做着起居注官的徐乾学就道:“皇上还是疼儿子,战事吃紧,还是将一应事务交给内阁,然后去照看大阿哥。一片慈父之心难得,只是端范公也要小心。” 徐乾学不止是皇帝的起居注官,还是纳兰成德的老师,他说这话纯粹是为了给明珠提个醒:瞧瞧那边,索额图索三爷的眼神可不对了。 在索三老爷看来,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哪个皇子也不能越过二阿哥,那可是他们赫舍里家的活宝贝。不过嘛,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捋着胡子,谁知道那位大阿哥能不能挺得过来呢,万一没那个福气,那他们家保成阿哥可就是既嫡且长喽。 被称为端范公,一脸正气的明珠看着索额图,而索三爷也颔首而笑,看上去倒也是一片祥和之气。旁边的徐乾学心里嘀咕,这帮旗人学大臣范倒是学的挺快。 内务府总管噶禄家中,内外已经被善扑营围住了,这府里灯火通明直至午夜。养在噶禄府里的保清阿哥,出痘出的不太顺,内外乱乱哄哄,噶禄和妻子一直提着心,哪怕皇帝自己似乎很看得开。 “朕已经没了四个阿哥,尔等但尽人事,若是……朕不会怪你们。” 刚过弱冠之年的皇帝一脸心如死灰,他对死儿子这件事已经有点麻木了,但尽人事、各安天命罢。今天他来了,若是这个孩子没能挺过来,好歹做阿玛的也能送他一程。 里面太医在救治皇子,外头的康熙皇帝召来了自己的小表弟纳兰成德,道:“上次你因病错过殿试,朕听说,你现在跟着徐乾学读书,还在编书?” “是。”成德垂手答道:“在编通志堂经解,只是粗粗成书,还不太成样子。” 皇帝默默点头:“好好做罢。曹寅?” 一直站在门口的曹寅闻声过来,皇帝指着他道:“徐乾学若是帮你引荐那些江南文人,你不妨带一带子清。” 曹寅脸上只是略有喜色,成德倒是无所谓,他与曹寅也是少年相识,两个人颇为投契,这不是大事。 只是,纳兰看着皇帝,他真的这么冷静吗?二阿哥还未满周岁,里面躺着的保清是他年纪最大的儿子……还有心情说这些? 皇帝一直在摆弄佛珠,他极少有这么心不在焉的时候,玄烨的眸子里倒映着来来往往的太医,和一脸紧张担忧的噶禄。可他的心里却在想,如果保清也保不住……那么或许他真该考虑一下,迁都回盛京算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数,人无法与命运相争,皇帝也是一样。 “阿哥的痘出顺了!” 熬了一天一夜,太医终于跪在皇帝面前,简直要喜极而泣:“皇上,保清阿哥的痘出顺了!” 皇帝的佛珠被他掐断了线,散落一地,他微微侧头擦了一下眼睛:“顾太监!” 他先叫来总管太监顾问行:“回宫向太皇太后、太后报喜,说列祖列宗保佑,保清没事了!告诉纳兰氏,叫她安心。” 顾太监应声而去,皇帝独自走入室内,看着自己已经呼吸平稳的儿子,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 安修醒来的时候是半夜,这几天他迷迷糊糊的醒过几次,可实在是精神不济,马上又睡着了。他记得自己去鬼怪峰做徒手攀岩,马上要到达顶端的时候,却突发意外发生了石块滑落,他摔了下来。 那样的高速下坠,自己居然还活着?安修微微扭头,看见了围在他床边,正在打瞌睡的几个男人。这一看不要紧,安修差点吓得叫出声,看衣着、看发型,看自己的手,他这是……借尸还魂吗? 而且,这几个男人,如果不是这家人有丧事,安修可以确定一件事,他还魂的这个孩子,应该是出生在清代雍正年间以前,也就是清初的时候。 安修虽然不是历史学者,可他父母都是,只不过一个搞的是魏晋史、一个搞的是明清史。他父亲曾经给他讲过,虽然自清末民国以降,人们都认为清初是金钱鼠尾,乾隆后期才逐渐变成粗辫子,但学界对这个问题是没有定论的。 因为从现存的清初皇帝和时人的画像来看,他们前额虽然剃头,但是依旧保留明显的鬓角。彻底失去鬓角是从雍正朝开始,安修凭借这个,大致判断了自己所在时期。 好吧,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了,这孩子到底是谁呢? “阿哥,您醒了!” 安修一抖,卧槽吓死我了,他叫我什么? 阿哥! 2、第 2 章 () 安修从鬼怪峰坠落的时候,正好是他二十二岁生日,他还和队友约好,攀到顶峰之后要一起庆贺。做了那么多准备,只能便宜给那帮损友了。 最遗憾的是,还有个女孩说等到安修生日之后有话对他说…… 嗷呜!安修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趴在床上,错过了,都错过了! 至于父母……他们很忙,如果有什么最新发现,可能整年整年见不到。安修自小是祖辈养大的孩子,爷爷奶奶带上两年、外公外婆带上两年。 父母只有得空才会把他抓到身边问两句学业,高兴的时候给他讲一点历史小知识之类的,可安修年纪越大,这个就越没法哄他。 等到他读大学之前,四位老人相继去世,安修和父母更无话可说。反正对于他们来说,有没有儿子好像也不太要紧,安修在大学就迷上了攀岩。那种刺激、队友之间彼此帮助保护,让他有种被需要感。 唉,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虽然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小秃瓢,脸也不是自己的脸了,可安修并不想死,他还想好好活着。 那就好好活着! 安修从床上翻身,旁边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女人-好像是奶娘,马上道:“阿哥想要什么?” 这具身体年纪太小了,安修想说话,却被口水绊了一下。他磕磕绊绊的说:“我想出去,想去玩!” “阿哥,外头还冷呢。要不然,叫苏鲁哥儿过来和阿哥一起玩?” 苏鲁是谁? 安修管不了那么多了,或许是原身小孩子的玩伴,他点点头。正好,小孩子比较好套话。 苏鲁很快就来了,他也是个豆丁,看身高最多比原身能大上一岁左右,因为说话也不是很利索。 旁边还有几个女人围着,安修想了一下,于是一个真豆丁和一个伪装豆丁开始了诡异的谈话。 同样是个小秃瓢的苏鲁相对流畅的说:“阿玛说阿哥出痘,不许我过来,阿哥好了吗?” “好了呀!”安修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满是笑容:“诶。阿玛是谁?我要叫阿玛吗?” 豆丁苏鲁茫然的摇头:“不能吧,我听人说,应该要叫嬷嬷爹。” 呃,行吧。这孩子的父亲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嬷嬷爹,他的母亲就是奶娘了。安修左顾右盼,看装饰、看面积,看服色,这家铁定不是什么平民人家。合着他这个第二次投胎,还还魂到了富贵人家了。 反正借尸还魂,还是回到古代,无非两种可能:富贵、贫贱。 放在清代呢,也无非是旗民之分,依旧是富贵贫贱之别。起码自己不用面临被卖,或者突然遇到灾荒饿死,又或者更惨被卖了当太监的命运。而出痘,出痘之后就有抗体,至少以后不用担心。 看来自己这次运气还真不错,安修松了口气,又“循循善诱”:“那嬷嬷爹是谁?” 苏鲁这会懵了,他也才将将四岁,哪里知道自己父亲叫什么。茫然的小男孩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四周的女人,那个一直假装空气的女人站出来笑道:“阿哥怎么想起这个,您的奶公是噶禄大人啊。” 然后安修就听女人讲了一大串关于“阿哥”和这家人该如何称呼云云,听的安修头晕眼花,最后总结道:这家人姓索尔济,自己的奶娘就是苏鲁的母亲聂格里氏太太,至于嬷嬷爹是旗人对奶娘丈夫的称呼,口头上叫奶公也就罢了,噶禄是内务府总管。 而这个介绍情况的女人,听其他人称呼她“陈嬷嬷”,估计也是奶娘之一。 很快,他也见到了自己的头号奶娘和嬷嬷爹,两口子都是典型的关外人长相。不算特别高,有点壮,对,那位奶娘也很壮,安修被她抱在怀里觉得自己要被闷死了。 在索尔济家的日子还是非常愉快的,除了学习。大概是觉得熬过了出痘,三岁多的孩子就是大孩子了,安修开始和苏鲁一同学习满语和蒙语。 这是语言吗?死鱼眼的安修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桌上的教材,这简直是鬼画符!对于已经习惯方块字汉语、和字母英文的安修来说,这种弯弯曲曲的文字简直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不学是一定不行的,安修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最次也是哪位亲王的儿子。那么在清初这个时间段,语言关他一定要过,否则就可以狗带了。 那就不把他当成语言来学习,安修耍了个心眼,他就当这些东西是鬼画符,死记硬背单字、单词,然后先从口语开始。满语和蒙语之间相似之处很多,字母基本一致,这样上手会快一点。 虽然写字还像鬼画符,可大体也能划出个一二三,每天那位聂格里氏奶娘看见安修的功课,也是一脸笑容夸他写得好,苏鲁也是一样。 并没有因为苏鲁是亲儿子就对他更严格或者更放纵,安修觉得很满意,这说明现在的风气还挺正常,没什么“四岁小孩必须让着三岁阿哥”这种见鬼的情况。 “阿家,我写的好么!” 苏鲁捧着纸给聂格里氏看,聂格里氏照例夸了儿子,转头就看见她养大的小阿哥从椅子上蹦下来也跑过来:“奶公回来了!” 聂格里氏还不信,直到丫鬟打帘子让老爷进来,聂格里氏搂着安修笑道:“果然是咱们阿哥!” 噶禄的脸色却有些不寻常,没一会就让奶娘嬷嬷,还有宫里派来的太监把安修和苏鲁都送回阿哥的院子。 聂格里氏知道这是丈夫有话要说,她也让丫鬟都下去,亲自绞了毛巾递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明珠大人的儿子改名叫性德。”噶禄接过妻子的毛巾抹了一把脸,对一脸疑惑的聂格里氏说道,“因为皇上说了,要立二阿哥做太子,要避讳。” “立太子?” 聂格里氏太惊讶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什么立太子,不管是去了的世祖章皇帝、还是当今,都没做过太子。这可太新鲜了,再说那二阿哥才刚满周岁,就是立太子,也太早了些。 她低声和丈夫说这些,噶禄就叹道:“我又何尝没想过,今天内廷出来的也有人嘀咕,二阿哥太小了。可三藩这个样子,皇上打定了主意要立太子稳一稳人心,那就立二皇子了呗。搁咱们在关外的时候,那大福晋的儿子不也是高人一等,就可惜咱们大阿哥。” “这话我可不爱听。”聂格里氏不乐意了,“大阿哥可惜什么,时候且早呢。再说她算什么大福晋。他们赫舍里氏又有多高贵,那么高贵,怎么还被鳌拜指着鼻子说,满洲下人之女……” “行啦,反正皇后也死了。哦,对了,”噶禄又想起一件事:“说道这个,宫里老太后似乎想让皇上立后。这回,大约要立遏必隆公的女儿了。” 聂格里氏仿佛对这个人选没什么看法,最后挥挥手道:“咱们也用不着管那么多,咱们保清阿哥平平安安的最要紧,说旁的还早。” 康熙皇帝的确是为了收揽人心,保清熬过了出痘,皇帝就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而要打赢三藩,准确的说要让人心安定,不只是武力上,也要在其他方面使劲,比如说,立储。 保成是中宫所出的嫡子,以宗法来说,立嫡以长,这更合汉大臣的心思。至于旗人大员,这帮人对太子不太子的并不那么上心,皇帝也就不用有什么顾虑。 其实有噶禄夫妻这种看法的不止一个,在旗人看来,二阿哥奶娃娃一个,能不能养大都不好说,皇帝觉得立储好,那就随他立呗。 大家骨子里没有将这件事当成大事,也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影响会蔓延到几十年之后。至少这会,坐在炕上和苏鲁玩嘎拉哈的安修,是绝对没有意识到,将来会和这位马上出炉的太子有多少碰撞纠葛。 这件事对现在的安修只有一个影响,就是他终于知道还魂的原身是谁了……时隔多年之后,安修还是能回忆起那个温暖的早晨。 如往常一样,安修被奶娘嬷嬷宫女伺候着传好了衣服,洗漱完毕开始吃饭。然后开始和小伙伴苏鲁一起写字、学习满语蒙语的蒙学教材,比如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 只是还不到午饭的时候,他就被一帮人围着去了前厅,一看奶公噶禄也在家里。太监帮忙备好了跪垫,安修那也不算跪着,简直是撅着屁股趴在垫子上,听上首的人宣旨。 骈四俪六,听的人头晕脑胀,直到最后,有一句白话,“皇长子保清,着既改名为胤a!” 皇……长子,胤a……这些字安修明白什么意思,可合起来,他有点蒙。 拜各路什么讲坛、什么王朝等等科普、影视所赐,清代中前期差点要被人扒个干净,虽然安修他老爸当年总是吐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很容易人对某个历史时期有个粗浅认识。不信问问,雍正皇帝是谁啊? 就是不知道名字,也会知道排行:康熙家老四啊! 而安修知道,叫胤a的这个人,就是储位争夺战中,第一个被踢出局的倒霉蛋。 安修迷迷糊糊的接了圣旨,浑浑噩噩的接受了各方祝福,带着自己的新名字回到了屋里。 他想哭,他要收回之前的话,他好恨,这贼老天就是见不得他过的好一点! 3、第 3 章 () 南书房 清早,皇帝还在忙着给两宫太后问安,新任的詹事府录事高士奇已经到了。他近来很得皇帝的赏识,破格进了往日只有大学士和侍读讲官才能来的南书房。 “澹人来得早啊!” 明珠慢悠悠的也出现在了门口,高士奇是他推荐给皇帝的,但明珠从来不挟恩图报、摆出一副“你欠我的,要言听计从”的架势。而高士奇也明智的在表面上摆出一副“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也笑着招呼道“尚书您早。” 两个人寒暄一会,趁着其他人还没来,高士奇就给了明珠一个消息:皇帝前日说,让他准备一下,参详参详册文该怎么写。 “……是皇后册文?” 高士奇点点头。 明珠低声道:“多谢澹人了。” 说是两宫太后,实际上还是太皇太后做主,那必然是要立遏必隆的女儿钮祜禄氏。明珠并不关心立后的人选,那是索额图该糟心的事情。他想的是,这会也该封后宫了,他家妹子能封个什么品级? 这么多年,明珠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将颓势的家族拉出低谷,虽然兄弟不多,但几个妹妹也都成婚生子,外甥都不小了。庶妃纳兰氏是他最小的妹妹,保清、不,胤a阿哥也还年幼。以过去的风俗,若妹妹总是个庶妃,将来胤a阿哥封爵的时候,也会吃亏。 阿哥平安,又被赐了名字,以皇帝的想法来看,似乎想要从胤a开始序齿,那他就是皇长子了。明珠松了口气,冲着阿哥,皇帝也不会吝啬品级,妹妹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些。 明珠和高士奇等在南书房外,也不多说话,仿佛不太熟悉似的。不一会,索额图迈着方步也来了,“你们倒是来得早,皇上还在太皇太后那呢,二位可真是勤勉。” 高士奇有点讨厌索额图,这个人说好听了是资格老、有功劳,颇有傲气,说难听的就是骄横傲慢。 比如现在,好好一句话,让索额图阴阳怪气的说出来,好像在说明珠和高士奇大清早来“程门立雪”,在变着法拍马屁似的。 高士奇行礼打个哈哈敷衍过去,明珠不过颔首而已,索额图还不消停,拉着明珠问道:“端范呐,岳州那边怎么样了?我之前和皇上说的方略,兵部怎么看?” 做正经事,索额图还是有两把刷子,哪怕他一副老前辈的样子摆谱,明珠也忍了。所幸没说几句,皇帝带着张英等人终于出现在了南书房,在场除索额图以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次会议除了讨论三藩战事,还有官员调整,如明珠成了吏部尚书。至于另外两件事:头一件自然是立太子,皇帝六月初三会下诏册封皇次子胤i为皇太子,让礼部和钦天监一起选择册封大典的吉日,供皇帝挑选。 还有一件事,就是立后,太皇太后那边早将恭亲王常宁的女儿接进了慈宁宫,认康熙这个伯父为父。一直养在外头的皇长子也该回宫了。到时候给新皇后行礼,也算是有儿有女,场面上好看些。 这只是皇帝和太皇太后商量之后的结果,让相关各部和内务府准备一下,还没有最后下旨。旁人还好,索额图垂头侍立,不停的思考要怎么阻止皇帝眼下就立后。 按理说,皇后丧期周年已过,皇帝要立后自然是理直气壮。可一旦立后,万一新皇后又生了皇子呢?准太子胤i的地位就会有些尴尬。还有,皇长子回宫,面对能跑能跳的长子,皇帝的心难道不会偏一偏? 索额图心中犯愁,让小太子和皇帝相处时间越长越好,眼下也别让其他女人做皇后为好。他得想个法子。 今日正好有经筵日讲,皇帝出于各种考虑,哪怕战事吃紧也没有停过。所以在经筵日讲上,君臣也会说些旁的事情。 “听说端范的公子,编了一套经解?经学才是治学正道,令公子也是少年英才啊。” 同样出现在经筵日讲上的明珠一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索额图夸他儿子…… “愚庵公客气了。他后生晚辈,哪里敢当呢。”明珠小心翼翼的周旋,也不知道索额图想做什么,莫名其妙提到了编书,难道还能说他们家搞反清复明?呵呵。 “诶,连皇上都赞令公子是咱们旗人里的这个。”索额图竖起大拇指,“年轻人有才华也不是坏事,你老兄也不必如此。日后三藩平息,皇上不止要武功,更要文治,性德更有用武之地啊!” 这话说得就很恳切了,明珠一向很为儿子性德自豪,而且他本人也是喜欢藏书、喜欢文化人的风雅之士。闻言自然也颇觉顺耳,就面带笑容的和索额图聊了两句关于如今国史馆除了修明史,还有修太/祖、太宗两朝实录的事情。 他们说完,皇帝的经筵日讲开始,等到结束的时候,康熙就问两个人刚才在说什么,仿佛聊得很投机。这两个人有点互看不顺眼,性格上南辕北辙,皇帝也是知道的。 否则他干嘛不让索额图出面笼络如徐乾学这样的汉人才子。 “禀皇上,奴才正在和明珠说,这个有后娘就有后爹,虽然是民间谚语,亦不为过。” 康熙和明珠,乃至在场其他人的眉棱骨当即就是一跳,谁都知道仁孝皇后周年刚过。皇帝这边立太子,刚刚流露出要立后的意思,你索大人就说这个,安的什么心? 皇帝语气平淡的问:“你怎么想起这句话了。” “禀皇上,”索额图极有大将风范,“方才奴才与明珠说起了纳兰性德编书的事情,提到三藩之事了结,我朝也要着重文治,自然也是要修史编书的。这一说,就提到了太/祖、太宗实录,臣略有所感。” “明珠?” 明珠想捏死索额图,他硬着头皮道:“是,正如索额图所说,两朝实录……” 上首的皇帝不置可否,高皇帝努尔哈赤被后母欺凌,少年就被赶出家门,靠着挖参、采菇和卖马才养活家人; 而太宗皇太极之所以能做皇帝,与礼烈亲王代善苛待原配亡妻的两个儿子,优待与续弦所生之子,从而触怒努尔哈赤,而后失去嗣子身份也不无关系。 这些故事,打小康熙就听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给他讲过,如今被索额图提起,就不能不多想了。关于立后的事情康熙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众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自己又去了慈宁宫。 一出门,朝臣们如鸟兽散,只有索额图索大学士,不等明珠发难,先发制人道:“端范,你可得谢谢我。” “我还谢谢你!”明珠气的直乐,你差点给我带沟里,我还得谢谢你,“行,索相说说,下官为何要谢你啊?” 索额图拉着他出了乾清门,离开了乾清宫地界,就压低声音道:“皇上肯定不会将周岁的太子交给新皇后抚养。你说,大阿哥要是这会回宫,万一新皇后开口想养孩子,皇上是允、还是不允?” 明珠刚要说话,又被索额图给打断了:“万一皇上允了,大阿哥被新皇后拐走了,你们家冤不冤呐!”不等明珠说话,索额图施施然的走了。 后头的明珠没拉住他,眼看着索额图快步溜走,气的牙痒痒。什么为了纳兰家着想,他就是不想让大阿哥和皇上多相处,这老东西! 还在噶禄家中的安修听说自己不用马上回宫,还能在奶娘家里苟上一年半载,真的是十二万分的开心。若是知道是索额图玩的这一手,让皇帝将立后和接他回宫都推迟了,安修非得给索相送个锦旗不可。 胤a不缺时间,可安修缺! 成年人重新适应生活环境要比真正的小孩子痛苦多了,安修就算和父母不亲近,早年也是祖辈宠着、疼着长大的,虽然没那么纨绔任性,但也极有主见。可现在这是什么地方? 从秦汉至明清,推崇的都是孝。要晨昏定省,要对父母驯服、温顺,否则就要承担巨大的道德风险。安修烦恼的又翻了个身,无视了奶兄·秃瓢·豆丁苏鲁担心的表情。 胤a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了解;可胤a的父亲……康熙皇帝不好骗就是了。在这样一个爹手底下讨生活,那得活的多艰难啊。 要是为了安,让自己委委屈屈的活着,安修怕自己活不到二十岁,迟早憋屈死! 如果未来是这样的,那还不如自杀回城,早死早安生,安修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拿出当年他规划攀岩路线的劲头,一点一点的为自己规划未来。 不久之后,他迎来了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次颁金节,内城很热闹。虽然他不能出门,但是也在索尔济家吃到了烤猪、冷面,可惜因为还是小孩子,不许多吃。另外就是,他和苏鲁都得到了一盘萨其马和金丝枣糕。 小孩子就这点不好,想吃什么都要特别小心,胤a敲敲自己的奶牙,赶紧长大吧。 颁金节之后就是康熙十五年的春节,对于目前依然是豆丁的胤a来说,春节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可以不用写歪歪扭扭的满蒙文字。他能拉着苏鲁玩上一整天,过年的时候,一个伪儿童甚至能拉着真小孩一起睡到尿床。 有点丢脸,不过不要紧,胤a为自己未来划好的路径之一就是“能直来直去的话都要直来直去的说”,趁着他还小,让大家都习惯了,等到长大也就没人和他计较了。而他如果学会委婉,还会有人夸他长进。 人嘛,不要开始就让其他人觉得自己是什么天才,降低期望值才有惊喜。 康熙十五年开春,噶禄回家告诉妻子聂格里氏:帮阿哥收拾收拾,宫里要来人接了。 4、第 4 章 () 总管太监顾问行亲自带着人来接皇长子回宫,噶禄大人的府外挤满了人,等待小阿哥回宫。 胤a很乖-伪幼儿当然很乖,很乖的听聂格里氏叮嘱他:“阿哥,宫中皇上是你汗阿玛,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要怕,按着奶娘告诉你的行礼叫人就对了。还有娘娘,那是阿哥的生母,膝下只有你一个,万事都能说的。” 聂格里氏又告诉嬷嬷陈氏:“你跟着回宫,怕宫里又要派嬷嬷过来,你小心些别叫阿哥被哄了吃亏!” 陈氏道:“您放心,这是自然的。”内务府也分个高低上下,在皇城里伺候的自然也觉得高人一等。 表面上一脸茫然,其实心里门儿清的胤a想到,那不就是靠近权力核心,却有了自己拥有权力的错觉吗? 他想的其实还简单了,宫中嬷嬷管着皇子皇女的事情还更麻烦一点,入关之后学习前朝,可又要限制太监,所以管教嬷嬷的话语权就大了些。 想想前朝末期那几个皇帝奶娘、贴身太监就知道了,能做皇帝主的也不是没有。宫里现在的嬷嬷也是和前朝一个路子下来的,小阿哥刚刚回宫,聂格里氏就怕有嬷嬷想压阿哥一头。 “还有,马佳氏庶妃生的长生阿哥没了,谁知道怎么回事!阿哥还小,千万千万要小心着。”说起这个,聂格里氏实在是不安心。 陈嬷嬷肃然点头,这是必要小心的。原以为宫里能消停下来,谁知道又是这样。这种话也没法当着胤a的面说的太明白,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就是了。 “嬷嬷,我还能看见你和苏鲁吗?”胤a抱着聂格里氏的胳膊问道。 当初胤a被送到索尔济家,让噶禄和聂格里氏特别担心,怕自家养不好阿哥、怕……承担糟糕的后果。但这几年,一点一点看他长大,就和自家孩子没什么分别。 聂格里氏蹲下抱着胤a:“阿哥别怕,等你再大些,苏鲁就能去给阿哥做哈哈珠子,陪阿哥读书。以后阿哥出宫了,嬷嬷还能见到阿哥。” “我把之前写字的笔和砚台都留给苏鲁了……嬷嬷我走了!”胤a觉得奶娘哭了,搞得他也想哭,又不是生离死别。他转身跑了出去,后面一溜人追着他,让他慢点。 苏鲁今天没出来,大约是怕两个孩子在一起哇哇大哭,就一直被留在房里。 顾问行一直等在门外,看胤a出来才弯下腰:“阿哥,上车罢。” 噶禄在旁道:“麻烦顾谙达引路,我抱阿哥上车。”说着抱起了胤a。 顾问行在前面走,噶禄有意慢了两步,偷偷在胤a耳边道:“阿哥,若是皇上带您去看太子,您该跪下就跪下,千万别看太子小就问为什么。” “……”胤a心里七上八下,他倒不是对拜太子这件事有什么心理障碍,而是觉得噶禄意有所指:好像皇帝会强迫自己必须叩拜太子,要不然就要掐死我似的。 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胤a被噶禄放在马车上坐好,噶禄才骑上了马。 “奶公也去宫里吗?” 噶禄那张满是横肉的壮脸居然也能做出慈父笑:“要进宫向皇上缴旨,阿哥快坐好了!” 车上不只是胤a一个人,还有个小太监将他扶到座位上冲他笑:“阿哥,奴才叫秦吉了!阿哥叫奴才小秦、吉了都成,随您喜欢!” “哦。”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太多,胤a被他扶着,觉得自己长到和他同龄的时候,一定能打两个这样的。太瘦了,他也没使劲借力,自己爬上了座位。 秦吉了刚要退出去,虚岁五岁的胤a就抓住他,掀起帘子问道:“谙达,我能让小秦陪着我吗?让嬷嬷坐后头的车。” “当然能。秦吉了,好生伺候阿哥。”顾问行平静的微笑。秦吉了本来就是纳兰庶妃宫里出来的,高八格的徒弟里挑出来给阿哥的伴当,他干嘛要拦着呢。再说外头还有大太监跟着,不会有事的。 今年有点倒春寒,不用坐在车辕上挨冻,秦吉了当然很高兴。他小心翼翼的陪着胤a,回答他的问题:比如他的年纪啊、过去在哪当差啊,师父是谁啊等等。 “这么说,你是我额娘宫里的人?” 秦吉了马上想到了临来之前,师父高八格嘱咐他的话:让你跟着阿哥,这是上好的差事,要尽忠。什么叫尽忠?你现在,事事要帮阿哥想在前头、能让阿哥回宫了也高高兴兴的就叫尽忠。 你要是没伺候好,别说主子,就是你师父我也救不了你! “不,奴才是阿哥爷的人!”言犹在耳,秦吉了郑重的回答:“主子和奴才师父都说过,跟着阿哥就是阿哥的人!” “……我就问问。”不用这么郑重的。 秦吉了却更认真道:“奴才生死都是阿哥的人,阿哥有什么事,奴才都会效死!” 胤a马上意识到,自己喜不喜欢,对秦吉了来说大概是要命的事。他突然压低声音:“如果我和娘娘说,你不好呢?” “阿哥……”秦吉了手足无措,他不敢大声说话,怕外头的大太监们听到;更不敢哭,怕阿哥看了烦、又或是一会被大太监给看出来。 最后,他只好跪在胤a面前,“阿哥,奴才哪里做的不好,您说。奴才一定听话!” 胤a瞠目结舌,像触电一样把秦吉了拉起来,还引得外头的人问了一句:“阿哥有事?” “没有!”男童锐利的声音传出去,外头的大太监只好闭嘴竖起耳朵。 胤a拉起了秦吉了,给他拍了拍衣服:“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吓唬你的。来,你坐下,还是给我讲讲宫里的事情。” 看着秦吉了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胤a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吓唬小孩有什么好玩的!可能是生理决定心理,刚才那么一瞬间,恶作剧的心思就涌上了心头。 从内城到皇城,就算坐马车也不算很远,马车轱辘压在土地上的声音也从闷声变得有些“脆”。胤a掀开窗帘,果然,他们已经到了。 和上辈子没什么分别,就是人少了。胤a左顾右盼,粗略看出他们在景山南门和神武门之间那条路上,没办法,这山包太显眼了。 车队从神武门进了宫城,胤a被顾问行抱着下了车,而噶禄早就从内务府那边转道去了隆宗门侯见。 一直等在神武门的年轻侍卫过来道:“顾谙达,皇上让直接把大阿哥带到乾清宫去,噶总管跟着一起去罢。” “曹侍卫带路罢。”顾问行也不多话,而曹侍卫来到胤a跟前抱拳道:“奴才曹寅,大阿哥好?” “好,请曹侍卫带路!” 胤a好奇的看着年轻的侍卫,曹寅啊……自己就是名人,而且是名人的爷爷诶。 似乎是皇帝的特旨,一路上都有人清道,曹寅带着胤a他们走的近路,穿过御花园后,来到了东六宫和乾清宫的夹道,听他的意思,他们要从景和门进乾清宫。 耸立两边的黄瓦红墙,走过夹道,胤a再一次确认,这个地方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宜居度。 怪不得明朝中期开始,朱家的皇帝们就开始琢磨修景山、海子各种园林。审美上升和居住舒适度的硬性需求,都要求皇帝们赶紧另找住处。 因为,哪怕是天字第一号的地主大院,它也就是个地主大院。 希望自己的住的地方可以大一点,千万不要那么逼仄,别和毓庆宫似的。胤a暗暗想到,他见过毓庆宫,精巧倒是很精巧,可整体位置选择和设计实在不怎么样。 乾清宫内外倒是很安静,为着今日儿子回家,康熙一早就安排好了日程。战报和寻常事物,如果不是特别必要的,就不好送过来了,给他一天清净和长子相处。 “阿哥小心,马上到乾清宫了,门槛高,奴才也不能抱您过去。”走过景和门,曹寅好心提醒道。 不想胤a忽然问了一句:“曹侍卫,听我奶公说,我表哥殿试了。他考中了吗?” “阿哥说的是容若吗?”看胤a点头,曹寅笑的真切了一点:“考中了,殿试名次二甲第七。”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乾清宫外头,太监一溜烟去报信,康熙没在正殿,而在东暖阁里头。胤a被引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上首,有点眼熟的年轻男人,脸上带着点疤痕,大概是天花的遗留。 东暖阁里除了皇帝和太监,还有奉诏而来的噶禄。有熟人在,倒让胤a不那么紧张了。早有太监给皇子预备好跪垫。 “儿子胤a,给汗阿玛请安!” 照奶娘聂格里氏说的,反正跪下叩头就是了,天底下儿子见老子都是这一套。哪怕皇家另有讲究,这会自己也不会被挑剔,只要别怕就成。 康熙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胤a一抬头他就招手把儿子叫来了自己身边,摸摸头、摸摸手,上下好一阵打量。 胤a还以为这位著名的皇帝打算发表一点高论,比如说点教子名句之类的,不成想康熙来了一句:“许是当初阿哥躺在床上,朕现在看阿哥的头围倒比原来想的大了一圈。顾问行,你记得让内务府派人给阿哥量下尺寸,等到入夏的时候,阿哥的凉帽务必要轻便舒适。” “……”这是在说我头大吗?五岁伪儿童想到,我觉得自己头形挺正常的。 这还没完,康熙继续叮嘱道:“阿哥回宫之后,等过段时间可以学习弓马了,还有他的行服、弓箭,马匹,让内务府加紧点。等过段时间,朕要亲自带着阿哥去看。” 如此云云,周围人都是一脸习惯,可胤a傻眼了,怎么会有这么碌哪腥耍磕呐率亲鋈烁盖祝媳沧拥睦系裁徽饷雌怕琛 皇帝就这么将儿子的小身板揽在胳膊里,捏捏儿子的肩膀,看向了噶禄:“这几年你和奶娘都辛苦了,朕已经想好让你和海拉逊一起做内务府大臣,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噶禄赶紧叩头道:“侍奉皇子,奴才不敢称辛苦。阿哥平安长成,也是皇上福德庇佑,奴才不敢居功。” 康熙苦笑,奴才谦辞,可他却不能这么想。要真是福德深厚,怎么马佳氏的长生又没了呢。不止是宫里照顾,也要看孩子,这么一想,他的保清真是个有福气的。 死儿子习惯了的皇帝,看着自己基本确定能够长大的儿子,那真是越看越喜欢。 康熙正打算拉着儿子问问志趣,西暖阁那边就传来哭声,皇帝站起身对胤a笑道:“你弟弟哭了,你跟阿玛去看看他罢。” 5、第 5 章 () 这就是那位襁褓中的太子了,正在奋力挥舞着爪子嚎叫,胤a勉强在这种魔音灌耳里维持冷静,好吵。 西暖阁里一地的女人了,别误会,都是中青年女人,是皇太子的奶娘和嬷嬷。地上还跪着几个太监做鬼脸“诶太子爷可别哭喽,看奴才。”“太子爷、太子爷~” 这声调听的胤a牙疼。 康熙却一脸开心,长子就在手里拉着,次子也健康的嚎啕,自皇后去世、三藩战事不顺的时间里,皇帝头一次这么高兴。 “看看你弟弟。” 康熙接过安静下来的皇太子,抱给胤a看,又问:“觉得弟弟和你长得像吗?” 胤a抽抽嘴角:“儿子觉得,还不大看出来。”不,我觉得他长得没我好! 这不是吹牛,胤a也是照过镜子的,虽然是铜镜。可他和苏鲁站在一起,他的颜值超出平均水准,绝对是长相端正的可爱男孩! 康熙又看了看两个儿子,的确,保成太小了,这会且看不出什么。不过,长子的确长得好,康熙不评价自己-毕竟脸上有点疤痕,起码比保清的三个叔伯长得好。 嗯,我儿子嘛! 皇帝开开心心的打发走了大臣,又叫派去跟着胤a的太监进来检阅一番,发现最大的秦吉了也是半大,小太监未免不稳重,就让顾问行的徒弟都去伺候皇长子。 都比胤a大十岁,如今已经是十五岁的人了,而且平素跟着皇帝的哈哈珠子练布库,看着比实际年纪还要高大壮实。 简而言之,这人看着就不像个太监,胤a打量他,又想到了秦吉了和顾问行,这些自己见过的大小太监,其实都没有想象中那种“太监气质”,都蛮正常的。 “在想什么?”康熙将小儿子交给奶娘,就看见胤a正在若有所思。 胤a睁大眼睛道:“儿子在想,要不要给太子见礼。奶娘说要给汗阿玛、两位太后娘娘,太子,还有额娘见礼的。” “……哈哈,你们才多大。”康熙楞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对汗阿玛也没到称儿臣的年纪。兄弟,你们是兄弟,哪怕论君臣,也要像阿玛和裕亲王、恭亲王,纯亲王一样,知道他们是谁吗?” 胤a茫然的摇头。 皇帝笑道:“裕亲王是你的伯父,恭王、纯王都是你的叔叔,以后就能见到他们了。现在阿玛带你去见昭圣太皇太后和仁宪皇太后,那是你的曾祖母和祖母。” 因为立太子的缘故,年初皇帝就开始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加徽号,这会儿皇太后也在慈宁宫里陪着太皇太后说话。 “大阿哥回宫,以后孩子也会越来越多的!”还不到四十岁的皇太后乐颠颠的同太皇太后,以及苏麻喇姑说道,“咱们季兰也有弟弟一起玩了,高兴吗?” 季兰格格是恭亲王常宁的长女,被康熙认作女儿,入宫抚养在太后膝下。这孩子比胤a只大五个月,生在康熙十年十一月二十八。 一看就是很有姐姐范儿,起码比胤a的脸看着老成,这就是弟弟胤a对姐姐季兰的第一印象。 康熙带着儿子给两位太后问安,胤a上前行礼,借着起身的功夫扫视一番,上首坐着的两个女人,年纪大的老太太一脸过尽千帆,面容放松而平静;年轻些的就是纯然的喜悦,身边还揽着一个小女孩。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估摸就是苏麻喇姑,也是透着平静喜悦范。 “玛嬷,孙儿将您曾孙带过来啦!” 康熙将胤a推过去,不想太皇太后接过曾孙仔细打量,却先对皇帝说道:“你小点声,玛嬷能听见。” 皇帝和屋里人都笑起来。太皇太后拉着胤a问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还指着皇帝道:“你阿玛带着你见了弟弟没有?” 胤a只是笑着点头,那边的皇太后把奶\\子和点心推过来:“快尝尝宫里的味儿,”又哄着身边的小女孩,“季兰知道这是谁吗?” “弟弟!”季兰格格笑着打招呼。 胤a不知道这个姐姐从哪冒出来的,不过小女孩虽然老成,可看着很可爱呀,“姐姐,我是胤a!” “弟弟,我叫季兰!” 季兰格格没见过这种打招呼的方法,下意识就回了一句,说完了脸上就有点不安。而长辈们只是一笑,就让两个孩子一起坐着吃点心,还让嬷嬷看着不要吃得太多。 “阿哥和格格也大了,慢慢的弓马都要学起来。”太皇太后关切道:“咱们家的孩子可不能养在屋子里,连弓马都荒废了。” “额娘说的是呢。就像在草原上的时候……”皇太后开始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旁边的苏麻喇姑看太皇太后的脸色,已经无奈了。 太皇太后微微叹气却并没说什么,早年顺治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她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儿子都没了,只留下这娘家侄女的皇后,苛责她干什么。 皇太后在跟苏麻喇姑畅想草原,太皇太后就对康熙道:“我记得你说过,明珠家的大小子考中了进士?听说弓马也很看的过,旗下的孩子难道还要从翰林院熬出来!一个他,一个曹寅,还有旁的人也好,日常在你身边,你每日也要读书习射,就趁着那时候教教两个孩子,不是正好。” 她年纪大了,季兰养在皇太后膝下,这样做这对母子也能多点交流。老太后也是担心,日后自己不在了,孙子虽然细心周到。可她还是希望两个人能真正相处出母亲情分,那才让她放心。 “玛嬷说的是。” 康熙也觉得可以,纳兰和曹寅都还年轻,做御前侍卫也要陪着皇帝练弓马骑射、还有布库。胤a和季兰才这么一丁点大,叫他们启蒙不是问题,等到孩子略大些再配上专门的骑射谙达也不迟。 “还有……”太皇太后斟酌一下还是低声道,“立皇后的事。” 慈宁宫的气氛一变,连还在一起吃点心说话的胤a都感到了不安。康熙扫了一眼就道:“顾问行,你带着太监嬷嬷,先把大阿哥送到纳兰氏那边,叫他们母子见面。下午再把阿哥送回来慈宁宫,和老祖宗、母后一道用膳。” “格格也该午睡了。”苏麻喇姑起身,“奴才带着格格午睡去。”又对胤a道,“阿哥下午还回来,还能和格格一道玩,这会先去见娘娘,好不好?” 胤a清脆的答应,和季兰约好下午还一起玩,就告退,被太监抱了出去。出门的时候,祖孙、母子三个人正在说什么,看来康熙对立后这件事还想拖延,而太皇太后觉得差不多就行了。 都说活人比不过死人,这种情分、这种心理,在皇帝对皇太子的态度上还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从慈宁宫出来,绕过乾清宫,依旧走的夹道,就来到了东六宫,延禧宫就在东六宫的东南。 “嬷嬷看看还缺什么!”纳兰氏已经绕着偏殿内外走了好几圈,“孩子第一天回来,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刘嬷嬷哭笑不得:“阿哥回宫,以后您还怕见不着么,娘娘你先坐下,别一会阿哥回来吓着他。” 自打纳兰氏入宫,刘嬷嬷就跟在她身边,这话说起来倒也不是很逾越。纳兰氏也觉得自己太紧张了,可她坐下也不安心,只好揪着帕子等外头高八格报信。 胤a刚被顾问行带到东六宫夹道上,一直在这守着的高柱子就看见了跟着阿哥的秦吉了,他转身就小跑回了延禧宫门口。 “师父,看见小秦子了,跟着阿哥和顾总管一块回来的!” 矮壮的高八格一听,赶紧拉着高柱子:“别说师父不疼你,给你个美差,赶紧进去给主子报喜,快去!” 高柱子还没谢过师父就被高八格给推了一把,他赶紧就跑到了配殿,大姑姑帮他撩起帘子。高柱子深吸一口气跪下道:“奴才给主子报喜,大阿哥要到宫门口了!是顾总管送大阿哥回来的!” 纳兰氏猛地站起来,刘嬷嬷想拉她却没拉住,眼睁睁看着庶妃腾腾地走到了门口。 “我儿!”胤a刚被领到延禧宫门口,迎面就来了个温暖的怀抱。他被纳兰氏搂的太紧了,窒息。 顾问行在旁道:“奴才奉命将阿哥送来,皇上说了,下午晚膳前,还得把阿哥送回慈宁宫,奴才到时在来接阿哥过去。” “多谢谙达了。”纳兰氏一摆手:“刘嬷嬷。” 刘嬷嬷赶紧送上一个荷包,纳兰氏道:“阿哥平安回宫,这是喜事,谙达就当沾沾喜气。” 自庶妃们和先皇后入宫开始,顾问行就与她们打交道了,他也不推辞,收下之后拜谢庶妃,然后就带人走了。 等到没了外人,纳兰氏就亲自抱着胤a回到了殿中,看的刘嬷嬷和高太监胆战心惊,万一给孩子摔了。 胤a却没怕,不是说他灵魂多么成熟,而是他觉得,如果真的摔了,这个女人会毫不犹豫的将她自己垫在底下。 “额娘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纳兰氏将一炕桌吃食都推了过来,“刘嬷嬷,快去把我过去给阿哥缝的荷包拿过来。” “额娘的东西我都喜欢!”胤a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虽然……他刚刚吃了点心,但幸好没有吃多。 胤a一边吃点心,纳兰氏就亲手给儿子挂荷包,母子俩随便找个话题就能说的起来。纳兰氏还给他说了舅舅家,胤a这才知道,舅舅明珠已经做了吏部尚书,据说皇帝有意栽培他做大学士。 哥哥得力、娘家后继有人,尤其是儿子平安回宫,纳兰氏的心情也越发好起来。过去她还酸一下皇帝宠幸哪个女人,现在不能说半点没有,也就那么一点点了。她有儿子啊! 越在宫里久了就越能发现,女人与其过男人,不如看孩子。只要膝下有个孩子,就有念想,要不然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在延禧宫待了一个下午,胤a看到了纳兰氏给他、或者说给这个孩子亲手做的衣服、荷包,配饰,一件一件的都是母亲的心意。 “额娘叫陈嬷嬷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乾东头所,以后啊,你想用哪件,就让陈嬷嬷给你准备。”纳兰氏问儿子,“嬷嬷带着你住在头所,要是害怕就告诉额娘,额娘请旨让你留在延禧宫。” “没事儿,额娘放心,在奶娘家里我也是自己住哒!”胤a有意卖个萌,让纳兰氏别担心。 等到顾问行来接人的时候,胤a和纳兰氏这对母子就半点都不生疏了,胤a高高兴兴的出门,还说临回头所之前,一定来看额娘。纳兰氏眼圈虽红可也没哭,儿子在自己眼前,就真的没什么担心了。 宫内晚膳的时候很早,大约是现代下午两点钟左右,在此之前胤a还和季兰在慈宁宫外头的空场踢毽子来着。谢天谢地,这会男童、女童的游戏都差不多,让他陪着小女孩玩娃娃,还是有点心里障碍的。 不过,和季兰聊天让他很惊讶,宫中居然还有蹴鞠。只是旗人并不在土地上踢球,而是冬季的时候,在冰面上比赛…… 真会玩啊,胤a开始憧憬冬季了,这个冬天因为他太小,所以都不准他出门,好遗憾。 慈宁宫里吃过了晚饭,南书房据说有什么事情把皇帝找走了,就留下胤a和季兰在两位太后身边玩耍。或许是因为身体还是年幼,胤a最后是被太监给抱回乾东头所的,连什么时候换了衣服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的宫中,包括皇子的抚养、起居、入学等等事宜,还没有一个通行的成例。也就是说,虽然草草的学习前朝,但是出于防微杜渐的考虑,像前朝那样倚重太监,又是绝对不行的。 很多东西都在摸索当中,自然也就没有自雍正开始中后期那样刻板教条,胤a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的日子应该不会很难过。 所以当胤a美滋滋的一觉睡到卯时一刻,然后被吵醒的时候,他头脑清醒的爬了起来。听声音,陈嬷嬷似乎在和另外一个女人争论什么事情,奇怪,大清早有什么可吵的。 6、第 6 章 () 秦吉了有点怕都,不只是因为对方比他年纪大、还高大壮实,更重要的是他是顾问行总管的徒弟…… 顾总管啊,皇上将宫里事情都放心交给他,太监里的头一份!他师父高八格虽然也是总管,可主子这么多年都是庶妃,他师父这个总管,不过是延禧宫配殿的“太监头儿”,实在是比不了的。 不过都倒没有欺负他的意思,都明白自己师父派他过来,就是皇帝让年纪更长些的太监照顾儿子。另外就是因为他学过布库,给大阿哥启蒙没问题。 是以两个嬷嬷杠上的时候,都马上给秦吉了使眼色,“快进卧室找阿哥!” 头所的大宫女正在帮上过厕所的胤a换衣服,胤a自己擦脸刷牙,秦吉了跑进来的时候,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外头好像有人在说话,陈嬷嬷怎么了?” “禀阿哥,陈嬷嬷和新嬷嬷吵起来了!” 毛巾被胤a一扔:“去看看!”后面的大宫女檀枝追着帮胤a给扣子扣好,胤a一脸不耐烦,古代的衣服真难穿啊,特别是裤子……靠绳子系上,这样真的不会掉裤子吗? “陈姐姐,不是我说,阿哥在外头也就罢了,如今回宫自然该按着宫里的时辰。”一个尖利的女声传过来:“怎么也得教阿哥学学规矩,早些起身送皇上上朝罢!” 陈嬷嬷也不让步:“皇上有交代么?阿哥也没有正经上学,如今宫中也没有准点,哪怕是给两位太后问安,难道大清早就让阿哥过去?哦,顺便和太皇太后用早膳?” 胤a听的想笑,他这个奶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听这个意思对方是宫中刚派来的。或许是想和奶娘别苗头,自己还是假装没听见的好,也不好第一天就把人家赶走。 “阿哥爷出来了!” 外间一伙人这才跪下问安,胤a依旧是略有不适应,不过无所谓了。他环视一周,看见了太监都,这个高大的小子就站在两个嬷嬷边上,仿佛怕她们动手。 “今儿有什么事儿吗?早膳在头所还是什么地方,还有白日里我想去找大姐姐一起玩。”胤a自己跳上椅子坐好,一连串问题下来,别说陈嬷嬷,新来的嬷嬷也懵了。 像这个年纪的小阿哥都是被管着听话的,哪有这样的主儿,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陈嬷嬷没说话,新来的精奇嬷嬷上前道:“奴婢哈达里氏,给大阿哥请安。” “哦,请起吧。” 乾东五所这边也有小膳房和茶房,而且总有太医守着,如今只有头所住着大阿哥一个人,皇帝几次派顾总管给他们紧弦儿,膳房自然赶着巴结。胤a面对一桌子各色菜式,头一次有了点难以抉择的感觉。 吃哪种呢?各种馅料的包子,还是粥?还是喝奶/子配点心呢。从身体发育的角度,当然要吃肉了,决定了,吃包子、喝奶,然后吃一小碗炖肉! 哈达里氏被晾在一边,陈嬷嬷瞧她只想笑,她们大阿哥可真是……不过这也给陈嬷嬷提了个醒,阿哥渐渐长大了,也会越来越有主意,自己也当以哈达里氏为诫。 等到胤a吃饱了,派出去的太监也回来了:“阿哥,皇上交待了,阿哥可去慈宁宫请安,和大格格一道念念书。” 季兰已经开始学满语、蒙语了,胤a正好去和她做个伴。于是,吃饱喝足的胤a慢悠悠的从头所出发,前后起码有十几个太监围着,浩浩荡荡往慈宁宫去了。 路过隆福门的时候,胤a就道:“汗阿玛已经上朝了吗?” 秦吉了哪知道这个,只得摇头。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都才道:“回大阿哥,皇上这会还在御门听政,一会您能瞧见。等到御门听政散了,皇上就会去给两位太后问安,一般是在巳时。” 胤a点点头,果然都很管用,作为顾问行的徒弟,他知道、也认识许多人和事,对自己适应宫廷生活有帮助。 果然,辰时一刻,御门听政已经开始了。胤a停下脚步,站在月华门口正好能看见,乾清门下已经摆好了屏风、御案和御榻,朝臣们分列与台阶下头,还有太监正在小跑传送奏折。 好大的阵仗,这就是听政奏事吗? 朝臣陆续或一人、或几人自东阶而上,在皇帝面前奏事。一般的朝廷大事都会写在邸报上,而奏折只是四品以上在京官员对某事的回奏或看法,这里是理事的地方,却不算帝国的权力核心。 胤a看着,直到都提醒他该走了。一行人从养心殿前面穿过,他回头看了一眼乾清门后边的南书房,那才是康熙朝的权力核心。里面的人享受权力,也承担责任,不过那还不是胤a需要关注的地方。 慈宁宫既是个好地方,又有点麻烦。因为两位太后这里基本不说汉语,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蒙语,交代下人的时候用满语。 等康熙下朝过来请安,也会迁就俩老太太说蒙语,所以……幸亏有季兰陪着,否则胤a得哭。 虽然语言上有点苦手,不过胤a还是很自在的,除了有季兰这个玩伴之外,他在慈宁宫很自在。两宫太后都不是特别拘束孩子的人,所以每天胤a早上过来问安,然后和季兰一起学满语蒙语,等到康熙下朝过来,会考教他们俩。 这个时候两位太后也会参与进来,往往因为孩子的小错误笑声连连,皇太后和皇帝的交流也多起来,太皇太后显得格外高兴。 之后胤a会和季兰一起在慈宁宫歇晌、用膳,晚些时候还能在慈宁宫各处玩,踢毽子、抽陀螺。晚间会回到延禧宫那边,和额娘纳兰氏一起吃点心,母子俩也说满语。 现代人都知道,如果要学一门语言,最好的环境就是浸入式。处在一个稳定的语言环境里,自然就学会了。哪怕是第二、第三语言,浸入式也比其他方法来得快。 何况胤a之前在索尔济家也有点底子,这样一来,他的语言学习简直是突飞猛进。比如,他这会才知道,季兰的名是哈季兰,有亲人之间亲密友爱的意思。 这样从名字入手,居然让胤a寻找到了一点兴趣,双语和他自己的汉字恢复式方法掺和到一起,倒是蛮有趣的。 因为他每天早早离开阿哥所,等到晚间才回去,那位哈达里嬷嬷与原来的人也相安无事。就这样,胤a在紫禁城的第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目前来看,各方面适应的非常好。 “宫里还是多些孩子好。”慈宁宫里,皇太后又提到了这个话,太皇太后简直哭笑不得,这又是什么触动了她的愁肠不成? 太后继续道:“额娘发现没有,季兰都越来越活泼了,刚刚进宫那阵子,这孩子靠在您这不敢动,还是我哄着,之后就跟着咱们。还是得男孩子多些,能带着姐姐妹妹的多走动走动。” “会多起来的。”虽然不是直接对皇帝的担心,不过皇太后能说这样的话,太皇太后表示很欣慰,“那拉氏的万黼阿哥也会长大,马佳氏也又有孕了,一个一个,孩子们都会立住的。” “倒是你。”太皇太后提点道,“等皇帝来了,你也问一问太子好不好。” “媳妇明白了。” 看皇太后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明白……太皇太后摇摇头,慢慢来罢。 皇太后却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道:“提到太子了,媳妇倒是想起一件事,额娘,当年皇上还是三阿哥的时候,回宫之后,你就让他跟着诸王站班了,然后先帝上朝,阿哥就要开始读书。如今保清也五岁了,要不要让他也开始站班?” “……”太皇太后沉默良久,她这个儿媳,说她精明,这实在是谈不上。可若是说她愚笨,有时候她还会提出些关键问题,可这个问题偏偏没法挑明。 当年的太皇太后看重玄烨,自然要着力培养,可现在宫中已经有个皇太子了,胤a这个皇长子略微低调些并不是坏事。读书也好、上朝站班也好,慢着些对他们小兄弟才有好处。 此一时彼一时,她没有回应皇太后,只说“先不急,日后再说罢。” 如今仁孝皇后的丧期彻底过了,虽然宫中没有皇后,可到了如端午节这样的节日,哪怕是正在打仗,后宫里总得有个站出来领衔给两宫太后问安的人。 说来坑人,当年康熙皇帝大婚之后,除了一个钮祜禄氏是没有封号的妃位之外,其他如纳兰氏、马佳氏等等,俱无封。哪怕她们因为生有皇子而享受了一定的待遇,她们也没有封号品级! 也不知道康熙和太皇太后怎么想的,又或许和已故的仁孝皇后有关系,横竖就是没封号。因此,如今这个场面,只能由钮祜禄氏妃领头,带着如今宫里的女人向太后行礼。 关于母亲纳兰氏的品级,胤a倒不是很担心,他些微记得日后会封的。只不过康熙喜欢固定时间批量册封,那就等着呗,反正他额娘资格老,也没受什么委屈。 胤a也没见到这些妃、庶妃,因为大清早他就和季兰一起,被康熙抓到了东六宫与宁寿宫之间的宫中长道上,他们俩要开始学习骑马了! 教导他们的也是熟人,一个就是那日胤a在索尔济家醒来看见的表哥成德,另一个就是见过的侍卫曹寅了。看见他们,胤a还笑了一下,这俩人都还年轻,虽然力求稳重,也给他回了个露牙笑。 康熙也换了衣服,胤a和季兰也早早换好了行服,一众人围着他们,一匹高头大马、两匹小马也准备好了。 “胤a!” 康熙正在让太监李玉带着季兰格格上马,一眼没照顾到,他的好儿子就自己扳着马鞍往上爬了。旁人又不敢大声喊,唯恐吓着阿哥,让他摔下来。 7、第 7 章 () 康熙气的七窍生烟,他小时候没这么没谱啊,多大一点人就敢往马上爬! 不过别说,他儿子这手脚真是灵活,短胳膊短腿的居然让他爬上去了!旁边的曹寅一看康熙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皇上又陷入了“瞧瞧我儿子!”的心理状态。 您也够没谱的,这会又不教训了…… 曹寅和成德对视一眼,就上前道道:“主子,该奴才等侍奉大阿哥骑马了,主子您看?” “唉,你们去罢。”康熙无奈的一挥手,他那傻儿子已经骑在马上傻笑了,傻乎乎的可怎么好。 胤a这是头回骑马,在他还是“安修”的时候,和同学去大草原上玩,也见过骑马项目。可那个时候他沉迷攀岩,对骑马这种项目毫无兴趣,尽管他能轻巧的飞上马鞍。 不过,现在试一下,发现还是蛮好玩的。他一张手:“把马缰给我!” 缰绳还在都的手里攥着,哪里敢给他。胤a就这么长着手,都这么高大健壮的一个人,被他为难的满脸是汗,直到后面传来救命的声音。 “把缰绳给我罢。” “成侍卫!”都认得他,之前还一起玩过布库,新科进士纳兰成德,被皇帝弄进来做侍卫。 成德笑道:“交给我罢,我带着阿哥先跑一圈。子清,你帮着看看阿哥哪里做得不对。” 曹寅也答应了,成德牵来另一匹马飞身而上,顺手抓住了胤a小马的牵绳,对胤a笑道:“阿哥,走罢!” 有道是外甥像舅、侄像姑,成德长得就像姑姑纳兰氏,而作为遗传母亲更多的胤a,他觉得成德比那个还在吃奶的太子同自己长得像多了! 夺么有气质的好青年啊,就是自己这马太矮,看向成德的时候得仰着头。不一会,等到他这小马被成德牵着,颠颠地跑到长道中段的时候,胤a开口了:“表哥,我能和你同乘吗?” “阿哥知道,我是阿哥的表哥?” “奶娘说的啊,而且我生病的时候,表哥不是去看我了吗?” 成德笑着下马,将胤a抱到了大马上,然后低声道:“那阿哥知道皇上也去了吗?” “……哦,怪不得我见到汗阿玛就觉得他眼熟。”胤a歪着头,“原来如此啊。表哥还在跟徐大人读书吗?奶公说,徐大人很有学问,所以表哥的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 二十一岁的成德有点不好意思:“我的学问没有徐先生那么好,徐先生父母去世,他回家丁忧去了。临走之前推荐了梁汾顾先生给我,能与他们多学点也是好事。” “他们都说表哥的词写得好!”胤a笑笑,觉得成德真是个实诚人。 “我说,你带着阿哥该往回走了……”后面的曹寅凉飕飕的说道,“还说让我看着阿哥的骑术,结果你程抱着他同骑,还能看出什么啊。” 他一直在地上牵着马走诶! 成德马上不好意思的勒住马:“阿哥自己骑回去好不好?” 胤a一点头,就被曹寅抱下来放到了小马上,胤a嘟囔道:“它也太矮了。” “骑马的时候,马不能比骑手高出太多,那么不安。”曹寅拉着牵绳,细细地给胤a解释:“比如阿哥现在骑大马,如果马惊了、绊了,奴才抱您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多吓人啊。” 夺么循循善诱的好青年,胤a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多谢曹侍卫,我知道了!曹侍卫,你好像升官了,是不是?” 听见这话的成德哈哈大笑,曹寅被笑的脸红,成德就道:“阿哥好眼光,子清刚被升成了二等侍卫,又做了佐领。” 胤a满意的点点头,之前和季兰在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闲来无事会教他们俩认补子和顶子。看来这具身体的硬件条件还是不错的,记性挺好。不过,以曹寅的年纪,应该还不到二十岁,升官也够快的。 关于骑马需要注意的就这几样,别着急、别作死,慢慢来。胤a跟着曹寅、成德回来的时候,季兰也被康熙和太监李玉教着在马上小跑了两圈。 “骑马容易,以后你们学了射箭,从步射开始,日后也要学骑射,那才是难学的地方。” 季兰也不怕人了,就道:“汗阿玛,那女儿和弟弟什么时候能学射箭呀?” “从今天学就行了,不过要先从拉弓开始学起,汗阿玛已经给你们预备了小弓。一会按照谙达说的练习,知道了吗?” 从这天开始,胤a的生活里就多了一项内容:拉弓骑马。这门课程也和季兰一起,在慈宁宫学习之后,下午就开始练习拉弓和骑马。很遗憾的,在拉弓的进度上,胤a还不如季兰。 青春期之前,男孩子的生长都会略慢一些,何况季兰好歹比他大几个月,年纪越小,一岁半岁的差距就越明显。 “你看阿哥是不是瘦了!” 延禧宫里,纳兰氏正拉着刘嬷嬷端详胤a:“而且瘦了不少呢!” “主子,阿哥和季兰格格一起学骑马、拉弓,肯定会结实不少,看着就像瘦了似的。” 纳兰氏还是很担忧:“怪不得听人说男孩子难养,要是不吃的壮实一些,光结实、身上都没有肉了!保清,听额娘话,快多吃些东西。” 胤a忙不迭的点头,运动量大了就要多吃肉蛋奶,补充蛋白质。当然也要摄取纤维和碳水,总的来说,运动量大,还想身体健康的话,就必须多吃! 下午愉快的跑来延禧宫这里加餐,还和纳兰氏提了一嘴看见表哥成德了,听说儿子和侄子处的不错,纳兰庶妃也是一脸笑容。 吃饱喝足回到头所,胤a终于有了第一个练手的机会,也是真切认识到“古人”这种生物的机会。 胤a在睡觉之下习惯要吃点东西,没办法小孩子肠胃弱,不可能一口气吃饱。可代谢又很快,临睡前不吃点东西,半夜会饿。而且胤a怕自己低血糖,一般会在漱口前喝碗奶,吃几块咸味的点心。 平时根本没人说什么,因为他胃口好,可今天他回顾语言,照例要求吃点心的时候,找茬的人来了。 秦吉了刚把点心盘子端上来,今天还是胤a喜欢的牛舌饼,他还没伸手,旁边就横插进来一只爪子把盘子给顺走了。 “阿哥吃的不少了,晚上吃的太多小心睡不好。而且阿哥早上起身晚,许就是晚上吃的太多。皇阿哥应该想着早些起身读书,少吃点对胃口也好。阿哥听话,早些睡吧。” 哈达里氏义正辞严,说着就要把点心端走,不想都堵住了她的去路。胤a在背后慢条斯理道:“我的身体我自己也知道,如果晚上不吃,半夜我会饿。难道让我半夜起来读书写字吗?” “阿哥,皇上就是小时候认真读书,都读的咳血呢!”这个哈达里氏还是个老资格,“阿哥不想着饿就不饿了,总比吃多了积食要好,奴婢也是为了您好。” “哦,你是说你比我自己还清楚我的身体。”看哈达里氏不以为然,大约是觉得小孩子懂什么,胤a笑了。 他倒没生气,只是明白了为什么明代只是生不出来,但生下来的皇子小心些总能养活,而清代生的多、死的更多……合着原因就是这个。 这种傻哔的抚养思路蠢透了,乾隆和康熙能活那么久,真是靠自己当了皇帝,自己做主琢磨养生。 胤a也懒得废话,只是用手里的笔敲敲桌子,秦吉了就赶紧抢过哈达里氏手里的盘子送回了胤a桌子。哈达里氏大声道:“奴婢都是为了阿哥着想!奴婢也是奉旨照料阿哥,是管教嬷嬷!” “哪条旨意、哪条宫规让皇子饿肚子了?”胤a反问,哈达里氏默然无语。 胤a吩咐都:“堵住她的嘴,送到顾总管……不,送慎刑司去。” 我把你当人看,和你讲道理,结果你还抬出什么旨意、什么玩意压我?呵呵,胤a咬着牛舌饼、喝着奶,看都带人堵嘴,把哈达里氏拖下去。不想做人,那就成她! 笑话,胤a看着这会才进来的陈嬷嬷,他这辈子活着可不是为了受委屈的。 “陈嬷嬷来的早啊。”胤a笑道,“而且来的巧。” 陈嬷嬷看着头上小阿哥似笑非笑的脸,这明明是她奶大的孩子,这会看着居然有些腿肚子发软。她本打算等阿哥压不住局面,自己再进来收拾残局,好更让阿哥信重自己,可……谁成想居然没派上用场! “这宫里没有傻子,奶娘你说是吧?” “您说的是。”陈嬷嬷松了口气,好歹没有连自己的脸皮都扒下来。再一看,大阿哥已经打着哈欠,准备换衣服睡觉了。 部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陈嬷嬷还守在门口,看见他就问:“送去了?顾总管知道了没有?” “师父知道了。”都看了一眼陈嬷嬷:“师父还说,如今阿哥所只有大阿哥一个,若是纵容这种苗头,他这个总管也不用做了。明儿皇上知道了,哈达里氏完了,不止她,连他们家男人都要受牵连。” 陈嬷嬷脸色惨白,她现在才真切意识到,这里是紫禁城,已经不是在索尔济家的时候。 相处些日子,都也知道陈嬷嬷不是坏人,就是有心想让阿哥更信她而已。他想了一下,还是将他师父叮嘱他的话说了出来。 “嬷嬷,我师父说了,奴才就是奴才,奉旨照管阿哥不假,却不能自作主张。”都道:“尤其不能假公济私,这种不忠的奴才,打死不论!” 次日一早,胤a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季兰就偷偷问他:“昨天汗阿玛在这,顾谙达过来禀告,说你送了个嬷嬷去慎刑司。真的吗?” 诶,这宫里传话传的也太快了吧! 季兰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太皇太后也把他叫了过去,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然后怒道:“这些人,自以为奶大了小主子,又或者觉得奉旨管教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旁边皇太后也道:“可不是!若是胤a被她唬住了,长此以往,孩子饿了喝了也不敢说,好好的孩子也被养坏了!”然后她就马上拉过季兰,“告诉玛嬷,你的奶娘也这样吗?” 吓得季兰的奶娘噗通就跪下了,给季兰也吓了一跳,她赶紧摆手:“没有的,玛嬷放心,我的奶娘没有这样。” 两位太后这样表态,康熙那边也反应极其强烈,就算小孩子肠胃弱不能多吃,也不能让他儿子饿肚子啊。他好不容易成活的长子,这要是给养坏了…… 康熙当即下旨惩处了哈达里氏一家,判流放,滚出京城充军去吧!不止如此,他还神经兮兮的跑到了西暖阁,挨个敲打皇太子的乳母们,都给我注意着点,别撑着我儿子,更不准饿着我儿子!甚至打算让太监待在阿哥所里进行面监控。 一时之间,连带着还养在乾西五所的万黼阿哥的奶娘,都被严查了一遍,紫禁城风声鹤唳。别说,还真查出点事情,比如马佳氏所生的二格格,奶娘就有些怠慢,康熙一怒之下,又流放了一批。 大有敢苛待孩子,就用家的性命前程来试试看的态度。就胤a来看,不说别的,起码奶娘的工作态度端正了不少。过去,哪怕是陈嬷嬷也有点“就听我一个”,奶娘之间互相挤兑、倾轧。 谁敢保证她们互相使绊子,不会用小孩子做引子,然后去陷害旁人?既然保证不了,那就必须严管。组织术这就是这样了,效率足够可以用少人手办更多的事。可效率不够,就得靠人盯人。 “我过去总觉得内宫不太平,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现在胤a这事突然给我提了个醒。说不定,就是这些人做耗,把我的孩子给……果然,这世上如孙嬷嬷一样好的人太少了。” 布库房里,康熙满身大汗的松开曹寅,躺在地上不想说话。曹寅也陪着他叹气,但他也只能道:“不好的奶娘毕竟是少数,敢不要命怠慢皇子皇女的也是少数,皇上也不必太忧心了。” “小曹,我真是担心……” “……那您要不要叫大阿哥过来问问,日后若是其他阿哥、格格遇上这种事,也好给他们做个榜样。有个例子。” “你说的对。”康熙起身:“来,换衣服。一会叫梁九功把保清带过来问问。这小子,我还觉得他傻乎乎的,怕他被人哄骗,没想到这么有脾气!” 又来了,曹寅跟着康熙身后耸耸肩,反正这会大阿哥干什么,皇上您都会叫好的。 “你为什么后来让人把她扭送慎刑司?” 胤a来到南书房,康熙迎面就扔过来一个问题,胤a连想都没想,特别直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儿子和她讲了道理,可她不肯讲道理,那就把她请走罢。”胤a表现的特别无辜:“她奉旨就该讲道理,凭什么她自己的意思儿子也要听,又不是奴才的奴才。至于送慎刑司,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所以就送去啦。” 呃,这么简单的吗? 青年和男童眼对眼看了许久,最后康熙微微一叹,他还以为自家儿子天赋异禀,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主子”,而摆出主子范儿来呢。 胤a不知道康熙所想,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暗中大声嘲笑康熙:你西暖阁里养着的那个,将来特别会摆主子谱,等着闹心吧你! 时间转眼到了年末的颁金节,胤a这一年来在宫里长高了不少,为了过年很多衣服都要重做,他就穿着单衣让针线上人给他量好了,然后直接拿着尺寸做衣裳。 除了亲妈纳兰氏那边给他缝了件斗篷之外,康熙也下旨给儿子做各种皮裘、皮靴,皮手套,因为胤a缠了他很久,要求一起去看八旗兵演武,说白了他是为了看冰嬉。 而且在他的强烈要求(打滚)下,给季兰也争取了一个名额,横竖如今能在冬天出门的小孩子就他们俩。带一个也是带,带俩也是带。 季兰和胤a打扮的也差不多,准确的说,这会旗人的男装和女装相似度非常高。最大的区别就是胤a的衣服是四开裾,季兰是双开裾,不过裹上袍子也看不出什么了。 虽然南边还在打仗,可京城里还是要过年的,皇家尤甚,哪怕是为了粉饰太平。两个孩子就前呼后拥的跟着皇帝去了西苑,在西苑海子,主要是南海开始了冬季阅兵。 或许是因为娱乐活动太匮乏了,不仅季兰看的兴高采烈,忍不住和胤a小声说精彩。就连胤a本人也觉得,的确是一场格外热闹,寓教于乐的活动。 “汗阿玛,儿子能下去滑冰吗?”这是儿子可怜巴巴的请求。 “不能。”这是父亲斩钉截铁的拒绝。拒绝完了,康熙还叮嘱成德,“这小子看不住就到处跑,太监也不敢违拗他,你多看着他点。” 成德含笑应是。 “听你……”康熙一窒,话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没反应过来,纳兰成德不仅是保清的亲表哥,也是他的亲表弟啊!这辈分乱的。 虽然从皇家来说,自然要从皇帝这里排辈,可康熙这种完美主义怎么能允许自己面对这种尴尬的窘境呢,他马上恢复正常,叫胤a听成德话。然后在心里暗暗警醒自己,日后给儿女寻亲事的时候,可不能再搞出这种事儿了。 等到回了慈宁宫,胤a和季兰就跑到两位太后身边,手舞足蹈的给她们讲西苑多么多么好玩,听的两位太后开怀大笑。 等到进了腊月,冬至这一天,胤a终于见到了自己所有的弟妹,以及后宫里的其他女人。 8、第 8 章 () 宫里现在有三个阿哥,以年龄排序:胤a、胤i,万黼。 有三个个格格,同样按照年龄排:季兰、马佳氏所出的二格格、兆佳氏生的三格格。 就这六个孩子,活蹦乱跳,看上去基本能长成的只有季兰和胤a,这俩都出过痘了。余下的还在如今养孩子的危险阶段,唯恐养不活。 而宫中的女人,呃,反正比孩子多。排除亲妈纳兰氏,胤a倚在太皇太后身边,能到慈宁宫露个面的,只有钮祜禄氏妃和几个庶妃。而其中比较引人-当然是被女人们瞩目的,是郭络罗氏。 据秦吉了说,很得皇上宠爱,明明还没有孩子,却已经有消息传出来,明年给庶妃们进位必定有她。 胤a听说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当然不是老子和哪个女人处的好让他惊讶,而是小秦居然这么厉害!晚上睡觉之前,他偷偷问秦吉了是怎么知道的,秦吉了一脸谦逊的笑容。 “主子身边有了都,他会骑马、会布库,好像还会满语。”秦吉了道:“奴才想着,也得为阿哥爷尽忠,不能做个没用的奴才。说句污您耳朵的话,鼠有鼠道,太监喜欢赌钱,奴才也有法子帮阿哥打听消息。” 这话说得有点心酸,知道消息是挺重要的,不过,“你小心点。我想知道消息不假,可我不想让你拿命填进去。你和他们赌钱,若是输了也不要紧,回来和陈嬷嬷说一声,我会告诉她的,让她给你。” 秦吉了不说话,胤a借着灯光一看,这小子正在哭。胤a叹口气,让他早点睡。安慰什么的没有用,还不如让他发挥一下,免得整天担心自己没用被赶走。 日后等自己长大了,又会如何对待这些“奴才”?还有没有今天这份耐心……啧,想的真多。胤a闭上眼睛,以后也不会少了哈达里氏那种人。 回到慈宁宫,胤a拜见这些女人也不是白见的,太皇太后让他和季兰给这些人问安。 “明年你们都要进位了,今天和我两个曾孙头回见面,可得准备好了礼物,太简了我老太太可不答应。” 太皇太后自然是玩笑的,底下人也配合的笑了一会,钮祜禄氏就先开口:“老祖宗放心,给格格和阿哥的东西,奴婢与妹妹们早就预备好了,就等着送出来呢。” 她满语极流畅,但声音很轻,似乎有些中气不足,不过看太皇太后的样子,好像很喜欢她。 轮到郭络罗氏的时候,她就毫不客气的将准备的荷包、如意等物交给嬷嬷,又笑言“将来奴才也有福生儿育女,都能长得如阿哥、格格一样好才好呢!”皇太后好像就比较喜欢郭络罗氏的样子,还接道,那是必定的,多生孩子,宫中孩子多才热闹! 马佳氏已经有六个月了,太皇太后嗔怪她何必要来,就听她温温柔柔说道:“老祖宗的恩典,可奴婢也不能恃宠生娇,还是该过来的。” 大家都知道马佳氏生了五胎才活下一个二格格,对这一胎甭提多着紧了。这会连太皇太后都说这一胎必定有福,别人自然也跟着说好话,反正不会掉块肉。 剩下的就是万黼阿哥的生母那拉氏,这就是个寻常人,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而纳兰氏自然不需要给自己儿子备礼,她就是为季兰格外准备了大份见面礼。其他的阿哥、格格,出生的时候都送过了。 冬至之后就是春节,宫里的除夕和外头也没啥区别,也是大家一起守岁。要说特点那就是规模比较大,比如现在,慈宁宫家宴。康熙的女人和子女,以及三位亲王的福晋和子女,都出现在了这里。 这会皇室近枝人还不多,大家进了慈宁宫都能有个座,胤a就见到了三位叔伯婶娘,又收了一大堆见面礼。说来也有趣,大家都给胤a和季兰礼物,其他孩子包括皇太子在内都没有礼物可收。 因为老太后说,孩子小,不能总是惊动。安安静静的养大,出过痘,也就不招什么邪祟的眼了。 裕亲王福是二伯,中等身材、脸上总是带着笑。围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候,他和康熙是对着坐的,在老太太跟前,论的是家礼。 恭亲王常宁是五叔,怎么说呢,脸上带着点戾气,没有福那么圆融。 最小的纯亲王隆禧是七叔,今年才十七岁,跟个大孩子一样,抛下福晋尚佳氏,拉着胤a和季兰跑到院子里打雪仗玩。 “小叔,咳咳,小叔哈哈哈。”季兰笑的差点趴在雪地上,因为胤a偷偷绕过去把雪团糊到了隆禧的裤子里。 谁让这年头都是四开裾嘛,真的很方便。不过胤a也没讨着好,被隆禧反手就抓住了,将雪球塞进了他的脖子里。 叔侄三个嘻嘻哈哈的打雪仗,弄得内外都是雪,奴才们不敢管,只要去请能管的人来。不一会,康熙出现在了院子里……不出意外的中气十足的男声飘荡在慈宁宫大院里。 “老七!你自己疯也就算了,还带着他们俩一道疯,还不去换衣服!” 隆禧扭头对季兰和胤a做了个鬼脸,他三哥什么都好,就是隆x范a和季兰都扭头捂着嘴偷笑,康熙无奈的挨个看着一个个回了慈宁宫,两个小的被奶娘太监抱走,隆禧自然交给了他福晋。 纯王福晋尚佳氏,和硕额驸尚之隆和和硕和顺公主的女儿,这家子也算幸运,因为早早与帝室联姻,三藩之乱并没能影响他们,小夫妻感情还挺好。 隆禧带着侄儿、侄女在祖母和嫡母跟前守岁,给他们讲故事,康熙就和福笑道:“老七还和没长大似的。” “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以我看,怕是有了孩子才能有几分大人样子了。” 旁边的恭亲王听俩哥哥吐槽弟弟,也是听的很欢乐,唯一不太欢乐的就是,他被三哥抢走的女儿活的很滋润。和大阿哥玩的好,两位太后也对她好……所以他这个原本也不太见面的阿玛就被无情的忽略了。 女人堆里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来的只有钮祜禄氏和三位亲王福晋,大家都知道新年一过眼前这位差不多要正位皇后,倒也相安无事。 可春节一过,皇帝下的第一道诏令却不是立后封妃,而是让安徽巡抚靳辅做了河道总督。因为黄淮水患,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靳辅在安徽任上也有治水之举,而且效果不错。 紧接着三月是皇帝的寿辰,朝野内外都在猜测,皇帝大概是想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册封后妃?不成想,康熙这样不走寻常路的人又一次让大家惊掉了下巴,他以“战事未完”为由,既没有过生日、也不提别的事情。 只是胤a和季兰,还有小阿哥和格格们被抱了出来,都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带着红帽子,来给皇帝贺寿。当然了,还是只有他们姐弟俩能走过去拜寿,其他包括太子都是奶娘抱着行礼。 三月末尾,宫中总算有了个好消息,马佳氏庶妃生了一个皇子。皇帝将他交给了内大臣绰尔济抚养,而太皇太后又一次催促了皇帝,哪怕是给生育有功的庶妃酬功,你也得封后妃啦! 皇帝五月的时候又一次去了巩华城,为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三周年忌日祭祀,回来之后,终于松口下旨令内务府和礼部准备册封的一应事宜。 宫中内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得到一个明确时间的旨意是多么难得啊,皇上你可终于松口了。 这些事情,大概只有两件事和胤a有关,其一是自己额娘得封,他得有所表示;其二是册封皇后,那就是嫡母了,得去行礼。不过他也不孤单,这个时候胤a就特别特别喜欢季兰,因为有他们俩作伴。 “小秦啊,你在延禧宫伺候的久了,我问你,我额娘喜欢什么啊?” 秦吉了眨眨眼,为难道:“阿哥,要不然奴才寻奴才师父打听打听?” “算了算了,万一高八格告诉我额娘怎么办……” 胤a换了个姿势,他在床上拉筋呢,他不打算将自己攀岩的技能扔下。现在从小练起,等到他再次二十多岁盛年的时候,一定比过去还要厉害。 “额娘,你喜欢什么,等到册封那日,只要儿子能拿到的,都拿来给你!” 同样不走寻常路的胤a,根本懒得费时间问来问去,直接打直球去问纳兰氏。然后他就看见纳兰氏笑着笑着哭了,诶诶诶,哭什么啊。 “你好好的,额娘就高兴了。”纳兰氏搂着儿子,“将来保清长命百岁,没什么比这更让额娘高兴的。” “……”胤a觉得自己有点沉重。父母能给孩子的关爱,和祖辈是不一样的。 胤a最后小声的说:“那我一定好好的长命百岁,额娘也要长命百岁,儿子将来给您带来的光彩,您还要好好看着呢。” 等宫里过了中秋节,康熙终于下旨册封,在封后的同时,将纳兰氏、马佳氏、郭络罗氏等七人册为嫔。纳兰氏被封为“惠嫔”,马佳氏成了荣嫔、郭络罗氏是宜嫔,不过她们并非本次册封中最显眼的。 甚至钮祜禄皇后也不是最显眼的。这次封后宫,皇帝将母家佟佳氏的表妹,和先皇后仁孝皇后的妹妹赫舍里氏都弄进了宫,一个封了贵妃,一个封了平妃。 皇后被册封,皇帝又以国家有战事、仪式当从简来削减了皇后应得的礼仪,后妃中只有新入宫的佟佳贵妃去拜见皇后。而胤a、季兰都是册封第二天被带去坤宁宫拜见。 与过年的时候相比,胤a发现这位皇后的状态似乎更不好了,他自认也不算多么细心,连他都能发现,这症候得多明显啊。 皇后将胤a和季兰叫到身边抚着他们的脖颈,胤a觉得她的手指冰冷,激的他一缩脖子。 她歉意的收回手,只是笑着对他们说了些“好生读书、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又给了赏赐,就让他们回去了。而皇太子,他依旧在西暖阁,并未露面。 “皇帝也够任性了。”太皇太后对苏麻喇姑抱怨,事情都办了,圆圆满满的多好,非得让大家不自在。“和先帝真是亲生父子!” 苏麻喇姑却道:“好歹办了下来,若是皇上一直拖着不办,您还能替他下旨么。一会皇后还得来给您和太后行礼,您看开些罢。” 太皇太后叹口气,也是,儿大不由娘,换成孙子也一样。钮祜禄氏虽然是遏必隆的女儿,当年鳌拜力保,皇帝因为这个略有心结。但时过境迁,单从本身人材而言,太皇太后不觉得她比仁孝皇后差。 罢了,一会见了那孩子劝一劝,说不定慢慢地,小夫妻也能过起来呢。 可惜太皇太后这片心思见到新皇后的时候,彻底凉了。连胤a都能看出来皇后状态不对,何况老于世故、历经风雨的老太太,她一见就知道,皇后是了结了心事,没什么所求,连命都不在乎了。 “……你还年轻,看开些。” 钮祜禄氏却并不在乎,她甚至微笑的说:“孙媳一定竭尽力辅佐皇上,该做的事情必会做好,您放心。”她一定会洗刷家族的声名,她会让所有人都承认,她才是最适合做皇后的那个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后上任,那可不止三把火那么简单。新皇后首先规定,贵人以上的后妃每日要到皇后处,集合之后在皇后带领下给两位太后问安。 除此之外等等后宫琐事之外,皇后还直接过问了阿哥和格格的学业,有鉴于目前的实际情况,当然只有胤a和季兰。 “阿哥六岁了,格格七岁,都是该正经读书的时候。”坤宁宫中,皇后与皇帝说话,如君臣奏对一般,康熙忍不住使劲踩着地面。 封后还不到一旬,康熙就又跑到了巩华城,亲自检视已经完工的皇后陵寝,将没过大喜之期的皇后扔在宫里。如今见面,他说不好心理是愧疚还是别的,反正和皇后面对面,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臣妾想着,是不是该为两个孩子安排正经师父、谙达来教了。”钮祜禄氏道:“他们两个最大,今日的安排就是日后孩子们的成例,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弓马、满蒙语之外,也该读一读四书五经。” 这倒是,康熙深以为然,旗人要保持尚武之风,娴熟弓马骑射,可这与学习汉学、火器营用火/|枪大炮也不冲突。 他自己小时候,因为太皇太后觉得是汉学害了先帝,而辅臣们觉得皇帝只学习旗人的弓马骑射就行了,迟迟不给他安排老师。他读四书都是跟着前朝太监学的,康熙不希望下一代也继续这种非正规教育。 “那依皇后的意思呢?” “皇上若是为阿哥寻了哈哈珠子,那就分开读书。格格那边,也可以寻旗下大臣家的女儿做伴读。”钮祜禄氏想了想:“女儿家倒是好办,臣妾这里,或东西六宫寻一处令她读书。阿哥,还是要看皇上的安排。” 皇后有她的顾忌,孩子们读书她该过问,可太子才会将将会说话,大阿哥是现在就自有师傅,还是等太子开始读书之后再说,都要看皇上的意思。 能和太子扯上关系的事情,她一概不沾手,皇后打定了主意。 9、第 9 章 () “阿哥还想和格格一起读书吗?可是四书五经总要有师傅教才行,再说有了正经师傅也会有哈哈珠子。”皇后将胤a和季兰都叫来了坤宁宫,三个人一起用膳。 结束了埋头苦吃的胤a看了一眼季兰,小女孩的眼睛里是舍不得,胤a也挺舍不得的,有个玩伴多不容易啊,再说现在就找哈哈珠子…… “母后,哈哈珠子能陪我住在头所吗?” “这个不行。”皇后想了下才确定道:“哈哈珠子陪你读书,都是白日入宫,晚上再出去回家。” “那还是不用了。”胤a看了眼季兰,“姐姐的伴读也不能陪着她,还是我们俩一起读更好。” 倒是个重情谊的孩子,不过到底是孩子,也想不到师傅、伴读有多重要,错过这一次就得等太子长大之后了。 皇后突然冒出点“坏心眼”,她笑道:“若是现在不要师傅和伴读,就得等到你的弟弟们都长大,皇上逐渐制定成例的时候了。一步晚、步步晚。现在真的不要?” “早晚也没什么打紧。再说,有道是大器晚成、后来者居上。母后说呢?”胤a一脸的天真无邪,皇后却愣住了。 旁边的季兰有些半懂不懂,离开坤宁宫,带着皇后的赏赐回去的时候,她小声道:“你是皇子,别为了我耽误自己读书啊。” “这有什么耽误的。”胤a一脸不在乎:“姐姐不愿意我陪着你读书吗?咱俩一起读书骑射,等以后的弟妹都长大了,可没有同窗的经历,让他们羡慕去!” 季兰虽然极力克制,可还是露出个笑容。自从入宫以来,她就学会自己想事了,所以她也半明白了刚才的机锋,这个话,她也绝不会对太后们提起。 坤宁宫中的皇后坐在西二间写奏折,关于宫中人员调配等等一系列事情,在太皇太后的支持和皇帝的赞同下,她都要写清楚然后上书给皇帝。正式的上奏留档,这才是能引以为成例。 还有关于为亡父遏必隆立家庙的事情,皇后援笔写道,三藩之战已经到了要紧的阶段,皇上您已经封太子以示国朝正统。但是在这个需要八旗立功的阶段,请皇上也考虑一下,如果稳老臣之心,给臣妾的阿玛立庙,是个不错的时机。 皇后的上书很快得到了皇帝的批复,康熙表示皇后说的很对,朕这就派人着手为已故辅臣、国丈遏必隆立庙一事进行准备。听说新任武英殿大学士明珠也很赞同这个做法。 明珠……大阿哥的舅舅。 皇后停下练字的笔,想起了胤a。之前那孩子说的话,究竟是偶然所想,还是他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呢? 自己没有孩子,看自己这个身体情况,或许以后都不会有了。去抱养别人的儿子,说实在的,皇后也实在是不屑。不过,皇后抽出一张单子,就当接个善缘,说不定自己咽气的时候,还得这孩子给自己送终。 “这是皇后给大阿哥的书单和书。” 坤宁宫的太监总管亲自过来,将一摞书送给了胤a,太监道:“娘娘说了,这都是宫里的书。前明张老相国给万历皇帝编的教材,皇上检校宫中藏书的时候发现的。这是头一批,娘娘叫奴才给阿哥送过来。” “替我拜谢母后,改日去坤宁宫问安,我再当面谢过。”胤a翻看一下,忽然又问:“只有我有吗?” “回大阿哥,东宫那边也送去了,还有养在宫外的三阿哥那里也送去了,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也有。” 胤a笑着点点头,又让陈嬷嬷赏了这个太监,亲手将书收了起来。 张居正写给万历的教材啊,胤a躺在炕上,随手拿起一本《资治通鉴直解》看了起来,竖排繁体,嗯有点难度但也不是特别难。胤a也习惯了看竖版书,这一看就发现,张太岳果然是能天才。 在整个大环境都是儒教的时代,两榜进士能写出个人感想并不难,可能写的通俗易懂,将讲解和深入阐述说出来,还能将难度控制在少年人能读懂的范畴内,这就很厉害了。 一共三本书,通鉴直解、尚书直解、还有四书直解,里头都是大白话讲解,基本包括了学习的主要内容。把这三本书背下来吃透了,配合其他功课,最起码不至于做文盲。 在这里文盲的定义是,别人写了一篇文章,你却不知道里面的用典和他的真实情感……标准还是蛮高的。 康熙似乎对皇后的安排并无异议,大阿哥每日还是照旧与季兰一起在慈宁宫先学双语课程,然后成德受皇帝的任命,抽空会来头所给他讲课,这讲的就是儒家经典了。 加上胤a自己快速的背了三本书,学业上倒也很有进展,起码康熙把他叫到跟前检查功课的时候,他背书背的流畅,而且字也写的还不错。 当然了,在康熙这种完美主义者的眼里就是,“嗯,朕最近没有检查你的功课,看来也没懈怠,不错。不过这个字还要认真多练习,可以写的更好。” 看吧,父母“先夸你然后挑不足”,打一棒子给甜枣的教育方法,直到三百年后也没有什么改变。 胤a乖乖的应是,然后问道:“可是汗阿玛,儿子很喜欢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但是怎么也写不出那个笔锋。” 康熙也是书法爱好者,只是他更喜欢董其昌的字,觉得董字“天姿迥异。其高秀圆润之致,流行于褚墨间,非诸家所能及也。每于若不经意处,丰神独绝,如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草书亦纵横排宕有致,朕甚心赏……临摹最多,每谓天姿功力俱优,良不易也。” 总之是个董字吹。 不过,儿童入门自然要写楷书,欧阳询也是极好的选择。可胤a这个问题把皇帝给问住了,书法至今,一般都告诉入门者“用力握笔,手上有力才能写出好字!” 然而古代书法家的笔锋却又学不来,可见腕力并非部,康熙想了一会,面对儿子求知若渴的小眼神,只好清清嗓子:“咳咳,你先学架构,等再大一些,手腕有力,再想笔锋不迟。” 行叭,也别为难人家,青年康熙的脸都有点红了。 不至于吧,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呗,也不至于脸红,这种性格真是……在这样的人手底下讨生活,胤a又一次哀叹,这种完美主义…… 等等,胤a心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西暖阁还有个太子呢,怕什么! 如今他还年幼,要做的就是让皇帝知道自己是个好孩子,会更加优容他。现在不做,日后就没机会了,而承受压力,有皇太子在,且轮不到他呢。 因为战事吃紧的缘故,康熙这几个月都没工夫管儿子了,这会正想留着儿子一起吃饭,却看见胤a正在出神。他也不催促,饶有兴致的顺着长子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外头下雪了。 今年的冬天来的早,皇帝微微叹息,不由说道:“雪来得太早,可别有灾啊。” “汗阿玛,瑞雪兆丰年,儿子觉得明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入冬之后皇后就病了,一直到过年都没有痊愈,太医甚至对皇帝私下说,如果开春皇后还病下去,恐有不测。 宫中甚至做好了皇后去世的准备,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亲自探望,回到慈宁宫还几次落泪。胤a和季兰也被告知,如果皇后薨逝,他们俩得去做孝子孝女。 不成想,等过了春天,皇后居然缓过来了! 钮祜禄氏皇后与康熙东西分坐,下头就是宫里所有的孩子了,除了胤a、季兰,现在已经五岁的皇太子、四岁的万黼阿哥,六岁的二格格、五岁的三格格也都在坤宁宫给皇后行礼,祝母后大安。 胤a看着还没改名的万黼,就想起过去听说的一件事,就是传说中的胤祚对皇太子的影响。说胤祚是皇帝偏爱德妃的象征…… 嗯,按照这个说法,那万黼的黼,有帝王座位、帝王衮服的意思,必然是皇帝深爱贵人那拉氏喽! 真是太可笑了,皇帝给儿子取名无非是挑吉祥字眼,还真没有寻常人看的那么重。 五岁的皇太子已经开始读书了,张开了的小孩子,倒也白净可爱。不过,康熙和皇后说话的时候,万黼想要拉拉太子的袖子,胤a就看见胤i转头瞪了万黼一眼。 胤a微微拧了下眉毛,轻声对万黼道:“弟弟,你过来。” 万黼有点的委屈跑到了胤a身边,胤a掏出季兰早上送给他的手绢老鼠,让万黼拉着手绢老鼠的尾巴。一拽,布老鼠就往前动,好像能跑似的。 小孩子一下下的拽,最后把坏心情都扔了,咯咯的笑起来。 “皇上瞧他们。” 皇后看清他们在干什么,笑道:“大阿哥也会哄弟弟了。” “回母后,儿子不敢贪功,这是大姐姐早上送给我的,也是大姐姐的功劳。”胤a笑着告诉万黼,“这就送给你了,快去谢谢大姐姐!” 万黼颠颠地过去向季兰道谢,季兰也笑着说,以后再送给万黼一个旁的玩具。 帝后只是含笑看着小儿女,只是康熙格外关注太子,他的爱子正在呆呆的看着一兄一弟。皇帝并不知道孩子之间的眉眼官司,还以为太子只是因为没怎么见过哥哥弟弟,所以才掺和不进去。 “胤i,认清兄姐弟妹了么?” 五岁的小太子楞了一下才道:“儿子记得了!” 声音像回答问题一样,康熙一笑,将太子召到身边,对皇后道:“朕觉得,他们兄弟还长得蛮像。” “亲兄弟嘛。”皇后温温柔柔的笑着,道:“不过臣妾看着,太子的脸型长得像皇上,大阿哥和万黼阿哥的眼睛像皇上,都是大眼睛。” 康熙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皇后:“你真这么觉得?祖母也说,朕的眼睛长得比太宗和先帝都大!” 噫,胤a觉得牙疼,你们俩这是在变相**吗?其他孩子一脸无所谓,只是小太子的表情更不好了。 10、第 10 章 () 皇帝和皇后关系缓和,最高兴的要属慈宁宫里的老太太,最不高兴的还不是太子,而是宫外的索额图索三老爷。 万一皇后再生个嫡子……索三老爷摸着胡子,对太子可不是好事。索额图这几天有点上火,每天上朝看见明珠他就更火了。皇帝多偏心啊,让纳兰成德跟着汉人读书,听说又要把柔嘉公主的女儿许给揆叙。 这是打定主意让纳兰家替他招揽人心了! 现在因为明珠还管上了两位先帝的实录编撰,又加上了太子太傅的衔儿,如今外头见着自己叫索相,见着明珠都叫太傅。 我呸!索额图心里蹭蹭的蹿火,就他还想近太子的边儿?做梦去罢! 随着皇后重新掌管宫务,胤a和季兰的同窗生涯也结束了,这对姐弟现在每天只有拉弓的时候能见到,其他时候胤a要在头所听讲不说,还被康熙每天拉到乾清宫。 自打太子开始读书之后,康熙的教学瘾被勾了出来,一个皇太子似乎满足不了他的瘾头。胤a躬逢其盛,被拉去当了对照组。 “听说你最近为了锻炼腕力,在门框上打提溜?为了有腕力好好写字吗?” 康熙面带笑意的问自己的长子,顾问行向他提起的时候,也是忍俊不禁。这小子真够会想的,“你要是再大点,那门不得让你给拽下来。” 胤a是为了锻炼手指头,攀岩功夫别放下,他对自己书法的要求就是楷书写好,没什么大追求。 “汗阿玛,儿子也想练练!” 原本胤a还在保持自己矜持的形象,皇帝怎么说就随他,可太子这一出声,胤a必须表态,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自己还不得沾包! “汗阿玛,儿子就是听弓马谙达说,手上功夫也不能缺,所以特地练练,不是为了练字。”胤a道:“儿子能写好欧体就挺好了。太子别学我,小心伤了手指头。” “你哥哥说的也有理。”虽然长子似乎对书法不太感冒,但康熙觉得好武也不是什么缺点。“朕记得你去年开始看通鉴直解,今年朕也给你配上了侍读学士,他开始教你读什么书了?” 自打胤a“还魂”,他的记性就特别好,开挂那种真·过目不忘。 但他明智的没有表现出来,免得这个完美主义皇帝老子给自己的学业加码,所以现在胤a只道,诗经已经读了一半,自己还在看尚书直解。 放在外面,这个流程也不算很慢了,胤a问过成德,而成德向顾贞观打听过,前朝读书人家的孩子七八岁也只是将将背完四书。等到五经读完,也得十四、五岁了。 所以康熙对长子这个读书进度也还满意,考教他满蒙语言也很过得去,然后他就对太子说道:“你看,你的兄长已经通读背过四书了,他只比你大两岁。等胤i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要通背过哦。” “……”胤a想骂人,这要是太子以后没背出来,他不得恨死我!你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康熙“鼓励”了太子,又转身盯着胤a,“朕给你找的侍读学士,是佟佳氏一门里有学问的人,好生和他学习。他人长得体面,还能写一手好字。” 没错,康熙还看脸,除了有本事之外,在康熙这里,字写得好是加分项、长得好也是加分项。 至于他给胤a的侍读学士,名叫阿拉木,姓佟佳。与孝康皇后同族,是一等公佟养真的幼弟佟养萃的后代。论起来和佟国纲、佟国维兄弟是没出五服的堂房兄弟。 虽然辈分高,可阿拉木也还不到而立之年,从来不摆长辈谱。 以佟佳氏一门在康熙朝受到的恩遇来看,这个人不是装的,是真的性格不错。胤a蛮喜欢他,而且阿拉木也和纳兰成德关系挺好,还喜欢算学,胤a最近还跟着他学点算学。 “你如今也有侍读学士,朕也给你挑了哈哈珠子,明日就让他们进宫来。”康熙道:“都是旗下大臣子弟,朕看他们也算聪颖好学,进宫陪你读书。” “是,儿子知道了。” 这会哈哈珠子还是好差事,入宫侍奉皇子,也能一道读书。等到百余年之后,连哈哈珠子都成了苦差,从伙伴、伴读的角色变成了跟班听差。 胤a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能见到自己过去的小伙伴苏鲁了! “皇上点了你做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噶禄大人叫来小儿子叮嘱道,“咱们家并不是什么根深蒂固的大族,你只管侍候阿哥,其他的事情不要掺和。在宫里别落单,什么事儿听阿哥的吩咐就是了。” “儿子知道!” 旁边的聂格里氏笑道:“只看大阿哥在头所发作嬷嬷就知道,心里有主意呢。苏鲁,听你阿玛的,万事跟着阿哥走就对了。” “弟弟一向听话,不会有什么纰漏,再者宫中现在只有大阿哥有哈哈珠子,太子还养在皇上跟前。轻易也不会有事。阿玛和额娘都可安心。”这是噶禄的长子博敦。 噶禄和夫人聂格里氏有二子一女,长女已经出嫁,长子博敦也已经出来做笔帖式了。 跟胤a比较亲近的索尔济家这么叮嘱儿子,而其他哈哈珠子家里也都差不多,大家倒也没有很紧张,宫中现在的氛围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讲究。 胤a这日早早的起身,胡乱吃了两口早饭就来到了神武门边上,这里是伴读们入宫的必经之路。 太监们和老母鸡似的围着他,秦吉了则跑到了神武门门口,侍卫们看着大阿哥来了,倒也没有拦着小太监。 “阿哥!”后头传来了喊声,是被胤a留在头所传信的都。他跑的满头大汗,来到胤a跟前跪下道:“请阿哥赶紧去养心殿,哈哈珠子们已经到了皇上跟前了!” 胤a扭头就跑,后面呼啦啦一帮人追着他,好容易从神武门边上跑到了隆福门,他才慢下脚步、擦擦汗,然后一步步的走到了养心殿。要稳重,这要是让皇帝看见自己拔腿狂奔,还不得唠叨个没完。 “你怎么一头的汗!” 果然,康熙一眼就看出这是剧烈运动之后的样子,他眉头紧皱的看着儿子,要稳重、要有体统啊,怎么能这样出现在人前呢。 “皇上,哈哈珠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外头值班的曹寅进来,禀告道:“奴才是不是叫他们进来,请皇上示下。” 唉,康熙将胤a招到身边,让梁九功拧了毛巾给他:“好好擦擦,天已经凉了,你这样一跑一头汗也不怕着凉。” 胤a擦着脸却没管住自己的嘴:“汗阿玛怎么知道,儿子这是跑的?” “……” 看着皇帝的眼神,胤a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不就是承认了吗!我真是……胤a垮着脸,看的皇帝一笑。 朕当然知道,皇帝一边叫哈哈珠子们进来,一边想到,他也是会练布库的,自然会知道。不过嘛,不管是父亲还是皇帝,都需要一点神秘感,玄烨深得其中三味。 所以他就意味深长的对儿子笑了笑,笑得胤a暗暗翻白眼,很幼稚诶。 “奴才苏鲁,索尔济氏!”“奴才□□,阿拉布古氏!”“奴才萨宾图,多拉尔氏!”“奴才帕勒塔,富察氏!” 四个哈哈珠子一溜上来行礼、报名,胤a就听着,然后皇帝就示意他说两句话。 说什么呢,胤a想了想最后道:“我这里有好师傅,也有好谙达,你们想读书可、想练武亦可,将来读书有成、练武有效,为朝廷效力就是了。” “至于咱们之间,日子还长。” 太平淡了,平淡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可是看着胤a跑下去拉起苏鲁,又拉着其他几个伴读围着说话,康熙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胤a对四个哈哈珠子了解的也更多了些,□□擅长摔跤布库、帕勒塔读书读得好、萨宾图射箭很棒,而苏鲁最善解人意。 “哟,快瞧瞧咱们大阿哥,听说你最近和哈哈珠子玩得好?” 慈宁宫里,季兰正在故意怪声怪气的问胤a,胤a一笑:“你的伴读呢,她们难道和你处的不好?” “也还行吧,那拉氏、瓜尔佳氏,钮祜禄氏的姑娘,也都是大族出身,反正肯定比你那里少了几分意趣。” 胤a撑不住真乐了:“拉倒吧我的姐姐,还意趣?臭汗味是真的。你是没见着,我那嬷嬷每日见着头所里一堆脏衣服都要疯了。” “喵~” 胤a一看,季兰身后有只白猫跑了出来,季兰转身将小白猫抱在怀里。她告诉胤a:“这是老祖宗新养的小白球,看看,不错吧?” “嗯。”胤a认真的点点头:“别说,这白球瞅着都比你长得漂亮了。” 气的季兰要打他。 两人说笑一阵,都进去给太皇太后问安,老太太正拿着放大镜看画谱。瞧见胤a来了就笑道:“隔着老远,一听季兰笑了就知道是保清来了。我呀,在慈宁宫里,都听见你头所的动静。” 胤a抓着头嘿嘿笑,旁边太后也道:“还是小子们在一块好吧?” “是,和他们一起读书、练骑射也有意思。” 没说两句话,就到了康熙过来问安的时候,现在他过来也带着太子,而已经住在乾西头所的万黼也被皇后带过来了。 康熙心情很好,八月时候传来消息,已经在衡州称帝的吴三桂暴病之下,一命呜呼。三藩溃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宫中又有人生有皇子,举目一望真是形势大好。 长辈们有话要说,就让几个孩子一同到侧殿去玩,只是他们不知道,几个小孩子坐在侧殿,只要有太子,往往会一直安静的坐上很长时间。 并不是胤a带领姐弟霸凌皇太子,而是胤i太高傲了,也就季兰和他说话,他会矜持的回应几句,根本不搭理胤a和万黼。而万黼得了生母的叮嘱,不敢招惹皇太子;胤a却是懒得理会小孩子脾气。 “昨儿半夜,宫人乌雅氏生了个皇子,臣妾已经看过了,小阿哥一切都好。” 这几年宫中并未选秀,皇帝的新宠都是宫女子出身,皇后对此倒是毫无表示。但如今有了皇子,她就有话说了。 “这是喜事,小阿哥看着也健壮,恭喜祖母、和母后,宫里又多了个阿哥。” 皇后微微笑道:“只是臣妾想着,养在宫外的小阿哥也周岁了,平平安安的,是不是将他接回来?日后阿哥们也可养在宫中,不必往宫外送了。” 这是皇后职责所在,也是应有之意,毕竟皇子生出来养在外头也不是长久之计。太皇太后和康熙对此都很赞赏,至此,皇子们就都呆在了宫中。 可是,小阿哥刚生出来还不到半个月,皇太子出痘,举朝震动。 “诸位大人还真是关心太子。”宿卫乾清宫的纳兰成德如此感慨道,“皇上已经下令诸事暂交于内阁,他们还每日过来询问太子安好。” 曹寅诡异的看了他一眼:“你认真的?明明你才是满人,怎么也会信这个。那帮人里,大约只有索额图在关心太子,其他人关心的是皇上。出痘啊,就算皇上已经熬过来了,万一……你也太实在了。” 成德一顿,刚想反驳却想起了当初大阿哥出痘的时候,只好苦笑道:“倒是我迂腐了。当初大阿哥出痘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没错,其实是在关心皇上。” 年幼的太子这会就是没熬过来,也不过是多办一场丧礼罢了。三藩平定已在眼前,只要皇帝安好,哪怕储君夭折,于国家朝廷其实并无影响。 既然与自己无关,自然也就不需要关心,人不都是这样吗? “你今儿怎么了?好像很有感触似的。”曹寅笑道:“若是有事不妨说出来听听,能帮我自然会帮你。” 成德苦笑:“这事你还真帮不上忙,我阿玛倒是能帮,可他不肯。” “是梁汾先生说的那件事?” “是啊,他写了金缕曲,我实在是不忍心。之前册封长白山神,我还托侍卫向吴兆骞要了些书稿,回来想求阿玛帮手,可他不肯。” “……这样吧,你把书稿直接上呈不行吗?”曹寅道:“你是一等侍卫,可以直接上书啊。就说在外头得了书稿,拿来给皇上看看。” 成德还在犹豫,曹寅就道:“你听我的,等太子大好了就这么办,别拖着了!” “你比我果断多了,也不在乎人言。” 曹寅一笑:“我独个在京,下头还有嫡母所出的弟弟,自然要为自己多考虑一二。” 11、第 11 章 () “把这些东西送给大阿哥和大格格,叫他们好生待在屋里,别乱走。” 钮祜禄皇后安排给阿哥、格格们的东西,都是一视同仁,只是格外叮嘱了胤a和季兰那边。 她身边从娘家带来的宫女就很不解:“主子,这功夫正该多问问太子,那毕竟是太子。” “太子啊……呵。”皇后轻笑:“就这样不远不近的正好,若是太疏远,皇上不高兴。可若是太近了,你以为皇上就会很高兴吗?再说,太子和大阿哥不同,大阿哥有额娘,本宫尽嫡母之责。太子呢?” 皇后也不管自己的陪嫁丫头能不能想明白,自己坐在炕上慢慢喝着芝麻糊,她对照顾先皇后的儿子没多大兴趣。反而尽职的照看其他阿哥、格格,让她心里更舒服点。 何况太子是原配正嫡,皇帝立他做太子,除了确有偏爱,剩下看中的就是这个。照顾太子根本用不上着她,再说她要是没事对太子献殷勤,怕宫外的赫舍里一族能跳起来,还真是保持距离正好。 胤i的出痘比胤a那会凶险,康熙提着心守了十三天,病情起起伏伏,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兴奋的康熙在确认太子痊愈之后,居然跑到了太庙和社稷坛祭祀。 “还真是疼太子。”惠嫔有点酸,可是一看在院子里和秦吉了追着玩的胤a,什么酸气都没了。 “额娘快看!”胤a用雪捏了个兔子给惠嫔看。 惠嫔摸着自己儿子才开始留头发、不再秃瓢的脑袋,叹道:“我儿多好啊,你阿玛最近见你了吗?” “……额娘。”他这个额娘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酸太子。胤a笑道:“都说好了,您以后要看儿子争气。汗阿玛照顾太子,他不也亲自看护过儿子嘛,别想那么多。” 惠嫔年纪也不很大,这会自然没那么心平气和,不过自从胤a回来已有两年,他都七岁了,惠嫔也习惯把他当成半个大人看待。 她也知道儿子说得对。因此,到了皇后和两位太后那边,干脆和大家一起说好话,反正不费事。 “那行,天凉了,你要是拉着季兰和万黼一块玩,也别在冷地里,小心生病。” “儿子一会还要带着万黼和季兰姐姐一块给老祖宗问安去,额娘放心,儿子好着呢!” 或许康熙皇帝的命运就是伴随着生命和死亡,太子顺利出痘之后,年还没过完,万黼阿哥也出痘了……他没能挺过来。 “你说什么?” 胤a手里的茶碗掉在了地上,幸亏铺着地毯才没摔碎,胤a音调高了起来:“你说万黼,没了!” 他都没发觉,眼泪已经淌了出来。秦吉了此刻也是满脸是泪:“阿哥,万黼阿哥咽气了,就是刚才。乾西头所里已经传出信了,阿哥爷!” 胤a猛地抓起墙上挂的小弓,拔腿冲了出去,别说秦吉了没反应过来,就连一直在门口侍立的都都没拉住他。 正月的天冷的人心里发寒,胤a冲过了御花园,连后头小太监追着他喊都顾不上,一路跑到了乾西头所的外头。 不必进去了,胤a傻愣愣的站着,他已经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应该是万黼的额娘-贵人那拉氏……听着乾西头所里哭成一片,胤a捂着脸蹲下,眼泪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冰点。万黼出痘之前,他还带着那孩子拉弓,约好送他一把小弓的。 “胤a?”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肩膀。 康熙闻讯而来,灯笼却照见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小身影,身边还有把小弓,只会是胤a。这孩子穿着单衣就跑出来了,康熙将儿子拉起来。发现胤a脸色煞白,身上冰冷。 摸摸他的手,皇帝皱眉,凉的和冰块似的。“来人,先将大阿哥送回……” “求您让我见见弟弟,见他最后一面。”胤a哽咽的说着,极力不让自己再落泪:“我答应他,要把弓箭送给他的。” 皇帝叹气,解下披风给儿子裹上,带着他来到了乾西头所。胤a亲手将这把弓放在了那具小小的身体旁边,也没能待的更久,因为万黼是出痘,其他人不能在病房里多待。 听说一个孩子夭折,和亲眼见到孩子夭折是不一样的。胤a第二天就染上了风寒,康熙和皇后连连下旨传话让太医好生看顾,惠嫔也请旨来到了头所照顾儿子。 “额娘。”胤a躺在床上,突然开口问道:“哥哥去世的时候,额娘一定特别伤心。” 他这一说不要紧,把惠嫔也给招哭了,最后变成了母子俩抱头痛哭,哭的头晕眼花。 等到胤a被太医确定病好了,能离开头所了,万黼的简略的丧礼也都办完了。和过去夭折的所有皇子、皇女一样葬在一起。 病好的第一天去慈宁宫问安,胤a就发现季兰也瘦了一大圈,而且一见他也哭了:“你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呜呜。”还以为万黼没了,胤a也病的要不成了呢。 “你就会乱想,我好着呢。”说是姐姐,其实胤a把季兰当成妹妹来看,“你看,人没了就再也见不着了,咱们都得好好活着。别乱想,好好活着。” 季兰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用力点头。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陷入了某种不安当中,原以为宫里的阿哥都能养活了,谁成想又没了一个,然后又没了一个刚出生的小格格。 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半老太太抓着胤a和季兰,严审他们身边的人,让他们“千万照顾好阿哥、格格,这就是大功劳!” 皇后也连连下懿旨、传话给宫中照料孩子的地方,千万要小心。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其余两个小阿哥还不错,平安健壮。 慈宁宫里,皇太子也在。看的出来,他出痘虽然凶险,可养的不错,起码脸上半点没留下疤痕。 往日在慈宁宫侧殿坐着的孩子是四个,如今只剩下三个,三个人依旧沉默,仿佛都没什么心情说话。 胤a的目光无聊的在殿中扫视,等落在胤i周边的时候,发现这位小太子正在看自己手边的萨其马。太子的手边好像是什么硬皮点心,只动了半块。 万黼过去喜欢吃酥皮点心,一起在慈宁宫、坤宁宫吃点心的时候,他就撒娇求胤a就把酥皮的分给他两块。小太子刚满六虚岁,发现胤a在看他,却马上将目光收了回去。 胤a心里一软,亲手将装着萨其马的盘子端给了胤i。小太子抿嘴盯着点心看了一会,才小声对胤a道:“谢谢大哥。” “不谢。”胤a又坐回椅子上,“奶油揉的面,味儿不错。太子尝两块。” 胤i就真的吃了两块,然后放下筷子:“哥哥,万黼弟弟……我也知道了,你别太难过。还有大姐姐和我呢。” “……”胤a扯了下嘴角,这孩子恐怕不太会安慰人。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对胤i友善的笑了一下。 季兰松了口气,总这么沉默而安静谁也受不了,她有心让气氛更好一点,就道:“你还告诉太子点心是怎么做的。就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骗我们的吧?” “骗你们干啥。”胤a笑笑,清嗓子给大格格、和一国太子讲起了“点心的制作方法,以及点心的重大作用。” 心情逐渐开朗起来的胤a没想到,他是过了嘴瘾,可第三天就被康熙提溜到乾清宫,干什么呢? 挨骂! “朕看以后得把你和太子隔开啊!” 康熙又气又笑,语无伦次:“啊,你还告诉胤i什么,点心能格物致知?你弟弟信了你的话,这两天恨不能把点心挨个尝一遍,撑的吃不下别的,说你告诉他的,这叫格物!” “……”胤a看着躲在康熙身后,还做了个鬼脸-必是看见自己给季兰做鬼脸了的胤i,也被小太子这种耿直的行为震惊了。 看他不说话,康熙气道:“你说,你就说点心和格物怎么扯上的关系!要是说不出个道理,从你的侍读学士阿拉木开始,到哈哈珠子、跟班太监,朕一个都不饶!” 胤a顿了一下,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就道:“回汗阿玛的话,大学中说: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后意诚心正,才能修身齐家治国,然后天下平。” “这就是说理之散见寓于物,推及其知,就在于穷究事物之理,直到至极,然后才能所知无有不尽。也就是说心里通明洞达,无少亏蔽,才能对善恶真假见得分明。只有见得分明,才能抛去私欲,得到理。这之后,才能谈得上修身种种。” 康熙凉凉的甩出一句:“背得不错,还能串讲。别以为朕听不出来,你这引用的都是张居正的原话!朕问的,是你自己的道理。” “咳咳,求汗阿玛让儿子说完。” 胤a厚着脸皮接着道:“至于今日之事,太子尝遍了点心,也是一种穷究事物之理的办法。他尝遍了,就知道不管是硬皮、酥皮又或者是白皮,也不管里头尝起来什么味道,归根结底都是面粉包着馅料,都是点心。” “这样,以后太子就不会被点心所迷惑,而沉迷于某种点心之中了。由小见大,其他事情也一样,只有将一件事里里外外弄明白了,自然就不会被哄骗蒙蔽,也就达到了格物致知的目的。儿子说完了。” 胤i张大了嘴巴,完忘记了皇太子该有的仪态。而康熙盯着长子足足看了半盏茶的功夫,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12、第 12 章 () 胤a一点一点往前蹭,后面的胤i这会跳了出来:“大哥放心,阿玛又不会打人。” “呵呵。”胤a给小太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就被康熙伸出长胳膊拉到了身边。 皇帝看着自己的长子,叫他伸出手,试了一下他的手劲。皇帝心中点头,道:“听说你还在门框上打提溜,还说这能长高?” “儿子就是练练手指头,拉弓虽然要靠臂力,可成容若和曹子清都告诉我,骑在马上射箭,指力、腕力和腰力也很重要。” “也是。你小孩子家家哪有腰,还没长呢。” 胤a暗中翻了个白眼,古今父母都这么说。啧,没腰怎么穿裤子……等等,现在的裤子还真不用腰。 皇帝又道:“练练手指也好,小心别受伤。阿拉木的侍读差事办的不错,起码没有让你重武轻文,然不知所谓。可朕还是要罚你。” “阿玛,不是说大哥说出道理,就不罚了吗?”太子下了炕,自己套上鞋也和胤a站在了一起。 康熙看着两个儿子站在一起,都是一样的白净灵秀、体体面面,嘴边不经意露出了笑容。他平静的问问:“胤a,你明白朕为什么要罚你吗?” “……儿子明白。” 胤a垂着头:“弟弟们都还小,儿是长兄,随口说个什么,他们就信了。今天只是吃点心吃多了,他日若真出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儿子追悔莫及。” “这不怪大哥!”太子趋前抱住了康熙的腿:“汗阿玛,这也是儿子没深想。” “你也跑不了。”康熙看两个儿子:“胤i,你哥哥当时是逗你和你大姐姐玩,你怎么就分不清楚呢?还有,朕问你,以后要是有别的,你没法亲自去试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胤i卡壳了,胤a偷偷给他使眼色,看太监、快看太监!胤i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大声回到:“回禀汗阿玛,儿子可以让太监,可以让别人去试!” 康熙瞧见了他们兄弟的小动作,却不点破,只道:“也还罢了。格物也好,通明事理也好,不可能万事万物都让你试个遍,所以别人的经验就很重要。 否则还让你们读书做什么呢?还有什么好学习的呢?胤i,去将朕给你讲的大学,就格物致知这一段抄二十遍!” “6右欢ê煤贸础! “至于胤a你,”康熙打量长子:“一样抄书二十遍。还有,你也不小了,去替朕办件差事。” 二月初九,纯亲王隆禧的福晋尚佳氏就生了个儿子,被赐名富尔祜伦,这是隆禧的长子。 可当时宫中赶上万黼阿哥的丧礼结束不久,又有皇后也累的狠了,一直断断续续病着。宫里也就按例给了赏赐,并没有额外的恩赏。 隆禧毕竟是康熙的幼弟,打小一起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如今安稳了些,康熙就想郑重些给自己新出世的小侄子补上些赏赐。而且隆禧自春天开始身体就衰弱下来,太医看了几次也没说明白什么病,皇帝一直很担心。 胤a这次就是奉旨赏赐小堂弟和婶婶,另外去探望自己的亲叔叔。康熙不能轻易去王府看弟弟,而派个大臣又觉得体现不了他们兄弟的情分心意,正好胤a不大不小,正好! “小叔,您这是……怎么这样啦!” 过年的时候见到他,还和前年一样,是阳光青年。这会再见面,隆禧都瘦脱相了。 胤a赶紧问守在王府的太医:“我小叔到底怎么了!” 隆禧靠在床上,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笑:“太医先下去罢。胤a,你去见了你婶婶和富尔祜伦吗?” “见了,婶婶和弟弟都好,侄儿回去也能学给汗阿玛听。”胤a皱着眉。 “不要皱着眉,小心日后长大了,眉毛中间有川字。到时候你媳妇嫌弃你!”隆禧咳嗦着笑道:“哎哟哟,怎么眼圈还红了。” “小叔!”胤a一腔悲怆都被他给逗没了,“侄儿才多大呀,就媳妇。”他才七周岁、七周岁啊! “你想起万黼了?”隆禧看着大侄子:“咱们家没的孩子太多了。其实我这个年纪也不算亏,起码有了个儿子,你玛法去世的时候不也才二十四岁吗。就是觉得,对不住你婶婶。悖湍闼嫡庑└墒裁础! 胤a心情沉重的离开纯王府,前呼后拥带着一帮子侍卫,准备回宫缴旨。说来有趣,康熙三个兄弟,府邸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裕亲王福的王府在紫禁城东南边,崇文门内;而恭王常宁的王府在紫禁城东北边;纯王的府邸呢,就在紫禁城的西北边,靠近积水潭。 所以胤a要带人走神武门回宫,最近的路就是沿着后海这一溜,过景山脚下,然后直接入神武门。只是才骑马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哈哈珠子帕勒塔就道:“阿哥,前头就是纳兰太傅的府邸了。” “舅舅家!”胤a愣道,“就在后海边上嘛?” 帕勒塔这一支富察氏与明珠同在正黄旗,所以他知道。帕勒塔就道:“是,一会正好打大门口经过,奴才指给阿哥瞧瞧?” “也行啊。正好顺路,打门口过也得知道是自己舅舅家呀,要不然成什么事儿了!” 明珠的府邸似乎在大兴土木,大门开着,里里外外的搬东西、送木头,人流不息。胤a就勒马问道:“这干什么呢?” 纳兰家的管家就在这里,看着这一溜人的衣着打扮,明显是以中间的孩子为主。看这个孩子的服色,想想年纪……妈哟,这不是! “奴才给大阿哥请安了!”管家极力按捺自己兴奋的心情:“奴才真是,这怎么说的,阿哥爷怎么来?这,府里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 “我知道,舅舅忙着呢、表哥也在宫里当差。我就是正好路过,过来认认门儿,看见这大兴土木,好奇罢了。也不必惊动舅母和两位表哥,我这就走了。都,赏他!” “奴才谢阿哥爷的赏。禀阿哥爷,老爷和大少爷要修藏,府里如今忙着这个呢。又有大少爷该续弦了,正好连花园也整修一遍。其实太太和两位少爷、孙少爷、姑娘们都不在府里的。” 哦,胤a做恍然大悟状,又说几句就走了。 “帕勒塔,我猜你知道,我表哥已经娶过妻子了?” 帕勒塔这才发现,这位小爷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就靠近胤a的马,略错开半个马头,给他讲道:“回阿哥,容若兄早就娶妻了,他的亡妻还给他留下一儿一女。那位嫂夫人去世也有快三年了。” “所以我表哥已经做阿玛了!还有俩孩子?”胤a简直不敢置信,他一直以为因为容若品貌太好,单着呢! “阿哥弄错了。是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容若兄的长子,名叫富格,是侧室所出。”帕勒塔道:“奴才也是过来吊唁才知道的,因为奴才阿玛曾经与嫂夫人的父亲卢巡抚共过事。” 胤a掐指一算,成德表哥今年应该二十有四,膝下二子一女。 人不可貌相啊! “我听你好像很推崇他。”胤a道:“因为他的词写的好吗?” “不止是好!”帕勒塔好像是容若的粉丝,此刻一脸话说爱豆的兴奋:“嫂夫人去世前,容若兄的词只是好。可现在,悼亡之声拔地而起。以奴才的浅见,后人恐怕很难超越了。” “我怎么觉得你挺羡慕的。”死老婆这种事,哪怕是写词更好,也没啥可羡慕的吧。 帕勒塔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阿哥,这种天赋,是羡慕不来的。” “……”合着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胤a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景山已经一片郁郁葱葱,看上去比紫禁城好多了,胤a小小的叹口气,希望有机会去里面看看。 康熙正在养心殿,胤a被领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康熙嘱咐道:“毓庆宫即将完工,等到朕带着太子去景山回来后,就让他搬进去。” “! 胤a走进去才发现,西次间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他的奶公噶禄、另一个不太认识。 “汗阿玛,儿子回来缴旨。” “好。噶禄、海拉逊,你们先退下罢。” 胤a偷偷给噶禄笑了一下,却被上首的康熙看了个正着,皇帝有点不高兴:你阿玛在这呢,冲旁人笑个什么劲儿。 “保清,过来说说,你叔叔府里如何了?” “回汗阿玛。小叔府上,婶婶和小弟都好。就是小叔他……”胤a迟疑一下,还是说道:“小叔比过年那会瘦多了,儿子差点没敢认。” 康熙叹口气,太医上书说,纯王或许是消渴症,但消渴症应当早有预兆,隆禧从小到大也算康健,怎么会突然患上消渴症呢。 “还有别的事情吗?”皇帝只是随口一问,不想他儿子比较直率,毫无遮掩的说路过明珠府邸,去认了认门。 康熙听他说,也只是一笑:“这也是正理,哪有不知道舅舅家在哪的。”皇帝自己也有舅舅,佟府他也是去过的,当然不会认为胤a此举有什么不妥。 “这趟差事你办的不错。”康熙笑着说道:“回去也收拾收拾,后日朕带着你们兄弟,还有季兰、二格格,一起去景山行猎,也带你们出去走走。” “谢汗阿玛!” 胤a倒没有先回头所,而是去了延禧宫,将自己知道了舅舅家的事情告诉了惠嫔。 听说嫂子带着揆叙、揆方两个也不在京里,惠嫔有点失望。她对胤a道:“你郭罗玛法和玛嬷去的早,额娘是你舅母一手带大的。想当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家里还有人怕她欺负我和你舅舅。” 旗人姑奶奶能干,何况是正八经儿的宗室格格,英亲王阿济格、与睿王、豫王一系虽然不如过去那么风光,可也不是白给,那个时候风气也不像现在。 还在关外那会,格格公主殴打额驸、欺负额驸的也不是一两个。所幸,明珠是英王格格自己相中的。这门亲事给纳兰家带来的是里外两面的好处,那位格格为人着实不错。 惠嫔与长嫂相处的好,外甥们也都是嫂子生的,就盼着儿子和外甥也能多相处相处。只是听说后日皇帝要带着儿子们去景山之后,惠嫔马上将这件事放下,反正急不得。 她道:“你听额娘的,后日去景山,皇上怕是想要让太子大展身手。你不要觉得委屈,也不要硬是与太子相争,惹得你阿玛不高兴。” 太子到底没有母亲,如今的皇后对太子也从不过分亲热,只是平平淡淡的。惠嫔不想让自己儿子当什么出头鸟,犯不着! “额娘,你儿子不傻。” 胤a笑笑,摆明了该太子出风头,他凑什么趣儿。不过嘛,弓马骑射,另有玩法,胤a也不会让自己丢脸就是了。 说来不巧,傍晚的时候,明珠夫人就带着两个儿子从庄子上回家了。一回家就听说外甥大阿哥今儿奉旨出宫,正好从府前过,特特来认门,结果府里主子都不在,生生给错过了。 明珠夫人这叫一个捶胸顿足,她自己没女儿,实在是把最小的小姑子当成女儿养。如今这妹子入宫,又只有一个儿子,明珠夫人别提多惦记他们母子了。 “你别睡,快给我讲讲,咱们外甥长得好不好?” 英王格格开始踹明珠,硬生生把纳兰太傅从昏昏欲睡中踹醒,“别打瞌睡,还早着呢!都说外甥像舅。我问你,咱们大阿哥是长得像姑奶奶,还是像你,和咱们成德像吗?” “哎哟,你饶了我吧,我这累着呢。”这哪是问话,简直像半夜审贼。可这么些年了,明珠拿老婆半点办法也没有,他都习惯了! 于是,明珠只好坐起来道:“像,除了眼睛像皇上,大阿哥长得像咱们家的人,和成德也像!” 夫人这才满意,松开了抓着丈夫衣领的手,还给他抹平,“行了,你睡吧。” 明珠拉着夫人一起躺下,嘴里还念叨着,家有胭脂虎,如何是好啊。 夫人又踢了他一下,别以为我听不懂,你就胡乱编排我。 13、第 13 章 () 景山自前朝开始修建,至今也有二百多年了,一直都是皇家园林,也是个小型猎场。 山脚下是果树林子,是内务府负责看管。沿着山路往树林深处走,附近就能看到小兔子一类的野物了。这也是内务府养牲处负责的。 而他们马后跟着的猎犬是养狗处饲养、谙达们肩膀上的鹰是鹰鹞处驯养。皇帝身边也有一只鹰,头羽是纯白色,尾羽也是纯白,喙爪像铁钩子一样。这只鹰身长大约一米左右,环顾左右、目光凛然。 这鹰真漂亮,胤a眼巴巴的盯着,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罪恶的手,朝着猎鹰伸了过去。 “保清!你不要手了吗?”康熙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儿子给气的爆血管,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定性呢,你看看太子多听话。 胤a被吓了一跳,那只鹰反倒是很平静,只是斜着看了胤a一下。胤a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汗阿玛,儿子就想摸摸,这鹰多俊啊!” 康熙道:“眼光倒是不错。可你知不知道,要是不熟悉的人贸然摸鹰,它非把你的手啄烂。” 这就太夸张了,而且旁边的侍卫都在忍笑,胤a眼睛一转:“汗阿玛怎么知道的?难道您也……”手贱摸过鹰? “……”康熙发现胤i和两个格格也在偷笑,顿时觉得威严扫地,这什么破孩子! “大阿哥,海东青神勇敏锐,所以贸然去摸它,它攻击人也是因为害怕。”看见皇帝脸都红了,曹寅上来给康熙解围:“您要是想摸摸海东青的羽毛,不妨等到这一场狩猎下来,熟悉就可以了。” “多谢曹侍卫。” 皇帝这会才恢复过来,清清嗓子:“一会侍卫们布置狩猎,这是军事的基础、演武的开头,都好好看着。” 这才是行猎啊,胤a喃喃自语,过去他也奇怪过,关外野蛮人的军事发达其实很不科学。因为军事发达必须建立在一定水准的武器和严密的组织上,但反过来说,就算武器装备上来了,他们是怎么学会组织的? 原来通过围猎来学习军事并不是虚言,虽然今日跟着皇帝出来行猎的人也就二百多人,但这二百多人都有任务,他们需要围着预定地点分散,但是有保持着一定距离,成为包围网,从而静悄悄的慢慢接近。 因为只是带着孩子们狩猎,皇帝还下令包围圈流出个口子,胤a踩着马镫站起来,这边伴随哨声的旗子一挥,就看见远处一伙人散开,留出了比包围队列更宽的空间。 “你们护卫好阿哥和格格!”康熙纵马道:“胤i,你先来!” 一直在旁不说话的成德盯住了胤a,让他放心的是,这个小表弟似乎对带着姐姐妹妹乱跑兴趣更大些。等康熙带着太子走远些,胤a就问:“二妹妹想去看看射鱼吗?” 二格格说话还有点奶声奶气的:“鱼不是钓的吗?大哥没骗我?” “走,那边就有鱼,我带你们去看!” 读书练武、待人接物,胤a觉得自己并没有哪里比胤i差,虽然胤i也的确很聪明。可自己和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也不是个笨蛋。何况,既然有这个际遇,凭什么不能琢磨一下皇位? 可琢磨皇位需要技巧,尤其康熙是个长命皇帝。人家对自己也的确不错,胤i也是个可爱的孩子,胤a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诅咒人家早死。 所以,摆明了今天康熙会让太子露一手,自己又何必争强好胜去较劲呢。他一早带着哈哈珠子将弓箭都变成了鱼箭,打算带着姐妹射鱼玩。 “你还真做了鱼箭,我还以为你说笑呢?”季兰也下马,拉着二格格的手站在胤a身后,看着他射鱼。 胤a拿出自己四力半的弓,搭上鱼箭笑道:“你瞧着吧,射鱼比射兔子还好玩!” 带上扳指、搭箭拉弓瞄准,长箭带着绳子迅速钉住了一条大鱼! “快拉上来!”太监和哈哈珠子把大鱼拉上来的时候,大鱼尾巴还在甩动。 胤a笑道:“怎么样?一会我给你们烤鱼吃!” “大阿哥倒是会玩。”曹寅被留下看孩子,看了一会低声对容若说:“我还以为皇上只带着太子走,他会不高兴呢。” “心宽是好事。”容若一脸安心:“我阿玛和索相似乎不睦,若是大阿哥和太子爷年纪小小也有争斗……唉。” 曹寅看容若一脸愁容,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自打有了太子,索三老爷等闲不把人放在眼里。再说,又有大阿哥,恐怕太傅不招他,他也不放心你们家。” 闻言,容若更愁了,这朝廷安安生生的做官、干点正经事不好么,每日怎么和争宠似的。 他将这话说了出来,曹寅低声笑的打跌:“咱们认识好些年了,容若,就这句话你说的特别对。臣子对皇上,那可不就像女人争宠似的,恨不能其他人都滚蛋,皇帝老爷眼里就能看见他一个。” “太子爷射中了一鹿四兔!” 有侍卫过来报信,康熙已经带着太子往回走了,胤i一脸骄傲的骑在马上,马后挂着自己的猎物。而季兰带着二格格也射中了两条鱼,胤a帮她们收拾弓箭,三个孩子弄得一脸水,哈哈大笑。 见到这种场面的康熙微微颔首,胤a倒是的确有长兄风度,看着他拎着鱼过来,笑言借鱼献父。 康熙笑道:“可见你读书的时候少,练武的时候多,借花献佛是这么用的吗?” 胤a卖了个萌:“不管是不是,这都是儿子的孝心,汗阿玛勉为其难,收下罢。” “儿子的兔子也是,一只送给老祖宗、太后祖母,一只给汗阿玛,一只给母后。”胤i也凑过来,“汗阿玛,儿子也很孝顺叭?” 后头二格格也开始凑趣,小手指着水桶,说那是她要给汗阿玛的大鱼。 康熙哭笑不得,还有要求夸孝顺的,他只好挨个夸了一遍孝顺孩子。然后拉着二格格带着几个孩子来到了景山上头的亭子。 胤a缀在后头,指着景山中锋的北边问道:“表哥,那边是哪啊?” 那边连着有几间宫殿,容若顺着看过去,就道:“正北边是寿皇殿。” “哦,那寿皇殿边上呢?东边那两个是什么地方。” “那边是永恩殿、观德殿,是前朝皇帝们习射的地方。”容若给胤a解释道,他说完这句话却欲言又止。 曹寅在旁接了一句:“还是崇祯皇帝吊死的地方……” “子清!”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曹寅却不在意,指着东边道:“本来就是嘛。阿哥想去瞧瞧吗?” “去看看也好。”康熙已经带着儿女停住了,正好听见了曹寅的话,他神色复杂的盯着曹寅,好一会才道:“两个格格就别过去了,恐有冲撞,万一吓着不好。胤i、胤a两个,倒很该过去看看。” 曹寅后退了一部:“是奴才多嘴了。” 等到两个格格去亭子里坐好,皇帝就带着两个阿哥去了观德殿附近。容若落后一步拉住曹寅:“你疯了!你是不是和那伙前朝遗民混得太久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新鲜。”曹寅笑笑:“不是你们父子受皇命去和他们接触吗?我只是,躬逢其盛罢了。再说,下个月博学鸿词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舅舅……呵。” 容若也跟着叹口气,活了二十岁才找到了自己的舅舅,顾家又是江南名门。以顾景星的名望地位,舅甥哪怕相认却不能说,也难怪曹寅和那伙人走得近,今天又突然提到了崇祯皇帝。 他低声道:“咱们都在夹缝里活着。反正你小心些。” 这地方真魔性,康熙带着两个皇子过来,或许是想让他们有所感悟,可胤a站在这就想起rap一样的“那颗老歪脖子树还天天盯着你们呢!” 听皇帝给皇太子讲什么“前朝之失”,胤a就百无聊赖的围着那棵树走了三圈,等康熙讲完了,终于注意到了胤a。 “保清,你有什么感悟吗?” 胤a龇牙笑了一下:“回汗阿玛,儿子要是崇祯,就仿效汗阿玛擒鳌拜,干脆练一支精兵。然后将京城团团围住,让他老朱家的皇亲国戚们,要么出钱,要么去死。” 不用等多尔衮来,干脆点,崇祯自己就该先杀一批硕鼠。 明末最大的问题并非边患、亦非民变,而是没钱。皇帝家里也没有余粮了。其实胤a没说完,他才不会死守京城,不行就迁都,路上他会招安农民军,让他们为先锋,去江南搜刮大户。 给钱吗? 不给钱都去死! 不出所料的,康熙不赞同的摇摇头:“此举未免……” 皇帝直觉这样不太好,可想要反驳又觉得有点无力。熟读前明实录的康熙自然知道,实际上前朝之所以倒塌的那么快,就是因为财政问题严重。而现在朝廷的财政状况缓解,无非就是朝廷能从江南收上税了。 血腥,但高效。 康熙皇帝打量着自己的长子,这个孩子不可能读到明实录,这些必然都是他自己想到的。康熙沉吟良久,最后才问道:“国朝定鼎,首先要做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14、第 14 章 () “阿哥真的这么说?” 容若回家,刚给母亲问安,椅子还没坐热就被明珠抓到了书房,仔仔细细的询问今儿大阿哥和太子表现如何。 “是。皇上又问他,知不知道国朝定鼎之后,首要的事情是什么?阿哥就说,是招揽人心。”成德道:“皇上就给阿哥讲起了国朝建立之初杀戮过重,等三藩平定之后,皇上想要南巡。” 明珠坐在椅子上沉吟良久,最后笑道:“还真是咱们纳兰家的血脉,外甥像舅,阿哥的聪明劲儿和我一样!” 容若一脸麻木,拐着弯夸自己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不过,“阿玛,皇上真的会去江南吗?如果去,会有用吗?”容若觉得,那种血海深仇,皇帝就算去了也于事无补。 明珠慈爱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爱子:“徐乾学和徐元文兄弟就要回京了,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让你拜乾学为师吗?” “老师学问好。” “……那么他的学问从哪来的?”明珠一点点的诱导儿子:“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是,亭林先生顾炎武一脉,老师是他的亲外甥。” 明珠笑笑:“这就对了。顾家自然可以做遗民,可以不出仕,因为姻亲家、外姓子弟入仕我朝,也是一样的。乾学给我写信,说他要带着万斯同一起上京,你又知道万斯同是谁吗?” “是梨洲先生黄宗羲的学生……” 明珠叹道:“这就对了。黄梨洲近些年对外的口风变了不少,简直阿谀。”他看到儿子不赞同的眼光,笑道:“他黄家的子弟、他的弟子们总得出仕。所以,你觉得皇上去江南是给谁看?老百姓。还是告诉遗民名士,彼此心照不宣?” 容若的脸色很不好看,明珠叹息道:“儿啊,阿玛也会老,你要慢慢顶上来。咱们家与爱新觉罗三代通婚,如今又有大阿哥。你要好好办皇上交给你的差事,多与那些遗民交往,笼络他们,到时候你的前程功业要超过为父的。” “……”容若沉默良久才道:“儿子与他们交往,并不是想做什么耳报神。我只是佩服他们的人品学问,若是做探子,儿子不是那块料!还有大阿哥,姑母膝下只此一子,阿玛何苦拖他下水?” 他问的刺心,明珠却不可理解:“这怎么叫拖下水呢?不是,儿子啊,大阿哥是你的亲表弟、我的亲外甥,你阿玛又不是傻子,难道现在就让他怎么着!自然要慢慢来,倘若有所成,这就是双赢啊。” “成德,听阿玛一句话,做人不能求责备。”明珠叹口气,他突然反省是不是自己养儿子养的太干净了。 容若低下头:“是儿子方才失言了,阿玛赎罪。” 明珠摆摆手:“没什么,你下去好好想想罢。”不要紧,儿子还年轻,慢慢教就是了。 看儿子刚要走,明珠忽然又道:“对了,我与你额娘已经为你选好了媳妇,是瓜尔佳氏、一等公朴尔普的女儿。” 容若猛然抬头,顿了一下才道:“阿玛,顾先生所求那件事,还求阿玛劳心。” 不久之后,宫中的胤a都听到了消息,这消息也不是旁人说的,是钮祜禄皇后。 “胤a知道纳兰侍卫要成婚了吗?” 照例请安的时候,皇后的问题让胤a一愣,他下意识摇摇头,皇后就道:“听说前几日太傅和内大臣朴尔普求了皇上指婚,这可是门好亲事。皇上说要好好赏赐新人,连太皇太后都说是天作之合。” “母后说的是……” 胤a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虽然接触短暂,可胤a以他的印象和实际接触来看,他表哥这号人物,等闲女人是消受不了,理解不来的。 回到头所,胤a赶紧向侍读学士阿拉木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一等公朴尔普,正任领侍卫内大臣。而这个瓜尔佳氏的姑娘,就是苏完瓜尔佳,开国五大臣费英东的曾孙女。 “阿哥问这个,是不是听说成德公子和瓜尔佳氏千金的婚事了?” “您也知道这件事了?”胤a笑道:“好像满宫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似的。” 阿拉木失笑:“阿哥毕竟年少,这种事情自然……不过啊,这桩婚事还是朴尔普大人相中了成德,亲自同太傅说的。” “可那毕竟是一等公的女儿,做续弦不委屈吗?”胤a就是没想明白这个。 阿拉木一愣:“阿哥怎么这样想?这不说旗人,汉人也少有薄待续弦继室的。如前朝李东阳,那第三任续弦还是成国公朱仪的女儿呢。再说因为三藩的事情,这几年也没有选秀,女大当嫁,自然家里都要操心。” 哦,这么一说,胤a就明白了。反正还是以男方前途为重,这是要紧的。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为女儿挑容若表哥那样的女婿,也是非常合情合理。 等到胤a趁着午后的闲暇时光寻到容若的时候,他正在侍卫班房里奋笔疾书,胤a溜过去在旁一看,是贺皇太子迁宫表。 康熙给胤i修建的毓庆宫已经落成,下个月太子就要搬出乾清宫,在毓庆宫自己住了。 “你这是替舅舅捉刀!”反正只有他们俩人,都和秦吉了守在门外,胤a毫不留情的吐槽。 容若今天却无说笑的心情,只是奋笔疾书:“阿玛忙着,只有我代写为好。说起来,储君迁宫,你还得跟着行礼去呢。” “他是太子嘛。如今他每日还是汗阿玛亲自授课,在天天还得从毓庆宫跑到乾清宫再回去,这个折腾。” 胤a笑笑,跳上椅子做到了容若对面,揣度着表兄的脸色:“我听说你要成婚啦,看不出高兴哦。” “……有什么高兴的。”容若的语气愈发平静,他放下笔看着胤a:“这是给我阿玛额娘娶儿媳,并不是给我娶媳妇。” 完了,恐怕未来表嫂日子不会很好过,胤a晃着腿:“诶,我还没见过我那些表侄呢!” “等你以后出宫建府,我阿玛、你舅舅,只会让你把家里的孩子看个够。” 胤a无话可说,直到太监来报信说皇帝召见,让大阿哥赶紧过去,他才离开侍卫班房。胤a一走,容若也觉得松了口气,昨天和父亲谈过之后,容若就觉得有点不敢见表弟,仿佛自己坑害了他似的。 乾清宫里,皇帝正在交待胤i:“阿玛不是带你去看过毓庆宫吗?迁宫也不必害怕……”巴拉巴拉说了一车。 但小太子却只有一个念头:“阿玛,儿子以后不能和阿玛一起住了吗。以后也不能来乾清宫?” “保成当然可以过来,只是,保成长大了,自然要住在东宫才符合太子的身份。你看你哥哥都自己住在头所里。” 康熙温和的对胤i道:“毓庆宫还挨着奉先殿,祖宗也会保佑你的。”你额娘也会保佑你平安长大。 胤a到乾清宫的时候,正好赶上礼部侍郎送奏折过来,问的是庆贺皇太子迁宫,大阿哥该站在哪? 之前皇帝已经重新排了皇子的序齿,胤a既然是皇长子,不论将来如何,他都是康熙皇上的一门之长。 问题是,自关外到现在从来没有过皇储,自然不用操心皇储的哥哥位次如何。大阿哥又是明珠的外甥,礼部尚书塞色黑一向与人为善,也不愿意因为这个与纳兰家有所龃龉。 胤a和胤i待在西暖阁,不知道胤a说了什么,逗得胤i咯咯直笑,兄弟俩闹在一起,听着开心极了。 康熙听着儿子们稚嫩的笑声,就对礼部侍郎道:“朕与兄长裕王在太皇太后、皇太后跟前也是叙家礼,虽然朝上要论及君臣,但朕一向礼敬裕王兄,皇太子也当如此。胤a是皇长子,序齿居长。 就让他站在六位世袭亲王之后,在克勤、顺承二郡王之前。日后封爵,长房是亲王,就位于六位世袭亲王之次;若为郡王,就在二郡王之次;若为贝勒,就在贝勒之首。以此类推,以为成例。” 礼部侍郎退下,康熙就走到了西暖阁门口,看着胤a正在胡乱许愿,说自己若是出宫一定给胤i带好东西云云。 “你也只出宫一次,朕看也没记得带什么。”康熙撩起袍子坐下,道:“胤i可不要信你哥哥这话,他呀,自己玩的开心了,怕将你忘在脑后喽!” ……这是挑拨兄弟关系! “大哥,汗阿玛逗你玩呢!哈哈,你也被骗了!”胤i在炕上笑的爬不起来。 胤a摆出一张死鱼脸,他可真是越活越回去……被套路了,毫无反驳余地。 六月,康熙在博学鸿词科之前,第一次正式带着皇太子在慈宁宫外问安。次日,皇太子迁宫。诸王以下、在京四品官以上,都要赶到毓庆宫庆贺太子迁宫。 胤a头一次站班,他身前身后不是中年人、就是白胡子老头,就他一个刚刚留头发的人类幼崽。不过这有一个好处,对皇太子二跪六叩的时候,胤a躲在人堆里根本显不出来,他就只蹲着挥舞爪子,扑腾着最后站起来就得了。 等到恭贺结束,朝臣在毓庆宫外说话的时候,明珠就拉着胤a道:“大阿哥可还记得我吗?” “舅舅!” 这边舅甥俩其乐融融。毓庆宫中,索额图也正在对太子道:“太子爷认得臣吗?” “汗阿玛说,您是皇额娘的叔叔,是我的叔老爷。”胤i笑的天真:“不过,母后倒是对我说,我还有外公和舅舅,您知道他们来了吗?” 外头的大臣还没有散去,等待着皇帝的旨意,而索额图黑着脸从毓庆宫内殿走了出来。旁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有些避讳,而索三老爷一打眼就看见了明珠和大阿哥正在说话,两个人还面带笑容。 “太傅好兴致。”索额图笑道:“老臣给大阿哥问安了,阿哥好?” “好,索相好。”胤a脸上带笑。 索额图就道:“方才一见,毓庆宫里精巧非常,都是皇上对东宫的爱重。诶,不知大阿哥喜欢这毓庆宫吗?” 胤a想骂街,他自从还魂之后第一次这么想骂街……索额图你有病吧?老子才七岁,七岁啊,你防贼也不至于从现在开始吧? 明珠马上拽着胤a的胳膊,将外甥拉到了自己身后,冷道:“索相这是什么意思!” 15、第 15 章 () 明珠心中已经很愤怒了,旁人看不出来而已,当着他的面给他小外甥挖坑、玩文字游戏。这就是直截了当的羞辱! 他刚想说话,胤a的小手反握住舅舅的手,小孩子笑道:“索相,其实我不太喜欢毓庆宫,不过看太子喜欢,我没说而已。” “……”索额图噎了一下,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胤a继续道:“毓庆宫太狭窄了,虽然里面精巧,但是瞧着实在逼仄。小孩子住起来当然觉得好玩,可日后长大了,该多不舒服啊。” 明珠侧过脸忍笑,他都不忍心看索额图的脸了,他外甥果然像他这个舅舅。 索三老爷从不认输,他强笑道:“大阿哥果然聪慧过人,已经想到以后的事情了。” “不敢当。倒是索相您觉得毓庆宫如何?”胤a毫不脸红的将问题扔了回去,“索相觉得以后太子娶妻生子,这里能住的开吗?” 明珠知道,索额图的胡搅蛮缠应该到一段落,索三老爷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索三老爷打着哈哈一路飘着离开了毓庆宫,明珠心里笑开了花。索额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既然说毓庆宫是皇帝对太子的爱重,就不能改口说毓庆宫不好。 “你怎么想到娶妻生子的。”在去乾清宫的路上,明珠抽空问胤a。 胤a笑道:“不是成德表哥要成婚了吗?我听他们说的,舅舅,我能去见识见识表哥的婚礼吗?应该很热闹吧。” 小孩子的眼睛闪亮亮的,明珠蓦然想到了儿子成德小时候,看见什么新书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就忍不住道:“那让舅舅请旨。” “有舅舅这句话就成了!”胤a咧开嘴:“我一会自己向汗阿玛请旨,汗阿玛一定会答应的。” 康熙真的答应了,因为成德娶妻这天,正好是博学鸿词科考试-暨咱们各自下台阶的日子。康熙要带着太子出席,而大阿哥说好奇表哥娶亲,想去瞧瞧。 此刻的宫禁和对皇子的限制不如后来那么森严,再说只是小孩气好奇,胤a也七周岁了,又不是去外城。康熙略一沉吟,就答应了下来。 此事传开,最高兴的还不是胤a本人,而是惠嫔。她也备了礼物交给胤a:“去送给你表哥、表嫂。还有,千万记得代额娘给你舅母问好。” “儿子知道!”母子俩在延禧宫叙话,等到回头所的路上,胤a又被季兰的太监找到。 “哎哟,这嘴简直能挂油壶。”御花园里,胤a坐在季兰面前,“咱们大格格想要的,弟弟一定竭尽力。” “唉,我又不能出去玩。”季兰撑着下巴:“也只好挂油壶了……诶,油壶是什么呀?” 胤a:“……油壶,就是油壶啊,你没见过?” 季兰摇摇头。 难怪一个王朝越到后来就越败坏,就是因为越来越不接地气,什么都没见过。皇帝只知道自己有个国家要管理,却通过不知道经过多少修改的数字来管理。帝国究竟什么样,整体上他们毫无概念。 如果没有一个人让他们知道外界的种种情况,那么高居九重的天子,也不过是睁眼瞎。胤a想着想着,居然入迷了,这么说,康熙皇帝是怎么知道外头呢? 毕竟,自己还没见过他出巡,或者收到许多密折什么的。这里头的学问,看来很大啊。如果将来自己开府出宫,又要怎么得知外头的消息呢。 “喂、喂,你想什么呢!” 季兰朝着胤a挥挥手:“可见你一点都不真心,还来问我想要什么,啧啧。” “我还有事,回来给你带好玩的东西,走了啊!” 胤a跑回了阿哥所,抓着四个伴读挨个问话,这一问不要紧,四个伴读里头,居然只有一向沉默寡言的巴/特/尔·阿尔布古略知道些世情。 剩下的三个,不管是贴心的奶兄弟苏鲁、还是擅长射箭的萨宾图,甚至是爱读书的帕勒塔,都不成。 因为他们都是被家里丫鬟、嬷嬷、婆子捧着长大的小少爷。 细细问过,胤a这才知道巴/特/尔的父亲曾经在广西做将军,三藩之乱伊始,他的阿玛就战死了。第二年,巴/特/尔的额娘阿尔布古夫人也一病而亡,自从回京之后,巴/特/尔是依附叔伯们过日子的。 “那你是怎么被选上哈哈珠子的?”胤a好奇道。 巴/特/尔道:“回阿哥的话,按照大清国的前例,为阿哥们选哈哈珠子,要在旗下大臣子弟中选出来。奴才虽然父母双亡,可名字在籍,所以一样来参选。” “那京城外头是什么样的呢?你比我大几岁,回京的时候,应该见到过吧?” 怪不得巴/特/尔沉默寡言,胤a拉弓、他帮着拿箭,胤a骑马、他帮着牵绳,这个人只会多干活,却不会为自己表功。 因为家中长辈无人教导他这些,甚至,胤a猜测,他家中那些叔伯看见他未必觉得没有气:自己的儿子没有选上皇子伴读,一个孤儿居然选上了,心眼小点的人,都得不舒坦。 “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胤a道:“等我出宫开府的时候,就来做侍卫罢。”这是许下前程,让巴/特/尔别担忧。 巴/特尔/跪下,让胤a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发誓了:“阿哥但有所命,奴才无有不从!” 六月中,南方战事节节胜利,连续有捷报传来;而纯王隆禧的身体略有好转,只有皇后小有不适。就在这个背景下,康熙开始了博学鸿词科。 胤a问过阿拉木,据他说自前朝崇祯年间就颇有文名的一些人,如朱彝尊、毛奇龄、尤侗等等都来参加博学鸿词的考试。 “让他们都做官?”胤a坐在炕上问道,“有那么多官让他们当啊。” 阿拉木笑道:“其实,大多都回去修明史。阿哥的舅舅,纳兰太傅如今就管着国史馆。” 所以,不管是容若表哥同这些人打交道、拜徐乾学、顾贞观为师,还是舅舅明珠成为藏书大家,虽然是他们个性所致,但也有皇帝的态度在里面。 毕竟有了这几层关系,在国史馆、和其他事情上,康熙与这些前朝遗民之间就有了更大的谈判空间。 “阿哥笑什么?”阿拉木就看着胤a想了一会,然后突然笑起来。 胤a道:“学士不觉得好笑?如今人人都说顾炎武、黄宗羲二先生乃是遗民,为前朝尽忠。可他们只有嫡脉在做遗民,外姓亲戚、门人弟子陆续入朝……这可真是,既有牌坊、又有实惠。” “话虽如此,不过这一次考试,里头必然也有几个交白卷的。”阿拉木说着也笑了:“这帮蛮子是有意思,推拖不得还是来了,来了只好绵里藏针的抗议教白卷,甚至乱写。 而就算交了白卷,据我所知,回到地方上,他们很多人与地方官交情甚笃者不在少数。嘴上说着绝对不要领鞑子的粮饷,但其中几位还在给我朝官员做西席,拿钱的时候也不见手软。” “钱过两道手,自然没有鞑子味儿,那就勉为其难的收着呗。”胤a不以为然的笑道,阿拉木也笑了。 师生一年多,阿拉木与胤a投契,难免格外叮嘱他道:“你想想也就算了,等到去了太傅那边,若是见到了顾贞观先生,可不要乱说。” “我知道。” 容若成婚当日,康熙带着太子来到保和殿主持博学鸿词科,胤a就带着惠嫔准备的礼物,与哈哈珠子巴/特/尔、苏鲁一起往明珠家去了。随行的还有康熙派给他的侍卫戴佳氏·奇里,作为侍卫和护军的头,保卫皇长子。 一行百十来人从神武门出,一路去了后海明珠府邸,明府管家早就等在外头了,远远看见马队来了就跑进去传话。 明府已经人来人往,连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带着人过来送礼,他看着人流啧啧道:“还真是父子俱得恩宠,续弦还能娶个一等公家的格格,瞧瞧这些人。” “不止呢。”跟着来的索府管事道:“大爷不知道,听说皇上还准许大阿哥过来观礼。” 格尔芬撇嘴:“那又如何,尊贵的还是咱们家太子爷!国储不可轻动,越尊贵越不能轻动,到处乱跑才是不成器!” 管事唯唯诺诺,不再敢说话了。格尔芬也不再说话,在明珠府前下马,迎面就碰上了一脸笑容的明珠,和平静的有些郁卒的新郎官容若。 “明相,我阿玛叫我来送贺礼,祝容若夫妻和美,多子多福!” 明珠就道:“好好,替我谢谢索相。来人啊,快送格尔芬进去,世侄稍坐,我得迎一迎大阿哥。” 格尔芬跟着明府管事往里走,快进门的时候他扭头往后看,就见到一个小孩子从马上跳下来,被明珠揽在怀里,听见那孩子大声叫舅舅。 这他/妈什么世道,格尔芬心道,什么时候他们家太子爷能和赫舍里家这么亲近。 听阿玛说,皇太子对仁孝皇后根本不太明白,这不成啊。回去得和阿玛商量一下,得让太子知道,他不是钮祜禄氏的女人生的,他是赫舍里氏的太子,他额娘、赫舍里氏的姑娘是为了他才没命的! “你舅母一早就等着你呢,我叫揆叙、揆方送你过去。”揆叙、揆方是明珠的次子和三子,都是觉罗氏夫人所出,胤a的表哥。 “舅舅,您带着表哥们去忙吧,叫个管事陪我去舅母那边就成了。”胤a看着身后的都和秦吉了,“还有奇里侍卫和护军们,舅舅得安排一下。” “这还用你说。”明珠笑着叫来了家中得力管事,让他“将大阿哥平安送到夫人跟前。” 奇里就道:“太傅赎罪,护军等可以等在外面,下官要陪着阿哥进去。大阿哥身边不能只有太监和哈哈珠子,这是皇上吩咐的。” 就这样,胤a带着几个人跟着明府管事来到了花园外头,花园里还有过来观礼的女眷。胤a就道:“奇里,你带着都等在外头就行了,我带着小秦进去。免得冲撞女眷。” 奇里这才道:“奴才领命。” 明府早有人传话,胤a刚刚走进花园,就听一个女声道:“我的儿,可算见着你了!” 胤a一愣,这个台词有点耳熟啊! 16、第 16 章 () 觉罗氏夫人有着可怕的活力。她一路拉着胤a从花园来到了后头的正房,亲自将胤a抱到了椅子上。 胤a就看着他这位舅母一边拉着自己谈笑宴宴,一边还能有条不紊的招待宾客、处理内务,就知道惠嫔所说的“你舅母极为有能为、妥帖”所言不虚。 “咱们阿哥读书读的这样好了!”夫人就道:“我不懂这些,不过你舅舅和你表哥们都喜欢那是诗啊、文啊。阿哥若是想寻人聊这些,尽可去找他们。对了,你们叫三哥儿都过来,见见阿哥!” 胤a还没说话,觉罗氏夫人道:“揆叙比你大好几岁,正跟着你舅舅在前头。揆方就比你大一个月,是正月生人。舅母一会还得招呼你舅舅同僚的女眷,你只与他逛园子、说话都成,不用管旁的。” “哎,我知道!舅母放心去忙罢。” 揆方说是表兄,却没有胤a长的高大壮实,他一过来,又让觉罗氏夫人忍不住道:“你瞧瞧他,家中每日也是捧着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可怜巴巴的呢?每日我都担心,这孩子被风吹跑可怎么办!” “阿家……”揆方叹口气,又抱拳道:“给阿哥,”没等说完,胤a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早听说舅舅家园子好,表哥带我去瞧瞧?”胤a拉着揆方就对觉罗氏道:“舅母,表哥先借我,让外甥看看家里的园子!”他说话不见外,觉罗氏夫人更高兴了,让家里奴仆好生伺候。 等到一从正房出来,胤a和揆方不约而同的长吁一声,胤a先笑了:“表哥还没习惯?” 揆方诡异的搭上了胤a的脑电波,马上知道这个表弟在想什么,就笑道:“让阿哥见笑了,”他先客套了一下,然后忧郁地叹道:“这怎么能习惯啊……阿家恨不能明天我就身高八尺、力大如牛。” 两个人后面一丈多的距离跟着奴仆下人,秦吉了跟在胤a身后,一行人就来到了明府花园。 实话说,这花园比现在的御花园还漂亮,胤a记得上辈子去故宫,特意看过御花园的资料,似乎到了乾隆时期,御花园重新修整的漂亮起来。现在来说,整个皇宫走的还是朴素风。 “这边连着后海,阿玛请样式雷家给画的图纸,从后海那边引水过来。”揆方指着花园中的湖,“有活水,这湖里还养着鱼虾。” 胤a的目光却在荷花盛开的湖面上,粉白色的荷花、绿色的荷叶,一眼望不到边,让人心情疏阔。 两个孩子站在这里许久没有说话,揆方每日见到家中湖景,原本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但胤a看着荷花湖景的表情,让揆方也重新打量起这司空见惯的风景。 “谁过来了?”秦吉了请见花园外头好像嗡嗡的一群人过来了,他赶紧让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明府的管事嬷嬷一溜小跑的过来回话:“是朝中各位大人的女眷,太太以为少爷带着阿哥爷去书房了,所以……” “无妨,我们这就去书房。”胤a扬声道:“不要将大臣家眷拦在外头,不好。” 连索额图的儿子都过来,平时靠拢在明珠身边的大臣们自然也来了,比如吏部侍郎科尔坤的夫人、比如新任刑部侍郎佛伦的夫人等等。而明史总裁徐元文在保和殿,可徐乾学却来了。 还有一些新贵如内阁学士陈廷敬、入职南书房的高士奇,正任着起居注官的王鸿绪等等。 如此这般,容若的婚礼,变成了旗人官员与民人官员绝好的交际场所。大家推杯换盏,在朝上不好说的话,不好接触的人,在这样一个场合都能攀谈两句。 过去旗人婚礼都在晚间举行,现在很多人家都变成了新郎上午带着迎亲队伍往新娘家去,明珠红光满面的让儿子赶紧准备迎亲。 容若依命而已,脸上并无多少喜色,还是一直站在他身边帮忙待客的顾贞观提醒道:“去公府迎亲,你也有点笑模样,否则那边心里会怎么想?到底是大喜的日子。” “知道了。” 花园里的胤a同揆方在书房坐了一会,又觉得有些无聊,他也不能真的装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在明府满园子跑。万一有点什么事,传到康熙耳朵里岂不是害了舅舅。 明府下人过来禀告,说大少爷已经去公府迎亲了。 “你也过去吧。”胤a就对揆方道:“我这有小秦和府上下人,你去前头帮帮舅舅。” 揆方犹豫一下,胤a就笑着推着他:“放心吧表哥,我就呆在这,哪也不去。” 犹豫再三,还是去前头帮忙的心占了上风,揆方就道:“那我去一会,马上就回来。你们,好好伺候阿哥!” 胤a翻了翻书,还是觉得有些气闷,旁边明府的下人就道:“阿哥,府里的藏已经修好了,阿哥若是感兴趣,不妨去瞧瞧?离这里并不远。” “好啊!” 明珠同成德父子俩修的藏,明珠的藏书多是宋元藏书,上印“穴砚斋”三字。而成德的藏书多印“通志堂”之印。 胤a对藏书没有多少兴趣,站在这里,胤a能感受到的是权力与财富。 “那边就是藏了,咱们也过去瞧瞧!”外头传来童声,听起来应该同自己年纪相仿。 秦吉了想出去,将人拦在外头,他看向胤a。没想到,大阿哥对他摆摆手,让他不要这么做。 于是,一伙人来到门口,被明府下人拦住了。陪着这伙女孩子过来的,还有一个明府管事嬷嬷,她道:“这是康王家的阿哥和格格,还有几位大人家的格格,想见见藏。是老爷和太太叮嘱过来的。” “请他们进来罢。”胤a慢悠悠的从里面露个头,“也不是外人。” 这伙人有男孩、也有女孩,胤a站在藏的楼梯上往下来,正好与那个为首的男孩子对上了目光。男孩子似乎有些疑惑,楼上的孩子有点面熟,可他不记得是谁。 胤a笑道:“巴尔图!不记得我了吗?” 男孩正是康亲王的四阿哥,而他身边的女孩,应该就是那个康王府的格格了。去年新年大宴上,因为康亲王杰书在外打仗,他和康王福晋一起入宫赴宴领赏。 巴尔图眨眨眼,突然想到了对方是谁,他打千道:“给大阿哥请安了!” 胤a示意秦吉了将人扶起来,他笑对后头几个格格道:“免礼。在我舅舅家,又不是在宫里,不必论这些。” “不知道阿哥在这里,倒是我们冲撞了。”康王格格歉意的一笑,“应当早些打招呼的。” “不要紧,我也只是过来看看。”胤a道:“看藏书,还是大家一起聊聊更有趣。” 明明是六七岁的孩子,偏得学大人说话,最后大家也不客套,因为实在太累了。胤a就和巴尔图站在藏门口,看着外头的湖景聊了几句。也不过是问问康王府如何,康王福晋是否安好。 “对了,那几个阿哥格格,都是谁家的?”胤a问道。 巴尔图道:“有伊尔根觉罗家的,也有舒穆禄家的阿哥,还有几个,我也不认得。不过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孩子,过来贺一贺容若兄成婚。” 将到中午的时候,迎亲队伍才从瓜尔佳公府回来,一路上吹吹打打回到了明府。等到胤a过来的时候,喜轿已经抬进了大门口。一直抬到新房前,然后容若拿起弓,朝着轿帘虚射三箭。 等到一套流程做完,公府的送亲太太才把新娘从轿子里迎出来,然后是新郎、新娘一起拜天地,然后就被送到了新房东间。 “不拜父母么?”康王格格站在花园假山上奇道。 身边有个声音传过来:“我哥哥成婚的时候,我记得嫂嫂是第三天才拜见阿玛、额娘的。” “还是姐姐知道的多!” 胤a其实也好奇这个问题,听见有人解答就看了过去,说话的女孩应该同康王格格差不多大。那格格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侧身避开了胤a的目光。 新娘被送进新房,新郎还要出来招呼宾客,实际上宾客们参加的婚礼,到此就算结束了。胤a也没有留下吃饭,而是和舅舅、舅母打了招呼,在宴席结束前就离开了明府。 揆叙、揆方兄弟送他出门,胤a就道:“二位表哥不要送了,实话说,我还想瞧瞧有什么好玩的买回宫。” 小孩子好玩也是常情,揆方满脸羡慕,揆叙却笑道:“阿哥也要注意安,其他的,就多亏奇里侍卫了。” 奇里只是微微颌首,胤a道:“那就改日再见了,二位表兄再会。” “太傅府中真是煊赫。”苏鲁道,“那么多大员都来了。连索相和几位亲王家都给送礼。” 巴/特/尔用刀鞘敲了他一下,苏鲁看着前面的胤a,赶紧低下头。 “巴特,无妨的。”胤a笑笑:“苏鲁说的倒也不错。”的确是太煊赫了,而且他舅舅似乎很陶醉于这种权势带来的捧场当中。 胤a没了带东西的心情,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宫中,博学鸿词科还未结束。博学鸿词科一连三天,胤a就在阿哥所里读书射箭。 直到博学鸿词科结束,他才跑到了慈宁宫,舌灿莲花的给老太后讲起了婚事,满嘴郎才女貌。 结果被太皇太后一句话拆穿:“我怎么记得,那新娘子扶进去之后,外人瞧不见啊。” “……” 季兰靠在皇太后身边笑的牙不见眼,皇太后更是抱着季兰笑的弯了腰:“这孩子,总这么说的好。我看啊,哪天让保清给咱们唱支歌才好呢。。” 胤a刚要为自己证明,说这叫文学描述,就感到慈宁宫晃了起来,天旋地转。外头小太监大喊:地动了! 17、第 17 章 () 这还是胤a第一次住帐篷,不过,这帐篷搭的也不比宫室差多少。 起码有三十平方的内室,门口还摆着屏风,怕阿哥被风吹着。胤a已经在帐篷里住了十几天,自从那天“地动”开始。 所谓地动,也就是地震。自七月二十八开始“地声如雷轰,其势如涛涌,白昼昏黑。震倒顺承、德胜、海岱、彰仪等门,坍毁城墙,难以数计。” 包括大学士勒德洪、内阁学士中的几位,太子春坊右庶子,工部尚书一家四十多口等等都被地震导致的建筑塌方而压死。其余死伤文武官员、命妇比比皆是,至于京城内外士人百姓死难者,更是数不胜数。 外头的事情还是听说,可宫中就是胤a亲眼目睹了,先是去世的万黼同母弟-那拉氏贵人所出、尚不满周岁的胤`阿哥被惊吓而亡; 然后贵人那拉氏因为连续夭折两个儿子,也跟着去了;坤宁宫的皇后也因为地震而受惊,更要命的是,她怀孕刚刚一个多月,太医还未诊断出来,这孩子没能保住。 而宫外三位近枝亲王,裕王福家中也有孩子受惊去世、恭王常宁家里塌了一半、而纯王福晋因为护着儿子富尔祜伦被博古架上的古董碰了受伤,纯王府都靠着纯王隆禧勉力支撑。 一时间宫内宫外,因为国事、因为家事,所有人都是愁云惨淡。 自七月二十八开始,康熙就带着上至太皇太后、下至伺候的宫女太监,一溜跑到了景山避难。皇帝在帐篷里召集还活着能动的大臣,布置救灾等等事宜。 而京师余震未能停止,直至八月十二、十三日更是大震如初。原本钦天监还说,这次震动后当无大震,可就在八月十九,京城突然下了大暴雨。九门之内,街道成河,恐有疫病。 余震断断续续持续到了九月末,九月的最后一次大震,震感西到甘肃、北至盛京,南达江浙,波及近十个省份。 八月的时候还是派官员祭祀天坛,可等到了九月依旧大震,康熙终于撑不住压力,亲自带着诸王、文武百官去天坛祈祷。 皇太子和皇长子也在其列,回宫的时候,胤i一定要和胤a同车而行。他在马车上靠在胤a身边,问道:“哥哥,会好起来吗?” 他的嘴唇都在发抖,却极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努力维持自己的储君风度。胤a抚着他的脊背,温声道:“会好起来的。” “你没把我当小孩子哄?我不小了,哥哥不能骗我。” 胤a心道,小屁孩就该被哄着。不过看着努力抑制紧张的太子,胤a还是道:“我没哄你,你看着,等到了十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并非胤a未卜先知,他只是觉得京城的地理位置并非位于高度活跃的地震带上,哪怕本次地震严重,三个月之后,余震也该停下了。 一连三个月,康熙先是赈济京城内外的灾民、拨款修缮民居,后来又让领半俸的四品一下官员领俸。等到九月后,震感减弱,朝廷又下令免除受灾严重地区的赋税。 康熙十八年的后半年,胤a就被迫安分的待在景山里,和季兰、二格格,还有胤i一起作伴。等到了腊月,实在不能住在山里,钦天监再次保证不会有余震之后,一大家子人才浩浩荡荡的又回到了紫禁城。 因为大灾在前,宫中新年也很低调,只是召诸王大臣小宴而已。而诸王福晋、宗亲女眷照例去慈宁宫行礼。因为皇后重病,宫外亲王府也需要整修,慈宁宫家宴也是草草结束。 只是年末宜嫔生了五阿哥,第二年二月德嫔生了六阿哥,算是给愁云惨淡的宫中添了一点点喜色。而皇后钮祜禄氏到底没能挺过去,三月开春的时候,太医告诉康熙,皇后要不成了。 “臣妾求皇上一件事。”钮祜禄皇后泪流满面:“臣妾无福,那孩子没能保住。求皇上让大阿哥、大格格送送臣妾。其他阿哥格格年幼,又赶上了地动,便不要让他们过来哭灵了。” “宫中养孩子不易,千万不要因为臣妾的缘故,令孩子们受了惊吓。” 康熙的愧疚心此刻升到了十二分,皇后说什么他都应下。见他答应,皇后双目微阖,她太累了,为了她自己、为了钮祜禄一家,她该做的都做了。 皇后薨逝,是国丧,康熙下旨令胤a和季兰来坤宁宫送皇后最后一程,其他皇子皇女蒙皇后看顾,只穿孝,不必过来举哀。 等到安排的诸事妥当,康熙突然想到,怪不得自己觉得忘了事情,如果让保清和季兰领衔,太子怎么办!胤i是元后所出,康熙皱着眉勾勾抹抹,最后决定让太子领衔就是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先来了坤宁宫,为皇后上香哀悼。太皇太后连着来了两次,后来被康熙劝阻,只让季兰替她前来就是了。 坤宁宫里,胤a和季兰穿孝分列皇后灵前,作为孝子孝女。排在胤a之前的是胤i,只是他好像心情不佳似的,只是垂着头看着太监烧纸钱。 季兰给胤a打眼色:他想什么呢?一看就在走神。 胤a轻轻摇头:我怎么知道,这小子一会好一会坏的。 咱们太子爷,没能送送亲额娘,却要给别的女人戴孝! 这是胤i在毓庆宫里,听见索额图和人抱怨的时候说的。他步步追问,索额图才为难的告诉他,仁孝皇后是谁、赫舍里氏是什么意思。 他的亲额娘…… 太子也曾经想过,为什么大哥有额娘、万黼也有额娘,其他弟妹也有。季兰格格也有额娘,只是她的额娘在王府里。那为什么自己从来没见过自己额娘呢?自己的额娘在什么地方? 新年家宴的时候,惠嫔娘娘搂着大哥,自己被太皇太后抱在身边……太子不由得想,我的亲娘在哪? 现在胤i知道了,就和现在的“母后”一样,他的母亲,也“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胤i小小的心突然被莫大的悲哀笼罩,他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他从未见过、也永远不会见到他的额娘了。 其他兄弟姐妹拥有的母亲的怀抱和温情,他们将来能孝顺自己的母亲,这些他永远失去了。 司礼官高喊“举哀”,胤i哇的一声,哭的伤心欲绝,险些一头栽倒地上。旁边的胤a赶紧抓住他:“太子、太子!” 后边的太监也跑过来,将太子扶到了坤宁宫侧间,胤i一直掩面哭的双眼通红,直到康熙过来。 “阿玛,我额娘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和母后一样,对不对?” 胤a和季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对抱头痛哭的父子,胤a拉着季兰的袖子,两个人慢慢退了出来。 “你们听着,不准进去打扰汗阿玛,知道吗?”胤a叮嘱一句,拉着季兰想要离开坤宁宫喘口气。 不想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给拦住:“请大阿哥和大格格等等,主子去世的时候,说坤宁宫中之物,有留给阿哥与格格的。奴婢已经奉命清点好,请阿哥格格命人收回去。” 钮祜禄皇后生前,将宫中之物分成几份,除了留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纪念的古董,赠与太子的珍玩之外,其他古玩字画、诸多珍品器具,均分给了胤a和季兰。 “皇后主子说了,只有大阿哥、大格格常在她眼前,好歹她是嫡母,一场缘分,给阿哥同格格留下些东西,聊做纪念。” 这一笔横财并没有让胤a多开心,反而有点沉重。钮祜禄皇后去世,钮祜禄家的公爵法喀前来磕头吊唁,胤a在旁看着,此人略带轻佻,给先皇后磕头,目光飘忽不定。 看上去也不是个会成大器的人,难怪自遏必隆去世之后,他虽然袭爵,却一直做着御前大臣,以他尚未弱冠的年纪,不过挂名罢了。 康熙为皇后的去世感到非常遗憾,亲自拟了谥号“孝昭”,又夸先皇后是内廷良佐、鞠育众子云云。而给钮祜禄家的赏赐,也是让人侧目。就比如法喀,康熙看他哭的太伤心,皇后丧礼之后,居然让法喀做了领侍卫内大臣兼领护军。 头所里,胤a对阿拉木道:“不知法喀如今是喜是愁呢?” 阿拉木笑笑:多年未见的姐姐和升官比起来……法喀大人已经偷偷宴客了,只是没人敢告诉皇上罢了。 18、第 18 章 () “这么严重的地震,可见是鞑子酋长失德!” “是啊,我还以为能把那帮鞑子给压死呢!哈哈哈。” 应考博学鸿词科的士人都聚集在渌水亭中,顾贞观听见这句话头也没抬道:“你们就站在鞑子家的花园里,小声点。受灾的也不止紫禁城,京城内外没有汉人?京郊没有百姓受灾?这么幸灾乐祸很有趣?” 那边一小堆的声音这才降下去,不一会陆续散了。顾贞观叹口气,这种嘴上便宜,占光了又如何,自己身上还能多块肉吗?于事无补。 他身边的尤侗与严绳英不约而同道:“那几个估计都交了白卷,铁了心要回南的。” “让我说,回南没什么不好。”朱彝尊道,“求个清净日子吧。你没见元文、乾学兄弟,和过去也不一样了……人当了官,谁知道会走形成什么样。” 坐在对面的陈维崧笑笑,恍惚还有放浪形骸的样子:“连万斯同都来了,还有梨洲先生的大公子,他们都服了软,咱们又有什么好说的。眼看着这江山愈发稳固,与其归老山林,不如出来做点事情。” “这倒是,咱们修明史,总能方方面面盯着点。”尤侗叹道:“毕竟,如今的满洲勋贵不是个个如纳兰太傅、或者成德公子那般。更不是子清,还算说得上话的人。” “成德公子啊,我看他的词写的愈发好了。那么好的人,真不像满洲子弟。”陈维崧笑叹:“外头都说纳兰太傅弄权,可说起来,这对父子并没有恃强凌弱。只看这一条,真是强出那些人百倍!” “是啊,过去总听说先帝时候,总是崇文重道。当今也好,可四辅臣的时候打下了底子,旗人勋贵自恃从龙之功,觉得自己就该高人一等。前段时间我去三河县,转了一圈发现,还有人在圈地呢!” “诶,子清!容若!”顾贞观起身招呼道,“你们来了。” 最近一直跟在康熙身边的曹寅和成德今日也来到了渌水亭,几个月给他们熬的也是面黄肌瘦。好容易今日休沐,他就约着容若一起来了渌水亭散散心,见见这些老文士们。 “恭喜几位了。”成德笑道:“皇上已经下旨,赐诸位检讨等职,入国史馆。同晚辈的老师徐先生并万先生一道,整理前朝实录,修明史。” “诶,该是我们恭喜你,还未来得及贺你新婚呢!”陈维崧笑道,身边的顾贞观拉了他一下。 成德笑容略收敛了点,曹寅赶紧笑道:“哎呀,他成婚快一年了,还新什么啊。倒是我方才进来,听说还有人圈地,哪家啊?” 陈维崧刚要说话,朱彝尊却道:“不知这位小公子是?” 众人这才发现,成德和曹寅身后跟这个半大孩子,看着起码有十一、二岁了。不等曹寅开口,那孩子自己笑道:“各位好,晚辈是成德哥哥的堂弟,名叫安修,纳兰安修。” “哦,原来是纳兰家的小公子,难怪难怪,如此温雅有礼。”不要钱的好听话说了一车,曹寅憋着笑,容若听的简直想要翻白眼。 这个安修自然就是胤a,夏日无事,他请旨出来跑马。原说要去景山,可正好听说曹寅和成德要来渌水亭,胤a好奇,非得跟着来。拗不过他,加之渌水亭也在什刹海附近,两个人也就答应了。 “请问先生,方才说的有人圈地,不知是哪一家?如此,岂不是令百姓流离失所,几位先生也是能够面圣的,为什么没有提呢。” 朱彝尊几个人都是苦笑,曹寅也叹口气对胤a道:“阿、小公子不知道,这个圈地的人,我也知道……正是康王与安王两家,他们两家带头吃肉,旁人跟着喝汤,几位先生怎么好开口呢。” “康王、安王都在前线。”容若也沉沉的开口:“皇上哪怕是知道,也不能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处置。怎能寒了将士的心。” 康亲王就是礼烈亲王代善一系,是铁帽子王。礼亲王在顺治初年改封号为巽亲王,顺治末年又改封号为康亲王。如今的康王杰书正在东南领兵。 而安亲王岳乐更不用说,他是饶余亲王阿巴泰的儿子、太\\/祖皇帝之孙,顺治皇帝的堂兄。顺治年间就是亲王,跟随肃亲王豪格打过张献忠、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自顺治十二年就掌管宗人府至今。 除此之外,岳乐礼贤下士,诗画俱佳,在外名声颇好。而且他子孙不少,如今已经有了二十个儿子、二十个女儿…… 甚至一直有传言说,顺治皇帝去世的时候想要将皇位传给这位堂兄,只是被太皇太后拦住了。 这样两个人带头圈地,康熙的确不好立刻做出处置。虽然已经有了南书房,议政王大臣会议被逐步削弱,但两个人在前头打仗,下头旗丁家人吃肉喝汤,如果做出处置,康熙要被骂“过河拆桥”。 “是啊,一旦处置,那些人未必能怎么着,可找事儿都是一把好手。”胤a笑笑:“他们才不会想国家如何,朝廷如何。他们甚至不会想旗人如何,只是想自己府里富得流油才好,简直是一群耗子!” “……少公子年纪轻轻,倒是很有见地。”尤侗目光有些惊异:“少公子有这份想法,再过两年入朝为官亦无不可。” “哈?”胤a大笑:“先生以为我多大了?我才八岁!说入朝也太早了些!” 顾贞观的目光一闪,疑问着看向了容若。而容若微微点头,顾贞观知道了,这就是去年自己无缘得见的皇长子,已经八岁的大阿哥胤a。 “康王家的事情,还不止这个。”严绳英突然道:“不知少公子听说过张凤阳没有?” 胤a摇摇头,陈维崧插话道:“他啊。我听说,索相最近宴客,这个张凤阳都成了座上宾!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他真是康王府的奴仆?” “还是个太监。”容若脸色不太好,“过去很得康王重用。如今康王在外领兵,福晋深居简出,王府内外倒是看他的脸色。” 胤a听了一耳朵京中高门的阴私,他好奇道:“晚辈问一句,诸位都是怎么知道的这些?” “小公子果然还小。茶馆啊,问人啊,京城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缺说东道西瞎聊的!多多少少,都有点真东西。” 曹寅道:“好了好了,难得今日休沐,早听说容若又写了首词,不妨誊写让我等一见。” “水浴凉蟾风入袂,鱼鳞蹙损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尊,心自醉,愁难睡。西风月落城乌起。”胤a看着他们誊写的词,在嘴里念叨一遍,看向成德目光崇拜起来,他这位表兄不愧是才子。 这种眼前良辰美景,心中愁绪万千的心理,少有比他写的好的。只是,胤a觉得,这样将情绪压在心中,人活的多苦啊。 “我与梁汾先生初见,平素我也不能轻易离家,只求先生日常劝着我这兄长些。”他们都能住在渌水亭,可胤a得早早回宫,就对顾贞观道,“让他放宽了心。总是闷着,心绪不佳,会把自己拖垮的。” 顾贞观目光温和,平静道:“此事自然,还请阿哥放心。” “……果然是顾先生,告辞了!” 胤a下午返回了宫中,刚进头所就被刘嬷嬷请到了延禧宫,惠嫔给他新做的衣服,叫他过去试试。 去年地震的时候,胤a先是令慈宁宫中人护着太后与季兰格格跑出去,然后就带着人跑来了延禧宫探望惠嫔。母子俩经过这件事,更是彼此牵挂,惠嫔将儿子当成掌上宝一样看待。 “昨儿,你舅母带着成德的媳妇入宫来了。”惠嫔帮儿子绑上配饰荷包,笑道:“瓜尔佳氏的格格果然不同一般,举手投足间大方利落,你舅母也很喜欢她。” “是吗?”胤a却道:“儿子却知道,表兄同这位新表嫂感情平平。”他得先给惠嫔打个预防针,免得将来弄出什么事儿,瓜尔佳氏公府将他额娘牵连进来。 惠嫔意外道:“这样吗?唉,成德学问好,你汗阿玛都夸他,可是聪明孩子往往也执拗。他还是觉得去了的卢氏最好……” “果然,活人挣不过死人。”惠嫔摇摇头,顺嘴道:“仁孝皇后、孝昭皇后不也如此。” 孝昭皇后去了几个月,康熙连连给钮祜禄氏加恩,而且钮祜禄家的小格格也被确定要入宫了。因此,惠嫔才有此叹。 胤a没说什么,他不能每次都劝惠嫔只看自己,不必看康熙。那毕竟是她的丈夫,小小的抱怨一下,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她理所当然可以做的。他只当没听见,笑眯眯的看自己的新衣服、新腰带。 “额娘做的真好!”这样,就能让惠嫔马上忘记糟心事,将部注意力集中到儿子身上。 送走了胤a,惠嫔忽然道:“嬷嬷,阿哥今年也有九岁了,按说,放在外头,家里就该看看门户相当人家的格格了。只是我在宫中,不知道皇上会给阿哥寻个什么样的媳妇。” “娘娘,孝昭皇后才薨逝,就算为阿哥拴婚,也得等孝期过去呢。” 阿拉木站在养心殿的地界里,已经入夏了,他却觉得身汗津津的。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膝盖,目光看向上首盘腿坐在炕上的皇帝。 康熙正在检查胤a的窗课本子,起初他眉头紧蹙,阿拉木也知道,大阿哥在寻常课业努力程度不如小他两岁的皇太子了。 阿拉木也觉得奇怪,这位阿哥并不是个糊涂人,相反,胤a可以说是少而歧嶷。他这样,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对四书五经略有轻视呢。 “他如今还是好武?” 阿拉木赶紧收敛心神:“回主子,大阿哥正是好武,每日还锻炼手腕手指,意在弓马。但在奴才看,请您看大阿哥的字,手指有力,阿哥的字也得极有筋骨。” “也还罢了。”康熙沉吟半晌才道:“太子每日都在练字,读书读的早起晚睡。保清好武……也好,不过,如今朝廷渐渐承平。朕让你做阿哥师傅,就是想让他文武兼修,不可偏颇。否则,会让人笑话的。” “琶靼住! 康熙让阿拉木退下,问梁九功道:“朕也有十数日没有见大阿哥了吧?” “回主子话,是。”梁九功掐指一算:“自上回您带着太子与大阿哥从景山归来,又命高士奇为东宫詹事之后,您一直忙着,就没有见大阿哥。” “明儿朕下朝之后,叫他过来。” 梁九功领命退下。康熙继续做着批奏折,自从上个月带着两个孩子回来,索额图就上书说太子也大了,应当配好詹事等等属官,陪伴、教导太子读书。 这倒没什么,真正让康熙皱眉的,是索额图对外说的话:皇太子怎么能总和寻常阿哥一起读书! 保成只是与保清一同骑射罢了,因为年纪有差,读书从来不在一起。自己亲自教保成读书,保清交给了佟佳氏的阿拉木……索额图啊,他就算是为太子争地位,可朕心里怎么这么不舒服呢。 康熙揉揉头,罢了,反正他也翻不出浪花来,保成的事情先这么办,他是太子,该有的一定要有。 如今最要小心处置的,反而是安亲王和康亲王,这两个人带兵太久了。如果再不处置,尾大不掉的那一天,就更难处了。 康熙看着关于京郊旗人圈地的奏折,这都要处置,都要慢慢来。一点一点的让旗人知道,国家好他们才能好,这朝廷也不是康熙皇帝一个人的朝廷! 19、第 19 章 () “拟旨,南方战事将平,安亲王岳乐劳苦功高,朕忧心皇叔,调他回京。” 胤a被带到养心殿的时候,康熙正在召见大臣,他被梁九功送到了侧间。隔着宫室,还能听见康熙说道:“康亲王杰书,命他继续向南,推进至厦门一线,收复失地。” 后面陆续还有大臣的声音,恐怕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的,梁九功端来点心:“阿哥先坐一会,主子吩咐了让您寻本书看看,皇上恐怕先顾不上这边。” “多谢梁谙达。”胤a笑道:“我就这在看会书,不会乱跑的,谙达去忙罢。” 养心殿暖阁曾经是顺治皇帝的书房,胤a绕着书架来回看,这里头的书可真不少。二十二史之外,还有一些前朝实录,各地县志等书籍。 这是什么,胤a发现靠着墙边的书摆的有点问题,他好奇的将书拿出来,又绕到另一边,发现另一边看似乎也有书,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假书脊。这是有人故意弄了个障眼法。 他伸手一摸,发现这些书和书架挡板之间还夹着几本书,一用力就将这几本书给拿来出来。这几本书都不厚,但是书皮都是空白的,胤a翻开略看了一眼,然后心跳飙升到一百八。 “急得那些杀不尽的蛮子们,一样的金线鼠绦,红缨狗帽,恨不得把大鼻子的巴都们,便做个亲爷叫。”看见这一句,胤a就知道这本书是什么。 说来也巧,这本书是安修那位研究员父亲曾经提过的:归庄的万古愁。 胤a翻着这两本书,上面居然还有注解……这是哪位神人收藏的,还能藏在养心殿。 “保清,你看什么呢?” 康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胤a一机灵,猛地站直将书藏在身后。康熙脸上略带疲倦,还是冲着他温和的笑道:“总不会在这书房里,发现什么奇珍异宝了吧?” “……您瞧见别生气,我看见书柜那里不对,乱找到的。”胤a迟疑的将书籍递了上去。康熙笑着接过来,翻看两页脸色突变,然后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只是叹气。 康熙捏着两本书久久不语,抬头却见儿子一脸担心,他招手将胤a叫来身边,道:“这是先帝的书。” “世祖章皇帝?”这是顺治的书?胤a一脸不信。 “是啊,你的玛法,世祖章皇帝。”康熙摆弄这几本书:“他还让人在宫中排演过这曲万古愁,给太皇太后……”气的七窍生烟,后面的话不好对孩子说,康熙硬是咽了回去。 “先帝是不是很仰慕中原的诗词曲赋,文章典籍?”屋子里静的烦心,胤a看着那几本书:“要不然不会将书皮撕下去,又重新装订留在养心殿。” “嗯,不止。”康熙看着自己儿子黑亮的眼睛,答道:“他曾经穿着前朝的龙袍,带着翼善冠穿行于市。宗室勋贵支持他的很少,那会只有安亲王……安王支持他。” “可是,那天儿子出去跑马,听人家说安王在京郊圈地。”胤a作懵懂状。 康熙笑道:“安王有二十个儿子,二十个女儿,孩子良莠不齐,也未必个个听他的话。他在外打仗,这样的事情,朕不能抓着不放。有些事情要慢慢来,将来汗阿玛未必做完,太子要接着做,你要帮着太子。” “儿子知道!”胤a毫无心理障碍的回答道。 他知道,以康熙目前的构想,应该是太子继位。而自己,或者未来的阿哥,挑出好的辅佐太子,保证帝国的稳固。 不管是哪个王朝,皇帝都需要自己人,并不是说做了皇帝,大家承认名分就行。曹操承认汉献帝的名分,这有用吗?只会政令不出紫禁城。 胤a要做的,就是安稳的长大,用一切机会拉近与皇帝的父子关系,拉近和亲属的关系。难道现在不为自己打下一片好人缘,要等到长大了再去混人缘吗。 这对从小跟着祖辈长大,总和长辈打交道的胤a来说并不难,人对情感的需求,无非也就是那些。 看康熙将那几本书收起来,胤a有心让父子多相处一会,就找了个话题:“汗阿玛,玛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呢?” 康熙看着儿子皱着眉毛慢慢说道:“儿子没见过玛法,没法觉得。只是,他能看这样的书,为人应该很宽容,而且,文质彬彬?” “等你再长大一点,阿玛让你去整理世祖实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康熙道:“叫你来,原是想查查你的功课,不过听你说话倒也有掌法,今日就罢了。你回去好好和阿拉木读书,知道吗?” “儿子一定好好读书!”胤a笑道:“汗阿玛也别忘了,儿子将来要整理世祖实录,一言为定!” “好好,朕一言九鼎。去罢。” 康熙坐在炕上,翻着先帝的笔记书籍,看了好一会,直到梁九功进来的时候,听康熙自语道“胤i勤奋好学,聪慧得体;胤a喜好弓马,颖悟良善,将来他们兄弟齐心,朕也就放心了。” 他的儿子不会像他一样,他会做最好的父亲,他们也会是最出色的儿子。 紫禁城里的太监都有一个技能,让胤a相当佩服:如果你不需要他们,他们和隐身人一样。而当你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马上冒出来。 比如刚才,跟着胤a的都就程隐身,而等胤a离开养心殿,他又立刻出现在胤a身后。 “阿哥不回头所吗?”都道:“侍读学士应该等着您呢。” “今儿翰林院有事,阿拉木学士明儿给我讲课,我先去慈宁宫给老太后问安,下午去骑马。”胤a笑笑:“放心罢,不会让你吃挂落的。” 顾问行的这个徒弟,虽然人高马大不像太监,不过也是循规蹈矩。胤a一向不太用他,总觉得论起来,延禧宫出来的秦吉了更让他安心。 “奴才不是怕吃挂落。”都低声道:“奴才师父叮嘱过,跟着主子凭一颗忠心。方才皇上说让阿哥好生读书,奴才只是担心您。” 胤a停下脚步,转身看来他好一会。果然,他也不甘心一直被冷遇,也出来表忠心了。 “我听说你练过布库,今儿我给哈哈主子们放假,下午你来陪我打。” 部虽然没笑,但整个人透着雀跃劲儿:“ “又跑来蹭点心了是不是?”季兰抱着白球跑出来迎他,身后还有两个跌跌撞撞的孩子正在学走路。胤a做了个鬼脸,小心的绕开两个孩子,给老太太问安。 皇太后笑着用蒙语问他:“保清,看那两个孩子,认识吗?” “孙儿想,那是五弟和……”胤a灵光一现:“小叔家的富尔祜伦!孙儿猜对了吗?” “对对!”太后笑着对太皇太后道:“额娘瞧,媳妇可说对了,保清的眼睛毒着呢。” 太皇太后道:“记得好,日后兄弟们相处就更和睦了,过去看你和保成,还没觉得多喜欢说话。这两个小子却每日咿咿吖吖,瞧瞧又过来了。” 小叔怎么把富尔祜伦给送进宫了?胤a给季兰使了个眼色,过了一会,他们俩找个借口遛猫,跑到了慈宁花园。 “小叔家里也受了灾,如今乱哄哄的,富尔祜伦在家里被吓着了。前几天刚刚叫了太医,被老太后知道了,就下旨让富尔祜伦进宫住一段时间。” 胤a做恍然大悟状,季兰碰碰他:“喂,你现在能拉多强的弓了?” 慈宁宫给季兰弄了个射箭的地方,甚至太皇太后也会过来射箭玩,顺便教教季兰一点小诀窍。季兰自觉得到了真传,非得和胤a一较高下。 “输了不许哭。”胤a先提醒,“咱说好了,不许哭。” “啧,谁那么输不起的,来!” 按理来说,女孩男孩在青春期之前,力量还没有悬殊差距,奈何胤a是个奇葩。射箭三轮,季兰三轮输,输的没脾气。 “怎么样、怎么样?不许哭啊!” 季兰没哭,但是要被他挤眉弄眼的气笑了,她道:“你怎么还这样,你瞧瞧太子,前几天跟汗阿玛过来,别提多有储君风范了。” “诶,这话可不对。”胤a笑道:“你说你是喜欢和我玩呢,还是喜欢和他玩?过去他是这样吗?” 季兰仔细想想,过去虽然胤i也有点小傲气,但是说说笑笑他也从不落人后。如今他不是傲气,而是一举一动都要被人夸“储君风度”。 “你说的也对。我觉得他现在,笑也不会笑,说话慢慢的……”季兰恍然大悟,低声道:“他在学汗阿玛!可他那么小,这么学也不像啊。” 胤a笑笑没说话,其实就是独自居住的小孩子,终于发现了自己和别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加上他在毓庆宫,能和索额图见面了,还不知道听了什么。 否则之前,孝昭皇后丧礼,他怎么突然想到了仁孝皇后。 这样压抑自己,万一哪天压不住了,就是爆发的时候。上有慈父严父的结合体,下有“嗷嗷待储位”的兄弟,胤i的耐心只会被消耗殆尽。 胤a再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压着,该是什么脾气就是什么脾气,自小如此,大家习惯了就不会挑剔。而且没有人能永远带着面具生存,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抒胸臆。 这还是他读寄宿中学烦恼人际关系那会,外公外婆告诉他的。“降低他人的期待度,然后一点一点表现自己的好处,这样的效果要比一开始卓越要好。不会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因为人都有失误的时候,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只能考50分,后来能考到80分,哪怕下一次失手考了70分,师长们也会安慰他“好好努力就没问题,看看你进步多大啊,继续加油。” 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100分,第二次考了99分,下一次失手考了87分,师长们只会皱着眉“是不是最近松懈了?考试的时候不专心、不认真?不能骄傲!” 胤a呢,现在就打算做个60分的假·小孩,然后随着年纪的增长,满满加到70分、80分,甚至是一百分。这两年相处,他也品出来了,有点小问题不要紧,这样康熙反而会挪出心思关心。 样样完美,样样让康熙放心,可如果有一天,这个完美维持不下去的时候…… 从慈宁宫离开,胤a拉着都练布库,等回到头所,发现几个宫女跪在自己面前,领头的是大宫女檀枝。 “你们这是做什么?” “回阿哥,奴婢等就要出宫了,来给您行礼。” 胤a打眼一看,起码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大宫女,他看向了自己的奶嬷嬷。陈嬷嬷就道:“阿哥,自来宫女大约在三十前后出宫,她们赶上了这一波出宫,如果不走,就得一辈子留宫里了。” “哦。”胤a点点头,问道:“那她们出宫之后,是成婚,还是……” “回阿哥,宫女出宫,有些会成婚,有些被高门大户奉养,教导自家格格。” “这样吧,嬷嬷帮我赏她们,听起来宫女出宫生活不易。多赏赐些,别让她们被人作践了。” 几个宫女都是一脸喜色,平时大阿哥不太差遣她们,宫女都以为不会得什么赏赐,现在完是意外之喜。 “诶,我记得这些宫女都是包衣旗下是吧?”胤a翻着书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秦吉了年纪还小也不太懂,都就道:“阿哥,宫女的确是内务府包衣三旗入选进宫的。” “那我看,平时她们就在头所做些事情,其他杂物谁来做啊?比如真正修修补补,做大件衣裳什么的,这都是谁的活儿?” “回阿哥,是辛者库的人来做杂务的。”都为胤a讲解:“其实包衣女子入宫,只是在主子身边做传信、跑腿,或者简单的洗刷工作。繁杂麻烦的事情,都是辛者库,或专门的做工女子来做的。” 哦,还有这种讲究,胤a就道:“那包衣阿哈,说的不就是包衣奴隶吗?为什么还有辛者库。” “回禀阿哥,包衣阿哈不能这么说。” 都顿了一下,思考要怎么解释,“奴才过去听皇上读书,提到什么部曲家臣,包衣指的是这个意思。而包衣阿哈说的就是辛者库,因为他们是罪奴,就和外头良贱之分一样,不能混为一谈的。” “那内务府出身良好的女孩子,会派到出身不如她的主子那里伺候吗?不会尴尬吗?”胤a真的好奇。 都笑道:“阿哥说的是,所以包衣入宫待选的时候,会根据出身分类。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么一聊,胤a突然发现自己缺少常识,对这个宫廷实在是太不了解了。他挥舞着毛笔,在他的课业安排上添上了一条“每日和都说话”。 时间慢慢流逝,九月的时候,京城又震了一次,所幸震感不太严重。宫中也没有再次出去避难,不过这一震,震出个大消息“辛者库有个女人被皇上宠幸,已经有孕了!” 消息传得多广? 这日胤a练武回来,发现自己自己头所的宫女,居然和新搬来的三阿哥的宫女聊这件事。 “那是二所的宫女是吧?”胤a看着两个宫女被押着过来,道:“送回二所,交给三阿哥的嬷嬷。头所这个,” 都清清嗓子,胤a示意他有话就说,都低声在他耳边道:“阿哥,不能送慎刑司。” “……这个带进来。” 二所的事情,早有人一溜烟跑去了钟粹宫告诉荣嫔马佳氏,饶是马佳氏一向不太动气,此刻也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她生了五儿一女,就活下来二格格和三阿哥,唯恐有人在他们身边作妖。 “我把阿哥交给她们,她们可好,居然在阿哥所嚼舌头!”荣嫔气道:“传我的话,过几天把那个宫女给我打发出去!” “还有,替我备份礼物送到延禧宫,说谢谢大阿哥。” 荣嫔身边的嬷嬷却道:“主子怎么就……大阿哥也没将头所的宫女送到慎刑司。” “他连嬷嬷都送过,还怕宫女吗?未必不是想到了万一送了,二所要是也被牵连,脸上不好看。”荣嫔道:“不管大阿哥怎么想的,咱们都不能缺了礼。阿哥还小,读书练武,有哥哥带一带总是好的。” 结个善缘,嬷嬷明白了,自去准备不提。也不说延禧宫的惠嫔收到了礼物才知道这件事,只说乾西头所里,胤a正在审问宫女。 檀枝她们已经出宫了,胤a身边这几个都是新来的,胤a坐在上首问道:“你们围着瞎说什么呢?” “奴、奴婢……”小宫女迟疑着不肯说。 都呵斥道:“阿哥面前还敢隐瞒,你想进慎刑司吗!” “奴婢们说的是辛者库那位!” 胤a忽然一笑:“没想到啊,我这阿哥所,居然也有说这事儿的。” 他正要说如何惩罚小宫女,外头秦吉了蹭进了屋子,一进来就跪下了:“阿哥,那、辛者库那位,被送到延禧宫去了!” “?” 20、第 20 章 () 卫氏是个很美的女人。 秦吉了对胤禔这么说的时候, 还被胤禔嗤之以鼻, 她当然美,而且要比后宫的嫔妃还要美, 否则康熙这种重度完美主义者怎么会将她从辛者库拉出来。 只是,胤禔忽略了卫氏美貌的侵略性,并不是咄咄逼人的那种美, 而是润物细无声。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看了她好一会了。 但胤禔是什么人? 徒手攀岩,高空作死,他什么没见识过! 攀岩社的妹子, 大学里的学姐,他也是面对面谈笑风生过的。除了没拉过小手,没有开始一段美妙的恋情之外, 什么样的美人儿也不能让他瞠目结舌。 所以他只是欠身拱手, 不知道怎么称呼, 还是保持沉默。然后他就看卫氏还了半礼, 去了延禧宫西配殿, 秦吉了小声告诉胤禔, 这位卫庶妃如今就住在西配殿。 八阿哥二月份出生, 之前皇太子率领诸王、大臣因为送仁孝、孝昭两位皇后的梓宫而祭祀,这也是太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个开始。 然后太子又随皇帝迎接前线归来的安亲王岳乐,被人称为“英睿不凡,极有风范。” 去年詹事府就商议东宫出阁读书的事,不过康熙只是令胤礽去祭祀仁孝皇后, 并没有决定出阁的时间。他更抓紧了太子的学业,皇太子读书练字骑射,都是每日用功。 他们兄弟也很少见面了,尤其是二月康熙再次册封后宫之后,除了贵妃佟佳氏成为了皇贵妃,孝昭皇后的妹妹成了贵妃之外,惠、荣、宜、德四嫔都升到了妃位,成为了一宫主位。 这之后,胤礽每日苦读不辍,骑射练习也在毓庆宫中。而胤禔跟着阿拉木读书,还去武英殿蹭书看,基本处于被放养的状态,两个人时间完错开,自然就见不到了。 武英殿有书局,去年康熙下令将左右廊房设为修书处,掌管刊印装潢书籍之事。由亲王大臣总理,其中办事的人,是翰林院选派,或者皇帝特旨派入。阿拉木就承担了一个协修的差事,不忙,兼任而已。 胤禔完是厚着脸皮凑热闹,换上低调不显眼的衣服,假装是哪位宗室王子,溜达着跟在阿拉木去武英殿。偶尔还能遇上负责修明史的严绳英等人,而容若表哥也在这里有个兼职协修。 他们国史馆修明史,草稿交付印刷就在这边,明珠这位总裁官偶尔也会过来。 胤禔瞧着他舅舅,满嘴之乎者也,一脸正气凛然。对他和容若,又化身成慈爱的舅舅和父亲,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已经在朝上和索额图掐的难舍难分了。 凡你赞同我就要反对,你反对的我都要赞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舅舅,我听说他和索额图闹起来,连我都听说了,外头只会传的更厉害。”惠妃担心道:“你没什么吧?” “没事。”胤禔一脸笑容:“汗阿玛自有定夺,再说舅舅最有分寸的一个人,不会逾越的。” “唉,他官没做大的时候,我特别担心你舅舅一辈子蹉跎。等到你舅舅如今做了大学士,我每每听说这些消息,心里都觉得不安。” 惠妃其实明白,自己只是怕兄长浪的太过分,带累了儿子。可她是家里的老姑娘,被兄嫂精心照料养大的,这么想,她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胤禔笑了一下:“因为有儿子嘛,若是舅舅与索额图闹的不可开交,引汗阿玛发怒,您怕耽误了我。额娘,这也是人之常情,都是您心疼我,所以才这么担心。” 惠妃抚着儿子的发辫,她儿子看上去像十二三岁的少年了,一贯的贴心孝顺、有主意。惠妃如今才真的明白,自己这辈子,以后瞧着儿子就够了。 “额娘,汗阿玛对舅舅和索额图都是不置可否,不要紧。”胤禔笑道:“看汗阿玛将小阿哥交给您,可见您在他心里也是可信可托。至于儿子,说句过分话,哪怕有天舅舅倒了,儿子也是堂堂皇长子。” “你也大了,再过两年都要娶媳妇,只要你心里明白,额娘就放心。”惠妃道:“额娘恨不得替你操完一辈子的心,让我的保清平平安安。” 胤禔单膝跪下,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安修的母亲从来没这么抱过他。 暖阁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惠妃笑道:“你也去瞧瞧,说来……去瞧瞧罢。”惠妃没能看着儿子一点点长大,如今看着八阿哥,她倒是想起胤禔刚出生那会。 一这样想,她对八阿哥就格外的上心,已经半岁的八阿哥白白胖胖,包着尿布咿咿呀呀。胤禔捏捏小孩子藕节似的胳膊,可真肥啊。 噗啦噗啦,他做了个鬼脸,八阿哥咯咯的似乎在笑。挺可爱的孩子,真的是后来那个“八贤王”?胤禔抓抓头,反正他只知道胤禩名声好的过分,然后被康熙和雍正两代帝王看不上。 这倒霉孩子,胤禔任由小孩子拉着自己的手指,思绪一时飘得很远。 三月的时候,康熙在接到清军开赴云贵的消息以后,高兴的为还没取名字的小阿哥们取了名字。荣妃的小阿哥行三,取名胤祉;德妃的儿子是四阿哥,叫胤禛;宜妃所出养在太后跟前那个是胤祺。 德妃生的六阿哥叫胤祚、庶妃戴佳氏的七阿哥取名胤祐,而新生的八阿哥也有了名字,叫胤禩。 “阿哥,听说有人议论六阿哥的名字呢。”秦吉了如今各处交际,因他是大阿哥身边数得上的太监,在阿哥所里也不是白给的。小太监们跟着大太监学的半夜赌钱,秦吉了只要使银子,自然有各路消息。 “议论什么啊。”胤禔捧着从武英殿顺回来的武备志看的不亦乐乎,虽然是竖版书,但是看习惯了,也挺正常的。 “说六阿哥取名胤祚……那个。”秦吉了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都站出来道:“阿哥,就是说六阿哥深得皇上的爱重。” “……万黼还叫黼呢,帝王之冠服。再说,小八还是胤禩呢,禩通祀,祀,国之大事。”胤禔哭笑不得:“怎么扯得上。” “外头说德妃娘娘是独个封的德嫔,如今又进位永和宫主位。”秦吉了道:“宫中就传说德妃令皇上另眼相看,自然带着六阿哥也不同一般。” “行了行了,这种话以后少说,胤禛也是德妃生的,怎么不说他?”胤禔气笑:“我看禛字福气也蛮大的。” 这种话在宫中也没流传多久,就胤禔来看,似乎只有毓庆宫受了点影响。不,准确的说,是索额图受了影响。因为他去武英殿的时候,都听说索相最近别提多礼贤下士,温和可亲了。 可惜,索相骨子里就和明珠不是一路人,他装两天就装不下去了。在发现皇帝只是心血来潮给儿子取名字,根本没那么多想头之后,索相故态复萌。 倒是让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索相没吃错药啊。” 康亲王在东南打仗打的顺手,西南那边河西四汉将逼近昆明,图海已经平定了陕甘一带,而冒充朱三太子的杨起隆也被图海抓到,押解进京处死。 这几年也把康熙憋坏了,去年冬季因为太和殿突然失火,他还小病了一场。如今三藩被彻底平定就在眼前,这个夏天他决定带着祖母、母后和孩子们往遵化汤泉去了。 康熙对坐汤这件事一直很热衷,只是这两年事情太多了,实在分不开身。如今他拖家带口,连同他的三个兄弟携家眷,以及南书房得力的大臣如高士奇,统统来到了遵化。 “你们看好阿哥们,不许让他们多泡,孺子不宜在汤泉中待的太久。”这次跟着来的只有胤禔和胤礽,还有就是季兰和二格格。其他孩子因为年纪小,所以照旧待在宫中不准乱跑。 “胤礽一向听话,胤禔,你听见了吗?”康熙看着两个儿子,他很放心太子,可胤禔就太不让他信任了。 “儿子听见了,阿玛放心!” 皇帝一脸不放心的带走了太子,胤禔解放了,他才不要去泡温泉呢。他要在野地里骑马,他要打猎,来的时候他问过南书房大臣高士奇了,这附近有老虎! “你说阿哥没去温泉?”曹寅来告诉容若,大阿哥跑出去了,容若吓了一跳。 “是啊,不过你别急,我看了一下,奇里侍卫和他的太监应该都跟着呢。不会出事的。” “子清,你先替我一会,我出去找找他。”容若收拾收拾就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三等虾出去寻人了。 等曹寅向康熙报告的时候,皇帝居然毫不惊讶:“朕就知道他不会安生待着的。”康熙一脸平静,他的长子惯会出人意表,那折腾劲儿他都习惯了。 “有侍卫跟着就不要紧。”皇帝微笑着看太子:“胤礽,你想不想去啊?” “儿子要留下听汗阿玛教诲。”胤礽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儿子不想去。” 遵化汤泉从唐代就被皇室开发,中间包括辽国在内,几个王朝都没有停止开辟温泉。而皇室汤泉驻地附近,还是是大片的自然原野,完可以过来行猎。 胤禔骑在马上,看着满目翠色,按照上次在景山那样指挥侍卫选出一块地方,然后包围上去。 “阿哥,让奴才先去看看吧。”奇里侍卫道:“得确定一下哪里猎物多才行。而且万一有老虎、野猪之类的野兽……” “那正好啊,晚上咱们吃烤野猪!”胤禔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副心神都放在如何猎个虎啊、野猪啊之类的东西上,直到身边的巴特压抑着声音喊出一句。 “小心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胤礽这个礽啊,除了福气的含义之外。从本人往下数第八代叫“礽孙“,九成九玄烨也是想着延续、承继给儿砸取的名字。 良妃的父亲是五品内务府管领,哥哥是四品盛京管领。所以说良妃没有带累老八,反而是老八带累了良妃。也是个惨。 至于良妃家究竟犯没犯罪不重要,因为官员就算因罪罚入辛者库,被赦免也是可以的。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想上王者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上王者 20瓶、shelly 5瓶、且听风吟 4瓶、爱喝红荼的小猪 1瓶、蟹黄包 1瓶、今年想脱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21、第 21 章 () 三丈外, 一头斑斓猛虎匍匐在地, 伺机而动。 后面的侍卫想冲上来,却又怕猛虎受到威胁猛然冲过来, 伤了阿哥的小命,他们也跑不了。奇里小声道:“阿哥、阿哥您往后,慢慢来。” 巴特已经偏坐在马上, 打算万一老虎有所动作,他就扑上来压在胤禔身上。身后的都慢慢凑上来,与萨宾图一起给苏鲁及诸侍卫使眼色:快把弓箭搭上! 胤禔的马是宫苑里训出来的,此刻瑟瑟发抖, 前蹄要撑不住俯卧在地。胤禔依旧加紧马腹,让自己稳如泰山,仿佛与马鞍连成一体。 搭箭、拉弓, 对准老虎的眼睛。 周围的人屏住呼吸, 看着皇子与老虎对峙。盏茶时间, 就在他们以为老虎要放弃的时候, 那只斑斓猛虎突然暴起, 直直朝着胤禔扑了过来。 长箭射入老虎的眼睛, 从虎头侧面突出, 溅出一串血迹。 胤禔带马向前,老虎却又猛地抽动一下,胤禔拔出腰刀劈了下去。侍卫也一拥而上,将老虎围了起来,奇里还要请罪。 “请什么罪, 快点捆好了,回去我要带着它给汗阿玛瞧瞧!”胤禔将弓箭收好,高兴的看着老虎,真好,皮毛没有多大伤损,不会浪费。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已经有一层薄茧,他没有浪费自己过去的经验。他膂力过人,与每日的科学训练有直接关系,在这个时代,自己已经有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大阿哥勇武过人!”苏鲁帮着捆上了老虎,抬到了侍卫带来的板车上。 胤禔指着前方:“往前走!我们还能找到猛兽,勇士们,跟我走!” 侍卫和哈哈珠子都举着腰刀:“嗷!” 容若找到他们一队人的时候,胤禔已经往回走了,容若看着板车上满载的一只老虎、两只野猪,不可数的兔子和野鸡,深觉曹寅说的没错,自己就是太操心。 “表哥!” 胤禔纵马跑过来:“快看,我厉害吧!内老虎可是我自己射中的。” “厉害,真厉害。”容若边笑边点头:“别说,这头虎射的正中眼睛,砍的这几刀也没有伤了虎皮。的确有一手。” “表哥,干脆你也帮我写一篇,嗯,伏虎记,如何?” “游记要自己写才有趣,而表章都是官样文章,这样吧,我送首词给你,如何?” 胤禔惊喜笑道:“那自然好,洗耳恭听。” 容若与表弟并辔,往驻地走去,百步之内成词:“过尽遥山如画,短衣匹马。萧萧落木不胜秋,莫回首、针阳下。别是柔肠萦挂,待归才罢。却愁拥髻向灯前,说不尽、离人话。” “好是好,可我觉得,这有点……这是写闺中女儿的吧?”胤禔歪头问道:“上半阙写的是短衣匹马,我们打猎的人,可下半阙就变成了柔肠牵挂,最后又是说不尽的离人话。” “怎么,写闺中女儿离别之情不好么?”容若微笑:“有人牵挂、有牵挂的人,我觉得很好。” “也不是不好。哦~我知道了,表哥在想表嫂吗?” 胤禔朝容若挤挤眼睛,身后的奇里和苏鲁也笑起来,连守在猎物边上的萨宾图和巴特都忍不住笑出声。只是,容若并没有脸红,反而皱眉道:“别乱说。” “……你们俩,还是合不来?”胤禔这会降低音量,“可是舅母带着表嫂入宫,我额娘说那位格格人不错啊。” “这世上不错的人很多,好姑娘也多,数不胜数,难道我要挨个认识一下?”容若叹道:“你还小,日后就知道了。” 胤禔就不再说话,一行人到了驻地的时候,发现外面跪着一溜人。只见梁九功出来,将他们引入皇帝住的地方。 曹寅迎他们过来,容若就问道:“那不是文贤吗?前面的似乎是他父亲……” “是文贤与他父亲施琅将军。”曹寅道:“大阿哥,皇上让你先去太子那里,晚些时候一起去给太皇太后、皇太后问安。” “我知道。”胤禔却没动,他一脸好奇:“子清侍卫,那个施琅将军,是不是呆湾郑氏,跟着郑芝龙的降将啊。为什么他来了这里?是不是因为康亲王在东南打仗打的好,要用上水军作战了?” “就是他。”曹寅道:“阿哥懂得好多啊。”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是道方才太子那边还派人找人,请大阿哥赶紧过去。 胤禔看从曹寅嘴里问不出什么,就带着都和侍卫们走了,留下容若对曹寅道:“文贤随父一起来,是想跟随出战吗?” “大概是。听说是内阁学士、安溪李光地举荐的,认为收台的时候已经到了。”说话的人是蓝翎侍卫张纯修,他与曹寅一样都是正白旗包衣,也是佐领。 施文贤就是施琅之子施世纶,他与容若、曹寅,以及张纯修都是渌水亭的常客,文名显于京华。而且张纯修与容若早就结为异性兄弟,见面自然更是亲热。 张纯修上下打量容若,惊道:“难道你也想去?” “子安兄觉得不妥吗?”容若笑道:“我为侍卫,为国出战岂非理所当然。” 张纯修只是摇头,曹寅也道:“子安兄和我想的一样,就算你想去,皇上也未必会答应。就算皇上答应,太傅难道会答应吗?” 闻听此言,容若也只能叹气,他阿玛明珠希望他“事少、功高,无灾无难到公卿”。打仗这种事情,慈父明珠是万万不会让爱子涉险的。虽然最后决定的是皇帝,可明珠总有办法给事情搅黄了。 胤禔过去的时候,胤礽正在射箭,三箭都在靶子上。看见他来了,胤礽大声道:“大哥,来比比!” “好啊。”胤禔笑道:“太子先来。” 胤礽还是连射三箭,毓庆宫的太监高声道:“三箭中靶!”一只射在了红心上,两只稍微偏了一点。 轮到胤禔的时候,他干脆来了个三箭齐发,看的胤礽目瞪口呆,然后笑弯了腰。无他,这三只箭在靶子上成了个三角形。 “不行不行。”胤礽一边笑一边摆手:“这不算,大哥你得好好射。” “我刚才带着人去打猎了,听说太子找我才过来的。”胤禔指着自己:“你瞧,我这衣摆上还有血迹呢,容我先去洗个澡成吗?回来再陪你。” 皇子都是石青色四开裾,再说胤禔袍子上都是土,胤礽也没看出来他的袍子上有血迹。此刻仔细一看,黄土和血迹都成了黑褐色在衣服上。儿童太子表情扭曲:“大哥你快去吧,噫。” 汤泉真的很舒服,而最舒服的莫过于,你从泥土里摸爬滚打弄得一身脏泥巴,然后不用自己洗衣服。怪不得说由俭入奢易,被封建社会糖衣炮弹腐蚀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洗衣机,胤禔想了一下,如果自己还魂成了一个贫民子弟会如何? 嗯,那大概是想方设法往上爬吧,就冲着不用自己洗衣服。我可真没出息啊,胤禔靠在汤泉中,毛巾搭在额头上,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祖父抱着自己讲故事。 “爷爷,故事里都是主角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如果当时打仗打到了主角的家里,他还会快乐吗?” “安修在烦恼这个?”爷爷笑的很慈祥:“人生就是这样。你想的是战乱,是外力。可是你想过没有,哪怕再幸福的人,也会老、会死。所有的幸福都会终结。” “那我们努力干什么?”安修小时候还是挺有发散思维的,他马上就问:“这么说,我们的努力不久没意义了吗?反正也会死,所有的努力都会消散。” 爷爷怎么说来着? 人活着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因为人有社会属性。“哪怕一个人只为自己活着,他是不是也需要实现自我价值?自己的理想要去试着实现啊。” 现在回忆起来,自己那会简直是个杠精,胤禔记得当时自己还问:“可要是一个人完没有理想,他也有条件享受生活、醉生梦死,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爷爷没有把自己这种小杠精扔出去,真是祖孙感情很深刻了,爷爷回答他“哈哈,等你长大了,可以去读一读杨朱之学。其实这种选择本身,是没有对错的。 安修你要记得,这世上很多事情,追溯根源都有因果,都有一个为什么。不管做出哪种选择,都要问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能过的了自己这一关,能说服自己,那就尽管去做。” 外婆却是另一种说法“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人还是要良善,才能活的舒坦。” “阿哥、阿哥?” 秦吉了小声的喊他,将胤禔从回忆中惊醒。他已经不是过去无忧无虑,在祖辈关爱下长大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了,他成为一个封建帝国的皇子,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胤禔从水中站起来:“小秦,给我找衣服,要那个灰色的纱袍,穿着凉快!” “阿哥,您没带灰色的袍子……阿哥您说的是不是雪灰那个?” 胤禔眨眨眼:“那就是吧。我看都是灰色,反正就那个,天热儿,别用石青,闷得慌。” 这会宫中审美走的还是朴素大方,要求的是低调,虽然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但颜色风格一定要素净。谁能想到几十年之后,会出一个那么喜欢花哨的弘历呢? 其实这么一想,自己这位未来可能出现的大侄子,说不定是被朴素风逼的逆反了。胤禔自己想着,就呵呵笑了起来。秦吉了正拿回了袍子,看见阿哥正在笑。难道穿新衣服也能这么开心吗? “施卿看看,这虎乃是朕的大阿哥所获,你看如何?” 施琅此来就是为了重整水师报仇的,自然不遗余力的说好话,什么“皇长子勇武过人,颇有皇上风范啊”,什么“见皇长子如此,太子殿下必定更勇猛”,又是“圣上督子甚严,皇子们文武兼修,让臣子汗颜。”云云,说的儿子施世纶简直没耳听。 康熙道:“施卿,康亲王在东南已经推进至金门一线,而且正月的时候,郑经已死。朕想,也到了出兵收台的时候了。” 施琅却道:“皇上,臣有下情禀报,就算郑经死了,可郑经长子郑克臧为人明敏果断,岛内都说他有郑成功遗风。他在岛内颇得民心,而且他自少年时就监国于岛内,于军务民政颇有建树。此刻若是贸然攻台,岛内哀兵众志成城,这……” “施琅,朕问你,如果郑克臧也死了吗?” “皇上此言当真?”施琅大为震动,“是臣失言了,天子一言九鼎,臣只是、只是太震惊了。” “哈哈哈。”康熙笑道:“连朕都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自毁长城。来人,将太子和大阿哥都叫过来。” 等胤礽、胤禔都来了,康熙就道:“曹寅,你来说吧。” 曹寅就道:“是。据我军探子回报,自正月郑经去世,他的次子郑克塽的岳父冯锡范联合郑成功诸子,说服了郑成功之妻董氏夫人,废黜了克臧王位。 但郑克臧拒绝交出玺印,冯锡范联合郑聪等人,在董太夫人的默许下,攻击郑克臧是螟蛉子。岛内说郑克臧是自杀,不过据朝廷所获的消息,他是于暗室之中被绞死。” “施琅,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尽管说。”康熙指着曹寅道:“既然要派你去福建,自然要让你知晓各方面的情况。” “臣想请教,那郑克臧之妻呢?”施琅问:“克臧之妻,乃是郑成功的谋士陈永华之女,永华也是郑经的老师。虽然陈永华已死,但以他在岛内的威望名声,不应该没人站出来说话。” “曹寅先不要说。”康熙看向了两个儿子,“太子说说,为什么没人为郑克臧和他的夫人说话?” 胤礽想了一会:“回汗阿玛,儿臣觉得,一定是岛内认为我朝承天景命,康王既然已经推至金门,他们岛内必定保不住,自顾不暇,又怎么会顾及他人!” 康熙点点头,没有下评语,他又问:“胤禔,你怎么看?” “回汗阿玛,儿子以为,不可能岛内一个有良心的人都没有。”胤禔想了一会道:“但就算一个人有良心,可他也要顾及自家身家性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而且,儿子觉得,或许郑克臧就是因为太过刚毅果断,所以才会为人所忌。毕竟那些人是他的亲祖母、亲叔叔,克臧是不是郑经亲子,难道郑经本人不知道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用这个说嘴。 这些人必是觉得郑克臧继位,只会妨碍他们继续掌权,为了个人私利,他们宁可拼着前路渺茫,也要杀掉郑克臧,扶持一个软弱之人继位。私心才是祸害。” 封建军队而已,当他们是有信仰、有严明纪律的pla?树倒猢狲散,谁会为指望不上的人拼上家性命,何况连亲奶奶、亲叔叔都放弃了他,安知家将们没有揽权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呆湾是故意打的,据说真实地名太多,容易被高审。 郑克臧之死真是岛内丑态毕现的一幕,郑成功一代人杰,身后留下这么一帮玩意。 22、第 22 章 () 皇帝依旧没有表态, 只道:“曹寅, 你继续。” “是。郑克臧之妻在克臧被杀之后,殉夫而死—也有说是被逼杀。据说当时已经有了身孕……”曹寅叹道:“施将军, 那些人的确是私心太重,祖母可以说孙子不是亲生,叔叔可以看着侄儿后嗣断绝。” “那是郑家自己作死。” 施琅想到自己被杀的父亲和兄弟, 此刻五味杂陈,“既如此,说明岛内已经没救了。郑克塽不过是黄口小儿。皇上,臣敢用身家性命作保, 此次攻台必成!” “好!”康熙笑道:“施琅你有如此气魄,朕也就放心了。朕此刻便拟旨,令你任福建水师提督, 与福建总督姚启圣一并负责攻台之事。你先回京安排一下家小, 待朕旨意一到兵部, 即刻启程。” “臣万死不辞!” 这么快就安排好了呆湾的事情, 可胤禔能想象, 这也不是康熙脑袋一热, 只看消息如此详实, 就知道暗地里没少花功夫。 施琅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汤泉驻地,康熙看着胤禔道:“你射虎的事情,朕都知道了。弓箭练的不错,不过太过轻率了,当时如此危险, 倘若你反应不及,当时老虎突然暴起,你又该如何!” 说话间,皇帝已经已经带了火气,胤禔怕带累自己的伴读和侍卫,马上道:“汗阿玛,那会奇里侍卫和巴特他们都打算扑到儿子身上了,他们还是很忠心的。” “哼哼,要不是冲着这份忠心,你以为朕会轻易饶了他们!”皇帝没有刚才那么火,只是哼道:“只是一人开导他们十小板。” 胤禔没话说了,这可真是……爱子情深。他想起前些日子在武英殿看过的御制纪非录,是洪武皇帝朱元璋记载自己那些藩王儿子、侄孙“丰功伟业”的。 什么藩王强抢民女、什么让外男住在自己内院-这干什么就没人知道了,要么就是藩王打死自己的长史、典薄等等属员,还有的弄只老虎在高墙大院里,让侍卫搏杀。 如果不是清朝王公都被拘在京城和盛京,按照康熙这种处理办法,哪怕儿子受罚,近枝亲王郡王也会闹的没边。反正有属员兜底扛罪。 “走罢,该去太皇太后那里了。” 刚到汤泉,老人家也觉得累了,晚饭后没说几句,康熙为了让老祖母早点休息,就抓着孩子们离开,美其名曰:问问功课。 这份精力真是让人敬佩,最后胤禔是打着哈欠回到住处的,他还不能休息,而是叫来秦吉了:“都也挨打了是不是?” “回阿哥话,都、奇里侍卫和几个跟着的侍卫,还有您的哈哈珠子都挨打了。” 胤禔叹口气:“也是怪我。你去找找,应该有跌打损伤药之类的,多拿点,跟我走。”看今天这架势,这几个人明儿是不会有养伤优待的,自己还是送点东西过去吧。 奇里几个人倒是躺在一块,晾着屁/股养伤呢,他们倒没觉得多羞耻。自古以来都是主辱臣死,秦国太子反对变法,被削掉鼻子的是太子的老师;唐朝太子要杀老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他们不过是被皇上教训了几小板,实在也没法说什么。这倒不是奴性坚强,而是这年头有人会想自己能和皇帝讲道理吗? 那绝对没有。 胤禔进来的时候,几个人还哼哼哈哈的说话呢,看见阿哥进门才觉得自己这幅尊荣很不妥当,一个个龇牙咧嘴的要换衣服。 “好好,都别动了。”胤禔对男人光溜溜的屁/股没兴趣,他将药酒和药丸递给伺候的小太监,“帮他们敷上,把药吃了。内服外敷,万一明儿还有行猎这种事,你们也不会太难受。” “别说话,也不必谢恩。”胤禔走过去,将巴特按在床上不准他起身,道:“这事儿归根结底怪我,我今天有些行险了,这不好。” “阿哥这么说,奴才心里倒过意不去了。”萨宾图道:“原本哈哈珠子就该替主子周,结果今天我开始也被吓傻了,反而愣了好一会。”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们吃了药,摸上药酒好好休息。”胤禔留下一句话干脆的走了。 奇里还以为这位皇子特特跑过来施恩,没想到说走就走,半句废话没有。倒是个真诚的人,奇里心道,侍卫伺候主子,就怕遇上那种表面温和,内里隐忍狠毒的,又或者外头看着文雅、内里暴虐,真是没处说理。 “主子,您也该回去休息了。”秦吉了道:“万一明儿,”他话没说完,就被胤禔打断了。 “嘘,你听。” 远处传来一点点歌声,是蒙语,挺欢快的。居然还有伴奏,就是听不出是什么乐器。胤禔顺着歌声走过去,什么人敢在驻地这样欢歌,难道? 等走到有火光的地方,胤禔一看人就知道,果然如此。康熙坐在上首,下头燃着篝火,有个人正在唱歌,而曹寅和容若表哥也在坐,还有个外国人,还有几个人不太认识。 “诶,保清!”皇帝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长子,招手叫他过来:“你怎么还没睡觉?” “儿子睡不着,出来散步,听见有人唱歌就过来看看。” 康熙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会赶巧,保清,听听这是什么歌?给朕说说。” 胤禔竖起耳朵细听,一字一句的说道:“美丽的姑娘,我的太阳。你俊俏的身影,何时才能来到我身旁。” 皇帝恶作剧一样看着儿子,火光将胤禔的脸照的通红,康熙哈哈大笑:“快瞧,咱们大阿哥也知道慕少艾,居然脸红了!” “我才没有想着漂亮姑娘,您捉弄我,这明明唱的是海骝马!”胤禔大声抗议:“阿玛捉弄我,他明明唱的是矫健的海骝马,奔向前方!才不是什么姑娘。”这歌怎么后半段莫名从马儿变成姑娘了。 结果就是皇帝和底下坐着的大臣,侍卫,甚至那个洋人都哈哈大笑。 胤禔鼓起脸,他都没来得及开始一段美丽的恋情,哪来的什么俊俏的姑娘可以想。或者觉得阿哥太窘迫了,那唱歌的蒙古人停下嘹亮的歌声,向他走了过来。胤禔这才看清楚,这是个年纪不大的蒙古少年。 少年右手抚在左胸,弯腰行礼道:“皇子不必害羞,满蒙旧俗,向姑娘表白并非恶行。” “你是谁?”胤禔走下去,少年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相,五官还算端正,长得也还让人顺眼,就是比胤禔高了大半个头。 “我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台吉,班第。” “达尔罕亲王的名字也是班第,你是他什么人?”胤禔好奇道。 少年台吉欠身:“我的阿布与额吉已经去世了。伯祖是科尔沁多罗郡王奇塔特,是忠亲王之孙。” 忠亲王就是太皇太后的父亲,胤禔算一下,这小子是太皇太后的曾侄孙。 “保清,班第与你同辈。他的曾祖父是太皇太后的三哥索诺木。”康熙道:“班第比你大几岁,如今能拉得十力弓。怎么样,被比下去了吧。” “儿子不这么想。”胤禔不服输的嚷道:“儿子觉得,就算输也只是输在我不会唱歌!”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这似乎是个言行无忌的场合,众人都处在一种轻松的氛围里。那个洋人站起来说道:“皇帝陛下,以臣下的看法,皇子与这位王子,可以在明天比试一二。” “臣亦有此见。”高士奇也来凑趣:“皇上,以微臣浅见,说不定大阿哥真的只输在不会唱歌。”明珠是高士奇的恩相,他自然要出来维持场面。容若却不说话,只是微笑,倒是曹寅见他如此,心中叹气。 康熙自然喜欢自己儿子不服输,在众人起哄下,皇帝笑道:“那好吧,你们明儿比一比,看谁射中的猎物多。班第你敢吗?胤禔你呢?” “敢!” “敢不从命。” 康熙继续与心腹爱臣们说笑,而胤禔也和班第聊天,对方的满语和汉语说得都还不错,这就很难得了。 “皇子在找什么?”班第看胤禔左顾右盼,如此问道。 胤禔就道:“方才我听你唱歌,还有人伴奏,那是什么乐器?” 班第指着曹寅道:“是那位侍卫吹的乐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曹侍卫,班第说方才你给他吹乐器来着,我没听出来那是什么,能告诉我吗?” 容若在旁笑言:“真是不够你好奇的。”他顺手从曹寅腰间摘下一个竹筒似的东西,“就是这个,埙,竹埙。” “等回京我也要学,这乐器真好,可以随身带着。”巴掌大不显眼,方便携带。完是胤禔的理想型。 时间太晚了,如今还是半大孩子的胤禔被要求回去睡觉,临走的时候,班第喊道:“阿哥好好休息,别忘了,我们明天比赛!” “好!” 第二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胤禔要和班第比试射猎,都觉得有趣,非要做个裁判。 “两宫都来看热闹,班第毕竟是太后娘家人,阿哥不要太咄咄逼人。” 这是来自曹寅和容若的提醒,胤禔只是嬉笑:“多谢二位,我记下了。” 可以放点水,但不能太过,而且也要看这个班第为人如何。如果人家觉得相让是羞辱呢? 胤禔如此想着,与班第同时跨上了马背,在开始射猎之前,他们要先赛马。 一声哨响,两匹骏马箭似的飞了出去,周围的人挥舞着旗帜甚至上衣,大喊道:“快、再快!” 作者有话要说:  御制纪非录是一本有趣的书,不外流,大内收藏。朱元璋写来记录自己那些儿子、侄孙的烂事。 这帮人简直五毒俱,藩王这种生物就约束在京城最好,最多是个纨绔子弟,放到地方真心祸害。 23、第 23 章 () 班第的骑术要好过自己, 跑出一里地之后, 胤禔就发现了这个事实。 他平时自负骑射过人,但平时他骑马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 一则在京城里怕撞到人,二来觉得速度太快在马上想吐。 今天算见识什么叫马背入履平地,如果说胤禔能做到危险来临的时候, 在马上保持稳定。那么,班第就是在高速移动的马上保持着绝佳的稳定。 心中的不服输被真切的激发出来,胤禔挥着马鞭催马向前,勉强能和班第保持半个马头的差距。 按照约定, 两个人要从行猎的帐篷跑到山脚下,然后绕回帐篷。就在绕回来的时候,胤禔的坐骑马蹄绊了一下, 眼看着胤禔向后仰, 要从马鞍上摔下去。 “阿哥!” 已经带马转过去的班第勒马向后, 伸长胳膊猛地抓着胤禔的腰带, 将他提回了马背上。两个人就停在了树下, 胤禔喘了几口粗气才缓过来, 他扶着班第的肩膀道:“谢了。” “阿哥何必这么拼命。”班第顿了一下才道:“您并不需要什么进身之阶, 何必这样认真相争。” 这话说的奇怪,胤禔想要发问,班第一挥鞭子,骏马立刻飞奔而去。胤禔在后面夹着马腹“快跑!” 最后还是胤禔略胜一筹,因为快到帐篷的时候, 班第突然降下速度被胤禔赶超了。康熙非常高兴的夸奖了儿子,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也很高兴,还赏赐了胤禔和班第。可胤禔本人没觉得多开心。 康熙带着大家去狩猎,紧挨在他身边的是太子,胤禔有意落在了后面。就算冲着身边的侍卫和哈哈珠子,他也什么争先之心。 “喂,你干嘛要让着我。”胤禔带着人不追猎物,追的是班第。 小台吉被他烦的不行,他只要一搭弓,胤禔就先下手。皇子身边的侍卫、随扈足有几十号人,班第身边显得孤零零的,自然争不过他。 “怎么样,我说的吧?跑马你能赢、打猎你不行,我就是输,一定输在不会唱歌!” 班第被激的满脸通红:“你太过分了吧!” “放肆!”苏鲁喊道:“台吉就算是蒙古王子,也不能这么对皇子说话!” 胤禔看了他一眼,苏鲁马上低头闭嘴。比起来侍卫,哈哈珠子们更怕胤禔,虽然胤禔对他们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从不折辱他们,除了上一次也不让哈哈珠子背黑锅,但这些少年还是怕他。 别说皇子,现在京中大族的子弟都有些散漫,可大阿哥每日一件事一件事办的极为分明。想做什么一定要做到,成年人未必注意许多,可孩子往往有动物一般的直觉。 哈哈珠子们知道,这位阿哥不是能随意哄骗、敷衍的主儿,所以胤禔虽然一直笑呵呵的,但目前来说,身边的人不敢背着他弄鬼。 胤禔就道:“前头有条河,那里有许多猎物,实在不行还可以抓鱼。跟我走吧。” 这不得答案不罢休了,班第没办法,他一个小台吉,还是不要和博格达汗的皇子较劲。班第垂着头:“听皇子吩咐。” “你干嘛最后要让着我?” 随从们都在数丈之外,而且将这地方清理一遍,胤禔叫他们先围猎一些小动物,一会好交差。他和班第站在河边,胤禔冷道:“我不是嫉贤妒能之人,你赢就赢了,我佩服你,你最后让我做什么?” “你以为就没人瞧见吗?” 胤禔最生气的就是这个:“只要看见的都知道你最后有意相让,想在皇上面前出头可以,但你也不能拿我当傻子耍!” 来到古代,交通、通信都不方便,胤禔很忌讳有人拿自己当傻子来哄骗。而班第这种行为,简直是羞辱自己的智商往上爬,胤禔愤怒的看着他。 班第的脸涨的通红,这回不是愤怒而是羞耻,他做这种事是想为自己谋个好前途,但他不是有意羞辱胤禔。他张着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觉得自己怎么解释都是开脱,只会越抹越黑。 胤禔看着班第的脸色由红变白,他道:“我知道你阿布和额吉都不在了,而且我也听说,你家里只能给你一个台吉的称号。为自己赚前程没错,可你把人当成傻子,只会让人厌恶,明不明白?” “……你为什么还教我这些?” “不为什么,不想欺负小孩。”他是被宠爱长大的,让他挤兑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真是做不来。把话说明白就行了,胤禔一摆手,扭头就走。 “阿哥你比我小!”班第跑着跟了上去,他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对方是个不错的人。 太子今天大显身手,和裕亲王一起射中了两只豹,太子又自己射中了一鹿四兔。恭亲王常宁也射中了两只鹿、十几只兔子。而满载而归的康熙,他老人家射中了几十只兔子和其他猎物。 看着那些有着柔软皮毛的小兔子,胤禔觉得这位皇帝上辈子一定是青草地……被兔子啃的坑坑洼洼的,否则怎么就这么喜欢射兔子! 众人的目光和夸赞都是太子的,胤禔站在树下乘凉,忽然觉得挺理解原主胤禔种种疯狂行为的。小孩子承受能力有限,在他年幼的时候发现父亲对自己好,但是对其他孩子更好,这种心理会影响一辈子。 不过就算挺可怜的,也无法掩饰原主沉不住气,当然,身在局中,谁又比谁看的更远。自己如果不是二世为人,难道他就知道谁强谁弱、该怎么不动声色的自我表现吗? “我不是想踩着你,把你当傻子爬上去的。”班第站到了胤禔身边,“我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 “看出来了。”胤禔平静道:“你做的那么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一看就是新手。” “……我阿布和额吉给我留了草场,那是科尔沁最好的草场之一。”班第慢慢说道:“我的祖父是索诺木台吉的小儿子,一向被偏爱。那草场就是祖父留下来的,可是如今阿布与额吉都不在了,我,” “你留不住这个草场了,对不对?” 胤禔看着班第笑的有点散漫:“这种事儿也常见,不说别人,就是我们天命汗少年时候也被继母赶出家门。至于汉人当中,聚居大族恐怕只会更多,比如衍圣公家。” “你想表现的好一点,还卖人情,希望有人帮你在汗阿玛跟前说句话,对不对?” 班第点头,他刚想说话就被胤禔打断了:“你不必说是谁想要侵占你的草场,我凭空都能猜出来,不是亲王就是郡王。班第,既然你坦诚相对,我也告诉你一句实话,没人会替你说话的。” “为什么?”班第下意识问了出来,他忍耐着不就为了请博格达汗做主吗,为什么不能! 胤禔看着他好像要哭了似的,叹气道:“因为博格达汗用不上你,却需要那些亲王、郡王稳定蒙古……” “那,那我就没有家了,我能去哪呢。”班第将马鞭甩在地上,干脆坐在地上捂着脸。 胤禔心道我这个人就是太善良了,他拍拍班第的肩膀:“我要是你,就想法子离开草原,跑到京城来。就说……就说你仰慕博格达汗,愿意将草场献给博格达汗,想入京为博格达汗看守宫殿。信我,你要是这么说,我汗阿玛一定特别高兴。” “这有什么说法吗?”班第有点茫然,看大门为什么会让博格达汗高兴。 胤禔笑了:“看看,这就是不读书的坏处。” 他无视了班第台吉读过书的抗议,告诉他:“阿史那的王子们都以为天可汗守门为荣,天可汗知道吗?唐太宗李世民你总知道吧!” 班第这回点头了,他也不傻子,胤禔这样一说,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我去了。” 胤禔不耐烦的摆摆手:“祝你旗开得胜。” 班第鼓起勇气往前走,刚刚到达人群边缘,就听远处有一太监骑马过来报信,那太监跪在博格达汗跟前,大声道:“禀主子,巴林公主、端敏公主到了!” 巴林公主就是固伦淑慧长公主,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老太后唯一还在世的孩子,因为第二次嫁给了巴林郡王,于是人称巴林公主。 而端敏公主是简亲王济度的女儿,被顺治收养为女,封为和硕公主嫁给了达尔罕亲王班第。她的同母弟弟简亲王德塞早逝,如今的简王喇布是她的庶弟。 听说这两位姑奶奶到了,太皇太后头一个就握住康熙的手:“是你把她们召过来的?” “是,孙儿想着您与姑妈也有几年没见了。如今巴林旗地那边,达什喇布坦也能顶上来,孙儿想姑妈正好可以回京居住,多陪陪您。” “真的!”不说太皇太后,就连旁边的皇太后也唏嘘不已,大臣们纷纷奉承皇帝孝顺。 只有人群边缘的少年台吉脸色惨白,他完了,草场保不住了……班第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树下,胤禔瞧他这副样子,奇道:“你怎么不去说啊?谁把你给吓成这样。” “阿哥其实说错了,要占了我家草场的不是亲王郡王,而是达尔罕亲王的福晋,和硕公主。”班第绝望的告诉胤禔,是和硕端敏公主要他家的草场。 胤禔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姑太太和名义上的姑姑,几个孩子跟在太子身后行礼完毕,胤禔就大大方方的站在胤礽身后打量两位公主。 巴林公主长得很像太皇太后,也是知天命年纪,看上去蛮慈祥的。此刻母女两个正在拉着手说话,还落泪了,旁边人都在劝着。 而与皇太后说话的就是端敏公主,这位公主说她顾盼神飞是假的,说她盛气凌人是真的。淑慧公主看见他们几个的时候,还笑着拉过来挨个看看。端敏公主也就给太子一个正眼,其他人都不在她眼里。 可惜,皇太子也不是很吃这一套,出来的时候,太子低声道:“我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是什么不得不敷衍的麻烦东西似的,看人的时候总像斜着眼居高临下,胤礽在这方面非常敏锐。 季兰拉着二格格:“老皇姑和太皇太后必定有话要说,皇太后也得拽着端敏公主,汗阿玛也得陪着,这一叙话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要带妹妹去打猎,你们俩去不去?” “我去!”胤礽将礼物扔到小太监,兴致勃勃道:“我和你们俩一块去。大哥你呢?” “我?我那几个哈哈珠子不是被打了嘛,我去瞧瞧他们。要是来得及就去找你们。” 实际上胤禔找容若去了,他表哥正在百无聊赖。一等侍卫不必每时每刻的守在皇帝身边,他坐在侍卫帐篷里,靴子也脱掉了,似乎正在和张纯修说什么。 “给阿哥问安。” “张侍卫免礼。我来寻表哥,想问件事。” 张纯修很知机的寻了个理由出去了,胤禔坐在容若身边问道:“表哥,端敏公主是不是很不讲道理啊。那个小台吉说,端敏公主在旗地可着劲儿折腾,都没人敢管。” “她啊。”容若一脸不忍卒闻,“她可不止这样,自从她弟弟德塞亲王去世之后,脾气愈发怪了。和简亲王也合不来,这也罢了。连你汗阿玛都和她处不好,离着这么远啊,都对端敏很有意见。据说旗地上对她也是敢怒不敢言,达尔罕亲王都不乐意和她打照面,夫妻俩各过各的。” 这样啊,胤禔想了想,就将班第台吉的事情说了,问道:“像他这样,如果对汗阿玛说想要入京效力,汗阿玛会不会答应。” “……”容若盯着表弟半晌没说话,最后笑叹道:“难道真的是外甥像舅吗?傅拉塔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先别管那些,人家问你呢。不过,傅拉塔是谁啊?” 容若道:“是我们的表哥,大姑太太嫁到了伊尔根觉罗家,就傅拉塔一个儿子。如今已经是内阁中书了。你要是想帮台吉一把,就照你说的让他去。否则在端敏手上,还不一定怎么样。” 胤禔一溜烟又跑了,留下容若继续放空。 班第正在自己的住处,胤禔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不说话不吭声。胤禔再次感慨了一下,我真是太善良了。 “你犯愁有什么用啊?”胤禔用靴子尖摆弄石头:“听我的,你现在就去见皇上,照我告诉你的说。去啊!” 班第坐在原地不动,好一会才道:“你不知道端敏公主是什么人。达尔罕王都管不了她,她在科尔沁旗地说一不二,比博尔济吉特世袭罔替的王爷们还要……反正她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 “你可真傻。”胤禔笑笑:“她为什么能这么傲慢,难道她地位很高?不过是个和硕公主。她能在旗地耍威风,因为她是大清的公主,是先帝的养女。我也没让你和她谈,你就去找皇上,皇上不好直接把她怎么着,却能庇护你,要不然你甘心便宜她吗?” “好好想想。” 胤禔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午是家宴,因为班第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台吉,他自然也参加了。胤禔看着他,这小子是真的惧怕端敏,恐怕不会说的。没想到,宴会之前,班第就在厅中跪下。 “博格达汗,臣下见到了博格达汗的威仪与勇武,小臣愿意将草场献给博格达汗,只求为博格达汗看守宫殿,略尽绵薄!”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而康熙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个大笑容,而端敏公主的脸色好像被人迎面抽了十几个耳光,一张脸都僵硬了。 “班第啊,你怎么想起入京侍奉了?” 太皇太后听见有人这么倾慕她的孙子,自然也很高兴,不过将草场献上就用不着啊。康熙又不会自己跑去草原上放牧,太皇太后倒也没多想,觉得或许是小孩子为了表达情感就这么说了。 “臣下仰慕博格达汗治下,在草原上能做的有限,臣下觉得如果能入京为博格达汗效力,才不负我阿布与额吉的期望。”班第越说越溜:“他们希望我能为博格达汗尽忠,方不负多年来我们得到的庇护。” “好、好,”太皇太后笑道:“皇帝,你看这孩子如此诚心。他也有十三了,原想再过两年,现在看来,就让他进京做个侍卫正好。” 原想? 胤禔和班第不约而同的想到,为什么要原想呢?马上谜底就揭晓了。 康熙道:“朕原本就想过几年让你入京,到时候有门好亲事给你。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来朕跟前做个侍卫罢,也算抚慰你父母的爱子之心。朕还记得,你父当年随图海攻打察哈尔王,也是战功赫赫。” 听皇帝提到自己父母,班第哽咽道:“阿布在世时也常说起那段日子,为博格达汗尽忠,是臣下的荣耀!” 胤禔却恍然明白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台吉、这个年纪、好亲事,天呐,这小子难道是给季兰准备的……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班第是·真纯禧公主的丈夫,而且纯禧公主其实蛮幸福的,班第后来一直在京师做官,根本没回草原去。自康熙开始,很多公主后半辈子往往都是长住京师不走的。 ******************************* 那个,再啰嗦几句,我已经再三说了,历史观不合不要看。男主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不是哪朝遗民、也不是什么朝代粉,他就是一个读过一点正经史书、听过不少故事,家教不错的新世纪青年。 他除了每天见面的人之外,不会羞辱别人,但也没什么泛滥的同情心。 以及,在免费章放话打负分的同学,我翻过南明史和督师纪略,明季北略和扬州十日记。我也看过洪业和清史稿,以及一些相关论文。 但这是为了在合理的角度上建立一个构想,然后推演这个这种情况,是为了读者更好的如果你非要觉得写到这些,提到了、男主对问题有自己的看法就是什么美化,那我也没办法。 坦率的说,被人威胁打负分还真是个新鲜事儿。 最后,还是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会努力肝文,大家都有个好心情。 24、第 24 章 () 季兰带着二格格, 还有胤礽都在中午的时候打猎去了, 所以他们在宴会前都去洗漱更衣。幸亏季兰没听到,否则她也能猜到, 胤禔如此想到。 班第的座位就在胤禔下手,他发现这位阿哥的眼神又变了,看着自己是挑剔。班第不太明, 只好疑惑的与他对视,最后发现胤禔的眼神里都是火星子。 让少年台吉想到了额吉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关于草原上大火的故事。一点点火星就能燎起的漫天大火。 等太子与格格们也到了,又是一圈作揖行礼—反正这种宴会也不是为了吃饭的, 最后饥肠辘辘的胤禔才吃上了自己喜欢的烤肉。 “阿哥的牙口不错。”班第小声道。 胤禔将割肉刀和筷子放下,震惊的看着班第:“你这么夸人的吗?挑马呢,还牙口不错!” 班第闭嘴, 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胤禔看着他叹口气, 万一这小子真是康熙给季兰挑的夫婿, 这样可不行啊。 胤禔将将十岁, 哪怕上辈子的年纪年岁加在一起, 也刚到而立之年。难道从现在开始, 我就要做别人的老父亲了吗? “少说话, 多听别人怎么说。”胤禔分给班第一块肉:“京城人都是小心眼,小心哪句话说错了,他们记恨。” 班第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草原上亲王、郡王,台吉们之间也有龃龉, 可言语之间只要没有指着鼻子骂街,最多在那达慕的时候摔一顿也就算了。还要记仇的吗? “……我说,其实你不是那么会作伪的人,谁给你出的主意,跑到遵化卖人情的?” “我的伯父,科尔沁多罗郡王。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他也不能为了我同端敏公主翻脸,只好让我来遵化求个活路。”班第说的郁郁,可胤禔想的有点多。 宴会已经结束了,胤禔和班第坐在汤泉边上聊天,大阿哥毫不客气:“我觉得你这位伯父就是想祸水东引,不管你成没成功,他都没有责任。 何况如果端敏公主碰了一鼻子灰,难道他不受益?京城也好,草原也好,都是一样的,皇上的眼色看到哪,跟风的人就飘到哪,那块云彩就会下雨。” 班第若有所思,他开始对自己的京城生活有所恐惧了,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小皇子的身上:“阿哥,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吧?” “喂,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班第修整了一下说法:“我是说,如果遇上什么事儿,我可以去找阿哥的吧?” “到时候再说吧!” 在遵化不像宫里那样,见一面还得过五关斩六将似的,季兰很容易找到了胤禔,小格格踢他的靴子:“我说,你是打算和那个蒙古台吉结安达吗?” “这几天就见你围着他转了,我说保清,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姐姐妹妹呢?”季兰很不高兴:“太子忙着跟汗阿玛见人,你也不见踪影,说我带着二格格去打猎吧,太皇太后又不放心。唉!” 你沮丧,我还郁闷呢。胤禔翻了个白眼,他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傻妞,你未来夫婿都被选好了都不知道!我是在帮你把关! 可这话胤禔敢对季兰说吗?绝对不敢……八字没一撇,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没办法,还是要迎接小姐姐疾风骤雨般的攻击,直到胤禔许愿带着她和二格格也去打老虎。 不过胤禔依旧非常幸运,康亲王即将回京,康熙带着一大家老老少少又回到了紫禁城,为了迎接康王这位功臣。皇长子愉快的窝在马车里打哈欠,可算不用带着季兰抓老虎了,百兽之王哪里是那么好抓的! “你就窝在我这,不打算出去骑马了?”隆禧看着大侄子,满脸都是喜欢,他的身体略有好转,也没有之前那么颓唐。如今就盼着富尔祜伦长大,也能和大阿哥一样聪明健康,他也就没什么可盼的了。 胤禔闭着眼睛道:“小叔不知道吧?汗阿玛说了,还是太子去迎康亲王回京,如此大概是抓着太子补课呢。我不用去,在您这躲个清闲。要不然季兰一定抓着我叨叨叨,别提多烦人了。” “我看,你倒是和那个小台吉处的不错,你也想到了?” 叔侄俩倒是颇为默契,谁也没点名了说,隆禧比病的最严重那会胖了一些,脸上也有肉了,车帘晃晃荡荡,阳光打在他脸上也没那么吓人。 他道:“这简直是老天给季兰掉来的夫婿,说是嫁给了蒙古台吉,博尔济吉特氏。又是有草场,又是忠亲王一脉,可此番居然能来到京城做官。这份机缘,真是千金难买。” “我是和班第接触一下才想到的,小叔是怎么猜到的?” 隆禧呵呵直笑:“我可是跟你阿玛一起长大的,何况咱们家从来就这样,只有一代一代联姻,血脉相融,才能保持旗地的稳定。要知道,喀尔喀三部一直有所摩擦,科尔沁一定要保持稳定。” 他没在往下说,胤禔已经明白了,康熙年间可还有个准噶尔部,这么一想班第虽然傻了点,不过对季兰来说,的确是个好选择。 “小叔,这回婶婶没带富尔祜伦过来,他们好吗?”胤禔问道:“之前在慈宁宫看见他了,和胤祺一起学走路呢。” 提到儿子,隆禧眉飞色舞的开始了滔滔不绝,叔侄俩就这么一路聊天回到了京城。 才回到紫禁城不到三天,胤禔还在分配礼物,他打的那只老虎,康熙发话让内务府处理好给大阿哥摆在书房里。而兔子皮毛,胤禔给惠妃送了好几条,冬天做个卧兔、围脖都挺好的。 还有让人用皮毛做的兔子摆件,小孩子玩的,胤祉和胤禛都有。慈宁宫养着的胤祺也有,富尔祜伦也得了一只,季兰和二格格更不用说了。 他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皇太子却要大清早被人从被窝里拽、不,请出来,然后收拾好去迎康亲王回京。 皇太子率领大臣前来,索额图、明珠,高士奇等等都在,内阁学士佛伦与明珠素来友善,此刻众臣都随皇太子站在郊外,各安其职、各有其位,一旦有了空缺就特别显眼。 “明相、明相?”佛伦低声对明珠道:“你瞧瞧那边是不是缺了个人?” 太子率领群臣郊迎康亲王,銮仪使自然要到场,索额图的弟弟、一等伯心裕正任銮仪卫銮仪使,可该他站班的地方,是空的。 这可提醒了明珠,明相爷顺着边上一溜看过去,正任内大臣的法保—也是索额图的弟弟,该站的位置上,居然也没人! 一直到康亲王出现,那两地方都是空着的,明珠笑了。 郊迎结束之后,佛伦做了个手势:“明相,要不然咱们明天就……” “澹人看呢?”明珠问高士奇。 已经在南书房安营扎寨的高士奇自然更老道,他笑言:“这不着急,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些许小过,佛伦大人信我,你上奏,索额图敢说他弟弟跑肚拉稀!” 明珠道:“我亦如此想。” 三个人诡秘的一笑,就等着皇上什么时候发作索额图,对景儿扔出来,添油加火,好把索相给蒸熟喽。 安亲王、康亲王相继回京,对胤禔来说没什么大影响,他的日子还是一样,每天跟着阿拉木读书,带着哈哈珠子跟奇里侍卫练武,偶尔缠着容若出去走走,还能在渌水亭碰上曹寅,总而言之还是充实忙碌。 近来他还是跟着阿拉木读书,听阿拉木说起武英殿最近在忙着将各种典籍译成满语、蒙语,胤禔好奇问道:“一定很麻烦吧?我觉得有些词好像很难翻译的那么准确。” “我明白阿哥的意思了,你是说是不是满语中有些词没法对应的那么精确,意思有差?” “对。”胤禔是真的好奇,他总觉得蒙语还可以,满语有点绊绊磕磕的。 阿拉木笑道:“可过去没有指定标准法则的时候,先民也是要说话的呀。阿哥想过没有,或许这门语言发展的很完善,只是没有严整规范用法。而高皇帝确定的也是一个规范,至于蒙语与满语的确有很多词是相通的,但整体而言,两者并非完相同的语言。而且,有时候满语一个词,能够表达几层意思。” “学士能举个例子吗?” “这个,”阿拉木想了一下,道:“比方说伤心,我给阿哥讲过,有许多表达方法。其中一种是这样的,akai,这个词表达的是伤心。但它说的是由怒转悲,有一个过程。而程度上说的是,你的心像被寒冬冻裂的冰一般。” “那么与汉语相比呢?” 阿拉木笑道:“汉语的表达在三种语言中是最高效的,我带着阿哥读史书,常能见到如美姿颜、好笑语,寥寥数字就能将一个人勾勒出来。而且汉语已经发展千年了,读滕王阁序,一旦了解了那些字词的含义,就能了解那当中的美妙。那副极美丽的景象跃然眼前。” “这并非高下之分,只是不同语言的特征,我记得从前汤若望还在的时候,我曾经同他聊过他们国家的语言。其实都很有趣,不同的语言也是一门学问。” “……其实学士你很喜欢研究语言的吧?”胤禔终于有点明白了,“还有修书也是。如今修四书五经,你就觉得很厌烦。过去你给我上课也是这样,讲到史书和语言的时候就特别有精神,提到游记也非常开心,偏偏对经书不太感冒。” 阿拉木好一会才憋出一句:“千万别告诉你汗阿玛。”作为侍读学士,不喜欢四书五经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胤禔点头,收到!“不过,以后学士看见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或者东西,别忘了告诉我啊。” “……要说起有趣的事,还真有一件。”阿拉木突然:“前段时间不是康亲王回来,太子率众臣郊迎吗?” “这事我知道。” “銮仪使心裕和内大臣法保当天无故出缺,”阿拉木道:“皇上当时没有发作。谁知道昨天心裕上了一道奏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皇上极不高兴,特意召来索额图要他回去严斥、管教好两个弟弟。” 这是蛮有趣的,当时没发作,反而过后翻了旧账。心裕上书写了什么,让康熙这么不高兴? 心裕写的也不是密折,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他上书给皇帝,提出皇太子仪仗应当增加满官三十员、汉官二十员并校尉等应当配齐。 康熙在训斥索额图之后,表示太子年幼,毓庆宫因为地震的事情还在修整,此事暂时不必施行。 虽然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可结合令索额图教训弟弟的时机来看,就很难让人不多想。比如明珠,就和傅拉塔、佛伦等人密会了几次,容若看在眼里,心中忧虑。 “你说你一天天的这么犯愁,我们怎么活啊。”曹寅道:“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说出来嘛。” 容若只是叹气,曹寅受不了了,他坐在容若旁边低声道:“是不是因为心裕那事,太傅又找人联络一番?兄弟告诉你一句实话,你也可以告诉太傅,别折腾了。” “皇上不是不想给太子什么校尉,被心裕捅出来而生气。皇上觉得,心裕一个太子领衔郊迎的场合都敢开缺的人,也配谈论太子,他压根不诚心!皇上气的是这个。” 容若松了口气,他终于开口道:“我阿玛疑神疑鬼两天了,以为是谁把这件事捅出去,他怕触怒皇上,让皇上以为他盯着赫舍里家,算计太子。” 最后,这件事就在皇帝和索额图、明珠三方的努力下悄无声息的湮灭在其他消息中,而让众人目光回到朝廷正事上的事情,其实还是太子。 地震后毓庆宫修整完毕,皇太子又住回了毓庆宫,然后十一月康熙正式令詹事府筹备太子出阁读书之事。 紧接着自然是南方军队攻克昆明,三藩之乱至此基本终结。十二月报捷奏折传过来,康熙在乾清门前召集众臣,他亲自读了汉文捷报、令太子读满文捷报。自然又让皇太子博得一番赞誉。 而这些事情,和胤禔都没多大关系……对他的生活基本没有影响。因为他不需要作为重要的政/治吉祥物出现在各种场合,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调过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准备收台,康熙皇帝在腊月就宣布,明年二月他要带着皇太子一起前往关外,祭祀永、福、昭三陵,顺便要前往吉林宁古塔将军处视察防务。 而胤禔此刻站在康熙跟前,正在听皇帝布置任务:“朕带胤礽出巡,你在宫里也不准荒废学业到处乱跑,朕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和骑射……不,主要是你的功课,该通读、背书的文章一定要背出来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 除了他还有胤祉和胤禛,一个六岁、一个五岁,都是白胖可爱的年纪。胤祉有些胆小似的,说话有点慢,而胤禛又太急性,有时候吐字不清楚。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样都是可爱的。康熙看着两个小儿子也是一脸笑容,他叮嘱胤祉“好生读书,也要注意身体,让大阿哥教教你射箭,慢慢来。” 又告诉胤禛“也要读书,还不到五岁,不必急着学拉弓。每天描红写好字就行了。” 反正是喋喋不休嘱咐了一大堆,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儿女妻妾,没有一处拉下的。而等到康熙一走,胤禔才发现,虽然说是皇贵妃佟佳氏掌管宫务,可康熙交代照看皇子、格格,乃至于传递信件的,都是总管太监顾问行。 这也就决定了,胤禔如果想要出宫转转,骑马打猎,并不需要通知皇贵妃,只需要和顾问行打个招呼,带上人马即可,倒是替胤禔省事儿不少。 这天也是一样,胤禔派人通知了延禧宫,免得惠妃找不着他着急。然后带上侍卫和哈哈珠子,准备出宫,刚到头所门口就被三阿哥胤祉给拦住了。 “大哥能带我一起去吗?”刚满六岁的小不点抬着头问。 胤禔蹲下笑道:“不行。哎哎别哭,大哥告诉你哦,要是你出痘了,我就敢带你出去。现在不行。” 后头三阿哥的嬷嬷松了一口气,她害怕万一大阿哥头脑发热答应弟弟了,她们可怎么拦着哟。 将嘟着嘴的小不点交给嬷嬷,许愿说有什么好玩的带回来给他,胤禔才算能脱身。他出门的时候往三所看了一眼:“诶,你们发现没有,四阿哥就不总出门。” 秦吉了小声道:“阿哥,四阿哥不是不出门,是一早就被接到永和宫去了。” 哦,看来他们母子还挺亲近的,胤禔也没往心里去,随口道:“那永和宫很热闹啊,戴佳氏庶妃的七阿哥也养在永和宫,四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凑在一起应该也蛮有趣的。” 直到他们骑马出了神武门,秦吉了才道:“阿哥说错了,六阿哥不在永和宫,皇上在他满月之后就把六阿哥交给皇贵妃照看了。” “啊?胤禛出生那会,孝昭皇后尚在,德妃尚未进位,这也罢了。六阿哥出生她已经是德嫔了……汗阿玛心思可真难猜。” 苏鲁却道:“阿哥,或许是皇上盼着皇贵妃也早日生子,才把六阿哥送过去,民间常有这么做的。” 胤禔没说话,他发现侍卫奇里的脸色不太好,发现胤禔看了过来,奇里斟酌再三还是道:“禀告阿哥,庶妃戴佳氏,论起来是奴才的长辈,姑姑辈呢。” 对哦,这也是个戴佳氏……戴佳氏在康熙十九年就被拔出包衣旗了。胤禔最后笑了一下:“这倒是巧了。” 一行人自神武门而出,顺着什刹海跑到了京城北郊,这地方还是荒地。有水有鱼,有兔子、鹿,甚至有人说还有野猪。 初春并不是打猎的好季节,从来只有夏猎、秋狝,冬狩,春天是万物复苏、繁衍的时候。不过胤禔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打猎,纯粹是带人出来跑马散心。 不过,有这种念头的,好像也不止他一个人。就在他们刚刚到了这片荒地,就听见了另一伙人的大呼小叫。 “侍卫,快!”奇里马上令侍卫护军变成一个保护圈,将胤禔围在中心,然后奇里打马向前,高喊道:“对面的是谁?我是二等侍卫奇里!” 不一会,对面也高喊道:“我们是康亲王府的人,奉阿哥巴尔图前来跑马!” 侍卫们也没有解除戒备,直到对面巴尔图露面了,胤禔道:“散开吧,那是康王府的阿哥。” 胤禔举目望去,不止一个熟人,除了巴尔图之外,上次在舅舅明珠家中见到的那个格格也在,还有几个男孩子也挺面熟,另外就是在王府格格身边的女孩子,好像就是、是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 “大阿哥!” “揆方表哥!”方才揆方一直被人挡在后头,胤禔才看见他。 众人各自带着侍卫在围出的地方尽情跑马,大家年纪都不大,也没有那么多穷讲究。胤禔就看见一个人挺陌生,比揆方似乎还要略大一些,和自己差不多高,可见也很健壮。 “那人是谁啊?揆方身边那个。”周围没人回答他,这帮小子跑比谁都快。 侍卫们也不认得,胤禔只好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然后在康王府格格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带马上前道:“阿哥,那是小女的二哥,索伦图。” “哦?啊,我记得你!”胤禔恍然道:“你是……我是说,索伦图是科尔坤尚书的次子?” 女孩子微微欠身:“正是。” “阿哥若是无事,我就去跑马了?”康王格格如此说道,胤禔笑道:“格格自便。” 两个女孩子都走了,不一会就扬鞭疾跑,别说,让胤禔看,这马骑的真是蛮好的。“如今京城的格格里,是不是都能有这样的好骑术?” “回阿哥的话,京中有些人家已经不许女孩子出来跑马了,最多在自家庄子上走一走。”苏鲁毕竟在外头,对京城风气比别人要了解:“还有些人家,压根不许女孩子骑马,怕出个什么意外,将来影响选秀。” 胤禔没说话,好一会,哈哈珠子们才听他们阿哥“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下迷藏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反派同萌 10瓶、承祜 5瓶、shelly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25、第 25 章 () “你怎么自己在这?” 胤禔寻了一圈, 发现揆方跑没影了, 这不对啊,他就是要走也会和自己打个招呼。胤禔转了一圈, 在侧后方发现了那个伊尔根觉罗家的格格,也是独个…… 哦,不。胤禔反省一下, 果然他也被统治阶级给腐蚀了,人家格格身边有家人护卫。反正就是小格格一个人骑在马上,康王家的丫头不见踪影。 听见胤禔靠近过来问话,这位挺可爱的小格格叹了口气, 指了指前方。就在他们的正前方,她的哥哥索伦图和王府阿哥,各家少爷们大笑跑马, 都要玩疯了。 而斜前方, 揆方不知道正在和康王家的格格说些个什么, 两个人笑的也很开心。 “……”胤禔目瞪口呆, 他可不觉得揆方能和王府格格聊学问聊的这么开心, 这小子没比自己大多少, 这本事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那个, 格格想跑马吗?还是打猎?”胤禔收回目光,决定在身边的小姑娘面前表现一下。 没想到这位小格格掩口而笑,就是不说话,周围的人也在笑。 胤禔的少男心哗啦碎了一地,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出丑了。难道“男人的表演在女人的眼里, 和大猩猩差不多”这句话是真的吗?不分年纪的吗? 受伤了、受伤了,胤禔勉强维持笑脸,告诉明府下人道:“告诉表哥一声,我先走了。” “……阿哥!”小格格似乎有点不忍心,喊道:“听说阿哥骑射过人,我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打到兔子。” 胤禔当时就笑的生龙活虎:“好,格格放心!” “咱们阿哥知不知道,宗女虽然可以自行娶嫁,可皇子的婚事怎么也得皇上做主?”苏鲁喃喃自语,又像问沉默寡言的巴特。 巴特摇摇头,苏鲁叹口气:“我说你吱一声行吗,就吱一声,别沉默是金,我上哪猜你什么意思!” “阿哥未必有什么心思。”巴特难得多说了几句,然后又闭上了嘴。苏鲁翻了个白眼,他就奇怪为啥他家阿哥只爱带着他和巴特在身边,像萨宾图和帕勒塔,大阿哥似乎不太爱用。 就算帕勒塔更擅长读书,可萨宾图可是射箭的好手……真奇怪,都说皇上心思难猜,苏鲁觉得,大阿哥的心思也挺难猜的。 胤禔保持了整整两天的好心情,或许每一个男孩子第一次在女孩面前表现自己都会这么高兴吧,这感觉和他带着季兰去打猎不一样,真不一样。 当然了,胤禔并不是恋爱了,对方才多大。他只是出于“我终于对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献殷勤了”,觉得很开心,仅此而已。 恋爱心理还在青春期的胤禔,别指望他能有什么更深的感悟和想法了。 哪怕康熙不在宫里,可两位太后还在,皇贵妃还在。这意味胤禔每隔几天就得老老实实呆在宫里,不能乱跑,因为要去问安。 这天就来到了承乾宫,胤禔和季兰并排走在宫中长道上,他问道:“承乾宫什么样?你之前去过没有。” 当胤禔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常常和他混在一块的季兰格格马上知道,他要知道的不是承乾宫而是皇贵妃怎么样。 “挺好的。”季兰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承乾宫比景仁宫和延禧宫略小一圈,不过布置的很精致,还有外头的梨花很美。”然后她低声道,“皇贵妃也是。” 明白了,那就是皇贵妃人不错。两个人来到承乾宫的时候,二格格带着胤祉也来了,胤禛也来了。 不止承乾宫的院子略小一圈,它的主人也略小。佟佳氏皇贵妃身量并不高,很娇小,脸上带着笑。表达亲近与孝昭皇后差不多,都是请客吃点心,问问日常起居,也是同样的常规流程。 承乾宫与延禧宫、钟粹宫、永和宫都在东六宫,所以问安结束之后,几个阿哥、格格正好顺路回自己母亲那里。季兰也带着太监和胤禔拜拜,回了慈宁宫。 “看见揆方了?我进宫之后他才出生,都没见过那孩子。”惠妃拉着儿子聊天,胤禔却好奇的问了一个问题。 “额娘,不是说六阿哥给皇贵妃抚养吗?我怎么没见着他。” 惠妃笑道:“是皇贵妃抚养,六阿哥在兆祥所呀。皇贵妃抚养他,也只是应名而已,你汗阿玛许是觉得放个孩子给皇贵妃抚养,也能带来个孩子呢。” “那八弟怎么……”胤禔一指:“他怎么养在您这。” “你这个傻孩子,六阿哥比你八弟大一岁呢。”惠妃乐不可支:“等再过几个月,你汗阿玛回来,他也得去兆祥所了。” 惠妃看儿子好像还是不明白,就道:“就像胤祉被接回宫,胤禛留在宫中抚养一样,说是孝昭皇后看护抚养,难道是让他们住在坤宁宫里?宫中的孩子自有嬷嬷、太监,宫女跟着伺候,你呀,要是留在宫里,额娘也不能一直把你留在身边。” 胤禔这回有点明白了,虽然他觉得这种举措并没有什么用处,什么防范亲生母子过于亲密,扯淡。 回到头所,胤禔先把秦吉了提溜过来,说他信息不准确。“六阿哥在兆祥所,你却说他养在皇贵妃身边,只知道人云亦云,消息却完不准。万一有什么大事,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奴才明白了!”秦吉了如醍醐灌顶,马上明白他们阿哥的意思:不止要消息迅速,还要准确。 胤禔赶紧提醒他:“我不是让你干什么,小秦你千万牢记,只是听消息,确定消息,什么都不要做!” 秦吉了郑重的表示,自己牢记在心,绝对什么都不干,只是听消息。 其实这个办法已经有人在做了,并不是后宫而是前朝,胤禔的亲舅舅明珠、以及亲舅舅推荐给康熙的高士奇都是这么干的:花钱买皇帝身边的消息,打听皇帝读了什么书,其他的一概不问。 要不怎么说外甥像舅……不,其实是善良的人有着同样的善良,狡猾的人却有不同的奸诈。 胤禔从来不用奸诈这种词描述自己,他牢记这某位“著名贪/官”和大人的教诲,要多用好词形容自己,什么忠诚啊、什么善良啊、什么清廉自守啊等等。 毕竟人设这种事情,要骗过别人,先得骗过自己。只要你自己信了,别人也会相信。 比如现在,康熙在五月带着太子从关外回到京城,除了处理朝政之外,就是抓着儿子查问功课。一边夸皇太子在他跟前读书习字,练习不辍,从来不去早睡。另一边问胤禔是不是到处乱跑了。 “瞧您说的,不信汗阿玛看看三弟,儿子一直带着三弟拉弓来着!”胤禔露出两颗白牙,一副我是好哥哥的样子:“皇命在身,怎么会敷衍呢,儿子不会做那种事的。” 康熙翻着胤禔的窗课本子,闻言就道:“行,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一会胤祉不能拉弓二十次,朕先罚你。” “你看看,你这写的是诗吗?”皇帝指着窗课本子,“怎么和打油诗似的。容若那么会写诗,怎么明珠也好,你也好,半点都不如他。” 这种事情需要天分,胤祉没说话,不过康熙自己对儿子的诗词歌赋没什么过分要求,能在宴会上对一句柏梁体就行了。康熙本人的诗词水平也就那样,感情充沛的时候就写的稍微好一点。 胤禔看着站在康熙身边的皇太子,他记得曾经看过一些资料,说胤礽本人特别有才华,会弹琴-钢琴哦,诗写的也好。 可惜,文艺青年的承受能力和执政、军事水平,从来都是和文艺水平成反比。好一点的就是曹操,糟糕的那就是李煜、赵佶之流了。 “字写得还不错。走罢,让朕瞧瞧,你现在能连着射多少箭了!” 京城多拉尔家。 萨宾图正坐在家中院子里,他刚刚射完了今天的二百支箭,汗流浃背的光着膀子休息。小厮们都不敢上来,他们少爷这几天心情不好,没人想当出气筒。 摆弄着弓弦,萨宾图想起了昨日和阿玛的对话,是他先去找阿玛的。 他就想不明白,苏鲁一个只会捧着阿哥的小子,读书练武都不出色;巴特倒是骑射过人,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整天就像没长嘴似的。 怎么大阿哥就喜欢用他们俩呢?自己和帕勒塔无事就被放假,可阿哥出入行动都带着巴特和苏鲁,明显对他们更亲密。 帕勒塔自不必说,正黄旗富察氏与镶黄旗富察氏原本都在正蓝旗,两家有亲,能人辈出,哪位长辈提携一下就不缺他的前程。可多拉尔家多数是中下级官佐,萨宾图的前程得他自己来赚。 他不擅长读书,将来不管是做笔帖式还是考科举都不成,可走侍卫一途,以他家的背景,他本人的资质,恐怕也是个给人打下手的命。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可大阿哥不用他,他要怎么办呢? 他的阿玛就道:“儿子,你反过来想,如果你有小厮,你是喜欢用总是围着你转、说话好听,又是你奶兄弟的。还是喜欢用忠心寡言、不乱说话的。还是喜欢用平平常常,用也行、不用也行的?” “你觉得自己射箭是好手,可我听说大阿哥身边的奇里侍卫更是好手,你的年纪能有他那么厉害吗?你自己不往前走,大阿哥说你可以不进宫,你就和富察氏的小子一样不进宫,你还指望大阿哥用你?” “你既然明白帕勒塔不需要等着大阿哥提携,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一样呢?”他阿玛继续说道:“在你发现自己错了之后,就该马上去大阿哥跟前侍奉,难道大阿哥还会把你给赶出来?” “唉,儿子你得明白,你、或者说咱们家的处境,急需大阿哥或者明相提携一二。”他的阿玛最后说道:“可大阿哥却不是非得用你不可。” 萨宾图将弓收好,起身吩咐小厮道:“替我准备,我这就入宫!” 宫中乾西头所。 胤禔正在换衣服,巴特进来道:“阿哥,萨宾图在外头。” “我不是给他放假了吗?”胤禔看着秦吉了帮自己整理腰带,道:“怎么现在来了。” 巴特站在门口不动,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干脆就阿哥让他干嘛他就干嘛,除此之外一句话也不多说。 “让他进来罢。”胤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穿着蓝色两开裾,一点不显眼。 萨宾图进来就跪下了,胤禔赶紧让都把他拽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奴才想为阿哥尽忠。”萨宾图先自己剖白一番。 天地良心,要说四个哈哈珠子里,胤禔的确喜欢苏鲁和巴特,一个是他的奶兄弟,这在这个时代关系是很硬的;至于巴特呢,他安静。而帕勒塔,胤禔总给他放假,是因为帕勒塔提过将来想去试试科举。 萨宾图……胤禔还以为他将来也想去考个武举之类的呢,他想着既然这样,就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自己多练练呗。 没想到,就因为他没和萨宾图聊过,因为平时萨宾图也不是多话的人,居然弄岔了。 “你想得太多了,帕勒塔和我说过要去考科举,我还以为你也要去试试武举。”胤禔无奈道:“你要是没这个心思,就和巴特一样,将来给我做侍卫好了。” 萨宾图一万个愿意,胤禔也没别的好说,直接让他们跟着自己往国子监去了。今天国子监说是刑部尚书魏象枢讲宋学。胤禔非常好奇,如今的人讲宋学,就好像现代人研究古代,有什么不一样呢? 国子监就在皇城北边,安定门内,远处零零落落还有什么财神庙。 胤禔带人打马来到国子监的时候,居然在门口看见了班第。这位蒙古台吉被康熙赐官一等侍卫,前段时间跟着皇帝、太子东巡去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胤禔笑问,“打算弃武从文?” 班第不好意思的笑道:“阿哥别埋汰我了,是皇上说的,让我多读点书。今天休沐不必当值,我向曹寅侍卫请教一下,他说魏尚书讲学,所以我过来听听。” “……曹子清?”胤禔哭笑不得:“他怕不是在捉弄你。” “不会吧。”班第道:“容若兄当时也在,他也这么说,他还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呢。” “行叭,那就是我表哥高估你的水平了。” 班第这就不开心了:“阿哥,我真的是读过书的,我都会读史记了!” “算你厉害。”胤禔仰天长叹:“希望魏尚书和学士、庶吉士们别把咱俩给赶出来。” “不会的。” 班第很认真道:“东巡的时候,有人说魏尚书举荐的刑部侍郎敷衍部务、是个庸官。原本要追究魏尚书举荐之责,可是太傅对皇上说,那人的确老了,当年也是勤于王事。因为衰老而不能供职,让那个官员致仕就行了,追究魏尚书大可不必。既然如此,不看僧面看佛面,魏大人不会赶你走的。” 胤禔沉默了,魏象枢是出了名的清官,他万万不会、也没钱向明珠行贿。看来他舅舅除了争权夺利、喜欢敛财之外,还很有勇气仗义执言。 果然,人都是多面的,不能只盯着一方面来看。 两个人寒暄之后就进了国子监,侍卫和哈哈珠子都被胤禔留在国子监外头。班第拿着侍卫腰牌,胤禔拿着奇里的侍卫腰牌,两个人一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官员在国子监讲学,监生、在京官员四品以上、翰林院庶吉士等都能去听。 人很多,班第就和胤禔一块站在了窗户外面,正好能看见,还能清晰听到讲学声。可惜,半个时辰之后,一等侍卫、班第台吉就悲哀的发现,他被大阿哥不幸言中了。 魏象枢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可是合起来作为一句话,他就完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了。经世致用他明白,可什么叫“实理实学”,“修持静、敬”又是什么,听着和拜佛修禅似的。 还有“以言道学,则躬行实践真道学也;以言经济,则建功立业真经济也。”这又是什么意思?班第偷偷看了一眼胤禔,发现他面容紧绷,听的很专注。 “你能听懂吗?”班第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他到底在讲什么?” 胤禔点头道:“能啊。他在说理学应该经世致用、理学该如何经世致用,以及为什么理学要经世致用。” 感谢康熙皇帝的严格要求,胤禔心道,我居然有能听懂并且准确理解古人说学问的一天。理学是中国抽象化的哲学,虽然和西方哲学表达方式不同,但他们同样有自己特有的名词,阐述范式和表达体系。 班第听不懂,是因为他的学问水平停留在能听得懂史书、小说这种具象化表述,而一旦抽象到气性理,他就跟不上,抽象不起来。 不过听上去,起码现在魏象枢的看法并不是陈腐不堪的,为什么…… “我得先走了。”胤禔的想法被打断,班第实在是听不下去,这种高端课程不适合他。 “那行,你慢点,我就不送你了。”两个人告别,魏象枢的讲学也暂时告一段落。 “魏尚书,学生以为您的看法过于偏颇了!” 魏象枢话音刚落,一个监生就站了起来:“理学既然是圣人所言,那么我等就该将其作为日三省的依据,做事的准则,应当用理学来衡量世间万物的一切。 怎么能说必须躬行实践、建功立业才是真道学呢?这不是太庸俗了吗?难道学生们,或者世间之人无法通过理学建立功业、躬行实践,理学就没有价值了?” 当然没价值,胤禔猛然想到,如果一种思想已经脱离时代,对现世之人毫无用处,却还被当金科玉律,那么这不是哲学、不是学问,这是宗/教\\教义!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一个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却没有开始过美妙恋情的男人……real sad。 魏象枢这一章斟酌很久,像魏象枢、熊赐履、汤斌这帮人虽然在康雍时代的政坛一闪而过,但是从哲学史的角度—理学名家。和政治史排行不一样,地位也不一样。清儒中后期推崇的是汉学,通过汉学打击宋学,但是清初还是推崇理学的,这和康熙本人的思想转变也有关系。 写老六和孝懿,大概就是这么个原因。皇子也不能一出生都抱到另一个房子抚养,理论上会等一段时间,然后再抱走。 我觉得雍正感情还是很真挚的怀念孝懿皇后)通过胤禛的回忆来看,当时宫里就一个老大、一个太子、一个他。老三养在宫外,老五还没出生。 老大已经独立生活了,太子是康熙自己照顾,那么孝懿皇后抚育众子,主要对象肯定是胤禛。就是想说,人家孝懿皇后没有抢儿子……这种事只可能是康熙决定的,而且是很常规的决定,就像老五给太后、十二交给苏麻喇姑。 而且老四当上皇帝怀念孝懿,要是老五当皇帝,那就是怀念孝惠章皇后了。 26、第 26 章 () “台吉, 等等我!” 班第在国子监侧门方要上马, 就听背后熟悉的喊声。转头一看,果然是胤禔快步走了过来。 “你不继续听了?” “没必要了。”胤禔笑笑:“走罢, 我请你吃饭,顺便聊聊。” 俩人在京城骑马,溜达着来到了合宜坊, 虽然胤禔对烤鸭兴趣缺缺,不过班第好像没吃过。作为半个地主,胤禔决定带着他吃个新鲜。 合宜坊自前朝开业已经有二百来年了,真正的老字号饭馆子, 如今在城内的店面是二层小楼。奇里熟门熟路的让伙计给他们在楼上找了个雅间。 周围人看着两个少年带着这么多随从,自然也知道一定是哪家的公子,开门做生意最怕出事, 对这些公子哥也是好生伺候。 班第和胤禔被引到楼上临窗的雅间, 奇里等人散座在旁, 店家将屏风撤了两扇, 胤禔俩人的桌子与奇里他们能够互相看见, 这是为了安。 “这样好, 不耽误各自吃酒聊天, 也不耽误他们的差事。”胤禔瞧着小伙计们看自己的眼神,眼睛一转笑道:“你们办得好,都,赏他们!” 一直隐身的都出来赏了小伙计们,作为陪着胤禔出门的太监, 都总是带着散碎银子的。小伙计们乐得不行,领头的高声道:“两位小爷尽管点菜,小的们一定最先给二位小爷端上来!” “你想吃什么?” 班第一脸茫然:“我没来过,还是你说罢。” 胤禔看着二楼挂着的菜牌子,看了一圈问道:“伙计,你们这有什么特色菜吗?” “哎哟,瞧小爷问的。” 伙计陪笑道:“咱们合宜坊最出名的自然是烤鸭。我瞧着这位小爷仿佛是蒙古壮士?咱们这还有涮肉,都是蒙古羊呢!还有烧麦……”这伙计滔滔不绝的报菜名,胤禔还好,班第已经开始两眼冒金星。 “行行行,你别说了。”胤禔道:“我要一只烤鸭子,一笼羊肉烧麦,几碟时蔬小菜、清爽一点。我们这桌就,就不要酒了。那两桌,给每人一杯,不许多喝啊。” “谢阿哥!”侍卫们都很高兴,还在护卫阿哥呢,能每人喝一杯就知足吧。 伙计一哆嗦,赶紧下楼找掌柜了,合着不是哪家少爷,居然还是个阿哥。那好歹得是公府起步啊! “东巡好玩吗?”胤禔问道:“汗阿玛明年还打算去一趟,要收台湾了,防备俄罗斯背后捅刀子。” 班第却摇摇头:“不好玩。北边那会很冷,而且萨布素将军差点和一等公佟国纲打起来。” “诶,要是不能说,你就别说。”胤禔想听消息,但不想杀鸡取卵。 “没事儿,都传遍了。”班第道:“萨布素将军说,也不能可着八旗驻军在老家防备,京旗就光享福过好日子。一等公就说,这什么人该过什么日子是注定的,再说日后发兵打别的地方,难道京旗不出力?” “后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说出了火,再之后一句话不和就扭打起来。” “上菜喽!” 伙计边走楼梯边喊道,胤禔和班第停下话头,等伙计将时蔬小菜和羊肉、鸭肉摆好,就让他下去了。 胤禔就问:“汗阿玛没说什么?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皇上只说两个人有酒了,别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后来高士奇大人被召入皇上的帐篷里,君臣谈了一整晚。” “吃饭吧。科尔沁那边,有什么消息给你吗?”胤禔提醒道:“我告诉你,他们要是软语相求,你可千万别心软。” 咬着鸭腿、满嘴流油的班第重重点头,含糊不清道:“我不会自误,他们的确送了不少东西。” 科尔沁不止写信,还给班第送了一车的金银珠宝……班第这些东西的时候只想冷笑,他们还说那块草场会替自己好生照料,将来交到他手里。不过是看自己居然真的出头了,侍奉在博格达汗身边。 康熙赐给班第的住处,也在德胜门附近,胤禔与班第从合宜坊出来,在西大街上分手了。 宫中侍卫班房,曹寅快步进来,抓着容若道:“魏尚书今儿在国子监讲学,结果被一个监生问到了脸上,说魏尚书市侩庸俗,玷辱了理学。” “……后来呢?” 这声音太突然,却不是容若。成德苦着脸向后指,曹寅一看,皇帝正坐在后头。怪不得班房里没别的人,都被清出去了,康熙正在这里翻着一行字“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给皇上问安!”曹寅话音刚落,后头一个清亮的童生也传了进来。 “成德表哥,你听说没有,魏尚书在国子监……啊,汗阿玛!” 康熙似笑非笑没搭理胤禔,只道:“朕听说,你们一起出钱,把吴兆骞给赎放了,是吧。” “回皇上话,是。”容若道:“奴才等是借着内务府……” “好了,朕只是问问有没有这件事,不是说不行。”康熙叹道:“之前朕看长白山赋,就想开释他,可是……有人说那是先帝定下来的案子。如今这样也好,吴兆骞留在京中、想要回乡也好,都随他。” “谢皇上!”容若和曹寅都替吴兆骞高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至于你,”康熙用扇子轻轻拍了一下胤禔的脑袋:“你和朕来。” 胤禔苦着脸给容若和曹寅做了个鬼脸,跟着走了。曹寅捂着嘴笑的直抽抽,等皇帝的影子闪过去,他轻声道:“你发现没有,大阿哥苦着脸的时候和你特别像。” “……八成是像我阿玛。”容若给曹寅倒了杯茶:“诶,你说啊,国子监怎么了。” “你给朕说说,国子监怎么了。”康熙慢悠悠的带着儿子在御花园溜达,“魏象枢讲学,难道有学子闹事?” 胤禔就把监生对魏象枢的攻讦说了出来,然后道:“当时儿子站在窗户边看着,诸位大臣窃窃私语,有赞成魏象枢的,也有赞同那个监生的,屋里吵吵嚷嚷,儿子再没多听就走了。” “那个监生虽然狂悖,但尊崇理学之心还是可取的。”康熙道:“再说,理学怎么会不能帮人建功立业呢,朕觉得理学治国很好。你想什么呢?” 胤禔被点名了,就道:“我不懂那么多,可儿子觉得,治国这件事,是汗阿玛您自己想的,不不,也不是自己想的,就是理学给了您一个例子,可是要不要遵从这个例子,不还是您自己的决定吗?” “前朝也尊崇理学,崇祯的大臣也是理学大臣,如果只凭着理学就有用,那他为何会身死国灭呢。” 有道是童言无忌,小孩子如果胆气足就什么都敢说,康熙也挺喜欢孩子们这样。如果自己的儿女对亲生父亲都遮遮掩掩的,那这亲子关系多悲哀呀。 “你这个说法倒是像熊赐履,”康熙就道:“他在江宁写书,就说‘理学不过正心诚意,日用伦常之事,原无奇特。’可国朝之初,前朝的士人都在抨击理学,尤其是王阳明心学一脉倍遭唾弃。 重文学而轻义理,重准则而轻道学,文教变得一塌糊涂。先帝就说要推崇经学、重视文教。朕……”康熙显得很苦恼。 “儿子觉得,汗阿玛不需这么烦恼,说不定将来您有别的感悟,就不那么想了。我觉得,理学感悟,也会阅历变化吧,否则为什么只有魏象枢能提到教化人心,一般监生说的就很空虚。” “你将来打算去做学问吗?”康熙突然问道:“说起来,咱们宗室里头,只有喜欢书画的,还没有真正去做学问的。” “不不不,”胤禔对康熙的敏锐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的提议:“儿子还是喜欢骑射,喜欢动起来,今天去听课只是想试试我能不能听懂。做学问这种事情,埋首故纸堆这种事,儿子做不来。” “行,那你继续练骑射,如果你步射能用七力弓连续射二百支箭、骑射的时候能连续射中靶子五十次,朕明年东巡就带着你一块去。” “是!”胤禔笑的格外真心:“儿子一定好好练习!” “你说的这些,寻常士卒也就这个标准,保清还小呢,别伤着了。”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如是说道。 康熙笑道:“您不知道,那小子啊,现在步射就能射二百箭,骑射也只是略差些准头。这个标准对他来说并不高,不会伤着的,孙儿一直叫他的谙达多盯着。” “孩子长的真快,保清明年都十二了,我还记得他刚回宫那会,刚到炕沿那么高。”皇太后也感慨起来:“哎呀!额娘,是不是也该给那孩子相看媳妇了?” 要不怎么说直肠子往往杀伤力更高,皇太后这么一说,太皇太后和康熙都对视一眼,对哦,该给孩子相看媳妇了。现在看,也就两三年,女孩子要是好,就可以让大阿哥成婚了! 康熙满脸笑容对皇太后作揖:“多谢母后提醒,保清可不是该看媳妇了。等他成婚,玛嬷您就要抱玄孙,母后也要抱重孙了!” 此刻,一心想要明年跟着公费旅行的胤禔完没想到,他一个生理年龄十周岁,还没开始梦x的少年,已经有人操心他的婚事喽。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大家,━((*′д`)爻(′д`*))━!!!! 谢谢姿瓷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总会有猫的 45瓶、甜梦 20瓶、zztvx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27、第 27 章 () 给皇子择妻, 说简单也简单, 说复杂也复杂。反正不是八大姓、就是博尔济吉特,再不然也是官宦人家。不管满蒙汉, 横竖都是旗下人。 其中的复杂之处,就取决于皇子本人的现实处境,和皇帝的安排。 看康熙的婚姻经历、后宫妃嫔来源分布就知道, 要在这位皇帝的后宫混口饭吃,还想吃得好、吃得饱,那就得看皇帝的现实需求。什么出身高低、是嫡是庶,什么本人才具如何, 都没有这个重要。 比方说满洲旗下八大姓,说起来好像人多势众多了不起,可大族人丁繁茂, 父祖直系倘若没有爵位、不是高官照样白搭。惠妃和荣妃就是典型了, 有个好姓氏, 不还是当庶妃熬了那么多年。 宜妃的郭络罗氏不是八大姓, 家中阿玛不过是个佐领, 可这也没耽误她不生子就封成宜嫔, 格外得到康熙眷顾。 而孝昭皇后钮祜禄氏, 她可是遏必隆之女,开国五大臣额亦都的嫡脉,做皇后绰绰有余。 但那又如何? 最后不还是等到仁孝皇后去世,才能被扶正成为继后! 要知道赫舍里氏从索尼开始算起,发家不过两代人, 索尼之父只是关外直文馆的学士,跟钮祜禄嫡系这种,在关外就出了太宗皇太极元妃、子弟尚主,娶宗室女的簪缨之家压根没法比。 但人家赫舍里氏的姑娘就是当了皇后,外孙封了太子。一等公的女儿就是妃礼入宫无封号,与庶妃们一起熬了许多年,不服也得憋着。 因为康熙站在赫舍里氏后面,他需要赫舍里氏的女儿做他的皇后,而且两人感情还不错。 如果这还不够,那么看看如今的德妃和卫庶妃,人家出身包衣又怎么样?宫女拔出来又如何?生了皇子照样封妃,儿子照样前程可期。 所以对于皇帝以及皇家子弟来说,妻族出身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又不是娶个五大臣后裔、大姓家的媳妇就能当太子。要真有这种想头,简直不值一哂,让人发噱。 何况大家大族难免良莠不齐,到时候出来个拖后腿、为非作歹的,还不如没有这门“好亲戚”。 皇帝为儿子择妻,自然也要挑选一下,要选好的,宜室宜家的。立志要做三好父亲,而且希望儿子们永远友爱的康熙,在一般的硬性条件之外,其他方面还要想的更多些。 那么,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操心父亲,开始为自己十周岁的长子选老婆的康熙,此刻在养心殿暖阁里,用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勾勒一下京里可以做亲家的人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康熙在儿女的婚事上自然有他的安排,比如大格格,他就想好了预定给博尔济吉特的小班第。这孩子如今在京城里做侍卫,再大些历练一二就可以委以重任,大格格既联姻博尔济吉特,还能长留京城。 这样一来了他和常宁的兄弟之情,二来孩子也能尽孝于两位太后膝下,三来也是抚慰科尔沁。一举三得,完美主义者玄烨美滋滋的心满意足。 可轮到给胤禔选媳妇,真正开始动手勾画范围的康熙就有些苦恼,他对长子的重视和父爱是毋庸置疑的,但胤禔上头毕竟还有胤礽这个皇太子。 胤禔要是个与胤礽年纪相差特别大的小皇子,那么娶个五大臣一等公家的女儿,反而没那么要紧。小儿子嘛,政/治意义不那么重,赶上年龄相仿也不会有人过度发散。 但胤禔是皇长子,外头还有明珠这样的舅舅,康熙希望他的儿子们能永远如现在这样友爱下去。那么他就要杜绝所有可能影响兄弟情谊的可能,康熙就在几个姓氏上标注道:长子媳不可出于此。 公府就那么几个,在不打算给皇储和长子选择博尔济吉特氏的情况下,如果胤禔娶了一个门第太高的媳妇,将来胤礽成婚,相处起来恐怕也是别扭,万一心存芥蒂就不美了。 民间不是常说,兄弟总是亲兄弟,妯娌可不是亲妯娌。皇帝看的臣下关于民间情况的各种汇报,也很有一点心得体会。 将几家公府排除出去,要让皇帝随意选低级官吏出身的长媳,康熙也绝不会答应。他勾勾画画,最后选定了:长子媳要么出在侯、伯爵府中,要么就在六部尚书家里挑。 要选家里几代入朝做官的,姑娘的额娘且不说,阿玛一定要长相端正。要见过世面家教好,本人要举止得宜、脾气不能太硬。 知子莫若父,康熙知道,胤禔这孩子看着好脾气,但那是对长辈、兄弟姐妹和合得来的人。看他收拾嬷嬷,收服哈哈珠子和侍卫,头所里井井有条,就知道这小子内里脾性刚硬、极有主意。 贸然多了个媳妇,要是女孩子脾气也很硬,万一俩人合不来,还不一定闹成什么样。胤禔头个娶亲,他和福晋处的好,也能给底下弟弟们带个好头。家和万事兴,和和美美的最好。 康熙写写画画到最后,忽然发现他首先要做的是确定一下,他选好的这些人家到底有没有适龄女儿,有几个。万一他看中了某大臣,可人家没女儿,那就尴尬了。 皇帝将这张纸收好,然后吩咐道:“去传谕顾问行,让他去寻来上次,和下回选秀的秀女名册,朕要看。还有,让他去记下,旗下正二品以上官员家中满十岁、但未至参选年龄的女儿。” 不管什么阴谋阳谋,只要想达到目的,归根结底都要将目的具象化,那就要布置安排,要做出来的,必然会有所举动。那么有心人也自然会闻着味道。 皇帝突然翻看秀女名册,又让总管太监顾问行统计一下未到参选年龄但是满十岁的姑娘,这肯定不是给他自己选妃。只要眼睛一扫就明白,能让皇帝这么大动干戈的人,只有皇长子勉强到了娶亲的年纪。 呼啦,这一下京城就有点过分喧闹,皇长子就很不错,但是还有一条大鱼。大家被提醒了,皇长子只比皇太子大两岁。他要是近几年成婚,再过两年太子不也要成婚了吗?要知道皇帝娶亲的时候才十二! 皇帝此举,谁能保证不会顺带看看太子妃的人选……旗人娶亲也不忌讳女方比男方大,谁说太子妃不能比太子年长两岁呢。 所以,大家望眼欲穿,加紧给孩子恶补上课,就等着宫中传召。不想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简亲王喇布的死讯,他是铁帽子王,宫中也要避忌一下。 等到简亲王丧事办了,喇布的弟弟雅布继承王位,而京城也终于迎来秋天的时候,太皇太后说想见见旗下大臣家的姑娘们,京中诸人就都露出了“老太后您还玩这一套”的笑容。 慈宁宫热闹非常,季兰除了自己那几个陪读之外,就和康王家的格格玩到了一起。她比胤禔还大一岁,正在逐渐通晓世事的年纪,知道叫来这么多小姑娘是给弟弟相看媳妇。 “淑慎跟我走吧,我带你溜达溜达。”季兰无奈的看着康王格格,这个丫头昨天跟着康王福晋进宫问安,就被太皇太后留下住了几天,不想就遇到了这种事。 康王格格点头,她还能说什么呢?前段日子朝廷叙功,就有人说她阿玛康亲王杰书在金门贻误军机,不肯救援海澄,于是皇上大怒,褫夺了她阿玛的军功、还罚俸一年。 钱倒没什么,可是军功没了,这真的很丢脸啊。淑慎跟着额娘进宫,原想撞木钟,不想太皇太后出言把她给留下了,好歹季兰和她处的不错。如今看操心无用,就跟着大格格玩几天未尝不可。 “你是,康王家的格格?” 季兰带着淑慎格格来到了长街,过去她和胤禔一起骑马的地方,不想胤禔也在这里。身边还有个小的-四阿哥胤禛。胤禔好像很苦恼,原本蹲在地上,一看见她们跑过来就赶紧打招呼。 淑慎福一福,季兰就道:“胤禛,你怎么也在这啊?” “我来和大哥学射箭!”婴儿肥的四阿哥挥着手里的小弓,“大哥说好要教我的。我要和大哥射的一样好,汗阿玛也说大阿哥射箭很值得我学一学……” 这一串话极为流畅的说出来,而且滔滔不绝还没说完呢,季兰第一次发现四阿哥居然是个小话痨! 胤禔面如土色:“我是不成了,我被他叨叨的要疯了我,走走,咱们走!” “大哥你说好教我射箭的。” “哎呀,明明是你自己早上堵在我门口,好好别哭。”胤禛听他这么说仿佛很伤心,鼻子一抽就要哭。胤禔真是怕了他,“大哥告诉你,这个弓箭吧,不能着急,你现在学不来的。” “真的吗?” 胤禔一脸正经:“真的是真的,胤禛你听大哥说,你现在拉弓就行。你得先学走,再学跑。先拉弓,后射箭!” “那行,我自己练练叭。”胤禛摆弄着自己的小弓,一板一眼的开始拉弓。 胤禔松了口气,可算能走了我的天爷。他告诉胤禛的太监、嬷嬷,看好四阿哥,别让他练得太久,早点把他送回阿哥所。然后他就偷偷的放下弓箭,给季兰和淑慎格格使眼色,赶紧走! 再晚一会,万一被小话痨发现,就走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四那种个性,小时候应该蛮可爱的,没经历过巨大的情感波动。和生母关系稳定。 ------作话可以在app里屏蔽,大家觉得啰嗦可以屏蔽掉------- 几个背景必须说一下。 1、关于清代后宫和前朝的关系,评论里我说过了,没多大关系。后宫是与前朝关系的一小部分延伸,是平衡势力的手段之一,但不是唯一,作用在极特殊的时候比如康熙初年可以用,以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康熙本人除了指桑骂槐的骂过八福晋之外,他没有说过其他儿媳的坏话。他也不管儿子什么侧福晋、什么找几个妾侍之类的事情。他基本不管儿子的家务,所以纳不纳妾,实在是小问题。 而且哪怕是清代官宦人家,比如明珠家揆叙、揆方也没有妾侍,不存在为了生儿子疯狂纳妾这种事。 明珠自己不也就一个老婆。 而统计一下康熙诸子原配福晋的出身,就是如文中所说,要么是出自大族—比如十七阿哥的福晋(钮祜禄氏公爵,阿灵阿的女儿,孝昭皇后的侄女),要么是功勋旧家与皇室或宗室有亲,比如太子妃的瓜尔佳氏。在要不然就是高级官员之女,比如大福晋、十四福晋等等。 这只是配合皇子年纪,和皇帝本人对儿媳父祖的看法,选秀的时候本人素质,然后决定的。比如胤祺的福晋,是康熙觉得福晋的祖父“俊雅显达”,然后给儿子选了这个人的孙女做老婆。 所以可以说既复杂又不复杂。 2、康王家这个格格后来嫁给了揆方。 郡主讳淑慎,字惠卿,和硕康亲王之第八女,相国明公之第三妇,册封额驸揆方之妻也。出处是郡主的墓志铭。 纳兰明珠一系的墓志铭爆料很多。 3、这就引来了第三个问题,按照本文设定,明珠是男主舅舅,康熙这个时候也没有过分担忧他会帮男主争储,他考虑兄弟关系,还是从家庭内部来考虑的。这是根据历史来说的,因为公认的明珠这个人狡猾,他没有深度牵连到争储,否则不会安稳终老。 而更重要的是,明珠一系最后只有揆叙支持老八,揆方没有参与。但是揆叙死的很早,康熙五十多年他就死了。所以后来雍正泄愤也只是针对揆叙,揆方没有受到影响。 明珠一系到了乾隆朝,乾隆的舒妃和傅恒的妻子都是明珠的曾孙女。傅恒之妻在《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中记载是夫人那拉氏。永宪录说,傅恒乃是明氏婿。明氏在清朝特指明珠一系。 而明珠就是纳喇氏,就是那拉氏,他的父祖是叶赫贝勒,连着地名,就是叶赫那拉。也有的写成了叶赫纳兰…… ************** 说这么多,重点就是,胤禔能和胤礽不对付那么久,不是靠着什么明珠一党。因为明珠一党在明珠被康熙削成白板之后就不存在了,明珠好人缘不代表他还能让人帮大阿哥争储。 揆叙支持老八那会,明珠早就死了。揆叙靠的是康熙对他的爱重,康熙对揆叙特别欣赏,到了因为揆叙和妻子没孩子,康熙亲自给揆叙夫妇挑选嗣子过继、给这个孩子改名叫永寿,盼着孩子长寿。 同样的,胤禔能和胤礽别苗头,靠的也真是康熙对他的偏爱……老大资料不多了,但是留存下来的还是能看出来,康熙在太子之外,的确偏袒长子。 否则原版胤禔也不会莽到张嘴就说“阿玛你放心,我帮你砍了太子这个不孝子”的地步,这根本就是忽略了老父亲的心情,外加不过脑子。这儿子这么傻,也是康熙自己养出来的→_→ 28、第 28 章 () “你知道慈宁宫里在干吗?”季兰吃惊的问:“那你怎么、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或者害羞啊!” 胤禔想翻个白眼给她, 不成翻到一半卡住了,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他努力无视两个女孩的笑声, 一本正经的表示:“反正早晚都会这样,装害羞干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也不打算标新立异, 反正呢如果女方脾气好、能沟通,大家慢慢沟通,说不定也能做一对俗世夫妻。 如果实在无法沟通,那胤禔也不打算倒贴, 横竖日子是自己的,他也不会让自己过得那么不舒服。不过还是希望有个女孩子能和自己聊得来,胤禔歪着头看天, 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手上攥着弓, 季兰想要拽一下却没拽动, 胤禔走神还紧紧握着弓箭。大格格做了个鬼脸, “……咱们先走。”季兰拉着淑慎, 一溜烟就走了, 留下胤禔一个人四十五度角望天。 古代的婚姻啊, 想想都觉得没意思,一定会死气沉沉。唉,可女孩子也很惨啊,胤禔决定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不管怎么样, 自己作为男人都应该宽容一些、大度一些,要让女孩子有充分的适应期。 千万不能着急,更不能轻易就嫌弃人家,那不好。 “怪道大阿哥射箭那么厉害。”淑慎格格忽然道:“方才我见到他手上的茧子,一定是下过苦功才会这样的。” 那么明显的茧子,而且一看就知道手上有劲儿,明明和自己年纪相仿,那双手看上去倒像是自己阿玛康亲王的。 “是啊,他从小就很勤奋,射箭射的手都磨破了,后来绑上布带接着练。”季兰的关注点却在别的方面,她诡秘的一笑:“不过,是谁告诉你,他射箭很好的?总不会是康王与福晋说的吧。” 淑慎的脸红了,季兰不依不饶的拉着她跑远,两个人不知道偷偷说了什么。季兰捂着嘴笑,仿佛在打趣她,淑慎格格的脸通红通红的。 实际上她与揆方的婚事,明珠夫妇和康王夫妇已经有所沟通了,她虽然没有直说,但季兰也听明白了。除了恭喜之外还有些羡慕,先帝几位公主,只有嫁给三藩耿聚忠的几位可以留在京城。 其他如端敏公主也不过是联姻蒙古,季兰小小的叹口气,她的未来会如何呢? 小格格虽然有些恐惧,可还在给自己打气,看端敏公主在旗地说一不二,如果自己远赴蒙古,一定也要和那些公主一样,没什么可怕的! 慈宁宫里却是一派和谐,少女和准·少女们都在努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哪怕其中有一两个不定性,言谈间给别人添堵的,也被审视众人的宫人们记了下来。 下次入宫,就会少见到很多身影,不过太皇太后也只是召见了女孩子们两次而已。京中诸人还有点遗憾,多见见,多让自家孩子表现一下自己的优点,万一……被相中嫁给太子爷呢,是吧。 入了腊月就不能出去跑马了,因为不安。也不能到处乱走,皇帝年末着重查看皇子们的功课。从大到小,一个也别想跑。 “胤禛不错,如今已经能拉弓三十次了,继续努力,明年你能拉弓五十次,阿玛就赐你一把好弓!” “谢汗阿玛!”胤禛小脸通红,激动的。 “胤祉的书也读书的好,朕听你的国语、蒙语都说的不错,如今论语都能通背了,可见下了功夫。”康熙笑道:“好生读书,也要好生练字,明年你的大字更进步,阿玛就赏你一盒湖笔!” “谢汗阿玛,儿子一定努力!”胤祉捧着自己的窗课本子也美滋滋的。 轮到太子的时候,康熙就嘱咐道:“你练字甚为刻苦,让小太监多为你准备热水敷敷腕子,也不能太过劳累,伤了身体。” “是,请汗阿玛放心,儿子都明白。” “还有,朕已经叫人重修了文华殿,那里是前明太子摄事的地方,等你出阁读书,就在那里举行典礼。” 文华殿在前朝是东宫范围,明朝太子们未登基之前,如果监国、摄政,都在文华殿处理常务。明末几位皇太子都年幼,不曾亲自治事,文华殿才逐渐荒废。 如今康熙为胤礽重修文华殿,这对东宫来说,是个明显的积极信号。胤礽马上也有十岁了,这两年看上去格外早熟老成,此刻脸上也带着笑容:“谢汗阿玛,儿子一定不负您的苦心。” 稳稳当当的回答,宠辱不惊的储君风范十足,康熙拍拍太子的肩膀,目光盯在了胤禔身上。 大阿哥主动举手:“汗阿玛,儿子也在老实读书,而且步射已经能连续二百箭,骑射能射中五十多箭了!” “好,朕今天就考你的弓箭,下雪了,朕看树上一支梅花甚美。你去将那支梅花完好无损的射落,能做到吗?” 胤禔扭头看着养心殿外头,梅树最高处的那支梅花,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去!” “给我换个箭簇,”胤禔拎着弓对太监说道:“不要柳叶簇,给我换鈚箭。” 清弓制式基本固定,但箭头很多样化,有胤禔要的这种“呈等腰梯形,型如铲子”箭翼有血槽的鈚箭;也有“梅鍼箭”此箭用来破甲,像长/枪的枪头一样,能射穿锁子甲,还有能带着火油、火棉的。 除此之外,还有射鱼、射兔,射马的专用箭簇,以及典礼上用的钝头礼箭和带哨子的哨箭。 胤禔选择鈚箭,就是要借助鈚箭宽大的正面,将冬日已经冻的失去水分的树枝射断。 穿着皮裘的康熙带着同样穿着皮裘的儿子们站在门口,两个小的还在叫好:“大哥一定能射中!”更着急一点的胤禛还大喊:“大哥你快点啊,快拉弓啊!” “让你这么催,更不能着急了。”胤禔心道,老四这个脾气也是够急性的。 万万没想到胤礽也掺和进来,皇太子高声道:“大哥,再不射箭就不能东巡了!” 胤禔手一抖:“太子不要捉弄我!”话音刚落,鈚箭在冬日阳光下飞到了梅树枝头,快速的斩断了那根树枝。自有其他人将弓箭收起来,站在梅树下的梁九功捧着梅花枝跑到了康熙面前。 “皇上,大阿哥射落梅花!” 康熙抚掌大笑,接过梅花道:“去寻个瓶子插好,摆在养心殿里。好了,明年开春,保清就一起去东巡罢。” 不等胤禔说话,康熙又问了个问题:“太子你说说,是弓马骑射重要呢,还是文章重?” “回汗阿玛,儿子想文章千古事,还是文章重要。” 康熙点点头:“胤禔你说呢?” “太子说的没错,文章千古事,但文采华章都需要弓马骑射来保护。”胤禔笑道:“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保障文学的光彩夺目,文武之道、大抵如此。” “好,说得好。”康熙笑了:“不要忘记你们今天说的话,要齐心。” 腊月二十八开始,京中、地方各个衙门都要举行封印典礼,从这天开始直到来年正月十九或是二十日,再举行开印典礼。 就是说过年的时候,官员们能休假一个月,除非军国大事,否则都等到过完年再说。 明珠府里自然也要准备过年了,仆役都在除尘清扫,明珠为了安静就跑到了书房,抓着儿子揆叙、揆方查问功课。天下的父亲好像都差不多。 容若则被母亲觉罗氏留在身边,觉罗氏小心的问长子:“你和你媳妇,还好吗?” “……挺好的。” 觉罗氏不高兴了:“当年你和你媳妇什么样,如今你和新媳妇什么样,我都瞧在眼里。你整日整日的不回家,待在渌水亭里,都不和人家打照面,这也叫挺好?” “我……我,”容若说不出话来,他整个人都开始不舒服,强烈的想要从母亲面前逃走。 “太太,外头曹侍卫来寻大少爷。”仆人的通报声让容若如释重负,和觉罗氏行礼之后拔腿就跑。 留下觉罗氏太太也只能叹气,儿大不由娘,唉。 抓不到长子,就抓丈夫好了,明珠刚把两个小儿子打发走,外头觉罗氏就来到了书房。明相赶紧起身:“哎哟,夫人呐,怎么亲自过来啦。” “少给我来这套,你管不管老大,你瞧瞧他整日整日不着家!”觉罗氏说着压低声音道:“让人家新媳妇守活寡吗?” “瞧你说的。”明珠提到这个也想叹气,不过他到底是男人,相对不把这种事当回事。他笑道:“有空我寻咱们儿子说说,我一定和他好好说说,严肃教训他!” “成德是个心软的孩子,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太太终于不那么紧绷了,明珠也松了口气,然后就听觉罗氏问道:“说起来,咱们家老二的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啊,皇上之前还和我说过,揆叙的婚事他做主了,让我不必忧心。”明珠道:“我听透出来的口风,仿佛想将柔嘉公主与额驸耿聚忠的女儿指给揆叙,倒也是门好亲事。” “……”觉罗氏动动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柔嘉公主虽然去世了,可额驸多年来带着女儿长大,过去觉罗氏也见过那孩子,形容举止没有不好的地方,就这样吧。 “那咱们外甥呢?”觉罗氏最后道:“前段时间京里沸沸扬扬的,那么多人家折腾起来,别说你不知道。” “诶,我当然知道。”明珠笑道:“这个你更可放心,皇上不会委屈自己儿子。我猜呢,大约是六部哪位尚书的女儿,也可能是出自哪个侯伯府中,总归会是个好姑娘。” 宫中的惠妃也在这么说:“皇上一定会给胤禔指个好姑娘,等他成婚了,有媳妇照看,我也就放心了。” “是啊,等将来大阿哥有了孩子,主子就能抱孙了。到时候延禧宫里大大小小的孩子跑满院子才好呢!”刘嬷嬷道:“到时候,就怕主子看孙子看花眼呢。” 主仆笑在一起,直到外头来人通报,说卫庶妃过来问安。惠妃倒是不拦着卫庶妃过来看八阿哥,她有胤禔,分开别人母子干什么。 “多瞧瞧,我听皇上的意思,等到开春,七阿哥和咱们八阿哥都要送到兆祥所去。”惠妃道:“等阿哥搬出去,只有他问安的时候才能见到了。” “奴婢多谢娘娘。” 惠妃一摆手:“别这么说,你也别犯愁,等八阿哥长大就好了。老大养在宫外的时候,我虽然高兴他平安长大,可也想他。看开些罢。” 卫庶妃微微点头,这个经历惠妃说起来的确可信,她道:“若是能与七阿哥一起去兆祥所倒好了,八阿哥也有个照应。” “……还不一定谁照应谁呢。”惠妃叹道:“你没听说,七阿哥的腿脚有些不好,似乎生下来就这样。没见皇上都没给戴佳氏赏赐吗?” 皇子们说是皇子,地位高贵,可前程如何还要看皇帝的意思。七阿哥胤祐生成这样,康熙起初有些不待见他,虽然后来好了一点,可到底有个疙瘩在心里。 皇帝来延禧宫的时候,还会主动见见八阿哥,可他去永和宫的时候,从来不提七阿哥。戴佳氏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德妃劝了她好些回,“你不好了,难道阿哥就能好?”好说歹说才让她平静下来。 又是一年,胤禔坐在阿哥所里看雪,漫天飞舞的雪花让他思绪飘的很远。过去、现在,未来,可以思考的东西太多太杂了,反而毫无头绪。或许不是毫无头绪,只是他现在能做的有限。 还是给自己喝碗鸡汤比较好,胤禔点着名中午要用鸡汤下饭,而伴随着美味的鸡汤一起进肚的,还有一句话“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不要自寻烦恼。” 新年很快过去,开春来了,鸟儿叫了,胤禔踏上了他公费旅行的第一步。而且他完没想到,这只是他漫长公费旅行生涯的开始。 跟着康熙给两位太后辞行,胤禔自己又给惠妃辞行,又许诺给季兰、胤祉、胤禛带好东西。二月末,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西华门集合,启程东巡。随行的阿哥只有两个,胤礽和胤禔。 大学士中随行的是索额图,明珠被留下负责内阁日常事务,南书房大臣高士奇、和阿拉木学士等随驾。侍卫中,容若、曹寅,班第都跟着一起走。 还有上次在遵化见到的那个洋人,南怀仁,他也跟着去了。 胤禔骑在马上,前前后后的跑,别提多开心了。而必须留在暂时留在仪仗车中的皇太子就一脸郁卒,扒着窗帘看胤禔:“大哥、大阿哥!骑马好玩吗!” “好玩呀,你为什么不下来!可开心了。” 胤礽将下巴搭在窗户上:“我得先坐车里。”他的哈哈珠子也都低着头站在车外头。 “哦。”胤禔弯腰看着太子,然后一笑:“那你先坐车吧,我走啦!” “喂!” 胤禔自己也带着人,除了都和秦吉了之外,哈哈珠子里他带了巴特和萨宾图。帕勒塔一门心思读书,苏鲁倒想跟着,可临出发之前病了,腹泻拉的他要死要活的。 奇里侍卫照例跟着他,像保姆一样不错眼的盯着,唯恐胤禔浪的太开心出什么意外。 “诶,班第!”胤禔眼神好,班第刚从隆宗门出来,就被他看了个正着:“什么时候出发呀!” “还得有一会呢。”班第看他骑在马上不肯下来:“阿哥,听我一句,你还是先去车里吧,等开拔之后再骑马。要不然时间长了,有你受的。” “我知道,不就是……屁股、腿疼吗?”胤禔顿了一下:“我去景山就体验过了,不要紧的。你瞧我的马鞍子。”他飞身下马,指着自己的马鞍。 班第仔细看过,叹为观止:“厉害。” 这马鞍不同于寻常的跑马马鞍那么单薄,而是上面搭着几层毯子和垫子,宽大的仿佛是个座位。班第伸手按了按,不是特别软,但是考虑到这是马上,这坐上去得多舒服啊。 “你这是怎么想到的?”班第啧啧称奇:“虽然蒙古人也有这么做的,但是铺毯子只有一层,马鞍还是硬。” 胤禔得意的一笑,他才不会说自己突然想起来看过的某部电影里头,男主角那个宽大如沙发的奢华马鞍给他的启示。不过他用的都是素色的毯子和垫子,和这匹枣红马本身的颜色接近,并不显眼。 皇帝出巡有一整套的仪式和礼仪,等到留守在京的大臣们拜见皇帝之后,康熙终于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出了西华门。 胤禔骑在马上,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宫城,终于走出来了,真不容易啊。这架势可不比大规模堵车差多少了,胤禔叫上巴特他们,一招手:“走,咱们跑马去!” 皇帝出巡,京城老百姓也要沾光,沾光看热闹。人群里就指指点点“那是康熙皇上的车”“那是太子爷的车驾,哎哟瞧太子爷的车多漂亮啊。”“那个骑在马上的就是成德侍卫!” “什么?你不知道成德侍卫!成德,纳兰成德,成容若啊!仗义出手救了吴兆骞的成容若啊。”“成容若的小令可是这个!”说话的伸出大拇指,一脸与有荣焉。 至于胤禔,不,他没人关注,他不是什么京城热门,至少目前还不是。 车队离开京城,向天津而去,然后走山海关、兴城,最后到达盛京。按照康熙的意思,这次还要去长白山祭祀,还要去看看吉林边境与俄罗斯人的战事,那么就要从盛京继续向东、向北。 康熙坐在车里,刚刚落笔,将写好的东西收起来,就听见外头传来少年的笑声。“这是胤禔,他干什么呢?” 梁九功道:“皇上,大阿哥带着哈哈珠子和侍卫跑马呢。” “哦,也好。不过这小子还知道不能在京城里纵马,虽然有点不定性,但这孩子心善。”康熙想了想道:“你去传旨,现在已经出了京城,太子换了衣裳,也可以出来骑马。” 胤禔带着人呼啦啦,一会往前、一会往后,康熙还掀开帘子和他说了什么。看在不同的人眼中,感受自然不同,容若并不多想,只让大阿哥小心。曹寅还和他打赌,说等到扎营的时候要比一比。 而班第哈哈的笑,也说有空要一起赛马。可是,索额图,索大学士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了。等到他被康熙召过去谈边境战事,正好听见皇帝嘱咐儿子“小心安,别让侍卫离太远”等等之后,心仿佛泡在了醋里。 皇上哟,您这话就对太子爷说就行了,嘱咐别人干什么呢! 胤礽的哈哈珠子长得都很好,不是说胤禔的哈哈珠子们都丑哭,只是说太子的哈哈珠子格外清秀漂亮。特别是那个叫德柱的,长得算是很可爱的孩子了,胤礽对他也很亲近。 “赛马吗?”胤礽可算要报一箭之仇,谁让方才胤禔气他的。 胤禔摆手:“哈哈珠子不赛,我的哈哈珠子比你的珠子们岁数大,比赛那是欺负人。” “我也没说他们比,那有什么意思,咱们俩比!”胤礽不等胤禔说话,就道“骑马这种事看技术,曹丕七岁就能骑马从战场逃脱了,可见和年纪没多大关系,又不是咱们俩比跑步。怎么,大哥不敢?” “……这可是你要比的。” 太子和大阿哥赛马,旁边侍卫也不管那么多,虽然不至于起哄,不过也吼吼的叫个没完。康熙听见声音也从车里出来,笑道:“你们哪个赢了,朕就把那匹蒙古进贡的宝马赏给他!” 自从胤禔和班第赛马之后,很是认真钻研了一下马术技巧,和去年那会相比,进步突飞猛进。所以,不出意料的,胤禔以绝对优势赢了胤礽。 康熙笑道:“好,那匹马就赏给大阿哥了!胤礽,你服气吗?” “儿子技不如人,服气!”胤礽朗声道:“不过等下回,儿子一定能赢一匹好马回来!” “好好,有志气,就要这样。”康熙开怀道:“等到了盛京,今年蒙古人进上的马,也赐给太子一匹!” 胤礽笑着谢过父亲,心里却不觉得很开心,他觉得汗阿玛这样做是安抚自己。因为自己是太子,所以不能让他太没面子,或许也是一种鼓励。但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这种鼓励,他会堂堂正正赢回来的。 众人都在恭喜太子和大阿哥,只有索额图看到了太子一瞬间的失落,转头看胤禔愈发不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翻白眼翻一半卡住是可能的,远目。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在崩人设 17瓶、当时只道是寻常 16瓶、cs520789 10瓶、十分皮 5瓶、珺瑶 5瓶、树~懒 5瓶、细雨轻飘 5瓶、菱荇 1瓶、月娩 1瓶、蒲公英的许愿 1瓶、221901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29、第 29 章 () 索额图心底有一个愿望, 列祖列宗啊, 让皇帝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让皇上只能看见太子, 把其他皇子当成杂草,这……目前看上去也不可能了。 索三老爷愤愤然,但他转念一想, 想到了前朝的明武宗朱厚照,想到了朱厚照和母家张氏的关系。一个独生子、备受皇帝宠爱的太子爷,人家凭什么和你外戚走的近啊,凭什么把你放在眼里。 难道朝廷没别人可用了吗?索三老爷好歹也算读书人, 他这一想,可就想的深了。 所以,如果从赫舍里氏的前途来看, 索额图觉得保持现状也挺好, 横竖皇上对太子的偏爱、关怀不是假的。更何况, 自己哪怕不是为了太子, 为了自己不也得盯着大阿哥吗? 谁让大阿哥还有明珠那个混蛋舅舅! 哼!那种虚伪矫饰之人, 皇上居然那么偏袒他, 又是委以重任, 又是提拔他儿子。成容若会写词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那俩儿子不也……也就会写个应制诗。 索额图越想越气,自己和明珠打个平手,儿子被人家方位的比了下去。太生气了,他掀开帐篷走出来, 迎面就看见了成德。 成德还没说话,索额图笑呵呵道:“容若呀,太子爷还在不在皇上帐篷里啊?我有事要奏报。” “索相,”容若微微欠身:“皇上在,太子也在,您请。” “好好,你阿玛有你这样的儿子,还有什么可犯愁的呢!想想我家里的孽障,唉”索额图摇着头走了。 “起鸡皮了吗?”曹寅小声道:“反正我是起了一层,他一说好听话,我就觉得肉麻,我冷。” “我更冷。”容若在冷风中抖三抖,引来了曹寅的笑声,两个人你推我一下、我怼你一下的走远了。 索额图很高兴,皇帝的帐篷里只有正在读书的皇太子,大阿哥不在。这才对了,皇上就该多看看我们太子爷,太子多好哇。 他包含希望、眼神深情的看着皇太子,仿佛看见了他赫舍里一门成为大清国头号家族的未来。 康熙当然是爱重太子的,这份父爱同样不容置疑,可他不喜欢索额图看太子的眼神,仿佛把他的心肝儿子当成了某种器物,承载着他索额图的希冀。 皇帝不乐意了,皇帝不高兴了。 “咳咳!”康熙清清嗓子:“大学士此来,有什么事儿吗?” “臣此来是向皇上汇报,黑龙江将军巴海上奏,关于近来俄罗斯人扰边的情况。” “叫高士奇、阿拉木都过来。”康熙穿上靴子,对胤礽道:“你一会先回自己帐篷读书,要是晚了就让太监伺候你睡下,知道了吗?” “儿子知道了,儿子告退。” 迈着方步离开帐篷的胤礽,小小的叹口气,天才有点黑,让他睡觉也睡不着。皇太子决定,去大阿哥的帐篷溜达一圈。 如今太子被康熙管的有点一板一眼,他还是先回到自己帐篷,然后打发小太监去胤禔的帐篷问一句大阿哥是否方便。 给胤禔问的直乐,大晚上有什么事儿,能有什么不方便的。“请太子赶紧来,正好我们可以下下棋,实在不行还能……”还能赌骰子,还能玩飞花令,这种半赌博性质的游戏就不能告诉外人了。 “下棋有些无趣。”胤礽坐在胤禔的床上,用手拄着下巴,“唉,还是觉得很没意思。” “那咱们玩飞花令?” “背诗那个吗?”胤礽歪头想了一会,最后道:“行吧。不过,总得有什么惩罚奖励,否则多没意思。” 胤禔想了一会,看着太子白嫩嫩的小脸,不由得计上心头。他嘿嘿笑道:“我想到好玩法了。” 一个慈爱的父亲,在远离家庭并未带着妻妾的情况下,请问在令人烦恼的工作之后,有什么能够抚慰他疲惫的心脏? 自然是看看自己可爱的孩子们。 康熙听说太子也跑到了胤禔的帐篷里,于是带着人大晚上也过来了,站在帐篷外面,皇帝欣慰的听到了儿子们童声朗朗的吟诵诗词。瞧瞧,果然是我儿子,这么晚了还知道在一块读书! 可就在康熙掀起帐篷,见到儿子们那一瞬间,康熙皇帝玄烨,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他有点晕。 他的太子和他的长子,脸上一条一条的墨道道,皇帝忍无可忍:“你们兄弟打算做猫吗!” ……不带这样的,进帐篷怎么不敲门……不是,不提前吱声呢? 胤禔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什么,乖乖和胤礽一起站着,看康熙气的转圈。一边转,这个鸡老爹还一边叨叨:“赶紧打水,让他们俩把脸给洗干净了!什么样子!” 皇帝虽然嘴上嫌弃,但眼神却很柔和,他小时候就当了皇帝,这个年纪可没空和兄弟们一起玩。那会都是常宁负责惹哭隆禧,然后福哄好幼弟,康熙最多瞎许愿“隆禧你看三哥帮你揍他!” 实际上根本没兑现过几回。 如今看见这两个在一起读书骑射,玩玩闹闹,仿佛将他自己没能得到的东西给填补上了。 “背诗就好好背诗,就算要有所惩奖也不能在脸上画,万一朕要叫你们过去见人,你们打算装成猫出去吗?”康熙小小的刻薄一下:“朕可没有只会喵喵叫的儿子。” 太子的脸一下就涨红了,胤禔倒是一脸寻常,他皮糙肉厚,两世为人之后脸皮尤其厚。有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尤其是在京城中心生活的那帮人,谁要脸谁死得快。 这么一想,胤禔陷入了沉思,他容若表哥或许就是太要脸了,所以总有点忧愁。 “胤禔,你又想什么呢!” “蛾子在想盛京什么样。”胤禔舌头打结,引来了康熙和太子的双重震惊,这怎么又出来口音了。 这种尴尬自然引来了康熙这个毒舌皇帝的二度打击:“朕没有蛾子,朕也不养蛾子做儿子。”他还说上绕口令了! 胤禔明智的选择了装鹌鹑,然后被迫听了一耳朵康熙喋喋不休“要爱惜自己、要自重身份”的唠叨,顺便看胤礽激动的表态以后再也不这么玩了,一定要做一个“团结友爱,循规蹈矩,举止贵重”的封建好少年。 等到康熙带着太子离开的时候,胤禔止不住的打哈欠,总算能睡觉了。 大队人马来到了山海关,等到出了山海关之后,路上就没什么大的城镇了。这当然不止意味着要住帐篷,还意味着能够随意骑马,不必担忧踩踏农田,也不必担忧撞上什么人。 在他们之前,还有三百善扑营的人清道开路,为的就是保障皇帝出巡的安。 向后回望原来越远的城墙,胤禔听着康熙给他们说起太宗皇帝几次入关的路线,忽然想起了阿拉木说过的一桩轶事。 说太宗皇太极打算攻明,从科尔沁借道,自喜峰口入蓟,蓟辽总督刘策望风而逃。 当时兵临城下,诸贝勒、将军请战,皇太极说“城中痴儿,取之若反掌耳。但其疆圉尚强,非旦夕可溃者,得之易,守之难,不若简兵练旅以待天命可也。” 崇祯皇帝,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痴儿。”他倒也有资格这么说,可人生旦夕祸福,皇太极又怎么能想到,他的宸妃和八阿哥连续去世,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最后他居然还死在了那个痴儿之前。 命运无常,胤禔想的太入神了,不一会就被皱着眉的康熙敲了脑袋:“骑马不要走神!” “儿子在想,当年吴三桂为什么要背叛崇祯。”胤禔道:“当时多尔衮已经带兵走到了喜峰口,如果他没有背叛,就算入关,收拾华北也要费极大的功夫。真是难以捉摸。” “背叛总是有各种理由,”康熙半晌才道:“对于吴三桂来说,为崇祯效忠未必会给他带来荣华富贵,反而可能面临兔死狗烹的结局。这种对自家性命的担忧压到了他的忠诚,崇祯本人要负责。” 那倒是,在这方面,那位前朝皇帝实在是劣迹斑斑。吴三桂待在这天下第一关中,午夜梦回摸摸脖子,难道不会想起孙传庭吗? 康熙最后说道:“……就像他背叛我朝一样……都是一样的。” 虽然语焉不详,但是胤禔听明白了,康熙当年夜差点就玩脱。三藩最强势的时候,已经占据了长江以南,且应者云集。朝廷动荡不安,否则也不会相当多的人提出返回关外。 不过康熙到底赢了,过去种种也就都过去,成为了轶事,而非反面例子。 出关之后最大的感想就是地广人稀,胤禔坐在马上,享受着宽大的马鞍带来的舒适度,也没忘了呼吸新鲜空气。这空气比紫禁城好太多了。 “这可真是,一块美丽的土地,呀。” 这半生不熟的中文,一听就知道是南怀仁,胤禔扭头笑道:“南大人,你也觉得这里好?” “当然了皇子殿下,这一望无际的肥沃土地,如果能够开垦,放在我的家乡,甚至能养活整个欧洲的人。” “欧洲,”胤禔当然知道欧洲是哪里,但他更看过另一份地图,“南大人说的是在我国西边,那块遥远的土地吗?” 南怀仁显得很惊喜:“上帝啊,殿下您看过坤舆图!这真让人震惊,我以为除了皇帝陛下之外,不会有人对那地图感兴趣了。” “我的侍读学士是阿拉木大人,”胤禔回身指给南怀仁看:“或许你认识他,他曾经师从汤若望先生学习过你们的语言。” “原来如此,我还记得他!” “还有一件事,”胤禔笑道:“南大人,你不能称呼我为殿下。你可以称呼我皇子阁下,或者阁下。” “为什么不行?”南怀仁有些意外:“我曾经称呼陛下最小的弟弟,纯亲王殿下。为什么皇子您不可以呢?” 胤禔笑了一下:“你可以这样称呼太子和一位亲王,但我还不是亲王,所以您不能这么称呼我。” 西洋人耸耸肩,在中国这么多年,他已经明白了这个国家的上层社会中,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讲究,他决定和过去一样入乡随俗。 “好吧,皇子阁下,您也是第一次来到您的故乡?您了解您的故乡吗?” “是的,我第一次回来。”胤禔看着前方:“像我一样大的人,如果在京城出生长大,是不会了解故乡的。这太遥远了。” “那是什么?”南怀仁指着宽、高各三尺,种着柳条的壕沟。 胤禔扫了一眼,他也不太清楚,后面跟上来的容若道:“那是柳条边。一来为了防止外藩,尤其是厄鲁特某些部落的入侵,二来不准关内人随意跑入关外开垦。” “可是我们一路上,也见到了零零落落的农家,他们都是旗人吗?”胤禔好奇道。 容若摇头:“柳条边主要能防备的是骑兵,而人靠双腿走路,想要过来总能过来的。虽然朝廷禁止,但实际上是屡禁不止,关内总有人偷偷跑入关外开垦。他们讨生活,也照常缴税,地方官府就默认不追究。” 胤禔点点头,这就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了,在交通不方便、信息不流通,皇权不下县,也根本没法下县的时代,地方和朝廷的利益冲突也不不会少。朝廷或许三令五申,但地方官为了各种考量,不会那么较真。 也没有资源较真,难道派旗兵在柳条边守着吗?这种人力物力的投入,封建王朝根本无法承担。 就在胤禔像海绵一样与各色人等结交,大大增长见闻的时候,盛京城就在眼前了。他们会在盛京小住几日,然后才启程前往更北边。 “啊,舒服。”胤禔泡在热水里,一直骑马到不觉得,此刻在热水中,他觉得身骨头都错位了。酸疼、酸疼的,那马鞍再宽也是马鞍,它也不是沙发! “阿哥,皇上口谕,叫大阿哥换了衣裳来宫中西路,朕要带太子与大阿哥瞻仰祖先旧居。” “遵旨,我马上就去。”胤禔有气无力的想到,康熙精力真旺盛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人会如何呢? 请待下回分解。 吴三桂叛明当然不止这一个理由,这也不是重点。他给多尔衮写信的时候,多尔衮已经带兵来到喜峰口、古北口一线,打算继续重复老路从这边靠近京城。这也是过去后金的常规路线,然后吴三桂的书信到,多尔衮迅速带兵驰行一昼夜,和吴三桂联手干翻了李自成。 怎么说呢,要知道史可法史道邻也是表态过要和清军联手打农民军的,在他们的价值观里,虽然没有说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但是身体和脑子都很正直的体现了这一观点。 比起鞑子,当然是农民军更让人厌恶→_→ 顺便再说一个,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这话不是慈禧说的,据说是刚毅说的。不过扣到慈禧头上也不算很冤枉。横竖统治者都是一个臭德性,嘴上不说也会这么做。 这话的发展是这样的故刚毅常语人云:“我家之产业,宁可以赠之于朋友,而必不畀诸家奴。”出自梁启超的《戊戌政变记》。传到陈天华手里,就变成了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等到邹容写革命军的时候,就变成了此满洲人大忠臣荣禄所以有‘与其授家奴,不如赠邻友’之言也。” 等到了近现代,就变成了慈禧太后所说,┓( ′∀`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逐臣 96瓶、bae 10瓶、在水之南 10瓶、风流囧斋主 7瓶、35388744 1瓶、糊涂糊涂糊涂 1瓶、杏花天影 1瓶、九九 1瓶、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30、第 30 章 () 盛京皇宫基本就是个微缩+八旗特色版小故宫。 比如有代表八旗旗主的十王亭, 就在大政殿的东西两侧, 在太宗时期,曾经是八旗旗主和左右翼王辅佐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 勉强算是初级版本的部落贵族共/和制, 幸亏没延续几年,否则别说入关了,怕是又一个西魏。胤禔看着大政殿心道, 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另一个所谓辽东武人集团跳出来呢。 大阿哥陷入了无限遐思之中。 “胤礽,要记得祖先创业艰难,要明白简朴方是美德,过分奢靡会让人陷入享受之中, 于国家无益。”康熙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太子身上,胤禔自由自在的走神而没人打扰。 可康熙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也不好太简陋, 比如胤礽, 这是皇太子, 若是太简陋了, 等到他出阁读书或者将来长大出席典礼, 中外使臣见到他, 会不会认为大清国皇储过于简薄呢? 等到回京, 还是要把太子的各项份例更提高一下才行啊,至于索额图……康熙一心二用的想到,敲打他两句也就是了。胤礽毕竟还小,不能直接参与政务,便让索额图戳在那给他助威也是好的。 康熙心里有数, 前两代的嗣子们结局都不太好,而如今的亲贵们,别说对太子,就是对自己这个皇帝……康熙眉头皱的更紧了,安王还在管着宗人府,德高望重,安王。 而康王杰书虽然被自己削了军功,但依然是大旗主,旗下人肯定更容易倾向旗主。因为他们也够不着皇帝,前程要是有旗主提携,那自然很好。 不行,还是要加重太子的地位,让所有人都知道,东宫太子是朝廷根本,这是制度,更是皇帝的决定和安排! 皇帝的权威不容置疑,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决定,绝不能凌驾于皇帝的决定之上。皇帝亲领上三旗的意义就在于此,他要不断的削弱旗主权力。 而等到诸皇子陆续长大,就可以让他们分入下五旗,去抢夺那些大旗主的旗份佐领,直到旗权渐渐消散。旗人只知道皇帝,而不再跟随旗主。 康熙看着身后两个半大小子,苦笑了一下,虽然时间会很漫长,可自己的局面可比先帝那会好多了。 顺治皇帝在位时,可不止有一个安王。彼时铁帽子王老一辈尚在世,各个都有军功、各个都不是善茬,哪怕性格没那么强势,却也不是好摆弄的。 加上后宫中当时还热衷于满蒙联姻、动辄回关内的太皇太后,康熙回忆起他刚刚登基的时候,太皇太后连四书五经都不让他读。 她觉得就是汉人的文章典籍和那些汉官才教坏了她的儿子,她的孙子绝不能重蹈覆辙。 可那个时候,太皇太后的心气已经随着先帝的死而消散的差不多了,她的儿子死了。尽管最初的几年太皇太后提起先帝就没好话,但康熙知道,老太太往往拉着苏麻喇姑的手一边骂儿子,一边流眼泪。 但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执着于那些身外之物。后来她终于发现先帝走上的路才是正确的,哪怕有些激进,可那是正确的。 在那之后,她就彻底放手不管,康熙慢慢在辽北的冷风中呼出白气,等到这次回去,就问问老太太要不要去五台山。那里曾经是先帝一直想去的地方,他没能去成,他们祖孙可以替他去看看。 康熙带着太子跪在奉先殿内,胤禔排在众臣之前,在奉先殿外。等里面两个人烧过香,叩头,然后胤禔与众臣一起行礼,这趟盛京之行就算告一段落。 “你看什么呢?” 离开盛京,康熙将曹寅叫来身边,两个人骑在马上说话。太子和大阿哥来来回回的跑马,侍卫们跟着他们,来回跑。皇帝和曹寅身边几乎成了个空场,侍卫松散的围在四周。 康熙忽然问曹寅:“离开盛京依依不舍吗?朕记得,哦对了,你父亲就生在盛京。” “是,那会我祖父还是前明的中卫指挥使,结果当时守将自己跑了,给他们留在了原地。”曹寅似乎毫不在意:“然后他被俘虏了,成了太宗皇帝的包衣阿哈。” 皇帝没说话,曹寅继续道:“我父亲曾经说过,当年祖父看见辽东将门将战俘、罪人收做家将、仆役,还道既然是罪人就该一死以谢祖宗,为人奴仆实在是辱没,可等轮到他自己,他也从了。” “……除却生死无大事,还说这些做什么。”皇帝盯着远方:“你父在江宁织造任上做得很好,但朕先让你做的更多。今年回去你把慎刑司交出来,明年朕南巡,你准备接任江宁织造吧。” “你知道朕想让你做什么,对吧?” 曹寅恭敬的低下头:“知道。” 这样一南一北,北方有容若、南边有曹寅,康熙就放心了。尤其江南形势比北方复杂很多,除了曹寅还真没什么更好、更让他放心的人选去当这个织造。 旗人当中,资历比曹寅深的没有他这份机缘,他亲舅舅就是遗民之一。比曹寅更有才华的,让康熙来说,他不觉得还有什么人比曹寅更能和那些遗民打交道。 而康熙想让曹寅做的事情,如果不能和那些人打成一片,就失去任何意义了。 “狐狸,那是狐狸吗!” 胤礽大声道:“快看,还是只白狐狸!”他去摸弓箭,却见胤禔已经在马上笑的直不起腰。 胤禔不是突然发疯了,他只是突然被触动了记忆中的某个片段,那个片段中一个有着鸟名的女人说自己是白狐,然而出现在观众眼前的却是一只萨摩耶。 “是、是白狐啊,哈哈哈哈。”胤禔笑的流眼泪,而胤礽被他的笑给震惊了,晚了一步,白狐要跑。 太子挥舞着弓箭:“都怪你,狐狸跑了!” “不、不要紧哈哈哈哈。”胤禔揉着肚子,喊道:“去个太监叫鹰户放鹰,帮太子抓住那狐狸。” 海东青一声长啸,从鹰户肩膀起飞,直直的朝着狐狸扑了过去。就见那只白狐猝不及防就被抓住了后背,然后被海东青抓的离开地面数丈,最后被狠狠地掼在地上。 那只狐狸抽动一会,然后就没了气息。太监跑过去将狐狸提溜回来:“太子爷快瞧,这狐狸一根杂毛都没有!” 打猎的时候带着鹰是常规操作,只是过去康熙带着他们射猎,主要是为了演武,很少用到猎鹰罢了。胤禔也没管这只狐狸,他带着人呼啦啦又去寻找别的猎物了。 据说东北林子里有狼,要是能打到一匹狼,那着实不错。听说兴安岭那边还有貂熊,皮毛又厚又暖,按说现在的天气遇上熊也不奇怪。 “阿哥别急,说不定前头能抓到麂和麋鹿。”巴特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眼神里有些忧心。 胤禔心中一动:“我不急,那狐狸原本就是太子的,咱们去抓咱们的猎物。”他大声道,“你们谁头一个猎到了猎物,我就把之前留下的鹿角赏给他!” 哈哈珠子和侍卫们仿佛冷水进了油锅,一下热闹起来。不说鹿角的用处,只说这份荣耀难得。 “哎呀,太子爷射中了这只白狐?”索额图做惊讶状:“殿下好箭法,瞧瞧这皮毛半点都没损伤。一会皇上看见,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胤礽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大学士,这是大阿哥帮我叫鹰户抓住的,也不能算我猎到的东西。” “太子爷,话不能这么说。”索额图道:“您若是知道鹰户,难道自己不会叫么。在什么时候吩咐什么人做事,这才是您该领悟的真本领。皇上若是听说也会高兴的,太子爷若是不信,现在去禀告一声?” 正好趁着大阿哥不在这里,索额图心道,让太子拔个头筹。 胤礽对索额图说的话有点一知半解,他正在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就叫人拎着狐狸跑到了康熙跟前。 “汗阿玛,这是儿子让鹰户放鹰抓住的狐狸!”胤礽道:“儿子本来想放箭的,可惜错过了机会。” “若是你放箭,说不定会伤害皮毛。放鹰才是最好的方法,”康熙笑道:“这就对了。你是太子,只需要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该怎么做,然后将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儿子啊,要多想想,知道吗?” 胤礽好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心里却想到,索额图说的居然是对的。 这些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北巡的队伍来到了赫图阿拉,在这里康熙与前来迎驾的地方官员见面,然后一起向吉林而去。 自盛京出来,胤禔骑的就是那匹蒙古马,这匹马短途冲刺非常快,可长途跋涉就有些跟不上。如果没有其他马匹更换的话,胤禔都怕这匹骏马活活累死。 他也问过容若,不是说蒙古马特别好吗? 容若就道:“滇马擅长走山路,挽马适合负重,而蒙古马有些适合冲刺、有些适合长途乘骑。而且,你也有些骑的太狠了,应当让它多歇几天适应一下,我看这匹马年纪不大,也还不到最能跑的时候。” 在这匹马休息两天之后,胤禔一见到它,马儿就显得特别活跃。胤禔就高兴的又将它带来出来,放好马鞍,然后骑着它到处跑。 就在他们还有数天就能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康熙带着侍卫跑马打猎归来,就看见胤禔的随身太监都跪下道:“皇上,大阿哥堕马了!” “什么!”康熙下意识的环顾左右,目光最后落在了索额图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下回分解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许 60瓶、方篪 30瓶、墨家米团 20瓶、东风夜放花千树 20瓶、小静 15瓶、我自妖娆我自生 10瓶、无名 10瓶、安安静静小世界 10瓶、打卡 10瓶、御景风 5瓶、秋 5瓶、shelly 5瓶、二少 5瓶、珺瑶 2瓶、蒲公英的许愿 1瓶、月娩 1瓶、小卷妈 1瓶、寂妖 1瓶、利姆鲁 1瓶、柳歌书 1瓶、承祜 1瓶、蒲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31、第 31 章 () “保清怎么样了?” 康熙关切的看着胤禔, 嘴上不停的问太医:“朕问你, 大阿哥的胳膊怎么样了?嗯!” “我没事儿,”胤禔试图挥舞自己完好无损的右臂, 还没等抬起来就被康熙按下去。 “都摔了,好好养着不准动!”回头继续审太医:“阿哥到底怎么样了!” 皇帝出巡,不说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给带走, 起码也带走了近一半,几个太医商量一下,最后二把手站了出来。 太医院的二把手抹了把汗:“回禀皇上,大阿哥的左胳膊和肩膀摔着了, 臣方才帮大阿哥正骨。骨头并没有断,臣已经帮大阿哥敷上了膏药。阿哥不能提重物、更不能拉弓,一定要静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 康熙嘱咐道:“听见没有, 好好养着不要乱动, 伤了胳膊不是顽的。” 胤禔脸上乖乖的, 心里也的确是感动, 毕竟通常父亲虽然疼爱孩子, 但一般也有点粗心。对方是个皇帝, 还能这么细致的确让人很动容。 “皇上,外头诸大臣还在等着。”容若提醒道:“诸大臣请皇上示下,是大阿哥留下养伤,还是乘车继续前行,臣等也好准备。” 康熙没说话, 只是嘱咐太医:“阿哥堕马,给他开一剂安神汤让他服下。”又叫来胤禔的太监,“你们带着苏拉太监好生伺候阿哥。” 方方面面安排好了,康熙才从帐篷里出来,外头索额图一马当先行礼道:“皇上,臣等请皇上示下,是否留下大阿哥修养,留下随扈等人伺候。臣等奉皇上继续北巡,等到阿哥痊愈赶上就是了。” 康熙盯着索额图看了一会,索额图低着头没看见,可站在索额图身后的佟国维,看见了他这个皇帝外甥的眼神。佟国维一抖,索额图怕是要触霉头,自己可不要乱插嘴。 “就此扎营,朕就在这里陪着大阿哥养伤,等到阿哥伤势好转之后再继续行程。”康熙不容置疑的说:“照办吧!” 整个北巡队伍大约有七万人,现在在皇帝身边的也有万余人,所以说扎营住些日子,那就得大动干戈了。 这些活都是太监、仆役等来做的,侍卫们就轻松一点,容若得了康熙的话,就去胤禔的帐篷探望。 “……表哥,你别这么盯着我不说话行不行。”胤禔无奈道:“怪渗人的。” 容若压低声音,几乎用气声问了一句:“你的马,真的没有异样吗?” 与此同时,康熙在自己的帐篷里独坐许久,然后叫来了班第:“你去将大阿哥那匹马带回来,朕要看看。” “嗻,臣下领命!” 可班第居然很快回来了,而且两手空空,康熙的眉毛皱了起来。班第跪下道:“皇上,大阿哥的马死了。” “死了?”康熙勃然大怒,一脚踢开了面前的案几:“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死朕御赐之马!” 班第懵了,马上发现皇帝有了一个极大的误会,他赶紧道:“皇上,是臣下没有说清楚。您赐给大阿哥的那匹马,恐怕是不适应长途跋涉。方才阿哥堕马之时,那匹马也跟着倒下,回去没多久就死了。” “而且臣下已经将马的尸体留下,上驷院负责照看马匹的一干人等,臣下也把他们扣住了。” 康熙满意的看着未来女婿:“你做的很好,一定要严守关防,等着朕命人去查验。” 班第退下自去安排,而康熙叫来了曹寅:“你带着慎刑司的人去看看,朕要最快的速度查处结果,还有,仔细问问索额图靠近上驷院没有!” 曹寅心中一惊,但并不感到很奇怪,实际上就连他自己,在听说大阿哥堕马之后,第一反应也想去看索额图。尽管知道这有些无稽,但控制不住啊。 “子清,此事甚为紧要,你一定要好好带人查明白。” “奴才知道,皇上放心,我这就带人去。”听他这么说,康熙才放心,自他听说保清堕马之后乱哄哄的脑子才略微静一静。 康熙直觉和理性都在告诉他自己,索额图不敢、也没有那个本事在他眼睛底下谋害皇子。可康熙的感情让他不敢冒险,万一索额图猪油蒙心了呢? 今天他敢对保清下手,明天是不是就要除掉其他小阿哥,后面干脆把朕也除掉算了。他索额图擎天保驾、从龙之功,扶保成登基。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保成才多大,怕不是又一个鳌拜! 皇帝躺在床上深呼吸,不能再想了,不能自己吓唬自己,说不定真的是意外,是没影的事情……可索额图的心,的确是大了。 康熙翻身坐起来,原来的计划不成,索额图不能光敲打两句。而太子也不需要索额图,太子有正统名分,尤其有自己这个父亲,需要外戚做什么! 胤禔倒没觉得有什么动静,营地里相当平静,每日容若和阿拉木都会来看他,甚至那位南大人也来了一次。然后他就和阿拉木再见如故,俩人挽着手自去聊西洋语言去了。 太子也来过,这臭小子是跑过来显摆自己某天居然碰见一只乱跑的兔子,“就那么朝着我怀里跑过来来了,一下子就被我抓住了!厉害吧。” 胤禔对这种幼稚的炫耀行为不予置评,他就吊着膀子躺在床上不搭茬,最后胤礽百无聊赖的靠在床头:“大哥,你什么时候能拆了绷带啊,我等着和你一起出去跑马。” “你不是有哈哈珠子,还有一头扎进来的兔子吗?”胤禔学胤礽方才的腔调,逗得小太子埋着脸不说话。 “他们太没趣了,还是和大哥在一起好玩。”胤礽嘟着嘴:“要么劝我‘太子爷不要耽误功课’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要不然就是‘太子爷可小心,可别……受伤。’” 实际上索额图的原话是“别和大阿哥似的冒失”,胤礽觉得他当时的语气不太好,有点幸灾乐祸似的。很自然的,太子咽下这些不提,而胤禔看着他想到了堕马之后表哥问的话。 那天容若问出那句话之后,胤禔先是一愣,然后伏在床上大笑:“表哥你想的也太多了!不信,你写信给舅舅,看舅舅怎么说。” 康熙一直扎营住了十天,等到十天后胤禔的肩膀和胳膊情况好转,不怕移动之后才让他坐上马车,带着大队向吉林驶去。 而数日之后的京城中,留守京师处理内阁常务的明珠收到了皇帝的一些批示,和儿子成德的书信。 内阁中书傅拉塔将皇帝的一应批复好的奏疏放在明珠面前,他照例等着明珠的吩咐,却见自己舅舅一脸凝重。很少见对方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傅拉塔忍不住问道:“太傅,您,还好?” “哦,将这些收拾放好,天也晚了,留下值宿文书即可。”明珠将儿子的书信放在袖袋里,笑道:“你舅母还一直念叨,怎么傅拉塔做了官就不上门了呢?” 伊尔根觉罗家的傅拉塔,也是明珠的亲外甥,与成德同龄。他闻言也笑道:“外甥是疏于问安,今儿就给舅母赔罪去!” 舅甥俩一起出了西华门,骑上马一道往明府去了。如今的风气,旗下大臣不论文武,上朝还是骑马居多。 下人分散在四周,明珠就对傅拉塔道:“成德写信回来,大阿哥在前头堕马,摔伤了胳膊。皇上为了大阿哥推迟了十天行程,如今才往吉林去。” “什么!”傅拉塔压低声音:“舅舅,那索额图居然敢!” “你想什么呢?”明珠看了一眼外甥,瞧瞧,还是年轻吧。“怎么会是索额图,我和他打了二十年交道,他疯了都不会这么干。” 傅拉塔还有些不懂,明珠就低声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索三儿要真有这个本事,他怎么不,”明珠做了个割/喉的手势,“然后扶持太子继位,那才叫一了百了,他赫舍里一门彻底安稳了。” “这么干,除了让宫中娘娘和我们痛入骨髓,激怒我们,甚至是彻底激怒皇上之外,他能得着什么实际好处?”明珠叹道:“索额图这个老家伙,现在身上没什么优点了,可他绝对不傻。” 明相是一锤定音:“绝不是他干的,就是单纯的意外,马匹的问题被大阿哥碰上了。” “那您方才怎么还一脸凝重,外甥还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 “我是在想,索额图倒台之后,咱们该怎么办。” 傅拉塔又懵圈了:“舅,您不是说不是他吗?怎么这又扯到倒台了。” “瞧瞧你,”明珠无奈:“这回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外放了吧?就你现在,外放出去都不够给人吃的。” “求舅舅指点指点外甥。” 明珠细细分说:“皇上疼爱太子,皇上格外的给太子加重分量,可皇上也是个阿玛,他绝对不乐见依仗太子,赫舍里氏一族将其他皇子视如草芥来践踏。” “大阿哥这件事不是索额图做的,可皇上会怎么想?他真的能用儿子的命来试试索额图的操行?”明珠叹道:“谁死儿子不心疼啊。皇上这次回来,必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索额图要从内阁滚蛋喽。” 傅拉塔此刻还有些半信半疑,可后来事情的发展,让他对自己舅舅的能力叹为观止,从此言听计从。 作者有话要说:  最相信索三老爷的是明珠→_→ 胤禔这次东巡堕马的事情,是南怀仁《扈从康熙皇帝巡幸西鞑靼记》中记录的,胤禔堕马,康熙一直陪着他在原地住了十天,也没跑出去打猎,让太医为儿砸诊治。 至于索额图这个就是小说家言。 二更~谢谢姿瓷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lena 50瓶、寂妖 20瓶、二少 5瓶、今年想脱单 5瓶、樱喵 2瓶、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32、第 32 章 () 大阿哥堕马这件事之后, 整个旅程就有些乏善可陈了, 不过这种乏味反而是件好事。 要知道不管是国舅佟国维、还是阿拉木、南怀仁,甚至是索额图本人, 都松了一口气。以索额图的不敏锐,他也发现了皇帝最近在审视自己,那眼神已经很不妙了。 索额图后知后觉终于明白皇上在怀疑什么, 可他心里喊冤,嘴上却什么都不敢、也不能说。只好每日做无事状,该干什么干什么,直到皇帝恢复正常。 只是他们不知道, 康熙本人也松了一口气,在得到了曹寅的回禀之后。曹寅说,那匹马的确没有外伤, 或者有中毒之类的情况, 或许就是马龄未到, 马匹早有疾病但未发而已。 尽管康熙打定了主意要将索额图赶回家抱孩子, 可这个消息还是让他略觉宽慰, 要不然这几天皇帝已经有些夜不安枕了。 “皇上, 这个结果是奴才带着慎刑司一干人等严查出来的, 上驷院等人还没放走。”曹寅请旨道:“不知皇上有何示下。” 康熙最后指示:“放了吧。”此事告一段落,队伍也终于来到了吉林将军府所在。 而胤禔也知道了,吉林将军过去也叫“宁古塔将军”,康熙十五年才变动为吉林将军,宁古塔等地变成了副都统管辖。 现任吉林将军巴海, 和刚刚设立的黑龙江将军萨布素,都在这里迎接皇帝御驾。 让胤禔意外的是,站在他身边的阿拉木给他介绍的时候,低声笑道:“阿哥想不到吧,巴海将军是个进士呢。顺治九年的进士,而且是满洲榜的探花。” “那他怎么不留在京中做学士文官?”胤禔奇道:“千里迢迢来关外做将军。” 阿拉木就道:“因为他阿玛是沙尔虎达,屡立战功。顺治十五年俄人寇边,沙尔虎达率兵迎击。我记得他受了伤,第二年就死在宁古塔将军任上。后来先帝才让巴海过来,康熙十年的时候皇上北巡,巴海将宁古塔以北一切军政民务了然于心。” “这么有本事啊。”胤禔看了一眼,又问:“那么,那位萨布素将军,也是文转武吗?” “他不是,他是镶黄旗富察氏,不过是留在关外的旗人。祖居宁古塔一线,本地人对本地事总是更清楚的。”阿拉木道:“他是从宁古塔骁骑营厮杀出来的,是个忠直之人。” “……哦,”人流慢慢散开,胤禔就对阿拉木低声道:“怪道我听说去年佟国纲和萨布素将军大打出手,他必是瞧着佟国纲的样子不顺眼了。” 阿拉木低声笑起来,他也不喜欢那对堂兄,于是他只是示意大阿哥“嘘”。 “最近雅克萨那边可还安稳?还有俄人兵士跑来劫掠吗?”康熙带大臣进入将军府,刚刚落座,皇帝就急切的问道。“边境是否还稳当呢?” “回禀皇上,雅克萨最近还算安生,只是就达斡尔人传来的消息,罗刹人一直在增兵。”萨布素声音很粗:“以这个情况来看,奴才以为,恐怕他们居心不良,还是想要打!” “臣下等皆如此想。”巴海声音就温和一些:“之前抓到了几个罗刹人。臣等借助达斡尔人帮忙审讯了他们,他们自称哥萨克,而且也证实了俄人调兵的消息。” 康熙道:“后日,朕带太子、大阿哥以及大臣去松花江。阿拉木,朕派给你侍卫,巴海再派你麾下校尉随行,你北上去雅克萨附近看一看,回来如实禀告。” “嗻。”阿拉木抱拳道:“奴才必不辱使命!” “你们也说说,关于俄人,暂时要怎么办。都说说。” 佟国维打定了主意修闭口禅,本来嘛,他哥哥佟国纲与萨布素怄气,他这次来只是凑数的,他也不太了解情况。 而高士奇是南书房大臣,之于皇帝更像是高级秘书,他对军事也不甚了解,与其开口贻笑大方,不如不说。 而唯一想要表现一下的就是索额图。 索三老爷一直很妒忌明珠,明珠修了太宗实录就加上了太子太傅衔,索额图有一等公的爵位,他不稀罕一品衔,他就觉得明珠这样显得格外有才华似的,他不服气! 于是索额图斟酌一下,开口了:“奴才以为,如今不宜同俄罗斯人开战。施琅将军提督水师正在加紧训练。倘若这两年攻台,一举剪除郑氏还好,倘若小有不顺,一旦陷入南北两线作战,朝廷恐怕捉襟见肘。从长治久安考量,两线开战对我等不利。” “何况,漠西还有厄鲁特蒙古准噶尔汗噶尔丹,近来喀尔喀蒙古内部纷争不断。如果我朝陷入两线作战,噶尔丹会不会插手喀尔喀,继而扰边呢?这都在两可之间,是未知之事,奴才请皇上留意。” 两位将军都在点头,康熙也觉得这的确是老成谋国之言,索额图这个人吧,给他划个框框,让他在里头干正经事,他也能做的不错。可是让他飞出框外,谁知道他的心思会飘到哪里去。 康熙想了一会,室内一片寂静。许久,皇帝才道:“施琅在南边正在练兵,打算今明两年,打掉郑氏、收回台湾岛。你们也都知道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朝廷不能支持大规模两边作战。朕,希望你们这一年左右的时间,做到对方挑衅一定要坚决回击!绝不能让雅克萨的罗刹人跑出来掀起大规模战事。” “等到南边平稳,朕马上抽调士卒向北,到时候就是雅克萨城毁人亡之时!” “臣等一定不负皇上!” 这地方实在是过于地广人稀,胤禔觉得自己站在高处向远看,一直能看到很远很远。千里平原,无遮无拦,哪怕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迁进来的人口还是太少了。 “达斡尔人是不是也和俄国人干过仗?”胤禔问身边的表哥。 容若点头:“是,打过好些次。俄人想让达斡尔人给他们进贡,但达斡尔人不肯,他们效忠于太宗皇帝和他的后人,俄国是什么玩意。于是就打起来了。” “可如果没有驻军,光靠他们也不够俄人打的,对吧?” “那倒是,人口还是太少了,尤其武器也跟不上。”容若指着将军府很远处的一溜房子:“那里头装的都是火炮,将士们出征的时候带着攻城,这样才能赢。” “欲善其事、必利其器。”胤禔念叨两句,忽然道:“表哥,为什么我们只专心造火炮啊?” “……我也不知道。”容若摊手:“你可以去请教皇上,我对武备志什么的不是特别了解。” 胤禔已经不用吊着膀子了,只是胳膊还要继续敷药、消肿,那天摔的时候没觉得多疼,可是敷药几天开始感觉摔的可真疼啊。 晚上都睡不好了的胤禔顶着浅浅的黑眼圈,出现在了康熙面前。皇帝召来自己两个儿子,一个问问身体情况,一个问问身体情况和学业。 康熙正在抽背太子的孝经和四书一些章节,有些地方太子还没读到,但他读过的东西倒背如流。胤禔啧啧称奇,他是二世为人,记性好不奇怪。胤礽却是真·小孩子,这个记性就很了不起来了。 要知道经书可不是诗词,这玩意不押韵,有时候还挺拗口的。 康熙叮嘱太子道:“朕听说你在车里也读书?那不成,会伤眼睛,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读书就安安生生的读,坐车里的时候不妨养养神,或者叫人陪你说话都可以。知道吗?” “是,儿子知道了,谢汗阿玛。”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略回答,储君范儿十足。 康熙转而问起了胤禔的胳膊,胤禔表示拉弓是不可能的,最近都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汗阿玛您要打猎,儿子很愿意带着猎鹰和猎犬出席。 对此,康熙的态度只有一个:“别想了。” “后日就出发,朕带着你们去祭长白山,然后直接回京。”康熙额外说道:“朕派阿拉木去了北边,胤禔你呢,朕回京再给你寻个侍读学士。” “汗阿玛,侍读学士如果要带着儿子读书,要读好些年的话,您还是别找学士了。”胤禔表示:“万一您又要用他们,儿子总换侍读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康熙想了一下,太子读书都是朝廷大员教导,在教导太子之外也不妨碍本职工作。而像如今老三、老四读书,由顾八代教导,顾八代也是礼部侍郎。 可专门作侍读,匡正辅佐皇子们读书,如阿拉木之前在武英殿编撰修书的差事还好,如果是大用,就不能这样了。康熙点头道:“阿拉木若是不出差,还是可以教你,其余的朕再想想。” 便如史书中说的,为诸王安排师友匡正教导,皇子们也可寻学问好、人品好的读书人、名士作为侍读。也不让他们做什么实务,只是读书而已。康熙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松花江之旅,胤禔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康熙的那首诗,什么“我来问俗非观兵”。胤禔印象最深的是松花江里的大马哈鱼,足有两尺多长。 松花江上的捕鱼人唱着歌,用鱼箭、鱼枪配合渔网来捕捉它们。 “东南风、西北浪……捕好鱼、大马哈……获丰收、祭祖天……吉祥如意,把家还!”听渔民唱歌可开心了,而沾康熙的光,胤禔吃了两天的大马哈鱼。 “京里现在会唱这种歌的人很少了吧?”胤禔道:“好像在京很难听到。” 胤礽就别有看法:“大概是觉得该稳重一些,你看汉人们的大儒名士,和他们过去的皇帝们,不就只看宫廷歌舞。什么时候听皇帝和大臣们一起唱歌跳舞了。” “唐朝啊,唐朝皇帝和大臣们就一起跳舞。” 胤礽摆摆手:“那……除了唐朝呢,唐朝承北朝遗风,自然不同。南朝就只看歌舞吧?再比如汉朝,他们,” “汉朝也有啊。”胤禔道:“那不是刘邦回乡还要唱,大风起兮云飞扬。” 小太子也想到了:“对哦,这么说汉人的风气也不是那么死板着规矩,真奇怪,那为什么后来不唱了、只听别人唱歌跳舞。是觉得身份不同了,所以自重身份吗?” 胤禔耸耸肩,这可是个大问题,没几个博士级的专业研究人员不花几年功夫出不了成果,他还是不想了。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曹寅就笑道:“太子与大阿哥大约是忽略了,诗词中的词原本不就是用来唱的吗?所以,其实一直都在唱,只是不跳了。至于为什么不跳,那就没人知道了。” “而且民间一直都有小调,只是难登大雅之堂,太子殿下所说的自重身份,是有道理的。对于那些自视甚高的大儒而言,不止稗官小说,就是诗词歌赋一样是邪门歪道,只是经史子集是正途。” 胤禔发现,曹寅提到大儒的时候,语气稍稍带着点嘲讽。他觉得不是自己听错了,对方的确有这个意思……这样一个长相好、读书好,能文能武的能人,居然对正统大儒很不感冒。 有意思, 五月初,皇帝率领大队人马回到京城,开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令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索额图种种不端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秀檩、阿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梁胖包 93瓶;薇宝、ellena、say 50瓶;cissy 30瓶;吐沫沫的火锅 20瓶;海蓝宝lq、江江江、绯衣流砂 10瓶;木秀檩 6瓶;二少、苏格拉面、你和我都没病 5瓶;晴晴? 4瓶;宸光 3瓶;珺瑶 2瓶;蒲扇、秋、承祜、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第 33 章 () 康熙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上, 从索额图两个弟弟说起, 什么心裕懒惰、空班,法保因为懒惰被革去内大臣职务, 但仍不思效力赎罪,在外校射为乐。 这两个人皇帝交给索额图管教,可是索额图不当回事, 放纵二人。皇帝将索额图兄弟三个数落一遍,最后道:“索额图自恃巨富,日益骄纵。朕前度因他贪恶,革掉他的大学士, 今番不思悔改,必惩其罪!” 之后的事情,前朝后宫都听说了, 心裕的差事没了、连佐领都没了, 只留下一个恩封的一等伯;法保的一等公没了, 而最受关注的索额图, 这回什么议政大臣、内大臣的职务都没保住, 连之前考虑到太子的缘故给索额图封的太子太傅也没了。 总之, 如今的索额图除了佐领之外成了光棍。霎时, 前朝后宫跌破了下巴,这皇帝到底想干嘛? 要知道索尼一系只有索额图出挑,仁孝皇后的生父、承恩公噶布喇早已去世,如今袭爵的儿子长泰并不出众,只是空有爵位。如今皇帝这一出手, 基本上将太子母家最得力的人都给赶回家去了。 这是要让皇太子做个光杆太子吗?这是皇帝不想要太子了?这是皇上终于发现东宫这玩意其实没多大用处? 众说纷纭,旗人大臣议论纷纷、民人大臣窃窃私语。国本不安,天下不安呐,翰林院掌院学士张玉书对徐乾学如此感慨。 两人都是大儒、又同朝为官,虽然徐乾学和明珠走得近,可张玉书说这个话,也就是冲着这个。 徐乾学只是一副大清朝的天塌不下来的表情,笑道:“掌院不妨等等看,日头还是那个日头,不会变的。”就算变,明珠也不会轻动,那是成了精的狐狸。 明珠一系的确在保持沉默,在明珠的要求之下,所有人都假装无事发生。虽然有人想问一句为什么,但看明珠的眼色,当事人只觉得自己愚蠢,不敢张嘴。 不出三天,皇帝再次加恩于东宫,太子的日常饮食、器物待遇等等上了一个新台阶不说,皇帝还将徐元梦等人安排进詹事府,说是为储君储才。 索额图的女婿,伊尔根觉罗氏的伊桑阿,被皇帝从户部弄去了吏部做尚书。而且皇帝在京城还没待一个月,就下诏说九月要奉太皇太后去五台山,只有皇太子随行。 得了,皇上还是那个皇上,太子也还是那个太子,大家甭想、也甭折腾了。 直到这会,明珠才在静悄悄的在家宴客,与诸人矜持的庆贺一下“如今朝中皆君子”暨索额图滚蛋纪念。 “十八年那会,皇上病了,所有奏折交给内阁由索额图批复,那会看着索额图多威风啊。”佛伦道:“瞧瞧现在,啧啧。” “皇上还是心疼太子的,瞧着吧,早晚我看他还得回来。”傅拉塔也道:“不过舅舅,还是您老厉害,外甥这回五体投地。” 他五大三粗的做出可爱状,让明珠矜持的微笑险些维持不住,只好举起酒杯告诉外甥:“好生在内阁学习,等过两年,你们也都外放处在攒攒资历。” “太傅,不知世兄在哪里?随皇上东巡归来,也该在家休息几日吧?”来客如此问道。 明珠只是笑言:“你们还不知道他?恐怕又是和那些同僚出去了,哎呀每日吟诗作对的,那么大的人了,还是要我操心。” “明相这是太高兴了,谁不知道咱们成德公子,在满人里是这个!”佛伦竖起大拇指:“这些年徐乾学号称满汉俱出其门,其中他做了公子的老师这一条,就不知道招揽多少文士!” “说起徐乾学,舅舅可要小心。”傅拉塔道:“外甥听说,高士奇近来同徐乾学走的很近,高士奇可是南书房大臣,深得皇上宠信。他们俩要是搅在一起……” 明珠的脸色阴沉下来,半晌才道:“澹人非久居人下之人,不过他依仗的是皇上的信任。至于徐乾学,他们合流倒也正常,到底都是南方文士出身,哪怕萍水相逢还有三份烟火情。现下不打紧。” 高士奇同明珠有些臭味相投,而徐乾学虽然是成德的老师,可他的家人似乎在江宁同巡抚余国柱不睦。而且徐乾学同佛伦也有些不合,佛伦、余国柱都是明珠死党…… 双方没有撕破脸,是因为利益还没有大冲突,可那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夹在中间的成容若就很难受了。 容若今天其实在家,只是受到父母严令,让他去见见媳妇。他的二子二女也在瓜尔佳氏房中等候父亲,小女儿才满周岁,还被乳娘抱在怀里。 “把妞妞抱出来做什么,快带回去,别让孩子受了风。”容若对瓜尔佳氏微微颌首,问起了儿女的学业,富尔敦天资平平、不过性情敦厚、富格和大格格天资不错,可身体有些弱,平素明珠也不很逼迫孙辈学业。 对于他们这样的孩子来说,平安长大比什么少而歧嶷重要多了,平安长大就是福气。 所以到了容若这里也是一样,每个孩子都夸奖一番,叫他们注意身体,好好孝顺祖父祖母,然后让孩子们走了。 “你这就要走?”瓜尔佳氏叫住起身要离开的容若:“就算之前我得罪了你,你难道要一辈子不理我吗?” 提到“得罪”二字,容若的脸色阴的要下雨,他看了瓜尔佳氏一眼:“你好好在家,实在不成再过两年咱们合离,也不耽误你寻个更好的。” “成容若!”瓜尔佳氏也是公府里娇养长大的女孩,此刻真是气的怒发冲冠:“我哪里不如那个南蛮子!” 容若眼神凶狠起来,恶狠狠的说:“你哪里都不如她!”甩下这句话,容若拔腿就走。 留下瓜尔佳氏伏案大哭,拉着自己的奶嬷嬷哭诉,“我不就是说了两句他先头去了的那个,他至于这样吗!”奶嬷嬷又能如何,不过苦笑安慰她罢了。 “你是府中老人了,多照看着孩子,倘若她想见孩子,你就去寻额娘。”容若临走之前嘱咐妾侍颜氏,“总之,别让她单独和孩子们在一起。” “是,大爷放心,我都明白。如今孩子们身边伺候的都是先头太太留下来的人,我会提醒她们。” 颜氏比容若还大几岁,是一直伺候他的,与其说是妾侍,不如说是内管家。她品行好,而且识文断字,孩子虽然都养在阿玛、额娘膝下,但内院有这么个人容若才能放心。 桩桩件件交代好了,容若才离开家去了渌水亭,他知道阿玛在宴请他那一波人。容若骑在马上眉头紧蹙,索额图去位,留下阿玛必定会更……揽财擅权! 知子莫如父,但对于聪明的儿子来说,他们也会极为了解自己的父亲。比如容若,比如……胤禔。 胤禔蹲在阿哥所墙头上想事,秦吉了和都带着太监将他团团围住,唯恐他一激动从墙上掉下来。都觉得自打他跟了大阿哥之后,好像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没法子,摊上个喜欢折腾的主子,当奴才的也只有配合主子折腾。 我大概是最没有男主光环的穿越者。胤禔惆怅的想道,为什么他没有那种霸王之气四溢,三岁一语惊四座、六岁能出使外藩、九岁就能打仗,十二岁的时候王霸之气让众人臣服的本事呢? 没有这些不说,就算康熙真疼他,可是在皇帝自己的布置与感性的对待儿子中间,皇帝果断的选择了自己的布置。难道自己作为穿越者,不应该无时无刻出现在帝国最高权力者的周围,以便发展剧情吗? 这么长时间了,胤禔对康熙也从初步认识,变成了深入了解。至少在对待孩子这方面,康熙和天下的父亲没多大区别:喜欢出色有才华的孩子,但如果你有点小缺点、或者他觉得你受了委屈,他会更记挂你。 简单来说,会哭、会撒娇孩子有奶喝,康熙特别吃这一套。胤禔觉得或许和康熙自己的童年有关系,所以他对于亲情和亲子关系,有着不同寻常的渴求和付出。 要和这样一个人走近、近的让他觉得“这个孩子真是贴心”,那么这就需要真诚的付出感情,且厚着脸皮往他身边凑。 胤禔拍拍屁/股跳下来,带着自己的大队人马踢踏踢踏的来到了武英殿,继续读书。之后某日,他带着自己记录的笔记来找康熙:“汗阿玛,朝廷为什么最注意制造红衣大/炮,而绝少注意火/枪呢?” “阿拉木不在,儿子在吉林问过容若,他也不知道。”胤禔理直气壮:“所以儿子只能来请教汗阿玛,这是为什么啊?” 胤禔来的时候很好,康熙刚刚查完了太子的课业、批好了奏折,见了大臣。 此刻他正在写字,听了胤禔的问题,脸上表现出“哎呀果然是小孩子这都不懂”,身体却很正直的将儿子拉过来问道:“来,告诉汗阿玛,怎么想到这个问题,哪里想不明白?” 胤禔这个心机boy正在刷boss康熙的好感度,而毓庆宫里的太子,正在经历内心深处凄风苦雨,心态波动。 汗阿玛为什么要将赫舍里家的人都赶走呢?胤礽一边写字,一边如此想到。他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奶娃娃了,对于一个没有母亲的太子来说,母家得力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总想起索额图被革职之前对他说的话“太子爷,老臣就要走了,日后怕是无法入宫见您。太子爷千万记得,有话要先藏在心里,要仔细想,不能轻易说出来。太子爷要快点长大呀。” 因此,尽管胤礽对汗阿玛的决定极为不解,可他在康熙查他的功课,教他读书的时候,有好几次话到嘴边都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胤礽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长大了吧。 怎么长大一点都不让他开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小孩的苦恼和伪儿童的心机。 想想太子那会如果有个心理医生说不定能好点,根据教育心理学和儿童心理学来说,如果孩子从撒谎、隐瞒当中得到了好处、或者心理满足,那么这对于教师、监护人来说是个负强化。 处理不好就是恶性循环,惨。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李秋娘 100瓶;冰晶v587 20瓶;不满图鉴不改名、休伯利安号 10瓶;ciciift 6瓶;shelly 5瓶;桃桃、月娩、纸短情长、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第 34 章 () 太子的确是长大了, 尽管这份体会不那么让人高兴, 但胤礽的的确确开始通过自己的眼睛来观察,观察身边的人和事, 观察他的兄弟姐妹、观察他的东宫僚属,观察太后们,也在观察他的父亲。 汗阿玛爱重我, 我是东宫太子……我一切都是最好的,我的用度甚至不亚于汗阿玛。可我为什么还是、还是对索额图被去职这件事,感到如此不安呢? 已经读过前三史,准备开始学习通鉴的太子用康熙交给他的法子, “以史鉴今”,方方面面比对之后,胤礽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他的汗阿玛还是大哥的阿玛、是三弟四弟五弟……未来更多弟弟的阿玛。而且他的汗阿玛对他好, 可以说最好。但排除待遇, 在汗阿玛投入的感情和心血上, 胤礽不觉得大哥胤禔就比自己差在哪了。 胤礽在他目前有限的知识中搜索, 绝望的发现能和自己作对比的只有汉武帝的太子, 刘据! 汉武帝对刘据不能说不好, 早早为太子准备博望苑储才, 可刘据的结局……胤礽不敢想了,不不,他汗阿玛不是武帝那种皇帝。 自己也不是刘据,可是……大阿哥会是刘旦吗? 这种念头就像一个火花,胤礽吓唬完自己, 觉得这种想法太无稽。而且大哥胤禔一直对弟弟们都很好,自己这样想他,岂非小人行径! 汗阿玛赶走了索额图,却一直将自己带在身边,将许多进士调入詹事府,又要带着自己奉太皇太后去五台山。 小太子慢慢睡去,我果然是自己吓唬自己,想太多了。 一个念头留在心底,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这种念头会慢慢滋长,等到一个机会,火花遇到野草,顷刻就是燎原之势。等到胤礽下一次回忆这个想法的时候,就会发现,他所有的弟弟,都有可能是燕王刘旦。 康熙现在的念头非常坚定,保成继位、保清辅佐,其他皇子将来看看特长再行安排。诸皇子都封入下五旗,去抢夺大旗主的旗份。 所以他想方设法让众人明白,皇太子不是过去在关内时候的嗣子,他非常非常重要。你们要和朕一样重视,不,要比朕还重视太子。 而其他儿子,尤其是保清要让他独当一面,不管是将来辅佐太子,还是去做旗主抢旗份,都要拿得起放得下。要让他成为朝廷栋梁,能为自己和太子擎天保驾。 胤禔也看明白了这一点,结合自己的前途利益,在细节处修改自己的短期目标、中期目标。将康熙细分,在什么年龄段要做什么,胤禔想的明明白白。 此刻他要做的就是,让皇帝自己发现“原来我儿子的长处在军事上!”然后让皇帝主动想到培养自己。这可比自己蹦高表现效果好多了。 康熙也的确发现了这一点,胤禔向他提问题,并不是简单的小孩子想不明白。而是经过了深入思考,列举书目,甚至是划出思路之后,想他提出了“为什么我们不更加深入研究火/枪。” 而康熙他……久违的卡壳儿,其实军事非他所长,他或许擅长于战略,但具体到军事战术…… 想想三藩吧,康熙自己夸口都觉得心虚,他清清嗓子,捻出一张纸,给胤禔开了一列书单,包括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前朝末年同后金的一些战事记录,甚至还有前朝枪/炮的记录等等。 “你先把这些都读了,写写心得,不必急着交给朕。”康熙将书单交给胤禔:“去武英殿找书看,然后将心得汇成札记,等到朕从五台山归来再说不迟。” “……”胤禔乖乖应是,捧着书单走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套路了,或许康熙也没有深入思考过关于火/器,尤其是炮与枪之间的关系。 行吧,我也算帮助皇帝打开新思路了,胤禔如此想到。他没想到的是,看完这些书和战例,被说服的差点是他自己。 不过这是后话,现在他一边读书,一边听着武英殿中杂七杂八的消息,发现在这方寸之间,大臣们的倾轧也不少。有道是文人相轻,而在武英殿里,还要加上一条:争宠。 还是那句话,论起争宠,后宫的女人真是难望这些大儒名士之项背。 胤禔常在角落深处的书架里读书,也没人发现他,偶然听到的话真让大阿哥觉得,这帮老男人呐,三个人能分出三个派别,五个人就能人头揍出狗脑子了。 比如聚拢在徐乾学身边的满汉文人,不止分成了旗人和民人,又分成了世宦之家出身与寒门出身,后者以高士奇为主。 又比如虽然南方人大多数是汉人,但徐乾学、高士奇和明珠走的很近。然而,看上去如此,可徐乾学同明珠一系的佛伦等互相看不上。 高士奇却又对同样受过明珠恩惠的朱彝尊格外警惕,因为他发现,康熙对朱彝尊也是赞赏有加。 高大人对朱彝尊的态度,说的恶俗一点,就是“小婊砸快滚,皇上身边有我一个亦师亦友的人就够了!你滚!!” 这种恶感,随着康熙对朱彝尊的恩遇而愈演愈烈。康熙北巡归来之后,令朱彝尊入值南书房,特许紫禁城骑马,赐居禁垣-景山之北,多次赐物,且赐宴宫中。 此等恩遇已经要超过高士奇当年了,而且高士奇发现,现在康熙或读书,或遇事,可以咨询的也不只是自己。 这种事好比女人知道丈夫出轨,一辈子的饭票要被人撬走了,岂能不急。高士奇瞧朱彝尊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些幽暗之处的事情,又被胤禔派去密切观察的秦吉了看了个正着。 胤禔发现尽管自己没什么男主光环,可他现在除了攀岩,哦,应该是骑射之外,又多了一项看好。观察、分析身边的人,这简直有趣极了。 满紫禁城,上到食物链顶端的皇帝,下到苏拉太监,都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想法。如果一个人需要拉拢这些人,扭转他们的想法,让他们跟自己走,他需要做的是什么?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要拉拢一个人,君子就许给他名声,让他显名于世人之前;而小人,就给他切实的利益。 要是两者都不要,那要么是傻子,要么是无欲则刚的圣人。和圣人打交道,其实更简单,真诚就够了。不过,这世上的圣人只是寥寥几个,大多还是死人。 胤禔忽然想到,康熙对索额图是不是也是这样?第一次因为贪恶而革掉他的大学士,可那之后,索额图的小动作,康熙难道没发现吗? 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清楚,归根结底,是皇帝出于综合考虑还要用他。 这就是古代的用人,或者说皇帝的用人之道,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有用才最重要。小人的风险更多的是针对小人自己,毕竟一旦失去用处,都会被扔出去做替死鬼。 武则天处置来俊臣,大抵是典型例子,胤禔捏着手里的通鉴,深觉虽然其中也有地方是司马光的个人情绪,可整体来看,通鉴能被称为“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实在是名不虚传。 现在令朱彝尊进入南书房也是如此,康熙是真的欣赏高士奇,但皇帝不能让自己的消息源被某个人垄断。高士奇同明珠太像了,康熙心中有数,就必然要寻个人来分权。 虽然朱彝尊也受过明珠恩惠,可他同容若、曹寅的关系更亲密,康熙知道,容若对他阿玛的一些行径,也是看不大过眼的。所以,朱彝尊或许略微倾向明珠,却不会真的帮他做什么密事。 何况,自从索额图去位之后,明珠也低调了不少。倒没有出现康熙所担忧的内阁一家独大的情况,有鉴于此,皇帝的人事安排也就勿需避讳那么多。 胤禔照例捧着书在头所用功,而二所、三所也传来读书声,胤祉和胤禛也开始正经念书了。每日顾八代会从神武门入,教导阿哥读书之后,再从神武门出,而后去上衙。 为了不折腾皇子,就只好折腾师傅了,胤禔耸耸肩继续一边读书做笔记,一边听秦吉了身边小声道:“阿哥,最近高大人一直盯着朱大人,而且常与赫舍里氏牛钮窃窃私语。” 牛钮是礼部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兼内阁学士,高士奇怎么找上他了?胤禔就问:“朱大人呢?他做什么了吗?” “奴才不懂。只是前些日子,奴才听武英殿的小太监说,朱大人常常独个去书库里抄书。” 胤禔撂下笔,他开始觉得不对劲,按照规定,国史或明史编修也好,学士们也好,是不准独自进去抄书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出于各种目的,将宫中内藏书籍偷盗出宫,或者是弄丢弄脏。 朱彝尊不会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故犯?而且看高士奇的反应,这必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奇哉怪也,到底是什么事情,胤禔的好奇心和担忧同时升起,他很想问问表哥容若,他是否知道什么。很快,胤禔的机会就来了。 宫中这一年的中秋,皇帝赐宴学士们于乾清宫,而且格外给朱彝尊的家人也赐了赏物。次日,容若于渌水亭宴请曹寅、朱彝尊,严绳孙,张子安,陈维崧等等在京名士。 毫不意外的,胤禔自称安修,也出现在了渌水亭中。 作者有话要说:  燕王刘旦,戾太子刘据的弟弟,为人辩略,博学经书、杂说,好星历、数术、倡优、射猎之事,招致游士。 戾太子死后,武帝病重,刘旦马上上书说自己可以宿卫长安,言下之意就是“老爹您看我能继任太子吗?”武帝毫不留情的表情“你滚”,削了他三个县的封地,还臭骂他一顿。 后来刘旦因为不忿刘弗陵登基,两次谋反。 所以太子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很危险了,某种程度上也挺真相的2333. 看史书,男人之间的烂事太多了,感情完经受不起考验。不晓得“男人的友情更坚固”这种鬼话是哪个厚脸皮吹粗来的2333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逸渺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只有半首歌、一二 10瓶;二少、流年缱绻 5瓶;珺瑶、田企三、润玉小天使 2瓶;月娩、yilv清魂、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第 35 章 () 胤禔自我介绍的时候, 在场的人都要笑不笑, 大家其实在宫里都能打照面,谁不认识谁啊?何况胤禔是渌水亭常客, 简直不要和他们太熟悉。 可胤禔非要这么玩,小孩子的玩闹心性,老先生们自然不会计较, 何况在场有一个人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去年刚从宁古塔结束流放回来的吴兆骞。 所以张纯修、严绳孙,甚至朱彝尊都童心大发,陈维崧只捏着酒杯呵呵笑。大家都看着吴兆骞会如何应对。吴兆骞的好友顾贞观想要提醒他,可是被容若和曹寅拉走了。 “这位小公子是?”吴兆骞看着周围人好像都在说话聊天, 他仔细打量一下胤禔,最后笑道:“敢问也是明府公子?在下冒昧,小公子容貌与在下的学生略有相似之处。” 胤禔下意识的摸摸脸, 而后笑道:“吴先生好眼光, 我是明府亲戚, 管成德、容德二位叫哥哥, 我叫安修。” 吴兆骞正在教导揆叙、揆方读书, 对明府也略有了解, 揆叙没改名之前就叫容德。这么一见, 果然是明府亲戚无疑,能被容若带来这里,显见也是近枝亲属。 他打量胤禔,胤禔也在打量吴兆骞,毕竟对方是真有才华, 也是个真正的倒霉蛋。 此人出自江左官宦之家,十岁能作京都赋,为人赞叹。人太有才华未免会恃才傲物,吴兆骞年轻的时候就不拘礼法,不屑俗礼。他的老师曾经说过:“此子异时必有盛名,然当不免于祸。” 改朝换代的动乱过去,江南士子依然结社而互相唱和诗文,吴兆骞与宜兴陈维崧、华亭彭师度齐名,被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吴伟业称为“江左三凤凰”。 这样的名声让他名噪大江南北,也让他引来了妒忌。顺治十四年,吴兆骞乡试得中,这原本是好事。可当年偏偏赶上了丁酉科场案。 南北科场都出现了受贿舞弊之事,顺治皇帝的怒火燎原而过,烧遍了南北闱场。 杀头流放、抄家责打,一时人心惶惶。而吴兆骞人在家中坐,黑锅天上来,或许是他某个仇家想要报复,也可能是某个妒忌他的人想要看他倒霉,反正官府收到了举报,说吴兆骞是行贿才考中的举人。 他平日结怨太多,除了三五好友之外,再无人愿意为他说话。而顺治皇帝则表示,既然是真才子,就不会怕考试,令吴兆骞入京复试。 吴兆骞自以为自己凭借才学能够慢公卿、傲王侯,在要进京城的时候,他还托名“王倩娘”在客居旅店的墙壁上题诗百余首。一时之间,京城文士的目光都看在了吴兆骞身上。 大家都以为这次复试之于吴兆骞,必定是有惊无险,可万万没想到,吴兆骞在瀛台复试,面对上首面色阴沉的皇帝,身边为了防止作弊而带刀的侍卫,他怕了。 恐惧摧毁了吴兆骞,他没能答完卷子……这等于变相证明了他沽名钓誉,不是正常渠道考中的举人。至此,吴兆骞的人生来了个180°的转向,他被判了流放。 回忆吴兆骞的人生,再看看面前这个笑容温煦平和的中年人,胤禔无奈的想到,果然是环境塑造性格。哪怕是成年人的性格。 “听成德哥哥说,先生前度病了,如今可还好?”胤禔笑道:“先生在关外多年,或许习惯了关外气候,贸然回京也需要适应。还望先生多加保重。”你可是我表哥辛辛苦苦、出钱出力救回来的,可别还没施展才华,人就没了。 吴兆骞因为这几句话,对胤禔多了几分好感:“多谢小公子挂念,在下倒也还好。诶,小公子快坐罢。” 泗水亭这场宴会很热闹,在这里好像大家都忘记了自己是朝廷学士、是贵胄侍卫,更不会记得你是新朝显贵、我是前朝遗民。 胤禔在这场宴会还偷偷喝了一点酒,别说,这年头的酒真是味道醇厚,余味悠长。他喝酒不太上脸,所以大家都没发现,继续嘻嘻哈哈,直到年纪最长的陈维崧吟出一首诗。 “检点行装,泪滴珍珠,叠满箱。” 这应该是情诗啊,胤禔方才已经慢慢滑到了桌子下头,这会又爬了上来。他拽着曹寅的衣袖:“子清侍卫,这是不是情诗啊?” 曹寅正在摇头晃脑的品味这首诗,乍一听胤禔叫他,仿佛一桶冷水浇在头上,曹寅这才想到,大阿哥在自己身边啊! 大阿哥在自己身边,大阿哥听见了这首诗,这首诗是……曹寅恨不能堵住胤禔的耳朵,他怎么没有早点做准备呢。他来不及解释,那边陈维崧已经哭了起来,“呜呜,紫云啊、紫云啊!” “那是陈先生妻子的名讳?”胤禔好奇的问道,酒精让他的脑子也不太清楚:“之前我听说赏赐诰命的时候,他妻子在老家啊?” “小公子,那是老陈的书童,相好的。已经去世了。”吴兆骞喝高了,乐颠颠的介绍道。他在流放地也没怎么吃苦,宁古塔两任总管都非常礼遇他。就连他结束流放回京,巴海将军都派兵送他,一路照料。 所以这位江左才子,在温煦的表象下,多少还剩下点放浪不羁。 “那他还有妻儿?”胤禔脱口而出。 他很惊讶,可吴兆骞比他更惊讶:“小公子为何如此说,哪怕老陈同紫云感情好,那也不能妨碍宗庙繁衍。何况老陈也为紫云娶妻生子,这才叫不负卿啊。” 周围人都在点头,哪怕是对这种断袖之风不感冒的朱彝尊也认同这个话。胤禔瞠目结舌,半晌没言语。 只有曹寅忽的笑了一下:“所以,陈家太太只好带着孩子居住在老家。不过话又说过来,咱们都不是女人,说不定陈太太乐得不见他呢。” 这话说得有点毒,所幸在座只有陈维崧搞基,而他正在深切怀念老情人。其他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个养男宠的事情,从来不是什么美谈。 哪怕娶妻生子不妨碍延续宗嗣,这也不是美谈,不会有人在公开场合夸夸其谈。陈维崧自紫云死后,也只是写诗悼念,今日不知为何,居然在这样一个场合嚎啕大哭。 陈维崧一边哭紫云,一边念道:“叹山川依旧,绮罗非昔。世事几番飞铁凤,人生转眼悲铜狄。着青衫,半醉落霜雕,弓弦砉。” “江山易变,山川依旧,山川依旧啊。” 胤禔觉得汗毛都炸了,这老头既是在哭紫云,也是在哭他自己。桌上几个人此刻都没了说笑的心思,面色黯然,仿佛世间不可说之事甚多,多说无益,为之奈何。 “怎么突然这样呢,”曹寅忽然笑道:“我给大家说个笑话罢。”等众人看过来,他说道,“前些日子,我和容若聊天,说我们每日在宫中,陪着皇上老爷到处走。你说我们是什么东西呢?” 容若已经笑的将头埋在桌子底下,曹寅一边看着他笑,一边说道:“容若想了很久,最后道,马曹狗监,咱们俩就是马曹狗监呐!” 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胤禔捏着茶碗差点扣在地上,太恶趣味了。他们俩是马曹狗监,那紫禁城也不过是个动物园,康熙就是里头最难伺候的那位。 最后整桌人里,胤禔笑的最开心,哪怕严格来说,他也成了小动物。 “小安公子倒是天性疏阔,不知公子在跟随谁读书。”吴兆骞笑问容若:“若是小公子没有合适的师傅,为何不来府里一道读书呢。” “我呀,”胤禔眼睛一转,他还没说话,旁边的容若想发言却被曹寅打断了。 曹寅笑道:“少公子的父亲打算让他拜入渔洋先生、或者哪位朝廷官员门下,他日出仕也方便些。” 吴兆骞认真的点头,完没发现旁边人都捂着脸忍笑,他道:“礼部主事王士祯么?听说他要进国子监祭酒了,倒也不错。王渔洋的七绝尤其好,小公子好生学学,他日未必不会赶上容若。” 话说到这里,大家终于忍不住了,严绳孙哈哈大笑:“汉槎,莫被子清这个捉狭鬼给哄了!” 吴兆骞不明所以,顾贞观此刻才终于说道:“这是皇上的长子,大阿哥。汉槎记得吗?明相有幼妹在宫中,封为惠妃,膝下只此一子。” “……原来,这。”吴兆骞突然有点结巴,他起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行礼。 胤禔心里很不是滋味,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道:“小子冒犯,还请吴先生见谅。若是先生不与我计较就请坐下,咱们满饮此杯。” 于是皆大欢喜。虽然开始吴兆骞还有点别扭,后来倒也习惯了。胤禔道:“我不能待的太晚,若是先生一直这样,岂不是让我心中不安。” 酒过三巡,吴兆骞也就放松了,胤禔也放心了。他不喜欢因为自己,让人不能好好说话、好好做事,自己没必要成为别人的阴影,这没有什么好处。 权力和身份不是在这种场合乱用的。 “朱先生,我听说您最近常去武英殿书库里,独自抄写书籍。”胤禔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开门见山的问:“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作者有话要说:  吴兆骞是真倒霉,真惨。尽管他在宁古塔没受苦,巴海是满洲榜探花嘛,对文化人特别照顾,那也掩盖不了他的惨。往后看能和他比倒霉的,大约只有遇友不淑的陈梦雷。 陈维崧和紫云,大家可以搜搜,搞基名人这是。从明朝中后期开始,南风盛行。我觉得,算了不剧透了,反正胤禔不会搞基。 下一章开始党争,扯**大战,瞧瞧那些半老徐男们可劲儿折腾。历史从这里开始疯狂改道。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王大姑娘 70瓶;月下光年 30瓶;黛儿、p世纪末、明日笺、羽月、我在深深的潜水 20瓶;漪默 15瓶;木棉茶 12瓶;懒人叶子☆ 11瓶;海蓝宝lq、读者一枚、鸡蛋卷、无名、白开水 10瓶;一土 8瓶;静静吃瓜、晴晴?、青子里、yvonne 5瓶;忻伊 3瓶;一碗包子两个粥、月娩 2瓶;嫙儿、蒲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第 36 章 () 酒宴上的欢笑声为之一滞, 朱彝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笑道:“确有此事,怎么, 阿哥这是?” “朱先生!”容若急的变了声:“按照朝廷法规,学士不能独自入库。” 朱彝尊是真的神情轻松,解释道:“我只是带人抄了两本书, 最近我打算写一本书,需要看一看地方进贡书籍。所以才去了书库,这没什么吧?” 胤禔瞠目结舌,容若也不知该说什么, 还带了人进去?这真是,他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曹寅却道:“阿哥提起这个事儿,必是听说什么了, 是不是?在座都不是外人, 若真有什么, 阿哥给他们提个醒也是好的。曹寅足感厚恩。” “别别, 我就是要提醒先生的, 子清侍卫不要这样。”胤禔就道:“朱先生或许不知道, 高士奇最近和翰林院掌院牛钮走得很近, 我的小太监几次瞧见他们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而且,据说牛钮还问过武英殿的小太监关于朱先生抄书的事情,我以为,朱先生还是小心为妙。您带了人去, 纵然小太监不在意,可难保别人没瞧见。” 曹寅也道:“大阿哥这么说的话,我也觉得朱先生该小心,您在南书房没有和高士奇混在一起,如今又得皇上青眼有加,高士奇只会嫉恨您。” “岂止嫉恨。”容若慢慢道:“他会千方百计的将你赶出去,哪怕皇上偏袒你,到时候也无法救你。朝廷体制在,皇上无法为了先生修改规矩,那么,先生能受多久这种挤兑呢?” 关于这一点,大家都很信服容若,因为明珠就是这种人。看明珠的手段,就能猜出高士奇打算干什么。众人都在颔首,担心的看着朱彝尊,朱彝尊也终于认真起来。 朱彝尊来应试博学鸿词科,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觉得与其坐困愁城,不如站出来做官。辅佐皇帝,造福百姓,也是天下受益。 想五代之时,辽主耶律德光攻破汴梁,被宋儒羞辱成“长乐老”的后晋中书令冯道,在城外朝见耶律德光。二人自冯道出使契丹之后,再次见面,不想是这种方式。 耶律德光在帐中从容问道:“天下百姓,如何可救?” 冯道冷静的回答:“此时百姓,佛再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 最终,耶律德光严肃军纪,约束部下,中原百姓不遭兵祸,得以保。朱彝尊就想,为天下百姓计,他难道不能学冯道吗?爱惜个人的名声,自己羽毛洁白无瑕,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样的话,或许高士奇打算指使牛钮将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朱彝尊叹道:“可我做都做了,难道要矢口否认不成?再说人证,旁证,这次不能抵赖的。” 一直沉默着不怎么说话的顾贞观开口了:“在下倒是觉得,这事未必不能遮掩过去。 “顾先生请说。”曹寅马上道:“若是我们能帮上忙,也会帮的。” “首先是那个抄书的人,他手上不会有什么底稿吧?”顾贞观道:“只要没有底稿就不要紧,竹垞兄寻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将写书这件事过了明路。” “然后再过个一边半载,兄续写此书,应当可保无虞。” 很久之后,容若好奇的问过顾贞观:“先生为什么过了明路,高士奇就不会算计朱先生了,他会那么善罢甘休?” “明相继续攻击过索额图吗?”顾贞观如此回答,容若为之默然。 “在座几位也是,要小心些。”严绳孙也道:“我看如今的形势,已经不像先帝那会,从南北士人互相攻讦,而变成了南方士子内部互相挤兑。” “是啊,照这么看,他高士奇恐怕想把不和他一路的都要挤兑走。”吴兆骞叹道:“一转眼这么多年,都在高兴南方士人入朝,可这个局势不妙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某个时空中,这些博学大儒的确在入朝不到五年左右的时光里,陆续或心灰意冷、或受到惩罚,都回家去了。 不过,没有什么男主光环的胤禔却表示:“照这么说,如果要安生做官,要么把对方先赶走……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做官做的可真难。” 这话给曹寅提了个醒,他微微笑了一下,却道:“阿哥别担心了,我们想办法的,诶,阿哥也该回宫了吧?” “诶唷,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胤禔看了一眼天色,起身告辞。众人一直将他送到门口,胤禔再三表示别送了,他们才停步。 “可是欠下阿哥大人情了。”朱彝尊叹道:“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谢谢一个满洲皇子。” “别说这些了,倒是先想想,方才梁汾的主意到底成不成。” 众人陆续回来,曹寅就道:“我有个办法,能一劳永逸。不过,朱先生得听我的,一定要听我的。” 离开渌水亭的胤禔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带着侍卫和哈哈珠子们,在后海边上溜了一圈马才走。在渌水亭,侍卫们也在外头有酒宴。其中有几个人,许是一喝酒就上头,脸色通红。 “若是喝酒就红脸,日后就小心些,免得妨碍自己的前程。”胤禔淡淡说道。 这之后,一直到皇帝带着太子奉太皇太后前往五台山,南书房里都风平浪静,没什么动静。胤禔心中奇怪,却也知道此事不能着急,于是他照旧每日读书。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件事,去宁寿宫的时候,和季兰一起应付五阿哥胤祺。 胤祺虚龄五岁了,还是不会说汉语,一张嘴就是纯熟的蒙语、满语混杂。现在他就向小牛犊一样冲过来:“哥哥、姐姐!” 胤禔一下把胤祺搂在怀里:“你这小子,要是冲在姐姐身上,还不得把她撞翻过去。” 皇太后坐在炕上大笑:“瞧瞧咱们两个阿哥,向牛犊似的健壮,这才好呢!” 牛……牛犊! 旁边的季兰要笑趴下了,胤禔半搂半抱的带着腿部挂件胤祺往前走。行吧,您是太后,您说什么都成。大号牛犊胤禔把小牛犊胤祺抱上炕,然后笑道:“妈妈,孙儿给您请安了!” 胤禔自打回宫之后,就是慈宁宫、宁寿宫的熟面孔,他跟着季兰两宫跑,什么点心没吃过、什么人没见过。不过此刻在皇太后慈和的目光下,应付胤祺这个小麻烦,还真挺困难的。 这孩子不比胤祉和胤禛,他的存在意义就是康熙给皇太后晚年早点事儿干,在紫禁城里也不能溜达,何况屁大的地方,有什么可溜达的。 最大的好玩还是养个活物,比如太皇太后年纪大了,那就别养孩子,养猫吧。而皇太后年纪不算很大,还不到五十岁,那就养个孩子吧! 所以吧,胤祺虽然性子不骄纵-因为皇太后也不是那种人,但是这孩子也有点太实心眼了,简单来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然后他偏科。 不想读书不要紧,太后包庇孙子,而且超常发挥辩论水平,表示“咱们家的阿哥,骑马射箭好,品行好,是个好孩子不就够了吗?皇帝要那么多读书人儿子做什么,再说有什么用!” 这话居然怼的康熙无话可说,最后也只能随太后去了,胤祺就在这种宽松的氛围里长到了五岁。说真的,不说胤礽这种敏感早熟的孩子,就是胤祉、胤禛五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天真。 但是小孩子嘛,还是天真可爱一点好,胤禔抱着胤祺,和他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的话。最后对太后说道:“妈妈,孙儿一会和姐姐带着小五去长街骑马,您看成吗?” “成,胤祺啊,一会跟着哥哥姐姐出去,要听话、要小心,知道吗?”太后养孙子虽然疼爱,但并不是那种看的紧,哪也不准走。 胤禔也松了口气,带着小牛犊骑马消耗精力,总比让他坐在宁寿宫应付“胤祺的一千零一个问题”好太多了。 负责阿哥骑马的是太监和侍卫,胤祺高兴的骑在小马驹上踏踏地跑,季兰和胤禔并辔,低声问道:“太后有心让胤祺出来走走,你不知道吧?汗阿玛奉太皇太后出巡,东西六宫还折腾了一场。” 胤禔眼中疑惑,季兰低声道:“她们以为皇上不带你去,会带着小阿哥跟着太子,就是……”她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说。 “觉得汗阿玛应该压一压我,但是不带我体现不出来,要带着小阿哥不带我才能让人看出来,对不对?” 季兰舒口气:“你明白就成,她们就是这么想的,以为能有别的阿哥被汗阿玛带着,争宠嘛。”大格格略有不屑,“翊坤宫折腾的最厉害,这段时间赶上上门,以为汗阿玛能带着小五。” “妈妈心有不满,可是碍着小五没法说,只好让人带着小五玩,不让他会翊坤宫。” 胤禔这才明白,怪道这段时间延禧宫也传来话,说最近东六宫不太平,叫胤禔先不要过去。“归根结底,都是索额图那事搅合的。” “她们也不想想,别说大臣,就是铁帽子,汗阿玛该训斥、惩罚不也一样办了么?”胤禔无奈道:“就好像,索额图没了,我舅舅能一手遮天似的。汗阿玛会因为这种事踩我一脚?啧。” “我又不是靠着我舅舅做的大阿哥,更没有靠着他做过什么吧?”胤禔道:“叫他们这么一说,好像我们舅甥合在一块干什么坏事似的!” “诶,你这么一说,真挺吓人的。”季兰就道:“你想过没有,万一汗阿玛也这么想,那要怎么办?” 胤禔愣住了,他光顾着想索额图和太子,就没想到,他自己和明珠舅舅,被人说嘴,那也是有嫌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旗人口语叫奶奶。 男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外人眼里也不是那么纯洁无瑕,他得和明珠扯开关系。 毕竟,皇帝舅舅这种工作嘛,合适的死在合适时间,或者干脆低调的显不出来的舅舅才是好舅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捏把小刀刀、平安京令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xyl 30瓶;肉肉 20瓶;筠堇年、bae、懒人叶子☆ 10瓶;dy、乐和∑、北欧撩神i、vivi 5瓶;晴晴? 2瓶;月娩、城府暗香、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第 37 章 () 看胤禔迟迟不说话, 仿佛没想明白, 季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是汗阿玛怎么想,是别人怎么想, 再说你和明相这个关系,瓜田李下,就算汗阿玛不想, 你也得避讳一二。这是为你自己好!” “你是怎么想到避讳的?”胤禔像看奇葩一样看着季兰,她从哪悟出来的。 季兰叹口气:“恭王府那边每次入宫对我提也不提,偶尔还是太后说,我生母挺好的, 又生了个弟弟什么的。赶上年节,五叔、五婶入宫,对你也好、对二妹妹, 甚至太子都挺正常, 偏偏刻意略过我。” “一次两次这样, 三次四次还这样, 我又不傻。”季兰叹道:“想想不就想明白了么。所以我才提醒你, 在旁人眼里, 索额图被汗阿玛赶走, 明珠却留在朝中。宫中又有议论,时间久了传到汗阿玛耳朵里,你可怎么自处?” “咱俩一起长大,我入宫第一个看见的弟弟就是你,咱们拉着手到处跑的情分。”季兰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先帝时候公主们的例, 再过两年,我就要嫁出去了,到时候想提醒你也没机会。” “……我知道了,哪怕我要和舅舅扯开关系,也不能直截了当的办。”胤禔道:“只是你的事情,不要紧的。汗阿玛不会把你那么早嫁出去,再说万一你能留在京城呢?” 季兰一笑,胤禔也不再多说,俩人看着胤祺在马上招呼哥哥姐姐过去。 阿拉木在康熙离开京城的第二天回到了京师,将资料整理好,先发了一份给远在五台山的康熙,然后阿拉木照旧入宫来了头所。 “你不用这么勤奋吧!”胤禔都惊了,“回京才几天啊,不用回家吗?说起来,学士你成婚了没有?难道不要在家和妻儿说说话吗?” 这够啰嗦,不过也是真关心,阿拉木笑道:“我没媳妇,有孩子,一儿一女。都是我阿玛额娘帮着带,还有丫鬟小厮,他们好着呢。” 胤禔也是后来才知道,阿拉木的媳妇是产后病,生下女儿之后一直病着,拖了两年终于撑不下去了。临终前,女人哭着对阿拉木说:“日后你再娶,把孩子们送到额娘那里,别叫人作践了他们。” 阿拉木倒也干脆,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问媳妇:“咱们夫妻几年,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吧?” 他媳妇点头,阿拉木直接道:“那你就放心罢,我不会再娶,咱们孩子,谁也作践不了!” 阿拉木和康熙年纪相仿,他媳妇去了也有三年了,他就一直单着,并且在遥远的未来继续单着。 回到现在,既然阿拉木觉得没问题,那胤禔更没问题,他就听阿拉木说起了北行心得:阿拉木一直来到了雅克萨城的边上,甚至远远的看见了俄人。 “火/枪,炮之类如何强于我们,倒是未能得见。”阿拉木最后道:“只是他们的筑城法似乎与我们不同,我看那堡垒,要比我们筑城的城墙厚多了,也紧凑多了。” 西方城堡和中国的城池的确不同,而且从单独军事堡垒的实用主义来说,西方那种紧凑的堡垒也适合防守。这么说,如果攻打雅克萨,除了要对付哥萨克之外,城堡也是个问题。 “你说,你说汗阿玛会让我跟着将军们去打雅克萨吗?”胤禔突然问道。 正在喝茶的阿拉木一口茶水喷出来:“咳咳,阿哥你说什么!打仗。我看阿哥还是甭想了,皇上不会让阿哥去的,再过个六、七年许是可以,现在肯定不成。” “我也知道,就、就是想试试看,万一他答应了呢。”胤禔一脸郁郁,“我是真想看啊。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能看见八旗和哥萨克打……” 阿拉木:“……就算打,也得岛内郑氏被铲除之后,还得看看蒙古那边情况如何。要不然,你要是实在想去,阿哥去和皇上讨个情?万一皇上答应了呢。” 胤禔就这么一失足,听了阿拉木的话,等康熙回来叫儿子们查问功课的时候,就听胤禔用包含感情的语调请求道:“汗阿玛,儿子能去宁古塔将军那里,看看他们怎么打仗的吗?” 康熙很想摔茶杯。 其实康熙年轻的时候,不算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也会骂人、也会情绪爆发干一点奇葩事。不过现在有了孩子,正常情况下,康熙已经冷静多了。 过去康熙一定想“哪个混账撺掇我儿子!我要neng死他!”,现在他就知道“保清又开始突发奇想了……做父亲真烦恼。” 于是,皇帝保持着相当的冷静,温声问道:“之前朕让你读的书,札记写好了吗?” 因为之后要讨论的话题不太和谐,太子一下的皇子们都被抱走了,只有胤礽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那个本子:他大哥这笔字,说是喜欢欧体,可是写的却像柳体,字里行间透着硬气。 康熙一页页查看,面上不显、也不吱声,但心里却是赞赏。这一看就不是糊弄事,不是专门讨皇帝老子开心的玩意。这本札记写的扎实严谨,是真正下了心血的东西。 “后面怎么还没写完呢?”皇帝问道。 胤禔道:“回汗阿玛,儿子觉得火/枪到底多大用处,和炮比起来到底怎么样,归根结底要试试看才知道。所以最后那一段就没写,写了不就成了抄书,就是不是我自己的心得了。” “嗯,那你之前的问题,你觉得现在有答案了吗?” “有了。”胤禔一板一眼的回答:“我们之所以更关注火/炮,是因为我朝定鼎之时,攻城之战甚多。炮的威力更大,也更适合战场使用。而火/枪的射距并不突出,它能做到的,弓箭一样能做到。” “但是,儿子觉得,兵部还在制造大/炮的情况下,放弃研究挺可惜的。”胤禔表示:“像现在的神威大将军炮,如果能让它们变得更轻巧些。将来攻打漠西,也可以事半功倍。” 这个活就不是兵部能办的,兵部只会仿制,康熙想起了汤若望。汤若望当年写过坤舆格致,还有火攻挈要一书,当年着重写过铸炮法。现在的话,康熙想到了南怀仁和另一个人,如今供职南书房的戴梓。 戴梓曾经从康亲王杰书去打过三藩,向康王进过连珠鸟铳,虽然毛病很多,也不方便使用,但足见此人在这方面颇有长处。 不过,康熙饶有兴致的问胤禔:“你怎么知道要打漠西?需知噶尔丹依旧向我朝进贡讨封赏,他会攻击内地吗?” “儿子没想那么多,只是去武英殿看地图,结合阿拉木学士说的关于俄人的消息,儿子以为,我朝与前朝不同。 前朝看重的只是江南,尤其在永乐皇帝之后,朱高炽还想迁都回到南京,他们看重的是南方,朝廷上也多是南人,他们不了解边疆是什么样的。 但我朝不同。如果我朝要保障南方的安,就必须保障关外老家和西北的安。特别是西北,我们起码要将战线推到哈密卫。如果想推至哈密卫,还不会和前朝一样陷入长久的拉锯战,那就必须迁移民过去。不管是旗人还是民人,都要大规模迁过去,在人口数量上保持稳定。 如果要平安移民迁居,那么蒙古就必须稳定,蒙古要稳定就得将漠南彻底控制在手里,控制漠南又必须控制漠北。想要一劳永逸,黄教也必须任由我们摆布。而完成这个战略首先要做的,是清除掉准噶尔。 所以儿子觉得,准噶尔非打不可,一定要打。” 康熙没有说话,良久,他对太子说道:“胤禔刚才说的话,太子你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 “那好,你要记在心里,朕如果做不完,你要接着做下去。”康熙叹道:“胤禔会辅佐你,你也要支持他将这个布局彻底完成,知道吗?”这是长治久安之道。 太子点头,他一直半垂着头站着,落在胤禔身上的目光很复杂。 “至于胤禔,你说要去宁古塔看打仗,不行。”康熙微笑着摇头:“哪怕让你去战场历练也不是现在,不过朕的确有个差事交给你。” “儿子什么都愿意做!”胤禔乐颠颠的,一脸明天就要离开京城,看的康熙一笑。 他说道:“明年开春你去科尔沁,去抚慰科尔沁的亲王们,然后在科尔沁派人前往喀尔喀,看看他们札萨克图汗,土谢图汗和车臣汗之间的纷争现在如何。还有,亲眼看一看,科尔沁和噶尔丹有没有联络。让你坐纛,但临时有事,你也得自己做主,能做好吗?” “……能!”胤禔斩钉截铁,道:“儿子一定能做好!” “好,朕打算让班第、成德陪你一起去,还有阿拉木。”康熙道:“到时派给你千余侍卫和护军,要平安的去,平安的回来。你也可以亲眼看看,草原是什么样的。” “是!” 胤禔很高兴,延禧宫很不高兴,同样不太高兴的还有明珠。他觉得皇上简直……没法形容,这万一大阿哥和他儿子在那破地方出个什么意外,真是哭都来不及。 明珠舅舅摸摸胡子,怎么办,能把这事给搅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战略啊战略,这个战略也是乾隆一直施行的战略,其实弘历的战略眼光还是有的,而且从微操这个角度来说,比他老子强多了→_→ 让康熙发现:这小子太厉害了! 总比跳着脚:看我看我,我可厉害。要好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是猫、百里 20瓶;兔嘈凉凉 10瓶;23092241、shelly、时笙 5瓶;21108256 3瓶;晴晴? 2瓶;灵溪、如果,我说如果、蒲扇、月娩、菱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第 38 章 () 都说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换成男人也一样, 不过是一哭—卖惨、二闹—胡搅蛮缠,三上吊—打滚耍赖。 可惜明相一个都没能施展的起来, 他不省心的儿子成德就回家来了,而且成德非常高兴:“儿子要奉大阿哥前往科尔沁,说不定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阿玛不高兴?” “……你简直生来和我作对的!”明珠看着儿子,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这话一出口,旁边觉罗氏太太不高兴了。 “你是说我儿子生的不好?”太太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在同明相进行了深入交流之后,明相偃旗息鼓,让儿子爱干嘛干嘛。 觉罗氏太太拉着爱子叮嘱:“你要好生照料自己, 蒙古不比别的地方。还有你同阿哥是至亲表兄弟, 也要看顾好阿哥。” 容若难得温驯的听着母亲唠叨, 两个弟弟和容若的儿女也围在身边好奇的问长问短, 多么和睦的家庭环境。明珠捋着胡子, 罢了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自己也不能太过强求。 因为胤禔准备前往蒙古,这个年他都没过消停,他得和阿拉木一起深入了解科尔沁、喀尔喀,厄鲁特内部,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要拜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最后还得去延禧宫探望惠妃。 惠妃一见面就是“我的儿!”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想说的话很多,她还很害怕。是不是儿子真的被皇上扔到蒙古去,还能回来吗? 她哭着说话,断断续续可算让胤禔明白了惠妃在担心什么,胤禔失笑:“额娘,你儿子又不是什么物件,说往哪放就能塞进去。再说,外头也不是豺狼虎豹,汗阿玛还让成德表哥陪着我,还有佟佳氏的阿拉木。您甭怕我出事,我一定平安过去,平安回来。” 胤禔现在愈发明白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对于惠妃来说,强调自己厉害根本没用。 在母亲眼里,儿子多大岁数都需要操心,所以要强调身边的随员:纳兰氏不必说,佟佳氏更不用说,可见康熙不是敷衍把儿子扔出去的。 惠妃放心了,她就问道:“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可别一直在外头,皇上交待的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京,哪都不如京城好。” “是~”胤禔拉长声音:“哪都不如家里好,我明白。” 年前还有一个消息,在谈判破裂之后,施琅攻破台湾郑氏,东南战事结束。郑克塽、冯锡范这对翁婿带着郑氏及降将大小人等,在年后会被“请”来京城。 这是喜事,康熙甚至宣布,明年他要南巡前往明孝陵。 这个新年就显得格外喜气。过年家宴的时候,弟弟妹妹都在一起,胤祺问能不能给他带回几个蒙古摔跤手、格格们关心的是如果有好玩的别忘了给她们讲讲。 胤祉想破了头,最后挤出一句“祝大哥旗开得胜。”逗得胤禔哈哈大笑。 胤禛就更有意思了,拽着胤禔的袖子唠叨一通,最后问道:“大哥,等你回来,我能拉弓二百次的时候,咱们一起去打猎好不好?” “成,到时候大哥去向汗阿玛请旨,”胤禔罪恶的黑爪子伸向了胤禛的脑袋,胤禛才开始留头发,毛茸茸的别提多好玩了。 “自己小心。”胤礽递给他一杯果酒,俩人偷偷喝了一杯。这种背着大人干点小坏事,大约是每个兄弟都做过的。 他们正在毓庆宫里,胤禔在临走前受邀来到毓庆宫,和裹着皮裘的胤礽偷偷喝了几杯果酒。 胤礽看着自己哥哥,胤禔已经十三岁了,人家都说男孩子抽条长个的时候会显得很瘦,可是他这位大哥却没有风吹就倒的样子,还真像皇太后说的“壮实的仿佛牛犊。” “我倒是好,你呢?”胤禔看胤礽,“我瞧太子清减不少,别整日整日的读书。你没见汗阿玛,做了皇帝也要经筵日讲,你急什么呢。” 屋里只有他们哥俩儿,连太监都被打发到书房外头,胤礽闻言笑起来,心里压着的石头好像松动了不少。自从那天听大阿哥说的那些话之后,胤礽的心头仿佛压了块石头。 康熙也在教导胤礽为君之道,那日之后,康熙还私下带着太子看坤舆图。告诉胤礽“看看这幅地图,你就明白朕为什么要让你记得胤禔说的话,他是个将帅之才,将来能为你擎天保驾的。” “便如朕同你王伯,外头能打仗的宗王不少,为什么朕还要让你伯父参与练兵,进议政王大臣会议呢?打虎亲兄弟,比起远支宗王,自然亲兄弟更可靠。你是太子,要有太子的胸怀和眼界,明白么?” 胤礽乖乖的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并不是怀疑大阿哥会怎么样,他就是觉得、觉得一个并不比自己差的人,再让他领兵,他真的会辅佐自己吗? 今天胤禔很自然的关心他,还用汗阿玛作比较,胤礽就有些暗笑自己小心眼了。 兵权嘛,出则赐予宗王将军号,归则收回。康王军功赫赫,可是汗阿玛要处分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情,汗阿玛说得对,他是太子,应该有与之匹配的胸怀和眼界,缩手缩脚就太小家子气了。 胤禔在二月末离京,康熙派给他的护军有一千五百人,加上随行的大臣、侍卫,太监,零零落落超过了两千人。 拜别皇帝,出了西华门,胤禔就骑在马上与容若和阿拉木同行。 如今的京城内外城,都是一样的脏,幸亏没到雨季,否则一脚踩下去就是黄泥巴。大队人马穿过德胜门,胤禔指着一队同样出城门的队伍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不怪他好奇,这些人的衣服太奇怪了,身上的衣服黄黑交杂。而背后背着的盾牌也比寻常盾牌要大,刀也不同于制式军刀。 容若眼光一扫,道:“藤牌兵。” 这段日子的书没白读,胤禔马上了然,原来是他们啊。 藤牌兵据说是出自戚继光,而后除了郑氏之外,就是原本郑成功的部将林兴珠懂得藤牌兵操练之法。郑芝龙降清、郑成功远赴台湾岛之后,林兴珠带着家人继续抗清,直到顺治末年林家的寨子被攻破。 林兴珠并非官员,对明朝没有义务,唯一有知遇之恩的郑成功又远走海外,他身后一寨子的人等着活命。林兴珠倒也干脆,半点废话没有,带着家人投降,求了一条生路。 在后来,林兴珠带兵打三藩而立下战功,以军功封侯。但是没听说康熙重建藤牌兵啊,这些人哪来的? “都是跟着郑克塽入京的。”阿拉木道:“皇上命令建义侯林兴珠收拢四散各处的藤牌兵,叫他们跟着林侯去宁古塔,准备攻打雅克萨。” 这就不奇怪了,胤禔明白,这个时候让自己去蒙古,就是去稳住蒙古人的。俄罗斯同漠西噶尔丹一直眉来眼去,据说还提供给他们火器。噶尔丹未必没有趁火打劫的心思,都是一群狼。 可惜遇上我这条过江龙,胤禔笑笑,带着大队人马烟尘滚滚的离开了京城。 这个时间的草原正在开春,河流中还能见得到残余的冰,胤禔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忽然听到有人在唱歌。 “我的草原,我的家。”或许是自己编的小调,班第哼唱的不亦乐乎,看得出来,重返草原让他非常愉悦。不同于在京中的沉默寡言,这会的班第整个人透着一股喜气。 除了班第之外,经过这几日的赶路,其他人都是一副盼着赶紧到地方歇着的德性。让胤禔比较意外的是,容若居然也神采奕奕,每日还抓着侍卫训练,叫他们打起精神来。 “小子们,瞧瞧你们的德性!这还能叫蒙古的亲王郡王们,瞧瞧什么叫巴图鲁吗!”容若扯着嗓子喊道:“一副孬样子,都不配说自己是侍卫!前头就有烤羊和马奶酒,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胤禔的下巴都要掉了,这这这,又抽鞭子又给肉吃,这还是他表哥吗? 一离开北京城,容若就被打开了某个开关,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同他在渌水亭的潇洒闲适不一样,这是真正的轻松。好像头顶上悬着的一把刀被挪开了似的。 出京之前,胤禔还担心,阿拉木直接是文官出身,班第身份足够,年纪却小。如果自己不出面,唯一能压住侍卫和护军的只有容若表哥,但是他能压住吗? 怪道康熙这么安排,胤禔心想,我可真没见识。容若放下脸的时候也是很吓人的,更别说他这个侍卫不是白给的。弓马骑射一流的大表哥,在塞外一出手就技惊四座,三箭连发射中三只兔子。 既然如此,胤禔就更放心了,每日只管抓着班第和阿拉木一起聊天,争取在抵达科尔沁之前将该知道的都记在心里。要知道,草原上的人玩起弯弯绕,也不遑多让。 一连走了十一天,就连胤禔都觉得自己的骨头要被颠散了,他们终于抵达了科尔沁旗地。 就在正前方,一个穿着蒙古台吉服色的半大少年纵马迎上来,以手抚胸欠身道:“多尔济迎候博格达汗的长子,恭请博格达汗安。” 侍卫列队,胤禔在容若和班第的陪同下,带马来到队伍最前方。 “圣躬安。”胤禔微笑:“多尔济贝勒多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表锅必须苟一波。 这章原本下午就要发,就是发不出来,大概率是又抽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πrr 20瓶;蜉蝣 14瓶;下弦 10瓶;晴晴?、珺瑶 2瓶;蒲扇、宝宝、月娩、菱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第 39 章 () “阿哥, 奴才还以为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呢, 之前还担心阿哥爱干净,过来没法洗澡可怎么办。”秦吉了带着苏拉太监准备热水给胤禔洗澡, “没想到,这草原上的人也会享受啊。” 胤禔靠在浴桶里一笑,是草原贵族也会享受, 尤其他们进过元大都,见识过中原繁华。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令,是从实际考虑,不准人们去河里洗澡等等, 就不让他们的日常使用污染河流。 不过,已经享受过奢靡生活的人,哪怕遵照祖训, 也能另想办法。比如现在, 胤禔躺在浴桶里, 外头一溜水桶, 都是给阿哥接风洗尘的。 再说还可以擦澡, 过去金帐汗国还学过土耳其洗浴法。总之, 贵族讲究起来, 委屈谁也委屈不了他们。 就说胤禔这个帐篷吧,目测足有百十来平方,帐篷门口摆着屏风,地下铺的都是野兽皮毛。蒙古人扎帐篷的手艺没的说,待在里头完感受不到这是帐篷。 胤禔的床在帐篷最深处, 身后两侧也有屏风,屏风外是太监侍奉皇子的住处。外头还有马扎,这是给守夜侍卫坐着用的。 胤禔还没从浴桶里出来,容若就来了,灰头土脸的对他说:“多尔济贝勒说了,明天去视察的达尔罕亲王、郡王都接到了消息,等咱们修正一下,往西走,到达科尔沁和喀尔喀的交界处,也就是锡林郭勒,他们都在那里迎候大阿哥。” “知道了。”胤禔打量容若:“我说,表哥你不去洗洗啊?”在京中的时候,最爱干净的一个人了这是。 容若一甩头:“我擦了,不洗,就这么着挺好的,免得生病。” “……”胤禔心道,我觉得你在放飞自我。他笑道,“这要是让舅舅看见,他不一定怎么心疼呢,宝贝儿子哪受过这份苦啊。” “草原上吃住都没那么方便,这么说起来,胤禔哪受过这份苦啊。”康熙也如此对明珠感慨道:“过去他跟着出巡,都是和朕一块走。如今不知道蒙古人会不会怠慢他,这要是吃不好、睡不好的,万一……” 万一有个好歹,仔细算算,皇帝还亏了呢。明珠替康熙把话补完了,明相不动声色的想到,他儿子还没吃过苦呢。说是侍卫,可一直都在御前待着,什么时候独个千里迢迢去那种地方啊。 明相心里都是嫌弃,蒙古人,啧! “我阿玛呀,就盼着我们兄弟无灾无难到公卿。”容若和胤禔对坐在帐篷里喝茶,太监和侍卫都在门口守卫,“我不是不能体谅他,可是他那些做事的手段有点……你不知道吧,他近来和我的老师也在犯别扭。别提我多难受了。” “……说起徐乾学,就想起高士奇”胤禔问道:“朱先生那件事怎么办了?不好总是拖着的。” 容若附耳,对胤禔说了几句话。胤禔捂着嘴闷笑,最后道:“果然是曹子清,果然是他。” “不过,临去之前呢,有些话我要嘱咐你。”容若很郑重:“于公,这次你过来,说是使臣,但也算代天巡狩。我是辅佐你的武官,有些话必须说。于私,我是你表哥,不能眼看着你踩进坑里。” 胤禔也放下茶杯:“静听指教。” “康熙十四年,察哈尔亲王布尔尼趁着内地三藩叛乱,想要继承他祖父林丹汗的遗志,重新建立大蒙古汗国。被信郡王鄂札和图海将军两个月剿灭之后,在盛京被羁押的前任察哈尔王就被绞死了。” “那之后,林丹汗一系基本被杀殆尽,皇上将原属于察哈尔的旗丁迁到了河南,让他们赎罪。而现在察哈尔旗地的旗丁,都是查编人丁记录,打散重新编排,重挪过来的。所以,科尔沁和喀尔喀也在锡林郭勒会盟,那地方在朝廷手里,安。” 胤禔点头,表示明白,他道:“林丹汗被太宗大败,最后是逃到青海,得天花死的,他的子孙一直心怀异志,我也知道。可如今察哈尔已经在我们的控制当中,漠南基本稳定,还有哪里要小心?” 容若道:“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嫡脉,黄金血胤,这个招牌不是没人想要。当年科尔沁为什么支持太宗,不支持林丹汗,未必没有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要知道,博尔济吉特,也是成吉思汗一脉。” “加上喀尔喀内部不稳,”胤禔慢慢说道:“阿拉木同我说过,上任札萨克图汗旺舒克死后,他的弟弟成衮没有立兄长的儿子为汗王,反而自己坐上了札萨克图汗的位置。这背后似乎就有准噶尔等人的影子,而土谢图汗前几年才承认他的汗位。这么说的话,车臣汗在做什么?” 明明是三个大领主,为什么车臣汗总是没有姓名,好像不存在似的。 “车臣汗在太宗年间称臣,先帝在时反叛,被平定后继续称臣纳贡。所以,现在对于喀尔喀内部事务,车臣汗的地位很奇怪,等闲他是不开口的。” 胤禔明白了,合着还是有自治的心,所以车臣汗地位尴尬。表面上看,虽然都向清朝称臣,但车臣汗是被人打服了,土谢图和札萨克图却和朝鲜等属国差不多。难怪喀尔喀内部不稳,一个装聋作哑,两个互相看不上,还都防着清朝这边插手…… 这的确有些麻烦。 班第回到科尔沁,发现堂兄弟们对他比从前热情多了,甚至有人对他说“好样的,你不知道端敏公主后来脸色多难看!好样的兄弟!” 这话你们从前怎么不说,班第微笑着敷衍他们,对一切利益问题都不回答。他心里很清楚,像多尔济贝勒过去从不搭理自己这种小台吉,如今都特地来打招呼,并不是他班第多么出类拔萃,而是他在博格达汗身边做侍卫。 容若离开帐篷的时候,就看见班第站在外头,他惊讶道:“阿哥说,台吉可以同人叙旧,怎么难道一直在外头?”晚上草原的风很硬,何况这种天气。 班第笑了一下:“不要紧的,谢谢容若兄关心,我就待了一会。” 这大概是但是胤禔和容若有什么私房话要说,所以避忌一下,容若点点头:“阿哥还没睡,台吉进去吧。” 班第连寒暄都没有,也没给胤禔开口的机会,张口就道:“正月的时候札萨克图部出事了,拥戴旺舒克汗王之子的人再次试图推翻成衮,但是失败。这帮人逃到了土谢图汗部,受到了土谢图汗的庇护。” “正月时候的事,我离京的时候,京中还没得到消息。”胤禔皱眉,这帮汗王很有一把刷子,就这个隐瞒的本领,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等等,胤禔看向了班第,别人不知道,科尔沁没道理不知道啊,但是科尔沁也没有对京城禀告。 迎着胤禔的目光,班第点头:“对,科尔沁也没有说,这是方才多尔济同我说话的时候,旁边一个小子说漏嘴的。” 明明是内乱扯上了逃逸,札萨克和土谢图的关系更加恶化,可双方和车臣汗谁也不说,科尔沁也不说。这些汗王们,被打的低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可还在惦记着领地自治……哼! 胤禔援笔写信,将这个情况告知康熙,信写好了,交给了自己的哈哈珠子苏鲁:“你去寻成德侍卫,让他给你们选派可靠的人,然后带侍卫回京。去寻你阿玛,让奶公将这封信交给皇上。” “……阿哥让我回京?”苏鲁一脸不敢置信:“奴才怎么能抛下阿哥自己跑掉!” “什么呀,这不是一回事。”胤禔道:“我是信得过你,觉得你机灵,才让你送信。记住,一定要让奶公亲自交给皇上,明白了?” 苏鲁一脸不情愿,但他也知道,自己骑射不如萨宾图和巴特,如今也是阿哥信得过他。苏鲁将信装在怀里,道:“奴才一定将书信平安送到京城,阿哥放心!” “你们出去,就说这个哈哈珠子惹我不高兴了,打发他回京领罚。如果蒙古人问起,一定要这么说,知道么?” “嗻!” 此地东道主多尔济的帐篷里,多尔济贝勒搂着女奴上下其手,百无聊赖的问道:“你说,本贝勒要不要送大阿哥几个女人暖床,我看他也不小了,人高马大的,省着夜晚寂寞。” 女奴并不敢说话,多尔济贝勒有点喜怒无常,但大事上并不糊涂,赏罚分明。否则汗王也不会让他坐纛,留守此地迎候大阿哥。 “贝勒。”外头进来一个穿着蒙古袍子的小吏进来,“大阿哥那边帐篷闹哄哄的,伺候的奴隶们过去打听,听说是大阿哥某个哈哈珠子伺候的不好,连夜就被打发回京了。” “连夜回京?哈哈珠子伺候的不好,就让人连夜回京……”多尔济松开了手里的女儿,他想了一会猛然道:“糟了!一定是班第那小子将喀尔喀那件事告诉了大阿哥。快,拿纸笔来,我要写信!” “将这封信送到亲王手上,切记,一定要送到亲王手上!”多尔济压低声音,对跪着的人说道:“送不到,就不必活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蒲扇 66瓶;日辰日羲、音千、bae 10瓶;shelly、p世纪末 5瓶;31777147 3瓶;珺瑶 2瓶;如果,我说如果、月娩、承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第 40 章 () 次日一早, 胤禔率队离开科尔沁左旗, 朝锡林郭勒去了。 多尔济送别的时候,特地拉着班第的手:“台吉可不要忘了, 你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的血脉,切记啊。” 班第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科尔沁将永远沐浴下博格达汗的恩典之下, 贝勒也不要忘记。” 胤禔听着他们打机锋,扬声道:“我等西进,多尔济贝勒不必再送了,他日, 咱们京城见。” “……大阿哥路上小心。”多尔济将头低下,一副谦恭的样子。 阿拉木冷眼看着这个贝勒,他昨天晚上被胤禔叫来帐篷里, 告诉了他土谢图和札萨克起冲突的事情, 两个人加上后来的容若, 他们仨一直商量到了半夜才散了。现在看来, 这招敲山震虎, 玩的甚妙。 “阿哥, 看多尔济贝勒的样子, 他恐怕知道您派苏鲁回去做什么了。”巴特开口道,“会不会……” “中途截杀我们?”胤禔笑道。 萨宾图插嘴道:“那他们绝对不敢。阿哥,这些事是大臣们该想的,可是奴才多句嘴,若是多尔济贝勒给达尔罕王送信, 那就。” 胤禔只是笑而不语,两个哈哈珠子都莫名其妙,旁边的奇里忍不住摇头。 “那不好么。”容若在胤禔身边笑道:“他给达尔罕王送信,就意味着达尔罕亲王知道那件事瞒不住了。等大阿哥抵达锡林郭勒,若是达尔罕王主动提及,那就是他略有小心思,却无伤大局。” “没错。若是达尔罕亲王和我们打了招呼,”胤禔道:“那就听听札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是怎么说的。如果这两个加上车臣汗信口胡说,抵赖不承认,不打算让朝廷来调节的话……” 几个人都紧紧盯着他,胤禔一笑:“那咱们就不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自随意罢。”之后的话,几个人也都听明白了,如果达尔罕王保持沉默,喀尔喀汗王们也都不说,那问题就严重了。 “表哥还请留意,”昨天夜里,胤禔特地叮嘱容若:“倘若达尔罕王什么都不对我说,那么抵达锡林郭勒后,会面结束我们马上就走,也不派人过去,立刻返京。”反正蛇鼠一窝,查探都没必要,一锅烩了正好。 胤禔等人一路向西,正在视察领地跑到科尔沁北边的达尔罕王终于收到了多尔济的书信,他捏着书信想了好一会,最后才道:“公主在哪?” “公主在帐篷里。”他的王府家奴惶恐道:“王爷,公主还是想要回旗地去,您看?” “我去看看她。”达尔罕亲王皱着眉,拔腿出了帐篷,想到妻子端敏公主,达尔罕亲王捏着手里的书信,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他和这个妻子成婚已经十余年了,夫妻平素不算很和睦,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她想回旗地,可以,但要先帮自己过了这一关。 帐篷里,端敏公主正在对镜梳妆,她才不管那么多,也没兴趣给个什么“代天巡狩”的晚辈行礼。她压根没打算去锡林郭勒,陪着达尔罕亲王巡视领地已经是给了大面子,旁的事,她才不管。 “公主。” 达尔罕亲王进来,还得面带微笑,挥挥手里的书信。端敏公主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才让四周的太监、嬷嬷退出去。 瞧见了吧,这里的太监、嬷嬷压根不受达尔罕亲王的管,包括外头的侍卫。那都是朝廷的,是公主府的,是公主属下旗地的。就不是他的。 这世上大约只有驸马这个群体才和我有共同语言,达尔罕亲王堆起笑容:“公主,可得救救为夫。” “哟,我哪敢在亲王面前提什么救不救的,您多厉害啊。什么事用的着我。” 达尔罕亲王作揖告饶,穿着蒙古袍子的彪形大汉,也是挺逗人的:“公主,不看我,看咱们姑娘,看咱们未来儿子的面子,好不好?我只有求公主了,否则我要是倒了,这爵位归了别人,咱们姑娘也好,你也好,还能这么舒服吗?” 软硬兼施带着真诚,端敏公主这才回头正视他:“说罢,又怎么了,是不是你家的好亲戚又惹祸了。”听她这么说,达尔罕亲王才把书信递过去。 端敏公主看过之后冷笑:“哼,多尔济倒是能干,也扛不住身边一群猪。所以呢,你来是想告诉我,打算和朝廷翻脸呢,还是不打算和朝廷翻脸呢?” “公主说笑了。”达尔罕亲王笑叹:“林丹汗都被太宗皇帝收拾的断子绝孙,我还敢做什么。不过是盼着那边闹起来,偷着占点地方,给咱们姑娘当嫁妆也好。谁也没想到大阿哥说来就来,而且知道的这么快!” 端敏公主心里啐他,什么给姑娘攒嫁妆……呸! 可对方说得对,自己能过的这么舒服,娘家、夫家都重要。如果自己丈夫倒了,膝下又没有儿子,爵位便宜别人那可就糟了。 “那这样,你赶紧上书,说带着我一起视察领地就是为了看看喀尔喀那边的动静。”端敏公主慢悠悠的说:“现在查实了,喀尔喀矛盾很深,你不敢自专,这才敢写信给皇上。记得写的动情点,啊。” “……那公主你。” 端敏公主不耐烦道:“我自然也会写信。” 亲王也不着急走,而是厚着脸皮凑过来:“公主,写信倒也不急于一时,咱们先忙乎别的吧。”说着将公主抱起来,“咱们先忙活忙活儿儿子啊。” 端敏使劲敲他后背,最后才道:“可真得是个儿子才好。” 三月末,草原已经从草皮泛黄变成了满目绿色,胤禔抵达锡林郭勒,而比他还早到一步的就是达尔罕亲王。 “端敏姑姑没有来么?”胤禔面上做失望状,“汗阿玛与太皇太后,皇太后,都很惦记公主呢。” 达尔罕亲王笑道:“不瞒阿哥,公主许是太劳累了,中途病的只能回旗地修养。公主也托我向博格达汗,向太皇太后、皇太后问安。” “我一定转达。” 胤禔带着大臣、侍卫等被达尔罕王迎入帐篷,然后达尔罕王就屏退左右:“你们先下去。” 容若微微挥手,奇里等侍卫略动一步,挡在了胤禔身前。达尔罕王却仿佛看不见,在帐篷中央抚胸弯腰:“大阿哥,我有情报,需要大阿哥知道。” 草原上和内地是一样的,什么长远目标,他们早就被皇太极和顺治,以及康熙打怕了。所谓满蒙一体,以蒙古为屏障,这是建立在关外稳固,漠南蒙古不敢妄动的基础上。 有句话说的好,我们将用剑与火,带来和平与荣耀。 等到土谢图汗和札萨克图汗,以及车臣汗过来的时候,胤禔就是这么想的。面前的三个人挂着笑,非常真挚的解释“皇长子误会了,我们不存在内乱。”“没错大阿哥,边界小有摩擦,都是不懂事的下人做的。” “请皇子明察,喀尔喀部的确没问题,土谢图与札萨克也的确没有矛盾。”车臣汗赌咒发誓,“臣下以为,或许是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对皇子造谣,诽谤我们。” 如果他们配合,胤禔还真想调停一下,这几日和达尔罕王爷聊了聊,亲王或许为了让胤禔回京替他美言几句,所以他对胤禔疯狂爆料。什么札萨克图汗的长子愚蠢轻佻,不堪为汗王,早晚有祸事。 什么土谢图汗霸道,而且摆明了瞧不上札萨克图汗,而车臣汗自以为坐山观虎斗,实际上实力不行,经常被打成狗。 胤禔也见到了几位汗王的嗣子,和达尔罕亲王所说基本一致。照这么下去,早晚土谢图会把札萨克打的妈都不认识。 可既然三位汗王都觉得这是喀尔喀内务,那成,胤禔只管微笑着吃手把肉,喝纯正的奶茶,管他们去死。胤禔甚至兴致勃勃的留下喀尔喀三位汗王,在锡林郭勒举行了一场有一场的酒宴。 他年纪小不要紧,手下有的是能喝的人,喝了酒不算,咱们还能赛马、还能比射箭,还能摔布库。总之玩的乐不思蜀,简直忘了回京该往哪条道上走。 就在这个环境中,大家都忽略了,皇子手下的一支侍卫小队,在戴佳氏的奇里侍卫率领下,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迹。 “你可少喝点,喝坏了脑子,回去舅舅不得生吃了我。”胤禔丢了个毛巾给容若。 容若脸上盖着热毛巾,阿拉木也是醉脸生红,还傻兮兮的呵呵笑。胤禔摆手,叫太监们端上来给他们准备好的醒酒茶。这俩人好一会才缓过来。 “奇里侍卫他们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容若长吁一口气,“按照约定,给他们二十天时间也够了,而且我们也不能总把几个汗王留在这里。” “……会不会遇上俄罗斯人了?”阿拉木提出了一个恐怖,但是可能存在的设想。 胤禔低头想了一会:“除非喀尔喀,对我就是说札萨克的成衮,他想和朝廷翻脸。否则一队侍卫失踪或者死无对证,他们难道甩得开关系?让俄人进入喀尔喀领地,我看成衮疯了才会那么干!” 阿拉木刚要说话,外头都跑了进来:“阿哥,奇里侍卫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蒙古副本结束,下章回京。 喀尔喀真是妥妥找死2333333 昨天有朋友说看不到,大概率是月初ljj又抽抽了,多刷几次或者用爪机,应该没问题。 多担待吧各位,远目 41、第 41 章 () “达尔罕亲王或许略有小心思, 但无伤大局。至于喀尔喀那三位汗王, 儿子觉得,您就不要管他们了。一旦他们内部矛盾爆发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准噶尔一定会趁火打劫……” 端午节后,胤禔才回到京城,回程的时候走的就慢些。一回来他就被康熙叫去了养心殿, 皇帝开始询问草原之行,胤禔有什么结论。 这个看法和康熙收到胤禔和达尔罕亲王先后送过来的书信之后,得出的结论一致。不过康熙还是委婉的表示:“科尔沁同喀尔喀不同,那是两宫太后的娘家, 同爱新觉罗几代联姻,朕还是要包容。” “至于喀尔喀,他们既然认为朝廷一定会管着他们、让他们不舒坦, 那就随他们去。”康熙接着道:“等到准噶尔南下, 他们会头一个跑来朝廷求饶。” 皇帝看着儿子:“这一趟你做的不错, 尤其让人回来送信。让达尔罕知道, 小聪明在朕这里是行不通的!好了, 你去见一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然后将科尔沁进上的礼物带过去, 朕还要问话。” 胤禔毕竟年纪还小,康熙还要问一问阿拉木和容若,还有奇里这个亲自带着侍卫们深入喀尔喀、厄鲁特蒙古的人,以便得到第一手资料。 “怎么,还有事吗?”康熙笑着看胤禔, 他儿子迟迟疑疑,仿佛有话说。 胤禔有点脸红,最后还是说道:“就是,汗阿玛,达尔罕亲王送了我一车女人……怎么办啊?” “啊!”康熙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个没完,“哎呀,保清也长大了。送了就……”对哦,他儿子住在宫里,旁边还有弟弟们,弄一堆女人是挺有碍观瞻。 “他想你替他说几句好听话,这样吧,朕让顾问行带人去将那些人送到辛者库去。”康熙笑道:“教教规矩,以后你要是相中哪个就带走,相不中,就留下做活。” “谢汗阿玛!”胤禔这才高兴的走了,天知道他见到那些女孩子的时候有多尴尬,达尔罕王府的管家还笑嘻嘻的表示:都是王爷的一点心意…… 我要这种心意干什么,胤禔只想翻白眼,可对方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那管家送完就跑。如今,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胤禔脚步轻快的离开了乾清宫。 在宫门口遇上了胤礽,太子带着一队人过来,撞上还楞了一下:“大哥你回来了!” “是,太子可好?”胤禔看看少年,不知怎么回事,胤礽长高了,但是瘦了不少。 太子笑笑:“我挺好的,我先进去,有空大哥来毓庆宫,咱们说话。” 胤禔让开,看着太子带人进了乾清宫,他大致能猜出康熙叫太子过来做什么:给他现场教学,教教他如何问话,如何分析消息,应对边疆问题。 储君的私人课程,听上去特别高端。但这种课程有多大用处,胤禔摇摇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道理放诸四海而皆准。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在高兴的看着家乡之物,达尔罕亲王和端敏公主在讨好两宫太后这件事上,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瞧瞧,端敏那丫头还是细心,”太皇太后拿着手里的袍子,笑道:“她说亲手做才有诚心呢。” 入宫探望老太后的巴林公主也和太后如此说,胤禔将东西留下,又将自己准备个季兰和二格格的玩意给两个姑娘,三个人在慈宁宫聊得开心。 自从上次去过遵化温泉之后,二格格和胤禔也熟悉起来,每次有什么好玩的,胤禔也都记得给她带一份。她近来常和季兰混在一起,姐妹俩要处的好,就不能厚此薄彼。 等蹭过午饭,听了一耳朵夸奖之后,胤禔终于溜达着去了延禧宫,又听惠妃搂着他关心半天,傍晚时分,胤禔才算是回到了阔别两个多月的头所。 “我的床,可想死我了。”洗了澡,换上寝衣的胤禔躺在床上,“太舒服了,还是自己的床舒服。”这段时间睡的帐篷也是豪华级,可和床还是比不了。 “你们也都回去,出塞两个月,骨头都要颠散架了,好好休息去罢,明儿给你们放假。”秦吉了、都,哈哈珠子都被胤禔放假。大家都享受一下,久违的、美好的床。 “我看这次你就能晋升一等侍卫了!”明珠欣慰的看着儿子:“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内务府总管任上打转呢。成德啊,听阿玛的话,好好施展你的文才,皇上会给你挑个好地方的。” 容若低头道:“儿子突然想,若日后去做宁古塔将军,也不是不可以。” “你跑那去干什么!”明珠大惊失色,莫不是他儿子去过一趟塞外,觉得在外头吃沙子挺好?明相赶紧对容若道:“我告诉你,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将来和我一样,进翰林院,然后去南书房或者直接去内阁。别想着瞎折腾!” 容若不说话,如果说出塞一趟给他什么启示,那大概就是阳奉阴违。随您怎么说,我心里有谱就行了。反正这玩意是皇上说了算的,容若心里略带“悲痛”的想到,自古忠孝不能两,阿玛您就忍忍吧。 “对了,你和大阿哥出塞,有件事或许不知道。”明珠又道:“赫舍里家的人又开始进宫了。” 秦吉了也在回宫数日之后,神秘兮兮的告诉胤禔:“阿哥,赫舍里家的人又进宫了,最开始是承恩公长泰,后来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同阿尔吉善也去毓庆宫问安。而且索额图的女儿,兵部尚书伊桑阿的夫人也去了慈宁宫问安。” 要知道,康熙处罚索额图兄弟三个之后,大约半年多的时间,赫舍里一门恨不能彻底绝迹于紫禁城,如今又杀回来了? “先盯着,”胤禔看着秦吉了:“还是那句话,你去买消息,混个人缘,不准轻举妄动。” “奴才明白。” 秦吉了最大的优点是听话,所以这种事胤禔放心交给他,横竖不用他安排什么事,只管听就是了。像都也够忠心,但是他会自己想事。胤禔要交代他做什么,就得把前因后果讲明白,否则就很难办。 “阿哥,奴才师傅顾总管已经将那些女人安排好了,师傅说,若是阿哥觉得哪个好,留在阿哥所也可以。”都道。 胤禔将手摆成了螺旋桨:“千万别,我这地方还有学士过来讲课,还有老三、老四跑过来,看见成什么样子了!” 都动动嘴,最后才道:“阿哥,奴才多句嘴,敬事房已经帮您挑侍候宫女了。” “……”胤禔最后道:“那就再说吧,反正这一批,就让她们做宫女,安安生生的。或者将来我开府,带出去也可以。” “是。” 这一趟蒙古走的很值得,敲来不少好东西,还有蒙古弓和蒙古马。因为之前康熙赐给胤禔那匹马死了,这次皇帝特别交代,上驷院给大阿哥寻两匹好马养着。 至于胤禔带回来的礼物,让他分给阿哥所的老三、老四,太后那里的老五。老五之后的阿哥就没有送弓箭这种杀伤力武器,只是皇帝下令将进贡的皮毛分了一些。 至此,这一趟就算结束了,胤禔的生活恢复到了日常状态。 宫中很平静,朝廷上却颇为喧闹,年初顺天府乡试结束,康熙皇帝查阅试卷和中举名单的时候,发现徐乾学的儿子徐树屏、侄子徐树声都在榜上。 而康熙在调阅国乡试、会试名单的时候,居然发现,名单上录取的南方人绝大多数出于江浙,还有一部分出于其他地方。 湖广、江西,福建数地居然无一得中,康熙盯着名单,马上想起了前朝贯穿始终的南北科举之争。这样下去不行,皇帝打开湖广巡抚的密奏,上面写着湖广学子群情激奋,要去学政那里要个说法。 皇帝心知,让那些江南官员在朝,尤其让他们做学政,这种情况在所难免。可不能不用他们,为了平息士子们的怒火,也不能将他们扔出去。只能小惩大诫了,徐氏兄弟,康熙想着,皱起眉毛。 这日南书房侍读们聚集,康熙已经渐渐将议政王大臣会议变成一个纯粹的、松散的讨论机构,完随着皇帝的需要而召集,然后由皇帝许可而下达命令。 真正为皇帝提供参谋的是南书房,康熙就在南书房对高士奇、朱彝尊等人提起了科举之事。 高士奇就道:“徐氏书香世代,姻亲人等也是名士,科举上占优并非不可能之事。臣以为,冷一冷,这件事就下去了,再说哪怕处置相关人等,湖广赣闽的学子一样要等下次乡试。” 康熙不置可否,问朱彝尊,朱彝尊却三缄其口。皇帝心下怀疑,等到高士奇去翰林院忙着给庶吉士上课之后,朱彝尊才对皇帝说道:“方才高学士在此,臣不想让他觉着,臣扫他的面子。” 这个原因康熙也知道,前段时间,翰林学士牛钮状告朱彝尊带人进入书库抄书。然而康熙询问调查之后,朱彝尊只是记录书名,让一个小太监帮忙找书罢了。牛钮平素和高士奇走得近,这一番难保没有高士奇的手笔。 “那,先生现在请说罢。”康熙对这些学士一向客气。 朱彝尊欠身道:“请皇上恕罪,臣以为,高学士替徐家着想,是了他们的交情,这是人之常情。可作为人臣,应当为朝廷、为皇上着想,哪怕学子们要等待下次乡试,这一次朝廷不给出一个解释,学子们只会对朝廷失望。 这个后果,最后是要由皇上来承担的。” 康熙默默点头,转头又叫来了明珠,问问他的意思。 明珠更干脆:“那岂不是用朝廷来做人情,澹人这件事做得有些差了,至于徐氏,皇上,臣说句逾越的话,前朝有比这更冤枉的,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朝廷需要。徐氏兄弟,哪怕真有才华,这次也只能委屈了。” 皇帝还是没有做出决断。 胤禔近来除了读书,还跟着阿拉木常往南怀仁那里溜达,日子久了,自然混的相当熟。 这天胤禔独自过来,说得了一瓶好葡萄酒,要送给南大人。南怀仁经历过明朝,生活在清朝,这几十年也是命运坎坷,如今喝起葡萄酒,才找回点在欧洲的感觉。 两个人聊着聊着,说起了先帝和今上,胤禔就笑道:“我从未见过我的祖父,先皇顺治陛下,南大人见过他吗?” “先皇,他是个固执己见,也非常注意独立做出判断的人。” 南怀仁口齿有点含糊:“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已经非常非常固执了。大臣的建议不会影响他的个人判断,他是个强硬的皇帝。” “不管朝廷上的世袭亲王,还是大臣,他们都不能真正的对先皇施加影响。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先皇想放弃他,马上就会放弃。或许他有些急躁,但他也有美德,那种独立意识,对帝王来说非常重要。” 胤禔眼睛一转:“那今上呢?我的父亲,他年轻的时候什么样?” “唔。”南怀仁想了一会,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最后在胤禔的催促下,他才答道:“同样的年纪,今上很能听得见大臣的意见,他会深思熟虑,而且对某个大臣好,除非大臣非常不敬、做出极大的错事,否则今上不会处罚他。” 这不就是犹豫、黏糊,对人有依赖感吗? 胤禔琢磨这几句话,最后摇头而笑:“南大人,你也学会大臣们怎么说话来了,厉害。” “不敢当,皇子阁下,我是吃过亏的人。”两个人碰杯,一饮而尽。 胤禔在门外的侍卫、太监围绕下,从景山侧经过内城回宫,他在想方才南怀仁说的顺治皇帝和康熙皇帝,旁观者清,他给胤禔提供了一个相当好的视角。 那么对于朝臣,蒙古人和亲贵来说呢? 是刚毅果断,性情暴烈的顺治更好相与,还是整体来说脾气还不错,但软刀子割肉的康熙更好,这个问题恐怕局中人,也很难回答。 “阿哥,前面是科尔坤大人家的二公子,索伦图。”都在旁提醒道,“他和您行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的弯道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ae 10瓶;木秀檩 6瓶;月娩、懒哈哈、恋恋不忘、桃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第 42 章 () 索伦图一个人, 别误会, 这种一个人的定义就是,他一个人带着十几号跟班, 在街上。 胤禔摆手:“别下马,咱们就这样说说话,你这是出去跑马, 怎么就你自己?” 索伦图顿了一下,然后才道:“回大阿哥,是只有我自己,这个……” 胤禔品了一下, 觉得自己这话有毛病,他道:“我常见康王府的格格,你和令妹不是和王府阿哥、格格玩的好么?” “是这样的, ”索伦图也自然多了, “我家妹子也大了, 阿玛、额娘说大姑娘就不能总往外跑, 所以如今我出来都是一个人的。至于巴尔图阿哥, 大阿哥没听说吗?皇上下旨, 让王府阿哥择一入宫读书。” “我一直在外头难怪不知道, 所以,你是要去外城?” “是,到外城去,给我妹子买些纸笔,她要画画。” 胤禔眼睛一转, 索伦图觉得腿肚子转筋,这位爷九成是想要…… “巧了,我就去过一次外城,还是往国子监去,这会咱们一起走走罢。” 京城分成内城、外城,最初入关的时候,旗民杂居。结果出了什么命案,旗人说是民人干的,民人说我哪敢呢,绝对是旗人干的。彼此推诿,官府硬是抓不到人,乱糟糟好一通闹腾。 最后摄政王多尔衮下令,民人迁居外城,内城日后只做旗营、及官员府邸之用。 而平民都迁到了外城,这也造成了一个后果,如果内城的高官显宦想买东西、逛逛街,不好意思,您往外城来吧,内城这会基本没有可玩的地儿。 这个世界属于所有人,但归根结底是属于达官显贵的,所以内外城分开的种种禁令,实际上没有施行多长时间。经商的要赚钱,达官显贵想享受,最后这禁令成了一纸空文也就不奇怪了。 时间长了,民人住在内城,旗人住在外城也不奇怪。加上这些年,如明珠这种有钱人到处买房子置地,旗人彼此离开自己的所属旗营居住也不少见。 想要通过一个人的住处判断他的旗份、身份,比起开国之初,已经有点困难了。 胤禔跟着索伦图穿过正阳门,来到了正阳门大街上,也叫前门大街,前朝的时候这地方就有菜市、鱼市,珠市口等等。各地招待入京举子的会馆也在这里,围绕会馆,各种娱乐业也蓬勃而生。 等到了如今,因为朝廷严禁戏园子、茶馆,青楼楚馆这些地方开在内城,所以外城比之前朝就更热闹了。要什么有什么,衣食住行,没有你找不到的。 上次胤禔和班第在合宜坊吃饭,就是从东北边国子监绕过来的,而索伦图要给妹妹买东西的地方也就在这三条街上。 “你先去罢,我溜达溜达,没事就回宫了。” 索伦图小心道:“那大阿哥千万小心,索伦图告退了。”没有康王家的孩子在这,索伦图有点怵这位大阿哥,万一哪句话答对不好,给家里惹祸就不妙了。 索伦图虽然不是长子,但他也知道,自家阿玛科尔坤那是明相的铁杆,万一惹大阿哥不高兴,叫阿哥对明相说点什么,那他可是药丸。不过今日看,这位大阿哥倒还好相处。 阿弥陀佛,没惹祸就好,索伦图带着人买东西,买了赶紧回家,可别瞎逛了。 胤禔就没那么多顾虑,时间早得很,他带着人在外城到处溜达。最后跑到合宜坊旁边的馆子吃涮羊肉,说来也巧,居然在这看见了容若、曹寅和顾贞观。 “诶,你们怎么在这啊!” 胤禔翻身下马,饭馆子里的伙计赶紧迎上来:“小爷,您这边请。”就把胤禔带到了容若这一桌。 “边去,给我点地方。”胤禔毫不见外的和容若挤在一起,探着头:“子清侍卫和顾先生这么好心情?都跑出来吃饭啊。” 这一趟草原走的,容若和小表弟更不见外,脸上勉为其难的挪了挪,然后道:“我们给顾先生送行,你凑什么热闹。” “顾先生要回南。”曹寅将筷子递给胤禔,然后叫店家另找一桌给侍卫们。 “为啥啊?”胤禔惊讶道:“先生在京城住的不舒坦吗?为什么要走呢。” 顾贞观笑道:“我离家许多年了,如今该办的事情办好了,也要回家看看。还是要回来的。” “那就好,吴先生怎么没来送您……”胤禔话音刚落,桌下容若踢了他一下。 “哦,他正在教导二公子读书,走不开。” 这不对,顾贞观和吴兆骞什么情分,他要回乡,按理说吴兆骞理所应当该来送送。这么好的一对朋友,不会闹掰了吧? “阿哥眼力不差,他们是闹翻了,不过又好了。”送走顾贞观,三个人骑马回城,曹寅如此说道。 容若接着道:“吴先生是又急又不好意思,小病了一场,顾先生就不准他来送。唉,那天我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可故人心还是故人心。” “这世上不会有永远不变的东西,”胤禔笑道:“可是不也有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一个人如果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算变,也不会变太多吧。性格里一些东西,会跟着人一辈子。” “这么说好,我觉得这个说法好。”曹寅笑着指向容若:“就像他,多愁善感一辈子改不了的。” 容若闻言也只是笑,要说他这个人的脾气也是真好,所以胤禔就特别奇怪,他怎么就死活和现在的媳妇过不下去呢。 等胤禔和他们告别之后,曹寅就对容若道:“听我一句劝,女人在世上艰难,你和你媳妇要是能缓和,就让一让她。也免得太傅和一等公脸上也不好看。” “我和她大抵是相见两厌,你能信吗?如今京中女子多读书,她居然就略认得几个字,成婚第二天,我都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容若对朋友大吐苦水,“她居然还管卢氏叫南蛮子,说她不好,哼!” 这就让曹寅无言以对了,这第一面就没处理好,以后想改也难了。 “别说我了,你也是,什么时候再娶。”曹寅的妻子也早已亡故,如今也二十来岁的人了,难道也这么单着。容若道:“你可还没孩子呢。” “没孩子正好,”曹寅出了会神,然后一笑:“将来,正好都给我弟弟,这样,我那位母亲才安心。” 曹家这个嫡庶略有矛盾,容若也是知道的,摆明了那位孙氏夫人是皇上的奶娘,可她的亲生儿子却不招皇上待见。如今也只能替曹寅叹息,都是家中难事一堆,难处的很。 “听说曹玺病重,孙儿想这次南巡,也想让曹寅顺势接任织造一职。”康熙同太皇太后说道,祖孙俩正在慈宁宫说话。 “你可是舍得放他出去了,曹寅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让他去江南干那个活并不难。”太皇太后道:“也是让人家一家团聚了。” 康熙笑道:“是,等到回来,孙儿就预备给保清封爵娶妻,到时候您就有玄孙可以抱了!” “……你要给保清封爵,”太皇太后收起笑容,“打算封个什么爵位?” 天子之子当封王,康熙觉得胤礽是太子,那么保清自然可以效法康熙的兄弟们,他就道:“自然是和二哥、老五、老七一样,封亲王啊。” 当初裕亲王、恭亲王,纯亲王都是十四岁成婚封爵开府,前朝乃至更前的朝代也差不多,康熙觉得这没什么问题。统一让亲贵们知道,关外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皇帝一言九鼎。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果然是父子,玄烨有时候和福临也很像。她问道:“保成和保清兄弟俩,同你和你的兄弟们,一样么?你的兄弟们有明珠做舅舅,还是有索额图这样的叔姥爷?” 康熙不是笨人,太皇太后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是皇帝,名分早定,为兄弟封爵的是自己。胤礽是皇储不假,可他只是储君,做主的是自己。 加上明珠,康熙眉头紧锁,他正坐在南书房里,看着内阁送上来的奏折。明珠……他能办事不假,但是这个不自觉的,到哪拉拢哪,排挤异己的德性……怪道他最开始能和高士奇处的好,因为两个人本性仿佛。 如今处的不好,也是因为本性太像,一定会起冲突。 胤禔常和成德混在一起,并不见他同明珠多么亲密,再说他和保成都还小。可是,为了他们兄弟着想,最要也不能让外人觉得太子身边太单薄,而大阿哥却羽翼丰/满。 康熙想起之前处置索额图一门的时候,那些短暂的风言风语,或者,先不给保清封爵才好?稍微往后拖一拖,等到保清自己能立起来,总比让人将他和明珠绑在一块要好得多。 正巧朱彝尊也在南书房奉命处理文书,康熙就问道:“朱先生与明珠有旧,觉得他如何?” “臣与明珠有旧,所以……说什么都不太合适罢。” “诶,朱先生莫要多想,朕只是随意问问,你随意回答。” 朱彝尊小心回答道:“其实臣感激明珠不假,不过平素臣下只和成容若有些来往,同明珠打交道并不多。他能办事,对文人也很包容客气,只是……明珠到底对臣帮助良多,之后的话,臣只能说,他同高士奇相似。” “一样的喜欢自己人,一样的喜欢揽权说了算,是吧?” 朱彝尊做手足无措状:“臣不是、臣只是,皇上,这,” 康熙意味深长的笑笑:“朱先生,你没有欺骗朕,这很好。朕也给你提个醒,朕欣赏你,你和成容若来往,离明珠远些并无坏处,先下去罢。” 看着桌上的密奏,过去康熙还没仔细关注过,现在看来就在自己眼睛下面,南书房也是波涛汹涌。高士奇排挤朱彝尊,排挤严绳孙、排挤博学鸿词科选出来的人。唯一没被高士奇排挤的,是高士奇的儿女亲家。 哼,康熙将桌上的奏报狠狠地揉成一团,蛮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六月里,康熙下令,将徐乾学、徐元文兄弟俩的儿子,从这次顺天府乡试中举名单中黜落。徐元文被降职,徐乾学从南书房调去了詹事府。处置徐家,算是给湖广、福建,江西的学子一个交代。 “前朝的时候,朱元璋下令说,江浙之人不准入户部为官。等到弘治、万历两朝修撰明会典,还加上不准苏松江浙等人如户部为吏,过去还觉得未免无稽,现在来看也算先见之明。” 阿拉木借着这次的事情,给胤禔讲起了朝廷体制,主要从顺治时候开始的“南北之争”,如今的“南南之争”,顺带还讲了一嘴前朝旧事。 “汗阿玛虽然处置徐家,但是下手并不狠,看来日后这对兄弟还会翻身的。” 阿拉木笑道:“那是自然,人品是一回事,才能是另一回事,毕竟还用得着他们。” 用得着,胤禔下午射箭的时候,就分心想到,用得着真是个好词。江南大族盘踞多年,顺治初年苏州还发生过抗税案。文化人觉得鞑子收税收的不对,凭什么追缴,借着顺治皇帝丧期闹事。 最后金圣叹和一干人等死于哭庙案,税也收上来了,和前朝税率仿佛,顺治初年收税却高出崇祯年间几倍。读书人、士大夫,胤禔挽弓搭箭,长箭射在靶心上,一声闷响。 他们很讨厌,但实际政治生活离不开他们,想要改造也只能一点点来。 胤禔还不知道,自己原本可能到手的爵位,已经挥着翅膀远去了。康熙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先不给胤禔封爵,让他在宫里成婚,也不急着开府。 这个决定让康熙觉得有点委屈长子,于是他修改计划。原本他打算只带着皇太子去江宁祭明孝陵,现在他决定要带上胤祺以上的所有阿哥,正好皇太后膝下还有富尔祜伦尽孝。 年初,康熙召各王府阿哥入宫读书,富尔祜伦不比旁人,直接住进了宁寿宫。纯王隆禧身体愈发不好,福晋每日担忧丈夫、打理王府就够忙了,能让富尔祜伦养在太后宫中,也让福晋放心些。 加上去年德妃所生,也被皇太后抚养的九格格,如今太后膝下真是孙子、孙女俱,宁寿宫热闹极了。太皇太后见了也颇觉安慰,起码这是皇帝的好意,日后皇太后也不至于膝下凄凉。 富尔祜伦在家中是嫡长,又是独生子,迟早是世子,无人敢怠慢他。 康熙对这个小侄子也格外爱护,皇帝的兄弟们子嗣也艰难:纯王就这一个儿子、恭王儿子倒是都活下来了,可都是庶福晋、妾侍所出,裕王家也是连着死儿子,直到前年才有一个保泰站住了。 皇帝闲来无事想想自家兄弟几个的子嗣,如今也颇感安慰,好歹陆续都站住了,要不然可怎么好。 而皇太后爱护孙子,可想而知,两个课业轻松,正在“人憎狗嫌”年纪的小男孩得多能闹腾。今天弹弓打的御花园残花败柳,明天对小太监恶作剧,后天就要上房揭瓦。 太监嬷嬷等闲不敢管,对皇太后告状无用,皇太后和巴林公主,甚至太皇太后还给这俩皮猴叫好。 于是,固定在长街射箭骑马的胤禔就被康熙委派了一个差事,“你啊,多看着点胤祺和富尔祜伦,这两个小子……帮你祖母省省心。” 和这两个天魔星比起来,胤祉和胤禛那就是天使下凡,胤禔见了话痨胤禛都不觉得烦了。 “胤祺,不准动你四哥的弓!”胤禔口干舌燥,第无数次扯着嗓子喊道:“小心胤禛揍你!” 胤禛正在研究自己的箭靶,怎么就总是距离红心偏一点呢,听见大哥的喊声,又看见胤祺从自己的弓旁边溜走,当时气得脸色发白。 胤禔一看不好:“别生气、别生气,大哥看着他呢,小五没动,不生气啊。”这孩子气性也大。 胤禛站在原地忍了又忍,再三运气,最后看到胤祺和富尔祜伦往自己的本子上画猫胡子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只见四阿哥操起身边的木刀,追着胤祺和富尔祜伦,要一对二揍他们。 大阿哥觉得自己头疼,身边还有一个正在念叨“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掉书袋的胤祉,胤禔蹲下抱头,这帮小东西太烦人了。 “最近带着你弟弟们学骑射,感受如何?”康熙微笑着问胤禔:“有没有体会到一点长兄的体会啊?” 胤禔有气无力的回答:“儿子真的明白了,做他们大哥就这么烦,汗阿玛是儿子等的父亲,只会更累,更操心。”会早衰的,他绝对不要那么早生孩子,绝对不! 皇帝笑的非常开心:“你能有这番体会也是难得,好了,九月里,朕要带着太子去祭明孝陵。胤祺以上的皇子都要同去,富尔祜伦在宁寿宫,照旧和海善他们一起读书。你也准备一下,收拾收拾东西。” 去江南! 胤禔头一个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想到,康熙不怕谁来个博浪沙,把他黑在江南?听上去就觉得挺危险的。 “唔,保清你不高兴,还是不想去?” “不是的!”胤禔发现这是个好机会,心机boy真诚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儿子只是知道江南不同于关外和塞北,汗阿玛此去,不会有危险吧?” 儿子真挚担忧的眼神击中了康熙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皇帝被一击毙命。 康熙马上表示:“朕此去,就是展现诚意,否则一辈子不往南走吗?开国之初留下的麻烦,该处理总要处理,拖着才不好。你还小呢,想的这么多,劳神劳心会伤身体的。去罢。” 胤禔离开了,康熙还保持了相当美妙的好心情,直到他打开另一份奏报,江宁织造曹玺愈发病重,请求皇上派人处理织造等一应事务。康熙收起笑容,叫来了曹寅。 九月,草长莺飞,不,是收获的季节,康熙皇帝自京城往南去了,这是入关之后,皇帝第一次南巡。不止京中亲贵议论纷纷,南方士人听说消息也心思浮动。 这次随驾的除了皇子外,还有高士奇、朱彝尊等人,曹寅和容若当然也在随驾之列。胤禔这次就没法带着侍卫出去浪了,他光荣的成为了“保姆”,被赋予一个任务:看孩子。 三四五都是头次出来,让他们安稳的坐在车里已经是个不能完成的任务了,胤禔只能想方设法逗他们玩,在车里读书说话,好歹让他们安稳到了离开直隶,才敢放他们出来骑马。 胤禔四肢摊开假装自己是块毯子,这几个小祖宗可算走了,出去骑马,负责的就是侍卫和太监,自己可算能歇会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都就在车外道:“阿哥,太子爷叫人请您过去,您?” “……我这就去。” 胤禔一进太子的车厢,也不坐,直接就趴在毯子上:“太子就恕我无礼,趴会,真得趴会了。” “哈哈哈哈。”胤礽抚掌大笑:“你也有被为难的一天,那几个小的厉害,真厉害。” 幸灾乐祸真是不可爱,胤禔躺在毯子上,顺手还摸了块点心吃。胤礽找他来只是聊天,太子爷也是人,也会寂寞,除了康熙给予的方位父爱之外,他也需要和同龄人社交。 胤禔现在可以算是他最大的社交对象,剩下的小阿哥年纪太小,而且都没说过几句话,压根不熟。 “汗阿玛说了,要带我去祭明孝陵,”胤礽也拿起一块点心:“汗阿玛还让我准备和江南士人见见面。” “你是太子啊,让他们看一看风度,这也是个展示过程。”胤禔看出来了,太子有点紧张,他笑道:“我猜,等到回京,汗阿玛会让你出阁读书,反正都要见那些人的。” “你在渌水亭常见那些南方文人吧。”胤礽问道:“他们好不好相处?” 胤禔的眉棱骨一跳,或许他想多了,这个问题,他怎么知道自己常去渌水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江浙人不能入户部为官做吏,出自皇明祖训和弘治、万历两朝明会典。 孩子总会长大,兄弟也不会一直这样无忧无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暧昧的花儿与少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左手脉搏 118瓶;流放的非酋 80瓶;叶子 28瓶;日光倾斜 20瓶;甜梦 15瓶;bae、浅意识 10瓶;33916420、好i 5瓶;珺瑶 2瓶;月娩、云影尘、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第 43 章 () 胤禔出宫跑马不假, 到处溜达也不假, 这在康熙跟前也是过了明路的。可太子却直接点出了渌水亭,胤禔笑了一下:“我就过去溜达过两回, 倒没遇见过什么人。” “不过,偶尔见到几个表哥的西席,都是南方士人, 觉得他们还挺好说话的。”胤禔道:“太子也不必担心,能到汗阿玛跟前的,应该不会出篓子。” 胤礽没再说什么,胤禔的回答和格尔芬说的不一样。格尔芬入宫请安, 告诉他说,大阿哥常常在宫外见那些南方士人。可胤禔说的也有道理,明珠家西席先生的确是南人, 这…… 兄弟俩如今有点各怀鬼胎, 但又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憋着异样心思, 最后俩人一起开口。 “我出去看看小五他们。” “我也出去骑骑马罢。” 胤禔、胤礽相视有点尴尬, 毕竟两个人都没有明珠和索额图那种厚脸皮, 最后尴尬一笑, 这事算是翻篇。各自心中到底什么想法, 就知道他们自己知道了。 三四五这三个孩子,三个人弄出个三种派别,老三摇头晃脑的听小太监给他读书、老四自己嘀嘀咕咕不知道在默背什么,老五就吵着要出去骑马。 胤禔和胤礽骑马经过他们的马车,就听着三种不同的声音叽哩哇啦, 尤其老五一着急扯着嗓子说蒙语,给太监听的两眼一抹黑。 “好了,你们去备马,小五出来透透气!”胤禔在围观了一刻钟之后,终于良心发现吩咐人预备东西,让胤祺出来透透气。 “大哥!”胤祺听见声音就从马车里钻出来,一眼又看见了太子,这下就六很规矩,站在车辕上作揖:“给太子问安。” “嗯。”胤礽颔首,他和底下的弟弟真不熟,哪怕胤祺常在两宫太后跟前见着。 可胤礽和胤祺对比一下:皇太子已经到准备出阁读书、面见群臣的年纪,五阿哥连四书还没读完。兄弟俩就算常见面,也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一时无话,康熙却派人来召见太子,沿途地方官拜见皇上,康熙就叫太子过去一起见见。留下胤祺露出笑容,伸着手让胤禔抱起来放在了马上。 要说他们家,弟弟们不太怕大哥,都怵二哥。对着皇太子没人敢造次,可规矩是显着规矩了,弟兄之间的关系也远了。胤禔就觉得吧,康熙自己挺会和人交流的,偏偏这个他没有教给胤礽。 康熙对曹寅有些不拘小节的亲密、对容若是兄长主君对弟弟、臣下的欣赏爱重,对明珠和索额图大约是用他们,但是也限制他们,绝不聊什么特别亲近知心的话; 而对待如朱彝尊、高士奇等人,胤禔结合各方面消息,发现康熙对高士奇欣赏亲近不假,甚至夸他亦师亦友。康熙喜欢他这种机敏狡黠的人,但对于太机灵了的人,康熙也心存保留。 明显的,在人品上康熙更信朱彝尊。这玩意是个特别玄妙的东西,一种感觉,如果高、朱二人对皇帝说同样一件事,康熙会倾向于相信朱彝尊。 朝廷除了法统,在现实政治生活中,是由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沟通组成的,这其中不止包括“谈正事”,也包括了琐事,甚至是日常闲聊。 这个东西康熙没法写本书教导皇太子,而每天大部分时间跟在皇帝身边的太子,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他觉得闲聊什么的,有什么用处,他都是太子了,就该好好操心学问和国家大事。 胤礽站在康熙身侧,听着地方官絮絮叨叨和他汗阿玛说什么,本地粮价如何、菜肉价如何,本地赈济仓有多少存粮,还有本地下辖多少学校,每次科举中几个举子云云。 这些东西明明都能上折子,六部也有留存档案,好不容易见驾,为什么不说些更有价值的东西。说点军政大事啊,比如近来地方上是否安稳、再比如官员风气如何。 太子一门心思想见见他汗阿玛处理大事的本领,不成想,康熙兴致勃勃的同地方官聊着地方上的琐事,琐碎的让人咂舌,皇帝却丝毫不觉得烦躁。 胤礽有点失望,听见外头小孩子的笑声,他的心思难免飘了一下。也不知道大哥和那几个小的有什么好说的,完没有共同语言,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和他们说什么呢?奇怪。 “你腿上要使劲,但是不要绷紧,是夹着马腹,将力气用在马上。” 胤禔正在外头指导小五骑马,旁边老三摆弄弓箭,虽然他射距不长,但箭箭都在靶心上。胤禛就比较郁闷,他射箭总和红心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老四你也别和弓较劲,这玩意又不是一天能练成的。” 虽然大哥这么说,可胤禛还是扁扁嘴,三哥胤祉就比他大一岁,箭术却比他厉害多了。老四完忽略了胤祉生在年初,而自己生在次年年尾,严格来说他们俩差了将近两岁。 “爱卿是说祭孔吗?”康熙饶有兴致的问山东巡抚,“爱卿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现任山东巡抚是苏州进士,正经的士子,自然看重祭孔这种典礼。此刻肃然道:“回禀皇上,臣以为,当在皇上您从江南归来后,沿途正好路过曲阜。要论典礼,正可叫衍圣公现在开始从容布置。” 这个想法康熙早有,不过大臣说出来,是他们为国效力、为君分忧。旁边的太子眼睛一亮“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这才是正经大事。 晚上用膳的时候,皇帝帐篷中还没谈完,太子也得继续作陪。梁九功奉命过来传话,叫几个阿哥该睡下就睡下,不必等着皇上和太子。 胤禔干脆带着几个小的先吃了晚膳,梁九功方才提了一嘴山东巡抚来了,胤祉就道:“到了山东,汗阿玛会不会祭孔?我记得前朝皇帝都在祭祖的时候顺路祭孔,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学士们都在那边的帐篷里,有空你可以去问问。”胤禔道:“现在好好吃饭,小五你慢点!你看看胤禛多规整,瞧瞧你。” 在外头没那么多讲究,活动量又大,胤祺饿的简直想上手抓,旁边的胤禛一脸嫌弃,往胤祉那边挪。胤禔看着深觉养孩子费劲,各有各的性格。 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谁也不知道他们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有人变成了两面人、有人还是性格暴烈,还有人照例装糊涂。 为了皇子们学业着想,负责教导阿哥读书的学士也有随行的,比如阿拉木,比如顾八代。他们还有旁的事要做,比如顾八代和阿拉木协同高士奇,朱彝尊等人商量康熙祭陵事宜的一切礼仪。 胤禔带着胤祉来到了学士们住的地方,大阿哥示意太监上去通报一声,然后两个人才进去。 “这么晚了,阿哥们过来是?”阿拉木很奇怪,这么晚了不睡觉,这帮孩子也不嫌累? 胤禔笑道:“三弟有件事不懂,想来请教学士。”他退一步,胤祉上前问道:“我想请教学士,前朝皇帝祭过孔子吗?” “两位阿哥请坐。” 阿拉木道:“前朝皇帝当然祭孔,如嘉靖、万历皇帝,都在回南祭祖的时候祭孔。只是前朝从嘉靖开始,认为孔子只是学子之师,皇帝不必跪他。后来就变成了皇帝参与祭祀,并不行礼,或者作揖而已。” “不是说,嘉靖、万历不出宫吗?”胤禔突然插嘴问:“还说明朝皇帝自武宗朱厚照以后,都不出京城的。” “这是哪个对阿哥说的!” 阿拉木大惊失色,“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祭祀是一个帝王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哪怕不祭孔,也得祭祖啊,只是有的皇帝在京城太庙祭祀,有些会回南祭祀。” “至于朱厚照,他实在太荒唐了,在膝下无子的情况下亲征就算了。还有强抢民女,笑纳官员百姓妻妾等行为,这实在过于轻佻。” 胤禔眨眨眼,没敢说这是自己上辈子看的地摊文学,只好笑道:“之前听老太监提过一嘴,没想到不是这样的,果然他们的话信不得。” “前朝太监虽说能在宫中识字,可也不是各个读书都能读的多开窍。”阿拉木对他们讲道:“所以他们的话多有夸大其词的地方,这个,”阿拉木低声道,“连你们汗阿玛都被哄过。” 胤祉捂着嘴“哇!”连汗阿玛都被哄骗,这可是个爆炸新闻。胤禔就笑,这事他听说过,因为太皇太后不准康熙学四书五经,最早皇帝启蒙是老太监教的,难免有点走形的地方。 后来,可怜的失学儿童玄烨有了正经老师,才一点点将学问纠正回了正轨。 “阿拉木,你干嘛呢!”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外头传过来,来人就大喇喇的掀开帐篷喊道:“外头侍卫们烤肉吃呢,可……哎哟,两位阿哥也在啊。” 胤祉不太认识这个人,胤禔却慢吞吞的打了个招呼:“鄂伦岱侍卫,你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总能看见“清朝皇帝随意乱跑,明朝皇帝只能苦逼兮兮待在京城”哈哈哈,好扯淡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捏把小刀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a、西瓜、小姐姐赛高 40瓶;窝是一株竹子 30瓶;啤酒栗子、少棠 20瓶;容与 10瓶;夏马哲爱吃锅包肉 8瓶;三月扬州 6瓶;littleyi1996、哥两好 5瓶;珺瑶、26567792 2瓶;懒哈哈、薇雨辰尘、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第 44 章 () 看见鄂伦岱这位小国舅, 胤禔不由得回想起前年冬天那个寒冷的下午, 那天康熙检查他的功课,于是在乾清宫大院里摆上了箭垛。 胤禔箭箭射中红心, 他用的是八力弓,步射的时候箭垛在百步之外。长箭射中箭垛,发出被大力道攻击的闷响。皇帝很高兴, 夸了胤禔不说,还兴致很高的叫来侍卫一起较射。 鄂伦岱就在这个挺高兴的场合,隆重出场了…… 胤禔还奇怪,怎么康熙其喜洋洋的脸突然就变了, 整个人可以用如临大敌来形容。就见一个长相体面,气质却只能用“吊儿郎当”来形容的人扛着弓箭走了过来。 没错,他扛着弓箭! 那大弓起码有十力之上, 啪的一声被这个人戳在地上, 此人开口就非常不客气:“皇上, 给奴才一个表现机会!” 嘴上说着奴才, 神情却好像在说“让大爷露一手给你们瞧瞧!”说罢, 此人拉开大弓, 一箭射出, 箭垛都被射倒了。 “鄂·伦·岱!” 康熙还没发话,那边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纲快马加鞭赶了过来,朝着儿子就冲了过去。然后胤禔躬逢其盛,在乾清宫大院里,见证了一场“父子相残”。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来啊!” 胤禔在此地生长多年, 就没见过康熙脸色那么难看,康熙指挥侍卫们将老少国舅给拉开,一边喝道:“都给我进来!”说着带人往养心殿去了。 佟国纲和鄂伦岱父子俩衣服都撕的乱七八糟,无大臣体统,梗着脖子、互相瞪视的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立毙于当场。 康熙敲桌子,开口却是苦口婆心:“舅舅,鄂伦岱是你亲儿子,如今又是侍卫,不好这么成天喊打喊杀的!”胤禔咂舌,真是娘亲舅大,见舅如见娘。康熙对佟家没说的。 “皇上!”佟国纲也是中气十足,毫不客气的指着鄂伦岱:“皇上问我为何如此,只需问问这小畜生,一问便知!” “不就是将你的那个妾打了一顿,啧,有什么大不了的!”鄂伦岱满不在乎,康熙倒还罢了,胤禔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 “你还敢说!”佟国纲说着就要扑过去,结果又被侍卫们给架开。国舅爷被夹在半空,还努力的扑腾自己的腿要去踢鄂伦岱。 小国舅满不在乎把亲阿玛气死,嘴里念念有词:“你那些正经妾侍我怎么不去找麻烦!人家规矩,做妾就做妾,不瞎折腾。这个可好,背着我额娘爬床,还敢挑唆夸岱和那个小子,我没打死她就是孝子!” 夸岱是鄂伦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那个小子-胤禔后来才知道,指的就是妾侍所出的法海。合着这个人也不是那么没谱啊,胤禔想着,可一看康熙的脸色更难看了。 康熙和佟国纲这对舅甥的想法一样,妾侍规矩不规矩,那都是父亲的女人,你当儿子的想打就打,也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可佟家的事情康熙也知道,鄂伦岱对佟国纲有心结,事情涉及鄂伦岱的额娘。 将心比心,康熙也不好太苛责这个表弟,毕竟他舅舅也够让人一言难尽。 所以到最后,这场乾清宫大院父子斗殴,还是不了了之。胤禔对鄂伦岱这叫一个印象深刻,尽管后来没怎么见过,这位任职一等侍卫的小国舅一露面,胤禔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哟大阿哥还记得我!”鄂伦岱大笑:“外头侍卫们烤肉吃呢,这个香!” “三弟要不要去?” 胤祉听见大阿哥问,就摇头道:“我有点睏了,想回去睡觉。” 最后还是胤禔自己去的,外加一个腿部挂件老五,胤祺大晚上的也不睡觉,在自己帐篷里作反。太监实在没法子,就把他带出来,正好碰见打算吃肉去的胤禔。 大阿哥一脸死鱼像的带着胤祺凑在了侍卫堆里,容若和曹寅也在,鄂伦岱扯着嗓子:“快快,给咱们大阿哥、五阿哥挪个地儿!” “你怎么把五阿哥带来了?”容若的儿子和五阿哥差不多年纪,他多少知道小孩子这个时辰该睡觉去。 胤禔耸肩:“你是没见着太监被他逼成什么样了,我这是日行一善,做做好事。”然后他对胤祺道,“小五啊,一会不许多吃,知道么,尝尝味然后回去漱口睡觉。” “嗯!”胤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烤肉,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胤禔的话。 “哎呀,小男孩哪有不喜欢吃肉的,只要别吃的太多,怕什么。”鄂伦岱一挥手:“宫里养孩子就是养的太小心了,哥儿其实该养的糙一点,这样才能打熬的好筋骨,扛得住折腾。” 这个理论居然得到了许多赞同,连容若都点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得体会。 “你汗阿玛就是……怕了你们这些阿哥有个好歹,小心翼翼的捧着。”鄂伦岱大概说的不过瘾,继续道:“他那份心思难得,不过也得想想,这么大的男孩子,每天吃肉还得听嬷嬷太监教训,多憋屈啊。” 这话让胤禔也点头,如今宫内风气并不像清帝逊位之后那么极端,胤禔记得读回忆录的时候就好奇,怎么一个皇帝,哪怕是退位的皇帝也活的太惨了。 后来听外公给他讲,大家都知道皇帝没权力了,怠慢甚至是虐待都是必然的,尤其是太监。 “虽然古来皇帝、士大夫常说太监是微末下贱之人,这种说法和咱们新社会不一样。” 外公苍老的声音仿佛在安修的耳边:“但这种说法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并非没有道理,一个人在各方面被羞辱,必须去讨好别人;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很容易接触到帝国最高的权力,这样人会有被动攻击人格,一朝得势容易有报复性的释放行为。” 后来的词就太专业了,到现在安修也没弄明白,不过现在想一下,嬷嬷太监的共同点就是她们是人下人,只要身家清白都能鄙视他们,尤其对于太监。这些人很容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那么自己身边的太监,如果自己水涨船高,他们想要什么呢?单纯的忠心就能保证他们不会背叛,或者和外人勾搭上?一时间,这个问题居然让胤禔想住了,等他回神的时候,就看见胤祺咬着野鸡腿吃的正香。 “大哥你不吃啊!”胤祺啃的满嘴流油,“可香了,比宫里的好吃!” 这倒是,虽然现在宫中做菜还不是可这劲儿秀手艺,颇有原滋原味,可是在宫中吃东西讲究那么多,自然没有这样拎着鸡腿大口啃吃的香。再说吃饭这种事,从来都是人越多吃的越香的。 胤禔这天晚上干掉了半只鸡、一对鸡翅膀,胤祺就被限制的只啃掉一个鸡腿,不过让胤禔最奇怪的是,容若居然能和鄂伦岱处的不错。俩人居然一块喝酒吃肉嘻嘻哈哈。 有点……不搭调啊,这个组合太诡异了,仿佛一支兰花同一根狗尾巴草在一起交相辉映。胤禔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不过想一想,鄂伦岱和佟国纲的关系,如果科学点解释,说不定容若从他身上看到了儿子反抗父亲的影子?或者鄂伦岱抒发了容若没办法、甚至意识不到的弑父情结…… 这可是个好问题,可惜,大阿哥这会有点后悔,当年安修读中学的时候,外公就提议过“要不然去读心理学吧。”最后还是没有。 胤禔在内心拍大腿,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事故,更没想到从山崖掉下来都没死,反而还魂了。 悔不当初!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死后。 就这么一路走着,大队人马倒也没妨碍多少时间,二十多天后,南巡队伍抵达江宁。城门外人山人海,都想瞧瞧皇帝什么样,康熙带着太子骑马入城,而诸皇子都在车中。 三、四在读书,胤禔带着胤祺打牌玩,他们不用掺和这个,而是直接去江宁织造署。到时候地方官来行宫朝见皇帝和太子,他们再出席。 “太子要跟着汗阿玛一起去吗?”胤祺一边出牌一边问道。 旁边的胤祉慢道:“他是太子啊,当然要一起去,诶四弟,我听说南方园林同北方不同的。” “我也听说南方园林很漂亮的。”胤禛巴拉巴拉开始从园林的特色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临走之前恶补南方地理书籍,也就胤祉还挺有兴致,胤祺已经两眼冒金星了。 “你们小心点,已经到了。”胤禔放下帘子道,“预备下车罢。” 江宁织造曹玺已经重病不起,前来迎候几位阿哥的,是曹玺的次子曹荃。胤禔下车的时候听他打千问安,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这人长得可不如曹寅秀挺,曹荃个头不高且黑,而且瞧着也没那么机灵。 “你是曹子清的弟弟?” 曹荃垂手低头,答道:“回阿哥话,正是。” “哦。有功名么?” “回阿哥话,有。奴才赶上了好时候,主子立太子的时候,奴才得了恩荫。” 胤禔点点头,是了,康熙九年开始,朝廷就让包衣出身的大臣可以一样荫子。而曹寅自己有出息,这个恩荫就给了嫡子曹荃。胤禔听容若提过,曹荃本名宣,后来避讳才更名为荃,字子猷。 “今次住在织造府,倒是叨扰了,前面带路罢。” 康熙接见大臣没多久,不到中午就匆匆来到了织造府后院,带上几个儿子,给曹玺的夫人孙氏瞧。 “嬷嬷瞧,这都是朕的阿哥。” 孙嬷嬷行礼,几个皇子都避开,孙嬷嬷坐在康熙对面道:“瞧见阿哥们都好,老婆子也放心了,过去总听着皇上子嗣艰难,我还给送子娘娘上过好多柱香。如今才不让人担心呢。” “嬷嬷放心罢,如今一切都好,方才朕去瞧了奶公,也对他说了安心养病。”康熙格外温和的说道:“织造的差事,还是奶公的,我叫子清回来帮个手。子清、子猷都有朕看顾,不要紧的。” 孙氏脸上都是感激:“瞧瞧主子这心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是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想请主子做主。” 康熙微微点头:“嬷嬷请说。” “寅哥儿媳妇去的早,他膝下至今空虚,我想着让荃哥儿把儿子过继给他哥。” 胤禔站在旁边,太子和几个弟弟要么不在乎、要么听不懂,只有胤禔一直竖着耳朵,他就看了一眼,康熙的脸色马上变了。 就听皇帝慢吞吞道:“嬷嬷这话差了,子清还年轻,焉知日后不会生子。早早过继,日后他有了儿子可怎么算呢。照朕看还是算了,朕回去就给他挑个好媳妇,这件事,嬷嬷不必操心。” 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孙嬷嬷楞了一下,然后才勉强笑道:“都是老婆子年纪大了,胡思乱想的,寅哥儿他爹也是不答应,既然皇上也这么说,必定没错,不提了不提了。” 胤禔心中暗笑,这老太太别有用心,打着一副慈母旗号想要先下手控制曹寅,可惜康熙对自己亲近的心腹爱臣多好啊,一听就发现不对,马上给拦了下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有意思。 如今的江宁织造包括了江宁织造府、织造署,还有织造局,三者合在一起都是江宁织造的地界。所以能住下大队人马,尤其皇帝一家子,住在里头绰绰有余。 康熙南巡的政治目的非常明确,而太子是其中的重要环节,胤礽就被拘在了康熙身边,哪也不能乱走。而三四五略有些水土不服,这几天都在织造府趴窝,也不敢乱跑。 只有胤禔,康熙报备,同领侍卫内大臣打个招呼,就带着自己的太监、侍卫出门去了,他听说曹寅联络许多名士、加上已经回乡的顾贞观,要在江宁某个大园子里宴请容若,为他介绍一下江南才俊。 这种热闹岂能不看呢,胤禔坐着马车来到徐府花园,这里原本是明朝中山王徐达的后花园,如今是朝廷产业。据说这次是曹寅出面,不过让胤禔来看,也是康熙默许,这才开放的。 往里头走,人已经来的不少了,然而不是白首老头、就是盛气青年,只有一个坐在亭子里的少年与胤禔年龄相仿。那少年似乎与人争论什么,胤禔朝他们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婉若清风、小元西西 10瓶;新研 7瓶;风、无事忙 5瓶;珺瑶、若love颜lan 2瓶;月娩、今夕何夕、230922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第 45 章 () 少年生的眉目清秀, 就是脸上略带着些戾气, 胤禔也没看见,他悄悄地靠近, 就听少年语气讥讽道:“你们来这是为了看看鞑子能写出什么好词?呵呵,真是活脱的既要做裱子又要立牌坊。” “你说什么!”几个书生愤怒呵斥,其中一个书生道:“我们才不像你, 我们就是过来瞧瞧。我等心怀故国!” “过来瞧瞧?”少年冷笑:“心怀故国?真心怀故国的人要么披发入山,要么筹划起兵。什么人会来这里,你心里没点数?什么都想要,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们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才是想给鞑子卖命罢,所以在这里攻击我等!”书生倒还算聪明,他们原本就在园子边缘, 声音也不大, 除了胤禔无人关注。“你这小子必是贪图富贵, 所以才通过辱骂我等给鞑子擦屁股!” 不管说的有没有道理, 先把大帽子给人扣上, 通过攻击人品来攻击观点。胤禔听的咂舌, 真是自古以来, 这一套到了二十一世纪还大有市场。 少年嗤笑,压根不搭理他们,转身就要走。不成想,几个书生大概是觉得失了面子,在口舌上没有占到便宜, 就想以少打多,几个书生互相碰了个眼神,猛地扑了上来! “干什么你们!” 话出口,胤禔站出来就将一个书生踹到了墙角,他方才是自己过来偷听的,也没有带着太监、侍卫。所幸面对的都是菜鸡,胤禔毫不客气的表示,自己可以一打三。几个书生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多谢这位,呃,兄弟。”少年打量胤禔一番,道谢之后却道:“小兄弟的头发怎么是这样的?还是剃多点吧,免得有人找麻烦。” 胤禔的发型和康熙一脉相承,都是前额发际线那里刮得平整,然后将头发向后梳成辫子,长鬓角还是能看见的。他们家的叔伯兄弟,目前发型也都是这样,也有前额剃光的,只是少见。 可这个少年不是,他的发型比较接近后世电视剧里,前半拉脑袋剃的趣青,后边结着大辫子。 “我这头发从小就这样。”胤禔摸摸头,“怎么现在还有人管头发吗?我来的时候见着田地里收割的老农,他们的头发也只是结辫子而已。”甚至穿着短打,头发随意梳起来,也没人管啊。 “老农没人管,朝廷也不能派旗兵每家每户的守着,如今下头也是稀松,没人较真。”少年道:“只是我见小兄弟也是个读书人,他日科举做官,未免别人找麻烦。北方也得小心罢。” 这人还不错,起码知道好歹。胤禔想到,许是因为自己帮了他,所以才有这番话。 “多谢提醒,不过现在没人管,而且你瞧那边,顾先生不也是一样么?” 少年耸耸肩:“他在皇帝跟前过了明路,这个不好比,不过……小兄弟家里也是官宦吧?旗人?如果是,那就无妨了。” “还未请教姓名,敢问贵姓?” 少年一笑,抱拳道:“免贵,在下沈瞭,字中正。如今跟着梁汾顾先生读书。” “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胤禔笑道:“出自孟子,离娄上。好名字,好字。我叫安修,你就叫我安修得了。” 沈瞭一顿,寻常官家子弟不会这么大喇喇的教人怎么称呼自己。听他的口音是北边来的,说不定是什么达官显贵子弟。不过他路见不平,起码品性不坏。 “中正!”那边顾贞观叫他,沈瞭回头,露出身后的胤禔。 “顾先生!”胤禔一笑:“许久不见,安修给您见礼了。”他抱拳,顾贞观也抱拳,沈瞭在旁看着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子还真是显贵出身。 “我也不瞒中正,今天的主角纳兰容若是我族兄,所以在京里的时候,同顾先生也常见。”胤禔笑道:“要是没事儿,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我见你也不是很乐意应酬这帮人。” 胤禔说的是今天过来的书生,就像方才那几位,嘴上说什么“怀念故国”“过来瞧瞧鞑子能有什么好文采”,实际上要么打算借机攀上人平步青云,要么想踩容若一脚而平步青云,反正吧,都是名利二字。 顾贞观给学生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了,沈瞭微微欠身表示明白,回身答应:“那咱们那边坐坐罢。” “中正为什么和那群人吵起来?” 沈瞭倒茶,笑道:“我可没和他们吵起来,是他们出言不逊非得和我吵,非要说李成栋是明朝栋梁。嘉定只是他缺军饷,不比扬州之事。我说是蛇鼠一窝,扬州和曹操屠徐州有什么分别!反而李成栋,他要钱就杀人?怎么不去杀他的主子。 什么良心未泯,不过是笑话罢了。结果他们说,就是吴三桂、洪承畴拨乱反正也应该算是功臣忠良,于是就吵起来了。” 哦,薛定谔的良心,大明朝宁夏王,谥号忠武的李成栋…… 胤禔眨眨眼,听沈瞭继续道:“那几个都是寒门士子,觉得打算做哪朝哪代的孝子贤孙,那就是有良心。我说,不过是都把百姓当成草芥,姓朱的当皇帝,姓……孛儿只斤的当皇帝,都是刀架脖子。” 那应该算是精朱? 胤禔咧咧嘴:“永历封李成栋国公,倘若真的稳定江南半壁江山,到时候他这个国公坐稳了……” “嘉定百姓也白死了。” 沈瞭散漫笑道:“他们满脑子建功立业,觉得只要能建功死多少百姓都是功业的一部分,不必悼念勿需心疼。我当时忍无可忍问了一句,说都是鞑子指使,他们干干净净?说睿王、豫王罪恶滔天,且不说挨不挨得上,能代表那帮人他们是好东西么!” 不能,胤禔摇头道:“多尔衮、多铎是混蛋,不能证明废物不是废物,败类不是败类。那几个人,这种所谓建功立业的念头,给他们一个机会,说不定比李成栋之流做的更过分。切肤之痛,外人怎么会在意。” “敢问中正,也是维扬、嘉定两地的人?” 沈瞭轻松笑笑:“算是吧,只是李自成破京城之后,史道邻守城之前,我家就已经败落了。庄园被农奴给掀了,家逃难,死散甚多。回来的时候史道邻主持大局,我祖父与他也曾相识,又听说了朱由崧朝廷上那些人,什么马士英之流,他老人家就带着家去了外地。” “因为这个缘故,我最初恨的是那些农奴,恨得咬牙切齿、锥心刺骨,我一个好好的官家公子沦落市井,都怪他们。” 沈瞭觉得,和对面的人说话毫无负担,“后来才发现,谁愿意一辈子给人为奴作婢呢。有机会,人家凭什么不能做人上人。想开了也就不恨了,连他们都不恨了,谁当皇帝我更不关心,横竖我家的田产回不来喽。” 改朝换代,之于少部分人是功名利禄,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惨痛。胤禔觉得自己笑不出来,只能挤出一句:“珍惜消停日子吧。” 两个人对坐沉默,沈瞭慢慢吟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今天原本该是交际的时候,我倒坏了安修的兴致,实在对不住了。”沈瞭抱拳道:“我看那边成容若也来了,安修要过去瞧瞧么?” “……不必了,我和他在京中常见,这里除了中正,也没什么值得结交的人。”胤禔起身:“我先告辞了,咱们有缘再见。” 这个宴会开了许久,直到曲终人散,沈瞭才走到了园中的亭子里,问道:“姐姐觉得那成容若如何?” 亭中女子笑道:“是个好人。你呢,有没有认识什么有意思的人?” “认识了一个,不过人家估计是皇族出身,言谈间毫无顾忌。” 沈瞭想想安修的做派,“他说自己是相府公子,不过我看他的言谈气度,十有**是哪位王子、甚至皇子。顾先生不是说,他在京也见过宗室阿哥么?” “你怎么猜到的?”女子很好奇,她这个弟弟,轻易瞧不上什么人。 沈瞭道:“他管多尔衮和多铎叫混蛋,毫无凝滞,可见说实话说习惯了。” “……”女子沉默半晌才道:“那是挺、挺直率的。” 胤禔回到织造府,想起沈瞭和他的话,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次日清早顶着黑眼圈给康熙问安,不想皇帝带着太子去了明孝陵,而且胤禔被告知过几天皇帝要带着太子、群臣一起祭祀明孝陵。 “我也得去?” “这个皇上倒是没说,还得听晚些时候,皇上示下。” 胤禔不必问安,溜达着往织造署那边走,居然在织造署门口遇上了容若,还有一个人,容若的岳父,领侍卫内大臣朴尔普。 “我家那个丫头自小被家里宠坏了,她或许有性格不好,不周到的地方。”朴尔普道:“她比你岁数少,成德你多包涵一些。” “岳父客气,她在家中尚算安稳,家中也还和睦。” 朴尔普就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他女儿回家哭诉,结果听完了前因后果,朴尔普和妻子只觉得无奈。你话说的那么难听,指名道姓管人家前头的叫南蛮子,还怪明府不将孩子交给你? 人家敢吗?不怕你一时糊涂下黑手啊! 一等公也不明白,他女儿看着机灵,怎么办事这么蠢呢? 京中能让媳妇和明府当家太太打个招呼,当事人女婿这边,就得他使使劲了,夫妻俩过日子,也不好太僵持。 “只是府上格格成婚第二天就说我前妻,”容若笑叹:“这脾气是够坏的。她年纪还小,如果她回家说实在瞧不上我,小婿也绝不挽留。府上可以说我在外头花天酒地,免得妨碍格格名声。” 这话就很明白了,你女儿和贵府想离婚再嫁,至少容若本人没意见,他还乐意背黑锅。朴尔普心里一梗,想起京城中明珠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门亲事结的,怎么成了这样呢。 “一等公?”胤禔在后头,有点担心朴尔普万一动手怎么办,如今一看这位倒是讲道理。 “大阿哥,阿哥可好?” “好,一等公领着侍卫们,也辛苦了。” 寒暄几句,朴尔普离开,胤禔就对容若道:“你要出去吗?带着我一起逛逛吧。”不想容若表情有点为难,胤禔眉头一皱,有情况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李成栋谥号忠武,嗯,往上推都是什么人谥号忠武呢? 诸葛亮、郭子仪…… 南明从弘光开始到永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活脱的圈养人头猪脑。 发型的问题前头讲过了,不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念萝坝下唱古今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念萝坝下唱古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欢乐的阿布 80瓶;一兜奶糖 50瓶;范、李麦饼 20瓶;文雅又暴力、吹风仙人掌、浅意识、薄荷猹、雪花飞暖、路过的胖圈 10瓶;一缕清欢、?众里寻他千百度。 5瓶;p世纪末 3瓶;三月扬州、如果,我说如果、薇雨辰尘、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第 46 章 () “其实我那位嫂子应该挺仰慕你的, 给人家一次机会嘛。”胤禔当起了和事老, 有道是宁拆一座庙、不拆一门亲。 容若只是笑:“不过小女孩被宠坏了,觉得天下人都该围着她转, 什么仰慕不仰慕。她只比你大几岁,就是个孩子。” 卧槽,合着还是个少女, 胤禔嘴角直抽抽,最后悄悄问了一句:“我说,你是不是都没和人家……” 语言是多么了不起的交流工具,有道是言传意会, 容若马上收到了胤禔的暗示,略犹豫一下,成德公子还是很坦诚的点头了。 啧啧啧, 胤禔咂舌, 一夜夫妻百日恩。连一夜都没有, 还恩爱个屁啊。 无性婚姻、不是, 反正就这种婚姻没前途的。不过, 这位表哥的口味蛮特别, 不是说男人永远喜欢美少女么?没有恋爱经验的多年单身狗如此想到。 “我说, 表哥你就不怕舅舅骂你么?” 胤禔死皮赖脸的跟着容若一起走,容若摇头:“骂我干什么。联姻是结两姓之好。我瞧我阿玛和一等公俩如今还凑合,如果哪天凑合不了,也必定不会因为我们小一辈关系如何而改变。” “那孩子……”不是说联姻的纽带是继承人,胤禔想到。 容若简直无奈了:“如果一对恩爱夫妻就是没孩子, 你说这场联姻是好的、还是坏的?如果有一天,我阿玛、你舅舅要对我那位岳父下绊子,你觉得他会因为有孙子而手软么?” 必定不会!这个把握胤禔是有的,明珠岂会因为这种事犹豫。 对哦,何况表哥早有嫡长子,论嫡论长,那位格格都落后了,较真这个就没多大意思。他道:“那就祝表哥,早日脱离苦海?” “谈不上苦海,”容若语气满不在乎:“我看着她糟心,大概她自己也很不顺心,不如早点散了。” 也是,胤禔想想宫中的女人,如果只能困在一个地方,年华老去,一点点的明白自己的生活就是绝望,可还得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么一想,容若倒是个厚道人,否则他不提和离,说不定明珠舅舅更开心呢。连朴尔普不也得对女婿怀柔,难道他能管女婿和女儿上不上床? 什么样的爹这么无聊,会被骂猥琐的。 “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胤禔对容若的行踪升起了莫大的兴趣,决定刨根问底。 成德公子表示:“到了,就这里,顾先生想带两个人回京,安置在渌水亭,他要问问我的意思。” 独门独院,进去一看规规整整,有花有草,打理的不错。胤禔刚要夸两句,就听里头有人推门,抬头一看,却是那天在徐家花园看见的沈瞭。 “中正?” “安修!” 顾贞观跟着出来,马上道:“安修也来了!” 胤禔感激的看着顾先生,笑道:“我硬缠着成德哥哥过来的,叨扰了。” 沈瞭道:“无妨的,安修请,成德公子请。” 胤禔一进屋才发现,不止顾贞观,屋里还有几个老头,只是他们马上就告辞了。顾贞观支吾着表示,想带沈家姐弟回京,过几天就走,问容若能不能将他们暂时安置在渌水亭。 容若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再说他对沈氏姐弟印象不错。自然就点头答应了,顾贞观松了口气似的,屏风后却传出一道声音:“成公子,我能同你说几句话吗?” “阿宛!”顾贞观似乎有点顾忌,最后还是沈瞭把他带去了院子,然后他回来,和胤禔站在了一起。 沈宛从屏风后出来,远山如黛、近水含烟的佳人,这是胤禔的第一印象。然后就听这女子温婉的声音说道:“成公子,顾世叔之所以如此不好开口,是他想为小女寻一个……” 女人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胤禔突然开口:“找个饭碗?” “此言甚妙。”沈宛毫无惺惺作态,直截了当道:“就是想为小女寻个饭碗。家父在世,曾与顾世叔有旧,方才那几位也是家父旧友,不忍见我沦落风尘,将我救出,又觉留在江南免不得风言风语。” “所以,想帮你找个好人托付终身?”胤禔好奇道:“不怕寻得男人像冒辟疆,而姑娘重蹈董小宛覆辙吗?哦,怪不得看上了我表哥,顾先生与他相识多年,这点人品还是能肯定的。” “我说出来,只是想让公子知道,顾世叔于我是好意,但他并没有硬将我赖给您的意思。” 战乱之下这种事情常见,看他们姐弟的年纪,大约是三藩的时候,家族又一次被冲击的四分五裂,随后沦落市井风尘。胤禔叹口气,他道:“中正不介意,咱们去院子里聊聊?” 沈瞭带他一起出了屋子,留下容若笑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在京城里,到时候来个顺其自然两情相悦,不好么?” “我说了,昨日一见,觉得公子人不坏,这么把公子当傻子,实在是不好。” 沈宛毫不在乎,“我只希望弟弟能平安长大,他是良籍,将来能顶门立户,我也就放心了。可留在江南,万一哪天有个人指着他说,这个人是被青楼女子养大的。我不能让他这样。必须换个地方。” “我不是姐姐的亲弟弟,是她流落街头,当时我父母尚在,将她收养了。”沈瞭在花园中对胤禔说道:“后来父母接连去世,姐姐流落风尘,却保住了我。”他顿了顿,“多谢安修没有鄙薄我姐姐。” “我不觉得令姐有什么好鄙薄的。”胤禔一笑:“在我看来,令姐这样的人材,要比遇上事就上吊寻死的人强多了。” 一个女人在战乱的时候带着弟弟活了下来,管他怎么活的,反正人家活了下来。如果对这样的人进行道德谴责,就该先将饶舌混蛋拖出去叉死,或者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看看他要生还是要死。 站着说话不腰疼,便宜话从来好说,可胤禔绝对不会这么干,因为此举未免太下作,让人瞧不起。 “再说了,这年头能当个良家妇女不过是运气好,运气坏一波战乱都带走。”胤禔道:“如果有一天道德君子动辄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那八成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如今的读书人,特别是经历过战乱的读书人,都有几分善心,不那么整日标榜自己道德君子,没那么多臭毛病。都是人生父母养,多点善心是好事,否则半点人味都没了。 “那也不尽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顾贞观道:“有人就觉得,自己天生就该高人一等,女人这样执拗的或许只害她自己,男人执拗起来就要害了家。” “先生似乎很有心得。”沈瞭道:“不妨讲讲,让学生长个见识。” “这户人家和你家一样,当年也是世代书香,家奴进门都要抽鞭子,就和杀威棒差不多。” 顾贞观就道:“这家的主人觉得自己世宦之家,奴才天生就该是奴才,怎么对待他们都是应该应分的。他家媳妇也是这种人,所以他家被人称为家规严整,实际上不过是苛待家奴而已。” “后来战乱,家奴逃走大半,剩下的家奴不仅没被奖赏,反而被变本加厉的虐待。”顾贞观叹道:“因为这对夫妻觉得,这都是打的还不够狠,管的还不够严。” “那后来呢?”胤禔没忍住问道:“难道他们安生活到了现在?” 顾贞观摇头:“三藩兴兵,这对夫妻命家奴将财宝粮食藏好,不想家奴偷着联络了三藩的将军。这户人家,死家了。” “其实家奴未必得什么好处,只是鱼死网破罢了。”沈瞭低声道:“觉得家奴不需要活路,最后可能逼死自己。” 胤禔想到了后世各国的税法,不管是出于主动意图偷漏税,还是出于税法更改导致的漏税,一般都会有一个补缴期。只需要在规定期间内补缴税款,就算没犯法。 这大概就是实用主义治国的集中体现,如果逼的人没了活路,来个鱼死网破,岂不是人财两空? 不过胤禔开口讲起了别的事:“我记得先帝静妃也是一样,觉得自己是皇后,用金器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可她从来没想过,如果这么天经地义,为什么先帝顺治还要住在破烂、未修缮完的皇宫中。” 不止先帝,直到现在,紫禁城有些宫室都没法住人,因为战乱和火灾,有些宫室在破损状态。将心比心,麻烦你配合一下皇帝,哪怕是作秀呢。 所以天下哪有天经地义,自己和太子也是,做了太子不代表皇位就稳稳的握在手里。而自己是长子,也不代表没了太子,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这世上的事情,琢磨起来真是相通。 不过如今的形势和几百年之后也不一样,非要拿来作比较就是脑子有病,十分健康且脑回路正常的胤禔放下了这个话题,拉着沈瞭问起来将来的打算。 “日后读书读好了,打算科举么?”胤禔问道:“我看以中正的人品才学,出来做官正合适。” “怎么都会考个功名,做事更方便些。”沈瞭道:“至于出不出仕,那就不一定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容若就离开院子,拉上胤禔准备回到织造署。 “喂,你们俩聊什么了?” 容若叹口气:“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对这种事这么好奇,不过也是,你也快成亲了。” “成亲就成亲呗。”胤禔一脸不在乎:“过去我还挺憧憬的,现在一想就有点烦。又不是我自己选的,汗阿玛看哪个好就就是哪个喽。合得来就好好相处,合不来就离远点。” “不能这么说的。” 容若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娶来的妻子是真正的少年夫妻,慢慢相处总能处得来。你和我不是一回事,别看我的婚事来想你自己。嫁给你的女孩子是不能和离的,入关之后没听过这种事,人家一辈子都拴在你身上,不要开始就心存成见。” “……嗯。”胤禔被那句“一辈子都拴在你身上”触动了,人家女孩子也未必喜欢嫁给自己,不过是父母之命,又没法离开。男人可以随意,女人却不行,自己也不能太欺负人。 唉,怪不得人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别说夫妻,就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家人亲戚,很多事情都扯不清。胤禔揉揉脸,忽然问道:“曹家的事情,汗阿玛怎么说的?” “皇上昨夜下旨,令子清协理江宁织造一应事务,至于子猷,皇上下旨等曹大人病愈之后,可以返京做个侍卫。” “这是赏了他一个侍卫?”胤禔点头笑道:“果然是汗阿玛的手笔,这个问题不好解决,给曹子猷弄回京城不就得了。” 一、二、三等和蓝翎侍卫都出自上三旗和上三旗包衣,只是平时也要经过遴选,这次算是皇帝恩赏,曹荃白捡了一个侍卫衔儿。 “汗阿玛能把他们家这点事给按下来吧,皇上亲自出手解决,怎么也能压一段时间。”胤禔道:“起码这段时间,江宁织造的职务不能出篓子。”江南这种地方,自前朝至今,一旦出乱子就震动南北。 容若闻言却笑着摇头:“这种事,总归要看他们家,尤其是曹大人。哪怕是皇上,也没法控制人心,人心多变到时候更难收拾。” 回到织造府住处,一进门,就听见五阿哥胤祺大声道:“大哥,汗阿玛下旨叫我们跟着去祭陵,后天!” 祭祀明孝陵是这场政治秀最重要的一部分,胤禔带着弟弟们混迹在随驾诸王大臣中间,看着台上的皇帝和皇帝身后的太子,再看看两边围观的百姓。在皇帝跪下去的一瞬间,周围居然隐隐有哭声。 这算是忘却的前尘,迎接新生活的眼泪? 能来这地方的肯定不是贫民,大多是文人士绅,胤禔跟着大队人马拜下去,心中就很好奇,明朝官员以南官为主,当年京城里收税收不上来,这帮人忙什么呢? 自明朝万历开始,连藩王的粮饷都被再三削减,拿到手的不足一半。剩下的一半反正没到皇帝手里,天知道钱粮都哪去了。直到李自成在京城搜刮官员士绅,足足筹集了七千多万两银子。 可见手里有刀,下得了决心,就有钱。否则,就是群臣抛弃,煤山上吊的命了。 “咱们皇上也是狠得下心,说跪就跪,半点不打磕巴。” 某大臣就道:“我就奇了怪了,前朝杀了这么多苗民,也没见哪个前朝皇帝跑去又是祭祀又是下跪。果然,家在中原好做人,咱们呐,连人都不配做了。” “少说两句吧,拜都拜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阿拉木不耐烦,转头却见胤禔拉着胤祺走了过来:“学士,这会完事,咱们就能回京了吧?” 阿拉木点头:“阿哥说的是,不过路上经过山东,还得拜孔子。” 旁边胤祺长大了嘴巴:“还要拜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苗民在明清就是那个豆豆,大家听说过笑话吧:吃饭睡觉打豆豆。 理由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负担重。复杂就是既有土官,又有流官,土司要钱、朝廷也要钱,官逼民反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念萝坝下唱古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刘刘、平安京令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玮玮 30瓶;小黑伞 20瓶;s、刘刘 10瓶;绯衣流砂 5瓶;思考者 3瓶;月娩、若love颜la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第 47 章 () “之前提到诸公主出嫁, 朕想等到大格格她们出嫁的时候, 年纪还要往后延一延。”康熙道:“这样更稳妥些。” “皇上真是慈父之心。奴才小女出嫁的时候才十二,年纪太小难免不懂事。唉, 奴才也后悔,当年不如留一留,不要那么着急。”朴尔普如此说道。 他是嘴上说的好听, 实际上当时因着打仗选秀停止,朴尔普又怕女儿赶上战事完结之后的选秀。近枝宗室、铁帽子家都没有年龄合适的子弟,万一指给潦倒宗室,他们家闺女又不是倒贴的! 车驾已经离开了江宁, 一路往山东孔府而去,康熙路上无事,召来几个大臣一起说说话。 康熙平素还是挺喜欢听大臣聊聊私房话, 觉得这样是君臣亲近, 他闻言道:“是嫁给成德那个?哎呀, 那朕还真得将格格们留的时间长些, 日后性子定了, 朕给她们挑额驸也能好好过日子。” “您说的是, 做阿玛也就盼着姑娘过好日子, 不敢欺瞒皇上,奴才整日想起她,头发都愁白了。” “……这个嘛,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就要你多操心了。不过明珠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要说朕年轻的时候还觉得做父亲容易, 现在看看,为父难呐。” 如今朝廷正尊崇理学,康熙也不好大喇喇的表示“过不下去再找一个呗,你们家的门第怕什么。”但他这样说,朴尔普马上明白皇帝的意思,心中一喜,趁着女儿还在好年华,再寻一个正好。 要说从朴尔普的角度,不管旗民,过不下去就自己躲出去,既不骂人、也不动手,这就是好人了。但是女婿再好,他也得和女儿过日子啊,又不是嫁给了宗室脱不了身,他也舍不得让姑娘空耗一辈子。 一等公决定了,回京就和明珠摊牌,然后就给女儿再寻一个好女婿!不过也得让她改改自己的脾气,别张口就伤人,要不然和谁也过不下去。 朴尔普又回忆起女儿理直气壮的对他说:“阿玛您说,女儿不过是告诉奴才,把那些没用的书丢出去,咱们满人不看那个,留着什么用。我错了吗?我又不知道那是他前头那个留下的。再说,女儿说的有什么不对,咱们本来就不靠那玩意过日子,南蛮子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他至于气成那样吗?” 悔不当初啊,这孩子小的时候,正赶上三藩战事剧烈,大家还打算收拾包袱回老家。自然言谈中就有些情绪,小孩子听大人说话,也就有了些念头。等到孩子长大该出嫁的时候,想教导她也来不及了。 容若正在外头布置驻扎营地等事,他如今是一等侍卫,带着手底下一溜人忙活。曹寅已经留在江宁,容若的结义兄弟张纯修打算去考科举,原本这么多人,如今在御前的就只有他了。 “你怎么在这?”他们先头侍卫得布置完,就正好赶上皇帝的车驾过来,直接休息。容若一回头就看见大阿哥带着五阿哥坐在地上,俩人也不嫌脏,鱼尾灰的四开裾下头蹭的都是土。 “我带着五弟骑马,结果我们俩骑的太快赶上你们了。”胤禔头也没抬:“我说,我们在这么长时间了,你才发现啊!” 要说这事得怪胤祺。这小子原本和胤禛、胤祉在一起斗棋,结果他赢不了就耍赖。扯着嗓子唱歌,还专门在两个哥哥耳边唱,给胤禛烦的要跳车,胤祉拿棉布塞耳朵。 后来闹到外头骑马的胤禔这,大阿哥作为长兄,非常有风度的将这个活猴子带在身边。然后就跑马跑的太开心,一直和开路侍卫们肩并肩。 “成德侍卫,有饭吗?我饿了!”胤祺倒也不见外,伸手就要吃的。 容若简直哭笑不得,这营地才扎完,还没开火哪来的饭。可面对五阿哥眼巴巴的眼神,成侍卫只好喊道:“你们谁带吃的了!” “我也要。”胤禔举手:“我也饿了。” 要不就说什么叫会享受,有人出门都不肯委屈自己,这人就是小国舅鄂伦岱。人家过来布置营地,随身还带着干粮,聪明人呐这是。 饿极了的时候,干饼和水都是美味,何况鄂伦岱还带着盐巴、胡椒,随手还能打个野味。热腾腾的肉汤泡饼别提多好吃了,胤祺的小脑袋恨不能埋进碗里,吃的不亦乐乎。 胤禔比较矜持,一点一点咬着吃,他表哥毫不留情:“你也不嫌腮帮子疼。” “诶,说话就要到山东地界了,孔家谁来跟着巡抚接驾?”鄂伦岱问道:“衍圣公亲自来啊。” 容若拨弄火堆:“听说是孔尚任,孔家有名的才子,被衍圣公孔毓圻请出来修家谱,教习礼乐,监造祭器。此次也负责御前讲经,孔毓圻在曲阜迎驾。” “唔,听着是个有本事的人。”鄂伦岱蹲着大概觉得不舒服,干脆坐在了地上:“我也听说从前年孔家就开始准备了。” 容若点头:“是,准备两年了,皇上此番想要将这次祭孔办的盛大。”他也跟着鄂伦岱坐在地上,火堆就在旁边,地面还挺热乎。 “前朝嘉靖皇帝修改祭祀之法,皇帝不跪。听皇上的意思,这次打算跪拜。”容若叹道:“也就元朝和我朝,对孔家格外上心。” “呵呵,那画像又不是自家祖宗,一年得多少叩拜啊,孔家光算这个也值了。”鄂伦岱笑道。 容若沉默一会,道:“没办法,洪武皇帝说胡人无百年运。虽然我瞧着完颜金过了百年,可那只是偏安一隅。”所以从顺治到康熙,对孔家都是再三怀柔,立个旗子给大家看。 不过,孔家也非常乐于接受这种定位,安分待着就行了。 说话间,皇帝銮驾已至,胤禔带着胤祺过去迎驾。康熙下车就看见儿子们站了一溜,笑道:“你们俩也在,朕还以为你们兄弟打算直接跑回京城呢,以后不准带几个侍卫就跑的没影子,听见没有?” “儿子记下了。”胤禔拉着胤祺和兄弟们站在一处,听容若和鄂伦岱禀告,前头行在已经备好,还挖了灶。 太子松了口气,这车坐的他想吐,可得热水泡泡脚,解解乏。 “太子,到朕这里来,一会山东地方官会来。” “嗻。”太子垂手应是,心里满不是滋味,他身上汗津津的,好想休息一会。 没办法,储君也叫储贰,说白了就是二把手,自古二把手的日子不好过:万事不得自主,还最容易受夹板气。 胤礽有时候会陷入疑惑,他明明是皇储,有时候却觉得没有大阿哥过得舒坦。说真的,他不差别人给他二跪六叩,也不差比兄弟们多吃几块肉—实际上这就是个等级的表示,太子又不是大胃王。 他也知道这种等级上的差别是“礼”,司马光不是说: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这种礼和朝廷的正统宣告一样,是维系储位的保障,是必需品。 可太子觉得,自己有时候不自在,而且是十分不自在。就像上回格尔芬他们来问安,说起大阿哥出宫跑马。太子心里就有点羡慕,可是他不敢说,因为他曾经提过一次自己带着侍卫去景山。 结果一群人跪谏,储君不可轻动!汗阿玛也说,他是太子,出门要有仪仗,要有体统。 难道自古以来的太子,都一步不敢离宫吗?离宫必有副仪仗?那紫禁城的东华门是做什么的,整日就让太子呼啦啦副仪仗的折腾? 胤礽心里不痛快,回到帐篷,太监给他更衣的时候没抹平褶子,太子冷冷的盯着太监,太监吓得跪在地上身如抖筛。太子去康熙的帐篷之前,冷道:“让他滚出去跪着!” 胤禔和胤祺都吃了饭,俩人就坐在帐篷外头捧着热茶碗说话,刚才胤祺还气胤禛:“四哥我一会还给你唱歌!” “我不听!”胤禛大声抗议,胤祉在一旁捧着汤碗笑的差点呛着。 宫里规矩,太监受罚不敢大呼小叫,那太监被拖出来也不敢吭声,只是跪着,瞧那样子仿佛是哭了。 “大哥你看。”胤祺拽着胤禔,“那是不是太子身边的?” 如今已经到了晚秋,北边天黑的快,胤禔仔细看了一下才道:“好像是,许是犯了事吧。夜里风凉,咱们进去罢。”说着起身,顺势给秦吉了使了个眼神,叫他过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胤禛吃了饭,出去溜达一圈消食,结果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又转回来了。 “怎么了老四?”胤祉正在满肚子搜刮故事,胤祺缠着他讲故事,见胤禛回来,“这就回来了。” “太子那里好像罚了太监,我瞧着有点不对,就回来了。”胤禛也是个厚道孩子,还道:“不知道什么事,咱们也小心点。” 胤祉、胤禛的母亲都是主位,胤祺养在太后膝下,虽然学业宽松,但是也没有被养成个傻子。太子的事情不要多嘴,对太子就敬着就对了,这都是母亲的嘱咐。 慢慢长大了,小孩子读了书就明白,所谓敬着无非就是敬而远之。这个二哥,说是哥哥,可不同于大阿哥,又不是哥哥,不一样的。不能叫二哥,要叫太子殿下。 宫中娘娘们倒没什么特殊的想头,只是都懂得“近则不逊”的道理,万一有个什么冲撞,太子发作、或者被皇上知道了,那必然是自己儿子吃亏,所以孩子小的时候,离得远点最好。 惹不起总躲得起,皇上那么爱重太子,可自己的儿子也是宝贝。小孩子有时候闹起来没深浅,她们不想让儿子赶着撞南墙,被人杀鸡儆猴。 胤祺随口秃噜一句:“也不算什么吧,毓庆宫的太监常常受罚。” “你怎么知道?”老三、老四异口同声,连胤禔都好奇起来。 “我跟着妈妈去慈宁宫,有时候会听见顾谙达去禀告啊,毓庆宫死了太监什么的。”胤祺一脸惊讶:“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一三四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看吧,不管你动多少脑筋,都比不了接触信息源的人。 “祭孔诶,汗阿玛只带太子。”胤祉叹口气:“我也想,这毕竟是孔先师的府第。”旁边的胤禛深以为然的点头,胤祺半打瞌睡并不关心,而胤禔在出神。 要说做皇帝,尤其做个不那么“正统”的皇帝,也是够闹心的。嘉靖能甩手不伺候,康熙就得给孔子他老人家三跪九叩,还是从孔庙大门口下辇车,自己走进去。 姿态做的足够,胤禔心想换成自己恐怕是做不来。别说他,就是胤礽恐怕也做不来。毕竟这会皇太子和皇长子在政治上就是两只小菜鸡,而旁边这三个更小的孩子,就是仨鸡蛋。 什么时候算是修炼出来了呢?胤禔觉得,像康熙这样,不管这事喜不喜欢,只要必要就去做,并不影响心情的时候,就算修炼到家了。 比如现在皇帝愉快的和孔尚任逛孔府,看见孔府的水井,还要尝一尝。而太子就不行,胤禔和他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眼看着这位东宫殿下心情不佳。 皇帝身后的起居注官密切关注皇帝的一举一动,在本子上记录今天发生的一切,面对微笑的皇帝,谦卑的陪臣,胤禔荒诞的觉得,自己仿佛在看大清朝“新闻联播”,就差寻个画师给皇帝照相,不,画像。 康熙皇帝在曲阜同衍圣公孔毓圻等人进行了亲切交谈,并对孔家和大清朝的教化问题进行了深入交流,衍圣公表达了对皇帝的感激之情,并说要编撰《幸鲁盛典》记载这场盛事,留作子孙后代瞻仰。 皇帝对此表示了赞许,并答应了关于孔府扩林、置守卫、除租赋、设百户等请求。总而言之,这场祭祀真是宾主尽欢,成果斐然,极为圆满。 胤禔对此却只有一个感受,你们的花活儿总算完事了,咱们可以回京了。再不回去,就得在路上过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头说了吧,历史已经拐弯了,如今在脑残的道路上如脱缰野狗一样狂奔。手动狗头 承蒙大家关照哈。 ******************* 康熙对毓庆宫死太监这件事估计没啥看法,因为留存下来的记载,他老人家对太监这种生物的确是,ennn,非常非常之严苛、不屑,是真不当人看。当然他身边的太监除外→_→ 以及开头就写过了,颁金节那会只是个普通节日,或许会热闹一下,但不是官方节日。 颁金节变成满族的什么大节,清朝的国庆日,这都是建国后人造的,具体可以搜索论文和解释。 顺康年间包括宗室女性在内,再嫁都是常事,但是通过玉碟看不出来。有些是家庭记载,有些是墓志铭,这个才能看出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晓君 50瓶;刘丽华 20瓶;平安京令尹、w1207 10瓶;夜冯媚 7瓶;若love颜lan 2瓶;月娩、no_copy、6有一只污岛岛、水零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第 48 章 () “大哥, 南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大哥, 都说南边女人漂亮,真的吗?” 前一个问题来自于富尔祜伦, 后一个问题来自于海善,真的要承认上梁不正下梁歪,恭王常宁有点散漫, 儿子也养的张口就来。 胤禔呼噜着海善的小脑袋瓜:“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嗯,小心五叔听见了揍你!” “去去去,都一边去。”季兰呼噜堂弟和弟弟一边玩去,然后脸上带着笑容, 张口就是:“所以,南边到底好不好玩啊?” 胤禔叹口气:“说实话没什么好玩的,我觉得夏天去还能好点, 秋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何况汗阿玛有正经事, 我们也就是老实跟着罢了。” 整个南巡除了认识沈瞭挺有意思, 顺便挖了一下他表哥的**之外, 乏善可陈。 “宫里最近怎么样?” 季兰点点头:“挺好的呀, 偶尔我也去延禧宫转转, 惠娘娘请我吃点心。哦对了, 你还没去惠娘娘那里?给你提个醒,回头所叫人备礼物,老六病了,断断续续整个冬天都不太好。” 老六就是胤祚,胤禔对他印象不深, 说实话除了住在阿哥所的老三、老四,养在皇太后跟前的老五,胤禔对下头的弟弟就都不太熟悉,包括惠妃照顾过的小八。 有了万黼那件事,胤禔就对小兄弟保持一点点距离,免得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太伤心。他可没有康熙那么强韧的心脏。 “成,我知道了。他如今不是在兆祥所么,回头我亲自去。” 康熙在回京数日,安排好了一系列朝政之后,也去兆祥所亲自关心儿子,胤祚已经好些了,起码能坐起来说话。康熙这才放心,看着小阿哥房里的礼物,皇帝就问:“这都是阿哥们送来的?” “回主子爷话,正是。”六阿哥身边的大太监回道:“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纯王府大阿哥、恭王府大阿哥,亲自过来探病送了礼。” “不错,”这是儿子们孝悌嘛,康熙嘴边的笑容还没落下,马上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太子呢?” 这下可给太监问住了,他支支吾吾道:“回主子爷的话,太子方才回京,又在毓庆宫,可能不知道这事。” 康熙没再问,温言抚慰胤祚,叫他乖乖养病之后,回头就把太子叫到了乾清宫。“六阿哥是你弟弟,他病了,你身边的太监没禀告你吗?”康熙温和道:“如今你知道了,也要有所表示才对。” 胤礽当时就有点心态崩了,他脸上火辣辣的,觉得汗阿玛是在教训他。要说胤礽对胤祚有什么心结,那倒不至于,但是一听他的名字:胤“祚”,太子难免有点下意识的反感。 太子不说话,康熙一看就知道儿子有点不高兴了,老父亲微微叹气,明白了胤礽大概觉得自己被教训了脸上下不来。 他温言道:“阿玛不是教训你,只是你该给兄弟们做个表率,你毫无表示,这就不合适。都是你身边的太监不好,阿玛教训他们。” “嗻,儿子明白的,汗阿玛放心。”太子的心气这才顺了一点。 不过这位二爷到底也没有亲自去,他堂堂太子,干嘛要亲自去啊。胤礽打发身边的总管太监备了礼物,送到了兆祥所,算是了结了这一桩。 来年二月是太皇太后的生日,因为并非整寿,就是阖宫上下给老太后贺寿行礼。皇帝带着阿哥、格格们给老太太叩头,另外一大家子人一起吃了顿饭。 席上康熙就道:“如今内帑也足够,朝廷更不缺银子,孙儿打算在京中择一出好地方修园子,便如前朝的西苑等处一样。皇祖母保重身体,等园子修好,孙儿奉您和母后去园子里住些日子。” “那可好,咱们也能见见南方的景致了,皇帝打算寻谁来修啊?” “孙儿打算叫样式雷先做出烫样,到时候拿来,请您给掌掌眼。” 这个胤禔倒是无所谓,他密切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关外频繁调兵,雅克萨打起来了!大阿哥再次跑到了康熙跟前:“汗阿玛,求您就让儿子去北边长长见识罢,就去看看!” “不行。”康熙非常冷酷的拒绝了长子,他对胤禔的定位是平北的帅才不假,可是他不打算让儿子拼命冒险。尤其这就是个半大孩子,还没成婚生子呢,不行不行。 呵呵,不行就不行。胤禔再次被拒绝,也看明白了,这回他是铁定看不到旗兵、藤牌兵大战哥萨克。唉,既然不能去,那可以关注一下战事吧? 这一点康熙倒是没拦着,胤禔厚着脸皮在皇帝的默许下,大摇大摆的在武英殿和兵部出入。还从南怀仁那里弄来了炭笔和羽毛笔,在南大人的帮助下,开始学习绘制简略的军事地图。 学习绘制地图并不难,但胤禔发现了一个问题,南怀仁居然同戴梓颇有心结。戴梓这会正忙着修《律吕正义》—这是本宫廷乐律书籍,只是偶尔过来这边看看枪、炮原理之类的,南怀仁似乎很担心戴梓取代自己的地位。 或者是,他觉得异教徒不能学习这些东西? 胤禔冷眼旁观,总觉得这样会出事。戴梓是个专项人才,虽然连珠铳问题多多,但是武器这种东西修正也需要大把时间,需要大量投入。 如果有本土人来建立一个相对科学的体系……显然是很光明的前景,胤禔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雅克萨的战报也不是实时的,皇帝下令六月又要出巡,太子、大阿哥都要随行。而在京城选地方建园子也有了眉目,康熙看中了前朝万历皇帝外家李氏建的清华园。 此园占地一千二百亩,当年号称是京城第一名园,只是李家败落、战乱,此园如今只有一个轮廓。样式雷送上了烫样,他的设想是在园子原本的山脉水石利用上,然后结合江南园林和北方地理气候的特点建一个风格质朴的园子。 这个构思和想法得到了康熙的赞赏,地址和风格决定,就开始建吧。这下城内大臣也开始在园子周围寻摸地方,准备修园子。这就是和皇上保持一致,随时接受皇帝的召唤。 “揆方?”胤禔百无聊赖的带人在街上溜达,居然在大街上看见了揆方。 明府的三少爷冲胤禔摆手:“阿哥也出来逛?我是去郊外的,阿玛给我个差事,去瞧瞧哪里地方好,大致画个范围。” “我也去瞧瞧。”阿拉木在兵部帮手,胤禔出来打算去园子地址那边走走,正好碰上揆方,还正好同路。 “怎么是你来,揆叙呢?” 揆方无奈:“家里最近乱糟糟的,二哥下半年要成婚,可是大哥和瓜尔佳氏的格格刚刚和离。” “这么快?” “据说一等公连下任女婿都找好了,据说啊,我也不太清楚。”揆方长吁一口气:“反正这也挺好的,好聚好散。最近大哥常在家中教导侄儿侄女们,阿玛不好说,额娘反正挺高兴的。” 胤禔骑在马上忍不住笑起来,他清清嗓子问:“那揆叙真的和柔嘉公主的女儿,耿家的格格成婚?” “嗯,额娘已经去宫中请旨了,太皇太后没意见。何况最开始,这门婚事就是皇上说给阿玛知道的,婚期也要定下来了。” “所以下一个就是你喽?”胤禔笑道:“一转眼,都要成家立业了。” 这么老气横秋,揆方看着他笑道:“阿哥不也要成婚了。” 两个少年想到结婚这件事,心情却完不同,揆方已经定给了康王府。可胤禔本质上还是没着落,不知道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天由命吧。 京城西北边的清华园还是破烂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揆方倒是叫人认真的记下几个地方,适宜建园子。胤禔用手搭凉棚仔细一看,这地方来的人还真不少,索额图家的阿尔吉善也来了。 几伙人都忙着做记录,没人打招呼了,正好满足了胤禔低调的需求。 转眼到了六月,胤禔收拾停当准备跟着康熙出巡,这位皇帝可真是闲不下来。可这回出巡可够折腾的,出京没几天,京中送来奏报,四阿哥胤禛得了痢疾,病的有些重。 康熙看见奏报吓了一跳,尽管他没表现出来,实际上他非常担忧几个已经算长成的儿子又有个好歹。康熙马上下令返京。为了赶路,胤禔、胤礽也骑着马一路快马加鞭的返回京城。 等他们回京的时候,老四已经痊愈了,只是有些虚弱。康熙又在京中待了两天,确定老四没事了,然后又带着太子和大阿哥走了。 胤禔骑在马上和太子对视一眼,深觉对方能理解自己的心情:汗阿玛您老真是……精力旺盛。 这一年的折腾还没完,这场出巡刚刚结束,皇帝又一次甩开大部队带着太子和大阿哥返京。因为六阿哥胤祚一病而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疫病,纯王隆禧紧跟着也去世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宫中哭的死去活来,两个老太太都闹着要去纯王府,要不是康熙回来,皇贵妃和朝臣们已经要劝不住她们了。 皇贵妃脸色惨白,前年她的亲生女儿出生不久就夭折,养过的六阿哥也没了。她和德妃两个也是抱头痛哭,胤禛牵着五格格在旁边哭的直抽抽,而平素大胆的胤祺头一回赶上这种局面,都不会哭了。 宫中简直乱作一团,康熙回宫的时候,他来不及伤心,得先去安慰老太太们。 长幼有序,六阿哥又是年幼夭折,只是按例葬在阿哥陵园中。纯王那里才是大头,正经的近枝亲王去了,丧礼、墓地,爵位承袭都要办。 康熙首先下令“皇三子、四子、五子俱穿孝”,皇长子送陀罗经被到王府,用内帑给纯王修坟茔,另外给纯王加谥号“靖”。康熙自己奉太皇太后、皇太后亲临纯王府祭奠,而裕王、恭王也都带着妻儿在场。 加上纯王福晋、富尔祜伦,四代人哭的一塌糊涂。康熙一边哭一边表示,现在就让小侄子袭爵,不降等,就袭纯亲王! 这还没完,康熙辍朝三日,退居景仁宫,悼念幼弟英年早逝。 “大哥,我阿玛没了。”富尔祜伦这一句话就把胤禔的眼泪招出来了,纯王丧礼还没结束,三四五都在,胤禔也每日过来应卯。此刻看着富尔祜伦满目凄惶,心中真是不落忍。 胤禔搂着堂弟,几个弟弟围坐在旁边,最后还是胤禛道:“为了婶婶,你也得保重自己,咱们都想想额娘。”说着怕是想起了老六,又哭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胤禔将弟弟们揽在一起,觉得自己能遮挡所有的风雨。秋日的雷声响起,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后,少年们都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分over,二更成就达成! 原本纯王在康熙18年去世,康熙没让两宫太后亲自临奠,因为当时大地震。 老四痢疾,康熙从出巡路上赶回去这事出自起居注貌似。杨珍老师写的。 戴梓倒霉是南怀仁在后头策划,和张献忠养子诬陷戴梓里通外国,勾结东洋。我查资料,个人还是怀疑这事和前朝遗民有关系,因为当时也有南方士人跑日本去了。 比如御三家、天下副将军德川光圀的水户藩就聘请了朱舜水做先生,可以说为后来的幕府、天皇扯吊大战提供了理论依据233333 49、第 49 章 () “听说没有, 慈宁宫外头喇嘛几百号人, 给昭圣太皇太后祈福。老太后怕是不好啦!” “可不是吗!我外甥家二小子的大舅子家的孩子在内务府当差,听说宫里都给老太后预备好了寿材。唉, 说来老太后也算喜丧了。” “老太后都七十多的人了,这不算喜丧,那这世上就没有喜丧了。” “就是喜丧, 那咱们康熙爷也得伤心啊,康熙爷多孝顺的人。” “可不就是这么说的!” 京城地界上,谈论点皇家八卦,尤其是这种生老病死的事情算不得多大的忌讳。何况人们天然对“皇室”“达官显贵”的**有好奇心, 这玩意拦又拦不住,除非搞个道路以目。 可因为这点事,又实在是犯不着, 于是就顺其自然了。 康熙二十五年正月刚过, 年味还没散, 市井中就传言, 昭圣太皇太后病重, 怕是要不成了。 不过也有人持反对意见, 比如在这饭馆子里, 就有人道:“听他们扯淡,老太后真要有个好歹,内廷会没消息?你们就会瞎几把传闲话!” 这都什么和什么,胤禔喃喃自语,哪跟哪啊, 都不挨边的事。 胤禔穿着褚色的皮袍子,外头还裹着披风,正坐在饭馆子二楼的隔间里。对面是沈瞭和揆方,揆方就笑道:“不是说老太后身体大好了吗?” “是啊,之前因为小叔过世,她老人家伤心太过,年前中风了。”胤禔道:“因为平素老人家信佛嘛,汗阿玛就特别准许喇嘛入宫祝祷祈福,如今都大好了,谁知道外头传成了这样。” 沈瞭笑道:“市井就是如此,要不怎么说一旦有什么妖异之言,影响就特别坏。” 去年沈宛、沈瞭姐弟入京,沈瞭就一直跟着顾贞观读书,而揆方跟着吴兆骞常来渌水亭。一来二去,两个人年纪相仿,读书都读得好,就越混越熟。很自然的,沈瞭就知道了安修的身份。 当时在江宁,安修就管容若叫过表哥,沈瞭早猜到了。沈瞭和胤禔颇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见面嘿嘿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一会我们去渌水亭,你呢?要不要一起去。”揆方问道:“前段时间吴先生还说,大阿哥很久没露面了。” 胤禔叹口气:“别提了,因为纯王府有重孝,我这奉命前年前后的跑。汗阿玛再三加恩,唯恐有人在小叔身后怠慢了孤儿寡母,实在是没工夫,” “诶,京里另一件事你们听说没有?纳兰成德剽窃徐乾学大人的通志堂经解,明明是徐大人编撰的,结果叫相府公子给撬走了,说是他编的。”说话的人啧啧道:“好歹还是师生呢,什么玩意!” 三个人都皱眉往楼下看,那一伙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侍立在旁的都却道:“爷,楼下这帮人是关外口音,而且瞧着像是包衣。” 胤禔脸色阴沉沉的,他看向揆方:“你一点都不惊讶,中正也是,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最近是有这话传出来,我听说,大哥当值的时候宫里也有人传。”揆方道:“只是这里头牵涉了徐乾学,就像那些人说的,好歹算是师生,那边半点动静没有,态度已经很明白了。” 沈瞭不太懂旗务一类,他低声道:“之前听顾先生安慰容若兄说,他人如何说都是他人的事情,不必挂怀。不过,如果说那是包衣,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位徐大人,能使的动包衣人吗?” 不能,胤禔冷道:“索额图。”能使得动包衣人,还能及时凑趣干这种事的,除了索额图没别人。 跑到市井饭馆这种地方指名道姓的说成德霸占师傅的作品,这办法够缺德,也够有效。下头的人还是喋喋不休,胤禔操起酒壶就砸了下去! “咱们走,叫奇里留下,要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来了,就说有人议论太皇太后的病情,所以被我给打了。”胤禔对惨叫声熟视无睹,拉着揆方和沈瞭扬长而去。 那些话表面上说的是容若,矛头指向的却是明珠,窃取徐乾学的书,这是相府公子干的。换句话说,就是纳兰明珠替儿子办的,重点在相府。 索额图这是静极思动?胤禔心里发沉,想到了去年夏天出巡的事。 去年康熙在草原上抱怨过一次,如今内阁倒是一心,他这个皇帝只需要盖章就行了。 要问如今谁负责内阁?明珠哇。如今谁在内阁势力大,明珠哇!这还用问。 前几天康熙又下旨,四月就让太子在文华殿讲学,出阁读书。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已经被安置去了詹事府,照这么看,以康熙素来的习惯,胤禔觉得索额图也要起复了。 而据他迷糊的记忆,这次索额图起复之后,就要和明珠撕个天翻地覆。如果从漫长的时间来看的话,最后的胜利者毫无疑问是明珠,可如今身在局中,方觉时间难捱,更不知道前路究竟会如何。 康熙会觉得自己和明珠舅甥冷淡呢,还是会觉得他们亲近到会伤害太子呢?他究竟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才十几岁的儿子就极具危险性。 “方才的事情,难道不会是容若兄那位前岳父干的?”沈瞭问道,“也不要只猜一个人。” “不会,人家姑娘现在过得好着呢,在盛京别提多开心了。”揆方道:“朴尔普巴不得别人忘了这一茬,他才不会乱插手,要不然露出一星半点,这不是没事找事。” “那就是你们说的这个索额图,他或许有什么图谋,或者正好赶上这么个机会,他就出手了。”沈瞭就道:“我听先生说过,徐乾学如今和明相关系不太好,不过平时对容若兄还不错,没有撕破脸。” “徐乾学恨舅舅没在他子侄卷进科场舞弊的时候帮他说话。”胤禔这才道:“你们回去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不如问问朱先生。”朱彝尊如今在南书房万事小心,而且康熙回护他,已然站稳了脚跟。 胤禔从神武门回宫,看着宫墙就想到了一件事,如今现在明珠和徐乾学彻底翻脸。那就意味着南书房里的高士奇马上会选择站在徐乾学那边,如果外头再有索额图敲边鼓,或者再有什么其他人掺和进来…… 明珠的势力会不会一朝坍塌。要不要和舅舅聊聊?找个机会,得寻个不在宫里、不显眼的机会。 从神武门拐个弯就是绿色琉璃瓦的阿哥所,胤禔抬腿还没迈进头所,就听踏踏地跑步声。胤祺喊道:“大哥,我搬过来了!” 这小子终于从宁寿宫搬出来,以后就要长居西路的阿哥所了,这会过来和哥哥们打个招呼。 “成,晚上咱们都上老五那去,给他庆祝一下。” “庆祝一下五弟不尿床了!”胤祉抱着双臂站在甬路上笑,旁边的胤禛乐得直不起腰来。 胤祺脸色涨红:“我早就不尿床了!你才尿床!” 这次搬过来的不止是胤祺,还有老七胤祐、老八胤禩,这两个也跟着住在西路的阿哥所。相比胤祺,胤祐和胤禩都没那么活泼。胤祐不爱说话,小心翼翼的;而胤禩不笑不开口,对谁都笑眯眯的。 “真是龙生九子,从大哥往下,老九、老十还太小,只看咱们哥儿几个,真是脾性不同。有道是……”胤祉最近酷爱掉书袋,沉迷于引经据典,玩命的追求风雅和学问。 胤祺听的直迷糊,胤禛一脸无奈,胤禔笑着和弟弟们约好时间,就各自散了。 “给大阿哥请安。”穿过阿哥所的笔直大道,一进正房,两宫女就跪下问安。长得都还挺清秀,没什么别的说的。 胤禔一愣:“你们是?” 陈嬷嬷这才跳出来:“阿哥都长大成人了,这是顾总管安排过来的宫女,专门伺候您的。” “……”哦,胤禔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生理周期已经足够成熟了,这一点除了他自己,就是身边伺候的人最清楚,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要洗衣服呀。 所以这就是给他练手的,胤禔就对陈嬷嬷道:“奶娘,晚上我们兄弟要聚一聚,叫她们先去……反正你看着安排吧,先给找个住处。” “嗻,阿哥放心,您尽管忙。”陈嬷嬷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如今仪表堂堂的站在这,突然很感慨:“等到阿哥成婚了,就是福晋操心您啦。” 这口气仿佛他明天就能结婚似的,实际上他老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天知道是哪位。 阿哥们开小宴,膳房自然是努力巴结伺候,哪怕才出正月,那也没关系,咱们有洞子菜。 席上的青菜最受捧场,胤禛酒杯—里头都是果酒,问道:“对了,再过几天就是太皇太后寿辰,兄弟们有什么主意没有?” “是啊,送什么呀。”胤祉也有点犯愁,太贵重不合适,他们是小阿哥还没成婚开府。可是如今也不像小时候,写字啊、额娘给预备,半大不小的最烦人了。 他们这么愁,胤禔看的一笑:“这次是太皇太后病愈,咱们是小辈,心意到也就是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胤祺眼睛一转,“只是,还需要哥哥弟弟出手相助。” 胤禛一脸担忧:“五弟,你不会是想要来个慈宁宫中仙猴献寿吧?” “噗!”胤祉满嘴酒喷出来,“老四你,哈哈哈哈哈。”哥儿几个笑成一团,旁边老七、老八也捂着脸吃吃笑。 胤祺被说成猴子都习惯了,他一摸脸:“人说正经事呢,来来,你们附耳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司澜/ 79瓶;少棠、楚翊翾 20瓶;七白 11瓶;木秀檩 6瓶;爱睡觉的鱼儿 5瓶;若love颜lan 2瓶;蒲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第 50 章 () 太皇太后寿诞前一天, 胤禔来到了侍卫处, 正赶上容若下值,打算回家。 最近他的生活很规律, 在家看孩子,可是孩子们有多可爱,外头的流言就有多凶猛。甚至鄂伦岱都小心翼翼道:“我听说点事情, 你可别往心里去。” 看见胤禔,容若无声吐出一口浊气,这个八成也是来“表哥,你别忘心里去。”的。 出人意表的是, 胤禔开口就是:“有空吗?一起出宫,有话和你说。” “走罢。” 表兄弟两个从侍卫处离开,绕了一大圈出神武门。天还冷着, 他们都带着暖帽、穿着斗篷。胤禔这一年又长高了, 身后的都也是差不多的装束, 一路上居然没人认出他们。 一张嘴说话还冒白烟, 胤禔骑在马上道:“就是这件事, 你的流言、索额图可能起复, 徐乾学他们凑趣, 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是你和舅舅谈,还是我和舅舅谈。” “……我来说吧。”容若道:“我是当事人,他也是。我和阿玛挑明了,看他怎么说。” 明珠这些年顺风顺水,二十年间从一介蓝翎侍卫擢升到了武英殿大学士, 难免也有点飘飘然。 是以容若将这些话转述之后,明珠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孩子就是担不住事情,我为皇上效力,皇上难道不用我做事?不用我他还能用谁,索额图么?” “阿玛……” 容若刚要开口却被明珠打断,明珠笑道:“我和你额娘都担心你,外头的流言来势汹汹,怕你心里难过。不过看你这次不在乎,这对对了,想在朝廷待下去,那些事情既要心中有数,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儿子知道阿玛和额娘对儿子的关怀,也一直铭感五内,不敢忘怀。” 容若此刻忍不住道:“可是阿玛是不是太相信自己了?您在内阁,傅拉塔也在内阁,内阁大半的人都由您提拔。在草原上,皇上曾经抱怨说内阁都听明珠的话,他这个皇帝做印章就行了!” “阿玛,儿心中真的不安,皇上起复索额图,您这几年太冒头了,他要是想压一压……” “现在还不至于。”明珠还是自信占了上风,“萨布素和巴海仗打得好,雅克萨已经被打垮了。俄人上书求和,五月他们的使臣到京。儿子啊,皇上点了你阿玛做谈判首脑,如何?皇上还是信我的。” 昭圣太皇太后的寿辰,康熙大清早就将所有儿女集合在一起,浩浩荡荡去慈宁宫行礼。这是老太后病愈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康熙格外注意不要劳累老太太,要轻松舒坦。 太子送了一尊佛像,这是索额图帮他淘换来的,据说是草原上有年头的东西。青玉所造,老太后很喜欢。底下几个阿哥目光相撞,老三偷偷嘀咕:果然大树底下好乘凉。 等到太子送过了寿礼,康熙笑道:“胤禔,你准备什么了?” “回汗阿玛的话,儿子们一起预备了礼物,还请老祖宗笑纳。”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含笑看着这边,康熙也笑道:“一起预备?这能是什么礼物。” 胤祺出了个好主意,他说干脆兄弟几个彩衣娱亲,给太皇太后唱首科尔沁小调,关于广阔无垠大草原的那种,一唱出来蓝天白云那种。 他自小在宁寿宫长大,自然是听得不少,还真让他找到一首这样的曲子。而且脍炙人口,他们兄弟都听过,几个人又都会说蒙语,这不成问题,最要紧的问题却是“咱们要不要告诉太子?” 不说,好像是他们合起伙不带太子玩。可是说了,万一太子那边觉得他们不成体统,直接给拒了不说,可能还不准他们这么办。 胤禔却无所谓,他道:“那就来个先斩后奏,反正太子也知道这首曲子,到时候我去拉着他一起唱。彩衣娱亲也没什么丢人的,他不会说什么。” 果然,轮到胤禔之前,他就从席上拉着太子出来,推他先唱,最后一句歌词也给了他。从老大到老八,七个皇子整整齐齐的站着,太子打头,给太皇太后贺寿。 皆大欢喜,康熙自然高兴儿子们兄友弟恭,友爱孝悌,老太后也高兴小孩子们这份心意。 只有太子,想板着脸又板不起来,要笑不笑的脸直抽抽。 “皇帝,保清的媳妇,你看好哪家孩子了?”太皇太后忽然问道。 康熙知道老太太的心思,老人家中风之后,就乐意看个儿孙满堂。康熙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心里有数,明年大挑,不出意外就定下来了,然后就让他娶妻成婚。” 老太太都喜欢逗孙子,哪怕是太皇太后也不例外,此刻老太后就问道:“保清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媳妇?” “……”胤禔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才道:“我喜欢,像草原上格桑梅朵,或者天边的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孩子。” “诶,娶妻娶德,怎么能只看相貌呢。”康熙不满意,要注意德行,德行! 胤禔心道,我还能说自己要个母仪天下那种吗? 他耿直的表示:“汗阿玛,若是对方丑如无盐,她再有德也让人觉得惨不忍睹的话,她说话真的会有人听吗?朝廷挑选官员,还得看看长相呢。” 皇帝自己还不是喜欢体面的大臣,动不动夸哪个大臣长得俊美体面,啧啧。 太皇太后却笑的前仰后合:“对对,汉人还说知好色而慕少艾,咱们保清也是个体体面面的俊小伙,怎么就不能要个好媳妇了。” 康熙无奈,那边皇太后也来凑热闹:“保成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太子就比较乖:“孙儿觉得,长相寻常即可,德行一定要好。”未来的皇后,一国之母,自然要有德,否则何以母仪天下。 “放心吧,你们汗阿玛一定给你们挑好媳妇!”太后笑言,“必定既像格桑梅朵,又要德性出众,还会品行良善。” 不敢说天底下,反正旗人女子肯定是由着皇室挑选的,怎么也不至于太跑偏。可胤禔还是有点婚姻恐惧,他总害怕,万一自己和对方过不下去怎么办? 平白耽误一个女人一辈子,这种想法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安修来说,有点难以接受。 虽然封建制度害死人,可是少害一个是一个。胤禔撑着下巴,如此想到。 大阿哥心里有事,喝果酒都给自己喝多了,被送回阿哥所之后,就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直到午夜。 醉酒之后口渴,胤禔吭哧两声,决定翻身起来给自己倒杯茶喝。如今天冷,卧房里都有保温的小炉子,大概就在门口那里。 “哎哟!” 大阿哥翻身要下床,却觉得自己手下有个温暖柔软的物体……女人的声音响起,这是个人! “你谁啊!”胤禔惊醒,这会他不口渴了,他尿急,吓的。 今天外间值夜的是都,他听见惨叫就冲进来,将靠在床边的女子掼到了脚踏下头。胤禔裹着被子,后头陆续进房的太监、宫女将灯点上。 “这是……你是那个宫女!”就是敬事房送过来的其中之一,胤禔松了口气,继而怒道:“人吓人吓死人的,你搁这干什么!还有,你们这帮人干什么吃的,怎么是她跑来伺候!” 陈嬷嬷住在阿哥所偏房,以她的资历也不必和太监们似的一直陪着到晚,因此确定大阿哥睡好了之后,交代太监们好生照料,陈嬷嬷也回房去了。 不想大半夜的,正房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陈嬷嬷也被惊醒。秦吉了过来报信“嬷嬷,大阿哥被吓着了!”这可坏了,陈嬷嬷披上衣服,踩着鞋就窜了出去。 “快给大阿哥传太医,叫煮安神汤过来,这可怎么说的。”陈嬷嬷也手忙脚乱,头所这么多年也没出过这么现眼的事情。 “不用了!”胤禔这会呼吸平复下来,他指着跪在床下的女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去给阿哥拿碗奶/子。”陈嬷嬷小心道:“阿哥爷,这是敬事房送过来的,您还记得吧?晚上她说,该她伺候,不好躲懒。哪怕伺候阿哥饮水更衣,也是她尽心了。谁知道……” 谁知道这人胆子太大,居然直接靠在阿哥床边,这是想爬床啊! 也是该着倒霉,换个时候就算大阿哥不笑纳,也不会惊动这么些人。谁知道赶上阿哥醉酒,半夜被她吓得不轻。陈嬷嬷看了一眼宫女,命不好就怪不得别人了。 “来人,把她捆起来,送敬事房,让顾总管发落!” “阿哥,求阿哥救救我,奴才有难言之隐,求阿哥超生救命啊!”宫女一听自己要被处置,马上哭求起来。宫中被处罚不能大呼小叫,如今宫女这样已经是格外不规矩,陈嬷嬷看胤禔的脸色,赶紧命人将宫女拖走。 宫女一直在哀哀求救,这种情势着实少见,胤禔皱眉道:“慢着!先让她过来,不教而诛为虐,让她说说有什么难言之隐。” “回禀阿哥爷,奴才是镶蓝旗下的包衣人。”宫女极力稳住自己,虽然言语间有点颠三倒四,但整屋子人都听住了。这事情着实是耸人听闻! 这宫女名叫吉和,家中有姊妹四个,她是老大。按例每月宫女都能和家人会面两次,可是最近三个月,吉和都没见着家人。等到她被选来伺候大阿哥,这才听说,她家中办喜事,两个大妹妹都许给人了。 可是,吉和问许给睡的时候,家中阿玛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吉和心里就有了疑惑,她家大妹妹选宫女落选,因为眼睛有些不好。而二妹妹小时候从磨盘上摔下来,腿脚不好,报到旗里也已经免了入选。 大妹妹到了出嫁的年纪,可因为眼睛的缘故一直没有可心的人提亲,怎么会突然出嫁。何况二妹妹没到年纪,再说就算嫁出去,阿玛也不至于说不出姑爷是哪家的吧? 正好同她一起入宫的一个姐姐得了恩典出宫,吉和就托她帮忙打听,这一打听可好,原来她妹子莫名其妙的被许出去。邻居们都说,连个婚礼都没说,说什么姑爷家着急娶亲。 那之后,街坊邻居再没见过这俩个姑娘,两个大活人无影无踪了。 这下吉和吓懵了,她在宫中也出不去,如果家里父母就这么敷衍,这事就真的要烂下去。等她出宫那天,黄花菜都凉了,吉和实在没办法,就一时糊涂动了歪脑筋。 这姑娘咣咣的磕头,额头都破了:“阿哥爷,奴才实在是没法,奴才一时糊涂。求阿哥爷给奴才做主,日后您要奴才的命,奴才任阿哥处置。求求阿哥了!” 胤禔喝道:“别磕了!都把她带下去,给她收拾收拾伤口,看好她。” 等这宫女被待下去,胤禔环视一周:“兹事体大,你们谁敢传出去,小心性命!” 太监、宫女们应是,也退了出去,只留下陈嬷嬷等人,陈嬷嬷就道:“阿哥,若是那宫女说的是真的……那可就是,这这,闻所未闻啊!” 岂止闻所未闻,按照她说的,一问便知,撒谎的可能性很小。那么,这事听着就像拐卖人口……八旗人口拐卖?荒谬。 胤禔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要查一查,不能乍然将人交给顾问行。不能放过一个不着调的人;可也不能因为一个女孩子束手无策,一时糊涂就把人家给扣起来。 “秦吉了,明儿你换衣服,叫苏鲁和几个侍卫去吉和家里瞧瞧,不要暴露身份,就在街坊四邻打听一圈,明白了么?” “嗻,奴才明白。” 直到第二天下午,胤禔知道了吉和没撒谎,也知道了她家两个妹子失踪了,可家中偏偏隐忍不发。他这才去寻了总管太监顾问行,表示自己不想追究吉和,但是她家里的情况的确有问题。 “顾谙达,我也怕有误会,所以叫小秦去看了。”胤禔道:“可是结果和那宫女所言无差,剩下的,我想劳您出面查一查,毕竟如果真的是旗下女孩子叫人给拐走或者卖掉,那就是大事了。” 顾问行脸色严肃,欠身道:“这是大事,大阿哥善心才能发现这桩事,阿哥放心,奴才这就派人,倘若真的是那种肮脏事,奴才即刻禀告皇上。” “那就好,多劳顾谙达了。” 三月里,京城中最耸人听闻的不是索额图起复、也不是皇太子即将出阁,更不是明珠率领理藩院大臣和俄罗斯使臣扯皮。而是镶蓝旗下,出了前所未见,让人啼笑皆非的案子:一对糊涂夫妻以为自己嫁女儿,实际上是卖女儿。 最可笑的是,在发现女儿的“婚事”有猫腻之后,这对夫妻被媒人给恐吓了“敢报官你们也跑不了!”于是,这对夫妻就真的将女儿被卖的事情给隐匿下来。 康熙皇帝听顾问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说胤禔真是软心肠,连奴才的请托也认真起来。 结果等到九门提督的奏报送上来,皇帝自己气了个倒仰,险些厥过去。当即下令寻找两个被卖的女孩子好好送回家,然后将几个所谓的“媒人”判了绞刑,居中作保的糊涂蛋判了流放。 那对糊涂夫妻判了鞭刑和杖责,镶蓝旗从大旗主简亲王开始,大小旗主往下直到佐领都挨了训斥。而之于胤禔,除了多了一个赌咒发誓要给自己效死的宫女之外,就是多了一个逸闻。 “都说大阿哥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因为妾侍哭着哀求,所以大阿哥仗义出手,这才发现了这桩案子。”沈瞭在渌水亭笑道:“连我都听说了,可见传的够广。” 容若却皱眉道:“我担心另一件事,简王雅布,会不会记恨大阿哥?” “不至于吧,再说他就算记恨又能如何?容若兄,你不要想的太多。”沈瞭劝道:“这一年我也对旗人旗务有了点了解,简亲王踮起脚,他也够不着大阿哥。” 这倒是实话,容若点头,顾贞观也清楚。不过,此刻顾先生更关心另一件新闻:“索额图这次起复,任领侍卫内大臣。公子觉得,他会不会继续给明相增加压力。” “这是一定的,可是我阿玛觉得自己绝对不惧索额图,我该说的都说了,他听不进去,”容若摇头,“从来只有老子逼儿子,什么时候有儿子逼迫老子的。我是没法子了。” “诶,最近徐乾学说什么没有?”顾贞观灵机一动:“他如果现在就躲着公子,那必定是心里有鬼。” 容若半晌没说话,最后沉重的点头:“我和徐师傅许久未见了,他自从上次被皇上赶出南书房,我当值也见不着他。平时……他的确在躲着我,至于算计什么,他真的会和索额图合流吗?” “听说那位索三爷是收藏大家,虽然在朝堂上傲气些,但这两年修身养性,脾气好了不少。” 沈瞭回忆自己听到的市井之言,最后道:“也算是读书人。倘若他好言好语,而徐乾学和明相的仇怨太深,勾结在一起也并非不可能。” “仇怨是一定的,我记得最后一次和他见面,徐师傅很是抱怨了一番佛伦和余国柱。”容若叹气:“他们死活互相瞧不上,而我阿玛最后选了佛伦和余国柱,他岂能不恨。” 当官是没法替的,明珠听不进儿子的话,容若没办法,顾贞观更没办法了。如今他们的心情有点像看着一个人直直地往坑里走,只能盼着前头的坑是个假坑。 四月皇太子出阁读书,皇太子带着满汉大学士、九卿,翰林院,詹事府等官员在保和殿前向康熙行礼。康熙又在文华殿拿出了太子过去的课业,对臣僚们夸奖太子过去多么多么的勤奋刻苦。 这话没多大水分,胤礽在学业上从无懈怠,不过和胤禔无关。这天他奉命去康熙新修的园子看看工程进度,如果这园子—已经取名叫畅春园了,如果修的差不多了,康熙就打算在夏季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来畅春园避暑。 “雷家的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 此地的修筑,既符合北方的环境特点,还兼具南方园林的美感。而且风格质朴、并不奢靡。 胤禔夸了两句,旁边的内务府总管,也就是胤禔他奶公噶禄大人道:“皇上已经命人在畅春园周围寻地方,以奴才看,是要给阿哥们准备的。不如,现在就让雷家帮忙做个烫样?” “若是方便,就请您帮忙,我开府的时候还早,让雷家不用急。”胤禔道:“我听苏鲁说,嬷嬷这两年有了秋咳症候,不知道好些没有?” 噶禄道:“苏鲁这小子,说这些叫大阿哥劳心了,她还好,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毛病,不碍的。倒是阿哥,要成婚了,她整日在家烧香,祝您有个好福晋呢。” “这都要看汗阿玛的意思。”胤禔指着园子西边:“这边就劳您多操心,入夏之前大面上尽量修好,汗阿玛打算奉老太后和太后过来。其余外围的地方,赶着秋冬时候,慢慢修整也就是了。” 太子出阁之后,康熙就算了结了一桩大事,手边就三件大事要办了,一是俄人求和的事情,二是靳辅治河数年,水患却总有反复。最后就是家事了,胤禔已经十五岁了,长媳的人选也该定下。 康熙将之前划出范围的名单拿了出来,左思右想,最后圈定了几个人。而被圈定的几个人,在籍册上的生辰八字被皇帝送去了钦天监,还派人到民间去算一算。 看看是否和大阿哥相合,看看是否宜室宜家,不过康熙只是出于惯例做这些事情,他本人对神鬼应谶之说并不是特别笃信。具体要选哪个,还是要等到大挑。 这年的暑期,康熙没有出巡,而是奉两位太后前往畅春园避暑,太子及八阿哥以上的皇子都随驾。可是刚刚抵达畅春园,皇帝就收到了奏报,江宁织造曹玺病亡,其子协理织造曹寅上书丁忧。 坐在清溪书屋的康熙沉沉叹息,提笔写道“令曹寅兄弟奉母,扶棺回京安葬,江宁织造人选再议。” 作者有话要说:  那案子是真的,不过发生到清中期之后,父母不靠谱啊,真是要命。 明珠老油条也浪起来了,从康熙23年到他倒台,丧子都没拦住他可着劲的拉帮结伙 昨天感冒了,今天新鲜肝出六千,谢谢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18678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贝贝熊 80瓶;自在飞花轻似梦 34瓶;我是猫 14瓶;uxhdjdsu、灯灯灯灯、楚翊翾、bae、narias 10瓶;爱睡觉的鱼儿、起名字很矫情?? 5瓶;若love颜lan 2瓶;香香香、云销雨霁、一树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第 51 章 () 胤禔跟着住在畅春园里, 都听说了明珠和俄人谈判大获胜, 彻底驳斥了对方的各种无理要求。而且明确的表示“不服就打!” 虽然是康熙授意,但显然明珠也没塌台, 胤禔觉得微妙的与有荣焉。 强硬好,可不合时宜的强硬就不成了。 容若说他听不进儿子的劝,胤禔没法子, 还是决定亲自和明珠谈谈。舅甥两个在什刹海的明府花园说话,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 他的好舅舅抚着他的肩膀道:“你舅舅难道比不上索额图?放心罢,皇上依旧信重我。” “……那索额图可是太子的叔姥爷,您可没有个当太子的外甥。” 只有他们舅甥二人, 胤禔毫不客气:“再说您手底下那帮人,佛伦最近帮着靳辅说话,是您授意的吧?可是汗阿玛似乎对靳辅也有了怀疑, 更要紧的, 于成龙最近也和靳辅过不去, 于成龙什么名声, 恨不能把清官两个字顶在脑门子上!舅舅从来不合皇上对着干的, 如今您干嘛呢。” “还有我没说完!”胤禔阻止明珠开口:“舅舅, 余国柱最近和汤斌在江南怄气是不是?舅舅知不知道, 前两天,汗阿玛对我们说汤斌学问好,人品好,他想让汤斌过来做太子的老师!” 大阿哥长出一口气:“徐乾学、索额图勾搭上,从来只有千日做贼, 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真被他们抓住把柄,您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打算,再说,靳辅不是我的人。” 明珠难得这么正经:“他的想法没错,治河不能像于成龙那么治,那是没用的。所以我才让佛伦帮靳辅说话,皇上如果问我,我也这么说。和索额图他们没关系。” “……”这话胤禔倒是信,因为靳辅也是个清官,估计是没钱给明相送礼的。只是他这个舅舅啊,这是一门心思觉得自己没弱点,死活不听劝了。 胤禔叹口气:“成,您多保重,今日无礼,舅舅多包涵。” 明珠倒没生气,相反他高兴,男人嘛,最要紧的不是能听人劝,而是要有主意。一个男人耳根子软是最要不得的,为什么明珠一边骂长子成德,一边又觉得他儿子真好呢?这就是一个重要原因。 有主意才能谈得上“善于纳谏”,否则那叫朝令夕改,如果谁说点什么,都会让上位者变卦。那这个人别说夺嫡争储,那什么都干不成,就是个废物。 明珠那种自信让胤禔很佩服,不过他不打算学,也学不来。既然劝不了,就得想想自己如何自保,胤禔抓着头发,给头毛弄得乱糟糟的,最后将此事抛在一旁。 走一步看一步,总得有个机会,胤禔停止挠头,可别还没结婚就秃顶了,我的天,那可太可怕了。 “嗷!” 随着一声吼,天降凉水,胤禔和身边的胤禛从头到脚都湿了。大阿哥怒发冲冠,胤禛暴喝道:“老五你个混蛋!”胤祺这小子提着水桶哈哈大笑。 康熙大概是觉得北方有危险,万一哪天发大水给他宝贝孩子们冲跑怎么办?于是他老人家要求随驾过来的阿哥格格们都要学游泳……是的,让他们学、游、泳,说是坚决不能做落汤鸡。 胤祉这小子偷偷嘀咕,这要是姐妹们嫁去科尔沁,是不是还能成立个蒙古水师。结果被胞姐二格格提着耳朵“教训”了一顿。 “三哥呀三哥,早晚有一天你得倒霉在不着调上。”看着大哥胤禔在水里追着胤祺,给这小子倒扣在水里让他喝饱了水,胤禛叹息,颇有长者之风的想到,他们家的兄弟,果然各有各的不着调。 这么一想,我居然是最正常的那个,胤禛浮在水里美滋滋的想到,突然觉得下半/身一凉,裤子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胤禔和胤祺两个捉弄他,在水里解开了他的腰带。 老五还大声喊:“四哥光屁/股喽!” 不止兄弟们,连隔着屏风的姐妹那边都哈哈大笑,四阿哥脸涨得通红,气的直咬牙,最后直直地冲过去喊道:“老七、老八,帮我按住老五!” 胤禔正在旁边看笑话,结果发现胤禛居然来抽自己的腰带,这小子玩了一手声东击西! 游泳训练变成了抽腰带大会,等格格们都离开之后,结束清溪书屋议政的康熙才亲自过来瞧瞧儿子们在水里的“英姿”。 等皇帝笑够了,也对儿子们进行了诸如“这么大的人也不嫌丢人”“瞧瞧你们,吃奶娃娃吗?”“要不要阿玛帮你们换裤子啊!”等无情嘲讽之后,六个阿哥被放走换衣服。 太子一直在无逸斋读书,康熙留在池子边散步,忽然问道:“成德啊,你去子清家了么?” 作为一等侍卫随侍在侧的容若马上道:“回皇上话,去了。孙嬷嬷还好,子清和子猷也好。” “嗯。”康熙点点头:“那就好,不枉朕给曹家一再加恩。” “……皇上,不过的确有件事。”容若沉吟道:“看子清的意思,他好像想要答应过继的事。” “什么!”康熙皱眉:“不是说好了……罢了,改日朕叫他过来,横竖没听说有人在热孝搞什么过继。对了,倒是你,上次写奏折说想要去北边和俄人打仗,还没改主意?” 容若深吸一口气,闪身就站在皇帝跟前,撩起袍子就跪下了:“皇上是知道的,奴才夹在父亲和老师之间实在是……只能离开,已经没法在京城待下去了。” 这是打定了主意想走,康熙眉头皱的更紧,一脸郁郁:“你先起来……让朕想想。” 容若从二十出头就跟在康熙身边,到现在正好十年,这十年中曹寅和他几乎与康熙形影不离。京中种种流言康熙也听说,可他不好亲自插手,他能做什么呢? 下旨说“你们不许胡说,成德没有剽窃徐乾学的书稿,那明明是徐乾学当时想攀附明珠,上赶着一起做的?”开玩笑,这么说简直是此地无银,平白给人口实。 如今成德觉得京中实在郁闷,想要在北疆为国效力,于情于理,于私于公,皇帝都该答应。成德如今是头等虾,正三品武官,放出去就该略升一级,给他个正二品的副都统并不为过。 至于明珠……他们父子不同,十年了,康熙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明珠过去还念叨子不肖父,如今看来倒也不错。康熙的思绪一时飘远,俗话还说外甥像舅,可是自己并不像佟家两个舅舅,胤禔也不像他的舅舅,那孩子不比明珠,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康熙有了决定,他淡淡说道:“萨布素麾下的一个副都统打仗的时候受了重伤,朕刚许他卸任回京。 你知道墨尔根吧?在嫩江北边,那里是边外七镇中,达斡尔和雅克萨交接的战略要冲。俄人如今还有异动,朕打算在那里置八旗、水师营、官庄、驿站,让人丁兴旺起来,抵御俄人,如果让你去……” “臣死而后已!” “……好吧。”康熙叹道:“那就这么定了。” 容若本人很高兴,消息传到胤禔耳朵里,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从军他是支持的,干死老毛子他更支持,可是墨尔根?!那地方在嫩江以北,是不毛之地,毛都没有啊! 何况那地方是真真正正的苦寒,五月份才能脱掉皮裘,六月又和京城一样酷热,七月又得穿上棉衣。剩下的月份能冻死人。而且前朝管不到,现在一直在打仗,换句话说,如果要建设,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可若是想建功立业,去那个地方就是个好选择。哎,这就是情与理,意难平啦。 胤禔躺在畅春园的草地上,将心比心的想到,如果自己特别愿意去一个地方,别人都不想让自己去……那自己还是希望有人支持,那是一种承认。 何况去建设边疆,真的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胤禔闭着眼睛想,还是找个机会,恭喜表哥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 成德在初秋离开了京城,虽然众人依依惜别,他本人却非常开心。整个人光彩照人的成德公子已经和家人告别了,而亦师亦友的顾贞、吴兆骞也被成德托付“若可能,劝一劝家父。” 还有胤禔,“有事尽可去渌水亭。”云云。 至于最后,他站在沈宛跟前“多谢沈姑娘劝我,姑娘就带着中正继续在渌水亭住着,不必有顾虑。”他还想说点别的,不过想想还是咽下去,挥手告别,带着随扈们纵马北行。 “听说魏象枢去世了?” 顾贞观和胤禔聊了起来,胤禔点点头:“是啊,汗阿玛赠给他寒松堂三个字,去年他就要辞官回乡。结果刚刚回去没多久,一病而亡。朝廷拟了谥号,敏果。” “魏象枢理学大家,如今也是始终,当年他还和皇上状告过索额图。”顾贞观笑道。 所以才谥号“敏果”,胤禔也是一笑,和众人告别,带着侍卫们在外城溜达,最后跑到了合宜坊旁边的茶馆里待着。京城的茶馆可是个好地方,虽然扯淡的人多,可有时候也能听见一点有趣的消息。 比如现在,“如今京城有民谣,你们知道吗?” “什么民谣,哦,那个!诶,你说那是谁想出来的!绝了。” “要做官,问索三。要讲情,问老明。任职短与长,要问张凤阳。”外头人笑道:“怎么样,一个童谣把京里这些显贵都给扫进去了!” 胤禔皱眉,张凤阳?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应该不是朝廷官员……他在哪听过的。 “张凤阳是康王府的奴才,谁知道人家先是在王爷外头打仗的时候主理外务,如今都成了索相、明相的座上宾。啧啧,瞧瞧人家这本事。” “原来是他!”胤禔总算想起,这还是数年前他在明珠家听人提起过,没想到这个人这几年愈发顺风顺水了。 等等,这是个机会啊!胤禔忽然起身道:“咱们走!” 康熙已经带着一大家子人返回了京城,这天他叫胤礽过来乾清宫,让他读奏折,教导他一些起码的朝廷规则。 如魏象枢的谥号啊、明珠率领理藩院驳斥了俄人使节啊,再比方说靳辅治河的争论啊等等。康熙就道:“于成龙此人名声极好,虽然不免有好名之嫌,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汗阿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召靳辅回京呢?”太子有些不解。 康熙笑道:“因为靳辅治河效法前朝潘季驯,并非一直无效,只是这两年效果不好。于成龙名声虽好,但是他于治河一道,似乎无甚专长。” “择其善者而从之,胤礽你要明白,不能光看一个人名声好,他说的话就部都信。”康熙叮嘱道:“要学会分辨。” 康熙觉得他每日将太子带在身边,如何分辨、如何看奏折,与大臣沟通,太子一定明白! 可胤礽却觉得,怎么分辨,光看奏折就能相信么?那为什么还要有密折制度……可见还是私下沟通更高效明了罢。他没想到,难道能挨个大臣私下沟通看密折?如果两个有密折匣子的人不和睦怎么办? “重阳节后,朕要去瀛台看你们兄弟射箭,介时大臣们也会一块去。”康熙道:“好生准备一下。” “嗻,儿子遵命。” 嘱咐了太子,康熙又让八阿哥以上的皇子们也过来,他也要查问一下。康熙是个细心人,几个小子高低排序往前一站,他一眼就看见胤禔的表情不好,眼底下青黑一片,仿佛没睡好。 少见,胤禔平时都是笑呵呵,开开心心的仿佛没什么烦恼。这是有人冒犯他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康熙将这事存在了心里。 他也没直接问胤禔,而是叫来了二等侍卫奇里,“朕叫你跟着大阿哥,是不是他跑马的时候,在宫外被什么人给冲撞了?” “回皇上话,这倒不是……这个。”奇里迟迟疑疑,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朕让你跟着大阿哥,就是看重你老成稳妥,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嗻,奴才、奴才前几天陪着阿哥出去送成副都统北去,回来的时候,阿哥听说了一个歌谣,那之后脸上就没了笑容。” 奇里动动嘴唇,嗫嚅着将那首歌谣说了出来。只见宝座上的皇帝板着脸,半晌才平静的说道:“哦,朕知道了,你退下罢。” “都,”胤禔坐在头所里微笑:“你换衣服出宫,去渌水亭将这首歌谣告诉顾先生。然后请顾先生转告我舅舅,大街小巷都是,请他心中有数。” 外头,乾清宫的传话太监正说道:“皇上宣大阿哥去养心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暧昧的花儿与少年 2个;自在飞花轻似梦、混世小魔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heche 20瓶;僭迁、linling147、丸子酱 10瓶;爱睡觉的鱼儿 5瓶;静夜思 2瓶;小卷妈、溫柔氣息c、香香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第 52 章 () 出现在养心殿中的, 是一脸惆怅的大阿哥, 康熙瞧着心里不落忍,他儿子什么时候这样过? 都怪明珠! 横竖在还不算很老的康熙心里, 只要他儿子出了问题,那肯定都是别人的锅:是他们劝谏不够、能力不足,伺候的不好, 以及平白带累他儿子小小年纪想太多。 胤禔脚步沉重,一脸郁郁,行礼之后就垂手侍立沉默不语。康熙想要开口开解一二,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皇帝叫人在养心殿前头竖了两个箭靶子,父子俩一起射箭玩。 这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居然射箭,不过皇上说了, 底下就得照办。很快箭靶就弄好了, 康熙带着胤禔在院子里开始了这一娱乐活动。 几轮下来, 看胤禔似乎放开了, 康熙就道:“最近京中有歌谣, 你常出去跑马, 听说了没有?” 康熙这个直球打的猝不及防, 胤禔楞了一下,随即满脸惊恐,支支吾吾道:“儿子,我,这……” “唔, 这是听说了。你在朕面前打小是有什么说什么,”康熙这会忍不住笑道:“怎么,无理还要辩三分的大阿哥,今儿这是怎么了?” “……是,儿子听说了。” 胤禔放下弓低声道:“嗯,就是,要求情找明珠,还有个康王府的奴才什么的。” 康熙也放下弓箭,深深的看着儿子,这孩子也学会避讳了,说了明珠、说了王府奴才,就是不提索额图,康熙笑道:“你还落下了一个索额图。” “汗阿玛!” 胤禔握弓的手攥的发白,“外头都知道我那舅舅和索额图不和睦,儿子要是和您说,那不成了告黑状!儿子就是常去渌水亭,反倒忘了,明珠舅舅从来也不是什么善人。” “过去明珠说成德子不类父,朕看你这个外甥,也不像他这个舅舅。” 皇帝让人将弓箭等物撤下,揽着儿子的肩膀进了养心殿,温声道:“阿玛没有疑你告状,也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你是朕的儿子,至于舅舅外甥,你瞧佟国纲,虽然朕包容他,可也不能妨碍正经事。” 康熙瞧着大阿哥的小表情,失笑道:“所以说,外头怎么说明珠,你不必管。别往心里去,朕心里有数。你呢,和你弟弟们都好好的,朕也就安心了。” “儿子记下了。”胤禔点头,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汗阿玛,儿子还有下情禀告。” 康熙让他直接说,就听大阿哥道:“您知道的,我偶尔会到南怀仁那里去瞧他那些新鲜玩意。可上次去的时候我见到一个人,听说是张献忠的养子。儿子就觉着奇怪,他们怎么认识的,而且听教堂周围的人说,那个人身上挂着佛像,却常去教堂。” “嗯……”康熙目光幽深的看着养心殿的角落,点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过两日就是瀛台演武,到时可不能出丑!” “嗻,儿子不会的!” 大阿哥离开养心殿,康熙就叫来了鄂伦岱:“朕有个差事交给你,张献忠那个养子陈某,最近和南怀仁走的很近。南怀仁负责制炮的事情,朕很关心他的人际交往,你去查查,他为何交结陈某。” 胤禔脚步欢快的往头所走,简直想插个翅膀飞起来,如今他“耿直不虚伪”的形象算是立住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明珠舅舅,就请他自求多福吧。 其实胤禔也知道,他之所以这么轻易就过关,还让康熙温言抚慰,好言好语的哄着他,完是占了年纪的便宜。在康熙心里,虚岁十五的大阿哥,还是那个五岁的时候刚刚回宫的保清。 面对未成年儿子,在大多数时候,皇帝都乐于做一个慈父。 可自己却不能总是依靠这个,等他成婚之后,皇帝就会逐渐发现儿子们都长大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较量的时刻,胤禔要让康熙觉得,长子可以承担重任,在诸皇子中,他是最可靠的那个。 他需要办差事,也需要军功,并不用什么惊世之功,能够立身就足够了。归根结底,皇位的归属取决于皇帝对于现实朝局的考虑,康熙是不可能因为某大臣拉帮结伙势力打大,他就将皇位给谁的。 又不是汉献帝这种不能自主的皇帝,立储本质上还是为皇帝立嗣。想压着皇帝、尤其是康熙这样的皇帝低头,这种想法是绝对不现实且找死的行为。 所以对于胤禔来说,明珠舅舅如果在表面上真的被打散了“明党”,这其实是个利好消息。 “诶诶,这呢,往这看!” 胤禔脚步停下,下意识往声音传来那边一看,原来是季兰。大格格坐在凉亭里,似乎在这守株待“禔”,面前还摆着小茶炉和点心。 “哟,你这是有话和我说啊!”胤禔挥手让个太监们都退后几步,亭子里就坐着他们姐弟。 季兰也是个大姑娘了,细眉鹅蛋脸,微微蹙眉的时候颇有美感,不过她这样,胤禔看了只想笑:“我说你做什么弄这么一副样子,这个这个,欲语还休的,我有点不适应。” 大格格听他这么说,似乎想翻白眼,可是又压下来了:“我有话问你……胤禔,你可是姐姐的好弟弟,可得认真回答。” “我冷。”胤禔搓手笑道:“有话赶紧说,只要能办我都帮你办,赶紧的,别装相。” 季兰清清嗓子,然后特别特别压低声音,蚊子似的说道:“那个班第台吉到底怎么样啊?” “啥?”胤禔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季兰通红的脸,他才抖着手指道:“你是说……订下了!” 大格格这会真是很有娇羞劲儿:“老太后病愈,特地把我叫到跟前交代了这事。说是汗阿玛早和她提过,等我长大就……太后妈妈还问我,觉得台吉怎么样。哎呀,我哪知道他怎么样嘛,只好来问你。” 啧啧,胤禔咂舌,瞧瞧,“我哪知道嘛!”季兰什么时候这样过啊!鸡皮疙瘩掉一地。大阿哥觉得,好像自家的兰花要被猪给拱了,满心不是滋味。 “你别不说话,我问你呢。”大格格低声道:“他到底怎么样嘛。” “他是谁?谁是他?”胤禔做鬼脸:“谁是他呀!” 季兰气坏了:“你不说我走了!” “别别,我说。” 胤禔去年随驾去草原,差点和班第结为安达,后来虽然考虑到种种情况没有正式仪式。但双方交换了彼此的心爱之物,胤禔送给班第一把折花钢的腰刀,班第送给胤禔一把玉制手柄的马鞭。 这就是好兄弟了,胤禔冲着对方的情谊也不能说安达的坏话,于是他对着季兰将班第夸到了天上。更要紧的是,胤禔表示“班第以后都会留在京里,你名义上抚蒙,实际上可以留在京中。” 季兰原本还有些忐忑,如今却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期待,还没等胤禔调侃她。大格格红着脸带人走了……走了!胤禔心道这可真是新人入洞房、媒人扔过墙。 胤禔不知道的是,他的媳妇基本也定下来了,康熙对着名单左看右看,斟酌许久,最后还是在伊尔根觉罗氏的名字上做了个标记。 科尔坤和明珠走得近不假,但是对于他的能力、学问、家教,康熙还是肯定的。科尔坤的长子那日松如今在做蓝翎侍卫,弓马好,四书五经也读过,国语说的更是漂亮。 他们父子长相也都体面,相貌端正,堪称俊朗。 女孩子的长相还要更柔和一些,康熙回忆一下在慈宁宫见过的小姑娘,同龄的女孩子里,哪怕是五大臣家的姑娘,也未必能压过这孩子一头。 若是冲着科尔坤和明珠的关系,就让大阿哥另寻一个做媳妇,康熙还真觉得可惜。冲着女孩子的家教、人材,康熙再三斟酌,还是圈定了这个儿媳。 御前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而且大家也知道,明年选秀的重头戏就是给皇长子择妻。 虽然每年说的是钦天监算过之后,八字相合才中选。但康熙对命数这玩意态度一般,他都是先做决定,钦天监不过奉命而已。 所以,选秀之前,一般来说家里的女孩子能许给谁:是入宫侍奉皇帝,还是嫁给皇子宗亲,还是皇帝给某大臣家赐婚,消息能流出个七八分。 明府花园里,明珠就对太太说道:“你看吧,我就说小孩子们经不得事情,皇上为大阿哥择妻,这个人选足见我必无事。” “是,你说得对。”觉罗氏夫人拉长声音:“哎哟,现在就得给外甥备好贺礼了,我得想想送什么好。还有咱们儿子,成德在北边,容德也要成婚了,我这个忙。” “……”明相就看夫人忙着将奴才们指使的团团转,不是操心儿子、就是外甥,要么就是孙子孙女,反正和他没关系。明相悲从中来,他兢兢业业的往家捞钱,“你怎么不记得给我裁新衣呢!” “有你这么挑理的吗!”夫人的态度更不客气,“起开,赶紧的,给你预备的衣裳早就做好了,也不见你问问。我还以为明相如今是把家当成驿站了呢。” 每当这个时候,明珠就要反省,为什么要和夫人对抗呢?赢了也是输了,输了还是输了。 而索额图的看法就更清奇一点,他兴高采烈的对儿子们说道:“你们瞧瞧,皇上果然是爱重太子,到时候明珠倒台,科尔坤也得滚蛋!那大阿哥也就是秃尾巴鹌鹑,不足为虑了!”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就传来招呼:“给太太请安,太太您来了!” 只见索额图“嗖”的一下躲到了书架后面,指着外面提示儿子,说他不在。然后就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老爷,听说您在外面养外室了?” 索相不躲了,当即跳了出来,义正辞严:“哪个混账东西诬陷我,夫人千万不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清人笔记,明珠和索额图都是怕老婆出名的,夫人悍妒什么的。索额图那个段子超级搞笑,说他被夫人挥舞着鸡毛掸子逼到了床底下,皇上叫他入宫议事,他都不敢出来。夫妻互怼2333. 看康熙训子格言,和后来雍正的回忆,显然康熙也乐于和儿子谈谈心,宽慰他们。 感冒有点严重,原本想请假来着,谢谢支持。然后明天争取多肝一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宙无敌大铁柱、疯子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happyalways 60瓶;yz 40瓶;gnolia 18瓶;百里 16瓶;猫熊下山啦、bae、僭迁、婉若清风、ager、36042812 10瓶;吐沫沫的火锅 3瓶;若love颜lan 2瓶;水零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第 53 章 () 伊尔根觉罗氏, 科尔坤这一支原本住在镶黄旗划分的旗营中, 但自从科尔坤的父辈开始官运亨通,自然开始置房置地, 早就从老房子搬走了。 如今科尔坤尚书带着妻儿住在三海附近的巷子里,一百多间的大院子,地段好、环境好, 周围不是宗室显贵,就是平步青云的官员。这些年和明珠“勾搭”,科尔坤也没少往兜里划拉银子。 这日他下朝回府,就直接往正房走, 乐呵呵的告诉妻子:“咱家丫头,要做皇子福晋了!” 早两年,太皇太后叫几家的女孩子入宫, 那会大家就猜到了缘由。但那会八字没一撇, 大家也不能乱猜, 如今可不是了。 “真的!”科尔坤夫人不敢置信:“不是他们乱传的?” 也不怪夫人如此, 伊尔根觉罗氏国初来归, 虽然同各家也有联姻, 但是顶多是联姻觉罗宗室。家中女儿嫁与皇子的, 他们家还是头一个。 “怎么不是真的!”科尔坤笑道:“今儿皇上特地召见我,问了咱们家的事,还夸那日松弓马、国语都好,将他擢升到了乾清门二等虾。” 夫人这下信了,侍卫出自上三旗和上三旗包衣, 可内廷侍卫就得经过遴选,还得皇上看好。他们家那日松是好,但是以刚过弱冠的年纪做内廷侍卫,上一个还是成容若或者曹子清这样的。 “毕竟是皇长子,皇上给咱们家略加恩也正常。”科尔坤一拍脑袋:“你也得嘱咐咱们丫头,”他未说完,就见夫人一脸担忧,“你这是怎么了?” “说道大阿哥,你记不记得之前,镶蓝旗那档子是,就是那对糊涂夫妻。”夫人道:“你回来还说,旗人里有些人真是蠢得没眼看。” 科尔坤恍然大悟,那又怎么了?他一脸疑惑。 夫人叹气,男人就是这样,不细心,粗粗拉拉的。她道:“你忘了,那夫妻再糊涂,还有个女儿,听说是大阿哥身边的宫女。我是担心,能让阿哥那么上心,是不是……” “你是说,大阿哥对这个宫女好,然后对咱们姑娘不好?”科尔坤哈哈大笑:“不可能。且不说我跟随明相多年的情分,大阿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平日里听说,大阿哥也不是性子坏的人。” “再说那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大约是敬事房送过去给阿哥的,不打紧。”科尔坤毫不在意,不过夫人还是决定,等明年指婚旨意下来,还是要告诉女儿,不能让她糊涂着。 能让大阿哥这么上心,宁可顶着铁帽子王的压力也要破案,可见那个宫女不是省油的灯。 头所的胤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岳母扣上了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奈何红颜不是我家崽”的黑锅,他正在整理弓箭,准备数日后的瀛台演武。 只有奉命过来的侍读学士阿拉木,在这个清晨来到了阿哥所,他被康熙正式调去南书房,兼职礼部。 “我过来辞行,嗐,也不算辞行。”阿拉木笑道:“咱们朝夕相处也有十年了,就是临了有句话想提醒阿哥。” 胤禔喊道:“吉和!你去膳房交代他们中午备下酒宴,我请学士吃饭。” 一个宫女闪身出来,福一福离开了书房。书房外头是秦吉了和都,胤禔就道:“学士有话请说。” “阿哥明年就要成婚,按照惯例和皇上对阿哥的期许,我估摸着您要入朝站班了。”阿拉木道:“不知道阿哥听说没有,如今索额图格外低调,令舅明珠却有点张扬。” “等到阿哥入朝站班,就得格外小心,免得被卷进什么事情里头。”阿拉木道:“我知道阿哥是个细心人,可人心难测、朝局诡谲,小心为上。” 胤禔道:“我明白,多谢您的心意。对了,如果我上朝站班,算是个什么身份呢?” “以前例来看,乾清宫行走、御前行走都是不定员的,由皇上点人。” 阿拉木道:“一般来说乾清宫行走由皇上从蒙古王公子弟里拔擢,御前行走通常是皇子皇孙入朝,皇上命他们御前行走,学习朝廷怎么办事。” “也就是说,入朝站班就代表开始参与朝政了?皇上会不定期的给派下来差事。” 胤禔点点头,这倒不错,“你也要去礼部了,日后再派来人,无非是汗阿玛叫人陪我读书。我也只有你一个师傅,来,以茶代酒,我先敬学士一杯。” 两个人一起在头所吃饭,阿拉木微醺之时,拉着胤禔笑道:“还没有恭喜阿哥,我去了礼部,等阿哥成婚的时候,说不得要我来做这个婚使呢!” “定下来了?”胤禔惊讶道:“不是明年才指婚吗?” 阿拉木笑着给他讲了这里头的道道,最后道:“科尔坤和明相走得近,家教也是没得挑。阿哥?” “……我见过那位格格。”胤禔想了一会才道:“科尔坤的儿女和康王府的巴尔图阿哥、还有格格玩的好,有次跑马遇见过。不过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只是记得性格似乎不错。” “这可好!”阿拉木笑道:“日后成婚必定更和睦。” 两个人絮絮叨叨,直到下午阿拉木才被都给背出去,送回家里。胤禔也躺在榻上扇风,阿拉木都这么说,可见这门亲事大约成了定局。伊尔根觉罗氏,科尔坤的女儿,倒也是门好亲事。 其实对于胤禔来说,娶谁都一样,哪怕是天上仙女,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如今就很好,何况他见过索伦图,能帮着自己妹妹买颜料,知道妹妹喜欢画画,起码能看出来这家风气甚是和睦。 就像成德表哥说的,少年夫妻头回成婚,只要心意足够好好相处,总会处的好。 自己该做的要做好,该替她想的也要想到,胤禔翻身而起:“秦吉了!你帮我瞧瞧,画画的颜料头所还有多少?把笔墨纸砚、颜料都配齐了,我要用!” 很快,胤禔就感受到了这门婚事即将到来的讯号,除了惠妃把他叫过去再三叮咛之外,敬事房还警告两个侍寝宫女“不要缠着大阿哥,要让阿哥保养身体为要。” 听的胤禔嘴角一抽一抽的,他倒不是出于什么理由必须做个处男,他只是喜欢将身边能控制的东西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所以,这些侍寝宫女如何处置,他到底要不要笑纳,日后开府怎么办,容不得别人来插嘴。 秋日瀛台演武,三海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凉了,康熙将演武的时间定在了午后。七个阿哥和他们的谙达、侍卫,包括皇子们的师父徐元梦、顾八代等等都随驾到了瀛台。 “你们也不小了,今日在你们师傅跟前,诸皇子挽弓射箭。”康熙扬声道:“成绩好的朕有赏,若是落靶了,朕可是要罚的。从太子开始,来罢!” 以皇子们的教育强度,射箭脱靶的事情并没能发生,最多也就是如老七、老八年纪小的,没法保证箭箭射中红心罢了。 最后的结果,还是大阿哥和太子并列第一,老三老四不分伯仲,老七虽然腿脚不方便,在骑射上却强过了老八。 胤礽知道,自己骑射的时候有一箭其实射中了靶心边缘,只是大家都一致的认为这没问题。 他这个并列第一真是……胤礽觉得自己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在骑射上,可是他还要读书,太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如何安排时间?每天日程满满的皇太子烦恼了。 不过康熙并没有放在心上,胤礽还未长成,比胤禔略差一点并不要紧。他虽然希望儿子样样都好,但也不至于忽视客观事实,白日做梦。 皇子们表现不错,康熙挨个夸奖了他们,皇太子和皇长子都被赏赐了弓箭骏马,老三老四得了字画书籍,老七得了一匹蒙古马,而老八得了一块砚台。 “胤禩,你要加紧练字,多用这块砚台,加劲儿努力。” 老八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字写的不算很好,居然也不坏。汗阿玛会因为这个多关心自己两句,真好。 弓马谙达们不必说,皇子们的师傅—旗人出身的大臣们也得上马拉弓,下马步射。 顾八代等人都不错,好歹都能射中靶子,可是偏偏到了徐元梦这里出了篓子。这位上马骑射落靶,下马步射只能勉强挽三力弓,然后又是落靶。 康熙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在他质问徐元梦“为何不勤加练习”之后,徐元梦辩驳道:“臣每日要给皇子上课,还要去詹事府当值,在轿中休息都觉得时间紧迫,实在是没有时间……” “你还坐轿!”康熙真的惊讶了:“大臣上朝骑马居多,你居然坐轿?” 目前来说,大臣上朝的确骑马居多,而且这个不分旗民,大臣们不论文武,除非年纪太大基本上都骑马,因为骑马方便啊。 徐元梦如今才而立之年,张嘴却说自己坐轿,听在康熙耳朵里,这就是个贪图享受的懒惰之徒。而且明明自己错了,忘了祖上传下来的弓马教训,还敢辩驳! “你、你简直是!”康熙的暴脾气实在按捺不住,指着徐元梦大骂:“你还有脸辩驳,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 众目睽睽之下,徐元梦被拖下去了,胤禔和胤礽对视一眼。胤禔示意“这是你詹事府的詹事,你要不要做句话?” 胤礽:“汗阿玛判的,我怎么开口,再说他多余给自己辩驳。唉!” “你们都听着,且不说弓马骑射乃是祖先教训,要不忘先祖遗风。”康熙怒喝道:“就是圣人所言,还有君子六艺之说。若徐元梦是民人也就罢了,朕并不强求,可他出自正白旗舒穆禄氏。” 正白旗是皇帝亲领,更何况徐元梦是日讲官,而且是太子中允,还是给太子上课的。他这种话、这种想法会不会影响到皇太子,这才是康熙忌讳的。 康熙越想越气,最后居然道:“将徐元梦父母发配黑龙江,交给墨尔根副都统管辖!” “……”胤禔一愣,卧槽这不是坑人吗?墨尔根副都统是我表哥啊,这要是有个好歹,将来不是要恨成德。 作者有话要说:  徐元梦也是倒霉蛋,而且看记载,康熙对他成见很深了。三海就是北海、中海,南海。 其实吧,说康熙处置皇子的师傅,给他们带来坏影响之类的,有点牵强。太远的就不说了,明宣宗朱瞻基就因为少年时的老师戴纶和林长懋告状说自己喜欢骑射游猎,登基之后戴纶获罪被鞭打而死,两个叔父也被夺官抄家、下狱。 而林长懋被指责“怨望”,下狱在大牢待了十年,英宗登基大赦才出狱。 给皇帝家打工就是个危险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图格、念负、宇宙无敌大铁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方篪 30瓶;你我终年不遇、唇边童谣 5瓶;小星星星辰、若love颜lan、游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第 54 章 () 求情这种事是很有讲究的, 比方说被求情对象究竟犯了什么事儿, 在比如说求情者的身份,再比方说……比方说胤禔为徐元梦求情的话, 康熙现在能答应吗? 徐元梦这个倒霉催的,昨日被杖责,康熙还给他派人疗伤:不能耽误我儿子上课! 要不怎么说, 皇帝有时候是个挺刻薄的人,真心的。 徐大人还以为这事翻篇了,谁知道第二天清晨家人哭着来寻他“侍卫们已经要把他父母打包送到墨尔根去啦!” 这下徐元梦一朝惊醒,也顾不得当值了, 一溜烟跑到了乾清宫,却又不敢请见,只是在乾清门外哀哀哭泣。 “你先回去, 等会我去找你。”胤禔告诉八阿哥:“先去延禧宫, 什么都别说啊。” 胤禔今儿陪着小八过来接那块被赏赐的砚台, 正好看见徐元梦跪在乾清门下, 旁边的人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 大阿哥停下脚步, 胤禩却拉住了他的袖子:“哥, 你要给徐元梦求情?可是昨天汗阿玛那么生气……万一、万一迁怒你怎么办?” “我看看再说, 你放心,哥也不是傻瓜,若是不成,我不开口就是了。”胤禔拍拍胤禩的小肩膀,“你先去罢, 叫跟着你的太监收好汗阿玛赏的砚台,好好写字。” 倘若徐元梦的父母不是要被发配到墨尔根去,胤禔绝不会管这桩闲事,他是担心一对老夫妇去那种地方,万一有个好歹,平白让容若遭人怨恨。 再说,说到底康熙哪怕将徐元梦打个半死,谁也说不出什么,给皇帝家打工原本就是高风险。 但是罪及儿女也就罢了,牵涉父母就有些说不过去。胤禔转了两圈,看胤禩往东六宫去了,又看着乾清门外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人敢帮徐元梦禀告一声,看得他十分郁闷。 胤禔没有直接提出要见皇帝,反而在乾清宫门口拉住了梁九功的小徒弟:“去叫你师傅过来。” “奴才给大阿哥请安了。”梁九功刚要跪下,就被胤禔拉住了。 “梁谙达,外头的事您不知道?”看梁九功一脸迷惑,胤禔叹口气:“你瞧,徐元梦跪在乾清门外,已经聚了一堆人,再这么下去……” “哎哟!”梁九功险险跳起来,这要是一会被旁人奏上去,岂不是他失职。他深深地弯下腰:“奴才多谢阿哥爷提醒,还请阿哥随奴才进去,当面向皇上禀告罢。” “你怎么来了?”康熙很奇怪,“看看,还满头汗。入秋天凉,也不记得带个帽子。” 胤禔笑道:“儿子着急就忘了。汗阿玛,儿子今天陪八弟过来领赏,要回去的时候却看见徐元梦跪在了乾清门下,已经聚了一群人。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好,所以儿子就告诉了梁九功,想请您示下。” 康熙转头盯着梁九功,梁九功马上跪下道:“回禀主子,奴才方才打发小太监去看了,徐元梦正在哭求免除他父母流放。” “朕昨儿,判了他父母流放?”皇帝口气是不敢置信,仿佛在怀疑自己居然做这种决定! 胤禔就道:“昨日徐元梦确有不好,连步射都脱靶,汗阿玛生气是应当的。只是哪怕您再打他几十杖,也好过他跪在乾清门哀求。”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罢了,胤禔你去传话班第,令他带人赶紧将徐元梦的父母拦下送回家。朕昨日气糊涂了,这件事就算了吧。”康熙道:“梁九功去告诉徐元梦,让他好生练习,朕还是会查他的!” 康熙站在乾清宫窗户边上往南看,乾清门前的确是人头攒动。这么大的动静,毓庆宫那边得到消息了吗?这念头一闪,他又马上想到,这个时间太子该读书,那孩子一向专心,怎么会知道这边的动静。 不过,围着那么多人,最后还是胤禔过来为徐元梦说话……要说正直坦率,这孩子还真是无出其右。这样的品性,不管是现在对自己,还是将来对皇太子,都一定是国家的栋梁,皇帝的臂膀。 这才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徐元梦眼看着逃过一劫,可这一年的冬天,因为起居注官德格勒私抹起居注一案牵涉到了徐元梦,这个人又被夺官下狱,被收拾的无话可说。 胤禔对此私下感慨:“倒霉的人见过,倒霉成这样的,着实少见。” 胤礽心情不好,索额图前些日子又在他耳边叨叨:“我还能坑害太子爷吗?太子想想,徐元梦明明是詹事府的人,是您手底下的,用得着他大阿哥去收买人心!” 这事吧,如果不是胤禔去说的,索额图还不至于这样。这次胤礽本身也有些不高兴,汗阿玛处罚徐元梦,那里那么多人围着看,需要你皇长子跑去凑什么热闹。 加上今年祭祀仁孝皇后,胤礽想自己去,可康熙却只是派了大臣照例祭祀。皇太子这个堵心,整日阴沉着脸,他都十四了! 汗阿玛十四岁的时候都大婚亲政,预备着除掉鳌拜,可他的十四岁,连亲自给母亲祭祀都不行! 冬日皇子们练布库都在箭亭,殿内放着厚垫子和火盆,比室外暖和多了。 皇太子的身高窜了大半头,如今和胤禔站一块,倒看不出什么差距。老三、老四已经在殿内挽起袖子开打,老七、老八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互相试探中。 老五却在和自己的蒙古谙达比斗,因为大阿哥对他来说年纪优势太大,三四七八对他来说又不够打。 而太子和胤禔眼对眼,两人的手搭着对方的肩膀,就是没人先动弹。谙达们也是看人下菜碟,这会都围着三四、七八,没人敢跑到大阿哥和太子爷这里刷存在感。 “你到底要不要打?”胤禔捏了一下胤礽的肩膀,这小子在玩什么凝固的思想者,考斯噗累? 大阿哥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胤礽刷的一下摔了出去,天可怜见,他毫无准备。殿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老三第一时间拉着老四后撤,老五也停下较量,然后才问道:“大哥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胤禔被摔的七荤八素,晃晃脑袋爬起来,“太子这手法长进了。” 胤礽脸上绷得紧紧的:“再来!”可见是极认真的。 胤禔皱起眉,握紧了拳头,迎向了胤礽的目光。 康熙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收到这样的消息,奴才撕心裂肺的喊道:“皇上,太子和大阿哥打起来了!大阿哥的脸上都是血!” 皇帝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的就是捂着肚子站在旁边,好像也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太子,和在场的太医。其他几个小阿哥都被送回了阿哥所。 胤禔躺在垫子上,太医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康熙马上凑过去仔细看着,小声问了一下:“他这是伤在眼睛了?!”尾音上飘,皇帝的心态崩坏了。 “回皇上,大阿哥刮伤了额头,在眼皮边上,所幸没有打上眼睛。” 康熙看着长子好像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转身看着太子,胤礽也是一脸惶然,满脸是汗。皇帝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是你打的?” 太子马上跪下:“儿子就是,”他将手伸出来,“儿子带着扳指打算一会拉弓,打布库的时候就……” 扳指嗑裂了,应该是砸在了地上,然后又挥拳头,这才打到了胤禔的额头。 康熙怀疑的看着太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看着爱子,这得多大的劲儿才能把扳指给砸裂了。没发现就往自己哥哥脸上招呼……打人不打脸,哪怕是打布库,你们又不是血海深仇,就没发现不对劲? 大阿哥脸上的伤看着吓人,毕竟划伤了,淌了不少血。康熙仔细看了好一会才道:“幸亏天冷,这要是在夏天伤口不易好,碰着眼睛、又或是破相了可怎么好。” “汗阿玛!我又不是姑娘家,破相就破相呗。”胤禔本人倒是毫不在意,还替胤礽开脱:“我和太子就是打的太认真了,一招没收住,这才砸我脸上,没事的!” 你倒是大度,康熙心中略怀疑太子,却不好直接说。只是心疼的看着长子这张脸,体体面面的俊小伙,还没娶媳妇呢,破了相可怎么说。 还有,万一外头人知道,人家问“大阿哥怎么破相了?” 答曰:皇太子打的。 这成什么了,传出去岂不是在说胤礽暴虐,连自己哥哥都打。 康熙怀疑什么? 他就是怀疑是不是胤礽听了索额图什么挑唆,对兄弟们有什么看法。索额图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在外头略有傲慢,动辄对人喊打喊杀也不是没有过。 他倒没有怀疑胤禔,因为如果真是有人挑衅,胤礽不会是那个反应。这个儿子他从婴儿开始就养在身边,知子莫如父,胤礽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他沉默不语,甚至有些惶恐,只能证明他心中理亏。 可现在,不止胤礽说是意外,就连胤禔这个苦主也说是意外。康熙也有点息事宁人的念头,又再三确认大阿哥的确没伤着眼睛,而额头侧边的伤,在他这个年纪也不会留下疤痕。 太医被皇帝逼着赌咒发誓,一定能让阿哥脸上不留疤,绝对、绝对不会破相。 “保清一向有分寸,我听小五说,打布库的时候,他对弟弟们一向点到为止,不肯用力。”太皇太后的声音很低沉,康熙坐在炕边听祖母说话。 “保成呢,上次和你说想去给仁孝皇后祭祀,”老太后道:“你没答应,他许是心里难受。小子们凑在一起,又是打布库,一来二去就打出火气也不奇怪。管着太子教养是应当的,可也不要管的太细。” “……孙儿就是想,当年我和哥哥弟弟们也没有这么打过,怎么到了他这,居然给兄长打的满脸血。”康熙叹气,他现在才算是理解,为什么太皇太后不赞同给大阿哥早早封爵。 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带着笑意:“福从来没和你打过,你要打布库他都找借口让开。常宁总是惦记着逗隆禧,小时候不都是哈哈珠子和谙达陪着你。” 君臣名分早定,康熙的兄弟和保清、保成哥俩完是两回事。早早封爵,还有索额图和明珠在里头裹乱,天知道会怎么样。 康熙揉揉额头:“他们小时候总怕他们养不大,等养大了才发现,操心的日子还在后头。” 延禧宫里,惠妃正搂着儿子大哭:“我可怜的儿子,凭什么他打了人,皇上连句斥责都没有!你就不是皇子么,我可怜的儿子。” 听的胤禔实在是哭笑不得,他屏退左右,在惠妃耳边说了几句话。惠妃不哭了,她拿帕子拭泪,和胤禔的目光对视,她佯装“狠狠”的点了点儿子的脑袋,嘴角露出些笑意。 她儿子没吃亏她就不哭了。 毓庆宫里,胤礽将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扑倒床上,委委屈屈的想哭。他揉揉自己的肚子和肋骨那里,估计都青了。可是汗阿玛只关心大阿哥,对他半点嘘寒问暖都没有不说,还用那种眼神看他。 汗阿玛怀疑我是故意的,太子趴在床上,他打了胤禔,可胤禔也还手了。大阿哥的拳头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打的胤礽可疼,然后胤礽才没发现自己扳指砸裂了,一气之下朝胤禔的脸砸了过去。 太子蹬着床铺,可汗阿玛就看见了大阿哥的脸受伤,却不关心自己是不是也挨了打。委屈透了! 过年的时候,胤禔还带着帽子,大家有致一同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结果搞得康熙更满心爱怜,他心疼太子不假,可是也没有将其他儿子、特别是长子当成草芥。 他希望他们兄弟和睦,携手同心,不是希望看着太子将其他兄弟不当人看。不过,看胤禔和胤礽站在一起说话,似乎也无甚芥蒂,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等过了年,二月末选秀,到了三月初的时候,胤禔也摘了帽子,果然没留下什么伤疤。季兰对此评价:“看来可以体面成婚喽。否则让新娘子看见头上有疤,万一嫌弃你怎么办!” “啧,我才不在乎呢。”胤禔道:“我的福晋一定不会那么肤浅。” 三月中旬,康熙皇帝下旨,将吏部尚书科尔坤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指给大阿哥为福晋,五月二十六成婚。令礼部侍郎阿拉木为赞礼大臣,陪同科尔坤来到乾清门东阶下。 阿拉木宣旨:“今以伊尔根觉罗氏,科尔坤之女作配与皇长子胤禔为福晋。” 科尔坤喜气洋洋的领旨谢恩,阿拉木和同僚都来恭喜,明珠在旁边也是一脸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流血事件,觉得不太和谐。 啊啊啊,在20w字的时候,我们男主终于能结婚啦!!! 谢谢各位的支持,(~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楠姐 20瓶;narias、25818998 10瓶;吧啦吧啦嘣、26567792 5瓶;雀狸子、小元西西 2瓶;杨阔洛、若love颜l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第 55 章 () 关于皇长子的婚礼, 内务去年就准备好了一应服装、器物, 人员等等,按照流程, 皇帝下旨之后,内务府就派人护送秀女回家,然后有精奇嬷嬷负责照料秀女。 此刻开始, 准皇子福晋就不能轻易见到外人了,包括自己的阿玛、兄弟在内的男人,自然更不能见。从这天开始,准新娘只在成婚当天露面即可。 同病相怜, 整个婚礼胤禔也只需要露面两次:小定礼的时候作为准女婿去拜见福晋的父母,然后就是结婚当天作为新郎官出席。 皇长子面见福晋父母,还有下定的日子, 都要选吉日。这是康熙对钦天监叮嘱过的, 说这是皇子中第一份婚礼, 一定要选好日子。 乾东头所里, 胤禔陷入了无休止的道贺回礼, 穿衣服换衣服试衣服的过程中来。见福晋父母要穿金黄色蟒袍, 成婚要穿正红色吉服, 还要做新的靴子。 最后陈嬷嬷一看,又道:“阿哥爷长大成人了,这身量也见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起换了。” 胤禔叹口气,再次站好, 让针线上人和内务府织造处的人量体裁衣,然后继续试衣服、换衣服,他实在无聊,就问道:“吉和,你妹妹们最近如何?还好么。” “回阿哥话,奴才妹子们都还好,阿玛和额娘……也还好。”吉和笑道:“旗下佐领常去关怀,好歹是安了。” “那就好,也别着急,咱们旗下的女孩子不愁嫁,说不定日后得贵婿呢。” “都承阿哥的吉言。” 当时敬事房分来两个宫女,后来又送来两个,四个宫女中,偏偏只有捅娄子的吉和得了大阿哥的青眼,另外三个也没少在言语上挤兑她。 什么“您多厉害啊,都凑到爷们身边伺候了。”“您可小心点,日后福晋进门,您可怎么办哟。”诸如此类,酸里酸气。 吉和不把她们放在眼里,阿哥让她守夜她就守夜,问她京里旗人怎么过日子她就回答。阿哥救了她家,吉和满心都是报答,谁和那帮没经过风浪的小丫头一样,还想着什么下三路的事儿。 胤禔也看出来了,吉和对他真是心意的报恩,他不打算挟恩图报,但是身边有这么个人实在放心。就连陈嬷嬷如今都将胤禔身边一些事情交给吉和,还私下和胤禔说,若是将来吉和跟着开府,做管事嬷嬷也正好。 宫中宫女太监都是内务府派来,派来之后就归主人所有,除非主人下令,否则他们一辈子也就这一个主子。胤禔也是慢慢才了解到,就像自己在遵化偷偷出去跑马,康熙惩罚自己的哈哈珠子和太监一样。 如果这宫里的哪位主子犯了滔天大错,那么这个人的奴才必然也得陪绑,甚至赔命。在这种情况下,等闲没人敢玩什么背叛,做个忠仆就算死,还能落个尸。 要是背主,在如今的环境,这个人就是人人唾弃的人渣,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奴仆和良籍普通平民不同,后者是具有独立社会属性的人,前者是主家的附属品。 或许康熙对辛者库有看法也是因为这个,普通包衣是良籍,他们只为皇室服务。而辛者库相对而言就没这么“良”,对于康熙这种完美主义而言,难免就有点那个啥。 想起这些就容易想起小八,这倒霉孩子的未来,现在其实还看不出什么,挺好的孩子,惠妃也喜欢他。至于将来,还有十几年的时光,还是不自寻烦恼了。 胤禔这边筹备婚礼胡思乱想,乾清宫中康熙正照例让太子在身边看他处理朝政,父子俩也说点私房话。 “徐元梦的事情,也是朕没有好好考察。朕已经下旨让汤斌、尹泰他们回来,还有张英,这都是有本事,又有才华的大臣,并不迂腐。”康熙笑道:“叫他们继续做你的老师,阿玛也能放心些。” 起码能最大程度上减轻索额图可能给太子带来的不良影响,让太子往未来的圣明天子那个方向发展。康熙看着爱子,温言问道:“你看如何?” “都听汗阿玛的。”胤礽也知道这几个都是有学问、有名望的朝臣,他道:“汗阿玛都是为了儿子好。至于徐元梦,他不只是太子詹事,也是汗阿玛的日讲官,辜负圣恩至此,并不值得汗阿玛劳心。” 这就是胤礽的真实想法,在他看来自己的詹事同时也是朝廷官员,是归皇上管的。要怎么处置他们也是汗阿玛做主,他不应该过问,所以他觉得大阿哥也多余去插嘴。 归根结底,胤礽觉得詹事府并不是他的自己人,如果真的论起来,他的“自己人”除了索额图和赫舍里家的人之外,大约只有他的太监和哈哈珠子。 胤礽如今也有危机感,他也不小了,每日在康熙身边,论起对朝廷体制的了解,他还在胤禔之上。他知道早晚大阿哥要分府出宫,那么以汗阿玛对他的看重,必然会给他分配佐领,去做旗主。 在这个时候,对于旗人来说,除了作为天下共主的皇上之外,最需要兢兢业业效忠的绝不是皇太子这个二把手,而是本旗旗主。 将来大阿哥手下会有大把人等着他挑拣选用,更别说在宫外还能另寻名士—这对胤禔来说肯定不难,他有个好舅舅、好表哥呢。 而皇太子在宫中,要继续面对“我的人不是我的人、实际上是皇上的人”的情况,这就尴尬了。 胤礽目前,还只将目光放在大阿哥身上,他并没有意识到,除了他的大哥,他更大的危机已经慢慢凸显,在未来会让他悚然不安。 因为将来出宫分府的可不止一个大阿哥,截止到目前,也就是康熙二十六年四月初,康熙膝下的阿哥,已经序齿到皇十三子,就是庶妃章佳氏所出的胤祥。 康熙这一年才三十四岁,有道是长孙么儿心头肉,太子糟心的日子还在后头。 目前并无察觉的胤礽神游四海,想到之前格尔芬偷偷说的“若是太子爷您也早早成婚就好了,只有娶妻才算长大成人,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子。”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成婚,汗阿玛会不会叫他早成亲……胤礽想到。 皇帝却和太子的想法不同。 康熙沉默半晌对胤礽道:“你这样想也对,却也不对。徐元梦是朕的日讲官,也是太子詹事,可如果你觉得朕处罚过重,哪怕他是普通大臣,你也当及时劝谏。朕并非不听劝之人,何况你是太子。” 太子是要负责任的,不能说一切任由皇帝做决定,你自己半点看法主意也没有。康熙还打算这两年找个机会让太子来监国锻炼一下能力,如今看来,这个决定对太子来说,是不是太早了? 胤礽马上道:“儿子明白,是我想左了,以后儿子一定知无不言。” “这就对了。你每日要读书、要练骑射,朕不是让你每日都盯着朝上。” 康熙道:“如大阿哥,他看见了徐元梦在乾清门下跪哭不妥当,于是来禀告此事,这是他的孝道。你是太子,应当更高屋建瓴,倘若觉得什么事情不明白、不妥当,认为应当告诉朕,那就要说。” 胤礽用力点头,他明白汗阿玛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了,他已经以家国天下为己任。没错,他是太子啊,整日盯着汗阿玛是不是更宠爱其他兄弟是不对的,他应当关注更有意义的事情。 四月十六是吉日,胤禔带着内大臣、散秩大臣,侍卫、护军,数百号人随行,浩浩荡荡前往科尔坤家。去科尔坤家“让岳父岳母并大小舅子拜自己。” 没错,按照礼制,福晋之父将带家男子迎皇子于门外,皇子被引入正堂,拜福晋之父,然后福晋之父答三拜,对福晋之母也是如此。 拜过之后,这个小定礼就结束了,胤禔再被内大臣护送回宫,福晋之父继续带着家男子在门口恭送皇子。 总而言之,女儿联姻皇室的话,岳父舅子们是没机会考教毛脚姑爷的,更不能挑剔,乖乖的恭敬礼送就行了。 科尔坤自然是满心欢喜,这回亲眼看见胤禔样貌人品的科尔坤夫人却更不放心了,单从仪表来看,大阿哥无可挑剔。可是这样气派的少年,又是皇子,身边若是莺莺燕燕也不奇怪。 夫人满心担忧,还是对女儿说道:“道琴啊,你听额娘说,咱们一族都没有过联姻帝室的前例,你是头一个。要不是你阿玛得了皇上的青眼,咱们家这样的家世最多联姻宗室,这你也是知道的。” 伊尔根觉罗氏,也就是名叫道琴的少女点点头:“额娘,这些女儿都知道。” “你一向懂事,额娘也放心,只是皇子不比旁人。”夫人就道:“你要出嫁了,额娘和你说私房话也无须避讳,像你阿玛、你哥哥身边也有妾侍,通房丫头,可那是奴婢,一辈子不能翻天。” “但皇家不一样,过去养在大阿哥生母惠娘娘宫中的八阿哥,生母不也出自辛者库包衣吗?只要得了主子的青眼,又有什么不能发生的。天底下再高贵的人家也贵不过皇家,所以,不管是什么出身的女人,在皇子皇孙眼中都是一样的。” 夫人叹道:“额娘并不是吓唬你,更不是让你动什么别的心思。大阿哥是长子,虽然不比太子,可也很得皇上看重。你嫁过去只管抓住阿哥就是了,阿哥若是有别的女人,你并不必挂心。” “你是皇上指婚的正福晋,就这一条,就够了。”夫人最后道:“加上你阿玛和明相的交情,你的日子一定能过好。” 道琴对自己的新婚生活还是有憧憬的,她说起来比胤禔小一岁,实际上却生在康熙十二年的十二月十八。严格来说,快比胤禔小上两岁了。 勉强虚岁十五的少女,又要嫁给自己曾经见过的皇子,她心中难免会觉得“是不是天定缘分?”否则怎么那么巧,自己幼时和他几次撞见。 但被额娘这么一说,她忽然有些害怕,宫中生活会不会很可怕?夫妻关系、婆媳关系,自己万一有什么事情做错了。道琴这才想到,她要嫁的还是长子,那么她是长媳…… 小姑娘心理压力骤然增加。 小定之后就是纳彩,就是正式下聘,这也意味着准福晋的身份彻底砸实了,不能变了。这个不用胤禔出面,由内务府总管大臣噶禄和总管太监顾问行出面,带着人去福晋家中操办。 下聘这一天是要在福晋家摆酒的,这都是由内务府出面负责,按照过去的惯例,在京宗室、觉罗、满洲世爵二品以上的官员与侍卫,八旗二品以上命妇都要出席皇子福晋家的纳彩宴。 很自然的,明珠要来,这是他亲外甥要娶媳妇。而索额图,他老人家捏着鼻子也得出席,他原本想找借口说自己当值没空,可皇帝额外提醒他“别忘了去科尔坤家讨杯喜酒喝。” 康熙发话,索额图怎么也得出席,可是他小心翼翼的,心道自己简直是一只白羊落入虎口。瞧瞧、瞧瞧,这都是明珠一党啊! 索额图心中略有不安,最后决定挨着裕亲王寻了个位置,索额图对福还是夸皇太子“太子爷常惦记着您呢。”“太子爷常说,这些年裕亲王恭谨自守,在议政王大臣会议为皇上分忧,您辛苦了。” 福苦笑,只好连连道:“不敢、不敢,本王不过听命而已。”他本不善言辞,索额图这么围着他,明珠也看了过来,宗室大臣眼神有意无意都往这看,福浑身不自在。 “哟,索相啊,您这是干嘛呢!”一个特别不着调的声音响起:“不知道还以为今儿是我二哥家里办喜事呢!你给科尔坤尚书道贺没有啊!” 说话的是捏着酒杯,一看就已经有些喝高了的恭亲王常宁,常宁可不惯着索额图,晃晃悠悠,一脸酒气的凑到索额图边上:“我和你说话呢?怎么,索额图,索相,你瞧不起我啊!” “这是怎么说的,老臣怎么敢,五爷说笑了,说笑了。”索额图对着这么个不讲理的酒鬼也没法子,只好连连拱手,又和科尔坤道喜,最后被礼部侍郎阿拉木引导坐在了明珠对面…… 福这才松口气,也将弟弟拉到身边:“你安稳点。” “哎呀我知道。”常宁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放心罢二哥,我没醉。”喝醉的人都不承认自己醉了,福摇头。 升平署还派来了伶人乐工助兴,除了最初那一点小小的不和谐之外,整个纳彩宴算是宾主尽欢。最后大家在阶下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科尔坤送男宾,夫人在内室送女宾。 这一天下来,纳彩才算完事,他们家也就不必折腾了,直到五月二十五家中送福晋妆奁入乾东头所。然后就等着成婚当日,白天大阿哥会行迎娶礼,但是福晋的仪仗在吉时出发入宫。 这就还有一个月的功夫,科尔坤宅邸中的众人,和宫中头所里的大阿哥不约而同的舒口气,可算能歇歇喽。 胤禔道:“结婚太麻烦,我这辈子一定就娶这么一回媳妇……太累了。” “大哥,人家结婚高兴都来不及,就算累心里也是甜的。”胤祺扭头看着他:“你怎么这样说啊。” “……好小子,等你自己成婚的时候,我看你怎么说!” 胤祺一身短打,正在箭亭和胤禔摔角,说穿了就是找大阿哥陪自己玩。好一会胤祺突然问:“富尔祜伦回来吗?” “恐怕不会。”胤禔笑笑,捋了一把小五的头发,笑道:“富尔祜伦送礼过来,毕竟孝期未过……我估摸着,等明年出孝之后,他会回来和你一起上课。” “我很惦记他。”胤祺摆弄自己的辫梢:“好长时间都没见着他了。” 胤祺如此感慨,胤禔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在胤祺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到处跑了。仔细对比一下,从老三开始,皇子们近乎圈养,而胤禔是粗放式散养的……戏谑的说他是“野小子”也不为过。 唉,这些倒霉孩子,好时候过去喽。随着皇子们逐渐增多,他们的生活也愈发规矩起来,像胤禔这样近乎自由的到处跑已经没机会了。 而且康熙现在如果有什么零散的差事,很自然的会选择长子跑腿,他不会用小儿子们。胤禔拍拍弟弟的肩膀,没再说话。 实际上,胤禔这场婚事并非影响他自己,更不是目前年纪不大的几个弟弟,最受触动的还是后宫的一溜女人。清宫规矩,后宫妃嫔会在晚膳前,前往养心殿燕喜堂,等太监给皇上送绿头牌。 皇帝如果想和谁吃顿饭,聊聊天,然后共赴生命的大和谐,他就翻谁的牌子。被翻牌子的妃嫔就留下,没有被翻牌子的妃嫔就各自散了回宫。 四妃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可胤禔是皇长子,眼看着要成婚了。众人聚在一起并不在意翻牌子,反而都恭喜惠妃,“姐姐眼看着要享儿孙福了。”“是啊,有儿媳妇伺候喽!”“眼瞅着就能抱孙了。”云云。 惠妃乐得合不拢嘴,连连摆手:“瞧你们说的,便如荣妃你,那三阿哥不也眼看着就长成了,到时候你不也是儿媳在侧,孙儿们满地跑?” 看着惠妃的样子,宜妃也陷入沉思,过去康熙宠爱谁,她还酸一下。如今看来还酸什么呀,儿子好才是真的好,儿子平安长成,才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平安! 至于皇帝,他爱宠谁宠谁,能让老五、老九,小十一将来有个好前程,横竖也没有坏处啊。 这个念头不止她一个人升起,看着惠妃,大家突然醍醐灌顶,有儿子的决定好好养儿子,没儿子的就琢磨着如何生儿子。 乾清宫中的康熙打了个喷嚏,他看着绿头牌道:“朕今儿就不见她们了,明儿你记着去曹家传旨,热孝已过,叫曹寅入宫,朕有话问他。” 梁九功捧着托盘道:“嗻,奴才记下了,明儿叫曹寅入宫。” 阿拉木被调走,自己又要准备成婚的事情,胤禔就成了失学少年。他如今每天就和老五一起熟练三语教学,外加练武,然后就随便翻书看。 这天他跑去武英殿看新书,出门的时候就碰上了曹寅,算算他们也有一年多没见了,胤禔挥手:“子清侍卫!” “大阿哥,还没恭喜阿哥,祝阿哥和福晋百年好合。”曹寅看着清瘦不少,状态还不错。 “是汗阿玛要见你?”胤禔让开:“那我不耽误子清大人了,你快去罢。顾先生他们都很惦记你,若是有空,子清侍卫也别忘了去渌水亭走走。” 曹寅微微欠身,往乾清宫去了。等胤禔回到头所,还没到晚上就听秦吉了带回一个消息,康熙做主,将他另外一个乳母文氏的女儿,如今在太皇太后跟前做掌事宫女的李氏指给了曹寅为续弦,等孝期结束就完婚。 这李掌事还有个哥哥,正在广东做知府,名叫李煦。 胤禔再次咂舌,康熙要是对谁好,真是不打折扣的替这个人着想。他不想曹寅过继,就给他指了有来历、有身份,门当户对、不好糊弄的女子为妻。 但大阿哥不知道,康熙实际上还在乾清宫生闷气,因为曹寅接受了指婚,却还是道“思来想去,还是过继为好,哪怕日后我有了孩子,再让曹顺回归曹荃膝下就是了。” 康熙觉得自己白操心了,气的不想说话。 曹寅叹气:“家里总要抹平,这几年一起过日子,不好弄得太僵。皇上好意臣心领,可家里的事情,不是圣旨一下就真的毫无芥蒂。” “随你便,反正我给你挑了媳妇,你过了孝期娶回去就是了。”康熙道:“你乐意过继就过继,等你有了孩子,自然有朕做主。” 胤禔在阿哥所闹心,随着婚期的降临,他越来越有点……恐惧。不知道是不是婚前恐惧症,可这大清朝也没人能当心理医生啊。 大阿哥烦的想撞墙,这话他不能和惠妃说,那会把她给吓坏了。也不能和康熙说,皇帝说不定觉得自己有毛病,本来可以说容若远在墨尔根。至于明珠舅舅? 呵呵,他只会满脸笑容、欢欣雀跃的兴奋于外甥和死党的联姻。 胤禔最近寻了个好地方,跑到御花园的角落里读书,安静,消停,没人烦他。而且皇子在这里,太监在外围,一般人都会避开。 也有人会顶风而上,除了皇子们,又不是皇帝,自然就是太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不算长歪,他只是自己试图观察分析世界的过程中出了一点小问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太子就是这样了→_→大家会看到《大清朝皇太子の倒塌》 昨儿请假,多谢大家包涵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扫文小姑娘 2个;莞尔流年jss、瑜姿、茜红、niuni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011675 67瓶;陌未央、自在飞花轻似梦 50瓶;少年包青蛙 40瓶;~、扫文小姑娘、26022953 20瓶;芳远、cheche、晓霞、zztvx、猫君、bae、捣衣砧 10瓶;巫师的方便面、月野小兔子、承祜 5瓶;23092241、杨阔洛、卡卡洛卡卡卡卡、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第 56 章 () 胤礽也不说话, 叫太监拿了个垫子坐在胤禔身边, 俩人一样的姿势,托着腮帮子看世界。 “我给你备了份礼物。”胤礽先开腔了, 他觉得自己该拿出点皇太子的风度,“蒙古进贡的好马,还有蒙古刀, 还有玉器。也不知道送的对不对……反正其他的自然是毓庆宫总管操心。” 胤禔看着胤礽,他们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有十年了,他太知道这位皇太子的为人。如果胤礽觉得理亏,他就在物质和态度上表达歉意, 但是指望他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小时候他还会生硬的安慰人,现在彻底不会了,胤禔撑着脸, 这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回忆那个一起吃点心的二阿哥, 似乎有点想不起来了。 胤礽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扭头道:“我送你贺礼,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这不年不节的, 总不能让我给太子爷二跪六叩吧。”胤禔不阴不阳的语气, “谢谢皇太子还记得我要成婚了, 不假装看不着我了?” 胤礽刷一下站起来,气哼哼的就走了。秦吉了看他走了,才一溜烟跑过来:“爷,太子这,不打紧吧?” “不管他。”胤禔摇摇头, 继续放空看风景。 却听秦吉了道:“最近太子爷也常去看几个阿哥,听说和三阿哥一起射箭,和四阿哥一起论书,还要和五阿哥摔跤,但五阿哥跑了。八阿哥还被太子说字写得不好,要好好学。” “哦?”胤禔这会真好奇了,“还有什么,说说。”他说着起身,秦吉了紧跟着他。 “还有,最近几家铁帽子王家的阿哥也入宫读书,如康王家的巴尔图阿哥,简王家的雅尔江阿阿哥,太子还去了他们那边。” “他说什么了?”胤禔饶有兴致的问,他并不紧张,他只是隐约的摸到了一点胤礽思路的脉络。 秦吉了也觉得奇怪:“太子最近再忙也要去过问一下几位王府阿哥的学业……呃,非常关心。” 胤禔乐不可支,胤礽啊,这是想明白自己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未来掌门人,所以要负起责任来吗? 可是,康熙本人尚未到不惑之年,你就是负责任,也只能过问学业,人家王府阿哥还未必领情。其他的,人家为什么放着皇帝不去巴结,要应付你这位太子。 太子的思路是怎么跑偏的呢?或许是索额图,也可能是康熙,毕竟他这个年纪,再聪明也受限于阅历和环境,有时候发生理解错误简直太正常了。 对于一个太子来说,在“储君身份”和“皇帝臣子”之间寻求一个合适的、可以平衡的自我定位原本就很难,因为他面对臣子是“君”,但面对君父却又是“臣”。 这种矛盾的身份冲突,加上权力对双方的吸引,以及储君对天子御座主动或被动的“觊觎”,皇储们连续翻车简直不能更正常。 “朕听说,你最近就到处闲逛?” 养心殿中,康熙翻看着胤禔的窗课本子,接着道:“这都是札记,你怎么就不写诗呢?朕看胤祉、胤禛都学着写七言了,好坏不论,总要写写看。” “回汗阿玛,儿子实在不擅长这个,朝廷里会写诗那位在墨尔根呢。”胤禔摊手,“我觉得,大概是儿子比较粗糙?糙人不会写诗多正常啊。” 胤禔从小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是理直气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坦荡的给出一个理由。而且都是讲道理的理由,并不是文过饰非,当然也不是粗鄙不文,康熙还是很喜欢他这个劲儿的。 大约是依然保持着一种质朴的心态,康熙总觉得在这个长子的眼中,这世上的人只要不是太奇葩,几乎都能好好相处。 皇帝突然很担心,将来出宫开府,这孩子会不会在旗下受人欺负?毕竟旗主不比宫中奴才,不是一句话就能从斥退黜落的……看来也不能让他太早出宫,年少开府受旗主的气反而不美。 “阿拉木如今在礼部,朕要用他,你身边也不能没个老师。”康熙沉吟半刻:“朕就让戴梓做你的老师罢。” 胤禔眼睛睁大了,戴梓还没被诬告么?他小心问道:“汗阿玛,戴梓不是在帮朝廷造炮……这合适吗?” “嗯,造炮有兵部,南怀仁呢,朕让他加紧。”康熙道:“戴梓是个有学问的人,等你婚后入朝当差,他做你的侍读学士,倒也相宜。” 胤禔安静点头,他敏锐的发现在他忙着结婚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悄无声息出现又湮灭的事情。 戴梓这段日子也是过得很艰难,他先是莫名其妙的被召到皇帝面前,然后被张献忠的养子陈弘勋攻击成“私通东洋”“与朱舜水等互通书信”云云。 他与朱舜水那一批人都是浙江人不假,可戴梓要比朱舜水小四十九岁,挨的上吗? 陈弘勋居然还拿出了书信,说这都是证据,戴梓都傻眼了,那信上的落款的确是他的笔迹……戴大人瘫坐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的确不知道啊!”戴梓疯狂否认:“而且,臣的落款笔记,翰林院能找到,南书房也有,这这……” 康熙却并不着急,他只是问:“你和南怀仁一起制炮的时候,是不是也在那里写过东西,特别是写过自己的名字?” “……应该是?”戴梓的脑子里几乎都是浆糊:“臣记得,似乎有过。” 鄂伦岱这个人虽然性格糟糕,脾气不好,但他不是没本事的人。 相反,这位勋戚出身的侍卫大爷,干起活儿来,还是蛮精细的。他给康熙带来的证据显示,戴梓的确在南怀仁那里写过东西,以如今糊裱字画的一些手段,弄出这么几封书信并不难。 其实,私通外国这种罪名,杀头都是轻的。但康熙沉吟良久,想起了之前胤禔对他说“陈弘勋常去南怀仁那里”,另外康熙想起了陈梦雷。 陈梦雷和李光地之间的是非曲直成了无头公案,因为陈梦雷最后也不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没有投敌,所以他被流放了。 但戴梓如今的情况,南怀仁和陈弘勋原本就很有诬告之嫌,一个或许是妒忌戴梓受到了皇帝的奖赏,而陈弘勋是个破落户,政治流氓一样的东西。 皇帝左思右想,出于证据可疑,首告更可疑的理由,让戴梓暂时待罪在家,离开南书房,等待下一步处理结果。 而在鄂伦岱和宫中造办处的努力下,发现这几封信的确是仿造的,之所以那么真,是因为通过裱糊手段,让仿制、摹写的书信显得和真的一样。 陈弘勋在内务府慎刑司监狱自杀,这背后究竟和南怀仁有什么关系,也没法查下去了。康熙还是念着汤若望、南怀仁两代人为皇室兢兢业业的服务,最后决定暂时不追究。 而大概率被诬陷的戴梓,最近也不好回到兵部或者南书房了,但康熙觉得让他浪费才华在家赋闲也不好。正好胤禔也要成婚,阿拉木又去做了礼部侍郎,得了,就让戴梓陪着皇长子读书好了! 就这样,胤禔迎来了自己的新任侍读学士,不想这有引起一阵反响。毕竟戴梓进过南书房,索额图的担心一时之间升到了顶点,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事不比寻常,索额图反而没有和皇太子嘀咕,而是密切关注。关注之后,作为在朝廷上混了许多年的老资格,索额图也意识到了,戴梓或许是牵涉进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当中,被从南书房踢了出来。 索三老爷松了口气,这样他就安心了,不过是个弃子,不要紧的。 许是经过这一番惊吓挫折,戴梓做胤禔的侍读学士之后,反而病了一场。胤禔特地派苏鲁为代表,带着都去戴家探望一番,送了药品和补品,还替他转述“学士年未至不惑,还请多保重,日后为朝廷效力。” 戴梓对胤禔没啥印象,但是明珠和成德这两个人,他是知道的,而且印象不错。何况胤禔在要成婚的当口派人探病,态度又诚挚,戴梓对这位才见过一面的大阿哥也颇有好感。 胤禔这会一边忙着派人探望自己的侍读学士,一边哈哈珠子们也贺他成婚,自家弟弟们又闹着说要私下贺一贺大哥成家立业。内务府那边,有噶禄看着,更是不打折扣的进行最后的婚礼筹备。 头所又进了些太监宫女,这都是预备着福晋进门之后的人手,胤禔瞧了一眼,叫都和秦吉了挑两个做徒弟。“你们在宫中也该收个徒弟,日后开府也好顺手。” 胤禔自己身边也多了个小太监,长相端正干净,才十一岁,名叫赵顽,顽石的顽。 站在皇子跟前,这个小赵太监显得并不谄媚,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道:“阿哥叫奴才石头就行,奴才进内务府受教导,师父说主子怎么叫奴才都成。” 后来胤禔才知道,这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孩子,结果家道败落,他父亲被同乡坑害死了,赵顽没法子才卖身做了太监。他小时候还读过书,能从头到尾背下琵琶行,字也写的不错。 “……你先熟悉熟悉头所的环境,跟在我身边,以后再看让你做什么。”胤禔微叹:“去罢。” 五月二十五,科尔坤家大队人马在内务府的引导下,将福晋的妆奁送到了头所。胤禔看着满屋挂红,明天他就要结婚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婚!!!!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索菲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011675 50瓶;明日笺 30瓶;善翼冠 20瓶;秘密迷蘼 16瓶;郁青青、水巷草、于常、bae 10瓶;子持莲华、? 5瓶;西西 3瓶;21077600、26669593、卡卡洛卡卡卡卡、、邹小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第 57 章 () 胤禔穿上蟒袍、补服, 头所里有头有脸的奴才都跑来贺喜, 顺便帮他瞧瞧衣服穿得如何。 陈嬷嬷一脸笑容,叮嘱道:“阿哥一会给皇上、太皇太后, 皇太后行礼,还得去给惠妃娘娘行礼,您千万别着急, 就这么一遭。” 在结婚这天,胤禔突然顿悟了一个道理,所谓“礼”,就是让你做个磕头虫。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帝, 反正免不了的,从乾清宫到慈宁宫、宁寿宫,然后是延禧宫, 胤禔要去给长辈行礼。 这一套流程完毕, 时间也快到中午了, 在胤禔做磕头虫的时候, 内务府总管大臣已经带着百十来号人马, 和护军参领带着的护军一起前往福晋家中。 而从科尔坤家到皇宫的这条道, 会有步军统领衙门提前清道, 避免有人围观堵塞造成种种问题。 内务府总管大臣的妻子,也会带着内务府管领家的妻子数人担任侍从女官,一部分跟着去科尔坤家中,另一部分在聂格里氏太太的率领下来到头所。 聂格里氏看见胤禔成婚,和看见自己儿子长大成人差不多, 甚至更激动。这是她和她家的功勋,帮皇上护持大了皇长子。 “嬷嬷,这里头的事情就劳您操心,我还得上外头迎迎宗室长辈。”今儿天气不错,胤禔穿着套袍褂满脸淌汗。 聂格里氏道:“快给阿哥准备个毛巾!阿哥放心,尽管忙你的去,大喜的日子也别着急,千万稳住了喽。” 到了吉时,科尔坤家那边才送福晋出阁上轿子,往宫中来了。一路上浩浩荡荡,仪仗直到头所门前才撤下。于此 “阿哥,福晋的喜轿到了!” 赞礼命妇聂格里氏太太站在旁边,和噶禄大人一起,指导皇长子站在喜轿前不远处,用弓箭虚射三次,此举名为“射煞”。 男子们退出,包括护送福晋入宫的科尔坤和儿子那日松、索伦图都去景运门外的箭亭赴宴。能留在皇子居所中喝喜酒的,只有宗室福晋和二品以上京官的命妇们,还有就是福晋的母亲和嫂子等亲族女眷。 等新娘跨过火盆,被扶着进入头所新房中,胤禔也被安排着和福晋坐在一起,用一支箭挑起了新娘的盖头。然后赞礼命妇将两个人的袍子系在一起,行合卺礼。 就是两个人拿着一个瓢的一半,将瓢中美酒一饮而尽,象征着日后夫妻一体。 与此同时,房外响起了歌声,这是从内廷侍卫里选出的结发夫妻们,在萨满的带领下给阿哥、福晋唱《阿察布密歌》,以示美好的祝愿。 “吉祥的日子,宴席开始了; 欢快的日子,媳妇进门了; 杀掉圈中的肥猪,洒酒供奉诸神。为新婚夫妇,望神明多多保佑; 愿夫妻幸福,白头到老,六十岁无病,七十岁将老,八十岁子孙满堂,九十岁须发斑白,至百岁无灾。对长辈尽孝道,对兄弟要互敬互爱,对孩子要善良。 愿日后生活富裕无忧,官运亨通,夫妻共享荣华富贵的生活!” 然后胤禔就看着赞礼夫人给福晋送饽饽,问道“生不生?” 他的福晋低声道:“生。”众人喝彩,又送上美酒和羊肉,让胤禔和福晋一人吃一口,这才算流程结束。 然后胤禔就被赞礼命妇拥簇者来到院中,宗室福晋有他的长辈,如裕王福晋、恭王福晋,都要他亲自来行礼打招呼。 “快瞧瞧,咱们大阿哥多俊呐,”裕王福晋笑道:“你媳妇我也见过,是个体面俊俏的好孩子,以后可要好好的在一块过日子。” “是,多谢伯母替我操心了。”胤禔亲手执壶:“二大娘,请您满饮此杯。我二大爷在箭亭呢,侄儿不能去,您还得替他喝一杯。” 过去在慈宁宫过年的时候,胤禔就这么叫裕王福晋,透着亲近。裕王福晋满脸笑容,喝一杯。然后又抓着恭王福晋:“你五婶也得喝!” “是是,请五婶满饮,也得替五叔喝一杯。” 纯王福晋和富尔祜伦因为纯王丧期未完而没有过来,近枝宗室就这么两位福晋需要胤禔亲自打招呼。其他的诰命自有赞礼命妇应酬。 升平署在箭亭和头所都准备了歌舞,伶人乐工使劲巴结,这场婚礼也是尽善尽美。 酒过三巡,福晋们凑在一起也有无数的话要说,胤禔使了个眼色,将酒壶交给了都,自己借口更衣跑回了头所。 按照旧俗,新婚当天晚上,新娘子要独坐一晚,说是坐财。也就是说,新婚当天并不是洞房夜,胤禔溜到喜房门口,守在门口的精奇嬷嬷对他也是久闻大名,压根没敢拦着。 道琴盘腿坐在床上,其实这天晚上坐财,只是在喜房中。也没人看守,当然通常情况是没人进来的。所以新娘子想要歪一歪,让自己松快些,只要别弄太大动静,倒也没人知道。 现在她靠在隐囊上,歪着歪着已经要睡着了,然后她就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脚步声。她坐直,都没敢抬头,然后就听见一声轻笑。 一个少年在看着她笑,他有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脸上带着快乐的笑,问她:“格格,你要不要歇一会?”说着就帮她将隐囊抽出来,让她靠在上头,他自己也坐在了炕边。 道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身不自在,让阿哥看见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懒惰?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好,不堪为皇子妻。 胤禔倒没注意,他正正自己的吉服冠,笑道:“格格还记得我吗?咱们过去见过的。” “记得。”道琴声音很轻:“还记得大爷在明相家的藏书阁里。” “我不喜欢人叫我大爷。” 胤禔下意识反驳道,话出口才觉得太生硬了,女孩的脸通红。他马上解释:“不是说讨厌你这么叫,我是说,这么一叫像是喊前门大街卖糖葫芦的。你见过他们买东西吗?大爷,给来个糖葫芦!” 道琴噗的一笑,然后她道:“那要怎么称呼阿哥呢?既然不好叫大爷,那就阿哥爷?” “咱俩是夫妻啦,你非得叫爷干什么?”胤禔更往炕里头蹭了蹭:“这样吧,你就叫我阿哥,我叫你格格。”等以后俩人不这么生疏,那就爱怎么叫怎么叫。 “诶,不过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人说,如今京中旗人大臣家也兴给女儿取字。科尔坤尚书为你取字了吗?” 道琴点头道:“我叫道琴,阿玛给取字,善之。” “道琴,满语是孝悌的意思,对不对?”胤禔笑着说:“善之,这也是好字。格格,你的名字真好。” 他笑道:“之前我听索伦图说过,你喜欢画画?我叫人去翰林院画馆要来了套的颜料。等这几天忙完了,你不妨打开瞧瞧,看看哪些用的上。” 女孩子不说话,胤禔奇怪的偏头看,他新媳妇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色,一眼看过去美极了。胤禔的脸也红了,他支吾几句“你歇着,有我在不要紧,没人敢进来”云云,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留下道琴靠在隐囊上,偷偷笑起来,看上去她的宫中生活不会很难过。她的丈夫,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一直到宫门下钥,喜宴才算结束,然后各回各家。对于宫中正经长辈来说,就等着明儿小夫妻给请安了。这其中最紧张的是惠妃,将要给儿媳的礼物再三看过,左右掂量,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道琴第二天清早被人叫起来,收拾一下,换好衣服,然后来到正房和胤禔一起吃早点。 “你喜欢哪种口味,可以叮嘱膳房叫他们多做些,”胤禔指着一桌子早点:“今早我让他们各式都预备下,你先凑合吃。” 道琴看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早点,笑道:“多谢阿哥。” 这绝对不是凑合吃,平素胤禔不太差遣膳房,他吃东西不要那么多花样,味道差不多就成。膳房呢,如今寻了机会,当然可着劲儿巴结刚进门的福晋。咸甜酸辣都是挂子本事做出来的,不招眼,但这味儿可是实打实的。 道琴也是寻常口味,没什么特殊偏好,这顿早点让她吃的舒服。吃过早点,小夫妻两个穿戴好朝服,头所门口,赞礼大臣阿拉木已经等在这里了。 赞礼大臣开道,皇子偕福晋乘與来到月华门外,康熙已经在乾清宫中,等待着长子偕新妇行礼。先是皇帝这里,因为宫中并无皇后,胤禔直接带着新媳妇来到延禧宫给生母行礼。 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又要去慈宁宫,这会就是认亲了。 从皇太子到贵妃所出的十阿哥都在这里,胤禔带着道琴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行礼,然后兄弟们也彼此见礼。 胤禔在旁一一介绍,除皇太子外“这是三弟、四弟,五弟……这是小十,今年四岁。” “给大嫂请安!”胤打了个千,格外重申道:“大哥哥,我五岁啦,都能进书房读书了。” 胤禔笑道:“是,十阿哥也开始念书了,你大嫂特地给你预备了好砚台,快收下。” “小弟谢过兄长、嫂子!” 太皇太后很高兴,她上了年纪,中风之后虽然恢复的还算可以,但到底有些精力不济。今日是她最近一段时间状态最好的时候,她笑着给了新人赏赐。 “孙儿/孙媳谢过太皇太后!” 皇太后也不落后,胤禔是在她眼前长起来的大孙子,如今太子还没成婚,也没那么多讲究顾忌。太后大手笔的送了赏赐礼物,胤禔带着道琴行礼:“孙儿带着媳妇谢太后。” 太子瞧着胤禔简直是满脸喜气,容光焕发,要知道他这位大哥从来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稳重样子,如今乐成这样,简直了…… 结婚真的这么好么?胤礽也略微憧憬起自己的婚事了,汗阿玛什么时候给他也挑个媳妇。 看着一家和乐,太后突然道:“要是老七媳妇和富尔祜伦在就好了。”她是皇太后,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太皇太后想起去了的小孙子,留下孤儿寡母也是担心。 胤禔就道:“等到这段时间过了,孙儿就叫富尔祜伦过来认亲,等七婶好些,我带着媳妇上门拜见七婶。您放心罢。” 其实这话该太子说,他说理所应当。可是偏偏他这会走神,更重要的是,今天大阿哥和大福晋才是主角,太后又是看见新人才想起来的,胤禔很自然的接了一句,所有人都没觉得不对。 除了双目微阖,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老太太心中微叹,论起为人的细微之处,胤礽真是不够看。这孩子喜欢体面俊俏的人,喜欢美丽的东西,读书骑射都很上进。而且论读书的本事,他的兄弟都不如他。 这些一部分是他天资好,一部分也是皇帝一点点宠出来的,是玄烨加在胤礽身上的东西。 胤礽的生长环境既复杂又单纯,他的存在天然代表着权力,但他也天然是皇帝最关注的儿子,需要什么东西从来不用自己开口,皇帝早早叫人给他预备好了。 所以,胤礽并不需要从细微处观察人,他看人都是讲究大略、要高屋建瓴。这其实没错,从书本上来说,皇太子就该这样。 然而,高楼溃于小孔蚁穴,英雄死于宵小之手,只看高处、不看脚下,最容易跌跟头。 论起来,胤禔在这一点上更像康熙,不太讲究吃穿、喜欢骑马射箭,但是也没放下读书。虽然胤禔年轻还没入朝,可看他对待弟弟们,也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一个人如果年纪大了,这些外在可能是装出来的,但从小如此,就只能是天性。 老太后微微叹息,她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盼着祖先保佑,让这些小阿哥们都能好好的,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家务才好。不过,如今也不是太宗、福临那个时候,说不定是她老太太杞人忧天呢。 胤禔带着道琴回到头所,他们的婚礼在宫中的礼节就完成了,等着五天后回门,这场婚礼就宣告彻底完成。 “给福晋将头所的册子拿过来,还有宫中的行事历,还有叫嬷嬷、大宫女,太监都过来。” 胤禔回到头所就吩咐道,又对道琴说:“格格,头所这些人你先熟悉熟悉,我记得内务府也给你派了嬷嬷?那正好,你再挑个太监,挑几个宫女。” “阿哥,还有我从家里带来的奶嬷嬷和丫鬟,也让她们互相见一见罢。” “成,你安排罢。”胤禔笑道:“我去书房给你拿东西。”他的小福晋又有些脸红,胤禔心满意足的走了。这回他没跟着脸红,总算长了点出息。 来到书房,大阿哥没急着找东西,反而叫秦吉了进来,嘱咐道:“我不在头所的时候,你看着些福晋和她身边的人,尤其看看她们怎么对待吉和,知道吗?” 秦吉了一凛,跪下道:“爷放心,奴才知道了。” 胤禔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外头都传说吉和格外得他的青眼,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个小福晋会怎么处理:是将吉和叫过去敲打、还是喊打喊杀,又或者是暗中做什么,还是当没有这回事呢? 这到底不是自由恋爱,也基本没有相处过,胤禔对道琴的品性完没有了解。 童年时的寥寥几面并不能代表什么,而胤禔也不觉得古代女人没自己的心思。比如当年的孝昭皇后,她对待皇后的位子,和康熙这个丈夫,完出于工作的责任感。 并非感情,而是一点点感情和“职业道德”混在一起,这是孝昭皇后的准则。而古代,更久远之前的皇后们呢?儿子和丈夫,她们会如何选择?面对权力,她们会谨慎,还是欣喜若狂的攥在手里。 未必人人都能得出一个客观冷静的答案。毕竟人类这种东西是感性生物,所谓理性也只是在感性的驱动之下的“自以为”。 胤禔需要看看他的福晋是什么样人,然后决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如果没有大问题,那么他们可以做一对亲密夫妻的,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结婚这件事,胤禔在最初的“终于结束单身狗生活”的多巴胺分泌高峰过去之后,充斥在他脑海中的就是“如果有问题,早发现早处理”。 新婚生活很平静,胤禔算是得到了一个婚假,他每日和福晋一起画画,两个人还在头所摆上了箭垛子射箭玩。 胤禔还问了顾问行“福晋如何请安?”得到的回答是“福晋跟着惠妃娘娘即可。”总的来说,一切顺利,胤禔觉得很好,福晋也觉得很好。 唯一一个让道琴觉得美中不足的是,阿哥似乎并无与她圆房的意思,或者是觉得她年纪小?道琴调着颜料,悄悄看了一眼吉和,那也是个干瘪身材,而且也没觉得阿哥对她多宠爱,只是蛮信任她的。 她想起奶娘说的:“是不是叫她过来立规矩?您是头所的女主子,应当的。也免得她引诱阿哥。” 可是被道琴给拒绝了,吉和是大阿哥信任的人,她做什么要喊打喊杀摆威风,再说吉和对她也是恭敬勤谨,更重要的是,她也没发现吉和引诱大阿哥。 她慢慢觉得,在粗疏的表象之下,头所是个非常有节奏的地方。只是这个节奏都是大阿哥的步调,是按照他的心意来的。 但他的心意并不让人讨厌,道琴也觉得一切都很好,甚至惠妃娘娘那里,胤禔都替她打好了底子。 上次惠妃娘娘见到她,还在感慨“好孩子,胤禔脾气怪,你别和他计较。若是他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额娘!”也不知道他对惠娘娘说了什么。 头所一切安稳,小福晋虽然还没过十四岁生日,但看起来也是个有主意的靠谱人。胤禔的注意力就从小福晋的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派遣法兰西科学院的数学家,和耶稣会的教士们来到清帝国,并且带来了路易十四给康熙的亲笔信。 作者有话要说:  1、坐财这个是清代官宦人家和关外旗人的习俗,清初这会,应该是有的。在新房外唱歌这是有学者从同治、光绪结婚那里考据出来的,不过根据记载,关外那会结婚也是这样,给新人唱祝福歌。 2、康熙和路易十四是笔友,路易给康熙那封信在法国外交部档案馆收藏,之前台北故宫的《康熙大帝与太阳王路易十四特展》也展览过。第一封信康熙没收到,这里改动一下。 康熙也回过信,他们彼此似乎通信两次,毕竟信息不发达。这封信的具体内容网上有,大家可以看一下2333 自路易十四开始,中国热再次席卷欧洲,从伏尔泰到孟德斯鸠都给清帝国和康熙吹过彩虹屁2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rdjss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索菲娅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娩、popp9、刘佳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1011675 50瓶;花果尤子 39瓶;popp9 30瓶;子非鱼、梦阳花嫁、爱吃鱼的汪星人、一缕清欢、温温温、桑榆燕子梁 10瓶;飞羽殇醉月、17723939、一蓑烟雨任平生、于常、bae 5瓶;长安.? 2瓶;卡卡洛卡卡卡卡、桃桃、杨阔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第 58 章 () 洪若翰、李明、白晋、张诚、刘应, 这就是法国国王派来中国的传教士和数学家的名字。 因为他们属于无证入境, 本着朴素的人道主义,浙江巡抚金宏允许他们登岸, 但同时咨文礼部,询问是否应该让他们原路返回。 礼部很快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康熙,而康熙考虑到钦天监南怀仁年事已高, 加之上一次戴梓的事情,他也急于想要有另外的西洋人过来:能够帮助他研究天文历算,也可以分割一部分权力,减轻一些影响。 于是皇帝下令, 让这五个法国人尽快入京,康熙皇帝将在养心殿召见他们,并会对他们进行安置。 一般来说, 回门将在婚礼之后五天或者九天, 胤禔和道琴在婚后第五日返回了科尔坤家中。这次就没有那么多外人了, 比如内务府大臣或者赞礼大臣, 诰命夫人之类的。 科尔坤率领儿子们给大阿哥行礼, 而道琴前往内室, 和母亲、兄嫂说话。 “诸位不必多礼, 今日是福晋回门,何必如此拘谨。再说,这是府上,太拘谨咱们就没法说话了。” 胤禔笑道:“我虽与岳父不常见面。不过同索伦图早就见过,倒是没有见过舅兄和最小的兄弟, 是叫牧克?” 那日松是长子,早早入仕做了侍卫,不过早年都是蓝翎侍卫,上哪见皇子去。他是个老实人,闻言只是抱拳道:“给阿哥请安。奴才那日松只能报效皇恩,不敢轻忽王事。” 胤禔点点头,慰勉几句,看向了最小的那个孩子。 道琴最小的弟弟名叫牧克,才四岁,也穿着袍子规矩站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好奇的看过去,胤禔笑着招手,他踏踏地跑过去:“姐夫!”声音清脆极了。 仔细一看,那日松和索伦图长得都像科尔坤,唯独最小的牧克和道琴有些像。胤禔抱着他,结结实实的小男孩,沉的像个秤砣。胤禔笑着问他喜欢骑马拉弓还是读书,如今能拉几力弓了云云。 牧克口齿清晰:“我刚读过千字文,额娘教我对对子了。如今还在拉弓,我也不知道那是几力,反正很小,比二哥的弓小多了。” “好小子。”胤禔道:“汗阿玛说岳父教子甚严,还夸那日松国语弓马都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不敢,这也是受明相的熏陶影响。”科尔坤真是一门心思跟着明珠,此刻当着胤禔的面夸起了他心目中了不起的明相:“都是看明相如何教导成德公子,臣这才略有心得,略有心得而已。” 胤禔想笑,这要是让他养出一个像容若表哥的儿子,有他闹心的时候。 以为“有出息”的儿子那么好养吗?有出息就意味着有权力,有权力意味着翅膀硬,一个有权力、翅膀硬的儿子是不可能万事听父亲调遣的。 听科尔坤说了一耳朵的“明相语录”,胤禔到最后已经有些耐心殆尽了,他舅舅什么样他太知道了,不用科尔坤叨叨个没完。 不过这也能看出来,这位吏部尚书真心是明珠铁杆,胤禔心想,这个尚书也是迟早要完。 吃过午饭,胤禔就拉着媳妇打道回府,两个人坐在车里各自出神。胤禔自然在想明珠和科尔坤,和他们俩什么时候,会被失去耐心的康熙削成光杆司令; 而小福晋想的更有趣,她故意侧脸,脸红红的在想方才额娘说的话。 科尔坤夫人抓着女儿问她过得如何,在听说过得不坏,阿哥体贴还细心、主动帮着协调婆媳关系,惠妃娘娘总觉得她吃了亏似的。 夫人从心里往外放心了,笑道:“咱们丫头就是有福气,日子还长着呢,阿哥帮你开了个好头,你也得惜福,多关心关心阿哥。尤其是,”夫人低声道,“早点生个孩子。” “不拘男女,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好事,夫妻俩有了孩子,才是一家人。” “你想什么呢?”胤禔坐在车上最后想的百无聊赖,决定关心一下福晋。他一开口不要紧,给小福晋吓了一跳,险些撞到头。 胤禔也吓了一跳,赶紧搂着福晋问道:“撞到头没有?磕着没有?你怎么了,吓我一跳。” “没有。”小福晋被大阿哥这样搂在怀里,还仔细摸看她的头发,脸红的能煎鸡蛋。再怎么告诉自己,这是丈夫,是一辈子要一起过日子的人。但她还是非常不好意思,声音很低很轻。 胤禔很奇怪:“你不舒服吗?”小福晋没法搭话,胤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人家小姑娘,他赶紧松开手,清清嗓子:“这几日你去延禧宫问安,额娘还好吧?” “额娘一切都好。”道琴慢慢说道:“额娘身边的刘嬷嬷说,额娘近来胃口也好,整日都很高兴。卫庶妃常去,陪着娘娘说话。” “宫里的事情,你只管跟着额娘就行了,旁的不用管。”胤禔笑道:“喜欢的话就在头所读读书,或者画画,等我有空带你出去跑马。” “行吗?”道琴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可是,皇子福晋不能轻易出宫吧?” 胤禔摊手:“这有什么不行的,我陪你啊。你前儿不是和我说,你家陪送了京郊的田庄,我就说自己没见过田庄,好奇想看看,汗阿玛又不会不答应。” “那我就等着阿哥了!” 结果,胤禔还来不及请旨,法兰西国王派来的数学家和传教士入京。作为对西学非常感兴趣的儿子,胤禔、胤祉也被康熙叫来了养心殿,旁听这封法兰西国王给康熙的书信。 “至高无上、伟大的皇帝,最亲爱的朋友: 愿神以美好成果使您更显尊荣。 获知在陛下身边与国度中有许多饱学之士倾力投入欧洲科学,我们在多年前决定派送我们的子民,六位数学家,为陛下带来我们巴黎城内着名的皇家科学院中最新奇的科学和天文观察新知;但海路之遥不仅分隔您我两国,亦充满意外与危险。因此……待最忠诚见证者返回之际能发表您一生非凡的作为。 为此,愿神以美好成果使您更显尊荣。 1688年8月7日写于马利 您最亲爱的好友 路易” “这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陛下的书信,陛下原本打算将此书信交给陆路使者通过俄罗斯来到您的帝国,但是非常不幸,看样子,他们恐怕被拦在了边界之外,被俄罗斯人拒绝入境了。” 白晋向康熙解释道:“当时路易国王担忧于此,所以将书信另外准备了副本,交给了我等。伟大的皇帝,还请您谅解。” “不,贵使远道而来,历经艰险。” 康熙笑的非常和煦:“这份心意让朕动容。几位中,若是愿意为朕所用,不妨留在畅春园中。倘有不用,可以在京城中选择居所,随意居住。京城中亦有南怀仁,诸位可以认识一下。” 负责通译的就是阿拉木,传教士们似乎对帝国皇帝身边有会说拉丁语的人,并不觉得奇怪。他们彼此对视,很快表示“我们都愿意为皇帝陛下服务。” 康熙非常愉快:“那么,你们以后就是朕与几位皇子的老师了。阿拉木,你负责带着几位教士在京中走一走,转两天,然后可以将他们送到畅春园去。” “汗阿玛,儿子也可以跟着他们学习吗?”胤祉非常高兴,虽然最初他盼着自己学问好了,阿玛就能更关心他。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将学问视为了生命的一部分,下意识的希望了解所有的知识。 胤禔的眼睛也很亮,数学、天文、历算这都是有用的东西,就算自己学不完,也可以压榨他们,让他们编书、写书,只有书籍和知识是长存的。 “胤禔,你想什么呢?”康熙笑问,大阿哥一看就是在想事。 “儿子想怎么让他们把知道的东西都写出来。”胤禔道:“然后编成书,包括怎么教、怎么学,需要什么。” “然后可以教给更多的人。”胤祉同兄长一拍即合:“不过,儿子浅见,汗阿玛可以给那位法兰西国王回信,让他再派点人过来呗!” “好贪心的小子!”康熙大笑,虽然是孩子话,不过也并非没有道理。 入夏,皇帝继续带着家来到畅春园避暑,太子在无逸斋读书,诸皇子们则上午和自己的侍读学士念书,下午跑到康熙身边,听传教士们上课。 数学、天文、物理、外语,这几位传教士也是挂子本事,胤禔的数学和天文成绩一般、对物理实验很感兴趣,外语倒是说的挺溜。 至于数学、天文学的好的,则是老三胤祉。 老四、老五、老七对西学态度一般,老八倒是很努力,但就是不太开窍。而谁也没想到,太子胤礽对西洋乐器颇有好感,他最近喜欢上了长笛和钢琴。 “明亮清晰、浑厚有力,我非常喜欢。”胤礽经过半个月的学习,对钢琴很快上手了。他笑着对传教士说道:“没想到西洋彼国还有此等乐器。” 看着皇太子弹钢琴,胤禔总有点想笑,但是他清清嗓子还是极力克制住了。毕竟作为一个五音俱,但是迄今为止,学吹埙都没学好的人,实在没资格笑话能流畅弹出音阶的太子。 “大哥,你不是才成婚吗?人家新婚都愿意和媳妇待着,你怎么和我们混一块啊?”老五抱着自己的弓,奇怪的问道。 胤禔笑道:“你嫂子喜欢读书、画画,我喜欢拉弓骑马,各玩各的不好么。”胤禔说着,脸色突变,“哎呀,我还答应要带她去骑马来着!我给忘了!” 这事被胤祺当做笑料告诉了皇太后,而皇太后又在“皇家老辈媳妇座谈会”上说了出来,逗的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忍俊不禁。 “保清啊,真是成婚了也和孩子似的,简直把福晋当成了玩伴。”太皇太后如此感慨道:“不过也能瞧出来,他们小夫妻处的还不错。” “玛嬷听说什么了?这么高兴。”康熙今日散的找,来到澹泊为德给祖母和母后问安。 皇贵妃佟佳氏款款起身,笑道:“给皇上请安。正说大阿哥许愿说要带大福晋出去跑马,结果被他自己忘在脑后,是五阿哥告诉母后的。” 康熙一听,笑过之后却满心不是滋味,想起了顾问行对他说的“大阿哥并不很好女色,对敬事房送去的宫女无甚兴趣,也只有那个揭发了拐人案子的格外得阿哥青眼。” 晚间,康熙独处于清溪书屋,拿起书却看不进去。最后扔下书本假寐,梁九功等太监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声,却在两刻钟之后,听见皇帝似乎做了噩梦。 康熙梦见了顺治,他猛然惊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不是滋味,他想到了傅达理! 当年先皇顺治驾崩,太皇太后逼迫顺治皇帝的一等侍卫傅达理殉葬,当时京城就有风言风语。等到康熙长大听说了这件事,在和南怀仁的接触当中,发现了当年汤若望对顺治皇帝关于“男色”方面的劝谏。 后来他逼问南怀仁,南怀仁承认,傅达理被要求殉葬,的确是因为他和先皇“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难道保清和先皇一样? 以他的年纪却对女孩没多大兴趣,反而整日将哈哈珠子和侍卫带在身边,喜欢和小子们混在一块。康熙心道,虽然我小时候也更喜欢曹寅他们,但是我也没少了皇后妃嫔啊。 天呐,难道我家又要出一桩这种人伦惨事了吗?! 康熙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无法入眠,连夜召来了顾问行,让他想法子旁敲侧击,不要打草惊蛇的关注一下皇长子的交游情况:他和他的哈哈珠子、侍卫们,“有没有什么极亲密的行为?” 顾问行掌管敬事房多年,对皇帝的意思心领神会,马上欠身道:“奴才明白,请皇上放心,奴才不日即可回报。” 康熙白着脸:“不,你细细的查,不要遗漏。朕要个确切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1、书信是原文。 2、顺治和傅达理,参考鲁日满记录和鞑靼中国史,以及汤若望的一些记载。 北京城里有一个出身于鞑靼大家族的少年,年约二十五岁,备受已故皇帝(顺治)的宠幸。其情爱系因他年龄相当,风姿绰约,尤其具有魅力。因此在皇帝死的那天,太后把这个少年叫去,说:好啊,你竟敢活着!不幸的少年脸色苍白,因为他知道太后简短的话是何意,他对皇帝的忠贞需要他去跟死者作伴。少年跪在地上回答说:谨遵太后旨意。说完返回家里,一整天就在悲伤中度过。第二天太后得知可怜的少年还活着,便派手下两个大员携一个镀金盒子,作为礼物,其中盛一根类似鞑靼人携带的弓弦,并且命令他们必须亲手了结此事。终于就在这天,少年被绞死在自己父母的家里,就这样鞑靼和中国最美之花凋谢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黄小猫、宣和、windl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iyao1234 68瓶;21011675 60瓶;21603133 22瓶;我只爱小萌文o>_ 20瓶;liuk23 15瓶;流虹霁月、京京勤奋好学懂礼貌 10瓶;ジ 5瓶;音缘萧落、幽韵紫漠 2瓶;卡卡洛卡卡卡卡、桃桃、碧山黛水、当时只道是寻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第 59 章 () “尊敬的陛下, 您还好吗?” 白晋小心的问道:“您忠诚的臣仆很担心您的状态, 如果今日陛下有些劳累,今日的几何学我们可以放在明天。” “不要紧, 你继续讲。”康熙的眼周泛青,一看就是没睡好。实际上他昨儿二更天才迷糊一会,而且梦里乱七八糟的, 梦到他要将引诱儿子不学好的哈哈珠子和侍卫处死,保清扑在他们身上嚎啕大哭。 而自己指着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破口大骂,现在回忆一下,让年长之后致力于提高个人修养的康熙皱眉。最后皇帝气的拔出了宝剑, 要宰了那些妖孽,可是保清就挡在前头不肯让开。 父子俩僵持着,气的康熙抬脚要踹开保清, 然后皇帝猛地抬腿……他睡醒了。这一晚上做梦简直是六国大封相, 康熙揉着额头。白晋也非常有眼力的结束了今天的教学, 两个人就按照习惯, 随意聊聊。 “你们法兰西, 有男人喜欢男人吗?”康熙想到汤若望和南怀仁, 问道:“彼国是怎么看待, 也觉得那是恶习?” 白晋有些紧张,毕竟天主大旗下的神父们,在这方面劣迹斑斑,欧洲无人不知。白晋斟酌一下才道:“那是非常、非常堕落的行为,陛下, 如果有人有这种行为,我们会进行谴责。” 康熙点点头,大有遇到知音之感:“朕想也是,就应该如此!” 顾问行从畅春园回宫,此事并无人在意,毕竟皇帝常常差遣他做事。顾总管回宫先是去了各宫主位那里问安,打头的是钮祜禄贵妃,然后就是延禧宫惠妃,然后依次向后排。 这样不显眼,也不会让人猜出他的真实目的,顾问行是办事的老手了。他在贵妃那里退出来,就马上去了延禧宫。 惠妃也没有多想,康熙派顾问行来问问她们的起居,这也是常事。只是这顾总管问过安,开始说起了大阿哥的事情。 “阿哥在畅春园常与哈哈珠子、侍卫们在一块骑射,又跟着皇上学西学。”顾总管笑道:“等秋天回来,怕是娘娘都认不得了,阿哥又长高了。” “那孩子就只长个子,贴心也是贴心,可他贴不到正地方!” 惠妃也勾起了谈兴:“谙达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我原以为他成家了,好歹能套上笼头。谁知道还是和小子们混一块。唉,每回我见着他福晋,都觉得人家孩子配咱们这野马是亏了!” 顾问行的心也提了起来:“娘娘您知道阿哥常和小子们在一起?” “是啊。诶,不过也是,他这个年纪,自然觉得和小子们在一块玩着好。” 惠妃无奈笑道:“我还说他,那是你的媳妇,不是给你找的伴当。他啊,一边嫌弃小子凑在一起臭烘烘的,一边觉得骑马打布库才是男人事儿。谙达听听,还男人事儿!” “哦哦,是这样啊。”顾问行心道,当年先帝可没嫌弃侍卫们臭烘烘的,只这一条,足证大阿哥不可能和小子们有什么“深层次关系”。 可顾总管何许人也,在满宫主位拜过之后,又跑去了头所,抓着嬷嬷太监宫女挨个问“阿哥吃的好不好啊?”“带没带过哪个侍卫、哈哈珠子吃饭啊?”“有没有特别青眼有加的?”等等。 这也是康熙交代顾总管照看皇子常用句式,倒也无人怀疑,大家都习惯了。 结果答案很明确,大阿哥对身边的哈哈珠子、侍卫都差不多,处的不错。但没有什么逾越之处,没什么特别被胤禔看重,动辄要来个“朝夕共处”的人。 最后顾大总管又跑回了园子,找到了自己的徒弟都。顾问行对徒弟就不必那么客气了,只管逼问都“有没有那一等下作东西带着阿哥不学好!” 给都吓了一跳,带着阿哥不学好?这话从何说起,自来都是胤禔发号施令,他们只管奉命办事而已。都一脸奇怪:“师父,哪有这种事儿,阿哥何等样人,怎么会被人给引诱拐走。” 顾问行再三确认,最后来到了清溪书屋禀告康熙,顾总管委婉的对皇帝表示:“您想的有点多,大阿哥挺好的,和大福晋也很好。人家小夫妻成日别提多开心了。” 康熙这几日冷静下来,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结合各方消息来看,之前的确是他想多了。 那日康熙还和太皇太后说起这个,当然,他只是说“保清还是不定性似的,那是给他娶的媳妇,结果他好像觉得那是给他寻的哈哈珠子!” 太皇太后笑道:“有人开窍早,有人开窍晚。这种事让他们自己慢慢琢磨,长辈千万别跟着裹乱。”这话从老太太嘴里说出来格外让人信服,康熙也为之默然,大概是想到了先皇。 郭子仪也说过“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之语,可见做父亲、做公公的,就让他小儿女自己折腾去罢。横竖三挑四选择出来的儿媳妇,想来也不会是悍妇。 畅春园的这一场暗中风波,在皇帝意识到自己的猜测很无稽之后,宣告结束。 而毫不知情的胤禔则关心着另一个消息,他舅舅明珠在朝廷上挤兑汤斌—没错,就是皇太子的老师,汤斌。 “……”胤禔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舅舅这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过去只是余国柱和汤斌不睦,今年汤斌回京给太子做师傅,明珠居然开始公开挤兑人家了。 要说明珠是因为自己而挤兑汤斌,这个胤禔可不信。明珠的思路可能是这样的:汤斌是太子的老师,太子是索额图的侄外孙,自己招揽汤斌不搭理,汤斌一定和索额图有关,搞他! 还有胤禔的岳父也不甘寂寞,科尔坤最近上蹿下跳,没少跟着敲边鼓。胤礽就在畅春园无逸斋读书,汤斌他们都在,胤禔和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别提多尴尬。 七月的畅春园,杨柳依依,满目翠色。 胤禔在畅春园溜达,打算去澹泊为德请季兰和他们夫妻吃饭,迎面就看见了汤斌被太监搀扶着,两边正好都要走一条路。胤禔让了一步,脸上带着窘迫的笑:“汤师傅请。” “多谢大阿哥了。”汤斌似乎状态非常不好,好像中暑了。 胤禔瞧着慢慢远去的背影,嘴上问道:“汤师傅怎么了?” “爷,太子爷上课的时候,师傅们要跪着侍奉。”秦吉了诡秘的一笑:“汤师傅年纪大了,撑不住了呗。” “啥?”胤禔太惊讶了:“过去张英给太子上课也没这样啊。汗阿玛没说什么?” 秦吉了摇摇头。 “汗阿玛说,汤斌他们若是撑不住就该直说,若是因为暑热侍奉而晕厥,岂不是陷太子于不义。”秦吉了不知道,季兰却知道。 她在澹泊为德和老太后一起住,康熙去抱怨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胤禔觉得吧,最初康熙应该是想让胤礽做人情,然后打造一个“皇储尊师重道”的名声,多好啊。奈何这位东宫殿下自来是“我是汗阿玛捧着长大的金凤凰!” 什么好东西,什么不同寻常的礼仪规格,只要康熙敢给,胤礽就敢收。他才不会有“我该做人情”的意识,他只会觉得,老头子们真是麻烦。 所以,哪怕太子可以让自己的师傅坐下授课,他也不会开口。如果问他,他甚至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 出了这种事,康熙还必须维护太子的体面,他不能说“太子不体恤师傅”,只能说“太子年轻,师傅们应当直白一点,然后太子给予关怀和恩典。”把责任揽在自己和师傅们身上。 这就是路线错误,越用力越跑偏,而且纠都纠不回来。因为彼此的地位和特殊处境,要求康熙必须无条件维系皇太子的地位,这是他君权的一部分。 而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太子,也早就失去了自我纠错能力,他很难从平坦的人生中得到什么教训、启示。因为总会有人给他兜底。 也说不清哪个更惨一点。 “你没多说什么吧?”胤禔问道:“太子的事儿,咱们私下说说就算了。” 季兰摆手:“我知道。对了,你媳妇呢?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吗?” “大姐姐。”一直在后院画画的道琴这才过来,福礼道:“之前没机会,如今才能和大姐姐说说话。”她比季兰小,却早出嫁。季兰年长,却待字闺中。这对姑嫂见得自然就少了。 “大姐姐闲来无事也喜欢逗猫遛狗,还喜欢骑马射箭,或者写字。”胤禔笑道:“你们认识一下,省着万一哪天面对面都认不出,那不成了笑话。” 省着小福晋在宫中寂寞,找个能说得上话的玩伴给她,胤禔脸上的笑还没落下来,外头就有人传康熙口谕“明儿辰时,诸皇子前往无逸斋,朕要查阅阿哥们的功课。” 无逸斋是个好地方,所谓“无逸”就是告诫在这里头的人,不要想着玩,不要休息,要有更高的追求。胤禔很少来这里,说他避嫌也好,没兴趣也罢,通常他都绕开这边。 他们哥几个都来这里报道,还是第一回,老八低声道:“汗阿玛让我们跟着太子一起上课吗?” “噗。”胤祉一笑:“可别做梦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报道,写手正在挂水 季节变换大家注意保暖,感冒不是好玩的by躺尸的写手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9039366、音缘萧落 10瓶;36419431、一缕清欢 5瓶;田企三 2瓶;没有想到、卡卡洛卡卡卡卡、杨阔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第 60 章 () “三哥……”胤禛一脸无奈, 这个时候你抖什么机灵, 万一被人听见可怎么好! 诸皇子排成一列,康熙带着太子和太子几位师傅出现在了无逸斋, 见礼毕,皇帝就道:“朕宫中从无不读书之子,今日叫他们过来, 也让诸卿瞧一瞧,朕的儿子可还成器?” 这话一说,胤禔马上明白了康熙的意思,这是特地炫耀儿子来的?不, 这大概是在“皇太子的老师晕厥”事件之后,康熙急于另寻一件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正好将家里儿子都拉出来溜溜。 康熙让师傅们随意抽取四书范围的题目,如胤禔、胤祉, 胤禛就得背诵详解, 老七老八要通背, 而老五胤祺只需要做翻译…… 背书还不算, 又要让皇子们一起射箭, 轮到胤禔的时候, 他干脆用箭在靶心上画了个三角形, 旁边几个小的都在掐手忍笑,康熙笑着摇头。而胤礽自然是箭箭中靶,赢来一片喝彩。 汤斌和耿介,以及几位满语师傅可劲给太子吹彩虹屁,仿佛这位太子爷生而知之, 完不需要他们这些腐儒来教导。他们只是“来做一点微小的工作,用他们那一点点微薄的学问,辅弼太子殿下。” “太子在皇上的教导下,学问突飞猛进,臣等只是略尽微薄之力。”一位不认识的官员说道:“何况臣等在詹事府,偶尔有幸聆听皇上对太子的教诲,方才觉得圣学渊博、深不可测啊!” 胤禔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说康熙好学是真的,但是将他对理学的理解说成圣人在世,实在是……他对太子自然更容易教导,师傅们不敢说的话,他却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太子。 这样干涉学习的结果就是,胤礽会教条性的认为康熙说的都是对的,而大臣们都是蠢货。如果有不是蠢货的,比如明珠、索额图这种,要么是自己人,要么就是奸猾小人!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胤礽的处境,那就是“复杂的简单”,究其根本是复杂的,但目前和表面上来看,他所处的环境单纯无比。 康熙微笑着看儿子各自施展,今日他想让大臣看看诸皇子要么天资卓越、要么淳朴敦厚,的确有炫耀的心理。但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让胤礽多和兄弟们接触一下。 自从胤礽搬去毓庆宫,和兄弟们见的少了。尤其是上次和胤禔打架那件事,听说他和大阿哥都有些避着对方。或许,胤礽在人情方面的欠缺,能在和兄弟们互相接触的过程中弥补一下? 过去光顾着叫他好好读书,培养他的体统气势,虽然大体上其他皇子也是如此,可他们毕竟有母亲。虽然在宫中不常见面,但多多少少的能让孩子们明白一点人情世故。 而胤礽就欠缺母亲的关爱,有时候就显得太刚硬,并不如外表那般洵洵儒雅。不过一国太子也不是学究,脾性硬一些也不是坏事。康熙想到,慢慢教导罢,要对胤礽更细心些,也不能着急。 康熙回忆到他自己幼时不懂事,还跟着保姆抽过水烟,还酗过酒。可随着年纪增长,他明白读书真的能让人修身养性,去学习前人的经验,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更好的君主。 所以说孩子嘛,长大了、懂事了,方方面面都会好起来。 胤礽天资好,读书也好、写字也好,骑射也好,甚至学习乐器的时候进境都非常快。而关于人情冷暖这些东西,自己言传身教,他总会明白的。 凭心而论,要是让胤禔来说,康熙的想法还挺科学的。儿童和少年,最好在与同龄人的不断接触当中,去明白什么是“团结”“竞争”以及为什么要良性竞争。 其实家长和老师做的就是保护他们不受到额外伤害,其他的围观就行了,毕竟人类大脑控制情绪的部分二十五岁才能发育完。 但皇帝家是不行的,或者说,皇帝家的太子万万不行。身份天然的差距摆在眼前,康熙又不可能说“别把太子当成太子,要把他当成弟弟/哥哥。” 所以,皇子们和太子的接触,自然会带着各种不同的目的和理由。一旦有了明确的目的,那么“通过和同龄人接触而让孩子更成熟一些”的想法,注定会打水漂。 一个父亲对自己心爱的儿子,总会这么想:等他长大了就好了、等他成婚就好了、等他有了孩子就好了。如果他种种行为在他娶妻生子之后没有收敛,没有体察父亲的良苦用心,反而变本加厉…… 那么这个还有理智的父亲会怎么想?这个问题就要等许多年后才能回答了。 康熙开始鼓励皇子们常来无逸斋,和太子一块射箭。老大正好和太子一起跑马,老三射术也很好,多和你太子哥哥切磋切磋。老四可以陪着太子讨论一下学问,老五可以和太子学学摔跤。 老七老八也别傻站在一边,和太子一起学学写字也好,皇太子的字迹多漂亮啊。 反正几个儿子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只有胤禔表面答应,实际上有个豁免:他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借口陪着福晋,不必看老三的假笑、老四的平板,老五茫然,老七老八一脸的身不由己。 “真的出去跑马?”道琴第三次问道。 胤禔耐心的回答:“是,跟我走吧。” 他挑个好天气的日子,只有他和小福晋两个人,在畅春园外围骑马溜达。最后跑到了明珠舅舅家的园子地址,就是那个还没修完的园子。 “原本还说今年揆叙要和柔嘉公主的女儿成婚,不过至今也没听说消息。”胤禔耸耸肩。 道琴却道:“大概是因为那位耿家姑娘年纪也还不大。”她想了一下,“似乎要比康王家的格格还小上两岁。” “那二表哥的婚事可有的等了。”胤禔说了一句,然后觉得自己该关心一下福晋的日常生活:“你最近在做什么?我每天去汗阿玛跟前,也没时间多关心你。” “大格格常拉着我打牌,或者一起写字。”道琴笑笑:“之前还和她画画来着。阿哥不必忧心我,你忙的才是正事。” “我有什么正事好忙。”胤禔满不在意:“咱们在一块说说话也是正事。诶,你别脸红啊,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恶少,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阿哥!”道琴真是受不了他这个什么话都敢说的脾性,胤禔笑着拉住她的手。往后看了一眼,太监和侍卫,宫女都在三丈外跟着。 胤禔满不在乎的松开手,翻身下马,干脆的和道琴共乘。 而康熙对于长子三天两头的和福晋一起促进感情,似乎非常的乐见其成,毕竟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自己儿子没有和男人不清不楚,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秋日,康熙不辞辛苦的带着家返回了紫禁城,胤禔拉着媳妇去看了惠妃。在惠妃面前,胤禔一直保持着对媳妇非常不着调的样子,比如,他会用靴子嗑道琴的鞋:“把那个什么递给我。” 惠妃挑剔的看着儿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叫伺候的人呢!” “我就是让她帮我拿下东西。”胤禔一脸不在乎:“哪有那么多讲究。” 惠妃更不高兴了,康熙对待妃子也没有她儿子这副派头,何况这是你正牌子福晋,怎么能这么轻佻?叫人看见不尊重你福晋,到时候也不尊重她,最后不还是你丢人! 道琴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一起来惠妃娘娘这里,阿哥就非要做出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然后每次额娘都会觉得你受了委屈,特特给你准备好东西,对不对?”胤禔带着福晋回头所,笑道:“而且额娘还告诉你,如果在外头我这样,你一定要尊重起来,不能让我这么轻佻。” 道琴奇怪的点头:“所以呢?” “所以这样不好么?你们之间完没矛盾,所有问题都是我的问题。”胤禔心道,傻姑娘,我在帮你解决婆媳问题呀。 道琴半懂半不懂,隐约有些感觉,却不敢相信。他真的这么细致,连这些都想到,做到? 胤禔神秘的笑笑,横竖小福晋也不会到处求证,他大胆的朝她眨眼睛:“反正都交给我,你只管开开心心过日子就行了,等日后几个弟弟都娶了媳妇,才有你忙的。”那会交际就会多起来了。 道琴点点头:“我听你的。” 等到皇考淑妃—也就是顺治遗妃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太皇太后的侄女、皇太后的妹妹过整寿的时候,因为胤禔已经成婚了,如今长辈生日,就不好和过去一样磕头了事。 道琴有些紧张:“咱们准备什么好?” “我也没封爵开府,”胤禔躺在炕上读游记:“你去问问额娘也行,不过,估摸着额娘会让你稍微预备一下就行。不必太过出挑。” 道琴为难道:“可是咱们成婚了,若是还和过去一样,会不会……会不会让人看轻你?” 哟,这是个进步。胤禔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前段时间小福晋可不会说这些。他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咱们是长兄长嫂,若是处理的不得宜,让后头弟弟们看着也不好。” 道琴点点头,她的确是这个意思。胤禔却道:“你想过没有,再过两年太子也会成亲,他的媳妇是太子妃,将来如果需要外命妇朝贺,太子妃才是那个带领外命妇道贺的人。” 他点到为止,不过道琴也马上理解了胤禔的意思,横竖将来有太子妃,你这会犯得着做什么弟媳表率么? 她微微点头,看左右无人,也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所以咱们合适就行,将来大家看的还是太子和太子妃。” “吾妻聪敏。”胤禔笑道,就是这回事。让太子冲在前头才是正道,谁让他是太子呢。 这一年的十一月,胤禔的婚嫁就算结束,因为昭圣太皇太后病了,而且太医说对于中过风的老年人而言,冬季病重非常不好。但对于胤禔来说,另一个重大打击还在后头。 成德带人在墨尔根和过来劫掠的毛子干了一仗,仗打赢了,雅克萨城基本被拆了,可他落入嫩江,生死未卜。俄人那边说,那是流窜的哥萨克,不是正规军。 萨布素压根不信,他请旨带着都统彭春再战,俄人一次不听话就打第二次,直到给他们打老实为止。 消息传来,明珠舅舅简直是一夜白头,康熙看他都心有不忍。原本想叫他来和于成龙辩论一下靳辅治水的事情,最后都推后了,还叫胤禔送明珠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上呼吸道感染的写手某,大家注意身体,最近感冒好像很容易变成呼吸道或者肺炎。 以及,剧透:大表锅没死,我就是在想法子给大表锅找个合适的定位。 个人觉得康熙处死索额图的时候,还是寄希望于让太子顺利继位。而且客观的说,虽然他历练诸皇子,但是在一些监国之类的重大问题上,至少在四十七年之前,康熙并没有试图找过备胎。 父亲嘛,不到万不得已,都是会给自己的爱子找理由的。比如康熙、比如李世民等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刘刘、宣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eetle 66瓶;林间的晨光 20瓶;29039366、ager、我只爱小萌文o>_ 10瓶;?、樱喵、一缕清欢、我是喵口三三、承祜 5瓶;当时只道是寻常 2瓶;火火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第 61 章 () “您慢点。”胤禔将明珠给架到了西华门, 自从明珠听说这个消息, 好像腿都软了,无法支撑自己。 胤禔看他这个样子, 忍不住劝道:“萨布素将军说未卜,说不定表哥平安无事,舅舅千万不要这样。揆叙、揆方还年轻, 还有舅母,都需要舅舅您支撑。” “你放心。”明珠的眼珠子亮的吓人,声音却很低沉:“我就是要不成了,也一定帮你、帮你铲掉太子的羽翼。也要, 徐乾学那个混账好看!” 舅舅……胤禔的话没说出来,明珠就被家人扶上了马车。大阿哥眼睁睁的看着明珠走了,见了鬼了这是, 这老头想要干什么? 那样子太吓人了, 好像这未经确定的丧子之痛没有将明珠击垮, 反而激发了他疯狂、冒险的一面。胤禔心中忐忑, 要铲掉太子的羽翼, 明珠舅舅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又要怎么做…… 正如大阿哥猜测的, 成德可能殉国的消息摧毁了明珠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警戒线, 他回到家就告诉次子揆叙“这个消息你得瞒着你额娘,勿要令她知晓。” 然后叮嘱揆方:“你派人,去帮阿玛叫几个人过来。” 从傅拉塔到科尔坤,再到如今的文华殿大学士余国柱,户部尚书佛伦等人, 都被叫到了明府。明珠就是不叫,听说成德之事的几位大人也想过来,老来丧子人生惨事,他们也想劝慰一二。 不成想,一进明珠书房,几个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和半老狐狸都打了个哆嗦,明珠的状态眼看着不对:那眼神如鬼火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看得人汗毛倒竖。 傅拉塔试探着喊道:“舅舅?” 余国柱紧跟着小声:“太傅?” “明相!”这是科尔坤和佛伦异口同声。 明珠叹道:“咱们是不是有背景干净的御史?过去我总想有些事情不能急,要慢慢来。如今看来是不能再等了,如果我儿子……成德他真有个好歹,索额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汤斌与徐乾学交好,徐乾学和索额图眉来眼去,我听说还在老家写书的熊赐履也和他们勾勾搭搭。”明珠冷笑:“还有个于成龙在里头裹乱。他们难免要对咱们下手,有道是,先下手为强。” 明珠如今真是深恨徐乾学,如果不是他站在岸边不说话,成德会因为流言而远赴墨尔根吗! 佛伦这个铁杆已经陪着抹起了眼泪:“明相您说怎么办!咱们都跟着。” “是啊,这书房中都是自己人。我等都是受过太傅大恩、提携。”余国柱也道:“如今太傅您说要怎么办,我等若是推脱一二,就不配做人了!” 这帮人虽然各有各的狡猾,但客观来说,真的是不打折扣的明珠铁杆。所以明珠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几个人又合计了一下,大略方案就此定下。 一时之间,明珠派人悄悄地四面出击,康熙也被他绕在局中。毕竟明珠在那天之后就上书养病,康熙理解他的心情,倒也没有过多苛责。谁能想到他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搞风搞雨! 明珠本人从头到尾在府里“养病”,他的门生故旧在外悄悄联络,很快的,就有御史弹劾太子的老师汤斌“在巡抚任上,多有怨望之词,收买人心之举”云云。 康熙还没来得及召汤斌去南书房问话,时任工部尚书的汤斌因为夏季中了暑热,如今又急火攻心,竟然于十月一命呜呼。 而太子的另一位书法老师耿介,看到汤斌的下场,深觉兔死狐悲,随即上书称病,祈求告老还乡。太子詹事府的詹事尹泰却跳出来,说耿介是诈病。 汤斌死了,耿介就算诈病,康熙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最后挥笔允许了耿介的辞官奏折,让他回乡养病。至此,太子身边新来的汤斌、耿介、达哈塔,就剩一个达哈塔了。 康熙原打算让饱学大儒逐渐靠拢在胤礽身边,最好是汉人名士,这样也是为太子锦上添花。但这事闹成这样,康熙就决定,以后还是朝廷、詹事交叉体系吧。 自己用着顺手,确定没问题的才能给太子用,才能教导太子。放在中枢多看几年,交给太子用也免得出乱子,反而不好。 成德落水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索额图在家惋惜两句,最后还道:“他要是真没了,明珠这老家伙可得去了半条命!看他以后还敢盯着太子爷身边的人。” 话音才落下没有两天,太子身边增光添彩的两位大儒就折在了朝堂上,索额图都傻眼了。可是上奏的御史并不是明珠的人,难道真是赶巧了?何况尹泰是太子詹事……真的是巧合? 索额图疑神疑鬼,却听说明珠在病中还上折子,坚决支持靳辅治河,还公开说于成龙并非水利专长。索三老爷松了口气,或许真的是巧合罢。 以明珠的性格,不会一边对付徐乾学,和可能出手的自己,一边还要招惹小于成龙那个沽名钓誉的疯狗。 “学士,我想问问,靳辅和小于成龙到底是怎么结怨的?”康熙时候有两个于成龙,一个是已经去世的清端公于成龙,另一个就是现在的直隶总督小于成龙。 戴梓的病好了,晚秋时节开始陪胤禔读书,在头所外书房给他上课。这一日,胤禔就问到这个问题。戴梓对治河也颇有兴趣,这个问题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 “阿哥有所不知,他们俩的恩怨从二十三年开始就结下了。”戴梓给胤禔说起了原委,论起来,这事还是要怪康熙。 靳辅治河原本已经有了成效,修出了中河,漕运也好了起来。但就在应当继续的时候,康熙和靳辅的观点发生了分歧:靳辅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多修减水坝巩固成果。 但康熙希望靳辅能够更多的注意下游洪泽湖的问题,疏通好了,洪泽湖不发水,能够保住两岸良田。 君臣观点分歧,康熙还是尊重这位治河能臣的,但他也希望靳辅为朝廷想一想,治河多年耗费无计。如果只修减水坝,而不疏通下游,洪泽湖承担压力。两岸良田一旦淹没,百姓流离失所,又是个大问题。 胤禔听到这里,隐隐有了猜测,他想问就问:“学士,那时候正在任安徽按察使的小于成龙,是不是对皇上说了什么?” “是。”戴梓叹道:“臣当时正在南书房,此间种种也是亲眼所见。小于成龙原本就对靳辅的办法不以为然,可是境内黄、淮、运河务都归河道总督管着。 小于成龙就上书皇上,奏请自己疏浚境内的下游河道,然后皇上允准了。” 胤禔道:“我好像记得,二十四年的时候,他们还进过京?” 戴梓道:“那年年初,他们进京述职。靳辅觉得小于的办法有后患,小于认为靳辅是吹毛求疵,那场御前讨论明相也参加了,他支持靳辅的看法。因为与会大员各有看法,甚至皇上都一直犹豫……” “所以最后不了了之。”戴梓给胤禔讲,随手还画图,胤禔看明白了:“原本他们各安其位也行。可是随着中游疏浚完成,下游就成了两边必争之地。” 戴梓笑笑,当然还有别的,如今这件事炒的这么热,和明珠旗帜鲜明的支持靳辅不无关系。那位纳兰太傅,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朱彝尊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成德遇险,他还跑去渌水亭和顾贞观、吴兆骞相对垂泪,哭的老泪纵横。然后明相一系列操作就让几个人看呆了。 最后还是沈瞭当机立断:“顾先生之前不还说要去亲眼看看吗?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会避出去也是好的。成德公子若在此,也不会让几位先生牵连进这种事情里吧?” “……我也奇怪,明相并没有叫我做什么。”朱彝尊有些苦恼,这几年他站稳了脚跟,在康熙面前比高士奇有信用多了。如今这个情况,“我要不要说些什么表态?” “千万别。”顾贞观这会极为果断:“你不说话,只要在南书房,就是好事。” 朱彝尊如今最好保持一个中立态度,他和成德交情尽人皆知,和明珠干系不大,皇帝也知道。他保持中立,才能在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说话,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下元节前,顾贞观和自告奋勇带路的吴兆骞都要北行,除了明珠派来的随扈,沈瞭和沈宛居然也跟着去了。胤禔前往送行,惊讶的问沈氏姐弟:“北边寒冷,你们这样去,不要紧吗?” 男装的沈宛摇头:“成德公子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如今他遇难,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去看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走这一趟,也算尽了心。 胤禔看了自己身后的几个哈哈珠子,现在想想住在宫里真是不方便,他想要派哈哈珠子跟着去都不行。胤禔叹口气:“先生们一路顺风罢。” “大阿哥听我一句。”顾贞观道:“阿哥如今已经成婚,就是大人了。明相的事情,阿哥不要开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 “先生的意思是?” “这么多年了,太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略有心得。”顾贞观低声道:“成德公子的事情……太傅恐怕是怨恨上徐乾学。这次打算一口气将徐乾学打下去,让他永远滚出朝堂,不能翻身。” “如今徐乾学、索额图,于成龙搅合在一起。如果阿哥入朝之后也被裹进去,那就不只是朝堂之上的大臣之争……阿哥要明白。汤斌身死、耿介避祸辞官,总会有人将这些同您和太子联系在一起。” 胤禔默默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指教。顾先生、吴先生,沈姑娘,中正,你们一路顺风。” 徐乾学那边,汤斌的丧礼刚刚结束,市井上开始流传一句歌谣“九天供赋归东海,万国金珠献澹人。”徐乾学号东海,高士奇字澹人。 至此,原本和明珠走得近的两位大臣,都被一竿子扫了进来。 胤禔在头所看的叹为观止,他舅舅真是有一把刷子,就算确认是明珠干的又如何?没有将矛头直指索额图,康熙就不会因为担心太子而立刻下手处置,只要不牵连太子,大臣互相撕咬就是常态。 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康熙暂时也只能冷处理前朝这些争斗,太皇太后病重不起,太医束手无策。康熙决定率领太子、诸皇子和王公大臣们一起步行到天坛,为太皇太后祈福。 “臣玄烨早失祜恃,自幼蒙祖母抚养,方有今日。”康熙跪在祭坛下,声泪俱下的祝祷:“臣愿折寿,以稍稍弥补祖母之寿。” 可生老病死、非人力所及,不论做多少努力,要离开的人还是会离开。太皇太后的病愈发不好,时不时陷入昏迷,十二月二十四这一天,老太太的精神头很好,说想见孙子们。 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这是回光返照,包括一直留在康熙身边的胤礽和胤禔在内,八阿哥以上的皇子们都到了慈宁宫。年纪更小的阿哥也被奶娘伺候好,随时准备戴孝。 一直住在慈宁宫的淑慧长公主也和皇太后,带着季兰守在病榻边上,一步不敢轻离。 在祖母榻旁侍奉汤药近一月,胡子都来不及刮的康熙依旧保持了惊人的冷静,一件件吩咐道:“顾问行,你派人去裕王、恭王、纯王府中传信,叫带着孩子们入宫,都来。叫老太太看看孩子。” 裕王、恭王带着孩子跪在内室,胤礽和胤禔搀着康熙,跪在太皇太后床下。皇太后坐在塌边上拭泪,太皇太后正在拉着小纯王富尔祜伦的手:“只管跟着你汗阿玛,给你阿玛留下香烟,好好的呀。” “曾祖母。”富尔祜伦跪在榻边哭的喘不上气,又转身给康熙磕头:“汗阿玛。” 康熙一手拉着富尔祜伦,一手拉着皇太后,对太皇太后发誓:“母后和侄儿,都交给孙子,都交给我,您放心、一切都有我,您放心!”说到最后,皇帝哽咽着不能说话。 老太后微笑,又让胤礽做好太子,听阿玛的话。最后拉着胤禔道:“你是长子,要辅佐你阿玛,日后也要帮扶你弟弟,要做咱们家的栋梁。” “是。”胤禔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也满是泪水,“曾孙一定竭尽力,一定做到。” 太皇太后的目光最后还是放在了康熙身上:“我还是最放心不下你。”她留恋的看着这个孙子,微阖双目,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妈妈、妈妈!”康熙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哀嚎:“您就扔下我了吗,您别扔下我!”他哭着靠在榻边,死死地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不撒手。 在他失去了父母之后,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说说心事的亲祖母也没了,都没了。 康熙哭的以头抢地,胤禔和胤礽两个半大小子都没能拉住他,裕王和恭王过来劝,富尔祜伦跟着哭,都没用。 最后还是皇太后和淑慧长公主过来劝,康熙和这位嫡母太后,还有亲姑姑相对哭的昏了头,这才被儿子们小心地从房间里扶了出去。 谁也没想到,被扶出去的康熙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将冷静两个字扔在一边,直接拔刀说要截发成服。慈宁宫外,大臣们已经聚齐哭丧,结果听说了这个消息。 索额图和明珠互相对视一眼,明珠安生的和弥勒佛一样。最后还是索额图和佟国纲、佟国维嘀咕一阵,拉上了礼部侍郎阿拉木,进了慈宁宫。 “皇上,按照国朝旧例,后丧是不必截发的。”佟国纲小心劝道:“皇上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可感天地……就不必非要截发了。” 太皇太后这个岁数,谁看都要说是喜丧,在大臣们看来,没必要搞得如皇帝驾崩一样的规制。 可康熙不干,他的中心思想就一条:“没有祖母,哪有我?我如今要是连截发成服都做不到,还算什么好孙子,我要截发,你们谁也别劝我!” 阿拉木去向皇太后请旨,皇太后说老太太临终的时候嘱咐过“不要让皇帝哀毁过甚”,但康熙进去朝着太后大哭,哭的太后也没了主见,只好随他去了。 最后还是皇帝截发成服,所有丧服由素帛改为棉制,越粗陋越能体现孝心。自皇帝开始,凡是领朝廷俸禄的男女部要素服戴孝。 康熙又对大臣道:“朕还要为太皇太后守孝二十七个月,报答养育之恩。只有朕自己在宫中持服,并不禁止臣民婚丧嫁娶,这样既不耽误朝政,也与他人无碍。” 自汉朝至今,嗣皇帝为父亲守丧才守二十七天,以日带月,作为二十七个月的守孝。如今他开口就说要三年,大臣们又跪下劝道,万万不可。 康熙的身体直打晃,声调却很高,语气近乎蛮横:“朕不管,我就是要为太皇太后截发、就是要守二十七个月!”话音刚落就一头栽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珠这是越战越勇,曲线死磕,一门心思搞死徐乾学。起码要让他滚蛋。 原本好了,昨儿半夜和朋友看电影,没休息好又严重了。有昨儿看某电影的小可爱吗? 来,快,抱团取暖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156113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011675、索菲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檬 221瓶;血涯霜叶 40瓶;青山遮不住 30瓶;ジ 14瓶;婉若清风、shelly、懒人一枚 10瓶;bae 5瓶;风与流云、月娩、ellena、鱼鱼鱼鱼、火火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2、第 62 章 () “汗阿玛?” 康熙醒过来的时候, 旁边的梁九功赶紧送上了热毛巾, 皇帝敷在脸上好像不愿见人。他无力的摆手,示意胤禔说话。 大阿哥就道:“请汗阿玛放心, 外头太子在领着举哀,诸王大臣都听太子的调度。内外命妇,自贵妃以降, 都听皇贵妃的调度。各宫妃母也在约束宫人,一切井然有序。” “好。”男女、内外都被胤禔说的清楚明白,康熙也放下心来,将热毛巾揭下扔给太监。胤禔报告什么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康熙揉着太阳穴,他哭的头晕脑胀,到现在还有些不清醒。 胤禔就道:“汗阿玛, 太子因为举哀, 所以让我过来请您示下, 关于丧服等事宜。” “就照朕说的, 朕截发成服……如帝丧, 成服二十七日。”康熙叹口气:“就这样罢。” “儿子觉得, 汗阿玛对太皇太后的孝心是诚挚的, 这就够了。”胤禔斟酌一下语言:“孝道在心,倒不必拘泥于外物。您对太皇太后的孝心,老人家知道,您也知道。” 康熙挤出个笑容,最后道:“你去把钦天监和礼部的人叫过来罢, 得商量一下太皇太后的身后事,你去罢。” 老太后之前留过话,说太宗皇帝梓宫安奉已经多年,千万不要因为她而有所惊动。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康熙就很为难了,如果祖母不归于太宗皇帝陵寝的话,老人家究竟要如何安葬呢? 是跟着先皇,母子同陵。还是以后等自己死了,祖孙葬在一起? 康熙慎重的思考了一下,发觉这两个办法都不太妥当,怎么能让长辈附葬晚辈呢。 皇帝拿不定主意,大臣们提了几个想法都被否决了,最后康熙迟疑着决定:“等停灵结束,礼部会同内务府,将太皇太后喜欢的慈宁宫东侧内殿拆了,原料原样送到遵化东陵附近,选吉壤建暂安奉殿。” 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的新年,宫中自然无甚喜气,紧接着正月过半,南怀仁就去世了。康熙下旨以二品官之礼下葬,谥号勤敏。法兰西来的传教士们都出席了他的葬礼,据说很是肃穆。 胤禔没什么动静,不过戴梓却跑去围观了一下,南怀仁死了,也算是为这段恩怨做了个了断。 “福晋御下有道,赏罚分明。”秦吉了在胤禔的外书房里禀告:“头所里都很宾服。内务府之前派去的精奇嬷嬷只给福晋打下手,还有福晋家中带来的嬷嬷也是,福晋是个有主意的人。” “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呢?”胤禔找了个舒服姿势将自己“摊”在炕上,“和头所的丫鬟处的还好?最近我们忙着丧礼,头所难免顾不上。” “都好,之前福晋就叫两边都认识了,而且伺候的时候也让她们一起搭班。”秦吉了脸上也带着笑:“奴才恭喜阿哥爷,您娶着好福晋哩!” 胤禔一笑,翻了个身靠在方枕上:“都,你也说说,上次分过来的几个太监,哪个时候拨给福晋用。” 一直沉默着充当壁花的都道:“奴才和秦吉了商量过,赵顽就正合适。他识字,将来也好帮着福晋写帖子记账,总比不识字的要方便些。” 头所其实没多少事情需要福晋操心,胤禔治下的头所一直和铁桶似的,现在除了康熙,恐怕没有旁人能从头所探听什么消息。 胤禔的办法很简单: 一则厚赐,头所倘若哪个病了,被带出去养病的时候,头所都会派人探望,病好了再回来;还有如吉和,倘若家里有什么难处,都和秦吉了会出宫探望—尤其是大宫女们,确认她们的家庭情况也很重要。 二则是重惩,倘若有隐瞒不报、背主之行,立刻寻个罪名拖去慎刑司,让内务府操心去罢。当然了,这种人目前还没出现过,让胤禔说,大概是因为阿哥所人少,事儿也少。 最后就是监察,都跟着胤禔,秦吉了大半时间都在头所看家,就是看着下头嬷嬷等人是否有什么乱动之举。当然,目前也没有。 其实宫中最常见的是下人拉帮结伙,真正敢卖了主子的极少。皇帝处置大臣需要考虑一下各方面情况,宫中处置宫女还得格外慎重,但要处死太监却是小事一桩。 就像康熙身边的梁九功,那是个浑身消息,一碰就乱窜的角色。这样一个人,就是收银子也只是略微透露康熙最近读什么书之类,其他涉及皇帝的消息一句都不敢多嘴。 有命才有钱,光盯着钱,没命花,有个屁用! 冬日无事,何况在守孝的时候,满宫的人都在抄个经、念个佛,横竖要与皇帝保持一致,沉浸在失去太皇太后的悲痛当中。 道琴翻看着行事历,因为大丧,未来一年基本没什么需要走动的喜事。就看有没有什么丧事需要致意了,虽然需要皇长子致意的丧事到底也不多。 “福晋,外头下雪了,您看晚上与阿哥用些什么晚点?”道琴自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呵着腰问道。 外头雪下得厚,之前道琴还以为外头大亮,时候还早。不想已经到了用晚点的时候。 她想了一下才道:“最近我瞧阿哥胃口不好,你让膳房准备些素菜,要清爽开胃的东西。至于热菜,下雪了,倒是可以吃素锅。” 胤禔从书房冒雪走回来,刚掀开帘子就听见她的吩咐,胤禔笑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当然知道。”小福晋理直气壮:“我特意问过陈嬷嬷,阿哥用荤菜的时候也要素菜配着,尤其喜欢拌菜。不喜欢喝肉汤,喜欢吃米胜过吃面,还喜欢吃饽饽,最喜欢酸菜馅的。” “……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胤禔不自在的抓抓头发:“就是在畅春园的时候,知道你喜欢吃水果,桃子和苹果?对了,我记得秋天你还吊梨汤来着!” “阿哥这不是记得吗?”小福晋愉快的看着他,胤禔被她感染的也笑起来。小夫妻愉快的相视而笑,其他人都低着头,空气里充满着恋爱的酸臭味。 胤禔的心情是挺好的,不久前,萨布素写来奏折,说墨尔根副都统成德已经被找到。虽然受伤落水,但好歹性命保住了。康熙捏着奏折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让成德在盛京修养,等好些再返京。 明珠听说儿子活了自然也高兴,可他如今就陷入了两难,有道是“发疯一时爽,一直发疯一直爽。”明珠舅舅头铁的和徐乾学硬怼,一路搞得徐党损兵折将、颜面无。 可他如今才发现,如果他儿子还活着,那么他这么折腾图什么呀?应该养精蓄锐,以后再战的……但如今的情势已经不受他控制了。他想罢手,人家徐乾学那边还想报复。 明珠傻眼了,这可怎么办,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索额图一定会在背后搞风搞雨,自己岂不是吃了大亏。自己也就罢了,已经官居大学士。可他儿子们要怎么办。 成德伤了,只知道性命无碍。揆叙、揆方两个还没出仕,指望大阿哥还早着呢。明相捂着脸,这事可弄岔喽。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明珠马上决定,不能罢手。他罢手就是挨打,不止自己,就是那么多死党也交代不过去。必须和徐乾学死磕,让他趁早滚蛋,至于索额图…… 明珠捋捋胡子,笑容莫测。他此番能不能翻身,可就看索额图的了。但愿索三老爷不要开窍,要一如既往啊。 很快,靳辅和小于成龙的治河之争,随着二十七天的过去,再度喧嚣起来。 这一次小于那边来势汹汹,徐乾学的门下弟子、江南道御史郭琇上书,弹劾靳辅治河多半让属下陈璜做主,导致多年来浪费百万银两,没有终止之期云云。将靳辅活活说成了一个小人。 康熙实在觉得头疼,想让靳辅进京,但是今年中运河大致能完工,他这会走不开。皇帝想派人去河道总督衙门,又怕寻常人被人所骗,或者受到什么压力。 最后康熙决定,命皇长子出京,赶赴河道总督衙门。当面向靳辅宣旨,并索要他的自辩折子。 “原不该这个时候派你出去,但事情紧急,你带着戴梓一块走。”康熙在乾清宫东暖阁对胤禔嘱咐道:“他懂治水,也让他看看靳辅的成果,还有那个陈璜,究竟如何。” “嗻。”胤禔道:“汗阿玛放心,儿子省得。” 康熙点点头:“嗯,朕放心,否则也不会让你去。河道衙门在清江浦,如果靳辅和你说了什么,比如事涉其他大臣,你自己裁度如何证实。总之,尽量在三月前赶回来。” “是。儿子一定在三月前回来。” 别的还好说,胤禔就是不放心小福晋,他再三叮嘱:“你只管在头所,我不在家,也可以叫季兰过来,或者你们去延禧宫。头回把你自己扔家里,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阿哥,我又不是纸糊的。”道琴叫人给他打点行装:“倒是阿哥自己,外头天还冷呢。这天寒地冻的往南边去,千万保重,路上病了不是顽的!” “我知道。哦对了,我叫赵顽跟着你,你叫他小石头也行。”胤禔笑道:“他认字,帮你写个帖子、算个账什么的都成。他从内务府出来就到了头所,是个简单人,你用着正好。” 道琴笑说:“都听阿哥的。” “我也都听格格的。”胤禔看着已经打点好了的几大包东西,笑着许愿:“我都带着。” 作者有话要说:  苟延残喘的写手向您致意,今天更得有点晚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天的毛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神马也不知道 20瓶;唇边童谣 12瓶;玉生烟、乐悠灵、nswee190 10瓶;当时只道是寻常 2瓶;月娩、长安.?、黄小猫、杨阔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3、第 63 章 () 最后胤禔并没有将几大包东西带走, 因为他这一路力求轻车简从, 小夫妻甜甜蜜蜜的将东西都换成了轻便实用的。 毕竟他不是去打仗,一路有驿馆, 他堂堂皇子奉旨出行,谁还敢少了他的东西。 其实这个差事康熙派鄂伦岱也是可以的,奈何鄂伦岱正月中旬就被康熙弄到广东做官去了。没法子, 佟国纲和鄂伦岱这对父子矛盾愈深,康熙总不能看着舅舅和表兄真个激情开打,不死不休。 现在胤禔带着戴梓、奇里和其他侍卫护军,一行二百来号人走陆路南下。这个时候黄河尚未化冻, 胤禔记得过去看过文献,自万历晚期开始,这段小冰河时期直到康熙三十三年才结束。 所以如今北方的冬天是真冷, 冰层冻的极厚, 前头开路的侍卫骑马在冰上跑了两遍, 大队人马陆续直接踩着冰层过了河。然后马不停蹄, 一路向南往江苏清江浦河道总督衙门去了。 皇长子出京, 京城里诡异的保持了安静, 明珠的计划并没有将胤禔带进来, 他也并不担心。这摆明了,皇帝对胤禔的信任并没有因为自己而是受到影响,明珠只有暗中喜悦。 而索额图却陷入了迷惑,皇上就不怕大阿哥偏袒明珠?那毕竟是亲舅甥,那种血脉关系, 说起来还强过自己只是东宫的叔姥爷。 如果反过来想,明珠就不怕大阿哥一心跟着皇上? 索三老爷心道,那还要他干什么……总不会明珠和大阿哥对皇位一点想法都没有吧。要知道,立嫡立长,嫡子如果被拉下马,长子却好端端的,那么他理所当然的对皇位有权利。索额图不信他们没想法。 只是,这对父子、舅甥之间,到底在搞什么呢。 “上谕:有关治河分歧之事……着靳辅具折自辩,钦此。”胤禔放下康熙的手诏,往前一步扶起靳辅:“靳总督请起。” “大阿哥一路劳顿,请先到驿馆休息,明日臣将奏折奉上。”靳辅面色青白,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就是陈璜。 胤禔打量一下这宾主二人,突然道:“这是陈璜吗?靳总督,我得把他带走,皇上有令,叫陈璜先一步进京问话。” “……怎么、怎么和陈璜还有关系。”靳辅有些茫然:“他只是我的幕僚,他不是朝廷命官。” 胤禔有些同情这俩人,一看就是辛苦不少,结果如今被横挑鼻子竖挑眼。他就告诉靳辅,是因为郭琇等人上书弹劾,说靳辅治河多听陈璜的,浪费钱财无用功。 这下靳辅可忍不下了,他马上反驳道:“奏折可以明日交给阿哥,可臣有话一定要现在告知皇子,请您回京的时候,转奏皇上!” “请说,我会如实上奏。” “徐乾学、郭琇,小于成龙等人不停的攻讦我,不过是因为洪泽湖畔和这下游两岸都是他们的田地!这几个人都怂恿族内人在两岸瓜分良田,他们根本不是担心下游百姓利益受损,他们担心自己受损失!” 靳辅气喘吁吁的大声吼出这句话,后面陈璜要拦着他已经晚了。胤禔愣在当场,这事情一查就知道了,他心中转了几转,嘴上却道:“我知道了,这话我必定原本转奏,也请大人写奏折,早日交给我。” 说着他一摆手:“也请陈璜先生跟我走罢。” 皇长子一行人就住在清江浦的驿馆里,驿馆为了保护皇子,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起来。胤禔倒也没有为难陈璜,他还请戴梓出面,和这位陈先生聊一聊,具体问问关于治河的事情。 “萨宾图,有个差事交给你。”胤禔叫来了自己的哈哈珠子,“我给你派几个人,你假装成京中官宦子弟,帮我办件事。” 萨宾图站在胤禔身边,半低着头,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不少话,最后萨宾图抱拳道:“阿哥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办好!” “也先不急,你明儿再去。”胤禔叮嘱:“我看看戴梓先生是否有空,请他跟你一起走。” “陈先生在河道衙门这么多年,治水心得果然不同凡响。”戴梓给陈璜倒酒:“在下佩服。” 陈璜双手举杯,谦逊笑道:“不敢,戴学士谬赞了。听学士一席话,才是别开生面,让在下又有了新想法。” 两个人共饮一杯,陈璜踌躇半晌,还是问道:“其实我身不足恤,可在下只想问一句,倘若我将罪名都担下来,总督他会没事儿吗?” 戴梓一惊,他刚想开口,就听有人推门进来,低沉却还带着点少年气的声音道:“那陈先生和靳河督可就要双双倒霉了。” 进来的人正是胤禔,他示意两个人坐着别动,笑道:“先生想想,你说都是你的错,这意味着什么?能证明河督无辜?” “不,这在朝廷诸公,或者是我,甚至是皇上看来,这只能证明河督是个庸才,居然听幕僚摆布。”胤禔脸上带着笑意,说话的话却像刀子,让陈璜不自在的动了一下。 “戴学士,你觉得如今治河的情况到底如何?”胤禔拉着戴梓出门,将陈璜留在房中,“如果换成小于成龙,可能比靳辅做的更好么?” “不能。”戴梓很果断:“古来治河就那么几种办法,靳河督用的是潘季驯的法子,也是最稳妥,不留后患的办法。至于小于成龙……” “臣说句掏心窝的话,”戴梓看着胤禔:“小于总督是汉军镶黄旗人,他又不是在水边长大的。如今看来,如果靳辅所言属实,这不过是官场倾轧,绝不是什么理念不合了。” 胤禔点点头,他沉吟道:“正好我有件事想请先生出面。”他将想法一说,补充道“萨宾图官话说得好,可我想,如果有个口音相近的人,当地人会更好说话些。就想请学士出面帮个忙。” 戴梓一笑:“阿哥果然……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他本想夸一句英睿果断,又觉得是不是太过了,到底咽下没说。对于这位处境有些复杂的皇长子而言,过誉并不是件好事。 “巴特!”胤禔又叫来了自己另一个哈哈珠子:“你两个人日夜守着陈璜,我看那是个晓得知恩图报的人,别让他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就是陈璜自杀,对方都会给他扣个畏罪自杀的名声。 胤禔在清江浦待了五天,拿上靳辅的奏折之后,又在靳辅干活的地方仔细看了看,马上就离开清江浦回京。而在鲁、苏交界处,胤禔等到了戴梓和萨宾图。 天黑之前,他们一行人好歹赶到了微山县,在郊外扎营。胤禔就叫来了戴梓和萨宾图,询问他们这一趟所得如何。 戴梓和萨宾图受胤禔所托,沿着清江浦往南,一路去了洪泽湖附近,待了一天,然后又快马返回。两个人虽然累,可神采奕奕,可见是有些收获的。 “咱们在外头,也不讲究那么多,学士请,萨宾图多吃点肉!”胤禔笑着先举起杯:“以茶代酒,咱们吃完再说。” 戴梓与萨宾图一路南下,萨宾图假装京城官家的少爷,成年后头次出来走动,要替自己的父亲买地,落叶归根。而戴梓就是家中派来帮小少爷掌眼的幕僚先生,主要沟通都是他来的。 在黄淮下游沿线,和洪泽湖附近的地方,戴梓就各处放出风套话,说自己要替主家买地。主家原本是江苏人,一直在京城做官,这是家中小少爷头回回老家看看。 戴梓祖籍浙江,少年时也曾来过江苏游学,口音倒是并未引起怀疑。再一听萨宾图满口京城官话,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样子,更无人怀疑了。 在客栈中,就有人道:“您家里要是官家,我劝您回去和府上老爷说说,不如先给这少公子娶个本地望族的女儿。否则啊,我看这地是买不来的,就算买到手,恐怕也保不住。” 戴梓给这人倒上一杯酒,笑问:“老兄这话怎么说的,好歹我那主家也是官宦人家,不至于罢。” “嗐,如今可不是几十年前喽。”这人一仰脖,一杯酒下肚:“如今那徐家,知道哪个徐家吗?顾炎武的外甥,徐乾学兄弟的徐家!还有顾家、郭琇御史的郭家,还有几位据说是外省、京城的大人,都在这边买地。” “为甚?因为这地方发水,他便宜啊!” 醉醺醺的当地人笑道:“别说这几年不发水,就是发了水,受损的还是佃户,是没什么家底的小农民,人家高门大户怕什么。水退了又是一片好田。而朝廷补贴,自然也到人家手里。” 帐篷中,在烛光下,戴梓原原本本的将那些话学出来,最后才道:“触目惊心,可见靳河督所言不虚,那些人弹劾他,的确不是简单的观点分歧。” “……这帮人,简直不知所谓!”胤禔冷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一己之私,居然拿朝廷治水大计做筏子,就为了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戴梓等他话音落下,就问:“那阿哥,您打算原本上奏给皇上吗?如果您这么上奏,也可能受到攻击,当然了,最多是流言蜚语,会说您和明相……有所勾结。” “这不比别的事情。”胤禔将桌上的纸张拨到一旁,“汗阿玛派我来就是希望我带回实情,不是想听我说官话。还有,学士你想多了,此事不过是徐党和我舅舅……就算有流言,汗阿玛也会嗤之以鼻。” 只要没有涉及太子,康熙是不会多想的。这点把握,胤禔还是有的,是以,他并不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化装舞会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化装舞会 50瓶;承祜 45瓶;cissy、城府° 20瓶;家有懒猫、莉子、sky 10瓶;bae、一缕清欢、windlin、冬日饺子 5瓶;月娩、squidward_、当时只道是寻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第 64 章 () “儿臣派萨宾图协助戴梓前往当地调查, 结果就是这样, 其他因由,靳辅奏折中应该写明。”胤禔禀告道:“还有陈璜, 儿臣将他送到了清梵寺,也派了侍卫看守。” 康熙欣慰的看着长子,这孩子果然是稳重可托, 如今他也有十七岁了,娶妻成婚。康熙心想,等这两年再有战事,让他跟着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回来也可为他封爵。 总是拖着也不好。康熙虽然记着太皇太后当年说的话,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总是拖着给他封爵, 反而容易让人多想, 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一趟你差事办的不错。”康熙看着靳辅的奏疏, 微微叹气:“朕会召戴梓过来, 陈璜……先让他待在清梵寺罢。” 这个意思就是将陈璜交给胤禔了, 大阿哥领命, 按时按点的叫人关心陈璜。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陈璜有些郁结于心,在清梵寺还病了,所幸发现的早,从而保住了性命。 这是后话,现在康熙看着奏折, 又看了看站在下首的胤禔,忽然想听听长子的看法。毕竟,胤禔办了这个差事,前情后果也算清楚,也算半个当事人了。 “胤禔,你怎么看待这些人的。”康熙笑问:“比如靳辅、比如郭琇,比如……明珠。” 胤禔开口就让康熙吃了一惊:“回汗阿玛,以儿子浅见,既然之前有御史弹劾靳辅党附明珠,如果他们所说的是靳辅为了朝中无人掣肘从而给明珠送礼。 那么朝廷若是处置明珠、靳辅,也该处置郭琇、徐乾学等人,谁让他们在下游有大量土地。” “瓜田李下,大家都不干净。将国家治河大计当成自己谋利的玩意儿,这种人简直该千刀万剐!” 胤禔眉头死死地皱着:“儿子见中运河修的挺好。其他人也就罢了,只是靳辅和陈璜,倘若现在真的将他们降罪革职,还是蛮可惜的。” 这几乎是明说“明珠跋扈擅权,靳辅就算送礼也是委曲求、情有可原,求皇上惜才。” 康熙忽然生出一点好奇,他非常直白的问了出口:“明珠是你亲舅舅,你就不怕朕处置他。比如,要了他的性命?” “汗阿玛……儿子还记得小时候舅舅带我明府花园。”胤禔撩起袍子跪下,声音哽咽道:“儿子不敢置喙您的决定。但求您看在舅舅多年来,也算兢兢业业为国效力的份儿上,饶他一条性命,求您了。” 康熙微叹,亲手将胤禔拉起来,道:“你不用替他担心,明珠是个什么人朕也清楚。你先去罢,去看看那个陈璜,你说得对,挺有才华的人,别浪费了。” 目送胤禔退出去,康熙想到,明珠这个人或许有擅权敛财的毛病,但是他绝对不会践踏底线。明珠从来都拉拢一堆文臣,什么时候见他将手伸到军中来。甚至和康王府联姻,都没见他和康王走的特别近。 明珠啊,那可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康熙想着还一笑,真要处死他,自己也挺舍不得的。不说胤禔,看在成德的份儿上,康熙也不会对明府下死手的。 再说这么多年以来,旗下大臣,就是鳌拜那种涉嫌谋逆的,也不过是夺爵圈禁了事。康熙失笑,胤禔果然还年轻,又一心跟着自己这个父亲,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些。 不过心意被儿子依靠信赖,感觉还是挺好的。皇帝微笑着看着靳辅的奏折,笑容马上又收了回去,这个到底怎么办呢。要不要再次举行御前会议,叫各方都来说说,毕竟小于总督还是想治水的。 胤禔派巴特去清梵寺看着陈璜,巴特一向最让他放心。他自己则回到头所,看看小福晋最近过得怎么样,关心一下媳妇,然后拉着媳妇去看看额娘。 道琴的日子过得不错,除了跟着惠妃给皇太后问安之外,季兰也常来找她。两个人一起画画什么的,姑姐和弟妹相处的非常融洽和睦,前几天还给皇太后画了幅抱着猫的画,给太后哄得很高兴。 胤禔听秦吉了说的话,深觉“一技在手,行走不愁”,他家福晋厉害啊。这样就好,能在范围之内享受生活,这样日子才能过的舒服,才不会那么郁闷。 再说了等过两年他们出宫开府,那会忙的事情会更多,恐怕没有时间玩了。 二月末的最后几天,朝中对靳辅的攻讦达到了一个新**,包括漕运总督慕天颜等在内的诸多江南、黄淮地区的官员纷纷上书,攻击“靳辅无能,浪费公帑”,甚至有人暗示,应当杀掉靳辅以正视听。 而靳辅也不甘示弱,不止明珠和佛伦在京中替他说话,他自己也送上了第二封奏折,指出慕天颜、孙在丰等人都是黄淮下游两岸的豪强地主之家! 而治水为了衡量损失和赔偿,一直都会清丈隐占,这样会进一步削弱那些人的利益。靳辅在奏疏最后也写到,这才是自己引发“仇谤沸腾”的根本原因。 康熙面对这个情况,决定一件事一件事分开办,他先下旨叫靳辅回京当面和小于成龙总督再次面对面讨论治水的事情。皇太子旁听,而参与差事的皇长子也列席这场辩论。 包括佛伦、熊一潇等工部官员,和几位御史,还有两江总督董讷,南书房大臣如高士奇、朱彝尊等,以及当事人靳辅、于成龙在内开始,几十号大臣在御前吵的口水横飞。 小于成龙显得非常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说靳辅多年来劳而无功,而等康熙询问他要如何治河的时候,他居然扯出了理学,说什么“方法不足虑,人之当为干城!” 别说康熙,就连胤禔、胤礽兄弟俩对视一眼都觉得甚为荒谬,你于总督理学学的再好,治河还是要具体手段的。小于总督这不就是唱高调吗? 康熙就更泄气了,就这一句话他马上意识到,小于成龙根本不懂治河!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是仿效靳辅的办法,然后让幕僚来办,这老小子才是靠着专业幕僚治河的。 但靳辅在会上也显得咄咄逼人,更重要的是,康熙如今也希望靳辅稍微关注一下下游。但靳辅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继续搞中运河,他对和皇帝的观点冲突并不在意,依然固执己见。 而在几天的御前讨论尚未结束的时候,康熙又收到了奏折,来自于湖广巡抚张汧。这位张巡抚上书对皇帝说,如果靳辅不再做河督,请求皇帝将他派往湖广,张汧想请他去疏通漕运。 另外就是靳辅的中运河已经完成,这是靳辅的功劳。康熙捏着两份奏折,原本打算暂时将靳辅去职的念头又被压了下来,靳辅毕竟是个治河能臣,如今看朝中无人望其项背。 御前会议之后,未参与的各方大佬,如索额图、明珠,徐乾学等等,自然从各个渠道得知了消息,自然也各有举动。 就在康熙要下定决心的时候,在御前会议前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郭琇再次发了大招,这一次他联合陈紫芝公开上书,直指湖广巡抚张汧是受明珠指使,为靳辅开脱。 又说张汧在任上“莅任未久,黩货多端、“甚至汉口市肆招牌,亦指数派钱。”桩桩件件,倒也是证据确凿,看的康熙目瞪口呆,而且极为失望。 张汧这些年口碑很好,被称为是“居官勤敏,善理繁剧,驭属吏严而有恩,友诸弟,俸廉不以毫发私。”谁知道背地里在地方居然这样?!吏部这么多年来干什么吃的! 最后皇帝上谕中说道:“张汧贪婪,无人敢言。陈紫芝独能参劾,甚为可嘉。”下旨将张汧革职问罪,而靳辅、陈璜一事也暂且搁置了。 不成想,一审之下,张汧毫不推诿承认自己行贿,可他居然拿出了行贿的证据、记录,他是给明珠送了古玩字画不假,可大头的银子,他送给了徐乾学、陈廷敬,高士奇等人。 一时之间,“大家以为明珠肯定要倒台”没有立刻实现,“满朝汉官都被扫了进去”才是大大的笑话。而诡异的是,郭琇没有停止自己的弹劾,他似乎宁可让座师徐乾学跟着一起倒霉,也要把明珠拉下马。 郭琇再度上书对康熙劝谏“明珠把持权柄,在朝辅政、主持内阁前后长达二十年,对于官场堕落,明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余国柱、科尔坤等人,都唯明珠马首是瞻,简直是万马齐喑。”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也是实话,吏部这些年是明珠一系轮流坐庄,领导责任是推卸不了的。 如今满汉官员,朝廷上下都在盯着康熙,看他打算如何处置明珠和张汧的案子。而宫外,索额图等人也在密切关注。胤禔派都出宫,偷偷去了明府找揆方,揆方却表示他阿玛似乎半点不着急。 胤禔就奇怪了,他舅舅的心理素质真的那么好吗?或者说,他在等待什么呢? 大阿哥不清楚,明珠却知道,康熙的消息源应该现在才把一些消息传回来。 比如高士奇的各种姻亲关系,其中和徐家也是七扭八歪连得上的。再比如李光地对徐乾学的评价“谲诡奸诈”,又比如索额图、熊赐履和徐乾学的勾搭。还有,小于成龙对康熙密奏,说明珠和余国柱卖官。 而在康熙询问高士奇和朱彝尊的时候,高士奇说“人都怕死,所以不敢说。”朱彝尊却道“受贿有,卖官之言有些过了。” 明珠在花园里,和夫人听着小旦唱昆曲,享受着春日闲暇。他半点不着急的想到,等皇帝想好了这些,就会下决定。而算算日子,索额图这个笨蛋也该出手了。以索三老爷的耐心,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恐怕忍不住了。 果然,四月中旬,一位御史上书,说当年安王的女婿郭络罗·明尚不过因为二千余两银子就被判了斩监侯。如今这些朝廷官员,涉案银两何止万余,为了整肃纲纪,应当严惩。 看上去没问题的上书,可深究一下,这御史是新任文华殿大学士伊桑阿的门生。而伊桑阿是谁呢? 他娶了索额图的爱女乌云珠,他是索额图的女婿,也可以说,这是皇太子的姨夫…… 索额图他出手了,而且张口就想要了明珠的性命,而在头所正在安慰小福晋的胤禔,听说这个消息却哑然而笑。他知道舅舅在等待什么了,看来大局已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明府无虞。 “好啦,听我的,别哭了啊。”胤禔用热毛巾帮道琴敷眼睛,“你阿玛不会有事的,别怕。” 道琴抽抽噎噎,她就是觉得羞耻又害怕,刚成婚不到一年,没说给丈夫帮上什么忙,反而让他跟着蒙羞。她断断续续的说“外头都说要杀了舅舅和我阿玛。” 胤禔就让人退出去,轻轻亲了一下福晋的额头,然后看着小福晋惊讶的红眼睛,笑道:“这又不怪你,也不能怪你阿玛。至于杀人是万万不会的,那明尚是诈赌,国朝禁赌,他撞上了死线。 我舅舅是个什么人我清楚,岳父也只是被扫到了,这没关系。只要那日松和索伦图他们没事儿,再过十年,家中照样能兴起,不怕的啊。” “哇呜!”道琴没忍住哭的更大声了,她被胤禔哭笑不得的搂在怀里,一边哭一边念叨:“我觉得对不住你,让你跟着丢人了,呜呜。” “夫妻一体呀,再说了,那我舅舅更丢人。”胤禔笑道:“可他们丢人就丢人呗。我还是阿哥,你还是我媳妇,这个没变不就得了。” 胤禔没好意思说,对于他而言,一个体量过大的“明党”不是助力,反而是负资产。因为胤禔的年纪太小了,这永远是弱势,对于那些人老成精的大臣,他也没空整日和他们斗心眼。 如今明党被康熙亲手拆了个七零八落,伤筋动骨,但是没有伤到什么人的性命,这对胤禔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他能对皇位升起念头,根本上是因为他是皇帝年长的长子,而非他是明珠外甥。 不管其他人能不能想明白,胤禔自己都很清楚,所以,他轻轻拍着小福晋,在她耳边慢慢宽慰她,让她别往心里去。甚至他说“不信你去延禧宫,额娘只会待你更好。” 因为惠妃也会觉得,科尔坤纯粹是受了明珠拖累,既然是一党,那就得荣辱与共了,不带苛待人家女儿的。所以真的没什么可担忧,日后弟妹多了,这种事说不定更多呢。 这才算是让小福晋破涕为笑,不那么难过了。 康熙二十七年五月,皇帝下旨,明珠被去职、勒令其在家反省—没俩月他又成了内大臣。而科尔坤被削掉了吏部尚书衔儿,佛伦挨了处分,余国柱被赶回老家,张汧也被高举轻放革职回家。 至此,明党算是大体上被拆了,但表面上看起来伤筋动骨,实则实力还在。就在处置了明珠身边这些人后,明珠的外甥、胤禔的表兄傅拉塔因为居官谨慎,接替了弹劾靳辅的董讷,成为了两江总督; 佛伦被拟任山东巡抚;成德为国负伤,也从盛京归来。他不能回墨尔根了,康熙给了他一个二品正黄旗副都统,叫他管管旗下事物。而明珠的佐领给了揆叙,揆叙正式入职做了侍卫。 而涉及张汧案的高士奇和陈廷敬,因为康熙不想扩大化而没有提及,但徐乾学上书自请去职。他这一年被明珠搞得心力交瘁,明白自己抗不过这老头,还是早走早安生了。 眼看着靳辅和陈璜也要逃过一劫,小于成龙终于急了,在中运河将要开河的时候,搞出了一场大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珠舅舅和徐乾学的恩怨尚未结束,历史上,明珠就是垮台了还给徐乾学逼死了。小于也还没折腾完233333.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黑左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梦、九十八号、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晏丞 82瓶;墨城 80瓶;cs520789 50瓶;朱雀 45瓶;零露 35瓶;nswee190、雪、lavender、121212 20瓶;666 13瓶;苟日更、茜茜、灯灯灯灯、莹莹、琴、混混abc、bae 10瓶;宝宝狗、苏音音 5瓶;肖肖 2瓶;wandao、月娩、当时只道是寻常、山奈先生、毛绒绒的猫咪( ^w^)、squidward_、莲花爱探案、杨阔洛、丸子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5、第 65 章 () 小于总督的好胜心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按说做到他这个品级, 也该修身养性了。大家宁可装, 也都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比如明珠和索额图见面,不管心里多想把对方给生吃了, 脸上也都带着笑。 但小于成龙不是这样,这个人呢,也算是个好官。官声不错, 起码主政一方没有被说成是“官祸”。何况前头还有一个老于成龙大人,小于总督一门心思想要比肩前辈,做个名臣。 是以,如今被靳辅挡了道, 小于深觉颜面无存。愤愤然之下,他先是处置家务,将那些背着他在黄淮两岸买田的家人痛骂一顿, 立时逼着他们把田地卖掉。然后, 小于总督搞出了一个大新闻。 中运河启用是喜事, 更是大事, 因为靳辅还在京中, 君臣还在讨论关于治水的下一步方略。康熙为表重视, 派内阁学士凯音布、侍卫马武跟随皇长子前往中运河观看开航。 结果居然让人大吃一惊, 当日中运河上一望无垠,别说船,连个活人都没有! 凯音布和马武不知所措,胤禔站在岸上脸色难看,当即派人往下游严查, 漕船都哪里去了。 结果让人哭笑不得,这条中运河被漕运衙门下了禁止令,漕运总督慕天颜禁止漕船走中运河?! 胤禔脸色铁青,当时就请旨将慕天颜下狱,而就在马武带着侍卫赶去的时候,慕天颜却大声喊冤。他拿出了小于总督给他的书信,嘱咐他“毋要附辅”。就是千万别帮着靳辅和中运河…… 加上慕天颜因为漕运疏浚的事情,和靳辅早有旧怨,他和小于总督一拍即合。如今喊冤,也不过是彻底暴露,这事是两个人预谋的。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胤禔气呼呼的回到京城,将从总漕衙门弄出来的书信都交给了康熙,他真的想不明白,只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皇帝:“汗阿玛,您说他这是图什么啊?一品大员,也要怄气么?” “汗阿玛都告诫过儿子,作为皇子要自重自爱,不能举止过于轻佻。”胤禔语气里都是想不通:“他们也是读书人,怎么就这样呢?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 康熙笑叹:“你才多大,见过多少人。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小于成龙一门心思想作名臣,他这是魔怔了。人啊,一旦入了迷,也就不成样子。” 入迷、魔怔,可不就是这样! 胤禔长这么大,见到的都是要面子、要体面的人,中枢大臣极少有小于总督这样的。胤禔摇头,生活在很久很久之后的,那个叫安修的孩子,曾经以为每个历史中的人物都是理性人。 可现在看来,每个活在当下的人都是人,有血有肉、有悲喜苦痛,自然也有情绪化。在猜测他们行为逻辑的时候,不止要考虑“为什么”的合理性,也要考虑到或许就是一时意气。 最后,这件事以慕天颜被革职、赶出朝堂,小于总督被削去了太子少保,降级调任而告终。 这小半年的事情,仿佛一记耳光抽在了康熙脸上,他也看明白了:和自己观点冲突不要紧,可以谈。但是如果压根不会治水,那就是祸国害人了。 皇帝一声长叹,行吧,靳辅你带着陈璜该干嘛干嘛去,回河道衙门去好好治水…… 至此,由治水起头,中间搞垮了明珠一党的治水案,这才算告一段落。 眼看着又到了夏日,这是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的第一个夏天,唯一一个值得康熙关注的家事,就是小纯王富尔祜伦出孝了。 康熙下诏将侄儿叫入宫中,让他在宫里跟着阿哥们一起读书,虽然有了王爵,不过富尔祜伦才比胤祺大一个月,正该是读书的年纪。 如今进宫读书的宗室子弟就非常多了,比如简亲王雅布的长子雅尔江阿、比如康王家的,近枝宗室比如裕王的儿子保泰、恭王家的海善,如今还有富尔祜伦。 一大帮半大不大、身份相当的小子们凑在一起,听着简直是烧开水的鸣笛。反正老三胤祉和老四胤禛等闲不往懋勤殿那边去,因为太吵了。 年纪稍大的阿哥里,只有胤祺每日乐此不疲的往那跑,他挺乐意做个孩子王的。唯一不太美好的就是,这小子常常拉上胤禔一起。 起初,胤禔还没想明白为啥要拽着他,后来听富尔祜伦安慰他,大阿哥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担心,怕我因为舅舅“垮台”而悲痛? 才不咧,我一点都不悲痛! 可这话不能说。何况胤禔发现,最近胤礽在看自己的时候都正常了很多,最最惊悚的是,连索额图都正常多了。上次胤禔从中运河回来,在乾清宫门口遇上索额图,这老家伙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胤禔有点慌,不知道的还以为明珠要弥留了,纳兰家要阖府来个地府单程游! 难道你们就真的认为,明珠就算做了内大臣,以后都不被重要,就是明党没了。就是明府日后不必再顾忌了? 如今的人还真淳朴,胤禔独自溜达在畅春园的湖边,正好听见前方什么人的喧闹。 “你这是无理!” 他家老七胤祐,背对着自己站在湖边指着个太监,貌似在喝骂什么。 让胤禔更在意的是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太监,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敷衍笑意,似乎根本没把老七放在眼里。 “七弟!”胤禔喊了一嗓子,“这么好的天儿,七弟也出来逛?” 胤祐有些艰难的转过身,看见胤禔眼前一亮:“大哥!”语气有些委屈。 “怎么了这是,你是哪个?”胤禔站在胤祐身后,看着这个太监:“你是跟着七阿哥的太监吗?” “给大阿哥请安。”那太监赶紧跪下:“奴才是七阿哥身边的太监,回大阿哥的话,我们七阿哥有些误会,奴才在给七阿哥解释。” “不是!”老七马上反驳:“大哥,他骗你的。我最近总是丢东西,怀疑被他拿走了,他还敢当面敷衍。” “七爷说笑了。”这太监涎皮赖脸:“奴才可是一直伺候阿哥来着,怎么会看不住您的东西呢?说不定是阿哥爷您自个儿忘了……” “你!”胤祐气的脖子都红了。 胤禔却喝道:“行了!” 他先说胤祐:“老七,你是皇子,汗阿玛教过你没有,要自重身份!居然和个太监在湖边吵起来,你掉不掉价!” 胤祐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敢回嘴,委委屈屈的点头。那边太监却高兴的溢于言表,刚想开口,就听大阿哥继续道:“一个太监,你就把他扔慎刑司不就结了!” “来人,把这个玩意给我压到慎刑司去。就说他怠慢皇子,言行轻佻,甚为无礼!” 这下太监傻眼了,而胤祐的眼睛亮起来,惊讶的看着胤禔。大阿哥搂着七阿哥的肩膀,指着太监道:“这是个什东西,也配你和他多费口舌,要是叫汗阿玛知道,必定要教训你。” “以后再有人敢待你无礼,直接叫人将他拿下!”胤禔轻拍弟弟的肩膀:“知道了吗?” 胤祐用力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大哥!”他终于理解大哥说的自重的意思,胤祐心想,是自己着迷了,居然和太监吵起来,多丢人啊。 有了老七这档子事,胤禔终于想起,自己额娘膝下还挂名养着老八。不知道那小子过得如何?九阿哥、十阿哥也入学读书了,不晓得他们是不是已经接上了头。 胤禔和每个无业游民一样,在终于发现好玩的事情之后,他一溜烟跑去了小阿哥读书的地方:守株待弟。 说来也巧,老八被他抓了个正着,不知道是谁拉着谁,反正**十仨阿哥,逃课了。胤禔看见他们的时候,这三个活宝正在围着太平缸成一圈。 “是谁揪小爷的辫子!”圆乎乎的九阿哥愤怒的喊道。 老八胤禩一转头看见了胤禔:“大哥!” 贵妃的娇儿子十阿哥也冲过来:“大哥!”被胤禔一下抱在了怀里。 “你们干嘛呢?”胤禔抱着老十,借着身高优势一看,哟呵,这仨人居然在玩蚂蚁。 “你们仨逃课,不怕被抓啊?”胤禔看着老九:“胤禟,你也不怕你五哥抓你回去。” 胤禟毫不在乎:“五哥才不会抓我!大哥,你也不会抓我的叭。” “也不怕汗阿玛抽查功课?”胤禔笑道:“不过方才我看见了你们七哥,今儿什么日子,你们都跑出来玩。” 老八小声道:“汗阿玛带着太子见朝鲜、越南和琉球使臣呢。今儿不会有空查我们功课的,诶,哥,我有事告诉你!” 胤禔蹲下,胤禩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胤禔楞了一下,又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出去办差,查看中运河的时候,汗阿玛检查我的字。”胤禩道:“就在养心殿,我们就听见了。不止我,还有海善、富尔祜伦两位堂兄,都听见汗阿玛呵斥噶禄大人来着。” 胤禩说康熙某日呵斥噶禄,说他不知所谓。胤禔感觉有点古怪,内务府没听说再有什么事情,奶公为什么要挨骂呢?更奇怪的是,他回京之后,苏鲁和他见面,什么都没说。 就在胤禔觉得奇怪,打算关心一下的时候,早胤禔一步回京的容若给胤禔传信,让他来家中位于畅春园附近的自怡园。 “噶禄大人被皇上训斥,是我阿玛在后头撺掇,当然了,这事我也知道。” 如此的开门见山,胤禔看着他表兄清癯瘦削的脸,哑然之后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容若笑着让胤禔先坐,就在自怡园小亭子里,负责煮茶的只有沈宛。其他下人都退了出去,容若笑道:“因为索额图撺掇宗人府,想让你不封爵就出宫开府,让你灰溜溜的走。” “这事被我阿玛知道了。他觉得这个时候不好为你争,既然不能争,就只能示弱。”容若将茶碗递给胤禔,继续道:“然后他传信给噶禄总管,请他上书给皇上,在一个破地方给你寻了处府邸。” “……那会我在外头。”胤禔明白了:“汗阿玛觉得噶禄作为我奶公,被人吓唬一下就怂了,是不是?所以他那么生气。怪不得老八说,他听见汗阿玛训斥噶禄,说他不知所谓。” 康熙九年左右的时候,皇帝自己就下过旨意,皇子宗室到了年纪,宗人府要主动上书提醒皇帝封爵的事情。可如今,明珠倒台,宗人府不提封爵却只希望内务府给自己寻个破地方建府…… 还打算让胤禔光溜溜滚出紫禁城,康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合着你们觉得明珠垮台,就这么作践我儿子?脑子坏了是不是! 胤禔看着侃侃而谈的容若,忽然问道:“徐乾学回老家,你知道吧?” “知道啊。”容若笑道:“我还让人给他送了礼物,我知道他不缺,一点心意。好歹师生一场,他和我阿玛弄成这样……就算提前送奠仪了。” “啊?” 容若微微苦笑:“他徐家还有徐元文、徐秉义在朝,如果我阿玛不把他们都赶走,那就是无能,岂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他那一党。我当了他几十年儿子,太清楚了,这事还没完。” 看来北疆一年,生死之间,容若真的看透、放下了很多事情。过去他可不会这么轻松的说这些事情,胤禔端起茶碗,他觉得很替表哥开心。 “阿哥,这次俄人和我们在雅克萨的战事应该告一段落了,墨尔根逐步重建,不出意外,北边回安定许多年。”成德的语气郑重起来:“这就意味着,皇上的目光会盯在西北。” “你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武就是富察氏那个,马齐、马武、李荣保兄弟。 小于总督的确搞出了这个智熄的操作,写信给慕天颜让他消极怠工不放漕运船去中运河…… 我是对他这个死疯劲儿无**可说。 我们男主的机会就要来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莲花爱探案、月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修云潇潇 150瓶;笨喵咪、手机与水相克 50瓶;drear 40瓶;瓶梓 39瓶;然也也然 38瓶;凌洱 25瓶;特美丽的梅花、魔法少女卞卞卞、桃夭 20瓶;薄荷猹、bae、秦华流溯 10瓶;雪舞血影 7瓶;亭亭山上松 5瓶;最爱妮妮的奇奇 3瓶;起名字好难、gy 2瓶;安然、卡卡洛卡卡卡卡、丸子酱、清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第 66 章 () 胤禔捧着热茶, 看沈宛坐在廊下, 他就问道:“你们俩这是……好上了?中正怎么说?” “相处看看。”成德态度稳定,比之过去真是从容太多, “我阿玛不会允许她进门,我也没打算让大家都不痛快。心照不宣,各过各的日子, 不是挺好的。阿瞭只是说寻房子搬出渌水亭,别的,他也没意见。” 也是,生死一大关都跨过去了, 这点私生活的事情,他舅舅也只能听之任之,不能管了。等日后有了孩子, 那也是纳兰家的孩子, 更轮不到别人插嘴。 “富格、富尔敦他们怎么样?”胤禔就道:“还有妞妞。我之前让都去看过他们, 说是还好。我记得富尔敦应该和中正年纪相仿, 要不要也去顺天府乡试试试看?” 容若摇摇头:“老样子。富格学问好身体不好, 富尔敦性子好, 读书就一般。妞妞这两年倒是好多了。他们有恩荫……我想想吧, 反正他们落地就是侍卫,不成还能去做笔帖式,也不尽然非得下科场取功名。” “我年轻的时候总想争口气,”容若笑笑:“如今到了自己的儿子,反而没那么高的心气了。他们要么身子骨不成, 要么资质并不如揆叙揆方……”他含笑摇头,真的轻松放下,不在纠结那些事情。 胤禔忽然笑道:“皇上要是看见你现在的状态,搞不好会嫉妒的。” “哈哈哈,子清也这么说。” 容若一回京,曹寅就去看过他,两个人聊了很多。胤禔不会知道,他们俩还谈到了他。成德看着表弟英俊的侧脸,想到曹寅随口说的“想起在宫中大阿哥对太子总是让一步,诶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处境也挺像的?” 也不是不被父亲喜爱,只是下头有嫡出的弟弟,作为庶出长兄,多多少少都要让步。 要孝悌、要有长兄风度,还得顾忌物议。曹寅那天喝茶好像都喝醉了似的,最后嘀咕道“我能苦尽甘来,大阿哥的日子,有的熬喽。”他已经答应过继侄子了,家里总算太平下来了。 他的话给了容若一个新的思考方向,如果像他父亲明珠说的,“大阿哥为什么不行?” 那么,他的行,要怎么让康熙看见呢……要无害的,纯良的,让皇帝看见这个儿子的好。实际上康熙现在就知道长子很好,但这远远不够,这不足以让皇帝产生动摇太子地位的想法。 容若的思考终于滑向了一个本质问题“康熙皇上,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希望继承人在他身后做到什么事情?” 对于他这种真·八核十六线程大脑来说,想要捋清这个问题并不难,何况身边还有顾贞观、吴兆骞这样有学问的人。 很快,容若就在泗水亭秘密开始了一场谈论,关于“一个帝王会喜欢什么样的继业者?” 将问题更明确一些,就是“对于特别了解这个帝国的康熙皇上来说,他对储君会有哪些期待。”目前,尚未讨论出一个明确的结果。 骄阳似火,老话儿说,冬天特别冷,夏天就会特别热。 虽然自打有了畅春园之后,皇室的夏季避暑不用跑到承德那么老远,但夏天如果在阳光下射箭,也是非常不美好的事情。 胤禔将衣服半穿,将俩袖子绑在腰间,赤膊着拉开强弓。一时间,校场只能听到沉闷的打击声。提议过来射箭玩的老五,此刻拉着几个小兄弟在树下昏昏欲睡,头上还有太监给拿来的帐子遮阳。 三阿哥胤祉就在校场边上的书房里读书,享受着冰盆和井湃水果,他一边看书一边吃果子。旁边的胤禛一脸无语,也不怕蹭到书上。 “老四啊,你就是太拘泥了,人看书,又不是书看人。”胤祉在生活上有那么点享乐主义倾向,但胤禛就更细致整洁,身上下都简单大方。 从前胤禔也说过“我家四弟身上,连个多余线头都不会有。”胤禛的齐整是从内到外的,衣着还是小节,这也是个稳重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有点急。 “大哥!”富尔祜伦从校场外面进来,“大哥没去歇晌?小心中暑气。” 纯王去世三年之后,同龄的小纯王和胤祺站在一块,一看就比胤祺成熟多了。胤禔放下弓,看着树下呼呼大睡的胤祺,和整个人开始抽条长个的富尔祜伦,微微叹气,没爹的儿子早当家。 “自己回去也没意思,不如射两只箭。”胤禔叫人将弓箭收好,拉着堂弟回到了树下。 如今皇子、皇侄里,只有胤禔一个已婚人士,康熙做决定的时候难免容易忘了“儿子已经结婚了。”所以他下旨的时候只说让皇子们跟着来畅春园读书,也没提儿媳妇该如何。 等到皇帝意识到自己把小夫妻给拆开了的时候,他也不好特特下旨叫儿子把老婆接过来,只好安慰胤禔“在园子里好好读书,好好练武,帮朕瞧瞧你几个堂弟。” 富尔祜伦也知道这个,闻言一笑:“大哥便是将嫂子接过来,汗阿玛还能说什么。” “还是算了吧,那几个小的整日嗷嗷叫、到处跑,接她过来,到时候弄得束手束脚反而不好。”胤禔笑道:“对了,七婶身体还好么?前些日子,听太后妈妈说,叫太医去王府看看。” 小纯王叹口气,他额娘在他阿玛去世之后,身体就不成了。富尔祜伦微微摇头:“还是老样子,太医也看过,说是心有郁结。若是旁的,我加倍孝顺就是了,这件事,我能怎么办呢。” “……”胤禔拍拍他的肩膀,“七婶还没看见你娶妻生子,她一定会撑下去的。说不定见着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一高兴就都好了。” 富尔祜伦笑笑:“但愿罢。” 胤禔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有小太监跑过来,行礼道:“皇上传大阿哥去清溪书屋!” 清溪书屋里,兵部的官员都在,大学士和南书房几位大臣也在。胤禔一边行礼,心中有了计较,看来是出大事了。 康熙的表情非常奇怪,既得意,又努力自制让表情严肃起来。等胤禔起身,康熙就笑道:“保清还记得喀尔喀三部吗?就是那个札萨克图汗。” “儿子记得。”胤禔略一思索,道:“札萨克图汗成衮已经去世了,不是该他儿子沙喇当家吗?当时原本该成衮的兄长之子继位,他却径自自立为汗,还引发了许多争议。” 康熙笑声爽朗:“朕就说你还记得。当时土谢图汗还因为前汗之子和他怄气,这回,沙喇也没了!” 胤禔这才从兵部侍郎口中听了个完整,原来从去年开始札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的矛盾越来越厉害,沙喇这小子脑子根本没他父亲清楚。他居然和噶尔丹勾搭在了一起,准备对土谢图汗下手。 可土谢图汗得知了沙喇的动向,于是他先下手为强,联合罗布藏衮布拉布坦出兵一万,攻打札萨克图部。沙喇这个废物被土谢图汗给宰了! 而一直在背后的车臣汗也被卷了进来。噶尔丹的胃口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准噶尔部正好借着为盟友札萨克图汗复仇的旗号,悍然出兵喀尔喀。 “喀尔喀三家汗王和汗王继承人已经派人入京了!”康熙高兴的原因在这里:“请求我朝出兵,平定喀尔喀,驱逐准噶尔。” 这意味着帝国的触角终于深入了漠北蒙古,甚至可以逐步对他们进行有效的管制,将现在名义上的盟主变为实际权力上的“大可汗。” 胤禔的脸上不能自控的露出笑容,这也是他那个整体构想的第一步,即将实现了! “儿子请命,求汗阿玛在先锋中给儿子留一个位置!” 康熙指着他笑道:“你就是心急。兵者大事,不可轻忽,要等喀尔喀三汗王子弟入京,朝廷才有了名分。再有,要打仗也得有先头部队,兵部记录一下,朕打算让安王、简王前往苏尼特驻防。” 苏尼特在蒙古高原上,安亲王岳乐都六十多岁了,听说身体欠佳,让他去漠北驻防? 胤禔眨眨眼,看着满脸笑容的皇帝,后背窜上一阵凉意。敌情在前,安王不管是出于个人名誉考虑,还是为其他的东西,都只能硬着头皮去蒙古高原上拼老命。 康熙喜悦的看着自己的长子,去战场不必别的事情,头次去战场,康熙万万不会将一向疼爱的长子交给安王或者其他什么人。康熙已经打好了算盘,明年出兵的话,让裕亲王为正,让胤禔为副手。 在自己这个亲阿玛不亲征的情况下,没人比裕亲王福这个亲大爷更可靠了,到时候也可以给恭亲王一支部队,让他在侧面呼应主力。到时候胤禔也有机会将行军打仗里的事情都学一学。 虽然康熙自己致力于打击宗室亲王,但他也觉得,宗室里还是要有知兵的人在。那么,关于这个人选,谁能比得上胤禔呢? 日后就算自己不在了,他也能辅佐胤礽,让太子不至于临了手忙脚乱。康熙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太妙了,完是长治久安的想法。 调兵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很快,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富尔祜伦头一个按捺不住来到了皇帝面前:“汗阿玛,我阿玛在世的时候,就说自己虽有王位,却从来没有为您建功,心中过意不去。” “若是汗阿玛觉得子臣还堪造就,求汗阿玛给侄儿一个机会,聊以慰藉我父在天之灵。” 过去隆禧也说过这种话,很多年前,他拍着胸脯说“将来我为三哥打仗!” 言犹在耳,人却早就不在了,康熙看着弟弟的独苗,左思右想,最后也点头应允了。他决定,到时候把这孩子也交给裕亲王福,也不放他出战,让年轻人们都见见世面。 道琴穿着浅色的风信紫袍子,惠妃左看右看,对刘嬷嬷夸道:“你瞧,是不是这孩子穿这个颜色,和我穿一样好看?” “主子……”刘嬷嬷很无奈,您这究竟是夸大福晋,还是夸您自个儿啊。 “额娘现在也特别好看。”道琴笑道:“都说儿子像额娘,所以阿哥也是人人皆知的英俊体面啊。” 惠妃捂着嘴角:“瞧你这孩子,和胤禔待久了,学的一样口无遮拦。”直通通的夸婆母的颜值,一听这口气,真是和胤禔一样一样的。 她的宝贝儿子就自恋的表示过“我这么英俊都是多亏额娘。”是母亲的颜值够高,儿子才能长得好。惠妃还笑骂他,好不要脸的小子! 惠妃如今看一双小儿女,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稍稍美中不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给她生个孙子抱呢?惠妃还真没觉得儿媳嫉妒之类的,一看就知道,头所必定是胤禔说了算。 所以,她这个儿子,到底想什么呢? 这种焦虑感在听说朝廷可能发兵出征之后,简直让惠妃夜不安枕,让她想起前段日子明珠夫人入宫探望的时候。提起成德在墨尔根,“整日睡不好,不安生。” 成德好歹俩儿子呢,她家胤禔膝下空虚,惠妃左翻身、右翻身,终于捱到了白日有空,将胤禔抓到了延禧宫问话。 面对“我什么时候能抱孙”这个问题,胤禔龇牙笑道:“额娘,太皇太后丧事不到一年呢,纵然汗阿玛不会说什么,儿子也不好……” 惠妃恍然大悟,对呀,一辈子的名声也是大事。干什么非得叫人说,大阿哥一年都等不了,急急的抓着媳妇生孩子。 “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多说。” 母子自然是好说话,叔侄就未必那么好聊天了,比如索额图和长泰。 这位承恩公静极思动,也想借着这次出兵让自己的公爵,真“值钱”些。然而他想的挺美,真正掌握实权的索额图叔叔,却不打算帮他弄个机会。 索额图满嘴官腔“你都是承恩公了,便是要去军中,最好也让你弟弟去。”“家里人多,如你其他叔叔,心裕他们上次革职之后,也都等着这份机会,你也要争么?” 长泰就不明白,自己想上进,怎么好像妨碍族了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 ̄▽ ̄)~终于要放假了,希望大家小长假开心!(*^▽^*)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子 6个;19425232、210116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澪風 44瓶;青山遮不住 40瓶;洛伊尔 28瓶;陵無雙、taetae_ 20瓶;violetp 15瓶;七白 14瓶;竹子、桔子、26022953、兔肉不理人、shelly、魔法少女卞卞卞 10瓶;子非鱼 8瓶;玲珑望秋月、查志贤、子持莲华、默认窥屏、残虹之间 5瓶;浩家女人 4瓶;蓉蓉、殷苏 2瓶;23092241、squidward_、小元西西、卡卡洛卡卡卡卡、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第 67 章 () 胤礽睁开眼睛, 在昏暗中看着床帐上垂下来的荷包, 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这还是康熙告诉他的,养生要不疾不徐, 清晨起床不要着急,一定要好好养神。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歇得好?奴才请太子爷起身了。”崔太监跪在太子的窗前行礼, 后头跟着跪了一溜的太监宫女。捧热水的、捧毛巾的,预备传恭桶的,各司其职显得并不忙乱。 严格来说,不发脾气的皇太子真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如果都和秦吉了在这里,一定会如此感慨。因为大阿哥经常性的出人意表,在清早起床的时候偶尔还有起床气, 但是太子没有。 胤礽的日常是非常有条理, 甚至刻板的。起床, 漱口、梳头发, 打辫子, 换衣服, 将自己打点妥当之后, 胤礽就开始读书了。 康熙的真传,书必读百二十遍,胤礽在每日清晨会温习旧功课,背诵新功课。这几年他的时间不必这么赶了,早两年, 在康熙上朝之前,他还要赶去乾清宫,当面背给皇帝听。 等康熙点头可以过关,父子俩再一起用早膳,然后皇帝去上朝,太子继续读书习字。 如今胤礽出阁读书,时间上略宽松些,他就背好功课之后再吃点心,将路上的时间省下来多读书,多想些事。 太子的师傅们将在康熙御门听政之后赶过来,若是不需要出席御门听政,就会在辰时左右到毓庆宫报道。太子詹事府的詹事们如今也按时来毓庆宫,将皇帝点头许可交给太子的一些政务带过来。 东宫太子还没有独立监国或是处理什么朝政,他的工作勉强算是“见习”,看事情本身的资料和康熙的处理结果。在正式监国之前,康熙希望让太子对朝廷有个大体上的认识,免得到时生疏。 从前朝开始,詹事们通常会充当朝会、科道会议,每年两次刑部审决的记录者;朝廷要修书的时候,詹事们按惯例会在其中有一席之地,另外一些詹事在翰林院也有兼职。 这种布置,显然是让这些饱学之士在朝廷体制上帮助太子熟悉情况,而文字工作帮助太子陶冶性情。可说穿了不过是方位降低太子的危险性,否则怎么不见恢复汉唐旧制,为东宫设卫率。 胤礽在詹事们的协助下完成实习内容之后,用过午膳会开始歇晌,然后下午会开始拉弓射箭。如果康熙没有特别的事情叫太子过去,下午的大部分时间就都属于胤礽自己。 拉弓射箭也只是一会,随着胤礽年纪增长,他的骑射类课程大多都变成了步射。只有去景山的时候才能骑射,太子长大了,觉得在宫中长街骑马很丢脸。 通常,如果有人递牌子请见皇太子,都会选择午后。大部分时间中,不能通过正常公务渠道来访的,一般情况下只有索额图。 但今天很奇怪,索额图没有来,胤礽的亲舅舅长泰来了,这可是稀客。 “舅舅怎么来毓庆宫了?”胤礽有些意外,他没有嘲讽,是真的觉得奇怪。 长泰很不好意思,笑道:“殿下忘了,再过几日是老太太的寿辰……” “是啊,外祖母寿辰。”胤礽这才恍然大悟,想来舅母去探望姨母平妃,所以长泰才一起进宫递了牌子。 “其实还有件事。不知太子听说没有,等西北战事起来,皇上打算会派亲贵们出战呢。”长泰迟疑着说出了来意:“说起来,咱们赫舍里家,自从龙入关之后,都是文官了。” 胤礽明白了,他笑道:“舅舅是也想随军出征?这是好事啊!汗阿玛最喜欢旗下男儿奋勇,舅舅是打算让孤替你说句话?” “谢太子好意,只得您一句话,舅舅也知足了。”长泰显得很动情,“前儿老太太还抹眼泪,说这些年太子成人,长得愈发像仁孝皇后了,让人一见就……您瞧我,好端端说这些干什么。” 太子沉默一会,最终问道:“舅舅,我长得很像额娘么?叔姥爷也提过,可他没有仔细说。” “嗐,他都多大岁数了,还能记得娘娘的长相。”长泰笑道:“我和皇后一道长大,太子问我呀!太子和娘娘相像的地方啊,太子的眼睛和鼻子……” 这天胤礽过得很开心,长泰走后他还盯着铜镜看了好一会,仿佛能从自己身上,看到那个已经逝去多年的影子。 可皇储依然是皇储,胤礽在兴奋之后马上想到了长泰的来意,舅舅说“只想得太子一句话”。也就是说,他想做的事情,只有我说话才能做。 难道是他想干什么,却被叔姥爷给否了?胤礽失去了照镜子的兴致,长泰一贯小心谨慎,如今空有爵位而没有实差,这确实不好。 他上书请战,不知道汗阿玛能给什么差事……纳兰家的成德在墨尔根做了副都统,揆叙也做了侍卫,赫舍里家除了索额图其他人并不是很出挑。如果这次长泰舅舅能被汗阿玛看中,那倒也不错。 至于出战的消息传出去,这正合胤礽的意,康熙将这件事告诉太子,就是想让太子放出消息。这算是给其他人的一点小提示:储君的消息特别灵通,因为朕让他知道,储君与朕父子同心! 胤礽一下午的心情从平稳到兴奋,又变成了平常,皇太子挑出本通鉴翻看起来。他读书的时候坐的端正,在东宫这里,读书也不只是读书,而是他“仪式化”生活的一部分。 随着年纪增长,胤礽对皇帝不停的给自己增加礼仪规格的目的,也有了相当程度的理解。就像通鉴开篇说的“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自前朝以降,太子都没有了成规模的军队,那就只好通过“礼”来体现地位的不同,来震慑太子潜在的敌人和对手。 但是这个“礼”,真的有用吗?胤礽有些怀疑。唐朝的太子李承乾手握太宗的爱重和东宫卫率,不也没能拦住李泰对储位的觊觎之心。有时候,高规格的礼遇会不会刺激到别人…… 然而胤礽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汗阿玛可没把其他兄弟弄到毓庆宫和他同住。这不就意味着在汗阿玛心中,太子有且只有自己,其他人都是臣子。 比如前几天提到西北战事,汗阿玛就说打算派大阿哥出战,还叮嘱胤礽“宗室要有知兵的人,这样你才不会被人蒙蔽。否则将来朕百年之后,遇到战事,你光靠着外臣或者老亲王们?”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皇帝要扩大自己的消息来源,还要保障消息渠道的多样性。 想到康熙的话,胤礽的心气又平了不少,所谓名分早定。自己注定是君,大阿哥是臣,明珠一党的主要战斗力也被拆的七零八落。这样的大阿哥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日后还会有那么多弟弟长起来,胤礽心想,难道自己能将他们圈养起来,什么也不让他们做么? 光养着不干活,这种念头稍微冒一点头,就让胤礽开始皱眉:这样总觉得自己亏了。还不如像汗阿玛这样,就像汗阿玛对裕亲王、恭亲王,给他们机会出战,让他们也施展一下。 先用用看,不合用再说了。到时他们各有所长,得益的还不是自己么。 这么一想,太子感觉自己豁然开朗,而且宗室会不断更新换代,但自己这个太子、未来的皇帝却是铁打的,不会变的! 怪不得汗阿玛总是告诉自己,不必在意那些铁帽子王,他们顶多有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要站在高处,胤礽今日以高屋建瓴的姿态俯视,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独一无二之处。 晚膳之前,胤礽被康熙叫到了养心殿,真是不巧,胤禔也在。 康熙这是召来长子,给他和太子加强一下军事理论课程,胤礽有点小嫉妒……因为大阿哥理解的比他快。胤礽自己背地图也是一把好手,但漠北、漠南,整个蒙古高原并非简单的中原省份。 在这种轮廓式的地图上,胤禔怎么发现苏尼特和喀尔喀三部大致地点的?胤礽皱眉,听着大阿哥满嘴什么“数学方法”“计算定位”云云。 汗阿玛也连连点头,还说要让张诚、白晋那几个传教士再画一幅坤舆图。数学,行吧,胤礽心道自己的课程又要加上一样,需要多上点心。 太子看着康熙揽着大阿哥肩膀,指点他关于苏尼特驻防,关于过去太宗、世祖在位时,几次与蒙古各部的战争:包括行军路线等等内容。 有点酸……从来这种待遇都是自己的,胤礽心里琢磨,要是自己不在汗阿玛身边的时候,汗阿玛对待其他兄弟也和对自己一样么? “胤礽,你说呢?”康熙拉过太子,让两个儿子分别站在自己身边。 胤礽马上从走神里清醒过来:“汗阿玛说的是。汗阿玛,下午的时候,长泰舅舅去了毓庆宫,他似乎也有心想要从军。” “哦?”康熙笑道:“这倒是难得。他这几年只是做过佐领。这样罢,朕给他个都统做做,看看如何。倘若好,那么等出征的时候,可以让他跟着一道去。” “谢汗阿玛!”胤礽很开心,目光仿佛流水一般从胤禔身上划过。然而,胤禔还在认真的看地区,好像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谈话。 康熙对他的小心思并无察觉,他笑道:“朕打算让裕亲王、恭亲王分领两路大军,到时候胤禔去给你王伯做副将。富尔祜伦和其他宗室亲王分别跟着裕王和恭王……” 他说的滔滔不绝,胤礽的内心就涌上一个念头“汗阿玛就不怕自己的兄弟们领兵。”是自己太年轻,心还不够静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胤礽许久,直到他离开养心殿,大阿哥回了头所。等到他再次被伺候着躺在床上的时候,胤礽捧着书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汗阿玛是皇帝!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使用裕王、恭王,可以将铁帽子王爷们扔到一边,这并不是因为汗阿玛更看得开,而是因为他有更多的主动权。 胤礽还差一点点,就能摸到问题的本质“我的恐惧,是因为从根本上而言,我和胤禔没什么两样吗?”他这个储君,在朝廷中,也只有一个索额图会明确站在自己这边。 他扔下书本,拒绝再往下想,他很累,很想好好休息。有些问题让他太痛苦了,胤礽在下意识的回避,他在内心深处并没有做好“刮骨疗伤”,深入剖析皇帝和储君、父亲和儿子关系的准备。 胤礽无法面对的问题有几个,都和康熙有关:比如,他母亲仁孝皇后的死,是不是有人会觉得他克母呢?汗阿玛会怎么想…… 再比如,如果当年没有三藩之事,皇帝不需要即刻推一个储君来收拢天下之心,宣示正统。汗阿玛还会立他为储么?哪怕他的母亲去世了。 太子觉得一阵阵发冷,他头次觉得毓庆宫的床有些太宽了,他想有个人陪着自己,不用多会说话,只要安静的让他抱着就行了。 反正现在我还是太子,以后也会是太子,很多年很多年之后,我会成为皇帝。胤礽坠入梦中之前,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他舅舅的命运也是各种起伏……来自《一等公长泰考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窝是一株竹子 60瓶;猫君 50瓶;阿松 40瓶;泠泠七弦上、七白、泊然大河、loaono 20瓶;wj 18瓶;就是内个谁、海蓝宝lq、长乐未央、阿瑜、羽原大魔王、流虹霁月 10瓶;浩家女人、洛阳、猫阿喵、扬帆远航、甜果果、莫紫凝 5瓶;雨晴、最爱妮妮的奇奇 3瓶;喵小四 2瓶;月娩、青春梦了无痕、小桥流水、龙猫先森、当时只道是寻常、卡卡洛卡卡卡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8、第 68 章 () 安王、简王带兵去了苏尼特, 朝中想要借着这次战事升个爵的, 建功立业为自己增加话语权的,以及单纯想要打仗的, 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时之间,京城上下倒是很有奋勇争先的气氛,让康熙心中颇为满意。 胤禔却闲了下来, 本来嘛,目前也不用他去练兵,每日文书工作也有限。在重阳节前的秋日,胤禔就向康熙打报告, 说福晋嫁过来的时候,娘家给陪嫁了田庄,他想去瞧瞧。 “儿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田庄呢!”大阿哥笑的一脸纯良:“所以就想去瞧瞧, 听说还能挖苹果!所以来和汗阿玛请旨, 想去郊外走走。” 他这么一说, 倒是给康熙提了个醒, 皇帝震惊的看着儿子:“你说什么?挖苹果……” “是啊, 苹果不是土里长的吗?”胤禔继续一脸纯良, 假装没看见旁边忍俊不禁的梁九功, 和似乎一脸赞同的胤礽。 康熙看看胤禔,又看看深以为然的胤礽,最后叹气道:“你去罢,回来的时候告诉朕,苹果到底是怎么长的。”等胤禔退出去, 他就抓着胤礽,开始琢磨给太子上几堂农学课程。 “皇子们自幼长在宫中,从来没见过农事,不知晓倒也不奇怪。”经筵日讲上,陈廷敬如此说道:“皇上勿需忧虑,使太子及诸皇子接触农事即可。” 康熙颔首:“爱卿这是老成谋国之言,若不是大阿哥随口那么一说,朕还真没想到,诸皇子居然对世情毫无了解。” 这几日康熙在查阅诸皇子功课的时候,额外问了几句农事,结果真的不容乐观:老三杂学旁收,慎重的照本宣科,这居然还算好的;老四倒是坦诚自己懂得不多、不肯乱讲,老五干脆一脸茫然…… 老七、老八之后都是小阿哥,康熙干脆没问,问了也必然是失望。 这几个孩子都是年长皇子,可别弄得和司马衷一样,最后问“何不食肉糜?” 头所里,胤禔告诉道琴:“最近没啥事儿吧?小事交给陈嬷嬷,我带你去庄子上待两天。” “你去请旨了!”道琴惊讶的看着胤禔,随即捂着嘴又惊又喜:“你怎么和汗阿玛说的?” 胤禔如此这般的学给她听,逗得小福晋捂着肚子:“哎哟,汗阿玛一定想不到,大阿哥居然要挖苹果。” 道琴小时候跟着家人去庄子上,她是见过苹果树的,也知道苹果是树上长的。胤禔一脸不在乎,他要是不那么说,康熙能吃惊的马上放人吗?我这明明是三十六计之金蝉脱壳。 大阿哥其实准备了一个惊喜,不过看小福晋居然笑话他,胤禔愤愤然的想,就不告诉你。到时候吓你一跳! 科尔坤给女儿准备的庄子在京郊,和自家的地方挨着,为的是方便照顾。如今秋高气爽,许多宗室公侯的女眷都带着孩子来到庄子上走走,也有许多人家派管事来查看收成。 道琴借着马车跑起来的时候,帘子随着微风掀起的缝隙往外看,胤禔瞧她这样觉得真累。他哗啦一下将帘子打开:“亮亮堂堂的看,你要是喜欢,一会咱们到外头骑马!” “不,我是真想坐车,这样不累。”小福晋非常真挚的告诉胤禔,比起骑马,她是真心喜欢在车上坐着。“从前每次骑马,我都觉得骨头要颠散了,打猎好玩,但骑马没那么好玩。” 如今小福晋对他说话更坦诚,胤禔高兴又深以为然的点头:“其实我也觉得骑马太累,虽然自在,可是颠一天,总觉得人都颠傻了。” 但每次和康熙出去,皇帝都要求皇子们在马背上待着,不准坐车。胤禔脸上还得表现很高兴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内心在无声的呐喊“我想坐车!” 小福晋的田庄真不错,科尔坤当时为女儿着想,觉得没必要弄个纯粹产粮食的地方,难道大阿哥还能没饭吃么?所以这个庄子并不是“田”庄,严格来说是个果园。 红澄澄的大苹果挂在枝头,让人一见就觉得很欢喜,不过让道琴意外的,却是她二哥索伦图出现在了园子里。 “二哥!”道琴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你是来庄子上办事?” 索伦图笑道:“不止我,阿玛和额娘也来了,是阿哥传信说今日要来庄子上,让咱们家有机会聚一聚。” “阿哥!” 道琴激动看着胤禔,大阿哥拉起她的手:“你要是不笑话我,昨儿我就告诉你了,好了,快擦擦眼睛,带我见见岳父岳母啊。” 道琴母女见面自是激动,科尔坤也很动容,亲自对胤禔解释道:“那日松要当值,我让他媳妇带着牧克他们叔侄在家,就让索伦图在旁伺候了。” “这里不妨让福晋与岳母说话,我们可以到外头走走。”胤禔笑道:“我头回过来,听说这庄子是岳父亲自为福晋准备的,还请岳父不吝赐教。” 科尔坤的履历和明珠很像,明珠是家道中落,而科尔坤出身不显,两个人的崛起都是个人努力居多。换句话说,在他们冷静下来的情况下,自打康熙登基就在朝的老头子,猜皇帝的心思真是一猜一个准。 但他们不会逮谁和谁说这些,甚至连儿子都不行。还在关外后金的时代,弘毅公额亦都的次子屡立战功、性格桀骜,那个时候后金的礼制非常粗疏,汗王甚至觉得这是额亦都的次子性格率真。 但额亦都发现次子几次给诸王子脸色看之后,当机立断,在一次酒宴之后杀死了自己的次子。他的理由非常充分,就和汉朝金日磾杀子一样,“避免孽子祸害家门!” 而一个人如果读书历练有成,就会明白为什么隋朝杨智积只让儿子们读《论语》《孝经》,也不让他们出来交结宾客,最后保住了一家的富贵安然的道理。 父亲与儿子,现在和未来,承担家族的掌门人和家族的生力军,就是这么个关系。 科尔坤也是读过书,又在朝堂打滚几十年的人,说句托大的话,他是看着康熙从八岁长到了三十多岁。但科尔坤对自己的儿子们却没有耳提面命,因为他的看法和容若很像,儿子是那块料,稍加点拨即可。 倘若不是那块料,逼着他在朝堂上拼杀,说不定会毁掉他自己和家。天赋这东西是逼不出来的,明珠曾经私下和科尔坤说过“换成裕王、恭王在须弥座上坐着,未必如当今一样。” 但今天冲着女婿待自己女儿的心意,科尔坤还是想提点大阿哥两句,道琴是他的小女儿,牧克是老儿子。那日松和索伦图都天资平平,将来道琴的终身、牧克的前程,都要落在大阿哥身上。 “其实之前被革职,我一直担心阿哥,后来发现大阿哥一直在宫中该如何便如何,这才放心。”科尔坤笑言:“那几日那日松、索伦图就和热锅蚂蚁一样,半点都不稳重。” 后头的索伦图撇嘴,人家大阿哥又不是您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胤禔就笑道:“恩出于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岳父也是与我舅舅走的太近了。”他半点都不客气,脸上笑着,嘴上却道:“我曾经劝过舅舅,他不肯听,又有什么办法。人铁了心寻死,旁人是拦不住的。” 这话不好听,索伦图皱起眉,科尔坤却觉得这话说的不错。他笑道:“这话说得对,人鬼迷心窍的时候,也就没有理智可言了。劝是没用的,不如保自己。” “索伦图,你先去看看你额娘和妹妹。”科尔坤将儿子支走,然后才看向了胤禔。 “我是三十岁的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那时候苏克萨哈和鳌拜别苗头,当时我在内阁,想要劝苏克萨哈不要着急。”科尔坤回忆当年:“可他一门心思以为靠着皇上就能扳倒鳌拜,然后他就能取而代之,成为首辅大臣。” “后来的结果,我们都知道,苏克萨哈死了,鳌拜活到了最后一刻。” 胤禔看着他这位岳父,科尔坤意有所指,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大阿哥盯着枝头的大苹果,忽而笑道:“岳父想说,哪怕是皇上,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敢接茬就好,科尔坤对女婿的胆子了然,他笑道:“不,我是说,皇上这个人其实很好猜,前提是你得顺着他的思路。比如他处置明相,明相又成了内大臣。比如处置我,那日松和索伦图的前程还在。” “我不知道阿哥想要什么,或许我也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为了我自己的女儿,我都要提醒阿哥一句话。”科尔坤很郑重:“如果阿哥想做一件事,而这件事很重要,不妨将以己度人,设身处地的想想皇上的心情。” “不管是当年除掉鳌拜,还是后来跟着平三藩,还是收台,明相带着我们,都是这么做的。” “……多谢岳父指点。” 科尔坤苦笑:“算不上指点,一点心得罢了。那日松和索伦图还算勤勉,可让他们在朝廷上和人较量心眼,他们不成。我这点心得告诉他们,反倒会让他们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出色要替他们操心,孩子资质一般也要操心。父辈的经验是父亲的,毕竟不是自己的,胤禔还没有为人父,不过到也能略微体谅这种心情。 他没有大肆许愿,只是淡淡道:“都是自家人,日后兄弟们的前程,也不会落空的。” 这对翁婿也算相谈甚欢,那厢母女讨论的就更私人一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在科尔坤夫人这边,真是验证了十成。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各位,希望上学的有好成绩、上班的赚大钱。 放假几天可能更的晚,尽量在下午5点之前更,大家可以吃晚饭前后看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酱大包、2秋、nigh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凡眼 100瓶;aa 90瓶;陌上花如故 88瓶;绿松石 70瓶;陌未央、默默无言 50瓶;丸子酱 45瓶;自在飞花轻似梦 32瓶;蝴蝶雪鱼 30瓶;荠柯 29瓶;night、猫咪、zero、菲菲、一二、西鈅堇 20瓶;二少、期末不会挂、乖丫头、读者一枚、读读、cabriel、荔枝未熟、123木头人、风流囧斋主、风雪、船破还遇顶头风、玉生烟、阿骃法、家有懒猫、grandiflora、瑾夜笙华 10瓶;颖颖颖儿 8瓶;18841828、heiye、宏·d、流年不减风色、梦里不知身是客、萤火虫、未来在彼岸、青鸟、bae、shensi、秋天的毛球、猫阿喵 5瓶;a 4瓶;起名字好难、起名字好麻烦 3瓶;cherry雅 2瓶;最愛小星星、小元西西、沐清颜、万圣夜生日快乐、月娩、杨阔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第 69 章 () 庄园深处, 道琴倚在母亲怀里, 科尔坤夫人抚着女儿的肩头,笑她还如小儿女一样。 “女儿就是出嫁了, 也还是额娘的女儿呀。”道琴看着额娘没多大变化的脸,这才放心:“之前阿玛的事情……给女儿担心坏了。” “如今见面,知道彼此都好, 不就都好了。”夫人看着女儿红润的脸,拉着女儿温软细腻的手:“现在见你,知道你过得好,额娘才真的放心。” 道琴担心父母兄弟, 其实她的家人也担心她……主要是怕她被大阿哥迁怒。毕竟大阿哥还年轻,万一忍不住呵斥道琴,或者抱怨两句, 他们也怕自家女儿受不了。 可现在一看, 女儿在大阿哥身边反而过得更好了, 瞧瞧这满脸的欢快劲儿。一看就知道, 这孩子绝对没受气, 夫人心里念佛, 决定回去就到大觉寺给大阿哥和惠妃娘娘请两盏长明灯。 “额娘……”道琴拉长声音, “女儿有些话想问您。” “瞧你,都出嫁了还撒娇似的。”夫人搂着女儿,然后听道琴小声在耳边问了个问题。夫人很意外,女儿怎么想到这些了。她居然问“如果以后大阿哥对我不好了怎么办……” “女儿总是担心,万一很久之后, 阿哥和我不好了怎么办……女儿舍不得。” 夫人轻笑着叹息,出嫁了、长大了,开始想丈夫的事情了。她认真的看着女儿说:“你记得明相和夫人吗?小时候也见过的。如今明相和夫人也是一把年纪,不还是好好过日子呢。” “你记住额娘的话,不管是父母兄弟,还是夫妻之间,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夫人慢慢抚着女儿的脊背:“或许年轻的时候看的是颜色,可一二十年之后,靠的就是处出来的情谊。” “不止是女人看心意情分,男人也一样。我瞧着大阿哥将你的事情放在心里,你也要一样的将他的事放在心上,这就是心意。你阿玛也有妾侍,难道哪个在你阿玛心里越过额娘了?” 科尔坤夫人还有话没说,就算真的有旁的女人进府,那都无须忧虑:爱新觉罗还没有能扶正的侧福晋。除非男人是汗王,或者是皇帝,不过这种话是抬杠,没有参考价值。 作为皇帝指婚的嫡福晋来说,她女儿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养好身体,平安康健。到时候和大阿哥生个七郎八虎,儿女满堂。到时候其他女人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被科尔坤夫人拿来做例子的明珠正在书房里,和儿子成德一起考教孙子们的功课,结果就和容若说的一样:富尔敦才具一般,富格文章写的好,可身体不好。 “世事无两。”明珠看着孙子们离开的背影,如此感慨道。 容若一笑,他阿玛恢复正常之后,就沉迷在家里教孙子,还有就是抓着揆叙耳提面命。给揆叙搞得面如土色,一听阿玛叫他都头晕。 “你最近忙什么呢?”明珠盯着长子:“我听揆叙和揆方说,你把吴兆骞都弄到了渌水亭,神神秘秘的。” “……儿子请顾先生和吴先生参详点事情。”容若看着父亲,明珠从先帝那会就入仕,直到现在都三十多年了。容若顿了一下,然后就道:“阿玛,儿子有件事,想请教您。” 明珠做惊讶状:“你也有问题想问阿玛?我可得瞧瞧,太阳从哪边升起来了。” 挤兑儿子很有意思嘛……容若叹口气,问道:“阿玛,您说皇上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子呢?” 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尾,不过明珠何许人也,提问题的是他亲儿子,问题里的男人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康熙。内大臣明珠捋须一笑:“要和自己贴心贴意的儿子。” “那怎么可能呢?”容若不明白:“就算是父子,也不可能永远贴心贴意,永远和父亲保持一致罢。”特别是儿子长大之后,会有自己的利益需求和取舍,怎么可能父子永远同心。 明珠放下捋胡子的手,盯着长子一声长叹,幽幽的说:“你说这种话,阿玛也是会伤心的。” “……”容若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最后只好道:“阿玛,我和您说正经事呢。” “你这孩子聪颖机敏,怎么就不转弯呢。”明珠做痛心疾首状:“你在朝当差,难道事事都和皇上一条心么?谁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啊!诸葛亮说读书要观其大略,猜皇上的心意也是如此。” “什么是大略?”明珠掰饽饽说馅儿:“就说你阿玛我,为什么皇上不仅高举轻放,还把内大臣给了我?不就是因为索额图对我喊打喊杀,而皇上压根不想这样!” “除鳌拜是大略、平三藩是大略,收台湾、打罗刹人,打准噶尔这都是大略。”明珠道:“但是,更重要的是,压制宗室、压制旗下大臣,这在皇上心里更是大略。” 这回容若明白了,包括康熙很多矛盾的举措和手段,就都有了解释。他突然悟了:“所以,皇上绝对不乐见皇子们和宗室、强势大臣走的特别近。皇上希望皇子们明白,他们能够依靠的、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只有皇上一人。” “可算明白了。”明珠端起茶碗。 容若却道:“那大阿哥过去常来渌水亭……会不会让皇上觉得,他和咱们家。” “哟,我还以为你会说,让大阿哥恪守臣节呢。”明珠挤兑儿子挤兑爽了,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不许走亲戚吗?再说,咱们家什么情况?前头还有个太子挡着,大阿哥怕什么?” “皇上最近提拔了太子的舅舅长泰,又让大阿哥参与西征的事情,为的是什么?” 明珠笑道:“不过是想敲打索额图,但是不愿伤了太子的脸面。但,太子能明白这一点吗?如果不明白,皇上能容忍十几岁的太子,能容忍二十几岁,甚至三十几岁的太子还这样?” 老狐狸一语中的,而他聪明绝顶的好儿子举一反三,想到了太子的隐忧:“虽说皇上提拔了长泰,但如果太子和自己的舅舅,真的像皇上对佟佳氏一样……儿子觉得,皇上还是不会高兴。” 这就是皇家父子的矛盾,皇帝要的是太子“心意”,但在现实情况下,只要皇帝给太子超出规格的礼遇和影响力,围在太子身边的“自己人”就一定会出现。 他们的诉求和康熙肯定有冲突,一旦太子为了自己和自己人的利益和康熙发生冲突,皇帝一定无法忍受。他会觉得,这是太子对他苦心的不理解,是对他拳拳父爱的背叛和不孝! 但如果皇帝不给太子超出常规的待遇,太子就坐不稳,不受尊重,这也是康熙所不能容忍的。这种父子君臣的矛盾,是个无解的死结。 一旦有了芥蒂,矛盾就会越结越深,直到无法弥合。 容若喃喃自语:“还真是多亏有太子。”否则,这种矛盾的审视和要求,大阿哥就得首当其中受着,根本跑不了! 明珠毫无风度的嗤笑,决定要去和夫人说一下,给他们仨儿子都吃点猪心补补罢。都缺心眼似的,一点不像他。 胤禔带着小福晋在田庄住了一夜,待了两天,带着几大筐苹果回到了宫中。然后往皇帝太后,宫中主位和自己额娘,还有毓庆宫,几个弟弟那里都送了些。 康熙笑着问胤禔:“苹果是如何长出来的?” 胤禔不好意思的笑道:“回汗阿玛的话,是树上长的,儿子亲自爬上去摘的,这回知道了。” “朕打算在畅春园辟出一块地,试种新种子。等以后你们兄弟几个也得了园子,记得也辟出一块地,自己可以种,将来也可以教教孩子们。” 看胤禔似乎没明白,康熙笑道:“你都成婚了,再过几年有了孩子,自然也要有自己的府邸和园子。朕让人找了地方,先建府,然后再寻好地方修园子。嗯,离畅春园近些的地方。” “谢汗阿玛!” 头所里,道琴亲自去延禧宫送了苹果,“阿哥同媳妇的小心意,额娘尝个鲜。”然后回到头所,正在查问这两日宫中的事情,就听见了胤禔轻快的脚步声。 一听就知道他心情不错,道琴的心情也受到感染,愉快的笑着让赵顽收起行事历。“阿哥,有什么喜事吗?” 胤禔愉快的抱着小福晋笑起来:“我和你说,汗阿玛给咱们选地方建府了!” 这就意味着这两年,他们就能搬出去开府独个住,道琴得脸上也泛出喜色。比起在宫中两代长辈目光下生活,自然是搬出去自己开府掌家更自在。 “诶,那汗阿玛会给你封爵吗?”道琴反手搂着胤禔的腰,忽然想到:“要是如叔伯们的例子,早该给你封爵了,总不好让你就这么出宫开府啊。” 胤禔将脑袋搭在媳妇肩膀上,想了一会才道:“汗阿玛不会让我光着脑袋开府,不过直接恩封亲王,大概也是不可能了。” 要让胤禔自己说,若是明后年出战,他能立下战功,以功封爵更好些。哪怕是贝勒、郡王,功封都比恩封来的底气更足,也更让人心服。 随着朝廷各项体制的完善,宗室能有机会参战的人只会越来越少,机会难得,最好不要错过。 “就算汗阿玛没给你封爵,你也别难过。”道琴小声在胤禔耳边道:“毕竟有个太子在,咱们看以后,啊?” 小福晋温柔的安慰他,胤禔心里忍笑,他故意说:“要是我真的没被封爵,你出门交际,被人看不起怎么办!” 大阿哥声音低沉,带着难过。道琴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却被胤禔紧紧抱着,她的心揪疼,马上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是汗阿玛的长子,是大阿哥,汗阿玛对你多好呀。再说,就算不封爵,你也是我丈夫,没爵位难道咱们不过日子了!还说我,你这才叫胡思乱想呢!” “噗!”胤禔没忍住,松开手,看着小福晋着急的脸咯咯笑。然后又把小福晋搂在怀里,不管她使劲拍自己,笑道:“媳妇,你可真是个宝贝!” 来年开春,出战和封爵暂时没影,但胤禔得到了一个机会:康熙皇帝决定轻车简从南下视察河工,他留下太子监国,而皇子中只有皇长子随驾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八年这次南巡,康熙就带了老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茕汐、就是内个谁、向佐走向鼬拐、游手好闲妞、刘刘、月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叶落知秋 69瓶;城府° 50瓶;此间苦乐 40瓶;萤火虫 25瓶;我偏要这么做 20瓶;秘密迷蘼 12瓶;毎天看小说的猫、日久自生情、adjani.、莫非、linlin 10瓶;endless 7瓶;bae、婉若清风、嘟嘟猫、子持莲华、青子里、gy 5瓶;猫猫会有的 2瓶;月娩、倦狸、22699359、judit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0、第 70 章 () 这次南巡, 部随驾人员加在一起才三百多人, 康熙的态度很明确,力求简单。而且, 皇帝希望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个儿子练练手。 对太子,就是非正式的让他监国, 军国大事还是加急送到康熙眼前,太子坐纛体验一下;而对大阿哥,就是将他带在身边,让他跟着御前大臣学学安排差事、布置营盘, 学些细务。 康熙临走之前将太子叫道跟前,细细的叮嘱一番,又安排了总管太监顾问行“太子年幼, 也不好过问后宫事, 太后年纪大了, 你多看着点。” 思来想去, 康熙还是将索额图留在了京城, 太子监国需要有重臣压阵, 索额图的恶形恶状好歹能吓唬人。否则, 宗室铁帽子们如果趁着自己不在京,给太子添堵怎么办! 太子倒显得自信满满,他都满了十五岁,甘罗十二出使赵国、汗阿玛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干掉了鳌拜,监国而已, 一点都不难的! 这份“我长大了,汗阿玛让我监国”的幸福感让胤礽保持了很久的好心情,哪怕兄弟里只有大阿哥能随驾,都没能影响他。甚至他对长泰表示“汗阿玛说了,让大哥学习细务,这也是应当的。” 这次不仅长泰得以随驾,容若也被康熙揪了出来,还有南书房的朱彝尊和李光地。视察河务,内阁、南书房都要有人跟着,而胤禔他大表哥一直是康熙爱臣,养伤到如今,带着一起走也不奇怪。 胤禔照例叮嘱小福晋:“跟着额娘,或者请季兰过来,注意身体巴拉巴拉。” “我知道了,阿哥在外头才要小心,对了阿哥,皇贵妃近来身体不适,这事阿哥知道吗?” 皇贵妃佟佳氏自从老六和亲生女儿夭折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这几年断断续续一直病着。胤禔明白道琴的意思,他道:“虽然咱们是晚辈,但汗阿玛没有封后,咱也不必凑得太近。” “好,我都明白。” “这次那日松也会跟着去,我听说他现在归于班第手下。”胤禔笑道:“班第和我什么情分,寻个机会,让汗阿玛看见那日松的好处。还有索伦图,听说他打算做笔帖式,我让他去寻大表哥。” 舅子们的前程,自然有胤禔来操心,也不必着急,稳扎稳打就行。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被表弟人尽其用的容若,正在渌水亭见自己的儿女们,出门之前总要关心一下。富格和妞妞都在父亲跟前,这俩孩子一个身体不好,一个是唯一的女儿,容若总是格外关怀。 沈宛让仆役都退了出来,让他们父子安心说话,她自己在园子里打算问问沈瞭的功课,明年就是乡试,希望他一切顺利。 路过葡萄藤这里,光秃秃的枝条挡不住少年的身形,富尔敦正在葡萄藤里头躲着唉声叹气。 “大哥儿?”沈宛很意外,这位少爷怎么一脸委委屈屈的,好像在哪受气了。 富尔敦坐在葡萄藤下头,闻言赶紧揉揉脸起身:“沈姨,我……” “我听大爷说,大哥儿在外头交际了,是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情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家里也没有逼着上进,反而自己很有上进心。 父祖、叔叔们都是有学问的人,老师也是一时名士,沈宛觉得,富尔敦能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在外头遇上什么不好处的人了。 果不其然,少年的脸上都是无奈和委屈:“在外头人人都让我写词,说我阿玛被皇上说词作出色,虎父无犬子,我也该写好词。” “原来是这个,”沈宛嘲讽的笑笑:“明相没有被皇上处分之前,他们敢这么干?” 富尔敦摇头,过去人人笑着和他说话,便是宗室子弟,见面也是笑脸迎人。可现在……人情冷暖这种事,富尔敦也不是不懂,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挤兑来的这么快。 “哪怕是现在,外头那些人也就敢在这上头给你添堵,这都是小人,大哥儿不必放在心上。” 沈宛想少年人爱面子,她就告诉富尔敦:“倘若有人再让你写词,你就告诉他们,诗词不过小道,你父还编撰通志堂经解,在经学上下功夫。整日在诗词上瞎琢磨的,不过是浪荡子不务正业。” “……啊?”富尔敦诡异的看着这位沈姨,她的出身在明府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说诗词小道,不过是浪荡子的玩物,不只是说低了成德,而且也说低了她自己。 沈宛发现了少年的异色,有些话不好对富尔敦说,那些找青楼女子谈诗论词的人呢,不过是想从她们这样的人身上寻找一点“自我满足的优越感”,从道德和智力水平上都能得到居高临下的满足。 “她说的没错。”容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葡萄藤后头,他笑道:“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和阿玛说呢。” 他叫儿子出来,告诫道:“就和你沈姨说的,再有人让你写词,你就告诉他们,阿玛不许你在诗词上下功夫。” 老子的一个重要存在意义就是给儿子遮风挡雨背黑锅,容若安抚好了长子,让他自去寻弟妹。然后才对沈宛笑道:“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你也没和我谈诗论词,所以我才觉得,这个男人不错。”沈宛笑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出去要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会你看看还需不需要旁的。” “嗯。”容若看着长子已经足够高的背影:“富尔敦其实没比大阿哥小几岁,心思却还和个孩子一样。”他那个表弟,就绝对不会因为旁人挤兑自己而委屈,他会自己挤兑回去。 “……人和人不一样。何况大阿哥再受宠,上头还有个太子,我平常听你和顾先生他们提过。”沈宛道:“大哥儿却是真正家里的长孙。”不管外头人说明珠如何狡诈,在对待儿孙的问题上,明珠都堪称无可挑剔。 康熙二十八年正月十五刚过,康熙就下诏起銮,带着包括皇长子在内的一干人等,快马离开了京城。为了保障尽快视察河务,康熙特别下令地方官不准令百姓在道旁迎驾。 只是皇帝下诏也拦不住地方官十八般武艺,等皇帝来到沧州的时候,献县县令居然搞出了“嘉禾”:说是当地一老农偶然发现的,深觉是天降祥瑞,非人主不能得。 康熙看着面前这东西仔细端详,胤禔站在他身后踮起脚看了一眼,他觉得这玩意就是一株基因变异的禾苗。 大阿哥回忆起了未来如何解决粮食问题,实际上以清朝目前的体量人口,研究杂交没多大必要。就是数百年之后,杂交水稻也不是常用口粮,实际上真正解决粮食产量问题的关键,是化肥。 肥料和科学合理的播种理念,才是解决粮食问题的最重要途径,不过,眼前的嘉禾肯定不是什么奇异变异品种,就只是简单的突变了。 “你们觉得,这个东西是什么特殊的种子吗?”康熙转了两圈,忽然问道:“成德?” “回皇上话,应该不是……罢。”成德不是很懂这东西,他谨慎的表示,他个人是不太相信的。 另一个被点名的朱彝尊沉默一下,才回答:“皇上,臣以为这个……祥瑞,是百姓的一片心意,皇上体察这片心意,也就是了。”至于什么特殊种子,拉倒吧。 “李光地,你说呢?” “……臣以为,臣的看法和朱彝尊一样,这个皇上您收下心意就好。” 康熙一笑,而后道:“这次南巡,朕打算收集一些好种子,回京试种一下。之前在玉泉山下,朕开过一片稻田,只是产量不佳。朕想,大约是种子的问题,这次你们也都上心些。” “是。”几个人都退下,只留下胤禔和班第,还有传教士白晋在康熙跟前听命。 “你看出什么了?”康熙笑着,又想起了大阿哥的那个笑话,于是就笑道:“挖苹果难道还想出心得了?”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胤禔扭头:“儿子在庄子上见过苹果树了,还知道施肥呢!” “真难得,咱们大阿哥还知道施肥。”康熙失笑:“你说说,施肥重要,还是种子重要。” “……汗阿玛将儿子当成小傻子了。”胤禔表示抗议:“汗阿玛,儿子觉得,种子一定得是能发芽的好种子才行。可是种下去之后,就要看肥料好不好了。就像庄子上想要种苹果,也要按时按点的给树施肥,否则苹果都长不好。” “知道的还真不少。”皇帝打量他,故意说道:“那你知道肥料通常是什么东西吗?” “呃,汗阿玛,那东西不雅,儿子就不说了。”胤禔嘿嘿笑:“您不是知道嘛,那就不用儿子说了。反正,那东西挺重要的,但好像许多人不知道。” “农书也是书,只有读书人会想到读一读。此事要看地方官如何教化,倘若地方官自己都不懂,何谈教化。”康熙若有所思:“选种、施肥等事,如农政书,天工开物上都有记载,只是用的不多。” 这两本书编撰完成都在晚明,国家都要没了,自然也没心情搞什么农业建设,现在倒是再次提倡农学的好时候了。 康熙看向了白晋:“白先生,你们法兰西有农业方面的学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热心读者、溪暖、月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江湾 112瓶;熊要吃鱼 50瓶;蓝眼睛的中华白猫、我只爱小萌文o>_ 20瓶;冰箱上的dy、羽~遗落的悲伤 10瓶;热心读者 6瓶;东野君、阿楚、子持莲华 5瓶;似整如欹 3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小叶子、zhuzhu、月娩、杨阔洛、ellena、非雨卿桐、小星星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1、第 71 章 () 法兰西的农业一直到19世纪才有了长足进步, 实际上现代化肥工业也是在19世纪才在欧洲化工界有了飞跃性的突破。现在欧洲各国依然施行“轮耕”, 靠大自然给土地进行修复。 至于肥料? 不,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这世上还有肥料这种东西。欧洲人不仅对肥料非常陌生,他们甚至也不会选种,要知道, 中国人在很久之前,就懂得如何选留良种了。 白晋如实的讲述了法兰西目前的情况,并且在最后说道:“如果得到陛下您的恩准,我国的国王路易陛下, 非常希望您能将一些农业方面的书籍赠与他,并向您致以敬意。” 康熙很自然的允许了,而胤禔听说如今欧洲的农业情况, 深觉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个时候指望从外头得到一些这方面的科学支持, 恐怕是不可能了。 白晋和皇帝的话题从农业谈到了河工, 康熙这次带着传教士过来, 就是想让他们通过数学手段测量一下河务的相关数据, 以便他做出更准确的决策。 而且此次测量, 也可以让康熙本人对数学的实际应用有一个更准确的认识,然后皇帝会才会决定要不要给小儿子们加课。 百余里之外的宫中,小皇子们还不知道,自己眼看着就要被加课了。而他们的大哥非常无良的对此乐见其成,毕竟也算是储备生力军, 开阔眼界之后,心理上不会那么保守。 要说风气保守化真是致命,这个时候万斯同和徐乾学他们编撰明史,送到康熙跟前,志书中提到天文的时候,是这样说的“西洋之说,既不背于古,而有验于天。” 别扯什么祖宗家法,要验证,要看实际。这个态度和清末那种食古不化、顽固到死,简直是两个物种。可见随着时间推移,保守主义对于社会、民众心态的潜移默化和摧毁。 康熙从沧州离开,一路往山东去,皇帝驻跸在河道总督衙门,准备视察河务。而在那之前,胤禔被赋予了第一个任务:负责安排康熙祭祀泰山。这并非封禅,也不登山,只是遥祭而已。 典礼准备上并不需要特别麻烦,而且随行的南书房、内阁大臣都是熟手,胤禔需要做的是熟悉办差的流程和关键点:比如细节上要注意,比如大致的典礼内情需要有了解,这样才不会被骗。 “大阿哥很仔细,事必躬亲的筹办典礼,而且不耻下问。”李光地在康熙询问进城的时候,如此说道。李安溪心里明白,皇帝不管嘴上怎么严格要求儿子,心里还是喜欢旁人夸皇子两句。 果然,康熙眉开眼笑:“这孩子性子疏阔,过去带着他弟弟们瞎闹,朕还担心他第一次办差处理不好。如今看来,果然娶妻之后更进益,稳妥多了。” 看吧,天底下的老爹都是这样的,等胤禔到了康熙跟前,皇帝就换了口气:“嗯,这次你差事办的不错,不过凡事也不可过于事必躬亲,若是将来朕让你带兵出征,难道你每个士卒都要记住么!” “要观大略,要懂得抓总。” 康熙说着说着有些担心:“朕看你对下头未免过于宽纵了。像这样的差事,自有大臣操持。你只需要最后检查一番即可,若是检查出来什么毛病,自然有具体的负责人来负责。” “是,儿子明白了。”胤禔道:“只是这是汗阿玛头回给儿子派这样的差事,祭祀是大事,儿子也怕哪里有所疏漏,多看看,一旦哪有不对,也好立刻改过来,不耽误事。” “也还罢了。”皇帝挑剔一番,最后还是道:“办的还不错。还有件事也要你去,你和班第带人先到中运河,等朕祭祀结束,就往中运河去。”这是让胤禔去打个前站,提前准备一下。 就这样,大阿哥被皇帝指使的溜溜转,一直到皇帝来了中运河,在河道总督靳辅的陪同下视察。康熙让白晋等人用几何学和其他数学仪器测量河道,然后将结果同靳辅治水的结果相印证。 “别动别动,我这头晕呢。” 班第担心的看着胤禔:“大阿哥,你不要紧罢。” 胤禔死鱼状躺在马车里,这几天骑马给他骑的头晕眼花,趁着康熙去了中运河,胤禔就毫无形象的瘫在车里不动地方。 “别动我,我就不晕了。”胤禔做无力状,问道:“对了,你比我还大两岁,汗阿玛和你说过你的婚事没有?” “嘿嘿。”班第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去年过年的时候,皇上对我说了,想让我尚主。” “你不够兄弟啊!”胤禔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还有,我家姐妹里能招你为婿的……只有我大姐姐。” 班第脸都红了,他有点窘迫的点点头:“是,皇上说了,要将大格格下降给我。” “啧啧。”胤禔围着班第走了三圈,叹道:“我大姐姐可是美人,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你有福了小子!” “哈哈,阿哥以后要叫我姐夫了……”班第话音未落,就被胤禔突然袭击,抓他的痒痒。 “便宜你了!” 虽然胤禔对班第还是有点看傻女婿的心态,不过整体来说,季兰与其嫁给别人,真不如嫁给班第。这事还给了胤禔一个启示,如果他将来有个女儿,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哪怕女儿要嫁给蒙古人,也要想法子挑个在京的蒙古勋贵子弟,这样比较放心呀。否则他千娇百宠,疼爱十几二十年的女儿,啪叽一下子嫁的老远,胤禔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不过我是傻了吗?胤禔一拍脑袋,他哪来的女儿……影子都没有呢,现在就开始担心了。 中运河的修筑让黄淮的水患压力减轻了很多,靳辅和陈璜的功劳不容抹杀,康熙给陈璜赐了官,又给靳辅加了工部尚书衔。 而且这对君臣如今也没什么观点中途,靳辅也开始琢磨在下游疏浚治河的事情了。靳辅陪同康熙一路从中运河来到了清河,君臣站在河堤上聊起了小于成龙。 “之前,小于成龙还给臣写了信。”靳辅笑道:“臣原本以为是小于大人不服气,写来挑战的。” “难道不是?”康熙也觉得小于成龙那是不甘心,写信来挑衅。 靳辅道:“回禀皇上,实际上小于大人写信过来,是道歉的。” 那信写的诚意满满,小于成龙非常认真的检讨了自己的小心眼、不懂事和猪油蒙心。在信中将自己骂的狗血淋头,还表示自己会认真学习靳辅的先进治河经验,再也不犯蠢了。 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靳辅在治河的固执之外,是个蛮好说话的人。小于低头服软,又诚挚的道歉,靳辅不忍心,就把这事告诉了康熙。变相的替他求个情,说小于知道错了。 “……靳卿啊,你可真是个心软的人。”康熙无奈的笑:“不过,小于那个人,要说他佯装道歉,故意让你心软求情,朕看他也不会有这个心机。” 连靳辅这个苦主都不在乎了,康熙倒也可以抬抬手,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朕离开山东之后,就要往江淮那里去了,这下游疏浚,治河之事,朕都交给你。”康熙语重心长:“治河,是百年大计,爱卿不要辜负朕意。” “臣,领命!”靳辅也安心多了,只要皇帝稳住心意,他就不怕别人在背后捅刀。 康熙这次南巡简直像打仗一样,从京城到河北,然后到山东。等离开山东河督衙门,康熙就下令一路向南,去了扬州。 自打康熙二十三年皇帝南巡之后,已经有五年了,时隔这么久皇帝再次驻跸江南,下旨减免江南积欠的税款,而且一行三百余人不准烦扰地方。 松江百姓为康熙建碑祈寿,而扬州、江宁士绅百姓送上土特产给皇帝,聊表心意。反正就是那一套,胤禔百无聊赖的骑在马上看着,就觉得真是朝廷套路深。 这玩意肯定不是康熙自己安排的,皇帝要脸,何况这玩意自己策划还有什么意思。必定是当地地方官操持的,康熙不准烦扰地方,但是士绅百姓主动,那就不是烦恼,那叫心意。 啧啧,大阿哥冷眼旁观,这几日康熙驻跸苏州的地方就没消停过,人来人往不停的给皇帝送东西。你瞧,老百姓的心意,皇帝能拒绝吗? 那必须不能。否则皇帝不就成了“枉顾民意”的君主,一门心思想留个好名声的康熙不会这么干的。所以这就成了地方官的业绩,都是他们教化有方,这才让本地民风如此淳朴。 可大阿哥觉着,面对这种“淳朴民风”,康熙的心情其实很糟。毕竟他都能看出来这是地方官的手笔,康熙没理由看不出来,他只会觉得自己被人给耍了。 三月初春,江南老饕们也琢磨着拼死吃河豚,如今正是尝鲜的好时候。成德收到了当地士绅的邀请,准备去韩园桃花坞赴宴。 “你们俩要去吗?”成德临走之前还问他:“反正现在没差事,想去就和皇上说一声,去蹭饭吃也没什么。” “不去,你陪着那帮人酸去罢。”胤禔百无聊赖的和班第坐在一起,即将成为郎舅之亲的两个少年都是一样的表情“好无聊啊。” 胤禔心里有数,他本人不愿意和那些文人打交道,康熙也未必乐见他和文人走的太近。省着将来皇帝敲打他,胤禔目送大表哥离开,心道我自己压根不往前凑,不就结了。 人不能什么便宜都想占,胤禔靠在门柱,忽然道:“我说,要不咱俩去楼外楼走走?春天这边应该有不少好吃的。” “你什么时候也会琢磨吃了,”班第想了一下:“我今天不当值,都听你的。” “你要吃什么啊?如今鲥鱼还不是最好的时候。”一个男声突然问道。 胤禔随口回答:“试试河豚嘛。” “……” 班第一跃而起:“给皇上请安。”康熙就在胤禔身后,旁边还跟着太子的舅舅长泰。 康熙摆手叫他起来,目光却依然震惊的看着长子:“吃河豚?你怎么不去吃龙肝凤胆!” 胤禔一脸郁卒,他就随口一说,又被皇帝抓了个正着。他急于换个话题,发现皇帝穿着便服,而且配饰很简单,好像想出门。 “汗阿玛您要出去啊?儿子给您护驾!” “你少东遮西掩,”康熙苦口婆心:“你怎么如此不让朕放心。你是皇子,还是大阿哥,要稳重一些。而且这也不是稳不稳重的问题,你哪怕为了朕着想,作为儿子,也不能去吃河豚!” “父母在,儿女要更加保重自己,这才能尽孝。你可好,张嘴就要去吃河豚,你怎么对什么都好奇,好奇就要去试试。” 他直把胤禔念叨的头晕眼花,最后才意犹未尽道:“好了,你和班第都回去换衣服,跟朕出门走走。” 如蒙大赦啊,胤禔行礼告退,一溜烟就跟班第跑走了。留下皇帝摇头,真是让人不省心,幸亏自己听见了,否则这孩子还真得拉上班第吃河豚去。 “大阿哥是个直率人,少年人好奇罢了。”长泰在旁劝道:“您说了不准,阿哥也不会跑去试试的。” “这倒是,朕要是说什么事情不行,不能做,这孩子还是很听话的。”康熙一笑,看着长泰就想到了胤礽,“太子在京,不知道是否顺利。”送来的奏折都说好,虽然知道太子要走出这一步,但老父亲还是心有不安。 留在眼前的不省心能被抓到,遥远的京城里,不省心就不好被抓了。太子从文华殿回到了毓庆宫,他身边的副总管郑太监就凑了过来:“太子爷,奴才给您备好了马,您想去景山走走吗?” “无趣。”胤礽摆手:“再说,汗阿玛不在京中,孤更该严于律己。倘若常常出宫,等汗阿玛回来,难免显得孤不务正业,借着汗阿玛不在家贪玩似的。” 这么说也对,郑太监眼珠子一转:“那不妨叫您几个哈哈珠子过来?让他们陪您说说话也是好的。”其实郑太监想说,毓庆宫正当年的漂亮宫女也不是没有,让太子纾解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康熙毕竟没给太子安排女人,他要是给太子弄内宠,皇上回来说他带坏了太子,能活剐了他! 可哈哈珠子就不一样了,那都是陪着太子读书的人,几个男孩子长相都是清秀俊美,叫进来旁人也说不出什么。郑太监心中暗笑,宫里风气还算好,可京中南风盛行不止一两日了,要是太子想要……嗯,了无痕迹,皆大欢喜嘛。 想到几个哈哈珠子,的确让胤礽心情好了一点,他刚刚告诉崔太监可以叫他们进来,就听外头有人通报:“索相和简亲王,康亲王,还有安王府八阿哥塞楞额来了。” 塞楞额是岳乐活着的儿子里最年长的,事实上的长子。太子有些意外,这些人怎么一块来了,必定是有大事,胤礽赶紧来到了正厅里。 索额图脸色很不好看,安王岳乐从苏尼特回来之后就病了,这个月开始病的起不了身。岳乐自己管着宗人府,如今病的不成了,他最年长的儿子塞楞额于情于理都应该来毓庆宫说一声。 可康王、简王这两个人也非要凑热闹,索三老爷皱眉,他们八成想给太子施压,让太子给出恩典,比如亲自过府探望。 “奴才等想着,不如太子您过府探望一下,毕竟安王是宗室长辈,这次也是花甲之年为国出兵放马,太子探望一下,也显示您对宗室的爱护之意。” 胤礽下意识觉得不对,但又觉得答应也没什么,抬头却见索额图在疯狂给他使眼色。太子就道:“索相有话说?” “回禀太子,此事您该上书皇上,安王是宗室长辈,若真有不好,也该由皇上赐下恩典。” 索额图拂拂袖子,压根没看简王、康王,哂笑:“至于过府探望。安王是为国出兵,如果哪个宗室将军为国出兵,太子爷都要去探望,那太子爷倒不必做正经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索三老爷有他的用处。欧洲的科技树是偶然的爆发式发展23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ntblanc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酱大包、墨铭奇妙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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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旗主的势力强大,所以皇帝除了自己上三旗的人马,其他旗下大臣是不敢大用的。这也导致了清初的一个奇景,那些有名的、皇帝的亲信大臣不是两黄旗,就是正蓝旗、正白旗出身。 所以皇帝想要八旗归心、大权独揽,就必须扶持宗室小旗主对抗铁帽子大旗主,然后自己抓住上三旗,往下五旗掺沙子。 但这法子有个隐患:如果皇帝长命自然无甚好说,一切在强势皇帝的控制之下。可如果皇帝软弱,或者年幼,就难免为他人作嫁衣裳。 后来顺治皇帝英年早逝,康熙年幼登基,期间虽然二代铁帽子王们也陆续凋零,但如安王这样的,果然趁着皇权的空窗期攫取了相当的威望和权力。 等康熙长大成人,尤其是有了一个太子之后,康熙就不选择宗室藩王,而选择自己的儿子充当这么一个“皇帝之下的权力者”的角色。 也就是说,哪怕诸皇子尚未封爵,只要有太子,太子就可以填补皇帝的一切权力缝隙。他甚至只需要待在毓庆宫,就名正言顺的获得朝廷上汉臣的认同“这是皇帝唯一的继承人”。 康熙可以对宗室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用扶持一些宗室去对抗另一些,他可以依靠、使用自己的儿子。只要他想,完可以撇开宗室,逐步依靠一套已经延绵千余年的体制来统治这个帝国。 而现在心理上并没能完适应新时代的大旗主们,内心深处依然想要将太子这块大石头搬开。挑拨皇帝父子,然后他们取而代之,想要和从前一样,而不是做一个空有其名的议政王大臣。 对于和宗室在某种意义上很像的索额图,有些话就不能和太子说的那么明白,把话说透了,他又何以自处。而太子是否能想明白,想明白之后又要怎么做,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和手段了。 苏州城里,康熙还不知晓京中发生的情况,他带着胤禔和班第,身边还跟着李光地和朱彝尊,穿着便服,前后跟着同样便装的侍卫护军,低调的在苏州城中溜达。 自前朝万历末年开始,延绵数十年的饥荒兵乱已经平息,江南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只要有个平和的环境,很快就能恢复生产。 市井之间倒也安静,像康熙这种前后几十号人分散并不显眼,而身边十几个人的配置,也算是富贵人家的标配。一行人溜达着,就听胤禔的肚子叫了一声。 “……”从康熙到班第都看向胤禔,大阿哥丝毫不脸红,表示“我真的饿了。” 恰好旁边有个小吃摊子,胤禔的眼睛看了过去,嘴上道:“阿,阿爹,皇上还不差饿兵呢。” “吃吧吃吧。”康熙笑着摇头,带着他们坐在了长凳上。 “小爷说的是,咱们康熙皇上还不差饿兵,看小爷的年纪,半大小子吃垮老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能吃是福。” 这烧豆腐摊子的老板是个挺活泛的人,一见一行十几号人过来,赶紧和伙计动手,都给准备好了吃食。“哎哟,这位老爷,这两位都是您儿子罢。”老板看着胤禔和班第,一边放碗一边笑问。 康熙也笑道:“这是我女婿,这个是我儿子。” “哎哟,老爷好福气啊!”老板将烧豆腐和面饼端上来,恭维道:“都是多俊的好小伙子哦。” 虽然摆明了是恭维,但康熙还是挺开心的,本来嘛,他也觉得自己儿子女婿都不错。但为了不让年轻人骄傲,康熙是不会承认的,他维持着平淡的表情,微微颌首。 康熙慢慢用勺子舀出豆腐尝尝,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当地特产:“这个时节正该吃鲥鱼罢。” 李光地是福建人,朱彝尊却是江南本地人,他笑道:“东翁,鲥鱼还有再等两个月呢,初夏时分才能等到鲥鱼应季。” 康熙有些遗憾,旁边的小摊老板却对朱彝尊道:“这位爷,听口音您是本地人哦,今年啊,就是留在苏州也未必吃的到鲥鱼的。” “这话怎么说?”朱彝尊有些意外:“不是初夏渔船入江才能捕到鲥鱼么?” “今年,咱们金巡抚说请皇上多留些日子。巡抚衙门早早的传下令来,等下月末头茬鲥鱼捕上来,就要给皇上送去喽。” “……皇上不是说,不准劳民。”朱彝尊看着康熙的脸色,小心问道:“金巡抚这也……我多年未归,他堂堂巡抚在皇上眼睛底下,也敢弄鬼?” “嗐,这都是衙门在皇上来之前就说了的,再者,如今一茬一茬给皇上送东西,这都是巡抚衙门操办的。哎呀,这也是巡抚的孝心,没什么可说的。” 康熙的脸色彻底阴下来,胤禔三口并两口将豆腐吃下肚,笑道:“老板,是巡抚折腾着给自己贴金罢,毕竟,到时候说出口,这都是他的功劳嘛,教化有方,呵呵。” “赏他,咱们走。”康熙起身就走,胤禔让侍卫掏出银子打赏,自己径自跟了上去。 康熙刚走出几步就停下,吩咐胤禔道:“你带着朱先生去打听打听,看看巡抚衙门是不是有这个话,也不要冤枉了金鋐。” “儿子这就去。” 皇帝御驾驻跸的地方,一等公长泰正在写信,遇上事情,他能商量的还是只有叔叔索额图。他在信中写道,皇上行动都带着大阿哥,且安排他负责祭祀典礼、负责皇帝安、负责安排细务。 皇太子尚且在读书学习,监国都只是坐纛,但皇长子已经接触差事政务,随之而来的就是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扩大人脉,这让长泰略有不安。 还有一件事,他在信中对索额图写到,皇上提起大阿哥已经娶妻成人,不知何时才会给太子择妻,这件大事,还要叔叔想些法子,早日促成。 虽然在父亲眼中,孩子总是孩子,但在更多人眼里,只有娶妻生子才意味着一个男人走向成熟。长泰放下笔,吹干墨迹,将书信收好交给了自家的家奴,送回京城。 康熙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原本要视察水师,然后去江宁,最后返京。但因为出了金鋐这件事,皇帝又在苏州留了一日,等待胤禔的调查结果。 巡抚金鋐还以为这是康熙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他已经连续三年考评卓异,这次再伺候好了皇上,说不定自己也能入阁拜相,以后人人称呼一声“金中堂”了! 做梦还没醒,金鋐就等来了康熙皇帝对他的“关怀呵护”:巡抚金鋐有罪,按律削职遣戍。他被流放了,而在山东被康熙很是夸奖一番的兖州知府张鹏翮,成为了新任巡抚。 胤禔带兵将金鋐家,从巡抚衙门“请出来”,然后令差役立刻将金鋐捆起来,带上镣铐,押送至流放地。 大阿哥带着贴身侍卫奇里坐在正堂,其他人都守在门外,金家的管家跪在胤禔跟前,小声道:“我家老爷请将幼女献给大阿哥,在阿哥朝夕侍奉,求大阿哥收留。” 这就是皇帝的权力,他不发现则以,只要发现,就可以立刻处理封疆大吏。胤禔对金家的哭嚎声并无触动,但这个管家所言,却帮助胤禔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平素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书香门第,何等矜贵,一朝家庭败落,也就成了个物件,可以随意送出来。 少年皇子的脸上带着微笑,最后笑出了声,金管家心里一松,说不定少年人血气方刚,能答应呢!金家和老爷有救了。他也努力挤出笑脸,抬起头却听少年的声音如金石一般。 “贵府当我是什么人?送什么人过来,我就要笑纳?”堂堂皇子,哪有这么不值钱,当他没见过世面……胤禔嗤笑,叫人将此人拖下去,得了,金家又多了个罪名:当面行贿。 胤礽的书信是康熙来到江宁之后才收到的,上面写了皇太子的读书心得和书单,以及安王病重之事。 康熙先是检查了儿子的功课,还高兴的赋诗一首,而安王府的消息,被康熙扔在一旁,既然胤礽已经派了太医,索额图击退了两王,维护了太子的体面,那皇帝就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下旨。 “给汗阿玛请安。”胤禔回来缴旨,将金家所为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康熙厌恶的皱眉:“金家也算读书人家,金鋐平素朕看学问也还可以,不想一朝出事,家中行事如此下作。没有被此等小人所惑,你做的不错。” “这都是汗阿玛教导之功,”胤禔直截了当,“汗阿玛不是对儿子说过,有话尽管对您直接说,不要小里小气的隐瞒,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儿子要真有别的心思,直接对您说就是了,怎么能听这种人家的摆布。” “好,好!”康熙非常高兴,他一高兴,就要给儿子找点事干,多给机会历练嘛。 他就道:“朕要去观星台,白晋和李光地、朱彝尊,还有成德都要随驾。这件事你安排警戒,朕的安,可都交给你了。” “是!” “还有,月末就要返京,回京路上的一应警卫住宿,日程安排,也由你来负责。”康熙严肃的看着儿子:“可要好生办妥当,不能让外臣看笑话。” “儿子明白!不会辜负汗阿玛栽培。” 康熙看着儿子退出去,马上又叫成德过来:“容若,胤禔头回独当一面,朕怕他年轻有所疏漏,你在旁边帮他把把关,让他体体面面把差事办下来。” 这种细务不比问话跑腿,胤禔头次做这个,开个好头,圆圆满满才好。皇帝打定了主意,让成德帮忙把关,自己也要宽容,就算胤禔略有疏漏,自己也要鼓励他,教他总结经验,万不可苛责。 等康熙来到观星台的时候,刻意关注了一下左右警戒,观星台外围有弓箭手,各个主要方位和大门都有侍卫把守警戒。 在外头看的时候,并不显得非常紧张,但一走进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要紧之处都被守的严严实实。康熙心中赞许,就算是成德帮他,头回能安排成这样,就很难得了。 等到康熙在江宁检阅水师和旗兵的时候,格外给大阿哥出场的机会,也就不奇怪了。在场有人与有荣焉,比如年纪可以做胤禔父亲的容若表哥,也有人心怀善意,比如朱彝尊先生。 李光地和长泰都想到了远在京城的皇太子,李光地觉得皇帝恐怕是在给他自己和太子挖坑,而长泰盯着大阿哥,他发现了一件事,太子在跟前,康熙的确最关注太子,可太子不能永远呆在父皇眼前。 这可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是个很矛盾的人,他一边寄希望于新体制,依靠官员。令一方面,比如他嫌弃辛者库管领下人,比如他会给儿子们锻炼的机会,希望他们都能成才。 清初那种原始粗糙的气质和中期规整之后的那种希望,矛盾在他身上特别明显。 至于胤礽,对于他手段如何,最后是不是康熙真的对他失望了,这位皇太子对于自己的责任是不是跑偏了,请阅读《陈鹏年传》 顺便打个补丁,曹寅是康熙的人,一直都是,他在世的时候,关于立储就是看康熙的心意。 看他们之间的书信,康熙废太子之前,是提前主动和曹寅通过气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一支穿云箭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zz 40瓶;26409695 10瓶;小小 6瓶;bae 5瓶;沧歌行 2瓶;祥和安宁、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第 73 章 () 旗兵这个时候还没有很**, 实际上直到晚清太平天国时期, 地方上的地主团练武装才真正兴起。在此之前,旗兵一直都是战争主力。 所以现在看他们的战斗力以及演武, 还是可以入眼的,就算胤禔这样在康熙严抓、以及本人膂力过人的情况下,现在能拉开十一力的强弓。 而仅在江宁水师和驻扎的旗兵当中, 可以拉开十二力强弓的,就有近二十来号人。拉的开八力弓以上的有百余人,剩下的也都能有起码的膂力。 这个结果还是让康熙颇为满意的,特别是他儿子、他舅子、他的表弟都没丢人, 而他的侍卫如奇里、那日松等人也表现不错。皇帝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满足,在这方面,康熙妥妥也是个俗人。 而俗人老爹为了让自家儿子格外出彩, 就安排胤禔压轴, 十七岁的大阿哥身着白甲, 飞马入场。 皇长子快马疾奔, 张弓搭箭, 百步外三箭俱中红心。校场上一片叫好声, 康熙骑在马上, 满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皇帝或许是太高兴了,状态嗨的不行,居然指着校场高处的一只鸟:“胤禔,将那只鸟射下来给朕瞧瞧!”话音刚落,康熙自己就后悔了, 那只鸟起码在百五十步之外,这要是射不中,不是坑儿子丢人嘛。 他的目光落在成德身上,满脸都是“快说点什么,给朕和大阿哥一个台阶下!”成德还没开口,就听大阿哥一嗓子应下,然后就瞄准了那只鸟。 校场上数万人,此刻都屏住呼吸,而当事老爹康熙已经死死攥住了缰绳……只见胤禔电光火石之间撒手放箭,那只鸟儿应声而落。 “好!”康熙骑在马上抚掌大笑:“我儿有福之人!”校场上一片欢呼声,旁边有人凑趣,喊道:“巴图鲁!大阿哥是巴图鲁!” 胤禔却没觉得自己有福气,只觉得自己很无奈:康熙要回京了,说好了警戒工作交给他,但是皇帝突发奇想,要微服回京…… 这警戒工作就不好做了,胤禔仰天长叹,如果儿子遇上老子出幺蛾子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忍着。 康熙自己还是很讲究“君子不立危墙”“白龙鱼服”这种道理的,但这没能阻止他不折腾,这只让他叮嘱胤禔“别让护军侍卫离得太远,要注意安。” 大阿哥简直抓狂,您还知道要注意安啊!那就别微服嘛。 旁边成德和朱彝尊、李光地,甚至长泰都来劝谏过,看结果就知道完没用,胤禔干脆也懒得说了。他一门心思琢磨怎么保卫安,其他的,康熙爱折腾就折腾去罢。 因为皇帝要微服,所以銮驾是空的,但为了保密,胤禔还是命人假作皇帝在銮驾中,最大的证据就是白晋跟着銮驾走,只是走到通州的时候停下,然后康熙会与銮驾一道回京。 “汗阿玛,儿子会同长泰、成德一起,安排了一百护军散在前后负责安。”胤禔向康熙报告安排:“既然汗阿玛说想看看民情,那路上也不好住驿站,到时候只好委屈汗阿玛住客栈了。” 銮驾还需要做皇帝在其中的假象,这个人数安排倒还妥帖,康熙点头:“朕既然说交给你,那自然都让你负责。” 权责平衡,责任自然都是我的,权力在这种时候也是压力。胤禔真有点紧张,他头回干这个活,万一康熙在路上有个好歹,不论皇帝身份,就是冲着这么多年康熙对他的关爱,胤禔也过意不去。 所以大阿哥向成德取经,花了十二分心思在上头,总算是外松内紧,布置的安妥当。 一行人就这么上路了,也不走运河,之前康熙在钱塘江坐船就坐的很不耐烦,还是陆路更让人放心。从江宁出来一路向北,虽然走走停停,不过也在数日之后到达了苏、鲁交界之处。 离京的时候是正月,路上还有积雪,回来的时候眼看着都要到清明了,胤禔跟在康熙身后,一行人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走着。长泰和成德这对正副都统悄声聊起了旗务,朱彝尊和李光地也在讨论学术问题。 老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康熙走在路上还特地下马,跑到人家田垄边上转了转。他最近对种地有非常大的兴趣,而作为安负责人,胤禔也跟着走到了田地里。 许是因为前几天还下过雨,这土、这地啊,都是黑泥……胤禔觉得自己这双靴子可以不用要了。 “阿玛!” 康熙看的太入神,差点一头栽进黑泥巴里,旁边的胤禔果断捞住了他的胳膊,想把人拽了起来……结果泥巴太滑,父子俩双双摔进了土沟里。 “啊!主子,小爷!”梁九功大惊失色,仿佛天塌了一般冲了过来。后头跟着成德和长泰,李光地与朱彝尊提着袍角落在了最后。 “哈哈哈哈。”康熙却很开心似的,皇帝玩心大起,居然把自己手上的黑泥蹭到了儿子脸上,然后哈哈大笑。 这种行为太过分了! 胤禔想还手,可他不敢,怂了的大阿哥只好暗搓搓、不动声色的将手上泥巴蹭到了康熙的衣服上,聊做安慰。 虽然没受伤,不过皇帝和皇子弄成这样,也没法再走了,只好就近找个客栈暂且住下。 这小城虽然不大,不过作为两省通衢之地,麻雀虽小五脏俱。客栈伙计待客非常熟稔,迎面就招呼道:“老客来了!几位,我们百年老店,过去前朝张老相国入京赶考住过我们家的店,如今本朝陈廷敬、张英几位大学士也是住过我们店!” 胤禔听的直翻白眼,张英还勉强靠谱,那陈廷敬是山西人,他难道拐个大弯跑到江苏、山东这边住店?这年头居然也有夸张宣传这一套了。 租下整个客栈,店家给烧了水,跟着的太监各自伺候父子俩洗澡换衣服。从热水泡了一圈,泥巴洗干净,胤禔清清爽爽的出来,让秦吉了给他梳头发,然后跟康熙一起坐到了二楼隔间里,准备吃饭。 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不过是当地的新鲜菜蔬,配上些鸡肉、猪肉,偶尔也有牛肉,吃个清爽罢了。 他们正吃着,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说是当地衙门派人来查外客。胤禔一愣,他好奇道:“现在地方官这么小心了吗?” 康熙也不知道,皇帝也不是能控制天下所有的事情,他看向了几个大臣。而长泰和成德都没有地方经验,只有李光地和地方官打过交道。 “这件事,交给臣罢。”另一桌的李光地起身,笑道:“请您借几个侍卫给臣。” 康熙指着奇里和那日松,让他们带着人跟着去,胤禔满心好奇,也跟在后面去凑个热闹。 门口已经乱糟糟的,客栈老板求爷爷告奶奶,他家在此地开客栈也有许多年了,平日里该打点的没少打点,他抱拳道:“几位、几位差爷,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您说这突然查客人,我可怎么做生意啊。” 差役的态度倒也客气:“我们也不是特特跑来为难你,我们也没法子,你不知道吗?最近闹起了什么朱三太子,衙门里正在查呢!” 李光地的脚步停下了,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楼上的康熙,胤禔却在后头推了他一把,扬声笑道:“那你倒是不用查了,我们绝不可能是什么三太子,我们是朝廷命官。” “哦哦,对。”李光地感激的看了一眼胤禔,接着说道:“我们是朝廷命官,这几位还是京中侍卫,我们是奉皇命回京的。”说着那日松和奇里很配合的撩起袍子,露出了腰牌。 乾清门侍卫……几个差役有些信了,却又担心是假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李光地笑道:“不如让你们知县过来,都是同僚,有话也好说些。不才安溪李光地,忝为内阁学士,让贵县过府一叙,也不算辱没罢。” 胤禔佩服的看着李光地,轻轻巧巧就找好了理由,召来当事人问问究竟。这份周圆滑,不动声色,真是让人佩服。这样子让人想起了高士奇,虽然俩人不太和睦,但真的蛮像。 七品县令,虽然也为一方父母,但在李光地这种内阁学士面前,也只有点头哈腰赔笑的份儿。县令是坐轿来的,却在客栈大门数丈之外就下轿步行,以示尊重。 “下官拜见李学士。”县令刚要见礼,却被李光地给拦住了。 “不敢当,请贵县过来一叙,倒是光地轻浮了。不过兹事体大,还望贵县体谅。”李光地就问道:“皇上这次南巡就为了视察地方,怎么朱三太子之事,我奉皇上南巡的时候,没有听说呢?” 这隔间里除了李光地还有几个人,县令压根没敢抬头细看,更不敢问。官场就是这样,不该你知道的不要瞎打听,知道太多没好处。 县令垂着头小心回道:“学士不晓得么?就在月前,有伙山贼下山劫掠,还留下字条,说自己是朱三太子的人马。下官上报府道,因上官还未有示下,所以自己先查一查,也是对得起朝廷俸禄。” “贵县兢兢业业,倒让我汗颜了。”李光地肃然道:“不过还是要请教贵县,如果是山贼,难道很难捉到吗?” “是,苏北这地方紧挨着鲁南,山多、山沟也多,过去山东有响马,就纵横鲁、苏两地,要抓有些困难。”县令为难道:“是以,下官也只能小心查看,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查到了学士这里。” “都是为国效力,不必如此。”李光地小心的瞟了一眼康熙,发现皇帝沉着脸,看不出来什么心情。他只好继续和县令寒暄,然后将人送走了。 县令前脚一走,后脚长泰就道:“奴才以为,皇上应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不安。” “……你们说朱三太子真的还活着吗?”康熙沉默半晌,让侍卫们退出去,才开口道:“之前有杨起隆,现在怎么又冒出一个。” 李光地和朱彝尊都有些明哲保身,觉得这个问题不掺和才好。而长泰不是很懂,成德却给胤禔一个眼神。 “汗阿玛,儿子多句嘴,其实这也没什么。” “没什么?”康熙诡异的笑了一下:“你居然觉得这没什么!” 他的语气不佳,胤禔却没有害怕,反而笑道:“儿子的确觉得没什么,前些日子,儿子好奇李靖的兵法,读了两唐书,看到里面提到‘金刀之谶’,还有弥勒和白莲教一类,儿子以为这都是一丘之貉。” “假充前朝名声来造反,这也是常见事,自南北朝开始到隋唐,对金刀之谶不都是非常忌讳。”胤禔笑了一下:“可从来只有人妄想应谶,没听说谁家真应了金刀之谶。” “是啊皇上,大阿哥说得对。”长泰居然接着说道:“便如李家处置姓刘的,抓到杀了就是,您不必放在心上。” 康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自然也知道金刀典故,如今被胤禔这样点出来,居然有些振聋发聩的意思。他看着儿子,脸上虽然严肃,嘴上却道:“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也算你没白读书,不过还是想的不周,还要历练。朱先生,光地,你们说呢。” “臣以为,大阿哥所言甚是。”朱彝尊干脆也直截了当道:“若是顶着这个名头造反,抓到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朝廷这样果断,百姓才不会疑惑动摇,若是朝廷额外动作太多,反而叫人多想。” “正是这个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人造反,按律治罪,皇上勿需忧心。”李光地也道:“如今国家安定,朝廷出兵放马也并不从民间抓壮丁,只要老百姓能安生过日子,举什么旗号造反都没用。” “几位说的都对。”成德末尾提醒道:“只是,皇上,您一路南巡,居然一点风声没听到,这不正常。余事尤可,此事还请皇上留心。” “好了,咱们就在此地住一晚,然后走官道。”康熙吩咐道:“也不要让銮驾去通州了,就在德州,等朕一起回京。” 京城里,皇太子却接到奏报,塞楞额满脸泪水却不敢放声:“太子爷,我阿玛去了,呜呜。” 安王岳乐,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刀之谶:说姓刘的必有天下,从北朝宇文魏开始,抓到一个杀一个。唐朝贞观年间,还有姓刘的因为在脖子上纹了一个“胜”字而被抓的。贞观十九年,刘道安造反。一直到唐末,还有刘姓造反,打着金刀旗号。 终唐朝,对姓刘的都很小心防范,不过也没见哪个姓刘的成功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魇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暗星之翼、小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六月 100瓶;颖子 30瓶;泪奔的桃花、特美丽的梅花、芩鸢、流虹霁月 10瓶;bae 5瓶;刑事诉讼法 3瓶;一棵樟树 2瓶;33830218、34755582、祥和安宁、杨亦相逢、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第 74 章 () 安王府已经挤满了人, 不说军功, 岳乐光是宗人府就执掌多年,在宗室当中的威望不是假的。几个在京的铁帽子和有爵位的宗室, 还有如裕亲王、恭亲王,小纯王富尔祜伦都亲自过来吊唁。 一帮宗王都在哀叹,念叨安亲王的功绩, 嘀咕如果不是远赴苏尼特,说不定老王爷还能撑段日子。说着说着就有人喊了一嗓子:“皇上南巡,可太子还在,难道东宫不能亲来吊唁王爷!安王连这个体面都不能有吗?” 说得对啊, 说的是。宗室们窃窃私语,裕亲王福脸色立变,下意识将侄子富尔祜伦拉到了身后, 而身边的恭亲王常宁却一脸的跃跃欲试, 那帮人闹着去毓庆宫, 他好像很想跟着凑热闹。 “你干什么!”福低声呵斥, 将常宁按在身边:“别乱动!” 宗王们乱乱哄哄, 吵着要去毓庆宫寻太子讨个说法的有之、哭着说安王一生为国操劳的有之, 常宁被哥哥按在身边, 小声嘀咕:“人家都去,难道咱们能不去吗?皇上回来也不会说什么的。” 裕王不敢置信的看着弟弟,那边康亲王已经扬声道:“裕亲王同我们一道吗?” “……”福觉得自己的嘴上好像挂了秤砣,足有千斤重,他张不开嘴。旁边的恭亲王不顾哥哥的眼神, 刚想说同去,就听外头有人通报,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到。 索额图是来传话的:“皇太子已经将此事快马奏报皇上,又去宁寿宫请了皇太后懿旨,安王暂且停灵,等皇上回京自有恩旨。” 得了,这样安排也算得体,何况康熙就要回京,大家可别瞎折腾了。裕亲王松了口气,等索额图一走,他马上带着弟弟和侄儿告辞了。 “富尔祜伦,你先回府罢,别让你额娘担心。” 福先安排侄子,富尔祜伦也很听话,给叔伯二人行礼之后,就带人先走了。福的目光这才看向常宁,恭亲王有点心虚,小心的陪着哥哥骑马回府。 “你可长点心!”兄弟俩并辔而行,福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三哥是什么样的人?那是皇上,这些年如此多的风波,哪一样没被他趟过去,你想干什么?” “你当然不着急。”常宁也不高兴了:“你是议政王,我呢?如今前头有二哥你,后头论宠爱还有富尔祜伦。我想干什么?我怕哪天侄子都成了议政王,我还屁差事都没有!” 哥俩弄了个不欢而散,之后数日,直到康熙回京,带着大阿哥和随行大臣驾临王府吊唁,裕王和恭王才一起出现在了公开场合。 胤禔尚未封爵,只是身着素服被康熙带在身边,和叔伯堂弟一起行礼。大阿哥看着康熙,皇帝看似哭的很伤心,满嘴“安王叔如何卓有劳绩”可就是不提安王系袭爵的事情。 马尔浑在旁边眼睛都要出火了,他早在康熙十六年就被岳乐请封为世子,可世子袭爵,也是需要皇帝有个准话的。比如当初纯王隆禧薨逝,康熙在纯王府临丧的时候,就马上宣布让富尔祜伦袭爵。 可轮到安王府,康熙就是拖着不说,哭完了岳乐,三十来岁的康熙就带着儿子和爱臣们回宫,至于谁来来袭爵……不好意思,皇上觉得,还是热孝过了再说罢。 “你不要多想。”康王杰书安慰马尔浑:“过了热孝下旨,也是了你的孝心。再说,你是早早请封的世子,难道皇上还能换人不成。” 马尔浑叹口气,他倒不怕换人,他怕康熙找茬断了他家的爵位承袭。鸡蛋碰不过石头,亲王抗不过皇帝,最近阖府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罢。 南巡回宫,康熙还是照旧先慰问了满宫上下,尤其是皇太后处,孝子康熙进上了江南特产,又说鲥鱼好吃,有机会要带着母后吃鲥鱼去。 然后就是太子,被叫皇帝来关怀了他的学业和这次非正式监国的心得,特别是关于宗室那部分。 之后就是检查其他子侄们的功课。至于胤禔,作为已婚人士,被皇父给予了几天假期,所谓小别胜新婚,康熙深觉自己真是对儿子们太体贴了。 胤禔非常感激这份体贴,可他回到头所的时候,福晋不在家。大清早的,道琴跟着惠妃去给太后问安,然后就去了延禧宫,婆媳俩应该正说话呢。 “……”大阿哥突然玻璃心碎了一地,他梦想中的,出差回来,媳妇给一个爱的拥抱压根没发生。人家都没在家里等着他。不开心了,胤禔换了衣服,一脸郁郁的坐在椅子上。 都给秦吉了使了个眼色:“劝劝呐。” “这怎么劝?”秦吉了也很无奈,他都不知道他们家爷为了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屋里一片沉默,直到胤禔吩咐:“派人去延禧宫瞧瞧,额娘和福晋在不在,若是福晋还没回来,我就过去。” 都松了口气,他刚要出去,就见陈嬷嬷进来了。 陈嬷嬷是来传话的:“阿哥爷,惠妃主子早传了话来,您今儿回来就好生歇着,也不必过去。惠妃主子带着福晋去皇贵妃那了,皇贵妃病的不好,太医们说怕是不成了。” 原来是这样啊,胤禔点点头,虽然还是不开心。弟弟们都被康熙叫过去检查功课,他今儿放假,估摸着季兰也带着格格们去皇贵妃那里了。 胤禔突然觉得住在宫里特别烦人,一点都不自在,他随意的找来了行事历和邸报,趴在炕上看了起来。这一看就差点到了中午,午膳之前,道琴终于回到了头所。 “阿哥回来了!”听说胤禔已经到了头所,道琴满脸笑容,对赵顽道:“你快去膳房,照我之前说的,要膳房预备阿哥喜欢的菜色。”赵顽自去了,秦吉了一直在门口迎候福晋。 他迎上来打千,然后低声道:“福晋,阿哥心情仿佛不好似的,奴才们也不敢问。” “这样吗?”道琴微微皱眉,带着丫鬟太监进入头所,直接来到了胤禔的书房里。 胤禔还是那个姿势,躺在炕上百无聊赖。几个月没见,小福晋看见他满心都是欢喜,她轻手轻脚的过来,轻轻拍他:“阿哥?” “哼!”胤禔气哼哼地翻了个身,反正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就是不理人。 道琴就奇怪了,怎么回来这么不高兴呢?在外面受气了、挨骂了,有人说什么让他吃心了?小福晋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很坏的场景,难道真的受气了,汗阿玛又没向着他? “阿哥到底怎么了?”道琴有些着急了:“哪里不痛快告诉我呀,你这样多让人担心!是在外头心情不好?谁招惹你了?” 一连串的问题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问出来,胤禔的心情却好了一点。他这会才觉得,方才自己真是矫情……不能和小福晋说实话,说“我想你了,发现你不在才不开心?” 不行,这也太丢人了。大阿哥懒洋洋的爬起来,靠在福晋身上,脑袋搁在人家肩膀上:“我没有怎么样,就是突然心情不好,听说额娘带着你去皇贵妃那了?”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福晋更误会了,道琴搂着丈夫,心里愈发肯定这必是在外头受了欺负,不让自己担心所以才不说实话的。道琴满心爱恋,语气轻松带着笑意,为了帮胤禔宽心。 她非常贴心的也跟着转移了话题,说道:“是呀,额娘带着我去了皇贵妃那里,我估摸着,这两天汗阿玛也会让皇子们都过去的。” “她真不成了?” “嗯。”道琴叹口气:“瘦成了一把骨头,前头我还和大姐姐奉太后祖母过去,太后看见皇贵妃这样还哭了,说怎么就这样了呢。” “小格格和老六去了之后,她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胤禔也觉得实在有点惨,坐了起来,让福晋靠在自己怀里:“在这宫里过日子,千万别苛待自己,按着自己的份例,该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心要宽些,否则时间一长,会憋出病来的。” 又开始安慰自己了,道琴这几个月真的很想念胤禔,身边突然就剩自己,别提多不自在了。她伸手摸摸胤禔的辫子,笑道:“心情好了?咱们用午膳去好不好,我早就让膳房预备了你爱吃的。” “走!” 小夫妻高高兴兴的吃饭,老夫老妻却愁云惨淡,康熙离了宁寿宫就跑来了承乾宫,为了探望生病的皇贵妃。 坐在表妹病榻边上,看着她一脸病容,康熙觉着自己心中冰凉。皇贵妃佟佳氏已经睡着了,他就低头看起了自己的手相,难道真的是自己命太硬,克妻? 不管是先头的仁孝皇后、孝昭皇后,还是现在的表妹,康熙都是实实在在想和她们好好过日子的。绝对没有想过“怎么这么烦人”这种念头,怎么三个都没留住呢? 康熙之前还想让两个舅舅佟国纲、佟国维去和俄罗斯人谈判,长久的扯皮之后,清国这边因为军事上的些微优势,逼迫俄罗斯人让步。双方决定,今年在尼布楚开始谈判。 可看着表妹的病势汹汹,康熙改了主意,就让大舅舅佟国纲去罢,还有礼部侍郎阿拉木也去,索额图和成德也跟着一起。小舅佟国维暂且留下,万一表妹有个什么不好,家里人总得齐些。 康熙揉着太阳穴,忍不住又问了自己一次,我真的克妻吗?还是说,我表妹应该做皇后,我没有封她,所以才病的这么重。 医学手段不管用的时候,人很自然的就开始想要求助于一些特殊办法,比如冲喜什么的。可还没等康熙下定决心—他怕万一真的再克皇后怎么办,九阿哥和十阿哥一起病了。 这俩孩子总在一起玩,还有老八,前两个已经病了,八阿哥胤禩也被抓着让太医好生检查一番。因为担心是什么小儿传染病,或者是痘症。 所幸并不是出花,康熙松了一口气,十阿哥的病也很快好转,可九阿哥胤禟却高烧不退、迟迟无法转醒。 不止宜妃哭的晕头转向,就是胤祺也唉声叹气,他们同母的十一阿哥胤禌才四岁,如今被看的死紧,不让他乱跑。 弟弟生病了,可胤祺还得读书,下午演武的时候,他就有点魂不守舍。胤祺也不小了,宫中的事情多少也听说了不少,大哥胤禔前头还有四个哥哥没留住,后来也有阿哥陆续夭折。 过去这些事听着像故事,如今轮到自己,胤祺才觉得,这一串夭折的孩子,多让人难过啊。 “犯愁九弟呢?” 胤祺今天发挥失常,三箭之中的两箭射偏了,还有一箭干脆直射到了胤禔的靶子上。大阿哥一看就知道他走神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了胤禟。 “太医院说没法子,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灌药都没用……”胤祺强打精神,苦笑道:“不瞒大哥说,平时我总觉得老九烦人,被额娘宠的脾气大,性子不好。可如今他一病,唉。” 一病才知道,到底是自家兄弟,胤禔明白。 他仔细想了一下才道:“太医院这么说,恐怕也的确没有办法了,可是最近不是有法兰西的人在吗?之前听说他们那边也有治病的药,不知道能不能对症。” 胤祺眼睛一亮,对啊,反正太医已经没办法了。哪怕死马当活马医呢,让西洋人试试,好歹多一点希望,总比眼睁睁瞧着小九没命好! “我去求汗阿玛!”胤祺扔下弓箭,都来不及和谙达打招呼,一溜烟就跑了。只留下胤禔站在原地苦笑,告诉谙达:“五阿哥有事求见汗阿玛,一会就回来。” 他刚说完,胤祺又跑了回来,拉上胤禔:“大哥和我一块去,我怕我一个人劝不动,快走!” 传教士们常驻畅春园,宫里的事情,他们不会知道。康熙忙的晕了头,皇贵妃和皇子都病重,之前担心是传染病。然后尼布楚谈判刻不容缓,康熙先得派出了大臣们,并传旨萨布素等将军,预备与俄人谈判。 所以,当胤祺拉着胤禔一起过来,提出“能否请几位西洋学者给九弟看病”的时候,康熙恍然大悟,不止儿子,也可以让他们给皇贵妃瞧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城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芩鸢、唐之栩 50瓶;小zz 20瓶;热心读者 10瓶;奈何已是末路 5瓶;有思无邪 2瓶;当时只道是寻常、小叶子、莲花爱探案、月娩、祥和安宁、try、elle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5、第 75 章 () “您忠诚的臣仆愿意为皇帝陛下效劳。” 白晋和张诚作为翻译随同前往尼布楚, 康熙叫来的是洪若翰, 皇帝交给他一个任务:去看看九皇子胤禟,判断一下他的病症, 看看用西洋的法子能否救他。 皇帝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成想这个举动大大伤害了太医院的玻璃心,太医们聚集在阿哥所, 开始同洪若翰扯皮。 康熙在前朝忙着交代信使,让他们及时将尼布楚的消息传回来。又翻开了新任左都御史郭琇、小于成龙的奏折,这俩人新官上任三把火,马上将火烧到了南书房。 说高士奇贪婪无度, 借着皇帝信任在老家纵容家人敛财。康熙翻看奏折,小于大概是听说了什么,又亲自去查, 所以得出了这个结论。但郭琇呢, 不排除他想替徐乾学出口恶气。 康熙继续翻看, 却见小于成龙的奏折最后, 还提到了徐乾学的兄弟、新任大学士徐元文。皇帝眉头紧蹙, 手中握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直到梁九功进来禀告:曹寅来了。 “朕南巡, 民间有朱三太子之事风传,可朕居然半点消息都没听到!”康熙对曹寅抱怨道:“苏州和江宁两织造,显见是废物,半点用没有!” 从小一起长大,曹寅太知道康熙的性格, 他特特的把自己找来抱怨,肯定是有事。 果然,康熙对发小抱怨的爽了,然后道:“年末你们兄弟正式出孝,朕打算让曹宣留在京中,伺候孙嬷嬷,他就补个侍卫正好。 子清啊,然后你就成婚,那个李姑娘已经回家备嫁了,她兄长李煦正在做畅春园总管。你们成婚之后,明年你就去做苏州织造……子清,像这次的事情,朕不想再发生了。” “请皇上放心。”曹寅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康熙还想说什么,梁九功又跑了进来:“皇上,太医们在阿哥所与洪若翰辩论,洪若翰迟迟不能给九阿哥诊治!” “……你,你让,”康熙想了一下,“让大阿哥过去,传朕的话,太医们退出去,他们治不好朕的儿子,还不准旁人去试试吗?” 坦白的说,这是信任,也是个不讨好的活儿。可皇帝下旨,胤禔还是得来,一进门他就听见老五扯着嗓子满嘴蒙语,正在大骂太医都是庸医、都是混账。 可一帮子太医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几张老脸都是一样的茫然,旁边的洪若翰一脸尴尬。这都是什么事儿,胤禔烦透了裹乱的太医,站在门口呵斥道:“汗阿玛口谕,让太医们都退出去,洪若翰给九阿哥诊治!” 人家皇长子可不止动口,还动手,直接叫太监们,把这群太医给“请出去”。屋里总算安静下来,胤禔和胤祺就看着洪若翰凑到了胤禟跟前,翻看了九阿哥的眼睑,然后让小太监帮手,又看了看老九的舌头。 简单看过之后,洪若翰扭头告诉胤禔哥俩:“两位尊敬的皇子,我可以给九皇子吃药,但有一件事,必须要配合放血。” 放血? 胤禔和胤祺面面相觑,其实中医里也有刺血的法子,往前看,那唐高宗不就是被刺血救回来的。只是人家那会“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元朝医官能做到二品。 可自前明开始,太医院医正只是五品官了,越来越没地位。所以搁太医院,谁敢给皇子皇孙玩这一手啊。所谓太医院的太平方子,也实在是逼出来的。 胤祺和胤禔嘀咕道:“要不,大哥,咱试试?万一有用呢?” “呃,汗阿玛既然将九弟交给你,那就听你的。”胤禔最后道:“你如果觉得放血对药效有帮助,那就放罢。不过,怎么放血啊?” 洪若翰先给老九吃了药,然后就在他的手指肚上刺了几针,叫小太监不停的使劲往外挤血。胤禔和胤祺一直守在阿哥所里,中间康熙命人过来问过数次,直到下午,胤禟开始有了知觉。 “疼疼疼!”九阿哥转醒,小太监再给他挤血的时候,他死活不干。最后还是胤祺跑过去按着他,指挥小太监最后一次把他十个手指头都挤了一边。 胤禟的脸上都是眼泪,嘟着嘴:“我要告诉额娘,五哥欺负我!大哥你看啊,五哥欺负我!” “你又打不过他,你咬他。”胤禔看他有了精神,就对洪若翰道:“洪先生,请您今日就留在侍卫处凑合一夜,若是九阿哥没事,明日您再回去。” “都听皇子的安排。” “老五,和我一块走吗?”胤祺摇头,胤禔就道:“那你就留一留,让太医进来,九弟要是饿了,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谢谢大哥。”胤祺很诚挚,今儿他大哥一直陪着留了一整天呢。 胤禔摆摆手:“没事儿就好,我还得回去给汗阿玛复命,先走了。” 康熙正在乾清宫查问胤礽的功课,又让他读些奏折,最近因为宗王的事情,他又给太子寻了满文老师。其实就是让此人给太子讲讲过去的宗室典故。 “汗阿玛,这是僖郡王、勤郡王的奏折。”胤礽捧着奏折,看了一下说道:“他们一起上折子,请为安王岳乐上谥,还有就是请汗阿玛下旨,确定一下马尔浑袭爵的事。” 僖郡王经希、勤郡王蕴端都是岳乐之子,当年马尔浑封世子之后,这两个嫡出弟弟也陆续都被封成了郡王。一门三王,何等荣耀。 康熙接过这本奏折,笑道:“你看怎么办?” “儿子以为应当驳了。”胤礽非常不客气:“既然此事应该天子独断,那么二郡王此举堪称逼迫君父,应当处分!” 这就太强硬了,康熙对于胤礽能够对宗室大旗主有所警惕,感到很欣慰,但是儿子的手段太简单粗暴,这就不行了。 他耐心的告诉胤礽:“当年僖郡王、勤郡王都是因为岳乐功高,所以恩封其子。如今岳乐尸骨未寒,朕若因为这两个郡王上奏就处分他们,必然物议沸腾,为人君者,也要顾忌物议。” 太子觉得汗阿玛太委屈了,居然处置两个恩封郡王都不行,要是自己一定让他们好看! 康熙看着若有所思的儿子,满意的默默自己刚蓄的短须,这样言传身教,太子的施政思路必然和自己这个皇父一样。后继有人,自己也能安心了。 譬如方才,用此事告诉太子,岳乐的军功毕竟是实打实的,之前命他远赴苏尼特,六十多岁的人毫无推脱就去了。虽然康熙厌恶安王府势大,但人家做了初一,康熙也得做好十五。 如果因为岳乐之子上书为父亲请谥,询问袭爵之事,就给予处分。那康熙成什么人了!过河拆桥?皇帝可以手腕强硬,却不能让臣子觉得,这个皇帝经常性的过河拆桥,实在不是效力的好对象。 在这方面,前朝那位庄烈帝,就是个大大的反面例子,绝对不能学的。 胤禔过来的时候,胤礽刚刚放下奏折,然后听胤禔回报:“汗阿玛,洪若翰给九弟吃了药,又给他手指刺血。下午的时候,九弟就醒了过来,这会已经有精神和五弟闹了。” “是嘛!”康熙在地上转了两圈:“你觉得,是刺血的功效,还是吃药的功效?” “儿子觉得,大概是吃药的功效。”胤禔犹豫道:“刺血这个,听洪若翰说,他们法兰西给国王治病,是直接用刀子把手腕割开放血的。儿子觉得,就他给九弟针刺……要不您问问太医?” 胤礽在旁也道:“儿子觉得大哥说得对,如果针刺有效,怎么太医院不给九弟针刺呢。”胤禔冲他笑了一下,胤礽板着脸做严肃状,最后没忍住也笑了一下。 儿子们的小动作被康熙看了个正着,他满心熨帖并不说穿,最后只是道:“那让洪若翰也给皇贵妃用些药?” 这下两个少年谁也不肯开口,最后康熙拍板:“再看看罢。天晚了,朕也不留你们。胤禔许久没去过毓庆宫了吧?今儿你们哥俩一起吃个饭嘛。” “汗阿玛都说了,走罢,去我那。”胤礽同胤禔一起离开了乾清宫,他今日倒是很乐意遵从父皇的意思,和他大哥约个饭。 “走呗。”胤礽敢说,他就敢去。 毓庆宫两次修建—地震那会重修过一次,如今虽然还是长方体,但内里布置已经延续好些年了。胤禔被让到了书房,一进门,大阿哥就觉着,这地方简直是藏宝库。 仇英的画、董其昌的字,还有前朝粉彩、元朝青花,甚至宋代汝窑笔洗也在这里。 “大哥瞧上什么了?送你。”胤礽今儿好像心情特别好。 胤禔摆手:“我对这个都一般,这要是让老三看见,他一准流口水。”字啊、画啊,文房四宝啊,这是三阿哥胤祉的最爱。 “哥。”胤礽吩咐人预备点心,然后笑着喊道,“大哥。” “……”胤禔沉默半晌,最后说道:“太子,你别这样,我有点不适应。” 天地良心,这小子都多少年不这样了,整日要做个板正规矩的太子爷,恨不能将“要尊贵”三个字刻在脸上。 太子笑的还挺可爱—虽然比起自己还差了一点,自恋的大阿哥如此想到。 胤礽刷花枪似的左扯右扯,最后吃了点心才道:“最近我和宗室打了交道,才知道那帮人太难缠了,大哥听说没有,安王薨了那天,二伯和五叔好像还怄气了。” 这是索额图说的,说裕王和恭王自打那天之后,好些天都没个联络。康熙亲奠安王府那日,裕王和恭王还别别扭扭的。 此事给胤礽提了个醒,比如裕王伯父,那就向着汗阿玛,宗室里总得有人带头向着皇上。如今的小兄弟们还不被太子看在眼里,他想找个兄弟说说宗室的事情,必然要找胤禔。 “我没听说这事,不过我明白太子的意思。”胤禔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若是宗室无礼,太子放心,我帮你收拾他们。” 其实这也是康熙的想法,如今皇帝的构想又变了,将来太子继位,大阿哥作为长兄,不止可以做一个戡乱定国的将军,他以后也是宗室里的长辈,正好帮着胤礽压住宗室这帮刺头。 高皇帝去世的时候六十七岁,太宗去世的时候五十一岁,先皇更别提了,二十四岁英年早逝。这三代人寿命波动的着实让人担忧,康熙如今三十六岁,已经超过父亲的寿命了。 可焉知他能不能超过祖父和曾祖的寿命……夜深人静的时候,康熙不是不担忧的,他得防着自己万一得了什么病,突然崩了,给太子留下个难以收拾的局面。 朝臣各有心思,宗王大旗主还有力气胡闹,近枝宗室里必须得有这么个人,能向着胤礽,能帮他稳住局面。这个人,至少不能比裕亲王差,那么非胤禔莫属。 遥远的尼布楚,清帝国同俄罗斯帝国的使臣们正在据理力争,分别表述自己对领土的合法诉求。大家互不让步,作为之前和俄人打过仗的将军,容若绞尽脑汁给佟国纲提供论据,证明雅克萨一线,自古以来,都是帝国的合法领土。 而负责翻译的白晋、张诚,面对这个局面,在获得朝廷大臣的许可之后,他们义正辞严的表示:“清帝国有权要求贝加尔湖以东的所有土地,并且,我们要求贵方让出色楞格斯克与涅尔琴斯克,因为这些土地过去属于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而博格达汗,是伊斯坎达尔的正统继承人!” 使臣们都有些懵,只有索额图轻声问道:“伊斯坎达尔,是不是窝阔台汗王要效法的那个?”佟国纲满脸懵懂,萨布素也不明白,只有成德微微点头:“索相说的是,就是那个。” 对面俄国使臣已经想掀桌了,他们的首领、沙皇彼得的御前大臣乌拉索夫拍案而起:“我们俄罗斯帝国,还是正统的罗曼诺夫罗马帝国!” 至此,谈判陷入了僵局,双方使臣愤而离场,约定后日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尼布楚谈判的部分,引用自《哥萨克在黑龙江上》前苏联 谢·弗·巴赫鲁申,也就是俄方对于尼布楚谈判的相关记载。 原文用的是Алekcahдpy keдohcko马其顿的亚历山大,俄语表述。而窝阔台大概是蒙古军队打到中亚那边的时候。听说过伊斯坎达尔-亚历山大的阿拉伯语名字,的故事。 总之,看那本书,当时是罗曼诺夫·罗马帝国vs爱新觉罗·马其顿帝国的谈判……哈哈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陵游、月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易羽宸 33瓶;温温温 30瓶;梧桐树 20瓶;intrau司空若爱 10瓶;软软的元宵 5瓶;殷苏 3瓶;祥和安宁、小叶子、ellena、远去的铃铛、云销雨霁、莲花爱探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第 76 章 () “俄方态度强硬, 我方通译出力不少, 但臣听闻他们与俄国使臣来往甚密,曾多次、长时间停留于俄方帐篷。因语言不通, 臣以为应当有所防范,一等公亦做此想。” 容若的奏折被快马送回京城,他奏折里说的这个情况就不能不让康熙有所警惕, 吃里扒外的事情,康熙见过不少了,旗下大臣难免如此,何况西洋之人呢。 礼部侍郎阿拉木的奏折很快也到了, 他是半懂拉丁文的,紧随其后上奏给康熙,直截了当的表示“有那么几个洋人吃里扒外!” 关于吃里扒外这件事, 在场的太子同大阿哥都很愤怒, 但康熙倒是一派平和。这种事, 康熙身经百战, 见的多了。他下旨给阿拉木和容若, 让他们密切监视传教士, “万勿被他们牵着鼻子”。 “汗阿玛, 儿子以为,日后倘若我们还要与西洋人打交道,是不是该培养一些自己的通译。”胤礽道,被人骗、受人摆布这种事太烦人了。 这是好事啊,胤禔也在旁边敲边鼓, 他也说:“汗阿玛,就像太子说的,如果能从官学择优,或者从翰林院选人学一学西洋话,总好过被人骗。” 两个儿子都这么说,康熙倒也认真的思考起来,如果想要推行一门语言,就必须有足够的香饵在前头吊着。君不见,无心科举的那些旗人,汉语还是说的磕磕巴巴的。 不往远说,看翰林院的翰林就知道了,哪怕是民人出身,有些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满语、蒙语,无他,当官方便尔。因此,如果现在没有什么激励措施,哪怕是皇帝提倡学习西洋话,也是没用。 “……朕想,还是先从你们兄弟开始罢,日后慢慢的推广到景山官学里。”康熙沉吟一会:“到时候择优,也可让他们跟随洋人学习。” 也是帮官学里的幼童多寻个出路,自打康熙二十五年景山官学成立之后,都是从上三旗内务府旗下包衣中录取幼童入学读书。每次录取三百六十人,第一名可以录为笔帖式,若是可以学好西洋话,也可多一个进身之阶。 如果皇室学习什么成为风尚,那么多多少少都能有一点引导作用,康熙近来沉迷西洋仪器和医学,也希望这些西洋来的,比较实用的东西能够有人继承,延续下去。 “之前皇贵妃昏迷,也是那位洪若翰先生给献的药,吃过之后皇贵妃娘娘就醒过来的。”秦吉了在头所向胤禔回报:“不过,据说那位洪先生也说了,只能拖着,恐难痊愈。” 胤禔点头,又问道:“福晋呢?还是老样子,去额娘那,然后回来?我最近忙这个、忙那个,也顾不上她。” “福晋好,就是听说您最近和太子一道在皇上跟前,有点担心……”秦吉了小心道:“福晋还命赵顽问过奴才,太子不会对您动手什么的吧?” “噗,就她瞎想。”胤禔一笑,然后扭头看着秦吉了:“你那什么表情!” 秦吉了苦着脸:“奴才知道,都跟着您,不会有事的。可是奴才着实担心……这个,那位太子爷的脾气实在是……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在奴才堆里,太子那名声和夜叉也差不太多了。” 被分配到毓庆宫伺候,堪称进阎王殿,这个胤禔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叹口气:“太子那个人……就是喜欢迁怒太监,你若是碰上,避让些就是了。” 要说对待兄弟,胤礽还没发展到会动手的地步,其实胤禔也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多年后,已经三十多岁的皇太子对宗室挥鞭子。 如今胤禔寻找到了一条和胤礽相处的新道路,毕竟他们还年轻,康熙的意思也很明白“兄弟和睦”。总那么不尴不尬的也不好,特别胤礽这回主动接茬,胤禔更没别的顾虑。 比如今天,胤禔和胤礽从养心殿离开,胤礽还关心道:“我说,你那怎么还没动静啊?” 胤禔看了他一眼,感谢语言和肢体语言的博大精深,大阿哥准确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你说孩子啊?孩子这种事要看天意的,再说了,你多操心自己什么时候成婚罢。”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胤礽一脸奇怪。 “唉,你赶紧成婚,结了婚就赶紧生孩子,也省着汗阿玛问我啊!”胤禔叹气:“老爷子前几天还念叨我,问我怎么还没好消息。你赶紧着生个皇孙出来,汗阿玛就不盯着我了嘛。” “……这种事更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胤礽嘀咕,转而想到了前段时间,长泰舅舅来毓庆宫问安的时候,他说的“最近传说皇上想立皇贵妃为后,倘若真的如此,皇贵妃又一病而亡,到时候太子的婚事又要推后了。” 兄弟俩站在乾清宫大院,四目相对,忽然一起叹了口气,说实话,有时候皇帝亲爹管太多,真的很有压力的。 尼布楚谈判进入了一个崭新阶段,阿拉木和容若一起监视传教士,然后人赃并获。佟国纲当场勃然大怒,说要把几个传教士通通打死,索额图佯装劝架,其实架桥拨火。 几个传教士险些被活活吓死,他们就没想到,这使臣队伍里居然还有懂拉丁文的!失算了呀,为了保留有用之身侍奉上帝,几个传教士匍匐在地,哭着求饶。 最后使臣团决定,让几个传教士戴罪立功,去探听一下俄人的底线,以便他们最后做出决策。等到六月份,康熙在畅春园接到奏报,就已经是玩弄各种手段压榨传教士之后,使臣给出的基本定稿条约意见。 胤礽和胤禔都被康熙叫来跟前学习一下,这也是十七世纪的“与国际接轨”,条约内容本身不是很长。胤禔看见的时候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这不同于胤禔“曾经读过”的那份条约。 在这个条约上,贝加尔湖以东广袤地区的大半,包括尼布楚(涅尔琴斯克)在内,部属于清帝国。尽管是否要在贝加尔湖以东设立将军府尚属未知之数,但这在法理上,为以后可能出现的领土诉求提供了理论依据。 “汗阿玛,儿子最近问洪若翰他们,他们的国王每次落款都要将领土头衔都写上,他们那地方巴掌大,都要如此炫耀。”胤禔笑道:“儿子以为,汗阿玛的头衔也要一长串,要让俄人知道,您是富有四海、统御万方的天子。” 康熙失笑:“那你觉得,朕该如何落款呢?” 胤禔看向胤礽,少年太子笑道:“汗阿玛,大哥同儿子商量过,我们问了洪若翰他们,仿照西洋习惯,汗阿玛您应该是‘大清天子、博格达汗,富有四海、统御万方的康熙皇帝陛下’。” 这一串写出来,可比彼得那个什么大小俄、什么东西南北四方疆土世袭君主威风多了,外交嘛,输人不输阵,何况又没输。最起码以后让人看起来,也比较有底气,否则干嘛赢了和输了似的。 康熙开怀大笑,格外喜悦,本来嘛,哪个父亲看见儿子给自己争脸,会不高兴呢。皇帝亲自动手将这段话写在了诏书上,还格外写了,这是太子同大阿哥一起参详出来的。 至于索额图看见了是什么心情,那就不是康熙关心的了,反正他自己高兴。 可惜康熙的高兴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洪若翰给的药没以后让佟佳氏撑的太久,就在康熙给使团的旨意发出不久,顾问行来报“皇贵妃真的不成了。” 康熙马上快马回到宫里,他的表妹,真的要不成了。药石无医,康熙最终用上了最后一个手段“封后”,能冲喜则冲喜,不能冲喜就当是告慰。 七月,皇贵妃佟佳氏被康熙册封为皇后,这是皇帝的第三位皇后了。眼看着病成这样,仪式也一应从简,宫中女子面对这个情况,倒是来不及泛酸,如宜妃这种口快的,就直接说了出来。 “让我说啊,我宁可好好活着,看着阿哥们平安长大,也不想做什么皇后。” 其他三个主位面上不显,脸上却一样的态度“可不是嘛。”如今宫里暗地都有流言了,说他们康熙皇上命太硬,克妻! 皇后是尊贵,可是对于有儿子的妃嫔来说,好日子还在之后,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试试万岁爷的命硬不硬啊!还是老实待着吧,养好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封后数日,佟佳氏皇后薨逝,还不到四十岁。宫中再次迎来了大丧,康熙辍朝五日以示哀悼,自皇太子、诸王以下,均持服二十七日,一应如仁孝、孝昭皇后例。 九月,使臣在尼布楚同俄人正式签订条约,使臣归京。 索额图对奉命前来迎接使团的长泰抱怨道:“好端端又要封后,这下,太子爷的婚事又要往后推了。” “这还不是要紧事。”长泰一脸担忧:“叔父,您不知道,这段时间,太子爷和大阿哥又好了。哥俩相亲相爱,恨不能整日有空手拉手往皇上跟前跑!” “啊!”索额图大惊失色:“太子爷,难道被那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传教士属于黑吃黑,毕竟他们负责翻译┓(`?)┏,尼布楚其实可以有个更好地将结果。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捏把小刀刀、珍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冰淇淋红茶 100瓶;花开彼岸已成海、calla 50瓶;楚天 20瓶;bae、浅意识、猫咪、nuanuan 10瓶;小叶子、ellena、雪松、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7、第 77 章 () 康熙给佟佳氏皇贵妃加谥号“孝懿”, 如今孝懿皇后丧期刚过, 太子身上的衣服到还是很素净。索额图也是一样的,使团回京陛见康熙之后的第三天, 索额图就来到了毓庆宫。 “……您怎么听信了大阿哥的话呢!”索额图苦口婆心唠叨一车话,总结一下就是“明珠那老东西静极思动,佛伦做了山东巡抚, 搞均赋役,令绅民一体应役,傅拉塔在两江总督任上又要弹劾徐家。 刀子瞄准的是郭琇和徐乾学,要搞他们了。谁知道明珠立威之后, 会不会又盯上您呢?谁知道大阿哥安的什么心!” 可胤礽却端坐不动,脸上波澜不惊,不知道在想什么。独角戏唱不长, 索额图说着说着, 就问道:“太子爷, 您到底怎么想的呀!” 这个哄孩子的口吻让胤礽非常不喜欢, 他近来和舅舅长泰也走的近了, 他舅舅不同他这样说话。长泰只是说事实, 或者提供某种设想, 让太子自己决定。 并不像索额图这样,简直是咄咄逼人。胤礽看着索额图的形状,突然想起了那日简王、康王在毓庆宫的样子,发觉其实索额图这不是和简王、康王差不多。 “叔姥爷,你好像很怕我和大阿哥处的好。”胤礽靠在椅子上笑的漫不经心:“多年前我养在汗阿玛膝下, 和大哥也是朝夕相见,被汗阿玛一起带着去景山游猎,去给孝庄太后问安。” “我们兄弟也是拉着手一起长大的,哪怕有些小别扭,可终究还是自家兄弟。至于明珠,汗阿玛曾经对我说过,明珠在外头的流言,还是大阿哥告诉汗阿玛的。 明珠是明珠,大阿哥是大阿哥,为什么总要混为一谈!” 索额图想说话,胤礽挥手打断了他:“索相先听我说完罢。前些日子,大哥还关心我什么时候娶妻,还说让我赶紧娶妻生子,省着汗阿玛总问他有没有好消息。 虽然他说的戏谑,可归根结底是没有私心。大阿哥性情疏阔,他摆出了这个态度,孤堂堂太子,连和自己哥哥好好相处的气量都没有么!” “索相请回,回去也好好想想,有话不妨和长泰聊聊,然后再进宫。” 纵横朝堂三十年的索额图,哪怕被康熙收拾,都没有今天这么沮丧。他明确的感到一个讯号,太子会自己想事了,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警惕的小孩子。 可这是为什么呢?索额图才不会相信太子说的什么“大阿哥先示好”,索额图和明珠、容若都打过交道,也不是没见过胤禔,他可不觉得那位皇长子会上赶着倒贴皇太子…… 索相百思不得其解,毓庆宫里的太子究竟被什么触动了?这位表面上循规蹈矩,实际上很骄纵的太子,真的能被大阿哥打动吗? 人老了就会想的多,索额图用自己的想法去套胤礽的想法,却忽略了这位太子已经到了青春期。他那个大包大揽的态度会激起太子的不满和逆反,他越说,太子就会愈发反感。 比起给予了胤礽兄弟关怀,替他在康熙跟前打掩护、拉着他和小兄弟一起射箭的胤禔,和充分尊重胤礽的太子地位,并不多嘴的长泰,索额图就显得有点面目可憎,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很快,太子斥退索额图的消息就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皇帝在孝懿皇后薨逝之后的悲凉心情仿佛照进了阳光。虽然媳妇没了,可儿子还是很懂事的,康熙微叹,只是保成的婚事还得往后推。 说起来这两年宫中接连办丧事,搞得皇帝也没有持续关注给儿子挑的几个备选儿媳,康熙抹了把脸,回忆起当初给保清挑媳妇的时候,决定等这段时间过去,明年开年,他就给儿子挑媳妇。 还不能挑一个,除了保成是太子,他的妻子需要格外慎重之外,胤祉、胤禛、胤祺也就差了两三岁,陆续都长成了。老七老八倒是可以再往后推,但这三个的媳妇必须划个大概范围出来。 看着自己儿子如雨后春笋一般茁壮成长,一茬一茬的,康熙的心情就更好了,虽然挺累,但这是甜蜜的负担。皇帝又一次拿出了如今旗下大臣的名单,让人去核实,准备做预选。 入秋,皇子们日常射箭布库的地方又换到了箭亭,这里基本上是三四五七八的天下,胤禔偶尔过来报道,隔两天被胤礽约去毓庆宫一起打拳。 俩人时隔许久再次动手的时候,胤礽和胤禔缠斗在一起,居然在他大哥身上闻到了香味。 “你身上什么味儿啊?”胤礽诡异的看着他大哥:“我记得你从来不用熏香的。” 胤禔松开手,把胤礽拉起来,然后自己闻了一下,笑道:“是荷包里的香丸,醒神香,我媳妇给预备的,怎么样,好闻吗?” “啧。”胤礽嘴硬:“还行罢,大丈夫用什么香丸。” 他这样阴阳怪气,胤禔马上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胤禔哈哈大笑:“瞧瞧你,等你娶了福晋,让福晋也给你预备呀。要连荷包一起预备哟,这个我媳妇亲手绣的呢!” 他得意的晃着荷包,美滋滋的炫耀。胤礽脖子一梗:“我才不会让福晋给我预备这个!我、我以后连熏香都不用了,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要香不香的。” 瞧他这样,胤禔笑的愈发开心,死鸭子嘴硬用来形容胤礽,真是太对了。 “对了,说点正经事,漠北喀尔喀、札萨克和车臣三汗王家的使者又到了,再次请求汗阿玛出兵攻打噶尔丹,为他们出头,夺回草场。”胤礽认真的说道:“恐怕明年,真的要出兵打仗了。” 胤禔摆弄着荷包,闻言一笑:“好事啊。哦对了,之前南巡检阅的时候,我听汗阿玛提了一次,一等公长泰,汗阿玛打算让他跟着佟国纲,学着统领八旗火枪营。” “是,之前汗阿玛设立八旗火枪营,命副都统管辖。”胤礽笑的很欣慰:“原来是想让他上阵的。这不错,这样我也放心了。”额娘在天有灵也安心,索额图也能好好反省,有所改进了。 宫外,容若也在家里和顾贞观说话,顾贞观就道“近来给揆叙、揆方上课,听明相说大阿哥同太子处的很好。” “……唔,这是很好。”容若笑着,对顾贞观说道:“先生许是不知道,皇上其实是个周念旧的人,但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受了逼迫或者有意给他下套,旁的都好说。” 顾贞观和吴兆骞私下讨论过这件事,吴兆骞曾经提出过“太傅究竟想要做什么呢?大阿哥……未来又会何去何从。” “你我受明氏大恩,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咱们都不能因为怕事离开。”顾贞观为此事定下基调,然后说道:“至于大阿哥……康熙皇上尚未到不惑之年,春秋正盛的时候,谈别的尚早。” 而自从上次容若开始了那个“作为皇帝,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子?”座谈会之后,顾贞观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也是认真思考过的,并且写了厚厚的一本心得。 上至秦汉,下至前明,所有基本稳定的朝代中,皇帝的嗣子、太子、实际意义上的储君几乎都被顾贞观列了出来。目前他在进行最后的修改,修好了之后打算送给容若做个参考。 “明年富尔敦和阿瞭都要下场,他们的功课还要请先生多费心。”容若道:“皇上命令各旗副都统管辖火枪营,而且近来频频要求兵部稽核定员,明年恐怕真要出战了。” 明年出战的事情,京里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而且康熙几次召见裕王、恭王,显见着统帅也已经定了下来。 而作为有过几次统兵指挥大规模作战经验的康亲王,却被康熙下令带兵出张家口,屯兵在归化承。宗王们私下很有意见,现放着康王这样有经验的人不用,非要用毫无带兵经验的两王。 可见皇帝真要把他们甩在一边,重用自己的兄弟和儿子,宗王们心中都有嘀咕,但嘀咕是没用的。康熙手段如此强硬,可他硬碰硬完是以卵击石,还是认怂为上。 好好的低头,还能捞点好处,皇帝无意痛打落水狗。比如在孝懿皇后的丧礼之后,皇帝还是给了“和”字,为安王岳乐的谥号,而且正式下诏,让马尔浑热孝之后袭爵。 “出兵之前,汗阿玛总要稳一稳宗室的心,免得到时候大军开拔,军中宗室扯后腿。” 头所里,胤禔揽着道琴,给她细细讲道:“完将他们抛开并不可能,所以汗阿玛也得小心处置。你瞧,如今京中不就安生多了,也不那么躁动。你别担心,我若从军,一定是跟着二大爷。” “汗阿玛会让你独掌一军吗?”道琴靠在他怀里,真是十万分的不想让丈夫冒险。相处的时间越长,她就越不舍得让胤禔吃一点亏,哪怕他不会得封显爵。 胤禔想了一下:“不会。军中还有富尔祜伦呢,汗阿玛就是这个意思,让我们跟着学学。二大爷和五叔,你不知道,如今京中想把子弟塞进去混资历的,都想让儿子跟着二大爷这一军。” 皇帝都放心将长子和侄子交给二哥,而不是五弟,京里想让自家子弟平安蹭军功的,自然会看风向。赶紧着罢,在裕亲王帐下混个名额,和大阿哥、小纯王一起,必然是平安无事。 道琴并没有觉得很放心,她还是很担忧,决定明日就开始抄经祈福。还有……她微微偏头,看着丈夫的侧脸,咬着嘴唇道:“如今热孝过了……” “……?”胤禔没明白什么意思,他的眼神明白的表现出“啥意思?” “我是说,咱们都没个孩子呢,汗阿玛就是想让你独掌一军,也不会放心啊。”道琴小声说道:“阿哥,其实,你是不是并不喜欢我……” 胤禔就是再迟钝,他也明白了媳妇儿的意思,他眼睛瞪大:“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就是那会觉得你年纪小,你瞧汗阿玛和额娘,各宫妃母们,年纪太小了,孩子生下来不好的!” “再说这两年宫里总办丧事,要是咱们这忽然有个孩子,感觉有点奇怪。”胤禔认真的解释道:“你看仁孝皇后,若不是年纪太小怀孕伤了身体,也不会生下太子之后薨逝。” “还有外头容若表哥的大嫂子,听他说也是生产伤了身子,少年夫妻中道失伴。”胤禔叹口气:“咱们也是少年夫妻,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的过日子呢,总怕若是我孟浪,反倒害了你。” 小福晋到腊月二十八才将将十六岁,胤禔怎么看都觉得她太小了,这年头连个正经避孕的法子都没有。万一害了她,胤禔这辈子,心里都会过不了这个坎。 道琴不说话了,要说让她拼命生孩子,她也不乐意。她舍不得自己的丈夫,还没和他出去开府,过自己的日子呢。她不说话了,过一会才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好?毕竟,生儿育女是应当的,怎么能害怕呢。” “不,好好活着才是应当的。” 胤禔扳着她的脸,很严肃的告诉她:“你阿玛额娘养你一场,我和你成婚,虽然都盼着儿孙满堂,但更希望你好好活着。我不希望你觉得,母亲该当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命,咱们的孩子也是这样。若是将来哪个谁敢这样想,我揍他!” 小福晋提醒了他,等明年他打仗回来,一定要从中医到西洋的大夫,挨个问一遍。务必要保障他媳妇将来的生产,老婆死了,就是烧一座金山给她,又有什么用。有本事就防患于未然! 九阿哥最近就对西洋的语言和学问,特别是医学报以莫大的兴趣,他在书房读书都没有这么上心过,盖因洪若翰给他喂了药才把他给救回来来。 迷信的小小少年,觉得洋人大概会“旺他”,所以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学习拉丁文。 “你要是只读这些,不好好读书,小心汗阿玛教训你。”胤祺念叨自己弟弟,不成想老九一甩头,压根不听他的。 “五哥你还说我呢,你倒是赶紧把四书五经都背熟啊,诶,要用汉文背哦。” 这破孩子,胤祺要不是念着他大病初愈,一定给他来个左手换右手,让他在空中飞舞。胤禟看他五哥的脸色,赶紧说道:“哥,其实我读书还好的,你没看见八哥,他读书还好,写字就不好。” “汗阿玛总念叨他这个,也没见八哥特别害怕。”胤禟摇头晃脑:“可见汗阿玛不会因为我们读书略有不好,就真的把我们怎么着的。” 胤祺气的形象无,揉着弟弟的脑袋:“你就不知道和好的学学!” 某天布库之后,这事就被胤祺抱怨给了胤禔听:“大哥你说他,就不知道学好。” 五阿哥指着老七胤祐,“七弟都知道扬长避短,勤练马术。那小子可好,凡事得过且过,觉得老八能混过去,他也能!” 胤禔失笑,不过他也从老五的语气里听出点什么,好像是觉得老九不求上进,又举老八做例子很掉价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哥俩算是进入蜜月期了,大家也不用担忧太子的未来,他的未来是定了的。其实对于胤礽来说,从来不存在什么,胤禔咬了他一口,于是兄弟们蜂拥而上。 给他放血的不是兄弟。 话说上次有个小可爱管胤禔叫“吱吱”,别说还挺恰当的,老大出生于壬子年,他属鼠2333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达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所以啦-.- 30瓶;衣喜 15瓶;绣儿、晓玲、adjani.、子非鱼、未末、雪之虚凤 10瓶;毛球 5瓶;flan、祥和安宁 2瓶;当时只道是寻常、萝卜馅、33830218、远去的铃铛、ellena、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8、第 78 章 () 胤祺这种隐约流露出来的看法, 与康熙平日言传身教不无关系, 皇帝就对管领下包衣辛者库人有看法。哪怕是出身包衣辛者库已经有正经官职的,在康熙眼里也比其他旗下、包衣出身低一等。 而按照更早时后金的习俗, 诸王子也要分成三六九等,如果母亲是正经侧妃以上,起步最低就能封个贝子。如果母亲是庶妃, 母系不显,起步只能封个镇国将军,最高熬到镇国公品级。 云泥之别不外如此。 如今虽然不是这样,比如康熙还把德妃妹妹指给了阿灵阿, 无非为了树立皇权的威严:我给你指了,你就得好好过日子。 不过康熙也不是完乱来,据胤禔所知, 阿灵阿和那位乌雅氏夫人过得还真不错。只是女眷倒也罢了, 男人之间多少还有点残存遗留的想法。 胤禔倒是能理解, 比如放在现代, 有些人白皮肤、有些人黄皮肤, 有些人棕皮肤, 有些人黑皮肤, 彼此之间也存在鄙视链。有些人同其他肤色的人打交道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诡异的优越感。 放在胤祺或者其他阿哥身上,虽然都是自家兄弟,但心里多少也有些高低上下之分……这也是时代转型的必然。 所以胤禔只是笑,胤祺也只是随口一说, 然后他就开始关注另一个问题:“大哥,你说我还有机会上战场吗?” 好问题,胤禔觉得还是有的,他并不认为准噶尔能毕其功于一役。再说,以现实情况和康熙的脾性,序齿靠前的皇子,起码老八之前的,都会被皇帝带到战场上一堂军事实习课。 得到回答的胤祺心满意足,甩开膀子拉弓射箭去了,憋着口气将来也要出兵放马。 这小子真是有精神,胤禔坐在箭亭的门槛上,琢磨起了即将到来的战争。康熙之前对他透露,已经命使者去联络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要与他联手搞死噶尔丹。 方才胤禔告诉胤祺还有机会也是因为这个,胤禔结合自己残留的那么点记忆,以及对于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叔侄的了解,他觉得这个策妄不会那么老实。 如果噶尔丹真的被搞死了,策妄不会乖乖袖手听康熙的话,此人面对国中无人的大好局面,难道不会踢掉噶尔丹一系,自己上位? 要知道策妄的父亲僧格才是原本准噶尔汗国的主人,策妄是僧格的长子,可父亲被暗杀之后,噶尔丹在师傅达/赖喇嘛,和车臣汗的支持下登上了汗位。 策妄虽然带着自己的部众依附噶尔丹,但叔侄俩早就翻脸,策妄现在明确和噶尔丹并立。如果康熙的清军真的搞死了噶尔丹,策妄必然会效法噶尔丹当年的做法,自己回到准噶尔汗国。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局面不知又会如何,胤禔靠在门边如此想到。 男人们在关心如何给自己赚一个更大的饭碗,而女人们只有惠妃在关心自己儿子出兵放马是否安,教导儿媳妇怎么收拾远行的东西。 四妃其中的另外三位,包括贵妃钮祜禄氏,都被另一个消息给绊住了:康熙打算下次选秀,将佟家的另一位表妹给选进宫…… 得咧,贵妃和三妃犹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康熙此举就是告诉大家:朕已经为以后的宫务找好人选,你们就别操心了。 如今代管宫务的是贵妃钮祜禄氏,和总管太监顾问行,贵妃管理的只是简单日常庶务,流程化的杂事。其他一切重要人事问题,都是总管太监顾问行秉承皇帝的旨意进行处理。 实际上整个后宫都被皇帝攥在了手里,不管是现在的贵妃,还是以后可能掌管宫务的小佟佳氏,归根结底,康熙才是那个执棋者。 这一手真漂亮,胤禔本能的发现自己的控制欲也是很强的,因为在他听说这些事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才让人安心。” 但其实这种心理并不好,往好了说,这是康熙的控制能力。往坏了说,这是皇帝某种内心深处,某种不安的真实流露。 这种猜想在目睹康熙和日讲官、学者们讨论学问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康熙很喜欢用西学和自己的奇思妙想打击朝中宿儒,似乎这种举动能让他得到某种“我比你强多了”的满足感和安感。 胤禔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场景,康熙是真的认为这些学者宿儒不懂西学,也不能学懂,还是觉得这样能制造一个“朕无所不通”的假象。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康熙对于知识的渴求和孜孜不倦的学习,包括对儿子们文武两道的严格要求,有多少是因为“天性好学”,又有多少是出于“我一定要比那些汉人文士学的更好!” 在这种场合,康熙一般不会叫胤禔出场,他的主力炫耀人物是胤礽。所以胤禔可以自由的放飞自我,围观皇帝和太子组合出场,指东打西的让经筵日讲官痛苦不堪。 胤礽如今真是小号的康熙,除了更骄傲、更粗糙,更直率,这位太子大体上处在一个“想说什么就说”的阶段。 “儿子以为,那些日讲官的学问不过如此,汗阿玛干嘛还要听他们的。”胤礽老大意见,听那些腐儒絮絮叨叨有什么用呢,不如读奏折有用。 看吧,这大概也是康熙某种思虑的具象化,瞧皇帝慈爱的看着太子就知道了。 “朝廷要靠八股取士,要靠理学教化人心。”康熙又给太子开了个书单:“这是佛伦进上的明儒学案,只是如今付印的一部分。梨洲黄宗羲所著,你该认真读读,尤其要读一读心学那部分。” 从心学如何打开明中期的学术风气,到后来变得依靠顿悟的空虚,弄明白这个问题,就能对朝廷提倡理学有所顿悟了。 胤禔慢慢地蹭到了柱子旁边,靠着柱子都要睡着了,中国式哲学这么宏大的命题,还是让这二位操心为好。 “……”胤礽开开心心的想和大哥分享一下喜悦,扭头就看见胤禔靠在柱子上维持平衡,一脸木然。太子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居然在这也能睡着,厉害了。 太子很厚道的动了动身体,将胤禔挡在了自己身后,免得被康熙给发现。 如今最年长的二位皇子玩着“兄友弟恭”,被皇太子打发回家的索额图却在牙疼,他的半边脸都肿了。这几日告病在家不出门,太子也没有派人慰问,索三老爷心中有数。 “叔父您这……放开点心胸罢。”长泰叹口气,关于毓庆宫里的那场争论,长泰隐隐听两个堂弟说了个大概:“太子爷长大了,再过两年都要娶妻生子,他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再说如今太子和大阿哥都住在宫里,皇上还乐意常把两个儿子一起带着,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非得让皇太子和大阿哥打的血肉横飞才好? 将心比心,长泰想想自己和弟弟,自己的儿子们,如果他们翻脸,自己这个父亲一定特别难过。 这话索额图又觉得不中听了,这个侄子怎么这样没出息!太子当然能有自己的想法,可赫舍里家也有自己的想法,后金那会多好啊。 索相又一次回顾往昔,其实他就是希望赫舍里氏能达到关外五大臣的地位,可佟佳氏尚且差一点,赫舍里氏就必须继续等。等待是最熬人的,尤其看着皇上抬举太子,那么作为太子的母家,赫舍里氏水涨船高,也不是不可以嘛。 “哎呀,我这牙疼,你说的我也知道。”索额图闭着眼睛捂着嘴:“长泰啊,明年出兵,你可得跟着好好立功啊。我怕皇上不带我去了。” “诶,叔父您放心。”长泰虽然也有心眼,但总体很厚道的。面对这个厚道的侄子,索额图就是和他意见相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明府花园,明珠笑眯眯的和觉罗氏夫人说道:“夫人呐,备份礼物交给揆叙,让他改日去索额图那里探病。” “不让成德去吗?”夫人有些迷惑:“要说有那么几分交往,也是成德啊。怎么让揆叙去,他才多大,会不会让人家觉着怠慢了。” “不要紧的。”明珠笑呵呵:“那老东西,”夫人横了他一眼,让孩子们听见怎么办! 明珠赶紧改口,语气严肃的说道:“内大臣索额图,他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再说,如今成德忙着火/枪营的事,让揆叙去正好。” 不显山不露水,探病嘛。明珠心里有数,索额图从毓庆宫回来就告病,长了脑子的都能猜到,这必然是让皇太子给撅了。这是多么喜闻乐见的新闻…… 成德为人太温厚,又和索额图一起去尼布楚,多少有些香火情,这活就让揆叙干最好了。揆叙如今做侍卫,倒是历练除了几分狡、不,圆滑。 明珠倒是也认为,可能康熙这次要把自己和索额图都甩开,好让太子尽情发挥。不成想,等到过了年,康熙宣布出战人事安排的时候,明珠和索额图都在其列。 裕亲王和恭亲王分别为抚远、安北大将军,皇子胤禔作为抚远大将军的副将,率三万人出古北口。纯王富尔祜伦、御前大臣、一等侍卫班第,一等公彭春、都统苏努都跟随抚远大将军参赞军事。 而恭亲王那一路,就由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扎参赞军务,命他们自喜峰口而出。 而明言要御驾亲征的康熙,首先宣布的就是“内大臣索额图、内大臣明珠,跟随朕参赞军机!”一等公佟国纲率领八旗火/枪营随驾出征,一等公长泰为副手。 自命令下达,胤禔就光明正大的跟着裕亲王常驻兵部,和康熙跟前,脚不沾地的根据康熙的命令进行调兵措施。先是给已经驻扎在归化承的康亲王杰书传诏,后给远在苏尼特侦查的骑兵下旨。 还有已经平息了战端的东北,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也被康熙命令七月前率兵抵达战场。而福又上书,请康熙下令在靠近战场的大同调兵两千随行。 还有漠北三部,康熙下诏用词严厉,让他们诚心效命:朝廷可是为了你们才出兵的!旗兵如果战死沙场,那也是为了你们战死的,你们得有所表示! 康熙二十九年的前半年,就这么忙忙乱乱的过去了,具体的出兵日期也定了下来。胤禔终于抽空回了趟头所,收拾收东西,准备开拔。 而他的福晋已经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预备好了。 小福晋强忍着离别愁绪和担心,对他笑道:“我阿玛是不是出战过,我都忘了。所幸请教了额娘,额娘还记得当年舅舅随军出征,舅母怎么收拾。都是轻便好用的,带着方便。” “东西也不算很多,你千万别嫌麻烦,一定要都带着。算算时间,等你到了蒙古那边都入秋了,天冷,额娘教我给你预备的都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胤禔一把抱住:“我都带着,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 道琴死死地攥住他的衣服,把头埋进胤禔的怀里,大阿哥觉着,自己的衣服都被哭湿了。可是等小福晋抬起头的时候,她还是尽力对他笑,笑的胤禔觉得心酸。 不管是夫妻还是母子有多少担心,七月初,大军还是准时开拔。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二十九年真是个很重要的年份,胤禔、胤礽这对兄弟彼此不着调的地方暴露无疑→_→ 一个“听从谗言”其实这就很奇怪了,胤禔听了谁的谗言? 如果说他被康熙宠的胆子很大、血气方刚,对伯父战略不满,这是可能的。因为裕亲王的战略确实有问题,但特别记载一句康熙担心儿子“听从谗言”,而把他从军中调回,这就很诡异了。 而胤礽……这位更绝,面对父皇生病而面无忧色,让老爹的玻璃心碎了一地。这一年简直是影响了整个康熙朝后半段的历史进程。 至于康熙对汉臣的种种态度,不是说不好,就是那种担忧和提防,请阅读相关著作。个人觉得多少他有一点那种心理,特别是三藩之后,简直心理阴影。 下一章,请看不犯蠢的老大立下战功,傻fufu的老二自己坑自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野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娩、逐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水岸 20瓶;热心读者、博雅 10瓶;? 2瓶;餐厅老李、祥和安宁、月娩、远去的铃铛、小叶子、33830218、ellena、最爱妮妮的奇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9、第 79 章 () 目前在胤禔这一军的只有三万旗兵,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一行人一路自古北口而出,却在将要继续向乌兰布通进发的时候, 接到了康熙的诏书。 皇帝下诏,让简亲王雅布离开恭亲王那边,来到了福和胤禔这里。旁人尤可, 裕王福心里有数,这是康熙觉得自己没啥经验,彭春和苏努虽然是宿将,但还是担心压不住阵。 于是派出了曾经和安王一起去苏尼特的简王过来, 帮着福整军,也是借机让兄长和儿子、侄子们有更多的机会学习。 说到子侄辈,福倒没有很郁闷, 胤禔和富尔祜伦都是常见的, 一个稳重周、一个听话, 都不是很难带的孩子。而班第这个“没有明旨”的侄女婿, 也是憨厚可靠。 除了这几个, 京中其他宗室远支和朝臣子弟, 如康亲王家的巴尔图, 平郡王等等都被康熙踢到了恭亲王那边。这路人马,皇帝是打算让他们作为主力出战,希望他们能立下大功。 康熙甚至将之前泪流满面,指着上帝发誓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对吃里扒外这种行为进行了深刻忏悔的传教士派到了福军中, 协助作战,比如做一点测量的微小工作。 临离京之前,康熙把哥哥请到了养心殿,拉着福的手说道:“胤禔是我的长子,富尔祜伦是小弟隆禧的独子,我把他们都交给二哥。二哥温良敦厚,只有交给二哥,我才放心。” 态度不可谓不恳切,何况提到了小弟隆禧,福也是格外动容。 胤禔倒也罢了,这一辈子侄里的老大,皇帝派他出来是寄予厚望的。对于胤禔,要把他带在身边多学习,合适的时候放他出去历练一下。 而富尔祜伦,福打定了主意,只有最稳妥的时候,再让富尔祜伦上去体验体验,安为上。 “去年乌尔会河之战,噶尔丹两万余人长驱直入,一直打到了乌珠穆沁。阿尔尼率领两万人迎敌,结果险些军覆灭。我记得当时京城粮价都涨到了三两多,让人担心呐。” 七月中旬,在左右两路大军开拔之后,康熙交代好了太子,安顿好了宫中一应事务,就带着自己的舅舅、小舅子,以及索额图明珠两个老头子,一起离京,向乌兰布通进发。 明珠和索额图这次并辔而行,俩人也不能不说话,明珠就先说起去年败仗那件事。索额图也被勾起了兴趣,接着道:“可不是嘛。如今阿尔尼的残部还在草原上晃悠呢,不知结果如何。” “阿尔尼说是准噶尔从俄人那边弄了不少火器,他未有防备因此吃了大亏,这次火器和炮咱们都预备了。”明珠往后瞧,看着一望不到头的长队,笑道:“说来,这一回长泰公做了佟公爷的副手,被皇上重用,也是指日可待了。” 索额图连连笑道:“端范过奖了,他还年轻呢,没经过多少事,都是皇上青眼简拔。”索额图对明珠是非常提防的,因为有些话只要他略微露出些口风,明珠就能闻出味道。 不过如今两个人都是被康熙削成了筷子,又给捞回来“返聘”的老官僚,何况人家大阿哥和太子都在相亲相爱、兄友弟恭了,这俩人再像十年前那么防贼似的,反而让人发噱。 于是,聊着聊着,索额图就抛出个问题:“我听说傅拉塔和佛伦盯上了郭琇和徐家,你还没罢手?诶,端范,你大可不必骗我,那就没劲了。” “四月曹寅成婚,五月去做了苏州织造,五月末我就听到了风声。”索额图一笑:“他给皇上上了折子,皇上告诉了太子,太子告诉了长泰:佛伦说郭琇的父亲是前朝黄宗昌的家奴。” 这么多年,索额图和明珠多少也有些默契,他并不避讳消息来源。何况这事和索额图没关系,他只是投石问路。但明珠还是听出来了,索额图在炫耀,这老东西! “徐乾学不止背后给我捅刀,还欺负我儿子。”明珠提起这事还是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我家成德命大,被那些流言蜚语逼的离开京城去墨尔根,他就死在那了!” “我要是饶了他,旁人以为我明珠可欺,我的儿孙被人踩在头上怎么办!”明珠冷笑,看着索额图:“索相有什么指教?” 索额图摇头,半天才道:“徐家兄弟,也该到死期了,只是你悠着点,小心……”他指着天,暗示小心康熙。 他这个态度,明珠倒也投桃报李,他看着索额图道:“这么多年了,你倒是头回提醒我。那我也提醒你一回,太子那个态度未必不好,愚庵公好自为之。”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肺腑之言了,索额图沉默良久,最后微微一叹。 他倒是想,可他舍不得啊。就像康熙将密折内容告诉太子,这就是让太子放出风,而且康熙早就下令,太子千秋节,各地督抚大员,也必须给太子上贺表。 去年孝懿皇后薨逝之前,太子生日,朝鲜使臣在给太子的贺表里写了错别字,被康熙严厉申饬。 这样一个皇太子,这样对赫舍里氏的好机会,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要是白白错过,索额图心道,那我死了都不带闭眼的。 一瞧就是没听进去,明珠懒得再废话,转而瞧着这大队人马,皇帝御驾亲征啊。啧啧,揆叙虽然在军前,不如想法子把揆方也弄进来了。 左右两路大军在八月陆续抵达了乌兰布通,福下令在乌兰布通外四十里扎营,有营盘数十,绵延六十余里。胤禔带着传教士张诚站在附近小山包上,用三角仪测量了一下,整个营盘起码有二十里地。 数万人的大营,身在其中还不觉什么,一旦站在高处往下看,真是气势非常。 “大哥,咱们能首发先锋吗?”富尔祜伦兴奋的脸都红了:“我虽然是参赞,可大哥你是正经的副将,唯一的副将!还有班第,你们要是出战,千万算上我一份!” 这次胤禔的几个哈哈珠子,萨宾图和巴特都被他带上,而噶禄奶公亲自给胤禔透话,求他“无论如何请带上苏鲁,让他有这个机会侍奉阿哥出兵放马。”所以苏鲁也跟着来了。 而富察家的帕勒塔打算明年下场考试,他倒是想来见识一下,胤禔没让。富察家不比别人家,胤禔不打算和富察家离的太近,他又不要结党,弄那么多人干什么。 苏鲁是奶嬷嬷的儿子,包衣出身;巴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萨宾图的多拉尔一族也是官运平平,这样的用起来比较没有负担。 胤禔冲着班第笑道:“我看我的机会也不大,若是你成了先锋,别忘了提携我舅兄一二。还有,这三个和奇里侍卫跟随我多年,若是我和富尔祜伦都没机会,他们的前程可就托付给你了。” 好兄弟难得张回嘴,班第一口应下,不过,“大将军不至于完不让你出战罢,”班第好奇道:“皇上派你出来,不就为了让你历练一下。” 胤禔刚想说话,就听有人高声喊道:“大阿哥、大阿哥!阿尔尼将军率部来归,大将军派奴才请您回去。” 阿尔尼两万人,被噶尔丹打的落荒而逃,他带着三千多人的残部在草原游荡了快一年,可算见着了“亲人”。胤禔带着堂弟和准姐夫回来的时候,阿尔尼正跪在福跟前嚎啕大哭。 “将军,末将这一仗打的苦,打的冤!” 人家拿火器,我们拿弓箭;人家完准备,我们被偷袭,人家以逸待劳,我们坐等挨打。难道真的要用天灵盖拼火器吗?拼了也没用啊! 阿尔尼和他的残部破衣烂衫,福看着也是叹息,他扶起阿尔尼道:“皇上知道你的难处,也没有怪你,更没有降罪,你快带着麾下众人收拾一下,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来我帅帐,说说草原上的情势。” 胤禔看着阿尔尼的惨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都这样了,又是从噶尔丹占据优势的地方逃出来的。以噶尔丹的水平,乘胜追击居然没抓住他?是没抓住,还是有意放过…… “大阿哥怎么看?”抚远大将军、胤禔他二大爷慈爱的问道。 此刻众人都坐在帅帐里,福正在说起用兵方略,作为唯一的副将,胤禔被点名了。然后他抬头就是一句:“末将都听大将军的。” 看吧,这孩子好带,福摸摸胡子,满意的点头。他还不知道,等会其他人一走,他这个好侄子就给他提出上述问题“噶尔丹是不是有意放过阿尔尼?” 战场上刀枪无言,战场外的博弈更吓人,这种猜想当时就让福的后背冒了冷汗。如果有意放过,代表噶尔丹就指望阿尔尼给他带路呢! 阿尔尼啊,你这是不知不觉当了带路党……福赶紧叮嘱胤禔,这事先别和旁人说,咱们外松内紧。他这就布置人做好侦查,然后赶紧给康熙上书。 康熙率随行诸大臣,带兵抵达了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扎营驻跸。而收到福的书信之后,皇帝一边欣慰于儿子细心的发现了可能存在的问题,另一边马上下令佟国纲率领火器营驰援抚远大将军。 另外,康熙斟酌再三,决定给索额图一个机会,让他集合盛京、科尔沁之兵赶往巴林。同行的还有佟国维和长泰,也就是说让他们统统去福的左路军。 并且康熙亲自写信给福,褒奖了胤禔不说,还决定要在八月下旬之前,赶到乌兰布通。然而,刚刚写完书信,放下笔的康熙,忽然感到了一阵眩晕。 距离乌兰布通数十里的地方,噶尔丹率领麾下骑兵,逐渐向清军大营靠近。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家,已经被好侄子策妄给抄了。 而福军中,简亲王雅布看着彭春、苏努这些人,心中嗤笑,皇帝将他从恭亲王那边弄过来,不只是什么“帮裕亲王压住局面”。 呸,有这些战场宿将,还用得着他一个铁帽子。不怕喧宾夺主?恐怕是皇帝记恨他和康亲王给太子挖坑,或者是听说了那天安王府的事情,有意折腾他。 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捏把小刀刀、神、云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白、night 20瓶;bae、金梁玉、半当中的半仙 10瓶;沧歌行、筱雪儿、gy 2瓶;33830218、ellena、祥和安宁、squidward_、_yoyo殿、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0、第 80 章 () 朕的身体火烧火燎的, 脑子也和浆糊一样, 康熙躺在榻上,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在了半空。而且有着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玄烨、玄烨。” 谁在喊我的名字?谁敢喊朕的名字!太皇太后和孝康太后都去了, 谁还能喊我的名字…… 康熙觉得自己的眼皮千斤重,比如打猎打百十来只兔子还累,他勉强睁开眼睛, 就看见明珠带头跪在榻下。 因为福的奏报,康熙急令两个舅舅、索额图以及长泰带着火器营去支援左路军,现在康熙身边居然是明珠资历最老、官职最高。 一见康熙醒来,明珠赶紧道:“太医快看, 皇上醒了!皇上,您已经昏迷数日了。” 随军太医也束手无策,康熙病的很急, 而且他们诊断之后发现, 这病以他们目前带的药物和环境是治不了的。哪怕在宫中, 皇帝的病也是不好治, 何况在军中。 他们乱糟糟的, 康熙逐渐恢复了记忆, 他想起来了, 数日前他接到了裕亲王的奏报,说起头战事不顺。但后来胤禔想出了办法,利用地形偷袭噶尔丹大营,让驼城与大营顾此失彼。 噶尔丹损失惨重,无法保住优势, 只好派来了达/赖的弟子济隆喇嘛为使者,要和福和谈。福的奏折中写道,他打算假意答应,然后等常宁的右路军开入乌兰布通之后,合击噶尔丹。 康熙当时着急的写信过去告诉福:噶尔丹狡猾,你答应和谈停火,他可能就跑了! 信刚刚发出去,皇帝且急且怒,奇怪怎么军中宿将,如简王、彭春等不阻止裕王的决定。然后,康熙就不知道然后了,直到现在。 太医只能开些清热去瘟的药,尽量让康熙舒服一点。康熙有气无力的问了自己的病情,迅速得出了一个判断,现在他的病情不妙、哪怕现在让人从京中送药也未必治得好……他可能要死了。 “你们先退下,梁九功预备笔墨,明珠为朕草诏,赫世亨译为满语。”明珠是如今资历最老、品级最高的官员,而赫世亨是康熙的哈哈珠子出身,与曹寅一样极得信任。 第一道诏书更像是家信,是写给太子胤礽的,让他带着老三胤祉赶紧过来探病。明珠援笔立成,而第二封诏书,让明珠愣住了。 康熙口述的第一句话就是:“朕以福薄,恐将崩于军中……” “皇上!”明珠手一抖,将毛笔扔下:“皇上,您的病情尚未到如此地步,请皇上纳谏,不要说这种话。仿佛诅咒,臣不敢写!” “等朕……那就晚了。明珠,君臣一场,不要让朕多费心了。” 明珠的胡子抖了一下,还是捡起笔按照康熙的口述写了起来。明珠身边,赫世亨援笔即时写出译文,他个头不高,此刻满头都是汗水,空着的手一直擦汗,唯恐汗水落下。 这就是相对正式的遗诏了,康熙让皇太子灵前继位,然后嗣君先一步带着皇帝亲军和侍卫旗兵回京。军中诸王大臣自有卫队,他们随皇三子扶柩而归,余下大军由皇长子整军,之后嗣君再行安置。 还叮嘱嗣君要孝顺太后、友爱兄弟,生有子嗣的妃嫔,就让她们跟随儿子出宫。 “这封诏书,等太子到了之后给他,最后一封给胤禔。” 康熙调整一下呼吸,慢道:“前时皇长子发现阿尔尼被追踪、又击破噶尔丹驼城,立下功劳,朕心甚慰,朕的腰刀赐给皇长子胤禔。此前朕想回京之后,为我儿进爵,不想一病不起。 倘若听到朕驾崩之消息,令皇长子即刻接管左右两军,命军中裕王、恭王、简王、信郡王等诸王,并一等公佟国纲、一等公佟国维、索额图、一等公长泰等即刻来行宫,扈从皇三子扶灵归京。 倘有不从、抗命者,视为叛逆,罪不容赦,胤禔可用此刀先斩后奏。” 这把刀是战刀,线条流畅,刀尖上挑。刀鞘、刀把都裹着鲨鱼皮,透着墨绿色的暗光。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刀身上开出的两道长长的血槽,锐利慑人。 此刀是康熙的心爱之物,首次亲征带在身边,不成想派上了这个用场。康熙让梁九功将刀取下装好,这才继续吩咐。 “叫揆叙进来,这封信和刀交给他,让他去左路军,一定要亲手将书信和腰刀交给胤禔。”康熙最后叮嘱道:“除了胤禔,不能对军中其他人透露消息。” 康熙觉得自己没睡多久,他又一次醒了过来,担心的问:“信都送出去了?” 一直守在边上的明珠道:“皇上放心,信使已经带着诏书回京了,揆叙也去了乌兰布通。皇上留给太子的诏书就在您的手边,赫世亨在询问太医。” 康熙盯着明珠看了许久,直把明珠看的汗毛倒竖,就见康熙微微扭头,看着帐篷顶,好一会才道:“你家有容若带着弟弟子侄,也尽够了,又有保清在,日后不怕没有前程。” “明珠啊,回去就把内大臣辞了罢,不要做官了。” 明珠一愣,康熙以为他没明白,勉力道:“澹人去年辞官归乡,他和徐家都不要再追究。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跟着朕三十年,又是保清的亲舅舅,朕不想老臣们在朕身后没了下场。” 否则新君登基,不会像康熙一样包容,明珠再动手,难保不会被拿来作筏子,搞不好还会牵连大阿哥。 “……皇上,”明珠已经哭得噎气,他断断续续的表示:“回去就辞官,听皇上的,回去就辞官,不做官了,皇上放心。” 赫世亨刚进帐篷就听到了明珠压抑的哭声,明珠啊这是,他怎么会这个声调哭成这样。赫世亨觉得天旋地转,他脚步凌乱的冲进来,看见明珠跪在康熙榻前恸哭。 “皇、皇上!”赫世亨觉得康熙的胸口都没什么起伏了,他吓的哆嗦,磕磕巴巴的问明珠和梁九功:“皇上怎么了,皇上怎么了!” “皇上没事,是我、是我君前失仪。”明珠拭泪,他逐渐冷静下来的语气感染了赫世亨,让对方也冷静了下来。 “我方才出去,看见了那个洋人,叫白晋的。”赫世亨道:“明相,之前皇上病了的消息一直瞒着,如今怕是瞒不住了。我记得之前有洋人救了九阿哥,您看能不能让那个洋人给皇上瞧瞧。” 明珠眼睛一亮,两个人看向了康熙,就见皇帝微微点头。 送信回京的信使且不说,只说揆叙带着人星夜兼程,一半天之后就赶到了乌兰布通。此地现在一片血战之后的寂静,有些人脸色疲惫又兴奋,还有人的脸色痛苦悲伤,还有人一身丧气。 揆叙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命人通报,来到了裕亲王大帐。 帐中除了裕王本人,还有小纯王和一等公彭春。揆叙上前道:“禀告抚远大将军,我等奉皇命,将皇上的御用腰刀赐予皇长子作为嘉奖。且有皇上书信一封,令我当面交于皇长子。” 现场很奇怪,裕王笑的有点难看,小纯王面色惶然,而彭春用脚掌蹭着地面,看上去想跑。揆叙虽然不明所以,但心中升起一阵担心,他就直截了当的问:“敢问大将军,可否让皇长子出来接旨。” “……揆叙啊。”福尴尬道:“大阿哥他、他不在军中。”大侄子是帮他收拾烂摊子去了,还没回来,事情还得从数日前说起。 前面说了,这次战事开局不顺,其实说不顺都是裕亲王奏折上委婉的说法。让胤禔客观的评价,那么战事开局无非八个字“乱七八糟”“死伤惨重”。 福是个好人,可真不算个好将军,他性格有问题:临阵犹豫。或者真的因为头回领兵,就给他这么大的权力,裕亲王多少有些谨慎过度。 这边佟国纲喊着要马到功成、打爆噶尔丹,福就“好好好,打打打”,另一边简王说“以我从军经历来看,咱们不能着急”,福马上又“要不咱们再看看?” 主帅如此,底下的八旗兵丁自然被上峰一会一改的命令弄得迷糊,因此当噶尔丹率军抵达乌兰布通,双方短兵交接的第一场战,就打的血肉横飞—八旗兵血肉横飞。 裕王错误判断了噶尔丹选择的扎营地,噶尔丹在密林和湿地的保护下稳如泰山,而驼城就是数千峰骆驼背上负着箱垛和湿毡,噶尔丹的兵卒就以此为据,用火器和弓箭攻击旗兵。 而旗兵只能扛着火/炮和火器,在密林里挨枪子,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噶尔丹命令蒙古骑兵从山坡另一边俯冲,斜着冲进清军中段。 当时被骑兵践踏而死的就不在少数,且前锋统领、前锋参领部战死,胤禔在福身边,用张诚赠与他的千里眼观看战况,他眉头紧蹙,这样下去气势就被打没了……这仗还怎么打! “大将军,末将有个建议,不知军中可有油?” 福就道:“有啊,火器需要保养、军中需要做饭,自然带着。”胤禔靠在福耳边,如此这般的一说,福看着大侄子的眼神都变了。他面色惊恐:“不成不成,这法子绝对不成。” 草原不比别的地方,一旦烧起来,除非下雨或者遇到河流,否者这个火是停不下来的。这法子太危险,也够歹毒,恐伤阴骘。 被福一口拒绝,胤禔倒也没有很沮丧,他只是道:“可是王伯,除了这个法子,就只剩下一个下策了。” “什么下策?” “叫军中好手,想法子带着火器绕过战场,噶尔丹的大营在乌兰布通山上,咱们从后面摸上去,直接抄他的大营!” 福又是一脸为难,胤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阿哥明白了裕王的意思:本次战争有个极其恶劣的现象,那些朝廷显贵们,将军中的精锐之士抽调出来做自己的卫队。 都怕死啊,于是不让精锐出战,只让他们围着自己以求万。军中那些精锐怨气不小,可福也不好直接下令给那些朝中显贵们,让他们放人。 “大将军,我忝为副将,却无战功。”胤禔在马上行军礼:“这次就让末将出面,统领精锐善射之士,这样他人也无二话!” “这不成,”福还想拒绝,这是敢死队的活儿,万一胤禔有个三长两短,“保清啊,你听我一句……” “阿穆吉!”胤禔用满语认真说道:“我只是坐纛,我出面统领总比旁人好些。阿穆吉得有个决断,否则今日战事如此,那些人不会承担责任自己有私心,只会说您指挥失当。” 福答应了,他亲自出面与诸王、一等公等人谈话,将他们的精锐抽调一些,选那些膂力过人的背着火器,而胤禔带队押送火炮,人衔枚、马裹蹄,于当日深夜悄悄出营。 这才有了康熙案头的那封奏折:皇长子计破噶尔丹大营,身先士卒进行偷袭,逼迫噶尔丹求和! 这原本是大胜,但在噶尔丹求和之前的垂死挣扎中,一等公佟国纲因为冒进,带着兵使劲冲,整个战场就他最显眼,然后被噶尔丹的火器手一枪放倒,他死了。 之前八旗都统中,有那么几位就胆小如鼠,其中镶白旗都统色格印就是如此。他家的奴才都知道“您若是因为胆小不上战场,回去就没脸见人了!”扶着他上马到了战场上,结果他被炮声吓得滚下马,一路跑回大营,摸回自己帐篷,盖上被子装死。 如今佟国纲也死了,大家一想,虽然色格印丢人,可好歹保住了性命。这一战大家出力不小,如今噶尔丹求和了,那就停战罢,停战多好啊。 简王雅布和佟国维都是这个观点,简王照例语重心长“要慎重”,而佟国维撂挑子不干了,他表示:“我哥哥死了,我总得给他收尸,拾掇拾掇回家!”这个理由太充分了,福无言以对。 而另一边,都统苏努和彭春都认为,不能说和谈就不管了,总得派人去盯着噶尔丹,否则他跑了怎么办! 福一想,对啊。然后他就打算派人率兵盯着噶尔丹,可当时简王在场,简王就道:“有道是穷寇莫追,大将军,万一给噶尔丹逼急了呢?” 他这样一说,裕亲王又犹豫了,看他左右为难,简王雅布心中暗笑“这个废物”。他离开大帐,正好遇上了面色不佳的小纯王。 他迎过去笑道:“小纯王是因为没有战功而烦心?哎呀,真是可惜,大将军不打算派人去盯着噶尔丹了,否则小纯王请命接下这个差事,轻轻巧巧就是大功,多好。” “轻轻巧巧?”富尔祜伦没忍住,问道:“这差事怎么会是大功……简王莫不是在骗我。” “诶,这叫什么话!”雅布佯装正直,笑道:“若是噶尔丹乖乖和谈,那是小纯王你侦查谨慎,差事办得好;若是噶尔丹想要跑,你回来报信,这更是小纯王你的大功,到时候咱们乘胜追击……” 简王觉得富尔祜伦年轻不知事,哄两句就会上当,然后他就会脑子一热跑去和裕王要差事。他雅布之前可有了布置,这军中还有一个立下大功,年轻气盛的皇长子,到时候……嘿嘿。 可他没想到,富尔祜伦虽然想立功,可他更是个懂好坏的孩子。 出征之前,他额娘再三叮嘱:“你伯父是主帅,未必各处都照顾到,不过大阿哥也在军中。你阿玛在世那会说,三岁看到老,大阿哥是个有担待的。你有事情不懂,不妨先去问问大阿哥。” 隆禧在世的时候,是胤禔奉旨过府探病;隆禧去世,是胤禔奉旨送陀罗经被,后来几次奉命送赏赐的也是胤禔。不管是丧父之前还是之后,富尔祜伦在宫中读书,胤禔对他和胤祺并无分别。 何况,之前安王丧礼上的事情,富尔祜伦还记在心里。简王虽然说得动人,可富尔祜伦并没有上当,他表面上显得很激动,马上就要去请命。等简王走了,他转身就去了胤禔的帐篷。 班第也在这,和胤禔面对面喝茶,似乎正在说什么。他也不是外人,富尔祜伦进来就将简王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我虽然不太明白,可是大哥,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够聪明!”胤禔笑着将堂弟按在座位上,班第递给他一杯热奶茶。富尔祜伦就听胤禔笑言:“好兄弟,这话昨儿简王也对我说了,说我作为副将该当面据理力争,要求监视噶尔丹。” 和谁据理力争? 自然是和大将军福。当面据理力争,破坏的是主帅的威信,以及主帅和副将的关系。甚至以胤禔的特殊身份,和大营里的实际情况,这种举动极有可能造成军中分裂。 而今日简王又撺掇富尔祜伦。到时候富尔祜伦先是和胤禔站在一起,后来又要争差事争功劳的话,彼此怎么会毫无芥蒂。 知道了前因后果,富尔祜伦恍然大悟:“他果然不安好心!打量着让咱们叔侄兄弟之间生出芥蒂,这事若是闹到汗阿玛跟前,咱们都得吃挂落。” “可那要怎么办……”他问道:“大哥,虽然简王不安好心,可我也觉着若是放任噶尔丹,他可能会跑。” “从昨儿他提出和谈到现在还不到一天。”胤禔道:“就算逃走,他整军也得需要时间。我方才和班第也在商量这件事,现在也要拉上你。” “就咱们去劝说王伯吗?”富尔祜伦有些担心:“伯父会不会觉得咱们是年轻,想要战功……” “不止我们。”胤禔派人请来了彭春和苏努,有这两位宿将,加上胤禔这个副将,他们的话才会让福不得不严肃面对,他才会有压力。 何况彭春一直在黑龙江将军麾下打仗,和容若表哥是同袍,很有几分情分。如今军中情况,与他并没有利害关系,他的话福会重视。 而苏努是宗室镇国公,一直深得康熙重用。总的来说,这俩人是中立的,立场就是康熙的立场。 福还在犹豫,还没等他犹豫出什么具体内容,就听到了通报,他家大侄子带着小侄子,准侄女婿,和两位将军都来了。 胤禔说服人,从来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来说的,现在也不例外。 他让富尔祜伦将简亲王来回撺掇的话复述一遍,最后道:“伯父,简王这样,倘若噶尔丹真的跑了,他是不会为您说话的。侄儿猜测,汗阿玛的书信也快到了,若是噶尔丹真的要跑,而您没有派出追兵,汗阿玛一定会降罪。但如果您派了追兵,追的到追不到且不论,好歹是您大将军该做的都做了。” “没错,军中种种情况,皇上不是不知晓。” 苏努此刻开口:“大将军,就像大阿哥说的,您派了人去追,好歹尽了心,谁也挑不出毛病。等战后叙功,是冒进还是怯战,是唯恐天下不乱,抑或不听您的将令,私自行动,自有皇上处置。” “王爷,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彭春也帮腔了:“咱们打赢了乌兰布通之战,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否则,万一某些人用这个做文章……军中就怕这个,不止您没了功劳,还一定会挨处分。” “那,谁去追?” “末将说句实话,”还是彭春说道:“不是末将怕死,但这个差事,大阿哥去最合适。” 彭春虽然出身显贵,是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的嫡脉,但从他袭爵开始,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在军中打滚了。他开了口,福也明白这个意思,谁去大营里都会有怪话,唯独胤禔去不会。 “好罢。”福下定了决心:“副将胤禔,我命你与班第率三千骑兵盯着噶尔丹,倘若他跑了,你即刻派人传信。都统苏努跟着参赞军机,彭春留在帅帐,协助本王调兵。” “富尔祜伦!副将胤禔出征之后,若是噶尔丹真的要跑,准你率军出营攻击!” 因此,揆叙赶来的时候,胤禔已经带兵走了,并且传信回来说噶尔丹真的要跑。富尔祜伦正准备带兵出营,被揆叙撞了个正着。 “揆叙啊,你看要不然你将御赐腰刀和书信留下,你先回去复命?”福让彭春辅佐富尔祜伦出兵,他们也走了。 揆叙一摇头:“皇上严旨,一定要将御赐之物和书信亲手交给大阿哥。王爷,如今这个情况,我等只好叨扰了。” 揆叙并没有等的特别久,就在康熙在驻跸行宫等来皇太子和皇三子的时候,乌兰布通大营里,大阿哥胤禔在深夜同小纯王带兵归来,并且他带回了噶尔丹的大纛,以及噶尔丹的重臣丹巴哈什哈。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人物,被胤禔捆起来、堵着嘴放在自己的马上,就是被胤禔抓到的噶尔丹十三岁的幼子,布凌可敦所生的车凌三鲁普。 胤礽在京中接到书信那一刻,觉得心跳都停了一下,父亲在他心里和山一样,怎么会病的叫他带着老三过去。以太子的政治敏锐度,并不觉得这是单纯的“想儿子”,必定是病的极重。 叫上胤祉,和太后报备一声,召来顾问行和在京大学士安排好一应事务,胤礽就带着弟弟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赶到了行宫里。 胤礽和胤祉年纪都不大,平日打熬的好身体,熬夜骑马倒是可以撑过来,但大营里的紧张气氛,一下就将胤祉给吓着了。他从未见过这个阵势,读书很多的胤祉马上想到,是不是阿玛已经崩了…… “请太子带着三阿哥进去。”梁九功出来请他们进帐,短短几步路,胤礽一直不停的给自己打气:我是皇太子,我一定要稳住,汗阿玛还指望我呢。我不能哭,我得冷静让汗阿玛放心! 不能让阿玛……不放心,就算要哭也得自己偷偷哭! 一进大帐,就看到了瘦了一圈,面色暗淡躺在榻上的康熙。胤祉一下就跪了,然后就膝行过去,抚着病榻大哭:“汗阿玛,汗阿玛您怎么了!太子哥哥带着儿子过来了,汗阿玛瞧瞧我们啊。” 康熙这会吃了洋人的药,身体状况好了很多,特别是听说太子带着老三过来,他甚至还精神了不少。可当他抚着胤祉的发顶,殷切的看向胤礽的时候,却发现太子的面色极为冷静。 甚至还有心情说胤祉:“汗阿玛好好的,你哭的不成样子做什么,快擦擦仔细失仪!汗阿玛,儿子带着三弟过来,瞧您大好,儿子就放心了。” 你可不是放心了吗,康熙觉得自己的心呐,拔凉拔凉的。我是大好了,可我还一脸病容啊,你怎么就不关心呢!你还关心仪态,朕是你亲阿玛还不如你弟弟的仪态要紧? 想到自己病重那会,都那样了还不忘替这小子筹划,让胤禔和胤祉帮他,好让他稳定的回京继位。康熙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粉末,粘都粘不上了。 他松开了手,继续躺下,语气平静而冷淡:“朕已经大好无事,如今见你们无事,朕也放心了。太子明日带着三阿哥回京罢。朕也听了大臣谏言,整军之后就会回京。” 皇帝的脾气一阵一阵的,胤礽倒是没多想,病人身体不舒服,发脾气啊、闹性子啊都正常。太子跪下道:“儿子遵旨,明日带着三弟返京,一应事务请汗阿玛放心。”说着就拉上胤祉退下去了。 短短的父子对话被康熙在脑子里过了几千遍,他越想也不是滋味,而太子真的听命回京,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深觉太子没把他的病当回事,居然都没有要求留一留…… “传旨给左路军,若是战事了结,令皇长子赶来行宫。”朕不管,朕就是想看个贴心的儿子,抚慰朕受伤的心灵! 作者有话要说:  阿穆吉:满语的伯父 可敦:蒙语的王后 乌兰布通这场仗其实打的非常难看,高官做逃兵不敢出战者有之,拴着精锐做保镖者有之,架桥拨火者有之。福也是不容易,而且战后很多人都挨了处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宣和、临江仙°、月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水 50瓶;路西公爵、临江仙° 20瓶;bae、船破还遇顶头风、九十八号、巫师的方便面 10瓶;瑾萱cathy 5瓶;小星星星辰 2瓶;33830218、besthappy、小叶子、当时只道是寻常、静夜思、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1、第 81 章 () 皇帝望眼欲穿的等待长子的到来, 希望可以抚慰自己从心肝太子那里受到严重伤害的心灵, 但比皇长子先一步到达的,是裕亲王福的报捷奏折和佟国维写来的报丧折子。 “朕这个舅舅, 脾气的确太暴躁,又急着立功。”皇帝叹息道:“赫世亨,你斟酌着写信给鄂伦岱, 让他赶紧从广东回来。” 佟国纲的阵亡让康熙很难过,不过他那个脾气,康熙难过之余甚至有些“到底还是来了”之感。而捷报还是让人开心的,儿子带来的大捷就更让老父亲开心了。 “丹巴哈什哈及噶尔丹幼子车凌三鲁普俱被皇长子抓获, 即将送往行宫。”赫世亨读了福的奏报,而后喜形于色:“恭喜皇上,抓了噶尔丹的属下和儿子, 朝廷日后处置此贼也会更容易。” “好好!”康熙都笑出了褶子, 然后又觉得这样不太庄重, 又改容严肃道:“可惜噶尔丹带着他的长子逃走了, 否则……” 他想了一下, 如果真的抓到了噶尔丹家, 不给保清封个亲王, 他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可一口气封那么高,底下的小阿哥们就不好办了,格外的让保清一枝独秀……木秀于林呐。 皇帝想要保长子,让他和太子都好好的。于是他就又觉得这样很好,“这次回去, 为保清封爵,才是名正言顺。” 他儿子多厉害,以这份军功封个郡王,谁也挑不出毛病。左路军的事情,康熙隐隐有所耳闻,皇帝深觉如果不是皇长子当机立断,乌兰布通还不知道打成什么德性! 裕亲王人品不错,奏折里也写的明白,而且还有恳切的自责和反省。康熙有些遗憾,他二哥人品是真好,就是水平不足。算了算了,我儿子争气就行了,兄长嘛,也不能太求责备。 裕王奏折到达的第二天,皇长子抵达了行宫,首先就见着他的舅舅明珠。明相瞧见亲外甥的形容就是一愣,随即笑了,“阿哥这样孝顺,皇上一定高兴,快进去罢。” 明珠内心都是轻松,前两天,康熙当着他和赫世亨的面把遗诏给烧了。而且数日之前,太子带着三阿哥来而复返,康熙一连几天心情不佳,而且急急的召来大阿哥。 明珠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缘由:必定是太子哪里做的不好,让皇帝不高兴了。 而且康熙也不提让明珠辞官的事,反而让他负责行宫大营一应收尾事宜,皇帝准备回京了嘛。明相心情非常轻松,又对生活重新燃起了无尽的信心,日子还长着呢。 康熙正襟危坐,一见儿子掀开帐篷的影子,就马上喊道:“保清快过来!” 啧啧,真是充满父爱,还是十多年前听过康熙这个调调。胤禔低着头过去,行礼,起来,站在一边就是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不知道朕病了,还是也不关心……天呐,难道玄烨凉德,儿子们都弃朕而去,朕要面对这无情的冰冷世间了,这日子没发过了! 胤禔为难的抬起头,康熙这才看清楚,他家大儿子的右脸整个肿了起来,和嘴里整个怼进去馒头似的。帐外的阳光照过来,胤禔脸上红肿,皇帝怒而拍案,扯着嗓子吼道:“谁打你了!” “不系不系,”胤禔慌忙的摆手:“汗阿玛,儿砸牙疼,肿的。” 跟在他身后过来缴旨的揆叙就帮他解释道:“回禀皇上,奴才将书信和御赐腰刀交给了大阿哥,大阿哥看过之后牙就肿了。不过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清热的药,随军大夫说不要紧的。” “好,这差事你办的不错,先下去罢。”康熙让揆叙退下,然后将胤禔叫来身边:“你也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朕不是没事儿了。” 不成想胤禔捂着腮帮子顶了一句:“阿玛这话儿子不能苟同!那信里……那是能看开的事儿吗!” 语气很愤怒,神情非常不恭敬,康熙长这么大头回被抢白。可他居然笑的很开心。多么赤诚的孝子啊,康熙如此想到,于是语气很慈爱的表示:“你说的,是阿玛失言了,不该这么说的。” 胤禔倒不是然作假,只是他和康熙想的是两件事:皇帝觉得儿子上火完是孝心所致,但实际上胤禔是想到了“皇帝如果崩了,自己再多的雄心壮志也只能憋着……” 一下从天堂到地狱不外如此,胤禔只是牙疼脸肿,足证他还是心宽。换个人,说不定一股火忧愤而死,比如西晋的齐王司马攸啊,比如赵匡胤的儿子赵德芳啊等等。 “你给朕说说,是怎么折断噶尔丹大纛,又是怎么抓到人的。” 说起来胤禔的运气也着实不错,他带兵出去,在山上负责侦查另一边噶尔丹部的动静。刚到现场就发现,噶尔丹部已经收拾停当,人家正在打马向西北准备渡河跑路。 胤禔和班第商量一下,让苏努派人去报信,他们带兵在后面跟着噶尔丹,准备在他们渡河之前杀得对方措手不及。噶尔丹即将渡河的时候,富尔祜伦与彭春带兵赶到,噶尔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胤禔命令火器营齐发火器,自己拉开强弓,一箭正中噶尔丹大纛。大纛落下的一瞬,清军齐声大喊:“噶尔丹死了!” 彼时天色将明未明,对方也不能分辨汗王是否还活着,噶尔丹慌乱间只好带着长子塞布腾巴尔珠尔与残部掉头渡河,而负责幼子三鲁普安的丹巴哈什哈和小王子都被截断在了岸边,没跑成。 “当时那个丹巴还想装作寻常兵卒,可三鲁普还不如富尔祜伦长得高,哪怕在蒙古这么小的战士也不多见。儿子就想,或许他也是身份显贵,跟着见世面的。班第在他身上发现了青松石印鉴,这才知道的他的身份。” “儿子已经将他们都带来了,就在马车上捆着,实在不敢放开。”胤禔解释:“怕他们寻死。留着他们,若是汗阿玛想办献俘礼,场面上也好看些。” 按制,大军打了胜仗凯旋,要午门献俘。这是极盛大的典礼,康熙倒是有心想办,不过考虑战后论功行赏,如果办了献俘礼,不就承认这是大胜,想要处置那些混账的理由就不充分了。 “嗯,还是下次罢,抓到噶尔丹再办。至于丹巴和车凌,羁押回京之后安置在内务府。”康熙打量胤禔:“你就不必回左路军去,留在朕身边,像南巡时候一样,回京宿卫就交给你了。” “是。不过,汗阿玛,儿子还有件事。”胤禔就道:“那把腰刀儿子带回来了,我知道那是汗阿玛的心爱之物,还是您留着罢。” “诶,这叫什么话!”康熙笑道:“说了赏给你就是给你的,好好收着罢。”既然他这么说,胤禔就顺水推舟的留下了,反正他也是真喜欢那把刀。 “你弟弟们都还小,看不出什么。”康熙最后又叹道:“如今看,你最贴心,把事情交给你,朕也放心。” 就这样,康熙回京的负责人就成了胤禔,外加同样被康熙从左路军叫回来,本次完没有获得什么立功机会的一等公长泰。 论理,长泰也算是胤禔的舅舅,不过康熙都死了仨皇后了,这要是算起舅舅,那胤禔的舅舅足够绕四九城半圈。何况人家明珠还在军中,长泰对上明珠多少有点气短,所以俩人也不攀亲。 就当同僚处着,倒也自在,他们得空聊一聊火器营的事情。 长泰在这上头是耗费大心血的,肚子里有货。而胤禔也是在战场上实战体验过,两相印证,相处的倒也和睦,偶尔明珠瞄一眼,回头就捋捋胡子对揆叙道:“大阿哥……啧,真是天性使然。” “阿玛的意思是?” 明珠笑道:“大阿哥并不讨好谁。他堂堂大阿哥,咱们纳兰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皇上又喜欢他,格外高看他一眼。可是并不见他特别跋扈,但也不见他到处拉关系,对谁都是自自然然的。” “这就是难得之处,他舒服,对方也舒服,平平常常就能好好说话。对于皇子皇孙来说,这就很难得了。”因为拘束少,所以自来龙子凤孙都是千奇百怪的,什么脾性的人都有。 揆叙这会倒是明白了,因为他出去,也有人上赶着和他攀关系。年轻人遇到这种情况,难免有点……自得。但从胤禔身上并不见自得,他对着长泰也不见别扭,这份自在真是让人佩服。 康熙到底是大病初愈,大队人马一路走得也不快,九月下旬才进古北口。然后京中皇太子就送上了折子,请求来郊迎。当时胤禔就在跟前,他觉得挺奇怪,康熙捏着这本奏折迟迟不表态。 这不太正常,正常情况下,康熙一定会马上允许太子来郊迎。康熙说要想想,胤禔就先退了出去,他去找明珠了。明珠舅舅一直在康熙身边,如果有人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就是他。 但明珠只是说当时他不在场,大概是太子说了、做了什么不中听,不得康熙心意的事情,于是太子和三阿哥第二天就被要求回京了。 “我觉得皇上不会答应郊迎的。”明珠叹道:“皇上如果真的恼了太子,他得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等他平复心情,才能正常的对待太子。” “太子做了什么……”胤禔猛然想到曾经听过的段子,说这位康熙的掌上明珠皇太子,看见生病的父皇面无忧色。妈耶,这难道是真的吗?胤禔特别想问问胤礽,孩子你是不是傻了! 大阿哥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康熙最后都没有允许太子郊迎,而在九月末的白天回到了宫中。太子率领留京诸臣过来问安,然后康熙显得很冷淡,都没有如往常一样留下太子过问一下起居,只是让太子次日再来,他要问一问京中诸多政务。 胤礽不明所以,心里虽然难过,也只是觉得父亲身体尚未大好,心情不佳而已。他失落站在乾清宫前头的大院里,正要回毓庆宫,胤禔和长泰也从乾清宫出来了。 “大哥!舅舅!” “数月未见,太子一向可好?”“太子爷瞧着清减许多。”胤禔和长泰分贝打招呼。 长泰毕竟是外臣,又有差事,略关心两句就得出宫了。而胤禔一会回头所,就和胤礽一起走出了乾清宫范围。 “你这是怎么了?”胤禔看着胤礽:“起码瘦了两圈,脸色也不好。” “之前汗阿玛不是病了,我去探病,回来一直很担心。”胤礽苦笑:“可是京中坐纛离不开我,唉,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汗阿玛的病还没好。”所以性格还是那么古怪,对自己这样冷淡。 胤禔嘴角抽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对父子真是够了,他按着自己胸口,觉得自己这个正常人没法和他们沟通。 “大哥你不舒服?”胤礽看着胤禔停着不动,捂着胸口,面色诡异。他担心道:“受伤了?要不先去毓庆宫坐坐,传太医!” “唉。”胤禔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看着胤礽,这不是挺会关心的人嘛。怎么就在亲爹跟前,你能让他的玻璃心碎一地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没事。”胤禔没那么小人,虽然不能明说,但他还是委婉的提醒胤礽:“汗阿玛的身体其实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生病的人都需要亲人关怀。” 胤礽重重地点头:“是啊。虽然我是坐纛,但京中诸多政务,弟弟们的学业我都是一件一件过问的。太后祖母那里,我也是每两日就去问安,到时候汗阿玛问起,这才会安心。” 皇太子的眼睛很亮,仿佛康熙听到他的作为之后,会大大的夸奖他。 再说下去,我干脆去跳护城河得了,胤禔身心俱疲,他不能继续和胤礽沟通,压根没法沟通嘛! “行吧,你想的也对。”胤禔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这身上都要臭了,我得回头所换身衣服,回见了太子。” 头所里,他亲爱的福晋一定在等着他,胤禔捂着心口,他也得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着写着,简直想为太子鞠一把泪,太惨了,太倒霉了我去。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野厨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捏把小刀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临江仙°、try、锁千秋、逐臣、p0ck君、鱼过天晴、无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捏把小刀刀 64瓶;鱼过天晴 30瓶;26563478、lzs 20瓶;苗出央 15瓶;金梁玉、人间草木、小妖、九十八号 10瓶;小zz 6瓶;gy、不言而喻、丸子酱、bae 5瓶;云官 4瓶;婉若清风 3瓶;33830218、萝卜馅、小叶子、squidward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2、第 82 章 () 秦吉了一早等在了阿哥所前头的路上, 一看见胤禔带人走过来, 就一溜小跑的凑了过去:“奴才给阿哥爷请安!阿哥爷一路辛苦,福晋已经给爷预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服, 给阿哥爷洗尘!” “嗯,起来罢。”胤禔略停一下,放慢了脚步, 问道:“我一走俩月,家里一切还好吗?” “回爷的话,都好。”秦吉了道:“福晋每日去延禧宫主子那里问安,之前宫女吉和的妹子成婚了, 福晋听说,还赏了银子。” “哦?吉和她妹子嫁出去了?”胤禔笑道:“这倒是好事,也算她家苦尽甘来, 福晋做的好。” “是呢。”秦吉了也道:“头所在福晋治下也太太平平, 并无大事。只是……”他小心的揣度胤禔的脸色, 低声道:“敬事房派来的大宫女中, 只有吉和姑娘得您看重, 这两个月您不在, 敬事房后头派来的几个有些怪话。” “福晋说, 到底是敬事房派来的,只是将她们暂时留在头所做些杂务,等您回来发落。” “知道了。” 道琴穿着鹞冠紫绣暮云灰团花的袍子,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胤禔:“阿哥!” 总算到家了,媳妇儿的笑容, 熟悉的院子,这才是我的地方。胤禔深呼吸,然后跑过去猛地抱起道琴转圈:“我回来啦!” 烧的热烘烘的屋子,温度适宜的热水,胤禔躺在木桶里,简直想吼一嗓子“爽!”他把毛巾蒙在脸上,觉得自己都要睡着了。方才都过来给他擦背,这后背让他擦的火辣辣的,不过真舒服。 这是小隔间,厚厚的帘子挡着,保持着里面的温度。然后就听秦吉了喊道:“给福晋请安,爷在里头呢,福晋请。” 道琴亲自抱着衣裳过来,将衣裳交给秦吉了,自己走了进来。热水的雾气让她的脸有些红,也可能是方才胤禔搂着她转圈圈之后,她脸上的红晕一直没褪下去。 “怎么你过来了,这里头热,你受了热一会再出去受了凉怎么办。”胤禔絮絮叨叨:“入秋天凉,要小心生病的。诶,对了,我带回一把刀,你帮我寻个架子好不好?要庄重漂亮的,那是汗阿玛赏给我的刀,嘉奖我立下战功。” “怎么样,我厉害吗?”胤禔在水里,哗啦一声从这边转到那边,和道琴面对面。他靠在浴桶边上,道琴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两个人脸对着脸。 胤禔还在等福晋夸他一句,不成想小福晋靠过来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轻轻说道:“在我眼里,你最了不起了。”说完大概又觉得不好意思,拔腿就跑。 “……你有本事亲我,你有本事别跑啊!”大阿哥气的拍水,自己怎么也没出息了,方才她靠过来就让自己僵在原地不动了。该展现自己男子汉的胸襟和力量啊,将她抱住……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他洗刷干净,换上了衣裳回到上房的时候,道琴的脸还觉得火辣辣的。她怎么刚才那么不矜持,会不会让阿哥觉得她太孟浪了,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规矩,而且、而且想他了。 没脸见人,小福晋捂着脸,深觉自己丢人。她正在哀怨丢脸,肩膀上就爬上一只手,给她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除了胤禔谁敢摸她肩膀……她扭头看过去,不成想胤禔迎面就亲了她一下。 “我亲回来了!”大阿哥单方面宣布反攻胜利,身后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可道琴就是觉得他们在憋笑。完了,以后还怎么有威严管他们啊! “行了,你们都下去。”看福晋的脸都要烧成了秋天的熟苹果,胤禔终于大发慈悲让闲杂人等退出去,然后自己趴在炕桌上笑问:“善之,你想我了没有?” 屋里没人了,道琴的脸也不那么红了,看着胤禔还嬉皮笑脸的问她。小福晋恶向胆边生,捏着胤禔的耳朵,又冲上去亲了一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好意思,干脆行动了。 然后,她的阿哥像只老虎一样爬过来,一下就把她给扑倒了。 “所以,这个回答就是,你想我了。”胤禔抱着媳妇儿得意洋洋:“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也想你了。”他低声说道,“回来的时候我就想,早点看见你就好了。” 道琴搂着他一点都不想松开,俩人就这么抱着,最后小福晋忽然道:“现在还是白天呢。” “哈哈……”胤禔埋在她肩膀上疯狂大笑,然后将道琴的脸扳回来,忍笑道:“对,咱们等晚上‘深入交流’,别着急。” 然后大阿哥就“挨打”了,小夫妻整理好衣服,甜甜蜜蜜的靠在一起说话。再过一会就该用晚点了,道琴也只简单的将宫中最近的消息和胤禔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新闻,唯一一个比较重要的,大概就是三阿哥在随太子去行宫探病之后,回来就也病了。因为胤禔不在,道琴只是派人拿着些药品一类的,和季兰的东西一起送到了二所,代表胤禔略尽心意而已。 “因为是去行宫探病,听额娘说,钟粹宫那边吓坏了。”道琴靠在胤禔说道:“担心是什么时疫,一直追着太医请脉。后来知道了,只是三阿哥劳累着了,才算罢了。” “不过,也有旁的说法。”道琴又补充道:“听奴才们私下说,好像太医还说,三阿哥的病症是劳累惊吓所致。” “……”胤禔不自觉的歪歪身体,低声问道:“善之,我问你件事行吗?” “你不许戏弄我!”道琴警惕的说:“只要不戏弄我,随便你问什么。” 胤禔点头,就问道:“倘若,我这是假设啊,倘若你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孩子,但是你生病了,病的很重。但他在面前一点都不显得难过。而且还一门心思操持家务,你会不会难过。” “还有个前提,你和这个孩子等于相依为命,他对你来说特别重要,命根子一样。”胤禔最后道:“你会怪他吗?如果怪他,还会原谅他吗?” 大阿哥想知道一下,本地土著究竟对于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会不会太先入为主了。 道琴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最后道:“一定会难过。而且,就算现在原谅他,将来如果再生病,还是会想起这件事。就是这会像个梗一样梗在心里,夜深人静说不定就会想起来。” “前些年的时候,我额娘病过一次,那会我大哥才成亲。”道琴就给胤禔讲道:“然后额娘病了,嫂子来侍疾,那会大哥已经出仕了,自然将这些事交给嫂子,每日能赶来问安就不错了。” 道琴小声道:“可是,额娘对我就说,虽然知道大哥也忙。但阿玛都能抽空每日过问一句,他却不能,可见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事情,放在父母身上的心思就少了。” “倒也不是怪大哥,现在额娘对兄嫂也和过去一样,但是你想,我家几个孩子,额娘还要这样,要是像你说的,只会更加的耿耿于怀罢。”道琴最后下结论:“就算一时想开了,嘴上说着不在乎,事情过去了,但……我觉得不能彻底忘怀的。” 对哦,胤禔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觉得媳妇说的对。反正他也提点胤礽了,那小子再不开窍他也没法子……不过胤祉,老三是不是回头寻思过味,所以害怕了? 要是这样,老三倒是个懂人情的,难道通不通这种细微的人情关系,真的和有没有母亲有直接关系? 这问题可就深刻了,胤禔一甩头,将深刻的问题抛诸于脑后,和他家媳妇一起用了晚点。小夫妻挺嗨皮的喝了点小酒,然后落帐关门,一屋子人都被胤禔轰出去,就剩他们俩了。 早前道琴的勇气似乎随着酒劲不翼而飞,她这回怯生生的看着胤禔,语气有点傻:“阿哥,你想要干什么呀?” “嘿嘿嘿,”胤禔做恶少状:“姑娘,你已经跑不了,就从了我吧!” 大阿哥想了一万种可能,媳妇儿会翻脸啊、会再扑过来亲他呀,又或者动手要打他啊,就是万万没想到,媳妇儿竟然哭了,一边哭一边还说:“你敢吓唬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家阿哥一会就来,你等着!” 赵顽和秦吉了、吉和还有福晋的陪嫁丫头沁林守在门外,秦吉了听着屋里的动静,憋笑憋得肚子疼,他家爷大约没喝多,但福晋绝对喝高了。 咳!赵顽清清嗓子,低声道:“瞧这架势,要不咱们再退退?” “不成。”秦吉了轻声说道:“主子们万一要水呢?要人伺候呢?就咱们四个,旁人都下去了。咱们还是守在这。” 也是,万一伺候不好多丢人,赵顽不说话了。沁林却佩服吉和,瞧这位宫女姐姐,四平八稳的站着,一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哪像她,里面动静越来越大,沁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到了快到后半夜,才听里面胤禔懒洋洋的喊道:“备水,抬浴桶进来。” 负责抬着浴桶进来的两个太监不敢抬头,放好东西赶紧退出去,而负责提水的沁林进来的时候,不自觉的往床榻那边瞟了一眼:她家姑娘就躺在大阿哥的怀里,眉目间显得妩媚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恨不能长八只手,这才写完,谢谢大家支持。 老大总算是抱得美人,而小福晋也得偿所愿,啊,我那个预想里莫得感情争皇位的大纲,一定要有一个主动推了男主的女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天江一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落子无悔 60瓶;小zz 30瓶;迟归 20瓶;乐乐熊孩子、bae 10瓶;云舒 9瓶;死鱼眼、甜果果 5瓶;ellena、小叶子、squidward_、当时只道是寻常、夏天、最爱妮妮的奇奇、萝卜馅、小星星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3、第 83 章 () 要让道琴自己说, 她简直是春情四溢, 眼波流转间,眼角眉梢都是情意。 从水里出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抚着脸想到,这还是我吗?还没想出答案, 就被身后的胤禔一把抱起来,直接给抱回了床上。 “有没有哪不舒服?” 秒懂胤禔意思的道琴轻轻摇头,埋在他怀里,声音和蚊子似的:“没有。” “那就好。”胤禔又像拔萝卜似的把媳妇从怀里拔出来, 笑道:“那你喜欢吗?” 太讨厌了,这种问题让人怎么回答!道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娇,绝对和他这个态度有关系, 就像刚才, 他还哄着自己说那些话…… “就是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吓人。”道琴想起内务府派来的嬷嬷, 婚前给她讲夫妻之间那些事, 满嘴都是“要是阿哥把您弄疼了, 福晋千万忍忍, 不能一惊一乍的。” 可是并不疼, 开始有些胀胀的,后来她觉得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而且也没有和她们说那样,新婚之夜要血流满床的架势……挺正常的。 总之,最初道琴有些不安和害怕, 现在嘛,就是感觉一切都很美好。 胤禔放心了,他那些理论知识今天总算派上用场,皆大欢喜。前后两辈子终于结束了处男身份的胤禔舒展身体,带着媳妇也抻了个懒腰,然后俩人相拥着睡着了。 隔壁二所的三阿哥却在想事,汗阿玛往常回来都会叫他们兄弟第一时间过去,可这次没有。听说连太子都行礼之后就被打发走了……汗阿玛是不是还记着当时太子的举动。 胤祉心道,最重要的是,自己会不会被太子记恨啊。但是我是真的害怕呀,也不是有意表现什么的,就吓得跪了。结果把太子衬的如冷血怪物一样,这可怎么办。 还不满十四岁的三阿哥一脸愁容,就盼着这事赶紧过去,他想到,要不然明儿汗阿玛召见自己就不出去了?不行,这样反而太显眼,还是乖乖听话罢。 三阿哥一声长叹,当初收到诏书,让自己随太子去军前,自己还满怀骄傲。大阿哥那份军事才能一般人学不来,而太子一向被康熙夸读书好,又对小阿哥说太子是榜样表率。 小阿哥们耳薰目染,除了老五、老七之外,胤祉、胤禛、胤禩都努力读书,而且对太子都是尊敬。可如今看来……太子离汗阿玛太近了,有道是近则不逊、远则怨。 难怪额娘早早告诉过他,和姐姐们走得近倒也没什么。对大阿哥就寻常兄弟相处,对太子就好好敬着!这是让他敬而远之嘛,胤祉使劲捏了一把自己的脸,我怎么现在才明白呢! 唉,当时自己跟着太子去行宫,看老四假装不在乎、实则羡慕,还觉得我真是幸运,早生了一年。可现在胤禛、胤祺他们肯定早就睡了,而我,还在犯愁。真是福兮祸兮,无人能够预料啊。 小夫妻甜甜蜜蜜,小阿哥们独守空床,而老父亲康熙的凄风苦雨也要结束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太子或许是太担心了,吓得僵硬了,又或者太想让自己放心,于是显得有点“木”。 肯定不是儿子不关心自己……一定不是!太子还小,需要朕的爱护、包容、引导,所以不能把太子想的多么冷血无情,这对儿子不公平。我的太子必然是个孝子。 康熙觉得自己的家庭生活依然是温暖而美好的,然后他就叫来梁九功,让他带人布置一下,预备笔墨纸砚。皇帝靠在炕上,随意写出几个名字:佟国维、索额图、简王雅布…… 另外一列写的是:保清、班第、纯王、裕王、恭王……后面还有几个大臣的名字。 前一列是定好了要给处分,而后一列是要褒奖的,褒奖最重要的就是前两位。班第就加爵,他如今是三等台吉,康熙打算给他个辅国公,然后宣布大格格会下降班第。 而保清,康熙的毛笔在纸上划拉,正经封郡王,得给他儿子选个响亮的封号。康熙先是找出了自己这一辈和太宗皇帝膝下诸子的封号,比如裕亲王的“裕”,满语是丰富、宽裕的意思;恭王的“恭”是恭敬,纯王的纯是“朴实、纯正”。 而太宗诸子、世祖的同辈封王,如承泽亲王是“有恩”、显亲王是“显赫”—这是太宗长子豪格的封号。 那么自己的长子封爵,康熙揉揉太阳穴,将吉利好听、适合做封号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又想到了胤禔平素为人,康熙想到长子如此正直无私、真诚直率,“直”就很好。 这也是自己对儿子的期许,要一如既往的正直坦率,做父皇的栋梁。那就这么定了,康熙满意的将封号填上,然后看着其余几个人。 富尔祜伦还小,这次也是跟着见世面居多,但好歹跟着胤禔一起抓到了人,还是要有赏赐的。康熙决定照例赐银,然后明年就给他挑个好福晋。 至于裕王,不功不过,也是赐银。而恭王和信郡王压根没赶上打仗,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不做处理,也不赏赐。 康熙操心战后封赏之事,宫外大臣们也在各自念叨这些,有如裕王“反正该做的都做了,随便罢”,还有如恭王“黄花菜都凉了,皇上就是存心让二哥捧着他自己儿子立功,我们就是陪衬!” 还有如索额图“有点担心”,和明珠“虽然我也用精锐做卫队,但是我没往战场上凑呀!” 明府,明珠和夫人抱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孙子,如此笑道。这是容若和沈宛的第一个儿子,明珠虽然不缺孙子,但他们家这一脉也不是什么人丁繁茂的人家。 反正明珠找了一大堆理由,最后还是觉罗氏夫人表示“这孩子是咱们家的血脉,既然沈氏姑娘跟了成德,你扯什么多废话干什么,你还要不认孙子?” 明相没词儿了……于是又是明府其乐融融的一天,夫人看着他抱孙子的样子,忽然道:“对了,你不是说皇上这回要惩处那些扣着精锐,不好好打仗的人,那你……”自己丈夫什么样,夫人是知道的,明珠是最惜命的一个人,这肯定少不了他。 “无妨,我只是预先准备,又没有跑到战场上显摆自己那点小聪明。”明相对小孙子做了个鬼脸,被夫人嗔怪为老不尊之后,又道:“这回要倒霉的是索额图,还有佟国维,别看佟国纲死了。” 人死为大,康熙不会追究甚至会褒扬大舅舅,但是佟国维战后种种行径,康熙必定会知道,知道了就会有所惩处。皇帝的舅舅,在不耽误正事的时候才是好舅舅。 果然,就在大阿哥和大福晋沉迷床笫之欢的时候,康熙下令让左都御史小于成龙、和郭琇一起召集诸将问话,务必要将这次左路军出现的种种问题揭发出来。 “郭琇那个搅……那是个臭石头。”索额图在毓庆宫对胤礽抱怨:“叫他和小于来问话,军中上下那点事,还不得被扒层皮。” 胤礽正在写字,此刻放下笔道:“乌兰布通,倘若不是大哥说动了王伯,这场仗还不一定打成什么样。汗阿玛要查也是正理,索相你没干亏心事,不必担心罢。” “这次长泰舅舅虽然没得着什么机会,不过汗阿玛前日召见,还对我夸他实心用事。”胤礽因为康熙的召见,也是心情不错。“多做些实事,少惹汗阿玛生气,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索额图神色郁郁离开毓庆宫,胤礽看着手里的字,满意的笑了。这次宗室里参战的铁帽子,康王无功无过,简王要挨处分,其他宗室子弟在乌兰布通不肯乖乖听从将领的,也是要完蛋。 而受到褒奖的,受到赏赐的都是近枝,自己这个太子又地位稳固,他们立功才是正该庆贺。胤礽就道:“来人,替孤寻些合适的礼物,等过些日子汗阿玛下诏为大阿哥封爵的时候,送到头所。” 泗水亭中,顾贞观却对胤禔说道:“大阿哥,您保持这样就很好,千万千万,若是皇上对您有额外的封赏,千万要力辞。”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罢。”几个人都在室内,容若裹着皮袍皱眉道:“皇上现在不会有那种心思,先生想太多了。” “所以只是提前让阿哥心里有数。”顾贞观笑道:“我最近一年多都在读史书,遍历诸史,其中如唐太宗之爱子,结果承乾与魏王泰不得立者有之。如汉武帝爱戾太子,可以遭遇小人挑拨,父子终不能相安者有之。” “也有唐高宗的章怀太子为王的时候,与弟李显不睦。甚至有孙和、孙霸兄弟,因为孙权的偏爱而最后相残。”顾贞观叹道:“说这些无非提醒阿哥,您即将封郡王,是诸皇子中头一个,要小心小人作祟。” “先生是说,如果有人想在太子身边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就可以撺掇太子,将我视为假想敌?”胤禔笑道:“或者,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在皇上耳边说,皇长子谋求储位?” “正是。”顾贞观肃然道:“但我还要另外告诉阿哥一句话,如果您真的想做事,有想法,还不能怕旁人怎么想。皇上心里爱重您,虽然不希望您与储君争锋,但也绝不希望您做个畏首畏尾的人。” “顾先生,那您总得说说,该怎么办啊?”容若听的都两眼冒金星,他表弟既不能这样,也不能那样,那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临江仙°、无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边城 66瓶;26022953 20瓶;bae、幼儿园最可爱的崽、阿晨、23217705、九十八号 10瓶;死鱼眼 5瓶;ling 3瓶;嘟嘟猫 2瓶;33830218、当时只道是寻常、最愛小星星、ellena、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4、第 84 章 () “孝顺父亲、友爱弟弟。大阿哥是长兄, 只要掐住这一条, 您永远吃不了大亏。” “阿哥甚至不用考虑亲疏远近,寻常关心即可, 因为这么多年,您都是那个性格疏阔的大阿哥。皇上习惯了、太子习惯了,宫中所有认得您、了解您的都习惯了。” 顾贞观说着, 自己都感到了热血沸腾,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要么出仕为官,匡扶家国。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比作为谋主,立下从龙之功更让人满足。 或者,当年那么多复社子弟沉沙折戟, 但自己能另辟蹊径呢? 但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 顾贞观并不明说, 似乎只是告诉胤禔:阿哥现在已经踏入朝堂, 风险是一定存在的, 有些事情必须注意。但前途是光明的, 别踩死线可保无虞。 “顾先生觉得, 将来有一天,汗阿玛会扶持我来对付太子?”胤禔直白的甩出这个问题,容若在旁边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难说。 顾贞观并未思考太久就给出了回答:“那要取决于皇上的寿数、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和您与太子的关系。我思考良久, 本朝的情况,皇上必是乐见太子有人辅佐顺利继位,但……” 他轻轻摇头:“想要做到,未必真能做到,太子是否顺利继位,还是未知之数。本朝对储位影响的变数太多了,如今皇上未到不惑之年,太子甚至没有娶妻生子,未来如何,我也不好说。” “如前朝,宣庙登基之后,建储的基本原则就变成了‘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封王’起码给大臣划出了一个范围。可本朝……太子是头一次正式确立,他是元后嫡出不假,可先头的广略贝勒、礼亲王哪个不是正嫡所出。” “便是不说本朝,以隋唐习俗,杨勇、李承乾才是正嫡,可最后不也是庶流的弟弟继位了么。” 顾贞观叹道,“至于熬出头的,前朝仁宗倒是熬出头,可他一登基就大肆收揽美人,纵情享乐……谁知道他若是日后长寿,朝政又会是个什么境况呢。” 他的意思很明确:康熙会乐见胤禔公允处事,辅佐太子。如果胤禔在康熙心中有地位,那么如果将来他立下大功,或许还会被略微压一压,简单来说,康熙不会让他干“脏活”,不会格外抬高他,逼着他和太子在朝廷上打擂台。 胤禔过去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有这么有条理,而且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世上如果有人和自己想法一样,会让人觉得“我并不孤独。” “今日多谢先生了。”胤禔笑道:“等我离宫建府,皇上也要在畅春园附近赐我园子,到时候胤禔请先生去园子一游。” 容若送胤禔离开,不说揆叙、揆方哥俩,就是大表侄富尔祜伦也只比胤禔略小两岁而已。胤禔问起两个小表哥婚事的时候,也想到了大侄子。 “揆叙揆方的婚事到底什么时候办啊,哦对了三哥儿怎么样?”胤禔笑道:“那孩子快满月了罢,我还没见过呢。” “孩子在他额娘身边呢,”容若笑道:“前些日子阿玛回来,抱去给他瞧过。他说想养在身边,我没答应,揆叙呢明年选秀之后就成婚,揆方大约明年年末或者后年。” “孩子当然要自己养了。沈姑娘和阿瞭也还好吧?”胤禔又问道:“说起来,有件事还得告诉你。前几天我被皇上叫道跟前,问了问当时左路军的事,出来的时候碰上阿拉木了,他问起富尔敦和富格有没有订亲。 “她还在养身体,大夫说底子还好,就是这些年心有郁结,趁着月子调养一下。”容若沉吟一会:“富尔敦和阿瞭还在吴先生跟前,明年不是打算下场试试,所以他们俩还没订亲。” 富尔敦本人不算出众,但是,这个评价是建立在让他和祖父、父亲,叔叔们作比较的情况下。 如果是放开看,那么富尔敦本人毫无疑问是非常不错的:读书骑射都还可观,循规蹈矩,性格温厚,懂得照顾弟妹。 很标准的温良长子、长孙的形象,胤禔对容若几个孩子了解不很多,但也知道富尔敦这个年纪就要去科举,哪怕旗下人有自己的榜单,但起码能证明这孩子读书不错。 而富格,胤禔也知道,这孩子聪明、读书好,可惜就是身体略差。所以容若没打算让富格年纪轻轻就出仕,保重身体最紧要,家里并不差他出仕。 阿拉木曾经是自己的侍读学士,家里也简单,同佟国维这边已经快出五服。他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估摸着是看明珠家里从上到下,家庭也很简单,所以才想把女儿嫁过来。 “我听阿拉木的意思,他当时多问了几句富格,大约是不想让女儿成为长媳。”胤禔笑了笑:“长媳难做。我有时候就对福晋说,瞧瞧你多幸福啊,大家的目光都盯着还没影的太子妃呢。” 表兄弟俩讨论的阿拉木正在康熙跟前,和内阁学士一起参与草诏,准备一应处分封赏等事。 郭琇和小于成龙也在,他们俩是来回报左路军中存在的种种问题的,经过这俩鸡蛋挑骨头的大臣查问,左路军中某些人的恶形恶状,简直是跃然眼前。 “诸王大臣在此战中实在是私心甚重,完没有为大局着想。”小于成龙表示:“而且皇上归京之后,军中还有某些王大臣威胁士卒不准乱说,有欺瞒皇上之嫌。” 小于说的客气,实际上这种行为已经接近越轨了,旁边的郭琇心道也就小于这种正黄旗人敢说。郭琇对于这件差事,是希望尽量避开的,明明一个总宪去就够了,但不知皇上怎么想的,非得让他们俩都去。 搞得郭琇也有些被动,他最近正防着明珠遗留下来那几位不依不饶的咬座师徐乾学,甚至咬到自己头上。可康熙让他跟着于成龙问话,他的时间就被强行分割了,真是没法子…… “郭琇,你怎么看?”康熙坐在炕上问道,“左路军诸人,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臣以为,”郭琇动了动嘴,迟疑一下才道:“此等军国大事,自然是皇上乾纲独断。” 康熙看向了小于,小于成龙马上道:“臣以为,应当严惩。皇上御驾亲征,他们都敢做小动作,如不严惩,对上对下无法交代。” “你们先下去罢。” 郭琇和小于成龙被打发走,内阁学士也走了,只有阿拉木留在了康熙跟前,皇帝就问道:“最近听说什么新闻没有?” “回皇上话,最近,京中的确有不少人家心中不安,唯恐自己受到处分。”阿拉木就道:“还有就是,听说恭王上裕王府,好像和裕亲王吵了一架。” “老五和二哥吵架?”康熙留了心,嘴上却道:“你回部里,再看一遍册封赏赐诸事,去罢。哦对了,你之前说,想为女儿请旨免选,朕准了。明年的选秀,你的女儿不必参选,朕已经让顾问行通知了镶黄旗的管领。” “谢皇上!” 阿拉木很激动,不成想康熙很八卦的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女婿人选?若是没有,朕也可以在宗室为孩子寻一个,总是自家孩子。” “不管欺瞒皇上,奴才瞧上了成德副都统的公子,正打算请人问问。” 康熙一听来了精神:“容若家的儿子啊,是老大还是老二?朕记得……”康熙心情愉快的阿拉木八卦爽了,才把人给放走。 阿拉木总算离开了养心殿,眼看着到西华门的时候,却听见小于总宪和郭琇在说什么,看样子似乎在争吵。 “我为什么不说?我一个汉人,已经被人盯上了,我也敢对军国大事指指点点?” 郭琇冷笑:“小于总宪自己忙着往上爬,也体谅体谅一下同僚罢,您是旗下人,哪怕捅了篓子,皇上还是包容的。” 小于成龙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当面揭短无异于抽耳光,小于总宪咬牙说道:“我干了混账事我知道,可是郭总宪你,那徐某人……” “诶,二位说什么呢?”阿拉木笑道:“还不走啊,这一会南书房和内务府陆续散了,两位在这,怕是不合适。” 郭琇看着他们俩,干脆的拂袖而去。小于成龙长吁一口气,对阿拉木抱拳,也走了。阿拉木这才扭头看向四周,还好,没有什么人在这围着听见他们说话。 这里面旗民官员党派争执,听见的人越少越好。阿拉木站在西华门门口,深觉山雨欲来风满楼,等大阿哥封了郡王,又会如何呢? 胤禔刚刚回宫,还没走到头所,就被胤礽的太监给拦住了。 “给大阿哥请安。”胤礽的太监打千道:“我们太子爷请大阿哥去毓庆宫一叙。” 毓庆宫里,胤礽正摆弄茶碗,索额图刚走,他急着找胤禔,就想问问左路军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为何索额图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胤禔在左路军称王称霸,裕王不敢管,而宗室勋贵也被恐吓了似的。 胤礽觉得,索额图这番话不太可信……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和索额图之间是否存在几十年的“甘为马前卒”的关系,其实没啥实锤,因为所有的话,都是废太子之后,康熙自己说的。 证人、裁判官,原告三位一体,能搞出什么事,我猜大家也知道。 本章有点卡,我思考再三还是这么写了。另外最近赶上有事,这个礼拜之后就会好一些,尽量多更。谢谢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念萝坝下唱古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野厨、小zz、临江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从来不会起名 90瓶;满园黄瓜关不住,一支 60瓶;静止之翼、妩川 20瓶;城府° 15瓶;然也也然 12瓶;梧桐树、牵线木姬、颜颜、金梁玉 10瓶;肖肖、日久自生情 5瓶;小星星星辰、喵主子 2瓶;34755582、最爱妮妮的奇奇、沂水之南、33830218、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5、第 85 章 () “你问我, 索额图在左路军到底如何?”胤禔很意外, 听说索额图和太子似乎闹矛盾是一回事,被证明、还当着自己的面证明,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胤礽却表现的比他更不解:“这事除了你,我还能问谁?”康熙不行、裕亲王不方便,其他大臣更不方便, 只有胤禔最合适。 “……好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完不用扯什么没有用的。 胤禔以一个非常中立客观的口吻,将诸王大臣那个既想贪功又怕死的德性描述了一遍,他并没有挑着索额图说, 他直接把这次出征的人都扫进去了。 胤礽信了。因为索额图摆明了是想找大阿哥的茬, 但大阿哥却没有直接说索额图, 而是说“这次都那样, 风气如此, 并不是某个人态度不端正, 而是大家都不端正。” 相比之下, 自然胤禔的说法一点都不小人,胤礽已经具有相当的判断能力了。他沉吟着,最后道:“谢谢大哥不瞒我,我明白了了。” 胤禔没有问他明白什么了,他问了, 胤礽也不会说,何必多此一举。 “大哥,”胤礽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他说起了另一件事:“汗阿玛要处分简王他们,但还得给宗室一点甜头。” “我猜到了。”胤禔笑道:“简王跑不了,可他毕竟是铁帽子,还有安王那边,汗阿玛松口令马尔浑袭爵,可是安王宗人府的差事,他肯定是巴结不上了。” “就是这样,所以,汗阿玛打算让八弟娶安王府那个没了父母的小格格。”胤礽叮嘱道:“若是在大哥或者延禧宫妃母跟前提起,千万不要多说什么。” 唔,原来老八成了这个甜头……想想也是,一门三王如何,没有差事,康熙不用他们,不过吃老本而已。但马尔浑一向礼贤下士,当年安王同朝廷诸多官员,尤其是汉官来往频繁。 宗室有人脉威望,朝廷上还有人缘,康熙也不好将关系弄得太死。尤其是这次出征,宗室获得赏赐的基本都是近枝,如果不放出点甜头,康熙也担心宗室被压的太紧,会不会反弹的厉害。 “多谢太子提醒,这事我会提醒妃母,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可没等胤禔提醒惠妃,康熙就跑去了延禧宫和惠妃说话,还夸惠妃“保清不必说,八阿哥这些年,你也没少花心血,那孩子读书知礼同兄弟们处的也好。”然后给了一堆赏赐。 惠妃的疑心升到了十二万分,需知康熙虽然不是喜新厌旧,对一起长大的宫中老人们从不苛待。但他这个人讲究时节,这不明不白的赐下一堆东西,还满脸笑容……情况不对啊。 果然,康熙寒暄完了就道:“朕打算明年给老三、老四,还有富尔祜伦他们挑媳妇……不过呢,虽然还没选秀,不过朕已经给八阿哥选好了一个。” “……”果然,八成是这个人选不太好。惠妃做担心状看着康熙,等待着答案。 康熙快速说道:“就是老安亲王的外孙女,是个挺好的姑娘,朕命顾问行去看过的。” 老安亲王的外孙女?老王爷的哪个外孙女? 惠妃来不及思考,就道:“瞧保清的媳妇就知道,儿媳一定是皇上挑的好姑娘,这样的事,那自然是听您的。” 皇帝满意的笑了、跑了,等他走了,惠妃坐在延禧宫左思右想,就听人禀告“大阿哥来给主子请安了。” 从胤禔嘴里,惠妃才知道了这桩婚事的内情,她叹口气:“小八是我养大的,卫氏又在延禧宫,我原指望万事平安顺利,可这个媳妇……” 父母双亡也就算了,问题是大家都知道康熙对安王府那个态度……这门亲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亲事。 “其实这也说不定。”胤禔对惠妃道:“额娘想想,八弟吃了亏,皇上心里有数。将来八弟在封爵、分封佐领这上头,依着皇上的性格,必然不会让八弟再吃亏。” 这么说倒也是,惠妃叹道:“我还得告诉卫氏一声,让她心里有个数,免得指婚旨意下来,脸上不好看就不美了。得了,你先回头所,得空方便,把这事也告诉胤禩一声。” 自从康熙在前线生病回宫,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眼看着第一场雪都要下了,这次该有的封赏处分,也该公布了吧?诸王大臣颇有一种“等待最后一只靴子落下”的心态,生死不过一刀,可您别抻着我们呀。 佟国维倒是一脸无所谓,他觉得康熙不会真的把他怎么着,之前佟国纲遗骸回京,康熙还命令诸皇子出迎。哪怕是瞧着佟家这条性命,也不至于将他罢黜去职吧。 等大朝会的时候,最先被劈头盖脸训斥的就是佟国维,康熙真是气坏了:别人不说,你们佟家是国戚啊,没有孝康太后和朕,佟家能到今天这个地步?结果简王乱出主意,你也跟着懈劲儿! “简亲王……索额图,佟国维等,在战事未穷追不舍,以至于我军追兵不足导致噶尔丹逃走。”康熙命人宣布处分决定:简王这份罪,罪当夺爵,但皇上开恩,只是罚俸三年、削了雅布的佐领。 而恭亲王也被罚了,康熙罚他是因为他行军滞后,给他的命令是和裕亲王合军,结果他老人家慢悠悠的,乌兰布通都要打完了他才到,还有个屁用! 佟国维和索额图,一起被降四级留任,且前者还被除了议政大臣。 紧接着,皇帝就宣布了受到赏赐的人员名单:裕亲王、彭春、苏努、纯王、班第、胤禔。 康熙坐在上头,很容易就能瞧见底下人的动静,旁人尤可,恭亲王常宁却一脸不痛快。常宁觉得自己没有功劳尚有苦劳,连富尔祜伦这小子都跟着大阿哥蹭了功劳,得到了褒奖。 结果我大老远跑了一趟,毛都没捞着还要被罚,不开心! 恭亲王憋着气,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康熙盯着这个弟弟,散了朝,又听说他在门口好像和裕王、纯王闹了不愉快。梁九功说侍卫和太监听见的是,恭王挤兑裕王说他只顾着自己,不管弟弟。还捎带上了过来劝架的小纯王。 “常宁,这个不成器的!”康熙愤怒了:“犯了错还敢闹事,削他的佐领,削!” 亲王们的佐领不是白给白削的,比如简亲王,康熙想好了给胤禔这个新鲜出炉的郡王封到镶蓝旗和简王作对。 那么简王这次被削掉的佐领,都被康熙划到了胤禔名下,可皇帝转念一想,万一皇子初初到下五旗里,那帮奴才不听话怎么办? 康熙掂量一下,又决定从上三旗里划出几个佐领交给胤禔带走,既然为了让他办事方便,那自然要挑一挑。皇帝认真的挑来选去,把胤禔的哈哈珠子:巴特、萨宾图和侍卫奇里所在佐领都划给了胤禔。 最后封爵诏书和旗份分配真正决定的时候,新出炉的直郡王名下有满洲佐领五个、汉军佐领两个,还有一个蒙古佐领。加上镶蓝旗被分配到他手下的两个旗下包衣佐领等,如今直郡王胤禔荣任镶蓝旗旗主,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份子了。 简王觉得自己屋漏又逢连夜雨,他自己挨了处分不说,佐领还被削了。这眼看着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旗下佐领统计人数,眼看着人家都成了皇上家大阿哥的人了。 真是想骂人,晦气! 同样的话也响彻在索相书房里,索额图一脸郁郁,这个结果摆明是太子是没有为他说话的。而且索额图发现,皇太子对他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了……或许他也发现自己和宗室没有本质区别? “太子背后有皇上,这么多年了,皇上对太子这份心大家都看在眼里。”格尔芬很无奈:“阿玛,太子只要抓住皇上,他的确没必要用您啊。” 索额图摇头,他在书房中踱步,好一会才对两个儿子开口。 “建宁王一心向着广平王,可那又如何?最后张氏和李辅国挑唆,唐肃宗还不是杀了建宁。” 索额图在书房说道:“后来若不是李泌力保,连广平都未必保得住。何况,那位大阿哥对太子的心,能比得上建宁王对兄长代宗皇帝吗?” “阿玛的意思是……”阿尔吉善想了一下:“您是说我们能让所有人都以为,大阿哥对太子有害?” “太子没有敌人,我们就给他找一个敌人,找一个同样深受皇上爱重的皇子来做他的敌人。大阿哥和他关系好坏重要吗?” 索额图笑道:“皇上不是肃宗,但皇上比肃宗还坚持太子要平安。如果皇长子对皇太子有了危害,就算本朝不兴处死皇子,他也必然会失宠。” “对呀,大阿哥封了爵就会到下五旗。”格尔芬笑道:“到时候他手里有人,军中有威望,太子就得用我们来给他撑着。太子最后还是会发现,还是咱们自家人好。” 格尔芬又提出了问题:“那怎么要怎么让皇上发现大阿哥对太子有害?” “呵呵,一个这么年轻就功封郡王的年轻人,手里有人,身后还有明珠那个老狐狸,他会甘心对皇太子俯首称臣?他能忍多久?” 索额图冷冷一笑:“等他自己想动,咱们的机会也就来了,太子最后就会发现,哪怕有皇上给他撑腰,他同样需要我们。” 除了胤禔封爵,年前还有一件大事,大格格被封为纯禧公主,被指婚给了一等侍卫、御前大臣,辅国公博尔济吉特氏班第。 “恭喜大姐姐,贺喜大姐姐!”胤禔满脸笑容:“大姐姐可算嫁出去了。” 满屋子弟妹哄然大笑,里屋帮季兰看针线活的道琴也捂着嘴,季兰佯怒道:“保清,你敢这么说我,你瞧我不去和太后妈妈、汗阿玛告状!都郡王了,还闹。” “总是大姐姐的弟弟。”说话的居然是太子,他笑道:“就多请姐姐包含了。” “太子客气。”季兰道:“有太子帮你说话,便宜你了!” 自从胤禔封了郡王,太子这边反而更松快了,和弟弟们相处的也更自然,甚至毓庆宫里消耗的小太监都少了。这次阿哥、格格们来给季兰这个大姐姐道喜,太子也跟着过来。 “瞧他这样有说有笑的,并不像过去小时候的样子。”季兰瞧瞧对胤禔道:“我还记得他小时候,脑袋一扬,谁也不搭理。” “长大了嘛。再说,汗阿玛对他从来如此,自然他心里也稳当很多。”胤礽早熟,等他那段不稳定期过去,自然显得风度翩然、行动自如,对人对事处理起来会更得体。 “大哥,你什么时候分府,我能去你府里瞧瞧吗?”胤祺扯着嗓子喊道:“是不是以后我的府里也会是一样的,和阿哥所似的!” “行,等我封府我就让你过去,好好瞧瞧!” 等大家离开季兰这里各自回去的时候,八阿哥胤禩轻轻地喊道:“大哥,汗阿玛前几日查阅我的功课,说给我挑了个媳妇,说是安王的外孙女,大哥……这么婚事真的好么?” 胤禩已经九岁,正式读书也有两年多了,年纪相仿的胤禟和十阿哥都算是毛孩子,但胤禩不是。胤禔脸上带着笑:“那是老安王的外孙女,你既然这么问,我猜额娘也把格格的身世告诉你了对不对?” “嗯。” “你别想她的身世。”胤禔就告诉他:“若是冲着明尚,她决计配不上你。但汗阿玛看重的是她自小在安王府长大,安王几个女儿,只有这个外孙女年纪合适,关系又亲近。” “这个婚事呢……汗阿玛心里有数,你也该知道,汗阿玛对儿子们都是一样的。”胤禔抚着他的头发:“他老人家不会看着儿子吃亏,你的好处在后头,懂了?” “懂了。”胤禩脸上的笑这才显着真切些,松了口气似的:“既然是汗阿玛指婚,那位格格一定不错,这桩婚事一定是好婚事。谢谢大哥。” “别说这些。”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胤禔心道,这孩子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旗主就是这样,佐领多少决定话语权,但对于皇子来说,只要分了佐领去了下五旗,他就是某旗旗主了。最多有个大小之分。 至于从上三旗带走佐领这个,康熙一直坚持到九阿哥都给从上三旗分佐领,之后的小阿哥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索额图的主意就是:有矛盾我们要上,没有矛盾我们制造矛盾嘛→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图格 2个;29078877、可达鸭、临江仙°、溪暖、squidward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雨滴、我是喵口三三 20瓶;云逸渺渺、冰淇淋红茶、青山遮不住 10瓶;杨亦相逢 8瓶;死鱼眼 5瓶;婉若清风、徐杨 2瓶;33830218、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第 86 章 () 胤禩读书还好, 字却写的不算很好, 康熙时常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多练一练。 胤禔过去只是觉得, 人有擅长、有不擅长,或许胤禩就是不擅长写字呢?可今天兄弟俩一番话说下来,胤禔觉着, 说不定老八是下意识这么写的。 倒不是说他故意,但是如果一个聪敏的孩子发现,自己通过某种手段能让忙碌的父亲多关注自己……他会怎么做? 这种关注反而会强化他的行动。 八阿哥的字,怕是写不好了, 不过这种行为的后患,希望小八将来能认识到。 要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现在他们家兄弟各自的品性, 已经初现端倪。已经冷静下来、没什么不好的太子, 好文的胤祉、话痨认真的老四, 厚道欢腾的老五、沉默的老七和同样早熟的老八。 大家逐渐都长大了, 在面对各式各样的机会和诱惑之后, 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胤禔朝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他今儿还得去班第那边瞧瞧,内务府虽然下旨了,不过班第已经没了父母。所幸和皇子娶福晋不一样,公主下嫁,额驸是可以自己接旨的。 说起来, 康熙也是个双标,当初道琴嫁给自己的时候,十四岁生日还没过呢。可如今轮到自家女儿出嫁,明年正式下嫁的季兰已经二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让胤禔来选,自然也乐意自家女儿越晚出嫁越好,本来嘛,有什么好急的。 班第府上,博尔济吉特在京的几位台吉、国公都来道贺,而且科尔沁旗地,包括达尔罕亲王和端敏公主在内的一干人等都送了礼物过来。 他府上只有自己带着仆役奴才,过些日子还有在京的蒙古亲贵过来宴饮,多亏胤禔赶过来,又有容若兄弟帮忙。内务府也对大额驸尽心尽力,这才将事情办的周。 “多谢了!”班第脸上都是汗,他这里平日也没什么人回来,和同袍友人聚会经常是他去人家的地方。如今手忙脚乱,还好大家帮了他一把,没有丢人。 容若摆手让他不必这么客气,揆叙如今和他混的也熟:“这有什么,你歇着罢,赶明儿内务府应办的宴请之后,你单独请我们吃一顿就成了。” “一定,一定的!” 在班第手上跟着混了份军功的那日松也在,胤禔对这个大舅子印象还不错,这个时候也没忘了来班第府上帮个手。 “我听人说,这次升等有你的份,这一趟没白辛苦。”胤禔看着大舅子:“福晋知道了也替你高兴呢!” “是,这都多亏了郡王与额驸提携,否则怎么有我的今日。”那日松显得很谦逊,和过去一样话不多。不过他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当时侍卫那么多,班第额驸将哪一个列到功劳表前列,不过是抬抬笔的事,而归根结底,看的是大阿哥的面子。 胤禔道:“帮我和福晋给两位老人家带个好,等出宫开府,就能常见面了。” 赶明这就是国公府了,京中习惯,除非有明确的爵位,否则府邸正门是不挂牌匾的。也就是说,在不能含糊写什么“台吉府”的情况下,这么长时间以来,班第这府邸正大门上头都是光秃秃的。 “赶明内务府把牌匾送来,好歹这大门上头不至于和秃尾巴鹌鹑似的,”胤禔看着班第:“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这幅少男怀春的表情太恶心了。 如今别人都走了,就剩他们俩,班第这才红着脸问:“公主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玩意,阿哥告诉我,我去找找,然后……能不能请阿哥给带进宫?” “哟哟哟,还要送点贴心的东西啊。”胤禔咂舌,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份心思。 合着你们俩被指婚,你要讨好我姐姐,还得我这个小舅子出面……胤禔盯着他,班第这恶心人的样还真是头回见着,狗粮不好吃,大阿哥如此想到。 不过好歹他们算安达,兄弟有难岂可不帮,胤禔叹口气:“大格格不是那么矫情的女孩子,你要是诚心诚意的送,她都会笑纳的。你看着准备罢,然后我帮你送到宁寿宫去。” 哪能那么随便呢,准额驸快到二十来岁,头回这么涎皮赖脸的:“别啊,你陪我去瞅瞅,也免得我被人骗不是。” 拉倒吧你,胤禔嗤之以鼻,就您这幅形容,多大胆子、多大后台的商铺敢骗你啊。胤禔十分拒绝,但仍然被班第给拖走了。 过去想买东西,一定要去外城,可如今不是了。内外城逐渐不那么泾渭分明,而在达官显贵的需求下,内城边上也有了商铺。主打的就是卖各种奢侈品,外表虽然低调,但是敢在这里开铺子,背后肯定有好些人家的份额。 胤禔只知道,现在他们走进来的这一家,后头就有明珠的分子在里头。而且前些日子,揆叙当值的时候,还说等他开府,要送给他一份份额做乔迁之礼。 在旗人显贵们逐渐染上“贵人不应该琢磨铜臭之事”这种病的情况下,明珠舅舅真是宛如莲花池里的淤泥,多亏了他,年轻的花骨朵们才有资本浪。 其实要让胤禔说,旗下人装什么大瓣蒜呢! 旁人都能说“我清高自许,不讨论铜臭之事。”但爱新觉罗不应该啊,祖宗就是靠着卖山货和贩卖马匹起家的,后人不应该忘了这种传统。 山货商人的后代,就该多琢磨发财该怎么发……但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是不是以后的皇子们,都将琢磨发财的心思放在了琢磨储位上了? “你看这个怎么样?”班第拽着胤禔的袖子,打断了他的思绪。班第的手上是珍珠做的耳饰,蛮有西洋风格的。不过这个珠子,胤禔接过来看了一眼,这珠子是东珠! 东珠并不是纯白的,而是天然的圆润中泛着美妙的金色光芒,这东珠比贡品珠子要小上几圈。呵呵,不过已经足见背后之人有门路、有手段了,这种奢侈品生意,而且是靠在朝廷后头的生意,简直是无本万利。 我算是知道舅舅那么多房产花园,里面藏一座一座的起,藏里都是绝版书,他那钱是哪来的了。胤禔打量着耳串,似笑非笑的瞟了掌柜的一眼。 收到眼神的掌柜腰更弯了,虽然他背后有人,可也怕这样年轻的四开裾小爷脾气上来闹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不错,一会咱们还可以去那帮洋人的教堂走走。”胤禔笑道:“她也喜欢那些人的东西,你不妨问问有没有什么仿照的好玩意。” 洋人想要置办什么东西,都是直接走宫中造办处的,不过如果是小玩意送人,那也没什么人深究。就像胤禔哪怕现在预备着开府了,内务府照还是少不了他的份例,习惯上甚至会给送到王府,一直供给。 所谓啃皇帝爹一时爽、一直啃一直爽。 原本汤若望、南怀仁待过的教堂又换了主人,洪若翰、白晋,张诚他们会在这里礼拜。不过按照西洋历书,今天也不是礼拜天。 在教堂里看见旁人,胤禔也觉得有点意外,今儿戴梓居然也在,还有一个不太认识的年轻人。 戴梓扭头就看见了胤禔和准额驸,拉着那个年轻人行礼道:“王爷、额驸。” “免了、免了!”还没等俩人拜下来,胤禔摆手道:“戴学士怎么来这了,这位是?” 戴梓就道:“这位是内阁年遐龄学士的长子,年希尧。允恭啊,这位是直郡王。” 年希尧看上去洵洵儒雅,胤禔打量他许久,看的比他还大一岁的年希尧毛骨悚然。然后就听这位郡王笑道:“同居京城,我也算常跑出宫来,怎么没见过允恭?戴学士也没提起过你。” “郡王,允恭一直在家读书,年学士前年又让他去南边老家。”戴梓笑言:“王爷怎么会有机会遇着他呢。” 倒也是,这话说着显得太傻了,不过胤禔还是很好奇:“允恭家中还有弟妹么?” “……是,家中只有一弟一妹。”年希尧觉得这位王爷很诡异,他年家不算显赫人家,问的这么仔细做什么。 “哦。”胤禔没完没了,继续问:“令弟今年多大年纪了?” 年希尧大受惊吓,这、这下一步是要问我妹妹多大?不能够,他小心的回答:“回禀王爷,舍弟尚未到舞勺之年。” 哦,就是未来的那位年大将军还没到十三岁,胤禔满意了。他其实就是有些猎奇,好奇名人是什么样的,并不是对未来的大将军有什么想法。 等听到了答案,他的目光才终于放在年希尧身上:“还没问允恭,怎么来了这里。”这么个读书人家出来的年轻人,总不会也信教吧? “是这样的,允恭对天文历算很有心得,对西洋诸多技法也很好奇。”戴梓在旁道:“他央我带他来瞧瞧,这不就来了嘛。倒是王爷,今日来是有事?” “嗨,我能有什么事,是班第想要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胤禔上下打量年希尧:“你对西洋什么技法感兴趣。” 年希尧有些不好意思,慢道:“听说这里的西洋人治好了皇子的病,我好奇这个,他们是怎么让药物那么快见效的。是药更好,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吗?” 哦,原来还是个很有钻研精神的人呢,胤禔就问道:“将来也想做个学者?” “我倒是很想这样。”年希尧显得有点无奈:“王爷,臣是家中长子,我现在就做了笔帖式,若是一心只研究这些,我父亲也不会答应的。” 这大概是所有天资颖悟的官家子弟继续做官的理由,家族和整个社会环境对他们的期许就是:要当官、继续光耀门楣,让家族稳固的将权力遗传下去。 呜呼哀哉,悲催。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清末最后改革废掉了科举,说不定还得续两年23333 废掉科举,等于逼着读书人从军,然后火药桶爆炸了23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暖、临江仙°、不吃牛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嘟嘟 43瓶;小丫头点点 20瓶;乘兴当歌 18瓶;bae 10瓶;一缕清欢 5瓶;我只是只泰迪熊 4瓶;不吃牛肉 3瓶;33830218、喵主子 2瓶;小叶子、小星星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7、第 87 章 () 年希尧虽然年轻, 但和几个传教士说话都是头头是道, 对他们的一些专有名词领悟极快。 胤禔是真心觉得可惜,这样一个人不能专心研究科学, 反而要去当那个可有可无的官儿……如果想在儒教传统浓厚的国家推广科学,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搞科学同样能做官,这个和科举无关” 而且要不断提高这个科学官员的含金量, 给他们非同寻常的待遇,要让人知道,这玩意比科举熬上来省事多了。但这是对于有天分的人来说,也要给科举的那些人留下些希望。 官逼士反就不好了, 要对他们进行改造,其实这么一想康熙的思路是正确的,如果马上对国各地的县学、府学推广这玩意, 简直是没事找事。 “我说你到底看中什么没有!” 班第还在和传教士绊绊磕磕的交流, 最后决定从洋人这里预定一件首饰, 在胤禔的旁观干预下, 要求这件首饰不能有太大的宗教色彩, 只是作为饰品:宝石镶嵌的头饰, 很适合在家燕居时戴上。 临走的时候, 胤禔还告诉年希尧“日后不妨同戴学士一起来府里走走,我对西洋这些玩意也很感兴趣。” 季兰下嫁是在明年,胤禔搬家也是明年,不过府邸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内务府已经将营造图送到了头所,胤禔最近的晚间活动, 就是拉着道琴看营造图,仔细看看他们的家,以及决定如何布置。 “花园随意修修就好了。”胤禔给道琴指着图纸上的标记:“反正夏日玩水的时候,咱们都去郊外园子。那园子已经选定了地方,就是营造图还没预备好。” 道琴看着营造图,花园的地址在府邸的西部中段,营造图预计是划出整个中段挖个湖出来。她点着这地方:“也不能太简单,冬日不能去园子,湖面平整也能滑冰啊。” 那倒也是,将来有了孩子,也多了个玩的去处。胤禔点点头,用签字标上“要有湖心石,荷花不需要种太多,要保证冬日冰面平整。” 宗室王府里还要有祭祖用的正殿,就是民间俗称的“银安殿”,有重要的祭祀庆典都要在这里举行。而且还得有神杆子,萨满这种崇拜山川精灵的信仰做法的必需品。 胤禔需要书房,道琴还需要一个内书房,还有将来他们有孩子之后读书的地方。外院、关防、内院,关防不能只是一道门,胤禔和道琴商量着贴标签。 最后道琴问道:“一般还要有个佛堂什么的,咱们要不要也修一个。” “佛堂……”胤禔一想起来,那位原主就是搞什么魇镇,咱们不论真假,这个嫌疑都够可怕的。从这个角度看,什么草原上的喇嘛、什么道士,只要和“作法”扯上关系的统统不要。 他歪头想了一会,道琴看他似乎不愿意,就道:“之前大姐姐和我商量,等出阁的时候,从宫中佛堂请尊佛像回去,太后已经允准了。要不然,咱们也这样?” 并不特意修佛堂,只是预备一个佛像,胤禔想了想倒也可以,既不显得格外突出,又不是狂热宗教分子。 “那就这样罢。”将图纸收好,“明儿让苏鲁把这个交给内务府,奶公那边会处理好的。” 两个人相拥而眠,快入睡的时候道琴又突然想起来:“明年太子也该成婚了罢?咱们除了大姐的礼物,还得给东宫预备出来。” “别着急。”胤禔半睡半醒的回答:“恐怕是老三、老四先结婚,太子还得等呢。” 给太子选老婆,那选的不是老婆,不是简单的选出个人素质优异的女人给太子—这是康熙给他选侧室的标准。而选未来的皇后、如今的太子妃,现在得为太子开枝散叶、管理后宅。 将来那是要母仪天下的。 特别是现在的情况,康熙对太子妃的要求:出身名门—不能让太子面对他当年的情况,居然有人胆敢说“她也配做皇后”这种话。 要有家底—这就要求从龙入关之功,否则上哪捞钱去。还得个人素质出色,要大气、要有范,要配得上他家宝贝太子。而且性情要好,不能和贾南风、独孤伽罗似的。 皇帝如此想到,女人关注的东西和男人不一样,男人关注:继承人要将江山延续—别管做没做到,正常情况下出发点是这个。 女人更关注:是不是我生的的呀? 康熙对这个也算深有体会,他阿玛顺治爷性格执拗,宗室大臣在他亲政之后没有敢造次者,可他这辈子女人里就认准了孝献皇后。倒不是说孝献皇后不好,但是她的死亡的确给先帝很大的打击。 感情太深,顺治的关注点都变成了“四阿哥是朕的第一子”……可他们家备受爱重的阿哥里,也就太宗皇帝个人素质实在太出色,杀出重围。可太宗的八阿哥也没能平安长大。 算了别想了,这个问题是实在是不吉利,因为很容易将这种偶然想成“必然”。 怎么说呢,看胤禔小夫妻融洽和顺康熙也高兴,而且很乐见这个。如果胤禔因为福晋有个什么而失态,康熙也能理解,少年夫妻,谁还没有这个时候呢。 但如果换成太子,倒不是说皇帝希望皇太子冷血,但他更希望太子夫妇能细水长流、温情脉脉,总之就是别太激烈。这对夫妻上承宗庙、下对社稷,彼此克制冷静的相处说不定更好一些。 这可就难办喽,需知康熙留着公主二十岁上下出嫁,但选秀选出来的女孩子一般都在十四、五岁。像康熙给胤禛看好的女孩子,明年才将将十一。 而且康熙命钦天监算过太子的命格:姻缘上,女方最好比太子小上两岁。胤礽明年十七,比他小两岁就是十四、五,如果这一批秀女里没有太合适的,那就得往更小的看了。 而这个岁数的小姑娘,就和前几年太皇太后召见旗下秀女一样,最多能看出家教不错、还算乖,读过些书……至于性情?就算在宫里待上俩月那还能装呢。 康熙揉揉太阳穴,保成的婚事不能着急,从过去留牌子的秀女里先给他指两个过去。 康熙三十年的新年,胤禔站在两个铁帽子郡王后头,正式参加新年大朝会。大队人马先给康熙行礼拜年,然后呼啦啦跑到毓庆宫面见太子。而道琴也要随着宗室诰命一起参与一些活动,比如给皇太后行礼什么的,诸如此类罢。 年轻人们终于感觉到了,当家做主固然很有乐趣,很值得开心。但随之而来的也是各种人情往来,虽然家务可以让长史和王府属官来负责,但宗室交际,话总得自己说。 比如在太皇太后跟前,简亲王雅布的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就对直郡王夫妇进入镶蓝旗表示了热情的欢迎。 “若是大福晋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若是旗下哪个奴才无礼,也尽管告诉我。” 听听,多热情啊。太后觉得虽然简王被罚了,但是她娘家人还是很懂事嘛,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抽空还给多年打交道的惠妃一个眼神“可以安心啦!” 惠妃心里直抽抽,她可一点都不安心,简王家和她儿子的过节,要是认真论起来可多了:从镶蓝旗下那个宫女的事,到出征准噶尔简王被罚俸,再到旗份被削给了胤禔。 这简王福晋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她儿媳妇要怎么应对?惠妃有些担心。 道琴语气恳切:“多谢您了。不过这都是内务府和底下奴才的活儿,我们大阿哥常叮嘱我,若是奴才们不周到,可以教导。若是主意大的要拿捏主子,那可不成。” “至于旗下分过来的佐领,福晋许是不知道,我们那个宫女家也分过来了。”大福晋笑的和朵花似的:“都是汗阿玛恩典。” 头一个忙乱的新年过去,道琴才把宁寿宫那件事告诉胤禔,胤禔嗤笑:“简王管理旗下也是个乱七八糟,否则也不至于搞出旗下女孩子险些被人拐走的事,跑到咱们跟前充什么大瓣蒜!” “对了,那日松没有晋升一等侍卫,不过汗阿玛看他做事谨慎小心,已经有了旨意让他去奉天将军麾下做游击。”胤禔道:“盛京做官也不必周许多关系,对那日松来说倒是简单不少。” 奉天将军就是后来的盛京将军,现在还没改名字,这地方除了镇守龙兴之地,就是在皇帝出兵的时候随时准备奉命出兵。 踏踏实实在关外做官,倒也不错。道琴没什么不满意的,她也知道自己哥哥不是那种特别有才华的人,能这样就不错了。 “这样也好,其实当初大哥自己想去考笔帖式来着,可阿玛说大哥在文官堆里怕是熬不出来。”道琴微笑着回忆:“而且搞不好就是带累家,不如踏踏实实从侍卫做起,也能学些眉眼高低。” 其实这还多亏了班第,准额驸被康熙叫道跟前问过:“那日松,你觉得如何?” 早前胤禔就对班第说过,倘若皇上问起来,千万别太夸那日松。因此,班第也就平平常常的说了一下:“不算特别出众,但是为人很稳当,办事谨慎小心。” 就是交给他一件任务也能办好,但发挥余地有限且本人才智平平,不算很出众的考语。可皇帝如果要用人,缺点也是优点,康熙派人去盛京,怎么会派个心思特别活络的人。 就这样稳重,才智平平的才最好,听话就行了。 那日松的事情就这么定来了,原本胤禔还说等三月搬家之后,要给那日松践行。可是,康熙三十年,胤禔的家没搬成,生日也没能过好。 二月十四,大阿哥过生日的这天下午,大福晋被诊出有孕了! 当天傍晚,和弟弟、堂弟喝了一轮酒的胤禔回到头所,还想缠着亲爱的媳妇,问她有没有给自己准备什么美好的礼物。 可一进头所,所有人都跪下向他道喜,他的妻子含羞似的看着他。他们都在说“恭喜郡王,福晋有喜了!” 胤禔拍拍脑袋,使劲拍了拍脑袋,又问了一遍:“福晋有什么了?” “阿哥爷!”秦吉了在他身后,将他扶到福晋身边坐下:“福晋有喜,您要做阿玛了!” 胤禔被酒精腐蚀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他看着道琴,然后站起来扑到她的腿上:“我要做阿玛了?我要做父亲了?咱们有孩子了?” “嗷!”胤禔跳起来,想要抱着媳妇,却又担心伤到她。他伸出手又缩回来,缩回来又伸出去,最后还是道琴握住了他的手。 他要做父亲了,这和叫两声阿玛、额娘,娶个媳妇都不一样。有了自己的、完自己的血亲,才算是在这个世界里扎根了,我的孩子,胤禔想哭,然后他就哭了。 从陈嬷嬷以下,所有人都悄悄退了出去,只有胤禔被媳妇搂在怀里,尽情的表达他的喜悦。 傍晚是皇帝翻牌子的时候,外头还冷着,之前钦天监还说这几日必有大雪。康熙靠在乾清宫暖阁的窗户上看外头,天气有点阴沉。这日是胤禔的生日,阿哥们中午都在箭亭大吃了一顿。 康熙听说也只是一笑,还让膳房赐了菜,倒是会选地方,箭亭的确不错。 “外头那个,是不是大阿哥?”皇帝指着从日精门跑过来的青年,“他跑什么?把奴才都甩在了后头。” 大阿哥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就跑进了乾清宫,他一路冲进来,脸色通红、头上冒白气,可见跑的很快。皇帝的关怀教训还没出口,就见胤禔啪叽跪在了地毯上,大声说道:“汗阿玛,儿子媳妇有孕了!” 好事啊! 康熙把所有的教训都抛在了脑后,哎哟这可是好事,他可算是放心了。满打满算,他们这对小夫妻成婚都四年了,对于胤禔,康熙回忆之前担心他走偏道,心情和过山车似的。 虽然四年里连着办丧事,但头所半点好消息也没有,皇帝不是不担心的。现在可好了,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太医已经诊脉了?几个月了?怀相还好么?”不拘男女,这都是皇帝的头一个孙辈,康熙也替儿子高兴。刚刚命顾问行去头所颁赏,转头皇帝就又想起一件事。 “原说让你们天气暖和之后离宫开府,可是你媳妇有孕,这又是另一说。” 康熙道:“你们头一个孩子,做母亲的都不宜太忙乱。且外头新房还没人住过,得有人暖房子。这样罢,等你福晋生下孩子,孩子满月了,再说离宫好了。” “嗻,谢汗阿玛!”真是一如既往的周,胤禔想着,又笑道:“汗阿玛,儿子还想去宁寿宫给太后妈妈报个喜。” “应该的,你快去罢。诶不过不要跑了,无论什么事,都要有风度。”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管是老大早年一门心思和大福晋使劲生孩子,还是后来十二阿哥胤裪膝下孩子都立不住,康熙都没有非得和儿媳妇较劲。甚至太子有七年没孩子,康熙也没说啥。 担心归担心,但是就像康熙晚年,胤裪膝下就一个女儿养住了,他也没有玩命赐女人。他干脆把太子—当时已经被废黜了,把胤礽之子弘晋的长子永琇交给了胤裪抚养,大概是想让永琇做胤裪的嗣孙。 后来永琇20岁左右英年早逝,这就是后话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浩淼 40瓶;清清亲亲青青 30瓶;bae 10瓶;小叶子、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8、第 88 章 () 太后乐得牙不见眼, 这老太太如今愈发的随心所欲, 胤禔过来报喜。她先是一哭“可惜老太后没见着”,然后又笑了“这可是曾孙辈了!” 在宁寿宫的季兰赶紧道:“可不是吗, 妈妈您都要做曾祖母了!” 她这一开口不要紧,太后的目光就盯在了季兰的身上,忽然抱怨道:“唉, 你这个年纪,若是前两年皇帝就让你嫁了,可不我连曾外孙都抱上了!” 五格格忍笑,季兰的脸红的像火烧,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扯到她身上了。季兰格格却不知道,老太太这会想的就多了, 当初五阿哥和五格格没出生的时候, 她膝下就养着一个季兰。 祖孙朝夕相处整整十五年, 太后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季兰的婚事, 如今尘埃落定, 额驸是个博尔济吉特不说, 还在京中做官。可老人家就是这样, 孩子没结婚担心婚事,孩子成了婚担心子嗣。 总之,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换成养孙女,也不差什么。 “之前还说你们开府要请尊佛像回去, 现在你媳妇有孕了,现在就带走,保平安的!”太后认真的叫宁寿宫总管太监好好的将佛像放好,然后送到头所。 “这佛像啊,还是康王家的奴才进上的,说是叫张凤阳?”太后拉着孙子喋喋不休:“是个有孝心的人。这些年没少往宁寿宫进上些好东西,季兰成婚,。” 这名字略耳熟,胤禔笑着和妹妹叙话,脑子里翻查记忆,临走的时候才想到张凤阳不就是那个明珠、索额图的座上客吗? 合着这俩人满足不了他的权欲,这位张凤阳居然把爪子伸到宁寿宫来了?哎哟这可厉害了。 出了宁寿宫还得去延禧宫,尽管都已经去过了,但胤禔还是亲自跑了一趟:给亲妈报喜是应当应分的。 惠妃比康熙更乐,胤禔过去的时候,惠妃已经拉上刘嬷嬷和高八格,琢磨给即将出生的孩子挑奶妈子了。 “额娘,您也太着急了。”胤禔哭笑不得:“内务府到时候还得看看福晋和孩子的属相,看看会不会撞克。” 宫中阿哥格格都是这样,挑奶妈也不是随便挑的,尽管胤禔觉得很扯淡,但入乡随俗。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惠妃白了儿子一眼:“可现在你挑奶口,多数怕是要从镶蓝旗下挑了。过年那会,简王福晋在宁寿宫那一出,你媳妇告诉你了?” “说了,您怕简王家使坏?”胤禔笑着问惠妃:“额娘,您信他敢!” 惠妃叹口气:“敢不敢另说,有些事情额娘其实也不信,可你不小心周,万一孩子有个什么差错,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这话说到了胤禔心里,他最后点头道:“都听额娘的。” 在宫中,只要头所看的严,就算有人想使坏,也就是“任他奸似鬼,喝我洗脚水”。而出宫开府之后,完可以从康熙拨给他的包衣佐领里选人。 清宫在包衣旗下选奶娘,奶娘除了该有的份例银子之外,作为补偿,她们家中该吃奶的孩子还有一份“奶娘补贴”,大概一年在五两银子上下。 这份价钱不低了,所以一旦有苛待小主子的事情爆出来,奶娘家都要跟着倒霉,钱可不是白拿的。胤禔听惠妃把这里头的道道讲给他,然后回到头所又告诉了道琴。 胤禔在最初狂喜之后,身心都投入在了翻找医书,抓来太医和嬷嬷太监,琢磨怎么给福晋吃的健康又合宜,怎么保养身体才能平安生产。 他甚至去找了西洋人,抓着洪若翰和张诚,问他们现在法兰西有没有什么产科著作。 “郡王,专门的讲述妇产科的著作,似乎并没有。”张诚绞尽脑汁,最后眼睛一亮:“但是有一本书中提到了一些妇产科种种问题的处理方案。” “那是什么书?” 洪若翰正在翻找他们携带来的书籍,他的声音从书箱里传出来:“郡王,那本书是医学手册!” 来自于阿拉伯半岛的西班牙人扎哈拉维,他所写的《医学手册》,这本书在成书之后的数个世纪,被翻译成了拉丁语,被欧洲的科学和医学家们不停的参考引用。 除了讲述一些手术的做法,其中一部分就详细讲述了关于“如何处理生育过程中的种种异常”,甚至还有剖腹产的内容。 胤禔并不懂拉丁语,但他会看图,而且张诚在旁边指导他。 “这本书的这部分,能借我抄写吗?” 传教士并无异议:“当然,郡王尽管拿去抄写,如果您想,您可以命人抄写整本书。” “多谢!” 年轻郡王的活动引起了康熙的主意,据说他的长子最近沉迷学问,这可是奇闻,康熙在百忙之中好奇起来,“胤禔沉迷学问”大约是堪比“皇城根塌了”的大新闻。 康熙这天让太子读奏折,教导他处理政务的时候,忽然提起了这件事。不成想胤礽解答了他的疑惑,皇太子带着点想笑,又有些喟叹的语气告诉康熙:“汗阿玛,大哥最近在研究产科学。” “……?”虽然康熙也对各种学问很感兴趣,当中也包括医学,但是因为妻子怀孕就去搞产科……皇帝张着嘴,好一会才道:“他……还真是出人意表。” 太子却觉得这真是个顶靠谱的人,诸皇子听说长嫂怀孕,见到胤禔的时候都要道喜。太子还表示:“等孩子出世,我这个叔叔要送一份大礼物!” 口气仿佛想告诉未来的侄儿:“二叔给你承包个鱼塘!”当然这是胤禔自己脑补的。 可是没过几天,太子就发现胤禔频频出宫,就算看自己的府邸也不用每天都出去罢。格尔芬神秘兮兮的告诉他,仿佛直郡王是出宫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胤礽没表态,过了几天遇见胤禔,就问他最近在忙什么。然后就看大阿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纸:“我让几个哈哈珠子帮我抄书,打算去武英殿那边,让他们帮忙给装订上。” “……产科!”胤礽惊讶的看着胤禔,动动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叹口气,指着原书上的插图道:“这些你打算怎么办?看样子,这些图画很重要,如果不能原样仿制,光靠文字不行吧?” “以后再说,我先让人抄下来,让头所的嬷嬷太监都学学。”胤禔两手一摊:“这里头还有急救,你知道急救吧,就是……” “我知道。”胤礽一脸无奈:“顾名思义也知道了,而且你写了。”加粗加黑的大字,看来这部分很重要,里头还有产妇呼吸术什么的。 这么上心,若是还能出什么问题,那老天爷也太不长眼了。 不过,那个格尔芬……什么人这是! 太子很不高兴,他敏锐的发现,长泰舅舅忙着统领火器营,他填补了佟国纲留下的空缺;而索额图虽然闭嘴了,但格尔芬兄弟两个似乎很喜欢盯着胤禔,这是想要挑拨么? 合着我还得警惕莫须有,太子站在毓庆宫门口一声长叹,我过得这是什么日子! 四月的时候,胎儿已经稳定下来,大阿哥的准爸爸综合症也好了不少。他也终于从福晋身边抽开功夫了,不得不抽身,因为朝廷上又出事了。 而且,这事很难说和明珠有没有关系,胤禔这次不想去找他舅舅,想自己看一看。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被革职的县丞谭明,状告吏部主事朱敦厚,说他在山东潍县县令任上,贪了四万余两。 谭明自己也是因为行为不谨被革职,被处分之前,他曾经求过朱敦厚,请他帮忙斡旋。可是朱敦厚拿钱不办事,谭明一怒之下,干脆打翻了船。 这个小小的前县丞告了朱敦厚,康熙就要问了“难道当初山东上下无人知晓朱敦厚贪赃?”必是有人包庇,那么包庇的人又是谁呢? 巡抚和布政使绝对脱不开关系。皇帝要查,就派人去山东从原始资料查起,最后发现是钱珏徇私舞弊,让山东布政使卫既齐销毁了关于朱敦厚的案件资料。 可钱珏凭什么帮一个知县收拾烂摊子,还将布政使拖下水,帮忙干脏活…… 因为朱敦厚,乃是原任刑部尚书徐乾学的门生。徐乾学之子,那个被黜落举人的徐树敏还拿过他不少银子。 事情到目前为止看上去还很正常,但胤禔听南书房的朱彝尊先生告诉他:“傅拉塔和佛伦上书了。”朱彝尊担心明珠和徐乾学的过结旧事被翻腾出来,让容若跟着吃挂落,所以借机告诉了胤禔。 这把火烧到徐乾学的时候,胤禔就有所预感,因为这事蔓延的太快了。事发不到半个月,朱敦厚被绞死,徐乾学虽然已经回了家,但身上所有致休官员该有的荣誉都没了,钱珏被革职,卫既齐连降三级。 然后傅拉塔和佛伦的奏折就递了上来,这会是明珠舅舅的最后一击,誓要让徐乾学一系彻底倒霉吗?因为这两封奏折送上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完美了。 正月的时候,策妄阿拉布坦派使者入京,说噶尔丹打了败仗不说,逃回准噶尔汗国的路上还遇上了瘟疫,死伤惨重。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噶尔丹自己的“认罪书”,当时胤禔就在康熙跟前,这认罪书写的非常恳切。 但康熙显然不吃这一套,他说“噶尔丹狡诈不可信,宜命人整军备战,以防此贼再度兴风作浪。” 而案发的时候是三月末四月初,等到四月中旬的时候,康熙一边处置内务,一边下令诸皇子随驾,前往蒙古多伦诺尔,并召漠北诸部在此见面,召开会盟。 傅拉塔和佛伦的奏折,是皇帝在路上收到的,一个说徐乾学、徐元文兄弟“招摇纳贿,争利害民”共十五款大罪;而佛伦上奏说郭琇和徐家过从甚密,且他父亲曾经是前朝御史的家奴。 不巧的是,这趟北行,皇长子和副都统成容若都随驾,而康熙思索良久,分别召见了这俩人。 “臣的阿玛……”容若态度很明确:“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实在不敢打包票。” 对明珠这么没信心啊,康熙失笑,没再多问,转而问起了容若和阿拉木的儿女亲事,到底说好了没有? “还没个结果呢。”容若表示:“有道是一家女百家求,侍郎当然要更谨慎些。” 康熙微微叹息:“谁说不是呢。” 大阿哥的说法和容若差不多,胤禔非常理直气壮的表示:“说不定是他在背后指使傅拉塔和佛伦呢?您真信他的话呀!儿子那个舅舅,多记仇的人,他恨不得生吃徐乾学。” 反正一定没事,就可着劲往明珠身上泼脏水,被迫离开亲爱的福晋,随驾北巡的郡王爷如此想到。 这是两个和明珠有关的人的说法,他们的态度出奇的一致,觉得就是明珠干的。包括无关的第三方大臣佟国维也这么觉得,明珠起码有嫌疑。 可他们越是这么说,康熙反而觉得,这事背后恐怕和明珠真的没啥关系。因为,哪怕明珠只是略有动作,马上就会被人盯上,经过上次康熙生病,让他辞官那件事之后,明珠一直安安分分。 这么多年了,康熙自认对明珠还有点了解,要知道他五岁回宫的时候,明珠还给他当过侍读呢。一晃这么多年,这个明珠最懂得趋利避害,若是说他会存心和康熙作对,皇帝觉得不可能。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徐家的确有问题,被傅拉塔和佛伦给抓到了小辫子。皇帝紧皱的眉头松开,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多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才有了上面所说的,徐乾学和涉案人等被处分,而徐元文被吓得请病假在家,七月份的时候,竟然“惊惧呕血,一命呜呼。”这就是后话了。 “大哥!” 这次随驾的只有胤禔和胤祉哥俩,三阿哥赶着来找哥哥,是有个问题想问。他问道:“听说汗阿玛要给我二姐挑额驸了,大哥听说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嫩笋们都要长大了。明珠到底给老徐一家搞垮,他爽了,嗨皮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a、捏把小刀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ittleyi1996 22瓶;九十八号、小zz、21422314 10瓶;20397989、小zz、綧、莫紫凝、死鱼眼 5瓶;十块钱 2瓶;33830218、萝卜馅、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第 89 章 () 三格格和季兰就差两岁, 要说为她选婿, 倒也是时候了。 胤禔这才回忆起来,就在前些日子康熙让他随驾的消息下达那天, 他和福晋放赖,躺在炕上述说衷情:我一点都不想去。 道琴由得他耍赖,自打怀孕之后, 福晋的成长速度突飞猛进,反倒显着胤禔像个毛头小子。道琴就是在那个时候说,钟粹宫荣妃正在犯愁三格格的婚事,不知道皇上会给指个什么样的额驸。 是蒙古外藩、还是如大额驸那种在京的, 还是京中旗下哪家子弟? 直郡王这才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前两天汗阿玛还问我,说乌兰布通的时候, 巴林部统兵的乃是札萨克郡王的儿子乌尔衮, 问我他怎么样?” “那他怎么样?”胤祉细眉细眼这回睁的老大, 那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荣妃生了那么多孩子, 最后就只有这一儿一女, 情分也不比寻常。 “这个……”胤禔有点尴尬:“当时巴林部和我没在一块, 我压根没见着乌尔衮啊。”看三阿哥有些沮丧, 胤禔赶紧道:“那个乌尔衮是巴林公主,咱们姑奶奶的孙子,论起来也是正经表亲。” 胤祉眼睛一亮,就听他大哥说道:“等到了会盟地,咱们见见他不就成了!” 三阿哥就佩服他大哥, 不管什么事儿到他手里都能理直气壮的达到目的,因为这次会盟除了漠北喀尔喀三部,科尔沁等蒙古旗地也会派人过来。如果汗阿玛真的看中这个乌尔衮给三姐,那么他们一定能在会盟地看见他! 快到多伦诺尔的时候,容若抽空和胤禔见了一面,表兄弟两个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一问一答。 “问你,你也说说不定是舅舅干的?” “嗯。你也说是阿玛?” 俩人相视一笑,以康熙的智商和疑心,以及他对明珠的了解,结合调查,一定能想明白这事不是明珠授意的。其实这么说主要是想帮佛伦和傅拉塔洗地,让这俩位别折进来。 只要事情只发生在徐家和明珠一系之间,哪怕明珠真的有关系,康熙都不会很在乎。 康熙很关心徐家兄弟吗? 十年前或许是,十年前或许康熙乐意保住徐氏兄弟,但现在,皇帝也懒得保他们了。 江南几个大姓大族从前朝折腾到现在,从上次的顺天府科举案和江南科场案开始,康熙就对他们更多了一份警惕。他们能在前朝抱团搞出乡党,有什么理由不会在本朝抱团? 这样的人家,用了也就用了,但是要小心谨慎的使用。如今就算明珠再背后搞他们,康熙也不打算追究,只要其中没有诬陷,那就完不要紧。 就这样,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传回京中,将徐元文吓得朝夕不安,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这事就此结案,出巡队伍在即将抵达多伦诺尔的时候,巴林部和科尔沁也都来人了。巴林部来的自然是被康熙考察的乌尔衮,科尔沁来的却是个胤禔的老熟人:多尔济贝勒。 “他怎么也来了?”胤禔自语道,若是班第在就好了,可这家伙留在京里筹备婚事,回京之后季兰就真正出阁了。 自从那年,胤禔奉旨来蒙古之后,他和多尔济好有快八年没见过。这位贝勒比起过去,倒是规矩不少,看见自己的时候小跑过来行礼招呼:“直郡王。” “免了。”胤禔抬抬手,上下打量多尔济一番,笑问:“贝勒身边那个孩子,是你的儿子?” “不,那是达尔罕亲王的侄子。”多尔济不欲多说,转而笑道:“郡王爷是来看乌尔衮台吉?” 胤禔看了他一眼,多尔济笑道:“郡王爷,之前乌兰布通打仗,博格达汗特别让巴林郡王的次子领兵出战。满蒙联姻多年,猜也猜到了。” “你认识乌尔衮吗?”胤禔一边问他,一边将派人去找胤祉,正好让胤祉带着人跟着多尔济去瞧瞧未来姐夫。 草原落日将这些人的身上镀上一层金边,胤禔带着扈从在草原上溜达,最后躺在了大草地上。跟着胤禔出门的秦吉了小心道:“阿哥,这个多尔济贝勒,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蒙古人也识时务。”眼看着康熙过来都要收拢漠北了,难道科尔沁还有别的想法?拉倒吧,别想了,就连端敏公主都生儿子了,还琢磨什么呀。 蒙古人、旗人—别管汉军旗、满军旗、蒙军旗,还是汉人、鄂伦春或是达斡尔,甭管什么人罢,大多数人要求的就是消停过日子。 蒙古贵族也不例外,康熙皇帝又不是要在内外蒙大草原搞什么“运动”,要打断蒙古贵族狗腿、敲碎他们的狗头。 说到底,大家就是保持原状,只是接受大皇帝的领导,接受整编,从无组织无纪律变成有组织有纪律。比如喀尔喀三部,之前你杀我、我算计你,现在大家都归于康熙皇帝的领导下,握手言和。 这个领导并不是纯粹的名义上,而是自此开始,漠北蒙古除准噶尔汗国之外,喀尔喀三部的继承、草场分配,出现矛盾的调停,都必须听皇帝的话。 尤其是之前彼此有血仇的土谢图汗和札萨克图汗,在康熙的干预下,处分土谢图,安抚札萨克。令双方张挂佛像,在众人的注视下盟誓“自今以往,当永远和协。” 多伦诺尔此刻成为内外蒙古最热闹的地方,喀尔喀三部,内蒙四十九旗的王公贵族以及格鲁派活佛哲布尊丹巴,以及从达/赖喇嘛那里受具足戒的阿噶旺罗布桑却拉丹,都聚集在了多伦诺尔。 胤禔也被康熙委派统筹安排会盟当中的一切保卫事宜,而三阿哥胤祉也跟在他身边学习,但三阿哥的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乌尔衮身上。 “班第在京中甚好,朕已经将他指给了大公主了,等朕回京大公主就要举行婚礼。”康熙同蒙古诸王公说笑,举着酒杯谈笑间,他对淑慧公主的儿子、现任札萨克多罗郡王提到了乌尔衮。 三阿哥的耳朵马上竖起来,听康熙说道:“鄂齐尔表弟,你家二小子可有亲事了吗?” “陛下,乌尔衮只是个莽小子,这匹烈马还没能套上笼头。”鄂齐尔郡王长的很像淑慧公主,而乌尔衮也遗传了祖母柔和的五官,倒也是个好小伙子。 康熙很高兴:“乌尔衮在乌兰布通很是英勇,嗯,朕的大阿哥对朕说,乌尔衮身先士卒,名声都传到了他那里。是吧,大阿哥?” “……汗阿玛说的是。”胤禔马上接着道:“听说乌尔衮表兄带着骑兵率先出击,英勇的身姿让人赞叹不已,便如草原上传唱歌谣中的勇士。” 鄂齐尔愉悦的举杯道:“大阿哥过誉了。我在巴林都听说,大阿哥在乌兰布通的战功,才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他转而向康熙说道:“还要恭喜博格达汗,有这样的英勇忠诚的儿子!” “好好!咱们共饮此杯!”康熙与鄂齐尔共饮,然后才道:“有道是男大当婚,胤禔也是成婚之后才稳重不少。朕膝下的三格格已经长大成人了,如今见到了乌尔衮这样的青年英才,朕想为她招婿。” 鄂齐尔这才拉着乌尔衮来到帐中跪下,其他饮酒的诸王公大臣也停下宴饮,注视着这个幸运的年轻人。康熙在上首肃容道:“朕之三格格,册封为荣宪公主,下嫁乌尔衮。鄂齐尔,公主是朕的爱女,公主府你可不能吝啬。” “臣下谢博格达汗!臣下必定竭尽力!” 这就、这就把姐姐许给他了?胤祉目瞪口呆,他刚想张嘴就被胤禔给捂住了,大阿哥给他使眼色“什么都别说!” 然后直郡王就拖着胤祉出了帐篷,他告诉容若和侍从们:“皇上若是问起,就说三阿哥有点醉了,我带着他醒醒酒。” 好不容易将胤祉拖了出来,三阿哥震惊的问道:“这就定下了?” “定下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胤禔叹口气:“好歹这是姑祖母的孙子,也不是外人。总比在喀尔喀、或者厄鲁特找一个要好多了。” 倒也是,胤祉被大哥的话一说,想想巴林和京城的距离,漠北、漠西和京城的距离,这么说倒不是不对,可是大姐都能嫁到京城。他脑子一热:“可大格格都能留在京里,我姐姐……” 胤禔盯着他,胤祉闭上了嘴,他大哥和大姐一起长大,季兰格格同他们无冤无仇的,自己这么说是不太好。 可大阿哥并没有生气,他看着胤祉道:“大姐能留下,就因为她是五叔的女儿。” 这里头的亲疏远近,胤祉并不笨,他也明白,只是意难平罢了。兄弟俩站在帐篷外头,直到里头传话,说皇上叫直郡王和三阿哥。 帐篷里头的气氛非常热闹,很多人都在祝贺鄂齐尔、乌尔衮父子,而达尔罕亲王班第凑在康熙身边:“皇上,臣下与端敏公主的儿子也满月了,若是这孩子平安长大,求皇上到时也赏赐给他一门亲事。” “好好,这是自然的!”康熙大笑,与亲王碰杯之后却又后悔了,端敏公主那个人……康熙心道没关系,反正自己的公主不会嫁过去,到时候指个宗女就好了,比如简王家的就不错嘛。 这一晚让康熙打开了新思路,他的公主可以在草原寻个好女婿,而那些需要笼络但是不太知根知底或者不太好的,宗女也可以嘛。 另一个被打开新思路的人就是胤禔,过去他没有孩子,关于找女婿也只是想想,可如今不一样了。 福晋怀孕,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个女儿,胤禔晚上躺在帐篷里琢磨,在联姻、婚约作为契约模式的现在,怎么让女儿留在京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给自己家女儿指婚还是挺小心的,他女儿如果成人了,基本超出当时的平均寿命。除了温宪公主,这个倒霉,随驾到承德,回来的时候中暑,可能是怀孕或者别的原因,病亡。 还有就是温恪公主,这个是明文记载的难产,生下一对双胞胎,公主去世了。 原主他家,原配福晋生的四个格格,也只有大格格嫁给了科尔沁家的人,剩下仨都留在了京城。至于命短,看看胤礽的后裔就知道,政治、家庭生活太波动了,对孩子的伤害真是方位的。 至于不能不联姻吗》现在联姻血亲都很有市场,何况17世纪2333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刘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pp 50瓶;sibyl 20瓶;欧缇丽 16瓶;黑左、今夜月色真美、莞尔流年jss 10瓶;猫可儿、bae、南细辛 5瓶;宣和 2瓶;祥和安宁、小叶子、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第 90 章 () 胤禔的女儿, 如果这一胎真的是女儿的话, 那么作为亲王—胤禔觉得等自己女儿出嫁的时候,如果康熙还在世, 他怎么也能混个亲王爵。 那么,作为亲王的女儿,这孩子会有一个郡主的爵位。 虽然入关之后, 嫡庶之分随着汉化而不那么极端,但清代女性宗室的嫡庶之分贯穿始终。 其中最典型的体现就是封爵:从固伦公主与和硕公主的差别,到宗室女性五等封爵,俸禄礼仪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时候胤禔都觉得哭笑不得, 男人要是分的清楚些还能多省些米粮,女人分这么清楚干什么…… 好了继续想正经事,胤禔躺在帐篷里想到, 他姑娘等出嫁的时候大约能有个郡主爵位。等等这不重要, 胤禔揉揉脸, 重要的是嫁到哪去。 如果不想让女儿嫁到草原上, 胤禔有三个办法:上策是那会他当了皇帝, 不会现在看来未来二十年恐怕没希望, 胤禔为了孩子着想也不能去作死,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乐子就大了; 下策是让孩子装病,一直装,但……讲道理,在这个医疗环境里, 胤禔舍不得。 就像康熙对他们耳提面命,你们是皇子,好好自珍重,不能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什么病啊、亡啊这种字眼的后头,不吉利。胤禔怎么忍心,在这种低级医疗环境里咒自己的女儿,这绝对不行。 中策的话,就是提前找好人选,想来康熙也不会非得把他女儿扔到厄鲁特去吧?胤禔一拍大腿,想好了,首选就是蒙古在京的,这样在康熙那里也比较好过关;旗下的自然也行,但各种关系盘根错节,未必是好亲事。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女儿嫁到了科尔沁,那就得大手笔给她预备陪嫁,尤其是大夫,特别是大夫! 不过,什么都比不上有个健康的好体格,胤禔伴随着“如何帮助女儿锻炼身体”而睡着了。 大草原上玩乐就那么多,胤禔还没忘了当年自己来草原,回京的时候还被送了一串女奴。他提醒胤祉:“可别着了道啊。” 不成想正在慕少艾年纪的胤祉好奇的问道:“大哥,这地方的女人和敬事房送过啦的,是不是别有意趣?” 这闪亮的眼睛,似乎非常感兴趣,胤禔自我反省是不是这才是正常的皇子会有的反应,而他自己有点过于清教徒了? 不过胤禔还是提醒他:“这毕竟是草原上,你要是真那么感兴趣,就把人带回京城再说。” “哦。”胤祉点点头,大阿哥的提议让他非常动心。毕竟,在草原上,皇上不一定什么时候叫他们兄弟俩过去,和蒙古王公一起骑马射猎,万一因为女人……除了丑,那可太不值得了。 人在蒙古、浪在草原,也不怪胤祉动了点好奇心,实在是草原上可玩的东西不多,尤其这也不是王帐,而是会盟地。大家在康熙跟前还是尽量装正经,赛个马、摔个跤、打个猎什么的。 “郡王!三阿哥!”乌尔衮站在敖包前面:“一起骑马,二位去吗?” 巴林和科尔沁的王公聚在一起,邀请两位皇子一起打猎,胤禔有些没兴趣,他更想找个地方安生待一会,和表哥聊聊天。大太阳下头,跑什么马。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老三你去吗?”胤禔看着胤祉,三阿哥盯着乌尔衮点点头,他要近距离关注一下这个蒙古王子。 “直郡王何必如此,听说您一箭射落噶尔丹大纛,难道看不上我们吗?” “你说什么呢!”胤祉不高兴了,阴阳怪气给谁听呢! 说话的人是个蒙古人,年纪不大,看服色起码是个台吉。胤禔打量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而对乌尔衮笑道:“我是真有事。而且,论起打猎的准头,我三弟才是这个。” 胤禔竖起大拇指:“三阿哥才是神射手,一会你们要是用火器,试试就知道了。” 方才说话的人很不忿,扯着脖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后面和胤禔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堵住了嘴拖走了。 乌尔衮看着胤祉,三阿哥白净瘦削,居然是神射手?胤禔拍拍胤祉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为了三格格,给他个下马威!” 胤祉和乌尔衮他们走了,胤禔看着他们走远,才溜达到了容若那边。容若这个副都统正在和科尔沁旗地的王公,还有几个佐领扯皮,胤禔进了帐篷,他们都不说话了。 “哟,怎么都不说话了?” 几个王公讪笑着告辞了,而旁边的一个蒙古佐领颠颠的迎上来,噗通就跪下:“奴才阿林,给郡王爷请安!” “你是?” 容若在旁道:“蒙古镶蓝旗佐领,阿林姓阿鲁特,正归你管。” 阿林也笑道:“郡王爷是咱们镶蓝旗坐纛旗主,奴才正经的主子,虽然您没正式开府,但奴才还是要侍奉的。旗下听说福晋有孕,也都给福晋主子祈福呢!” 这话说的很好听,胤禔也挺高兴:“起来罢。”说着他坐在容若旁边,成容若就对他道:“多尔济带来那个孩子,你见着没有?” “见着了,我觉得那孩子还挺眼熟的。” 容若一笑:“当然眼熟,那孩子的生父是……”他笑着看向阿林。 阿林赶紧接茬:“主子有所不知,那个孩子的生父是达尔罕亲王。” “谁?班第亲王!”胤禔惊讶了:“他在端敏公主眼皮子底下生了个儿子?” “可不是嘛,公主和达尔罕亲王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女。”阿林挤着眼睛做戏谑状:“之前班第王爷背着公主没少使劲儿,这个孩子据说是那些儿子里身份最高的一个,生母似乎是旗地某个官员的女儿” “原来如此。”胤禔明白了:“若是端敏公主迟迟无子,达尔罕亲王大可以将这个孩子推到前头来,纳个侧妃也无妨。可偏偏今年端敏生了个儿子,旁的生母微贱者尤可,这个孩子算得上身家清白,他怕公主……”容不下。 “方才那些王公就是来我这说这件事,闲聊嘛。”容若是个好说话的人,又在康熙跟前很过得去,蒙古亲贵找人聊天也是看人的。容若告诉胤禔,就现在这会,达尔罕亲王正在康熙帐篷里呢。 就像容若说的,亲王的确在康熙皇帝的帐篷里,他厚着脸皮,求康熙给他这个庶子一条活路。 “那孩子的母亲是旗地官员家的女儿,我是纳了她,原打算若是公主与我没那个福气,好歹这孩子的母亲也是旗人。”班第很不好意思:“可如今有了罗卜藏衮布,公主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这孩子……” 康熙叹口气,客观来说这事不算达尔罕逾越理亏,就是实在不巧。 不过端敏那个人,皇帝皱眉,的确很让人一言难尽,虽然公主能牵扯蒙古旗地很好,但她的权力太大,压的达尔罕亲王抬不起头,就非常不好了。 “喀尔喀诸部,明年会有人上京,以后留在京中读书、任职。”康熙看着班第:“你这个儿子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不妨让他也进京,到时候朕将他和诸蒙古子弟一起教养。” “多谢皇帝陛下!” 达尔罕亲王离开御帐,就看见远处三阿哥胤祉和准额驸乌尔衮下马往这边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蒙古青年,看上去年轻人们满载而归。 这场比试,猎到猎物最多的是胤祉,他显露了文质彬彬之外的另一面。而第二名不是乌尔衮,是喀尔喀台吉策棱。 策棱与胤禔同龄,这次和他额吉来到多伦诺尔,是为了在明年入京。会盟不是白会的,厄鲁特和喀尔喀蒙古这次都会派出年轻子弟来到京城,为皇帝效力。 康熙走出大帐,看着儿子和女婿的猎物,又赞赏的看着策棱的猎物,忽然问道:“大阿哥呢?” 胤祉刚要回话,就闭上了嘴,他大哥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这里。胤禔笑道:“回汗阿玛,儿子碰见了多尔济贝勒,和他聊了几句。” 他笑的暧昧神秘,胤祉好奇的看过来:什么事儿啊? 一会告诉你。胤禔对康熙道:“多尔济听科尔沁王公们说的,端敏公主生的小阿哥哭声响亮,还说端敏公主说了,将来她的阿哥也能娶个公主回来才配得上。” 总之这帮王公趁着端敏公主不在,班第亲王顾不上,可着劲儿的黑端敏。胤禔听容若复述听的只想笑,回来当笑话说给康熙听,皇帝脸上严肃,嘴角却抽抽着。 旁边的胤祉已经笑出声了,他们都不傻,都能猜到是有人故意传出这个话。 康熙瞪了胤祉一眼,又对胤禔道:“朕还有个差事要派给你。” 不会让我去探望端敏公主吧,胤禔听康熙说道:“下月回京,大格格下嫁班第之后,要随额驸回科尔沁一趟,你替朕送一送。” “是,儿子知道。” “还有,”康熙让胤祉他们走了,将胤禔抓进御帐,道:“你担心你媳妇生产,这倒无妨。不过你也不是大夫,这事应该交给太医多操心,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正经事。” “你忘了吗?”康熙深吸口气:“你抓住的噶尔丹的儿子和大臣,你把他们抛诸脑外了?” “……”胤禔才不想说,明明是您一手安排的审讯看管他们,审讯记录只告诉了太子,现在又来教训我。 我好冤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别担心,达尔罕亲王的这个儿子只是剧情人物,和男主的女儿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年轻不是问题但辈分不对,康熙看重这个。至于年龄差,策棱和他未来媳妇差了十三岁……_(:3∠)_ 乾隆这个奇葩拿宗女填坑,填的是要死的一个六十多岁老头,包办婚姻→_→ 宗女出嫁的年纪一般在20上下,也有超过20岁,也有要出家终身不嫁的。 不那么极端,指的是未入关之前,后金的嫡庶之分近乎从母法。侍妾所生的孩子直接被编入包衣和包衣辛者库里。而传统宗法更多指的是妻妾的地位,嫡长子和非嫡长的地位差别。 总之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归根结底维护父权,女人沾不着什么便宜,包括公主在内。 话说我特别奇怪,封建驸马不能纳妾这个说法是怎么传出来的233333明明驸马是浪荡主力此处略夸张 突然想写唐朝,浪荡的唐朝人,武周那个时期。阿武内战外行,外战更外行,被人吊打。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容易 95瓶;浅鱼之欢 60瓶;popp9 50瓶;桃子熟了、百里、肉肉、静止之翼、院外青竹、东边我的美人儿 10瓶;鱼鱼鱼 9瓶;25387158 7瓶;bae 5瓶;乙戊 3瓶;宣和 2瓶;祥和安宁、23092241、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1、第 91 章 () 那两个人的事情, 只有康熙和太子知道, 康熙先看审讯报告,然后会给太子一份。至于胤禔, 因为他在兵部混过,秦吉了那小子搞情报真是一把好手。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皇上的大阿哥来问一声, 人家抓到的人……难道底下人非得死按着不放么。 胤禔保持沉默,他看出来了,康熙就是想在他这刷一波严父的存在感。等康熙刷爽了,开心了, 他就道:“丹巴哈什哈嘴巴很紧,但内务府也不是白吃饭的。至于三鲁普,回去之后, 你去看看他。” “……我去看他?”胤禔惊讶了, 这是什么操作。 康熙也是没法子, 噶尔丹这个小儿子实岁十三, 正在满脑子浪漫主义的时候。在被抓的惶恐之后, 清方对他以礼相待, 客客气气, 他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他一心想见见那个将自己抓到的人,“打败我的人才配审问我”,否则拒不合作。 这样身份的人,哪怕做了战俘也要给予充分的尊重,所以拖拖拉拉大半年, 康熙最后决定祭出杀手锏“胤禔你去瞧瞧他罢。” “是,汗阿玛,还有件事。”胤禔将之前有个蒙古青年出言不逊的事情告诉康熙,并且道:“而且觉得那个人似乎对我们很有敌意。” “你觉得他是什么人?”皇帝考教自己的儿子。 胤禔毫不犹豫:“许是喀尔喀三部中亲噶尔丹一派,又或者是过去察哈尔蒙古的后裔,我瞧他脸生。当时他身边只有那个策棱将他拖了下去,这么看的话,应该还是喀尔喀蒙古。” 康熙颔首,毫不吝啬的夸他:“你想的很对。”他起身,胤禔跟在他身后,父子俩出了御帐。 草原上的傍晚雄浑壮阔,炊烟袅袅升起,又为营地添了几分热闹的烟火气。康熙道:“虽然这次会盟很成功,但不代表这里人们的心是向着我们的。” “草原上有喇嘛,还有藏边活佛的影响,铁木真的阴影永远笼罩在这里。”皇帝笑着问胤禔:“你知道铁木真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哪里吗?” 胤禔想了一下,皇帝这么问,显然不是“他的蒙古帝国辐射四方”这种烂大街的答案。胤禔用做阅读题的思路想了一下,结合这些年了解的情况和教育,然后才道:“儿子觉得,是统一蒙古。” “为什么这么说?”康熙饶有兴致的问道。 “因为现在蒙古帝国不在了,元朝也没了,金帐汗国等等都没有了,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依旧叫蒙古人。” 胤禔指着一望无垠的草原:“过去草原上匈奴人说了算,那么小部落就都叫匈奴。等匈奴烟消云散,突厥人说了算,就改叫突厥。可现在那些过往辉煌都不在了,这片草原上的人还是蒙古。铁木真给了他的部族和子孙无可比拟的战果和荣耀,就像汗阿玛说的,他家族的阴影族依然笼罩在这片大草原上。” “所以不管那个人是谁,汗阿玛是想告诉我,追究无意义,也没有必要。”胤禔继续道:“因为像他那样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抓是抓不过来的,只会让人人自危。” 康熙欣慰的笑了:“与噶尔丹的战事尚未结束,朝廷要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信号,朝廷要的是和平,而非将蒙古草原搅的天翻地覆……要徐徐图之。” “是。” 皇帝在同容若说话的时候,提到了胤禔的领悟和想法,康熙非常愉悦的表示:“那孩子让朕放心。” 容若笑道:“是皇上多年来教导有方。” 他们俩躲在帐篷里是在聊曹寅和文人,康熙到现在还是希望容若能够成为旗下文人的核心,他来做这件事,起码要比安王府,或是宗室里那一溜人强多了。 但容若似乎在那场生死变故之后没了在仕途,甚至文学上争先的心气,他笑道:“文章憎命达,皇上也知道,臣这个心气,恐怕不太适合了。” 这是很正式的表态,容若作为副都统,康熙想到他将正黄旗火器营整顿的成果。罢了,这样也好,康熙想到了太子,既然他想保胤禔,那么容若作为明珠之后,纳兰家领头的人,现在又直接管着火器营庶务,和那些江南文人保持距离也不是坏事。 如今太子的舅舅长泰是正黄旗都统,在火枪营训练上也很下功夫,康熙又打算在下次打仗的时候着力培养新将领,这么一看下次打仗倒是可以让容若专门负责后勤事务,或者在自己身边参谋。 “子清数月来接连进京,是和朕说起了那个朱三太子。”康熙在帐内转圈,“过去你也常和复社子弟来往,顾贞观还在你家中做西席……如果真的抓到了朱三,他们会怎么想?” “皇上是想说,他们会不会求情,会不会有反弹?”容若想了一下,然后道:“应该不会。如今那些人,哪怕像傅山这种死硬派也沉寂多年了,就算朱三被抓到,恐怕他们也就在心里想想。” 当年能把崇祯自己扔在紫禁城里,现在面对一个前朝皇子,难道还能搏命相救? 自欺欺人。 而傅山傅青主当年主持义军抗清,后来被康熙赐予内阁中书的职务,虽然他面对这种称呼照例还是不搭理,可他显然也打算安安静静的终老于山西。 三藩之前的朝廷或许还是个草台班子,充斥着投降主义分子和滚回关外的保守派,但三藩之后,哪怕康熙也有疑虑,但整体来说,朝廷已经变成了一个正经的朝廷,并且康熙延续了顺治皇帝的诸多政策,在打击江南庄园主上很有进展。 大体在一切向好发展的情况下,容若不觉得那些“家族依然辉煌”的士人会站出来,因为一个前朝皇子给康熙施加压力。他们才不会将强项用在这个地方。 康熙沉吟半晌,道:“子清建议朕暗中搜捕朱三,但朕想……朕想布告国,寻觅崇祯之子,为洪武皇帝祭祀守陵。” “……此事该皇上乾纲独断,人臣不能妄言。”容若不想表态,他觉得皇帝这话并非真心。或者说,哪怕朱三是自己站出来表明身份,恐怕他也没有机会可以为洪武皇帝守陵。 这种敏感的身份,加上有人几次用他的名号造反,此人必死无疑。而皇帝这种话,就最好不要接茬,容若心道,反正他自己已经决定了。 七月,康熙率领大队人马返回京城,他的目的基本达成。而随行的众人里,三阿哥大概是心情最复杂的一个,在草原上展露自己的枪法、射术,得到汗阿玛的赞赏固然很好。 可出来一趟,姐姐就被许出去了,胤祉骑在马上,想到小时候从宫外回来,在钟粹宫第一次看见姐姐,他忽然想哭。 他这个要哭不哭的表情,一直维持到回宫,胤禔拉了他一下:“一会汗阿玛要召见太子和几个弟弟,快揉揉脸。”揉揉脸换个表情。 “谢谢大哥。”胤祉换了个表情,深呼吸,才跟在胤禔身后站在了队列里。 皇帝召来太子和几个小阿哥,却将胤禔打发走了“赶紧去畅春园,见见车凌,好好和他聊聊。” 胤禔接了命令,离京俩月,还不能先回头所见他亲爱的媳妇,就被康熙指使人带到了畅春园西北边的某处院落。小王子车凌就住在这里,除了不能随意乱走,他的一应供给还是按照蒙古台吉来的。 车凌是典型蒙古人长相,个头不高,矮墩墩的挺壮实,听侍卫报名的时候,就开始盯着胤禔看。 “你就是那个打赢我父汗的阿哥?” 胤禔也看着他,好一会才回答:“对,就是我。不过不算打赢,只能算给你父亲一记窝心脚,我运气好。” “那当然,如果不是你运气好,我父汗怎么会输给你!”车凌非常骄傲:“你的父亲,并不是我父亲的对手!” 胤禔身后的侍卫都一脸怒色,大阿哥却很温和的笑道:“不,这场战争如果打下去,令尊必输无疑。怎么,你不相信?” 中二期小孩子怎么能容忍敌人对自己父亲的蔑视,车凌表达了愤怒,他用一长串多种修辞的蒙语表达了噶尔丹大汗是多么了不起,而康熙皇帝完是因为策妄那个背信弃义的“汗国奸细”才赢得胜利。 胤禔等他发泄结束,才道:“我有证据能够证明,如果继续打仗,令尊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小王子如果不着急,改日我可以将证据带来给你瞧瞧。” “火器么?”车凌不屑道:“我们也有!” 胤禔笑笑,这场谈话很快结束了,如胤禔所想,这孩子知道的不少。而得到了康熙的允许,胤禔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张简略缩小版的地图和地球仪。 世界很大,少年快来看看,准噶尔汗国那个地方没前途,所以你父亲才做梦都想南下东进。但你看看这个体量,瞧瞧这个面积,难道你觉得有希望? 这些东西被胤禔留在了车凌这里,胤禔一时半会顾不上他,他赶着抽空关心福晋不说,紧接着有几场婚礼参加。 先是早就定好的,季兰和班第的婚礼,然后是这年选秀指婚之后胤祉、胤禛,富尔祜伦的婚礼。胤祉的妻子是勇毅公彭春的女儿董鄂氏,胤禛是乌拉那拉氏,而富尔祜伦的婚事让康熙掉了不少头发。 皇子们在宫中娶亲,可富尔祜伦的媳妇娶进来就得面对王府交际等等事情,庶务倒是可以交给长史和内务府,管家嬷嬷们裁度着办,再不济还有个老福晋,可新媳妇也得顶事。 首先不能比富尔祜伦还小,最好比他大个两三岁,而且出身不能太低。纯王在镶白旗,虽然里头没啥刺头,但他这个情况,媳妇不好出身太寻常。 这就难挑了,可康熙还是硬生生挑出了一个好姑娘:是萨布素之子常德的女儿,富察氏。父亲常德为人谨慎,在军中风评颇好。而祖父萨布素这些年在黑龙江将军任上战功赫赫,威名远播。 尤为重要的是,这桩指婚也是皇帝表示关内关外并无差别,而且这姑娘大方爽朗,会读书也能拉弓,而且看着就很健壮,一看就能帮富尔祜伦撑起王府。 皇帝满意的指婚了。 可当事人富尔祜伦就很担心,他悄悄的对胤禔吐槽:“汗阿玛给我指了萨布素将军的孙女,可我听说那姑娘身高七尺,能拉开十力弓,还能……” “倒拔垂杨柳?”胤禔下意识接了一句。 富尔祜伦愤怒的看着他,还是不是兄弟了,弟弟都这样了,你当哥哥的居然还扯闲篇! “是哥不好,是我不好。”胤禔赶紧赔不是,拉着小亲王道:“你别听他们扯淡,我虽然没见过你未来岳父,可我见过萨布素将军,那也是相貌堂堂的汉子。” 说来也是蛮有缘分的,胤禔去过黑龙江,见过的萨布素和巴海,与容若有袍泽之谊不说,萨布素成了亲家,而巴海干脆就是镶蓝旗蒙古都统。 富尔祜伦半信半疑,胤禔继续道:“你想啊,汗阿玛给指婚,怎么会给你指个丑八怪。最多人家姑娘出身将门,是吧,比旁的姑娘更……健康。绝对不会丑,你放心。我说,难道你怕她揍你?” “吹牛!”富尔祜伦马上跳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表示:“我的骑射也不是白练的,就算她大我两岁,我也是男人!谁怕谁啊。” 胤禔看着他斗志昂扬,开始担心起来,这傻小子不会新婚之夜和新媳妇拉开架势开练罢? 这个“可怕”的猜想被胤禔当成笑话讲给道琴听,如今道琴已经有五个多月了,略微有些显怀。胤禔每次看着她的肚子,都觉得生命真是太神奇了,母亲真是太伟大了! 自打他从蒙古回来,除了那个车凌王子和参加婚礼的礼物,胤禔就沉迷于给媳妇吹彩虹屁。 “媳妇你越来越美了”“媳妇你绝对是最美的额娘”“媳妇来抱一个” 明明觉得自己状态比起没怀孕的时候略有不佳,但道琴觉得在胤禔嘴里,自己简直是八旗第一美女,怀孕了也是孕妇里最美的那个。 福晋至今还能保持冷静,是因为她知道,她家郡王、她的阿哥就没见过几个孕妇…… “给大姐姐和几个弟弟的礼物,你都看好了?”道琴换了个姿势,她的陪嫁丫鬟沁林、沁芳赶紧过来,和嬷嬷们一起帮她调整一下后背的垫子。 胤禔看她无事,才道:“都准备好了,你放心,这事你也甭操心。镶蓝旗下,咱们的佐领里,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孝敬我这个旗主呢。” 这是真话,道琴也听过、见过她阿玛做吏部尚书的时候,她家是怎么门庭若市的。估摸着这会,旗下佐领牛录一定在着急,怎么大阿哥还没开府呢! 反正要么捧简王,要么捧直郡王,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铁帽子又不是佐领家的,如果图前程,谁比皇上的大阿哥更值得巴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ing 107瓶;我家袋子最可爱 70瓶;高山流水 20瓶;33830218、番茄酱大包 10瓶;bae 5瓶;万圣夜生日快乐 3瓶;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第 92 章 () 季兰的婚事是头件大事, 胤禔作为新郎的安达、新娘的娘家弟弟, 从额驸家到宫里,带着老三、老四、老五一起混吃混喝。 太子也出面了, 但胤礽在姐姐婚礼也只是露一面,羡慕的看着兄弟们嗨皮,然后又得赶紧回宫。看着胤祉和胤禛, 还让胤礽心情更复杂一点,弟弟都结婚了,他还只有格格。 不过俩格格也是官宦人家养出来的姑娘,规矩体面, 行动也没什么让他讨厌的地方。胤礽看着胤禔和新郎官,还有那帮子蒙古人嘻嘻哈哈……不知道他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 虽然名分上他的孩子都是嫡系,可胤礽还是希望皇长孙出自毓庆宫, 他觉得自己这样真烦人!以胤礽的心性, 他其实很讨厌琢磨这些细枝末节, 这让他觉得自己特别掉价。 特别他的格格李佳氏也已经有孕了, 情况迫使太子去思考这种名分之分。 “太子要回宫了?”胤禔笑着过来, 还帮班第招呼那帮蒙古人, “喝酒喝酒, 你们多喝!” 胤礽和胤禔站在国公府大堂的门口,他低声道:“我得回宫了,还有一件事,最近那个车凌王子很安分,好像被你给打击着了。” 作为噶尔丹的儿子, 车凌的教育也没拖后腿,尤其他小时候噶尔丹和俄罗斯还在蜜月期,还和老毛子打过交道。他能分辨出胤禔给他的信息是真是假,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父汗担忧和清廷战事延绵日久。 因为打消耗战,他们准噶尔汗国撑不下去,后面还有个策妄盯着老家。所以噶尔丹打仗都是出奇兵,出险招,如果不是乌兰布通勋贵拖后腿,福本人顾虑很多,乌兰布通一战,清军只会赢得更轻松。 “他也不是很小,教育一下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胤禔捏着酒壶:“你放心回去罢,老三、老四我带他们回去。” 他半醉着靠近胤礽笑道:“今儿大姐姐和班第得忙了,太子也赶紧回去忙一忙罢。” 这突然说起了荤段子,胤礽一愣,随即有些脸红,却还尽力维持严肃正经的表象:“那个,我先走了。”说着好像觉得不服气,又加了一句“大哥也和那些宫女多忙活忙活。” 哟呵,胤禔酒醒了,深觉他这个太子弟弟实在是个奇葩,连这方面都是不落人后。不过胤禔没多大兴趣和宫女发展一段关系,有道是阴阳平衡,后院女性和太监都不少,可别增加人数了。 纳妾这种事情吧,胤禔观察一下各个王府,并不是每个亲王都有侧妃、侧福晋,好些府里都是庶福晋一大堆,有生了孩子、有没生孩子的,本人却照样无名无分,宫里也没人管。 所以在康熙和惠妃看来,大福晋有孕了是好事,不过也完不需要担心大阿哥的生理问题。因为敬事房给送了人呢,如果阿哥看不上,那让敬事房再送就是了。 等出宫开府,那就更不用宫里操心,还能缺人么。除非极特殊情况,否则宫里不会在开府之后给赐下侧福晋之类的,所以除了道琴本人担心过一阵子,其他人都觉得“这种事还需要操心么?” “福晋,阿哥对您真好。” 虽然作为外命妇理应出席公主婚礼,但道琴这个情况,季兰早早和她打了招呼,千万别硬撑着来。胤禔也是这个意思,免得谁冲撞了他媳妇,于是道琴提前给季兰送了贺礼,并没有出席婚礼。 沁芳伺候道琴洗漱,服侍她躺好,然后笑道:“阿哥把什么事儿都想到了,今儿从去国公府之前还说,让咱们小茶房从膳房预备好您爱用的吃食。还请都公公和膳房那边是打了招呼。” “这是我的运气。”道琴其实做好了思想准备,万一哪天胤禔带着那个宫女告诉她,或者是身边哪个人来告诉他“王爷幸了某某女”。 道琴心道,那我也认了。所以这么长时间,她也不说、她也不管,她只管好好照顾孩子和她自己,然后和胤禔同过去一样亲亲热热的。 可他居然半点外心都没有……不管是太宗对宸妃、还是世祖对孝献皇后,也没耽误他们和别的女人繁衍子嗣。不管了,道琴深呼吸,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如今他们的日子过得好,她干嘛自寻烦恼。 若是以后有一天,他就是寻了旁的女人,自己也有孩子傍身,就像额娘说的,自己有身份、有爱重,抓住阿哥的心就够了。 季兰婚礼之后,公主携额驸入宫行礼,季兰一脸幸福,班第只会傻笑。而康熙看看天时,决定不放大公主和额驸回草原,等明年他送嫁荣宪公主的时候再说。 入秋开始就是老三、老四的婚事,这回是阿哥所再次连着张灯结彩。道琴倒是可以露一面,因为这是在宫里,女眷们们都在阿哥所。 胤禔得去箭亭,但他亲爱的舅母、明珠夫人和噶禄夫人在参加之列,老太太会看顾外甥媳妇的。 “久未见舅母,听阿哥说您一向还好,又添了一个孙子不说,二表兄也要成婚了罢。”三所这边还没开宴,道琴和觉罗夫人正好在两张桌子旁边,和周围其他人一样,她们也聊起了来。 “福晋也好?”夫人慈爱的看着她,“家中都还好。至于揆叙,”夫人无奈的一笑“是啊,他可算能成婚了。”揆叙都过了二十岁,妥妥的大龄晚婚男青年。 今年儿子可算能婚上了,觉罗氏心情松快不少,揆叙之后就是揆方和康王府的郡主,之后就是孙子辈,那就有明珠和成德爷俩操心,她也能省省心。 明珠和索额图虽然互看不顺眼,但索额图家太太和觉罗氏太太倒是意气相投,俩人都把丈夫“管的严严实实”。就是一直以来因为明珠和索额图,两位太太接触不多。 如今时过境迁,这个场合、这个环境,两个人又挨着坐,聊起来发现“对方简直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居然非常投契。道琴在旁边看着,深觉老夫人们段位太高,这二位聊得很是和谐。 “弟妹,前儿在慈宁宫也没能和你多说几句话,在宫中还好?” 胤祉的福晋董鄂氏刚刚嫁过来,还没有一个月,就要从新媳妇荣升成嫂子。彭春和大阿哥也是一起打过仗,道琴觉得自己多少都要照顾三福晋一二。 董鄂氏道:“谢谢嫂子,都好,钟粹宫妃母也照顾我。”胤祉性子也好,脾气不大,俩人新婚相处起来倒是不错。这会董鄂氏就盼着自己运气好些,这两年怀个孩子,最好一次生个儿子。 大福晋没有在四阿哥的婚宴上坐多久,这也是胤禔和胤禛打了招呼的,胤禛也特别记得叫人提醒大福晋身边的太监。毕竟月份大了,大家也都明白。 说来包括即将进门的四福晋在内,康熙前头三个儿媳运气都不错,成婚的时候丈夫年纪不大,相处起来也容易一点。哪怕有什么不好,多少都能磨合包容一二,毕竟是嫡妻,自然会得到优待。 而四福晋应该和四阿哥相处不错,胤禔和道琴夫妻说话的时候就提到,他们的新弟媳四福晋才十岁,老四才十三,年纪小处的和玩伴似的,应该不难。 宫中的婚事告一段落,外头就是纯王富尔祜伦结婚,对此最不满的是胤祺。老五只比小纯王小一个月,但是“我在汗阿玛眼里就是小孩子,堂兄就是大人了!” “七叔没了。”胤禛阴恻恻的一句话就打断了小五的抱怨,五阿哥哑然,三阿哥摇头,胤禔无奈,老四一针见血的本领愈发高了。 四阿哥之前就倾向僧道之说,如今成婚了也没忘这一遭,三阿哥这个自认雅致的哥哥也会开黄腔:“道家房中术可是一绝,比之宫中侍奉不遑多让,多试试、多试试。” 他们哥几个都在纯王府,而且一大早就来了,是康熙特别下令,让他们过来给富尔祜伦撑场面。之前指婚旨意下来,康熙和太后都给准福晋富察氏厚赐,对纯王府这场婚礼也格外重视。 “太子什么时候过来?”胤祺在马上安静一会,又问:“汗阿玛不是说,让太子也来喝杯喜酒吗?” “大概要晚一会。”胤禔左右看看,拍胤祺:“你老实点,一会到了王府,见着富尔祜伦,不准笑话他,知道吗?” 胤祺不明白,为啥要笑话堂兄,他也没这么无聊吧……他在哥哥们眼里是个什么样子啊! 旁边两个却明白,新郎紧张,一看就能看出来。胤祺这小子,谁知道他会说什么。胤禛打定了主意,万一老五要乱说话,他第一时间就捂住嘴把他拖走,他不行还有两个哥哥帮忙。 就在严防死守五阿哥乱说话的心理中,兄弟四个来到纯王府,首先要做的,自然是给婶娘问安。纯王老福晋尚佳氏病了这些年,如今儿子成婚了,仿佛给了她一个正向刺激。 “阿哥们都来了,”尚佳氏道:“这些年多亏皇上照拂,在宫中你们兄弟与他也处的好,才有他的今日。今儿他大喜,多少可要好生喝喜酒,否则七婶可不高兴了。” 胤禔笑道:“七婶您放心,今儿我们一定帮着富尔祜伦挡酒,省着新郎倌被灌多了!” 亲王不比皇子,小纯王得亲自去萨布素府上迎亲,而且为了这桩婚事,康熙上半年又特特下令,让萨布素回京参与孙女的婚事。 富察家也是严阵以待,而富尔祜伦收拾好了要去迎亲,出来和一直蹲守在门口的胤祺哥几个面面相觑。 “都要和我去迎亲吗?” 就这一句话,让纯王的婚礼变成了之后许多年,京师人士津津乐道的话题。 从直郡王到五阿哥,居然一起跟着小纯王去萨布素将军府上迎亲,而在婚庆之前赶到王府的太子,看着随新郎一起回来的兄弟,下巴都摔在了地上。 康熙三十年的下半年喜事连连,除了皇帝的子侄辈陆续成婚,再有就是康熙皇上终于升级成了祖父。初冬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头所传来婴儿的啼哭,直郡王胤禔的长女降生了。 胤禔抱着女儿,站在产房门口比躺着的产妇道琴还激动,他的眼泪簌簌地砸在孩子的襁褓上。这是他的女儿,他的血亲,胤禔和道琴因为这个孩子而有了更深的联系。 “快去给汗阿玛和太后妈妈道喜,给延禧宫我额娘那里送信,快去!” 毓庆宫中,停笔听太监报喜的太子胤礽也笑了:“这是好事儿,快去将之前预备的东西都拿出来,等孤的侄女洗三的时候送过去!” 胤礽脸上都是笑容,而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笑容特别真挚,而他的心中无声无息的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从老大到老八,只有太子妃和老五的福晋进门当妈,这俩都是晚婚23333,所以,大家看哪有地方说理去。 太子就不说了,老五结婚的时候十八,比起前头三个哥哥妥妥晚婚。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今夜月色真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临江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vitty 52瓶;今夜月色真美 35瓶;吾皇、迷味 20瓶;玖月、不吃芹菜的兔兔、astry、26409695、gailete、妙手织天 10瓶;且听风吟、bae 5瓶;九十八号 4瓶;jkl、不吃牛肉、南细辛 3瓶;山玉君、gy 2瓶;祥和安宁、萝卜馅、33830218、阿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3、第 93 章 () “咱们大哥也太高兴了。” 胤祉悄悄和胤禛咬耳朵:“听说没有, 孩子生下来那天, 大哥叫人左边挂弓箭,右边挂彩布。” “可传到汗阿玛耳朵里, 汗阿玛也只是一笑,笑说大哥胡闹。”胤禛道:“而且太后妈妈和汗阿玛的赏赐都是按着皇孙出世的例给的。三哥,大哥成婚好些年了才有这么个宝贝, 特别高兴也正常。我要是有个姑娘,我一定也特别疼她。” 三阿哥不是对刚出生的侄女,或者对他大哥有什么意见,他是八卦顺便吐个槽。 不过胤禛说疼爱, 他就道:“可瞧我姐姐,明年就嫁去蒙古,将来咱们下一辈女孩如何, 还得看汗阿玛。到时候一朝疼爱二十年, 却叫蒙古小子给带走了……想想都觉得怄气!” 这倒是, 不过胤禛想, 如果自己也有个女儿, 既舍不得对她不好, 也不会让她去蒙古。作为阿玛, 各凭本领在皇上面前使劲就是了! 头所里的洗三格外热闹,后宫四妃都送了礼,康熙和太后都派太监送来赏赐,胤禔观察了一下,发现他女儿一出生就成了小富婆。 道琴的母亲科尔坤夫人也来了, 洗三照例是要有娘家人在场。而宗室里如裕王福晋、恭王福晋、纯王老福晋这样的长辈也派人送了礼物。 而小纯王福晋富察氏,也跟着富尔祜伦来到头所凑热闹,小纯王对她说“兄嫂都是很好的人,你尽管在头所看大侄女就行,没事的!” 胤禔在外头招待弟弟们,可心思却留在女眷那边,那边一有动静,他就抬头往里头看。富尔祜伦捏着酒杯笑话他:“瞧瞧,有了女儿就忘了弟弟!大哥,你干脆把侄女抱过来得了!” “这可不行!”胤禔和胤礽异口同声,大家惊讶的看着太子。 胤礽清清嗓子:“这个天气,孩子还没满月呢,怎么能轻易带出来。没见太后妈妈都说了,等孩子满月了,天好的时候再带到宁寿宫给她老人家瞧瞧。” 矮油,胤祺和富尔祜伦碰了个眼神,胤祉和胤禛也碰了个眼神,四个人开始吃吃的笑起来。太子这是因为也有格格怀孕了,所以都开始了解小婴儿要怎么照顾了,这可是太有意思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胤礽扭头,他本来就独自坐在上首,现在一扭头谁也不看。只有胤禔和他碰杯:“这是好事、好事,没啥不好意思的。” “谁不好意思!”太子嘴硬,喝了这杯酒才道:“那个,我给侄女送的是鞭子和马鞍,等她长大些,我和弟弟们也都有女儿,让她们的大姐姐带着她们跑马去!” 胤禔笑着替孩子谢过叔叔们的厚爱,他道:“那你们可得多使劲啊,要不然等我姑娘都长大了,妹妹们才那么一点大,可玩不到一起去!” 男人们嘻嘻哈哈,女人们在这个场合也其乐融融,纯王福晋同三福晋、四福晋,以及大公主季兰说话。四福晋才十岁,在座的都比她大好些。虽然成婚了,但这样还是个半大孩子,公主和福晋们的对话就克制不少。 而科尔坤夫人已经到了内室,看望正在坐月子的女儿,夫人觉得自己女儿真是样样顺利的好运道。她道:“如今天冷,坐月子要比夏天舒服多了。你呀,和额娘一样,我生你的时候也是冬天,省心。” “额娘莫不是就记着女儿省心了。”道琴嘴上撒娇,眼睛却盯着奶娘怀里的孩子。她的女儿睡得极安稳,科尔坤夫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过去。 “这是个好孩子,好带。”夫人笑道:“头一个孩子好带,也能给以后的孩子带个好头。” 之前科尔坤还担心是个格格,怕大阿哥觉得失望。可夫人进宫一看,从皇上太后,到这头所的人,谁也没觉得大福晋生个格格有什么可失望的。 道琴听她这么说,忽然一笑:“额娘知道吗?阿哥这两天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奶娘,差点给几个奶娘吓哭了。” 胤禔这几天直勾勾盯着女儿,晚上还要给奶娘紧紧弦儿:“疏漏皇孙,本王处置个把奴才还是不难,你们想好了。”而且将几个奶娘祖宗八代和丈夫、孩子都开了名单,明明白白的警告。 奶娘们别提多上心了,福晋的丫鬟沁芳围观过她们照顾小格格,屋子里安安静静,但又不是死气沉沉。每日格格喝了多少奶,便溺几次,每日晚间都会对都和赵顽报告,然后两个太监分别告诉二位主子。 洗三之后就是满月,可满月前后一直在下大雪,除了各方的礼物,和皇帝太后的赏赐外,就是阿哥所几个阿哥带着媳妇过来吃了个便饭。 “这样省的折腾,折腾大人不说,咱们姑娘更被折腾的不消停。”胤禔给女儿做鬼脸,道琴正在把小格格抱在怀里,笑道:“我也这么想,快瞧,她是不是吐泡泡呢。” 新手父母凑在一起研究女儿的睡相,小小的婴儿呼呼睡的正香,胤禔到底没能忍住罪恶的手,轻轻在女儿脸上摸了一下:“你快试试,真嫩,像豆腐!” “你别把她给弄醒了。”道琴嘴上说着,手却凑了上去:“是啊,真嫩。” 肤色渐渐从通红便白的小孩子皱着眉毛,要哭不哭的抽抽两声,胤禔赶紧将手放在孩子头顶,嘴上哄着:“乖哦,不哭,好好睡觉。” “有件事,毓庆宫那个李格格大约是十二月份生产,眼瞅着在眼前了。”道琴问道:“到时是派人送礼过去,还是我亲自过去呢?” 胤禔把冬季供上的水果递给她,笑道:“你去做什么,太子尚未娶妃,就算生孩子,我就露个面就行了。说实话,我倒巴望着他生个儿子。” 这里只有他们夫妻,都和赵顽都在门口,书房里头从来不许很多人伺候。道琴略一想就明白胤禔的意思:“太子稳当些,自然咱们的日子也过得舒坦,像如今这样就很好。” 胤禔点头,而且他是真的希望太子有个儿子,皇长孙这个名头让他占着。现阶段胤禔半点也不想让人觉得他和太子有什么矛盾的苗头。就算他和太子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也得理由过硬。 反正,胤禔满脸父爱爆棚的看着女儿,最近他就忙着这个小姑娘就好了。他希望他的女儿豁达疏朗,心性自在,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照顾好自己。谁看了这个姑娘,都能夸一句,真是有福! 就在太子那边传出好消息之前,康熙又一次把胤禔叫到了乾清宫:“你有多久没去车凌那里” “……呃。”胤禔一想,自打季兰成婚到现在,一晃几个月过去,眼瞅着要过年了。他讪笑:“儿子大约,四个月没去了。” 康熙叹口气:“知道你当了阿玛高兴,可是也别耽误正事。” “您说的是。汗阿玛您也得告诉儿子,您究竟想从车凌身上要什么成果?”胤禔也很为难:“是让他说说噶尔丹,还是让他心悦诚服,觉得准噶尔必然打不过大清。” 康熙略沉吟,然后才道:“不只是噶尔丹,还有他的堂兄策妄阿拉布坦,还有,如果过些年朕再次出征,朕希望车凌可以帮我们联系他的兄长。你可以对他说,噶尔丹或许要和朕打到底,但他们兄弟不必如此,而且朕盟誓愿意给他们兄弟高官显爵。” 噶尔丹必须死,但他的儿子可以活,不管是内地还是草原,这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祸首要杀,但不必斩草除根,特别是准噶尔还有个策妄,倒是可以利用。 说到底,康熙看重的是继承权,以及继承权能够对准噶尔造成的威胁。 老爷子发话,直郡王也得乖乖听命,大冷的天,胤禔简直想给自己唱一首“小白菜”。小白菜大阿哥顶风冒雪的来到畅春园,不成想,他这一下救了那位车凌王子。 有时候,胤禔都不好说自己的命就是一般,还是太好。畅春园倒是无人虐待这位小王子,前阶段直郡王每隔几天就来报道,再说还有康熙紧盯着。 可到底算是坐牢,尤其胤禔揭破了真相“你父汗赢不了”,车凌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入冬之后他就一直有些咳嗦,等下了雪,他这场病也被激了出来。 胤禔过来就听见他咳嗦,直郡王干脆令太医院副医正过来给好好瞧瞧,这一瞧可好,副医正林道元哆嗦着告诉胤禔:“王、王爷,车凌王子他出痘了!” “……快,叫本王的侍卫奇里,赶紧回宫禀告汗阿玛!”胤禔指挥畅春园的人:“不准乱跑,马上封门,叫畅春园总管过来!” 等总管过来,胤禔令他严格按照名册查人,一个也不准放出去。虽然冬天传染病不会大规模传染,但出痘不比别的,需要格外小心。 得了,直郡王郁闷的坐在厅中,自己也不能回家,更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简直太惨了。 消息传回京城,康熙对此事很重视,让太医院医正带着人赶紧去畅春园。而且宫中园中一定要做好防疫工作,至于直郡王,康熙叫梁九功亲自过去传话,让儿子赶紧换衣服、把旧衣裳都扔了,然后回宫。 但胤禔否决了这个建议,他对梁九功道:“谙达回去帮我转告皇父,这正是个好机会,我要留下看顾车凌。不管他能不能挺过来,好歹是汗阿玛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swee190 30瓶;清非、wyd123、猪鼻子猫今天挨揍了么 20瓶;岚羽、倦狸、bae、月牙儿 10瓶;承祜、雪舞血影、一缕清欢 5瓶;我只是只泰迪熊 4瓶;小叶子、宣和、陌翛 2瓶;琴、萝卜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4、第 94 章 () “大阿哥这个劲儿, 虽然他出过花了, 可愿意留在园子里陪着。”长泰笑叹:“着实叫人佩服。” 腊月二十八,毓庆宫传来婴儿的哭声, 皇太子的长子落地了。康熙非常高兴,以皇孙降生的例还加厚赏赐了毓庆宫。太后那边也跟着表示,宁寿宫总管太监传话也是哭笑不得, 太后仿佛是告诉孙子再接再厉。 除了宫中主位,皇子公主们也有表示,而头所的大福晋也派人送来贺礼,还说胤禔不能来, 请太子多包涵。 毓庆宫大阿哥满月之前,长泰来问安的时候,舅甥俩说起了胤禔。 皇太子就道:“是啊, 汗阿玛也说大哥心无旁骛, 要做什么都做到位。如今这个举动, 那位小王子不管好没好, 在京蒙古王公也都知道皇上派了皇长子看护噶尔丹的儿子, 还有什么可不平的。” 其实胤礽最奇怪的是, 他大哥就能反对皇帝的意见, 固执己见,完了汗阿玛还夸他……这个本事厉害了。那天在乾清宫,胤禔派人回来说自己一定要留下,康熙无奈之后还是允准了,胤礽当时也在场。 他汗阿玛还苦笑:“他啊, 想办什么就一心办好,可是朕真是担心这个不惜己身的劲头。你们是皇子,都该好自珍重。”然后汗阿玛就叫人给畅春园预备一切用品,叮嘱千万不要让大阿哥缺了东西。 车凌出痘,消息传回紫禁城,康熙第一派人去给王子治病,第二就是让胤禔赶紧回来,第三才是让在京蒙古王公注意避痘,虽然是冬季,但也不能轻忽。 在京的蒙古王公在府中瑟瑟发抖,车凌在畅春园病了,他们还能往哪跑,难道要大冬天的去承德吗?包括班第在内,都紧闭大门,在府中抱着媳妇打哆嗦。 季兰哭笑不得,她出过痘,倒没有那么害怕。班第这幅样子让她哭笑不得,她取笑道:“过去还以为额驸没什么怕的,如今也有担心的时候。” “公主,不带这样的。”班第都要哭了,那是一回事吗?出痘、天花诶,这比死在战场还可怕! 班第最后被季兰抱住了,大公主非常有气魄的表示:“我保护你,而且我出过痘,要是你真的倒霉染上了,我也会照顾你,放心!” 其实并没有很放心,但是被媳妇这么一安慰,班国公觉得自己对生活又充满了勇气。然后他就问:“你说我要不要去园子探望大阿哥?” “你可别裹乱。”季兰叹气:“我刚进宫去看了大福晋,弟妹和侄女都很好。她还让太监给大阿哥送了衣食进园子,妥妥帖帖。再说我这个弟弟办事一向最小心,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罢。” 班第被她这么一说,想到车凌的身份,媳妇说的对,他还是老实点待着挺好。 胤禔收到了媳妇送来的衣物吃食和书信,上面告诉他注意身体,她和女儿都很好,延禧宫中的额娘很挂念他云云。总之一句话,叫他不必担忧家里,但是自己千万保重。 收好书信,胤禔又让秦吉了去园子门口和赵顽说了两句话,问问头所的情况,然后就把人都打发回宫了。头所在大福晋治下一切平安无事,小格格也好,一日一变样。 胤禔听着秦吉了的转述,结果越听越郁闷,他可爱的小女儿,真是不愿意错漏一点她的成长过程。他起身进入病房看着车凌:你小子可得好好活着,我可是“抛弃妻女”过来看顾你的。 车凌觉得自己要死了,阿布、额吉,哥哥,姐姐,你们见不到我了。车凌闭着眼睛一抽……咦!虽然身体有些沉重但明显感觉到痛感,他哼哼唧唧的醒过来,就看见一脸郁卒、仿佛被草原上大风摧残的野马一样的直郡王。 胤禔松了口气:“太医瞧瞧,他醒过来了!” 车凌小台吉脸上留了些疤痕,不是很严重,几个零落的痘痕在额头侧面。反正他长相只是一般,倒也不是很紧要,正月十五宫中大宴,车凌就跟着直郡王入宫,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康熙称臣。 “我也不蒙你。”胤禔告诉他:“皇上的原话就是,他愿意留下噶尔丹的血脉,无意做的那么绝,非得斩草除根。你也清楚,准噶尔那边还有个策妄,我们还得防着他。” 这是车凌病愈之后,他们第二次谈话的时候,胤禔所说的。 车凌想了很多,他觉得长生天让他从死亡边缘回来,肯定不是让他作死来的。如果康熙皇帝愿意放过他,将来也愿意放过他兄姐,那么哪怕父汗输了,家中总还有他们。 而如果父汗赢了,就算康熙皇帝要找人泄愤,也只死自己一个就够了……车凌抱着这种悲壮的心情站在了大殿中央。 皇帝满意的看着胤禔,还是儿子得用好哇,儿子给力老子省心。胤禔这一次给他省下多少工夫,体体面面的将事情给办成了。康熙心道,保清这孩子,运气胆识也是一样不缺,难得啊。 “车凌三鲁普,既以归于我朝,朕赐他一等台吉同蒙古诸王公。”康熙像对待蒙古王公一样的态度道:“车凌,你尚年幼,今年厄鲁特、卫拉特及喀尔喀诸部皆有王公子弟到京,尔同他们一样,入内廷学习。” “多谢博格达汗,臣下感念您的恩德。” 至于胤禔,康熙没有特别赏赐或者嘉奖他,而是借着太后的手,又赏赐了福晋和小格格。而正月十五之后,胤禔和道琴带着女儿给太后问安,康熙也在场。 皇帝似乎对小孙女热情很高,很赏光的抱着孙女笑,又叫胤禔别忘了毓庆宫他侄儿的满月。最后皇帝看着抱曾孙女不撒手的太后道:“母后,这孩子是您曾孙辈里的头一个,又是格格,您给孩子取个名字罢。” “我来取吗?”仁宪太后非常惊讶,她的水平大家都知道,取名字这种事儿通常不劳太后费心。可这一次康熙似乎铁了心想让太后给小孙女起名字,他重重地点头,请太后给琢磨一个。 皇太后抱着孩子,看着孩子父母喜气洋洋、期待的眼神—其实是小夫妻担心的眼神,皇太后看着粉嫩可爱的婴儿,绞尽脑汁最后说道:“要不然,就叫苏日格?” 苏日格,形容家中富饶,子孙牛马成群,祝福孩子以后什么都不会缺少。这倒是个好名字,胤禔和道琴同时松了一口气,谢过太后给孩子赐名。 康熙也笑道:“苏日格可是个好名字,这孩子是孙辈里的头一个,她平安顺遂也能给后头的弟妹带个好头。” 在康熙看来,说不定就是先开花后结果,苏日格出生,带着太子那边也生了个儿子。马上要到不惑之年的康熙觉得,说不定同住紫禁城,这种好兆头会有所影响。 当年不也是保清立住之后,保成、海善、保泰他们才陆续立住,皇帝如此想到。 等正月末尾,毓庆宫大阿哥满月的时候,皇子们再次齐聚一堂。这回就是恭喜皇太子,大家心照不宣,有孩子出生至少证明太子生育能力正常。而且是个儿子,这就非常完美了。 毓庆宫里有七个皇子,除了皇太子、直郡王,从老三到老八都在场,至于老九之后的阿哥,因为年纪太小,还不会跑来参与这种活动。 “大阿哥长得好,看着是个机灵孩子。”胤禔打量着这孩子,却听胤礽叹了口气,轻声告诉他,太医说大阿哥身子骨有些弱,而且这几天这孩子就有些气虚似的。 怪道康熙连个乳名都不肯给孙子取,而且满月和苏日格那会一样,厚赐却没让人抱来给他看。胤禔明白了,他对太子道:“都说男孩小时候难养活,只要现在好生养着,慢慢长大就好了。” 太子看着哭声并不很响亮的儿子,微微叹道:“但愿罢。” 要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胤禔自打做了父亲,对小孩子的爱惜与日俱增。 他看胤礽没睡好一般的脸色,就道:“要不然去寻太医院里专精小儿科的来瞧瞧?虽然孩子还小,可是保暖啊,吃食啊,或者别的地方,总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就像我家苏日格,前段时间一到该喂奶的时候就哭,不肯吃。那通闹腾我在书房都能听见。她的奶娘,甚至我的嬷嬷奶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她额娘都急坏了。” 胤禔说这些,胤礽非常认真的听着,“后来才知道,有个奶娘的饮食和她的身体不合,喝那个奶娘的奶让孩子觉得不舒服。” 这是太医说的,胤禔也只是明白个大概,他就道:“后来打发了那个奶娘,不喝她的奶,孩子就好多了。养孩子不容易,这么细微的地方,若不是太医,光靠着嬷嬷也不成。我家那个这样,何况侄儿身子骨弱,更该注意些。” “多谢大哥!”胤礽道:“我这就叫太医过来瞧瞧。”果然需要经验,光说孩子体弱,可总得想点法子,不能就这么看着罢。 酒宴散了,阿哥们陆续回阿哥所,几个阿哥都是同路。六个皇子嘻嘻哈哈一起走,自从读书之后连七阿哥胤祐也开朗不少,他们凑一起说话,太监们跟在后头。 “大哥,我记得是不是开春,大哥就要开府了?”四阿哥胤禛道:“都预备好了么,开府是不是自己做主,都要操心啊。” 难得,胤禔看几个弟弟,通常他们都关注“当家做主的感觉多么美好”,而不是操心。果然是个爱操心的人啊,胤禔和胤禛聊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胤禛其实很有兄长意识,而这个是其他几个阿哥欠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找资料看到胤礽对孩子,他应该是个不错的父亲,毓庆宫大阿哥活着的时候还养过狐狸,还是小狗,还玩火枪。这必须是亲爹胤礽教的2333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7243469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謨雪、刘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游手好闲妞 119瓶;听见花开 50瓶;浩淼 40瓶;幺幺玲、zero、朝醉、ㄝヽ哭つ了ら ,谁╮ 20瓶;灵馨雅、一二、饼饼、玉生烟、鱼儿、金梁玉、巫师的方便面、羽~遗落的悲伤 10瓶;ychou 9瓶;33830218、年末、某宸、bae、19018037 5瓶;謨雪 3瓶;?、雀狸子、沧歌行 2瓶;小叶子、祥和安宁、san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5、第 95 章 () 三阿哥被荣妃捧着, 三格格照顾他;胤祺更不必说, 宁寿宫小霸王一个,为人很好, 但对胤禟……他不和胤禟一起恶作剧就是长进了。而胤祐、胤禩说是哥哥,但让他们对上底下的弟弟,有些底气不足。 唯有胤禛底下有胞妹五格格, 还有胞弟十四阿哥,在永和宫的地界里,胤禛是很有兄长的意识和概念的。所以如果说这几个人中哪个靠谱,还真是胤禛靠谱, 就是这孩子有点记性太好。 比如现在,连小时候兄弟们互相扒裤子和当初小六活着那会的事情,还有最近已经正式上学的十三阿哥胤祥同他的胞弟十四阿哥胤祯一起不好好听课, 都被胤禛抖落出来。 不去搞特殊工作你真是可惜了, 胤禔佩服他四弟这个细心劲儿, 但也怕他一会翻旧账翻到自己头上。胤禔做侧耳倾听状“我好像听见苏日格在哭, 先走一步了四弟!” “哈?”胤禛惊讶:“这也能听到吗?” 胤禔一脸正经:“当然了, 父女连心, 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哎哟, 她一哭给我担心的,先走了啊!” 胤禛认真的想了一下,从已经做了父亲的大哥嘴里说出的孩子经,应该蛮靠谱的。而在胤禛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之后,他站在阿哥所外面怎么也感应不到孩子的哭声, 这就是后话了。 头所里已经陆续将东西送往宫外的直郡王府,首先送的是不常用的大件笨重家具,然后是如已经换下的皮袍冬衣等物品,然后就是康熙、太后,孝昭皇后等赐下的诸多物件。 其中最紧要的莫过于康熙赐给胤禔那把腰刀,被胤禔派都过去负责看守,一定要准确登记造册。而内务府那边,苏鲁跟噶禄派来的内务府郎中最后检查郡王府,然后上报给皇帝。 康熙还批准直郡王府可以继续支取官物,内务府要继续给直郡王一家送东西,直到康熙下令不需要为止。 三月末四月初,该送的都送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胤禔带着福晋、小女儿拜别宁寿宫太后和延禧宫惠妃,然后胤禔就按照定下的时间,带着妻女正式离宫开府。 不止其他弟弟,就连皇太子都有点羡慕大阿哥,自此就算自由自在了。胤礽看着毓庆宫,他还得在这里住上很多很多年,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给他也赐个园子。 好歹夏日也能带着妻儿去住一住,让自己喘口气。胤礽已经听说了,康熙之前命人整修的占地九百多亩地的园子,就是准备赐个大阿哥的。 自最后一次离宫到现在,道琴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宫外的世界了,她带着女儿坐在车里,奶娘和婢女都在旁边侍奉。道琴轻轻道:“开府,也要有酒宴……” “是。”沁林道:“主子,之前郡王爷说了,到时候还要请老爷太太,二爷、三爷一起来呢。” 道琴没说话,她并不是想念家人了,她是想起了小时候出去跑马游戏。等到了郡王府,府中管事奴才都跪在门外迎接的时候,她也没有说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如京中其他王府一样,属官倒是可以由主人自己决定,侍卫也是自己选择更换,但王府长史是朝廷委派。许多人觉得王府长史是王府主人的亲信,其实并非如此,胤禔也是泡在这待了这么些年才明白里头的门道。 王府长史永远也不是什么亲信,他只是朝廷派来“照顾”藩王们的,当然如果直白的将他理解成眼线,那倒也不至于。因为清代的王府长史不需要在府中长期值守,通常被委任成某王府长史的人,一般也还有旁的职务。 他们只需要在王府遇到大事,或者皇帝格外叮嘱长史要关注的时候出现,又或者王府主人捅了篓子的时候帮忙背黑锅。 原本康熙给胤禔看重的长史是戴梓,顺便让这个儿子继续学习,多多少少沾点文气。皇帝觉得,好歹堂堂郡王得会写一手纯熟的奏折文书罢,不能让胤禔开府之后脱离自己的看管,就开始放飞自我,压根不读书了。 皇帝对直郡王那种,宁可研究妇产科,都不主动抽时间读四书五经的态度表示了非常不赞同,康熙甚至把胤禔叫道跟前耳提面命“读书也不能只关注那些西洋之物,也要读读经典,实在不成,你读一读黄帝内经也好哇。” 总之不能只做赳赳武夫,虽然目前胤禔没有这方面倾向,但康熙自觉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爹,有必要防微杜渐。 可胤禔给皇帝的奏折说的也有道理,戴梓如果继续帮皇帝研究火器,就不适合做他的伴读了。同样的,也不适合做王府长史,于是康熙就开始另择人选。 最后,直郡王府长史一职,由康熙决定让镶黄旗章佳氏的尹适来做这个王府长史,此人颇有文名,希望他能起一点好作用。 第一日搬入王府,之前康熙还特特让人暖房,未免新主人搬过去没有人气。如今胤禔一瞧,府里倒还真是有几分家的样子,各处都按照他之前的构想布置。 园中有平坦的人工湖,里面养着鱼虾荷花,湖中央有个不高的平台可以爬上去。湖中基本没有石头,这地方很适合冬日滑冰或者夏日游水。 王府前院到关防那里还有个小校场,等苏日格长大了,胤禔可以带她在这里学骑马拉弓。若是道琴喜欢,也可以在凉快些的时候过来散散心,不过还是园子好。 “等到夏天咱们就去园子里,若是在京郊,你也能随意些。”内城毕竟是眼睛,而且不比宫里。宫里有康熙管着,但出来就不一样了,敢炸翅儿的人多了。 疲惫的小夫妻两个靠在一起,他们刚刚看过女儿,还是她小人家好,这就睡着了。而胤禔和道琴说着几天之后的应酬,就突然想到了道琴的日常生活。 唯恐媳妇过日子过得不舒坦,胤禔说道:“园子改日我也该去把把关,关防宁可严些。” “是呢。”道琴靠在胤禔怀里:“园子不比别的地方,畅春园附近,再小心也不为过……你还惦着让我散心。都做了额娘,我怎么能总惦记着玩。” 哦呦,这话简直贤妻良母的堪比孟母,胤禔低头一看,他家媳妇的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摆明了是口嫌体正。 道琴的脸上都是笑意,显然很乐意丈夫关爱她,还记得让她也散散心、玩一玩。 如果是一个聪明的丈夫,这个时候将妻子的表现记在心里就行了,可我们直郡王毕竟是一朵不一样的烟火。他就非得问出口:“口不对心,其实你也特别想玩是吧?” “……”道琴脸上的笑容唰的就没了,然后身子一扭就下了炕。她口气都变了,冷冰冰说道:“我休息去了,王爷也早点休息,明儿还得预备请客的事儿呢。” “喂,诶你怎么这样!”脾气大了,可是在胤禔看来这完是夫妻间的小情趣。被人给了冷脸,他才反应过来道琴为什么不高兴,然后乐颠颠的跑到卧房和她闹。 外头秦吉了和沁林这帮太监宫女也累了一天,可还得预备着伺候一会主子要水要东西。直到里面的王爷喊了一嗓子“你们都退下,不必管了!”这才能告退休息。 胤禔搂着媳妇:“又不是出嫁了就什么都不能碰了,扯淡!你乐意画画还可以画画,乐意骑马还能骑马,愿意打猎改天我陪你去。一个人家一个过日子的法子,谁说非得一个模子才叫好的。” “贤妻良母么。”道琴在他怀里嗔道:“再说了,怎么你也不能说人家口不对心……我那是客套一下。” “……为啥要和自己男人客套啊。”胤禔不理解:“难道我也要和你客套一下?夫人呐,你看这夜色已深,咱们夫妻敦伦一番如何?哦,夫人你不愿意?无妨,那我再客气一次。” “这样好?”胤禔笑道:“你要觉得好,以后我每天跟你客气八遍,反正你总会答应一次的。”说罢他自己也笑了,而怀里的道琴早就笑的喘不过气。 新开府的郡王,还是皇上的长子,他要请客就不是一天能请的。直王府请客起码需要两次,第一次是近亲,比如在宫外的叔伯,舅舅表哥,姐姐姐夫,岳父一家子和奶娘、奶公一家子。 胤禔的叔伯都是亲王、舅舅好歹是内大臣,但岳父科尔坤严格来说只是普通旗下人。虽然奶公是包衣,可奶公只负责伺候皇上一家子,和亲王郡王没有从属关系。 这里头的讲究就多了,男人堆里最麻烦,女眷里反而简单许多。 总而言之,这个请客里头的门道就够琢磨三顿饭,天地君亲师,这不是寻常人家请客,这里头还有朝廷体制在。但是说到底,胤禔这次请客打的都是“家宴”的旗号,也不会有人找茬挑刺。 何况胤禔自己想了一下,伯父裕亲王和叔叔恭亲王都不会亲自来,有贺礼是一定的。裕王府估摸着是保泰过来,这小子还小,待不了多一会就会走,而恭王府的海善会留下喝酒。 富尔祜伦和福晋、季兰和班第两对夫妻都会过来,而且会捧场到最后,去年成婚的揆叙夫妇也会过来。这就好办了,明珠一系和科尔坤家不分彼此,这是同一个战壕躲炮弹的交情。 噶禄和明珠、科尔坤都是老相识、共过事,他们这一堆凑在一起,也就不分什么官身白身,什么旗下、包衣,一起喝酒就得了! 第二次是请旗下人,胤禔得把手底下的佐领们叫过来瞧瞧,彼此认识一下。还有开府之后,福晋日常交际出门,身边也得有个深知旗下人事物的妇人陪着,这个得胤禔先挑她们的丈夫,然后让道琴自己挑具体哪个人合适。 就像是二十一世纪,英女王身边还有女官一样,她们的存在是帮助女主人查缺补漏。过去孝昭皇后还活着的时候,如果有重大庆典,她的身边也有这样的角色。 所以,第一次请客是联络感情,那么第二次请客就是掂量一下旗下有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 “爷,外头侍卫们都到了。”秦吉了进来禀告,然后悄声对胤禔道:“爷,奴才在宫中的线也没断,如今等着您示下。” “晚上再说。”搬家的第三天,胤禔在书房告诉秦吉了:“晚上你和都到书房来,这会我先看侍卫去。” 按制,郡王府单单侍卫可以有十五人,王府一等侍卫是从三品,二等从四品,三等从五品。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入选宫中侍卫,那么在王府侍奉倒也不错。 前提是,你最好是本旗旗主手下,才能被收为心腹。 胤禔懂这个,所以他的王府侍卫备选,也都是在自己十几个佐领中选出来的好手。除了哈哈珠子出身的巴特、萨宾图和苏鲁占了三个名额,还有十二个名额留给旗下人。 校场上,虽然是初春,可气氛已经非常火热了。镶蓝旗一直在简王的阴影下,如今皇帝将皇长子放进来,意义不言自明。旗下佐领包衣简直是可这劲儿报效,企图为自己挣一分前程。 这样的气氛,将被简亲王叮嘱,要“关注”直郡王的一些人,也感染的认真起来。 胤禔出现在校场的时候,一帮子人乱哄哄的行礼道:“奴才等,给直郡王问安!” “都起来罢。” 胤禔叫起之后,在草原已经见过的蒙古佐领阿林就凑过来打千,巴结道:“可算盼着郡王爷开府了,奴才们日盼夜盼就等着您老开府,奴才们好生孝敬。” “你倒是会说话。”胤禔笑笑:“不过,会说话,不代表能当上我这的侍卫。哎阿林,你都能随驾了,怎么又跑来凑热闹。” “奴才不敢。”阿林油嘴滑舌的简直不像蒙古人,他指着后头的一个彪形大汉,赔笑道:“奴才是陪着弟弟阿山来的。奴才弟弟没用,除了一把子力气,别的地方没法替主子效力。” “你是说,他力气很大?”胤禔来了兴趣,指着阿山道:“你出来,校场上的石锁瞧见没有?那是一百多斤的,你拎起来给本王瞧瞧!” 那石锁并不是石头,是胤禔特地让造办处用铁汁灌出来的,外表看上去像是经年的老石锁。一对儿锁,换算成公制恐怕要超出二百斤了。 校场上略有议论之声,他们瞧胤禔年轻好说话,架子不大又好武,有几个胆子大的就跳了出来:“郡王爷,那石锁我们也能拎起来!” “好,谁拎的最轻巧,最有力气,本王赏他个二等护卫!” 此言一出,仿佛盐巴落进了油锅里,场上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顶着太阳跑了一下午,好像有点中暑,大家也小心_(:3∠)_ 王府护卫就和御前侍卫分等一样,是官。并不是说王府就靠这十几号人保护了,我知道大家也都明白,白说一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缕清欢 70瓶;梦_nydia、nswee190 50瓶;月色长宁 40瓶;藤峰徵羽 30瓶;清清亲亲青青 18瓶;黑左 16瓶;暗翼逍遥、就是内个谁、乖丫头 10瓶;凝、宣和 2瓶;33830218、祥和安宁、小星星星辰、卡卡洛卡卡卡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6、第 96 章 () 王府二等护卫, 那就是从四品, 对于场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就是百十来斤嘛, 哪个爷们还拎不起来怎么着! 阿山沉默着站在石锁边上,注视着所有铩羽而归的“参赛者”,他们都没能轻巧的拎起石锁。 胤禔关注着校场上的情况, 一边问道:“阿林,你这个弟弟,不太爱说话?” “主子,奴才这个弟弟他……”阿林有些无奈:“他也是个苦命人, 小时候脑袋磕在了磨盘上,受了伤。不过,他还是正常人, 而且有一把子力气, 是个好护卫的材料!” 直郡王没说话, 阿林提心吊胆, 唯恐郡王发脾气说自己糊弄人, 希望阿山表现的好一点。 场上的人只有寥寥几个能将那个石锁提起来, 但这已经是极限, 胤禔命苏鲁将这些人都记下名字。就算不能用做侍卫,这把子力气也可以寻可靠的推荐进镶蓝旗火器营,和护军里头。 到阿山出场了,他就站在石锁前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个木头似的男人。然后众人就看到他拎起了两只石锁, 一手一个……就这么轻轻巧巧的带着石锁走到了胤禔跟前,行了个军礼。 “一力降十会,果不其然!”胤禔抚掌大笑:“好,你就是王府的二等侍卫了,随侍本王,行动都要跟着伺候!” 阿山还是一脸木讷,还是阿林跑下去,拉着他一起跪下:“谢主子爷!” 直郡王府的一等侍卫目前只有一个戴佳氏的奇里,这是康熙早就拨给他的,至于剩下的名额,胤禔打算让这些选出来的和自己的哈哈珠子逐渐磨合,然后看哪个更合适,提拔上来。 也给这些人一个进步的余地,也让其他人有个争先报效的心思,更让他们不敢任意妄为。别以为当上侍卫就稳妥了,王府主人要提拔、要黜落他们,也就是说句话的事儿。 这次校场比试,胤禔没有和阿林之外的佐领多说话,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佐领下的旗人身上,选拔出好手。 底下的佐领看阿林的眼神都是饱含妒忌,怎么这个小子就知道挣个先,跑到成副都统那里卖好,在王爷跟前挂了号。怎么咱们就没想到呢? 要讨好老板,但错过了第一步,要怎么办? 自然是赶紧极力表现自己,让自己被老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让老板自己有用且乐意为老板效劳。 八旗的旗主和旗下人之间,目前的关系就有点像这个,只不过是日式的终身雇佣。而如果你不想为旗主子老板效力……说实话只要不掺和,老老实实做个旗丁,他们也拿旗下人没法子。 人丁繁衍,那么多人不可能都熬出头,否则遛鸟喝茶的旗下大爷都是哪来的。 胤禔只看了上半场,叫人将这些优中选优的好手记下名字,打算在护军护卫王府表忠心的也记下。然后就顶着众人祈求盼望的眼神离开了校场,他倒是没忘了将阿山带走。 “阿林,你厉害了!”某佐领酸溜溜道:“早早巴结上王爷不说,如今你那个傻兄弟居然也出头了,啧啧,有一套啊!” 阿林却并不张扬,他这会儿神态平和,笑道:“都是王爷不嫌弃,王爷愿意拉拔咱们这样的愚笨之人,我们阿鲁特满门报效就是了。” 你还愚笨……那我们是什么?傻缺吗!佐领听的想吐血,一扭头懒得理他。 镶蓝旗下还是有精明人,有人从阿林攀上成副都统,然后巴结上王爷的经历,想到了自己媳妇和姑娘。王爷还没有阿哥,家中小子且用不上。 可以让媳妇给福晋请安,然后恭维两句格格。看王府的情况就知道,福晋必是将王爷把持的紧,说得上话,若是能打通福晋这条线,那也是一条好路径啊! 所以校场演武的第二天,道琴那里就收着了百十来封帖子,都是旗下人给福晋主子问安并请求拜见的。 “他们这是……当年有人想从我阿玛那跑官,也没有这个劲头啊。”道琴啧啧称奇。 胤禔看着炕上的女儿,正在对着小孩子做鬼脸:“哇、哈!不是一回事,外地大员拜会岳父,都是孤身上京,上哪找个媳妇拜会岳母的。他们这帮人都在京里,只要不是傻子,总会想到你这。” “你先晾着她们,等咱请了客之后再说。”胤禔抱起女儿,哦哦的哄着她,看着小孩子咯咯笑,对道琴笑言:“瞧瞧她多好!” 道琴看着丈夫抱着女儿,想起昨天晚上暖阁里苏日格哭起来,胤禔简直像火烧了一样跳起来,跑到暖阁去哄女儿。一边哄一边问奶娘“怎么连小孩子都哄不好了?是不是她哪里不舒服?” 最后还是夫妻俩决定,赶紧寻个住在府里的大夫,还不能找一个,起码得两个,换着驻府看病。道琴瞧着他和孩子,忽然想到了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不是什么心有大志的女人,如今丈夫体贴,女儿可爱,道琴觉着她的人生实在是没什么特别追求。她也没有盼着胤禔非得到哪个地步,不管他走到哪一步,自己都会陪着他。 “格格坐起来了!” 夫妻俩被奶娘的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就见穿着粉色小袄的苏日格在炕上转着转着,忽然就撑着坐了起来。尽管没能支持多久,苏日格就啪叽一声又爬下来,可女儿的每一点进步都让父母非常激动。 “人家都说三翻六坐,咱苏日格刚五个月就会坐了!”胤禔乐颠颠的半趴在炕上:“我女儿一定是天赋异禀,不同凡响!” 明府花园里,明珠正在和长子抱怨:“你额娘居然和索额图的媳妇一起赏花去了,索额图的媳妇!这老太婆,真是!” “您敢当面说我额娘是老太婆么?”容若看着明珠,还以为自己司马懿呀,您呐! 明珠清清嗓子:“过几日大阿哥就要宴客了,你去不去?” “我们约好了,皇上赏下园子之后,我与二位先生,带着孩子们过去。”容若笑道:“阿玛您还是去罢,大阿哥的岳父也会去。” “嗯,也是。”明珠打定了主意,然后又问道:“阿拉木想和咱们家结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年轻人办事怎么这么慢呢,总得有个说法罢。” 这家不行赶紧换另一家,去年的顺天府乡试,沈瞭和富尔敦都考中了举人,但今年会试沈瞭没参加,富尔敦落榜。明珠也是觉得,长孙不必那么死磕科举,娶个媳妇出仕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年轻人怎么办事慢慢腾腾的,富尔敦下头还有妞妞和富格。”富森还是奶娃娃,且不论,明珠就道:“你怎么这么慢性子!” 容若听着父亲唠叨,如今明珠这个内大臣大体上就是赋闲在家,参与个朝廷礼仪活动之类的。他闲的发慌,只好在儿孙的事情上多操心,甚至连家中管家的事,他都要替觉罗氏夫人管了。 “额娘和索相夫人许是投契,再说赏花茶会那么些人呢。”等明珠唠叨完了,容若才道:“富尔敦并不着急,阿拉木也不想女儿早早出嫁,总得等揆方和郡主成婚之后再说。” 倒也是正理,年轻相仿,没有侄儿在叔叔前头成婚的道理。明珠点点头,觉得这事安排的倒还可以,于是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皇上要赐给大阿哥园子在哪?离咱们家园子多远?” “没多远。”容若想了一下:“好像在畅春园西南边,离着畅春园也就两三里地,怎么了阿玛?”明珠一脸若有所思。 好一会之后,明珠才道:“我要是没记错,那地方原本该是仁孝皇后的脂粉田。” “您没记错罢?” 容若的话引来了明珠的白眼,内大臣毫不客气:“你阿玛我是什么人,我能记错?那地方是太皇太后挑出来给皇后的聘礼,后来皇上让内务府又在周围给加了不少。” “我那会正在做内务府大臣,这还能记错!”明珠道:“后来皇后去世,那片地自然回归内务府,地方倒是好地方。你做什么那副表情,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亲戚们的那场酒宴非常圆满,最后留下的都是亲眷,而且道琴还被邀请去参加揆方的婚礼。明珠和科尔坤这对老伙伴也来了个不醉无归。 尤其是明珠,这个场合他能脱离太太的看管,老头抓住机会放飞自我,和科尔坤喝着喝着还唱起歌!好像是赞扬友人民歌,轻快的调子,让人一听就很开心。 等这场宴饮结束,直郡王府准备令佐领们过来见一见的时候,简亲王正在家等待着直郡王的请帖。简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看着雅布:“王爷您别绕,都走了好几圈了。” “他怎么能不给我发请帖呢?”雅布不敢置信,他一个新封进来的小旗主,就算是皇上的儿子,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罢。这是真不把他这个铁帽子放在眼里啊。 博尔济吉特氏无奈:“咱们家和直郡王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不说有过节就不错了。王爷,您是不是忘了北征那些事儿了。” 雅布一脸郁卒,他到今天才发现,按照康熙这些年的布局,他还真不能把这些皇子旗主们怎么着。他的长子雅尔江阿在宫中读书,雅布原本还嫌弃他太文气,宫中教骑射不够铁血啊! 可如今这么一看,读书好哇,读了书就懂事了。雅布叹口气,搞政治、玩手段,还特么真得是汉人经验丰富,要不本王也去寻几个幕僚? 康熙给直郡王赐园子的消息,就在这一年春末传开了,皇上将畅春园西南数里处的大园子赐名“春明”,赏给了直郡王胤禔。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参考了一下他们家的园子取名,如老三的熙春园,老四的圆明,最后决定就叫春明好了,长安有春明门,春明也代指在京都做官。春光明媚让人开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海蓝宝lq、雪之虚凤 20瓶;sky、历史万岁!!! 10瓶;男主是个大美人 8瓶;然也也然、gy 5瓶;月娩、33830218、江潜、緋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第 97 章 () “那不是直郡王, 和朱先生吗?” 陈廷敬和小于成龙一同自乾清宫出来, 就看见直郡王和朱彝尊自南书房那边过来,俩人似乎在说什么。说话间, 四个人正好走了个顶头碰。 互相行礼寒暄几句,胤禔就先走一步,去觐见康熙。而朱彝尊自己开口道:“和二位总宪见着正好, 我是来递致仕折子的。” 多年来,朱彝尊和陈廷敬、小于都是常打交道,而且彼此也没有什么过节,又因为朱彝尊和胤禔一起过来, 所以交代一声。 果然,对面两个人非常惊讶,陈廷敬同朱彝尊还互相赠过诗文, 他惊道:“竹垞先生何出此言, 我见你身体还好, 怎么就……” 小于也很奇怪, 要说朱彝尊年纪大了, 可朝廷上比他年纪还大的也不是没有, 看上去身体也还健朗, 怎么就要辞官了。 这俩一个山西人、一个旗人,的确不好理解,朱彝尊只是说自己老迈,身体精神跟不上了,万一哪天办事捅了篓子, 皇上也没法说什么。 这倒是个挺能说服人的理由,陈、于都道:“您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及时抽身,也是功成身退。”还能保留个好名声。 朱彝尊笑着点头,与二人告别,等他经过通传进入乾清宫的时候,却发现大阿哥正站在旁边,殿内气氛不太对,父子俩好像有什么矛盾似的。 “竹垞是来递折子的?”康熙也不搭理胤禔,只管看着朱彝尊。 朱先生很无奈,只好奉上奏折说自己的事儿:“回禀皇上,正是如此。老臣年迈不堪驱使,未免恋栈误事,因此想要辞官归乡,求皇上允准。” 康熙接过奏折,略翻看一下,听朱彝尊说完,他也很是感慨。自博学鸿词科至今也有十余年了,朱彝尊在南书房与他朝夕相处,这位老先生不像高士奇那么机敏狡猾,也不像徐乾学兄弟那么拉帮结伙。 自从入了南书房,朱彝尊连明珠、成德父子都鲜少来往,也是避嫌。多年来循规蹈矩、稳重宽厚,康熙很敬重他的为人。 康熙沉吟道:“先生为朕效力多年,如今上了年纪想要落叶归根,也是自然之理。好吧,朕允准了,先生且先回去,等待两日,朕会有恩旨的。” 朱彝尊行礼退了出去,这回殿内就只剩下父子俩,胤禔站在原地继续一脸莫名其妙。今儿好像康熙气儿不顺,打他一进来行礼,康熙抬抬手之后,就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更年期么这是?这位中年皇帝,是早更了? 要不然,胤禔寻思着,我也没有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有事说事儿啊。 或许又过了一刻钟,康熙终于开了尊口:“这不是直郡王嘛,怎么,还记得宫里有你阿玛在啊。” “……”这个口气太古怪了,胤禔听的想抽筋,这个怨妇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皇帝身边的梁九功,看在这么多年秦吉了没少给他塞银子的份儿上,不能见死不救罢。 梁九功悄悄地往皇帝那瞟了一眼又一眼,胤禔明白了,这还是康熙的问题。 他决定继续沉默,然后就听皇帝冷哼:“自从出宫开府,你可高兴了,是不是连阿玛和你额娘,还有你祖母都抛在了脑后啊?” 这阴阳怪气的,胤禔算是听明白了,康熙这是对自己一个多月没有出现在宫里不满意了。他试图为自己解释一下:“汗阿玛,您这话儿子不敢领受,儿子媳妇前两天才带着苏日格进宫,给太后妈妈和延禧宫妃母问安。儿子之前没有奉诏,今儿是来为受赐园子谢恩的。” “那你呢?” 康熙看上去非常不满:“你进宫了?还有,让你开府不是让你不读书的,你的窗课本子要继续给朕瞧瞧。该练的字要练,该写的札记也要继续写!不会写诗,这么多年,朕也没逼着你做个文人,可这两样你总得说得过去罢。” 您老原来是缺爱了吗? 胤禔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难道近在咫尺的东宫还不能满足您那颗澎湃涌动的父爱?胤禔默默吸口气,然后严肃的表示“您说的对,我改、我都改。” 皇帝这才满意了,口气缓和之后说道:“朕听说你在镶蓝旗弄出的动静,这样很好。”就是要让皇子在旗下扎根、简拔人才,让那些铁帽子、老资格不能总把持旗务。 胤禔乖乖听训,康熙就道:“不过你也不至于防着简王和什么似的,到底还是宗室亲王,同在一旗不可闹出笑话,懂么?” “你虽然开府,但你是皇子,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寻常臣子么。”康熙就是不满意这个,“朕听说你也去武英殿、也去兵部应卯,还上了折子推荐火器营吸纳新人,这些都可以自己来和朕说。” “……是儿子想左了。”胤禔继续保持鹌鹑一样的姿态,语气里都是后悔:“汗阿玛照顾儿子的心意,儿子没能领会到,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还有件事,你去见见车凌。”康熙叮嘱他:“不要让人觉得,他归于我朝,咱们就不管他了。过河拆桥这种话不好听么,你说呢?” “汗阿玛说的是,儿子这就去。汗阿玛,儿臣多问一句,若是您再征噶尔丹,车凌他……” 关于车凌怎么办,康熙倒是想过,他道:“再过几年,朕打算令他娶宗室女,如果过两年朕再出征……若是真的抓住了噶尔丹或者车凌的兄弟姐妹,倒是可以让他去前线。” 哦,那就是做个活招牌,胤禔明白自己该怎么说了。 车凌和策棱他们一样,都在内廷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准确的说,他们是在内廷和小皇子们一起读书。因为像老三、老四他们的课程水准,这些蒙古王子是跟不上的,只要跟小班学习。 如今宫中皇子也多了起来,像过去胤禔直接在头所上课,但现在三四五、和小纯王富尔祜伦,恭王长子海善,和康王阿哥巴尔图等等年纪较大的,一直在宫中读书的,还在西阿哥所的一处院子。 而如老七老八,加上底下老九老十,以及更小的十一、十二、十三,裕亲王家的保泰、简王家的雅尔江阿,还有车凌、策棱他们,都在懋勤殿,皇帝眼睛底下。 所以胤禔站在外头,就看七阿哥胤祐正在运笔写字,八阿哥胤禩不知道在翻看什么,老九、老十这俩个正在和保泰嘀嘀咕咕。而雅尔江阿正在和十一阿哥他们凑在一起,正在被太子握着手写字。 论起写字的笔力,也就胤禔能和胤礽拼一下,但大阿哥对书法没啥兴趣,完是当成必修课来应对。但太子不是,他是认认真真下过苦功的。 如今康熙让他过来和弟弟们接触接触,太子膀子一甩:我教你们写字吧! 胤禔就这么站在窗户边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简直想笑,太子一来、师傅就不敢说话,小声的叫其他阿哥讲旧书、背新书。然后屋里就听太子的嗓门“你得这样,对,这一笔要这么写!” 十二阿哥胤裪是个老实孩子,如今被太子握着手写字,看他表情都要哭了。胤禔手撑着窗户沿儿,憋笑憋得直抽抽,然后他一个不小心,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一个牛眼大的窟窿和他大眼对小眼! “谁在外头!”这回书房师傅来了精神,可算有个能挡枪的,不成想影子一闪,进来的居然是直郡王……师傅又怂了,只好也做鹌鹑状。 “实在是抱歉,一会我叫人给这窗户补上……”胤禔也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而屋里的太子已经开始无声狂笑,他大哥真是太有意思了。 “直郡王能挽强弓,窗户纸自然是扛不住,一时失手而已。”胤礽很厚道的给哥哥挽尊:“大阿哥过来有事?” 胤禔就道:“是,也不是,汗阿玛就是让我过来瞧瞧。”他使了个眼色,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排策棱和车凌的桌子上,太子明白了。 “师傅,孤看上午的课程就到这罢,您看呢?” “都听殿下的。” 在太子的威压之下,师傅自然是溃散的一败涂地,懋勤殿内就成了小阿哥的天下,太子一挥手:“下学了,玩去罢,午间歇晌后再回来!” 皇子们呼啦一下喊着“谢谢太子!”陆续走了出去,而胤禔看着车凌:“王子,咱们聊聊?” 胤礽也拉上策棱:“听说你弓马很好,和孤一起拉拉弓罢,把人给拉走了。” 皇子们各忙各的功夫,朱彝尊已经出了紫禁城,他今儿递上奏折,还约好了顾贞观和吴兆骞来人见面。有些事情,他想和他们聊聊。 致仕这件事是朱彝尊想了很多、想了很久的事,他仔细思考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想在这个朝廷里出头,最好的法子就是有个人带着起头,然后一点一点将后边子弟拉拔出来。 “复社子弟今犹在,卷土从来未可知。”吴兆骞嘀咕着,听朱彝尊剖明心迹,他却反问:“竹垞先生这么有信心?这朝廷摆明了是看重旗人,且自世祖开始,对江南大族子弟多有提防。” “可那个时候,这个朝廷也只是个草台班子!”朱彝尊慢慢说道:“那些满洲勋贵,在三藩的时候还觉得可以马上回到关外。梁汾,你说呢!” “……先生想做的事情,江南子弟从前朝至今,不一直都在做吗?”顾贞观扯出个笑容,指着守在门外的沈瞭:“这孩子的祖辈当年不就是得益于籍贯乡党,而徐家兄弟在江南科场和顺天府也没少折腾,竹垞先生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古来文臣,莫过于从龙。”朱彝尊冷道:“我看本朝立储同前朝大有不同,如今诸皇子尚且年轻,等他们各个开府,有自己的班底的时候……到那个时候局面又该如何?” “这些年我在朝中也见的够多了,皇上还是年轻,他太急于让太子填补权力的空缺。太子的诸多待遇超出皇上,而且现在每到东宫生辰,地方大员都在皇上的授意之下送上厚礼。” 朱彝尊有幸见过一封地方督抚给太子的请安折子“太子殿下云云”末尾是奴才某地某巡抚,太子是没有佐领,可在康熙的默许下,他也在和地方大员打交道。 如今太子才多大年纪,将来还有大把时光,谁能保证这对父子能一直相安无事。 “不管是太子还是诸皇子,他们的身边,都应该有江南士子的影子。”若是太子继位,那么作为太子旧臣,自有好处。如果其他皇子后来居上,这就需要好好看看,哪位皇子比较有可能了。 顾贞观打量着这个老人,在皇帝身边做了十几年的南书房大臣之后,当年的老先生早已经不复原本文学之士的痛苦和简单,他已经开始琢磨江南士子的日后了。 这场谈话结束的很快,至少比吴兆骞预计的快,朱彝尊只是说,如今还在朝廷的几位和他想法都一样。他们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想关注这件事,而这件事恐怕需要十几年来进行。 “要不断的有人传递消息,要密切观察。”然后才能找出机会,分一杯羹。吴兆骞琢磨着方才的对话,忽然想到:“他的意思,是不是想让阿瞭给他当这个眼睛?” “嗯。” 泗水亭里,顾贞观脸色凝重,好一会才道:“就算我们不答应,等他回乡,以他的名望地位,也会招揽一批人才。太子身边,诸皇子身边,总要有些文学之士,要有侍读之人。” “今日他功成身退,就表明士人还是知进退的,皇帝说不定会从江南人里选拔有文名又老成的派去东宫。”顾贞观一笑:“真是思虑周祥。” “这事要不要告诉容若?”吴兆骞问他:“让他有个准备,毕竟,” “先不要说。”顾贞观微微叹息:“且看一看竹垞会有怎么个恩旨,再说吧。” 朱彝尊最后得到了康熙的题字、赠金,并赏赐了大内药材和文玩,聊作纪念。康熙最后还在南书房赐宴,令南书房并内阁大臣都参加,为朱彝尊践行。 就在他确定辞官之后,康熙下令命江南人、前科会元汪士鋐进入东宫,作太子中允。而这个汪士鋐有一个齐名的文友,屡试不第,名叫何焯。 康熙那日叫胤禔和车凌聊聊,并非无的放矢、心血来潮,他已经确定,想在来年再度出兵攻打噶尔丹,希望一击即中,马到功成。 而这个夏天,虽然胤禔有了自己的春明园,可他长时间的被康熙抓壮丁,在畅春园协办军务。直到时间进入六月中旬,胤禔有心松口气,他就向康熙提出了一个想法。 “蒙汗阿玛赐园,儿子想请汗阿玛莅临春明园赏花。苏日格和她额娘还在京中,儿子想请阿玛同弟弟们一起来。” “不知您能拨冗否?” 皇帝高兴的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汪士鋐是康熙36年会员,我这提前两届。郑重说一下,男主不会50岁之后才继位的,你们放心吧。 那个啥,我会给太子一个炸药包,让他和康熙的矛盾放大化,当然也有其他皇子,都跑不了。 何焯、汪士鋐、姜宸英,朱彝尊、严绳孙,笪重光、徐乾学兄弟等等,这些人先后在顺治康熙两朝科举做官,他们彼此都相识。其他的就是剧情安排了。谢谢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足奚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逐臣 155瓶;猫记、lavender 50瓶;魔王、nswee190 30瓶;衣不如旧、分分钟都想躺平、您与服务器已断开连接 10瓶;suixii、秦瑟 5瓶;扬帆远航、喵主子、南月楼 2瓶;33830218、liuliu、squidward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8、第 98 章 () 春明园现在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 康熙令人修整园子, 派的还是内务府。噶禄大人没少花心思,这园子里草木要比花多, 但是在小花园里,一朵一朵盛放的鲜花在绿木的衬托下,格外的抓人眼球。 太子站在这里, 觉得呼吸都轻快不少,他大哥果然是个会享受的人。这园子里大片的绿树,站在哪都有阴凉,而湖边还有亭子, 旁边流水潺潺,既能正大光明的说话,又不怕别人偷听。 胤禔陪着康熙一路走到了湖边亭中, 截止到老八的五个皇子跟在皇帝身后, 而老九开始, 一直到十三阿哥, 都被园子里伺候的人围着, 也缀在哥哥后面。 胤礽慢悠悠的走过来, 他对这里曾经是母亲的脂粉田没多大想法, 横竖都是内务府送上地方,皇上选的,和大阿哥又没关系。 皇帝今儿穿着蓝布袍子,非常家常的打扮,老四他们穿的也很简单。小皇子们惦记着来大哥园子里玩, 穿的也简单。只有太子和老三还是一本正经穿着四开裾,相对来说就是盛装了。 胤祉一到春明园就发现不对,可他就做不到太子那份从容,皇三子强压着脸红和弟弟们站在一块。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总装什么文士范儿,就会显自己有文化吗? 康熙到这里的时候,看见胤祉的装束也只是一笑,说他“游园也不忘洵洵儒雅”。其实这只是个父亲对儿子的玩笑,康熙对儿子也不仅仅是不停的耳提面命,也有一些诙谐的逗趣。 兄弟们哄笑一声,也不过是没有恶意的揶揄……但胤祉受不了这个,特别是和太子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活像个粉墨登场的伶人,让人逗趣的东西。 这场游园对三阿哥简直是地狱,他极力想为自己挽回点尊严,可康熙有意让太子在众多弟弟面前施展,让他们知道,除了太子地位,论及才华,胤礽也是出色的。 太子与皇上、直郡王谈论军事,太子与皇上讨论文学,太子同直郡王讨论武备……皇上还让太子借着远山湖景赋诗一首。 胤祉张嘴又闭上,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文采比太子要差,太子每日关心的事情多了,而他自小专心文事……但父亲的目光不会落在他身上,至少在这个场合不会。 他从小就知道,太子之下,最得汗阿玛看重的是大哥。大阿哥在草原上还把他介绍给蒙古王公,夸他不止文采好,让蒙古人别小看他,他是神射手,大阿哥并不霸揽父亲所有的关注。 但如果是太子跟前,就根本没有他,或者说他们施展的余地。难道老四对佛道之说的了解比太子差?还是老五的骑射布库永远比不上他? 胤祉表面上还维持着笑意,心里却想到了大阿哥在镶蓝旗搞出的事情,摆明和简亲王作对。靠的无非是汗阿玛的默许和支持,但汗阿玛不会让他们继续成为铁帽子那种尾大不掉的角色。 大阿哥也就罢了,他有军功,有爱重,但是等轮到胤祉自己的时候,他还能直接封王,在旗下那么理直气壮的折腾么? 这么一想,都是因为有太子,汗阿玛想用太子改变过去皇子亲王掌权,甚至将来会威胁皇帝的情况。汗阿玛想要他,和以后的皇帝真正大权独揽,那么他们做的成果无非是将来便宜了太子。 真是不甘心,胤祉头一次在心里有了不服气的念头,不为旁的,就因为有个太子,他们猴年马月才能熬成亲王郡王? 难道要等太子继位加恩么! 这个念头让胤祉仿佛被针刺一般发抖,胤禛低声关心道:“三哥?”旁边老五胤祺也看了过来。 胤祉悄悄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一直眼观六路的胤禔也发现了这边的小动静,他对康熙笑道:“汗阿玛,这里湖景甚好,几个弟弟不妨让他们在附近走走。” “客随主便,你才是此间主人,当然是听你的。”康熙笑道:“朕瞧他们也站不住了,老九、老十,你们俩是不是要高兴的跳起来了!” 胤禟和十阿哥已经觉得有点腻烦了,可还得装作很捧场的笑道:“汗阿玛英明!” 小阿哥们散开溜达,想去解决三急问题也可以被带着去,胤禟就对胤禩抱怨:“本来说是游园,这可好,汗阿玛训示,还得听太子展才。若不是刚才大哥打断,还不一定听训到什么时候。” “你快点,小心一会尿裤子!”胤禩笑骂:“然后,你可就出了名喽,咱们九阿哥尿裤子了!” “八哥!”老九捂着肚子拉上十阿哥,一溜烟就跑了。留下胤禩一个人,却想到了方才,是三哥那边有了动静,所以大哥才出言提醒汗阿玛的。 三阿哥怎么了,大哥又发现了什么呢?老八抱着胳膊想到,还有其他兄长,比如四哥、比如五哥,他们有什么想法……他们就什么都没发现? 这场游园在和谐中落下帷幕,看上去似乎每个人都很高兴,康熙满意于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友善,满意于太子的才华,也满意于诸皇子对太子的敬佩宾服。 一切都是美好的,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父子一定可以将这个帝国扭转过来,让天子可以真正的君临天下,乾纲独断。 胤禔请康熙与弟弟们游园之后,才将道琴和苏日格接过来,预备着在园子里宴请如容若一家子和顾贞观、吴兆骞,沈瞭一行人。 “你也不必避开。”胤禔就道:“表哥不必说,顾、吴二先生,还有沈瞭,都是我这么一点大的时候就认识的。”他笑着比划,“论起来该是通家之好,等再过两年,苏日格长大些,我还想让哪位老先生帮她启蒙呢。” 道琴笑道:“那样有学问的人,来给苏日格启蒙?” 夫妻俩正坐在花园里,胤禔叫人搭了个避蚊虫的棚子,外头搭着透亮的薄纱。里头有大竹榻,离开地面三寸多高,正好让苏日格在上头午睡、爬着玩,也能让他们夫妻夜晚乘凉避暑。 “自然是咱们先略教给她认字描红,然后交给先生的。”胤禔笑道:“可别小看启蒙,过去我的第一个侍读学士就是如今的礼部侍郎阿拉木,这就是个会教孩子的人。” 苏日格是女孩子,胤禔想起了容若表哥家的侄女妞妞,虽然容若自己写词作诗,但教妞妞读书,却着重于经史。胤禔曾经听他说过“诗词懂得怎么写,能写的出就好了,不必费很大心力。” 一则诗词尤其看天赋,二则经史,尤其是读史书,对孩子的人生更有裨益。 这个观点很得胤禔的认同,他想起阿拉木教自己读书,也主要背诵经史。尤其是后来康熙让他写军事方面的札记,非常有用处。 而人生经历丰富的顾贞观,如果他能帮苏日格打好根基,教她怎么想问题,怎么应对,因材施教,起码能把保证他女儿一辈子活得开开心心,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努力想法子解决。 “苏日格有你这样的阿玛,也是她的运气。”道琴如此感慨道,能替女儿想的这么周详,实属少见。她靠着胤禔,俩人到也不嫌热,“改天请人画幅画好不好?咱们一家三口。” “好哇!”胤禔举双手赞同。 哄着媳妇先去休息,胤禔坐在了园中的书房里,想到了顾问行。顾总管在宫中几十年,经他手提拔、有品级的太监都不在少数了,哪怕都随他出宫,但人情还在。 所以现在他交代秦吉了的事情,都也会听着,若是和顾问行有关系的,他出面就更简单。比如昨天,秦吉了就向他禀告,太子来春明园的时候还带着他的哈哈珠子。 “据说太子行动常常带着他们,”秦吉了道:“主子爷,奴才听说,有人说太子身边,都是美婢狡童,太子很喜欢颜色好的人。” 这倒是,胤礽从小就很有审美,品味也是第一流的,好东西和漂亮体面的人,他见的多了。而且这点也算遗传自康熙,父子俩都这样……或者说甚至连胤禔都这样,看脸。 不对,胤禔看着秦吉了:“你小子也会打马虎眼了,到底有什么传言,你快说!” “奴才听说,说太子除了两个格格,行动起居都喜欢带着那几个长的好的男孩子……”秦吉了咽了下口水,如今的风气大家都知道,但扯到当朝太子的身上,多少有些耸人听闻。 胤禔都傻了。 不能够吧,胤礽出于什么心态才会和男人搞在一起,这不科学!胤禔第一反应就是,康熙如果知道,不知道得多愤怒。这个愤怒未必能烧掉太子,但肯定会把牵连进来的人都烧死。 “他都有格格了,和男人搅合在一起做什么?”胤禔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同在宫中,难道皇上没有听说消息吗?” 秦吉了瘦巴巴的脸上表情更精彩了,胤禔看着他,他也看着胤禔。最后没法子,秦吉了实话实说:“主子爷,您还记不记得,您刚和福晋成婚那会,有一次皇上带着您去畅春园?然后,皇上就派顾总管突然来头所,说是关心您的起居。” 胤禔皱眉,示意他接着说,秦吉了就将顾问行问过的话重新说了一次,然后道:“主子,奴才那会听说的时候还不懂事,现在想想,恐怕皇上……皇上那个时候是怀疑您和侍卫们有什么……” “以奴才的浅见,恐怕皇上就是听说了太子和哈哈珠子、侍卫们亲近,经过您那一遭误会,皇上他老人家怕是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而且,宫中都说,太子对两个格格都不错,对毓庆宫阿哥也很关心。”秦吉了最后道:“主子,或许太子就是一时好奇,想要玩玩的。” 他说的虽然绊绊磕磕,但胤禔听明白了,而且他马上了然:的确,如果胤礽真的好男色,说不定这件事之于他,只是吃惯了的口味换一种,发现不错就继续吃,其实没什么特殊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永葆童心、不忘初心,虽然我等是社畜,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合情合理的。 六一快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溪暖、捏把小刀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swee190 30瓶;吾皇、20369112、萧玖陆、江潜、太空鱼、阿骃法、安瑾若素 20瓶;不会起名、乐悠灵、馒头很好吃、grandiflora、肉肉、cslj、緋羽☆、衣喜、小妖 10瓶;风流囧斋主 9瓶;喜欢酒红不喜欢红酒、天空的鱼、分分钟都想躺平、yvonne、子矜、bae 5瓶;莫非、起名字好麻烦 4瓶;碧山黛水、秋、a、万圣夜生日快乐 3瓶;戏精本人、猫猫会有的、非雨卿桐、肖肖 2瓶;坏熊熊、33830218、阳光正好,微风不燥、ssie、小星星星辰、憂夢、祥和安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9、第 99 章 () 确定那只是太子的花边, 胤禔不觉得康熙会因为这种花边而对胤礽大发雷霆—有鉴于他曾经怀疑过自己, 除非哪天他真的把皇太子和他的“基友”按在他们搅基的当场。 但愿那一天不要到来。 “叫他们不必特别关注,什么都不要干, 一如既往就行了。”胤禔交代秦吉了:“出宫开府,你和都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常往宫里去,一定要保证眼线不乱动, 懂么?” “奴才明白。” 都则道:“主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京?是宴客之后,还是入秋。旗下有几家还往园子里递了帖子,请求带着家中子弟拜见王爷。” “都是谁家啊?” “阿鲁特氏, 就是阿山他们家。还有辉发那拉氏佐领家,还有西林觉罗氏,国子监祭酒鄂拜。余下阿颜觉罗、伊尔根觉罗, 还有镶蓝旗下的觉尔察氏, 乃是开过五大臣, 名将安费扬古的后人。” 胤禔听着都报名, 心里盘算着镶蓝旗的情况, 其实也不只是镶蓝旗, 在特殊时期的影响下, 除了上三旗,下五旗的文臣攀得高位的并不算很多。对于下五旗而言,从文不如从武,这就变成了另一个恶性循环。 如果想要彻底的让八旗脱离旗主,除了打击根深蒂固的老资格, 还得让他们有出路。这么一想,自己的确充当了一个出路的角色,也就不怪自己在见了一面,冷着他们之后,他们还有人往前凑趣。 估计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旗人只能给朝廷干活,随着世道平安,人丁繁衍,除了旗丁当差的之外,其他人压根没有份例银子可以领。那么,总得寻条活路罢,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攀附上来,又不丢人。 “告诉这些人,我在园子里没空见他们,等入秋回去之后,中秋节罢,中秋节前后叫他们递帖子,我见见他们。” 春明园迎来的第二波客人是容若,还有容若的四个孩子,以及沈宛和沈瞭姐弟,会同顾贞观、吴兆骞二位。胤禔同道琴说过沈家姐弟的身世,见面的时候,道琴和对待其他人并无二致。 胤禔原以为道琴这个态度就是极限了,不成想她们居然在绘画上找到了共同语言,是他小看古人,不,是他小看他的福晋了。 道琴是真觉得,沈宛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甚至过后她对胤禔说“御蝉品性刚强,而且涉猎极广……真是太可惜了。” 她真心怜惜另一个女人的命运多舛,而听道琴说话的胤禔一脸“你们的关系居然进展到称字!”,进而脑补了一出福晋觉得女人比男人好得多,决定抛弃他云云,这是后话。 或许是胤禔被那桩“搞基绯闻”给影响了。 直郡王奇怪的问表哥:“你说,是不是有时候男人想得太多,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女人们反而不会想那么多?” 容若表哥却非常肯定的告诉他:“这只是你运气好罢了。”运气好碰上了一个性格相投的媳妇,大表哥语重心长的告诉小表弟,“要惜福啊。” 两个女人带着妞妞和富森,还有苏日格,留在花园中赏花说话,说到高兴的时候,道琴命人预备了笔墨纸砚、各色颜料,而富尔敦兄弟和沈瞭侍立在阿玛和老师身边,跟着胤禔来到了外书房。 这书房是专门用来谈事情的,足有百十来平,他们这几个人进来还显得有点空。 朱彝尊的辞官在京中算是一桩大事,因为当时他在场,这件事就被胤禔拿出来当了话题。可吴兆骞的脸色有些尴尬,顾贞观在旁也是默然不语,场面一时有些冷。 胤禔不懂为何,然后就看顾贞观苦笑道:“还是江南读书人家的事情,想要让子弟陆续顶上来……其实这份心思都一样。” 哦,明白了,胤禔以为他说的是朱彝尊想让家中子弟入朝,于是笑道:“这有何难,若是朱家子弟真的入朝,汗阿玛必有加恩。” “……不是这回事。”吴兆骞闷闷说道:“你们先出去,”他指着三个小年轻,吴兆骞想赌一把,容若在这里,说他小人也好、说他赌徒也罢,他只想痛痛快快说些心里话。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胤禔看富尔敦哥俩和沈瞭出去,然后就听吴兆骞问道:“直郡王了解明史案吗?” 吴兆骞以湖州庄氏明史案为例,给胤禔讲了一遍江南士人对朝廷的看法,从顺从到抗拒,再到顺从、抗拒并存,再到如今的希望本朝如前朝。 从心学陷入虚无、空想,讲到了本朝开始顺治皇帝推崇理学,核心就是说,保守主义有利于战乱之后世道人心的重建。 “竹垞先生的想法,就是让江南子弟不断入朝,最好能左右朝廷的一些想法。”吴兆骞当年就是因为同乡诬告而家破人亡,他对所谓大家族没什么执念,他继续道:“就像,” “就像佛伦在山东搞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皇上允许他试验。”顾贞观打断了吴兆骞的话,破罐子破摔一样说道:“江南人很怕在他们那里也这样搞……本朝因为并非汉人皇帝当国,又因为想要打击旗权,一直致力于打击旗民两边的奴仆关系,再想搞大庄园就很难了。” 有大庄园,意味着家中有大量奴仆,自由民不断的卖身。这种情况已经接近魏晋门阀了。而一旦朝廷大规模打击士绅,严格约束主人对奴婢的处置权,到时候影响的就是江南大户人家的财力,乃至于政治势力。 有权则有钱,无权者,钱是保不住的。 如明朝盐商子弟入朝做官:弘治年间的户部尚书叶琪是个典型,而如明末的冒辟疆等人,生活奢靡,吃羊只吃羊唇。京城沦陷还要忙着去秦淮河度假,这也是有盐商背景。 这么想,心存担忧也是可以理解,但朱彝尊会为了这些人担忧这些事吗? 胤禔觉得不太对,那位老先生在京也没有敛财弄权,他突然担心这玩意,不合情理啊。 “孩子都在外头,”容若突然开口了:“既然今天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不妨直接说开了。子清这两年不停的进京面见皇上,二位先生不会觉得,他是和皇上君臣情深,不忍远离罢?” 胤禔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控制,他看向顾贞观,这位顾先生脸色苍白,就听他道:“是曹子清在江南,查的就是士人,尤其是我们这些人。” 顾贞观对胤禔惨笑道:“直郡王不知道为什么罢,因为江南也好,京中也好,怀念故国的人越来越少,多数人只是关注自家的利益。而竹垞发现皇上试图让本朝变得像前朝一般,于是他才动了心思。” “徐乾学那些人一力提拔江南子弟,帮他们中举、帮他们考中进士,都是殊途同归。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一代一代,就是如此。” “而曹子清做的就是代表皇上不停的笼络、观察,让江南士人对朝廷没那么大的敌意,让那些芥蒂很深的人在他的名单当中。不止皇上在查江南。” 顾贞观最后总结道:“其实,江南士人也在观察那个地方。”他指着紫禁城的方向。 容若和吴兆骞都在看胤禔的脸色,吴兆骞心中后悔,他不该说这个话题。而顾贞观更不该说的这么直白,他真怕这个满人皇子将顾贞观跟扣起来。 但胤禔笑问容若:“富尔敦的婚事有着落了吗?若是有了着落,我倒是愿意做个大媒。” 室内空气随之一松,容若笑道:“我们口头定下了,只是还没交换信物,若是有直郡王乐意做大媒,自然是好事。” “至于顾先生……”胤禔看向了顾贞观:“他日苏日格长大了,希望先生不要嫌弃,为小女启蒙。您看如何?” “郡王若觉得合适,那我也无有不从。” 这天发生在书房的事情,仿佛蜻蜓点水,只在四个人心中留下了痕迹。旁人一无所知,胤禔只是很关心沈瞭打算什么时候考进士,然而沈瞭却表示打算出去游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外头究竟什么样,我希望出去看一看。”也已经进入青年阶段的美男沈瞭笑道:“有道是宰相必起于州部,虽然如今不太在乎这些,不过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这是好事,胤禔举双手赞同,要不是他刚开府,手里都是内务府的人,不好派出去,胤禔都要赞助他几个下人了。 “你打算等到富尔敦订婚之后再走,那你的婚事呢?”胤禔好奇:“你也不小了罢。难道要和揆叙一样,拖到大龄青年的时候再成婚?” “我急什么。”沈瞭满不在乎:“成婚这种事,急不得。对了,我最近出去和人会文,遇上了两个有意思的人。都是官宦子弟,一个叫年希尧,一个是张廷玉,后面这个,可是张英的儿子。” “……还真挺巧的。”胤禔喃喃道:“的确很巧。” 三十一年的中秋节之后,胤禔在泗水亭为阿拉木和容若为子女定下婚约而做了见证,纳兰氏与佟佳氏联姻,这个消息也成为了京城的一大八卦。 与此同时,康熙也正式下诏,明年他要再次征讨噶尔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捏把小刀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米老虎 60瓶;大大快更新 15瓶;蘑菇仔、猫君、楚翊翾、海蓝宝lq、奈何已是末路 10瓶;鱼过天晴 6瓶;浩然兄 5瓶;起名字好难 3瓶;二少、殷苏、沂水之南、阿锐 2瓶;小叶子、33830218、祥和安宁、热心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第 100 章 () 直王府一家子从春明园回到了内城王府, 预备着中秋节和紧接着富尔敦的订婚, 中秋节他们还得进宫……而在此之前倘若赶上了哪位先帝、先皇后的生辰忌辰,还得在王府银安殿祭祀一番。 这年的中秋节, 胤禔进宫看见了终于结束守孝期的鄂伦岱,瞧他倒是比过去长进不少,至少不那么大马金刀叽叽喳喳的。 “二叔, 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侄儿我见不得人怎么着!”不知道佟国维说了什么,鄂伦岱无赖一样的声音传遍大殿。 得了,胤禔绝望的想, 他怎么会觉得鄂伦岱能“改邪归正”。直郡王站在亲王郡王的堆儿里,深觉自己很无聊,富尔祜伦还没来, 就他自己一个嘴上没毛的……不, 还有个平郡王讷尔福。 “直郡王在看什么?”讷尔福和他年纪相仿, 但论起辈分却是胤禔的侄辈。 胤禔满脸无聊:“在看满堂朝臣, 各有千秋。许久未见, 平郡王可还好?府上大阿哥还好么?”前年讷尔福生了长子, 取名讷尔苏。 “还好、还好, 府上大格格也还好?”讷尔苏道:“如今天凉了,我家小子有些咳嗦,据说小孩子这个时候要多小心。” 这个让胤禔认真起来:“这样啊,等我回去还得让大夫给瞧瞧,多谢平郡王提醒了。” “不敢。”讷尔福踌躇一下, 低声问道:“直王叔,您兵部的差事,还缺人吗?” “……”这声王叔突然吓了胤禔一跳,头回有年纪相仿的人管他叫叔叔,天呐。胤禔嘴角直抽抽,他也小声道:“那个,你怎么个意思,说说?” “我就是,嗐,侄儿年纪还轻,想寻个差事。”讷尔福也很不好意思:“您也知道,我家祖上领兵出身,虽然哥哥犯了错,但我还年轻,还能给皇上效力呀。” 平郡王,也就是克勤郡王,是代善长子岳托的后人。从先祖开始,前头三代郡王的确战功赫赫,只是到了讷尔福的哥哥那辈,就是已革郡王讷尔图,开始不着调了。 讷尔图这小子不学好,性情暴虐,袭爵之后不久,就打伤过旗下人,还折断人家的手足。后来发展到杀死门下奴才,镶红旗下怨声载道,康熙知道之后,干脆给他夺了爵,让他在府里不准出来。 听说讷尔图病了好几年,一边病一边生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讷尔福就是这样从哥哥手里捡来的爵位,而因为两代平郡王更迭太频繁,讷尔福一直只有爵位,上次去乌兰布通也没有让他去,平郡王有点急了。 现在还不是晚清,那会亲王们巴不得在府里不参政、享清福,现在的宗室还是想要建立功勋,领差事办事,至少能多置办些产业留给子孙不是。 讷尔福眼巴巴的看着胤禔,胤禔后背都出汗了,这玩意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刚要寻个借口,救兵来了,乾清宫的小太监进来“皇上召见直郡王!” “我先去面圣,咱们回来再说,回来再说啊!”胤禔一骑绝尘,跑了。 康熙恐怕是没打算用讷尔福,且不说这是孙辈,当然这不重要。就说他的年纪比富尔祜伦大多了,康熙怎么宁可带着富尔祜伦长见识,也没有把平郡王派出去呢。 胤禔觉得吧,哪怕将来康熙会用他们家的人,也得是讷尔福的下一辈了,如今还是甭想得好。 乾清宫暖阁里,康熙看他进来就道:“别行礼了,看看这个!”说着梁九功递给胤禔一本奏折,上面说噶尔丹再次犯境。 “不是说他回去的时候遇上了瘟疫,怎么恢复的这么快?”胤禔惊讶道:“有道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就算策妄放水,他都不能恢复的这么快。难道是强撑着同我们打仗?” “朕叫你来,也是担心这一点,噶尔丹狗急跳墙,若是突然偷袭……”康熙沉吟道:“有个差事要给你。” “是。” 康熙看着他,这个儿子,交给他办什么康熙都很放心。而且从来为人坦荡无私,毫无矫饰,皇帝打量着他,最后道:“过年叫你媳妇带着苏日格来宁寿宫,和季兰夫妻一样,陪着太后。” 看来这个差事要出远门,胤禔听康熙告诉他:“重阳节之后,朕令你前往盛京,会同奉天将军、黑龙江将军整顿军事,年后回来即可。朕很担心噶尔丹会突袭科尔沁和关外守备薄弱的地方。” 一旦被噶尔丹打到盛京,那就丢人丢大了,胤禔抱拳“汗阿玛放心,儿臣省得。汗阿玛,刚才平郡王讷尔福问儿子,兵部还有没有什么空缺,他想为国效力。” “哦?那你怎么说的,又是怎么想的?” 胤禔实话实说:“儿子就那样回了他,说恐怕不成,他是侄儿辈,又是铁帽子。倘若真的要为国效力,也是跟在汗阿玛您跟前更合适些。” “这事朕心里有数。”康熙微笑,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若是让你从弟弟里挑一个跟着办差,你选谁?” “……四弟。” 康熙很意外:“为什么是他?其他人呢?”怎么不是老五、老八,或者老三呢? 胤禔语气非常之理所当然:“四弟做什么都认真。三弟枪法骑射都好,但是对行伍好像没啥兴趣。五弟……您知道的,他要真去了,儿子得抽/出一半心思看着他。七弟、八弟还小呢。” 皇帝笑着让他走了,胤禔临出门的时候,康熙突然道:“朕打算让长泰、康亲王家的巴尔图与你一块去,长泰在火器上没少花心血,巴尔图一手好箭术也得历练历练。” “都听汗阿玛的。”胤禔很无所谓,长泰也是个好相处的人,总比索额图好吧。 中秋节之后是荣宪公主出嫁的时候,乌尔衮在京中迎娶,然后小夫妻回到草原。胤禔没法参加她的婚礼,更重要的是,他又要离开家,远离京城办差了。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娶个好媳妇的好处,道琴不仅将自己和女儿照顾的很好,还能兼顾宫中的惠妃。胤禔躺在床/上一脸郁卒:“这些我都顾不上,都得劳动你了,还有过年……” “过年我只管带着苏日格在太后那,额娘那边你也放心。”道琴叹气:“我只是担心你,汗阿玛眼前就愿意差遣你,我替你高兴,可是又觉得这样真的太奔波了。” 成年到处跑,简直没个安生时候,道琴总觉得胤禔年纪轻轻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 胤禔靠在她腿上,却笑道:“吾妻爱我,是以偏袒小生。放心罢,你大哥不还在盛京么,若是有好机会,正好让他有个露脸的机会。” 道琴拍了他一下:“也别太勉强,我阿玛都说,他安生做官就得。有时候我也想,若是本事没那么大,硬是被拉拔到高位上,恐怕也不是好事。” “别想那么多。”他拉着道琴的手:“还有索伦图和牧克,一茬一茬都接上来了,你家中还会再次起来的。” 索伦图前两年也结了婚,女方是正白旗他塔拉氏,家中世袭佐领,不过没有显爵高官。 胤禔那会和道琴还在宫中,只是命人送了贺礼。后来搬出宫,道琴倒也见过这个二嫂子,不过只是寥寥几次面,姑嫂之间并不熟悉。 “有空不妨叫你喜欢的人来府里坐坐,省着白日无聊。”胤禔叹口气,“还有苏日格,平郡王还说幼儿秋季容易咳嗦,我记得你喜欢喝梨汤,给她喝些也无妨。” “你喜欢读书、画画,捡起那样都成。我就怕你在家憋出病来,等我走了,前后院你愿意骑马散心也都成。我把秦吉了给你留下,还有……苏鲁和奇里,也给你留下。” 道琴明白他,留下的人都是宫中脸熟,甚至在康熙面前挂号的人物。万一有什么事情,让这些人出面办事更方便。胤禔为了她和苏日格,真是操碎了心,唯恐哪里不周到。 二人相拥而眠,等到九九重阳之前,胤禔就和巴尔图,长泰启程前往盛京,这一去就是几个月,过年都没能在京中过。 康熙三十一年的腊月,惠妃就在延禧宫对道琴念叨:“也不知道胤禔怎么样了,唉,天寒地冻的,这种苦差事就让他去办。安安生生坐在屋里的好差事从来轮不上他,好孩子,你听额娘跟你说。” 苏日格已经被抱到暖阁睡觉去了,道琴就充当了一个合格的听众,听惠妃抱怨胤禔稍微长大点就不着家。随便再次夸了儿媳妇,真是多亏孩子你靠谱,要不然他可怎么办! 远在盛京的胤禔在看到道琴在信中说惠妃说了什么,胤禔哈哈大笑,他额娘多少年都不带变的,就觉得儿子受了委屈。 信中还说苏日格长大了不少,已经会慢慢往外蹦字说话了,她在教她叫阿玛。信中还写了京中一些情况,比如季兰怀孕了,比如太子那边的一个格格也怀上了,毓庆宫大阿哥平安过了周岁。 胤禔写好了回信,将家信好好放在匣子里锁好,就让都带人给自己找衣服,他今儿约好了巴尔图出门逛逛。 盛京过年的时候也挺热闹,但是和京中没法比,首先就是人少,二来没有京中逐渐开始的那种奢侈。还挺本真的如今,胤禔拉着巴尔图在盛京街头溜达,空气中的年味还没散,不过路上也没啥人。 他们这几个月一直在监察八旗兵员,观看训练效果,尤其是火器营。还带兵在盛京、科尔沁之间拉练过一次,长泰特别训练了一下骑兵带着火/枪冲锋。 但效果不是很好,在马上装火/枪实在是太麻烦了,长泰都忍不住感慨“若是能直接往里装□□子弹就好了。” “……”看来稍有经验的将领都能看出这种缺陷,不过看出来缺陷,距离改造还有十万八千里。胤禔当时还对长泰说“一等公可以写奏折给汗阿玛,万一工部有什么好想法,也是你立大功了。” 康王府家学渊源,巴尔图读书一般,但一手好箭术与胤禔不分上下。这段时间俩人重叙旧日友谊,巴尔图离京的时候,康亲王杰书对他的叮嘱就是“听直郡王的。” 而长泰也无意与胤禔争锋,直郡王领头办差,倒是办的非常顺手。 “这回出来走走,也散散心,郡王爷轻松轻松。”巴尔图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盛京还有不少掌故,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我倒也来过这里,不过是很久之前了。”胤禔看着街道两边的房屋:“跟着皇上,哪有机会听人说掌故呢。有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 巴尔图张嘴,还没说话就先笑了,这可真的勾起了胤禔的好奇心。等巴尔图勉强将笑压下去,他才说道:“就现在咱们站着的这条街,太宗皇帝也来过。” 话说,当年太宗皇太极某天出来溜达,那会盛京皇宫也就是个草台班子,汗王换身衣服就出门了,这也不稀奇。站在盛京的“前门大街”上,皇太极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安生日子不易”,就听见二个人争吵起来。 两个人一个红带子,一个黄带子,太宗皇帝就听两个人互相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天昏地暗。皇太极在旁边听的这个闹心,这俩小畜生,你们的祖宗十八代,不也是我的祖宗十八代吗?! 胤禔听到这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他一边笑一边磕巴着问道:“那后来呢?” “听我阿玛说,”巴尔图也笑起来:“说太宗皇帝当天回宫,马上就下旨,说以后以后就算吵架也不能辱及祖宗先人,否则算大不敬。” 两个年轻人在大街上狂笑,来往的官民看着他们莫名其妙,胤禔摸摸眼睛:“这可真是,唉,那会盛京城里,一定比现在人多。” “是啊。”说起这个,巴尔图也严肃起来:“入关之后,京旗的日子好过,人人都喜欢在京旗待着。先帝那会叫他们换防,关外的乐意,关内不愿意,两边闹的好大意见。” 京旗和关外八旗的矛盾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深,胤禔回忆一下,他记得等到晚清那会,日俄战争之后,关外旗人干脆投奔了同盟会,当了革/命党。 同盟会为此欣喜的表示“咱们一起反对的是鞑子贵族,并非平民!”,就此修改了口号,提出了原始版的五族共和,所有受到压迫的老百姓都该联合起来。 等到大家对现状失去耐心,对这个朝廷不耐烦透顶,那么这个朝廷就是纸糊的,时机一到,一推就倒。胤禔问巴尔图:“之前我听说过萨布素和佟国纲吵过一架,很多年了,就为了这个。” “等到将来国家承平,战事越来越少,旗丁也补不上缺额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巴尔图也沉默下来,关外太大了,如果不采取措施,人只会越来越少。反而起不到保护龙兴之地的作用……但如果要改,巴尔图阿哥闭着嘴,他还没资格讨论这些事呢。 来年二月末,京中突然来了快马信使,传信的人是个熟人,胤禔的二表哥揆叙。队伍里还跟着张纯修和奇里。 “奉旨,命直郡王即刻回京!”揆叙宣了旨意,低声告诉胤禔“皇上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ㄝヽ哭つ了ら ,谁╮ 33瓶;有马先生美如画 30瓶;pp 20瓶;颜歌 16瓶;ajs100、bae、xiaoxiao 10瓶;扬帆远航 3瓶;觞政 2瓶;月娩、33830218、祥和安宁、热心读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第 101 章 () 虽然皇帝都是自称天子, 祭天的时候也要表示“臣某某真是备受老天爷眷顾”, 但放在康熙身上……老天爷一定是他的后爹。 康熙原本的打算是开春之时,趁着草原上也青黄不接的时候, 他亲自坐镇,然后让胤禔和大将军费扬古,以及其他他打算新简拔的将领—比如长泰, 一起出兵。 不成想过了年,刚开春的时候康熙就病了,说倒下就倒下,梁九功早上请他起床的时候, 发现皇帝已经开始发烧高热了。梁公公吓得赶紧叫太医,然后就是叫太子。 胤禔就是在康熙稍微好转之后,叫来揆叙让他传旨命直郡王回京的, 只让胤禔回京。巴尔图和长泰继续留在盛京, 胤禔跟着揆叙和侍卫们回京, 回程的时候, 揆叙才告诉他, 曹寅已经被叫回京了。 “曹子清回京?他不是要任江宁织造么, 这个时候还能回京?”胤禔问道。 “皇上给他加了通政司通政使的衔儿, 反正他这两年搁几个月就要回京,倒也没什么人特别在乎。”揆叙道:“如今都在看着太子呢。可是我大哥却说,必是宫中出了什么事,阿玛也是这个意思。” 康熙时代的通政使有密折奏事之权,且只听皇帝的命令便宜行事, 尤其曹子清人在江南,东南一线都在他的观察之中了。虽然他时常进京,但这个时候把他叫回来,没头没尾的,实在让人在意。 “是,旨意很突然。”揆叙道:“据说原本皇上只是疟疾,但是后来突然加重了病情。皇上就叫曹子清回京,然后就叫我过来传旨。” 胤禔骑在马上,心思翻腾,然后问道:“太子呢?如今太子在做什么。” “太子监国了。” 康熙这次病的毫无预兆,说躺倒就躺倒,那么自然要给朝廷寻一个主事人。皇太子就在旁边戳着,除了他还能有谁? 可康熙一边让太子监国,一边热锅蚂蚁一样催着揆叙将皇长子找回来,他这是为了什么?不止揆叙和胤禔很奇怪,京中的明珠和索额图也觉着奇怪。 “皇上这是不放心太子?” “还是皇上想儿子了?” 不同的地方,明珠和索额图异口同声,前一种并无痕迹,而后一种猜想根本不足以证明皇帝的诡异行为。宫中还有其他小阿哥,难道他们不能让皇上感受到关爱? 还真不能。 康熙目光阴沉,看着跪地瑟瑟发抖的梁九功,问道:“张诚给朕拿药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回、回主子话,这事再没人知道了。”梁九功跪在地上,康熙迟迟不说话,梁公公慌忙道:“宫中上下,从宁寿宫到还有几位妃主位,都、都不知道。” “……太子呢?” 低沉的声音钻进梁九功耳朵里:“毓庆宫那里也不知道吗?”这句话,问的梁九功瘫在地上不敢动弹。 康熙这次还是疟疾,上次在大营也是吃了这些教士的药才治好的,想是当时没有根治,所以这次康熙很自然的想到了传教士,并且下令张诚将金鸡纳霜送入宫中。 问题就出在了药上,皇帝要吃的药得试毒,但其中一个太监试过之后,却立时上吐下泻,差点死了。乾清宫中马上如临大敌,通政使曹寅留在京城,胤禔的被召回京,都是因为这件事。 只是除了御前的人之外,连胤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太子正在弱冠之年,被赋予如此重任,一门心思都想做出些成绩给汗阿玛看。他除了每日问安,其他时间都泡在毓庆宫办事。 虽然胤礽也奇怪,为什么皇帝不令他侍疾,但考虑到上次康熙在行营病了的时候……皇上一病就很奇怪,似乎如今这样子也没什么出奇的,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总算到了。胤禔看着巍峨的宫墙,连着几昼夜赶路,他满身满脸都是灰尘。骑马直入隆宗门外的内务府前头,胤禔带着侍卫们下马,然后告诉巴特“你先回府,告诉福晋我回来了。” 许是康熙交代了,侍卫并未报名,直接带着胤禔和揆叙进了乾清宫暖阁。皇帝靠在炕上,父子俩也没有多寒暄,他叫胤禔离他近点:“你这一路辛苦了,朕有件事交代给你。” “自今日起,你带兵去畅春园,就说朕让你预备演武。”康熙有气无力的交待道:“但你要围住畅春园,不许进、不许出,曹寅里面干什么你不必管,只管围着,直到朕让你回来。” 这交待没头没尾,不过胤禔还是欣然领命,康熙瞧他一身的土,便让梁九功拿出自己的便服,让胤禔换上,然后就去畅春园。 曹寅就在侍卫处等着他呢。 这两年总是不敢巧,曹寅虽然经常进京,胤禔却也是东奔西走,俩人也有些时候没见了。曹子清蓄了胡子,整体来说,比他在京中的时候精神更好些。 或许江南养人,又或者那份工作真的很适合他,让他如鱼得水一般。 “我只管带兵围住畅春园,演武嘛。其他都听曹银台的,这也是汗阿玛的意思。” “那就多劳直郡王了。”曹寅客气的笑笑,俩人说完了正事,他笑的更真诚些:“听说大阿哥有了小格格,不知格格还好?” “好,听她额娘说,如今开始学走了,整天翻腾着不让人抱。”胤禔突然想起旁边的人好像也有了亲生的孩子,他道:“听说子清的太太也生了个女儿?表哥说起的时候,我还道真是巧了。” 提到女儿,曹寅笑的更欣慰了:“我那小丫头满月不久,哎哟也是个磨人的性子,只是自家的孩子,磨人也喜欢。” “可不是这个话!”新手年轻父亲和新手大龄父亲就女儿经展开了交流,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畅春园附近。 这里必须说明,康熙打了个时间差,在发现药物有问题之后,他按下消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叫人暗中控制住了畅春园和自己身边的人员名单,一一对照,确保他们都在该在的地方。 然后叫人命曹寅和胤禔即可进京,今日发难,让他们一起来畅春园抓人。确切的说是曹寅抓人,胤禔负责守卫工作,确保没人能够逃走。而为了保证保密和安,康熙让胤禔带的是正白旗的人。 张诚这天和同事们一起继续编书,完成康熙皇帝交给他们的任务,可是这个美好的上午突然之间就被打破了。一群侍卫跟着曹寅进入了传教士的大书房,连同他们的太监一起被扣押起来。 这些就不是胤禔该管的,他只是带人将畅春园围住,然后扎营射猎,假装他们在演武。 京城里,达官显贵们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宫中的皇帝的确是出事了。 索额图趁着宫门还没锁,急慌慌的亲自去毓庆宫看太子:“殿下,皇上到底怎么样了?” “汗阿玛很好。”胤礽皱眉:“索相,这话可不是你该问的。”皇帝的健康状况是国家机密,索额图老先生,你该知道忌讳啊。 索额图真的急了:“太子殿下!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皇上那边必是出了什么事情,皇上今日让直郡王去畅春园那边了!” “这事我知道。” 太子还是不太在意:“每年这个时候,汗阿玛都要检阅八旗旗兵,今年怕是要推后了,所以叫直郡王带正白旗,汗阿玛还打算让老三、老四也带一带正黄和镶黄都出来历练一下。” 康熙还是想的周,所有的理由都找好了,哪怕你想怀疑都没有确凿证据。比如现在的索额图,费劲心力想要说服太子,可是太子觉得他证据不充分,最后给索相逼的没法子,只好交出了实底。 “老臣是害怕,那件事暴露了!”索额图看着太子迷茫的双眼,急切道:“就是让人多盯着些那些传教士,和、和皇上的那件事。” “你!”胤礽万万没想到,索额图的胆子这么大。但看他这个样子,索额图反而冷静下来,老头子甚至微笑起来。 “殿下何必如此,格尔芬他们告诉您皇上见了什么人,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索额图笑的有点阴险:“您那个时候,可没有不高兴啊。” “因为那些事情我知道,汗阿玛总会叫我过去,我是最常见他的人,比皇子和大臣都常见汗阿玛。”太子愤然道:“我根本用不着格尔芬,他一说我不过一笑!” “那皇上现在怎么样,您知道么?”索额图笑叹:“皇上不可能什么事都向您交底,殿下,甚至您现在就是皇上的怀疑对象之一。” “你胡说。”胤礽挤出三个字,却遭到了索额图的嗤笑。 索额图冷笑:“我侍奉皇上多年,也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是不是胡说,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其实做这些事的人多了,我买通太监,也只是凡事给太子提个醒,让您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您多想想,好自为之。”索额图临走说了最后一句话:“太子,我可以说不管皇上怎么了,我完不知情,也没有做什么,可难保别人做什么赖到太子身上,您说呢?” 索额图办的好事!可他的确也是为了我,胤礽想起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带过来的消息,这么长时间了,其实他不是没有感觉,他也知道宫中这么干的不少…… 其实胤礽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生气,他只是想让索额图知道,他才是皇储,如果他想维护自己,就要维护到底。用这种事威胁他是没有用的! 但汗阿玛那边,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索额图也没有套出消息。胤礽的大脑快速运转,然后恍然大悟,或许大阿哥带兵并不是演练,而是配合曹寅在畅春园做事。 皇太子抱着儿子注视着乾清宫,听索额图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汗阿玛身边有人要害他?! 怀里的阿哥哭了起来,胤礽才发现,自己抱孩子太用劲了。他将阿哥交给了在旁侍立许久的奶娘,然后自己又回到了书房。 他必须得想想最坏的结果,如果真的索额图的人被揪了出来,会不会咬出索额图……会不会带累他。到时候,汗阿玛会不会追究,如果追究,自己该怎么说呢? 壮士断腕,还是…… 没过几天,康熙就把胤礽叫了过去,在场的还有几位大学士。康熙笑着看太子处理的奏折,道:“东宫年纪尚轻,你们要尽心辅佐,朕的身体还需要将养一段时日,国事就交给太子了。” 这,这是索额图没有暴露吗?胤礽松了口气,随即笑道:“汗阿玛身体康泰,才是儿子的福气。这段时间,儿臣有赖几位大学士辅佐,总算没有辜负了汗阿玛的信任。” 你做的都很好。康熙面色愉快的按了按儿子的肩膀,然后又问了他日常生活,特别是毓庆宫的阿哥,还有即将生产的格格都如何云云,然后才让胤礽离开。 皇太子松了口气,他却不知道,康熙也松了口气。 最初皇帝以为这是有人暗害他,一套布置下来,宫里宫外几乎都被皇帝诳了过去。而胤禔和曹寅在合作围了畅春园之后,张诚他们倒是没有被为难,只是被隔离起来。 等他们被放出来的时候,身边的太监都被换掉了。而曹寅的审查结果让康熙彻底放心,只是意外。或许那个太监有什么“过敏”,于是吃了金鸡纳霜就会有很大的反应。 曹寅带人将余下的金鸡纳霜取出让人试吃,试吃的十个人里,只有一个出现了一点点不良反应。这证明了张诚说的是真的,那个太监倒霉罢了。 康熙心中舒了口气,当时胤禔在外、胤礽在内,若是有人动手脚,让康熙很难不往索额图身上想。而且之前索额图在傍晚急急地去了毓庆宫,更让康熙心头上笼上了一层阴霾。 如今好了,太子还是好样的,是他的好儿子,是合格的储君。而胤禔一如既往的稳妥可靠,皇帝下令直郡王可以回府了,并且履行之前的说法,命令老三、老四带着旗兵也出城溜了一圈。 胤禔心中叹服,这老爷子,做什么都滴水不漏。 “主子爷回府了!” 随着小太监报信,道琴带着苏日格娘俩站在正院门口,胤禔一进来就将女儿抱在怀里,拉着媳妇:“快进屋,哎呀可算回家了!” “阿玛,臭臭。” 胤禔停下脚步,抱着女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然后听苏日格稚嫩的声音再次说:“臭臭,阿玛。” “她会、她会叫阿玛!”胤禔举着女儿哈哈大笑:“听见没有,我姑娘会叫阿玛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姑娘是个天才!” 不过,直郡王被福晋带着扔进浴桶洗澡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媳妇儿,咱们姑娘怎么知道什么是臭的?她那么一点大,难道谁让她闻到臭味了?” 道琴都习惯了,这人一提到孩子就傻了吧唧的,不过这个问题真是让道琴忍无可忍:“你猜你姑娘干什么了?她自己好奇尿布什么样,奶娘给她换了尿布,她自己好奇跑过去闻!” 结果当然是被臭哭了,然后在哭笑不得的额娘怀里,苏日格小朋友学会了“臭。” 胤禔在浴桶里笑的打嗝,最后靠在桶边上幸福的感慨:“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揆叙成婚的日子定下来?” “是啊,下个月。”道琴笑道:“康王府也紧着办了她的婚事,底下还有几个阿哥要操心呢。你不在这几个月,额娘也好,大姐姐也好,家里也都好,你甭担心。” 胤禔扒着浴桶边上勾勾食指:“这位姑娘,可否近前让我瞧瞧,我看你长得好像我的妻子啊!” “是吗?这位爷,你怕不是看错了。”夫妻几个月没见,道琴也来了兴头,笑着说:“小女子如今尚未婚配,哪里会有丈夫呢!” “那我就是你丈夫了!”胤禔从水里钻出来,披上毛巾就跳了出来:“怎么样?我来做你的丈夫,咱们白刃相搏,若是我赢了,你可就是我的了!” 道琴忍着笑:“那要是你输了呢?” “那我就是你的呗!”胤禔半点不脸红,横竖不吃亏。 夫妻小别,情到浓时也不奇怪,外头太监宫女都守着,唯有秦吉了和赵顽嘀咕两句,让吉和与福晋的大丫头沁林去了上房暖阁里。大格格正在睡觉,让她们看着点,省着醒了找不到父母闹起来。 这个澡足足洗了快有一个时辰,胤禔才一脸餍足的带着道琴从耳房里走出来,苏日格还没睡醒,他们俩在上房的炕上依偎着说话,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皇帝急急的将他从盛京叫回来。 “汗阿玛是想儿子了?”福晋的想法就没那么阴暗,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也不用这么着急,原来不说要开春出兵吗?” 胤禔将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嘘,宫里出了点事,不过是个误会。”胤禔笑道:“汗阿玛当时大约是担心什么人作乱,又放心不下旁人,因为我在外头一定不知情,所以才把我叫回来。” “具体内情我能猜出个大概,不过你别问,若是进宫了额娘提起,你也只说不知道就得。”胤禔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这一次过去,大概又能有一段平静的日子了。” 如果说老天爷是康熙的后爹,那么直郡王胤禔,大概上上辈子是一只乌鸦:乌鸦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卿卿、太空鱼、可达鸭、璇、鱼过天晴、洛绯书、28602632、凤凰涅槃、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上猫的蛾子 60瓶;溜哒溜哒啊 38瓶;忆猫 29瓶;kangkang、九里、一期一会 20瓶;uxhdjdsu、yan、uranus、总攻大人不想和你啪、无归、雪狐阿萌、被窝的诅咒、小小 10瓶;重汌、子持莲华、zero 5瓶;gy、热心读者 2瓶;祥和安宁、二少、tina、33830218、洛绯书、28602632、溪暖、戏精本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第 102 章 () “尊敬的陛下, 您忠诚的臣仆将在今年返回法国, 届时我将向您讲述这个东方帝国政治上的精妙与鞑靼宫廷中的井然有序……” 张诚在给法王路易十四写信,康熙已经允许了他回国的请求, 并希望张诚可以带回更多的传教士,以便翻译诸多书籍,和帮助皇帝和皇室成员研究如医学这样的学问。 比如在之前那场误会中, 皇长子提出的“过敏”的概念,就让康熙很感兴趣。皇帝甚至在张诚回国之前,在乾清宫一侧辟出一间房子,做成了“实验室。” “这个说法有些像种痘。”康熙站在他的实验室里, 摆弄着银质的坩埚和天平,对胤禔说道:“有些人种一次却不成功,有些人却一次就能成, 你说的这个过敏也是如此。” “儿子也只是随口一说。”胤禔笑道:“听汗阿玛这么一说, 的确挺像的。儿子觉着, 其实太医可以和传教士多交流, 若是能将治病的法子互通有无, 这也是桩好事。” 初夏的阳光洒在厅中, 胤禔站在窗边, 康熙摆手叫他过来,也不怕晒的中暑。 皇帝端着茶碗想到,这个主意不错。他刚喝了一口茶,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抬头笑问胤禔:“听说你把之前苏日格还没出生的时候, 你预备的那些书籍啊,札记啊,都借给了太子?” “是,太子拿去让武英殿复刻了一份,听说大姐那边也有孕了,儿臣也送了班第一份。”胤禔道:“这是大事,多点准备总是好的。” “也罢了。”康熙放下茶碗:“让武英殿整理之后多印些,公主或宗室女指婚,可以都给一份做陪嫁。像你说的,多点准备更好些。” “汗阿玛,儿臣想,若是可以,不妨让旗下包衣做宫女的,在内务府的时候统一学一学这个。”胤禔道:“过去就有女医专擅妇科,如今少见了,这事要是叫太医,有些地方也不方便。” 对啊! 康熙对这个最有心得了,毕竟他是个“资深丧妻人士”,如果有女人懂医理,伺候在皇后身边,是不是那么多的悲剧都能避免。这不是难事,康熙心中允许了这件事,打算叫内务府大臣商量一下。 “主子,张诚过来陛见辞行了。”梁九功来传话,张诚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胤禔也听说张诚要走,他心中暗赞康熙的手段,等张诚回法兰西,那场误会就彻底消弭于无形,谁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什么问题……特别是太子。 太子和直郡王前几天曾经在月华门附近撞到过,太子说是“巧遇”,可胤禔并不这么想,从毓庆宫到月华门,中间隔着一个乾清宫呢,太子怎么会和他在这巧遇。 胤礽拉着他絮絮叨叨说太医都说,李格格这一胎怀的是女儿云云,念叨了好一会,他才道:“大哥前些日子去畅春园演武,不知道遇见曹寅没有。” “曹子清?”胤禔看上去非常惊讶:“他已经回江宁了……哦,你说的是之前演武啊。谁知道他奉命做什么去了,我听说是他那个连襟还是舅子在畅春园,汗阿玛为了这个打发他过去的。” 李煦也是康熙某个乳母的儿子,为人虽然有些贪财、没什么才学,不过办事还算勤恳,这事太子也知道。胤礽觉得,听胤禔的说法,大概他真的是去练兵,毕竟后来老三、老四也去了。 “太子,”胤禔满脸关心:“你还好罢?” “哦,我挺好,马上就回去了。大哥也忙罢。”说着胤礽若有所思的走了。 胤礽这段日子过得不错,康熙实实在在的要栽培他,让太子对朝廷各项事务,以及人事安排插手过问。而胤礽……胤礽活到了二十岁,才真正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他不再是一个年幼的、摆设似的皇储,他要做的也不只是作为一个被父亲炫耀的儿子,他真真正正的开始掌握权柄。 跪在他脚下的臣子奴才,也不再是看在皇帝的份上敬拜他,而是跪他的权力和身份。 他是皇太子,是庞大帝国唯一的继承人,东宫是延续千年的法统,他的地位不可替代。胤礽指挥大学士和六部,朝野上下无有不从,每个人都说“太子英睿果断”,詹事府也真正派上了用场。 今年五月,胤礽的生日,他发现毓庆宫收到的礼物比往年还要丰盛。过去是那种看着热闹,而这一次,胤礽敏锐的感觉到,底下的人都在想法设法的琢磨他的想法……送上的东西不再是看着名贵的玩意,而是真正符合太子喜好的礼物。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胤礽隐隐理解了索额图和当初那两个铁帽子王的想法,曾经手握重权体验过这种滋味,谁愿意放手呢。 现在想想,过去他还想在文事上独占鳌头,武事上赢过大阿哥,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呀。太子站在毓庆宫门口,身边太监侍卫都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侧,等待太子的吩咐。 大阿哥能干不好么?其实这是好事啊,终归是自家兄弟,多一个得力的帮手有什么不好的。而老三喜欢文事不好么?也好啊,近枝宗室该有个正经文人,这都是好事啊。 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呢。胤礽笑笑,似乎想不通自己为何那么愚蠢。他踱步进入了毓庆宫,迎面詹事府和内阁大臣就迎了上来:“太子爷,有事正要请您做主,奏折等您批复呢。” “诸位慢说,进来罢。” 毓庆宫中太子忙碌,宫外的郡王府里,直郡王也在忙活。他向康熙请旨,他名下的包衣人,挑那些家境寻常、甚至宁可贫寒些的女子学习一些医学知识,然后入宫服侍。这样的人事儿少,省着那些内务府包衣世家,几代服侍帝室,破事儿可多。 “这是好事啊。”道琴非常高兴:“真正有利众人的事情,而且上行下效,日后民间必定也会出现更多的女子学医。”她生产过,就知道有个懂医术的贴心人帮产妇是多重要的事。 她眼神里都是赞许和爱,看的胤禔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道:“这个需要时间的,也不是一下就能成,慢慢来吧。诶,这是谁家的帖子?” “西林觉罗家。”道琴也想和他说这件事:“国子监祭酒鄂拜家的,想明日过府拜见,说是咱们请安。上头说鄂拜的儿子鄂尔泰打算科举,想求顾先生指点一二,求王爷引荐。” 道琴将拜帖放下,道:“是不是觉得很不对劲?” 岂止不对劲,要知道西林觉罗氏归胤禔管,且不说国子监祭酒的儿子需不需要求旗主王爷引荐老师,就说请胤禔引荐,这个理由蛮牵强,还不如备礼送到渌水亭,容若也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拜师指教是假。”胤禔笑笑,恐怕想来投效才是真的。 镶蓝旗西林觉罗家平平无奇,鄂拜又已经从国子监祭酒的职务上离开了,可见康熙对他也只是观感平平,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鄂拜年纪大了,诸子并无所长,难道将来就靠着世袭佐领过日子? 鄂尔泰是鄂拜的幼子,胤禔也见过,学问倒还不错。或许鄂拜递这封帖子,都是为了儿子,想让儿子有个好前程。毕竟,旗人考科举也要从侍卫做起,可起步在哪里,这升迁的过程可是大为不同。 可怜天下父母心,胤禔看着正在自己书桌上作反的苏日格,不由得如此想到。 未来名动一时,配享太庙的鄂尔泰如今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父亲领着,小心翼翼的穿过侧门,被太监带着走进了直郡王的书房。 早就听说过,直郡王好武,没想到书房风格却自成一派,和想象中的完不同。鄂尔泰小心的扫了一眼,发现书架上还有些文字歪歪扭扭的书籍,或许就是西洋人带来的。 书房几个大书架,上面多数是兵书和史书,只有最上面寥寥有一套通志堂经解和十三经疏义,至于四书五经,不知道被这位王爷给扔到哪去了。 鄂尔泰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在窗户边的架子上,还摆着一把刀。下面垫着黄布,或许就是皇上赐给直郡王的战刀。有道是物似主人型,如果只看这间书房,主人应该是一位好相处的人。 “你们来了。”胤禔从外头走进来,挥手让他们父子免礼,“不必如此,这就是鄂尔泰?”胤禔仔细打量他,笑道,“果然一表人才,听说你是自己考上来的,已经考取了生员?” “回王爷话,是。”鄂尔泰很恭敬。然后就听鄂拜说道:“王爷,若是您看着小奴才是个可造之材,求王爷照拂一二。” 果然是来求关照的,胤禔笑了笑,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接茬。 “这么说实在太谦逊了。”胤禔笑道:“有真才实学的人,在皇上跟前自然会出头,虽然本王忝为旗主,但能做的也有限。” 这,鄂尔泰傻眼了,他看着父亲,他的父亲鄂拜却擦擦汗,前趋几步,低声道:“奴才有下情禀告王爷。” 胤禔满意了,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是旗下的事情吗?说罢,本王奉命照管镶蓝旗旗务,也该多关心些。” 鄂拜就道:“王爷,进来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和简亲王走的很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daydre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zz 60瓶;郁青青 50瓶;云逸渺渺、江江江、风雪、sunny小付 20瓶;kaka、燕子、蜜汁n醬、西鈅堇 10瓶;壮哉我种花家 2瓶;月娩、33830218、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第 103 章 () 所谓世袭佐领, 就是除非谋大逆, 否则这个佐领就是这一家的,一代一代传下去。 鄂拜就是如此, 镶蓝旗下就一个简亲王家显眼,大家都会自觉不自觉的看着简王府,看着简亲王。而鄂拜一家作为老资格的佐领, 镶蓝旗最大个儿的那个标杆有个什么动静,能瞒得过谁啊。 “王爷您知道,索相家和简王府平时没什么来往,格尔芬突然成了简王的座上客, 其实挺招眼的。”鄂拜苦笑:“王爷是办过差事的人,有道是瞒上不瞒下,底下人看在眼里, 不多嘴罢了。” “座上客……他们走得很近?”不能罢, 胤禔想到, 索额图就算瞎琢磨什么, 也不会让儿子这么大张旗鼓的和简王凑在一起啊。 鄂拜道:“前几天简王又多了个儿子, 且不说这根本用不用索相送礼, 就是需要, 也不必格尔芬亲自上门。而且格尔芬去的最早,留的最久。” 这会各旗基本聚居在一起,何况鄂拜没有明珠那么豪富,城里城外几套房子随便住。这种情况下,简王府的举动的确会被大家看在眼里, 那么问题来了,格尔芬、或者说索额图想要干什么呢? 鄂拜盯着胤禔,鄂尔泰也偷偷瞄着这位郡王,他会担心吗?会不会有什么要求,比如要求他们父子盯着简王府什么的…… “或许索相终于发现,需要和简王多来往。”胤禔一笑,然后对这对父子说道:“改日我带你去渌水亭,富尔敦他们都在跟着顾先生读书,鄂尔泰不妨也过去。读书嘛,闭门造车并无益处,还是有学友相伴为好。” “至于将来,先看举业如何,然后咱们从长计议。” 鄂拜父子离开,胤禔靠在书房想了一会,写了一张便签让都送到了渌水亭:明儿他要过去。 再过几天康熙就又要去畅春园避暑了,依照惯例,胤禔也得去自家的春明园。否则康熙有事叫他,胤禔可不打算从内城去城外,再从城外到内城的折腾。 而且小孩子见风就长,胤禔打算抽时间多陪陪苏日格,还有道琴在园子里也能更随意些,让她喜欢叫谁来陪她尽管请过来就好了。 胤禔不希望道琴的人生困在孩子和家务中,这些有王府总管、有嬷嬷,她尽可以抓总。孩子有保姆、太监照料,在年幼的时候,就算她画画,和人聊天,也可以让孩子在眼前玩耍,等长大一些,自然要上学的。 她嫁给自己一回,胤禔不希望她的生活因此变得特别苦闷,这样不好。没人生来活该过得苦闷,生活不是这样的,胤禔能做到的,都会帮她做好。 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而渌水亭精心侍候的花园更是满目翠色,但这并不能让胤禔忘了烦心事儿,他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东西。 胤禔坐在树下对容若道:“表哥倒是过得舒坦,什么时候去自怡园?”容若坐在树下,正煮水烹茶,还叫人给沈宛送去,特意叮嘱告诉她这是去年法源寺梅花上的雪水。 “再过些日子。我阿玛正打算再修一座藏,自怡园那边正在大兴土木。”容若笑着将茶盏递过来:“你还不知道吗,要让他满意,自怡园得忙乱一段时日。” “你先说,今儿怎么想过来了?” 说话间,将近午间,富尔敦兄弟还在跟着吴兆骞做时文,顾贞观却被请来了书房。这是那次郡王府谈话之后,胤禔和顾贞观第一次见面说话,胤禔倒没什么,顾贞观却觉得自己那天把话说的太直白,有些欠妥了。 顾先生自省数次,觉着大约是从小就认得胤禔,所以还是习惯性的将他当成孩子。对一个聪敏的、从来不多嘴的孩子,很容易说多话。 “我来是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胤禔屏退左右,将鄂拜告诉他的那件事说了出来,然后说了自己的想法,想让容若,尤其是顾贞观帮他想想。却不想对面俩人对视一眼,忽然默契的一笑。 容若这才开口道:“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说这个事,阿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太被动了。” “……我被动?”胤禔不知作何反应,最后笑了:“我还被动吗?我府里的下人不会这么说。”像他可是回宫就搞定了内务,这么多年没人敢和他炸翅儿,也算御下有术。至于康熙,那就不是他能想办法的。 顾贞观在旁边摆弄扇子,闻言笑道:“阿哥,如果简王和索额图真的图谋害你,这事被你看破了,而你有机会任意处置他们。敢问阿哥,你打算怎么办?” “这,”胤禔认真的想了一下:“我能处置……那就想个法子黜落。” “不杀了他吗?”容若低声问道:“不废掉简王的王爵吗?你对府中奴才恩威并施,管的很严,井然有序。可如果给你个机会处置大臣,你却只是想个法子黜落,而不是彻底将他们打下去。” 胤禔咂舌:“这不一样。” “皇上如果有一天要处置索额图,索额图必死无疑。”顾贞观叹口气:“郡王,您对臣子存着一份仁善,这是好事。如果你真的动心要处置,我相信你不会犹豫,但在此之前,别人怎么看?” 他们会不会觉得,这位郡王其实好说话、好糊弄。否则镶蓝旗那么多双眼睛,为什么简王和格尔芬见面,最后是被鄂拜捅出来? 其他人为什么不说话,那个一贯逢迎他的阿山佐领,为什么没有开口? 几个王府侍卫也有世袭佐领,为什么他们不说,不告诉直郡王这个异常情况。随着顾贞观娓娓道来,胤禔出了一身的冷汗,是他太自以为是,也是他自以为给个机会,厚赏就能笼络旗下人心。 但这样是不够的。 裕亲王、恭亲王这么多年都没能在旗下说一不二,胤禔才封爵多久,哪怕他是皇子,哪怕旗下人想要投向他,但面对简王这种老资格铁帽子,他们还是会像墙头草一样犹疑不定。 胤禔有点后悔,等他回去,就让福晋赏下东西给鄂拜的夫人。他该多给他们些鼓励,毕竟那是第一个说话的人,胤禔揉脑袋,这么多年过去,他早把那个被他打下去的嬷嬷给忘了。 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只有给一点机会,身份越低、但是离权力越近的人,就会想要弄权,为自己谋利。为了达到目的,什么和主子对着干,什么墙头草随风倒,他们都能干得出来。 当年的漕督慕天颜和小于成龙一起阻碍靳辅做事,封了中运河,他未必不知道康熙得知之后会勃然大怒,但是那种“让靳辅不好过”的心情,以及他们臣子之间的勾连,让慕天颜做出了那个举动。 还有徐乾学兄弟,还有高士奇……胤禔叹道:“是我大意了。”他想让名下佐领如臂指使,但他只做了一半:施恩,却没有让他们见到自己的威势和果断,让他们半点歪心思不敢动。 新官上任三把火,胤禔只烧了第一把火,就自以为足够。其实远远不够,旗下人大多数时候,做事的成本太低,所以他们的底线也不太高。 胤禔不能总是等着事情发生再进行处置,从来没有千日防贼,哪怕胤禔做了万般准备,可他不动手,就还是等着挨打……他应该主动出击。 “至于索额图和简王,其实是小问题。” 顾贞观笑道:“若是阿哥想明白了,就会发现这事简单的很。”索额图寻简王,必是有用得着简王的地方,如此一来,胤禔干什么费事儿琢磨他们的想法,他直接给简王找麻烦不就得了。 容若和顾贞观都在等胤禔开口,屋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雏鸟伸着头等着喂食。胤禔忽然道:“简王原配早逝,只余下一子雅尔江阿……” 雅尔江阿自幼在宫中念书,胤禔和他也算熟人,富尔祜伦和胤祺和他因为年纪相仿,他们彼此更熟悉。胤禔听富尔祜伦说过,因为简王继福晋接连生子,雅尔江阿很不愿意回府。 简王雅布不同于康熙,康熙很在意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关系,他们兄弟表面上至少维持着兄友弟恭,彼此没有互相视为仇敌。而在简王府中,至少胤禔能够确定,那位“很会说话”的福晋,不会喜欢这个原配留下的遗子。 多占地方,多烦人啊,明明雅尔江阿的生母嫁给简王两年就死了。这十几年来都是博尔济吉特氏为简王府操心费力,是她左右周旋,承担主母在宫中和旗下的责任。 可等雅布咽气,她和她的儿子得到的东西,和雅尔江阿根本没法比。 从几岁到十几岁,雅尔江阿恐怕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他才不愿意回家。甚至抱怨给了富尔祜伦知道……这也说明一件事,简王府这对父子之间,恐怕也有隔阂。 这可真是棒极了。 七八岁讨狗嫌,这个说法不管是民间,亦或是帝室都是成立的,这是一条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法则。畅春园里的皇子们虽然不至于踢天弄井,翻天覆地,但他们也不少折腾。 游水的时候扒裤子玩啊—也不知道他们和谁学的,背书的时候给背书的人做鬼脸,或者给哥哥的座位底下放石子儿。 后面是老十四对他亲哥老四干的,现在胤禔正在围观四阿哥追逐殴打十四阿哥,兄弟俩哇哇大叫,鸡飞狗跳。 “和你福晋还好?”胤禔笑问富尔祜伦,小纯王没有差事,仍旧是在内廷读书。 富尔祜伦白净的脸通红:“咳咳,挺好啊!都挺好的。”在胤禔戏谑的笑容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被后面摸过来的胤祺猛地扑到草地上“怎么了,聊媳妇呢!” “去去,没结婚的毛孩子不准问。”小纯王老大不客气的将胤祺摔下去,然后听五阿哥叨叨:“你就比我大俩月,装什么大人,抓你抓你。”挠痒痒俩人在草地上滚了一身的草。 胤禔就笑着看他们闹,而雅尔江阿就在另外一棵树下,坐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胤禔刚要走过去,小太监过来传旨,皇上叫所有皇子都去清溪书屋。 太子一早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个长章节,今天过节,家人一起吃饭,有点喝醉了。 大家端午节快乐,这原本就是个愉快的节日,不要太沉重。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衿、捏把小刀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竹子 60瓶;珍惜 23瓶;svalin 20瓶;岚羽、流虹霁月 10瓶;歐陽少恭、热心读者 2瓶;小叶子、最爱妮妮的奇奇、月娩、33830218、我爱我家、230922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第 104 章 () 十几个皇子凑在一起, 清溪书屋一下显得拥挤起来, 康熙的目光从胤禔滑到胤祯,这都是他多年的辛劳成果。辛苦他一个, 扩充了国家的“战略储备”。 康熙心满意足,然后又看向了宗室这边,铁帽子王家、兄弟家都一茬一茬的后继有人, 真是让人欣慰。皇帝这次将诸皇子叫过来,是统一查验让他们的功课。 自从儿子多起来,康熙也学会了批次处理,从小的开始, 询问九阿哥到十四阿哥的功课,然后问七阿哥、八阿哥,保泰的功课;再往后就是老五和富尔祜伦, 最后是老三和老四。 至于太子和直郡王, 这俩人现在书唯二有资格“同皇帝讨论朝政”的人, 他们父子三人的对话就更高端一些。 “你去盛京, 觉得关外整军效果如何?”康熙问道:“旗丁能够满员吗?”胤礽在旁也认真的看着他, 想听一听第一手回答。 胤禔道:“整军倒是不错, 因为和老毛子干仗没几年, 旗兵战力毋庸置疑。至于旗丁满员,汗阿玛,儿子是有些想法。儿臣以为,关外的人太少了。” “人少,打起仗来就捉襟见肘, 而且关外辽阔,现在的人口只是聚集在几个将军驻军之处。”胤禔继续道:“以墨尔根为例,之前回迁过去的旗人还有偷偷溜回京城或者盛京的,都不愿意呆在那边。可如之前我们和毛子打仗,达斡尔那边的情形汗阿玛是知道的,太空旷了,仗也不好打。” 地广人稀,一旦面临战端,只要敌方端了人口聚居点,被入侵方一旦溃败,在当前的军事水平下就很难组织有效抵抗。达斡尔人和最初清军的军事失利都证明了这一点。 小阿哥们都被康熙打发出去,老九老十拉上他们八哥跑出去,可八阿哥和胤祉、胤禛一样,扭头看向了清溪书屋中说话的三个人:什么时候我才能有机会也站在那,和汗阿玛一起论政啊。 “瞧他们。”雅尔江阿拉着富尔祜伦走远了,他朝那几个皇子扬扬下巴,“心里头不知道多……渴望也站进去。” “有资格与汗阿玛讨论政务,就代表自己真的长大有本事了。”富尔祜伦心态良好:“再说,你看胤祺。”五阿哥正连跑带蹦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这家伙是特例。”雅尔江阿觉得胤祺心态好的不正常,他也是四妃所出,太后养大,怎么看上去这么心宽不着调呢。 富尔祜伦笑而不语,雅尔江阿才是真的嫉妒,他嫉妒皇上百忙之中还过问皇子们的学业,也嫉妒皇子们如果成家立业比他方便多了。 雅尔江阿很害怕父亲雅布,怕他不给自己请封世子,他们在书房朝夕相处,富尔祜伦心知肚明。 虽然旗人习惯上会认为大福晋所出的长子,在继承权上理所当然的占优势,可雅尔江阿的那位继母太能生了,而且在王府经营十数年。如果雅布真的被她怂恿的将世子位许出去呢? 清溪书屋里,太子正在说:“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关外苦寒,京旗的人谁乐意回去!或许可以给关外更多的补贴?虽然和老毛子签了尼布楚约定,但打仗这种事,大哥说的也有道理。” 自顺治年间开始到现在,关外人口问题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与之相对的就是关内,尤其是京旗人口/爆炸增长。可是京旗回流,康熙需要考虑成本和一系列的后续问题,比如偷跑、比如普遍存在的抗拒心理。 “你们觉得,用什么办法比较好?”康熙看着两个儿子:“太子说说。” “回禀汗阿玛,儿臣以为还是应当由朝廷出面,继续推行迁民政策。”胤礽道:“不止要推行,还要严管严判,在这上头不能让底下人觉得这是小事。” “还有吗?” 太子继续道:“儿臣以为,还可以将城内无所事事的旗人都打发回关外,逼着他们上进。也省着他们在内城整日不务正业。” 听上去是个好法子,优胜劣汰、驱逐劣币嘛。康熙不置可否,看向了胤禔。 直郡王说道:“儿臣以为太子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如果将那些不成器的人打发回去,恐怕只会将关外的局面越弄越乱。” 过去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儿,将土地分给旗人,结果这帮混账将土地租出去,继续躺着收钱,打算谋个一官半职混日子。结果弄得坐吃山空,又变成了一家子坐等一个人饷银的日子。 如果将这种人打发回关内,胤禔无奈一笑,大概能促进关外佃农事业的发展?考虑到没有那么多人,只好从关内招募农民和手艺人过去。 八岁登基的康熙,对于“指望懒鬼没用”这一条显然有更深的感悟,他颇为赞同的点头道:“这种事要大办,还是得寻个能带头的人。”皇帝打量着自己的长子,忽然笑道:“若是让你去,你能办好吗?” “儿子一定尽力而为!” 然不畏惧艰难,也不推脱,康熙大笑,最后拍着胤禔的肩膀:“你啊,赶紧和你媳妇再生一个,朕也好放心。” 这种打趣,胤礽在旁边虚掩着嘴清嗓子憋笑,胤禔一脸无辜:“这、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这个还要看天意、天意。” “后日朕召华善觐见,你也见见他。”这是对太子说的,胤礽微微低了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华善,瓜尔佳氏,目前叫石华善—是康熙为太子相中的太子妃的祖父。这并不是个新消息,去年一帮子阿哥成婚之后,康熙就赏赐了石家上下,以那个赏赐标准来看,大家心中有数,石家这个姑娘大约就是未来太子妃了。 石延柱的后人,翻一翻这一家子的历史,出个太子妃还是蛮够格。毕竟就算五大臣后裔,还有觉尔察氏那种不太显赫的,总的来说这个人选是面子也有、里子也有,既体面又实惠。 胤礽也很高兴,这份喜悦体现在了他和胤禔在畅春园散步,他已经开始憧憬婚后如何重新布置毓庆宫了。 “你别着急,总要问问太子妃的意见,看她喜不喜欢。”胤禔笑言:“论起这方面,女人还是比咱们男人强。” “有道理。” 话音刚落,就听后头小太监跑过来报信:“恭喜太子爷,宫里传来消息,李格格生了位小格格!” “是吗?”胤礽一脸笑容:“这可好了,生了个姑娘。诶,等她长大些,苏日格也长大了,后面弟弟还能有姑娘,一块念书作伴,看着多让人高兴啊。” 皇太子真挚的喜悦没能延续多久,小格格都没活到满月,就夭折了。 胤禔看着原本打算满月送出去的礼物,叹息着让人收好,然后与道琴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他家心肝可得平平安安的长大……太吓人了这也。 去毓庆宫给太子道恼的时候,胤礽脸上像刷了层石膏似的,整个人好像苦夏似的瘦了一圈。他看见胤禔的时候,眼圈都红了“那么丁点的孩子,我都没抱过她几回呢,怎么就……” “或许是孩子无缘,日后会回来的。”胤禔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藏苍白无力的安慰他,“一定会回来的。孩子,唉。” 丧女之痛并没能打垮皇太子,只是他恢复过来之后,对于朝政格外的严苛。詹事府里的詹事,包括格尔芬都挨了训斥,太子嫌他们处事不当。 康熙看在眼里,觉得他儿子心中苦闷,这种事情旁人劝也没用,也就随他去了。看在大臣们眼里,自然就是皇上完赞同太子的一切作为,臣子乖乖听话办事就得。 入秋之后,康熙宣布了太子妃的人选和太子的婚讯,然后朝廷上就为了太子的礼仪进行了又一番扯皮。前面讲过,康熙朝给太子礼仪上加重,无非是为了衬托太子的重要地位。 如此,参考元明两代储君成婚的礼节,就有些不太合适。所以尽管礼部和内务府,内阁吵得口水横飞,但在康熙的强力干预下,胤礽的婚礼变成了比皇子亲王高,比天子大婚略低一档的水平。 啧啧,礼部尚书沙穆哈看着这个婚仪备注,这位东宫太子,在皇上那简直比活龙还要珍贵,恨不能把好东西都给他,让他立起来,立住喽。 既然如此,他这样的忠臣也要有所表示,沙穆哈看着来年祭祀的仪注,按照寻常人家的规矩,宗子成丁之后,就该和父亲一起在祠堂中祭祀祖先,以表明家族绵延有序。 平常人家大约是孩子成婚,官宦人家呢一般是孩子有了功名、或者出仕之后,不过放在皇室来看,太子都有了孩子,眼看着就要娶嫡福晋,现在让太子和皇上一起拜祖宗,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横竖这也不是祭天,不过是皇室祭祖,沙穆哈心道,这样也不为逾越。 雅尔江阿最近总能遇上直郡王,过去虽然因为富尔祜伦的缘故,他们也算是熟人。可现在不一样,直郡王好像很关心自己似的,雅尔江阿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要干什么? 直郡王什么都不干,直郡王只是用自己澎湃的爱心来关怀一下雅尔江阿,特别是在雅布跟前。简亲王突然发现,他儿子从宫中放学回家,居然和直郡王并辔……天呐,发生了什么! 不管索额图勾搭雅布干什么,在雅布眼中,简王府的传承都要比旁人的小心思重要得多。在本朝惯性习俗和宗法的影响下,是个人都觉得雅尔江阿该袭爵……实际上雅布也没有踢开雅尔江阿的想法。 他只是想让儿子成婚,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看看他能不能包容异母兄弟,然后给他请封。可是直郡王掺和进来,这算怎么回事? 简亲王想的更多,索额图是否觉得他们简王府两边勾搭?索额图现在还是太子那边压阵的人物,可直郡王也深得皇上看重。而且他突然和雅尔江阿走得近,未尝没有给雅布一点压力的意思。 雅布心烦的将写坏的字团成一团,真让人烦心。索额图烦人,更烦的是有个太子在背后,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应酬着虚与委蛇。 他何尝不知道旗下眼睛多,可他能怎么办!虽然太子和直郡王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可裹着索额图,皇上还不算很老,谁知道将来会什么样。 雅尔江阿那小子,可别犯糊涂啊。雅布打定了主意,格尔芬那边就那么应酬着,不远不近也就罢了,如果他们真想让他做什么,呵呵,那可不好意思……铁帽子可没那么好差使。 冬日,纯禧公主府中,胤禔正在前院陪着班第。班第绕着产房前头的院子转圈圈,一脸魂不守舍。产房里隐隐能听到产婆的声音:“公主加把劲儿,您喘气匀净,小阿哥马上就要出来了。” 原本道琴还说,等季兰姐姐生产的时候会来看他,可她自己上个月也被诊断有孕了。这年头讲究冲克之说,她也只好在家等消息。 “你可别绕了!”胤禔没好气道:“我把产婆,旗下学了妇科的女人都给带了过来,还有太医待命,你就消停点等着好消息。” “这怎么能安心。”班第更没好气:“你福晋生大格格那会,你放心吗?” 那必须是不放心的,胤禔抹了把脸,他也没什么立场说对方。于是大家继续看大额驸绕着院子转圈,从中午一直转到将近傍晚的时候,产房里传出婴啼声。 产房中跑出来个女人,一脸汗水带着笑容:“恭喜额驸爷,公主生了个小阿哥!” 这可是季兰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崽儿,胤禔看着班第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听班第抱着孩子紧着问道:“公主好么?公主情况怎么样?”哼哼,这话听着让娘家人高兴,算他有良心。 季兰一切都好,她算是胤禔“引进产科医学”之后的第二受益人,胤禔看公主府内外一片井然有序,没什么不放心的。隔着窗户和季兰说话之后,他就回府了。 家里还有个产妇需要操心呢,这次道琴怀孕也不知怎么搞的,孕期反应特别大。而且情绪一阵一阵的,有时候特别担心的看着府里的丫鬟,胤禔很担心她会不会再来个迎风流泪。 还有苏日格,因为额娘怀孕不能缠着她,胤禔又一向注意亲子关系,就把女儿抱到书房去养。也不知道大半天没见着,这孩子想阿玛没有。 “王爷!” 门口居然是富尔敦,胤禔下马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阿玛有重要的事差我过来告诉王爷。”富尔敦面色肃然,胤禔也认真起来,将他拉近了府里,路上才听富尔敦低声道:礼部尚书沙穆哈奏请将太子的拜褥和皇上的一样放在宗祠槛内。 “皇上怎么说?” 富尔敦道:“我阿玛说,今日沙穆哈递折子的时候他就在场,皇上没有表态。过后只是让人将大婚仪给太子送过去,钦天监选好日子,明年就该成亲了。” 康熙没有表态,可送东西的人去毓庆宫会对太子说什么呢?这会是索额图的想头吗? 胤禔觉得不太可能,这或许只是礼部尚书的奉承,而康熙的举动,是不是想看看太子的处置?胤礽如果听说,他会拒绝罢……应该会的。 乌鸦嘴就是乌鸦嘴,胤禔此刻站在阶下,就听皇帝叱骂“居心不良!”说沙穆哈“昏聩糊涂”,但起因不过是康熙不准将太子拜褥放在槛内,但这位礼部尚书非得让皇帝将这条口谕记录在案。 这简直是再说“留个见证,日后太子追究起来,这是圣断,不是我搞鬼。” 胤禔觉得不止如此,如果他是康熙,很容易就想到“我还活着,你就这么巴结太子,怕他秋后算账?” 他偷偷打量在场数人,皇帝突然暴怒谁也没想到,只是这一个耳光算抽在了谁的脸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宇内称尊 20瓶;萧焰 11瓶;●yj、清清亲亲青青、繁星未泯、楠楠、輕微喜悅、人间草木、xxxxxxx 10瓶;等侑子姐回来啊 8瓶;小小鹿、承祜 5瓶;28602632 3瓶;tina 2瓶;ellena、沂水之南、小叶子、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5、第 105 章 () 沙穆哈觉得自己冤枉, 他只是觉得皇帝宠爱太子, 所以在礼部这个位置上,也没什么大事能让他有机会讨好皇帝, 显摆一下他的才能。 那还不如讨好太子,所谓“曲线救国”,到时候太子夸他一句, 真是比什么都重要。他试图向皇帝解释,“因为是奉先殿祭祖,所以皇储作为嗣子应该……” 但通过徐元梦这个倒霉蛋,我们都会知道, 打工仔越辩解、老板越觉得你推卸责任乃至于不安好心。 康熙原本只是训斥,现在好了,皇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愤怒道:“沙穆哈昏聩, 将其罢官, 回府反省!”说着礼部尚书就被侍卫给拖了出去。 乾清宫一片死寂, 这个情况谁还敢说话, 大臣都装成鹌鹑, 康熙气的呼哧呼哧喘气。皇帝的目光盯着下头的人, 开始思考这件事怎么会弄成如此荒唐的局面。 此刻,“甩掉负资产”的效用显现出来,康熙压根没往胤禔和明珠身上想,康熙怀疑的头号嫌疑人,是索额图, 还有皇太子本人。 胤礽是否也想同自己这个皇父并立,站在朝廷的顶点,共同处理国家大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康熙不认为熟读诗书,从小被大儒教导学问的太子,会不知道这句话。既然知道,他是根本不知道,还是别有心思? 皇帝揉揉眉心:“你们都退下罢,直郡王留下。” 胤禔一点都不想被留下,这种私下谈话往往会触及敏感话题,很累心。正如他所想,康熙将他留下,说些咸不咸、淡不淡的话之后,康熙就道:“你好像许久没去毓庆宫了……” “……”胤禔想说也没有很久,胤礽家小格格夭折,他还去毓庆宫道恼来着。就听康熙叮嘱他“去毓庆宫看看,就说是朕让你去的。” 这怎么个意思,胤禔一头雾水,这是让自己给胤礽带话?可康熙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沉重。还是让自己看看胤礽的态度,但康熙又让自己去过毓庆宫就回府。 太子在毓庆宫已经听说了沙穆哈被罢官,以及他为什么被罢官,此刻胤礽表面上还撑得住,内里却如同霜打过的茄子一般。 虽然只是处分了沙穆哈,但在胤礽和许多人看来,这等于皇帝亲手抽了太子一耳光。如果皇帝真的想要息事宁人,不想让储君共祭,那将沙穆哈的奏折留中不发也就是了。 但他偏偏公开发作,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传的尽人皆知。胤礽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和胤禔打架那一次,他觉得自己委屈又无助,汗阿玛当时的眼神就是怀疑他故意去打大阿哥眼睛,现在他一定也怀疑这是自己授意的。 可是他真没有,太子最近除了忙着詹事府送来的政务,就关心自己的大婚仪。他根本不知道沙穆哈上奏折替他请旨,而他方才也紧急打发人去问格尔芬,确定索额图也没有多此一举。 “我阿玛就算要为太子争,也得等着您大婚之后,非得这会赶着做什么呢!”这是格尔芬的原话,胤礽勉强维持着风度,实际上他已经想破口大骂了,沙穆哈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太、太子爷。” 胤礽唰的扭头看过去,“没规矩,拖出去!”已经在嘴边了,那小太监赶噗通跪下道:直郡王奉皇命来毓庆宫了。 当胤禔站在毓庆宫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不管康熙是怎么想的,自己都陷入了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他要么劝太子,不管别的先去和皇上低头……以胤礽的脾气,他是不会去的,因为他可能的确很无辜。 要么劝胤礽,清者自清,无需多管。但这未免太废话了。总之,胤禔如果想在胤礽这里通过这件事刷一波好感度,那真是有点难。啧,瞧瞧这小子的脸,黑的像锅底。 胤禔站在胤礽的书房里,看见太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子见过锅底没有?” “什么,没有,我怎么会见过那个。” “你的脸和锅底一样黑。” 这种轻佻的态度显然让皇太子非常不高兴,如果不是胤禔顶着“奉皇命”的旗号,胤礽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过来看热闹的。 胤禔道:“沙穆哈那个蠢货。汗阿玛已经将他罢官了,大约会到此为止。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汗阿玛叫我过来做什么,但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走了。” “你等会,你这就走?”胤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奉皇命的人,他急急道:“你总得告诉我,汗阿玛是不是……” 话说到这,胤礽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那种话不是皇太子该说的,更不是太子可以对皇上发出的质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胤禔一声叹息:“皇上很生气,但他究竟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你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你先去见皇上。” 此时已经是康熙三十三年的清明节后,季兰带着半岁的儿子海亮,和侄女苏日格进宫。 宁寿宫太后想见见曾外孙,还想见见曾孙女,道琴的月份也大了,胤禔就将女儿托付给季兰,让秦吉了和宫女嬷嬷陪着进宫。 季兰带着孩子们走了,胤禔没打算入宫,他躺在马车里假装车中无人。正在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有人过来拿刀鞘挑起了车帘子“你怎么在这?” 来人正是班第,这位大额驸刚刚结束值班,打算回府。他看见胤禔身边的都,和郡王府的马车,这才走过来,看见他才想起,自家媳妇带着孩子们入宫见太后去了。 “你怎么也来了,来了又不进去。”班第奇怪的看着他的安达。 胤禔耸耸肩:“交给姐姐我放心,太后想见孙女和曾孙辈,说不定几个阿哥福晋也在,我跑去干什么。过来坐,干脆等她们出来,你们一起回府不是正好?” 听上去很有道理,班第将刀交给下人,跳上马车,也在车厢里盘腿做好。 这马车大约经过了直郡王对工匠的耳提面命,虽然尺寸并不逾越,但比寻常马车要宽敞不少。而且里头铺着厚厚的毯子,从相见到现在,班第知道,这位阿哥一直都是个喜欢舒服享受的人。 “诶,你听说没有?”大额驸突然问道:“太子和皇上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只处分了沙穆哈,然后又给内务府下旨,让他们务必要尽心竭力筹办皇太子婚礼。” 直郡王双目微阖:“嗯,沙穆哈那事,到底太子脸上不好看。皇上下旨再三表示对太子婚事的关注,就是向大家宣布:我还是相信太子的。”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太能适应这种办事方法,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给沙穆哈罪名,说他挑拨父子关系。这样不就彻底把太子和这团迷雾撕扯开,谁也别想牵扯他。” 胤禔睁开眼睛:“这种话你没对别人说过吧?” “和公主提过。” “季兰姐姐怎么说?” 班第抓抓头发:“她让我不许和外人说,还说如果真的憋不住,让我和你说。” “……真是我的好姐姐。” 胤禔坐起来,低声笑问:“安达,你这么想,如果皇上也不能保证太子真的没有牵扯呢? 一句话不过是上嘴碰下嘴就能说,皇上曲折的表达,通过这种方法告诉大家他信任太子。但这也表示他不确定真相,但他已经处置沙穆哈,难道他能有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分太子?” 更何况,胤禔笑着靠在座位上,看着班第皱眉思考。如果说沙穆哈的罪名是“挑拨父子关系”,岂不是证明这对父子的确有嫌隙,呵呵,这种猜想是康熙万万不能容忍的。 胤禔觉得沙穆哈算是朝廷一类官员的缩影,他们讨好太子,是觉得讨好太子可以讨好皇上。但他们也知道,太子是异日的天子,而奏折都有记档,沙穆哈不能让太子觉得是他递上折子又撤回来,所以才口不择言的请康熙“将旨意记录”。 但也是这句话,让康熙的疑心很难消下去,因为顺着这个思路来想,完可以说是太子指使沙穆哈,然后沙穆哈没办成这件事,他恐惧太子报复,所以才恳求皇上记录,以便应付太子。 如今这个结果,不过是两害相较取其轻,康熙那个人会因为担心党争,而不去深究官员贪污案。他更不会冒着太子真的参与其中的风险,去深究太子究竟和沙穆哈有没有关系。 皇帝的回避心态,在这件事上头体现的格外明显,所以他选择“包容”,也就是说不管太子是否参与,皇帝已经不想知道真相,他一如既往的维护了太子。 但如果有一天他包容不下去了呢? “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现在回想这句话,不能说不是康熙本人的鸵鸟心态,和种种客观情况,最终导致了胤礽的废黜。 胤禔已经不记得胤礽具体被废黜的时间了,但往后推二十年,大约应该是胤礽被朝鲜使臣说“暴虐”和他面对父亲生病“面无戚色”的时候。 康熙都记得,但是他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矫正儿子的行为,而是不痛不痒的处置,最终酿成了恶果。胤禔没心情给这对父子做心理医生,来个什么“皇帝父子心理矫正”,但这给他提了个醒,教育孩子可不能学康熙。 要是将来他家苏日格,或者道琴肚子里那个小的,同自己的亲子关系与这对父子一样,胤禔真是哭都没地哭去。如果那样,就算他做了皇帝又如何? 最终可能是人亡政息,那可真是为谁辛苦为谁甜,空忙一场。 “你想什么呢?”班第看胤禔面色忽然凝重,担心的问道。 直郡王平静的告诉班第:“你知道吗?我刚发现,教育才是头等大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作者有话要说:  胤礽四十七年被废,往前推二十年左右,应该就是他暴打小太监那会。青春期,也没啥发泄渠道,但这些或许康熙都看在眼里,但是当初他觉得不是大事…… 唉,教育孩子真是天下第一等难事,你不知道一个孩子最后能长成什么样。你的教育目的和教育结果,未必永远合自己的心意,那毕竟是个大活人。 只能说逐步科学,让自己和孩子都成为心理健的人,就算成功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内称尊 3个;灯灯灯灯、舒心遂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绿水行舟 30瓶;w1207、萧焰、神、666、蜜汁n醬 10瓶;綧 5瓶;溪暖 3瓶;最爱妮妮的奇奇、33830218、萝卜馅、小叶子、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第 106 章 () 宁寿宫太后一手抱着曾孙女, 一手看着曾外孙, 深觉人生意趣啊,还是要看儿子。儿子靠谱又孝顺比什么都强, 先帝也靠谱,可先帝性子太倔强了,皇帝的性格就圆融不少。 仁宪太后搂着苏日格, 对季兰道:“虽说世人重儿子,可要我说,咱们还是儿女双的好。瞧瞧,有个姑娘多贴心啊, 儿子略大一点就在外头,怎么能和姑娘比呢。” 这就是不缺儿孙的人说出来的话,臭小子有什么好的, 充斥着“我们家男人多的招人烦了”的语气。虽然为人憨厚, 但皇太后依然是占据着大清朝老太太鄙视链顶端的老太太。 季兰自小在她膝下长大, 太知道这个祖母了, 这个时候只需要她保持微笑, 顺着太后的话题往下说就得了。 别以为这很简单, 太后之所以是太后, 就是因为她特别随心所欲,除了和康熙说话的时候,老太太的思路是被儿子带着走的,其他时间里,别人的思路都得跟着她。 所以也就是季兰和五格格, 还有五阿哥胤祺这样的,能顺着太后的思路从“如何饲养小孩子”转进到了“贵妃最近身子也不太好,太医……十阿哥很担忧。” 苏日格和海亮都被嬷嬷抱着,俩孩子在宁寿宫蹦跶的累了,都睡着了。 季兰来到马车这里,太监一掀开帘子,先看见她们家那个傻瓜从车上跳了下来。康熙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劲儿差遣御前大臣,班第值夜班也不消停,如今眼下一片泛青。 公主伸手就要摸他的眼睛:“怎么青成这样。”手还没碰上去,胤禔残念的脸就出现咋了季兰的视野里,直郡王很大声的清清嗓子,昭示了自己的存在感。 “好好的你咳嗦什么!”季兰送给他一个白眼:“快把苏日格抱进去。走罢额驸,咱们也回家。” 啧,秀恩爱。胤禔撇嘴将自己的女儿抱回马车里,快要分别的时候,季兰告诉胤禔:“贵妃病了,听说不太好。” 这个消息,直郡王还真不知道,自打上次太子那事之后,他就没进宫,一直在府里装鹌鹑。 “贵妃病的不好?”道琴靠在软枕上,道:“若是真的特别不好,万一……那太子今年还能成婚吗?”她看着外面正在欢笑奔跑的苏日格,与胤禔说话。 胤禔慢慢给她摇扇子:“照汗阿玛的意思,那就不能了,他盼着太子娶亲万事顺利。贵妃若是真的不起,那就是庶母丧事,怎么都得避忌一下。” 搁平常人家,你说妾侍死了,这家的嗣子婚事不能耽误,这还可以。但天地五伦,君在亲之前,这是朝廷有品级的贵妃,是内命妇,她死了,对朝廷肯定有影响。 所以贵妃如果一病而亡,太子的婚事肯定要往后推,这从康熙二十九年开始,眼看着要推到三十四年了。 胤禔无奈道:“也不知道明年他能不能顺利成婚。” “命数之事,人力所不能及。”道琴问道:“今年咱们还去园子里吗?” “初夏大约是你临盆的时候,还是不过去了。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再去,省着夏天待在内城难受。”冬天越冷、夏天越热,也不知道这种天气什么时候能过去。 苏日格在外头啪叽一下扑倒在地,身边的太监嬷嬷却一动不敢动,他们郡王爷已经从房里跑出来了。胤禔在台阶下头蹲下,一脸笑容,张开怀抱:“没事儿吧,快过来,到阿玛怀里来!” 胤禔记得过去外公说过,人类在小的时候,情绪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特别是监护人,家长如果情绪稳定,不神经质,那么孩子的心理也会平稳发育。 小孩子摔倒了不要紧,监护人不要那么紧张兮兮的仿佛天塌了,孩子有时候哭并不是因为摔疼,而是被吓哭了。 苏日格也是这样,她这会还穿着夹袄,刚才跑的也不快,就是自己左脚绊右脚才摔了。这会胤禔笑着要抱她,她马上撑起自己,一溜烟扑倒了父亲怀里。 “疼吗?阿玛瞧瞧。”小孩子白嫩的手有点蹭红了,“别害怕,没事儿的啊。阿玛过去也这么摔过,摔着摔着就不会摔了。” “长大难道要摔好多次吗?”苏日格奶声奶气的问:“那阿玛得多疼啊。” 瞧瞧,多贴心! 胤禔抱着女儿眉开眼笑:“不疼啊,有时候你摔了甚至觉得好笑,比如自己绊倒了自己,多好玩啊。等将来你回忆的时候,想想我原来还有那个时候啊。而且摔倒了,阿玛马上就把我抱起来,要是等你长到阿玛这么高,阿玛就不能抱你了。” 苏日格很苦恼的皱起眉毛,小脸上完是“正在进行艰难思考”,最后直郡王的大格格表示:“要不然,我不要长那么高,阿玛觉得这样可以吗?” “等你长大还要很多很多年,早得很呢。”胤禔给她放在地上,父女俩拉着手,胤禔问道:“还记不记得阿玛给你唱的歌谣?” “记得。”小格格迈着短腿,跟着父亲慢慢的走回屋子,来到额娘跟前的时候,正好唱完一首歌谣。如今她说话越来越流畅,满语蒙语说的都好,不能不说没有歌谣的功劳。 胤禔发现他家姑娘特别擅长记忆有节奏感的文字,教她背诗词也是,韵脚工整的,她背的就特别好。如果这首诗韵脚不整齐,不工整,她就背的有点困难。 所以胤禔针对她的记忆特点,让她在三百千这种蒙学教材之外,背诵各式各样的歌谣、诗词来学习语言。目前看来进展还是不错的,胤禔打算明年让她开始背一些经典文章。 从接受节奏和韵脚,背着背着就走向自己寻找自己的节奏和韵脚,好记性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反正作为皇室子弟也不需要科举,胤禔打算以后的孩子,如无意外也这么安排。 “额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弟弟呀!”苏日格很期待有个小弟,带着出去一定很威风。 这孩子年纪太小,同辈人要么比她还小,要么比她年纪大很多。像容若家的四个孩子,除了富森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胤禔在后头笑道:“如果是妹妹呢?” “我觉得应该是弟弟呀。”苏日格想的可美好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然后再来一个弟弟,再来一个妹妹……” 道琴听的瞠目结舌,这孩子听谁说的,跟着谁学的这都是? 一问之下,她家大格格表示:“曾祖母和姑姑说的呀!”说皇太后指着她和海亮,一个姑娘、一个小子……陆陆续续生呗。 面对这种情况,直郡王也得摊手说没辙,对老太太无话可说。他提溜着女儿:这丫头还是跟我上书房背书去罢。 横竖都是做个复读机,复读一点前人经典比复读宁寿宫老太太的话好多了,胤禔翻箱倒柜将他的幼年教材也翻了出来,让苏日格背那三本直解! 这年夏天康熙没去畅春园,他老人家觉得太子有必要了解一下京畿民情,于是带着皇太子、皇三子、皇四子去了京畿视察,直郡王因为媳妇马上要生了,打报告留京。 皇帝这种正常情况下都很体贴的人,自然允许了胤禔的请求,顺便让胤禔照看一下京中,如果有什么事要写信报告给他。 于是,在大六月,康熙带着太子站在田垄上视察农事,顶着大太阳教导皇子们“体察农事”的功夫,胤禔正在府中来回转圈。道琴的母亲、科尔坤的夫人正在内室照顾女儿,直郡王的福晋即将生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阿玛,我什么时候能见额娘啊。”苏日格捧着华容道坐在书房里,抬着头问父亲:“然后也能见到弟弟吗?” 胤禔还得顾着这个小的,他耐心的说:“还得等一会,再等一会,你就能看见额娘和弟弟了。” 六月初六,直郡王的长子出世,等孩子满月的时候,胤禔给康熙寄去了双份的“大礼包”:他的儿子很好,已经满月了。另外恭喜汗阿玛,恭喜太子,七月初五,毓庆宫李格格生下了二阿哥。而毓庆宫另一位李格格怀相也很好。 胤禔写完了信,弹了一下信纸,心中很是佩服皇太子,这手脚可够快的。百忙的工作和烦心事当中,也没忘了加班加点的进行“造人活动”。 凭心而论,直王府大阿哥的出世不比他姐姐那会,宫中各主位都给了贺礼。或许因为他们家男孩子夭折的太多,洗三和满月的时候,长辈们都很克制。 但旗下佐领们可抓到了机会,大格格出世的时候他们够不着,如今大阿哥出世了,他们可得表表孝心。特别是之前大阿哥提拔了一些人之后,突然又对他们冷下来了。 特别是之前很被胤禔看重的阿林佐领,不明不白就在直郡王那失宠了,阿林佐领险些把内外城翻过来,送给来各种给孩子压惊安神、女人补身子,男人养生的珍品送到了郡王府。 连胤禔都惊道:“阿林那家伙莫不是倾家荡产了!”可见这份“心意”是多么诚挚。 除了阿林,旗下鄂拜那里,阿拉木那边,明珠舅舅和表兄弟那边都送了礼物,甚至奶公噶禄和奶娘也亲自过来,还有一直陪着胤禔直到出宫的陈嬷嬷,都过来探望了大阿哥。 容若瞧过了阿哥,又哄着送给苏日格一块玉佩,等孩子被抱下去之后,他才对胤禔叹道:“徐先生去世了。” 能被他叫先生的,姓徐的,大约只有徐乾学了。胤禔眨眨眼:“皇上前几天还下旨,说徐某学问甚好,想要召他,看来这人命不好。” “我来是想和你说另一件事。”容若说起另一件事:“子清给我写信,竹垞先生在江南讲学,其实说是讲学,本质还是结社……里面有顾景星、有尤侗,何焯,总之不是遗民就是原来复社子弟的后人。” “曹银台做了什么?”胤禔很好奇:“他又不能将这些人都怎么着,都康熙三十三年了,谁还那么干。” 容若也是感慨,曹寅的手腕了得、软硬兼施,请这些名士大儒诗酒欢宴,之后就让他们写诗画画,都留下了名字。 这等于他手里握着一份基本完整的江南遗民名单。而他给容若写信,是想问他,要不要让顾先生劝劝那些人,免得将来搞出什么事,牵连到容若身上。 “我觉得,那些人不会听劝的,你还是别费劲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胤禔笑笑:“人就那么些**,对于他们来说功成名就、封妻荫子是刻在骨头里的。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何况,在本朝出仕还有一层意义,万一他们能劝得胡酋鞑子改邪归正呢。” 容若想到朱彝尊致仕时候的态度,又是一叹,事实如此无可辩驳。他转而道:“对了,我和阿拉木商量好了,七月末让孩子们成婚,你若有空也过来喝杯喜酒。 富格近来常和你旗下的鄂尔泰,还有年希尧,和张英大学士的儿子会文,还认识了一个年轻人,连我阿玛都夸他稳重大方,风度卓然,到时候你见一见,这个年轻人还和阿瞭是少年旧友。” “谁啊。”能让明珠夸一句,这可难得。胤禔燃起了好奇心。 容若笑道:“他叫王虞,父亲是致仕的大理寺卿,顺治三年的进士,王胤祚。” 胤禔被“王胤祚”这个名字震了一下,然后点头应允:“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去。” 表兄弟闲聊的时候,康熙正在京畿冲着直隶巡抚发火,他还命人快马严旨叫来了靳辅。 还是因为治河,康熙带着儿子们上堤,满以为能见到一个稳如泰山的堤坝,却万万没想到,这堤坝根本就是个豆腐渣。康熙都要被活活气死了,这里是京畿啊,堤坝修成豆腐渣,你们这些父母官是觉得大水冲过来,你能跑? “洪水冲不着你,是不是?”皇帝怒发冲冠:“洪水冲不走你,朕也要砍了你的项上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  华容道就是,玩具。和七巧板差不多,主题就是曹老板如何在季汉包围圈里逃走 王胤祚是顺治三年二甲进士,这名字取得太牛了23333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吃的小马 30瓶;奶糖是世界最甜的吗 29瓶;二尾 20瓶;九十八号 14瓶;神、冰忻雁 10瓶;云衿、玉烟、起名字好难、承祜 5瓶;沧歌行 2瓶;33830218、懒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第 107 章 () 胤礽站在堤坝上满心欢喜, 他的长子体弱这是板上钉钉了, 胤礽自然希望这个老二可以平安健壮。日后他娶了太子妃,能不能有儿子还是未知之数, 好不好养大也不好说。 如今有了这两个,他稍稍能放心,皇太子在想着好事, 胤祉、胤禛也在想事。 老三攒足了劲儿打算一会表现一下自己,皇上如果要发作直隶巡抚,那么他就要配合着做一次好文章,痛骂这个龌龊官儿! 老四用靴子使劲儿踩着堤坝, 他看直隶巡抚的脸色如此惶然,并不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一门心思捞钱的表情。不过也是, 哪个贪官儿自己乐意死呢。 靳辅和陈璜都是连夜从山东河督衙门赶来了保定府, 两个人风尘仆仆准备觐见的功夫, 直隶巡抚跪在皇帝行辕外头一脸死气沉沉。 “河督, 他……” “噤声。”靳辅不准陈璜乱说话, 太监报名, 他们俩径自进入了行辕, 康熙正在里面等着他们。 皇帝叫他过来,是想问问这位治河专家,如今这破堤坝是否还有救。就算今年没有大雨,不代表明年没有,一旦黄河发水, 直隶这条堤会受到很大压力。 靳辅没有明确表态,他需要马上去堤坝上看一看,皇帝口中所说的“严重问题”究竟有多严重。如果可以,他能采取什么方法补救。 他抓着陈璜,一老一少从行辕出来的时候,直隶巡抚看见他们都要哭了:“靳兄,那堤坝我没有偷工减料,用的都是往日修堤用的东西,还求靳兄救我!” 靳辅叹气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一句“我看看。”便带着陈璜骑上马,去了堤坝上。 胤禛站在院子里听巡抚的哀求,他皱着眉回到了室内。康熙正在写着什么,见他进来,笑着让梁九功递给胤禛一封信。 “顾问行说,你那里的格格也怀孕了。”康熙打量一下儿子,点点头,好像很满意似的。 胤禛有点不好意思,胤礽打趣他,而胤祉心里满不是滋味,他真是样样都落在兄弟们后头。康熙看着三个儿子,忽然问道:“你们觉得,外头直隶巡抚是有意,还是他办事没办好,哪里出了纰漏。” 自然是太子先开口,胤礽道:“儿子觉着,不管哪一桩,他一个失察糊涂事免不了的。” 胤祉本来想大发宏论,但听太子说的这么简短,他只好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胤禛呢?你怎么不说话。” 四阿哥不同于两个哥哥,他道:“回汗阿玛,儿子还是觉着,堤坝的事情,或许是有什么隐情。” “这能有什么隐情。”胤礽一晒:“事实俱在嘛,三弟?” 老三在一兄一弟之间犹豫一下,还是站了太子这边:“太子说得对。” 四阿哥也不在乎和他们意见相左,他只是道:“汗阿玛,儿子方才在院中听到巡抚求靳河督看看那堤坝,救他一命。若是他真的贪赃枉法,何必寄希望求人呢。”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康熙今儿才发现,胤礽有些霸道,胤祉主意不定,胤禛倒是很固执。看老四小时候,总觉得这孩子脾气太执拗,如今看来也未必是坏事。 “有不同的看法很好。”康熙淡淡的说一句,然后对太子道:“天子偏信则暗、兼听则明,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要考虑到各种可能。” 靳辅站在堤坝上,陈璜蹲下查看堤坝上的石头和石灰,他皱眉道:“其实这堤坝造的还算得法,只是这用料……用料有问题啊。这上头的石灰,用这玩意做什么。” “这堤坝恐怕不是巡抚自己修的。”靳辅道:“回去面君罢。” 等儿子满月,胤禔就带着老婆孩子们一起去了春明园避暑,他抱着苏日格骑在马上。道琴带着他们儿子坐在车里,这小子生下来足有七斤,还有一张胖嘟嘟的脸。 “阿玛,弟弟什么时候能和我玩呀。”苏日格小朋友觉得弟弟虽然生出来了,但完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他那么小,什么时候能长大。 胤禔笑道:“等明年罢。” “那不是要等好久。”对于急性子的小朋友来说,明年实在是个非常遥远的时间点了。 胤禔呼噜呼噜她的小揪揪:“所以要有耐心啊,姑娘啊,阿玛教你钓鱼好不好?” “好!”听上去很好玩,苏日格很快就答应了。小朋友完忽略了父亲脸上邪恶的笑容,钓鱼可是一项非常考验耐心的游戏。 车里的道琴早就听到了他们父女的对话,她家小姑娘又被套路了,胤禔每次说有好玩的东西,后面肯定藏着并不好玩的长时间的磨练。所幸他也不是逼着苏日格学习,完是玩而已。 胤禔说这叫寓教于乐,道琴嘴上说他又自己编的名目,但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道琴也见过家里侄子侄女学说话,都没有她的苏日格学的快,可见是胤禔的法子有效。 没有跟康熙出巡的王公大臣,这会基本都来了京郊的园林中避暑,京里已经要晒死人了,而郊外郁郁葱葱,俨然是人间清凉境。 “这回你住在水边的望海轩,带着苏日格和这小子一起,更凉快些。”胤禔对道琴安排道,安排好了这边,他就叫来了太监宫女:“赵顽,你带着人要看顾好格格,她人小喜欢到处跑,水边不是好玩的!” “沁林、吉和也要看好阿哥,水边虽然凉快,但是也着实有水气。不能光靠着阿哥的嬷嬷,你们也要多上心。” 道琴生产之后还在养身体,这次生产,费的工夫可比生苏日格的时候多。所以胤禔自动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就让媳妇好好养神,不要操心。她养好身体要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京城内外一片祥和,倒也没什么需要格外操心的事,胤禔安排好了琐事,也和道琴一起躺在榻上,夫妻俩说点私房话。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过了两个月不到,胤禔这天正在面对女儿的撒娇耍赖“阿玛,钓鱼也太无趣了,您教我骑马好不好?” 小丫头看着胤禔骑马,又觉得很威风打算学习一下。结果被阿玛送了一支竹竿假装是马儿,教她骑着玩,这下苏日格可不干了,这不是欺诈吗! 这会她正在软磨硬泡,申请再去大马上坐一坐—还特地比量一下,要高头大马。 胤禔乐得看着女儿放赖,父女俩正在“阿玛答应嘛……”“就不~”的幼稚对话中闹着玩的时候,外头都风驰电掣的跑了进来:“主子,皇上有旨意!” “传旨的是佟国舅家的二爷夸岱,奴才方才看了一下,来的都是侍卫,皇上身边的。”都小声道:“在那呢。” 侍卫们被都带进的是春明园的外厅,夸岱正坐在下手第一张椅子上,其他低等侍卫都站着。胤禔走进来,夸岱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郡王不必多礼,这是皇上的手书,皇上命直郡王择机处置。” “择机处置?”胤禔狐疑的打开康熙给自己的书信,里面略写了直隶堤坝的事情,然后告诉胤禔,把康王府那个张凤阳抓起来! 是张凤阳跑到保定府,对巡抚说,修堤这件事不需要巡抚多操心,他就能给办了。这位张先生可是大大的名人,康亲王的亲信、京中王公大臣的座上宾,巡抚对他也是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于是直隶巡抚脑子一热,就将修堤内外工程都交给了张凤阳,银子没少花、换来豆腐渣。康熙让胤禔先查一查这个张凤阳,然后给他回报,如果这个人在京城,那就赶紧把他抓起来。 哦呦,胤禔掂量着书信,这个张凤阳终于玩大了?这么多年就听说他倒出伸手,一转眼十几年了,上次在宁寿宫都听说了他的名字。连太后那边都能巴结上,如果要抓他,京中会不会有人闹事? 他将书信折好,对夸岱道:“皇上给你们什么命令了?现在就回去,还是……” “皇上让我们听直郡王的,最好抓住张凤阳,我们马上送信。” 夸岱道:“皇上大怒……不过,郡王爷,这个张凤阳我也是听说过的,您要抓,恐怕也不太好抓。若是哪个糊涂蛋将他留在府里,咱们不好闯进去抓人。” 看来佟佳氏和张凤阳没什么利害关系,但夸岱应该还是意有所指,胤禔笑道:“侍卫们也都累了。都,你带人给他们预备酒宴,先歇歇,咱们再办事,这事急不得。” “夸岱表舅,咱们聊聊吧。”胤禔笑着,不容置疑的拉着夸岱走进了内厅,这边的酒宴已经预备好了。他问:“你们回京的时候,看见的人多吗?” 夸岱已经握着酒杯,解开了衣领,这内厅放了冰块,比外头凉快多了。他道:“应该没什么人看见,我们从西门直接走的郊外,没有打内城晃荡。” “那就好。”胤禔捏着酒杯:“你先喝着,然后歇一会,晚点外头凉快了,咱们爷俩去康王府走一趟。”张某毕竟是康王府的人,要抓他,怎么也得让杰书出面,这是最省事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凡凡小公举 20瓶;小柚子、神 10瓶;明日笺 5瓶;z要好好的 3瓶;不吃香菜、起名字好难、热心读者 2瓶;慕云初、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8、第 108 章 () 康亲王府的几个格格都出嫁了, 阿哥们陆续也都娶妻生子, 如今只有福晋的娇儿子、才十二岁的椿泰阿哥还没个着落,每日跟着康亲王读书练武。 嘿!啊!看招! 椿泰挥舞着**棍演练棍法套路, 杰书坐在阶下喝茶,检查着儿子的动作。“你的棍梢抬高点!”“椿泰你才刚够棍子高,要注意脚下!” 父子俩又教又练热火朝天, 杰书刚说歇一会,就看他的传话太监一溜小跑过来,禀告道:“主子,直郡王来了。” “他怎么来了?”杰书看看天色, 太阳都快落山了,直郡王这个时间跑来做什么。 胤禔和夸岱坐在康王府的厅中喝茶,胤禔打量着这个王府, 只这么看的话, 倒也没比他的郡王府好在哪。不知道是不是后花园占地面积更大。 杰书进来的都是脸上都是汗水, 看见他们俩就道:“真是招待不周, 正教椿泰练武, 衣衫不整, 直郡王多包涵了。” “您客气了。”胤禔再次落座, 笑道:“是我来的冒昧,实在是有要紧事,还请康亲王不吝赐教。” 杰书后背一凉,皇帝的儿子和皇帝一样,尤其这个大阿哥。他们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少, 他家四阿哥巴尔图和他走的那么近,杰书知道,这人是个笑面虎一般的人物。 “直郡王太客气了,呃,本王尽力、尽力,不过你先说什么事。” 胤禔指着夸岱:“是这样的。夸岱侍卫这次奉皇上的命令回京,有事想找贵府的张凤阳。” “张凤阳……”杰书这下真的怕了,“不瞒直郡王,夸岱侍卫也做个见证,那个张凤阳整日东游西逛,说实话,攀附的手段太厉害,我都担心。怕他带坏了府里的孩子,等闲不准他进府的。” “敢问王爷,他住在哪,您总知道吧?”夸岱问道:“皇上严令我等,务必要将这个张某抓捕到案。”夸岱将张凤阳在直隶搞事的事儿一说,眼看着杰书的脑门立时出了一层汗珠。 “这、这个,他倒是有几处房产,但具体会住在哪,本王也不敢担保。” 胤禔笑道:“那就请您给个地址,我让他们去查。”等了一会,他接过康亲王递过来的字条,笑道,“康王无需多虑,此事我会如实向汗阿玛禀告,与您无关。” “多谢直郡王了。”杰书送走他们,抹了把汗,赶紧跑到书房叫来了自己的幕僚,“快帮本王润色一下,写请罪折子!” 胤禔带着夸岱出了康王府,直接去了九门提督凯音布那里,让夸岱拿出圣旨,让凯音布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哪家跑来报案,说有人闯府抓人,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安排妥当之后,胤禔才在自家王府和夸岱用了些晚点,等着查探的侍卫回报。 “过去听大哥说,大阿哥办差利落,如今才见到厉害。”夸岱笑道:“有您郡王爷的布置,那张某怕是插翅难逃了。” 胤禔客气两句,酒过三巡的时候,他问起了出巡的康熙,“不知汗阿玛一路可还好,等他老人家回京,不知我上折子请求迎接,皇上会不会允准?” “皇上倒还好。”夸岱半醉的时候,嘴上没个把门的:“去看河务之前,皇上心情一直不错,还听太子爷和两个阿哥作诗哩!” 总而言之,听上去这一趟康熙心情不错。胤禔捏着酒杯,心道这份儿好心情应该都被这件破事给毁了,堤坝出了问题……蛀虫真是哪哪不缺。 这种官场掮客由来已久,从上到下都能伸上手,到最后会发展成一个畸形的庞然大物。因为利益关系过于复杂,想处置也很困难,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插手。 胤禔还派人盯着康王府,目前只听说康王府府门紧闭,无人出入。看来康亲王还是很聪明的,他若是给张凤阳送信,那康熙一定会抓住机会给他一下狠的。 需知这些铁帽子家枝繁叶茂,反正都是老王爷的后人,这个铁帽子交给谁不都行嘛。 “王爷,有消息了!” 萨宾图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抱拳道:“王爷,奴才带人寻了两个姓张的住处,抓住了他的一个管事,一问才知道,今儿他去了索相府上,听说是索相的公子格尔芬请过去的。” “索额图?” 是了,明珠眼看着在康熙那里失宠,张凤阳也不会再巴结他。而容若对他这种人毫无兴趣,纳兰家已经不在张某的交际圈里了。而索额图,赫舍里氏背后有个太子呢。 “主子,咱们如果去索相府上抓人……”萨宾图犹豫道:“是不是不太合适?” 胤禔放下酒杯,夸岱已经喝多了,他让人将夸岱送到马车上,对萨宾图道:“一事不烦二主,你去康王府,请康亲王派个人去索相府上寻张凤阳,说王爷有事叫他。” “咱们直接去康王府门口,确定是张凤阳之后,立刻抓人。” 直郡王的布置可以说小心谨慎,将方方面面都顾忌到了,他也不想公然伤赫舍里氏的脸面,到时候闹的太子的脸上也不好看。 然而,有道是,计划不如变化快。胤禔安排的太好,也没法保证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行动……或许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也可能张凤阳真的消息灵通,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他居然让格尔芬陪着一起来到了康王府,杰书自己都傻眼了,这可怎么好。他茫然的看向了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的直郡王,这是抓、还是不抓,是抓一个……还是抓两个? “巧了,格尔芬你也在啊。”胤禔皮笑肉不笑:“来啊,给索相府上送个信儿,就说格尔芬同康亲王饮酒,喝醉了。二位,就不要走了。”他拍拍手,萨宾图和苏鲁带着侍卫冲过去,将张凤阳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直郡王,你要做什么!”格尔芬脸红脖子粗,他已经有所预感,自己怕是搅合进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中了。可他想脱身,只有佯怒:“我好歹是朝廷大臣,郡王未免太过分了!” “我岂敢处置朝廷大臣。” 胤禔寻常的说了一句,对康王道:“今日多谢康王。至于这二人,我会让夸岱将他们带到保定。至于格尔芬你,到了皇上跟前,你说清楚了,自然无事。” 说话间格尔芬的嘴也被堵上,胤禔带着人安静的退出了康王府,杰书撑着自己坐在椅子上。椿泰却跑了出来:“阿玛,那些侍卫都是直郡王的吗?看样子不比咱们府上的侍卫差。” 康王府的侍卫都是百战之余,旗下选上来、几代主子手上练出来的。没想到直郡王开府才一年有余,就把府中侍卫操练的很有样子。不过杰书也没心情和儿子说这个,他的请罪折子还没写完呢。 夸岱的酒早就醒了,然后就发现胤禔已经把人都给抓了起来,还有格尔芬……他也只能认了。因为直郡王已经派心腹侍卫奇里,带着他们这一伙人出了京城,直奔保定府而去。 于是,胤礽得了个大胖儿子的笑容都没能维持的了五天,就看见格尔芬出现在了行辕,皇太子的下巴都要摔碎了,他怎么来了! 京郊春明园 张凤阳被拿是机密,京中目前无人知晓。至于格尔芬,不知道康亲王怎么和索额图说的,胤禔就不关心了,横竖这事和他扯上了关系,索额图恨他也不差这一件事。 大福晋靠在树下的木榻上,头顶有轻薄的帐子,眼前是咿咿呀呀的儿子,和摆弄孔明锁的女儿。她靠在一边轻摇绢扇,身边坐着揆方的媳妇、康王府的格格淑慎。 “婶婶!”苏日格比划着手里的孔明锁,小脸都是笑容。淑慎忍不住也笑了,对福晋道:“善之,这孩子真好。” 道琴一笑:“惠卿别瞧她这会好,闹腾起来不知道多让人操心。再说,你已经同表兄成婚,有自己的孩子,不就在眼前。” “其实,我今次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 淑慎先是羞窘一笑,而后敛容道:“是关于我娘家的。之前直郡王抓了一个装神弄鬼的奴才,可是将索相家的格尔芬也带走了,这好几日了还是没有消息。我阿玛很担心,王府会不会……” 其实道琴也是一知半解,胤禔那天凌晨回来,只是略说一句皇上有事交给他。其余的道琴也没有追问,他们夫妻一向有默契,胤禔能告诉她的都会说,如果他不说,道琴也不会刨根问底。 “说实话,这事王爷并非同我说的很明白。”道琴直言相告:“他说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我也只是了解,是汗阿玛大怒,仿佛有个人在堤坝上做了什么手脚,于是差遣王爷去抓人的。” 既然如此,淑慎格格倒也没有往下问,俩个人说起了别的。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道琴说起了淑慎的来意,这才问胤禔:“那件事,会不会很紧要,牵连许多人?张凤阳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谁提起过似的。” “听说不稀奇。”胤禔披着布褂子坐在躺椅上,“张凤阳当年满京城乱窜,我都听过,何况是你。不过,其实揆方他媳妇没必要担心,汗阿玛不可能将这事扩大。” 道琴好奇的看过来,胤禔一笑:“因为我把格尔芬也送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野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银烛旧瓦 24瓶;小zz 20瓶;tr、茜茜女神我的嫁 10瓶;科尔马小俊、□□先生 5瓶;吃可爱、热心读者 2瓶;33830218、ellena、肖肖、小星星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9、第 109 章 () 七月末, 康熙回到京城, 一如胤禔所料,皇帝对张凤阳之事闭口不言。而在召见在诸王大臣之后, 康熙留下了康亲王杰书。 “那个张凤阳所为不法,朕已经将他党羽记录在案。至于他本人,毕竟是你王府下人出身, 杰书啊,回去把他处置了罢。”康熙声音低沉:“主人杀死不法家奴,那就是你的家事了,去罢。” 杰书安心的回府, 看到一个不成人形的“人”,而后手刃此贼,将尸骨送往化人场……比起康熙心中考虑之事, 就实在是无足轻重了。 皇帝独坐宫中, 回想着妥帖的胤禔、惊诧的胤礽, 和狂妄的张凤阳。 关于格尔芬被送来, 胤禔派来的奇里也是办老差事的, 到了皇帝跟前半点不怯场, 说的明明白白:直郡王担心消息泄露, 不止格尔芬,就连格尔芬带来的人,也被捆上送到了九门提督凯音布那里,等皇上旨意再行发落。 所以这事一夜之内办的如此利落,直到康熙回来, 除了几个当事人和知情人以外,京中毫无波澜。胤禔就是这点最得康熙的心思,交给他什么事儿,他从来都不大肆张扬。 本来也不是什么可以宣传的大案、要案,康熙要的就是静悄悄的办事,这样处置,如今张凤阳被康王处死,这样不必经官。里头不管有什么烂事,都会彻底烂下去,永远不会翻上来。 康熙记得小时候听三国演义的故事,曹操在官渡之战以后,面对麾下僚属曾在战前写信给袁绍求和的书信,曹孟德没有一个个将他们揪出来,反而将书信烧掉放过了他们。 小的时候,康熙非常不了解,还捧着书问过那些年长的陪读侍读,比如明珠,比如他师傅,但他们都语焉不详,说什么曹操有好生之德,曹操仁心大发云云。 等到长大了,康熙才想明白,你们就扯淡骗我。曹操仁德?这话你敢说,曹孟德自己都不敢认,他都得脸红! 不过是当时曹操虽然打赢了官渡,但只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并不足以支撑他搞一场大清洗,曹操不得不“宽容”那些墙头草罢了。 至于熬过了那段时期之后,曹操已经成为中原头号势力,墙头草为何还要离开他?曹操能够让墙头草毫无选择,又何必旧事重提。毕竟,那已经成为他的“英雄事迹”之一了。 都是现实的审时度势罢了。 如今康熙处置张凤阳也是如此,张某的手能伸到宁寿宫,给太后“孝敬”。焉知他会不会将手伸到毓庆宫,到时候严查之下,查出索额图也就罢了,万一带累了太子…… 哪怕太子然无辜,和一个这种下九流渣滓扯上关系,终究不美。康熙一想宝贝儿子和那种人扯上关系,就像有人在他面前做了什么不雅之事,皇帝感到十分恶心。 所以康熙不想知道这些年索额图和张凤阳有什么勾连,也不想追究,到此为止,该杀的杀、该抓的抓,等到杀完、抓完这帮腌臜,事情悄无声息的不就完美解决了。 太子依然是无瑕的太子,皇帝依然是慈爱的皇父,皆大欢喜。 但皇太子显然不这么想,胤礽的脸涨得通红,声音都气劈叉了:“索额图,你想什么!赫舍里氏、赫舍里氏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如今不比那些名门低微罢?你怎么就交结那种人!” 索三老爷难得觉着有点委屈,关于和张凤阳有联系这件上,他们家纯粹是赶巧了。索额图一张老脸满是苦涩:“太子,这实在是没法子的事情,那个张凤阳的确有两把刷子,老臣也是寻他办事而已。” “哼!”胤礽冷笑:“一个鸡鸣狗盗之徒,一个偷鸡摸狗之辈,小人行径,为非作歹,连堤坝都敢下手,他能办什么,他能为你办什么!” “……殿下以为,您献给皇上和太后的寿礼,是从哪来的?”索额图叹口气,有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真是让人为难。 这两年胤礽觉得自己都有了儿子,长大成人了,该正正式式的给皇上和太后送寿礼,可他毓庆宫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康熙和太后赏赐下来的,他总不能拆东墙补西墙,用太后赏的东西献给康熙,再用康熙的赏赐进给太后。 很自然的,这就需要体察上意的好奴才跑过来尽忠尽孝了,不止胤礽的太监、哈哈珠子,还有亲近的如索额图和长泰舅舅,都帮胤礽寻过礼物。 但是,皇太子还真不知道礼物是怎么来的,索额图一看就知道他不了解。 索三老爷挑能说的对他说:“殿下,赫舍里氏一门官宦,也不能整日自己,或者是派奴才满京城的寻物件罢?这得不偿失,不如找个对京城地面了解,知道哪里有好东西,怎么把好东西弄到手的人,让他们出面。” 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外人哪里知道这个人是替谁干活,东西最后落在了谁的手里。悄没声的就把好东西弄进了毓庆宫。太子手边的好玩意,给皇上、太后尽孝的好东西,基本都是这么来的。 至于里面有没有巧取豪夺,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儿,那谁知道! 皇太子傻眼了,这辈子最大的“坏”就是打死几个小太监,犯愁考虑汗阿玛不疼他、疼大哥怎么办的皇太子,居然也马上就理解了这种灰色地带。 但理解不代表接受,就像康熙叫太子给他读奏折,给太子讲朝堂上那些道道,难道是让太子有样学样的?当然不是,那都是为了让太子不被骗,所以胤礽马上判断,索额图这次真的没骗他。 索额图还说,张凤阳被抓那天,去府里是送东西的—太子在今年打算给宁寿宫的寿礼。胤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还能说什么呢。 揣度着太子的脸色,索额图沉吟道:“皇上如今的处置,其实就是不打算追究了,京中和这个张某有来往的也不止一家。嗯,太子爷,倒是另有件事您得留意。” 成功抓住了胤礽的注意力,索额图心中得意,他一脸凝重:“殿下,您想过没有,直郡王抓人,非要把格尔芬带连进去,是不是过分了?他图什么?” “这事孤知道。”胤礽道:“他派奇里在汗阿玛跟前回话,我一直在旁边,都是为了保密。谁让格尔芬……让我说什么好,居然还送姓张的去康王府,真是情深义重!” 索额图噎了一下:“这事是他一时失察,不过,直郡王明明知道那只是意外,又是将格尔芬捅到皇上跟前。又将家奴绑缚至凯音布处,他恐怕不安好心呐!焉知直郡王是不是想借着这件事……” 在胤礽嘲讽的眼神下,他说不下去了。皇太子嗤笑道:“他借着这事想干什么?干掉我的太子位?索相,内大臣,你觉得大阿哥、直郡王他是个傻子么?还是汗阿玛和孤是傻子!” “您真的相信,他在抓格尔芬的那一刻,没觉得这件事会和毓庆宫扯上关系?” 索额图道:“就算太子你视大阿哥为兄弟,他也只是将太子您视为皇上之下的第二人!他连个消息都没有额外给你!” 醒醒吧太子,我们才是一心为了你,觉得你比皇上更重要,其他所有人都会选择皇帝比你重要…… 胤礽烦心的挥手:“你先回去罢,先回去放心休息,这件事已经了结了。走罢!” 悻然离开毓庆宫的索额图不知道,其实皇太子将他的话存在了心里,只不过需要另一次合适的情景,才会彻底爆发出来。 虽然康熙很满意胤禔办事的风格,但这件事既然打算悄没声的处置,皇帝也不能正大光明的赏赐儿子,就通过太后的名义给几个成婚了的阿哥都赏了东西。 阿哥所里,胤祉对福晋董鄂氏苦笑:“这怕是沾了大哥的光。”只是,大哥那么做,丝毫没有考虑太子的立场……那样真的好么? 三所里的胤禛却让人将贡缎等物收好,等他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之后再行分配,至于直郡王和皇太子,凭心而论,胤禛不觉得直郡王哪里做得不对。 京中、宫中毫无动静,足见大阿哥厚道,没有将太子外家交结三教九流的事情大肆宣扬。 “太后这次赏东西,比过去都整齐。”嫁进来几年了,道琴对老太太的风格也有了解,宁寿宫的太后一般都是照着常例给晚辈赏赐。若是格外赶巧,比如道琴怀孕那会,她或许会赐个佛什么的。 但这个虽然看上去是常例,但赏下来的东西大多是给胤禔的,比如兵部新刀啊、蒙古进上的马,还有御制新书、笔墨纸砚什么的,说好的是“太后赏给成婚孙子家”呢? 那应该是女眷的东西更多,而且这兵部的新刀、进上的好马,也不是太后能做主的。道琴看着胤禔:“这一定是汗阿玛想赏你,又觉得不好直接赏,找了个由头。” “收着罢。”胤禔看着赏物单子:“说不定这单子都是汗阿玛亲自拟定的,他老人家也高兴嘛,毒瘤被铲除了,但太子和赫舍里氏都没有受到损害。我收下这个,倒不需要受之有愧。” “但是你没给太子提个醒什么的,他会不会?” 夫妻俩眼神一碰就知道对方的未尽之语,胤禔笑笑:“他没那么小心眼。再说,如果连这种事他都要挑剔,我看我得想想以后他登基,我是不是要闭门谢客、彻底隐居了。” “又浑说!”道琴不高兴了,在她看来丈夫是顶天立地最棒的男人,“什么隐居,什么登基,嘴上没个把门的。汗阿玛春秋正盛,你还在建功立业的时候呢。” “好,你说得对。”胤禔笑着从背后搂住妻子:“善之,到时候你可不要念叨:悔教夫婿觅封王啊。” 啪,胳膊上挨了一下拍,道琴靠在他怀里:“对了,咱们儿子的名字,你是不是请汗阿玛给个示下?是他老人家取名,还是你自己取名字。总不能一直儿子、儿子的叫罢。” 康熙参考自己的经历,深觉孙子这种雄性生物不能早早取名,不过可以取个乳名先叫着,以后统一改成大名。皇帝表示:你们在家可以取个乳名先叫着,等孩子大一点,朕再给取名。 得咧,为了避免孩子将来出现认知错误,反正胤禔目前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干脆的就管儿子叫儿子,下人都叫大阿哥,简单明了。 除了道琴哭笑不得,苏日格小朋友有点分不清“阿哥”为什么阿玛能叫、弟弟也能叫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在这个完美的秋日,沙穆哈倒台之后接班的礼部尚书阿拉木之女佟佳氏,嫁与纳兰太傅的长孙富尔敦为妻,就成为了这个秋季的一大亮点。 女方自不必说,国戚之家,这份家世到哪都拿得出手。男方也是几代国戚,明珠好歹还挂着内大臣的衔儿,男方的阿玛容若更不必说,天子信臣。两个叔叔,一个很得皇帝爱重的佐领侍卫,一个是和硕额驸、康亲王的东床快婿。 这两家结亲,场面自不会小,胤禔也就带着妻女来到了明府花园观礼。至于大阿哥,吃奶娃娃不敢让他来人太多的地儿,都和吉和,沁林、沁芳被胤禔夫妇留下看家。 “阿拉木膝下就只有一儿一女,如今女儿出嫁,还不知道他心里多难受。”胤禔忽然心有戚戚:“将来咱们苏日格若是出嫁……”好想嘤嘤嘤,含辛茹苦养大的心肝要嫁给别人家的臭小子了。 这么一想,为了女儿,我也得玩命上进啊。胤禔心道,老子如果是公主,那这个女孩子才是大清国最牛掰的女孩子!可以横着走那种,他们苏日格不至于横着走,但这份底气很重要! 那边已经喊了一嗓子礼成,胤禔忽然低声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们头一回见面……我还问新娘子进屋的事儿?” 干嘛说的这么让人误会,道琴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红灯笼照的,还是怎么着,她道:“是,咱们直郡王那会就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两个人头碰头笑成一堆,苏日格和富森都在明珠夫妇跟前,不知道这对年轻夫妻在笑什么。 有道是祸福相依,吉凶难测,就在胤禔感慨自己辈分高,表侄都结婚了的时候,噩耗随之而来。 两江总督、明珠的亲外甥、胤禔的另一位亲表哥,伊尔根觉罗·傅拉塔,病逝于两江总督任上。 他在任的时候官声极好,除了为舅舅出气而猛锤徐乾学之外,可以说傅拉塔把部精力都用在了正经事上:打击不法、整顿风气,两江官军粮漕,他都出力甚多。 他卒于任上的消息传来,康熙也是叹息良久,赐给傅拉塔儿子双喜骑都尉世职,又谥“清端”。 这还不算完,如果说傅拉塔的死,是让胤禔喟叹,主要是安慰舅舅明珠和宫中的母亲惠妃。那么后一个人的死亡,和他就有相对直接的关系了,十阿哥的生母,贵妃钮祜禄氏,她也病逝了。 而几乎在同时,遥远的福建,已经接旨回京就任正白旗汉军都统的石文炳,病逝于路上。 石文炳,准太子妃的亲阿玛,皇太子胤礽的准岳父,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明天发,手一抖就发出来了_(:3∠)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内称尊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乔寄云 30瓶;bae、28602632 5瓶;风、ellena、33830218、瑞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0、第 110 章 () 傅拉塔的年轻比容若还要大, 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世了, 长子双喜在盛京做官,听说父亲去世的消息才连忙赶回京城。 灵柩是傅拉塔待在身边的儿子和幕僚送回来的, 贵妃去世,胤禔分/身乏术,只能让福晋先去代为致意。 贵妃是庶母, 不过宫中就算皇帝驾崩,正式的守丧日期也只有二十七日。妃嫔丧礼,如果是嫔位去世,所出皇子百日内不能剃头;如果是妃、贵妃丧, 部皇子百日内不能剃头。 对于胤禔来说,只需要注意头发和衣服就行了,除了头三天举哀需要福晋在场, 然后就等着停灵七天之后, 将灵柩送出紫禁城的时候, 皇子福晋们都要到场。 康熙在贵妃去世的第二天就给划定了谥号“温僖”, 又亲自过来上过香, 这让十阿哥胤心中颇感安慰。可就在停灵结束, 准备将灵柩送往巩华城, 选好日子下葬的时候,贵妃娘家闹出了幺蛾子。 贵妃丧,王公大臣都要来行礼,钮祜禄氏的一等公法喀和都统阿灵阿都在灵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居然在贵妃灵前吵了起来……或者说是法喀单方面激情大骂阿灵阿。 十阿哥方才因为哭的噎气被扶到了内室休息, 胤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法喀大声道:“你这个畜生崽子,不积德的东西,王八羔子!” 胤禔身边的胤禛气的脸色发红,阿灵阿好歹是他亲姨夫,这么被骂,四阿哥觉得实在太过分了!这里必须说一下,法喀的原配是宗室女,但已经去世了,他的续弦则是已故承恩公噶布喇的女儿、如今一等公长泰的妹子。 也就是说,法喀也是皇太子的亲姨夫,和康熙算是姐夫、小舅子外加连襟。而阿灵阿娶的是德妃的妹妹乌雅氏,他虽然很受康熙的看重,不过阿灵阿图谋的乃是钮祜禄氏祖传的一等公。 他看不上法喀,觉得这么个软弱草包也能做公爵?与其将来被康熙处分,爵位便宜了旁人,还不如便宜给他呢。 “一等公也注意些,这是在贵妃灵前,我十弟还在哀哭母亲,你们就这么悼念贵妃!”胤禛气的倒仰,冲进去就开始朝着法喀开炮。 胤禔想拦着他,没拦住,只好看着法喀被四阿哥损的抬不起头来。直郡王很无奈,老四太着急了,虽然法喀这个人才能一般,但以胤禔对他的了解,他性格有些软弱,又很容易沾沾自喜,当年虽然因为被赏了差事而偷偷宴客,但让他公然在贵妃灵前骂人? 怀疑的目光落在阿灵阿身上,胤禔更倾向于这位阿都统是不是说了、做了些什么事情,否则法喀不至于如此暴怒。 更让胤禔惊讶的是,胤禛的出现居然也没能拦住法喀的抱怨,就在胤禛指责他以后,法喀立刻还嘴。胤禔这才听明白,原来是法喀说阿灵阿叫人在外头传闲话,说法喀愚蠢无能,行为败坏云云。 “大哥这话我可不敢认,再说传言未必是假。” 阿灵阿见皇子们出现了,反击道:“传言说大哥当年袭爵之后,在大姐姐孝昭皇后丧期宴客庆贺,难道这事也是假的?当年我虽年幼,却也记事了,如今在温僖贵妃灵前,大哥哥可敢发誓!” 法喀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胤禛没忍住吐出四个字“丧尽天良”,自己袭爵就顶着姐姐的丧期高兴,还有没有点人心! “还请一等公与孤一起去汗阿玛跟前罢!”随之而来的胤礽冷冰冰说道,连半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把人给抓走了。 连阿灵阿都来不得暗自欣喜,大家都被太子如此粗暴的作风吓着了,这位爷他又怎么了? 踩着太子的脚步后来的三阿哥胤祉告诉大家:“皇上那刚到的消息,福州将军石文炳在返京途中病逝了,太子刚从皇上那回来……” 众人了然。 等温僖贵妃和傅拉塔那边的丧事都办好了,道琴和胤禔在自家府里烤火说话,苏日格在自己住的正房西侧暖阁里听小太监给她念书。 外头天气阴沉沉的,怕是将有一场大雪,郡王府膳房中,都和赵顽带着各自的徒弟盯着膳房给主子们预备吃食:大格格喜欢的甜汤和咸口点心、郡王和福晋需要的酒膳,至于吃奶娃娃大阿哥,还不需要这些。 “你们就从跑腿开始学起,不能懈怠。”赵顽严肃的对两个小徒弟说道:“主子为人宽和,平时和奴才们说话从不动怒,府中赏赐也丰厚。但说起正经差事,若是胆敢敷衍塞责……”他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周,被目光略过的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都觉得赵顽有些过于严肃了,不过人家教育自己徒弟,他也无甚好说。他这两个小徒弟,一个是宫里带出来的,一个是内务府后分来的,都觉着还得再看看。 “你们俩多看、少说,在王府当差,嘴巴紧是头一桩要学会的。”都微笑着告诉他们:“从来太监横死,都是因为言语不谨、行为不端,懂么?” 明明他是笑着的,可旁人听到耳朵里,却觉得心脏被塞进冰窖里似的。 正房东侧,胤禔正在和道琴吃花生,等着晚些时候的酒食。夫妻俩原本在说画画,道琴想要绘一幅梅花雪景图,胤禔笑言明年倒是可以在春明园赏梅画画。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之前的一连串丧事,道琴感慨:“瓜尔佳氏的姑娘还不知道多伤心,不过明年好歹过了热孝才成婚,要不然多别扭啊。” 没错,准太子妃死了阿玛,这没关系,反正成婚是在明年四月。对于太子的婚事来说,除非太后薨逝、皇帝驾崩,天塌了都不能阻止皇太子按时结婚。 “嗯。”胤禔嚼着花生,“可不是嘛,上回在宫里,就是法喀闹事那次,太子那么生气就是听说岳丈没了。我要是他,背后保不齐就得想,我是不是该去哪座庙里拜一拜了?” 其实胤礽不止想去哪拜一拜,实际上,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是不是我的命格真的太硬了……岳父年纪不算很大,而且偏偏死在了这个时候。 皇太子遭受的打击还没完,新年之前,他的另一位李格格所生的第二个女儿也没保住。胤礽心里苦,他还不能说。这一连串的打击,过年的时候,胤礽脸上都带着些苦涩。 连老五胤祺都偷偷对富尔祜伦讲:“太子或许真该去哪个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你怎么不说让皇太子寻个萨满到毓庆宫做法呢?”雅尔江阿在旁边吐槽:“赶巧罢了。这种事儿要是真往深里想,那越想越吓人,简直无法安枕了。” 小纯王道:“这个我觉着雅尔江阿说得对,再说那种话谁敢和太子说啊。”他心道,就算大阿哥能说,他都不会说的。 不止他们这么想,哪怕一贯不太相信什么神龟之说的康熙,这会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做法什么是万万不行的,子不语怪力乱神,烧香拜佛可以,做法? 那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万万不行,康熙只是借太后的手再次赏赐了太子一些宗教法器,然后行动将太子带在身边,皇帝觉得好歹能用皇帝的气运扶持一下东宫,聊以慰藉罢。 不过还别说,这么苟一波好像还挺有用,好歹到了三十四年的四月,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皇太子的婚事总算如期进行了。 储君婚礼是件大事,胤禔和道琴夫妇今儿都挺忙的,干脆将苏日格和儿子都送到了惠妃的延禧宫。反倒是四妃在储君婚礼的时候没啥事,正好孙女、孙子承欢膝下,让惠妃非常开心。 “你们去罢,孩子交给我!”惠妃大手一挥,牵着心爱的小孙女,指着小孙子,将儿子和儿媳都轰走了。 同胤禔结婚的时候一样,道琴要和宗室女眷们在一起,位于毓庆宫后殿观礼。而胤禔要带着弟弟、堂弟们去毓庆宫前的箭亭,与王公大臣们一起宴饮。 说实话,储君大婚的礼仪要比直郡王结婚那会繁琐多了,康熙给儿子的待遇标准那是务必要尽善尽美,务必要体现太子的与众不同。 这自然导致了这场婚礼严肃有余,欢乐不足,连在胤禔、胤祉、胤禛新房外头,令侍卫和他们的夫人一起唱歌的环节都给取消了。 小道消息说是,康熙觉着在储君婚礼上唱歌不严肃,总之要“礼”字当先。 道琴与裕王福晋、恭王福晋,小纯王福晋一起,第一批次见到了这位太子嫡福晋。日后她告诉胤禔“一看太子妃就是个好相处的人”,很标准的长相,很有风度。 总而言之,看着这位太子妃,想想奉先殿里挂着的历代皇后画像,你就知道,这绝对是康熙按照“母仪天下”的模板,给儿子寻来的新妇。 新房里宗室女眷们哄闹着“生不生!”的时候,这位太子嫡福晋非常有范的表示“生。”道琴自愧不如,她那会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一想,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箭亭里,十阿哥还沉浸在母亲去世的痛苦当中,脸上没什么表情。九阿哥胤禟许是担心他,一直拉着他吃点这个,唠叨那个,喋喋不休的抓着十阿哥说话。 连胤祺看着他弟弟都有点受不了了,这小子话这么多!他想过去叫胤禟,却被胤禔给拉住了,直郡王道:“九弟倒是细心,怕十弟脸上不好看叫人发现,你别去就看着他们俩点,若是偷着喝酒就叫人送他们回阿哥所。” 两个小孩子,没人会挑理,胤祺点点头,叫来太监叮嘱两句,安心的坐下。然后他拉拉胤禔的袖子,指着大臣那一拨道:“大哥瞧,那不是阿灵阿,做了一等公,果然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见有评论说太子婚事推迟,不会再推迟。历史上也是,除非康熙或者太后,或者胤礽本人,又或者真的出现什么大地震之类的,其他事情都不能阻止太子结婚。 法喀和阿灵阿爵位之争发生在康熙二十五年,这里推后一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起名字好难 2个;鱼过天晴、校服君、宇内称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雨过天青 20瓶;萧焰 11瓶;000、蜜汁n醬、水滴、长乐未央 10瓶;try、翎羽 5瓶;gy 2瓶;风、陆仁葭、小星星星辰、33830218、祥和安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1、第 111 章 () 阿灵阿满面红光, 身上一等公的服色真是够鲜亮, 胤禔想起之前法喀痛哭流涕的说“真的是他传的闲话啊!” 大约康熙没什么心情给他们断官司,反正爵位换个人坐而已, 法喀的一等公就这么没了。在他愤恨的目光下便宜了阿灵阿,新鲜出炉的一等公阿灵阿,得意洋洋的出现在了太子大婚的宴席上。 “哼!” 冷哼的不是别人, 正是胤禛,这小半年他才算想明白了,合着那天自己成了阿灵阿手里的枪!四阿哥这个生气啊,当时他怎么就不问青红皂白的过去训斥了法喀呢?脑子一热, 结果让这种人爬了上来。 胤禛心道,恐怕法喀说的未必就是假话,阿灵阿在他们家的流言传播过程中, 或许真的充当了某个不太光彩的角色。自己也被算计了, 在场的人都成了他的帮凶。胤禛难过的都要吃不下东西了, 一看阿灵阿朝自己走过来, 四阿哥扭身去了胤禔那边。 “诶, 老四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胤禔问了一遍, 胤禛却咬着牙摇头,最后只是低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哦,胤禔看看胤禛,又看看那边已经和胤禩说上话的阿灵阿……他对四阿哥道:“习惯就好,朝廷上那些大臣的恶心事更多, 看多了就知道,这不算什么。” “……”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的胤禛显得更丧气了,连大阿哥都这么说,可见如今官场风气糜烂不是假话。 胤禔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不过整顿是不可能整顿的,以后加薪严办倒是有可能。康熙费心费力的都是在稳定局势,弥合矛盾冲突,想要大刀阔斧起码还得再过十年,至少噶尔丹要完蛋。 蒙古边境能出于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中,然后才可以腾开手整肃内部环境,以及加强对外联系。如果康熙的继位之君可以采用皇室赞助的手段,去鼓励科学文艺的发展,这倒是条不错的路子。 前提是,那个继位之君,不过在太子的婚宴上想这些,是不是太不友善了?胤禔如此想到。 在场的宗室王公和大臣们想法还不一样,民人大臣只是单纯的喜悦,太子结婚啦,长大了,这不值得高兴吗?很自然会觉得稳定的局势就在眼前,多好哇。 而旗人王公大臣的心情更复杂一点,以康熙的偏心程度,太子结婚,将来生个儿子,这储位就稳如泰山不可动了。唉,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晚喽! 在这场极尽奢华、礼仪完备,闪瞎狗眼的婚礼上,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皇太子的婚礼不是婚礼,而是一种宣告:太子有老婆、有儿子,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挡在他和权力之间……除了他老子。 直郡王夫妇中,第一个正式和胤礽嫡福晋打照面的不是道琴,而是胤禔本人。因为他们已经开府了,除非道琴入宫问安能够遇上,否则就得在康熙正式册封太子妃之后,她才需要随宗室女眷一起去毓庆宫拜见太子妃。 康熙一晚上没睡好,不知道他宝贝儿子的新婚怎么样,小夫妻相处的好不好?康熙觉着胤礽都这个年纪了,也做了阿玛,成熟了许多。至少不会和福晋处的太糟罢……石家的姑娘也是个好孩子。 如他所料,那对小夫妻相处的倒还真不错,俩人脾气都不坏。胤礽的坏脾气更多的是针对下人,或者心情不好发泄的,对福晋他不这样。 而瓜尔佳氏出嫁前更是得了家中的告诫:那是皇太子,皇上将他当成掌上明珠,一定要认真侍奉,小心对待。 加上阿玛石文炳病逝,祖父华善身体也不好,哥哥们还得守孝,瓜尔佳氏这段日子不说心力交瘁也差不多了,她也没什么心劲儿发什么脾气。 胤禔就在胤礽新婚第二天,和弟弟们在康熙跟前见到了太子夫妇,他和道琴的看法一致:果然是母仪天下范儿。 很端庄,虽然没有大幅度的笑容,但整个人透着温和可亲,并不是那种不苟言笑,让人一见觉得“此人不好相处”的类型。 “大哥。”胤礽给她介绍,瓜尔佳氏一福,胤禔受礼,回礼道:“弟妹。” 从胤禔到胤祯,十几号皇子都见到了他们家新进入的重要成员,太子福晋。并且在康熙眼前顺利的进行了一场“兄友弟恭”的见面会,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展现了自己的角色。 康熙坐在上首很满意,看看他的儿子们,都是举止有礼的好孩子啊! 太子福晋在未来的几个月之内成为了京中的热门话题,每个人都在讨论她的出身、她的家庭,她和太子的关系,以及她的肚子…… 道琴在三场不同的女眷宴会上,听到了三波人用不同的口气讨论起了这件事:和惠卿、耿氏表嫂,还有小纯王福晋的宴会上,大家知道略说了两句,然后就聊起了别的事情。 在纯王老福晋过寿的时候,宗室女眷的关注点在于“太子福晋什么时候能有好消息,皇上、太后得多高兴啊。大福晋说呢?” 等到明珠舅舅过寿的时候,在场的明党女眷们,口气就变成了“太子妃没什么好说的。要说还是大福晋有福气,如今膝下儿女双,难得哟。” 大福晋决定闭门谢客了,谢天谢地这个时候季兰又一次怀孕了,似乎怀相不太好。道琴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躲开了一切不想参加宴会:探望大公主,为她烧香祈福。 胤禔非常赞同她的做法,他们夫妇不需要关注,不需要大家不停的在讨论太子夫妇的时候,总惦记着把他们俩给拖出来。 所以直郡王也跟着躲了,今年直王府一家子早早的跑到了园子里。一来方便照看同在园子避暑的季兰,二来躲开京中喧闹的氛围。 其实季兰的身体还行,就是班第这个人神经兮兮的,认为怀孕的老婆不适合劳累。甚至从太医那边拿来了医案,从康熙那里得到了豁免。康熙正式册封太子妃之后的见礼,季兰都没有出席。 而直郡王福晋低调做人,混在女眷堆里非常不显眼的出入,让太子妃想找嫂子、弟妹说话都没能抓到人。 “和额娘进宫,见到太子妃了?”胤禔拉着女儿在春明园散步,“苏日格怎么看呢?那位婶婶和三婶、四婶一样吗?” 苏日格虚齿五岁,除了听父亲给她讲故事,母亲教她数数、画画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独自一个人。没办法,她弟弟还太小,而且前两年胤禔总觉得孩子太小难养活,也不许她见外人。 除了入宫能见到延禧宫的玛嬷、宁寿宫的太后,还有姑姑、姑父之外,最多偶尔能见到表大爷家的哥哥富森。 总之见到的人不算很多,但小姑娘想法很多,胤禔也明白小孩子往往脑洞奇大,所以在她说话很顺溜之后,胤禔就告诉她,如果觉得有些话不应该说,那就回家说给阿玛、额娘听。 比如,如果见到一个新人,小孩子也会拿这个人和其他同类型的人作比较,这是大脑发育和思维的必经之路。而胤禔有意识的让她从小学会思考,而不是听旁人说,或者什么都不去想。 “还是不一样的。”苏日格皱着小眉毛,掰着手指给阿玛说:“比如过去在宁寿宫,如果碰上三婶、四婶,和五姑姑,额娘过去的时候,她们都会起身。可是太子妃过去的时候,额娘也要起身……阿玛,太子妃为什么让我叫她二婶啊?” “因为太子是阿玛的弟弟,排行第二。”胤禔笑着给她解释:“而太子妃是太子的妻子,不过苏日格你叫二婶了吗?” “没有,额娘说不能没有规矩,要称呼太子妃。”苏日格想不明白:“那为什么对太子、太子妃不能像对三叔、四叔、五叔,还有纯王叔那样?” 这就复杂,其中包括了政治传统,组织方法,涉及了太多东西。这个时候胤禔才发现,传统上“你长大就明白了”也是很有用的。 五岁小朋友,这个年纪只需要明白“这件事,按照你额娘说的做就对了,要有礼貌。” 然后在见到女儿亮晶晶的眼神之后,胤禔后悔了,他的苏日格不负众望的问道:“阿玛,礼貌为什么很重要?” 看来明年这位小朋友就有必要正式读书了,胤禔如此想到,不得不再次绞尽脑汁回答:“因为这样苏日格就是个好孩子啊。不过讲礼貌是对的,但如果有人吓唬你,要打你,该还手也要还手。” 多嘴的直郡王为自己的多嘴付出了代价,他不得不举了一系列例子给女儿证明“什么叫做正当防卫。”并且在不久之后,他的长女很厉害的“知行合一”了。 这年春节很热闹,为了配合即将到来的出兵策略,康熙下诏让端敏公主回京,并且厚赏了荣宪公主与额驸乌尔衮。 从胤禔往下,成婚的皇子都带着福晋来宁寿宫报道,胤礽虽然还在康熙跟前,但太子妃和毓庆宫阿哥被送来了,目前正和苏日格在太后跟前作反。 返京的端敏公主也带着儿子跑到养母跟前刷眼熟,因为年纪相仿,太后很慈爱的指着苏日格和毓庆宫阿哥对端敏公主的儿子说道“你是他们的表叔呢!”然后让仨孩子玩去了。 道琴和妯娌们在太后跟前陪聊,胤禔和弟弟们在宁寿宫外厅说话,等着康熙和太子的到来。 可他们还没说到一刻钟呢,外头小太监踩着风火轮一样跑进来“直郡王,罗布藏衮布世子被您家大格格给打了!” 胤禔当时一愣,罗布藏衮布这个名字好耳熟啊,谁呀这是? 旁边的胤祺一跃而起:“大侄女把端敏姑姑的儿子给打了!”他这一嗓子喊完,胤禔心里就剩俩字“卧槽”,拔腿就朝着小孩子玩闹的地方跑过去了。 而先到一步的大福晋已经严厉呵斥道:“苏日格,你怎么能打你表叔呢!” 后面赶过来已经想张嘴的端敏公主又把嘴闭上了,太丢人,不想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校服君、捏把小刀刀、神、daydrea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溜哒溜哒啊、男主是个大美人 20瓶;无归 10瓶;shensi 3瓶;江潜 2瓶;祥和安宁、33830218、小叶子、最爱妮妮的奇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第 112 章 () 仨孩子中, 有一个正在哇哇大哭, 不是挨打的罗布藏衮布,也不是打人的苏日格, 而是胤礽家的大阿哥。 这孩子身体不好,但他是皇帝的头一个孙子,是太子的长子, 宫中上下对待他都非常小心。这样的环境,小心翼翼的抚养,导致这孩子性子没有很娇纵,却有些胆小。 苏日格和他也不是头回见面, 有时候她跟着额娘入宫问安,在宁寿宫就能撞见这个弟弟。一个白白净净、脾气挺好,年纪差不多的小兄弟, 这是苏日格小朋友盼望已久的。 考虑到她家亲弟弟还不会说话, 大概她对这个孩子有那么点移情作用, 俩人蛮合得来。 刚才打架, 就是因为罗布藏衮布推了毓庆宫阿哥一下, 给人推了个踉跄, 还握着拳头吓唬人。毓庆宫阿哥不知所措, 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他该怎么反应?叫人来吗? 在场的太监宫女嬷嬷刚要反应,苏日格就冲上去就开始爆锤这个罗布,给人家孩子脸都打青了一块……结果毓庆宫阿哥被小姐姐的“残暴”给吓哭了。 这大概是随爹,虽然年幼, 可是苏日格已经很有大力女的范儿了。 罗布藏衮布比她大一岁,还是被她按在地上爆锤,她额娘呵斥她的时候,苏日格刚刚松开手,罗布藏衮布愣了好一会才瘪着嘴朝端敏公主看过去。 额吉,儿子叫一个小姑娘给打了……呜呜,我叫一个小姑娘给打了! 罗布藏衮布是端敏公主唯一的儿子,盼了十来年才生下来的宝贝,在草原上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苏日格是直郡王的长女,康熙的头一个孙辈,到了皇太后跟前还被取了个好名字,也不是无名之辈。 加上大人们听毓庆宫阿哥说了原委,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罗布藏衮布以为这个小男孩和草原上其他孩子一样,应该听自己的。结果人家直王家的大格格很有长姐风范,出手就给罗布制住了。 这话不是胤禔或者苏日格任何一个叔叔说的,这话是苏日格的曾祖母总结的,仁宪太后非常摆的清,虽然大笑着说“小孩子胡闹”,但依然把事情掰扯的清楚明白:罗布啊,你找打呀! 端敏公主脸色有点难看,可养母一锤定音,她也无话好说,只好苦笑:“罗布藏衮布不争气。”也没说怎么个不争气。 皇子们撇嘴,合着你儿子还真得把太子的儿子,直郡王的女儿,我们的侄儿都给锤了才算争气? 等到康熙来了,听说这件事也是一笑,甚至还把苏日格和大阿哥,还有罗布藏衮布都叫到跟前来赏了东西。 不过,康熙却在之后表示,苏日格倒是很像胤禔小时候,护着弟弟妹妹;至于大阿哥,身体不好,还是要好好将养,身边的奴才要更上心。 这就算是给这事定了性,太子的脸色却非常难看,他的长子身体不好,这是胎里带来的,胤礽也不会苛责什么。但这不代表谁都能作践他儿子,笑话,毓庆宫三个字那么好欺负? 他只是私下对人说道:“她以为这是在草原?皇孙们还得捧着个蒙古世子?若不是大格格出手快,我看脸上青一块的就得是孤的儿子!” 自家孩子自家心疼,若是孩子玩闹不小心那里碰伤了,胤礽也就认了,那没什么好说的。可这摆明是家里大人没教好,让罗布藏衮布觉得,皇孙也是想打就打,想恐吓就就恐吓。 龙子凤孙是草原上的奴隶么,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做梦没睡醒罢。 而太子的重点不在这里,他道:“是不是达尔罕亲王和端敏夫妇,在草原上对待品阶不如他们的王公,也是一般的随意作践,才让孩子有样学样?如此,那可是坏了朝廷对蒙古诸部的大计!” 二十多年的皇储生涯,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打击别人,胤礽光是看康熙玩这一手,他也能学会了。 等年前达尔罕亲王进京,京中的旗地留守就对他们王爷诉苦“王爷,世子惹祸了!”在宁寿宫锤人不成反被打,罗布藏衮布大过年的吃了一顿“竹笋炒肉”。 然后达尔罕亲王不得不为这场“小儿玩闹”赔礼道歉,正好借着过年的机会,毓庆宫、直王府两处送礼,只说是节礼而已。 “父母难当,想想也让人嗟叹,堂堂达尔罕亲王,为了给儿子擦屁股也得陪着点小心。”胤禔坐在炕上,大声道:“惨哟!” 道琴横了他一眼,继续监督苏日格鬼画符,结果胤禔因为没有获得关注,举着大胖儿子继续嗟叹,硬生生给儿子吵醒了。道琴忍无可忍的“抢过”儿子,将胤禔赶了出去,直到苏日格写完字。 “不要生气嘛。”胤禔觉得很无奈:“你说汗阿玛都说了,苏日格还知道关照兄弟,多难得呀。” 道琴都要疯了:“她要是喜欢个骑马射箭我什么都不说,她打人了!好歹是个女孩子,怎么能上去就挥拳头呢!” “这个是我告诉她的,如果觉得很危险就先下手为强,你问问苏日格自己的想法嘛。” 胤禔说的也很有道理,道琴也不是控制狂,让女儿必须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的想法走。于是夫妻俩叫来了女儿,道琴很温柔的问道:“苏日格,你告诉额娘,为什么没有叫嬷嬷太监,直接动手打人?” 大格格也非常坦白:“其实我害怕,我怕他推了弟弟一下,就要跑来推我吓唬我……那我不如先动手。”胤禔给他心肝宝贝无懈可击的逻辑鼓掌了。 本来嘛,如果觉得某人对自己有伤害,或者他已经进行了伤害活动,担心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先下手为强没什么不对的。胤禔放心了,起码他家宝贝不会受欺负,但是他也有话说。 直郡王很郑重的告诉女儿:“阿玛还要教你一件事,以后打人呢,不要打脸。握拳头打人可以哦,但不能随便打人,打人也不要打脸。记住了吗?” 这回苏日格没有问十万个为什么,她好像明白了阿玛的意思,胤禔悄悄对女儿说:“打脸会被人看出来哦。想想如果你没有打罗布藏衮布的脸,是不是他白挨了一下?” 道琴在旁边叹气,她已经没法劝丈夫,不要教给女儿奇奇怪怪的东西。 正式过年的时候,康熙在宁寿宫看到端敏,忽然想起日后给苏日格指婚的时候,绝对不要给孙女指到端敏那里! 不说辈分问题,挨边都不行,看看女婿小班第,被欺负的从科尔沁离开……端敏这个女人心眼太小,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孩子被欺负就不好了。 万一苏日格有个好歹,胤禔还不一定搞出什么事,想想他们家的饶余郡王阿巴泰,康熙叹口气,等孩子长大再说罢,还有十五、六年呢。 新年宴会,季兰也没有参加,仁宪太后拉着道琴兴致勃勃的问:“她和孩子都好?” “都好。”道琴笑道:“姐姐还说,等孩子满月,天气暖和些,她就带着二小子给您请安来呢!”腊月的时候,季兰生下了她和班第的第二个儿子德克,道琴也是替她高兴,这下两个儿子,算是稳妥了。 道琴也盼着再生个儿子,心里也觉得安稳些,可这会道琴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些。康熙在腊月的时候已经宣旨,来年开春,他要率军前往蒙古,攻打噶尔丹。 胤禔已经确定要出征了,而且似乎二月就会随康熙前往蒙古,班第和容若两个御前大臣跟着一起走。而康熙的打算是,为了避免上次乌兰布通的情况,这次他亲自带兵来到蒙古之后,再分兵出击。 这次康熙还有心带着年长皇子们都去蒙古看一看,了解一下出兵放马这回事,预定八阿哥胤禩以上的皇子都跟着去。 纯王富尔祜伦这回没有跟着,他福晋有身孕了,康熙考虑再三还是将他放在了京中。而裕亲王、恭亲王这回跟着康熙御帐,如果能够打败噶尔丹,多少也算一雪前耻。 年后的一个月,宫里宫外各位皇子福晋都没闲着,满打满算其实也就四位,太子妃不算,大福晋有经验。真正手忙脚乱你的只有三福晋、四福晋。 “爷,要不这些东西你都带着罢,有道是穷家富路,省着路上缺东西。”三福晋恨不能三阿哥带着大套车出门,把阿哥所里的家伙什都带上。 三阿哥哭笑不得:“我那是随军出征,又不是出门子,带这么多东西,等着汗阿玛训斥我罢。” “是我想的不周到。”三福晋也麻爪了“要不,爷您问问大阿哥,打听打听需要带什么,心里有个数不是?” “不行不行。”胤祉疯狂摆手:“大哥其实是个糙人,他没那么讲究的,要按着他说的带,那我在外头怕不是得风餐露宿。你瞧他如今整整齐齐,身上还带着熏香味儿,那都是大嫂子的功劳。” 过去胤禔什么样啊,阿哥所保姆要给他熏香他都不乐意,胤祉都懒得说他,如今变成福晋给穿什么就穿什么,半点意见都没有,啧啧。 “我还是去问问老四罢,再说还有老五他们呢,大家带着的差不多,也就显不出了我。”胤祉盘算着,到时候他偷偷带点什么吃喝穿用,兄弟们一起分享,至少不会被汗阿玛发现! 我可真是太机灵了! 机灵鬼老三溜达到三所去寻胤禛,胤禛也正在和自己的小福晋扯皮,乌拉那拉氏一样的恨不能让阿哥将阿哥所带着出兵。唯恐他在外头缺什么少什么,手边想要什么却没有。 胤禛不耐其烦的将她收拾出来的东西又放回去,听说胤祉来了,赶紧逃出生天,还没忘了提醒“我回来再说,我和三哥商量一下!” 然后这两个已婚人士来到了五阿哥的院子,深深呼吸一口冷空气“还是单身汉好啊,听听五弟这里,多消停。” 可五阿哥的太监一脸难色,期期艾艾的说:“二位阿哥,我们五爷他……他忙着呢。” “嗯?”胤祉一愣:“他忙什么呢?”太监满脸为难,胤禛马上想到,胤祺莫不是学坏了罢! 四阿哥当先一脚进了胤祺的书房,合着胤祐、胤禩都在,还有九阿哥、十阿哥,他们正在几个摇色子玩。 胤禛指着他们,就不能学点好么?怎么还玩起色子了你们! 三阿哥赶紧打圆场:“年都过完了还玩这个,赶紧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啊。诶对了,老九、老十,你们俩是不是逃学了?” 胤祺却道:“哎呀三哥,离出兵还有小一个月呢,急什么。”这本来就是九阿哥求他,想让老十散散心才开局的,胤祺示意两个小的赶紧回阿哥所,老七老八倒是可以留下商量。 “要我说,还是抽空请教请教大哥,问别人啊没用!”胤祺笑道,至于三哥说的什么大哥太糙,糙就糙呗,反正能用就行了,哪那么多讲究。 七阿哥一贯是随大流,而八阿哥……养母惠妃早就帮他问了胤禔,叫人给他打点好了行礼。八阿哥抿着嘴,只是微笑着。 最后等哥哥们看过来的时候,他突然道:“两位哥哥都成婚了,这次回来想必五哥也会成婚,不知道汗阿玛是不是会给哥哥们封爵?毕竟大哥也是成婚出征回来之后封爵的。” 老三、老四都不说话了,五阿哥还是老样子,而七阿哥却也陷入了沉思:封爵啊,谁不想呢? 大阿哥封爵之后,曾经有人对康熙建议过:天子之子当封王,不如等皇子们成婚之后一并封王就是了,这也是数千年来的政治传统。 康熙却拒绝了,皇帝认为如今国家承平,虽然皇子成人之后都会封爵,但也该看他们各自的修养和建树分别对待,不能出现不配王位的人得封王爵。 关于这种想法究竟是康熙真心如此想,还是有碍于太子,在座几位不得而知。他们只知道若是想得封高位,这次机会必须抓住,否则日后弟弟们逐渐长成,自己能够得到的机会怕是更少了。 要有个好起点啊,野心勃勃的皇子们如此想到,一时之间室内的气氛都火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芭芭拉小魔仙、水巷草、清清亲亲青青 10瓶;bae 5瓶;琴 2瓶;33830218、小星星星辰、小叶子、燕则、雨夏安宁、风凌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3、第 113 章 () “三哥呢?”胤祺眼睛一扫, 四哥一脸累的不行了还在骑马, 老七老八也在,他们三哥跑哪去了? 胤禛有气无力的指着马车:“那里头……”三阿哥趁着皇上叫将军们问话的功夫, 已经跑车里躺着去了,胤禛有心叫他出来,结果隔着车窗看着胤祉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 二月末康熙宣布前军向蒙古进发,而三月皇帝亲率中路军离京,诸皇子王公随驾。 康熙打定了主意这次让其他几个儿子都体验一下什么叫“从军”,让他们知道将士不易。所以开始皇帝管理上是很严格的, 皇子们每日按时跟着随驾大臣一起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牛晚。 可等走了小半个月之后,大家都“皮”了, 皇帝的管理也松了。眼看着里蒙古越来越近, 意味着需要他处理的情报越来越多。对几个见习的儿子, 康熙基本当成放羊, 凭他们自觉。 胤祉不是不自觉, 他喜欢打猎、喜欢火器和西洋的玩意, 但这是在“学问”上的探讨。像骑马打仗这种活动, 他就不太热情,尤其他们说是皇子坐纛,实际上康熙着重让他们“体验”,真正的军国大事轮不到他们发言。 何况还得穿着套戎装。 皇帝和皇子们穿着的铠甲真是足料,比如胤祉躺在马车里才能摘下来的头盔, 那是纯钢盔。那么大个儿的钢盔啊!带上之后,脑袋都不能轻易回弯。 而铠甲的铠面是锁子锦,上头满是镀金铜钉,铠面下头还有长方形钢片,外头还有黄铜的护心镜……这还不算,连铠甲的下裳也装着钢板,真是方位保护,被马踩了都未必能踩死。 可真沉啊!胤祉恨不能将这玩意脱了,但他不敢。偷懒已经很那什么了,让他脱了他真不敢。这会三阿哥就特别羡慕留京监国的皇太子,还有在汗阿玛跟前可以不穿盔甲的大阿哥。 不过想想大阿哥为了配合皇上每日的时间,比他们起的还早,每次清晨见到他,那铠甲都是上霜的,老三心气也就平了。他做不到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直郡王正在康熙跟前,大将军费扬古也在,皇帝对费扬古道:“这次萨布素统领东路军驻防蒙古,你负责西路军深入漠西,等到克鲁伦河以后,直郡王汇合长泰,作为中路军先锋主力。” 根据现在的情报,噶尔丹应该在克鲁伦河一线安营扎寨,他没地方可去,如今只能暂且驻扎图谋再战。皇帝交代了这些,又对胤禔道:“车凌怎么说?” 按照之前的约定,康熙写了书信交给车凌,然后在两军即将交战之前,想办法送到噶尔丹营中。如果能说动噶尔丹的长子塞布腾巴尔珠尔倒戈,这场战争会赢得更容易。 “禀汗阿玛,车凌已经准备妥当,丹巴哈什哈也愿意令其子参与送信。”胤禔道:“汗阿玛若是允准,今日送信,等中路军抵达克鲁伦之前,应该能收到回复。” 康熙看着长子和爱将,道:“此次攻打噶尔丹,朕一定要马到功成,不能再放走他。你们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费扬古退下之后,康熙对胤禔道:“你和长泰到时候与西路军合击,费扬古是老将,还是要听他的调度建议,不能摆架子。” 皇帝慈爱的看着自己的长子:“此战如果顺利,起码能保西北三十年太平,这样的大规模战事,日后恐怕很难遇到了。保清啊,虽然你上一次打仗打得不错,不过机会难得,不要错过了。” “嗻,儿子省得,汗阿玛放心。”康熙是担心胤禔有想法,上次他和裕亲王出征,裕王毕竟是长辈,性质不同。不过胤禔亲口保证,康熙也就安心了,这孩子没在正经事上闹过意气。 皇帝慢慢说道:“你如今也做了阿玛,凡事也要想着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不能和过去一样,想冒险就冒险。朕想让你做个大将军,不是先锋,懂么?” “懂的。”胤禔道:“汗阿玛,儿臣先退下了,该去检查宿卫。” “在军中也不必如此。”康熙道:“谁还能害朕么。” 胤禔却道:“儿臣以为,正因为在军中所以该小心,这里毕竟到了蒙古,不必京城。” 皇帝一笑:“你说也有道理,去罢。” 直郡王退下,康熙拿过奏折,翻开却又笑了:“胤禔真是长进了。”梁九功偷偷扫了一眼,似乎是直郡王写的奏折,皇帝笑而不语只是在上头批了个允字。 奏折上写的是请一等公长泰奉旨指挥火器营,而胤禔自请带两千骑兵跟随西路军,以防不测。他还是深入贯彻了“多学习”的宗旨,而不是一门心思争强好胜、一心争功。 胤禔从中军大帐离开,踩着湿润的泥土看着天空,从去年开始,开春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倒春寒了,看来小冰河气候到此就算彻底结束。 这样的气候显然对他们出征有利,直郡王一边想着,一边检查了中军大帐周围的侍卫,确保安无虞。 “表哥?安达,你们干什么呢?”离开中军范畴,继续向前走居然看到班第和容若在一块,旁边还有张纯修和几个蒙古人。 走近些才看出来,原来是巴林部和科尔沁派来的蒙古骑兵到了,但几个蒙古公爵和容若他们站在一起,看的却一群衣着破烂的……胤禔很难说这是不是骑兵。 “他们哪来的?”胤禔皱眉:“装备破成这样了?” 容若指着这三百多人,告诉胤禔:“受黑龙江将军管辖的索伦部,记得吗?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都是索伦部,这些都是打过俄人的百战之余。皇上叫萨布素将军把他们调过来,不知道要交给谁。” 居然是索伦! 如果胤禔没记错,自今往后一百多年里,索伦人几乎变成了清朝开疆拓土的代名词,太能打了这帮人……流口水,直郡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有机会接触这么一支军队吗?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大表哥毫不留情的说,随即低声提醒他:“说不定你真有机会,皇上把他们叫来,总不能让这样的勇士只负责宿卫罢。” 直郡王眼睛亮的像火苗,亮晶晶的看着容若:“表哥,亲表哥,您是我亲哥,皇上那边如果有意向,表哥你可得为我争取一下!” “是,我争取。你别拽了!”容若揪着自己斗篷,都要被他给拽掉了。 “大哥!”少年变声期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不是胤祐,就是胤禩,直郡王回头一看,是八阿哥。 胤禩出来散步,看他大哥和一帮大臣凑在一起,好奇的胤禩就跟着溜达过来了。胤禔几步把他拉过来,笑道:“几位台吉,这是我八弟,怎么样,也是个棒小伙吧!” 互相见礼,胤禩就笑道:“都是大哥过誉了,我是后生晚辈,承蒙汗阿玛厚爱才能从军习学,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说说笑笑间,到了用晚饭的时候,胤禔带着胤禩回了营帐,路上问道:“老三他们呢?” “三哥躺下了,说吃饭的时候叫他。四哥还撑着和五哥看这次汗阿玛叫他们领的旗兵,七哥说他的马鞍有些不舒服,也要看看是不是哪出了毛病。” 闻言胤禔打量了这个小兄弟一眼,对几个哥哥的行踪够清楚的,他笑道:“你呢,你不累吗?” “弟弟虽然骑射不算顶出色,不过还能撑得住。”胤禩犹豫一下,笑道:“其实除了早起,听听佐领们的报告,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干。” 兄弟俩已经快到帐篷门口了,胤禔就道:“现在也没有合适的机会,等将要到克鲁伦的时候,汗阿玛不会让你们只是坐纛旁观的。机会难得,到时候有个什么差事,别怕、也别嫌事小,只管接下来就是了。” “我倒是想过,不过怕办砸了反而不好,如今听大哥一说,倒是放心不少。” 康熙后宫的妃子,论起出身也就那么回事,要说出身低微也不止卫氏一个。但康熙这个人对辛者库管领下人的官员、和包衣人都有种莫名的鄙视,胤禩自小早熟,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康熙的看法。 所以他们兄弟未必存心看不起胤禩,但胤禩性格还是有些圆滑,很会讨好人。胤禔也听惠妃说过,宫中没有说八阿哥性子不好的,这种情况太少见了。 老八之前的六个阿哥,胤禔不消说,看上去循规蹈矩,实则随心所欲;皇太子胤礽也是个任性,在正经事之外,他是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更不会讨好别人。 老三胤祉,就是面对康熙的时候,还得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表现,究竟想不想表现;胤禛是个认真人,他喜欢谁不介意开点绿灯,讨厌谁也表现的特别明显。 而老五胤祺看似不着调,其实是个明白人,只是不想因为身外之物闹什么意气。老七胤祐虽然看上去和个隐身人似的,但看他腿脚不好却有一手好弓马,就知道这也是个脾气硬的年轻人。 这六个人,最多对康熙、太后,或者自己生母能特意让步,对别人,哪怕是亲兄弟都不见得有那么大的面子,更别说宫中上下人等了。所以,老八的行事风格,与他们真是不太一样。 胤禩这样他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一个人一个脾气,他觉得自己挺好的。人人都说他是个好人,胤禩也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他如今想的就是抓住机会表现自己,让康熙觉得八阿哥也是个能办事的干才。 所以,表面上看他谈笑自若,进退从容,但他心里和腿脚残疾的胤祐一样,憋着股劲儿。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这个皇阿哥和其他兄弟是一样的,甚至能做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野厨 2个;溪暖、校服君、不吃牛肉、溜哒溜哒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就是内个谁、雨滴 20瓶;甜梦 15瓶;聿小璞、岁居然、子非鱼、雪狐阿萌 10瓶;蘑菇仔 7瓶;吃可爱 3瓶;戏精本人、澈净 2瓶;33830218、云衿、非雨卿桐、萝卜馅、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第 114 章 () 某日清晨, 康熙下令开拔之后, 出了大帐却发现将士还在吃饭、收拾东西,不慌不忙毫无紧迫感。康熙马上就不高兴了, 动作怎么这么慢! 从副都统改任御前大臣的容若倒是马上给出了解释:“后方粮草未至,这几日驮载也迟了。中路军都是缓着走的,皇上令军中每日一餐, 日中扎营,这几日的进度的确在放慢。” 清晨起行、中午扎营,每日一餐,这都是康熙自己定下的规矩。要让马儿跑, 就得给马吃草。人亦如此,所以这之后,康熙每日早早起身, 先亲自检查一遍驮载行李, 让人每日计算粮草, 然后再开拔。 皇帝如此, 相关人员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首当其冲的就是胤禔。直郡王自己是带着镶蓝旗旗兵一起来的, 这就不比从前了, 直郡王只管跟着主帅打仗,旁的都不用操心。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年的直郡王潇潇洒洒挥着马鞭只管自己开心,后勤自有别人操心费力。 而如今的直郡王记挂着麾下百十来号人的吃喝穿用,因此当胤禔五鼓时分从帐篷里爬出来, 带着镶蓝旗的罗和、阿林,萨宾图和巴特检查旗兵后勤的时候,撞上康熙也就不奇怪了。 “哦,果然不一样了,还知道出来看看。”皇帝有点想笑,他听裕王提过胤禔在战场上,想一出是一出,他才不管什么具体的后勤问题,一门心思只管打仗。 如今自己独当一面,还学会操心后勤了,可见还是要给孩子历练的机会,他们才能进益。康熙笑着笑着,想起了在京城监国的太子,娶妻生子,长大成人的保成,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被皇父挂念的胤礽正忙的脚不沾地,从毓庆宫到文华殿,皇太子的脚步遍及所有他可以去的地方。从选战马到给康熙送东西,事无巨细,胤礽桩桩件件都要操心。 虽然累,但皇太子内心非常满足,他终于开始承担责任了。责任和权力是一体的,胤礽负责监国,这就意味着虽然前线军国大事还是皇上做主,但常规事务,都在太子的权力范围。 人事调动、物资调配,上通下达,样样都要通过皇太子。他的詹事府俨然是个小朝廷,麻雀虽小五脏俱,皇太子居中而坐,看着忙忙碌碌的詹事,心里想着等事情办完之后,他回去可得看看两个阿哥和太子妃。 不过在那之前,胤礽笑着看自己的哈哈珠子走进来,长相俊俏的德柱笑道:“太子爷理政忙,但也要注意身子,奴才看外头天色还早,您想去出宫散散吗?” “行了。”胤礽指着他笑,而后道:“这些都是孤看完了的,那边交给兵部和户部的批文和汗阿玛的回复,明儿一早给他们尚书送过去。这一堆是给内阁和南书房的,现在就送去。德柱跟孤走。” “送去内阁?”德柱道:“太子爷,奴才多句嘴,听说索相在内阁呢。” 索额图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德柱作为太子宠信的哈哈珠子,早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格尔芬还在詹事府,皇上那边也没有什么说法,但太子对索相不冷不热也是真的。 德柱不知道内情,但这也不妨碍德柱讨好皇太子,总之就是急太子之所急,想太子之所想,递给太子想要的消息。 而索额图,无论如何都是皇太子人生道路上不可逾越的一部分,德柱很适时的送上消息。胤礽看着他一笑,随即又敛容思索。 这次汗阿玛出征,没有带索额图、也没有带明珠,反而将长泰舅舅带着,还让他和大阿哥一起掌管火器营。这显见着是想提拔他,希望舅舅抓住机会,一个踏踏实实的人总好过一个搅事精。 宁可直中取,莫向曲中求。胤礽很不愿意搞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可索额图却觉得那些东西必不可少,胤礽如今也懒得管。再过两年索额图也到年纪了,平安致仕,也算皇太子对得起赫舍里氏了。 “太子爷?”德柱小声喊胤礽,他们到底还走不走了。 胤礽这才回神:“哦,叫个太监去毓庆宫传信,孤带大阿哥出去骑马。”虽然他的长子身子有些弱,不过该学骑射还是要学的,总不能以后还是比不上直郡王的女儿罢。 想到那孩子,太子也觉得好笑,小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听说罗布藏衮布都不愿意进宫问安了,被人暴揍,这位小世子大抵觉得太没面子。 “啊湫!” 被二叔念叨的苏日格打了个喷嚏,她正在暖阁里给弟弟念书,她家弟弟目前也是个复读机。听她念书的时候也不老实,手上挥舞着布老虎,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大格格是不是打喷嚏了?”道琴在东边屋里问道,隔着正房她都听见了女儿的喷嚏声,外头天还有点冷呢,这孩子是不是乱跑然后受凉了。 嬷嬷赶紧回禀,说给小主子预备了姜糖水,隔一会喂给两位小主子喝,这才让福晋安心。 道琴对面的季兰笑道:“还是有个姐姐好,苏日格还知道给大哥儿念书,像我家海亮,每日不去捣鼓德克,我就要烧香了!” “姐姐是在夸自己罢。王爷常和我说,当年在宫里,大姐姐常带着他们。”道琴笑道:“姐姐还不知道苏日格,也就是看您这位姑妈来了,她才安生一会。” 季兰笑着,想起当年在宫里,其实是胤禔总是照顾她才对。她笑着笑着,忽然道:“对了,你有喜这么好的消息,告诉他没有?” 胤禔带兵离京之后,府里大夫请脉的时候才发现福晋怀孕了,道琴笑着摇头:“还没呢,不知道他带兵走到哪了,万一送信送岔了反倒不方便。” 季兰摆手:“这是好事儿,再说你写信谁会给送错,听我的罢,否则等他回来,瞧见你肚子大了,或者干脆瞧见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还不得发懵!” 俩个已婚少妇对视着,噗的笑出声,最后两个人捂着嘴笑的肚子疼。等这股劲儿过去了,她们俩又聊起了再过一个月,小纯王的福晋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孩子洗三、满月,她们作为姑母和伯母还得去纯王府。 胤禔还不知道自己又要做阿玛了,他在中路军每日除了操心庶务,还得看顾几个弟弟。倒也不是别的事,而是给他们送个药什么的。 “老四,不是哥哥说你,别强撑着了。” 三阿哥实在是看不下去,劝道:“这玩意非咱们所长,不能强求,你也上车歇歇,整日在马上,你那腿不要啦!” 胤禛走路的时候垮着腿,三阿哥怀疑这个弟弟是不是大腿都磨破了,要知道他们家四阿哥那是最注意形象的,什么时候和个大鹅一样啪嗒啪嗒的走。 “没事儿,我能撑住。”胤禛心里龇牙咧嘴,脸上强装淡定,还使劲扭了扭腿。他原以为行军最辛苦莫过每日吃得少、干得多,不成想最要命的是骑马时间太长,腰腿压力骤然增大。 且在外头,他忘了准备药!幸亏他们大哥有经验,预备的跌打损伤的药膏和膏药,每人分了点,这才算勉强撑下来。 胤祉也只好随他去了,老四性子执拗,他可劝不来。在偷懒这件事上,还是胤祺和他比较有共同语言,三阿哥偷偷对五阿哥抱怨:“你说,弟弟们都这么勤奋上进,倒显得咱们俩当哥哥的懒散。” 老四就不说了,像老七恨不能长在马上,每日都在跟着将士跑马,就为了表示虽然腿脚不好,但在马上看不出来啊。至于老八……胤祉更没话说,这小子眼睛放绿光盯着中军大帐,就盼着皇上想起他给他个差事。 这份儿积极,三爷学不来,五爷懒得学,就像三阿哥的问题,五阿哥都懒得想,爱咋咋地。 康熙终于抽空召见了儿子们,“皇上要见诸皇子”的消费飞似的传遍了几个皇子的营帐,这几个人急慌慌的准备起来。 胤祉赶紧副披挂准备见驾,这会老三急了,万一皇上问起“胤祉你怎么一脸红光,你兄弟们都一脸疲惫……”自己可得怎么回话啊! 胤禛也抓紧时间赶紧叫人给自己敷药,在汗阿玛跟前可不能啪嗒啪嗒的走路,要仪态从容。 直郡王站在大帐门口等着几个弟弟,不想最早来的是老七胤祐,这小子另辟蹊径,连衣服都没换,身上都是尘土,想是直接从校场过来的。 “七弟最近勤练骑射,汗阿玛有次还看见了,说你大有进益。”胤禔瞧他黑了两个色号的脸,夸了他一句。 胤祐眼睛亮的和什么似的,刚要开口,后面胤祉、胤禛,胤祺、胤禩都来了。 康熙看着几个儿子,脸上很严肃,实则满心欢喜。在康熙眼中老八之前的阿哥都算长成,看着他们,康熙才觉得自己不需要太焦虑,不用整日担心儿子不够这种事了。 “这次出来,朕令你们兄弟几个各领一旗,你们有什么心得吗?”皇帝如此问道。 从胤祉到胤禩马上一凛,这难道是皇上打算问问他们的心得,给他们个差事了!此刻,胤祉真是深恨自己排行靠前,胤禩却恨自己是最小的一个。 几个阿哥如今还是大同小异,让他们说点更深刻的东西也说不出来,无非是颂圣外加尽量真诚的对自己短暂的从军历程发点感慨。 老三着重于自己有这个机会非常感谢汗阿玛提携,他也在这次旅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套话说了一车;胤禛则试图寻点更深刻的东西说出来,但因为经验不足而空有热情,最后丧气的结束了发言。 胤祺则表示从军不易,如今才体会上一次汗阿玛的辛劳,并且希望这次战争可以面胜利。而胤祐明明热情高涨,可到了康熙跟前,突然手足无措,说话有些没有条理。 唯独胤禩表现的比几个哥哥要强,排在最后的胤禩道:“将士用命,如臂指使,儿臣以为这次汗阿玛亲率大军,选拔将才,必定能一举荡平漠西。” 只有他将这次大战的重要关节说了出来,上次打的难看是因为旧臣掣肘,而本次如果能赢,康熙简拔新人是个极重要的因素。 皇帝满意的看着胤禩,这个孩子虽然年轻,却蛮有见识。 “这次你们都自领一旗,等大军进入草原深处,各军的庶务都需要你们自己整顿。”康熙慢慢道:“务必要整齐得当,朕已经派人招抚噶尔丹,若是他们的使臣前来,你们要表现出皇子的风范和气度,懂么?” 五个阿哥点头应是,康熙交代他们工作之外,又叫住了老八:“胤禩,你跟着裕亲王学着管一管后勤庶务,要跟着你王伯好生学习,知道么?” “嗻!儿子谢汗阿玛。”胤禩紧紧握着拳头,尽力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得到机会了! 胤禩年纪最小,几个哥哥也无心和他较劲,虽然他得了皇上的青眼,命他跟着裕亲王,但也只是管理庶务。这样反而证明,康熙不打算培养他熟悉军务。 胤祉、胤祺反正打算这次出征就是应卯,胤禛、胤祐此刻盘算好了要在战场上厮杀出功劳,胤禩得了差事却又没有引发哥哥们的不悦。胤禩心中暗笑,果然是天助我也,该我争气,谁也挡不住! 康熙之所以让胤禩去学习庶务,也是应为大臣太让他失望了,这次出征户部侍郎思格色随驾。康熙让他去挖井以便大军使用,结果他挖了一口小井,皇帝看的时候都要气笑了。 就这么不到一丈见宽的井口,是人够喝、还是马够饮? 康熙带着怒气这么问思格色的时候,他居然给皇帝来了一个表情无辜的摇头,他也不知道。结果就是皇帝大怒,说他心无成算,如何能做户部侍郎。按照军法,立刻革职,让他变成兵卒随军效力。 但事情还要做,裕亲王就承担起了催促这些官儿的责任,并且帮康熙分担一些庶务。皇帝觉得光让自己哥哥操持、面对那些不着调的官员也不好,左看右看,正好老八送上门。 这几个阿哥的脾性,康熙也是了解的:老三文人习气,这种事交给他未必办得好,对于他康熙另有安排。老四为人还算认真,但性子急,军中需要紧张,但不能着急,容易激化矛盾。 老五、老七康熙打算正式开战之后,给他们一些机会,让他们见识见识战场的样子。 就这样,胤禩走马上任,跟着裕亲王开始了见习办差。不到小半个月,胤禔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弟弟又长进了,说话办事俨然是长大成人的样子。 “大哥,五叔怎么就窝在帐篷里不出来啊?”胤禩也不是没有烦恼,他不明白,为什么二伯父那么温和良善,五叔见着他的时候不阴不阳的。 我得罪五叔了,还是我招他讨厌了,还是……这要是没个结果,胤禩都要吃不香、睡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檀弓 30瓶;镜若 21瓶;雨过天青 20瓶;雪之虚凤、小庄、云 10瓶;try、我家的大狮子、子持莲华、澈净、玉烟 5瓶;被撕裂者、小星星星辰、祥和安宁、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5、第 115 章 () “你只管跟着王伯, 五叔他反正是……”胤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掂量再三最后道:“反正就是,你不必看他的脸色, 他乐意待在帐篷,就让他待着好了。” 此时的胤禩还不是很能懂宗室里的那些事,他不会觉得恭王对康熙有意见, 他只是担心王叔对自己有意见。这会听胤禔一说,仿佛里头还有别的事,或许是长辈之间的矛盾,胤禩打定主意不去掺和。 恭亲王如今似乎想破罐子破摔, 不管是兄长还是侄儿,反正他都是一脸的不耐烦。康熙也懒得见他,这次把他带出来原本想让他和裕亲王一起挽回面子, 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宗室诸王这次都蛮老实, 恭王也只能躲在帐篷里生闷气, 常宁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反正就希望兄长们容让自己。可惜只有裕王愿意劝他两句, 康熙是不搭理他了。 八阿哥得了胤禔的叮嘱, 也不去管宗王怎么样, 一门心思干好自己的差事, 也很得康熙的欢心。皇帝夸了胤禩几次,旁边看着的胤禛和胤祐,就盼着赶紧到克鲁伦,他们战场上能够立功! 走了小一个月,中路军的先头部分才到了草原上, 几个阿玛都觉得战争就在眼前,不成想蒙古诸王公居然上书,“圣寿在即,臣下等请为博格达汗贺寿。” 这就贺寿了?不打仗啊! 阿哥们头次见到这种操作,傻愣愣的听吩咐,康熙让胤祉和胤禛跟着操办草原上的寿宴,胤祺带着胤祐负责招待四面八方过来贺寿的蒙古王公—就是跑腿。 看着几个弟弟满脸无语的奉诏办事,胤禔心中暗笑,大约只有他知道康熙此刻像水面上的鸭子,表面上云淡风轻的飘着,实际上水下的jio已经划成了螺旋桨。 皇帝在等待着车凌书信的回音,早年读书太多的康熙有时候很理想化,比如他就盼着长生天开眼,让噶尔丹突然想通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然后乖乖投降。 上兵伐谋,到时候康熙皇帝的威名传遍大漠,噶尔丹亲自来投啊。这比宰了噶尔丹还有面子,康熙坐在草地上,面对蒙古王公的奉承,如此想到。 因为皇帝在草原过寿,如今的草原看不到战争的味道,简直在开那达慕大会。远在西路军中的费扬古,和中路军的胤禔却有着同样的担心,噶尔丹跑了怎么办? 但康熙非常自信,他表示:“朕亲率中路军在此,西路军在克鲁伦东岸驻扎,抓噶尔丹如同瓮中捉鳖,他跑不掉的。” 这样的态度让胤禔也闭嘴了,他不打算再次“忠言直谏”,因为他觉得再说就要把话说透了:皇上您蠢了。 美滋滋做梦的皇帝显然预料不到,接到车凌的书信之后,噶尔丹不仅没有投降……当然也没有斩杀来使,他跑了! 克鲁伦河一线,原本噶尔丹驻扎的地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噶尔丹率军静悄悄的撤退。等探马传信来的时候,康熙一脸不敢置信,奇耻大辱啊! “他居然敢逃走!”这比噶尔丹立即攻打康熙大营都让人愤怒,这意味着噶尔丹根本没把康熙放在眼里,纯粹想要糊弄他,把他当傻子。 如果是正常的两国交战,拒绝也是有一整套外交流程的,但人家噶尔丹显然没把康熙当成什么值得尊重的对手。如此被噶尔丹羞辱,康熙气的脸色发青。“如此无礼,该死!” “皇上给他生机,他却如此视吾皇圣意为无物。”胤祉道:“请皇上出兵,直捣噶尔丹老巢!” “求汗阿玛允许儿子随军,子臣愿为汗阿玛出兵放马,让噶尔丹有来无回,悔不当初!”胤禛带着其他几个弟弟也站出来表态。 康熙的目光落在了胤禔身上:“直郡王听命!朕命你立刻前往费扬古西路军前,与长泰统领火器营,追击噶尔丹。务必要擒拿此贼!” 在弟弟们羡慕的目光里,胤禔奉命带着镶蓝旗的旗兵和……索伦人,一同赶赴费扬古军前。胤禔也没想到,康熙真的将索伦人交给了自己。 皇帝语重心长:“这索伦部的勇士都是百战之兵,你带着他们去西路军,这些人极擅长追踪抓人,你务必要人尽其用,擒住噶尔丹及其家人。” 索伦人的头领名叫恩绰,多拉尔氏,乃是索伦马甲出身,世居黑龙江。他刚过而立之年,现在已经是这几百人的头领,之前在萨布素麾下立下战功,被编入了镶蓝旗骁骑营。 所以他是官职最高的一个,自然就成了头领,其他人都跟恩绰。 胤禔和他聊了聊,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统领毫无阻碍。在这些索伦人眼中,作为皇子郡王、镶蓝旗旗主的胤禔,理所当然是他们的坐纛少主子。 合着都跟着领头人走,胤禔眨眨眼,这种原始军事制度有时候还挺方便。 康熙原本以为中路军围追堵截,也能给其他儿子们机会,让他们上战场体验一下。如今噶尔丹跑了,皇帝坐在帐中闷闷不乐,几个阿哥盼望的赏赐、机会都没影了。 直到四月下旬,京中的皇太子发来了消息,这才让康熙略微展颜:小纯王的福晋诞下一子,直郡王福晋怀孕已经四个月了,毓庆宫也有格格怀上了。 多好啊,皇室子孙延绵不绝,康熙看见这些好消息,心气才算顺了一点。可他的气儿顺了,皇子们该没有机会还是没有,如今连胤祉都有些急了。 胤祉还记得乌兰布通之后,宗室多少人挨了训斥,如果中路军就这么滞留在这里,毫无建树。等这次回去之后,他们几个在封爵上怕是要完蛋,这可遭了。 三阿哥和几个弟弟碰头,如今他可必须正视胤禩,原以为这个小八不过是运气好,干上了后勤的活儿。可如今一看,恐怕这个后勤是他们兄弟里唯一能够出头的,作为哥哥被弟弟比下去,几个阿哥满心苦涩。 如今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但被几个兄长视为“好运道”的老八也没那么高兴,如今秉持国初习惯,众人还是下意识的将战场捞到的功劳视为一等功劳,若是搞后勤能搞出萧何那个水平也就罢了。 胤禩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只是跟着裕亲王打下手,这点能耐功劳不足以让他被皇上看在眼里。八阿哥原想寻个机会求求伯王,伯王是个慈和长辈,若是肯带他见识见识战场,他才算是功德圆满。 唉,整个大营从上到下,就没一个人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各个都不高兴。 在中路军打酱油的时候,胤禔已经带着索伦部和旗兵来到了西路军驻地,与火器营的长泰汇合了。长泰这段日子在草原上,比待在京城黑了不少,胤禔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直郡王请,大将军就在帐中。”长泰对胤禔道:“哨探已经找到了噶尔丹的位置,就在昭莫多一带。” “好!”胤禔喜盈于色,没跟丢就厉害了,以西路军现在的人马,加上火器营,对着噶尔丹中军包饺子并不难。 中军大帐,费扬古笑着面对直郡王和公爵长泰,数月相处,费扬古也看出来了,长泰不是搅事精。他和索额图不一样,索额图那就是个坑货,尤其在打仗的时候,从眼光到水准统统不入流。 直郡王也不是喜欢争功怄气的人,费扬古对他印象也还不错,至少能保证这一仗不会出现乌兰布通时候的问题。 费扬古给他们说了目前的情况,噶尔丹躲在了昭莫多西线,按照康熙的指示,要“擒住噶尔丹”他们就不能让骑兵上去,必须步战。 “大将军,皇上命我带来了索伦部马甲,他们在墨尔根山地曾经和罗刹人缠斗。若是步战,他们能派上用场。” 胤禔这么一说,费扬古眼睛一亮:“若是索伦马甲和火器营夜袭噶尔丹……未免寡不敌众。三更天夜袭如何?将他们引至我们埋伏的地方,一举歼之!” 长泰抚掌:“大将军此计大善!” 中军大帐之外,恩绰看着麾下马甲们,道:“你们也都是从山里被简□□,想要建功立业的,而今机会就在眼前。若是不想回山里继续打猎为生,也想为父母妻儿博一份荫庇,正在此战!” 驻扎在关外苦寒之地,索伦人只有靠从军打仗才能有出头的机会,他们没有那个环境读书,更没有哪个显赫的亲戚拉拔自己,和京旗根本没法比。 恩绰音调不高,语气也不重:“没人会主动提拔咱们这些人,功名要靠自己挣,人头滚滚沾着血才能换来前程。弟兄们不要错过,一朝错失,日后悔之晚矣。” “瞧他们,索伦马甲也想争功呢!”火器营的京旗子弟嗤笑:“这样的战事,只要用得着我们,那鸟铳损耗记录在册,少了谁的功劳也少不了咱们的。” “那是,他们那样的乡巴佬也想争功,做梦去罢!” 西路军每个人都是一颗滚烫的心,所有人都觉得随着费扬古一声将令,踩着敌人的尸首,他们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没人会认为自己会变成冰冷的尸体,会成为踏脚石。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指的是骁骑营,但是索伦马甲专指索伦部从军的人,不是特指骑兵。 今天有点卡,这段我斟酌一下怎么写,因为昭莫多当中和之后信息很多,算是一个转折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内称尊 3个;溪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o_copy、最爱花言巧语的猫 30瓶;面包包、公子年 20瓶;初夏、我是猫、糯米丸子 10瓶;念兮 5瓶;最爱妮妮的奇奇、祥和安宁、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6、第 116 章 () 月黑风高夜, 正当杀人时。 五月初的一个静谧的凌晨, 昭莫多对峙的双方已经在此停留了数日,双方依旧在谨慎的侦查对方。清军方面, 直郡王和费扬古听了几次哨探的回报,都觉得准噶尔方面的举动很不寻常。 按照常理,既然持久战不利于准军, 他们就该抓住机会赶紧迎击。可他们居然按兵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是不是噶尔丹不在营中,或者是噶尔丹出了什么问题? “迟则生变,这日不如撞日, 我们既然准备得当,不如今夜动手。”费扬古同直郡王、长泰,以及自己的副将们决定了出兵时间。 虽然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以费扬古的老成持重, 康熙的意思他还严格遵行。所以恩绰率领索伦部打先锋, 成功拿到了这个最危险, 但是也最光鲜的任务。 火器营的小子们气的眼都红了, 嗷嗷叫着公举了几个“代表”去和长泰请战, 出来的倒也不是外人:一个是长泰的堂弟德安, 另一个是直郡王福晋的二哥索伦图。 德安是索尼第四子柯尔昆之子,柯尔昆在索尼诸子中是庶出,更要命的是本人素质寻常,也没有被封爵,挂着个佐领, 在旗下做侍卫混日子而已,但儿子德安却是个有志气的。 长泰堂兄是大伯父噶布喇的长子,长子嫡孙继承公爵爵位,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格尔芬、阿尔吉善凭什么也有好差事,跑到毓庆宫侍奉太子,安安生生待在京里。 就因为他们阿玛、三伯索额图厉害,所以他们也厉害?德安满心不服气,他这么大了,连皇太子的面儿都没见过。谁不知道侍奉好了太子,是最好的进身之阶,可这样的容易活儿、好差事怎么能轮到他。 呵呵,既然轮不到,那我自己争气。德安就这么从军了,干脆的进了火器营。因为位卑职衔低,家中上下无人在意,德安在外头也不是瞎摆谱、狐假虎威的人,居然也在火器营站稳了脚跟。 如今长泰统领火器营,正好就点了这个小堂弟做协理,想要提拔提拔自家人。 至于索伦图,科尔坤原想让他考笔帖式,却正赶上康熙下旨严抓笔帖式考试,且不准上三旗子弟为了逃避做侍卫而选择考试。为了避免日后出问题,索伦图干脆也进了火器营,就这么认识了德安。 这俩人从同袍成了哥们,如今被推举出来和长泰请战,噶尔丹已然是穷途末路,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如今到了捡功劳的时候了。这样的时刻不让火器营出场,那他们来干嘛? 闹呢! 这俩人的意见也得到了长泰的赞同,本来嘛,如果火器营不露脸,那长泰就是参战立功,这功劳也是打折扣的。谁让他是直接负责火器营训练的人呢,花了那么多心血,不能白瞎呀。 “你们别急,这事,还得让直郡王出面,我们一起寻大将军说话。” 最后的决定是火器营三轮放枪,而后索伦部作为先锋打进去,反正是瓮中捉鳖,具体战术上调整一下倒也无妨。卖情面嘛,无伤大雅的情况下,费扬古也不打算非得和一个郡王、一个公爵别着来。 凌晨时分,夜袭开始。 不出费扬古所料,噶尔丹果然不在军中,但突袭并不如他们预想的那般顺利。在外表宽松之下的,准军内部警卫居然做的非常严谨,在清军三轮火器射击之后,准军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居然在第一时间稳定下来,迅速反击。 “噶尔丹在营中?”胤禔同费扬古当夜就在昭莫多附近的山上,中军在此处设帐,居高临下观察战场情况。 费扬古却有别的看法,他和噶尔丹几次交手,他觉得如果是噶尔丹在军中,或者他一切正常,他反而不会组织抵抗,而是会带兵立刻后撤。如今看着准军的节奏已经被清军完掌握,一步一步走向了死地。 噶尔丹虽然喜欢挑衅偷袭,但他本人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从来不做亡命徒会做的举动。如此拼死一搏,恐怕不是噶尔丹的命令…… 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胤禔带着自己的卫队从属山上杀了下去,直冲准军大营。而后不久,“报大将军,我军抓到了噶尔丹长子,塞布腾巴尔珠尔被抓了!” 车凌的兄长,噶尔丹的嫡出长子塞布腾巴尔珠尔想跑,给跑去了孟纳尔山直面康熙的父汗报信。但他跑得太晚了,被绕圈的胤禔撞了个正着。 “塞布腾王子,车凌很想念你。”胤禔歪头看着被捆上的王子,笑道:“车凌前几天还提起你,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塞布腾与车凌长的并不像,塞布腾是典型蒙古人长相,这位王子在面对未来不可测的命运之时,倒能保持着难得的冷静。 “你……你是直郡王?”看服色、听口气,塞布腾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身份,而后他提出了一个请求:“我既然没能逃出去,请让我回去,收敛我母亲的骸骨。” 他的母亲应该是阿努可敦,胤禔非常意外:“阿努可敦怎么了?” “额吉力战而亡,临终前让我快走给父汗报信,而今既然被抓了,我也无话可说,只求让我收敛母亲的骸骨。” 阿努可敦,难道方才是这个女人指挥战斗?蒙古女人多奇志,厉害了。 胤禔收起自己的惊讶,敛容道:“那是自然,皇上曾有旨意,固然是两军交战,但我等也不会侮辱王子与可敦。王子自便。”说着摆手让人给塞布腾松绑,令侍卫跟着他。 昭莫多大捷的时候,噶尔丹正在孟纳尔山密切观察清军的中路军,他想突袭康熙中军大帐。冒险嘛,想他噶尔丹一辈子就是冒险的一生,不拼一拼怎么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是站在山上往下一看,那哪是中军大帐啊,那明明是军帐组成的围城!绵延数十里,军容极盛,噶尔丹心中不安,这样的情况,他怕是占不了便宜。 噶尔丹打仗也打多了,他非常清楚偷袭这种事很大程度要看运气,而实力相差如此悬殊,运气也救不了他。除非他朝天放枪,那颗子弹正正好好打在了康熙的头上…… 既然不能打,那就跑罢。接着跑,顺便叫人给在昭莫多留守的老婆儿子传信,家一起跑路! 然而康熙早就发现了孟纳尔山上的准军,皇帝心中一喜,不管是谁统领这只敌军,都给了他一个历练儿子的机会。 于是热血上头的皇帝自己率领前锋营,带着儿子和心腹大臣,比如亲女婿班第,和容若等,一路从克鲁伦直冲孟纳尔山,誓要将这只准军歼。 “你们要看好几个阿哥,叫他们不要脑子一热自己往前冲,要慎重!”追敌也不妨碍康熙操心,而操心的皇帝直到见到了噶尔丹大纛,才终于明白,前面居然是噶尔丹的中军! 老话说久病成医,或许老逃跑也能跑出心得,在康熙亲自带队,后面皇子们嗷嗷叫着追击的情况下……噶尔丹他还是成功逃走了。 康熙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手的肥肉没吃着! 或许就是因为朕是天子,不是将星罢。面对昭莫多的捷报,康熙如此想到,这就是命啊。 如今的情况,噶尔丹两个儿子都在康熙手里,阿努可敦也战死了。昭莫多大捷等于抄了噶尔丹家底,而康熙又命令前锋营在马思喀的率领下继续追击,噶尔丹如同丧家之犬。 这样一想的话,康熙颇觉放心,决定让西路军继续留在这边,几个阿哥也都留下。而他自己暂且回到京城,打败噶尔丹不是军事胜利就够了,康熙要回到京城,给达/赖和蒙古、藏地几位活佛喇嘛写信。 胤禔就这么留在了草原上,西路军顺着昭莫多一路向西,要同马思喀汇合。而在汇合之后,直郡王才终于知道,自己媳妇怀孕的的好消息。 好事儿啊,可惜怕是不能回去看着孩子出生了,直郡王叹息着将书信收好。看康熙的态度,让大军留在这里,怕是不打算就此罢手,恐怕这一年他们都得在草原上耗着了,直到能确认噶尔丹死了。 几个阿哥也赶过来的时候,胤祉将康熙的旨意带给了胤禔,康熙交给他一个人:车凌。 皇帝打算让车凌和塞布腾谈谈,看看能不能问出噶尔丹的大致位置,车凌不知道,但作为嗣子的塞布腾一定知道。 已经在京城生活数年的车凌,从打扮到举止,已经和在京的蒙古贵胄子弟别无二致。塞布腾目光复杂的看着弟弟,当年车凌被俘,他们都以为他会死,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塞布腾忽然觉得很气愤:“这是谁啊!这是我弟弟吗,作为蒙古勇士,我还以为稍有廉耻之人,应当自绝,而非跪地求饶。” 车凌满心以为兄长会高兴于自己逃过一劫,不成想劈头盖脸就是这种话,他脸色煞白,久久不语。塞布腾又要开口,却被胤禔打断了,直郡王真是看不惯他这副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噶尔丹他老婆阿努可敦是个niubility的女人,有眼光、有魄力,有水平。12年那会隔壁蒙古国还给她拍了一部电影,据说是他国影史票房最高纪录。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校服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家米团 25瓶;龙猫 20瓶;绯衣流砂、奇安 10瓶;小星星星辰、竹瑾 5瓶;金宁、戏精本人 2瓶;祥和安宁、ellena、月娩、33830218、牛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7、第 117 章 () “照这么说, 塞布腾王子现在就该抹脖子自杀, 你见车凌做什么?”胤禔站在一旁冷笑:“可别说你是为了臊他的,放心, 你现在要是抹脖子,车凌一准跟着你去了。怎么样王子?请罢!” 直郡王不屑的看着塞布腾,想起了早年阿拉木给他讲过的掌故:洪承畴被俘, 范文程奉太宗皇帝的命令去探望他,试图劝降。洪承畴一脸正气凛然,满嘴君臣大义,就是一句话“宁死不降”。 听上去多么的坚贞啊。 但范文程却注意到到, 洪某身陷囹圄,房梁上的灰尘落下来,掉在洪承畴衣服上, 洪某还要特意将灰尘拂去。 这是一心想求死的人会做的事吗?范文程如此回报太宗皇太极, 表示洪某只是通过“卖坚贞”来抬高身价, 他绝对不想死。 后来皇太极亲自去劝, 洪承畴就坡下驴, 表示自己被汗王的礼贤下士感动了, 您可比京城的小皇帝强多喽! 啧啧, 胤禔看着塞布腾,你他/妈根本不想死,可是看见车凌又觉得自己两兄弟都投降太难看。作为嫡长子,我塞布腾要延续香火呀,那弟弟你去死呗, 以示气节。 直郡王赤/裸裸的蔑视塞布腾,这位大王子脸被臊的通红,最后还是车凌不忍心带着兄长进了帐篷。他们兄弟密谈,胤禔虽然派人守卫,免得发生什么意外,但他自己没有进去。 这个时候要给这些人一个喘息时间,让他们考虑清楚,已经没有翻盘机会了,要不要给自己搏一条活路。 “他会说实话吗?” 话的人是大将军费扬古,他关注的看着营帐:“直郡王以为,车凌能说服塞布腾吗?” “应该可以。”胤禔笑笑:“可能塞布腾还得扑腾一下,欲拒还迎,但最后还是会说的。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位王子可是个精明人。” “那就好。”费扬古心中正有感慨,就道:“如今旗兵还能打仗,若是此战不成,再往后拖……” 这位将军看了一眼胤禔,仿佛觉得自己失言,就此闭嘴。胤禔却无所谓,道:“再往后拖,恐怕将要索伦人出来从军当兵,出来博前程。” 同样打仗,火器营的公子哥儿不能说不是训练有素,可有什么用呢,昭莫多一战,火器营伤亡率居然比真正的先锋索伦部还高。 归根结底,贵介子弟名利心太盛,一门心思想要争功劳,为了自己、为了家门,加上觉得还有家中奴才,自己怎么会死呢?一门心思往前冲。 火器营的伤亡还没报上来,胤禔叫巴特去看过,确定索伦图没事他就放心了。要是索伦图有个好歹,回去他没法和道琴交代,不过这个二舅子能和赫舍里家的孙子处的好,倒是出乎胤禔的意料。 “德安人不错,脾气好也没架子。他和他阿玛在赫舍里家里头,其实说不上话,他连太子的面都没见过。”这是索伦图说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譬如里面那两位也是如此,胤禔觉得在这里等并无用处,干脆拉着费扬古溜达着回大营。 “大将军觉得,旗兵如今也是愈发不成了吗?” 这个问题对于别人来说过于敏感,但胤禔同费扬古私下聊一聊并不算过分,好歹也算同袍嘛。 “当然图海将军率领家奴军一路打下察哈尔,如今哪怕将军在世,恐怕旗兵也不成了。”费扬古说的是实话,承平年月就这样,战斗力下降的厉害。 通常情况下,在组织度腐坏的情况下,兵源本身是否具有军事传统,对战事很重要。就像准噶尔军,并不是他们组织度已经超过了清军,而是准噶尔作为游牧部落,有一定的军事传统,可以通过很少的训练获得相对合格的战士。 “日后恐怕是索伦部作为八旗主力了。”费扬古最后总结道,脸上很担忧。 胤禔却道,历朝历代都这样,太平年月军队战斗力水平下降几乎是不可逆的。他知道费扬古在担心什么,事实上也许康熙都在担心这件事:关外老家的索伦部,会不会如同当年的建州一样突然崛起? 所以索伦部才只有数百人参与了本次战争,而且普遍品级不高,要知道因为此刻朝廷还不需要从民间募兵,打仗靠旗人,立功还是蛮容易。 在胤禔的记忆中,似乎索伦这边还是没有出过军事政变,关外八旗是和俄人打仗,最后打没了。所以说啊,关外旗人,干得多、拿的少,难怪心里不满。想想京旗一帮废材,再想想自己,谁心里能平衡! 车凌和塞布腾兄弟的会面很快结束了,而费扬古和胤禔得到了噶尔丹可能前往的地方,塞布腾说噶尔丹还是会靠近准噶尔汗国大本营,或者是去青海,去找他的师父达/赖喇嘛。 这对兄弟还有些别扭,不过除了他们自己并没有人在意,胤禔和费扬古商量了一下,这必须和康熙打报告了,怎么追击、怎么调兵,尤其可能涉及青海那边的活佛,朝廷必须做出反应。 军事和外交,两只手都得跟上。费扬古看着胤禔拿来的奏折,瞧瞧这上头说的,“多赖皇上庇佑,大将军经验老到,儿臣多有进益,将士用命不辱圣上。” 不知这是谁的手笔,直郡王手下能人不少,这简直比费扬古帐下幕僚写的还纯熟。 这个奏折是胤禔抓着阿林佐领写的,这老小子太油滑,胤禔这次将他调到身边。给他机会、让他出头,也敲打他,明确的告诉阿林“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那如今的机会可就都没了。” 阿林在前途命运的岔口上完没犹豫,立刻向胤禔输诚,他不傻。之前他是骑着墙靠向胤禔,但是简王那件事让本旗主直王非常不愉快。 如今他就整个身子倒向直郡王,急直郡王之所急、想直郡王之所想,包括帮直王写奏折。胤禔提出康熙不会乐意见到的那些词,而阿林在此基础上润色,文章写得扎实平稳。 远在北京的皇帝看见这封奏折,老怀大慰,看来本次他的决策无比英明,所以才能取得这么大的胜利。虽然噶尔丹跑了,但如今看也必然是病猫一只,就等着他再次出兵,弄死他! “这地方也太荒凉了。”胤祺喃喃自语,他们哥几个一路过来,只觉得越走越荒凉。跟着西路军在这地方泡着几个月,他们得变成什么样啊! 变成什么样,看他们大哥就知道了,直郡王出来迎几个弟弟,然而差点没被认出来。胤祉眼睛都要掉在地上了,想他们大哥也是一表人才啊,如今瞧瞧变成什么样了? 这要是晚上看见直郡王,这人就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黑的和炭块似的。草原上太阳毒并不是虚话,太吓人了这,就算是男人也是要脸的。三阿哥心道,我才不摘帽子,没事儿我也不出帐篷! “大哥!”胤禩马上道:“汗阿玛叫我们告诉你,京中的大嫂已经有身孕了,大哥又要做阿玛了!” “我知道啦。”胤禔将几个弟弟带进大营,和费扬古见面之后,就预备给他们接风了。 “你们来之前,汗阿玛他老人家说没说,关于活佛喇嘛打算怎么办?”围着篝火,胤禔问道:“草原和青海藏地离得太近了,噶尔丹又是那样的身份,如果不沟通好……” “汗阿玛倒是提过一句,说回京给那些人写信,听说青海那边也在闹,好像是什么活佛的事情。”胤禛倒是听了一耳朵,却不知道这个消息有什么用。 如果青海藏地那边也有变故,那就意味着噶尔丹不能去那边求援,那么他就只能被困在漠西,无力前进,更不能后退…… 等等,胤禔盯着火苗想住了,穷途末路之际,噶尔丹不会选择向阿拉布坦低头吗?毕竟他们是亲叔侄,给自家人低头,总好过被清军给收拾了。 ……不对,我想错了。直郡王看着几个弟弟被火光映衬的脸,兄弟相争狠过外人,何况叔侄。 “汉人说,兄弟相争毒过外人。我不能去找策妄,女儿,你想错了。” 噶尔丹苍老的声音在狭小的帐篷中回荡,他的女儿钟齐海已经哭不出眼泪了,短短一月时间,父女俩失去了他们的妻子和母亲、儿子和弟弟,如今只有他们父女相依为命,还有噶尔丹的残兵。 “我不能回去,你也不行。” 噶尔丹告诉女儿:“看车凌就知道,康熙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若是康熙和策妄当中选一人,我宁愿你去北京。我们同策妄的过节无法解开,你们不死绝,他才不会安心。我们同康熙,只是公战,你要懂的这其中的区别。我死后,你带着我的骨灰,率领这些残部向康熙投降罢……女儿切记,千万不要落到策妄手中!” 这是噶尔丹留给女儿最后的话,连续兵败和阿努战死对他的打击超乎想象,噶尔丹早年征战也是身旧伤,如今一代枭雄走到了末路。春末的一天半夜,噶尔丹病逝于阿察阿穆塔台。 噶尔丹的旧部在钟齐海的带领下火化了噶尔丹,在收敛骨灰之后,钟齐海和父亲的旧部准备按照噶尔丹临终的嘱咐离开漠西,前往京城。 就在此时,策妄阿拉布坦的将军出现在了这里,噶尔丹所虑不错,策妄不打算放过这个奇货可居的堂妹。 京城中,康熙在回京联络藏传佛教的几位宗教领袖之后,在这年的夏末决定再次亲征出兵。此刻,噶尔丹已死的消息,只是刚刚传到西路军胤禔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再三说了,历史观不合不要看,别跑来你写黑历史、卖私货,不尊重传统传统可好了不指望在网络上人人都能求同存异,但我文案写的很清楚,还要跑来刷存在感…脑子没事吧? 洪承畴那段很多当时的文档都记录过,洪督师深刻体现了什么叫“官大惜命”,代表了古代士大夫一个平均水平。 宋史,文天祥当时的态度也是“倘缘宽假,得以黄冠归故乡,他日以方外被顾问,可也。” 对于整个封建时代统治阶层来说,只是为某王朝负责,尽力了、输了,态度是说愿赌服输:赵宋在,臣子为赵宋恪守臣节,赵宋完蛋了,也不尽然非得寻死觅活。 至于唐朝,安史之乱多热闹啊,河北大族跪的比谁都快。县令主动给安禄山开城门,李亨还在灵武继位呢,在北边,唐朝已经变成伪朝了。 在这方面,王曾瑜教授《论中国古代士大夫及士风和名节》的论文里,写的非常清楚,古代地主阶级士大夫的所谓风骨气节就是:哈哈哈哈哈。 个别人存在气节风骨,不代表这个阶层有这玩意,你不能说颜真卿有风骨气节,和他同时代的其他人也有……别忘了严庄。 所以,如果有人和我吹牛说“古人的道德水平超过现代人,古人更讲礼义廉耻啊。” 不好意思,我会骂人的。 人民英雄纪念碑上,为什么写从1840年开始,为了国家民族奋斗的英雄永垂不朽,而不写有人类以来,不把整个封建社会包括进去……心里怎么就没点数呢。 至于复古主义者,张口闭口什么“传统”的,请各位不要上当,不妨瞧瞧现在内地所谓新儒家,都是一帮什么牛黄狗宝,了解了解有利于对“传统”解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七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河源 33瓶;溜哒溜哒啊、小师妹 10瓶;若love颜lan、然也也然 5瓶;云衿 2瓶;33830218、ellena、小星星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8、第 118 章 () “噶尔丹死了……”康熙很失落, 他心心念念的擒贼擒王就这么雨打风吹散, 太遗憾了! 胤禔侍立在侧,诸皇子和费扬古站在帐中, 听皇帝感慨此战的不容易和小有遗憾:“噶尔丹已死,费扬古你就按照之前朕嘱咐你的,将漠西一线噶尔丹旧部清理干净。其余的, 你们也议一议。” “汗阿玛,儿臣跟着大哥前往询问准噶尔降人,听他们说噶尔丹命残部和他的子女投奔汗阿玛。”胤祺道:“儿臣以为,若是他们所言不虚, 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听到这些人赶到的消息?” “嗯,那你怎么看?”康熙问道。 五阿哥就说:“准噶尔降人说,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出现在了噶尔丹病逝之地, 儿臣与大哥商量过, 或许这些人和噶尔丹的骨灰, 都被阿拉布坦带走了。” 康熙颔首, 这个老五啊一直有些惫懒, 皇帝原本有些不满意, 如今看来几个月历练有成, 也知道对正经事上心了。大孝子康熙想到,等回去也能和太后说说老五,夸他两句。 胤祺也是被胤禔点拨的,在皇帝跟前表现一下自己,否则这一趟真的白跑出来, 回去太后一问,脸上多不好意思啊。如今他所言不差,康熙思索着,最后下了决定。 “朕已经让阿拉木做了理藩院尚书,他会在京招待几位活佛喇嘛,至于青海藏地……朕会让理藩院另外派人过去,保证达/赖喇嘛会给策妄施压,让他将人交出来。” “但还需要有人带兵去阿布查台,到时候在那里接收噶尔丹的骨灰和旧部,还有,朕希望这个人可以看看阿拉布坦的为人、军容,你们谁愿意去?” 胤禔刚想抬脚站出来,却发现前面有两个人同时迈出了一步,是胤禛和胤禩,他们俩异口同声:“儿臣愿往!” 一个为人认真,但还没有自己办过什么差事;另一个已经跟着裕王搞后勤,也算兢兢业业,康熙有些为难,按理说罢,该给老四一个机会,但老四在弓马、军略上着实太一般了。 “汗阿玛,此去路途遥远且有风险,不如选老成将佐陪着弟弟一起去。”胤禔道:“如此可保万。”康熙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 胤禩无可无不可,胤禛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摆明是汗阿玛不放心他。如果选定胤禩,大哥又说派老成将佐,那汗阿玛直说就是了。如今不过是汗阿玛觉得胤禩可去,但想给自己个机会,可又不放心…… 唉,四阿哥很郁闷,比不上哥哥就算了,还比不上弟弟…… “你们想为朕分忧,其志可嘉。但此行的确危险,派出将佐,朕也为你们忧心。”康熙道:“还是胤禔你去罢。” 所以到了最后,这个“好”差事依旧落在了胤禔手里,不知道以后还得什么时候回京。胤禔还以为这回能跟着康熙就此回京,想不到计划不如变化快。 七月大热天,直郡王就带着麾下佐领,和他软磨硬泡从康熙手里拨出来的一百索伦人上路了。而康熙一边和青海那边联络,一边叫蒙古诸王公来他这边汇合。关于噶尔丹死后的一些遗留问题,他们还需要处理一下。 皇帝带着几个阿哥都在草原上,唯独火器营在长泰的带领下先一步返京,在京的皇太子听说舅舅回来,早早的命人将他请到了毓庆宫。 如今的长泰这个承恩公可是底气十足,军功在手,人家是出了力、立了功的,怎么还能以过去的眼光看人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舅舅此番真是辛苦了。”胤礽咂舌,瞧瞧他舅舅,黑的没法看了都。这小一年太子也没少干活,军马他要亲自选,头回办这样的事,太子选的马还出了问题。 所幸康熙着实偏疼他,皇帝亲自给太子写信,叫他下次小心,这次就算了。胤礽因此下了不少功夫在选马上,后期送上去的战马都是个顶个的好! “太子在京也有一番辛苦。”长泰依然是原来那样子,恭敬道:“在军中常听皇上夸奖太子,说您这番监国真是卓有劳绩。” 舅甥说话,长泰一边给太子说前线如何、诸阿哥如何,一边也在观察皇太子。太子和过去不一样了,监国小一年之后,太子身上已有说一不二的气势。 过去他身上那种焦躁然不见,整个人透着自信和果断,长泰必须承认,自己这个外甥现在看着很有人君之像。 “舅舅在前线,这次和直郡王相处如何?配合的可还好?” “配合的好。”长泰犹豫一下,还是道:“舅舅倚老卖老多说一句,太子爷,当年先帝问裕王同今上的志向,裕王说愿为贤王。以直郡王平素的为人表现,并不像是有什么大志向,对您也没有无礼。” “之所以说到这个,听说索额图叔叔……总之太子爷自己把握。”长泰提醒胤礽,“皇上还是乐见兄弟和睦的,话说回来,哪个父亲不这么想呢?” 胤礽默默点头:“舅舅说得对,这话我和同叔姥爷讲过,这次回来舅舅得空和他也好好聊聊。如今明珠倒台,成德虽然是汗阿玛的信臣,但这么多年看下来也不是轻佻之人。 舅舅有所不知,上个月叔姥爷跑来居然对我说,太子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明珠一系给打下去呢?” “这不是害太子!”长泰睁大眼睛,索额图疯了吗这是! 康熙又不是傻子,这要是搞出什么将太子牵连,皇帝马上就会怀疑皇太子是不是趁着自己不在排除异己,他这摆明了是要借着太子的手做他自己的事! 这种行为不能纵容,在这么下去就要妨碍皇太子了,不能这样让索额图继续自作聪明。 漠西茫茫草原,胤禔带人顶着毒太阳绕着山路往阿布查台迤逦而去,前方七十多里,走过这段山路就能抵达目的地。 “王爷,喝口酸奶罢!”恩绰和胤禔混熟了,私下说话并不拘泥,“天儿这么热,受了暑热不是玩的。” “他们都喝过了吗?”胤禔接过水囊,指着骑兵道:“这里并不缺水,咱们带的东西足够,大家不要惜水,知道吗!” 骑兵们轰然应是,胤禔喝了几口酸奶,道:“等走出这里,寻个阴凉地方,咱们歇歇。” “前头大概还有几十里地,主子,要不然奴才安排一下,咱们就在山下寻个地方扎营罢。”阿林道:“安安生生住一晚,再去阿布查台和策妄的人见面。” “成。”胤禔悄悄勉力维持的骑兵,道:“人困马乏,下山就停下罢,也不差一天。” “王爷倒是个爱兵的人。”恩绰道:“奴才原以为,您是坐纛旗主,又是郡王,怕您待底下人太苛。”一起出生入死过,恩绰也和胤禔说了点心里话。 直郡王一笑:“费扬古将军和萨布素将军也爱兵,这不少见,怎么你见过不那么爱兵的人?” “……瞧王爷说的。”恩绰沉默一会:“费扬古将军是沙场老将,萨布素将军,说句不见外的话,将军就是关外长大的人,关外的难处他都知道。” 这个意思是说胤禔作为锦衣玉食的皇子,知道爱兵就很难得了,恩绰这是有故事啊。胤禔很好奇,不过看样子恩绰不想说。反正他被编入了镶蓝旗,日子还长,以后慢慢聊。 “阿林佐领,你说为啥噶尔丹要让他的旧部投靠皇上,那策妄好歹是他亲侄儿。”胤禔几个哈哈珠子也在聊天,萨宾图和苏鲁看法不同,他们把问题扔到了阿林面前。 阿林佯装不懂:“你们是王爷的哈哈珠子,在宫中受教的,这问题还得问我?” “佐领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您是老前辈嘛。”苏鲁笑道:“您过去就跟着将军们打过仗,给我们说说呗。” 阿林笑道:“自然是兄弟相争狠过外人,我和你们说句实话,满人、汉人,蒙古人,什么人我都见过,都是一样的。噶尔丹在策妄眼中不过是个窃据其父汗位的盗贼,什么叔侄,狗屁!你们读过是,那李世民和李建成还是兄弟呢,结果怎么样了。” 听见他们说话,恩绰就道:“可就算这样也拦不住人的那份名利心,早些年在关外,有被流放来的读书人,他就说不该做官的,人一旦做官就走形了,扭曲的没个人样,而且子孙后代十辈子都要伤阴德,没有好报。” “这话说的太偏狭了。”胤禔却不这么看:“总得有人当官办事,一个人说当官走形,究竟是对自己的人品没信心,还是对旁人的人品没信心。” 恩绰想了一会,笑道:“不知王爷听没听过陈梦雷这个人,这话是他说的。他说,大概是对旁人没信心罢。” 陈梦雷,胤禔恍然大悟,难怪,那不就是被李光地坑惨那个!难怪这么恨,连十辈子子孙都诅咒上了。听说陈梦雷流放辽东,这些年一直没停下著文写书,听说如今在辽东名声很盛。 这倒让人想起了吴兆骞,陈梦雷也是存着翻身的心,说不定也盼着能咬李光地一口。 直郡王麾下将要扎营的时候,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对骑兵,大约一百多人。阿林暴喝一声:“快上马,准备迎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副本结束,之前说过了,为了避免不那么晚登基,会想办法激化太子和皇帝的矛盾,预备了,下章开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7度幸福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35325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度幸福 77瓶;一缕清欢 65瓶;扒皮控 50瓶;重汌 15瓶;小zz、海蓝宝lq、长乐未央、梧桐 10瓶;xin 8瓶;水滴 6瓶;嘟嘟猫、日辰日羲、intrau5瓶;宝宝狗 4瓶;卡卡洛卡卡卡卡、祥和安宁、吃可爱 2瓶;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9、第 119 章 () 皇长子游荡在草原上的时候, 康熙也没闲着, 上阵父子兵嘛。皇帝非常有“爱心”的关怀了一下藏地的最高传承:活佛转世问题。 他给大喇嘛写信的回信也收到了,然而上面是敷衍之词, 皇帝很不高兴,等着,早晚朕得想个法子收拾你们! 天子的中军一路向京城, 草原上只留下车辙、马蹄,皇帝坐在车中,几个阿哥奉命随侍在侧。 “还不高兴啊?”胤祉很无奈:“老四你就是心事重想太多,那事太危险, 汗阿玛不放心咱们也正常。你别臭着脸呀,这么点事儿。” 胤禛还是闷闷不乐,没什么比想干什么没干成, 还是汗阿玛明确觉得“你干不了”, 更让一个儿子沮丧了。还不能不服气, 因为这个差事胤禛自己也没啥信心, 但就是不甘心。 不过, 最后差事落在大阿哥身上, 总好过落在八阿哥身上。胤禛觉得吧, 自己可以落在哥哥后头,但是他不太能忍受落在弟弟后头,觉得太丢脸。 胤祉瞟了他一眼,这个四弟哪都好,就是心事重。自己也有心事, 但没他这么自苦,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何必呢。横竖就是差事、封爵那点事儿呗,哎呀如今噶尔丹也死了,回去没多久大概就要封爵,不管自己能封个什么爵位…… 如今大战事应该没了,自己是不是该可这劲儿往文事上发展一下,编个书什么的。想到这里,胤祉心里一抖,汗阿玛会不会让太子领衔? 给太子在文事上造造势什么的,三阿哥不无酸意的想到,前几天皇上还疯狂夸奖太子“你办事我放心,咱们父子俩,朕在外,你在内,你监国监的好呀,朕在外头一想到胤礽你在朝中,朕就都放心了!” 那个肉麻,胤祉暗中撇嘴,稍微歪歪头,发现除了神游天外的老五,老四、老七、老八的脸上都有点尴尬:对嘛,统领局有太子,对外作战有直王,合着他们都是吃干饭的,难道他们一辈子就混吃等死了? 如此这般,兄弟几个心里有些沉甸甸,仿佛坠着石头。等临到京城,太子上书要来迎接,而康熙还下令让人先送太子的衣服过来,“聊慰朕心”的时候,从老三到老八,心里更酸了。 太子之所以这么积极的要来,也是为了索额图,这个老家伙和佟国维、伊桑阿一起犯了错误,康熙这次亲征的时候,他们仨上书说反正噶尔丹也死了,皇上您有什么事儿叫大臣去做嘛,就不用亲自去了。 皇帝发这个奏折给了太子,胤礽看着觉得脑仁儿都疼,索额图疯了吧他这是,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合着他们仨能帮汗阿玛联络蒙古诸部!有些问题就是需要皇帝亲自压阵解决。 胤礽以为自己发现索额图并不是心意对自己,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啊。太子这才发现,合着这么多年索额图除了维护自己之外,在正经事上都是和康熙对着干的! 这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太子下定了决心,他不管长泰和索额图的聊天结果了,他只管这次迎驾之后,就要和索额图彻底切割:支持长泰舅舅,让索额图彻底淡出朝堂。 再不做切割,外头人永远会说“索额图做什么都是为了太子”,虽然自己是太子,可也不能被他作践名声,搞得毫无人望。 御驾位于京城百余里之外,皇太子前来迎驾,当胤礽出现在军营的时候,几个皇子刚要迎上去,就见康熙的贴身太监梁九功马上跑过来:“太子爷,皇上叫您呢!快请进。” 胤礽微微颔首,给了几个弟弟一个眼神,算是受了他们的礼,径自进了帐篷。五个阿哥打千还没起身呢,人家皇太子已经走了。 “君臣分际啊。”三阿哥声音很低,而他身后的老四半低着头不想说话,老八却在暗中摇头,三哥这个人,其实心里总酸溜溜的,但嘴上抱怨两句,却不见他有什么行动。 八阿哥打定了主意,一会就去裕王那里“沟通感情”,二伯父乐意提携自己。胤禩也只是希望有个好起点,好好的跟着二伯办事,汗阿玛总会看在眼里的。 康熙带着儿子们即将回京,胤禔却在阿布查台和策妄面对面,在多年之后,有人问起“策妄阿拉布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胤禔回忆了一下,发现还是只有一个印象。 那不是个安分的人。 或许真的是血脉相连,胤禔没见过噶尔丹,但是他见过车凌和塞布腾,眼前这位即将成为准噶尔大汗的男人,同两个堂弟长得非常相像。但塞布腾身上带着点不稳重,车凌又略带着点秀气,或许这个策妄和噶尔丹才像亲父子呢。 眼睛中有着无法忽略的野心,胤禔很好奇,对方是没发现自己野心外露,还是根本不屑于隐藏。 “将噶尔丹骨灰和子女交于朝廷,只是小事,汗王还需要亲自过来吗?”那天在山脚下,阿林他们都以为是敌军,不成想是策妄亲自带人将一应人质和东西带了过来。 策妄阿拉布坦笑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蒙语道:“接收这些人也很简单,博格达汗还不是派了一位郡王前来。直郡王与在下的心意,应当是一样的……” 两个人站在阿布查台的破城墙上,胤禔就道:“本王只管借人回去,另外,祝汗王继位顺利。” “这就不劳郡王操心了,本汗日后就是汗国中的第一人,至于郡王您嘛。”策妄笑笑:“呵呵,本汗继位,自然会上书博格达汗,以及皇太子。” 苏鲁跟着阿林,巴特他们站在后头,与策妄的侍卫一起负责警戒,苏鲁低声问道:“怎么觉着这个汗王同咱们主子说话,口气不太对呢?” “合不来罢。”阿林倒不觉得奇怪,他握着刀把,低声回答:“有人天生合得来,有人天生合不来,咱们王爷许是同那位汗王八字不合。” 策妄对胤禔,胤禔对策妄,排除立场问题,两个人还是有些互看不顺眼。胤禔也没有在阿布查台久待,接收了噶尔丹的子女、骨灰之后,带着人就此回京。 直郡王赶回京城的时候,北边已经是寒冬腊月了,他带人直接入宫交接。而已经得到消息的郡王府上,道琴抱着才满月的小儿子,笑着对女儿说道:“你阿玛回来了,一会带着弟弟在门口接阿玛,知道了吗?” 苏日格很高兴,不过还是提醒额娘:“您还是操心操心弟弟罢,刚才我告诉他,等阿玛回来要大声喊阿玛,结果他居然告诉我,他不记得阿玛长什么样了!怎么能忘了阿玛的长相呢。” 已经满六岁的苏日格绝对理解不了三岁小孩的想法,道琴失笑:“因为你弟弟还小啊,他那么小没记性的。你听额娘的,一会一定要告诉弟弟哪个是阿玛,好不好?额娘最放心苏日格了。” 小格格被额娘哄得一愣一愣的,马上自信的点头:“额娘您放心,都交给我!” 女儿长大了,道琴满心都是喜悦,而且很能撑得起事,到哪都不怯场。上能在太后曾祖母膝下承欢,下能在家管教弟弟,苏日格简直是能小姐姐。 而府里如今有了两个阿哥,道琴的心情也放松很多,这样比较保靠。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胤禔,他又多了个儿子。 康熙见到胤禔的时候吓了一跳,前段时间都在草原上还看不出来,如今康熙一打量,这才发现大儿子已经黑的看不出本色了。 “好了,差事交给内务府安排,朕会让塞布腾和车凌去看他们。”康熙道:“朕给你放假,赶紧回府歇歇,这一趟你也辛苦了。” 中年皇帝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但青年的直郡王却敏锐的发觉,皇帝有心事。康熙虽然对待子女很多时候挺感性的,但这个态度不像是看见阔别数月的儿子,似乎有点感慨。 胤禔马上想到,是不是毓庆宫又出什么事儿?他想着,离开了乾清宫,而康熙坐在西暖阁,独自叹息。他想到了太子来迎候他,自己高兴啊,儿子孝顺啊,可刚刚回京,皇帝就听说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传言。 有时候在皇帝耳中吹风并不是需要某一个人,贴在皇帝耳边说小话,只需要一点小手段就够了。特别是在这个皇帝是个非常、极为关注儿子的父亲。 比如对于皇帝来说,他回京、回宫不止会看太子监国的成绩,他也会很自然的关心一下太子的生活:谁去了毓庆宫、太子时常召见谁、毓庆宫几个小阿哥身体好不好、太子和太子妃相处的怎么样等等。 这么一关心,就关心出问题来了,太子的哈哈珠子德柱长期在毓庆宫停留…… 皇子们亲近哈哈珠子,这很正常,从小一起长大嘛。可毓庆宫是什么地方,德柱又是什么人?举例子的话,胤禔的哈哈珠子如今该从军从军,做侍卫的做侍卫,总有个名目。 可德柱既无品级,也无具体差事,长时间停留。康熙盯着毓庆宫的记录,不管太子究竟在和德柱干嘛,康熙都不打算追究,小孩子可能一时好奇什么的,这不奇怪。 但不能什么都不做,康熙用指甲按了一下这个记录,然后决定让长泰来做领侍卫内大臣,让他去督导一下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达鸭、校服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3872747 20瓶;intrau翎羽、a342622015、初夏 10瓶;夜一穗 6瓶;波尔卡 5瓶;卷子 4瓶;gy、卡卡洛卡卡卡卡 2瓶;ellena、33830218、非雨卿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0、第 120 章 () “阿玛!” “哎哟, 我大姑娘!”胤禔把飞奔而来的宝贝闺女抱起来转了一圈, 然后就听小格格表示:我已经是大孩子了,阿玛你快看看弟弟。 他们家大阿哥眼神很清澈, 也很懵。胤禔一看就知道,儿子这是认不出自己来了……本来嘛,小孩子没啥记性, 这会看见黑煤球似的胤禔,认不出来很正常。 “还记得我是谁吗?”胤禔低头看着儿子,语气很温油。 小阿哥的奶娘小心翼翼的站在后头,玩命的给小主子使眼色, 然后小阿哥不负众望、奶声奶气的喊道:“阿玛!” “哦,咱们家大哥儿也会叫阿玛了!”胤禔拉着强烈要求行走的苏日格,抱着叫了阿玛之后抓着阿玛不放手的儿子, 向门口的妻子走去。 “这就是咱们家老三?瞧瞧, 咱们二阿哥长的也好。”白白净净的小婴儿, 乖乖的被胤禔抱在怀里, 黑亮的眼睛点漆似的看着他。 两个大孩子被放在炕上, 道琴微笑着看胤禔抱起小儿子, 哦哦的哄着他。连屋里的太监、丫鬟脸上都带着笑, 福晋就叫过自己的丫鬟沁林:王爷平安回来,又要过年了,往年恩赏之外,再多加三个月的赏钱。 这几个月,直郡王府上下都安安分分, 特别是福晋身边的人,并没有趁着郡王爷不在家、福晋有了身子,小主子年幼而作怪。既然如此,道琴也不会亏待他们。 “这一年家里劳累你了。” 晚些时候,孩子们都被抱了下去,胤禔和道琴腻在炕上拉着手说话。道琴看着胤禔乱七八糟的头发笑道:“这有什么劳累,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和孩子们就不担心了。你不知道,咱们苏日格……” 在道琴说女儿给自己祈福,盼着阿玛早点回家等等话中,胤禔慢慢睡着了,和塞外风沙比起来,府里暖烘烘的热炕就是天堂。 “王爷累极了,明儿吩咐膳房送王爷喜欢的饺子,还有早吩咐他们预备的卤牛肉,都送过来。” 赵顽听命退下,他先去膳房,而后他们还得给都接风。陪着王爷千里迢迢去漠西,这一趟几个陪着去的太监也是辛苦不小。可是侍卫能正大光明的有个前程,有赏赐,他们这群太监就私下吃个饭罢。 其实赵顽还是挺知足,当初在宫里,太监是被作践的最多的。前朝也作践太监,但宫女也死得多,洪武、永乐两朝皇帝都大规模因为宫廷**而大量杀过宫女。 换成本朝可好,民间女子不用提心吊胆被选拔入宫了,而入选包衣是良籍,人家是入宫服役,到时间是要出宫的。如果太监和宫女一起摊上事,宫女还有很大机会逃出生天,太监基本必死无疑。 再摊上个对太监格外苛刻的皇帝,他们真是夹着尾巴过日子,赵顽当年在内务府就看过被活活打死的小太监,就在他们眼前。至于罪名,据说是传话传错了…… 赵顽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那个小太监许是得罪了谁,被推出来送死。 他小心翼翼的当奴才,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离开内务府被送到阿哥所,而新主子夫妇都不是爱作践人的性格。每次想到这些,赵顽都要念声佛,老天保佑,他这条贱命好歹还在。 “石头!”秦吉了疯狂给他招手:“赶紧过来!” 秦吉了的徒弟殷勤的将赵顽迎进来:“赵爷爷,我师父和爷爷都等着您呢!” 胤禔腊月归京,转眼就到了新年大宴的时候,直郡王府从大到小都要入宫。随着宫廷中礼仪规矩逐渐完备,如今也不像胤禔小时候那样,一起在宁寿宫陪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了。 今年胤禔得参加三场正经大宴:元旦皇帝在太和殿赐宴宗室王公与大臣,元旦次日的乾清宫亲藩宴,另外康熙还让他参加保和殿大宴—这个是招待外藩的。 除夕当夜,是康熙率领后妃孝敬太后,未成婚的公主们倒是可以留下,皇子们不分年纪都是行礼之后就退出去。 而道琴带着孩子们在除夕和元旦都是先去宁寿宫给太后问安,然后又带着孩子们去延禧宫,这就可以歇一会了。每年过年都和打仗似的,来回的跑。 等下午的时候,道琴就带着孩子们回家,然后就是各府互相拜年。直到正月十五宫中再次开宴,然后宫外各府再进宫。 胤禔觉得参加宴会比打仗都累,而且现在这么看着,才明白为什么说“帝王家感情疏远”。如今从老三到老五,明年会陆续出宫开府。以后再说“团圆饭”就是自家几口人的团圆饭,而不是和宫中的团圆饭了。 随着年纪增长,虽然不必说分家,但实际上诸皇子、公主成婚开府,就和民间分家差不多。很自然的,逐渐就会疏远起来,这也是必经的道路。 胤禔站在乾清宫廊下,今天不算很冷,因为下雪了。小孩巴掌大的雪花飘飘落下,很快地面就积了一层,小太监正搬了盐过来洒在地面上。 外头两个人结伴走进来,灯笼昏黄的光一照,胤禔仔细一看,发现是堂弟富尔祜伦和姐夫班第。 “大哥!”富尔祜伦高兴的跑过来,“大哥来的这么早!” 胤禔笑道:“还没恭喜你呢,我那小侄儿好不好?” “好,满月之后汗阿玛在大营还写信回来,说让好好养着,等孩子再大些他给赐名。”富尔祜伦笑着说。 三个人凑在一起寒暄了两句,说起了胤禔将近一年没在京城。谈这些很自然的就谈到了监国的太子,班第就讲道皇上夸了太子好几次,如今长泰又做了领侍卫内大臣。 “说起长泰……”富尔祜伦突然低声道:“大哥和姐夫怕是没听说,毓庆宫那个德柱,很得太子的看重。” 胤禔早就听秦吉了报告过德柱的事儿,如今倒也不是很吃惊,他只想到了刚回京的时候康熙那个态度。难道是毓庆宫东窗事发? 不能够罢。 虽然一个父亲很难接受儿子和男人有染,但太子有俩儿子呢,康熙就算听说了什么也不会真的较真。这么说的话,让长泰做领侍卫内大臣,是不是希望他规劝太子,管一管毓庆宫人员进出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班第道:“皇上回京过问毓庆宫和太子这段时间的行止,内务府如实上奏。不过可能没什么罢,”班第也不是原本那个相对单纯的小台吉了,“若是真有什么,皇上怎么会不管呢。” 胤禔指着外头:“别说了,看,胤祉他们来了。” 几个皇子都是喜气洋洋,战事结束了,他们在京也是好好享受了悠闲假期。明年就要封爵开府,虽然担心爵位高低,但也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到底开府就有自己的佐领势力,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儿,不用在宫里每天听皇帝的耳提面命。 “你们听说毓庆宫的事儿没有?” 胤祉神神秘秘的问道,几个兄弟都是一脸暧昧的笑容……合着大家都知道了。但不管怎么知道的,没人敢在康熙跟前告状,毓庆宫的事情,简直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就是生活在宫里的坏处,在宫外自己开府,那是自己做主。在宫里过日子,毓庆宫说是太子的,可归根结底是皇上的皇宫。 胤禔他们兄弟将来可以不搭理王府长史,可太子在宫里,怎么都躲不开皇帝的“关心”。胤礽不管是在毓庆宫见谁、见多久,从宫门的侍卫开始,到毓庆宫所属,或者周围的小太监,可以通风报信的太多了。 胤礽的地界不说和筛子似的,可对太子来说,也不是很保密的地方,只不过很多事情,旁人就算知道也不敢去和皇帝告状:毕竟私生活这种事都是小节,是小道,历朝历代,没听说哪个皇帝因为儿子睡了个把男男女女就把储君给废了。 “咱们不说这个,五弟明年要结婚了罢,到时候咱们怕是都开府了,不知道汗阿玛怎么安排。”胤禛道。 胤祺道:“汗阿玛挑的不会差,人品好就行了。”他家里已经有个刘佳氏,生下了他的大阿哥。新福晋进门,只要别瞎折腾,胤祺就没意见。 “或许是他塔拉氏。”胤禔忽而道:“西征的时候,汗阿玛见过一个大臣,好像就是他塔拉氏的。汗阿玛夸他长得好,还说要从他家的女孩子里挑一个做儿媳。” 年轻人一起哄笑,祝胤祺娶个才德貌俱的福晋,给五阿哥生生笑脸红了。 “几位爷,皇上带着太子在南书房。”太监跑来传话,“皇上口谕,直郡王带着几个阿哥先替朕迎一迎宗室诸王。” 胤禔垂手应是,胤祉低着头挑挑眉,胤祺和富尔祜伦站在一起准备跟着进去,而胤禛和胤禩不知怎么目光撞在了一起,然后又马上错开。 家宴开始之后,皇帝才带着太子回到了乾清宫,大家谈笑宴宴仿佛这对至尊父子没有迟到,大家并不好奇他们私下再说什么。 直到宴会结束的时候,恭亲王常宁偷偷问裕王:“你说,皇上是不是带着太子商量封爵的事儿?” 福却直觉不是,且不说没必要,康熙带着太子过来的时候,父子俩脸上都是笑容……谈封爵不会这么高兴罢。 他们自然不知道,胤礽在南书房和康熙密谈,谈的乃是索额图。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剧透下一章,计划不如变化快→_→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起名字好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二、queen·z、婉若清风 10瓶;26409695、奈何已是末路、春乏秋困夏打盹 5瓶;卡卡洛卡卡卡卡 2瓶;33830218、欧缇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1、第 121 章 () 当康熙听到胤礽亲口说:“儿子观索额图在汗阿玛亲征之时的奏折, 他怕是真的老了, 以儿子的浅见,不妨如明珠一样, 只留他一个内大臣,让他参与一些朝廷庆典也就罢了。” 皇帝的心中老怀大慰,儿子懂事了, 本来索额图虽然有功,但这么多年,他种种行为已经把康熙的耐心耗尽。如今长泰也能顶上来,就让他体体面面退下去, 正好还是太子提出来的。 “他毕竟是你额娘的叔叔,既然你这么说了,你就亲自和他谈谈。”康熙一锤定音, 治大国如烹小鲜, 康熙自从三藩之后, 处理政务都是非常慎重, 很少有急切处置的时候, 对待身边人也是如此。 想让索额图退出朝堂当个摆设, 也是为了太子和赫舍里氏的体面, 大家脸上都好看。贵人嘛,尽管手上都是污泥和血,但脸上还是要干干净净。康熙是绝对不愿意在太子脸上抹黑的,而且谁想往他宝贝儿子脸上抹黑,康熙一定不饶谁! 这对父子齐心协力打定了主意, 事情又是在南书房定下来的,外头没人知道。 只是从这年的大宴之后的几个月,皇帝父子搞了一系列人事调动,比如长泰、比如赫舍里氏的下一辈,康熙在看过叙功名单之后,将德安的名字提到了前几行。 这样的举动很自然的被视为皇帝为太子提拔元后娘家人,但索额图却马上警觉起来,情况不太对……多年来康熙一直让自己作为赫舍里氏的领头羊,连长泰都要退后一步。 如今提拔长泰不说,还跳过了自己的儿孙,去提拔从来不被重视的德安父子。索额图在深夜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而且不是来自于康熙,是来自于太子。 好太子,如今觉得自己稳当了,皇上夸他“京中有你我才能安心打仗”,所以觉得不需要自己,觉得自己给他添麻烦了是吗? 想让自己“退位让贤”,让赫舍里氏其他人出来领头,索额图都能想到康熙交给太子的手段。索额图并没有气馁,他有的只是冰冷的失望和愤怒,太子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他像皇上对待佟家一样对待赫舍里氏,皇上会答应吗? 不,或者太子都不敢想,他以为自己很安。索额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也犯蠢了,就像长泰说“直郡王许是效法裕王,你苦苦相逼,不怕真的将人逼急了?” 自己一门心思以为压下直郡王,就能让太子明白自己的用处。错了,错了。 太子的地位来自皇上,直郡王从未造次,自己哪怕搞掉一个直郡王,未来还会有几个皇子会封爵,会步入朝堂。在太子和皇帝感情甚好的时候,自己屡次做了错事……唉! 为今之计,只能用拖字诀了,索额图心道,拖着拖着,说不定就能遇到转机呢。 “你还去兵部吗?” 明府花园里,明珠如此问道。胤禔有些奇怪,他这位舅舅难道是静极思动?直郡王道:“过年那会保和殿大宴,皇上和我提了一句,让我先在兵部把前两次出兵的伤亡、用银,带着部里官吏统计一下。” “皇上这么说,我倒是一直去来着,怎么了舅舅?” 初春的花园还有点衰败,但点点绿色挣扎出了土壤,明珠最近喜欢上了养花。他看着自己精心侍弄的花园,对胤禔道:“据我看,索额图要被太子给踢出去了。” “皇太子这么多年终于发现,皇上一定会保住他,而你看上去无心与他相争。” 明珠慢慢的说道:“这话上一年我同顾贞观聊过,要说搞阴谋还是这些读书人……不说这个了,太子现在一定觉得索额图碍事儿了。他越跳,皇上越觉得他碍眼,太子既然发现了这一点,自然要有所动作。” 按照明珠的思路想一下,胤禔发现他所言不虚,康熙提拔的都是过去不太显眼的赫舍里氏族人。从长泰可能看不出什么,但德安就非常明显了。要知道心裕、法保的儿子也都有参加西征,可康熙都没有可以提拔。 就是因为德安父子在赫舍里家内部从来都说不上话,康熙心知肚明,所以提拔这么个冷门。固然是让太子身边索额图的影响越来越小,但皇帝也是为了给长泰在赫舍里氏扶持一个帮手…… 康熙对佟佳氏就从来不这样,到底还是自己的舅舅才是亲舅舅,康熙自己如何对待佟佳氏,却不希望赫舍里氏也能和佟佳氏获得一样待遇。 可是,“舅,您觉着索额图能安分听话的退下去吗?我看他不是那种人,没到山穷水尽,皇上不明着告诉他,让他滚蛋,他都不会罢手的。” 明珠呵呵的笑着点头,他亦如此看:“索额图不死心,他必会折腾出事情,谁能保证赫舍里家其他人就一定会袖手旁观?就说长泰,皇上让他做领侍卫内大臣,结果毓庆宫的关防居然愈发松弛了。” 这事胤禔也知道,舅甥俩此刻眼神一碰,直郡王明白了。索额图不甘心就必然要搞事,以他这么多年和太子的关系,胤礽保不齐就要被拖下水,自己钓鱼台旁观就是了。 兵部负责核查两次出征的死亡人数、抚恤银子,因为康熙调动的多数是京营,还有一部分蒙八旗和黑龙江驻军,还有索伦部,一项一项都要通过书信廷寄沟通确认,最后才能算清楚交给康熙。 胤禔最近都坐镇兵部忙着这件事,这次的差事倒还好做,毕竟是皇帝亲征,旗主们作妖的余地非常小。老老实实一件件办好也就是了。 空出来的时间,直郡王终于能安生的待在府里,过问一下女儿、儿子的学业。 “之前你说请顾先生教苏日格读书,前两年苏日格和大哥儿还小,如今也该正经启蒙了,你看?” 道琴提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孩子渐渐大了,他们家都仨孩子了,总得有个正经先生教他们念书罢?道琴倒是亲自带着儿女启蒙,可她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天的教导孩子那不可能。 当初是这么说起来的,但那时另有原因,怎么也不能让顾梁汾这样名望地位的才子给他们家小孩子做师傅,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估计这两年都没什么事儿,我能常在家里,我先带着孩子们。师傅的事儿,我再想想。”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搁胤禔这里,他还担心将来儿子不能承继丕绪。他烦恼的坐在书房,他对苏日格态度轻松,女儿长的就很好啊。 可他对儿子虽然一样爱护,却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强烈的恐惧,担心儿子们没法按照他的想法成为合适的继承人。如果强拗,说不定孩子会扭曲走形,变得更让人失望。 在有了两个儿子之后,直郡王做父亲那种单纯的喜悦终于变成了一种烦恼,而这种烦恼将要长久的伴随他。 比起康熙,胤禔当然更乐意和大表哥谈一点非常私人的心里话,就在他想要去泗水亭找人倾诉一下的时候,离京近两载的沈瞭终于回京了。 沈瞭同过去很不一样,虽然他比之同龄人原本就老成,但过去总有沈宛帮他打点一切,保护这个弟弟。如今孤身出门,平安归来的沈瞭俨然一身圆融之气,举手投足都充斥着历练有成的味道。 “江南如今倒也不是表面太平。我这次回去还见到了朱先生,不巧也见到了曹银台。”沈瞭对胤禔道:“朱先生闭门著书,偶尔讲学,听几位世叔世伯提到,仿佛竹垞先生很是热衷鼓励江南士子为朝廷效力。” “曹银台怎么说?”胤禔问道。 沈瞭摇摇头:“只是一面而已,只能看出来曹银台很关注他们那些人,经常在一起宴饮。” 俩个人默契的忽略掉了曹寅的目的,干脆的聊起了别的话题,在场的还有容若、顾贞观二人,冷场是不会冷场的。 直郡王坐在一旁看着几个人说话,忽然道:“中正错过了这次会试,只能等后年考试了,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读书还是……” 闻弦歌而知雅意,直郡王这是有什么安排,沈瞭笑道:“并无特殊安排,郡王有什么吩咐么?” “呃,”胤禔顿了一下:“我想若是中正没有别的打算,不妨为我家那两个小的开蒙?”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沈瞭的学问没的说,行走四处颇有阅历,眼界也不似寻常腐儒。用他给孩子启蒙,倒实在是个好选择,一时之间,直郡王满心除了“我太聪明了”,还有一点解脱似的释然。 已经养大了几个孩子,目前准备做祖父的容若却揶揄的看着胤禔,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他却知道,胤禔这表情简直是兴奋的扔下个大包袱。 “看着我笑什么。”直郡王一扭脸,“富格想去考笔帖式?他的亲事你想过没有?” “他不着急。”容若潇洒的一撩衣摆:“倒是你,今年皇上怕是会给诸皇子封爵,你想过再进一步没有?” 胤禔还没说话,旁边的顾贞观倒是浅浅淡淡的接了一句:“郡王还是不要想这件事为好,免得日后伤怀。” 这话说的怪,容若道:“顾先生为何如此说?我听闻皇上有意拟封费扬古为一等公,那么以直郡王远赴阿布查台,和之前与西路军歼灭准军的功劳,进爵亲王也不算过分罢?” “郡王现在进爵亲王,”顾贞观冷冷的反问:“皇上春秋正盛,直王府一门的公事、家事自然皇上做主。未来太子登基,用什么给战功赫赫,当着亲王旗主的长兄加恩,难道要封个铁帽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默念三遍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达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面具 20瓶;燕影、巫师的方便面 10瓶;春乏秋困夏打盹、卡卡洛卡卡卡卡 2瓶;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2、第 122 章 () 沉默是今夜的渌水亭。 容若强笑:“断不至于, 我也是读过书的人, 梁汾先生说的太悬了。历朝历代皇子封王……”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必说历朝历代,皇上当年论及皇子封爵之事, 我也是知道的。”顾贞观笑言:“不能使功劳人品不配王位者居于王位,难道天子会自打脸吗?皇上不可能现在就把所有皇子都封王。” 在熟读经史的顾贞观眼里,天家的父子之情、兄弟之义从来都是不单纯且脆弱的, 所有的萧墙之祸,细究之下都有因由。 “而如今直郡王依然是郡王之尊,若是放在过去,功劳足够自然晋封亲王。因为不可能只有一个宗室将领功劳够封王, 可现在,皇长子独当一面参与领军,也是皇长子进入兵部参与西征细务, 还是皇长子参加保和殿大宴, 足见皇上并不想提拔另一个皇子出来进入军中。” 听到这里, 哪怕是离开京城一年多的沈瞭都明白了, 这意味着, 要么直郡王冒着丢失差事的风险挣个晋封亲王, 要么直郡王顶着这个爵位, 不过皇帝为了补偿他,可能会让他继续领实差。 这话说的让胤禔心里有点沉,再怎么早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会郁闷、会难过。就像一个人同朋友、家人打牌,就算只是游戏, 总是输的那个人难免也会有火气。 “老师说的是,不过依您看,皇上这次封爵,是不打算封个郡王出来了吗?” 宫中的康熙也在苦恼这个问题,他自己说过的话他还没忘,当初胤禔可是在乌兰布通立下大功才封了郡王。如今康熙想要再给一个儿子封王的话……给谁封呢? 要真的论皇子的功劳,从老三到老八都不成,跟着大队人马,安安的去打噶尔丹的溃兵,这和胤禔比起来……就没法比。 但是又不能不封,总不能让儿子们开府了还是光杆皇子,何况这不符合康熙的既定政策:到下五旗去。这么一想呢,还必须要封,只是爵位上要斟酌一下。 既然功劳都差不多,那就按照长幼来分封爵位,这次最小的老八……康熙在纸上比比划划,那就将老八之前的皇子都封成贝勒,只有三阿哥被封为郡王。 荣妃当年生下几个孩子,长成的只有荣宪和胤祉,康熙对这娘仨还是有些怜惜。再说三阿哥文雅好文,以康熙的想法,胤祉与胤禔一文一武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正好在文事上多做些事情。 这样就完按照康熙的想法来了,几个儿子封成贝勒,也是为了他们将来好。日后读书养德有成,还有进步空间,何况还有太子。至于胤禔……康熙斟酌着写了几个字。 康熙一门心思为了太子着想,如今他们兄友弟恭,一团和气,其实也是在成康熙自己。皇帝微笑着,这在皇室而言,是古今难得呀!自己若是能得五福,可就超越先人喽。 就是不知道胤礽和索额图谈了没有,康熙觉得应该给孩子一点时间,让他真正有机会学习如何当面黜落一个元老旧臣,胤礽的胆气手段就练出来了。 胤礽也在烦恼自己该怎么和索额图谈,是一上来就摆出少主子的架子,明确的告诉索额图“你滚蛋!”还是怀柔一点,先让太子妃叫索额图的福晋来毓庆宫,走夫人路线抚慰一下,而后徐徐图之呢? 这种互相知根知底,对方还看着你长大,真是扎手。一向自信心爆棚,且从来虽然任性却办事妥当的皇太子也觉得为难。 不成想,胤礽还没动手,索额图就病了。据说病的很重,年纪大了,积劳成疾,需要好生养一养。太子妃请索额图的夫人入宫,这位索三太太几乎来了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痛述家史。摆事实讲道理,用证据说明她们家索额图为皇太子立下汗马功劳。 末了,索三太太用一句“太子爷就这么让他因病致仕吗?!”问住了太子妃。 这就不好逼迫过甚,胤礽对索额图的观感本来就很复杂。如今他既然病了,别管真假,就先撂开手。否则弄出个“皇太子逼迫功勋老臣”的流言蜚语,也不好听。 希望这个“病假”也给索额图一个思考空间,让他考虑考虑,胤礽乐观的想到,说不定索额图就想开了。毕竟是额娘的叔叔,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转眼又是一年夏天,胤禔没能带着老婆孩子们去春明园,他留在了京城。着实是逼不得已,从老三开始,他的弟弟们要搬家了,加上要成婚的老五,乔迁宴、婚宴,直郡王一家子都不能缺席。 胤祺的婚宴乏善可陈,让胤禔比较关注的是两场乔迁宴,特别是康熙对于开府皇子的旗份处置。虽然西征叙功还没有完成,两个弟弟没有封爵,但是旗份的处置已经有定论了。 三阿哥被封进了镶蓝旗,而四阿哥被封进了镶白旗,后者同胤禔没多大关系,而前者就被胤禔关注了很久。胤禔在乔迁宴上,看到了镶蓝旗属于胤祉的几个佐领,和胤禔当初一样,佐领们都来拜会小旗主了。 满满的宫里那十几个兄弟都会长大成人,都会分到下五旗做旗主,这样原本大旗主的旗份会越分越薄。就像现在,胤祉的旗份除了康熙给的,还是侵吞了简亲王的旗份。 啧啧,不知道雅布现在是什么心情,胤禔举着酒杯对弟弟微笑,然后下定决心回家就再次整合一下王府里的人事。皇子们陆续开府,哪怕没有差事也会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胤禔就怕他们找事。 有时候并非是某个人心存恶意,存心想要做什么,对谁不利之类的,而是环境的影响。如果你身边大多数人都在不停的说“您做什么都做得很好。”“您真是天赋异禀啊!”年轻人很难不受影响。 谁都不是圣人,胤禔提防着这些新蒜将来对自己做什么,打好提前量。不成想直郡王还没安排好这些,家里先暴露了问题,而且是他心爱的女儿。 “苏日格用弹弓打人你知道吗?”自打女儿出生,胤禔非常严肃的板着脸,对妻子提出了这个问题。 苏日格最近在学习拉弓射箭,这位小格格对这种高速、长距离杀伤性武器非常感兴趣,每日用小弓、弹弓不停的祸害直王府的各种花草树木。 最后,非常自然的发展到了打活物,因为活物会跑,准头都是这么练出来的。苏日格小朋友面对自家养的猎犬,鹰房养的海东青,思考一下就立刻瞄准了身边的小太监。 一群小太监在傍晚的校场东奔西跑,而苏日格快乐的用胶泥丸压着弓弦锻炼自己的瞄准能力,胤禔就是这么发现的。 “打小太监?哦,她和我说要练练骑射,我说你阿玛在你这个岁数都能射老虎了,她说自己也要找个活物试试。”道琴惊讶的看着胤禔:“我以为她会打个野鸡什么的,还让赵顽告诉我,苏日格要是想出府可得告诉我一声。” 胤禔郁闷了,他明显发现道琴没把这事当回事,道琴还笑道:“这么样是不好,我告诉苏日格,诶,你有空不如带着她出去打打猎。”他们女儿有点精力太旺盛了,道琴自己又抽不出空来。 是不是自己反应有点大了呢? 别说帝室龙子凤孙,胤禔过去读书,看记载还有家中买奴仆,到家先来一顿杀威棒的。苏日格这件事在现在人眼中,只是小孩子淘气,并不会像胤禔一样,马上思考到什么更严重的问题。 就像上一任平郡王,那把旗下祸害成什么样了,才被夺爵。但胤禔觉得这个问题不能轻易放过,这两年是忽略家里孩子了,就算找了沈瞭给他们做老师,自己也不能彻底放手。 对了,这是还得和沈瞭谈谈。胤禔做梦的时候想到。 “王爷想的太多了。”沈瞭就非常轻松,两个人坐在郡王府前院的书房里,沈瞭笑道:“据在下看,您也不是担心小格格走歪了路,真的担心她性情暴虐……您还是担心阿哥,对吧?” 沈瞭戳中了胤禔心中的隐忧,他最近大动干戈,虽然没有直接教训女儿,但是将苏日格身边伺候的人都拖出来教训了一通,说到底,他想立个规矩,将来大哥儿若是也搞出这种事,起码师出有名。 “孔圣人说因材施教,以郡王的心胸,格格和阿哥不会被养的骄纵暴戾。”沈瞭道:“王爷您有时间不妨带着格格和阿哥出门走走。不过,您最近更该关注一下皇上,听说西征封赏要最后决定了?” 御前的消息照例流了出来,胤禔已经知道了,康熙打算再封个郡王出来,这和他们预想的一样。但对于胤禔自己,康熙打算怎么封赏,却毫无消息。 沈瞭想了一会,道:“最低无非赐金,最高……本朝也有赏双郡王俸,或者封亲王。但结合最近的消息,索额图突然病了,王爷您兵部的实差,怕是也要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幸亏我看了一眼,存稿箱设置错了! 五福就是《书经.洪范》里的: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终命。 123、第 123 章 () 胤禔算是见识了比自己还厉害的乌鸦嘴, 沈瞭说这话的第二天, 胤禔就收到了康熙的旨意,兵部的差事他可以交接了。 就这么交接了, 至于直郡王之后要干嘛,皇帝没说。 直郡王在忙乎了数年之后,突然之间变成了无业游民, 兵部不用他去了。他这个岁数更不用每天去上书房上课,忽然之间还觉得空落落,有点无所适从。 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大约直郡王能多一份工资, 小道消息说皇上打算让直郡王领双份俸禄。虽然亲王无望,不过能领双份俸禄,好像也……呵呵, 胤禔觉得一点都不开心。 也就是在这一刻, 胤禔才发现了顾贞观、沈瞭这样的人和他自己的区别, 他还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的很具体, 而那对师徒对于皇室父子的关系提炼的很抽象。 顾贞观也好, 沈瞭也好, 其实都给胤禔打了预防针:西征之后, 皇帝需要大兴文治,郡王你一定会受到一些影响。因为皇家父子隐藏在温情脉脉之上的,是权力的平衡和君臣关系。 就算是太子到了皇帝跟前,史书上记录的最正经的自称是什么呢?不是“儿臣”,而是“臣”。 西征之后, 细务自然可以由将军们负责,皇帝的本意也就是如此:让宗室有知兵之人,而非让宗室某人真的长期领兵,这样做大不就是安王么?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康熙也不会放任这种情况。 胤禔必须得接受现实,不接受也别没有别的办法……他站在王府花园,听着儿女朗朗读书声,既然皇帝想让他赋闲,那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多关心一下儿女。 于是在夏末的某天,胤禔带着女儿和儿子一起来到了春明园往西的地方,这地方没开发,也没有哪家勋贵过来建园子,还是一片草甸子。 “阿玛这里面还有猎物吗?” 苏日格仰着头看着她的阿玛,小格格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胤禔那天在校场看见她这么玩闹,也只是马上抽身去寻道琴。就他个人的经验来说,不高兴的时候不要和孩子谈话,容易迁怒。 “有啊,里面还有野鸡和野兔子,听说还有野猪。”胤禔转身问巴特:“这边你们几个常来,是不是有野猪?” 他的几个哈哈珠子随侍的时候常来这边打猎,有时候还能把猎物带回春明园,大家一块分了。巴特和阿山都沉默的点头,萨宾图道:“小格格放心,这里头野兔都是一窝一窝的,好抓好玩。” “嗯,谙达也和我说过,如果能打猎就能练准头啦。”苏日格然不知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开心的炫耀:“阿玛,我现在射箭可厉害了!” 胤禔跟着她笑,等一会才问:“我姑娘诶,苏日格,阿玛问你,你的准头怎么练的呀?” 小格格完没有考虑里头的陷阱,毫无防备的回答:“我追着小太监跑,他们跑,我用泥丸追着打。”她说的毫不忸怩,胤禔微微叹气。 “那为什么要追着小太监打,咱们家厨下不也有鸡、羊,鱼,你也可以打这些啊。” 苏日格却很奇怪的看着他:“阿玛,你不是告诉我要珍惜物力,不能作践物件吗?谙达也这么说,那都是要用的东西呀。他们说,那些小太监打坏不要紧,但作践东西就不好了。” 哦,胤禔彻底没了火气,这纯粹是观念问题。时人观念,家里的地位从高到低是:老人、父母亲长,穷人家的牛,孩子。富贵人家呢,自然没有牛,但对于他们来说,低等奴仆没有佃农重要。 官宦人家的贱籍小奴婢,其实死了也就死了,别管怎么死的,横竖都是“自杀”,投井啊,吞金等等。而宫里的太监真是任人作践,而且大太监一旦攀上好主子或者自己熬出资历了,很少有人会对小太监多好。 这种心态也非常有意思,好比一群人遇到危险,前面好多马车,前头跑着爬上马车的人,并不是帮助后面人也爬上来,而是努力把他们踹下去。 苏日格或许受到了这种影响,所以有那种认识,这不能怪孩子。 而且这种问题不能说教,根本没用,你看胤礽就知道了,他从小到大,朝廷几位儒学大家都在他身边做过老师,什么仁慈、爱民之类的话恐怕能从京城排到盛京去,结果皇太子啪啪打人毫不手软。 所以教育这件事,直郡王决定另辟蹊径,想个别的法子。正好他们家大阿哥也仰着张小嫩脸,看着不太熟悉的父亲,这个眼神让胤禔有点愧疚,他对长子因为这几年很忙,并没有像苏日格当年一样时刻关注,带在身边。 “大哥儿,看什么呢?”胤禔笑眯眯的化身慈父,弯下腰将儿子抱到自己马上。 小阿哥对父亲的认识其实很单薄,他几乎是一整年没怎么见过父亲,对阿玛很生疏。如果是当年的苏日格这会已经开始撒娇了,但是小阿哥想起谙达和嬷嬷告诉他的“阿哥的阿玛,郡王爷,那可是巴图鲁,可了不起了。”他就有点怕。 小阿哥迟迟疑疑不说话,下意识看向了平素最熟悉的长姐,而他的姐姐不负众望的开口了。苏日格问道:“阿玛,女儿有个问题,弟弟的名字是什么啊?” 平日里,府中仆妇都称呼她为“大格格”,阿玛和额娘叫她的名字,外头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叫她名字或者叫她“大侄女”。可她的弟弟过去被称为“阿哥”,如今是“大阿哥”,可他好像缺个名字,弟弟的名字叫什么呢? 多么严肃的问题,被女儿问了出来,胤禔楞了一下:“这件事,就像你的名字是你玛法取的,弟弟的名字也得请玛法来取。” “哦,那弟弟就一直没名字了。”苏日格还有点小遗憾。不过她阿玛想的就多了,他儿子都俩了,不能一直没名拖着啊。这事还是得落在毓庆宫那边,毓庆宫的大阿哥身体不好,那孩子一直没取名字。 不是有个民俗嘛,说小孩子身体不好就先别取名字,这样不会被阎王爷抓走。 要接近小孩的最好方法就是和他一起游戏,直郡王这边还有个小帮手苏日格,一天下来,大阿哥已经和阿玛混熟了。而且胤禔发现这孩子简直比他姐姐还会撒娇,最初一次还喊错了人,对胤禔喊“额娘”,到了下午的时候,一口一个阿玛好厉害。 完满足了直郡王的慈父之心。 不久之后,年轻的慈父,就被另一位慈父给叫进了宫。康熙在决定将诸子封爵的旨意发下去之前,先见一见他的长子。 “等你弟弟们正式封爵,来往交际上,尤其和旗下旗主,你也要帮他们看看。”康熙叫他来使安排任务的,这对父子自打胤禔交接了兵部差事之后,已经有小一个月没见面了。 皇帝看着长子,道:“胤礽前儿还提起,提起你家大阿哥和他家二阿哥也都长起来了,不好因为毓庆宫大阿哥不好取名就一直拖着,朕打算给两个孩子先赐名,你预备接旨就好了。” “都是汗阿玛的关心,太子友爱,之前儿臣媳妇生二阿哥的时候,太子妃也多有关照。”胤禔笑着表态。父亲爱听什么呢?自然是喜欢兄弟友爱。而作为皇帝,自然喜欢太子受到尊重。 “嗯,西征你立功不小,这两年一直东奔西走,趁着年轻也在京养一养身体。”康熙语重心长:“年轻不注意,将来就要吃亏了。” 胤禔赔笑,心里却觉得,这是不是皇帝在告诉他:就先在家带着罢。 可能最近猜心思猜多了,听他说了什么,胤禔都得往深里想很久,去猜测有没有什么言外之意。胤禔提着十二分小心陪着康熙从清溪书屋溜达到了畅春园的花园里。 皇帝今天好像很有感慨,还说要给老三、老四在这边也弄个园子,还笑言以后的小阿哥就得自己掏钱盖园子了。这心情好的有点让人不安,果然走着走着,康熙忽然问道:“简王府最近如何?” “雅布倒也还安生,就是雅尔江阿,您这次选秀也给他选了名门闺秀,简王府最近都忙着这事呢。”胤禔道:“许是要成婚,人也长大了,您记得过去雅尔江阿还跟富尔祜伦他们打打闹闹的,现在看着成熟多了。” “何况读书修德,这么多年在宫中,汗阿玛对他关怀有加,他虽然丧母,家里……不过现在也都好了。” 这话说到了康熙心里,皇帝很欣慰:“可不是。如今雅尔江阿的确不像刚刚进宫的时候,朕当年看他,还觉得那孩子看着有礼,与同辈打交道好像总带着戾气。这么多年,宗室子弟在宫中读书的,以朕看多少还是有些进益。”语气里都是那种淡淡的炫耀。 行吧,您老这么说就行了,胤禔这话其实说的也不是雅尔江阿,他暗指的就是胤礽。等康熙哪天发现他让长泰去关照太子、索额图生病在家,皇太子却依然“办事妥帖却任性”的时候…… 直郡王心想,等到那个时候康熙肯定会心灰意冷的,只不过这个阶段会延绵的有点长,毕竟太子的羽翼逐渐丰满,又不是现在就要和康熙发生冲突。 等到某个消息传进直郡王府的时候,胤禔觉得,自己是不是潜意识修炼了什么秘法,居然不是乌鸦嘴,而是言灵了。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妃怀孕啦!”这是秦吉了。 “王爷,要是太子妃一举得男,我看索三老爷的病,也就该好了。”这是坐在书房满脸笑意的沈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stry、镜若 20瓶;宸光 10瓶;初夏 9瓶;人间草木 5瓶;饕餮 3瓶;33830218、祥和安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4、第 124 章 () 毓庆宫传来喜事的时候, 胤禔正在家里教苏日格射箭, 直郡王非常恶劣的拿着弹弓,微笑着对孩子说:“苏日格, 咱们这样玩捉迷藏,你先藏起来,如果阿玛用弹弓打中你了, 你就输了;然后咱们换角色,怎么样?” 苏日格很爽快的答应了:“都听阿玛的!” 这孩子不怕疼么,胤禔顿了一下:“答应的这么快啊,万一打疼了可不能哭哦。” “不疼啊!”苏日格回答:“我追着小太监练准头, 他们都说不疼的。” 看吧,这就是环境,多好的孩子这么哄着也要完蛋。胤禔也不废话, 一边压上胶泥丸, 一边“慈爱”的笑着:“那咱们试试……” 很自然的这件事以苏日格哭着去找额娘而告终, 道琴心疼的看着女儿的胳膊, 那么大个红印子, 好像都肿了。而胤禔在旁边辩解“孩子这么小我怎么能使劲呢?我没使劲!” 福晋都懒得理他, 赶紧叫沁芳拿药膏过来给孩子摸上, 胤禔在旁边瞧着女儿胳膊上的青紫的印子,真有点后悔了。他毕竟是成年人,再怎么控制力道,对小孩子来说也有点使劲。 “是阿玛不好,苏日格不哭了哦。阿玛明天带你去便宜坊吃饭, 好不好?”直郡王开始给他们家大格格许愿:“可好吃了,和咱们府里的菜不一样!” 完了,胤禔心里有点绝望,反正他这辈子当不成什么严父了。当不成严父就当不成罢,胤禔一只手揽着女儿,对她说道:“阿玛也没想到能给你胳膊打肿啊,你想就是一时失手,那你那会不也打小太监来着,就玩呗。” 幸亏孩子还小,再大一点就肯定能猜出父亲的意图了,但这会苏日格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嘟着嘴想了好一会才问道:“那、那我那时候打小太监,他们也会疼……阿玛,那样是不是不好?” 谢天谢地,她自己悟了,胤禔暗暗松了口气,孩子聪明好哇,省心。 只要小孩子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就会开始关注,然后了解,慢慢懂得。一定要给他女儿找点玩伴了,除了师长教导之外,小孩子在保证安的情况下,在一起游戏,甚至打闹,都是一种教育。 之前为了不让苏日格感觉特别奇怪,胤禔并没有处置她身边的太监和丫鬟,这会既然女儿开始反思了。直郡王就把大格格身边的仆妇都叫了过来。 “格格还小,她若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你们该劝要劝,劝不得就该过来禀告本王和福晋。” 胤禔沉着脸:“格格要玩弹弓,你们很该去厨下寻些鸡鸭兔子,结果呢,为了讨好大格格,居然让小太监在校场上跑,让格格去打。来人,把这几个太监给我拖下去!” 苏日格身边的大太监都是过去宫里带出来的,算是都和秦吉了的徒弟,如今捅了篓子,俩挂名师傅还得陪跪。 福晋这下也认真起来,她现在才了解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这种“刁奴教小主子学坏”的事儿,才让道琴一下就受不了。她当时就道:“居然是这样,那天王爷提起来我还没当大事,这一定要严惩!” 主子爷和福晋达成一致,这伙太监就没跑了,胤禔也涨了经验。过去罢,秦吉了和都都是从小陪着他长大的,或许他们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没有阳奉阴违的时候。赵顽呢,他要脸。但其他太监,都成了太监了,这辈子也就这样,想要狐假虎威啊、想要钱啊,都要讨好主子。 太监的讨好是无底线的讨好,那么将来有一天他们翻脸,恐怕也是毫无负担。直郡王这些年也读了不少书,如今再想想唐朝那些宦官,不由得明白了康熙整日耳提面命的那些话。 “主子爷,奴才还有个消息要禀告您呢。”秦吉了捂着屁股,“方才传来的消息,毓庆宫太子妃有孕了,皇上极为喜悦。” 道琴的目光同胤禔碰了一下,夫妻俩很是心有灵犀的表示:“哦,那就赶紧准备东西,比过去给毓庆宫大阿哥、二阿哥的例还多三成,预备贺礼罢。” “这是好事。”等奴才退下去,道琴握住了胤禔的手,丈夫的手有点凉,“东宫稳固,朝廷安稳对大家都好。” 直郡王笑叹着反握住妻子的手:“我都明白。” 寻常皇子福晋有孕,最多皇帝、生母,太后帮着高兴一下,太子妃有孕,那从毓庆宫到詹事府先沸腾一把。 “这都是几位先帝的福荫!”太子中允汪士鋐一把鼻涕一把泪:“若是太子妃娘娘一举得男,那可就是两代正统啦!国朝昌盛永固,实乃国家之福啊!敦翁,您说呢?” 太子的老师,大学士张英被汪士鋐拉着喋喋不休,张大学士已经有点烦了,此刻抓住机会:“士鋐你说得对,越在这个时候,越要辅弼太子,你说对吧。” “对对,下官这就回詹事府了,太傅请自便。”汪士鋐离开的时候,还用手帕子擦眼睛。他身后的张英皱着眉,从他大学士的角度,太子妃生个什么和他没有关系。但从太子老师的角度来说,张英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太子不是没有儿子,有两个呢,其中一个还是皇上的长孙。就是太子妃生了嫡出皇孙,那又如何?不过一婴孩,将来尚未可知。 如今就开始扭捏造作起来,这个汪士鋐也算是江南名士,怎么就做如此姿态……张大学士心里沉甸甸的,这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弹冠相庆,又有多少人失望。 要说最郁闷,或者说无来由郁闷的,那一定是宗室诸王。这下好了,皇帝的布局彻底成型了,这要是生了嫡皇孙,康熙还不得赶着封成皇太孙呀? 所以大家就别瞎动心思,瞎折腾了,还是趁着这会多弄点房子产业,留给子孙后代才是真的,别的都是假的。 一时之间,伴随着东宫的喜事,京中居然迎来了一阵置产风,不管是老王爷,还是即将出炉的新贝勒们都沉迷于发家致富。 明府花园里,明珠捂着脸,老爷子这几天牙疼。夫人就在身边,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你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火气这么大,当年也没见你这样!”明珠年轻那会,那是出了名的厚脸皮、哦不,豁达,明相当年出了名的豁达。 “今时不同往日。”明珠揉着腮帮子:“你说当年咱们妹子生了承庆,多高兴啊。虽然那孩子没保住,后来终究又有咱外甥……谁知道仁孝皇后那边承祜阿哥没了,又有了太子。” 明珠突然有了点既生瑜、何生亮的喟叹,或许这就叫运气罢。 “我阿玛最近牙疼。”容若今儿休沐,待在自己的藏对顾贞观说道:“牙疼的厉害,脸都肿了。”至于为的什么,容若不必说,顾贞观心知肚明。 他道:“太傅,想的有些多了。且不说孩子没生,不必这么自己吓唬自己,就是真的生了,又能如何?如说说这个还太早,再说历朝历代,皇帝和太子的事情,牵扯不到皇孙的身上。” “好圣孙啊。”容若就道:“明宣宗嘛,成祖立他为太孙。” 顾贞观无奈的摇头,这么多年了,成德一直都不太擅长琢磨这些事。他将手上的书放在书案上,笑道:“成祖立宣宗,为的难道不是保住仁宗的储位么?因为汉王高煦虎视眈眈,又有战功,成祖不忍心处置他,以为这样能打消汉王的念头。” 所以就算立孙子为太子,前提还得是皇帝没有下决心要废掉太子,关键点在皇帝、太子身上,皇孙最多是个点缀。 “你不妨将我这话说给太傅听一听,当局者迷,如今太傅也是当局者。” 容若看着顾贞观,忽然觉得很感慨:“顾先生,你我相交多年,我不知道是因为你是大才,还是真的因为汉人人多,所以才子也多。总觉得旗人也有读书人,但却没读明白似的。” 读书这事要看天赋,也要看师承家传,容若说这么交心的话,顾贞观叹道:“公子看看这么多书,我也没有本本都读过,读书这种事,也可以说汉人人多,所以出的大才也多。但细论起来,唐宋之前,南方不如北方,如今北方不如南方。” 这里头的说道就多了,顾贞观没有正面回答,却还是解释了这个问题。读书,教化,都不能一蹴而就,而且这些东西很脆弱,大规模的战乱来个三五十年,一个地方的文气就毁了。 “是啊,听说曹子清在江宁也在出钱出力的笼络那些读书人,其实不管怎么说,竹垞先生还是希望读书人为朝廷效力……这也是好事,这天下毕竟还是要读书人来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被他念叨的曹寅如今正在南京任上,还挂着通政使的职衔,被人称一声“曹银台”。江宁地面上,曹寅混的熟,处的好,谁都知道他是皇帝心腹,哪怕是总督也不肯同他为难。 “老爷瞧什么呢?”曹寅的续弦李氏太太看他一脸凝重,忍不住问道。曹寅在内室从不处置公务,如今捏着一封信,却不知是谁写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死线上,只好这个时候更新,等下个月估摸着能好点_(:3∠)_但愿吧,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卿、溜哒溜哒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coco 28瓶;九阿 24瓶;榕、不吃芹菜的兔兔、血涯霜叶 10瓶;锵锵隆咚 8瓶;溪暖 3瓶;卡卡洛卡卡卡卡、萝卜馅 2瓶;祥和安宁、云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5、第 125 章 () 曹寅手里的书信是个熟人写过来的, 致仕的刑部侍郎李辉祖, 李辉祖如今生活在关外,当年和曹寅的父亲曹玺是同窗旧友。 “李老侍郎?那不是过去公爹的旧友, 之前咱们成婚,李家好像没送礼过来罢。”李氏太太还记着呢,“前头我看过家里的礼单子, 好像自公爹去世之后,就没见过李家的名字。” “就是父亲的老友……”曹寅苦笑叹息,李辉祖在京同索额图走得很近,致仕之后他的长子在京城做官, 而次子留在盛京为官方便照顾老父,小儿子李锴又同索额图的小女儿订了亲。 所以这也是索额图的“老朋友”,突然写信过来, 上面又是世叔贤侄、又是关切, 还表示他们家小孙子和曹寅的长女年龄相仿云云。 这些事情曹寅都没和妻子说, 因为没必要, 他女儿的前程自有他自己操心, 皇上早就给了保证。如今李辉祖这么赶着抛橄榄枝, 加上康熙在信中告诉他太子妃有孕, 为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曹寅坐在书房想了一会,提笔濡墨给康熙写了密折,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康熙。至于皇帝会怎么想,曹寅才不关心,连自己都要笼络, 无非是觉得自己这会又成了天子近臣,连江宁都要伸伸手,京中怕是更闹腾。 “李某来信殊为奇特,信中还问到臣是否知道京中太子妃有孕之事,臣实在担忧……” 正如曹寅所料,康熙那种“可能将有嫡孙”的喜悦已经渐渐消退了,相反如今京中的暗涌让皇帝非常不高兴。 这一切都是要从索额图“重出江湖”说起。 就在听说太子妃有孕之后,索三老爷的病突然大好,赶着喜讯广为人知,就副披挂的跑到了毓庆宫贺喜,那天正是康熙正式册封诸皇子的日子:老三被封为了诚郡王,老四到老八被封为了贝勒。 毓庆宫刚刚派人出去贺喜的人,就听外头报名“内大臣索额图来了。”伴随着通报,不夸张的说,皇太子的心理咯噔一下:索额图又要干什么。 不想索额图进来只是诚心诚意的祝贺太子同太子妃早生贵子,寒暄两句,人家就撤了。胤礽非常惊讶,转而想起长泰舅舅说的“三叔最近托词养病,或许真的在修身养性,我瞧着他老人家心火可没有过去那么大了。” 一把年纪真的看开了?胤礽松了口气,那可就太好了。不那么咄咄逼人,索额图还是他额娘的叔叔,是他的叔姥爷嘛,自然也不必撕破脸教训他。 “诶,哥,你和大嫂子有没有合计再预备点庄子什么的,最近大家都弄这个呢。”富尔祜伦道:“我媳妇也说想再买几个庄子,将来不管是娶媳妇,还是我们有女儿,也能当个嫁妆。” 夏末初秋,胤禔还在春明园里泡着不回府,富尔祜伦夫妻过来探望直郡王夫妇,顺带让孩子们互相认识一下,做个小玩伴。 “买庄子……我打算置办几个铺子,诶对了,”胤禔同富尔祜伦坐在湖边,道:“你要买庄子置铺子也低调一些,老三他们还有几个宗王最近闹的有点过,我门下佐领来报,还搞出人命案了!” 就算藩王们待在京城,就算不在民间选秀,也不在民间买宫女,但是诸如此类的事情也很难避免:欺行霸市虽然夸张,但仗势欺人多少会有,区别只是程度。 地位差别天然存在,有些时候一个体量庞大的人走在路上,哪怕他没觉得自己有意去挤压别人的生存空间,但实际上他就是占用了他人的空间。 所以凭良心说,胤禔开府之后没为钱发愁,真是因为明珠舅舅太会敛财了。 什么铺子、庄子,来钱道道,胤禔如今一个都不缺,只是对外的时候,直郡王还是一样的“哭穷”,反正也是没钱,和他的弟弟、叔伯一样,缺钱! “……宗王们。”富尔祜伦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道:“之前封爵旨意下来的时候,五叔还说了几句怪话,什么大阿哥这次又立下大功,却还是郡王;可其他皇子不过跟着跑了一趟,居然也跟着封了爵位,还说要是按着关外那会,他们几个也就封个国公。” 胤禔一脸无奈:“五叔那人你还不知道,兴头上来胡说八道,顾头不顾腚。”常宁就不想想,真的如关内,他怕是连个国公都得三十几岁才能捞到手,还有脸说别人。 “不是……哥,其实我也得觉得有点不公平。”富尔祜伦低声道:“就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就给你加了俸禄,那可是正正经经的野战功勋,又不是你办差得力,熬资历熬出来的。再说,这边让你领了双俸,那边又把兵部的差事撤了……” 其实不止富尔祜伦,封赏旨意下来,众人心里自然有杆秤。同样是参与昭莫多的将领,费扬古一战封公,额驸班第的国公也晋封了,只有直郡王,封赏的有点尴尬。 胤禔心中安慰,嘴上却道:“汗阿玛怎么安排,咱们也只能听着。好弟弟,这功夫,也就你能记挂这样的事,不枉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情分。” 这话说得让人揪心,富尔祜伦一下就受不了了,马上脑补了一出“我哥立功却被压制”等等剧情,小年轻虽然做了阿玛,却还有点孩子心性,眼圈都红了。 虽然和富尔祜伦这么私下吐槽,但宫里的康熙还是惦记着胤禔,皇帝还记着长子保姆的阿玛。康熙特特下旨令太医院去给直郡王奶嬷嬷的阿玛诊病,因为内务府总管大臣噶禄也病了,皇帝看了这个消息也叹息良久。 当年担心阿哥养不活,噶禄、绰尔济为君分忧,如今老臣们陆续凋零。康熙忧伤的叹口气,赶着让顾问行亲自宣旨,让太医顺路也去绰尔济家瞧瞧。 当这个消息传到春明园的时候,连胤禔都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无所适从。关于噶禄的病,直郡王到没有很惊讶,早几年噶禄身体就不太好了,之前胤禔已经亲自去噶禄家里探过病,他当着奶公嬷嬷的面表示“苏鲁和奶兄的前程只管交给我。” 就在中秋节之前,噶禄因病去世,苏鲁扒着阿玛的棺木哭的死去活来。而胤禔自去上香,也让这场丧事办的尽善尽美,直郡王是纯粹的伤心,但有人却在高兴“内务府这些年没少给直郡王行方便,如今这好事儿可到头了。” 噶禄的死影响了很多事情,比如逐渐成为胤禔得力助手的苏鲁必须要丁忧守孝,他毕竟是正经的王府侍卫。还有就是内务府那边,就像外人想的那样,这些年胤禔没少被额外关照,如今噶禄一去,人走茶凉。 虽然内务府的人不敢和皇长子叫板,但日后就难说了。这会胤禔才烦心,怎么没早点另外在内务府寻人……罢了,也不能哪哪伸手,等苏鲁孝期结束,就别让他做侍卫,去内务府谋个差事罢。 果然,生活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胤禔饶是自以为考虑周到,结果不还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诚郡王府中,胤祉正在带着长子看雪景,屋里的福晋又有孕了,而且喜欢的妾侍田氏也有生育。父子俩踏雪读诗,屋里的福晋微笑着看陪嫁丫鬟做针线。 “田氏那边怎么样了?”董鄂氏问道:“嬷嬷问过没有?平安脉还是要请的。” 董鄂氏的奶嬷嬷笑道:“这样的事怎么还用福晋劳神,自然是有的,再说了,府上也有府医。咱们王爷如今略看中田氏的颜色,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话也不能这么说,谈不上劳神,再说到底那是三爷的子嗣。”董鄂氏没在多说什么,手里捧着热奶,出神了好一会才道:“再说家家不都是这个样子么,也就大嫂子和纯王福晋,家中事少些。” 嬷嬷听她这么一说,道:“是啊,一样的兄弟、堂兄弟,这也没法子。不过福晋也宽心,三爷还是向着您的,底下那些人怎么都越不过您去。” 这倒是,胤祉虽然野花不少,但内务还是以福晋为重、为主。这么一想,董鄂氏心气也平了,毕竟嫡长子是她生的,如今又怀上一个。想想老四、老五家的,唉,董鄂氏心气也平了。老四的福晋还有体面尊荣,老五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五福晋长的好,却死活不入五阿哥的法眼。 比上不足,好歹比下有余嘛,毕竟自己这个情形算是常规情况,反而直王府、纯王府才是少见。 来年春季,已经娶妻的皇子们陆续做了父亲,康熙也接连成为了祖父。为孙子们取名字,正式被皇帝提上日程。 而毓庆宫目前最重要的那个珍宝,太子妃也终于生产了。在宫里宫外无数目光或明或暗的关注中,毓庆宫传出喜讯,太子妃产子。 内城索府,索额图简直要老泪纵横:东山再起的机会来了,小阿哥真是他索额图的福星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冬雨 43瓶;晴天727 20瓶;风流囧斋主 10瓶;你让山花开满我就来、秦瑟 5瓶;殷苏、卡卡洛卡卡卡卡 2瓶;东语山涧、祥和安宁、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6、第 126 章 () “太子妃生了个阿哥!” “太子有嫡子啊, 两代正统!” 诸如此类的话一夜之间流传在大街小巷, 皇孙降生原本是高兴的事儿,结果这样一搞, 康熙的喜气硬是被灭了两分。 京中最近的暗涌和曹寅的来信都让皇帝的心往下沉,李辉祖那事也好,京中奇怪的气氛也好, 这是索额图搞出来的? 其实以康熙来看,曹寅的如实密奏不能说是索额图或者旁人的什么证据,李辉祖或许只是想拉关系,关于京城里也只是随口一提。而索额图, 凭心而论,康熙觉得索额图的确很消停,哪怕去毓庆宫贺喜, 据他所知, 也没有同胤礽多说什么。 难道只是一种自发行为吗?皇帝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嫡皇孙降生是好事, 可一个还没满月的小婴儿出生前后居然引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康熙不能不多想想。 “主子?”梁九功悄没声的六遍进来, 低声禀告道:“禀主子, 外头御前大臣成德觐见。” “让容若进来呀。”这个时候,成德怎么来了?康熙正襟危坐,吩咐道。 成容若是来报丧的,康熙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心里突然感到不安。容若一脸伤怀, 进来行礼,随即就道:“皇上,刚刚收到了河道总督靳辅的遗折,靳辅没了。” 康熙愣着半晌才道:“怎么这么快……靳辅,之前朕派太医过去,不是说身体大好了吗?” “秋汛那会,靳辅撑着病体亲自去看了河堤,受了风回来就不成了。”成德也有点哽咽,本朝首屈一指的治水能臣,就这么一位,如今也没了。 康熙好一会都没能说出话来,君臣二人相对无言,良久之后,康熙才道:“除按例赠谥之外,给靳辅家人的封诰、恩荫都要提高一档,追封他为太子太保。” 皇帝想到多年前靳辅受到冤屈,那个时候的人、那个时候的事儿,一转眼十多年了。康熙很感慨的拉上成德,叫来几位大学士商量好了靳辅的谥号,靳辅虽然是文臣,但他多年治水,在康熙眼中这份功劳不比战功要差,最后决定谥号“文襄”,辟地有德曰襄。 “皇上,靳河督过世,臣想请皇上示下,关于河督职务……”张英道:“春汛就在眼前,若是迟迟不能决定,臣担心今年的河务。” “成德,你怎么看?”康熙抛了个眼神给容若:“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以臣浅见,不妨令陈璜暂代河督职务,这么多年他的品级倒也够了。”容若表示:“熟人做熟事,总好过突然叫个生手过去,河务不比其他呀。” 张英和其他内阁学士也都附和,这的确是目前最合理的办法,陈璜毕竟跟随靳辅多年,协办河务,目前也就能指望他了。 等众人散去之后,康熙翻看着各地奏折,上面还有内务府请求问毓庆宫皇孙满月宴规格的奏折,皇帝突然有点心烦。康熙草草的批复“准”之后,就叫来了顾问行:“最近直郡王进宫没有?” 仔细想想,自兵部差事交接,宫外接二连三的皇子们搬家,噶禄去世,父子俩有一阵子没见面了。该不会胤禔一直没进宫,也没有给自己找点事干,就那么闲着了吧? 老父亲关注起了儿子的行踪。 “回主子话,直郡王一直在春明园,听说和传教士洪先生说治病的事。”顾问行回道:“至于最近,郡王倒是常去武英殿修书处,说是多读读书给小格格和阿哥讲讲。” 康熙莞尔一笑:“你现在就去,将直郡王叫过来,朕有话对他说。” 直郡王果然在武英殿里,还是那个角落,只是占地面积大了不少,坐着看书呢。顾问行亲自过来,正好被都看见了,总管赶着跑过来打千:“师傅您怎么来了?” “王爷呢?” 胤禔扔下书迎了上来,笑道:“顾谙达,有什么事叫您亲自找过来。” “郡王爷,皇上叫您过去。”说着胤禔就跟着顾问行出了武英殿,路上顾问行就道:“好叫郡王知道,靳河督去了,皇上有些伤怀,然后才叫您过去的。” “……靳辅去世了。”胤禔微微叹口气:“难怪,老臣陆续凋零,汗阿玛怎么会不烦心。”论起来不管是故去的魏尚书、还是后来的曹玺,又或者现在去世的靳辅,都算是两朝老臣,都是康熙最熟悉的人。 对于皇帝来说不只是得用的臣子死了,也一样是故人凋零,这种凋零过去是告诉皇帝:他们老了,你还年轻。如今,康熙会不会觉得自己一样开始步入黄昏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康熙自己知道。 “听说你还去武英殿给孩子们挑书看?”康熙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你要是带着苏日格和阿哥读书,还是应该从基础读起,调子定的太高,对孺子也非好事。” 胤禔默默点头,脸上很平静、内心也很平静:“儿臣知道,府中已经给大阿哥寻了个举人启蒙,等他大些,自然也要进宗学读书。” “……皇孙们就不要进宗学了。”清代宗学是顺治年间就定好的,但顺治没有看见孙子,康熙如今面临这个局面,如果自家孙子要沦落到和远支宗室一起读书,康熙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等孩子们启蒙好了,再大些自然是入宫读书的,如今孩子也多了,一同读书不是正好?”康熙笑道:“就如毓庆宫那边,两个阿哥同你府里两个小孙子年纪相仿。” 说实在话,胤禔还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康熙教育,反正都是读那些书,掌握基础知识,还不如在府里。不过此刻胤禔也只好微笑:“儿臣替那小子谢过汗阿玛了。” “靳辅的事你听说了罢,河道总督出缺,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咦,胤禔眉棱骨一跳,这种事该问太子啊。太子才有资格和皇帝讨论一下朝廷的人事问题,而自己,康熙要是抓自己聊一聊军事布置还正常,这莫不是个陷阱? 好吓人。 “这自然是汗阿玛乾纲独断,儿臣怎么能妄加评论,这不合适。”装乖嘛,如果大清朝有个“装乖学”,胤禔能毫不客气的表示自己可以读个博士。 康熙似乎不接受他这个话,皇帝表示:“当年靳辅与于成龙、慕天颜的事情你也是亲眼所见。说说罢,你觉得谁合适。” “陈璜。他随同靳辅办差多年,有经验、有阅历,也不缺资历。”胤禔顿了一下:“只是他到底是靳辅简□□的,若是朝廷有不同意见,还有一个人可以接任。” “谁?” “戴梓。”胤禔很自然的提出了这个人选,西征之后,戴梓这个“工程师”也没有活干。兵部如今只是制造,并不是武器研发机构,戴梓留在那干嘛?闲的发慌么。 这个人选也在康熙的构想当中,之前廷议他就想这么说,但从成德到张英都觉得陈璜更好,他也就没说。康熙没和陈璜打过交道,皇帝不信任他……信任这种东西是需要时间的。 但戴梓就不一样了,这个人受过冤枉、经过事情,从做侍读学士开始就在京中。皇帝对他还是有了解的,戴梓人品学问都好,这些年在康熙身边做机密工作,也没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懂治水,且和靳辅思路相仿。 “也算你想的妥帖,朕知道了。”皇帝没有直接表态,然后道:“戴梓,朕再想想,你先去罢。” 看来戴梓真的能当上河督,直郡王出宫的时候站在西华门外看着紫禁城,若是康熙觉得不妥当,一定会驳斥,他没有,就证明这个人选在他心里,皇帝实际上也想用他。 可是干嘛要来问我呢?其实这完没必要,直郡王觉得自己对皇帝这种生物的思路还是不太清楚。如果这种事放在皇太子身上,他会怎么想? 直郡王很快见到了一个满身欢喜的皇太子,在毓庆宫四阿哥的满月宴上,凭心而论这场满月宴的确是康熙特批的。四阿哥之前几个月,毓庆宫一个庶福晋刚生下了太子的三阿哥,满月宴也是平平。 四阿哥这场满月宴比毓庆宫大阿哥—皇长孙的还要盛大,这个大家都能理解,但是,“未免盛大太过了”这话是老四胤禛说的,四贝勒环顾左右,脸上有些真切的担忧,“这简直超过寻常皇子的满月宴了。” “汗阿玛特别叮嘱内务府要好好办嘛。”胤祺道,他还想说什么,没等说完,胤祉就凑了过来。 诚郡王道:“这有什么,皇太孙嘛,”几个兄弟都看着他,胤祉撇撇嘴,“你们难道没听说,这孩子没出生的时候,外头已经有话了,若是皇孙,那就是我大清的太孙呀。两代正统,理所当然。” 胤禔细心听了一会,虽然老三语气酸溜溜的,但这种话在今天的毓庆宫并不少。未必所有人都说的这么直白,但大体上都是“庆贺太孙满月。” 而太子詹事府的几个詹事,居然和过来送礼的朝鲜使臣说起了当年太宗宸妃产子,朝鲜给太宗的贺表写的并非“贺八阿哥满月”,而是给皇太子的贺表。 言下之意,无非是如今也不该说“毓庆宫四阿哥满月”,应该直接说“贺太孙满月”。直郡王看向了皇太子,胤礽眼中都是骄傲,似乎毫无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溜哒溜哒啊、宇内称尊 2个;校服君、甜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李秋娘 24瓶;nuanuan 10瓶;初夏、陌翛、violetp、鱼儿、小星星星辰 5瓶;萝卜馅、田企三 3瓶;gy、卡卡洛卡卡卡卡 2瓶;33830218、火火兔、祥和安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7、第 127 章 () “皇上给咱们儿子取名了, 叫弘晗。”胤禔抖抖手里的纸, 给道琴递了过去。 “晗,将明未明啊。”道琴打量着这个字, “你们是胤字辈,他们这一辈都是弘字辈了?” 胤禔点点头:“富尔祜伦家那个小子叫广延,广、弘都是大, 汗阿玛真是,哈哈。”胤是子嗣,儿子们都有福,儿子多了, 到了孙辈就开始琢磨让他们继续枝繁叶茂,如阳光洒满大地一般。 “诶,那毓庆宫的两个阿哥叫什么?”道琴忽然问道:“三阿哥、四阿哥也取名了吗?” “别提了, 他们家大哥儿又病了, 皇上也没敢给取名字, 想以后出痘了再说。”直郡王一摊手:“老三老四还没取, 周岁都没过嘛。他家二阿哥叫弘晰, 估摸着以后都是日字旁了。” 道琴摆弄那张纸, 沉吟一会让丫鬟们都退出去, 而后道:“今年五贝勒开府,咱们不是去贺喜来着?那席上,女人们都在夸毓庆宫皇孙长得好,还说外头男人已经开始叫上太孙了。” 福晋说的是实情,但唯一让人出乎意料的就是, 最“跳”的人居然不是索额图,也不是长泰,而是太子詹事府的詹事们。 以汪士鋐为代表的詹事一口一个太孙,仿佛他们就能干脆的决定了大清朝的传承问题,偏偏外人也无法多说什么。毕竟“本朝太子还是个新鲜玩意,太孙是个什么鬼”这种话说出去,就彻底得罪人了。 “这种事……”直郡王一笑:“毓庆宫四阿哥的满月宴,皇上不也没有去么。” 又不是在宫外,可以去露面却没有,康熙这种态度有点表现不满的意思。但胤礽似乎完没有感觉,直郡王现在特别怀疑太子的思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 直郡王没来得及探究,这年的春末,皇帝带着皇子、大臣们浩浩荡荡去了承德,而后转道盛京。这次太子没有奉命随驾,照例留在京中监国,康熙不咸不淡的表示“军国大事自然还要送到御前。” 随驾的是直郡王和诚郡王,还有八贝勒胤禩,明年胤禩就要成婚了,康熙拎他出来也想让他露露脸。八贝勒高兴的收拾停当,美滋滋的随驾走了。 “……我都觉得咱们俩是不是,我是不是该去哪拜拜?” 直郡王发出了灵魂呐喊,他媳妇第四次怀上了孩子,然后他第四次要跟着康熙出门。直郡王看着天空深觉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或者他们夫妻的生育运道有点奇怪。实际胤禔有些担心,这孩子来的太快了,他们家的次子才生了一年左右。 是不是太快了? 这种没有避孕套、避孕药的时代真是无可奈何,胤禔把自己的头发硬生生弄成了莫西干。道琴自己倒是很开心,这年头平平安安生孩子简直是福气太大了,人家道琴最喜欢的就是一看树下都是自己的孩子。 “多好啊,我就喜欢一看满院子都是咱们的孩子,一个个扑上来叫阿玛额娘。”道琴笑道:“再说如今苏日格也顶上事了,弘晗跟着沈先生读书,二阿哥有嬷嬷照顾,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哪怕赶上什么应酬,道琴也是宗室福晋里的不好惹的几位之一,谁敢给她找不自在。 这些事胤禔也知道,但知道和放心之间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情况,胤禔真的有心上书告诉皇帝,随便找个理由就不去了。 太子太孙,尽惹麻烦。如今这个情况,身在局中的人特别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压力。很多人原以为康熙会非常喜欢嫡皇孙,但现在皇帝赏赐皇孙们器物,还是按照排行来的,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偏好。 以胤禔自己的看法,如果太子詹事们继续折腾,散布什么“两代正统”之类的话,皇帝对皇孙只会越来越冷淡。什么叫正统,做了皇帝、没有被人拱下皇位,那就是正统,什么嫡出庶出只是话把而已,最不值钱的东西。 有用的时候拎出去说说,没用的时候当垃圾处理都觉得麻烦,你说詹事府这群人急急忙忙是为了什么呢? 詹事府里旗民官员大致是三比二,如今简直是一片奇景,汪士鋐带着民人大臣摇旗呐喊,但旗人詹事除了格尔芬这种,其他都稍显冷淡,摆出一副“太子亲自发话我们就掺和,太子不发话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找沈瞭没用,因为沈瞭还没当官呢,他再聪明也没法体会一种从来没经历过的那种心态。所以胤禔在随驾之前的几天傍晚,溜达着来到了明府花园,他舅母最近欠安,胤禔正好带着药材过来探望。 觉罗氏太太上了年纪,正月十五那会受了寒,断断续续身体就不太好。从明珠到子孙,最近都忐忑不安的担心,唯恐夫人有个好歹。 直郡王府早就派人来探望过,胤禔指使巴特过来的,他没敢来。因为有种说法,就是老人家生病嘛,别蜂拥过来好像真有什么事儿似的。 而胤禔这天过来的时候,觉罗氏太太已经将要康复了,所以直郡王的到来并没有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这会明珠也有了精气神和外甥好好论一论这帮詹事的行为心理了。 “就是讨好呗。”明相一语中的:“旗人不爱掺和有两个理由。其一,从高皇帝到现在,嗣子能够保其位的不多;其二,太子有旗份吗?皇上春秋正盛,詹事府的旗人詹事都盼着自己的才华显露于君前,怎么会参与这种事。” “只有那些民人出身的官员,才会在实际利益之外依然如此推崇道统,这样又好又坏,对谁都是。” 胤禔心中雪亮,这个又好又坏,对太子、或者对他和其他任何人都是如此。 “你担心立太孙的事情吗?”明珠饶有兴致看着外甥的脸色,让他惊喜的是,胤禔非常冷静。 直郡王微笑:“瞧舅舅说的,我担不担心没用,不是要看皇上的意思。但如果让我说,我感觉皇上不会封太孙,顾梁汾给过我一套札记,他自己的读史心得。我仔细读过一遍,这是我的感悟。” “为什么这么说?”明珠这会真的好奇了,他很想知道这个外甥是不是真的思路清楚。 胤禔笑道:“古往今来立太孙只有两个理由:要么是皇帝对太子不放心,要么是太子处境艰难,皇帝却不想废掉这个储君。不管是李治立李重润,还是朱棣立朱瞻基,无非就是这样。如今嘛,是皇上对太子不放心,还是太子处境艰难?毓庆宫两不沾边,却有人高呼立太孙……” 毕竟以现实形势来看,没人去和胤礽对着干,康熙也只是略微不悦,完没有在政务才干方面对胤礽表示不放心。那么高呼着两代正统的人,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其心可诛”。 康熙这样性格里带着“忍人”一面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如今的局势最后会如何收场,还真不好说。 明珠抚掌大笑:“好好,舅舅我啊,总算能放心了。不管你身边有多少谋士,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切记不能被谋士左右,他们只是参谋。” 参谋只能提供建议,不能替胤禔做主,这个主人和臣仆的关系一定要控制好。不是每个人都有诸葛亮那样的高尚品行,万一规则没有确立好,弄出个司马懿,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所以说做个领导多不容易,胤禔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到目前他充分利用自己的地位优势和“先知”优势,而且生活在这个环境,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没白读书,如今总算略有心得。 胤禔跟着皇帝离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承德而去,纯亲王富尔祜伦和简王世子雅尔江阿都随驾,胤禔、胤祉、胤禩和他们都熟悉,一路上倒也让人开怀。 “每次汗阿玛都会出来带着咱们一起打打猎的,这回怎么了?”胤禩扭着头:“不会出了什么事罢?哥哥们也要小心些。” 诚郡王哂笑:“八弟不知道了罢,京中如今怕是有人串联要立太孙呢,若是折子真的送到了汗阿玛跟前,他老人家还不得多想想。” 太孙? 胤禩如今未婚还在宫里生活,这话他自然听过,而且目前来说八贝勒也是认同太孙这个说法的,嫡子嫡孙嘛,真的立了那就也立了。 只是,胤禩不太明白:“三哥,汗阿玛怎么知道,哦……”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那步军统领衙门、那巡城御史,乃至于留在京城的御前大臣,都是皇帝的耳目。 诚郡王瞄了一眼这个弟弟,这倒是个聪明的,他意味深长道:“所以,谁知道老爷子想怎么办,八弟倒是有句话说得对,咱们啊小心着点罢。好事虽然是别人的,可咱们也别揽上坏事啊!” 富尔祜伦一直听着,这会就道:“三哥这话说得对,咱们别多嘴,提都别提。”这事太敏感,没有定论之前,能不沾边就不沾边。 可惜,天不从人愿,大队人马来到承德的那一天,胤禔在康熙身边欣赏了一出大戏,名字叫“作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溜哒溜哒啊 2个;可达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未央 80瓶;千年妖精、瑾夜笙华、暮白 50瓶;瓶梓 28瓶;纳木错的白石头 27瓶;viola 20瓶;九朵玫瑰520 12瓶;小zz、a342622015、虫二、我心归远、吾皇、墨家米团、奈兰、家有懒猫、灵馨雅、读者一枚 10瓶;莫紫凝、嘟嘟猫、25871669、三十六元、宏·d 5瓶;羲和宝贝 3瓶;澜夜浅歌、姝言、卡卡洛卡卡卡卡 2瓶;小星星星辰、祥和安宁、时光倒流、初夏、3383021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8、第 128 章 () 这一年在承德的不只是蒙古王公, 还有越南、琉球、朝鲜等国使臣等待接见, 康熙带着皇子们抵达承德之后,就首先见了各国使臣。 胤禔站在康熙身后, 就听朝鲜和琉球使臣上来就道:“外藩携礼恭贺太孙满月之喜。” 诶诶诶! 从直郡王、诚郡王到纯亲王,八贝勒唰的将目光压在了使节们的身上。一瞬间,直郡王又收回目光看向康熙,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康熙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攥紧了。 太宗那会,朝鲜使臣给八阿哥的皇太子贺表很是得了皇太极的夸奖,但如今这二位能够得当康熙皇帝的嘉奖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康熙的语气一如寻常, 笑道:“太孙亦为储君封号,便如朝鲜、琉球等属国,朕未封其爵位, 难道尔等在国内便可自行令某人登基继位?” 储君关系到帝国、王国的承继问题, 帝王死后他们要继位, 没有明确册封、诏书的情况下, 被搞掉的几率很高。而且作为清朝的属国, 如果这俩使臣真的点头说“我们不用册封”, 这基本等同于宣战。 所幸两个使臣都不是傻子, 就算李朝这种动不动要问在京文人“对前朝怎么看啊?”“现在是不是一身羊膻味啊?”“你看头发和过去不一样了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搅屎棍此刻也要马上改口“是外臣之误,还求皇帝陛下谅解我等之失。” 康熙呵呵笑着将这件事放下了,但听着他的笑声,胤禔居然有一种后背爬上蛇, 那种滑腻且冷的感觉,不知道哪一个人要倒霉了。 在康熙跟前的诚郡王撇了使臣一眼,而纯王眼神一闪,后面的胤禩半低着头,三个人都是一脸肃然,各自想什么不得而知。至于在场诸多随驾大臣,也都沉默不语,谁也不肯多嘴。 这场接见在诡异的氛围中结束,胤禔站得高,眼睁睁的看着蒙古诸王公和各国使节退下之后,康熙坐在原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 皇帝冷冷地扫视着大臣们,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正殿。 要说如今镶蓝旗的人才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大学士阿兰泰就是镶蓝旗的,也是世袭佐领,目前在某个远支宗室的旗份里。 这会阿兰泰和张英并肩走着,道:“敦复,你看咱们……”要不要进去劝劝。 张英果断摇头:“今天御驾刚到,既然见过了使节和蒙古王公,皇上也得歇歇,咱们就不要打搅了。”阿兰泰深以为然的点头,两个人自去安排公务。 三三两两散去,皇子亲王们自然也混在一起,兄弟几个难得谁也不肯开口,往日最喜欢饶舌的老三都安生的闭上了嘴。 今天的情况可以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今天之前所有人都会认为,如果真有跳出来在康熙跟前喊出“太孙”两个字的,必然是索额图或者太子一系的其他人,包括詹事府等等。 谁成想居然在这样一个场合,由那样一群人提了出来,简直让人跌破眼镜。原本可能出现的不过是内部事件,现在活脱脱弄成了国际事件,几个人都是五味杂陈,沉默着一路出了行宫。 “主子爷,大额驸和御前大臣成德的密折都到了,您现在就瞧吗?”梁九功仿佛对着火炮似的小心翼翼道。 康熙还是独坐殿中,手里摆弄着孝庄太后送给他的念珠,嘴里好像在默念佛经。梁九功弓着腰在旁边陪着等待皇帝发话,半盏茶的功夫,康熙睁开眼睛,伸手将密折拿了过来。 班第在密折上写着京中还是流传着关于太孙的事情,而且有些人信誓旦旦说皇上从承德回来就会封太孙,最重要的是说这些话的已经没法确认是谁说的了。班第在奏折上写道,自天子离京,一夜之间城里议论纷纭,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而成德和步军统领的密折,也同样写了外城小茶馆里都有人赞颂什么两代正统,太孙诞生。康熙看着这些内容,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这种办法简直是想从舆论上逼迫皇帝立太孙,一旦舆论形成,这股风潮一时半刻可就压不下去了。因为一旦康熙表现出不许可的态度,舆论马上会认为皇帝对太子不满,康熙还没打算自抽脸。 “给朕磨墨。”康熙吩咐道,梁九功赶紧过来铺纸磨墨,然后就见皇帝援笔而成,写了一封手诏,然后召来侍卫:“将这封手诏送到京城,交给大额驸,让他即刻宣布。” 等到晚些时候胤禔听说这件事,他马上让秦吉了去打听皇帝写了什么,而正在直郡王院子里做客的小纯王就道:“我猜汗阿玛大概让在京那些人安分点,大约会直接让他们闭嘴?” “不会。”胤禔笑着摇头:“汗阿玛要名声,怎么会这么办。估摸着书信是写给太后的,请太后出面……比如,给老七、老九他们挑挑媳妇。其他手段嘛,信使到了京城,今天的事情为人所知,自然也就消停下来了。” 就是胤禔也没想到康熙居然出手就要命,那封信一则请太后给七阿哥、九阿哥挑人,顺便见见未来的八福晋;二来,康熙直接在手诏里令在京监国的太子召集大学士,布谕各属国,以后来使行文要更严谨。 通鉴里不是说了,名分就是礼,是等级,是名器,牵涉的是朝廷大事,是国朝兴亡,这个是不能随便说的。 所以当诚郡王胤祉也听说诏书内容的时候,胤祉摸摸脸,要是换成他,现在一定觉得脸特别疼。真的特别好奇,那位太子二哥是个什么心情。 被弟弟“担忧”的皇太子,正坐在毓庆宫里,他看着康熙那封手诏,说不清自己是想笑还是想哭。他很难不回想诏书被当众宣读的时候,在场明明没人敢看他的脸,可胤礽就是觉得他们都在看他。 那种暗中窥视的目光,似乎在等着他出笑话,皇太子当时站在文华殿就觉得血往脸上涌。他强压着愤怒让大臣商议一下,尽快以皇帝的口吻拟出诏书,然后还得送到承德让康熙过目。 安排好了差事,皇太子拂袖而去,他觉得那些大臣都在看笑话。这让胤礽格外想要见见自己的詹事,舅舅长泰,乃至于索额图。 他需要一点支撑,这种感情没法在太子妃或者其他女人身上找到,她们还需要他来安慰。 胤礽站在奉先殿门口,慢慢地朝毓庆宫走去,过去读书总听师傅说“孤家寡人”,他居然体会到了。汗阿玛为什么要这样,胤礽心中生出愤懑,外头人都说是太孙怎么了? 难道他的嫡子配不上太孙的称谓! 胤礽现在越来越清楚,自己当年能够被封为太子就是因为自己是嫡子,那么同样的,如今朝野内外都在讨论这件事的情况下,汗阿玛的举动会导致的后果,就像方才在文华殿那样,众人各怀心机。 摆在太子跟前的只有两条路:认怂,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大家心照不宣;要么就现在,或者蛰伏一段时间之后,直接上书请皇帝封太孙! “您和皇上心照不宣罢,四阿哥终归是嫡孙,皇上不会亏待他。”这是长泰的说法。 而汪士鋐却道:“殿下想过没有,唐高宗为了加重太子的分量尚且在懿德太子满月的时候就封了他,为什么四阿哥不能做太孙?这和年龄无关,原本就是正统嫡系应得的。” “汪士鋐对您说的是实话。”最后索额图终于在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气氛中出现了,他老泪纵横的对太子道:“太子您也有体会了罢,那些旗下大臣最近窃窃私语特别多,皇上这么做……唉。” 这倒也是实话,胤礽也从德柱嘴里听说了不少,最近宗王和旗下大员们似乎停下了他们那种躁动的心情,看上去冷静了不少。行为上体现为不再见面就讨论置办产业,而是非常关心毓庆宫的消息。 这群人,永远不死心,永远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无非是觉得汗阿玛这个态度是对毓庆宫、对我不满罢了!”胤礽嘴边挂着冷笑:“他们还会干什么,哼!” 索额图显得很严肃,老头子擦擦眼泪:“太子爷,他们的确没什么用,皇上不用他们,他们就是空桶子王爷,可他们想要坏您的事还是容易的。朝中中下层官员、将佐,到底还是旗下人多呀。上三旗就不说了,若是下五旗有意无意坏您的事……殿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这番话正中太子那点不安感,他的威信与权力并非是他本人真的出色到天上有地下无,而是因为他是大清朝的皇太子,是储君。皇帝对他表示一点不满的态度,朝中都会有反应,胤礽承受不了形式继续恶化的后果。 “那依您看,要怎么办呢?”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承德。 康熙带着三个儿子和侄子一起来到了附近的山上,皇帝指着下面大片的空地:“你们兄弟也可陆续在此建园,日后家里人口多了,随朕过来也有安置的地方。” “还是汗阿玛您最细心,什么事都替儿子们想着。”胤禔笑着凑趣,他看着康熙的表情,皇帝似乎从那天的不快中走了出来。 但是直郡王想想京中送来的书信,虽然京中看上去已经平息了诸多说法,但按下葫芦浮起瓢,康熙回京还得和皇太子好好秀一秀父子情深,不知道那个时候,太子又会如何呢? 以他对胤礽的了解,那位太子可不是会善罢甘休,认栽的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他韩,不,他李朝就是个搅屎棍,最爱干的就是标榜怀念明朝,实际上嘛222333。他明没完蛋的时候,已经仿照当年给朱棣送女儿,开始给后金宗室送宗室女子了。多尔衮独生女就是朝鲜宗室女生的。 李朝要完犊子的时候,壬午军乱,身体还是非常正直的请求清朝援助,然后袁世凯就去了。 现代韩国人就更有意思了,他们最推崇的是元朝,因为那会有蒙古皇后,觉得那个时候的高丽国际地位很高。韩国和外蒙联系非常密切。如果有喜欢韩综的应该知道,经常能在他们节目里看到外蒙┓(`?)┏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内称尊 2个;溪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若 26瓶;阿骃法 23瓶;.shirley·gun 20瓶;雨滴、似最初、uranus、grandiflora、balabalabalabu、混混abc 10瓶;羽~遗落的悲伤、shelly、天水碧、菩提树下觅双生 5瓶;南月楼 2瓶;33830218、陈胖子家的小可爱、ss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9、第 129 章 () “索额图前几天去了毓庆宫, 这会又没了动静。” 成德坐在家里对顾贞观念叨:“等皇上回来, 又会叫御前和领侍卫内大臣都去问话,太子前几天在文华殿阴阳怪气:诸位等汗阿玛回来多说说毓庆宫嘛……如今我们夹在中间, 唉。” “太子这么说的?”沈瞭今儿来到泗水亭拜见师傅,此刻就对顾贞观道:“师父您看,太子是怄气, 还是憋不住了?” 顾贞观就道:“不管太子怎么了,他都会有所举动,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受过气。不管是大臣还是宗室,哪个得罪了他, 皇上都要为他出气。可这一次,父子俩闹了个满拧……现在就希望直郡王在皇上身边要稳住。 “他一定稳得住。”成德如此道。 成德所料不错,康熙这段时间的心情也和过山车似的, 在京城传回消息说流言“几近消弭”之后, 康熙没高兴两天就突然想到:他心爱的太子, 真的是那么听话的人么? 知子莫若父, 胤礽身上的优点、缺点, 其实康熙明镜似的, 不过是有些“小问题”康熙不去深究罢了, 现在一想,康熙越想越担心。 再担心也得有实据才能有所反应,康熙分心还得顾着另一桩事,河道总督不能让陈璜总那么暂代,趁着这个时候, 康熙要下定决心了。 皇帝还把胤禔给叫了过来,戴梓不用说,当过他的侍读学士;陈璜也和他有那么几面之缘。康熙就问道:“戴梓当年在水利上很下功夫,你知道他现在还关注水利么?” “回汗阿玛,倒是听说他写了两本书,您知道前些年儿子也忙,他又在工部,也见不着。”胤禔站在康熙身边道:“儿臣多说一句,以戴梓的功底,这些年就算不碰水利倒也不至于荒废了。” “至于陈璜,以儿臣浅见,真的让他做了河道总督,倒未必是好事。” 康熙打量长子,然后道:“为何这么说?” “这些年陈璜都是跟着靳辅,主要做的也是辅助靳辅治水,人头熟是真的,可他毕竟不是正经官员。”胤禔脸上有些无奈:“当年靳辅、慕天颜和于成龙的旧事,汗阿玛是知道的。” 这也的确是问题,康熙也跟着叹口气,胤禔的意思他懂了:陈璜可以做河道总督,但其他地方官,就比如漕运总督、巡抚,会像当年佩服、尊敬靳辅一样来尊敬陈璜吗? 肯定不行,这里头涉及了在京城的面子、科场出身和官场交往,这可不是皇帝一声令下就能解决的。胤禔说的都是实情,那么从这个角度来想,戴梓的确要更合适。 皇帝满意的看着胤禔,现在果然会想事了,他笑道:“你府里几个孩子读书还好?朕听说你常去武英殿,除了和教士论一论医道,也不要耽误了孩子读书。朕前一段还听你额娘说了弘晗和苏日格,太后也念叨,得空也要带着他们入宫问安嘛。” 前一段那是胤禔不想进宫,他躲着呢,这会康熙说了,胤禔就道:“是,儿臣记下了。嗯,也请您保重身体,汗阿玛您今儿瞧着有些憔悴。” 憔悴是客气说法,康熙看着完没有过去出巡那种,至少看上去闲适的样子,就显得特别不舒服。外人反正也不明白皇帝为啥不舒服,但局内人都清楚,大家都赔着小心过日子,最近行宫里的气氛也有些紧张。 康熙心中欣慰,点头道:“使臣们朕交给了老三,蒙古王公那边你多上心,多让黄教喇嘛和他们接触一下。” 多损,让黄教喇嘛多多在草原施加影响,自古沉迷宗教的就没一个好下场。蒙古王爷到时候干嘛都要问喇嘛,底层牧民也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那可就坑死人了。 胤禔和蒙古王公打成一片,从蒙古摔跤到摆靶射箭。人不就是这样么,玩玩乐乐,或者分享某种私人情绪才能拉近距离,让对方觉得“这是自己人。” “汗王放心,小台吉在京城好的很,您进京可以去看他,平时也能写信。”胤禔对某个蒙古王爷笑道:“皇上几次说过,说到底满蒙亲如一家嘛。” 小纯王平素不怎么来这种场合,此刻却出现在饮酒摔跤的场合,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还是胤禔的侍卫萨宾图发现了,赶紧过来请安:“纯王爷,奴才去请我们王爷过来?” “不必了,我没什么急事。”富尔祜伦笑笑,他就是想告诉大哥,方才皇上将他叫过去,说是让他掌管正白旗满蒙汉三旗的旗务。 富尔祜伦来寻胤禔,其实想抽空和胤禔谈谈,目前的局势他也明白,表面上太孙那件事已经被压下去了,但富尔祜伦了解太子,这么忍气吞声的一定不是那位太子二哥。 自古储君不稳天下震动,一旦发展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反正他已经是亲王了,富尔祜伦想到,自己最亲的无非是大哥和老五,胤祺就不说了,可是大哥是怎么想……? 富尔祜伦很清楚,自己这个一向对他照顾有加的兄长不是个没成算、没心机的人,但他不确定,大哥真的想要做一个贤王? 往日里直郡王从来都是个孝子,是个可靠温厚的兄长,立功从不居功、为人并不倨傲,这可以说是有口皆碑。但他的想法真的就仅止于此么……他有眼光、能打仗,办差事也从没出过纰漏,一个人如果并不想纯然做个学者、而是文武兼修,他真的就甘心做个绿叶陪衬? 太子地位稳固自然无话可说,但如今太子脾气越来越大,汗阿玛能容忍到他什么时候。 “你等我喝碗醒酒汤。”总算应酬完了蒙古诸王公,胤禔喝酒喝得脸通红,好容易喝了醒酒汤才算缓过来。他笑道:“听说你个管了正白旗三旗旗务?好事儿啊,明儿给你庆贺庆贺!” “大哥别打趣我了。”富尔祜伦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还年轻呢,汗阿玛交给我的时候也是说让我多学多看,不过,其实弟弟也奇怪,怎么就突然交给我了。” 胤禔让秦吉了收下碗,带着太监们退下,然后才道:“宗室里那些事你也知道,二伯上了年纪,五叔……算了,在往后看原本该是七叔,现在自然是你。你既然来问大哥,我自然知无不言。” “京里那些消息,朝廷那些动静,你也都明白。旗务要么宗室来管,要么大臣来管,汗阿玛……其实是不放心旁人。” 胤禔最后道:“好兄弟,干这个差事,日常庶务之类,你尽管让旁人做,但一旦涉及人事、兵员变动,你一定要去请旨,如此办差,可保无虞。” 这真是,不是家里人、自己人是不会告诉的“秘诀”,富尔祜伦听的连连点头,等胤禔停下喝茶的时候,他看左右无人,就问道:“大哥,太孙那事就这么了结了?太子那人,能善罢甘休!” “听汗阿玛的。”胤禔含笑看着个堂弟:“老弟啊,这种事,咱们听汗阿玛的。至于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幸,那之后的事情,也不能着急,要稳。汗阿玛顶看不上的就是见利忘义、上蹿下跳之辈。” 胤禔说的话富尔祜伦听在耳朵,但他一脸震惊却是因为这位长兄明确的表达了对皇位的想法,果然他猜测的没错,大哥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屈居人下。 皇帝在承德度过了整个夏天,然后又浩浩荡荡前往盛京祭祖,这厢胤禔不停的和京中通信,随时掌握京城中的动态:比如毓庆宫突然安静下来,比如康熙和太子的书信还是父子情深、温情脉脉,比如康熙下旨定下了五格格和佟佳氏子弟的婚事等等。 他这厢琢磨朝局,也没忘了入秋之后自己的第四个孩子就该出生了,家信里说福晋和家中孩子们一切都好,还说太医和产婆看过说怀相也好,就等着瓜熟蒂落了。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就在康熙回京之前,京里太子命人飞马来报“直郡王福晋难产”,原本直郡王的二格格经历一番艰难好歹平安降生,大家也以为福晋没事儿了,可谁知道过了半个时辰,福晋开始大出血。 太医和受过训练的产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算止住了血,目前情况稳定了,但谁也不知道直王福晋能不能挺过这一遭。 康熙皇帝看见奏折的时候,心理咯噔一声,这可真是……皇帝猛然觉得自己居然耳鸣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平静下来,叫人赶快传直郡王过来。 胤禔进来的时候嘴角带笑:“汗阿玛,侍卫都安排好了,盛京……” “你先听朕说,”康熙看着儿子,语气难免有些沉重:“你立刻带上侍卫回京,朕已经命太医院力救治,但这会你赶紧回府瞧瞧。”万一儿媳妇保不住了,好歹让他们小夫妻见最后一面,康熙已经做最坏打算了。 胤禔听的晕乎乎的:“汗阿玛您,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儿子听不懂啊。” “你媳妇难产。”康熙将太子的奏折递给胤禔,“你快回去罢。”话音刚落,就看胤禔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大他家继福晋难产过,康熙当时带着儿子出巡,听说之后就让老大回京了。总的来说,这个老子还是很有人味的。 这一章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反正我整理一下,然后会加更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明明明明不可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巫师的方便面 10瓶;茜茜女神我的嫁 7瓶;筱雪儿、扬帆远航 5瓶;花琐 3瓶;戏精本人 2瓶;33830218、小明明明明不可以、肖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0、第 130 章 () “大福晋如何了?苏日格可还好么, 还有两个小阿哥, 新生的小格格?”胤礽在毓庆宫叮嘱太医院副医正和直王府的长史尹适:“直郡王随驾出行,是为君父分忧, 你们若是胆敢慢待……” “奴才不敢!”尹适跪着道:“府中大格格、大阿哥并二阿哥,小格格都好。太医院来看过,说是福晋也大好了, 这几日多劳太子爷挂心。”太医院副医正同样跟着表决心。 两个人退出去,胤礽才笑道:“好了,平安无事,等大哥回来, 孤也对他有个交代。” “太子爷辛苦了。”刚被胤礽提拔上来的太监凑趣道:“其实大福晋就算那个什么了,也是她福薄,太子爷您这么上心, 直郡王必然感恩戴……啊!” 话没说完, 皇太子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太监当即口鼻流血, 捂着脸惊恐的看着太子。这个太监近来很受胤礽的宠信, 是以私下说话随意些, 他自己还觉得在拍马屁, 反正那直郡王是臣,他们太子爷才是君,他这话没毛病啊。 屋里的动静早惊动了毓庆宫的总管太监,可他躲在门后不肯露面,最近太子喜欢里头那个。里头的小王八恃宠而骄别提多烦人, 如今可算倒霉了,他就等着瞧好,难道还会救他?哼哼。 “来人,把他给孤拖出去!”胤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等总管太监溜进门,他道:“他不死,你就去死罢!” 可怜呀,陈总管咂舌,这小子就他/妈知道浪,却不知道太子的忌讳。还敢拿直王福晋难产的事儿当话把,太子必是想到了仁孝皇后觉得扎心了。 “小子,你就当个冤死鬼罢,活该!” 直郡王从北门入城,一路马不停蹄出现在了王府门口,翻身下马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双腿还是软的。当时在康熙面前,胤禔好悬腿软的跪下,“难产”一个多么可怕的词汇。 “你们好生伺候直郡王,一定要保证他平安回京,知道么?”康熙发现了胤禔的惊惶和不安,对侍卫们如此叮嘱道。 胤禔都离开了行宫,康熙还在叹息:“怎么就这样了……唉!” 直郡王的家庭生活是以“安生”著称的,康熙也是怕他一下受太大刺激,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谁没年轻过呢,当年仁孝皇后去世,康熙那份折腾也是历历在目。如今放在子女身上,自然是盼着他们平安无事。 “主子爷回来了!快去里面通报!”秦吉了先一步来报信,门房侍卫赶紧一个一个向内通传,等里面听说消息,苏日格带着弟弟要出来的时候,胤禔已经进府了。 风尘仆仆的胤禔出现的一瞬间,苏日格带着弘晗姐弟俩哇的一声就哭了,这段时间给这对小姐弟吓得不行。 额娘生死未卜,小妹妹还早产,太医说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苏日格一边担心额娘,一边害怕小妹妹留不住,还得操心让嬷嬷看着弘晗和弟弟,别把他们吓着。 而弘晗也不是好骗的,往日和他一起读书写字拉弓,总是带着笑容的姐姐突然面色黯然,弘晗也知道额娘生了小妹妹,可是为什么都不准他去见额娘和小妹妹呢? 府中的气氛变化、姐姐和府里长史、侍卫,那些嬷嬷都是一脸严肃,弘晗就明白,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阿玛!”姐弟俩站在父亲面前掉眼泪,胤禔将两孩子搂在怀里,一边安慰他们,一边问道:“你们额娘怎么样了!” “昨儿开始额娘好多了,隔着屏风还同我和弟弟说话来着。”苏日格擦擦眼睛:“就是听着声音很弱,沈先生说是中气不足,女儿问过太医,他们也这么说。” 因为胤禔不在京城,当时道琴一觉得情况不对,马上命人请来了自己的额娘。科尔坤夫人自从二格格出生就待在府里没敢走,老太太这一回也是提心吊胆,唯恐女儿真的撑不过去。 “多谢岳母。”胤禔诚心诚意道:“我不在家,孩子们还小,善之遇到这种事,真是多亏了您在。”这件事上,没人能比亲生母亲更贴心了。 科尔坤夫人也不客气,收下了这份谢意,然后表示自己该回家了。理由很充分,“之前情况不好,我还打发家里去烧香,在广化寺请了盏长明灯。如今也该去还愿了。” “既然您这么说,那好罢,等府中无事,她也好起来,再去府上。”胤禔就道:“苏日格、弘晗,替阿玛送你果洛妈妈。” 孩子们陪着科尔坤夫人出去,胤禔大步进了内室,伺候福晋的嬷嬷还想拦一下,却被胤禔挥手打发下去了。道琴躺在床上,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睡觉,总之脸色还是很苍白,呼吸也没有过去那么有力。 胤禔悄悄过去,刚要坐下,就听妻子声音微弱道:“你不是陪着汗阿玛,怎么突然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胤禔握住她的手,也不如往日那么温软,手心有些凉。胤禔轻轻揉搓她的掌心,笑道:“你没事啦,好生养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是汗阿玛知道,让我赶紧回来的。” “那我就放心……” 这话说的胤禔心里一抖,他赶紧撑着笑脸:“说什么呢,太医都说你大好了,我陪着你。善之,你只管好好养身体就好,听我的,先睡一会罢。” 或许真的因为丈夫归来让道琴很安心,她真的合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直郡王给妻子盖好被子,然后又来到了暖阁,新生下来的小女儿就在这里。这孩子不像姐姐哥哥生下来那会活蹦乱跳,小小的婴儿躺在那里非常安静。道琴的两个陪嫁丫鬟都守在这里,乳母嬷嬷也小心翼翼的养活。 沁芳揣度着胤禔的心情,小心道:“回主子爷的话,太医院副医正和咱们府里的大夫都看过,二格格早产,多少身子会弱一些,但没有大碍。等到满月、周岁过了,准保没事了。” 胤禔怜爱的看着小女儿,将自己玉佩从身上扯了下来—惠妃早年给他挂上的,他将玉佩挂在了摇篮的架子上,“玉能安神,这是给小格格保平安的,等她长大了再佩上。” 确定女儿也还好,胤禔就来到正厅,将留守的都和赵顽都叫了过来,一件一件的问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最重要的问题自然是“为什么福晋会早产”。 都和赵顽心里有数,王爷回来必然会问这件事,赵顽就道:“回王爷,福晋主子自六月开始身子就不太舒服,太医过来看过也没看出什么子丑寅卯,就是给开保胎药。等到快到八个月的时候,福晋主子就不舒服,又叫太医和产婆过来,才发现怕是要早产。” “都说七活八不活,福晋也怕再喝保胎药,到了八个月孩子会不好,所以干脆吃了催产药。原以为会顺利,谁知道就……阿弥陀佛,总算福晋挺过来了。” 胤禔再三问过,连道琴这几个月来,是不是心情好,有没有人给她不痛快等等,统统问过一遍,最后才确定,或许真是意外。但哪怕是意外也该提高警惕,他点头道:“嗯,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本王取你们这份忠心,但府里还要给我查一遍,日后不能再有这种事!” “嗻,奴才们明白。”都此刻才道:“主子,还多亏您让旗下包衣都学妇科、学生产术,要不然这次……福晋在里头挣命,奴才们只能在外头,都是福晋娘家太太带着产婆在里头,加上太医、大夫一起使劲才将福晋从鬼门关拉回来。” “传我的话,等二格格满月的时候,福晋身边的人、你们,还有府里大夫和负责帮福晋生产的嬷嬷都赏上等份例。嗯,还有太医院的副医正,也要备礼,记住了?” “奴才们记住了。” 都和赵顽一起应是,都又道:“奴才还有下情禀告王爷,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长史尹适报到了宫里,太后和延禧宫主子都传话过来,太子爷和太子妃也几次传话问福晋的情况。 外头大公主亲自来了,三福晋派人来问过、又送了药材,四贝勒叫人送了药材过来,五贝勒让他们家侧福晋带着药材探望,纯王府那边,最近纯王老福晋身体不好,福晋侍疾,但老福晋还是命纯王福晋带着老参过府探望。 明相府上,富尔敦少爷送大奶奶来探望,成德大爷还请顾先生写了江南那边的救命方子,但沈先生看过,怕水土不同、用药不合,就没有用。除此之外,阿尚书、戴侍郎,还有旗下很多人都或派人、或亲自过来问安。” “我知道了,这些你都替我备下回礼,附上签子说我刚回来,家里事情又多,等二格格平安满月,我请兄弟们喝酒!嗯,阿拉木和戴梓那边,二格格满月记得送帖子过去,旗下再说。” 都说患难见人心,这会不至于说患难,但兄弟们之间还是彼此关心的。尤其是太子,胤禔没想到胤礽这么够意思,一听说他福晋不好,马上就命人快马将消息送到了御前。 这份人情是太子的厚道,胤禔心想,找机会也给胤礽透两句话:别折腾了。当然了,他说归说,胤礽听不听,他可不管。 福晋没事,胤禔自然要写奏折送到盛京给康熙,告诉老爷子一声“您儿媳、孙女都还好,没有大事。”完了还得进宫一趟,让太后、额娘都知道消息,顺便去毓庆宫道谢。 回京第二天,胤禔好容易从床上爬起来,命人送奏折之后,又陪着道琴吃了早饭。看着几个孩子用过早饭,都规规矩矩跟着沈瞭读书,这才去了宫里。说起来这段时间也得谢谢沈瞭,苏日格能那么气魄的压服太监、嬷嬷,无人敢在大格格跟前懈怠,他这个“狗头军师”功不可没。 “你福晋都大好了?哎哟这可太好了!”皇太后一脸放心,“先头消息传过来,我就说怎么能够呢?这孩子都生了三胎了,怎么会呢!我还想着,是不是你府上有什么小人做耗,如今没事就好了。” 皇太后真是什么都敢说,胤禔笑的无奈,他府上谁敢做耗,那真是“纯粹找死,毫无好处”。告别了太后,胤禔又去了延禧宫,惠妃最近瘦了一圈,一见他就急切问道:“你媳妇好?孩子好?” “都好,等孩子大些,我和您媳妇把那孩子抱进来!额娘别担心,没有他们传的那么吓人。”胤禔心下安慰,他额娘这是对道琴真的好。 惠妃已经快五十岁了,年纪越大,她就越明白什么叫“子孝不如媳孝”,谁让她儿子被皇帝指使的东一下、西一下,南一趟、北一趟,好像就没个安生的时候。这时节里,儿媳妇给力比什么都强,深宫寂寞,而媳妇没几日就带着孙辈进来看她,她就总有个盼头。 “你媳妇的事,毓庆宫太子妃还特特叫人过来传话,说太子已经给皇上上折子。”惠妃道:“这段时间你不在京里,许不知道。宫里都传遍了,这几个月闹太孙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不说,太子心绪也不好。” “额娘也不怕别的,皇上不追究了,说明对太子还是好。”惠妃最后道:“不管你想干什么,也得承太子这次的人情。” “额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处跑完了,最后胤禔才去了毓庆宫,胤礽也知道他要来,一早将詹事们打发回詹事府,还命人告诉厨房,他要和直郡王“兄弟小聚,小酌几杯。” 胤礽的心情比最初接到圣旨那会好了不少,精神头也还可以,胤禔被迎进来,就看胤礽坐在桌子旁边出神。 “太子瞧着身子骨还好。”胤禔笑着走过去:“汗阿玛还念叨,说你有点苦夏,不知道今年怎么样。还说今年江南进上的鲫鱼,该让你多吃些。” “大哥啊……唉。”胤礽都能想象出康熙的语气,他无奈的笑了一下:“承蒙汗阿玛关爱罢。”他拉着胤禔一起坐下,又让太监们都退了出去,“我与郡王小酌,你们不要留在屋里,气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溪暖、康、野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鲜红之翳 60瓶;玮玮 30瓶;云卿、啤酒铭、秦华流溯 20瓶;巫师的方便面、甜梦 10瓶;小一 5瓶;33830218、jenny、yilv清魂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1、第 131 章 () “这群奴才, 蠢的人没话说。”胤礽自斟自饮, 转眼间两杯酒下肚了。 对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但绝不是因为太监气闷。胤禔也提起酒壶给自己斟酒, 他无意去安慰他。没人能安慰另一个人一辈子,尤其胤礽究竟在烦心什么,直郡王心中有数。 胤礽摩挲酒盅, 好一会才道:“大哥告诉我一句实话,汗阿玛是怎么说四阿哥的?”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夸侄儿好哇!”胤禔笑道:“汗阿玛还说将来要带侄儿到盛京祭祖呢。”实际上,康熙说的是, 日后皇孙们长大,也得带他们过来,不能忘了根本和祖宗创业艰难。 太子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 他甚至为胤禔倒了一杯酒:“四阿哥出生至今, 汗阿玛都没有像当初大哥儿生下来之后那么关怀, 我……多谢大哥了, 来, 咱们满饮此杯!” 胤禔隐隐觉察了太子的念头, 他好像很担心康熙对四阿哥有什么想法, 是担心什么呢? 担心康熙觉得四阿哥出生就带出这么多事,于是对孙子不喜?还是怕康熙从四阿哥想到他身上,觉得嫡出名分真是……碍事? “太子爷,外头皇上旨意来了,传旨侍卫已经到了门口!”毓庆宫陈总管小心的在门口道:“请太子爷到前头去接旨。” 胤禔也没露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就站在里间门内听太子接旨。旨意倒也简单,康熙要回京了,但不用太子郊迎……下边才是重点,皇帝令直郡王带着御前大臣赶赴京郊迎候。 这老爷子又怎么了! 胤禔和胤礽哥儿俩同时在心里想到,好端端的又不让太子迎接,那就都别去呗,还非得让直郡王去,这叫什么事儿? 太子觉得有点头疼,汗阿玛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到底对自己……难道就因为一个孺子,父子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就都不算了吗?就这么一下想要甩开他?! 胤禔蹑手蹑脚退回室内,他本不打算强出头,可康熙非得把他摆上台? 如果后续康熙真的这么干,胤禔绝对不要去“接球”,万一这对混账父子和好了,那自己妥妥就是炮灰。太子是国本,如果皇帝打定主意只是给东宫一点教训,这样被摆上来和太子打擂台的人以后绝无好下场。 想着的功夫,胤礽已经进来了,胤禔假装举着酒杯:“既然太子这边有事,那最后喝一杯,我也该走了。” 胤礽看着他,迟迟没动,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胤禔佯装不知,笑道:“怎么了太子?” “哦,汗阿玛说,不准我们出城迎接。”胤礽摆弄着手里的书信:“大哥觉得……” 胤禔马上表态:“汗阿玛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希望太子去迎一迎的,不如太子写份奏折?恳切一些,说在京数月没见着汗阿玛,想第一个看见他老人家身子骨好不好啊?在外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哦,我就举几个例子,太子还是自己拿主意。” “好,咱们喝了这杯酒,大哥就先去忙罢!”胤礽终于笑着举起杯子:“这一回王府里必是好一番惊吓,大哥早些回去也好。” 胤禔走了,胤礽独自坐了一会,起身去了儿子们读书的地方,他的大阿哥、二阿哥声音朗朗,太子站在门口听了一会,俩孩子在读诗经,“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太子脸色一变,最后还是回到书房,给康熙写了奏折,再次表示自己想念父亲,想要迎一迎他老人家。胤礽在奏折里的态度非常恳切,“数月未见,倘若汗阿玛不准臣相迎,外臣观之,子臣岂非不孝之人!” 在太子来看,京里之前拿的风波历历在目,大家都看在眼里,汗阿玛不准他迎接,万一引发第二轮“胡思乱想”怎么办?胤礽用这个做借口,逼康熙让步,修改之前的旨意。 他成功了。 胤禔听到的正式旨意,是康熙令太子率在京诸王公大臣迎候他,坦白的说,直郡王松了一口气。可算不用夹在那对父子中间里外不是人! 重阳节前几日,皇帝御驾回京,太子领衔,在京的诸王大臣跟在他屁股后面去迎候天子。大家都在关注康熙在看见太子的那一瞬间,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出乎大家的预料,皇帝的态度非常之和蔼,对太子非常关切,当着众臣的面询问“毓庆宫几个阿哥还好么?你这几个月身子还好,朕瞧你有些瘦了,要注意身体啊。”云云。 众人心中各有思量,有些觉得这是父子没有隔夜仇,可也有人觉得皇上是不是太刻意了?过去也没见皇上见太子的时候这样赶着表示对太子的关心。当然了,也有可能父子双方都想弥合之前的裂痕。 皇帝回宫,王公大臣也各自散去,三四五都关心了一下大嫂的病况和新生的小侄女怎么样了。富尔祜伦和班第也凑在一起在旁边听着,听胤禔说已经平安无事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女人生产真是鬼门关,原以为旗下那些产婆也算是略通医道,起码产科是懂得,谁知道还是……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胤禛道:“我家也有有身子的,想想让人觉得揪心。” “顺其自然,大嫂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至于旁的但尽人事罢了。”胤祺也跟着叹口气:“否则还能如何。” 班第此刻憨厚笑道:“别想那么多,这种事毕竟还是少数,瞧公主就知道,平素小心保养比什么都重要。此次皇上回京,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不如寻个好时候带着孩子出来骑骑马?” “好主意啊!”几个人嘻嘻哈哈约好,已经要走到西华门的时候,后头突然有人叫他们。 “直郡王、诚郡王?”后面人喊道:“奴才来传皇上口谕。” 是乾清宫的太监。等胤禔、胤祉收拾整齐听旨,太监就道:“皇上口谕,久未见皇孙们了,叫直郡王、诚郡王、四贝勒、五贝勒带皇孙们,三日后养心殿觐见。” “魏珠!”这太监有点脸生,但胤祉认得他,张口就将人叫住,然后道:“不知道毓庆宫那边的皇孙也是一样安排么?” “回诚郡王的话,皇上先是亲口告诉的太子,然后才让奴才来传话的。” 胤禔和胤禛同时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个太监他们都没怎么见过,胤祉却马上认了出来,还能自然的问话……厉害啊老三! 太监魏珠走了,胤祉回身的时候也没发现众人有什么不对,他笑道:“兄弟们也都预备一下罢,汗阿玛想见孙子喽。” “汗阿玛要见弘晗,带着咱们小二一起吗?”道琴这段时间养的不错,沁林扶着她靠坐着喝鸡汤,里头加了南方上好的天麻。 胤禔坐在旁边看着她笑:“咱们家二阿哥不去,他太小了。我和几个弟弟商量了一下,小二和几个侄子年纪都不大,最后决定都带长子过去。” “弘晗总算还有体统,咱们小二的确太小了。”道琴也舒了口气。 胤禔拍拍她被子下的腿:“一切有我,别想那么多。趁着这功夫你好好养身体,而且我也和额娘商量好了,今年过年都给你请假,我让苏日格带着她弟弟进宫,最多去宁寿宫,然后就在延禧宫待着,额娘也说好,让你好生将养,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 道琴回握他的手:“我都明白。” 出了上房,胤禔就去了侧院,二阿哥被嬷嬷带着在自己屋里,这孩子最近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受了风,小病了一场。 “阿玛!”二阿哥躺在炕上也不老实,看见胤禔进门就一下蹦起来,要往父亲怀里冲。 哎哟,这小子沉的,小胖墩。胤禔抱着儿子坐在炕上,先是交代了太监嬷嬷“不要让阿哥受凉,但也别让他热着,一热就心烦,到时候他又闹起来。” “嗻,奴才们小心着伺候阿哥,必不令王爷失望。” “好,嗯,你最近也要听话。”胤禔颠颠胖儿子:“你额娘最近身体不协,姐姐哥哥都要读书,你乖一点,然后他们回来看你,阿玛也回来好么?” “那,阿玛,额娘什么时候能好哇。”二阿哥捏着自己的小胖手,特别天真可爱的问:“我好想额娘,可姐姐也说额娘病了,不准我过去。” 道琴怕过了病气给孩子,就连苏日格和弘晗都只在门口问安,二格格也养在暖阁不敢近身,何况这个胖小子。 “等过年的时候,你看外头都冷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冬,然后就过年,那个时候你就能见到额娘了。” 小孩子扳着手指,两个月听上去也不是很久,这还好。他美滋滋的坐在父亲怀里:“阿玛也帮我和额娘说说呗,我可想额娘了!” “好。” 看完小的还得看大的,苏日格和弘晗都在前院书房读书,沈瞭和胤禔商量之后,他们的课程安排是,上午从诗经开始读起,还要练字,午休之后,沈瞭会挑一些史书上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胤禔没有让他们晚睡早起,也不让他们大晚上的读书练字,直郡王总觉得如今这个医疗条件下,小孩子首先就要吃饱穿暖,睡得好,然后适量锻炼身体,省着一个个长不高,风吹就倒,夭折成风。 以目前的成果来看,至少眼下这三个孩子,“长势喜人”。 这会是午饭时间,苏日格和弘晗各自回去吃饭,有时候他们姐弟也凑在一起用饭,胤禔从来不管,都让他们自己协调。他过来是拉上沈瞭一起吃吃喝喝的。 “汗阿玛叫皇孙们入宫,说真的,我是真怕他老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把我摆出来,夹在东宫和乾清宫里外不是人。”胤禔叹气。 沈瞭想了一下,却道:“在下倒是觉得,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午刷到现在,网页端好像又出问题了,后台卡的要死要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暮、小猴子的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nnora 260瓶;魔法少女卞卞卞 30瓶;sunny小付 20瓶;jackpot 16瓶;祥和安宁 14瓶;清浅、玮玮、乖宝 10瓶;啾啾啾 4瓶;阿难 2瓶;33830218、云销雨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2、第 132 章 () 小阿哥们大的已经八岁了, 小的才刚周岁, 弘晗和毓庆宫的大阿哥、弘晰玩得好,因为年纪相仿。同样的, 胤祉家的弘晴、胤禛家的弘晖、胤祺家的弘昇也玩的好,这几个都在四岁左右。 “好像很久没见大姐姐了。”毓庆宫大阿哥很小大人似的,面对弟弟弘晰疑惑的目光, 他还笑道:“就是弘晗弟弟的姐姐,咱们这一辈的大姐姐,她很好的!” 当年苏日格胖揍罗布藏衮布的情景,真是让人历历在目, 难以忘怀。 弘晰只在过年的时候见过苏日格,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不过听哥哥说那位姐姐很好, 那应该是就很好。弘晰和弘晗玩的不错, 俩孩子哥哥弟弟叫着, 马上就混熟了。 更小一些的弘晖、弘晴两个打着小哈欠, 迷茫的看着弘昇, 弘昇则看着阿玛, 还要在这站多久啊, 什么时候能回家…… “怎么就两个小阿哥在这,太子人呢?”胤禛看着一屋子小孩,皇上没出现,太子也没影子。 胤祉使了个眼色:“乾清宫呢。汗阿玛打算将旗下都统进行人事调整,叫太子在边上学习。” 果然如沈瞭所说, 康熙允许太子去接他,就说明他还是维护太子。至少目前直郡王不用担心摆上台的问题,至于以后嘛…… 沈瞭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对胤禔道:“皇上对您不能说没有寄予厚望,王爷怎么就认定您一定会被摆上台呢?您和太子打擂台,对皇上的既定政策有好处。归根结底,皇上是希望太子登基的,真的闹大了,您与太子两败俱伤,皇上的损失最大。” “最要紧的只有一条,王爷您自己把持住了,别人都没办法!” 就在养心殿内各有心思的时候,康熙带着太子到了,皇帝满脸笑容的一个个问过孙子。儿子们带来的孩子都是家中长子,只有毓庆宫两个阿哥都来了。 “哦。大阿哥、弘晰,你们弟弟现在好吗?”康熙笑问。 大阿哥和弘晰恭敬道:“回汗玛法,弟弟们都很好,三弟、四弟活泼可爱,已经会叫哥哥了。” “哦,朕还想着他们,不过他们也还小,等过段时间,将毓庆宫四阿哥抱来,给朕瞧瞧。” 康熙的话让几个皇子下意识的互相看看,胤礽暗中使劲握了下拳头,皇帝还在慈爱的看着孙子们,仿佛自己说的话再平常不过,也没有注意到儿子们的反应。 祖孙见面会结束了,胤禔也看明白了,这是一场“作秀”,或者这么说有点过分。但本次见面的重点,其实是父子在众人面前的一场表演:他们还是亲近无间的父子,任何想要插足的人必将受到皇帝的制裁。 正如胤禔所想,康熙在盛京接到太子的奏折之后,一直在思索他该怎么让自己和太子都有个台阶下。太子自己上奏折就是给康熙找台阶,康熙顺水推舟的下了台阶,顺手也给太子一个台阶走。 父子俩相视而笑,似乎一笑泯恩仇,可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时光如车轮一样,转眼又是新的一年,直王府只有胤禔带着苏日格和弘晗,还有刚刚被赐名的二阿哥弘昱进宫。孩子们都被送到了宁寿宫给太后行礼,然后各自散开,直郡王的几个自然是送到延禧宫去,惠妃会照顾孙辈直到前头大宴会结束,胤禔接他们回家。 直郡王也早早说了府里需要他照料,宴会后半段康熙退席、太子负责之后,他也溜了。四妃都在宁寿宫尽孝,他们一家子在王府里吃火锅,比在宫里有趣多了。 其实过年大宴是最没劲的,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图个吉利,谁也不会说什么、做什么,大家的脸上都是笑意。而且默认过年的时候,绝对不谈公事,既然如此,胤禔干脆也和太子打个招呼,跑了。 酸菜火锅涮白肉,蒜酱和山西陈醋,除了白肉还有牛肉片,和府里厨子的拿手好菜。有胤禔喜欢的饭包卷菜,也有道琴喜欢的润肺甜品,也有苏日格和弘晗都喜欢的糖醋排骨,至于二阿哥弘昱和二格格就无缘这一餐了。 “额娘,我不想走,我可想额娘了!”弘昱开始耍赖,拉着额娘的袖子不肯动地方:“额娘~” “还撒娇呢。”苏日格做了个鬼脸,又觉得自己这样嘲笑弟弟不太厚道,马上道:“额娘,我看着他,再说还有嬷嬷太监呢,就让弟弟留下罢。” 道琴温柔的看着孩子们,自从她经过了那一遭,对孩子更慈母了。原本孩子们和丈夫都在眼前就让她高兴,苏日格这么说就让她更高兴了、 “好,咱们苏日格长大了,那额娘可把弟弟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他哦。” 胤禔笑着看女儿带着几个弟弟,转头又能看见妻子温柔的脸庞,幸福的家庭生活也就是这样的吧,能让人觉得人生别无所求。 来年皇室内部头一件大事是胤祐与胤禩的婚事,胤禔还是继续操心儿女的学业,间或跑去武英殿或者西华门外传教士的院子和他们讨论学问。年后开印,康熙就宣布戴梓成为了新任河道总督,虽然大家都认为这是早晚的事,不过二格格白日的时候,戴梓还是上门表示了谢意。 “皇上说,是直郡王您一力举荐我出任河道总督,臣想无论如何也该向王爷道谢的。”戴梓态度非常恳切。 胤禔笑道:“戴先生不必如此,你我相处多年,我对你的才学还是了解的。汗阿玛既然问我,那我就实话实说,这个职务是先生应得的。” 宦海沉浮多年,经历过被诬陷、险些成为罪人,又咸鱼翻身,戴梓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对任何事情只进行单纯思考的年轻官员了。连康熙都那么说,直郡王推荐他的事情恐怕有很多人知道,也就是说,看在有心人眼里,戴梓和直郡王是扯不开关系的。 “……有件事,不知道郡王听说没有。”戴梓犹豫一下,还是道:“毓庆宫四阿哥周岁的时候,索相说要请立太孙,詹事府的汪士鋐当时就说他愿意署名,最近索相正到处拉人呢。” 大概是担心胤禔不信,戴梓道:“这是我在詹事府的同科说的,詹事府几乎都在上头署名了,索相门下几个人也都署了名,但听说大学士伊桑阿没有参与。” 伊桑阿是索额图的女婿,但那又如何?朝堂之上,莫说翁婿,就是亲父子也未见得一定会一条心。伊桑阿不掺和,明摆着是信不过索额图这份折腾。 “还有这事。”胤禔真不知道,“我府上的事情,戴先生也听说了,一直忙着也没有注意。索相可真是……” 语言的博大精深马上显现出来,戴梓也跟着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索额图的打算昭然若揭,要说过去毓庆宫四阿哥年纪太小,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可如今孩子周岁了,活蹦乱跳、聪明伶俐,公开提一提也未必是坏事。 就是试试水,就算皇上不乐意,他留中不发也就是了。索额图想的挺美,万一皇上不同意,那就当无事发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个念头隐隐对太子表示过,胤礽也表达了一定程度上的认可,他们都觉得这件事是可以试试看的,因为不去试试,永远都不知道康熙的确切态度:究竟是完不想,还是觉得延后就好,亦或是什么其他态度。 胤禔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他什么都没做,眼看着老七、老八都要成婚了,特别是老八,好歹是挂名在惠妃名下,他做大哥的要预备送礼的。 “汗阿玛让八阿哥去内务府了?”道琴惊讶道:“他才十七罢,难道汗阿玛要把内务府交给他?很看重他呀。” “老八办事还是有一套的。看他跟二伯学着军中庶务后勤就知道了,汗阿玛也很夸过他两回。”胤禔想了一下:“毕竟要成婚了,别的阿哥哪怕无妨,老八若是分量更重些倒是好事。” “是啊,不过这些年,那样的话也少了。”道琴若有所思:“都是一样的皇子。不过你说得也对,安王府毕竟不比寻常,也免得有心人说什么话,到时候反倒让人吃心。” 原本这都是高兴事儿,胤禔除了旗下那些事,就是自己操心的那些事,每日倒也落个自在。可偏偏有人想让他不自在! 这日他和裕亲王福一样入宫,康熙叫他们是为了外蒙古的事儿,加上兵部数位官员,参详一下筑城设立粮仓的地点。 “策妄阿拉布坦不是善茬,朝廷还得防着他,若是设粮仓,以儿臣浅见,还是要自西安到甘肃一线寻个妥帖地方。至于京城到盛京反而可以不用。” 胤禔的想法得到了裕王的赞同,兵部也是这个意思,这一场御前会议开的顺利,康熙就让他们各自回去认真拟份奏折上来。 伯侄两个退出乾清宫,一路说些闲话就到了西华门,眼看着要上马回府了,后面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二位王爷慢走!” 喊话的人真是索额图,这位内大臣一脸笑容,后头跟班的手上好像还拿了什么东西,逼近了裕王同直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猴子的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宇内称尊 2个;校服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寒天江一色 25瓶;巫师的方便面、温温温 20瓶;三十六元、kangkang、秋天的毛球 10瓶;扶 6瓶;肖肖、33830218、被撕裂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3、第 133 章 () 胤禔同裕亲王、索额图站在西华门内的侍卫班房里, 索额图把人都赶了出去, 就剩他们三个人。瞧着老索一脸近乎“谄媚”的笑容,胤禔莫名想起了两句话。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看索额图就是有事,而且他手里的东西……胤禔同裕亲王互相对视,心中骤然升起一阵不安, 这老家伙跑过来堵门,莫不是想要…… 索额图耐着性子与两王寒暄一阵,然后就开门见山道:“两位王爷不妨瞧瞧,现今联名上奏打算立太孙的人越来越多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 福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了侄子。可他家大侄子正饶有兴味的打量索额图手上的联署名单,似乎再想别的事。 裕亲王硬着头皮道:“老索啊, 皇上说想立太孙, 让臣工们上书了吗?没有罢, 既然没有……咱们还是不要多事了。” “王爷这话, 我可不敢苟同。”索额图一派忠贞为国的表情:“国储乃是国之大事, 东宫、国本也。传承有序才让人觉着安心, 之前我遇见朝鲜使臣, 和他聊了聊李朝的承继。他们就是有世子、有世孙嘛,这样朝廷上都专心做正经事,可以最大程度抵消这方面的负面影响,裕王爷您觉着呢?” 福好悬就点头了,他觉得索额图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旁边胤禔突然咳嗦一声,福的理智又回来了,他马上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皇上既然没有发话,那这事万万不成。” “皇上也未必反对啊,您二位一位是四阿哥的伯祖,一位是四阿哥的伯父,若是二位王爷肯署名,那皇上怎么也会仔细考虑。就算考虑过后不合适,那就算了嘛。” 胤禔想笑,这么大的事情,让索额图一说仿佛是他们做了什么小事,康熙根本不会计较。直郡王真的特别好奇索额图的脑回路,福已经沉默了,胤禔也不开腔。 索额图真是修炼有成,脾气好多了,搁二十年前他肯定就急了,此刻居然还语重心长的试图“讲道理”,说服对方。 “本朝就那么几位铁帽子,二位王爷难道不为子孙着想?今日此举,太子也好,太孙也好,必定会记住二位的义举,将来三代亲王承袭,并非难事!” 这是开始许愿了,三代亲王听着挺诱人的,不过胤禔与福一少一老也不是吃白饭长大的。 于是,直郡王开门见山的问:“索相,太子知道这事吗?” “……当然知道!”索额图顿了一下,飞速回答:“所以,二位?” 这么瞎许愿,太子肯定不知道,凭心而论胤礽就不是会许愿的人!直郡王嗤笑一声,扭身就走。裕亲王在大侄子和二侄子他叔姥爷之间犹豫了一息的功夫,马上也转身走了,索额图立时脸色铁青。 胤禔即将出门的时候,索三老爷终于按捺不住性子,直接道:“直郡王若是一心为公,就该签了这份联名!免得瓜田李下,他日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地方!” 是不是我脾气太好,所以人人都觉得能踩在我脸上?胤禔扪心自问,然后回身就操起门口侍卫的腰刀砸了过去,倒是没砸着人,只把福和索额图都吓得够呛。 裕亲王都傻了,他马上抓着胤禔的胳膊把人拽了出来,一路将他拉到了西华门外:“你听大爷一句话,别和索额图较劲,犯不着!听我的,咱现在就回府,当成什么事儿没有,你汗阿玛那个脾气,有索额图倒霉的时候。” 胤禔扭着自己的领子,看上去气愤非常,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事已至此,他要怎么从这件事里拿到最大利益?今天在场的人这么多,早晚会传到康熙和太子的耳朵里,他该怎么办? “二伯,您先回去罢,我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会寻索额图的麻烦。”胤禔深吸几口气:“你侄子也不傻,我先去武英殿一趟。” 好说歹说先把福送走,胤禔站在西华门外很久,直到身后的都小声道:“主子,索相走了,好像从东华门出去了。” 从东华门,东华门边上就是毓庆宫,不管索额图会不会告状,胤禔现在都要去毓庆宫走一趟。胤礽过去和他还是有几分情分,福晋出事的时候,他该做的也都做了,胤禔承他的人情。 大中午的胤禔上门,胤礽还蒙在鼓里,他笑道:“大哥这是怎么了?”说着邀他坐下。胤禔却站着不动,直通通的问道:“索额图到处拉人要立太孙,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直郡王的语气很不好,胤礽眉头一皱,好一会才道:“他之前提过,不过我没放在心上,不过,你从哪听说的?” “索额图带着人把我和二伯父堵在了西华门,拿着联名表许愿,说保我们两家袭亲王爵三代。”胤禔的心在往下沉,胤礽的态度不对……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只是” 听索额图提了一两句。 果然,胤礽好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两句,最后道:“再说,也不止是索额图,詹事府的詹事们也是那个态度,他们都是朝廷官员,难道是孤一句话能拦住的么?退一步,直郡王难道认为,我儿子不能做太孙?” 太子的语气近乎质问,胤禔扯出一点笑容,毕恭毕敬的向太子告辞,老子不伺候了! 直郡王在西华门被索额图拦住,然后去了毓庆宫,但是貌似同太子没谈拢的事情飞速传遍了宫内宫外。不管是作为第一当事人的康熙,还是作为胤禔外围智囊的明珠舅舅都在当天收到了风声。 至于索额图,自然是在家中大骂:竖子狡猾!还告状去了,辛亏太子没听了他的。 虽然各有想法,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消息的传播有直郡王的推波助澜。这个时候,胤禔这么多年布置的消息网终于发挥了最大用处,都联络师兄弟,秦吉了联系宫里的“耳朵”,一夜之间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胤礽在毓庆宫大发雷霆,这种事不能这样暴露在人前,听听外人怎么说的“太子因为想立太孙,和直郡王大吵一架,逼迫直郡王上书请立太孙!” 合着索额图在这次事件中居然身影无了?皇太子在毓庆宫气的砸东西,不管是长泰还是索额图他都不见,胤礽虽然憋着劲,可他的脑子还是好使的。这种话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他们、尤其是皇上会怎么想,胤礽闭上眼睛,心情更烦躁了。 但事情并没有如胤礽想象中那么发展,相反的,康熙似乎什么都没听说似的,一如既往的叫胤礽过去,叫他读奏折,问他皇孙们如何云云,总之还是慈父范儿。 人都容易有侥幸的心理,胤礽虽然担忧,但看在索额图眼中,这似乎成了皇帝的某种默许。如今索三老爷更变本加厉,威逼利诱,让宗室和大臣在他那本“请立太孙”的奏折上署名。 “眼看着要到雨季了。”胤禔早早的带着家来到春明园,如今正是傍晚时分,正好适合老友相队饮茶。 沈瞭小口饮茶,看着胤禔有些无精打采,他放下茶杯就笑了,“王爷若是在京里待着心烦,为什么不寻个差事,干脆离京呢。” 京中的氛围很诡异,乾清宫的皇帝按兵不动,索额图上蹿下跳,太子变成了幕后主谋,这个夏天整个城里都有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 不管康熙想要干什么,怎么做,一旦他动手,待在京城难免粘上什么是非。沈瞭说的不错,他的确应该离开京城,直郡王想起一件事,钦天监说今夏必有大雨,还上书康熙说要小心发水。 就在入夏第一场大雨的时候,康熙站在乾清宫观察着雨势,他想起上一年与几个洋人在永定河测量水位。如果钦天监的乌鸦嘴说准了,今年的永定河很危险啊,得找个人去瞧瞧了。 就在康熙运笔给河道总督写信,顺便斟酌人选的时候,梁九功从外面进来道:“皇上,直郡王来了,在外头求见。” 康熙停笔,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容:“哦,他终于肯入宫了……叫他进来罢。” 看见长子的一瞬间,皇帝不是没有感触,他有他的消息渠道,保清和保成不欢而散,可保清也没有告状或者到处宣扬,反而气呼呼的待在春明园里不出门了。 这孩子品性是真好,作为长兄无可挑剔,但是,是不是性子有些太软了? 康熙很难不去想,如果异位而处,胤礽恐怕也不会气的自己回府,那孩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保清就,康熙忽然有些久违的担心,是不是他儿子长于任事,所以不太擅长应对别人的攻击? 康熙已经听到一些关于“直郡王不务正业,行为散漫”等等荒诞不经的传言了,这是保清挡了谁的路,所以才要这么攻击他。 “你怎么这个天进宫,这么大的雨。”康熙笑道:“魏珠,给直郡王拿块热毛巾。你还年轻,要注意身体,别受了凉也不在乎,以后年纪大了有你受的。” “谢汗阿玛!”胤禔也一脸笑容,仿佛之前没进宫并没有特殊原因,依旧是一派阳光灿烂。他接过毛巾擦擦一头一脸的汗,然后就道:“儿子看雨势太大,记得之前钦天监提过永定河,所以……汗阿玛知道,儿子对水务也算是接触甚早,有些担心。” “若是雨势继续这么大,按照往年的雨量计算,恐怕永定河的河堤会有风险。” 皇帝微微点头:“你一直关注水利,这很好。永定河的堤坝若是受损严重,自山西到直隶,田地就保不住了。更有甚者,还有黄河,一旦发水那可就糟了。” 黄河在宋朝之前还是正常的,谁知道宋朝那会,有个叫李垂的人写了一篇“导河形胜书”,说黄河这么流啊,再过几十年就要流到辽国境内了,到时候辽人顺流而下,我大宋岂不是药丸! 于是从宋仁宗开始,宋朝几代皇帝都在沉迷于搞黄河改造,史书上有个词叫“三易回河”说的就是这件事。黄河的河道被人为强行修改,最后辽国人的确没有顺流南下,但因为黄河大规模水灾,金国人打过来了…… 等金国人打过来的时候,宋朝官员居然想出了“以水为兵”的“妙计”,想要通过洪水击退敌人。结果就是造成了大规模水灾,祸害了几个省份。 胤禔读史书,关注军事的时候,也很自然的要关注每一场战役背后的政治、经济,地理,和这场战争的根本原因和直接原因。当年他看到这里的时候,是深深的为宋朝书生的脑子而“折服”。 真想砸烂那颗狗头啊。 黄河水患由此而起,绵延了七百多年,到现在也没有解决。自元朝至今,黄河极其支流,基本上是年年修,年年怕发水。 “汗阿玛若是允准,儿子愿意亲自到永定河看一看,也免得地方官欺上瞒下。”胤禔慢吞吞说道:“了解的越准确,您也好对症下药,不管是调粮还是用人,总算更稳妥些。” 现在外面还下大雨呢,康熙也不是什么暴君,别说自己亲儿子,哪怕是大臣,也不带让人冒着大雨离京的。保清好像很着急想要走似的,康熙脑子略微一琢磨,对呀,他可不是想要离京。 毕竟在外头人看来,是直郡王“捅破”太子的密谋,他和太子闹的不愉快,留在京里也是不舒服,难怪想要寻个差事避开一阵子。 皇帝微微点头:“罢了,朕原本也想派个人出京瞧瞧,既然你自告奋勇,那就是你了。不过别着急,等这边雨停了再走,冒雨还是太危险了。” “嗻,儿臣明白……谢汗阿玛!” 不知道为什么,康熙看着胤禔,眼神里的光很复杂,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有些遗憾和欣慰。甚至外头雨停了,直郡王离开了乾清宫之后,康熙站在殿外看着滴水兽。 “梁九功,去寻几个得力的太监,太子身边有人作怪,朕要帮他理一理家务。” 作者有话要说:  黄河自西汉大规模治理,安生了八百多年,直到宋朝的骚操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逐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witzelsucht、猫君 30瓶;阿帆er 25瓶;liuk23 15瓶;一别两宽 10瓶;山下有个千 8瓶;alioth_ic 7瓶;竹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4、第 134 章 () 皇上把毓庆宫的总管太监和太子的贴身太监都换了! 这个消息很自然的传遍了京城, 且不论别的人, 就说索额图也不会简单的以为“太子身边的人背着他作怪”这种理由,就是康熙现在动手的理由! 太可笑了, 没人会相信的,索额图看着书案上的联名单子,眉头紧紧的拧着。直郡王前脚离京办差, 后脚皇上就收拾毓庆宫的太监,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是直郡王告状了?还是他告诉的皇上,说毓庆宫太监有问题?索额图宁愿直郡王告状,否则就是最坏的可能:是皇帝在出手搞他们。 太子会如何做……索三老爷心里是不安, 他觉得以康熙对太子、以及太子本人的手段,恐怕他要承担部责任了。但至少目前,皇上什么都没做不是么, 如果就这样, 那也太不甘心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 也找个机会离京办事呢?”诚郡王胤祉在府里嘀咕, 作为唯二的皇子郡王, 同样也作为康熙给太子预留的左膀右臂, 胤祉一边支应着皇太子, 一边在家里头疼。 三福晋倒是无可无不可,她正在叮嘱两个儿子的乳娘:“阿哥们还小,哪怕在府里,他们跑跑跳跳,你们也要多上心。” 安排好了儿子们, 她才对诚郡王道:“爷,去年汗阿玛不是将那个,那个陈梦雷先生交给你了,让他给爷侍读嘛。我虽然不懂这些,可听说那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您有事干嘛不问问他呢?” 陈梦雷啊,要说这个人,他的官司还是已故的徐乾学一手减刑的,那会徐乾学正在做刑部尚书,陈梦雷牵连进了三藩投敌案,到现在也没个准确说法。 去年康熙到盛京,听说陈梦雷这么多年在艰难环境里还坚持教书,皇帝大为感动,而且三藩那事,陈梦雷委屈也算是众所周知,苦于没有证据,加上李光地平步青云,往事不可追。 于是陈梦雷被康熙特赦,正好诚郡王热衷文事,陈梦雷就被派给他做了侍读。福晋这么一说,倒是给胤祉提了个醒,对啊,陈梦雷之前还说“乐意为郡王分忧”,他肯定是想在自己这里站稳脚跟的。 既然如此,这样有学问的人不用,那才叫暴殄天物。 胤祉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想要浑水摸鱼,还是冷眼旁观,亦或是冲过去做忠臣孝子……但他不管想做什么,弄清楚目前的局面都是必要的。 也不怪胤祉想要找陈梦雷聊聊,皇上的儿子里,除了太子之外,现在也就两个出挑的:一个是直郡王,这就不用多说了,皇长子嘛,又有军功,一向是康熙看得上、用的着的儿子;另一个就是诚郡王,在外头从来都是温文尔雅,被康熙称为“读书养德有所成”,希望日后在文事上辅佐太子。 虽然老八现在被康熙指定去内务府学习,但和两个哥哥根本没法比,京中的各路人马还没有把这个少年贝勒放在眼中。 所以如今被盯着的只有两个皇子郡王,直郡王这家伙太贼,一溜烟跑了,留下胤祉就不能不更谨慎,唯恐自己被这摊子烂事给拖下水。 诚郡王还在临时抱佛脚的时候,直郡王府里,大福晋已经命人请来了沈瞭。 “这事寻旁人去给王爷送信,我又不放心,等闲之辈也不能给王爷一些建议。”道琴开诚布公的说:“不知沈先生意下如何,能否请先生前往永定河,将京中之事告知王爷。” “此事正该是在下做的,不敢当福晋一个请字,我这就启程。”沈瞭道:“只是怕耽误了大格格同大阿哥的学业。” “这事之前王爷也同我说过,转年先生就要参加会试了罢?自然要为他们姐弟另寻师傅,先生也不必担心,还是王爷那边的事情要紧。” 胤禔是在京城连续三天的大雨之后离京前往永定河的,说来也巧,因为今年雨势太大,河道总督衙门也派人过来查看永定河的水况。得知直郡王在此之后,戴梓修改行程,马上也来到了永定河位于天津卫的河段,两个人就在这里见面了。 “我临走之前,听说你将陈璜推荐到了工部?”胤禔与戴梓在河堤漫步的时候,随口问道。 “是写了奏折,不过也是循例说一声,对着王爷,臣也不扯谎,陈璜不爱回京,我也舍不得放人。” 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戴梓的意思胤禔马上就明白了,陈璜当年也是受过委屈的,京城那个烂泥坑大染缸不适合他,还不如就跟着戴梓好好干,品级也没委屈他,康熙也记得他的好处。 非要去京城做什么呢?到时候不过是泯然众人,身不由己。 胤禔叹息道:“他也比当年精明多了。”戴梓一笑,二人再未说话,只是沉默的对着永定河。 天气阴沉沉的,乌云笼罩,压得人透不过气。明明站在河堤上,可胤禔的衣服还是被汗水打透了,旁边的戴梓也是一脸汗水。 “这雨怕是还要下……”戴梓看着天,又道:“不过,靳督在世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每年夏汛如何应对,之前我未到任的时候,陈璜已经命人严格察验了今年的水位。除非连续下正月的大雨,水位才会飙升。” “如果真是那样,也不止永定河,黄河两岸怕是又要涝了。”胤禔就道:“修了补、补上还要修,日后留给后人的还是个烂泥塘。” “唔。”戴梓惊讶的看着他,这位郡王不像开玩笑,他还真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戴梓沉吟一下,还是道:“黄河水患绵延数百年,靳督解决了下游直到入海口的问题,但如果想要彻底解决,根源还是在主河道晋、豫河段,那是个大工程。” “解决了也给后人少个麻烦。”胤禔笑笑,指着河水道:“前些年,皇上也提过这话,无战事的时候,与其招募民夫,不如让旗下旗丁过来参与治水。” 戴梓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主意,但是,“这得有个身份合适的人来统领,否则旗下人恐怕不会听话服气。” “我提出来的,自然是我亲自过来。” 胤禔这话让戴梓一笑:“王爷没有说笑?这是个辛苦活,而且耗时间,哪怕只管永定河这一段,一走怕是一年半载的,皇上怎么会派您过来?” 这话半真半假带着点恭维,胤禔笑笑也没有多说,哪怕康熙不打算派他,他软磨硬泡也得来! 胤禔带人在永定河沿线整整走了一个月,所幸今年就那么一场大雨,水位线好歹控制在了正常范围。但永定河的河堤依然垮了一小段,所幸是在人烟稀少的地儿,损失并不大。 “富格!”胤禔扯着嗓子喊表侄子,跑过来的却是萨宾图。 “王爷,侄少爷不是您说他身体不好,怕下雨,让他留在了驿馆。” 胤禔这次出京带上了富格和鄂尔泰,富格一直跟着顾贞观读书,据说对水利也很感兴趣。而鄂尔泰同富格交好,又是正经的直郡王门下,干脆一起带着。 富格长的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他长的像明珠,打小又被祖父母养大,聪明伶俐就是身体不好。不过虽然看上去是个娇养公子,但富格本人还是很坚韧的,只不过容若曾经私下对胤禔说过,总觉得这个儿子心思有些重。 胤禔回到驿馆也没让人通报,直接去了富格那边,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聊天。 “沈先生遍历名山大川,难道也觉得海运不如漕运么?可学生认为,元代都能采用海运,未必我朝不行,这样也免了每年疏通内河航道了。” 沈瞭的声音慢悠悠的,如今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高人逸士的范儿:“毅庵这话错了……”话说到这里,胤禔已经推门进来。 “王爷!” 三个人都起身行礼,直郡王摆摆手,笑问沈瞭:“中正怎么来了?” 沈瞭起身道:“福晋想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再有还得给王爷送些东西。” 富格同鄂尔泰很知机的退下,只剩俩人的时候,沈瞭将康熙对毓庆宫太监的处理、和对索额图等冷处理告诉了胤禔。 “怪不得福晋让你过来,换个人还未必将事说的这么清楚。”胤禔揉揉眉心,“皇上的心思,你看呢?” “我临走之前,倒是从明府那边听说,皇上似乎对长泰很不满意。”沈瞭斟酌着说道:“似乎皇上还是盯着赫舍里氏,只要皇上的目光还盯在赫舍里氏一族,那么太子就稳如泰山。” 起码康熙追责的态度不是朝着太子来的,倒霉的是赫舍里氏,太子看上去依然是备受皇父爱重的储君。胤禔如今也看明白了,康熙对太子轻易是不会撒手的,不到迫不得已,皇帝绝不会放弃权力布局。 “你先留下,咱们把永定河这边好好看看,堤坝该修的还是要修。” 胤禔说话的时候,沈瞭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照他来看,直郡王现在要做的就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积累人脉和人才,不断的拓展皇帝对他的认识,让大家都看到直郡王不止能打仗,他能做的多了,但是,不能早早的暴露目的。 人生如戏,靠演技,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半真心、半假意,真真假假,分不了那么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跳梁小丑 56瓶;忆猫 21瓶;fw平头猥琐点、ㄝヽ哭つ了ら ,谁╮、雪之虚凤 10瓶;侠月 9瓶;万圣夜生日快乐、沧歌行 2瓶;33830218、被撕裂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5、第 135 章 () 漕运总督同河道总督通常关系不错, 因为漕运的效果同河道情况有直接关系, 能将关系处理到当年靳辅和慕天颜那个地步的,也实在是少见。 如今的漕督桑额是汉军镶蓝旗, 不巧,也是胤禔门下。桑额的阿玛是三等懋烈侯李国翰,这一支原本都是郑亲王—也就是简王大宗门下, 康熙削简王佐领的时候,把这一支拨给了胤禔。 正因于此,直郡王莅临河督衙门,隔壁的漕督也赶着找借口来拜见旗主, 漕督桑额是李国翰的第三子,说实话,搁京城里, 三等候也就长子能落个实惠, 桑额还是靠出生入死赚军功爬了上来。 “这位桑漕督有个好处, 他是旗人, 不太通漕运河务的……”戴梓对胤禔道:“所以他从来不多嘴, 都是靠老吏师爷和臣, 还有江南河台帮他维持。” 公事靠师爷、同僚, 大家一起好,这个做官思路也挺牛。自秦汉以来,做官的人都容易面对突然变换工作,一时半刻与工作内容搭不上的问题,所以有家底的官员都会配备完整的工作团队, 包括不限于银粮师爷、刑名师爷等等。 桑额身边也少不了这种人,但他本人也是蛮会做人,还明白闹的不亦乐乎,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的道理。 “相处的好就成,河督这个职务,就怕同僚怄气耽误正事,皇上很忌讳这个。”胤禔看着河督衙门的院子,对戴梓说道:“等桑额过来,见一面我就回去了,之前已经给皇上上了折子,若是要修堤,还是要从永定河开始。” “永定河流域尽是京畿重地。”戴梓默默赞同,而后却道:“之前听富格同那位沈先生说起漕运、海运,如今的年轻人愈发有见地了。” “阿瞭是梁汾先生的学生,富格嘛,也算家学渊源了。”直郡王看着远处,问道:“文开,你看那船,是不是漕督衙门的?” 漕督桑额就在这艘船上。 桑额大抵是某种旗下官员的缩影,他一下船就提着袍角一路小跑冲到了胤禔跟前:“郡王爷!奴才给您请安了!” 太热情了,作为二品官、勋戚子弟来说,桑额这个态度热情的让胤禔有些不适应。但桑额的热情还没完,在简单的寒暄之后,桑额赶着问道:“敢问大千岁,府上小格格还好么?去年听说福晋同小格格略有小厄,奴才赶紧派人回京命人为福晋与格格祈福。” “奴才想着,这可是正经本主福晋和小主子,奴才岂敢轻忽。” 这话说的……胤禔仔细看着面前的河督,许是多年不打仗,改做文官之后养的不错,桑额如今黑胖黑胖的,气色倒是很好。 “王爷,奴才忝为漕运总督,但您也知道,奴才是武将出身,长久以来,还是多亏已故的靳督和如今的戴督帮忙维持,总算没有辜负皇上的栽培之恩,也算没有给大千岁您脸上抹黑。” 胤禔终于绷不住笑容了,他似笑非笑道:“大千岁,桑额你这是叫谁呢?这里有人头衔是大千岁吗?你倒是很会给人发明爵位啊。” 桑额一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回怎么还拍马腿上了! 他当然不知道,胤禔一贯忌讳什么“大爷”“大千岁”之类的称呼,但桑额毕竟艺高人胆大,此刻尽然还是凑过来:“奴才不懂这些,只、只是心中推崇王爷,一时激动,有失大臣体面。” 人家这样说,胤禔也没法发作,只是难免对他有些看法。戴梓站在一旁,心中暗笑桑额自作聪明,桑额平素总怕有人在京城说他不务正业,不懂河务。 李家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好不容易旗主变成了直郡王,可直郡王似乎对门下不那么出众的人家感兴趣。像他们这种有爵位的,直郡王反而不太热络,似乎在刻意疏远他们。 戴梓觉得这位直郡王真是越来越老道,提拔一些出身平平的人,可以选出一些死党,可那些世侯们油滑的很,有需要的时候攀过来,没必要的时候闪开身子又是一条好“忠臣”。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搭理,反正堂堂皇子也不需要非得和他们搞好关系,又不是要拉帮结派。这么一想,十数年前明珠的倒台,给了这位郡王不去重蹈覆辙的警告。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其实最稳固的所谓“党”并非那些高门显宦,而是一直能作为生力军的中下层骨干。这位王爷如此的稳扎稳打……戴梓在旁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郡王同桑额,越琢磨越有滋味。 而河堤上的直郡王同桑额已经谈到了内河漕运不能轻变的难处,桑额一边擦汗一边后悔,自己这马屁不仅没给少主子拍好喽,反而被问的哗哗流汗。 “桑额,你好歹是漕督,难道将来到皇上跟前,也来个一问三不知?” 直郡王的语气不太满意,桑额赶紧解释:“王爷,奴才是武改文,不过什么都懂那是几年前了,奴才现在还是懂的。” 胤禔给了个不信任的眼神,就听桑漕督急切道:“譬如这漕运与海运,还有这些年漕运每年运送货量,增加减少都会有什么后果,漕运对于两岸的影响,这奴才都是知道的。” “哦?”胤禔瞧着桑额,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么,桑督对漕运和海运怎么看的?说说嘛。” 这桑额虽然有些惫懒,平时也的确靠着南北两位河督帮忙,但他自己的确也是下了功夫,这几年下来看多了情况,可说的也就多了。 “王爷有所不知,其实从成本来看,海运省事省钱。”桑额讲的很细致:“前朝就有人说干脆效法元朝,都来海运,可彼时前朝大臣都不乐意,提起海运就说成本更高,最后就搁置不谈了。” “依你看,问题究竟出在,本朝难道就可以改么?” 桑额道:“奴才浅见,不值得。” 漕运涉及的不只是海上的不稳定,这是小问题,大风大雨漕运一样抓瞎。这里头主要是百年来什么漕帮、包括漕运衙门各方的利益,何况不说这些虚的,一旦改成海运,内河漕运两岸原本出工的百姓怎么说? 海运有海运的门道,这些原本做纤夫、做杂工,做小船家的老百姓生计如何呢?加上河槽追责容易,所有人的常识里都觉得河槽更稳定,从上到下都有固有印象。 以这个思路算一算,加上一旦更该政策带来的后果,那还不如维持原状。桑额说的很明白,胤禔也听明白了,近海海运省钱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谁也不敢就上书皇帝说:咱省钱罢。 有时候省钱不见得符合所有人的利益,那么这种措施就没法改,也只能“花钱买平安”。 胤禔在济宁河道总督衙门待了五六天,等桑额走后,他也带着人马回京了:老八的婚礼在夏末,怎么也不好缺席的。 之前七阿哥胤祐的婚事有些乏善可陈,没多少人关注,只是按例照办而已。加上正好赶着京中诡异的气氛,他的婚事就成了大家彼此试探的牺牲品,所有在场的人,包括作为父亲的康熙都是心不在焉的。 胤禔缺席了老七的婚礼,等他回来参加老八婚事的时候,大家正常多了。顺便就在他抵达京城之前一天的夜里,他在京郊驿站见了富尔敦。这小子也是来报信的:皇上将一等公长泰的领侍卫内大臣给褫了。 “皇上说一等公办差不谨慎,轻忽王事,就这么个罪名然后念在他是国戚,就削了他的官。”富尔敦道:“玛法打发我过来,命我告知王爷,宫中也不太平,七阿哥成婚之后,皇上曾经召太子谈了整整大半天,只有他们父子。” 直郡王听他说完,拍拍富尔敦的肩膀道:“我都知道了,你先去歇着,明儿再回家。出去的时候,把沈瞭叫过了。” 长泰被削官,而且是在老七成婚之后,完了皇帝还找太子来谈了大半天。胤禔将事情告诉沈瞭之后,就一个人在屋里转圈,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也给对方一些思考时间。 “必定是毓庆宫,或者是赫舍里家某件事事发了……”沈瞭也有些犹豫:“宫中事情我不太懂,王爷您是知道的,呃,以索额图这么多年的履历,加上诠释,他有没有可能……有自己的耳目眼线。” 绝对有,明珠舅舅都经营,高士奇都塞钱,何况以索额图的胆子和资历,他不可能没有。这事属于乌鸦别笑猪黑,大家都一样。 他不说话,沈瞭就明白了,然后道:“明眼人都知道是索额图前段时间闹的厉害,但皇上却削了长泰,听富尔敦的说法,索额图依旧平安无事。如果八阿哥成婚之前,皇上不做什么的话,大概长泰替索额图扛罪了?他们叔侄有这么感情好么?” “或许是迁怒……”胤禔隔着窗户纸看外头的点点灯火,“汗阿玛让长泰做领侍卫内大臣是有目的的,大概想让他劝劝太子,不管为什么不处理索额图,汗阿玛都会对长泰失望。”更何况,康熙如果真的不满,那么也会觉得太子这个舅舅和太子走得近却毫无作用。 于公于私,皇帝都会将他削成光棍赶回家,皇帝嘛。 伴随着这些事,直郡王回到了京城,他觐见康熙的时候,皇帝与他父子谈话的地点是畅春园湖心亭。只有父子二人,康熙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索额图是不是拉着你和裕亲王,要请封太孙?而且太子都知道,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姆 2个;潇洒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a 52瓶;ㄝヽ哭つ了ら ,谁╮ 40瓶;七白 27瓶;一醉爵 25瓶;溪暖 21瓶;陌未央 20瓶;五色神光 17瓶;九十八号 14瓶;浩淼 8瓶;小星星星辰 5瓶;小猴子的小、月娩、26844253 2瓶;琴川、可达鸭、33830218、莲花爱探案、肖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6、第 136 章 () 长泰在失去官位之前, 曾经和索额图有过一场长谈, 是格尔芬硬把他拉到家里的,要是让长泰本人说, 这个时候他很不想见这个叔叔。 索额图坐在书房显得很憔悴,面对过去曾经防范过的侄子,也难掩老态。长泰也觉着意外, 他这位三叔瞧着脸上的皱纹都遮不住了,明明前半个月还神秘兮兮去毓庆宫和太子不知道搞什么。 长泰看上去更加的身心疲惫:“三叔,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您老还想干什么呀!” “你这是对我有怨气……呵呵。”索额图声音干枯,他示意长泰坐下, 行动间老态龙钟之相显露无疑。长泰暗暗摇头,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呢,听说婶娘也病了, 就不能安生些。 长泰坐在索额图对面, 格尔芬带着伺候的奴仆都退了出去, 叔侄俩四目相对, 长泰叹道:“您还想说什么呢?如今皇上就差明白说出来对您不满意, 赫舍里家要是能安生可是看在仁孝皇后的份儿上, 旁的我可没法帮您。” “你也不想帮。”索额图嘿然一笑, “你呢原本也不适合作为赫舍里家的领头羊,大侄子啊,你太软弱了。太子认为,赫舍里氏可以没有你,但不能没有我。” 长泰以为不会愤怒, 可是当面对面,被索额图抬出太子判死刑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有火气的,“我软弱?我跟着皇上出生入死我软弱!合着叔父您才是巴图鲁是吧?今天这个结果难道不是叔父你一手造成的!” 索额图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你觉着现在的局面是因为我想请立太孙?不是……别着急啊大侄子,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立太孙的消息,你明明知道,而且反对,但从头至尾你从来没和太子,或者与我谈过,你又是怎么想的,以为别人不知道么?” “你什么都不说,失败了就放个马后炮,皇上那还能撇清干系;成功了你也受益,好侄子你可真是两边不落空啊。”索额图的喉咙像塞了东西,嘶哑中带着嘲讽:“可惜,太子不是傻子。” 长泰的拳头攥紧,索额图微笑的看着他仿佛等待他的辩解,在这种目光下,长泰突然脱力一般靠坐在椅子里:“太子怎么说。” “你只和太子谈过一次,之后闭口不谈,面对我上书请立太孙,作为赫舍里氏的一等公,你就那么保持沉默。”索额图最后道:“你是他的亲舅舅,这样的态度,太子还能作何感想。” 一针见血的话刺痛了长泰,他内心深处的自尊被刺伤了,他试图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正如这位三叔所言,他的确在这件事上做了一个非常不光彩的“旁观者”角色。 所以太子放弃了他,太子同索额图商量之后,长泰被放弃了。一等公软弱地坐那里,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可怜,索额图瞧着他,就想起了自己的长兄噶布喇。 父子果然是父子,当年在商量平妃入宫的时候,噶布喇也是这副样子:既想要好处,又不让人觉得他非要让女儿入宫。甚至当年长泰沉寂多年,索额图觉得未尝不是兄长对长泰“面授机宜”。 让年轻的儿子让一步、躲一躲,索额图冲在前头,但长泰想出头也容易,他作为赫舍里家的一等公,他有资本蛰伏。 但这种油滑被长泰用坏了,皇太子很反感这种聪明,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长泰只要没做什么,在太子眼中都是背叛,而背叛者必须被处置。 在索额图稍微沉寂的那段时间,听在康熙耳朵里的,是一等公长泰作为领侍卫内大臣没有尽忠职守,而是不停的撺掇。有谁比胤礽的话更可信,在太子放弃他之后,康熙自然选择了长泰作为那个被踢出局的人。 因为立太孙这件事必须有一个结束,至少在朝野上下,皇帝要有一个态度。长泰就是这种态度的祭品,这能怪谁呢? “太子……”长泰笑的失魂落魄,但对面的索额图毫不动容,这个节骨眼上,朝臣可以置身事外,他们这些外戚却必须选边站,妄图不沾边的不是叛徒就是没资格。 索额图如今也看明白了,太子的对手不是直郡王或者其他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看皇帝的脸色。可这一点太子自己明白了么?索额图之前想和太子聊聊,可毓庆宫如今也开始闭门谢客,除了詹事府的人,等闲人压根进不去。 格尔芬奉父命想要和太子透话,但胤礽却不置可否,如今直郡王回京、八阿哥即将成婚,长泰赋闲在家,难道这件事真的过去了? “叔父该说的都说了,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有些小心思。可叔父你,如今怕还是不死心罢?”长泰苦笑道:“我滚出去,你又能扛多久。” “不能扛也要走下去。”索额图叹口气:“皇上是皇上,太子是太子,所以你就要被踢出去。长泰,别动别的脑筋,你已经到此为止了。” 长泰的官职被一撸到底,险些连佐领都保不住,这件事给赫舍里氏众人的刺激堪比当年仁孝皇后过世。明明是索额图挑头,可如今吃挂落的是长泰……这说明皇上还是信太子,而太子需要人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有点吓人呐。 长泰的儿子还很年幼,索额图的孙子年纪也不很大,将将到当差年纪也指望不上。但心裕、法保还在,再往下居然也就一个从军的德安好像还可以。 但德安的阿玛在家族内部说不上话,德安本人于叔叔伯伯从来也不亲近,哪怕他在火器营立功之后,长泰也没有说将这个小堂弟引荐到太子跟前,或者给堂弟换个差事。见面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告诉德安“好生在旗下当差,立功方是正道。” 这还如何亲近! 当年长泰被索额图压着,可他身上到底有着一等公的爵位,乃是索尼的长房长孙,太子的亲舅舅。得方便说句话,都要比旁人强些,但轮到德安的时候,长泰做的和当年的索额图毫无分别,都想把好东西牢牢抓在手里。 德安很沮丧,他额娘去的早,家里只有老阿玛和一个妹妹,妹子还小,阿玛也指望不上。每日除了在火器营当差,德安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这个时候,一起沙场血战过得索伦图就成了他最好的倾诉对象。 反正科尔坤都下台多少年了,直郡王又一直恪守臣节,德安同索伦图结交倒也没引起多大注意。两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下了值也就找个酒馆喝两盅。 “恭喜你,升的快啊,直郡王惦记你,好好干罢。” 德安真挚的说道,索伦图如今升到从五品的参领了,德安还是六品的火器步军校尉,在京城熬资历还能升的快,背后不能说没有直郡王的面子在里头。他是真心恭喜索伦图,也是真心的有点酸,同样是亲戚,人家还是外亲,都能借上好妹夫的力,不止索伦图,就连他们家的大哥那日松,在盛京也积功做到了三品护军参领。 而自己家里说是亲叔伯、亲堂兄弟,有个屁用! “瞎,咱们兄弟之间不说虚的,我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索伦图满脸笑意道:“别我说,就连我大哥,那都是我阿玛说过的,才具平平。不过是借着有大福晋在,直郡王的面子大。” 索伦图捏着小酒盅滋滋的喝的美,放下酒盅才道:“诶,说起来,你们府上不管是一等公,还是索相,随便哪位说句话就能提拔你,肯定升的比我快呀!” “……不说那些,喝酒喝酒!”德安一脸郁闷的和索伦图碰杯:“我们家,呵呵,谁会多看我一眼。” 德安的情况,索伦图一直都是听说,他也没问过。如今一看流言未必不实,德安父子在赫舍里家说不上话,索伦图眼睛一转,想起了月前他去直王府探望妹妹的时候,兄妹俩的谈话。 作为道琴从小感情甚好的二哥,索伦图算是直王府的常客,尤其直郡王在这次妹妹险些出事以后,临出门前特地命人去福晋娘家传话,说请老太太并几位太太常来王府,亲戚之间常来常往。 但科尔坤和夫人毕竟年纪大了,那日松带着媳妇在盛京,底下最小的牧克还没成婚,也就索伦图夫妻能帮着跑腿。所以王府的几个孩子对二舅舅、二舅母也最熟悉。 不久之前,索伦图送媳妇去王府探望妹子,那时正好是大福晋派沈瞭离京之后,天气正好,道琴就让人在王府花园中布置好,一家子坐在了湖边叙话。 索伦图的媳妇带着一群孩子在旁边看着玩,道琴微笑的看着,耳朵里听着二哥索伦图絮絮叨叨:“额娘还惦记你的身子呢,好好保养比什么都要紧。你瞧如今你膝下两儿两女,什么都不缺了。” “年纪大了,你怎么也开始啰嗦了。” 妹妹的语气嫌弃满满,好哥哥索伦图伤心,然后他妹妹又道:“你在军中不是和赫舍里家那个儿子处的好,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兄妹第一次讨论这个,索伦图震惊的看着妹妹,压低声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这幅表情,王爷不在京里,临走的时候让我养好身体,可我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问罢。”福晋淡淡说道:“他曾经说过,你与赫舍里家的儿子处的好,这也是好事。” 夫妻多年,胤禔的语气代表什么意思,没人比道琴更明白了。丈夫显然是想抓一张牌,是否要打出来要看以后,但这张牌现在要抓住。她看着二哥:“二哥,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思及此,面对喝闷酒的德安,索伦图小心翼翼开口道:“我说兄弟,按说你的出身,赫舍里氏的门楣,哪怕你的叔伯不帮你说话,咱们头上三四品官和兵部也该赶着提携你啊,你又不是没有功劳……” 德安抬起头,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此刻被索伦图点出来,他蓦然想起了数年前他阿玛曾经提过的,当年索额图怎么霸揽着太子,长泰都只能靠边站。对呀,按说自己有军功,皇上都知道,怎么兵部和上峰就把他当空气呢? “好兄弟,多亏你提醒我!”德安一时之间咬牙切齿,窗户纸一旦被捅破,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索伦图还在旁劝道:“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家和你同辈的都还年轻……不至于的,好兄弟,我胡说的!” “哼!”德安猛地喝了一杯,“自家事自家知……多一个人占位子,他们的子孙不就少了一个职分。” 越说越觉着憋屈的德安喝的酩酊大醉,索伦图帮着将他放在马上,令小厮小心着送他回家。索伦图骑在马上向自家去,他回头看着德安伏在马上的背影,忽然想到这似乎是个机会。 听说直郡王就要回京了,改日应当找机会和直王说一声,这能不能在赫舍里家撬开一条缝隙……索伦图没觉得自己对不住德安,相反,以目前的态势,德安在赫舍里家没发出头,不如帮他另辟蹊径。 回到此时此刻,畅春园湖心亭中,直郡王长跪在地,硬声道:“汗阿玛这话儿臣不敢受!” 康熙坐在石墩子上也是气的双手发抖,父子俩原是在说当时索额图立太孙的事情,康熙就问他“索额图拉着你和裕王要上书立太孙,太子也知道,是不是?” 胤禔面色不变,当时就回答:“是索额图搞的,但太子不知道,是儿臣去毓庆宫问了太子才知道。”然后皇帝的神色就变了。 康熙的语气阴阳怪气且充满着讥嘲:“朕是你阿玛,他是你弟弟,君臣父子。怎么,你倒护着他,看的比朕还重!打算现在就同太子来君臣弟兄了!” 朕还没崩!这几个字被康熙压在嘴里没说出来。 他失常了,这不是平时康熙会说的话,胤禔长跪在地,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在飞速思考,康熙难道认为这是自己在包庇太子?如果仅仅如此,那倒是不要紧,但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康熙突然作此反应,是给他看?还是发生了其他事情? 胤禔还不知道皇太子和索额图决定将长泰踢出局,更不会知道这个决定让康熙何等失望,太子等于将所有人当成了傻子和瞎子……但康熙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桩事。 这就是皇太子的地位,皇帝对待他,一举一动都要考虑政治影响。谁让过去的二十余年中,康熙一手将太子扶持成了帝国二把手,而且是等着他咽气就能接管一切的二把手。 二把手说长泰一直叫嚣要立太孙,索额图只是上了当,那皇帝不信也得信,除非他下想兴大狱。康熙心里窝火,一转眼看着长子还跪着,又心软了,“你先起来!” “汗阿玛,”胤禔没动地方,只是低声道:“您既是君、更是父,儿臣怎么也不会将您抛诸脑后,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当日索额图拦住王伯与儿臣,当时王伯还劝我不要冲动,可我实在气不过索额图那个……所以一怒之下去了毓庆宫。” 这和康熙从裕亲王那里问出来的消息是一致的,皇帝亲自将儿子拽起来,又让他坐下,这才道:“这些朕都知道……你先好好和朕说说永定河与治水的事情罢。” 康熙肉眼可见的有些走神,胤禔也没法子,只好简略的说了几条,最后道:“儿臣改日写个奏折送上来……汗阿玛,儿臣还是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皇帝颔首,就听直郡王道:“太子同臣一起长大,他有气魄、办事有能力,汗阿玛也是看在眼里的,就算小有疏失,汗阿玛稍加包容就是了……千万不要因为外臣伤了自家人的情份。” “唉……”康熙深深的叹口气,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道:“这事朕心里有数,你回去写奏折,然后好好清点一下镶蓝旗旗丁,朕打算将永定河一线治水修堤的事交给旗下来办。” 旗下人丁繁衍,除了长子能补缺,其他人基本是闲散着。几场战争之后,补缺的人数远高于阵亡人数,余下那些人慢慢会变成京城的不安定因素。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康熙要做的就是逐步给他们找点别的出路,想想别的法子 直郡王的表情这才自然起来:“汗阿玛英明!”光养着,人都养废了,给他们找点事干正好。 畅春园不止康熙,还有太后、几位后妃,以及皇太子夫妇,康熙最近行动都把太子带在身边,父子一时之间看上去真是愈发一体同德。 康熙看着长子离开,这孩子也已经为人父,转眼也要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而保成……保成也是大人了,康熙深深地叹气,可那孩子公事尚可,有些事情怎么就处理的那么不成熟! 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偶尔反躬自省,脑子里也会闪过一个念头:太子对自己这个父亲还像儿时那么心意的信赖吗? 在康熙看来,武帝为戾太子设博望苑、太宗为承乾令三品官之子入东宫,都是父子相残的原因之一。所以他尽力隔绝外界的“不良影响”,詹事府一直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下,但朝廷体制、东宫国储的地位摆在眼前,康熙也需要太子站出来。 哪怕是皇帝,也会有另一种强力的东西逼迫他让步,虽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但当太子和这种力量结合的时候,依然给康熙带来了强烈的不适。 “郡王爷!” 胤禔脚步轻快的打算马上回家,还没出门却被个太监给拦住了,太监行礼之后道:“太子请直郡王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文居然要扣月石和晋江币……厉害了。 谢谢大家支持_(:3∠)_ 137、第 137 章 () 夏末的紫禁城依旧让人难熬, 不过只是那些宫女太监, 和不受宠的女人们难熬。上头的皇太后、阿哥格格们早就着跟随皇帝前往畅春园了。 不过今年有两位阿哥例外,就是已经成婚封爵的七贝勒胤祐, 与奉命在内务府习学的八贝勒胤禩。 阿哥所里已经成婚并且预备搬出宫的这会只有他们俩,说来有趣,更忙乱的不是七阿哥这个哥哥, 而是老八这个弟弟。 倒不是胤禩手忙脚乱,而是他每日去内务府应卯,外头赶着巴结他的不少。相比之下,老七胤祐相形见绌, 不过是按例出宫罢了。 “福晋,贝勒爷传话说今儿事少,下午就能回来。”八福晋的奶嬷嬷笑道:“福晋有什么吩咐, 正好叫奴才们去办。” “得了。”郭络罗氏整整鬓边的银钗, 道:“叫膳房预备些贝勒爷喜欢的酒菜, 晚间我陪着他小酌两杯。” 小夫妻眼瞅着出宫过自己日子去了, 郭络罗氏满心欢喜, 在宫里虽然也很好—惠妃这个养母、卫氏这个生母都不是多事的人, 可孩子大了, 自立门户的心思也就烧的更旺。 “之前吩咐你们的,等咱们出宫搬到贝勒府,那是要宴客的。”八福晋坐在镜前问道:“宾客单子做出来了么?八爷忙,我就要帮他多上心。” 嬷嬷和八福晋身边的大太监紧着道:“福晋放心,奴才们早就预备好了, 正想请您过目。” 宾客单子上排在前头的是两家人,安王府和直王府。八福晋看了一眼奶嬷嬷和太监,目光落在这上头,宾客单子不是单纯的记名,这还包括接待客人的时候怎么安排座次、由谁接待等等。 “王府那边,舅舅舅母怕是不回来,改一下罢。如裕王府、恭王府也是一样,长辈们不来,那谁还能和直王府比肩。”八福晋亲自动笔:“八爷早说过,兄嫂是必来捧场的,说是还要带着侄儿们一起。” “这些奴才都明白,福晋请放心。”八福晋的太监道:“咱们八爷是延禧宫娘娘养大的,直王爷对咱们八爷更不用说,奴才等怎敢怠慢。就是,毓庆宫那边……您看?” 之前皇上和太子之间气氛诡异,大家都战战兢兢,毓庆宫那边似乎也与外界断绝联系。但这几个月,准确的说,在直郡王回京之后,皇帝和太子之前又恢复到了过去那种父慈子孝。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看上去很完美。但胤禩却在自己的婚礼前后发现,汗阿玛居然在协调直郡王和太子的关系,这对八贝勒来说有些棘手。 一个是长兄,而且是养母所生,自小感情不错。一个是东宫太子,是国储,是未来需要讨好的对象。八贝勒很烦心,在感情和利益中纠结了好些日子,然后他发现大哥似乎不把这件事当回事,还语气轻松的表示要给他搬家捧场! 难道他不怕将来太子算账? 胤禩强笑着表示欢迎大哥,结果这天在内务府,又被人叫去了毓庆宫。太子阴阳怪气的表示“八弟开府,孤也要去贺喜,不止孤回去,太子妃也会去,八弟准备准备罢。” 这样很难不让人想起最新的流言:直郡王回京在畅春园面君之后,又与太子闹了个不欢而散。而且,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八贝勒胤禩的婚礼,虽然别人看上去都还好,可直郡王和太子从头到尾没有照面。 朝臣可以不关心,但作为皇帝的儿子、兄长的弟弟,胤禩忧愁的叹口气,决定自己还是乖一点、低调一点,千万不要当炮灰。 回去还得叮嘱一下福晋,想起自己的新媳妇,胤禩脸上略微有了些笑意,这个媳妇还是很得他心意。过去担忧过性格不好、或者因为家庭原因等等,一切他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八贝勒美滋滋的回到了阿哥所,如今他娇妻美妾,就等着再有个孩子,一切就完美了。 “七弟开府宴请,到时候是咱们一同去,还是我自己去?” 道琴拿着请帖,如今皇子们逐渐长成,胤禔自从回来也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她关心的问道。道琴靠坐在炕上,胤禔伸着腿做颓废状,想了一会才回答。 “要去,若是八弟今年不搬也就算了……咱们做兄嫂的不要厚此薄彼。”他翻了个身:“将来等老九他们,咱们倒是可以礼到人不到,现在还是要去的。” “嗯,你说得对。”道琴想想老七、老八,鲜明对比也是无话可说。 七贝勒那边眼看着就要开府,内务府还懒懒散散,将将把府邸布置好;可距离八贝勒开府还有段日子,内务府上赶着奉承,同样是皇子,却如此趋炎附势,也真是难看。 “主子,大格格带着大阿哥、二阿哥来了。” “快叫他们进来!”道琴命人收好东西,又把胤禔拉起来,两人坐着等待孩子们过来问安。 苏日格带着两个弟弟走了进来,二阿哥还小,自从胤禔回来,他就很喜欢赖着阿玛,此刻也不例外,跟着兄姐行礼之后,他就踏踏地跑过来靠在胤禔的腿上。 “阿玛,儿子已经会读好些首诗了,还会写很多字,姐姐夸我写的很好!” 这自豪的小声音,胤禔笑摸儿子的脑袋,目光却看向了苏日格与弘晗,苏日格已经开始长个子了,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小兄弟撒娇,偶尔和弘晗说两句。 “你们俩个,最近读什么书了?”胤禔笑道:“之前沈先生跟着阿玛出门,你们俩个没有偷懒罢。” 从孩子小时候开始,胤禔就有意识的让他们有话自己说,道琴也理解他的做法,有心让他们父女、父子之间多交流,所以从来不替孩子代答。 苏日格就道:“女儿最近练字呢,正在练欧阳询的碑帖,阿玛让弘晗说罢,他近来读书很用功,就等着您考教!” 说起来,虽然弘晗是直王府的大阿哥、是长子,但他得到的关注并不如姐姐,而且下头还有一弟一妹,额娘又修养了很久,可以说弘晗大部分时间是和姐姐一起长大的。 也就是苏日格性格刚硬,带着弟弟一样的“飞天遁地”,弘晗的性格也没有很腼腆,此刻虽然有些紧张,不过面对含笑的父亲,他顿了一下,还是条理清楚的说明了自己的学业。 胤禔看着长子,如今看这个孩子聪明懂事,知道友爱姐弟,而且安静低调。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能这样就很不容易了,而且从长远考虑,他这样对王府,对他自己都好。 很快,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哥俩前后开府,京中开始又一轮交际。 “大嫂,种痘的事儿,您听说了吗?” 八贝勒开府宴会上,诚郡王福晋和纯王福晋与大福晋坐在了一起,这三位都有孩子,说着就提起了种痘的话题,而且各个面色严肃,这之于她们可谓是性命攸关。 前头戏台上昆曲婉转动人,旁边几个年轻些的皇子福晋似乎对种痘的话题失去了兴致,五福晋挑头好像又聊起了家里的侧福晋们,而她们的八弟妹从那边来到了这边。 “几位嫂子说的是种痘?哎呀,听着多吓人啊。”八福晋张着嘴:“咱们小时候哪里听过这个,如今一听就觉着……” 她一脸的难以名状反而得到了几位嫂子的赞同,三福晋也道:“可不是么,我们那位爷,只会说汗阿玛说的必是没错,还说什么有奴才试过……可这,到底心里头不安。” 身边的纯王福晋富察氏也跟着点头,再怎么说“皇上点头的”也没法让一个母亲安心,皇上又不是自己的儿女,万一出点什么事儿,皇上也没法替啊! “听我们王爷说,汗阿玛叫那些洋人和太医院琢磨好几年了,前两年又让太医院寻人试过,这才说给皇孙们种痘的。”大福晋笑道:“你们也知道,我们王爷平日里就操心这个事,他说无事,想来真的不要紧。” 听她这么一说,纯王福晋先安心了,两家走得近,直郡王当年组织一批人编医术,现在又关心这个事,这是出了名的。再说还有直王府的侄儿们,亲阿玛都说没事,这种保证比皇上说什么可靠多了。 八福晋尚无子,她关注的却是长兄、长嫂之间的信任,大福晋从来对直郡王毫不怀疑,简直是大阿哥说什么,大福晋就信什么。相反的,直王府的内宅也一贯是大福晋一个人说了算,任谁也不敢造次。 让人羡慕啊,八福晋心里琢磨,怎么能和大嫂似的,把我们八爷也牢牢攥在手里。说起来,直王后院人也少,这许多年了,就大福晋一个人生儿育女。外头人也都不清楚,究竟是直郡王没外心,还是其他女人命不好,这是京城里的一桩迷案。 三福晋也在想这些,只是她略带着些怜悯,听说直郡王在园子里养了一班小戏。就算是孩子尽是福晋所出,可万一男人瞧上了戏子,哎呦喂,那还不如寻个旗下女孩子进府,多恶心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复健中……谢谢支持了各位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火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过天晴、宇内称尊、nuanu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庄生 46瓶;鱼过天晴 30瓶;路过 21瓶;intrau18瓶;一个读者、猫可儿、不吃芹菜的兔兔、西铭、血涯霜叶、秦瑟、芭拉 10瓶;随々风√走、a、岚羽、陌翛 5瓶;梦想中的桃源、锵锵隆咚 2瓶;田企三、肖肖、金宁、猫猫会有的、爱吃的小马、小叶子、被撕裂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8、第 138 章 () 虽然太子并没有出席, 太子妃也因为要照顾几个小阿哥没有过来, 但八贝勒这边的开府宴依然是高朋满座。 相比之下,之前七贝勒府的宴会真是相形见绌, 虽然皇子们都是兄弟,但所谓有人就有讲究个高低上下,这会五贝勒胤祺就低声对胤禔道:“大哥瞧老三那样, 七弟开府他都没去,还是三嫂子给他描补的。” “叫三哥,也不怕叫人听见。” 胤禔语气含笑,只是点了老五一句。不过兄弟多年,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大哥没有生气,胤祺无赖的笑道:“不是和大哥你说么,再说老三敢做还怕人说?咱们兄弟好歹一起长到大, 不比底下几个小的, 他犯得着那样么!” “还有, 大哥不知道罢?咱们这位三爷, 你不在京这段时间, 他也躲了一阵子, 可也没少往汗阿玛跟前凑趣。老爷子还说, 诚郡王好文事,打算给他个差事,让他编什么书呢。” “你也要去编书?”胤禔随口调笑道:“你要是主动请缨,汗阿玛也能答应。” “哥你这是寒碜我,”胤祺笑了一阵, 才道:“咱们兄弟几个,真没见过老三那样的……不管是大哥你,还是四哥,都没那么……他也太势利眼了。” “咱们不这样就成,有道是龙生九子,算算从我开始,往后说不定得有二十个弟弟,瞧着吧,这种事日后还要多呢。”胤禔道:“你看老八,看起来居然比老三还稳重些。” 一直站在旁边点头不说话的富尔祜伦这才道:“老八可真是出人意表,老七那里他去了,现在这酒宴,也是面面俱到。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胤禩仿佛蝴蝶穿花而过,这场酒宴堪称宾主尽欢,老七胤祐也满脸笑容,毕竟他弟弟更得皇帝父亲的意,他早就知道了,被老八压过去也不止他丢人。 真正心中不忿的是七福晋,她看着嫂子弟媳们说的热火朝天,再想想那天自己府上的酒宴,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心中有些怨上了七贝勒,胤祐因为腿脚的缘故从来不肯出头,可汗阿玛对他也没有苛待,兄弟们虽然有诚郡王那种,可不是还有直郡王、纯亲王这种么? 他怎么就不肯和八贝勒学学,不蒸馒头争口气啊!女人在女人堆里什么地位,那是打从自己男人在男人堆里拼出来的! 他要是争口气,别说弄个侧福晋,弄一打侧福晋,七福晋都不打算管了。唉,想想真是糟心,要丈夫呢,丈夫不归自己一个人;要争口气,他也不行,真是…… 七福晋毕竟年纪小,最多生闷气,另一边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的五福晋他塔拉氏开口了:“听说直郡王在园子里养了一班小戏?还是南边来的?什么时候大嫂子叫咱们也听听啊。” 三福晋、四福晋唰的看过去,纯王福晋富察氏立刻冷笑道:“哟,弟妹消息灵通啊,我们两府离的那么近,我还没听说,你倒先知道了!” 大家心照不宣不想让大福晋知道的事情,就这么被捅出来,而且摆明了挑事,也难怪几位福晋都把脸放了下来。 不成想她们大嫂八风不动,直接道:“好哇,改日有空,咱们再攒个局,来园子里听戏!” 哟,诸位福晋马上明白了,合着大嫂这是对家里那点事心知肚明。三福晋想起三爷弄了几个小伶人养着,自己最后知道的;四福晋想起家里那个侧福晋,顿时心塞不已。 只有纯王福晋还能四平八稳、语带教训的说了五福晋两句,但一帮子女人的心思早就飘了。只有道琴开始懵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个五弟妹想看笑话。道琴抿着嘴失笑,还是善良那一面占了上风。 “要说起来,难怪弟妹想看,那班小戏是南边来的。纳兰家的表兄也觉着不错,这才给送到了园子里。想的原就是宴客、赶着大节日叫出来听听。” 言以至此,众人才做恍然大悟状,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不过是不是每个人都信了,那就不好说了。等到晚间,道琴将这事当成笑话讲给胤禔听,直郡王也搂着媳妇笑了好一会。 “老五媳妇八成是因为你修养那会,老五叫侧福晋赶着来送药材,觉得没面子。”胤禔揽着媳妇笑道:“心里梗着口气,那也是个糊涂蛋。” “那就得老五自己琢磨了,要我说,他总那么冷着弟妹,才弄成现在这样。”道琴也只是点到为止,她转而问道:“你的差事我不问的,可说种痘那事,到底是要怎么办?是孩子们都去,还是苏日格、弘晗俩个先去,你得给我个准话啊。” 种痘是康熙研究了好几年搞出来的,胤禔在离京之前、回来之后,都抓着几个传教士和太医讨论了许多次,“理论上”没有问题,而实际上,在犯人身上做了实验之后,种痘的死亡率也能控制在一个相当低的程度。 因为接受种痘的孩子们有一个超出本世纪平均水平的医疗环境,如果他们接受种痘,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从概率来说,他们在“出痘”上就无需担忧了。 但这种话不能对媳妇说,胤禔想了一下就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对外人讲,汗阿玛招了一批囚犯试过种痘,结果很好。死了的那个是因为之前有旧伤,有病,其他的都活下来了。” 这种平时听上去有些可怕的话,此刻却能让一个母亲放心,甚至胤禔本人在康熙皇帝身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总比毫无验证就弄到孩子们身上好吧。 康熙近来沉迷西洋医学,虽然在胤禔看来,西医如今也是半桶水,但聊胜于无。就算为中医引入另一种思考方式和方法,也是好事一桩,直郡王府每年都会有一笔“专项资金”投入到传教士那里。 事实证明,这笔钱花得非常值得,比如有些外界不知道的消息,却被直郡王第一时间获得了。 胤禔就知道康熙对太子还是抱着期待的,他已经命令传教士为太子的辅弼,让太子对欧罗巴有一定的了解,而且这次白晋从法国回来,康熙似乎打算在他下次回国的时候,给路易国王的信中写一写自己的皇太子,他还关心的问候了国王是否已有王太子云云。 直郡王倒是能理解康熙的做法和想法,就像他会有意识的带着弘晗与容若表哥、或者同沈瞭说话的时候,会把这孩子带在身边,都是为了保证权力交接的稳定。 对于一个组织而言,所谓“挑选贤君”要看运气,杨坚何尝没有对杨广寄予厚望呢? 所以,纵观历史,胤禔就能够理解康熙,比起所谓的挑选贤君,不如保持权力的交接稳定。何况,这位太子绝对不是司马衷,他不傻。 但理解归理解,照做归照做,胤禔毕竟是个有“理想”的人。在两个弟弟开府之后,京中因为皇帝父子之间的稳定再度归于平静,而“直王同太子在畅春园谈话不谐和,拂袖而去”的传言,也渐渐冷了下来。 就在京城一派欣欣向荣的环境里,康熙发布了南巡预告,明年他要带着皇太子、诸皇子等南巡,直郡王不在其中。 “直王不去,咱们太子爷正好在皇上身边,父慈子孝,何其妙事。” 詹事府中,詹事们窃窃私语,汪士鋐却道:“你们说的好像直王能对太子有什么影响似的,太子殿下是储君,直王是臣,天地之别。何况终究是兄弟,满洲勋贵们如何,咱们不管,但詹事府不能说这种伤太子名声的话。” “还是汪詹事说的是。” 哪怕是旗人出身的詹事,对他也还是心悦诚服,毕竟这位如今得太子青眼。而且他这个青眼来的不易啊,那是真对太子忠心,不管太子交代什么事儿,只要对东宫有好处,这位马上冲锋在第一线。 不服不行。 这年的年末,毓庆宫与直王府的几位阿哥格格俱都包袱款款的被打包进了畅春园,其实也没有几个人,就仨:苏日格、弘晗、弘晰。 胤礽很想让长子也去种痘,但太医会诊几次,还是禀告皇帝“皇孙体质较弱,与此法不合。”让太子略有遗憾,也打消了这份心思。而弘晋和四阿哥年纪还小,为保万延后几年再说。 虽然是皇孙们种痘,但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会缺点感觉。京中其他人酒照喝,曲儿照听,宛如无事。只有毓庆宫和直王府很小心,不止做好了一切安排,还在府中供上了各路神仙。 胤禔当然不太赞同这么做,泥菩萨谁也保佑不了,可媳妇能安心,他也没法反对。 虽然直郡王嘴硬,但等把女儿和儿子打包送到畅春园的时候,他还是怂了。 之前他试图要求将儿女留在府中种痘,但康熙罕见的说服了他,“你媳妇身体还在将养,还有更小的两个孩子,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便是送到春明园,还不如在畅春园里头,朕都安排妥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绯闻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我在整理一些东西,结束之后,正常来说会恢复更新,总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很多地方又开始下雨,哪位小伙伴出去玩记得注意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橘胖胖的肥爪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茜茜女神我的嫁、展曦夜、鱼过天晴、不想长大、刘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清亲亲青青 30瓶;●yj 25瓶;藏书、真的起名废 20瓶;33830218 11瓶;巫师的方便面 5瓶;水番 3瓶;蝶尾鱼 2瓶;亦雾亦水、金宁、沂水之南、月娩、茜茜女神我的嫁、我家猫叫颠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9、第 139 章 () 每年秋末初冬, 都是京中很热闹、朝廷很忙的时候, 寻常人家要预备过年,欠钱的要想法子换钱过年关, 朝廷里的官儿们要将这一年的事情逐渐收尾,等到年末封印就不办公了。 照理说,直郡王因为领命稽核旗下人丁等事宜, 他这回应该挺忙的,可因为府里大格格、大阿哥在种痘,这位郡王爷也没了办公的心思,干脆将手里这些事都交给了都统、佐领们, 比如阿林就得了重用。 再选自己府上的侍卫,特别像已经出孝的奶兄弟苏鲁,萨宾图等人在旁监察, 加上直郡王平素不好惹、府上孩子们又在种痘, 倒也无人敢来找事儿。 将公务甩给属下之后, 直郡王就加班加点的在畅春园里头当起了“望儿石”, 因为皇帝不准他和太子进去, 于是这对别扭了许久的兄弟, 不得不一起站在畅春园, 抻着脖子往孩子们的院子里看。 “你别叹气了,你家只有一个弘晰,我家两个呢!” 太子一直绕着院子外头走来走去,看的胤禔头晕眼花,这家伙此刻真的做起了慈父, 大清早就拉上胤禔跑到门口,好有两个时辰了,他们还没吃早饭。 “是啊,你家苏日格、弘晗都在里头,你怎么不担心?”前两天两个人彼此还有些尴尬,一起当望儿石之后,表面上看,至少不那么尴尬了。 胤禔只是笑,他和胤礽两个人都在避免谈及敏感的话题,要是放在数年前,他们此刻已经开始谈论差事了。但现在,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只说孩子,好像除了孩子没有别的可谈。 不知道胤礽作何感想,在上次畅春园吵架之后,胤禔的确感到他们那份原本就不太纯粹的“兄弟情分”处在一个岌岌可危的边缘,那天胤禔累,且被康熙惊了一下,之后又被胤礽找过去…… 当天他有点控制不了情绪,而且不知为何胤礽也有点激动,两个人私下说了些相当“上头”的话。胤礽说他是不是妄图取他而代之,而直郡王反唇相讥,质问太子是不是等不及想要立刻上位。 他们俩没有动手,已经是想着彼此的身份再三克制,不欢而散甚至是最好的结果。 “也不知道里面人能不能伺候好几个小的……”太子绕了一圈,发现胤禔兴致缺缺,最后只好道:“要不然咱们先回去?” 太子的语气难得的温和,连旁边的太监都忍不住往这边瞟了一眼,但直郡王似乎对此毫无感受,就听这位郡王爷直截了当的回答:“不了,太子请自便罢。” 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胤礽重重的哼一声,拂袖而去。在面对这个哥哥的时候,皇太子二十来年也没什么改变,他总觉得两个人哪怕吵架,但他递个梯子过去,胤禔就会顺势走下来。 然而直郡王现在不想下了,甚至多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讲,皇太子颇觉受到伤害,又深觉失了颜面。等他一走,秦吉了就凑过来:“主子爷,您是不是要见见阿山侍卫?” 胤禔当然不会就那么将女儿、儿子丢给皇帝派来的人,他们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也就罢了,包括此刻负责在畅春园此处的侍卫人选,胤禔都插手了。 而阿山就是胤禔派了让他与太医院的太医刘康交流消息,每日传递格格与阿哥情况如何,阿山是个实心眼,这活儿交给他最合适了。 深耕细作十余年,胤禔对于宫里宫外的消息总是能最快得到,因为他哪怕得到消息也不会做出什么举动,也没有必要,这样就不招眼。如果一个人坐拥庞大消息,了解朝廷上下所有人的底细,哪怕他要发难,时过境迁,谁知道这件事怎么被翻腾出来的。 现在直王府的消息源已经从太监对太监,加入了太监对侍卫,因为直郡王成了镶蓝旗举足轻重的旗主,这几年旗下爬进宫城做侍卫的不少。 要说如今旗下人还认本主的习惯,对胤禔是有好处的,旗下人还需要他特意点出来么?完不用,旗下人偏向本主简直是天经地义。 “奴才给主子请安。”阿山和过去一样,戳在地上跟半垛城墙似的,作为直王府话最少的侍卫,让他看着少主子们,是胤禔没有后悔过的决定。 “他们在里头怎么样了?” 阿山不懂医术,但他能牢牢记得刘太医告诉他的话,逐字逐句的复述出来。于是胤禔就知道了两个孩子都还好,早先弘晗因为气闷小有不适,这会已经好了。 “两个孩子出痘都出的顺利,太医都再三说,没什么可担心的,月末他们就回家了。” 这消息自然被胤禔拿来哄老婆,道琴这段日子一直吃素,每日还没忘了给什么痘疹娘娘上香,府里连豆字都不许提了。 考虑到出痘的死亡率,考虑到他们家,甚至整个八旗的天花死亡率,胤禔决定继续闭嘴,不对这些举动发表意见。 一直持续了一个来月,畅春园那边才传出消息,三位皇孙都没问题,可以回家了! 这次的成功给了康熙极大的鼓励,老爷子在乾清宫高兴的一夜未眠,他老人家的功业又小小的向前迈了一步。而后康熙就兴奋的要把三个孩子都叫道宁寿宫皇太后那边,让老太后也安安心。 苏日格和弘晗的归家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俩孩子换了衣服,按例将旧衣物烧掉,然后手拉着手欢乐的跑进了上房。 “给阿玛、额娘问安!” 还没行礼,两个孩子就被道琴紧着拉到了怀里,“快让额娘瞧瞧!”她急切又担忧的看着两个孩子的脸,上上下下的打量,又问过跟着的太监,这才把儿女揽在怀里。 她的两个宝贝哟,可算是须尾的回家了,毓庆宫就一个弘晰,他们家一下送出去俩,就算是种痘,也太让做母亲的不安了。这段时间也就是胤禔撑得住,道琴信赖丈夫才一直有信心坚持孩子一定平安。 “阿玛,额娘为什么哭了呀?” 二阿哥抓着父亲的皮袍子,小孩子被胤禔抱起来,贴贴他的小脸,笑道:“你额娘高兴呀,有些眼泪是因为高兴,不光悲伤会哭的。” “哦。”二阿哥做恍然状,马上又摇头:“儿子还是不懂。”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姐姐哥哥回家,你高兴吗?”二阿哥点着小脑袋,胤禔抱着小儿子哄着,那边道琴一叠声的吩咐人将一早预备好的吃食端上来,又吩咐人次日给两个孩子量体裁衣。 快过年了,他们这个年纪见风就长,每年都要预备新的。这方面胤禔也是见识了二十来年,比方说节俭,并不是说皇子皇孙们都是有意奢华,而是你处在一个随时有新衣穿的环境里,只会烦恼衣服太多穿不到,哪里会明白衣服这东西,有些人是需要“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没有亲身体会,光靠着师傅们念,自己看,就容易跑偏,比如之后很多年出现的那位“龙袍打补丁”的皇帝,逼的大臣们不得不一起打补丁,假装自己很“节俭”。 当满朝上下都陷入那种弄虚作假气氛的时候,这个帝国也就进入苟延残喘的境地了,能续多久,就要看时势。胤禔抱着胖儿子出神,直到媳妇推他“孩子们等你说话呢!” 此时的教养,父母不发话是不能乱走的,苏日格和弘晗姐弟俩眼巴巴的看着父亲,胤禔自失的一笑,语气温和道:“快回去罢。” 大概是觉得这样太简短,显得不热情,胤禔又道:“回去换了衣裳,歇一会,等中午咱们一家人吃饭,去罢。” 两个孩子告退,二阿哥也被奶娘带走,夫妻俩看了一下养在隔壁的小女儿,就又回到了上房。福晋这才问到:“对了,赶明儿汗阿玛还说让孩子们去宁寿宫给老太后瞧瞧,你送他们过去?” “嗯,我送他们,你也递牌子去额娘那边,之后我带着孩子过去,也让额娘安心。” 两个孙儿同时种痘,延禧宫那边没少烧香拜佛,惠妃这段日子也开始吃素,一门心思祈祷俩孩子平安回来。她如今的年纪,安享尊荣就好,什么皇帝、什么盛宠,她的大阿哥戳在那,还有人敢当她不存在? 譬如宁寿宫的老太后,如今不止操心孙子,连重孙子都操心上了。一早就给康熙安排的明明白白“我要见见苏日格和阿哥们!” 别说,搁老太后这里,不管是太子家的弘晰、还是胤禔家的弘晗,那都要排在苏日格后头。老太太就喜欢这个重孙女,反正她作为曾祖母的满腔热情都投入在了这孩子身上。 其中因由让人啼笑皆非,一则为孩子取了名字,老太后总觉得俩人有缘分,她是真觉得苏日格可爱;二来,之前太子那边的事情,老太太想疼爱那边的重孙子,她也得犹豫一下。 这老太太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哪怕因为地位超然等闲牵连不到什么事情里,可她老人家毕竟不是纯粹的傻子,光看着这么多年宫里的是是非非,她多少也有点感悟。是以康熙没有明确表态,太后对毓庆宫的重孙们也只是平平,照例赏赐罢了。 最后,胤祺那边孩子都小,苏日格毕竟是格格,又是这一辈的大姐姐,便是多偏爱些,也没人挑毛病不是。 苏日格特别喜欢来宁寿宫,她高高兴兴的拉着弟弟弘晗过来,发现今天不止曾祖母在,季兰姑姑也在,出人意料的,太子妃带着毓庆宫阿哥们也在。 对,阿哥们……不止弘晰来了,毓庆宫大阿哥、三阿哥弘晋,还有太子妃所出的毓庆宫四阿哥都在这里。小姐弟两个进来的时候,大人们正在说话,苏日格虽然同弘晰做了小一个月的“病友”,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院子,连弟弟弘晗都不能见面,何况是并不熟悉的堂弟呢。 所以苏日格瞄了一眼毓庆宫的大阿哥,这位堂弟还是相对熟悉的,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毓庆宫大阿哥也看过来。这位大堂弟已经是小小少年了,此刻感受到了这位相熟小姐姐的目光,毓庆宫大阿哥下意识流露出相当一言难尽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宇内称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长大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宇内称尊 20瓶;小鱼清越、路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0、第 140 章 () 毓庆宫大阿哥早就不是那个被罗布藏衮布吓到大哭的孩子了, 哪怕依旧没给他取大名, 但颇疼惜他的康熙和胤礽还是商量着给他取了个乳名“得寿”。 得寿阿哥作为皇太子的长子,哪怕底下有个太子妃所出的四阿哥, 他的存在感依然不容小窥。而且因为他身子弱,胤礽对他也格外宽容,这样的话, 一个挺聪明的孩子在读书之余,有充分的时间去观察、思考。 关于东宫的近来处境,得寿倒是觉得与直王府没啥关系,这个孩子已经敏锐的发现, 他阿玛不管想做什么,实际上只有唯一的汗阿玛是不可逾越的高山。 读书的时候,师傅教导的“从长计议”, 谙达耳提面命的“体面稳重”, 得寿阿哥觉着这都是在告诫自己,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慢点来”……可是为什么阿玛那么着急? 而且不止太子着急, 连一贯稳重淡然的嫡母太子妃也坐不住了, 比如今天, 皇太后明明说的是要见弘晰, 可太子妃就非得把兄弟四个都带过来。 得寿阿哥原以为或许是因为直王伯父家中的几个姐姐弟弟也来了,所以他们东宫倾巢而出,不成想到了宁寿宫一看,人家就来了苏日格姐姐和弘晗……这叫什么事儿,得寿突然觉得莫名的尴尬。 “快来叫我瞧瞧。”老太后搂着这个, 想着那个,直郡王家的两个很适时的退开一步,然后弘晰就被叫过去,但他身后还跟着毓庆宫四阿哥,而得寿却拉着弟弟弘晋站在了稍后的地方。 大人们怎么想的且不说,反正季兰当时就和道琴对视一眼,两个人保持微笑就好。可弘晗就奇怪的看向了姐姐,苏日格稍稍使劲攥下弟弟的手,让他千万别开口。 结果就成了得寿、弘晋与苏日格,弘晗站在了一起,太后揽着弘晰,间或问问四阿哥的时候,这四个小的也小声聊了几句。 “这才好么!”冷不丁,太后突然看着他们笑道:“都是一家兄弟,你们又年纪相仿,可不能外道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话仿佛意有所指,似乎某人和某人已经疏远如外人一般,道琴受丈夫影响,此刻发挥厚脸皮精神,完不为所动,可太子妃就有些不自在了。 承担多少责任,拥有多少权力,好比王朝末期大家都会指责某皇帝、某重臣昏聩不堪,也不管他们什么时候登基上位的,但谁让他们就站在了那个位置上。 同样的,这句话说出来,天然作为爱新觉罗家族第二号人物的太子,似乎就要承担更多的舆论压力。可太子妃张张嘴,又发现自己无法替毓庆宫辩解两句,没头没尾的话不好说呀! “妈妈,您快别盯着几个小的了,瞧他们几个都盼着玩去呢。”这个时候就季兰最适宜说话,她便笑道:“瞧他们几个的小眼神,好容易才能碰在一起。” 太后方才就是随嘴一说,此刻被季兰打岔,反正重孙们也见着了。老太太干脆的一摆手:“叫人伺候好,你们玩去罢,正好你们陪着我说说话。” 孩子们的世界总是很简单,这句话是有前提的,毕竟孩子和孩子的成长环境、禀赋都不相同,有些孩子早熟、有些孩子就晚熟些。 弘晗并不算很早熟的孩子,但他很懂得察言观色,倒也不是家里亏待他或者常常受气,他或许就是遗传了胤禔性格中的一部分,他喜欢安静的去听、去看。相比之下,苏日格堪称话痨,比如现在,堂姐弟们凑在一起,苏日格才是负责交际的那个。 最近在读什么书,养什么狗、拉几力弓、有没有玩火器,有没有鹰隼,是不是出去跑过马,什么时候约着一起玩……这都是苏日格负责引起话题,弘晗在姐姐旁边捧哏,对面的得寿、弘晰兄弟俩很快跟上话题。 他们四个聊的热火朝天,旁边的弘晋也是安静的听哥哥姐姐们说话,但四阿哥不干了。 这孩子在毓庆宫地位很特殊,可以说这两年间的风波都是因他而起,他还是个孺子,却已经站在了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上:父母都想为他争取名分,但不幸失败,康熙似乎更关注已经种痘成功的弘晰与得寿这个长孙。 但对于胤礽与太子妃瓜尔佳氏而言,这孩子依然是他们夫妻的宝贝,之于太子妃的意义自不必说,这孩子几乎意味着她后半辈子的尊荣。之于胤礽,这是他嫡脉子孙延续的荣耀,活的“功勋”,任谁也不能视为无物。 哪怕康熙那样态度暧昧,但给毓庆宫赏赐的时候,四阿哥得到的赏赐相比哥哥们依然略高半格。康熙有些避忌不假,但对于年幼的嫡孙也依然有三分疼惜,也就是这份心思,让太子和他的属臣抓了个正着。 胤礽近来还算稳得住,与此大有关系,并不是说胤礽要打这张孙子牌,只是这个新发现让他有了新思路。这些年来,总归是索额图,乃至于长泰舅舅挡在前面,皇太子本人从未与皇帝当面闹的不愉快,尤其在立储等关键问题上,所以他总还是皇上的好儿子。 “几个小孩子已经到宁寿宫了?” 康熙散了早朝,见了部院大臣、批了几本要紧的折子,就将梁九功叫过来问道:“只有三个孩子在宁寿宫?如此你去传话,朕一会去给母后问安。” “回主子话,”梁九功就道:“除了大格格、得寿阿哥、弘晗阿哥、弘晰阿哥,弘晋阿哥同毓庆宫四阿哥也都在,太子妃并直王福晋、大公主也在宁寿宫陪着太后说话呢。” “……哦?”康熙手中的毛笔顿了一下,季兰也就罢了,她常入宫陪太后,直王福晋送孩子们入宫也正常,可太子妃带着弘晰也就罢了,怎么把毓庆宫的孩子都给带出来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孩子们来给太后问安? “你去传话,就说朕……半个时辰之后过去。”康熙还是这么吩咐道。 等到皇帝过去的时候,就只剩下季兰同胤禔带着孩子在太后跟前了,直王福晋告退去了延禧宫探望婆母惠妃,太子妃也回了毓庆宫,顺便把弘晋与四阿哥带走。 此刻留下的四个年级相仿,就比较能玩到一起,但这会都规规矩矩的排好队等着给汗阿玛问安。就连康熙瞧见他们就马上自然的流露出笑意,谁不喜欢满堂平安、儿孙遍地呢。 等四个孩子见了祖父,挨个得了垂问,又给了赏赐,等他们退下的时候,康熙才看向了一双儿女。 “你们能陪着太后,朕很欣慰。”康熙微笑的看着一儿一女,一边对太后道:“也省着母后在宫中闷得慌。” 仁宪太后赶着叫人给皇帝儿子端芝麻糊来:“冬天要保养,喝这个。”然后才道,“咱们季兰不说,太子妃、保清他媳妇,还有几个小孙媳都是常来的,我在宫里也不少人说话。瞧瞧你们汗阿玛,还得操心这些。” 这就是操心的命,胤禔和季兰碰一下眼神,都是偷笑。康熙笑道:“怎么也不能让母后常日无聊,诶,老九、老十也到了择妻的年纪了,明年有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入宫参选,母后要不要仔细瞧瞧?” 哟,这就是提示了,太后先是楞了一下,季兰此刻就道:“恭喜妈妈又要娶孙媳了!”老太后这才连连点头,这是皇帝对蒙古的态度放松了?太后来不及想这些,那边胤禔也来凑趣:“妈妈,九弟、十弟也娶了媳妇,您可不能疼小的,把,譬如大姐姐忘在脑后。” 气的季兰用手帕要砸他,胤禔佯装躲开,殿内一片祥和。等笑声渐落,才听康熙问道:“对了,方才梁九功说毓庆宫三阿哥、四阿哥都在,怎么,跟着太子妃回毓庆宫了?” “……”原本热闹的笑声戛然而止,胤禔看了眼季兰,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禀汗阿玛,是这样的,四阿哥摔了一下,太子妃这才将他带走。” 时间退回到一个时辰以前,苏日格姐弟与弘晰兄弟俩说的兴高采烈,还约好了改日一起去景山跑马。但四阿哥被冷落的不太高兴了,就抓着弘晋想和三哥说话,不想弘晋一门心思听兄姐叙话,弟弟一抓他,给他吓了一跳。 就那么一甩手,四阿哥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左脚绊右脚的摔了一跤。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之间的意外而已,但四阿哥摔了一下之后大哭,弘晋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得寿与弘晰的表情当时就变了。 几个小主子们说话的时候,乳母太监都不敢太靠前,这里毕竟是宁寿宫,不是旁的地方。小主子们在院子里玩耍,他们都远远看着,免得碍事。 所以当四阿哥绊倒的时候,太监乳母迟了一步拥上来,这个时候得寿已经把四阿哥扶起来了,而且高声道:“没事儿,四弟绊了一下,没受伤,你们去禀告额娘,我送四弟回去!” 临走的时候,得寿拉了一下苏日格的袖子,眼睛里都是恳求。 他们毓庆宫怎么个情况啊?弘晗也看向了姐姐,这点猫腻被看在眼里,得寿摆明了担心弘晋吃挂落,所以只说四阿哥绊了一下,又让他们姐弟给打掩护。 苏日格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在太子妃询问的看向他们的时候,苏日格与弘晗异口同声“就看见堂弟绊了一下!” 小孩子的记忆很容易被篡改,在大家众口一词的情况下,四阿哥自己也蒙了,对太子妃道:“额娘,是我自己绊倒的。”这事才算告一段落,最后太子妃将弘晋同四阿哥带走,得寿与弘晰还担心的望着他们。 苏日格就悄悄对弘晗道:“他们不同母,简单的小事也那么复杂……” 弘晗却摇摇头,他并不深沉,还带着几分孩子气低声道:“如果四阿哥不是太子妃所出,一定没这么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最近有出去玩的小伙伴注意安,大雨季啊,如果在比较危险的地方,还是尽量避一避。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想长大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康、展曦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茜茜女神我的嫁 20瓶;巫师的方便面 5瓶;月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1、第 141 章 () 苏日格有个习惯和普通女儿家不太一样, 她心里有事不会事无巨细的和额娘讲, 因为之前母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给了她很大的刺激,等闲她不与额娘谈一些带有沉重感的话题。 所以这些话题, 苏日格会选择和阿玛聊聊,就像宁寿宫里发生的事情,胤禔在回府的途中就知道了, 包括弘晗最后的点评。 “咱们儿子不笨……”胤禔语气复杂的对着道琴叹道,“还真是挺会想事的,我还以为他不太爱说话,这段时间又忙, 没空多问问他。。” 那可真是“早熟儿童”。 道琴自然高兴儿子聪敏过人,只是他们夫妻恩爱,道琴那种“儿子聪明, 日后有靠”的心态并不强烈, 所以她马上就发现丈夫的态度不大对头。 “弘晗聪明, 你叹气做甚么。”道琴坐在胤禔旁边, “他自己会想事情比什么都难得, 你不是也说过么?” “我是说过, 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我这不是有点担心嘛。” 这会胤禔可终于找到了老父亲担心受怕的感觉,过去他总担心把孩子给养坏了、教坏了,现在他成功进入了第二个阶段“怕孩子长坏了”,小时候聪明、大了是个笨蛋的例子比比皆是,这么一想, 对于一个“胸有大志”的男人来说,太吓人了。 “王爷当年也是少年老成,当初人人都说大阿哥稳重,汗阿玛不也很信重你。”道琴哑然失笑:“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怕什么!” 我这是…… 胤禔试图反驳,张着嘴又发现无话可说,他总不能突然和老婆说“我有前世!”这种话。直郡王抓抓头发,最后只能在爱妻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里,干巴巴的表示“咱还是先睡罢。” 府中孩子平安归来,直郡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恬淡平静,除了旗下佐领们赶着贺小主子们平安,险些踏破了门槛。 虽然本主直王爷不喜欢不务正业的旗下人逢迎拍马,可因着是小主子们痊愈,王爷倒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敢上门的几位如阿林佐领,那都是身上有差事,等着同直郡王回事的。 “关于查明旗下男丁事宜,奴才等俱已办好。”阿林说道,“这次办差,萨宾图、苏鲁等也出力不少,多赖王爷您多年照拂教导,这差事方能办的顺利。” 胤禔点点头,视线却没有从手里的文书上挪开,阿林嘴上会说,但更会做事。这份文书罗列详细,旗下各佐领,不只是胤禔门下,而是整个镶蓝旗范围内的数字都很精确。 “的确没少下功夫。”直郡王满意的笑道:“此番你辛苦了,你弟弟阿山也办差得力,本王打算晋升他,有功要赏么。至于你,这两年若是火器营有空缺,你愿不愿意补上去。” 当然是愿意的,如今眼看着火器营增增日上,最得皇上的看重,傻子才不想往前填补。直郡王说的当然不是那种简单的战时编队,听王爷的意思,许是让他真正的在镶蓝旗,亦或是其他地方补个实缺。 阿林还在高兴,旁边的苏鲁也不甘落后,说道:“主子,旗下人丁繁衍,原本以为皇上征讨噶尔丹以至旗下死伤不少,不想这……” 死的不如生的多,胤禔明白他的意思,镶蓝旗的几位大旗主,翻翻人口册子估摸着也在犯愁:旗下人叫主子不是白叫的,他们巴结本主不假,可要是活不下去了,旗主也得负责给他们找口饭吃。 胤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康熙逐渐收回八旗权力却没有引发大的反弹,除了皇帝的统治技术大幅上升之外,旗主们大约也认识到了“光凭自己养不活那么多人”,毕竟不是战乱的时候了,打草谷都没地方,难道旗主们会割肉给奴才? 呵呵。 “如今许多人家生计都有问题。”苏鲁继续道:“不是亲眼所见,奴才都不敢相信,旗下已经有近乎赤贫的人家了。吃喝都成问题,可恨男人居然还整日不务正业,没有差事也没有例银,就靠到处打秋风过活。” “这样的人家很多?”胤禔道:“若是真的有家中次子、三子等补不上缺、家道败落的,若是肯上进,不妨列个名单给我……若是那种市井浪荡之徒作死的,哼!” “嗻,王爷说的是,那种浪荡子就该拉到战场上当炮灰去!”旁边的萨宾图也道:“不过旗下人想要出头还是容易的,便如鄂尔泰,考上了举人不说,如今正打算袭佐领去做侍卫呢!眼看着主子门下又多一俊彦。” 考中了举人打算去做侍卫? “哦。”胤禔不置可否,“他这样打算么?本王还没接到他要袭佐领的文书,且再说罢。” 看上去直郡王似乎对鄂尔泰的职业规划有意见,苏鲁同萨宾图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也对此十二万分的不解,以鄂尔泰的才学,应该好好读书,考个进士,然后走成德大人那条路,像现在这样,反而是吃亏的。 过年过节对于直王府而言都是轻车熟路,而且因为今年苏日格同弘晗种痘,康熙在年末并没有给直王分配许多任务,其他差事也陆续办好了等着年后再说,这个年前胤禔难得清闲。 于是胤禔很直接的将鄂尔泰叫来了府中,打算关心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前途问题,毕竟这是个在数十年之后,很出名的能臣干吏,不是么? 鄂尔泰明年开春就要成婚,脸上却没有多少新郎官的喜悦,面对旗主直郡王虽然应对得体,但看上去有些落寞。年纪轻轻怎么就这样了,胤禔心中嘀咕,作为上位者,他倒也没耍花枪,直截了当的提出了问题。 “富尔敦与富格常说你的才学好,本王看过你顺天府中举的墨卷,写的也不错,怎么就想着要去做侍卫?”胤禔问道:“你阿玛说的,还是你自己有甚么想法?” 还不满二十岁的鄂尔泰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最近都要愁死了,没想到旗主居然以皇子郡王之尊来关心他的前途问题……也就是说他有希望可以不去做侍卫了! 鄂尔泰原原本本给胤禔交代了一遍,事情很简单,他阿玛希望儿子走一条大家都去走的路,无功无过。旗人要么做侍卫、要么做笔帖式,有几个老老实实去考进士的。谁能保证去考试就能考上? 如果考不上,与其耽误时间,不如早点入仕。横竖没人挑剔旗人读书好不好,为什么放着捷径不走,偏要去走崎岖小径?再说你就是考上进士,到时候皇上一高兴把人扔进翰林院,再熬三年? 何况如今笔帖式火爆的一塌糊涂,以他们家的背景,考笔帖式未必有什么好缺儿,还听说皇上要对旗下子弟考笔帖式严管,既然如此那就按规矩做侍卫去嘛。 鄂尔泰一肚子苦水,他想考进士,哪怕是个同进士也是他踏踏实实考来的。他就是不想走一条别人都走的路,反正旗人做官容易,既然那么容易,他为什么不能挑战一下,做点更意义的事情。 或许鄂尔泰没有想得这么……现代,但胤禔结合他的话思考一下,年轻人大抵就是这个意思:想要反抗父亲的安排,想要展现自己的想法,想要换一种活法。至于这里头关于科举那部分,有没有什么不服气,这点待考证。 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胤禔也不管内情,他只道:“本王会和你阿玛说的,你只管预备着明年考试就是了,别忘了你自己的话,哪怕考了同进士,也是你自己考的,万事落子无悔!” “多谢王爷!”如今还远未有日后“持重有大臣体”的鄂尔泰乐颠颠的拜谢道。 直郡王处理这种事不需要自己出面,叫人给鄂拜带句话就是了,就说纳兰家几个孩子明年一起考试,让鄂尔泰与他们一道读书。这种安排,鄂拜总不能拂了直郡王的好意,何况儿子也愿意,老祭酒只好认了。 或许年纪越大越不喜欢过年,如今胤禔过年的乐趣也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们,外甥们、侄儿们乱跑,外加给孩子们压岁钱。其他节目对于他来说有些乏善可陈,这种心态让胤禔有点心惊,是不是他的心已经老了? 有着同样厌倦感的还有皇太子,二十多年了,胤礽都是先在毓庆宫接受宗室大臣拜贺,然后率领众人前往乾清宫拜见皇帝。如今他的儿子们都能满地跑了,他还要和多年前一样,做小孩子都会做的事情。 这就是礼制,这就是储君必须做的事情,储君的所作所为依然以天子为核心,要为天子服务。 眼看着到而立之年的皇太子跪在地上,目光无法控制的看向前往几丈处的龙椅,他的父亲还没有出现,皇帝总是最后出现,配合着最庄重的鼓乐,而臣子们就这样跪在地上迎接他。 今天那把龙椅似乎格外的诱人,胤礽垂着头,目光却好似被黏在了那把椅子上。直到侍卫高声宣告,众人垂首,皇帝已经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楼上不知道什么玩意没弄好,加上下雨,水管突然崩了……然后我家成了汪洋,刚刚收拾的差不多,这几天还得重新刷墙233333 _(:3∠)_ 大家以后买房子,真的要看一下左邻右舍楼上楼下,最坑爹的,他家设备老化,出门旅行居然没有关水管! 最后是物业帮忙打电话报警,然后联系到他们……超麻烦。幸亏如今有执法记录仪,免得扯皮。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长大 2个;臭臭妈妈、nia、大人请留步、宇内称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猫眼与四喜喵 74瓶;. 席郗辰 .、人间草木、天呓 10瓶;嘟嘟猫 5瓶;nia、小星星星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第 142 章 () 绵延数里的天子车驾才走了一半,不过留守在京的诸位已经在太子的带领下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目送”皇帝。 胤禔带着留京的阿哥们站在皇太子身后,康熙原说要带着胤礽一起走,但过了年突然又改了主意:皇太子继续留京监国,直郡王去治水修堤,诚郡王在京编书,老爷子带着老四、老五、老八、十二、十三奉太后去了南边。 或许是想要换个口味炫耀一下小儿子们? 虽然此举出人意表,但并未引起太多猜测,本来嘛,皇储就该坐镇京师以安天下、统领局。更何况这次皇帝将直郡王、诚郡王都留在京中,无非是让他们辅助太子,如此安排,至少大多数朝臣是心安的。 “太子,无事的话,弟弟就告退。”胤祉率先道:“不瞒二位兄长,小弟近来受不得热,正打算搬到园子里住。” 胤禔含笑点头而已,这种场合自然是以皇太子为主导,胤礽也没有多话:“那好,编书耗精神,你也多保重,得闲时不妨来毓庆宫走走,你侄儿们正好可以向你讨教学问。” 多么兄友弟恭的场面,胤禔含笑,而胤礽忽然转头道:“大哥也早些回去罢,汗阿玛交代大哥修堤,有关旗下安排等一应事务,大哥有腹稿再来毓庆宫不迟。” 胤禔没忍住挑了下眉毛,听听,真是当家做主的口吻。他笑道:“自然要请太子斧正。” 康熙这次南巡之后,皇太子在京中的存在感超出了胤禔的想象,监国太子这一回非常积极,简而言之就是方方面面都要过问,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要插手。 京中六部的尚书侍郎们要挨个排着队去和皇太子报道,皇帝和内阁之间的来往奏折,如今除了康熙特批拿给太子看的,内阁在东宫虎视眈眈的压力下,也会心照不宣的让詹事府过来抄奏折节略。 康熙离京一个月,第一个撑不住的是诚郡王,胤祉怎么也受不了东宫每隔几日派人过来“慰问”自己的成果。于是诚郡王乖乖的回到城里,认认真真拜见皇太子,将最近自己的编撰成绩向太子殿下汇报了一下。 这次会谈在“三弟果然在文事上不同凡响,汗阿玛必定老怀大慰,为兄见了也是很是高兴。”与“多赖太子殿下关心,臣弟自幼愚笨不擅其他,也只能稍稍为皇上,为太子分忧。”中圆满落下帷幕。 但私下里,胤祉却忍不住对陈梦雷吐槽:“这位太子爷是不是精力旺盛无处挥洒?这都是汗阿玛交代好的事情,犯得着他三番五次的过问么!” “陈先生?省斋先生!”胤祉发现陈梦雷没搭理自己,不满的喊道。 陈梦雷将手边的书籍摆好,才无奈笑道:“王爷,您还算好的,太子未必想针对你,更不见得想踩您一脚,这话王爷信我罢?” “我知道!”胤祉表情更烦躁了,他也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臊得慌,他相信太子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个痛苦的领悟。 胤祉道:“你是说,太子是想借着咱编书的事,去敲打别人?”比如他大哥。 “正是。”陈梦雷叹道:“如今京中就您和直郡王有正经差事,关心了您,也得过问直郡王一二。那可是镶蓝旗的事情,属下说句逾越的话,太子对您,醉翁之意不在酒。”矛头对准的是直郡王。 这可就……大家都是皇室子弟,也都娶妻生子,将要到而立之年了,胤祉立刻就懂得陈梦雷的意思,太子这次怕是想寻个机会和直郡王摊牌,明确君臣身份。 或者说的直白点,胤礽已经发现了什么、也可能说这位皇太子已经不满意眼下这种“兄弟们都敬着自己”的局面,他想要压服兄弟们,让大家低头。 但哪怕所有小阿哥都低头了,直郡王站在那,太子也还是不能安心。 胤祉看着窗外满目春景,忽然笑道:“不知道先生见过我那位大哥没有……他是个好哥哥,对我们这些弟弟都没的说,他也没有和太子闹过,从来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样一个人,太子想让他低头,怕是难了。” “呵呵,”三爷苦笑,“反正我在太子眼里不算什么,但我估摸着他在大哥那,也肯定讨不了好!” 陈梦雷没吱声,他和直郡王没见过,但他和在京江南文士的老前辈还是有来往的,顾贞观等人,成德、揆叙兄弟,他都见过。不过有些话,哪怕是对着诚郡王这位“恩主”也没法说,陈梦雷觉着太子未必会在直郡王那碰壁,身边有那么多“老奸巨猾”的人,直王会头铁的和东宫硬碰么? 毓庆宫 皇太子刚刚见了工部、户部的官员,胤礽在康熙身边耳薰目染,深明什么叫“宽严相济”,他只在皇帝走后与官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见了六部主官,其他时间只是用着哪个部分,就叫六部郎中等官员过来。 并不招眼,但很有用。 “直王那边还没消息么?” 胤礽在给康熙写回信,面前跪着的是詹事府詹事,皇太子继续道:“直郡王一向干练,这次旗下治水修堤,难道让他这么为难?” “回太子话,确实没消息。”詹事做踌躇状,而后低声道:“殿下,您看直王会不会越过您,直接禀告皇上。毕竟,这差事是皇上交待的,他就算不打招呼,外人瞧着也不算无礼。” 太子将最后几个字写好,等墨迹干了又亲手将书信折好,而后才道:“那你们就主动催一催,孤已经几次叫来了老三,大哥不会毫无所动罢!” 京中已是春意盎然,可直王府的主人却无甚心情品评美景,福晋同孩子们都去了园子里,只有胤禔独自在家。既然老婆孩子都不在,直郡王就把自己手下这些人都叫来了王府,安排做事也方便些。 “毓庆宫传话来,太子又在过问镶蓝旗打算何时调拨人丁,那边说王爷决定之后,太子好命人给地方行文。”苏鲁站在胤禔的书房中,如此禀告道。 苏鲁、沈瞭,萨宾图和被胤禔叫来的富格都不说话,胤禔看着宝贝女儿临走前给自己书房送的插花,看了好一会才道:“就说还在办,有问题,我自会回禀汗阿玛!” 四个人都没动,萨宾图左右看看,屋里也没有伺候的人,留下的四个都是自己人。屋里就一个沈瞭最该开口,可他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爷,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萨宾图就开口道,“您……”犯不着和太子怄气。 苏鲁也道:“太子这个月没少关心诚郡王,那位三爷那点事情,哪里用得着皇太子几次三番叫人过去,来回的折腾。王爷若是这么回复毓庆宫……与其面对未知之数,不如随了他的愿。” 胤禔还是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多年来他和东宫自认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东宫想要发难,连他的人都在劝他“暂且退让,以图后效。” 可他就是不想退。 富格开口了:“王爷不妨请圣命,本来这就是皇差,纵然不经过太子,他又能如何!” 胤禔看着他笑了一下,转而问道:“阿瞭,你说说。” “富格说的并非不能做。”沈瞭道:“属下猜测王爷亦有腹稿,但我斗胆请您想想,对此事先斩后奏,此刻令东宫有所猜测,值得么?” “毓庆宫先是敲打了六部,估摸着也没少在内阁使劲,之后几次三番让诚郡王园子城中的折腾、回话。”沈瞭笑道:“看起来,王爷在东宫眼中,也很是扎手啊。” 胤禔撇了下嘴,他知道沈瞭说的是对的,但还是不开心。另外三个人都在给沈瞭使眼色,萨宾图做口型“沈先生想个法子!” “要不然王爷看这样如何,您照常给皇上写信上折子,毓庆宫那边先拖着。”沈瞭道:“拖到皇上批复,给您带着旗下人离城的日期,再去和太子说。” 这法子挺损的,而且以胤礽的性子,搞不好会更生气。但那又怎么样? 胤禔觉得心气顺了不少,他心里琢磨一下,对面前几个人笑道:“苏鲁跑一趟,告诉毓庆宫那边,咱们还在清点旗丁,做最后确定。” 等只有富格同沈瞭在的时候,胤禔交待道:“你们参详一下,代我写折子给皇上,就说咱们都准备好了,请旨何时动身。” 于是,等胤礽终于等来直郡王放出消息“准备完毕”的同时,皇太子接到了康熙的诏书和家信。皇帝在皇太子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和直郡王将事情决定好了,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太子什么事儿。 毓庆宫的太监们又一次过上了战战兢兢的生活,他们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引“礽”注目,以求保住自己的小命。大太监们也在不安,他们许久未见这样的太子了,身上下充满了戾气。 胤礽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第151.第 151 章 0热8闹,3 () 秋日的京师外城很是热闹,承平数年,物价尤其是粮价平稳,在运河与永定河疏浚之后,京师内外城贩卖各地、尤其是江南特产的铺子也多了。 街边不止有商铺,道路两旁的小贩也多了起来,见到大队的蒙古人不仅没有躲开,反而更大声的叫卖手里的货物,以期引起这些蒙古人的主意,要知道他们算是如今的“人傻、钱多、速来” “郡王,这里真热闹,比几年前臣下随您过来的时候更热闹了!” 叽叽喳喳的蒙语一连串的吐出来,听着属下的话,札萨克多罗郡王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对于喀尔喀三部、尤其对于他自己而言,面对即将到来被康熙皇帝招婿的命运,这种繁荣自然是是利好消息。 康熙三十年多伦会盟那会,敦多布多尔济还是年轻的台吉,跟在他父亲的身后做一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看着南方京城中的皇帝如何将草原上的贵族和喇嘛一起从容摆布。 而今老郡王过世,他已经成为了部落新的主人,他已经是个局内人了……他要维护自己的部落、维护自己的地位,还要提防草原上野心勃勃的“野狼”。 敦多布多尔济是个聪明人,他所领的札萨克部落实力并不是最强的,但位置正好在车臣汗、土谢图汗与札萨克图汗领地的咽喉上,加上他和他的父亲多年来都对康熙皇帝言听计从,现在也终于要得到报偿。 早在几年前皇帝御驾巡视草原,敦多布多尔济就被召来随驾,后来又奉命赈济张家口一带的灾民。他的差事办的不错,皇帝对他却并未加恩,考虑到皇帝的赏罚分明和郡王本人的年纪,康熙皇帝想要召他为婿的意图昭然若揭。 之前同部落长老、亲信谈到此事的时候,按照前几位联姻蒙古贵族的公主出嫁时的年纪,敦多布多尔济也明白,最有可能下嫁自己的就是六格格。目前皇帝的公主里,只有荣宪公主和端静公主生活在草原上,在寥寥数次见面中,至少知道这两位公主都不是傻瓜。 以她们的身份地位,只要不是傻瓜,就足以作为一个重要的权力砝码存在于草原上……当然,也意味着蒙古王爷们必须要把他们的权力分享给公主们,至于公主能拿到多少,就是夫妻间的博弈了。 “郡王,前面似乎是接咱们的人……好像是哪位皇子!”属下打断了郡王的思绪,敦多布多尔济向前方望了过去。 身边有太监、马上有紫缰、头上还有宝石顶,身上穿着四开裾,结合那么年轻的外表,皇帝不可能派某位身份不够的年轻宗室站在前列,那就必然是皇子。 敦多布多尔济勒马,就听前头有人打马过来问道:“敢问是札萨克多罗郡王吗?八贝勒奉皇命等候在此!”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八贝勒胤禩脸上带笑的带人迎了过来。 公主下降是大事,婚礼前后少说要忙活小俩月,公主在京同额驸行礼之后,还得在京过个年,等到明年开春再回到草原,所以这一个月蒙古各路显贵也陆续来京。 眼看着京中蒙古人增多,康熙也不放心老八一个人忙活,又派了御前大臣、额驸班第,宗室镇国公普奇和内大臣成德一起负责在京内外蒙各路人马的安置问题。 在京蒙古诸亲贵要么住在驿馆、要么住在自己在京的府邸,有府邸的就不必慰问了,只是皇帝召见之前,御前大臣奉命派人通知一声。可住在驿馆的就需要贝勒与额驸亲自过来慰问一二了,班第虽然是姐夫,也不好让八贝勒主动找他,毕竟这个差事是以八贝勒为主。 和硕纯禧公主府中,怀着第三胎的季兰倚在炕上,殷切关怀两个儿子、尤其是长子海亮的生活。 “你说弘晗和毓庆宫的得寿、弘晰也玩的好?” 季兰亲手剥了个橘子递给海亮,海亮不比皇孙,不好住在宫中,于是每天只好早出晚归。季兰心疼儿子辛苦,干脆把晨昏定省简略成了晚上见面,正好一家子还能吃个夜宵。 母子难得叙话,海亮也亲亲热热的同弟弟坐在一起,接过额娘的橘子还不忘给弟弟德克掰一半,才道:“回额娘话,正是呢。弘晗同得寿、弘晰都玩得好,带着我也和他们一道。” 不等季兰继续问,他自己笑道:“额娘不知道,书房里小舅舅们虽然同我们年级差不多,可都不在一块玩的。皇子们是一群,皇孙又是一群,儿子自然和皇孙们玩在一起。” 季兰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皇上的小阿哥也是正经皇子,不止辈分,论身份也高过皇孙们。可话又说回来,他们将来的前程就一定比几个侄子更好? 未必罢。 得寿、弘晰哥俩不说,那是太子的儿子,太子妃生的四阿哥还没出痘,这俩一个是太子的长子—生母是正经旗下官宦出身,另一个是同母所生的“预备役”。太子对这哥俩一向看重,如今只看一条,这两个孩子的出身和排行,将来封爵亏不着他们。 而其余的皇孙,不是直郡王的嫡长子,就是三贝勒的嫡长子,注定是两府承爵的那个。就不说老三的郡王丢了,可修书的差事没丢,听额驸说,皇上对他也不那么喊打喊杀了,将来还不好说。 单说直王府,保清封亲王是必定的事,以他的功劳,又安安稳稳这么多年,但凡脑子清楚的,弘晗这个世子都是稳稳当当,亲王世子位比郡王啊。 而如今的小阿哥们,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起步就能封个郡王?何况迟早要出宫开府,要哥哥们帮衬,要看太子的脸色……既然如此,现在作夭那是有病。 不管是真的早熟,还是身边奴才规劝,宫里的小皇子都会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有一天海亮和人闹气,闹不愉快,也必然是和同辈人闹的。 季兰本想多说几句,可回忆一下当年保清和保成……算了,让他们自己解决罢。如今瞧着几个孩子性子都还好,就算有小摩擦,发生在小时候反倒是好事。 想想保清和太子今年夏天那些传言,想想万一闹大了,他们真的撕破脸会引起多大的动荡,而汗阿玛可能会做出的举动……季兰揉揉额头,一时自顾自的陷入沉思,而海亮拉着弟弟德克,不许他打扰额娘,直到外头传来一串通报。 伴随着“给额驸请安!”“额驸回来了!”的通报,班第踏进屋子,还没顾得上两个儿子,就赶紧问道:“公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季兰这才回过神摇摇头,又看着两个儿子给阿玛行礼,看着他们告退,然后才道:“我不要紧,你不是说要去老八那边,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没去蒙古王爷那边?” 班第把外头的大氅脱了,抱着暖炉坐在妻子身边,深深的叹口气:“怎么没去,唉!喀尔喀的人冲撞了翰林院的学士,还夹带着太监……” “这什么一团乱,都碰到一块了?那怎么解决的,”季兰赶紧问道:“是老八出面,还是你出头了?” 班第一脸无奈:“都不是。直郡王从永定河回京,正好撞见,他给处理了。老八……过去怎么没看出来,这简直是个滑头!哎呀,这么滑头的人,方才我在汗阿玛跟前虽然没有添油加醋,可如实说明,会不会得罪他?” “老八?”季兰摇摇头:“不会,你放心,哪怕他心里不舒服,也会把这事翻篇,巴不得大家都不记得。不过,他到底怎么滑头了,你别没头没尾的,倒是原原本本告诉我呀!” 次日,八贝勒同大姐夫班第在西华门外会见诸位蒙古藩王,并传达康熙皇帝的旨意,以及带领有资格面君的几位亲王郡王进入大内。八贝勒带着喀尔喀三部的亲王和郡王进入西华门,未奉旨的班第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却被一位老熟人拦住了。 “额驸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想必早就不记得咱们这些堂兄弟了罢?”博尔济吉特氏的多尔济贝勒站在西华门外,笑道:“额驸在博格达汗面前有体面,是不是也能拉一把兄弟我?” 多年未见,多尔济也老了不少,他虽然嘴硬,可眼睛里都是恳求。回想当年在草原上,多尔济背靠着达尔罕亲王,还想要给大阿哥添堵,班第有些唏嘘,但依然警惕道:“这里是皇宫,天子脚下,有什么事情是我能管的,贝勒说笑了。” “……这也不只是我的事,若是额驸肯出手帮忙,多尔济与达尔罕亲王都会感激不尽。”多尔济发觉班第想走,急急说道:“昨日城中与朝中官员起了冲突的人里……你还记得亲王的那个儿子吗?” 达尔罕亲王与端敏公主只有一子,就是亲王世子罗布藏衮布,但是,虽然时隔多年,班第也不会忘记,达尔汉王和妾侍还有一子!那个孩子当年就交给了多尔济来抚养,这在博尔济吉特氏中,算是一个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涉及达尔罕,班第没有直接拒绝,他假作思索片刻,而后才道:“昨日事情闹到了皇上跟前,直郡王当机立断宰了那个挑事的混账太监,可到底如何处置,也要看皇上的意思。” 多尔济知道班第说的是实话,一脸黯然的抚胸点头,就在俩人说话的功夫,八贝勒已经带着几位蒙古王爷走进了乾清宫,令老八没想到的是,他大哥正在皇上跟前。 第153.第 153 章: “局外人” () 自康熙二十年,胤礽站在康熙身边宣读汉文的攻克昆明捷书开始,这位皇太子就从来没有成为过“局外人”。 在康熙身边,他不止读书,还要给父亲读奏折;康熙出巡,他要么跟随一起去,增长阅历见识,要么留京监国;等到康熙亲征那几年,胤礽就正式的留守京师,负责庶务。 当年胤禔在乌兰布通抓住了噶尔丹的儿子和臣属,哪怕相隔百里,康熙也要将审讯报告一式两份的送给太子一份。像如今这种涉及蒙古的事情,按理来说,应该是胤礽陪在康熙身边,关键时刻,太子可以出面说些皇上不好说的话……给太子那么高的待遇,做这样的事情是理所当然。 皇太子一直觉得这算是父亲与自己的默契,可突然之间,他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的“官方消息渠道”似乎出现了堵塞现象,而且胤礽可以肯定,这种堵塞是康熙默许的。 从南巡回来之后想起,汗阿玛对我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不满啊,何况还有老三吸引了皇上的部注意力……胤礽皱着眉,最后对儿子道:“阿玛是储君,是国本。既然是一国之根本,就不能什么事儿都冒头争先,这样显得不稳重。” “何况你伯王也好,你八叔也罢,他们是皇子,是亲藩宗室。本朝不同前朝,他们是做事的人,能办事是好事儿,可若是阿玛也和他们一样……” 胤礽这话不止在说给得寿听,似乎也在安慰自己:“如果凡事都要和臣子相比,那还叫皇储么?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得寿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但阿玛言辞凿凿,他做儿子的也只能从善如流。胤礽叫儿子回去歇歇预备着下午的功课,自己却坐在书房里,定定的瞧着外头,好一会才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 “你叫人打听一下,皇上最近常召见谁,见了多久。”胤礽吩咐道:“还有……罢了,就这些,有了消息立刻禀告孤。” 太监才要退下,就听太子道:“还有,替孤将汪詹事请过来。还有,下个月太子妃生辰,派人告诉长泰……不,告诉纶布舅舅,舅母要来问安,他也可以来毓庆宫,孤要见他。” 因为夫人去世,儿子丁忧,索额图遍观家中子弟,只能选择施恩德安、提拔纶布。可长泰被康熙褫落在前,索额图怎么动心思,也只能将纶布放在二等侍卫的位置上。 放在别人身上,二等侍卫就是祖宗积德,但纶布是噶布喇长房次子,同样的年纪,他的叔叔兄长们都已经是有爵位的正经高官了。纶二爷有时候想想,不由得仰天长叹:爷我生不逢时啊! 太子作何想法压根没被直郡王放在心上,胤禔离宫之前只去了延禧宫,一来去给额娘安安心,免得流言蜚语给老太太吓着—虽然他不觉得自己额娘多胆小;二来见见儿子。 惠妃的日子还是一如从前的滋润,宫中有卫氏愿意奉承她,现在还有了大孙子跟前,隔三差五还能见到儿子一家。除了偶尔午夜梦回,想到当年和康熙还是有过那么一段亲密岁月,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之外,以此时中老年妇女的平均生活状态而言,惠妃可以说是心满意足。 “您过寿的时候,儿子正在外头,今年的寿礼,额娘可喜欢?”胤禔笑道:“那是儿子门下奴才孝敬的,是活佛在蒙古开过光的佛像。” 惠妃别提多高兴了,一边让儿子喝茶,一边道:“好、好,你媳妇把佛像送过来,额娘一早就给供上了。你瞧,你的差事办得妥妥当当,也没人给你捣乱,也是额娘每日在佛前给你诵经的缘故呢。” 您还真说错了,有人想给我捣乱,只是被儿子给扼杀在了萌芽状态。不过这也是如今的风尚,信点什么显得人良善,胤禔也就笑笑,哄着老太太“您说的对!” “说起来,老八也和他媳妇送了东西进来,除了寿面寿桃那些寻常玩意,还有一副前朝的观音图。”惠妃道:“这孩子开府没两年,也不知道淘换来这东西送了我,皇上、他额娘寿辰可怎么办!若是他不凑手,你做哥哥也拉他一把。” “……是,您放心。”胤禔琢磨一下,决定暂时还是不说老八让班第顶缸的事儿。胤禩从来对惠妃都是亲热恭敬,何况他也开府了,一年到头就见那么一两回,没必要让额娘跟着多操心。 胤禔拉着弘晗的手在延禧宫的院子里转圈:“在书房和你哥哥弟弟处的还好么?师傅如何?哈哈珠子们怎么样?” 弘晗入宫,身边也得有陪着读书骑射的哈哈珠子,胤禔都是在镶蓝旗下挑出来的人,多拉尔家的孩子、巴特的儿子、索尔济家的孩子—胤禔奶娘家的孙子,加上奇里的儿子和索伦族恩绰的侄子。 总之,直郡王大阿哥入宫读书,这个哈哈珠子的阵容还是很过得去的。直郡王拉着儿子的小手,心道就是自己当年读书,也就这么个配置了。 “师傅是礼部尚书佟佳氏的阿拉木尚书,阿玛,阿尚书说过去还教导过您呢!”弘晗被阿玛带着转圈圈,语速轻快的告诉父亲:“哈哈珠子们都好。哥哥弟弟们也好,小叔叔们不太和我们一起玩,得寿堂兄带着我们,嗯,还有就是弘晴身体有些弱,现在只能拉弓弦,都不敢上马。” “那你有没有笑话弟弟啊?”胤禔打算给儿子来个现场教育,告诉他不能因为堂弟身体弱而笑话他,不成想他家儿子并没有那么低格调。 弘晗震惊的看着父亲:“儿子怎么会这么做!进宫之前,大姐姐特地告诉儿子,欺凌弱小、仗势欺人令人不齿。额娘也告诉儿子要和兄弟们好好相处!阿玛,您儿子可不是那种人。” 行吧,胤禔摸摸他的小脑袋:“阿玛就那么一猜,因为其他孩子可没有你这么懂事。行了,你也去歇会,下午还要跟着谙达骑马拉弓。去罢,等再过几天,你就能回府了。” 弘晗默默点点头,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小声对胤禔道:“阿玛,儿子还是喜欢在府里,沈先生教我们读书的时候……虽然宫里也不错,玛嬷对儿子特别好,嗯……阿玛,沈先生会试考中了吗?” “还没放榜。”胤禔看着儿子,安慰他道:“外头民间也有学子要远离家乡,去书院读书的。你想,你就在宫中,还在你玛嬷膝下,每旬都能回府,是不是比他们强多了?你生来就是皇孙,既不必种田、也不用做工,便是读书平平,也不妨碍你做个龙子凤孙。” 他蹲下来,盯着弘晗的眼睛:“可阿玛希望你能在身份之外找到一些东西,哪怕你不是皇孙,依然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读书、骑射都算,至于会不会有别的,就得你自己去找了。可能你现在还不明白,将来就会懂得。” 说什么“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对六岁的真·小孩来说就是王八念经、有口无心,得让他习惯日常,把他变成生活的一部分,赋予这件事一定的意义,之后孩子才会有意识的寻找更深入的想法。 唉,我要是真土著就好了,胤禔看着弘晗小小的背影,到时候就能心安理得的忽视心理状态,反正就和大家一样教呗。教不好,还教不坏么! 蒙古人和翰林的这场冲突,以简王府死了太监、雅布请封世子,勒格安成功攀上了简王世子和直郡王,以及康熙“孜孜不倦”的教诲蒙古人“应当受法度”而结束。 而蒙古诸王贝勒为了阐明自己深入学习领会了博格达汗的意图,这场小型斗殴的牵涉人等都被押在步军统领衙门狠狠教训了一通。至少多尔济贝勒来接自己的便宜养子伊仁台的时候,发现这倒霉孩子是被人拖出来的。 “阿布、阿布!儿子委屈!” 伊仁台已经二十岁了,放在草原上早就应该成人,独领一部过活。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这些年都是在京城住几年,在草原住几年……多尔济又担心他过于惹人注目,担心他养不活,于是对他多加宠爱照拂,结果伊仁台这个年纪了,还像个大孩子似的不着调。 二十年父子,多尔济一手照看他,父子之情溢于言表。但除此之外,多尔济瞧着受苦的养子,又满心苦涩,这孩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达尔罕亲王没儿子的时候,这个庶子只是被交给多尔济抚养,担心端敏公主找茬才谎称是多尔济的儿子。早年多尔济还以为伊仁台总有回归身份的一天,可如今世子罗布藏衮布身体健康、也没听说有什么智力缺陷,亲王的口风就变了,他根本不想认回伊仁台,只推说不会亏待他。 也是,为了科尔沁长治久安,只要世子在,伊仁台可有可无。这么多年,多尔济也明白了,哪怕世子夭亡,达尔罕亲王都不会认回庶子,避免横生枝节,他只会请旨康熙皇帝,过继满珠习礼老亲王的其他子胤。 “委屈的话不准再说。”父子回到京城的府第,多尔济嘱咐道:“谁让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亲王要给博格达汗一个交代,你们都被当成了无良纨绔,自然会被教训。” “何况,你是头一批被放出来的,知足罢傻小子。”多尔济笑叹道:“没想到,大额驸居然真的帮忙了……这个班第,想要做什么呢?” 第156.第 156 章:有个消息! () “儿臣以为、儿臣以为……儿臣对蒙古诸事不甚了了,只是觉得八弟的主意乍听也还过得去。只是还求汗阿玛乾纲独断。”胤祉这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结合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汗阿玛显然对老八还是挺满意的。 胤祉也的确没觉得胤禩的办法哪里不好,不过太子反对,胤祉也不想得罪太子。面对如今的饭碗和将来的饭碗,胤祉只想赶紧把爵位升回来,尽量打造一个人畜无害的形象,得罪人的话他万万不会讲的。 康熙看着这个儿子,也不为难他,眼神落在大学士们身上,除了张英,今天在场的还有熊赐履、吴琠、伊桑阿,马齐,还有一个胤禔的老熟人—正是明珠的死党佛伦。佛伦自起复之后,历任川陕总督、礼部尚书、理藩院尚书等职,去年正式被康熙提拔成了文渊阁大学士。 不管是伊桑阿这种天然的太子拥趸,还是马齐这种骑墙派,又或者本质不太关心此事的熊、张、吴等人,这些久宦世故的老家伙们早就闻出了味道不对,一个个敛容垂手假装自己不存在。而佛伦悄悄盯着大阿哥的袍角,这位爷倒是很稳得住。 一时间殿内无声,胤禔静静地打量胤礽和胤禩,老八再怎么能掩饰,表情里还是漏出些许委屈,莫名其妙就被太子贬低了,结果皇上却恍如无觉。而胤礽则是满不在乎,胤禔其实赞同太子的看法,那法子太麻烦了。 如果皇上真的决定在土谢图汗部寻一个孩子养在宫里,孩子夭折呢?何况这么做也太明显了,且将来这个孩子长大回到土谢图部,不说札萨克图与车臣部,就是土谢图内部,也难免有人对他不服。 其实这个问题挺好解决的,恐怕康熙也是那么想的……直郡王还在想着,就听皇帝问到了他的头上:“胤禔,你说!” “回汗阿玛,儿臣以为,眼下您跟前就有个最合适的人选。”胤禔倒也不卖关子,笑道:“您看敦多布多尔济如何?” 土谢图汗要死的消息,胤禔比康熙知道的还要早,多尔济贝勒上门拜访的时候,就用这个消息当了敲门砖。 多尔济黑壮的汉子,眼睛里却放着精光,大额驸转告他该去拜会直郡王的时候,多尔济好生犹豫了几天。京中如太子、直郡王这样的人物,他这样的外藩子弟没有特殊机会,是不太好结交的。 但班第直接摊牌,就由不得他装傻充愣,多尔济直接不要紧,可想想便宜儿子伊仁台……于是他还是上门了,胤禔瞧着他,也要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伊仁台没被吓着罢?”直郡王一点也不委婉的问道:“孩子大了,也该多管教管教,不为别的,他安安生生的,你也放心些。” 人家开门见山,多尔济心道反正我都送上门了,就别矫情了。好歹直郡王和他算是有旧,自己这个情况,与这位王爷交好,真到了关键时刻,好歹能上达天听。 “有个消息,郡王爷过段日子怕就要听说了,土谢图大汗病重,长生天也救不了他。”多尔济主动说道:“下臣常在京师、蒙古两地走动,有什么消息,自然会紧着王爷。土谢图汗身后无嗣,博格达汗不会坐视,到时说不定会问王爷您的意见。” 胤禔的思绪回到当下,在他说出意见之后,几个弟弟反应各不相同。胤禩皱着眉,这难道不会引发更大的物议么,敦多布多尔济勉强才能算土谢图汗近亲;胤祉起先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看康熙和太子似有赞同之色,他也就微微点头,假作这个主意好像很不错。 胤礽看着自己的兄长,这么多年了,弟弟越来越多,可论起朝政上想到一处,还得是这位长兄。可惜,弟弟们温驯乖顺,但却没什么太大用处。长兄有能耐,同自己有默契,却也不能同心同德……太可惜了。 “你说说,为什么敦多布多尔济是个好人选。”康熙淡淡道:“诸卿也听一听,看直郡王主意能否可行。” 胤禔道:“回汗阿玛,敦多布多尔济父祖出身土谢图汗部,至少在依据上,朝廷可以提出这个人选。二来,他若是回去,恪靖必是一起去的,我朝公主下降土谢图汗,不也是天作之合,土谢图部敢不尽心侍奉。” 众人都明白,直郡王是说额驸是成人,带着公主回到土谢图汗部,不仅能安抚部落,过两年两口子连孩子都能有了。未来的土谢图汗就是康熙的外孙子,孩子略大些还可以接近宫中抚养,这不比随便找个孩子养着强多了! 再说,他们家的公主,至少这会都不是省油的灯,瞧瞧端敏是怎么管着达尔罕亲王的,看看如今的荣宪公主。再想想早年饶余郡王家的格格,恪靖但凡有姑姑、姐姐们一半的本事,也能在旗地立起来。 康熙满意的点头,胤礽心中更加叹息,这位哥哥若是肯俯首帖耳,他在东宫也能觉得更安生些。论起在康熙面前的受信程度,不管是爱好文墨的老三、还是小滑头老八,比起他们的长兄,简直是无足轻重。 这场御前会议结束了,明眼人瞧得出来,康熙对胤禔的观点很赞同。甚至可以说,直郡王的主意就是康熙本人的想法……当然了,会议上还有一件事引人注目,从头到尾,康熙都没有主动垂问于皇太子! 自从皇上南巡归来,好像对太子就不阴不阳的,要说对太子多么挑剔不满,那倒也没有。只看东宫皇孙们就知道,康熙对东宫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可要说对太子还像从前一样,父子之间亲密无隙,那么朝中最迟钝的人也不会相信的。 这对父子的心路历程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变,怎么好像突然之间有了些别别扭扭,如皇太子的老师、朝中的大学士们知道的更多些,他们都能感觉到,乾清宫同毓庆宫似乎有些隔阂。 但也不是每个大学士都这么关心皇帝太子的父子关系,他们当中,也有人很关心直郡王的父子关系,比如佛伦大人。 站在西华门外,面对对面的老头,胤禔不由得再次感慨,他舅舅对同党的“统治力”恐怕能在本朝位列前三。佛伦显然是特地站在这里等着他的,胤禔干脆的迎了上去:“大学士是要回内阁么?正好同路,不妨与本王同行。” 胤禔和佛伦不熟,总的来说,他舅舅那一杆子死党里,他和谁也不熟,除了岳父科尔坤。少年的时候是刻意避嫌,后来就成了习惯,再后来没有时间。 西华门外这条路并没什么人,佛伦如同寻常叙话一般道:“方才皇上垂问,王爷应对得体,不愧现在蒙古人还记得,当年的直郡王在乌兰布通与昭莫多何等雄姿英发。” “……大学士太客气了。” 佛伦又道:“早前探望明相的时候,还谈到了王爷您,多年来郡王对皇上孝顺恭谨,对兄弟友爱,着实是纯孝温良。明相还说,王爷是最念旧的人,一向照顾身边近臣。” 胤禔明白了,合着这是特地来和自己套近乎的,而且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毕竟多年来,他和明珠舅舅也有默契,这些老人家等闲不会来和自己在紫禁城里压马路。 “大学士有话不妨直言。”胤禔笑道:“您与舅舅多年来同朝为官,当年舅舅有难处的时候,您也施以援手。如今若是遇到什么……只要能帮上忙,胤禔不会袖手旁观。” 出人意料的是,佛伦苦笑道:“王爷客气了……唉,都是自作孽,皇上要召高士奇进京,这事您知道。但不止高士奇一个人,郭琇之前丁忧,现如今也要被召回京了,听说他要替亡父讨个公道。” 噫,胤禔脸颊抽搐,这还真是自作孽。当年佛伦在山东,一手搞官绅一体纳粮,一手也没有忘记玩命的给郭琇的老爹身上泼脏水。两手抓,两手都很硬,也没少拉仇恨值。如今郭琇卷土重来,胤禔可还记得,当年他微服在黄河两岸的时候,郭家就成了下游的大地主了。 “此事结果如何,端看汗阿玛如何定夺。”胤禔微微一笑:“本王不好胡乱保证什么,只是大学士膝下子女,大学士倒不必忧心。” 佛伦好似松了一口气,他来寻直郡王之前,的确去过明府。也是明珠叫他来寻直郡王的,明相告诉佛伦:“舒穆禄氏的女孩子也要选秀,子弟总要出仕,郭琇来势汹汹,皇上突然叫高士奇这一批人回来,还不知意在何处。” “但据我猜测,皇上恐怕是想收拾了索额图,”明珠已近须发皆白,却还是言语清晰:“这十几年,索额图恨不能把太子拢在手里,如今他夫人去了,儿子丁忧,还不忘了给他们赫舍里氏的人找个好去处。” “这样霸揽太子,皇上不会容他的。”明珠嘿然一笑:“不知道,索额图这会醒过神儿没有,会不会遗憾,怎么那个明党倒得那么早,那么彻底呢!” 第159.第 159 章0!1 () 很久之后,久到弘晗已经成为紫禁城主人的时候,每逢冬日,他依然会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年,父亲带着他在宫中长道漫步雪中的情景。 那天的雪下的不大,弘晗被阿玛搂在怀里,他已经六岁了,按理来说不该再被抱着。可他的阿玛从来不像别人家的阿玛,动辄对儿子吹胡子瞪眼睛,阿玛对孩子们永远都是温言细语,关怀备至。 那天阿玛说的话,弘晗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阿玛在他耳边告诉他,弘晗永远是他心中最好的儿子。外人或许不会像父母姐弟一样那么爱他,但这无关紧要。 “人有亲疏,弘晗觉得,你的小叔叔们和你的姐姐、弟妹比起来,哪边才是你的家里人?” 面对胤禔的问题,六岁的弘晗回答的毫不犹豫:“当然是姐姐和弟弟妹妹啦!”小孩子的脸上都是怀疑,这个问题也太奇怪了,这还用问么? “那你讨厌你的小叔叔们吗?” 弘晗摇头,他不明白阿玛为什么这么问,虽然小叔叔们不常和他们一起玩,可这并不是讨厌人家的理由。再说,不太熟悉,谈什么喜欢讨厌的。 诶,弘晗愣住了,他回头看着阿玛含笑的眼睛。这么说,是不是玛法对我也是一样的,并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那么喜欢…… “这就是亲疏远近,并不是不喜欢,只是相比之下,你玛法对毓庆宫要更关注。”胤禔松了口气,看来小孩子不至于钻牛角尖了,也明白以己度人,那么他的心理疏导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 下一个阶段就是转移注意力,不过不是现在,胤禔道:“等咱们回家的时候,阿玛再给你讲,为什么你汗玛法更注意得寿和弘晰,现在咱们先去接你姐姐。” 要说弘晗真是个好孩子,男孩子这个年纪没有讨狗嫌就不错了,他家这个反而很乖、很贴心,胤禔就更不想对他多严厉。像他这样性格的孩子,慢慢引导就好,没的把好好的孩子唬怕了。 苏日格正被姑姑九格格拉着,俩人一起在皇太后跟前,听老太太对纯禧公主和恪靖公主讲那过去的故事。 因为额驸敦多布多尔济成为了土谢图汗,新婚不久,一直留在京中的恪靖公主今日入宫给皇太后问安。正好赶上苏日格跟着姑姑纯禧公主来给太后请安,而九格格一直养在宁寿宫里,这不就碰上了。 如今恪靖也嫁了,同她年纪相仿的九格格也会在明年被册封为公主,只是还没听说康熙相中了哪家的子弟。 恪靖看向一姐一妹的目光有些复杂,大姐姐毕竟是五叔常宁之女,被接入宫中,又是太皇太后、太后照拂长大,她也不想比较。但这个九妹妹,就因为当时五阿哥开始读书,汗阿玛为了不令太后觉着晚年寂寞,就将九格格交给太后抚养,汗阿玛也难免多垂问一二。 而且恪靖知道,不管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还是喀尔喀三部,亦或是厄鲁特蒙古,都没有身份可堪尚主的适龄子弟了。所以这个妹妹要么如大姐姐一般,将来的额驸或许身份不够显赫,不会像她和荣宪、端静二位姐姐一样下降蒙古郡王亲王,但会留京做官; 要么就是下嫁旗下大族子弟,这也不奇怪,毕竟高皇帝、太宗皇帝都有女儿嫁入旗下大族,只是本朝还未有过。 额娘主位、有兄有弟,又被太后照拂长大,将来还有极大可能留在京城……恪靖有些微微的妒忌和羡慕,自己额娘就生了自己一个,虽然与宜妃同属郭罗多氏,但别人有到底不如自己有,唉。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平,因为额驸成为了土谢图汗,自己就了喀尔喀内附之后头位联姻喀尔喀三部的公主。估摸着汗阿玛也会针对自己的情况另有安排,到时候自己做主也没什么不好,恪靖自我安慰道,起码人情往来要简单多了,必定都是人家捧着她。 人不就是这样么,总得想法子让自己好好过日子,恪靖脸上挂着笑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自己也得惜福,偷着乐罢。 “季兰,”太后还像过去一样叫孙女:“托娅怎么样了?海亮和德克喜欢妹妹吗?” 纯禧公主季兰,在生了两个儿子之后,终于生了个女儿出来,取名托娅。如今她儿女双,心满意足。此刻面对老祖母的询问,季兰笑言:“太后妈妈,那两个小子别提多喜欢妹妹了,托娅长得好,等过了年,天暖和的时候,我抱她给您瞧瞧!” 皇太后等的就是这句话,老太太还不明说自己想看曾外孙女,还对苏日格佯装不懂:“苏日格见过小妹妹没有?是不是真的长得好呀,你姑姑没骗我罢?” 这老太太上了年纪,愈发像小孩子一般,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没人能管的了她,大家也都习惯了她不太好笑的笑话。 就这个功夫,胤禔已经带着弘晗来了宁寿宫,太监刚一通传,太后就一叠声的让他们赶紧进来。她老了,就爱个热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胤禔也不太进宫,都是孙媳妇带着曾孙们进来请安。 对于老太后来说,只要跟前有晚辈,她就高兴。老太太拉着苏日格和弘晗在前头,还问九格格“你侄儿和侄女哪个长得好?” 给九格格问的没话说,连恪靖都忍不住想,这老太太怎么净问这种问题。 “妹妹可还好?”胤禔看着自己一儿一女被太后“霸占”,干脆关心起了这个刚出嫁的小妹妹:“前些天,我与大姐夫同额驸喝酒,额驸酒品不错。” 敦多布多尔济酒量一般,但喝醉和不闹腾,就头一歪睡觉。酒品不错,人品也不至于太烂,那么在面对这个公主妻子的时候,他会有分寸的。 这对兄妹相差七岁,恪靖懂事那会,胤禔都要娶媳妇了。平时来往虽然不多,但大阿哥对弟弟妹妹向来不错,他还没开府的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他都乐意带着小孩子们,也不嫌他们烦。 恪靖还记得,有一年格格们也随驾去畅春园,那会大哥哥还没成婚。因为同在太后膝下长大,五阿哥就拉着九格格一起骑马,四阿哥也在一旁照看他们。 恪靖也想去,可是她还没有学过骑马,也没有一起长大的哥哥带着。她的嬷嬷和谙达怕担上责任,也劝她不要骑,结果从汗阿玛那里回来的大阿哥听见了,抱着她骑上马。 “大姐姐当年和我一块学过骑马。”大阿哥笑着对她说:“如今你们都大了,阿哥格格多起来,不好一起学习。不过汗阿玛必定会另行安排,六妹妹且等着骑马骑的厌烦罢。” 恪靖想着旧事,又念着方才兄长的话,心里一热,捏着帕子笑道:“额驸尚好,多谢大哥哥。” “这便好,汗阿玛也提过,额驸得袭汗位,可土谢图不必科尔沁,汗阿玛有意为你另择佳处建造公主府。” 通常来说,公主们的府邸都不会距离额驸的驻地太远,可土谢图汗部占地面积未免过于广袤了。胤禔看过地图,他知道土谢图部最北边能摸到西伯利亚……加上土谢图两边紧挨着车臣部和札萨克图汗部,未免将来发生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公主府就不适合建在土谢图腹地。 “那可真是,”恪靖想说那可真是太好了,但未免大阿哥误会,她只道:“那可是好,多谢大哥哥提醒,妹妹都听汗阿玛的安排。” 回家的马车里,苏日格和弘晗坐在一起,但平素都很喜欢热闹的苏日格撑着脑袋不说话,弘晗好像也心事重重似的。胤禔骑着马听着车厢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弘晗他知道为了什么,可他大闺女又怎么了? 苏日格十岁了,按照此刻的标准,已经算是半个大姑娘—提到这个胤禔就忍不住想骂街,小学生的岁数什么大姑娘。若是搁在民间,胤禔和道琴已经需要给女儿琢磨女婿人选,但放在宗室,因为康熙将自己的女儿们都留过了二十岁才出嫁,导致宗室甚至旗下娶媳嫁女的岁数都在往后推。 虽然大环境并没有那么紧迫,但苏日格看着六姑姑和九姑姑,已经会跟着额娘出席一些交际场合的小姑娘不得不开始想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仔细想想挺让人丧气的,苏日格看着自己的手,尽管额娘让嬷嬷帮她保养手,可是指尖上还是能摸出茧子。她很喜欢史书、喜欢骑马射箭,喜欢打猎,也喜欢驯鹰遛狗,她在家待的很舒服又自在,她不想嫁人。 她已经明白什么是皇上、什么是太子,也明白自己将来是郡主,而郡主要和额驸生活在一起,是不能自己开府的。心有灵犀似的,姐弟俩一起叹了口气,成长真是让人烦恼。 孩子们不知道的是,摊上早熟小孩的操心老父亲,看着他们烦恼,只会更加的烦恼。但幸运的是,胤禔的烦恼是有解决渠道的,只要他有了更大的权力,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随着孩子们的成长,胤禔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的那些心思已经不是什么“我想”,也不是宏大叙事下的“留下一个更好的未来”,而是切身利益,没什么东西比“切肤之痛”更让人清醒。 他得当皇帝。 第160.第 160 章0恐怕2不是3 () 给一个小孩子解释为什么太子是不一样的,也并不是很复杂的事情,克绍箕裘、承继祖业的含义,弘晗是明白的,那么只需要给他讲解一下储君和朝廷体制就行了。 作为太子的儿子,哪怕他们都是皇孙,但因为太子将来会登基,皇孙们面临的情况自然就不同。 直郡王“关于皇储及子嗣地位之研究”的讨论课程收效很好,起码让他的长子明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自己,有时候喜爱、偏袒,讨好是和地位息息相关。 但是呢,也不是地位特别高就会特别招人喜欢,这里头还有个程度问题,汗玛法是天子,可在弘晗心里,他也没有自己阿玛额娘更重要。 当然了,这是直王府大阿哥在心里偷偷想的,如果他阿玛知道,大概会抚掌大笑,吾儿还会举一反三了。 至于苏日格为什么叹气,胤禔也弄明白了,她是看见姑姑们,就想起除了季兰姑姑之外,下面的三位都远离家乡亲人,难免心中有些触动。 胤禔看着女儿的长发,一转眼,女儿都这么大了。对苏日格的问题,他没有像对待弘晗一样给她上课,这事也满不是讲道理能摆平的。 “你还小呢,咱们家的女孩子便是出嫁也得二十岁前后,阿玛怎么也不会让你早早被哪个臭小子拐走。”胤禔有心宽慰女儿,笑道“这事自然有阿玛操心,你只管做你该做的事情。” 从小到大,阿玛都是言出必行,苏日格到底还在相信“阿玛什么都能做到”的年纪,这点小哀愁转眼被她大格格甩到一边,又开心的跑去查问弟弟功课,哄妹妹说话去了。 直郡王这一天下来身心俱疲,晚膳之后便留在媳妇身边,他们夫妻这段时间相聚时间并不多。逗弄一下牙牙学语的小女儿,道琴忽然道“咱们二格格还没取名字呢。” 二格格身子弱,胤禔提心吊胆早就把唯物论扔到脑后,于是遵从“不取名字就不会被带走”的迷信观点,没敢给女儿取名字。如今孩子已有三岁,看上去活泼可爱,学说话也是口齿清晰……应该不会有事了罢? “等过了年的。”胤禔搂着女儿,瞧着媳妇“等过了年,沈瞭和富尔敦他们殿试之后,顾先生得空,请他帮咱们姑娘算算,看看哪个名字合适。” “请老先生帮忙选个有寿数的。”道琴很赞同,他们女儿自然是有福的,只是需要平安康健。“诶,还有件事,前些日子舅母过寿,说富格也老大不小了,婚事还是没个着落。” “舅母也就是说说。”胤禔笑了“富格觉得一个人舒服,他又是次子,上头富尔敦娶妻了,下头还有富森。过去表哥也和我说过,随他去罢。” 说起来富格这种情况也不是特例,旗下人家的次子向来活的随便一些……可以说是更自在,也可以说是不必承担太多责任、自然也是不会受到太多关注。但放在明府,情况反而是特殊,就胤禔来看,富格的情况更像是现代青年,家庭和睦、生活幸福,他对于同另一个人组成小家庭没有迫切的憧憬。 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可以结交的朋友太多,甚至青年男性亟需解决的那方面需求,贵公子们也不缺资源……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少女往往憧憬爱情,少年更多的将这玩意当成战利品。 因为少年们可以做出很多选择,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不要紧。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太子生来就是太子,皇上却不是生来就是皇上……这样的父子俩对待很多问题的看法必定不同。甚至太子认为自己对朝廷、对宗室有责任,但皇上却会认为这还用不着太子负责。 太子如果非要展现自己的责任心,那就是侵犯了皇上的权力范围,胤禔一边看着媳妇把女儿交给奶娘,一边觉着自己琢磨出了三分滋味。 琢磨太子的也不止他一个人,索额图在家也在和儿子们聊太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都不太赞同阿玛去和太子说什么佛伦如何。 “您何必呢,等过了年开印之后,郭琇一旦入京,皇上饶不了佛伦,最多也就是让他体面下台。”阿尔吉善道“您如今和太子提大阿哥,搁咱们那位太子爷听来,说不定他觉着牵强附会呢。” 索额图闭目养神似的听儿子们抱怨,这两个儿子在詹事府侍奉太子多年,还真是了解胤礽。等两个儿子抱怨一通之后,索额图无奈的看着他们“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皇上今年对太子……你觉着太子不会多想?” 这么多年父慈子孝,皇上只要有一点态度不对,其实太子都能感受到。只是太子觉得自己是太子,从来国本不可轻动,何况他做太子快三十年,他无大错,难道还会有什么不测么。 索额图只是提醒太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快三十了,你大哥也快三十了,你的弟弟们陆续长起来。如果他们都对你屁股下头的位置感兴趣,开始琢磨呢? “阿玛,这一池春水被搅乱,难道是好事?”格尔芬不懂“太子爷跟着乱想起来……恐怕不是福气。” “是我家的福气。”索额图语气很冷“你们这么多年在詹事府,太子很信任你们吗?太子在詹事里,喜欢的是汪士鋐。在朝廷里,太子喜欢谁啊?是你们阿玛我么!不是,和太子诗文唱和的是王士祯!” “太子说于成龙是干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说虽然佛伦有错,可是在山东官绅一体纳粮办得好。甚至太子几次说成容若如今辞藻清新,说是比他早年婉约之风更好。” 索额图越说越觉得儿子不争气“虽然没有经常唱和,和对他这个内大臣也是很满意,你们怎么就不能争点气呢?在詹事府多年,不指望你们让太子言听计从,可居然丁忧这么久,太子连问都没问过……唉!” “这种事也不是儿子们的错。”阿尔吉善觉着自己委屈透了“儿子俩人在詹事府也兢兢业业,可太子对我们平平……” 格尔芬打断他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又对索额图道,“阿玛,儿子斗胆说一句,虽然儿子们不争气,可太子待我们也着实是疏远。前儿儿子听德安说,皇太子还特特把纶布叫到了毓庆宫。” “总归长泰、纶布才是他亲舅舅,咱们家算什么。”格尔芬说着难免有些带着情绪“他小时候,您是怎么待他,怎么维护他,恐怕这位二爷早就忘了!” “多说无益。”索额图挥手“如今咱们也耐着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机会就来了。”只要一点机会,索三老爷就能把这一点发挥到极致,做的尽善尽美…… 腊月里是直王府二格格的生日,她小人家这么大点的人,直王夫妇也担心太郑重其事反而会妨碍福气。于是只是直王府近亲密友一起吃顿饭,也算是年前小聚。 胤禔的近亲密友孩子都不少了,送请柬的时候,他还特地加上一句,若是方便,不妨把家里孩子也带过来热闹一下。 容若家的富森也是英俊少年,可偏偏这孩子不像父母,身上仿佛没沾上半点文气,平素只爱舞刀弄剑。不过这倒是和季兰家的海亮玩到一起去,连带着纯王府的大阿哥广延跟着弘晗在旁边叫好,还有苏日格带着二阿哥,拉着表弟德克在旁捧场。 而大福晋娘家的侄儿、侄女们也在场,他们年纪都稍大一些,碍于长辈叮嘱,多少显得有些拘束。不过孩子们凑在一块,有苏日格在这,玩到一块就没大事儿。 公主、福晋们凑在一起,容若和班第因为当值都没有来,纯王富尔祜伦和胤禔对坐,旁边还有沈瞭和揆方。 “咱们私下喝酒,不要讲究那么多,来来。”胤禔招呼几个人坐下“你们也都放心,表嫂弟妹们都在福晋那,她们说她们的私房话,咱们喝咱们的。” “先干一杯。”富尔祜伦同揆方、沈瞭都很熟悉,这会就问道“明年殿试,中正可是胸有成竹了?” “多谢王爷记挂,在下尽力而为罢了。”沈瞭笑道“本科英才甚多,譬如张相之子张衡臣、年巡抚次子年亮工,会试之后同年们宴饮,让人一见难忘。” 简单来说,沈瞭在告诉大家,这一科不省油的灯可不少。他看着胤禔,希望这位郡王能够听到心里,好歹抽空也去见见,不说招揽,只是混个脸熟。 “几位或许不知道,东宫还叫詹事府的汪詹事去见过贡士们,三贝勒府上也在郊外园子里招待了几位贡士。”沈瞭笑道“宴饮交游……还有八贝勒也这么做了。” 合着只有直郡王、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什么都没干,剩下的都没少伸手。 在座的都知道,东宫有詹事,太子通过他们出面慰问一下学子并不过分。而老三、老八大概一个通过陈梦雷、一个通过何焯出面,哦,老八手里还有安王府一帮子“礼贤下士”多年的贝勒公爷可以穿针引线。 揆方也道“三贝勒在熙春园热闹不小,那会王爷在永定河,听说他们还来府上借走了戏班子?” 这事胤禔知道,老三媳妇上门来求,是道琴做的主。他们家养了一班小戏,这事许多人都知道,当初还有人以为直郡王打算在戏班子里养禁脔,后来才发现人家直王爷是真的养了一套专业戏班子,只是听戏罢了。 “是,当初我也没在意。不过老三这个人向来如此,王士祯同太子写诗唱和都能加上他,他就乐意干这个。若不是李安溪同陈梦雷的过节太深,他恐怕早就把李光地请到府里了。” 李光地,本朝易学大家,胤祉编书曾经几次亲自去武英殿向李光地求教—背着陈梦雷。 只是老八,胤禩今年才二十岁……不说胤禔这个算是自带外挂的家伙,二十岁的胤礽开始监国,二十岁的胤祉开始修书。或许胤禩还对自己的未来没有特别明确的规划,但这个弟弟显然很懂得一点不管想要做什么,先做点准备,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用上。 第189.第 189 章 多5少6有7些8相信。 () 佟国维说的什么谶言,虽然胤禩嘴上敷衍,装作不屑一顾,但心中多少有些相信。 要不要找道士、还是僧人喇嘛,亦或是找个萨满算一算,八贝勒心中斟酌着,自己媳妇提到广略贝勒和礼亲王,胤禩难免要想,说不定他真有这个命呢? 万一太子和直郡王都倒台了,自己虽然年纪不居长,但往上数几个哥哥三哥虽然好文学,汗阿玛也夸过他,但这个人酸溜溜的,没什么人君之像; 五哥、七哥,一个学问乱七八糟,只管孝顺太后,安享尊荣。一个倒是想上进,但腿有残疾。 唯一可虑的是四哥,但四哥这个人,胤禩摇头想起了阿灵阿的抱怨,“明明是正经亲戚,却像没我这个姨夫!”对待外臣,若是不去和四哥交流,他也不会主动去屈就人家,有些过于冷淡了。 那么,再看看自己,上过战场、没掉链子,之后多年奉命照管内务府也没出过岔子。非要挑毛病的话,胤禩皱起眉毛,也就是自己膝下无子了。 想起这个,胤禩郁闷起来,他桩桩件件都算顺心,唯独子嗣上。福晋没消息、格格们也没消息,胤禩甚至许愿,若是后院哪妾侍能生下头一个孩子,不拘男女,他马上给她请封侧福晋。 唉,若是他真有此命,就求老天尽快赐他个儿子罢。 虽然在不久之后,胤禩会觉得自己怎么把皇上的心思给猜错了,他明明那么小心!但至少现在,关于得寿福晋人选,康熙如此慎重的原因,八贝勒的揣测是正确的。 康熙在养心殿已经叫人在他眼前烧掉了一批纸,上头都是他拟好的人选,但思来想去,康熙还是一个都没选。一是女孩子年纪也小,二来得寿自从承德回来之后断断续续的病着,这会急着给他选福晋倒像是冲喜似的。 疼爱孙子的皇帝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宫外做好一切准备,甚至拉下脸给四贝勒送帖子的一等公阿灵阿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事没下文了! 年后大家都盼着皇上按照惯例,请太后出面将秀女召入宫中的时候,宫中却毫无消息,仿佛之前流传的小道消息,皇上的种种举动都是假的。 合着您溜我们玩呢? 阿灵阿在家气的牙疼,可御前当值的时候还得兢兢业业,他工作干得好,女儿就还有希望指个好婚事,若是他工作干得不好,呵呵。 整个康熙四十三年,皇帝都格外优容太子,连齐世武、耿额与凌普,纶布等人的交往都放在了明面上,看上去太子地位稳固,局面已然确定了。 而胤禔接到的差事则比较有趣,康熙让他带人在武英殿整理前朝和本朝的武备书籍,校对审核刊印,而被派来干活的人中,还有几位传教士。还要联系国际,胤禔估摸着这是要给官学用的。 这年直王府又多了个四阿哥,是直郡王和福晋的第四个儿子,因为生在甲申年卯月午时,被阿玛胤禔恶搞,取了个小名叫“申午”。 同直王府一向亲厚的纯亲王,在孩子满月听说小名的时候,大笑说“申午,不就是猴年马时,和猴年马月似的,哈哈哈!” 结果“小猴子”就成了家庭内部对四阿哥的称呼,直到这孩子长大之后,长辈们偶尔想起还是会会心一笑。至于四阿哥抗议,说凭什么三哥小名就叫冬冬,他叫申午这么奇怪的时候,已经是尘埃落定之后了。 过去康熙让胤禔整理兵书,胤禔本人虽然很努力,也很投入,但大部分工作是僚属来做的。也就是说,过去兵书校对整理,是在皇长子胤禔(名义上)挂帅。 但现在不行当挂名的甩手掌柜,包括人员安排,具体负责方向,进度控制乃至于人员车马费,这些极琐碎的东西都需要直郡王一一过问。 总算胤禔也算办多了差事,做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是公正无私,也算有些威望,事情推进的也还顺利。既然是编书,一帮人每日凑在一起,时间不长也就混熟了。 甚至传教士们从畅春园过来的时候,还给同在一起编书的学士们带些吃的东西,而他们的口味也愈发开阔。等到去畅春园编书的时候,外头还有卖小吃的摊子,胤禔头次见到的时候不由得感慨,真是会做生意。 男人在一起混熟了,无外人的时候,难免言谈无忌。这天大家谈天说地,说起了前朝春宫之风极盛,纵然不许朝廷命官步入青楼,却又促进了“南风”的发展,让人哭笑不得。 “洪先生,巴多明,在你们法兰西国,也有这种事吗?”被派来修书的年轻翰林问道。 洪若翰和巴多明刚才笑的太开心了,难免引人侧目,本来大家都以为他们听的半懂不懂呢。洪若翰笑道“诸位,我们法兰西也有差不多的事情,比如国王和情人们,比如国王和他的启蒙老师。” 这下胤禔也好奇起来,没听说哪位法国国王和启蒙老师搞基,他一脸听八卦的表情,兴致勃勃的听洪若翰在千里之外疯狂爆料法兰西国王“路易”们的轶事。 什么路易十三结婚太早,童子鸡进洞房以至于洞房没成功,新郎新娘以为成功了,却被宫廷医生发现失败,然后路易十三哭着从现场跑走,最后勉强和妻子奥地利的安妮生下路易十四以后,性向就有点跑偏。 大约是这个事给了安妮王后很大的启示,等到路易十四要结婚的时候,这位王后预备了经验丰富的性教育教师给儿子。洪若翰他们嘴里的启蒙老师,就是这位女士。 “彼国的风俗居然还……”一帮子翰林啧啧称奇,他们以为那等万里之外的蛮荒国家,居然还挺讲究的。 不过很快有人从道德层面上提出了异议“但是既然与国王……怎么能又结婚呢?不不,听洪先生的意思,居然找了个有妇之夫!” “人家懂啊,再说,你们家里的那个丫鬟,最后都留下了?” 这话秒杀场,家中世宦的翰林们都清嗓子不做声了,没错,那些丫鬟很多最后还是会嫁出去,可能主家的嫁妆会丰厚一些。 胤禔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洪先生给你们讲**兰西的掌故,都是翰林了,别在这琢磨细枝末节。不过,这些年洪先生你们的官话说的愈发好了,前些年我碰到过闽地来的举子,那口官话说的还不如你呢。” “郡王爷说的是福建举子罢?”旁边一直没说话,竭力维持正经样子的富尔敦道“臣也听说他们说话,那口音仿佛鸟叫。” 于是他们又开始讨论口音问题,并一直认为,朝廷努力推广官话是非常重要且必要的。就连传教士们也频频点头,对这一观点表示了赞同。 “就算在法兰西,巴黎人也觉得自己的法语是最标准的,其他地方无人能及。” 胤禔此时还不知道,只比他大七岁的巴多明神父打量着他的举止行动,听着他的话,并且和他讨论,最后还将他写进了自己的书信。 “……在这里,我们遇到了为数不少对我们的文化、宗教感兴趣的鞑靼贵族,包括皇帝的长子直郡王,他今年有三十二岁,是个读书人。在京师的贵族中,皇长子是很特别的一个,他从来不觉得有人对他的看法和意见提出反对是什么坏事。” “诸位,我们都清楚贵族们的脾性,所以郡王乐意对各种不同的观点进行讨论和辨析,让我非常惊讶。我们讨论了许多问题,关于各国语言的不同,关于自然科学同医学。在这方面,他和他的父亲皇帝陛下的观点有些许差别,他似乎认为医学可以继续深入。我的时候甚至觉得,他真的会鼓励并支持医生们进行大量的解剖,哪怕这与此地风俗不合。” 在书信的最后,他用拉丁文写下了几句话“郡王殿下似乎是一夫一妻的坚决拥护者,对我们的宗教教义并无恶感,说不定将来我们的传教事业就要指望这位殿下了。” 每日和众人一起编书,回府又有娇妻爱子,胤禔一时间日子过得很是舒坦,甚至给康熙汇报进度的时候,连皇帝都很调侃他“日子过得很舒适嘛。” 而进宫给惠妃问安,额娘的关怀更直白“脸上总算少了些风霜之色。这两年你媳妇进宫,也说你是不是办差事太勤谨,总觉得你心事重又累得慌,这会瞧着倒是好了些。” “……”听她这么说,胤禔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他自己没注意过,不过既然额娘这么说,道琴也这么想,或许就是真的。这两年他的心境的确不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把他给折腾的疲乏了。 而如今暂且放下,只打算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对了,内务府现在就开始筹备太子生辰了,你知道吗?” 延禧宫毕竟在宫中,作为老牌主位,惠妃的消息渠道还是很丰富的。而等到胤禔回到春明园,苏鲁也来到,他哥哥博敦在内务府礼仪司已经开始预备太子三十整寿的诸多礼仪。 如今还没过三月,太子的生日在五月,今年又是三十整寿,提前开始预备也不奇怪。何况还有凌普,好家伙,听说他整日流水似的给毓庆宫送东西。 乾清宫那边似乎选择性失明了,康熙对毓庆宫烈火油烹的景象毫无表示,只是给在宫外开府的诸皇子们批条子,让他们继续从内务府支取官物。 皇帝批条子就是批准某皇子家一年的支取资格,第二年再说。一般而言等到皇子出宫开府一两年之后,这个好处就会停止。这次则是从直郡王到八贝勒,在外开府的皇阿哥们都得了好处。 得了好处就要去谢恩,于是这一帮皇兄弟们难得的凑在了一起,来到了乾清宫外头等着侯见。自年后开始,他们各忙各的,几乎没怎么见面。这会凑在一起倒也没有多生疏,言谈之间就难免提到东宫。 “听说各地督抚给毓庆宫三十整寿的礼物现在就送到了。”消息灵通的三贝勒道“估摸着今年还要大办,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给他什么恩旨。对了,兄弟们都预备好了吗?” 说是“兄弟们”,实际上他们关注的就是直郡王,看大哥怎么预备,他们跟着办。这会想想,做弟弟也有做弟弟的好处。 胤禔笑笑“我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制度来就得了,还得预备太后妈妈寿辰。” 这话说的不偏不倚,堂皇正大,连胤祉都点头,要说他大哥虽然不那么沉迷文学,但读书也是读明白了。 “阿哥爷,皇上叫各位进去呢!”魏珠出来传话,几个皇子整整衣服,按照排序排好,径自进去了。方才诸皇子聊天,只有两个人没说话,一个是从来安静不出头的老七,一个是老八。 胤禩有心事,照他来看毓庆宫已经有些过了,而且他在内务府办差多年,又署理总管,自是知道,这次某些督抚以及朝廷大员给毓庆宫的礼物,甚至等同于皇帝万寿节的规制。 这事汗阿玛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的话,八贝勒站在队列最后,他要不要想法子让汗阿玛知道。但若是汗阿玛引而不发,那他这么做就是画蛇添足,胤禩心中皱眉,实在是难以决断。 “儿臣等前来谢恩。” 六个儿子站成一排,康熙看着他们,又想起了太子。底下的小阿哥在康熙心里还是小孩子,不得用,他也只能差使这些儿子。只是这件事,皇帝看着六个人,目光从胤禔、胤祉、胤禛……直到胤禩,又从胤禩开始看回去,最后定在了胤禩身上。 “胤禩署理内务府总管,卓有成绩,朕怎么看内务府有些惫懒,你也该更上心些。。” 康熙道“今年太后过寿,她老人家有话,叫你从俭办也就是了。还有明年朕打算南巡,你们,”仿佛空巢老人的康熙满意的看着儿子们目光灼灼、满脸盼望的目光,最后道“从十六阿哥以上,以及十岁上的皇孙们,到时身体无恙的,都去!” 几个皇子面上表现的关注南巡,心中却都被方才皇父口中“内务府不妥当”给吸引了,到底是内务府惫懒,还是内务府总管忙着讨好太子而惫懒! 皇上将这件事交给胤禩…… 胤祉照例酸了一下,但想想胤禩一直负责内务府,若皇上真觉得哪里不好,交待他也是常理,于是这位三爷晃晃悠悠的走了,临走的时候叫胤禛改天一起参详一下佛理。 胤祺只是担心自家弟弟胤禟,那个傻小子可别跟着掺和。胤祐倒是无所谓,反正也轮不到他,七贝勒如今已经看开了,前程差事这种事强求不得,比起生在百姓家的残废,他该偷着乐呢! 胤禔照例微笑,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老爷子这是让胤禩去做马前卒?老八一激动就紧紧攥着拳头,就像现在,他难道觉得这是好差事,能让他得到很多东西吗? 八贝勒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那种激动和兴奋没有被人看出来,他的修养功夫还是进益了。 实际上胤禩简直想冲到自己额娘面前,想要告诉她,她的儿子或许,不,一定能为她带来非凡的荣耀!如果他能……那么谁还敢说他的母家被皇父挑剔。 原本他还在想要不要将太子那些事告诉汗阿玛,结果老天就给了他这个机会!皇父寿辰在他一定会被赋予更多的责任,拿到更多的权力! 他的皇八子是个有野心的人,康熙不知道老八究竟想要什么,他觉得至多老八想做个实权亲王。这也不是不可以,给他就是了。 皇子们总要历练成才,才能为国栋梁,胤禩有才干,那就给他机会。康熙还是很看得开的。但今天提到内务府,他的确是深思熟虑,考虑再考虑,才决定点胤禩一下。 胤祉好文、胤禛细致认真却也看重兄弟之情,胤祺敦厚,胤祐也算宠辱不惊。而胤禔,说实在的,康熙思来想去,想起了上次顺天府科举案,他险些要让揆叙出来顶缸……他没忍心让保清卷进来。 既然如此,就只有胤禩了,他这个署理内务府的贝勒出面,胤礽若是还不明白,不去敲打凌普……康熙叹气,别让汗阿玛失望啊保成。 “凌普是不是太过了。” 毓庆宫中,太子和太子妃哄着自己的小女儿睡觉,让嬷嬷把孩子抱到侧间。而后太子妃道“咱们姑娘洗三满月也就罢了,我瞧着他那个架势,好像要把毓庆宫的陈设都给换新。” “他的孝心嘛。”胤礽满不在意,高端审美在皇太子这里是惯例,何况他还有点不能对人言的心理。自从在承德被拘禁之后,胤礽发现康熙对他更宽容了,他的确也在故意的扩张自己的影响。 他的汗阿玛不会知道,现在只要交给皇太子的事情,都会有人帮他摇旗呐喊,鼓吹这是皇太子的政绩。而交给他办理的旗务,已然变成皇太子的德政了。 康熙希望太子能够循序渐进处理京旗的问题,但太子接着这个机会去频频接触驻外八旗将领,至于京旗问题,等到他继位再说也不迟。 胤礽曾经相信过,自己应该对国家大事保持绝对的理智和敏锐度,应当完妥善处理。但现在他不敢这么想了,他有主人精神,但他汗阿玛真的能让他顺利继位吗? 过去纠缠胤礽许多年的噩梦成真,他已经不敢稍有放松,现在选择做一个温良恭俭让的皇太子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如此,不如抓紧机会扩大影响,至少要让汗阿玛有所顾忌。 皇父已经老了,而他还年轻……胤礽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走。 “听说这段时间八贝勒一直在内务府,九阿哥、十阿哥也没什么动静。”已经出孝的索伦图侍奉额娘来春明园探望妹妹和新得的外甥的时候,对胤禔禀告道“这会城里只有太子身边的人常有动静。” “我知道。”胤禔笑笑,听着正房里传来三阿哥冬冬和四阿哥咿咿呀呀的声音,笑道“对了,德安怎么样?” “来往少了。”索伦图回答的很直白“王爷也知道,太子现在很得意他,前两年家里守孝,就那么疏远了。”他的语气里并不见遗憾,只是有些怅然,一起打过仗的同袍。可惜了,他们这个身份,终于还是分道扬镳。 “太子如今还真是把赫舍里家的人又提起来了。”胤禔笑笑“这回你外放好生办差,京中府里有那日松,再说我不在这,不必担忧的。” “那日松哥哥已经被授了护军参领,每日当值不好出来。”索伦图低声道“他有句话要我转告王爷,毓庆宫的侍卫调换的很频繁,而且每次调换轮班,都会有人被换走。” 胤禔眼神一闪,皇上已经开始动手了,他长吁一口气,点头道“知道了。” 第192.第 192 章 畅4春7园与9世隔0绝。 () 老八和太子之间的暗潮汹涌,康熙视若无睹,至少在老八跳出来之后,皇帝再未对内务府和类似话题发表看法。而平郡王讷尔苏被鞭打这件事,康熙表现的好像他老人家在畅春园与世隔绝。 因为此事过于敏感,纵然宗室许多人有意见,但没人敢上书给皇帝讨个说法。如今的宗室可不比过去议政大臣会议掌权的时候,自康熙皇帝亲征之后至今三十余年,宗室老人凋零,年轻一辈只有巴结的份儿,谁还敢跳出来乱说话。 一时之间京中简直是皇太子和八贝勒交相辉映,什么直郡王、什么三贝勒、四贝勒什么战功、什么编书好文,什么办差勤谨,都被抛在一边,无人问津。 胤祉、胤禛是个什么心情,直郡王不晓得,他自己反正很想放鞭炮! 胤禔在春明园里挥汗如雨,带着孩子们播种施肥浇水,这已经是他种田试验的第六年,初步的统计数据已经出来了。用肥料一亩地产出多少,有水利设施大概会有什么影响,包括用铁器农具和耕牛能够省下多少人力。 诸如此类,虽然不能保证像试验田那样标准严格,但大致还是可以作为参考。汗不能白流,劲儿不能白费,胤禔叫颜冒典和帕勒塔将这几年的资料整理成书,取名《春明躬耕札记》。 至于只有简略过程和最后结论的资料,整理之后,胤禔下次汇报修书进度的时候拿给康熙看。 表功这种事是有技巧的,比如现在,直郡王在畅春园禀告修书进度,再有半月就可以交付印刷,康熙一边听他说的点头,一边在园子湖边散步。 “除了修书,儿臣还有件事要像汗阿玛禀告,”胤禔笑着说“前些年汗阿玛赐下种子,儿子种了几年总算略有心得,还请汗阿玛指点。” “哦?”康熙意外的看着胤禔“你种了几年了?” “已经有六年了。”胤禔有些不好意思“时间不算长,只是儿臣试过用各种肥料、也仿着各式水渠试试哪种水利更好。还用了耕牛和铁农具,算来产量比寻常农家要强。” “六年已经不短了。”康熙笑叹,他当初把种子种在畅春园,后来赐给胤禔一些,他都忘记了当年他们父子谈过种田的事情,不成想保清还记得。 “你改日写份札记出来给朕瞧瞧。”康熙笑道,“朕记得你门下有个叫鄂尔泰的?庶吉士散班,他一心想离京做地方官,你知道吗?” “儿子知道。”胤禔道“听他念叨过几次,他总觉得咱们旗人里也该有学着从底下做起的,年轻人有冲劲也是好事,儿子也没多问过。” “你知道为什么朝廷少有让旗人去做知县、知府一级的吗?” 胤禔想了一下,措词很谨慎“儿臣以为一来旗人入仕多是从军,这些年笔帖式出身,科举出身的文官才多了些。二来,国初也有旗人做临民官,结果……” “是啊,骄纵、不知所谓,除非那些经过历练的,真正能干的,朕才把他们放出去,结果还是让朕不省心!”康熙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好一会才道“那个鄂尔泰还年轻,若是真的历练出来,那倒是难得,日后可堪大用。” 这话题胤禔不好接,但康熙似乎不打算放过他“说来,这么多年你在旗下一直都做得很好。出来的年轻人都知道为国效力,都不是不思进取,更不是骄纵枉法,朕很满意。” 这种考语,胤禔明智的表示不敢受,自己只是以汗阿玛的教训行事。他离开畅春园的时候,康熙依然站在湖边,皇帝的心思愈发难测了。 老八和太子之间暗潮汹涌,太子有名分,这一项就能压死老八。但老八有人缘,有老九的经济支持,有钱会做人,自然也就有了人望。 胤禔现在只是不明白一件事,康熙对于老八做的事是心知肚明呢,还是一知半解并没放在心上呢?皇帝是不是觉得这个儿子只是一步棋,现在达到目的,他日也能收放自如…… 如果是最后一种想法,胤禔心道,康熙恐怕要失望了,中秋之前八贝勒府传出喜讯,八贝勒的格格张氏有孕,已经有六个月,据说很有可能是个阿哥! “京中还有那么厉害的大夫吗?”富尔祜伦失笑“隔空,不,隔肚断男女!” 他的福晋富察氏笑道“好了,那好歹是弟弟,你别这样。” “我可没哪样,是老八。”纯亲王语气有点冷“你不知道最近他都干什么,如果这次真有个儿子,怕是让他的争胜之心烧的更旺。” “不会罢。”富察氏马上知道自家爷们说的是什么事儿,她掩口道“老八?他只是个贝勒,拿什么和太子争?如今又不是太宗、先帝那会,又是八王议政,又是议政大臣会议。” “人鬼迷心窍,做什么都不奇怪。太宗皇帝晏驾,也没人想到登上皇位的是先帝。”富尔祜伦叹口气“他跳出来,倒是把这池水越搅越浑了。” 作为与老八府邸临近的胤禛,是最先听说老八府上有喜的,他的太监总管回报说“起先没敢张扬,等坐稳了胎之后才透出些风来。八贝勒说了,不拘男女,孩子平安生下来,他就给这个张氏请封侧福晋。” “也还罢了。”胤禛心道,老八这些年膝下空虚,难免高兴。但如今的情势,这要是真是个儿子,不知道他为了子孙计,是会收敛些,还是…… 等到这年初冬,八贝勒的大阿哥出生的时候,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以胤禩的人缘,来贺他得子的官员,居然和毓庆宫得皇孙的架势有的一拼。 胤禔找了个理由没有出面,只叫苏日格带着弘昱去道贺,道琴原本想去,却被胤禔给劝住了“洗三你去做什么,等到孩子满月咱们做长辈的再去不迟。” 道琴被他劝住了,交待孩子们送礼道贺之后,她道“不知道八弟夫妻有多高兴。” “诶,你这话说错了,老八高兴是真的,八福晋可未必。”胤禔笑道“贝勒府,如果非要挑个不高兴的,怕就是弟妹了。” “不至于的,她总不会……”道琴一瞬间惊了一下,随即放松道。 胤禔瞧她的表情也笑了“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说弟妹会做什么,她要是真敢做耗,老八拼着和安王府翻脸也得收拾她。我只是说,各有滋味罢了。” “倒也是。”道琴叹口气,那也是人之常情。 胤禩此刻却无暇关心郭络罗氏的感受,他抱着儿子仿佛抱着传国玉玺,旁人就算知道他终于有了儿子,却也没法完了解他的心情。 列祖列宗眷顾我,我立志发誓之后就有了儿子,我有了儿子! 胤禩捧着他这个活宝贝在屋里绕圈,这就是上天给予他的提示,“天与腹取,反受其咎”胤禩的眼中燃起火焰,他应该坚定的走下去,他一定会成功。 这个孩子满月办的极盛大,虽然没有逾制,但在皇孙制度范围内,胤禩给了他儿子最好的。他掌管内务府数年,他一句话,内务府上下尽力巴结。凌普恨的红眼,但死活抓不住把柄,更不敢把事情说给胤礽。 “八叔家的小弟弟没有四弟好看!” 这是弘昱回家之后的表态,他很认真的说“本来儿子觉得四弟傻乎乎的,但看过八叔家那个之后,觉得还是四弟聪明活泼,讨人喜欢。” “不准乱说。”道琴哭笑不得,“你没有在八叔府上这么说吧?” 苏日格就道“额娘放心,我看着他呢。不过说来奇怪,额娘你看见八婶了吗?我们上次去没见着。这次去听说八婶和长辈们在一块,我觉得她蛮冷淡的,说起来那不是她儿子吗?” 难道老无所依等着过继才好?嗣母在名份上比嫡母更尴尬吧。 “唉。”道琴笑着摇头,孩子怎么会明白那种心情。之前大家都以为八贝勒和纯亲王一样,许是“子嗣缘浅”,不成想这会蹦出来个孩子,那就不是八贝勒的问题,是八福晋没福。 以八福晋平素的脾气,她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老八还要请封侧福晋。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哄住他媳妇,否则他后院怕是不安宁了。 等到闲时胤禔听道琴说起的时候,他忍着没笑,道琴还是从感情角度考虑,但事实上安王府现在根本不会关心八福晋的死活。他们现在拼的早就不是什么拐着弯的姻亲关系,而是安王府和胤禩本人的情分。 郭络罗氏怎么折腾都翻不了天,恐怕她自己也清楚,所以这次满月宴还是要出席招待宾客。没办法,职业需求,不爽也得玩下去。 胤禩后院的问题只是小问题,重点是他和毓庆宫的关系,胤禔独坐书房,最近太子的行动愈发激进了,甚至直接插手官员调动。康熙的不闻不问,不管是欲擒故纵,还是装聋作哑,这都给了太子一个正面刺激。 康熙什么时候会引爆胤礽这颗地雷呢?不,说不定皇帝会给机会让八贝勒引爆。而自己,不妨旁敲侧击一番。 胤禔看着行事历上标注的“南巡”二字,等待吧,机会马上就来了。 第193.第 193 章 () “朕看过你的记录,写的很详实啊。”康熙盘腿坐在炕上,对胤禔说道“朕这些年叫人记录御稻生长,那么多人围着,也未必有你这么细致。” “汗阿玛这是求了。”胤禔笑道“儿臣每年夏日去园子里,又没有旁的事情,自然就看顾的多些。汗阿玛万几宸函,这样说岂不是折煞儿臣。” “你啊……”康熙笑着欲言又止,道“朕前些日子查问皇孙的功课,说起来弘晗可比你当年让人省心多了。乖巧懂事,读书骑射都很看得过,朕记得你幼时最讨厌的就是背书,最喜欢就是拉弓。大冬天站在树下射落梅花,也不嫌冻得慌。” “二十多年前的事,汗阿玛还记得。” 胤禔不好意思的笑笑“当年坐不住,再大些才明白汗阿玛的苦心。儿臣也是从汗阿玛身上学到,给孩子挑师傅很重要,前有阿拉木、后来的戴梓,都是会教课的饱学之士。所以后来儿子府上给孩子们启蒙的师傅也是几经变动,儿臣自己也亲自上阵教他们,总算没有耽误了。” “好、好。”康熙也笑了“朕当年还担心你只好武,如今看来并没有。一转眼这么多年了,你们都大了,朕也过了知天命之年。当年……罢了,朕南巡,还是由你和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负责宿卫。” “嗻。”胤禔道“儿臣有件事,想求汗阿玛允准。” “是什么事儿?” 胤禔就道“儿臣想求汗阿玛允准,这次南巡除了读书的皇孙之外,儿臣能不能把苏日格也带上。您知道的,女孩子长大了,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走走。” 康熙失笑“你说的也有理,往常去塞上她没有跟着去过,着实是遗憾。朕许了,不过除了得寿他们哥几个,皇孙们大多是头次随驾,你也要上心些。对了,你若是打算把你福晋也带上,也别忘了府里怎么办。” “儿子明白。” 皇帝自己随驾还要带着这个妃嫔那个贵人,他儿子们要带着老婆还是小老婆一起旅行,康熙是不会管的,也就是他想着胤禔夫妻又给他新添了皇孙,若是一起跟着南巡,府里要有人看顾。 这的确是个问题,仔细想想,北巡东巡那几次,正好赶上道琴有孕或是生产,嗯,他们夫妻除了庄子上和园子里也没什么机会来个长途旅行。 “……就是这样,咱们带着孩子一起随驾南巡啊,你说好不好?” 一回府,胤禔就乐颠颠的同道琴说起了南巡的事儿,他笑道“汗阿玛允准苏日格同去,我想着你也没有去过南边,这次一起去好不好?” 道琴一听之下也很高兴,谁家女人听说自己男人念着自己都会觉得开心,可她马上想到“那孩子怎么办?咱们三阿哥、四阿哥还小呢。” “也对。”胤禔光顾着高兴,忘了两个小的怕是经不起颠簸。 “所以啊,你带着弘晗、弘昱和苏日格一起去啊,乌日娜的身体,我也不放心她跟着走那么远。”道琴叹口气“让他们三个跟着你走走,见见世面也好。” 胤禔失落的叹口气,所以他就说,生那么多孩子……唉。 不成想苏日格回来,听说此事之后表示“阿玛就带着额娘和弟弟妹妹去嘛,三弟四弟都交给我啊!我都这么大的人了,留在府里看家也行。” “那怎么行!” 胤禔和道琴都反对,道琴对女儿说道“你阿玛特意为了你向你汗阿玛请旨的,怎么能不去呢?不要辜负你阿玛的心意啊,再说若是额娘跟着去,叫你一个人照顾小三、小四?额娘还真得不放心。” “好了,你先去罢。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阿玛带着你们姐弟三个去,乖啊。” 把女人打发走,胤禔拉着媳妇的手说道“等两个小的大些,我一定带着你出去走走,就咱们两个人。我还记得你过去除了画画还喜欢骑马,如今在园子里也不见你再骑了。” “我现在还嫌骑马颠骨头呢。”道琴笑着靠在他怀里“我等着你带我出去那天!”她在几个字上咬重音,胤禔更用力的搂着她,似乎是某种无声的保证。 三月初,康熙皇帝带着儿孙们浩浩荡荡起行,一路向南而去。随行的除了皇子皇孙,宗室王公之外,还有作为议政大臣的成德,以及被康熙下诏再度召至君前的高士奇。 “上回高士奇过来,搞垮了索额图,这次……哼!” 胤礽在帐篷里冷笑,镇国公普奇在他面前毕恭毕敬,极力放低姿态“奴才有幸随驾,听说之后立刻过来禀告太子爷,您得有准备啊。” 普奇退出去之后,得寿踏着通报省进来,踌躇道“阿玛,您真的信他?他可是……”索额图怎么死的,没人比普奇更清楚。 胤礽不欲令儿子知道太多,他敷衍道“阿玛心中有数,对了,你带着弘晰时多在你玛法身边,知道吗?还有,你读书就罢了,太医不是说过,叫你不要太着意练骑射,小心身体。” “儿子知道。”得寿担心的看着胤礽“阿玛也要保重。”他也不敢再劝,他总觉得承德那件事之后,阿玛就变了很多。 普奇是在索额图周年之前去的毓庆宫,他递牌子求见,连胤礽吃了一惊。自索额图死后,哪怕是皇太子生日,宗室都要来拜见,普奇见他往往像耗子见了猫,躲都来不及。 “你来见孤……”话未说完,普奇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无声啜泣。 这是有什么内情吗?胤礽没见过这种事,他挥手让太监退下,从普奇嘴里听说了一个离奇却有相当可信度的故事。 “……索相是自戕的,殿下,索相临死之前什么都不在乎,当时只有奴才一个人在场。”普奇强压哭嚎之声,“索相临终前一直念叨太子一定要保重。这么长时间,奴才实在不能让太子也以为索相久那么死了,于心难安,所以才来禀告!” 这也太离奇,但从胤礽的角度考虑,他当然更愿意相信索额图在生命的最后还在惦记他。好歹这说明胤礽还是有些人望,索额图待他多少也有几分诚意。再说这个普奇,胤礽略问过他几句话,就让他擦擦脸先走了。 他不能说完信任普奇,但多一个人站在他这边,这也不是坏事。何况之后普奇作为都统,也为太子带来不少外头的消息,同纶布等人在宫外也有来往。虽然胤礽对普奇依然心有疑虑,但这个人表现的非常有良心。 就好像普奇他真的因为索额图之死而于心不忍,心中有愧所以来报效皇太子,胤礽皱眉,难道这世上真的还有这种古君子之风的人吗? 那可真是稀有品种了。 “太子爷,皇上叫您过去。”外头小太监小心的传话“直郡王他们已经到了。” 康熙叫诸子过来,是有话要说,从太子到老八都来了,而其他随驾的比如九阿哥,只能站在帐篷外头眼巴巴的看着里头。 “老爷子八成要安排差事,什么时候咱们能不沾八哥的光,自己也领差事啊。”十阿哥叹气。 老九胤禟却别有看法“咱们帮着八哥不好么,何况你不是说了,老爷子不用你将来封爵也少不了你的!” 十阿哥动动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是那么说过没错,可…… 这两兄弟当然没听说过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否则他们现在就该知道,两个人完是目标不合。对于九阿哥来说,辅佐帮助他八哥就能满足他的自我实现需求,但十阿哥就需要完的“自我实现”不通过什么人作为媒介。 帐篷中,康熙正在交待“等到了山东……祭孔的准备,胤禩,这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跟在孔府礼官身边多学习一二。” 在胤禩已经跳出来的前提下,康熙让老八筹备祭孔,还要参与典礼,这让胤礽的眉棱骨一跳,胤禔八风不动的站在旁边,瞅瞅,太子的脸唰的就黑了。 胤禩却显得极为稳重“儿臣领旨。儿臣还请汗阿玛示下……” 八贝勒和皇上禀告差事,而太子就愣愣的戳在一边,康熙完没有对他说什么的意思。在场的皇子们各有心思,胤禔看着他们,心中也在思量。 随驾而来的皇孙其实并不多,虽然皇上给了恩典,但或许是一种默契,太子家来的是得寿和弘晰,直王府是苏日格和弘晗、弘昱,往下弟弟们也都带来了自己符合年纪的长子和次子。 这仿佛是一场各家准继承人和备胎的集合。 从帐篷离开,看着弘晗和弘昱的胤禔,又看着百无聊赖的看着一帮毛头小子嘚瑟着跑马,一脸无聊的苏日格。作为阿玛或许不该这么想,他对弘晗和弘昱都是一样爱护,但看其他弟弟家的侄子们,局外人看的往往更清楚些。 长子们都要做个友爱兄长,次子们也必须对兄长恭敬,但他们读书骑射的标准并无分别。胤禔心道无非是担心长子不能长大,所以次子也必须随时准备承担责任,但长子好好活着的情况下,作为父亲、兄长,也绝不希望作为备胎的这个儿子弟弟逾越了本分。 次子的处境,又何尝不是胤禔的处境,或许也可以加上胤礽? 直郡王无聊的笑笑,拍拍女儿为了方便而梳起的辫子“走,阿玛带你骑马去!” 第194.第 194 章 () 普奇出现在皇太子的帐篷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特别引人注目的事情,他到底是宗室公爵,还有差事,太子叫他问话也正常。 只是大家难免窃窃私语“太子怕是要收拾普奇”,而直郡王并不关心普奇的死活,他只是好奇以胤礽的脾气,发作普奇才正常,现在居然风平浪静…… 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想着胤礽转性还不如盼着天下红雨,那么就是有猫腻喽。直郡王叫秦吉了和萨宾图一起干活,太监、侍卫一起上,多关注这个镇国公一些。果然,没出几天就有了消息。 “奴才们就发现普奇除了应卯似的去太子的帐篷之外,只和八贝勒见面,但他们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镇国公执礼甚恭,每次撞到也只是略说些话,然后就散了。” 胤禔听萨宾图的话,忽然笑道“你们听过普奇和胤禩说什么吗?” “奴才们不敢近前,所以……” “眼见未必为实,看着甚为恭敬,不代表谈话的内容也很有礼有节,光明正大。”直郡王语气笃定,他微笑着告诉萨宾图,不需要再盯着他们了。 八贝勒太可怕了……普奇回到自己帐篷,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日胤禩对他说的话。 那日宗室们离开简王府,普奇回家的路上被八贝勒的人拦住,被带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 “镇国公别担心,请坐。”八贝勒胤禩风度翩翩,笑道“这里是我奶公置办的地方,再没有外人知道,你不必担心今日的会面叫旁人看见。” 普奇惊疑不定,但还是依言坐下,他想要先发制人,问道“八贝勒叫我来这,有何贵干?” “呵呵。”胤禩打量这个人,此人略有小聪明,以为逼死索额图就能讨好汗阿玛。结果正赶上伊桑阿也去了,汗阿玛未免朝廷人心动荡,对普奇并没有什么褒扬赏赐。普奇敢于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逼死索额图,说明他性格中有赌徒成分,他想赌。 正好,自己也想赌一把。胤禩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今日请国公来,是想问问,国公知道你死期将至了吗?” “什么?”普奇先是不敢置信,继而大怒“人说八贝勒礼贤下士,乐善好施,我看未必如此。何以口出妄言!” 作为宗室王公,普奇并不怵这个贝勒,他转身就要走。胤禩却在背后道“你有意让索额图瘐毙,以为这个秘密能守一辈子?不,包括本贝勒在内,很多人都知道,且能找到证人,他们不打这张牌,只不过没到时候。” “现在,镇国公你还要走吗?” 普奇强作镇定“八贝勒说笑了,在京城中我不过是微末之人,谁会打这张牌?呵呵。” “呵呵哈哈哈。”胤禩也笑了,笑的普奇毛骨悚然,就听八贝勒说道“太子和我啊。你总不会觉得,索额图死了就死了,太子就不会追究了罢?他只是没腾开手而已,阿尔吉善和格尔芬总有出来的一日。” 胤禩不等普奇开口,继续道“纵然你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你觉得自己同已故的老恭王相比,又如何呢?国公不为自己想想,也不为儿孙想想?” 普奇咽了口唾沫“贝勒爷,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给你条生路。”胤禩依然是和善的微笑“给你一条两其美的生路。太子登基你能超生,太子若是倒了,你也有生路,如何?” 在胤禩的地方,被胤禩提到了老恭亲王府如今的情状,今非昔比、物是人非,普奇心里清楚,若是太子登基,八贝勒描述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他声音嘶哑的问道,是什么出路? 如今木已成舟,普奇已然踏上了贼船,他蹲在帐篷里抱着头、面色狰狞而扭曲,没有退路了。 江宁 两江总督噶礼、江宁知府陈鹏年,江苏按察使张伯行和江宁织造曹寅等重要官员正在总督衙门里进行会议,为的就是讨论迎驾的事情。 “主子已经有口谕,这次照例还是住在子清府上,一应如常。”噶礼面带笑蓉,道“宿卫等情况,主子另外交代了江宁将军,而且等御驾抵达之后,总揽宿卫的直郡王也会过问。” 曹寅一笑“下官都明白,总督放心,织造府一应事物也是早就预备好的。” 噶礼满意的点头微笑,道“子清办事,连皇上都时常夸赞你,本督自然无甚担心,只是出于臣子之心,多说两句罢了。” 下首的官员都一派赞同之色,只有江宁知府陈鹏年微微蹙眉,他并非对曹寅有什么看法,而是鄙视噶礼。这位新总督来到江宁不到一年,事情办了不少,可惜好坏参半! 张伯行和曹寅都注意到了陈鹏年的表情,噶礼看见他那副样子也是皱眉,只是不敢直说罢了。自从上次险些被蔡珍参倒,噶礼行动也知道要谨慎几分,若是真的被抓住把柄,皇上跟前他也过不去。 别看陈鹏年是个知府,可他是老资格,三藩之前就入仕的老资格,官声又好。不到万不得已,噶礼也不想再玩大的把自己给拖下水,不是次次都会有好运气。 散会出门的时候,张伯行与陈鹏年,曹寅同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提醒道“噶礼毕竟是总督,沧公勿要与他硬碰。”陈鹏年,字沧州。 “我何尝不知。可子清与孝先(张伯行)也该知道……” 陈鹏年顿了一下,还是道“噶礼倒是比在山西的时候收敛了,可不刮地皮,不勒索乡绅就是好官?他两江总督这么做,上行下效,他日官场会变成什么样子!” 官员的标准从来不就这样吗? 曹寅心知陈鹏年是拳拳赤诚,可官员的标准从来不就这么低吗?历朝历代,只要能让地方安稳生产的就是好官,哪怕他是个庸人。噶礼在江南不敢像在山西那么折腾,也是担心他们这些天子近臣。 “沧公,皇上就要来了,噶礼若是披着这层皮认认真真做官,咱们也不好说什么。”曹寅看着远处的天空,最后道“若是他要做耗,我等自然不可坐视。” 张伯行也道“沧公,咱们先走罢,总要再看看。” 三个人这才离开了总督府,而总督府中的噶礼也在与人窃窃私语,来人是京城赫舍里氏公府的人,乃是公爵长泰派来的。 “爵爷派小的过来,请总督仔细,这段时间江南诸事顺利,东宫太子爷可是劳心劳力。”来人道“太子时刻记挂着噶总督您呢!” “殿下于国事勤谨,还记挂贱躯,实在是让人感激涕零!”噶礼也很配合道“该说的该做的,请先生转告爵爷,我噶礼当仁不让!” 来人满意的走了,内室中却有人从后面绕过屏风来到了堂中,正是噶礼的弟弟色勒奇。色勒奇满面忧色“大哥,我听说皇上对储君似有不满,你怎么还……” “外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噶礼叹口气“咱们家和承恩公家相交快有三十年了,上头还有个东宫。再说、再说我在京城的时候也听说不少,也知道不少,太子毕竟是三十年的太子。皇上不会轻言废立。” 色勒奇面色阴晦“但愿如此。” 圣驾还在山东境内,康熙命令八贝勒胤禩筹备祭孔典礼,典礼顺利完成,胤禩也被康熙当着众人的面夸赞“办事得体而周,且知道体恤民力”。 听听这考语,饶是已经佩服八弟好胆子的三贝勒也磨磨牙,老八不过是照例办理,汗阿玛可真是抬举他。 胤禩显得很谦逊,对康熙道“禀汗阿玛,儿臣也是多赖礼部及内务府诸位辅助,光凭儿臣一人,也不能办的尽善尽美。” “好好。”康熙很满意“知道不与朝臣争功,你做的很好。八贝勒有此,朕心中甚慰。” “都是汗阿玛多年教导之功,儿臣追随皇父,也只能学到一星半点。皇父的仁德才是……” 听着了老八疯狂吹康熙的彩虹屁,胤禔听的脸都木了,旁边的胤礽更是脸上刷浆糊似的。 皇太子嘴里含着“吮痈舐痔”四个字,这么想其实有些过分,但胤礽就是非常反感老八这种行为,同样的事老八一做就让他特别恶心。 “太子爷,您英明啊。”普奇又来到了胤礽面前,道“八贝勒之所以那么大方给内务府和礼部的人请功,是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干,借着皇上给差事的机会,同各处官员拉关系来着!” “他就动了动嘴,结果还在皇上面前讨了好,底下人也念他的情,这份本事真是……啧啧。”普奇瞄了一样皇太子的脸色,赶紧道“是奴才失言了。” “……也不算失言。”胤礽也忍不住道“过去还没发现,如今可看出来,孤这个弟弟,呵呵,可真是有本事。” “那,要不要您在皇上跟前……”普奇试探着建议道“说一说?至少要让皇上知道,此人口蜜腹剑,阴险诡诈!” “……不行。”胤礽有一瞬间的动心,然而他并不是傻子,他自言自语似的“一个精于世故,平时看热闹,关键时刻却能做好人,结果上上下下都要领情的人,纵然说了,汗阿玛会信吗?” “到时候,孤反倒成了恶人,你不要再提这个话了!” 普奇唯唯诺诺,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他来之前八贝勒就说太子绝对不会去和皇上打小报告。但皇太子真的不会,普奇心中反而失落,看来他还得在贼船上继续待下去。 江宁 总督衙门开始了第二次会议,与会人士还是总督噶礼、知府陈鹏年、按察使张伯行与织造曹寅。 “本督以为应当增地丁耗羡而为圣驾巡幸供给,诸位以为如何啊?”噶礼如此问道。 张伯行和曹寅还没说话,陈鹏年马上道“总督此议,甚为不妥!这不是和皇上不给地方增加负担的宗旨相悖了吗?” 再说了,这钱挤了出来,到了噶礼手里,谁知道多少用到了皇上身上,多少让他自己留下! 噶礼当即脸色铁青“陈知府大可不必用皇上的旨意来压人,本督的忠心,到了皇上跟前,也会这么说,就是为了皇上!何况,江宁乡绅也有想为圣上效力的,有何不可,又谈何耗费民力!” “总督您不是说地丁吗?怎么又变成火耗了!”陈鹏年冷笑,打量着谁是傻子呢! 第195.第 195 章 你4以5为6如7何? () 自前朝开始,地丁税是朝廷定的,但因为农民缴纳的是铜钱,地方官上缴朝廷却要用银子,这里头的差价就是火耗。因为这个缘故,其中可操作性的地方太多,猫腻自然也就多了。 譬如有功名的人,就有同乡农民主动来做佃农,无非是图个少缴税,多个活路和保障。寻常地主不比过去拥有庄园的门阀世家,他们并不敢逼迫佃农过甚,否则佃农抗佃,地主家破人亡也是有的。 再比如最常见的,朝廷制定和民间铜兑银的差价被利用,具体火耗多少,也就成了官员一句话的事儿。知县知府都能做,何况两江总督。 陈鹏年给噶礼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个老刺头、老东西怎么这么讨人嫌! “噶督也只是暂拟此议,沧公不要激动。”曹寅笑着打圆场道“不过,此议的确和皇上不扰民的宗旨略有出入。”他看了一眼噶礼和陈鹏年,道,“就算要增加,加多少,怎么加都是问题。” “罢了。”噶礼看诸人的意思,似乎都不太同意这一点,就说“此议再说,倒是有件事,龙潭行宫将要竣工,但还需收尾,这是件大事,必须有个勤谨清廉能干的人承担此任。陈知府,你以为如何?” 行宫等事都是麻烦差事,抛给陈鹏年正好把他缠在龙潭行宫,别出来碍事! 噶礼心中有数,打发了陈鹏年,压制住张伯行,那么曹寅是万万不会和自己作对的,到时候把他拉下水,他还能和皇上告状么? 噶总督想的倒美,他觉得自己已经合理的估计了曹寅和康熙的关系,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当年曹子清看见贩铜能赚钱,就上折子给康熙,说自己是内务府家奴出身,有义务帮皇上敛财,说要贩铜。 康熙大笔一挥直接给他批了十万两银子的款项,而等到生意进入饱和状态,参与的人太多,盈利不如过去,曹寅又上折子表示这个生意没得玩,他不想干了。康熙又许他不做这个买卖,一心当官。 总之,噶礼实在是想错了,哪怕曹寅真的吃了他的鸿门宴,也不妨碍边吃边砸锅把他卖给皇上。 总督尤在发梦,曹寅的折子已经送到了御驾中康熙的手上,此刻御驾尚在济宁河道总督衙门。康熙收到奏折之前,正在安排皇子跟着巡查河堤。 “朕要让你们巡查河堤,你们谁有意前往?”康熙补充道“不过要滞留此地一段时间,而后再前往江宁。” 胤祉和胤禩不约而同的身体后倾,直郡王个瞄了一眼,身体语言表示一切,这是抗拒,这俩人谁也不想去。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胤禔就站出来道“儿臣愿往。” “唉,”出人意料的,康熙有马上答应,他又问了一遍“还有谁愿往?” “儿臣愿往!”胤禛站出来道“儿臣愿为皇父分忧,留下巡查河堤。” 看康熙似有赞许的点点头,八贝勒胤禩也站了出来“汗阿玛,儿臣没有办过河工的差事,担心自己办不好。但儿臣愿意习学,也求汗阿玛给儿臣一个机会!” 五贝勒是从来不兜揽差事,给他就办,不给他也不会主动去要。而七贝勒胤祐从来不是康熙选择的热门,所以老八这一站出来,最坑的是三贝勒胤祉。 胤祉恨不能一脚踹死胤禩,这混蛋明明是想挑光鲜差事,不想离了汗阿玛身边,这会又跑出来说好听话!可是他做哥哥,这会能跟在弟弟身后屁颠屁颠的表示自己也愿意为皇父分忧? 三贝勒的脸面还没那么不值钱! 康熙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和几个迥异的儿子,心中叹气,最后道“就胤禛罢,胤禔、胤禛你们留下,其他人回去预备着随朕继续南巡。” 太子沉默着带着弟弟们行礼告退,心中却想,这好像是头一次,自己也变成了“其他人。” “阿玛!” 晚些时候,弘昱在帐篷里看见胤禔,一脸担心的问“阿玛要留在这里吗?” “不留下!”胤禔把他提溜起来,对同样面带忧色的苏日格、弘晗道“皇上叫阿玛告诉你们四叔要注意什么,我还是负责宿卫,你们别担心。” 胤禔站出来的时候都打算好了,若是康熙让他留下,他就把孩子们留下,起码要把苏日格和弘昱留下。弘晗倒是可以跟着大部队出发。 “阿玛,方才我和弘晗还有几个弟弟去骑马,看见三叔和八叔从御帐出来,八叔好像要说什么,三叔没听就走了。”苏日格道“好像怄气了似的。” 直郡王心中一笑,就老三那个德性,怄气是必然的。而且老八越显得“懂事”,越衬的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懂事。他笑道“你们叔叔自然也会拌嘴,只是长辈的事情,你们不必多问。” “阿玛知道你在营地无聊,等到了江宁,阿玛就叫你的侍卫和丫鬟陪着你出门逛。”胤禔给苏日格许愿道“阿玛若是有空,亲自带着你出去。江宁有园林还是很美的。” 苏日格笑道“女儿多谢阿玛!还要求您,若是到时候玛法那里不叫皇孙随驾,弘晗、弘昱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二阿哥弘昱在后头比划了一下,他姐姐就是牛!连要带着他们出去玩都是堂皇正大,明目张胆。他大哥也抿着嘴笑,很有义气的对阿玛表示,他们兄弟和姐姐一起出门的时候,会保护好姐姐! 合着都打算好了出去玩,胤禔也不是死读书的人,只是告诉他们,到了江宁要每日练字“也不必临帖,写你们最近读的书就行了。隔日写一篇,若是自己愿意多写,阿玛也没意见。不过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关于民俗风气,我可是要问问题的。” 胤禔笑看三个孩子从高兴,变成了震惊、担忧,最后又高兴起来。也对,无论如何能出去玩总是好的,至于问题是什么,那不得到时候再说。 直郡王也不会用什么艰深的问题来难为孩子,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每个孩子都不要学道光皇帝,对于简朴和体恤民情只停留在自己脑子里的“臆想”上。 简而言之,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做个傻子,任人诓骗! 教育是个大问题,康熙也在帐篷里感叹,保成冷眼旁观,胤祉贪心不足、胤禩明哲保身……龙生九子,可朕也没想到,这花样未免太多了。 总算还有保清当仁不让,胤禛勇于任事,胤祺敦厚纯良,胤祐虽然想上进但也没有蝇营狗苟。如果都那么花样百出,朕真的要怀疑自己对他们的教养哪里出了问题。 康熙操心儿子还没操心完,又叫来了戴梓询问漕运与河务,交代说四贝勒胤禛要留下巡查。事情还没忙完,曹寅的密奏就到了他老人家手上,陈鹏年与噶礼略有冲突的消息让康熙眉头紧皱。 一个人做地方官,一次引发当地动荡、两次引发同样问题,第三次闹起来的时候,康熙就是个颟顸之辈,也会明白噶礼这个人问题不小。实际上噶礼就是条恶犬,康熙心知肚明。 他提笔给曹寅写回复“尔所言甚是,告诫噶礼,朕以不扰民为要……”写了长长一段话,才叫人发出去。皇帝叹口气,希望这次南巡一切顺利,地方官们别在这个时候给朕添堵。 康熙皇帝玄烨这个人,老天爷就是致力于给他添堵,他祈求的事情经常性的大失所望。 噶礼让陈鹏年去龙潭行宫,张伯行和曹寅就担心其中不妥,果不其然,就在康熙即将抵达江宁预备检阅水师的时候,陈鹏年出事了。 “总督弹劾沧公什么?”曹寅步履匆匆,急切问道“是龙潭行宫不妥?不会啊,我前两天去看,沧公亲自带着人运土石,部完工就在眼前!” 张伯行叹气“不是为了这个。噶礼也知道龙潭行宫没事,所以他参的是沧州前些年侵蚀龙江关税银,又无故枷责关役,说他盐、典各商年规。更要命的是,他、他说沧州在龙潭行宫为皇上预备的御用之物脏污,此刻已经夺职下狱了!” “不要紧,别着急。”曹寅双手紧握,马上道“皇上明后日就要到江宁了,我马上写密折递上去,说噶礼看见陈鹏年竣工龙潭行宫,似乎有些遗憾。等皇上来了,他问起,你也这么说!” 张伯行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子清放心,此事就照你说的办!” “沧公入狱,皇上南巡到此,必然不会听噶礼的。我听说成容若随驾,皇上又叫来了张英大学士,他们在天子身边,也不会偏袒噶礼。”曹寅说道最后,吐出一口气,“起码不能让他吃亏。” “多赖子清周旋。”张伯行抱拳一揖“我代沧州谢你了。” 御驾即将抵达江宁的时候,江宁知府被下狱了,这实在是一件极为扫兴的事情。康熙接到奏报,看过之后交给太子,问道“以太子看,陈鹏年应该如何处置?” 胤礽看完之后答曰“儿臣以为陈鹏年此举大不敬,按罪当诛!” 所谓大不敬,简单来说就是对皇帝无人臣之礼。详细一些解释,就是臣子的行为对皇帝或钦差的人身安造成了威胁,或者是不尊重,和严重的不得体。 给皇上预备的御用之物脏污,要说大不敬,肯定是能挨上边的。 但康熙并没有欢欣鼓舞的认为太子真是我的好儿子,他都是孝顺我才要宰了对我不敬的那个人! 相反,皇帝目光幽深的盯着太子,这份奏折只是噶礼的一面之词,太子这么快就做出如此决断,他为了什么? “朕已经叫张英和成德过来了,太子也听听他们的话罢。” 张英已经致仕了,但这次康熙南巡,本着“朕从不忘记老臣”的宗旨,老头依然被叫来随驾。此刻在御帐外等通报的功夫,成德低声将事情告诉了张英。 于是,等康熙问道“朕与太子论江南廉吏,敦复以为江南廉吏当属谁呢?” 张英字敦复,皇帝称他的字,也是以示亲近。张英就道“臣以为,此时江南能臣干吏不少,但若论起廉洁,当属陈鹏年。” “容若以为呢?”康熙无视了太子的神情,又问道“南巡你已经随驾几次,朕也命你接触江南士人,你又在朝中多年,你说呢?” “臣也以为,江南廉吏,当属陈鹏年。” 成德语气笃定,“臣还记得,陈鹏年建乡约讲堂,月朔宣讲圣谕,并为之榜曰“天语丁宁”。为的是将皇上的善政、旨意告诉百姓,同沐天恩。不过因为讲堂地处偏狭,也有人说过那是大不敬,只是臣在朝,并没有见过弹劾。” “朕并非桀纣之君,陈鹏年作为朝廷官员,教化百姓,朕只会高兴。”康熙失笑“难道因为选址不当就论处大不敬?。” 皇帝没有看太子,只道“论罪自然是大不敬严重,只是噶礼奏折中还说陈鹏年有其他罪行,这样罢,命漕运总督桑额、文华殿大学士张鹏翮与两江总督噶礼会审。” “至于后日阅兵……”康熙不着痕迹的停顿一下,才说道“叫直郡王去和江宁将军会同筹备……再加上额驸班第,和五贝勒胤祺。” “就这样罢。到了阅兵的正日子,朕带着诸皇孙校场试射。” 没提皇子们怎么办,更没说太子,根据胤禔多年经验,康熙不说,那就一切照常准备。反正一切按照军礼来,都是从简的,老爷子想让太子上场,不过是添匹马的事儿。 “老八脸色都变了。”班第笑叹“他怎么就觉得这世上的好事儿,他都能占尽了。” 胤禔随意的笑笑“还不许人家做个梦嘛,又不犯国法,纵然犯了国法,他还在八议之列。” “倒也是。”额驸叹气,“只是老八这么折腾,只怕谁都容不下他,他自己怕是心里也有数。”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再无退路。皇上给了他机会,但要看他自己掌握的如何,老八越线了……”胤禔语气带笑,但脸上并无笑意,“他自己执意如此,也就没人能拦住他。” “还有人推波助澜。”班第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我还真是好奇,老八再怎么礼贤下士,也不是完美无缺,也不至于顷刻之间搞出这么大声势,给他这么大的底气。他们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咱们不用想这些事。”直郡王指着远处的御驾“让汗阿玛操心罢。” 第196.第 196 章 () 太子“义愤的因为某臣子对皇上大不敬而要求杀掉他”的消息流传的很快。 “太子爷,您是不是太……着急皇上了,”普奇磕磕巴巴的说道“皇上的意思,似乎是不想杀掉陈鹏年。您一力要求处死,与皇上相悖,这不大合适罢。” 胤礽很烦躁,但考虑到普奇这话也是为他着想,他才道“那孤能怎么说?汗阿玛问我,难道孤能替皇上做主,还是我能拿皇上做人情?皇上要做圣人,那孤做个孝子才对嘛!” “那您……”普奇还要说,刚出口两个字就被皇太子打断了。 “我还能说什么!听汗阿玛说不想杀就马上改口?”胤礽说话间带着气,“那汗阿玛更会挑剔,三十岁的人了,难道连个主意都没有?” 太子有太子的难处,胤禩真心的喟叹,毓庆宫自幼高傲,多年来脾性难改。 等普奇走了,九阿哥胤禟笑道“八哥还真收服普奇了,还是八哥厉害。至于东宫,他从来也和温文尔雅不沾边啊。他要是骤然和气了,怕是连汗阿玛他老人家都要担心,太子怕不是让什么玩意附身了罢?哈哈哈哈。” “你啊。”胤禩笑着虚点胤禟“对了,老十怎么不见了?” 胤禟大大咧咧道“阿灵阿不是随驾了吗?他们舅甥也难得有机会说话,我让老十多和他舅舅聊聊。阿灵阿在汗阿玛跟前也算得用的大臣,又是国戚,他能站在八哥这边,对咱们只有好处。” 八贝勒很赞同的点点头,本来嘛,不管怎么样,就像老十说的,钮祜禄氏都是他的舅家,多亲近亲近没坏处。 十阿哥胤俄的确是钮祜禄氏一等公家的外甥,但这不代表他很喜欢自己的舅舅们,只是血缘关系没法割断罢了。老十郁闷的独自带人打算回驻跸之处,他垂着头谁也不想见,不想半路居然听见有人喊他。 “老十!” 胤俄左右看看,道旁避让的官员兵卒,前后围着他的侍卫,没人敢这么喊他呀。结果又有一嗓子“老十!”从上面传过来。十阿哥抬头一看,旁边二层小楼上,他大哥直郡王正朝他看过来。 自老八以下的阿哥们,同上头哥哥们来往都不算多,年龄相差太大了,既没有同过窗,像老十,他读书的时候,直郡王都开始办差上战场了。 胤俄恭敬有礼的下马上楼,道“给大哥请安,大姐夫也在?”他也很好奇,这位长兄怎么突然喊住了自己。 “过来坐。”胤禔本来是和班第坐在楼上看风景随便聊聊天,不想遇见了老十,正好叫他办件事,“十弟手头在忙什么吗?” “没有。”胤俄老老实实的回答“弟弟没什么差事,大哥可又什么吩咐?” “我与你五哥,还有大姐夫不是忙着筹备阅兵的事嘛,”胤禔笑道“除了江宁将军,还有水师,我们三个各管一摊子也有些忙不过来,不知道十弟愿不愿意一起来帮忙?若是你过来,我去同汗阿玛禀告。” 胤俄当然愿意! 虽然嘴上说自己“坐吃等死”“什么都少不了他的”,但作为一个本世代超越温饱小康阶段的皇子,老十怎么也会有点更高的追求。他当然也希望自己办差立功,哪怕不封爵,有了自己的功劳、自己的本事,底气也更足些。 譬如他这位大哥,就是头上有个皇太子,他自己又是个好性子,可谁敢小看他?不止是因为他是皇上的长子,更因为人家自己有实实在在的功绩。胤俄不同于胤禟,他心眼没那么多,也只是因为和老九年轻相仿而走得近,对老八只是“一起玩”,并没有实打实的发誓许愿什么的。 “弟弟谢大哥提携!” 胤禔笑着摆手“都是兄弟,正好叫你赶上,什么谢不谢的,就这么说定了。” 直郡王既没有说什么“我帮扶十弟”的意思,也没有暗示“老十可要做我的好弟弟啊!”十阿哥觉得,这样让他很舒服,总比老九劝他“为了八哥,你也和阿灵阿多见见”舒服多了。 康熙对于自己哪个儿子帮忙办了什么差事都是乐见其成,多学学也不是坏事,更重要的是多年来他形成了思维定式胤禔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弯弯绕。他下意识地不会去猜疑“他是什么居心”。 因为胤禔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开府多年也没见他到处交游,想起这个,康熙皱眉,老八最近倒是安分不少……许是能了解朕的苦心了? 阅兵的筹备是有前例的,胤禔、班第是办老了差事,胤祺也不是那种不听劝的笨蛋,胤俄虽然是头回,但也是虚心好学,期待圆圆满满给自己的“头回试水”划上一个句号。 因此,等康熙检阅了江宁八旗驻军和水师之后,满意的夸他们差事办得好,尤其夸了胤俄。 “你哥哥们同姐夫都说你能干。”康熙微笑着“知道勤勉上进是好事,朕甚欣慰!” 等人群散去的时候,十阿哥很想和小伙伴老九一起分享喜悦,却发现九阿哥神色复杂的质问他“你怎么能向大哥讨差事呢?” “我没讨啊。”胤俄下意识的反驳“是大哥和大姐夫正好看见我,说缺人手问我愿不愿意。再说这事大哥马上报给汗阿玛,汗阿玛也允准了。” “你真没讨?”胤禟不信“八哥都沾不上边,大哥他们为什么要提携你?” 听他这么说,胤俄就不高兴了,这怎么说的他和讨饭的似的!他好歹也是皇子,多少也有抱负、有志气,机会在眼前他怎么就不能抓住了? “有你这么说话的?哼!” 一向玩得好的哥俩闹了个红脸,等到皇帝进江宁城的时候,胤俄就选择一直跟在直郡王与五哥、姐夫身边,他宁可跑退也不愿意看胤禟那张阴阳怪气的大胖脸! 再说了,五哥也跟着大哥忙活,老九总不至于连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也要挑剔罢?胤俄叹口气,怎么长大成人了,关系也愈发难处了。 康熙进江宁城,头一日还是去了江宁织造府,而后移驾去龙潭行宫。城外是噶礼率领江宁大小官员迎驾,织造府外头,就是曹寅带着杭州织造孙文成、苏州织造李煦迎驾。 “子清,皇上什么时候能到啊?”李煦低声问道“还得两刻钟?” 曹寅看了看时辰“差不多要两刻钟罢。你急什么,对了,这次你不会又打算把哪位表姐表妹的献给皇上吧?” “什么表姐!” 李煦无奈,曹寅这老小子嘴忒毒了,他们都这把年纪了,表姐都得多大岁数,还献给皇上……他就一个表妹王氏在宫中做庶妃,虽是庶妃却已经有了三位阿哥,想到这个李煦满脸笑容,曹寅说就说罢,随便嘛,反正他还是自己妹夫嘛。 孙、李二人的母亲都做过皇帝的乳母,而曹寅与他们也是互有姻亲,三家在江南牢牢地戳在三地做康熙的耳目,关系自然不同寻常。 但细究起来,曹寅同孙文成关系不差,因为孙文成相对老实。而他对李煦就有几分保留,无他,李煦有的没的太能瞎琢磨。曹寅有时候想,他们陆续过了知天命之年,如今有皇上看顾自然无妨,他日……李煦早晚要惹下祸端。 还有陈鹏年的事儿,曹寅下意识的往织造府里看了一眼,希望他的安排一切顺利。 迎驾、接驾都是耗时辰的差事,折腾大臣,其实也折腾皇帝,尤其折腾随驾的这帮人。胤禔看着几个小孩子一脸的有气无力,骑在马上有些晃悠,他就把得寿叫了过来。 “你带着他们去后头,然后你再回来。”胤禔道“保不齐皇上要叫你,弘晰弘晗他们倒是可以先去织造府里头,后头有苏日格照顾,你也不必担心。” 得寿想了一下才道“侄儿听王伯的。”这是长辈的关心,再说他也担心自己的弟弟和几个堂弟,这迎来送往不知道还得多长时间,他阿玛方才也说了,让他们择机自己离开不必等皇上发话。 果然,康熙只是叮嘱一句“叫皇孙们跟着伺候的先散了”,然后就将噶礼、张鹏翮、桑额,以及张伯行一起叫到了织造府,他要过问陈鹏年的案子。 诸皇子没有差事的告退,有差事的如胤禔安排好了宿卫,也自己跑到后头看孩子去了。 来到江宁的第一天,除了康熙拉着几个地方大员说话之外,其他随驾人员都忙着修整,等到皇上去龙潭行宫,还有一番礼仪要折腾呢! 胤禔也是如此,他看着侄子们被各自的父亲带走,又看好了自家三只崽儿,打发他们收拾收拾休息,“明儿无事,你们就能去外头瞧瞧了!” 然后,就在直郡王像一个老父亲微笑目送孩子们离开,准备宽衣解带的时候,外头来人了。 “这还没到晚上你居然就要洗澡?”成容若震惊的翘着胡子看着表弟,“也不怕皇上叫你。” “我……行了,我知道了。”胤禔哀叹一声,还是换上了新衣服“皇上叫我?” “是。”成德捧着茶,在外头等着胤禔换衣服的时候道“皇上让我跟着你,去牢里探望陈鹏年,他不想再来个姜宸英。” “曹子清就没做什么?”胤禔系着扣子出来,问道“不是说他和陈鹏年关系很好么。” “他呀,你以为皇上怎么想起来让咱们去牢里的。”容若放下茶碗,“噶礼他们散了之后,皇上让子清把儿女都叫来给他看,子清的幼子叫珍儿,被皇上揽着都不知道怕,皇上就问他知不知道江宁哪个官员最清廉。” “那孩子说是陈鹏年?”胤禔笑问,看成德点头,他更是连连摇头,笑道“曹子清也真是拼了命,把儿子也利用上了。汗阿玛怎么说?” “皇上说,连只知道嬉闹的幼子都知道陈鹏年是个好官,可见他官声的确不错。”成德一摊手“皇上打定了主意,陈鹏年怎么也死不了。” 胤禔本来整理衣服的手停下了,外头是都和王府太监,室内就他们俩人,他也就直言问道“太子当时在吗?” 成德很意外“不在,皇上叫他下去休息了,怎么?” “他不在,那可就不好说了。” 胤禔整整腰带,带上帽子,冷道“他在途中咬死了要杀陈鹏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知道他会不会改口,又或者死硬到底。他若是一口咬定陈鹏年大不敬,要杀他,皇上非要保,到最后双双没法下台,天知道会怎么样。” 表兄弟两个奉命去探监陈鹏年,这一去可不要紧,胤禔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官声”。 江宁府大牢外头总有人来,有衣着体面的读书人,也有不太讲究的平民,但来的时候都拿着东西“给沧公牢中所用。” 他们甚至预备了打点狱卒牢头的东西,一口一个“劳烦您多照料些沧公”。胤禔自负见多识广,但这个场面还是把他给惊住了。 “当初陈鹏年开垦荒地,令百姓耕种,又疏浚河流、开发水利,将三藩之乱破坏的民力一点点积聚起来。他为官既能顾及民生,也能力主彻查冤案。” 成德叹道“三十年声名而有今日,让人敬服。” “陈鹏年不能杀。”胤禔拉着他转身就走“咱们也不必探监了,看这样子就知道,陈鹏年死不了。今日就算陈鹏年真的大不敬,也得找个名头,让他摆脱死罪!” 晚些时候,太子来给康熙请安,江宁织造府大堂灯火辉煌,此时康熙在座,张英、曹寅和二织造都在场,而后赶来的胤禔与成德也到了。 众人齐聚之时,康熙便问道“朕令你们去江宁府,见到陈鹏年了吗?” 胤禔就将所见所闻一一禀告,继而说“儿臣与议政大臣回来的时候,在南市楼还看到读书人坐在陈鹏年宣读汗阿玛教诲,教化百姓的那个地方,他们似乎打算在汗阿玛驾临的时候,为陈鹏年喊冤。” 康熙没说话,他看着堂上这些人,问道“太子,你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此风断不可长。”皇太子语气冷硬“否则臣子岂不是以为,可以凭借名声要挟朝廷!儿臣以为,陈鹏年当杀。” “哦,你还是这么看。”康熙点点头“敦复你说呢,陈鹏年该杀吗?” 这就让张大学士很为难,一边是皇上、一边是自己过去的学生,张英也弄不明白皇太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摆明皇上不想杀,储君便是要表现自己“为皇父义愤”,也就坡下驴,差不多就行了吧。 “……这,”皇上问话必须回答,张英心中叹气,最后道“臣以为,太子说的也不无道理。敬畏君父乃是人臣之礼,但法理之外尚有人情,以陈鹏年的为人,臣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意轻慢天子。” 康熙没表态,又问“直郡王,你以为呢?” “回禀汗阿玛,无论如何,御用之物脏污,陈鹏年起码是失察。” 胤禔道“但儿臣记得,当年汗阿玛点评两汉律法,说其时动辄夷三族,实在是律法过苛。还说汉文帝能够从善如流,听张释之劝谏,不愧为明君。所以,儿臣以为陈鹏年有罪,然则罪不至死。” “朕过去给你们讲史记说的话。”康熙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看向了太子,“胤礽,直郡王是你的兄长,张英是你的老师,他们都觉得陈鹏年罪不至死,现在你以为如何?” 胤礽见过比今天更多的人,比今天更紧张的场面,但他从未像今日一般,感受到了众人目光中有如实体的压力。他咬着牙不肯说话,康熙就这么看着他,室内气氛僵硬,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敢动弹一下。 “皇上!” 曹寅走了出来,跪在厅中,不住的开始磕头“陈鹏年为人古板,但实在是个清官能吏,他今次确实有罪,但求皇上看在他多年为朝廷安抚百姓,勤勉为官的份儿上,留他一条性命!” 三织造都跪下了,李煦看曹寅头上已经磕出了血,担心他御前失仪,拉了一下他的衣服。曹寅扭头瞪了李煦一眼,继续叩头不止。成德与张英也跪在旁边,为陈鹏年讨一条生路。 胤礽还是不说话,康熙轻叹一声“子清这是做什么!朕也没有说要杀陈鹏年,难道还有人能替朕做主不成?” 李煦和孙文成赶紧将曹寅扶起来,康熙也起身道“叫太医过来给他瞧瞧,免得回去吓着孩子,随朕出去的时候也不体面。你们也先散了罢,直郡王留下,朕有话要问。” 胤礽眉毛一挑,看胤禔也是一脸迷惑,胤礽直直的朝胤禔走过去,最后兄弟俩擦肩而过。众人退下,只有父子俩一坐一站,康熙扔给他一本折子,问道“这是他们审问陈鹏年的上奏,你看看,然后告诉朕,你对陈鹏年这案子怎么看,对噶礼怎么看。” 胤禔接过折子,赶紧翻开看了一遍,是噶礼、桑额、张鹏翮三人同审的记录。 他读的很快,看过之后双手将折子放回去,就道“儿臣以为,噶礼其实有些犯众怒。陈鹏年有罪,但儿臣今日也听说,噶礼是不满陈鹏年顶撞他,有意报复。” “他作为两江总督,能有这种流言,可见二人确有不睦。看这本折子,噶礼在审问的时候对陈鹏年步步紧逼,半点余地都不留,一心要致他于死地,也难怪曹寅、张伯行都一力为陈鹏年说话。” “你觉得他心胸狭窄?”康熙道“那么,他不堪为两江总督吗?” 胤禔摇头“回汗阿玛话,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噶礼并无越轨之举,陈鹏年这件事,也是有理有据,他就任两江总督以来,两江一切如常。总督是封疆大吏,不能因为流言、或是他弹劾某人引发众怒而随意处置,那样做的话,将朝廷制度置于何地。” “你觉得太子方才说的如何?”康熙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棘手,胤禔却不能不答。 “儿臣以为,太子所言还是有道理的。”胤禔硬着头皮道“朝廷律法制度不能因为市井之言而妄改,朝令夕改,朝廷还有何权威。” “那么,朕要留陈鹏年一命,你说该怎么办?” 胤禔心道老爷子这是消遣我呢,他无奈道“汗阿玛,您是天子,法外开恩,自然可以留陈鹏年一命。这是您的恩典,又有谁敢置喙。” 康熙笑的一脸褶子,扶着胤禔的胳膊站起来,笑道“好了,算你答的不错。去罢,瞧瞧皇孙们,好好休息。朕也乏了。” 这一晚在织造府里发生的事情,就像一阵风拂过水面,只留下些许涟漪。 八贝勒胤禩虽然不在场,但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前晚 那么大的动静,织造曹寅的头上还包着呢。胤禩从太监的嘴里听了个七七八八,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懊悔,怎么自己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汗阿玛,您别总把内务府那种琐碎差事扔给儿子,您瞧瞧,我也是能参与军国大事的。胤禩转着圈,他该怎么办呢?若是在汗阿玛跟前提起这件事,那就太刻意了。 自己还是该多拉拢些人,不只是什么太监,也不是阿灵阿那种,而是汗阿玛的近臣,贴心人。大学士暂且别想了,成容若那是直郡王的表哥,自己也没法沾手。 三织造……胤禩掂量着,三织造是皇上的贴心近臣,但自己不能都拉拢,他还没那么大胃口。哪一个呢? 首选自然是曹寅,可胤禩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这位是汗阿玛留在江南的干将,他要是敢伸手,汗阿玛听到一点风声,那就糟糕了。 孙文成也不错,但汗阿玛曾经说过他啰嗦,说他只有忠心可取,办事平平。那就只有李煦了,说起来,他还是宫中王庶妃的亲戚,起码能看出,这人的手挺长。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胤禩不想找君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君子。他想好了,就是李煦。 第197.第 197 章 () 在众人的努力,主要是康熙不想杀陈鹏年的前提下,陈鹏年只是被免职,旋即被康熙下令,调他往武英殿修书。 合着武英殿要成为“戴罪立功人员”的集合地了,胤禔如此感慨道。 春风拂面的江宁城里,胤禔正带着几个孩子满街闲逛,主要是江宁城中有名的名胜、街道、遗址,让他们瞧瞧六朝旧都的风采。 “不是说江南女子都被养在深闺,不出来见人的吗?”苏日格穿着方便骑马的袍子,跟在阿玛身边好奇的问出各种问题,像十万个为什么。 必须再次说明,这会旗人的男女装束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连朝服都同样是袍褂组成,日常穿着也没有进入日后的繁复华丽。 直郡王指着她们的衣服“因为她们不是所谓大家子,在乱七八糟的瞎讲究排场和踏踏实实过日子之间,选后者才是正确的。” “这里不止有主持店面,操劳家事的女人,也有在织布场干活的女人,都是讨生活,谁还讲究那么多。”胤禔告诉苏日格和弘晗,“你们玛法当年提到前朝末年的时候说过,叫我们应当快意于无垠天地之间,断不可效法汉人自作聪明,闭锁于狭隘之室。” “阿玛把这话告诉你们,这次带你们出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叫你们看看天下有多大,各式各样的人事物都会有。要切记,永远不要自己困住自己,将自己的心智陷于囹圄,是最愚蠢的事情。” “你们不是那些百姓,他们每日要操心的是吃饱饭,他们没有选择,但你们有。” 教导自己的孩子,也让胤禔自己心中一宽,纵然现在孩子们可选择的余地不多,但将来,他会给他们空间和时间,让他们在这世上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阿玛,为什么玛法那么说,还让我们读汉人的书呢?还要好好读。” 父子四人已经来到了紫金山下,弘晗就问道“而且,儿子觉得去练习骑射、学习满语蒙语,真的能保持关外旧俗吗?” 孩子的思路都是大人引导的,胤禔引导孩子们向某个方向深入思考,他们自然会提出自己的看法。但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直郡王很严肃的告诉他的孩子们“千万记得有些家里讨论的问题不要和别人讨论。” “书是给人读的,但能读出什么结果,也要看各人缘法。你玛法说的是前朝末年,等你再大些,有机会可以看看那会的档案记载,一定别有滋味。至于保持旧俗,那很难。” 直郡王回答的直截了当,他没有多说给孩子们灌输太多的信息,只是告诉弘晗“你想想,八旗到底是什么?不管是汉人、旗人,边地与这富庶的鱼米之乡,他们的利益一致吗?而世有禄米的家族,与贫贱之家,他们的利益又相同吗?” “所以到最后,那些所谓的旧俗到底是什么?旧俗又是怎么来的呢,如果是过去没有的,为什么非要将某些东西确立为旧俗。你不妨记住这个问题,将来读书多了再想想。” 八旗是民族,还是一个利益结合的军政集团,其中谁的利益更重要,如果都一样,为什么关外八旗对京旗有看法。 汉人贯穿数代的南北之争,又是因为什么,又造成了什么后果。民族这种东西究竟是不是铁板一块,作为皇帝难道可以随意信任任何一个旗人吗?作为普通旗人可以随意相信任何一个邻居? 这些都是要想清楚的问题。纵然一时弄不清楚,但只要去思考,脑子里总会有个印象,关键时刻会派上用场。 这个时节,京城还在预备播种,南边已经种好了地。胤禔带着孩子们从织造府来到紫金山,又从紫金山去了玄武湖。 “这里没有避讳吗?”孩子们还真是充满了他们身份该有的敏锐度。 胤禔告诉他们“当年皇上登基,下令只需要讳读、缺笔,并没有将常用地名改掉。譬如千字文的第一句,世面上多是写作天地元黄,宋本是避讳远祖赵玄朗,本朝就是避讳当今了。” 玄武湖边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这会圣驾在江宁,说句难听话,文人骚客都像看猴子似的看康熙去了,谁跑这来。看皇上多好,万一天子在江宁府学、或者其他什么场合相中了自己的才学,那就平步青云了。 说起平步青云,直郡王带着孩子们回到行宫之后,就听说原本康熙下诏叫高士奇,结果高士奇病重来不了了。 “听说病的没法起身,皇上派的太医过去看了,回来说遗折都写好了。”成德和曹寅正在织造府花园里聊天,“皇上已经叫随驾的学士拟谥号。” 曹寅头上还包着纱布,只是带着帽子略能看到一点白边,他笑叹道“高澹人这辈子可不亏了,他真是精明了一辈子,连死都挑了个好时候。” “嗯?”成德惊讶的看着曹寅,怎么好端端说这个话。 曹寅自知失言,但对方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他也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了。成德却会错了意“是织造差事哪里不顺?还是谁给你找麻烦了?诶,你说话啊,皇上正在这,有什么你赶紧说,别自己受气。” 成德是担心随驾的皇子或是京中重臣,有哪个不开眼,跑来骚扰曹寅。虽然知道好友机敏过人,但还是难免担忧他上了年纪,顾虑多起来。 曹寅叹气“你想太多了,谁会那么不开眼,没事儿。”若是旁的事情,他一定会和容若说说,但这事不成,为了友人和自己,烂在肚子里,提都不能提。 前日晚上,康熙把曹寅叫到了龙潭行宫,先是夸了两句场面话说行宫布置不错,而后就是私房话了。当时皇上显得心事重重,脸色在灯火下带着阴翳。 “去年朕叫你入京,其实就想告诉你,可当时……”康熙叹口气“朕原以为事不至此,但今日再看,反倒是朕过于犹疑了。” “朕想废掉太子。” 曹寅呆立在原地,他就说去年冬日在宫中,皇上怎么犹犹豫豫、似有未尽之语,原来如此。皇上要废立哪个儿子,曹寅并不关心,他只是顺着康熙的思路,面对皇帝期待的目光,马上给出了反应。 “臣以为,”曹寅到底停滞了一下,“臣……此事,您不打算从长计议了吗?” “朕已经想了有两年了。”康熙难得的直抒胸臆,“从承德那次就开始想,可多年父子之情,和朝廷的局势……朕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那皇上现在是,”四下无人,只有他俩,曹寅也就是直说了“皇上,东宫是襁褓中册立,是您一手教养长大,至今只有三十年了。您若想废储,难道是不难,只是牵连恐怕会很广。” 太子的变动废立往往伴随着朝廷的剧烈动荡不安,至少也有一部分人要在“洗牌”里被洗掉。何况还有个极重要的问题,曹寅没有直说,废储总要有个由头。 你老子我觉得你不适合做太子了—这种理由显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太子得有个罪名。纵观史书,汉景帝废刘荣,是以他母亲行为不当做理由,而太子的生母仁孝皇后早就去世了; 而唐朝的废太子们,李承乾是行为乖张,更重要的是涉嫌谋反。李忠是因为自己不是嫡出,自然要给嫡出的李弘让位,可本朝的太子出自中宫,性格虽然……但是也没有乖张到披头散发、装神弄鬼; 再有就是宋朝,有太子之实的楚王赵元佐疯而烧宫,可太子胤礽没有疯……难道废储能用莫须有这种理由?曹寅叹口气,抬起头与皇上目光相对,俩人面色严峻,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严格说起来,康熙一道诏书,太子废了也就废了。可作为要脸的人,康熙希望废太子名正而言顺,不能废掉之后,很多人觉得太子冤枉。这样对康熙、对未来的继承者都是个不稳定因素。 “……明年你送女入京待嫁,等回京朕就下旨。”康熙叹口气,转而提起了曹寅女儿的婚事“讷尔苏品行不错,府中人口也简单。”他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已经说过的话。 曹寅知道,这是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这件事饶是他也不能多插嘴。只是希望皇上能想个妥当的办法,太子……谁知道会有今日呢。还有废掉太子之后,皇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总要有人继位的不是吗? 此刻和成德散步,曹寅从“这是我的老友”视角里跳出,发现了成德的另一个身份“皇长子直郡王他亲表哥。” 太子若是倒了,理论上直郡王就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位接班人,所谓立嫡立长,难道还有人跳出来搞出风波吗?若是太子被废之后朝廷能很快安稳下来,也不失为是一桩好事啊。 就在曹寅希望一切能够平稳过度,顺利解决的时候,八贝勒胤禩在龙潭行宫撞见了他大哥,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胤禩笑眯眯的给直郡王行礼问安,而后兄弟俩在行宫中慢悠悠的散步。 胤禔看得出来,老八这是有话想要说,果然,绕了行宫小半圈之后,八贝勒开腔了。 第198.第 198 章 是9国6之7栋5梁。 () “听说四哥快回来了。” 胤禩的开场白很有意思,“四哥是实心用事的人,也得了汗阿玛的教导和大哥的叮嘱,说来弟弟惭愧,这么多年就在内务府办些琐碎差事,没有正经和大哥学学,河工毕竟是真正的国家要务。” 胤禔扯出一个笑容“八弟这说的什么话,内务府靠近汗阿玛,让你管着内务府,那是汗阿玛信你。这份信任,难道没人羡慕?哥哥在朝上也算有些年头了,一句话,皇上信你比什么都重要。” 八贝勒心中也不无自得,内务府差事也简单也简单,说难办也难办,可他多年来没有出过任何纰漏。胤禩只是得意一瞬,马上就道“那比不比大哥多年来为国出征、办事,您在汗阿玛心中才是国之栋梁。” “千万别这么说。”胤禔依然是那个和善友爱的老大哥,老大哥不好意思的摆手“太子才是栋梁,我也只是辅佐罢了。”他已经不耐烦在这兜圈子,就说,“你养在娘娘膝下,咱们兄弟也不见外,这么多年,汗阿玛对我、对老三的期望是什么,八弟耳聪目明,一定心中有数。” “孩子们都大了,我就盼着格格们得嫁好儿郎,你侄儿们有立身之地也就是了。” 胤禔乐呵呵的说道,仿佛是看着田地里饱满麦穗的老农民—当然八贝勒没见过农民,只是这份心满意足、小富即安的心态,胤禩准确的领悟到了。 他的长兄恐怕是真的不想相争,只想做个温厚长兄,同二伯父一样,生荣死哀也就尽够了。 “大哥是汗阿玛的长子,弟弟们的长兄,您的地位尊荣是不必说的。纵不说大哥您,就是我们这些小阿哥们,一辈子安享尊荣富贵也就罢了……” 胤禩说到这,有意停顿一下,才道“只是,唉,不瞒大哥,太子……他这几年的行径,让弟弟心中忐忑不安呐。” “唉。”胤禔也不装糊涂,他哀叹的比八贝勒更真诚“谁说不是呢?东宫不安,天下不宁呐。就连汗阿玛也……罢了,是为兄失言,不多说了。” 有些时候,话说一半比说出来更有用,胤禩马上被直郡王的未尽之语吸引住了“大哥说的,可是那日在织造府的事情?弟弟倒是听说了一些,听说曹织造为陈鹏年求情,兄长和张英也为陈鹏年说话,但太子咬死不肯吐口饶他一命,最后还是汗阿玛乾纲独断。” “唉。”胤禔诚心诚意的叹口气,用操心弟弟的口吻说道“太子如此严苛,将来……嗐,瞧我,说这些做什么。汗阿玛春秋正盛,谈这些还早……只是,东宫性情怎么变得如此暴烈!” “谁说不是呢。”胤禩就道“所以弟弟才忧心呐,听说东宫在外头,啧啧,有些事简直是让人不忍卒闻。也不知道汗阿玛他老人家听说会怎么样。” 胤禔没问是什么事儿,左不过那些,他只是做出一副担忧状,说道“那得看他老人家怎么想。咱们不都是么,若是孩子们惹了祸,高兴的时候听说了,就轻轻放过。若是不高兴的时候,揪着那帮小子打屁股!” “大哥也教训过侄儿们?” 兄弟俩的话题从皇帝和太子,变成了育儿经,一时之间倒也真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舅舅!” 胤禔回到行宫住处的时候,听见里头他家弘昱大声喊道“舅舅、舅舅真厉害!” 哎呦呵,这是哪里来的舅舅,居然能让他儿子这么激动?胤禔溜达着快要进院子,门口的太监就禀告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里头护军参领那日松到了。” 原来如此,还真是亲舅舅来了。胤禔点点头,进了院子才知道,原来那日松正在前院校场给几个孩子演示马术。 这可是稀客,那日松多年外任、为人又一向谨慎,伊尔根觉罗家经常和王府走动的,是索伦图夫妇。胤禔抚掌笑道“你们看见了吧,你们舅舅这才是战阵上磨出来的功夫!要多学着点。” 他这一夸,倒把大舅子说的不好意思了,那日松翻身从马上跳下来,赶紧说道“不必王爷几次随军西征,那才是战阵功夫,奴才只是雕虫小技,微末伎俩罢了。” 那日松通常说的都是满语,此刻同妹夫也是满语交谈,胤禔随便一瞧,三个孩子里只有苏日格和弘晗能跟上,脸上的表情一看就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弘昱听着就有些费劲了。 “行了,这么好的天,怎么不去寻你们堂兄堂弟一起玩去,去罢!”胤禔大手一挥,让三只小鸟出笼了。就连苏日格都因为住在织造府那几天,对曹家女儿观感不错,闲来无事她也邀请曹家姑娘一起读读书说说话。 女孩子手帕交,康熙那边听说也只是笑言“确是没什么人陪着朕的孙女”,而曹寅出于女儿进京得有个认识人的理由,倒也乐见其成。 至于什么曹家姑娘已经指婚了云云,这里头还有个长幼之分,直王家的大格格是长辈。嫁到平王府去了,曹家姑娘是苏日格的侄儿媳妇。 纵然是内务府的嬷嬷,谁还敢对着直郡王的大格格叨叨,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院子里就剩下胤禔和那日松,胤禔敛容问道“是有事?” “是。”那日松道“奴才考虑再三,还是得让王爷您心里有数。”他压低声音,“皇上要废黜太子了!” 胤禔目光一闪“你怎么知道的?” “皇上下旨又把太子身边的侍卫换了一遍,在京中调换正常,可在这里调换,不正常啊!” 的确,出巡在外突然调换皇太子身边的宿卫,考虑到康熙在京城已经这么干了,这个情况很反常。但不是没发生过,胤禔骤然回忆到那年在承德,是太子又做了什么?但没有听说任何风言风语。 还是康熙在逼迫太子……又或者,想到胤禩今天的表现,这是在给外界信号吗?皇帝父子相疑,血腥味既然飘了出来,自会有鬣狗扒上来咬人。 那日松有感觉,胤禔也有所猜测,更别说漩涡中间的胤礽了。 到了这个地步,胤礽真是一点都不盼着回京,江南士人更吃“国本不可动摇”这一套,而京城虽然有自己的詹事府,却更有皇上的六部内阁南书房,自己注定要吃亏。 太子有些后悔,果然千金难买早知道,自己就该带着汪士鋐他们一起来!有他们在,在江南多少有些回旋余地,哪里像现在! 胤礽心里明白,他手下这些八旗大爷,他可不敢派出去和南人交际。他们不捅娄子就不错了,胤礽真不敢指望他们这个。 到了这个时候,皇太子满肚子都是悔意,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颗自救之心。他必须要自救,废太子是什么下场,胤礽过去没仔细想过,此刻回想自幼读过的史书,后背上就像爬上了一条蛇。 悔不当初已经无用,胤礽闭上了眼睛,汗阿玛这是在逼他。逼他先动手,儿子就那么不合您的意?胤礽想不明白,他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怎么现在突然又…… 胤禛自山东赶来江宁,一踏入行宫就发现行宫味道不对,皇上身边的人都不说了,他兄弟们好像都在强颜欢笑。直郡王只顾着带着孩子们玩,最近还被康熙委任教导几个小阿哥玩火铳。太子一脸郁郁之色,而三哥、三哥有些忐忑又带着兴奋。 您这是兴奋什么呢? 老五、老七,还有老九他们就不说了,老八更奇怪,他身上好像装上了窜天猴,整日不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往汗阿玛那里跑,就是悄无声息从行宫失去踪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三哥,您这是怎么了?” 四贝勒是个细致人,他在发现自己和大部队脱节之后,决定找个最容易撬话的人下手了。整个行宫谁最容易撬话,当然是他三哥啊。 三贝勒最近心情复杂,他一边佩服他八弟敢想敢干敢冲,一边又气哼哼的“我怎么就不能!”于是行动说话间,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怨。 哀怨的三贝勒就把最近行宫的各种事情和老四叨叨了一遍,又道“你说咱们这八弟,他可真是……厉害、牛,三哥我是服气了,太服气了。反正我不敢在皇上和太子之间嘚瑟。” “还有太子。”说起太子,三贝勒总算认真了点,叹道“四弟啊,风声不对啊。” 胤禛听他唠叨一通,最后总算说了一句要紧话,可不是风声不对么。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纵然在京城的时候,毓庆宫侍卫的异动,他们没接触过宿卫所以不知道。 但现在,在龙潭行宫的动静大家都知道了,那么汗阿玛在打什么主意,哪怕之前他们不敢确信,现在也必须面对这个现实皇上想要对太子下手。 胤禛并不觉得多吃惊,仔细想想,其实这事早有预兆,现在终于发生了。 对于皇子们来说,虽然商量事情要有幕僚、门人,奴才,但有些话他们只能和自己的兄弟说说,所谓互通有无,也彼此表达一下态度。 “四弟,你说咱们……” “自然是听汗阿玛的,只是,太子还是太子。”胤禛语气平淡“父兄在上,做儿子、做弟弟的,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对了。” “是啊,你说得对。”胤祉苦笑道“等回京,我也该加紧编书了。” “我也得给自己找个差事了。”四贝勒叹口气。 他们家的传统,争储不至于死一户口本,参考广略贝勒和礼烈亲王代善。但圈禁、前途无也是很可怕的,至少老三、老四这二位都没打算一拍脑袋就冲上去搅合。 三贝勒、四贝勒打算躲开,直郡王蛰伏不动,老五以下更不会掺和,于是八贝勒就成了最显眼的那一个。 老八的显眼居然还起到了一个作用,譬如对于李煦这种深知康熙的一些癖好和小毛的人,对于皇帝如此放纵八贝勒,他难免想到那位良嫔娘娘,真的非常美吗?所以皇上爱屋及乌对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子格外另眼相看? 原本李煦不打算对这个年轻贝勒多搭理,但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简直是帮李煦打开了新大门。他心道,我现在不能去烧皇太子这个要爆炸的热灶,也不能无缘无故去和直郡王拉关系,那样太显眼了。 但不代表我不能和八贝勒“沟通”一下,万一要是沟通明白了,我也算有了从龙之功啊! 胤禩就这么收到了李织造送来的婢女若干,李煦还命人表示“微薄礼物不成敬意”,胤禩也就从善如流的笑纳。 李煦带给胤禩的礼物不止这些,他还带来了一个意外的秘密“有人在购买娈童美婢,打的是内务府旗号。”听说是内务府凌总管叫人采买的。其中还用了一些不光明的手段,没有走官方渠道,为了少男少女的“品质”而动用了一些非法手段。 比如欺诈拐卖。 八贝勒都听乐了,这可真是……他们汗阿玛一向忌讳这些事,教训儿子们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皇子阿哥要善自珍重,不可耽于声色犬马享乐。”虽然皇上给太子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但康熙本人对奢侈品、醇酒美妇之类的并没有多大爱好。 而皇太子,其实也是把这些东西作为一个品位的象征,他只是觉得很美、很好玩而已。但这并不妨碍胤禩动脑筋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皇上,只是不能在这里透露,要回到京城。 胤礽还在担心自己和皇上的关系,面临的困境这种大问题的时候,完没料到八贝勒已经打算在背后捅刀了。 而在言语上刺激胤禩,鼓励他的直郡王,正在康熙跟前听命。皇帝命他带着皇孙们提前回京,然后再带着人去山东等待圣驾。 “将皇孙送回京城之后,你从骁骑营挑出三百人,在山东等御驾。”康熙叮嘱道“到京之后,赶紧叫人送信过来给朕,留心一下京中如何?” 这可真是防贼了,直郡王此刻心中感叹,他是见过康熙如何疼爱太子的。二十多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第199.第 199 章 () 直郡王奉命带皇孙们回京,临走之前皇兄弟也要为兄长践行,顺便拜托长兄多多照顾自己孩子。 旁人尤可,但太子身边的人就很担心,直郡王会好好对待他们小主子吗? “咱们得寿阿哥和弘晰阿哥这一路上可都在直郡王眼睛底下。”太子身边的太监很担忧“主子,小主子们就这么托给直郡王,这能行吗?” 太子横了他一眼,这帮奴才什么都不懂,汗阿玛把孩子们都交给胤禔,那老大比胤礽自己都要上心。虽然将一切寄托在什么人品上是不可靠的,不过胤礽在这方面还真信得过直郡王的人品。 是以皇太子只是告诉得寿,照顾好他自己、照顾好弟弟,旁的听王伯就行了。“旁的事你不必管,回京之后去告诉你额娘,毓庆宫谨守门户,就算是凌普……也不要让他总走动了。” 得寿点头,他毕竟是少年人,此刻忍不住问道“阿玛您……没事儿吧?”他能这么问也是事出有因,承德之后皇上还把这个长孙带在身边,可这会皇上虽然也叫皇孙们随驾,可他和弘晰都没了单独听皇上教诲的机会。 都到了要娶亲的年纪,得寿真的不是小孩子了,何况他因为身体不太好,本来就比同龄人想的更多些。此刻他这个语气,胤礽思来想去,也觉得长子需要有个思想准备,就道“你也感觉到了?你汗玛法对阿玛有些……误会。” “那必是小人构陷!”得寿急急道“阿玛监国理政多年,从无差错,这是汗玛法也承认了的。小人也只能用些鬼祟伎俩!” 果然还是个孩子,小人还是忠臣,在这宫闱之中,也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胤礽没法告诉儿子,他不能讲话挑明。得寿以为阿玛与汗玛法只是小有龃龉,父子终归是父子,不是吗? 如果他年幼的时候同得寿一样,恐怕今日未必会走到这一步,胤礽觉得如道学家一样克己复礼,他肯定是做不到了。但稍微放下些身段,让他在汗阿玛心中也是个“贯来好脾气”的儿子就好了。 这会胤礽才明白,如果说很久很久以前,汗阿玛对他说“你哥哥保清在军事上很有才华,你弟弟胤祉在文学上勤奋好学”,是让他明白兄弟都是他的臂膀的话。那么在他们稍微长大之后,汗阿玛说“你的兄弟虽然性格各异,但大体性子都算好。”云云,其实是让他多看看旁人好的地方。 可惜,那会胤礽满心满眼关注的都是“太子风范”,是体统、是规矩,是他的威信。反躬自省,皇太子不是没有任性妄为的地方。所谓铄金毁骨,何况自己多年来监国理政,是负责成为汗阿玛摆布宗室朝局的重要一环,他自己身上、身边心腹重臣的破绽还少么? 汗阿玛年轻的时候撤藩太急,逼反了三藩,天下震动,可命运依旧给了他改正的机会。 或者说,只有皇帝,才有矫正自己的机会。对于皇子们来说,一步行差踏错都会被汗阿玛记在心里,等到皇子们发现自己哪里不妥的时候,已经晚了。 自己还会有机会吗? 或许只有他做了皇帝才能有机会摆正自己的命运,胤礽这么想着,思绪却飘到了自己的对手身上。毕竟如果自己倒了,汗阿玛还是要有个人承继祖业。 大哥……这么一想,大哥这么多年居然半点没有行差踏错,在汗阿玛跟前只有些小瑕疵,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难道这世上真有人天生圣人? 自己想什么呢……胤礽干笑两声,老大总不会几岁开始就伪君子罢!罢了,与其想老大,不如想想老八,这小子愈发过分了,兔崽子还真打算要自己一口。 在他动手之前,自己先把他扒皮抽筋,先下手为强,方为上策。 给直郡王的践行宴很热闹,孩子们都不在,只有从太子到十阿哥,还有直郡王这个主宾。老十以下的阿哥因为尚未成婚,哥哥们都还不带他们一起玩。 酒宴上也算是衣香鬓影,行宫中的宫女都是当地征采的良家女子,长相也都在平均水准之上,起码是清秀可人。 不过他们兄弟说起私房话的时候,这些宫女就都被打发走了,九个人凑在一块话就多起来。避开诸如“皇上”“太子”这种当事人在场、不在场的敏感话题,聊聊朝臣倒也不错。 “要说这一趟,不,这几趟,曹家没少花钱。”胤禟啧啧道“织造可真是个肥缺。” 众人听说也就是一笑,不想胤禟继续道“不过兄长们听说没有,”他刻意压低声音,连太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听说欠下不少亏空呢!” “诶!” 几个年长的哥哥一脸“就这点事”的表情,让胤禟大失所望,而老十一脸“哗众取宠”就更让他生气了,就连八哥也是微笑,看他就像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 “接驾这么多次,有些亏空不奇怪。”胤禩说来到底也略有些发酸“在座诸位哥哥自然都听说了。你啊,别这么少见多怪的。” 胤禛听见胤禩的话就想反驳,亏空就是亏空,什么理由也是亏空了。这怎么能是什么能轻飘飘放过的问题。 而一直和胤礽三句两句闲聊的胤禔已经略有醉意,他听说这边的话,就笑道“九弟是年轻,这会你们怕是也没听说当年的遗民是什么样的。” “大哥说说呗。”胤祐也来了兴趣,他也喝了酒,此刻胆子大了,道“弟弟们真的没经过。” 胤禔就把当年康熙如何招揽遗民说了说,胤礽是知道的,加上近日气氛不错,胤禩也规规矩矩,胤礽也想让老八放松警惕,就也跟着说了些不犯忌的旧事,听的一帮年轻皇子啧啧称奇。 “所以,曹寅这么多年在江南帮朝廷经营,便是略有亏空,汗阿玛怎么会追究。轻重缓解,他老人家最是英明的,小事、小事而已。” 这是公开场合的解释,但私下里,胤禔对自己的一儿一女是这么说的“你们觉得,曹织造是打着自己是顾家外甥,拉拉关系,那些遗民就能信任他,甚至将身后事托付给他?” “当然不可能。”苏日格马上道“那样说不过去。阿玛不是说过,就连顾总管那样的大太监还给前朝义士修庙,更别说文士,他们的情绪只会更大。” “所以要给他们更多的东西,帮助?”弘晗不确定的说道“反正都要钱就对了。” 胤禔满意的笑道“就是如此。不管做什么都要钱,所以你们汗玛法一定不会去追究这个,阿玛给你们讲也就是告诉你们,轻重缓解、孰轻孰重,一定要会分辨。历朝历代都有杀人偿命之说,可杀人者会各个偿命吗?战场杀敌怎么算?为父母报仇又怎么算?” “比如江宁织造亏空这件事。他花的这种钱可以叫□□经费,”直郡王给了个定义“曹寅可能把一笔笔的这种账目记到账本上吗?说自己给某某遗民为了某某事件,花了一笔钱?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也就这样了。” “有些事情要明白根底,才能做出正确判断。你至少要了解大致的流程,才能知道哪里可能出问题,哪里可能被人哄骗。”胤禔一锤定音“等这次回京,阿玛会让你们参与些实务,多看看朝廷各项事务的记录。” 这玩意就像高考,最好的联系就是做高考题,虽然孩子们学习生涯尚未结束,但学无止境,他们也不是为了考科举。胤禔想好了自己的安排策略,正在高兴,就听弘晗举手发言。 “阿玛,儿子总在宫里,难道要在宫中读您给的功课吗?” 这倒也是,胤禔想想“那就再过两年罢,估计那个时候你就得离宫了,到时候再说。” 四月末,直郡王带着皇孙们返回京城,然后入宫禀告太后说皇上五月归来,六月拟定要奉太后前往承德避暑。老太太很是高兴,还拉着胤禔问道“你汗阿玛说了没有,十三、十四他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办?” “太后妈妈,这个事儿倒是没听汗阿玛提起,不过论理,今年秋天也该办了。”胤禔笑道“等得寿他们也指婚,妈妈就要抱元孙了。” 曾孙之子当为玄孙,然而要避讳,通常避讳称元孙。 说道得寿,老太后也叹气“可不是这个话,本来啊你汗阿玛打算跟着十三、十四一起,给得寿也指婚来着,可那孩子偏巧病着,就错过了。”听语气老太太着实是很遗憾。 胤禔陪着老太太可惜两句,然后就听老太太惊喜道“苏日格和弘晗的婚事也该有个着落了!” 这句话好悬把胤禔给吓哭喽,他一边想着老太太您可千万别操心,一边笑道“妈妈,咱们家的女孩子都是二十上下才出门子,苏日格才多大。再有弘晗,还小呢,拴婚也不急于一时啊。您记得,孙儿和五弟成婚都不算早,太子就更不用说了。” 可算把太后的这个念头给熄灭了,直郡王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中还累得慌。他回头瞧瞧宁寿宫,这还没完呢,他还得去延禧宫然后才能回府。然后还得带着骁骑营去山东预备着迎驾,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相隔千里,站在康熙跟前的噶礼也在心中长叹,怎么陈鹏年滚蛋了,这种日子还没完?皇上您还想问什么啊! 康熙在同噶礼聊了两江的工作安排之后,兜圈子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开口道“你就任两江,太子可是极力举荐,太子很赏识你啊。” “回皇上话,奴才是……只是三十五年那会同太子殿下打过一个照面。”噶礼小心措辞“那会太子听说奴才运粮有功,夸奴才对战事有利,为皇上分忧,许是因为这个太子才记得奴才。” “另外就是,奴才家中,皇上您知道的,同承恩公府上有亲。” 正红旗董鄂氏的确与赫舍里氏有姻亲,这事康熙确实知道,他点点头,道“你即为两江总督,便要勤于王事。噶礼,不生事也是勤于王事,你要切记。” 噶礼一凛,皇上这是在明示他不要再搞风搞雨,他马上道“奴才谨记皇上教诲,奴才一定和同僚和衷共济,尽到本分。” “嗯,下去吧。” 噶礼退下,室内静默片刻,康熙忽然问道“京中有消息来吗?托合齐那边?” 魏珠回道“禀主子话,步军统领那边并无密折送来。” “哦。”康熙靠坐在太师椅上,怎么会没消息,曹寅明明跟朕说京中有人去了噶礼府上。曹寅不会撒谎,那么……康熙仰着头揉揉脖子,托合齐……看来宫中之前的消息也是真的,托合齐已经靠向太子了。 若是旁人靠向太子试图捞到什么好处,康熙说不定不会生气。可托合齐的一切都是康熙给的,是康熙把他从安王府包衣提拔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结果他居然吃里扒外! 朕将京都卫戍重任交给他,朕信任他听他的消息,这就是他给朕的回报?若是他早早投向了太子,那承德之时,刑部案子……怪不得。康熙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步军统领那边的消息,比富尔祜伦传来的消息要么晚一些,要么避重就轻为太子开脱。 起先他以为这不是大事,呵呵,倒是朕想的太少了。 凌普是真没闲着啊,老八跑到朕这,偶尔提到凌普交游广阔,朕还以为他是为了内务府之权而明争暗斗,原来凌普是真没少做事。朕以为他给太子逾制逾礼、奢靡享受就是了不得了,合着他在外头真没歇着。 这都是朕给他们的,结果毫无感恩之心,这会朕还没死呢,倒是挑好了下一个主子,巴不得等着新主子登基了! 好啊,好奴才,好孝子! 室内无人敢啃声,魏珠和梁九功恨不能把脖子缩进胸腔里,皇上的眼神好像要杀人似的。康熙一时间气的眼前发黑,他马上强迫自己冷静,可不能把自己给气死。 “来人,草诏!”康熙叫来随驾翰林,“替朕草诏,快马回京叫直郡王马上起行,来鲁苏边界护驾回京!” 第200.第 200 章 () 胤禔在五月中旬就来到了鲁苏边界,率领骁骑营迎接圣驾,在无战事的时候,其实动用骁骑营是非常情况,纵然直郡王尽力低调,也引来了许多关注。 譬如河督衙门,戴梓叫人过来三次询问直郡王是否需要什么帮助,胤禔只好婉拒,并给予私信一封。倒也不为了别的,只是给与自己渊源甚深的戴梓提个醒,未来将要有大风波,他们这样的地方大员,尽量少掺和,就算要掺和也要秉持公心。 戴梓翻来覆去看这封信,秉持公心,戴梓怎么也想不明白,直郡王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提醒。这并非戴总督见识少,毕竟此刻谁也想不到,康熙皇帝未来居然会玩一出“储位归属之共议”。 胤禔在原地等了三天,总算等来了御驾,大队人马中皇上和皇上身边的人脸色都不大好。太子冷冷淡淡,老三、老四一脸郁卒,老五似乎有无限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而老八,好像就老八心态平稳,还是一派从容自若。 不说别的,老八的心理素质,胤禔是赞许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道理,人家八贝勒是悟了。 康熙也没有多说什么,简略的问了一下京中、宫中情形之后,他就下令继续向北回京。而直郡王带来的骁骑营主要任务就是,取代毓庆宫侍卫,康熙一个都不用他们了,剩下的路途中,都由骁骑营来宿卫东宫,直入京师。 而回京之后没多久,康熙就下令按照原定计划,他将与五月末带领诸子女以及宗室大臣侍奉太后一同前往承德避暑。 “我真不想去……”胤禔枕在道琴的腿上,来回摇头“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去!” “我知道你不想去。”福晋掩口而笑,用手摩挲丈夫的胡茬“要不你和汗阿玛说说,干脆留在京里算了,和汗阿玛说,陪着媳妇孩子啊。” 媳妇调笑他,胤禔抓着道琴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你这是气我……”此刻正是关键时刻,谁知道一时不察会发生什么事,胤禔纵然有心也不敢真的不去。 硬着头皮上吧,这涉及到他直王府家下半辈子的活法,怎么能因为自己发懒就逃开呢。 直郡王是硬着头皮上了,可有人躲了,三贝勒上折子,老三说自己修书到了关键阶段,不敢懈怠,担心跟着避暑误了修书的事儿,岂不是辜负了汗阿玛的期待。 康熙捏着奏折想笑,这个老三真是……罢了,他就一辈子安安生生的做学问倒也不错。皇上动笔在上头批了三个字“知道了。” 胤祉看见奏折批复松了口气,在上次承德事件之后,他就小心的装起了鹌鹑,不想介入皇上和太子之间。三贝勒想的很明白,就是退一万步,太子真的倒台了,那前头还有直郡王这位皇长子顶着,后头还有老八虎视眈眈。 想起老八,老三打了个哆嗦,他当年还不太看得上这个弟弟,觉得他不学无术,一笔烂字多少年改不了。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蠢笨了,人家老八也不在乎这些,他所图者大! 啧啧,想想老八那个劲儿,三贝勒就怂了,你们争吧,三爷我先躲了。胤祉自觉书没白读,他不能光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老八这会嘚瑟,难道以为汗阿玛能筹功吗? 太子立了三十年,汗阿玛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指责过太子,如果什么错和太子沾边,那必须是大臣奴才作祟! 往前朝看,唐太宗对魏王泰可谓父子情深,可一旦魏王谋求储位,太宗依然弃之。因为不能为后代留下恶例,不能让后人觉得储位是可以谋划来的,如果阴谋夺储成了定例,朝廷永无宁日。 所以老八如果真的在太子倒台上玩手段,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谁也容不下他。 三贝勒想着,心中也奇怪,怎么老八就那么手拿把掐,他盯着太子作夭,他日汗阿玛会筹功呢?他怎么也想不到,人家八贝勒已经进化到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已经做好了皿煮决议逼迫康熙点头的打算了。 “咱们毕竟是有老传统的。”佟国维苍老的声音回想在胤禩身边“太子若是倒了,那就是皇上效法汉人立储的策略失败了,自然还是要回到议政会议上来。祖宗的路最保险呐!” 胤禩其实很清楚跟随他的人想要什么,王鸿绪他们这些文人觉得自己洵洵儒雅,愿意礼敬文人;佟佳氏这种门第,希望借助他攫取更大的利益,进入朝廷的核心。天下熙熙、天下攘攘,都是利益罢了。 “都是利益罢了。”佟国维对儿子隆科多说道“你阿玛我去给八贝勒这个灶添柴,你就不要凑热闹了。” 隆科多一把年纪,又是他这一辈在功名上最出众的,他笑道“阿玛,那儿子和八贝勒要不要也亲近点?也不好您和他走得近,儿子离着远呐。”将来您老驾鹤西去,咱们家在老八面前也没什么情份。 佟国维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儿子的潜台词,他摸摸胡子,果然年轻人火器太旺,什么都惦记着瞬时马到功成。 “你怎么不想想,老八是个什么出身,我都站过去了,难道咱们佟佳氏都得去给他站台?”佟国维嗤笑道“你是我儿子,舜安颜是我孙子,你前途正好,舜安颜是温宪公主额驸。我去帮老八,因为老八先天劣势,但你和舜安颜不必。” “舜安颜是公主额驸,您想让他跟着谁?”他阿玛这个手段无非是想确保子孙将来获得最大利益,尽力避免风险。隆科多明白,所以他问道“您想让舜安颜跟谁?老四?他是温宪公主的同胞哥哥。” “不是。”佟国维笑笑,端起了茶碗,似乎故意看着儿子猜测。 不是四贝勒,隆科多皱眉,“那是,老五?五贝勒和温宪公主一起在宁寿宫太后膝下长大,自幼情分不比寻常。” “皇上夸五贝勒敦厚,你看皇上什么时候夸太子敦厚?”佟国维摇头,放下茶碗“直郡王,舜安颜已经从前年开始,在护军班里和直郡王的大小舅子处的好。” “……不是,阿玛您,”隆科多不干了“立嫡立长,不管是咱们后金还是前朝规矩都是这样,若是太子完蛋了,那直郡王是大热门,您倒是疼孙子!” “你懂什么!”佟国维呵斥道“舜安颜论起来是直郡王的妹夫,拉起关系也方便些。你呢,论起亲戚,从孝康皇后那边论、还是孝懿皇后那边?直郡王有明珠这个舅舅呢,你打算越俎代庖啊?” 这……也有道理,隆科多是自降身份跑去凑趣,还是挺腰子自称舅舅,都不合适。 “所以你别急。”佟国维下了定论“我估摸着皇上对太子已经忍无可忍了,哼,太子千不该万不该,让凌普去替他交接托合齐。哪怕是皇上当初默许,他也不该这么做。” “等到太子真的倒了,老三、老四……老五?这三个,咱们再瞧瞧哪个合适。”佟国维道,“哪个有心,你再去雪中送炭。” 有登基希望的皇子们也就这些了,名分最合适的老大、野心勃勃的老八,以及排行靠前的三四五。不管哪个上位,他们佟佳氏都会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还会让下一代进入朝廷核心,掌握大权。 避暑在即,这次避暑康熙还命纯禧公主与温宪公主随驾,侍奉太后左右,而两位额驸班第与舜安颜自然也要随驾。舜安颜以此为借口,打着公主的旗号,和班第吃了几顿饭。 “我是做妹夫的,平日无甚差事,姐夫事忙,我也不敢叨扰。” 舜安颜道“只是公主常说,当年在宫中,大公主同直郡王都很照顾她同五贝勒,所以这次妹夫就厚着脸请教大姐夫,随驾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舜安颜长的白白净净,他出生那会佟佳氏已经出了两位皇后,门第煊赫。虽然谈不上什么大才,可脾气倒也还好,此刻恭敬有礼,班第自然也不会无故讨厌他。 再说京中只有温宪和纯禧公主在京中,虽然她们年纪有差,但姐妹俩自然来往不少。如今舜安颜寻班第请教是顺理成章。 “舜安颜?他请你吃饭?” 季兰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想,和姐夫取经也是正常理由。季兰就道“他说别的没有?” 班第摇摇头,这么多年了,只要一碰到猜人心的事他就头疼,多亏有个好媳妇帮他参谋,还有个好安达。 “那倒也没什么。”季兰笑了,拽了拽丈夫的袖子“咱们也不必小心翼翼的,这世上也不是各个都是老八,你做事只管忠于汗阿玛,还有保清帮着你,没事儿的。” “多谢公主喽!”班第怪声怪气的一揖,逗得季兰掩口而笑。夫妻俩靠在一起,看起了多尔济贝勒送来的书信。 胤禔当初和多尔济约定,每隔两个月,多尔济就要将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写信告诉他。但多尔济经常往直郡王送信,显然不太正常。所以,胤禔干脆让多尔济将提炼版的书信交给班第,一来二去,多尔济和班第这对堂兄弟联系也多了起来。 “山西商人往草原去的不少啊。”季兰看完了书信,就道“我瞧着这架势,好像如今在草原上同蒙古藩王、俄罗斯商人都拉上关系的,就是他们了。” “不止。”班第叹口气,这个消息估摸着直郡王蛮感兴趣,“上次我听多尔济说,山西商人还帮着蒙古亲贵们垫付、运送。连朝贡的东西,都是他们帮着运过来或者筹办的。” “我们蒙古人,是真的不会做买卖啊。”大额驸如此感慨道。 第201.第 201 章 () 蒙古草原上的经济问题将来会酿成极大的恶果,但那毕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且未发生。既然如今还在萌芽状态,胤禔也只是将这件事记下。 真的要说起经济问题,中原腹地和江南的问题都不少,更别说放着一大片富饶土地而不好开发的关外。需要直郡王操心思考的事儿多了,蒙古还排不上号。 现在胤禔最需要操心的是避暑的行程,皇上下旨许诸皇子带家眷随行,太子也要带着太子妃一起。也就是说,道琴也会跟着去,而宗室诸王如纯王、简王、裕王等也会带着家眷同行。 “真的把府邸交给苏日格?”道琴有些不放心,毕竟女儿跟着她阿玛出行,与将女儿留在京中照顾家里完是俩概念。弘晗要随驾,苏日格就要自己照顾弟弟妹妹。 胤禔却完安心“怕什么,难道将来女儿独自开府过日子,你也不放心?人手给她配齐了,侍卫给她留着。她愿意在府里就在府里,愿意去园子就去园子。” “还是在府里罢!”道琴赶紧表态“她们姐几个还是留在城中好些。” “那就留在城里。”胤禔躺在竹席上,枕着玉枕,笑道“阿山、阿林都会留在京中府中,揆叙去李朝传旨也快回来了,舅舅揆方都在。退一万步宫中还有额娘,帕勒塔我也给她留下。” “我也不瞒你。”直郡王拉着媳妇的手,慢慢说道“我愿意咱们姑娘万事都要让人摆布,就像咱们叫奴才伺候,是因为我们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她纵然是姑娘家,我也不愿意她真的半点俗物不通,将来旁人告诉她什么就是什么。” “咱们苏日格不是那样的孩子。”道琴开始为女儿抱不平“她天生就不是那种性子,你怎么会这么想。” “哈哈,我就是……就是担心嘛。”胤禔叹口气,别的事再明白,放在孩子身上,他总要多操些心,“就因为她不是那样软和、任人摆布的性子,我才想让她历练一下。”建立自己的班底权威,摸索着学会怎么用人、怎么看人,怎么达到目的,又怎么能让自己地位超然立于不败之地。 道琴瞧着他,他们夫妻快二十年了,福晋的手按着丈夫的胳膊,忽然道“我总觉得,苏日格若是个儿子,你就半点也不愁了……弘晗与苏日格,你更满意女儿,是不是?” “……不是,弘晗有弘晗的好处,不一样的。” 胤禔看着妻子“从我本心,却是更喜欢活泼可爱,哪怕会闹出笑话和麻烦的孩子,我愿意慢慢教导。但谁又说少年老成、温和体贴不好呢。都是咱们的孩子,哪有什么更满意。若是存了挑剔的心思,鸡蛋里挑骨头永远也满意不了。”如今毓庆宫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何况这次我也是想着弘晗常在宫中,这次有机会,就咱们俩带着他。”胤禔道“免得他这几年在家的时光有限,咱们都不知道他在宫中和谁玩得好,心里想些什么。” “弘晗和弘晖玩得好,和得寿也不错,他说弘晴身体不好但为人也行。”道琴下意识说道“他最近觉得自己字写的不好,总觉得别扭,想要改改,我替他多找了些法帖,让他慢慢来。” 夫妻俩面面相觑,胤禔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问道“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苏日格说的呀。”道琴先是一愣,然后噗嗤笑了“你忙着,我还要看顾府里,还有三个小的。他有些心事自然会和长姐说,苏日格就来告诉我了,他们觉得你忙,这种小孩子心事别让你烦心。” “……”真贴心,可是胤禔心里发酸,今天的直郡王也变成了柠檬精,不过也愈发让他坚定了这次夫妻俩只带着弘晗出门的决心。 到了起行的时候,道琴还有些不放心,可苏日格有已经和额娘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妹,府内外一切事情都在她心里呢。 “我都明白,额娘您放心罢!”他们家大格格表示“内城平安无事,女儿不会带着弟妹去园子里,府里够他们玩了。也会看着他们读书,退一万步,就算有人真想找茬,还有舅公、表舅、舅舅们呢。” 那日松舅舅这次不随驾,苏日格听阿玛教导的时候,也想到了父母的一部分担心,京中气氛日渐诡谲,他们怕有人趁着府中大人不在下黑手。但就像苏日格说的,她阿玛在军中威望很高,各路亲戚也都在要紧职务上,真有人造次,也绝对讨不着便宜。 “将来女儿不一定遇见什么事儿呢,额娘您就给女儿一次机会,历练一下嘛。”苏日格难得的对着额娘撒娇。 道琴也无话可说,最后拉着女儿叮嘱道“你记着,秦吉了也叫你阿玛留下了,有些事情听他的,万一外头动静不对,你就带着你弟弟妹妹去京北庄子上,等着阿玛、额娘回来。” 把该嘱咐的都嘱咐了,道琴才带着弘晗上了马车,苏日格带着乌日娜、弘昸在门口送别额娘和弟弟,至于他们家四阿哥,年纪太小还在睡大头觉呢。 仔细统计一下,这次随驾的人数比南巡还多,所以车驾出入也是有讲究的。御驾、护军先行,而后是诸王宗室大臣、家眷,最后是随驾的诸如御厨、御医,苏拉太监、杂役等等。 胤禔没能在府里带着道琴一起上车,是因为他从出行前几天就被康熙叫到了宫里,晚上干脆在侍卫班房凑合的。 在场的还有富尔祜伦、雅尔江阿,两位领侍卫内大臣,一群人被皇上叫过去确定最后的宿卫安排。谁负责皇上这块,谁负责太子那块,侍卫护军要派哪个部分,要排除哪个旗份出身的。 北行这天,胤禔一直都在宫里宫外的跑,从皇上到太后,他挨个操心。还有太子,谢天谢地,康熙没有把太子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他,雅尔江阿这次负责太子那边的侍卫。 而五贝勒、班第负责太后那边的安。直郡王是揽总,他各处都要问一句,然后向康熙禀告。 一长溜车驾都在安定门外等着,等御驾—是指所有主要随驾车队,消失在了门外,各府的马车才陆续起行。而等到胤禔终于跑到自家媳妇旁边的时候,都已经出京大半日了。 “我叫人把马车改了一下,你坐着舒服吗?别那么坐着,也没人看,靠着也成,弘晗出去骑马有侍卫,别担心。” 在直郡王简朴表象之下的,是他特别会享受,比如当年他就知道把自己的马鞍弄得和沙发似的宽大舒适。现在他为了让媳妇孩子舒适更舒适,干脆就把马车大改造。 这年头弄弹簧是难了,不过可以通过木匠的高超技艺做出类似避震器之类的东西,放在车轴上,而车轮包上皮革,捆上稻草,也有利于减震。但这只适合达官显贵们的车驾,没有多大推广价值。 只能说为车上的人减少些颠簸罢了,胤禔半躺着靠在道琴腿上,舒服的叹口气“这一上午,快把我颠吐了。现在不比十五年前了,那会我跟着汗阿玛西征,在马上待一天都不觉得累。” 道琴准确了然丈夫的隐含意义,无非是“老喽,禁不起折腾喽”云云,胤禔这么说话往往是想和她耍赖。福晋并不想说些诸如“父母尚在不言老”之类扫兴的话,她低下头在丈夫耳边问道“到了承德有温泉吗?” 嗯……胤禔仰着头看着媳妇脸颊上微微泛红,他乐得险些要在车厢里打滚,直到外头侍卫轻咳禀告“主子,皇上叫您过去!” 告别了夫妻间的小情趣,途中还捡到了一个跑马玩疯了、衣领扣子都解开散热的亲儿子,直郡王才达到了队列最前端皇帝的御驾。 纯王、简王都在,两位额驸也在,还有几位大臣,所幸皇上御驾够大,康熙交代的事情也简单,要不然这车是没法待了。大热的天,黄土飞扬的,非臭了不可。 “汗阿玛,儿臣请旨,今日是否于兴隆县夜宿。”富尔祜伦问道。 康熙颔首,这都是之前规划好了的,纯王离开,康熙问简王“太子车驾如何了?” “回汗阿玛话,太子一直在车中没出来,得寿、弘晰兄弟俩与诸皇孙在一起跑马。”雅尔江阿小心道“并没有什么其他动静。” “公主们呢?” “禀汗阿玛,公主们都在太后车上侍奉太后,五贝勒带着侍卫在太后车驾附近。”班第回禀道,舜安颜就跪在他身边。 康熙看着两个女婿,尤其是舜安颜,最后道“舜安颜头次随驾,也跟着辅国公班第多学学,他在御前大臣任上多年,为人敦厚、处事得体。” 舜安颜一喜,这个话音,说不定这回自己也能得个实差。光是顶着个空头额驸有什么用,公主再好,没有权力依然是无用的。 太子坐在自己的车驾里,身边是舅舅纶布,在离京之前,胤礽还召见了长泰舅舅。 当时舅甥相对无言,前一日托合齐叫凌普送信,说皇上似乎想要换掉自己这个九门提督。胤礽当时都不觉得吃惊,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一边稳住自己这个太子,一边一个个拔掉自己的羽翼,然后自己这个皇太子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想废,也就废了。 而且毫无后患,绝不会有人替自己喊冤。胤礽看向纶布的目光有些悲哀,到时候赫舍里家也会保不住…… “太子,赫舍里家跟着您是理所当然,大哥让我禀告太子,赫舍里氏上下绝不后悔!” 纶布眼底都是红血丝,他最近睡觉都不安生,好像一闭上眼睛,护军就会冲进来抄了他的家,就像前年三叔索额图的府上一样……树倒猢狲散。 但他们没有退路,赫舍里一系已经跟着太子走的太远,牵连的太深了,不能切割、也无法切割。 所幸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先下手为强,机会就在眼前。太子不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只是、只是不想再等了,他为了自救,必须自己说了算。 “这些年,咱们的准备也做了不少,那么多的钱砸进去。您又是太子,只要时机一到,您振臂高呼,皇位唾手可得。”纶布最后道“殿下,一将功成万骨枯,您千万不能犹豫。” “孤,不会犹豫。”胤礽似乎看的更开,他的目光隔着随风摇晃的纱帘,看向了车外朦胧的风景。他已经无路可退,再犹豫,顾忌太多,储位就要丢了。 跋涉数日,御驾抵达承德,蒙古诸王公与几位公主都已经等在了避暑山庄,恭迎圣驾。但康熙没有进城,他选择在距离承德五十里的地方停下御驾,宣来了八旗驻防将军。 第 202 章 () 大队人马在承德城外驻扎,康熙完是突然决定的,因为负责宿卫的亲王郡王们,没人提前被告知这个消息。 夜晚来临的时候,胤禔安顿好了弘晗,这小子乐得跟十六阿哥胤禄挤在一块,直郡王确认儿子无事,又提醒了太监和侍卫,就回到了帐篷里。 对于承德就在眼前,却不能进去,不能马上洗澡这件事,胤禔比他媳妇的反应还大。直郡王在床上翻来覆去,看的道琴想笑,她也毫不客气的轻声笑起来。 胤禔翻身看着他媳妇,道琴也过了三十岁,坐在屏风前正在被伺候着梳头发。她掩口而笑,侧脸在灯光下,被映照的温柔而白皙。从十几岁到现在,她终于在漫长的生活中打磨出了现在的样子,端庄妩媚、风采动人。 “我觉得你越来越美了,道琴格格……” 又来了,福晋挥手让婢女都退出去,她家这位爷夸人的时候,肉麻话一车一车的说。道琴很想嘴硬的说自己不吃这套,但内心依然驱使她来到了榻边,柔声问道:“阿哥怎么了?” 夫妻俩玩笑是闺房乐趣,不足为外人道,胤禔搂着媳妇正在美滋滋的时候,外头传来了马蹄声。多年行伍经验,直郡王很清楚,这可不是几十个骑兵能弄出来的动静。 胤禔唰的从榻上翻身而下,他这样动作,让已经半睡半醒的福晋也清醒起来。 怎么,道琴撑起身体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没有。”胤禔披上衣服,将她的被子掩上,“你躺着,我就站在门口瞧瞧。”皇上下旨不让他们过去,那他们就不能靠近御帐,胤禔也只能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看情况。 都太监在帐篷门边守着,外头是王府侍卫们,萨宾图和苏鲁都在,胤禔挑开帘子,首先看见的就是侍卫们惊讶的表情。外头的马蹄声还没停,借着外头的火把,胤禔清楚的看到足有数百骑兵在来回跑动。 “主子……这,”萨宾图结结巴巴,“您看这……” “老实呆着,该干什么干什么。”胤禔加重语气再次提醒,“绝对不准乱动乱跑。” “嗻。” 直郡王撂下帘子,告诉都若是大阿哥那边过来人,就通报,否则就守着门口。他绕过屏风,才发现道琴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睡吧。”胤禔无奈的一笑,“汗阿玛调兵而已,不要紧的。” 福晋心中不安:“怎么晚间调兵,这来来往往的,”她话未说完,就被胤禔拉到怀里抱住了。 “没事儿,弘晗和胤禄在一块,孩子也不要紧。”胤禔轻抚她的肩膀,“睡吧。” 这也只是安慰罢了,道琴靠在胤禔怀里,夫妻俩这晚谁也没睡好。等到次日,众人打照面的时候,胤禛、胤禩脸上也挂着黑眼圈,最让人意外的是,太子居然容光焕发,似乎万事都不放在心上。 胤礽当然也听了半夜的马蹄声,但他的内心非常平静,反正已经做决定了,发生什么也不会比自己行动失败来的更惨。这么想着,太子居然睡了安稳的一觉。 就像昨夜无事发生一般,康熙好像完不记得昨天驻防将军告诉了他什么情况,交给他什么东西。他笑着看诸皇子:“今日,就随朕入城罢!” 荣宪、恪靖二位公主并她们的额驸也到了承德,蒙古达尔罕亲王同端敏公主并世子也到了,康熙在承德只是暂住,将太后并公主女眷安顿好之后,皇帝还要带着诸王大臣继续往草原深处去。 觐见皇帝的流程就是,康熙走到草原深处,等到蒙古各部汗王贝勒聚集,然后浩浩荡荡带着他们回来,拜见太后。 “过去除了见太后妈妈,还要见太子,按理来说命妇也要见太子妃。”五贝勒叹气:“可这次汗阿玛并未示下,大哥您说?”咱们怎么办啊。 直郡王作为揽总的人,自然要站出来明确态度:“先把大致流程写出来,我去请旨,汗阿玛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万勿自作聪明。 然而康熙将接待的事情再次交给了老八,直郡王其实无所谓,不过是个礼宾的活儿。胤禛、胤祺是心中不安,而老八自然喜气盈盈,唯一不高兴的是太子。 胤礽的自尊心都要碎成渣了,他愈发觉得,汗阿玛提拔老八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来往诸王大臣,甚至蒙古诸王贝勒爷这么想,以八贝勒的出身,皇上如此栽培他,可见是甚为爱重啊,啧啧。没想到,咱们皇上居然还有这份心思。 直郡王被留在承德,依然负责宿卫安,四贝勒胤禛也被留下。太子和十、十三、十四阿哥却被带走了,但皇孙们也被留在了承德,不晓得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对于胤禔来说,这倒是难得的机会,带着老婆孩子去自己当年去过的地方转转。姐姐妹妹凑一起,在太后跟前联络一番感情。 因为太子带了太子妃,直郡王带了大福晋,纯王、简王带的也是福晋。等到给太后行礼,或者公主、福晋们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出席的就只能是福晋们。 带了侧福晋和格格们出来的,自然就没资格列席这种谈话,行礼之后就告退了。 九阿哥有些郁闷,早知道把家里那位带出来了,光想着带着格格方便,奈何失去了交流机会啊!要只知道,这世上枕头风才是杀人于无形,这种联络感情的机会错过了,老九后悔。 要知道,公主们手上都有产业,福晋们都是一府主妇,蒙古诸王福晋更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在这里打好了关系,对自己手上产业也有好处啊! 九爷悔的肠子都青了。 还好八爷拉上了老九去筹办宴会,九爷才算高兴了一点,这承德城里有各地商人,还有内外蒙,甚至准噶尔汗国负责采买的人,在胤禟眼里,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八哥、八哥?”九爷高高兴兴的表示,“弟弟我又谈成了一笔买卖,立时进账两万银子!八哥,用银子和我说啊,弟弟有钱!” 知道你有钱,老八笑叹,现在钱已经不是大问题了。在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看,一时的银钱不是要紧事,长久的利益获得才是刚需。 我能给如佟佳氏那样的门第的,完是许愿,这一点八贝勒心知肚明。而对方期许于他的,也是“未来收益”。 “你买卖谈好了,也别忘了好生办差事。”胤禩就道:“归根结底,皇子身份才是你买卖最大的依仗,过两年汗阿玛封爵,若是你得封郡王贝勒,总比光头阿哥强多了。” 这话翊坤宫宜妃、五贝勒胤祺都说过,胤禟心里也明白,胤禩也不多说,哥俩说起了别的事情。结果转头就看见他们大哥带着大福晋、和王府大阿哥一家三口骑马路过。 “大哥这日子过得,啧啧。”老九咂舌,“可是愈发舒坦了。” 胤禩也叹道:“咱们这位大哥,才是心底坦荡天地宽,有时候我也羡慕啊。” 弘晗记忆中,他几乎没有和父母一起骑马散心,自从他入宫读书开始,甚至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了。大阿哥毕竟还是个孩子,父母都在身边对他来说,是件非常愉快的事。 胤禔和道琴忙里偷闲陪着儿子,也觉得心头松快不少,三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溜溜达达的在行宫外头,任由马匹小跑。 “额娘,您看那边,真美!” 夕阳照在河上,犹如金粉撒满了河岸,河边清风拂过,让人心旷神怡,夏日之美的极致也不过如此。三口人就在河边下马,散步说笑,吃过中饭才回到山庄。 “等回去叫你的太监给你按按腿,省着明儿起不来,晚上若是你小叔叔们或是兄弟们找你,也别忘了用晚膳。”道琴一条一条的叮嘱儿子,弘晗也乖乖的听着,额娘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直郡王微笑着听他们母子说话,身后的都这会却悄声道:“主子,外头纯王和简王来了。” 厅里放着冰块,可富尔祜伦与雅尔江阿依然是满脸汗水,看见胤禔进门马上迎过来。纯王就道:“大哥还有心思陪着嫂子、侄儿,火烧眉毛了!” “我瞧你这眉毛挺好的。”直郡王笑问简王道:“他这是怎么了?” 雅尔江阿道:“按照汗阿玛的布置,昨儿晚上、最迟今早就该有旨意到园子里,可旨意现在也没到。我和纯亲王担心,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随驾的大学士呢?还有南书房大臣,他们有动静么?”胤禔脸上的笑容没了,问道。 纯王就道:“没有。大臣们没动静,汗阿玛这次出来,只带了两个南书房大臣和翰林学士,其中一个是张英的儿子张廷玉。” “太子不在,行宫都看大哥的了。”富尔祜伦最后道:“万一……您要有个决断。” 京城 长泰坐在府里,看着儿子干太道:“阿玛把你送到南边噶礼府上,你要听话,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你是咱们家的孩子,只说是噶礼的亲戚,知道吗?” 干太只有十几岁,他是家里的独子,平素被阿玛额娘护着,叔叔们也对他好,此刻多少有些懵懂。长泰都是不忍,可这个时候由不得他了,干太送走,多少能为他这一系保下根苗。 直郡王府中,苏日格听着乌日娜读书,看着弘昸练字,又遣人问过了四阿哥的起居。然后她身边的太监小跑过来禀告,说府外有人送信给二舅爷索伦图,又说二爷不在京中,要将书信交予直郡王。 “送信给二舅,却送到咱们府上?”苏日格惊了。作为直郡王细心教养的长女,大格格很有一套想法和逻辑,她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吩咐道:“请秦谙达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了长章节,又给删了,觉得写得味道不对。 谢谢姿瓷_(:3∠)_ 干太的确被送到噶礼家去了,后来噶礼倒霉那么惨,很大原因就是收养了长泰的儿子。康熙那会真是斩草除根,干太后来被发配,好像是发配黑龙江了。 感谢在2019-12-1821:36:05~2019-12-2118:3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城府°、重嘉、大人请留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晏丞70瓶;悠悠安然30瓶;高山流水20瓶;我比较懒、您与服务器已断开连接、27度幸福10瓶;城府°9瓶;风流囧斋主8瓶;赤羽陌璃殇5瓶;沂水之南2瓶;琴川、猫猫会有的、大帅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3章 第 203 章 () 秦吉了小跑着从前院来到了书房,进门就打千“给大格格请安。” “谙达有礼了。”苏日格问道“前头有人送信给二舅舅,却送到咱们府上,问是哪里来的也不说。跑来王府玩这一套总不会是闲得慌,我心里有个猜测,想请教谙达,这个情形,将书信送到阿玛那去合适么?” “合适,大格格说的再合适不过了。”秦吉了松了口气,他担心大格格年轻气盛,非得把人扣住或者如何,这个解决办法是最好的。“那人既然来了,打着二舅爷的名号,必是要给王爷传信却不好说。” 如此隐秘,连句实话都不敢说,怕留下话柄,可见小心到了何等程度。苏日格明白其中利害,就道“谙达觉得,派人快马送信,阿山侍卫合适吗?” 苏日格身边的侍卫都是阿山带出来的,这个谙达从小负责大格格外出的安,极得直郡王信任。苏日格思来想去,这个要紧差事必得有个可靠的人来办。 秦吉了看着大格格长大,如今瞧她处事明白干练,心中也带着安慰,笑道“大格格放心,就叫阿山侍卫去办,这很合适。只是,恐怕大格格也得带着小主子们都换个地方住,万一京城里……” “……”大格格心中发抖,额娘临走前说的居然真的成了现实,她现在必须决断。苏日格咬着牙,她摇摇头“现在不成,家中只有我们,若是突然都走了,反而会引起关注。幕后之人真想做什么,也不会是现在,算算时间,汗玛法应该刚到承德。” “这样罢,等阿山送信去承德回来,除非阿玛说不要紧,否则谙达就亲自带人将乌日娜、冬冬和申午都送走,我带着弘昱留下。”苏日格最后决定道“正好大舅家的表姐、三叔家的妹妹都约我赏花,我也趁机露一面。” 十五岁的女孩子啊,秦吉了低下头应是,他们大阿哥将来如何不好说,他们大格格真是被王爷教导的带着一腔勇武之气。虽然是太监,但秦吉了这些年宫中、府中历练的明白,一个人若是空有头脑却没有半点勇气,那是没用的。 总有人以为头脑最重要,其实不然,没有勇气,再好的头脑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既然是纸上谈兵,那不就没用了。 安排弟妹暂时离开府里并不难,他们身边的丫鬟嬷嬷太监都是父母千挑万选的,而且有秦吉了盯着。苏日格要做的只是安慰妹妹,让她放心,告诉她就算离府也会很快回来。 乌日娜一向乖巧省心,她乖乖的听姐姐说完,乖乖的表示“都听姐姐的,但是姐姐能陪着我们吗?”若是和三阿哥、四阿哥一起出去,她就是姐姐了。乌日娜担心自己做不好姐姐…… 这对小姐妹且不说,只说阿山得了大格格的命令,又有副总管秦吉了再三叮嘱,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王爷手上,是“亲手”“王爷亲自接”转交都不行。 秦吉了甚至私下告诉他“除了王爷谁也不能给,福晋也不行。”他猜到了这是要命的事,所以半点纰漏都不能有,一点差错会导致阖府倾覆。 阿山如寻常跑马打猎一般带几个侍卫出京,并未引起任何关注,他出了京城就一路向北,扬鞭策马用最快的速度朝承德驰骋而去。 就在胤禔得知,原本应该按时到达的圣旨并未到达的次日,阿山带着那封信赶到了避暑山庄。 “……”胤禔将这封信仔细看过,忽然笑了一声,叹道“这可真是,叫人怎么说呢。” 信是赫舍里氏的德安所写,信中将胤礽打算做什么、怎么做,他把知道的那部分向直郡王抖搂了个干净。按说这是卖了皇太子,可胤禔并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信中说的很清楚,一等公长泰已经把儿子送走了,具体去哪不知道,反正肯定没有留在北边。 “长泰之子离京,吾子却还需留在京城,奴才顿首再拜,求直郡王施以援手,保一根苗。” 信中还写到,自古以来,以子反父者不能胜,可他是赫舍里氏族人,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胤禔捏着信纸发笑,无非是当初德安觉得太子地位稳固,能提拔他,于是和索伦图拉开距离。但此刻船已经漏了,德安置之死地而后生,卖了太子,向自己求援。 长泰将儿子干太送走,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胤禔将手上的这封信放在灯烛上烧成了灰。他对阿山道“你明儿就回京,告诉帕勒塔帮本王盯着长泰,还有格尔芬、阿尔吉善,另外,家里的事听大格格的,让秦吉了辅助她安排。” 按照德安所说,胤礽想的是找机会在回京路上动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皇太子只需要搅混水,切断康熙和京中的联系,然后太子快马回京说皇上遇刺,长泰他们联络姻亲故旧拥立储君殿前继位,至于康熙死了还是活着,都无所妨碍了。 便如唐玄宗见唐肃宗,肃宗说自己情愿退居太子位,请上皇继续临朝。玄宗很知趣的表示,天子做得很好,他就安居上皇之位即可。到时候太子在京城振臂一挥,康熙也只能面对现实。京中除了没随驾的小皇子们,就一个老三在,胤禔是不敢指望他能站出来抗住太子的。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胤礽也不愿意真的做出弑父之举,胤禔不知道是该夸他是个大孝子,还是该说他想事情过于浪漫。 既然想动手,就不要想什么名声了,不如想个给人扣黑锅的办法。想到这里,胤禔皱眉,太子不会真的那么天真烂漫罢?比方说这谋逆兵变的事情,总要有个人背黑锅……那么人选? 直郡王左思右想,把他们兄弟挨个扒拉一遍,最后悲哀的发现了一个事实如果皇太子要找个背黑锅的,那么最合适的就是胤禔自己。 他有战功、常年负责宿卫,到时候皇太子登高一呼说自己是图谋储位,自己成了乱臣贼子。就算直郡王人品爆炸,能忽悠的大臣兵丁和他打回北京城,人家家眷还在城里……这没法玩啊! 但这个消息如实禀告康熙……这也不行。胤禔想的很清楚,且不说康熙是不是真的毫不知情,自己说了,就得解释为什么能知道这么机密的消息,还是没法让自己清清白白。 唯一的办法就是,确保胤礽没法独自离开,哪怕让他死在承德,也不能让他离开……这样更稳妥些。胤禔叫来了萨宾图,交给他一项任务。 康熙比预定日期晚了三天返回了承德,山庄里表面上平静,实则已经有些不安了。不说停留在此的内蒙诸王贝勒,就连仁宪太后也已经着人问了几次“皇帝什么时候回来?” 胤禔拉上南书房大臣和内阁学士,并简王、纯王一块稳住了局面,并请纯禧、荣宪、恪靖三位公主一起安抚了亲贵贝勒与皇太后,总算有惊无险。 做皇帝就是这样,如果有一点和计划不同,又联系不上御驾,就会造成政治上的波动。康熙回来之后,并没有对自己晚三天做出什么解释,自然也不会夸奖留守的人。 一切如常,按照往年承德该办的事情照常办,太子也在回来当日匆匆露了一面,然后就又一次“身体不适”没再公开露面过。 等了一天,胤禔晚间佯装偶遇巴特,因为善扑营会跟着皇帝,胤禔悄悄问道“是回来的路上出事了?” 不成想巴特摇头,并表示“是去的路上,皇上……处死了一批护军。”一共百十来人,是皇上非常突然的叫人按照名单点出来,然后就杀了。 “不只是护军,还有旗下侍卫,骁骑营和火器营都有人被带出去。” 巴特看上去有些害怕“皇上也没下旨封口,只说那些人意图谋逆,可……” “杀人那会,太子说话了吗?”胤禔问道 “没有,皇太子一直在车上,直到科尔沁旗地他都没出来。”巴特担心道“主子,还不知道回京会出什么事儿,您得保重啊。” 胤禔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在善扑营也是,切记我告诉你的话。” 八贝勒招待蒙古王公,直郡王、四贝勒倒都成了弟弟的陪衬,老八好听话听了一车,也是满脸笑容、依旧淡定。而皇太子照样神隐,自然的太子妃也不能见到外命妇了。 外命妇直接去了太后那边,由大福晋和公主们共同接待,至于太子妃……太子既然身体不适,她得照顾丈夫啊。 到了这个地步,再迟钝的人也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但在康熙“太子身体不适”的借口下,大家只能“配合你的演出,我视而不见。” 装瞎罢了。 “你带人回京,替朕办件事。”康熙看着老四胤禛,递过去一张名单“拿着,回京之后撸了托合齐的步军统领衙门,下内务府慎刑司。然后按照名单给朕把人抓了。” 薄薄的一张纸,却重逾千斤似的,让胤禛的双手发抖。他不明白汗阿玛为什么让他做这个活儿,就听上头的父亲吩咐道“不要放走一个。你一向办差肯出力,勿负朕望。” “嗻。” 第204章 第 204 章 () 胤禛走的很低调,康熙身边的侍卫佟蔺、太监魏珠是跟着四贝勒一起走的。 旁人尤可,胤礽听说之后却面如死灰,他仿佛又闻到了前往多伦的路上,那股沉重的血腥气。自己尤在发梦,皇父已然发难……我可真是个傻子。 胤礽想哭哭不出来,想笑又笑不出来,东宫殿下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的叫人不敢认。从杀人到现在,皇上多一句话都没和太子说,好像没这个人了。 皇上想要逼死我么,还是想让我回京受审,胤礽捂着脸,他该怎么办? “殿下不管想要做什么,妾都陪着您。”太子妃站在门口许久,最后屏退左右,对胤礽道“不管您想做什么。” “何出此言?” “得寿与弘晰,在您回来当天,也被送回咱们院子里来了。”太子妃语气略有波动“汗阿玛说既然太子病了,皇孙也该回来侍疾……” 过去太子夫妇还想过,皇上哪怕对太子不满,可总归爱护皇孙。不说去了的四阿哥和也快长成的弘晰。只说得寿是皇长孙,一向孝顺懂事,年纪大了之后,读书很好、骑射也还看得过眼,皇上总会考虑孙子几分。 现在都不管用了,这究竟怪谁呢?胤礽突然从嗓子里挤出笑声,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才道“情况至此,破釜沉舟罢了。” 既然回到承德,那么皇上下一次动手的时机,会是他们回京的路上。汗阿玛不会让自己单独先走,恐怕会把自己牢牢看住,但自己狠下一条心也并非没有机会。 ……太子心中飘过两个字,他霎时抖了两下,他真的不愿意那么做,可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纵然太子“身体不适”,但朝廷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蒙古诸王来康熙跟前,一则是表功、联络感情,二来是哭穷、有感情就得谈钱了。 什么草原上遭灾啊,什么连亲王贝勒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啦,什么入不敷出、经济艰难啊。胤禔在旁边听着,心道你们什么时候不艰难了? 草原日子的确难过,问题就在目前的生产力之下,内地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个什么风水草动,水少了、风大了,错过农时了,都要倒霉。 不过内地若是出了问题,朝廷自然要救济灾民,以防不测。但如果是草原出了问题,朝廷最多救济一下科尔沁,还得紧着亲贵藩王们,更远的地方,就请自己解决吧。 达尔罕亲王只管陪在康熙身边,间或说两句话,八贝勒长袖善舞,而直郡王带着纯王、五贝勒执壶倒酒,同各部首领笑在一起。 女眷们都在太后跟前,老太后也算是见着了娘家人,乌压压一片让老人家很是高兴。若不是还记着皇子皇孙的婚事都要皇帝点头,仁宪太后简直想保媒拉纤,好好地把好孩子们凑作对。 太后瞧着啊,达尔罕王的世子罗布藏衮布其实不错,孩子如今也十七八岁的年纪,英武敦厚,论起辈分和她们苏日格正相当……可就是俩孩子小时候打过一架,端敏这个脾气,太后养她长大,最是了解,非要凑成亲家未免不美。 若是让科尔沁子弟来京中呢? 太后瞧着如今草原上儿郎也多了,来京中为皇帝效力不也是好事儿。反正留在草原也不过是分块草场,封个国公就顶天了。到京中为皇帝效力,如大额驸一般,到时候再与宗室联姻,岂不美哉! 在场的女眷,纯禧公主自在京中,温宪、恪靖公主膝下尚无子嗣,最关注的皇孙们的是荣宪公主。她膝下有女,满心盼着女儿能嫁回京城,所以在场的皇孙,年纪相合的她都要问一句。 得寿、弘晰都比她的女儿年长几岁,倒也合宜,但这俩孩子据说是侍疾去了。荣宪心中觉得不太对劲,也不敢多问,她的目光就放在了弘晗、弘晴、弘晖几个孩子身上。 儿女都是债啊,荣宪公主心中叹息,看着是直郡王的儿子最好,老三、老四如今还是贝勒呢。可汗阿玛年纪大了,将来新皇登基,大哥若是得了荣耀便是满门安稳。若是受挤兑,想想安王府,那可就…… 这么一想,若是嫁到老三、老四府上起码能求个安稳。 里里外外、男男女女在场这么多人,在康熙说了太子有恙之后,便无一人出来问太子如何,也无人提起要去问安。 人情薄如纸,在皇帝的威权面前,大家都识相的不提起不该提的人。 太子妃不在,公主们也不好越俎代庖,按照排行自然就是大福晋在太后身边,帮着老太太客套蒙古人。而外头康熙身边,皇长孙不在,同样依着排行,就是弘晗带着堂弟们站在了皇上身边,负责作为吉祥物。 弘晗很想偷偷揉脸,他都笑的僵硬了,每个过来为汗玛法祝酒的人,都会顺便夸两句皇孙。那么作为皇孙之首,弘晗也要礼貌的笑一下,表示“您过誉了,我兄弟如此,都是汗玛法教导的好。” 过去干这个活的都是得寿哥哥,他也是被夸的主要对象,什么“深肖父祖”“克绍箕裘”“有先祖之风”等等。弘晗过去还有点小羡慕,这会他可算明白了,这不就是阿玛给他讲的“捧场”吗? 被夸奖的实际上不是他弘晗,而是最靠近汗玛法的这个人,弘晗想起他一贯敢想敢干的亲姐姐苏日格,他姐熬的鹰隼被奴才们称为“神俊”,弘晗为她高兴,结果他姐却说“我就是养只虫子,他们也能夸那虫子圆润可爱,听听就得了,别当真。” 好听话可真好听,可谁能分得清这究竟是夸自己,还是夸自己的地位呢? 年少的弘晗已经读过如谏太宗十思疏这样的千古文章,如今他可算是明白“谏臣”的意义,起码在皇帝飘飘然的时候,谏言如泼桶冷水过来,能让人清醒清醒。 康熙一直盯着胤禔和弘晗父子,等宴席散了,梁九功还来禀告“太后跟前的宴会,大福晋与几位公主一直操持着,办的圆圆满满。” “也还罢了。”康熙没有多表态,这些年他看胤礽不也是很好么,结果呢? 我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康熙在心中扪心自问,他从朝廷情况、各人禀赋、经历手段和他自己的寿数一项项的想,最后发现如果废了胤礽,那么只有胤禔有资格问鼎储位。 胤禔自己,认识到这一点了吗?他是不是觉得,胤礽若是倒了,自己就能入主东宫? 康熙揉揉眉心,作为父亲他本不该这么想,应该相信一贯孝顺稳重的长子。可作为皇帝,他不得不仔细想想,再看看罢,再看看。立储失败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要失败第二次? 蒙古诸王还在想着怎么奉承皇帝,公主们想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争取好待遇,太后那边热热闹闹。康熙却叫上了达尔罕王和直郡王,问起了准噶尔那边的事情。 距离噶尔丹死亡将近十年了,现在准噶尔汗国的大汗是策妄阿拉布坦,在最近几年里他先是打服了哈萨克汗国,然后又和鄂罗斯起了几次冲突,倒也轻巧的赢了。 康熙和胤禔的关心点倒是相同若是阿拉布坦彻底稳定准噶尔汗国,他会不会再次南进。 达尔罕亲王的看法就不太乐观“皇上,以臣下浅见,恐怕是会。策妄阿拉布坦攻打哈萨克、和鄂罗斯又打又和,最近臣下听说准噶尔骑兵频频出现在哈密附近,还送了重礼去拉萨面见活佛。” “以亲王您看,这是他想要化解噶尔丹作为藏教弟子的仇怨吗?这很困难罢。”胤禔道“现在的第巴桑结嘉措是噶尔丹的老师,听闻他对噶尔丹之死一直非常不满。” “拉藏汗。”达尔罕亲王道“直郡王有所不知,拉藏汗的妻子,是准噶尔首领家族出身。拉藏汗与阿拉布坦关系一直不错。如今听说第巴和拉藏汗因为六世的事情又闹了起来,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拉藏汗是卫拉特蒙古汗王,成吉思汗的后裔,在藏地有很深的人脉关系。拉藏汗的曾祖父固始汗一手扶持了藏地格鲁派在宗教上的领袖地位,又出人出资重建布达拉宫、扩建大昭寺。 如今藏地宗教之外的一般行政事务,都是由汗庭处置,所以桑结嘉措再怎么看阿拉布坦不顺眼,在拉藏汗的干预下,双方也能暂时维持一个稳定局面。 而等桑结嘉措死了,谁还会在藏地为噶尔丹鸣冤,在座的三个人,都太知道这个道理了。 “胤禔,依你的看法,若是阿拉布坦出兵南下,朝廷有几成把握。”康熙问道。 “十成。”胤禔笑道“儿臣并非妄言,阿拉布坦南进同准噶尔一样,只能趁机而入。只要朝廷派出去的将军没有自己有纰漏,这场战争,阿拉布坦怎么也赢不了。” 康熙指着胤禔哈哈大笑,对达尔罕王道“听听这话,他倒是会说。哎,朝廷将军不捅娄子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和噶尔丹那会一样,万余人在草原上叫人打成了散兵游勇,难道朕还要御驾亲征么?朕已过知天命之年,难道还不得安稳……” 达尔罕王看着康熙的脸色,又看了眼直郡王,揣度着说道“皇上此言过了,如今直郡王以长成,在皇上多年教导下,总能为您分忧的。” “您过誉了。”胤禔笑道“如今可不止我,底下的弟弟们,老五也是上过战场,行事有章法。十弟、十三、十四也都好武,不负汗阿玛多年教导。” 康熙面带微笑的听着,之后笑言几句话,就让胤禔先出去了。而后,皇帝对达尔汉王道“这孩子一向很有长兄风度,朕看他也甚好。姐夫看他如何?” 达尔罕王以爵位、身份论,是内外亲贵大臣之首,简单来说,臣子上表请立皇太子,达尔罕王的名字得列在头一个。 而皇上的问题,让这位既是表兄亦为姐夫的亲王愣住了,他嗫嚅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205章 第 205 章 () 四十余年的天子,威权日盛,何况达尔罕亲王很清楚,这位皇上乐得做个宽仁帝王,前提是没人威胁天子帝位。 达尔罕亲王有些愁苦,太子是确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可现在皇上问他直郡王如何。那个意思已经溢于言表,但若是自己领会错了呢? 科尔沁固然不会因为自己说错话而受到影响,但达尔罕王也不愿意无端引发康熙的各种猜测,他只好明确的表达了一下态度皇上您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干,绝无二话! 康熙想要的无非也就是这个态度,一时之间,姐夫小舅子宾主尽欢。 山庄里也是喜事连连,康熙派人叫胤禔去太后那请安,替他说一声晚些时候过去。直郡王奉命往太后那去了,没想到老太太那里倒是很热闹,大福晋和几位公主都在,外头还站着额驸舜安颜。 听见他来了,众人到也没避开,宫人们还给胤禔贺喜“郡王爷,温宪公主有孕了!” 哎哟,这可是个好消息,直郡王也笑着恭喜妹妹。温宪成婚数年膝下尤空,这会有孕,不止他们夫妻,任谁听见都要替他们高兴。更别说看着温宪长大的皇太后。就连康熙过来的时候,听说此事都给了大笔赏赐,并且笑道“儿女双方为福气。” 皇上又对荣宪、恪靖二位公主许诺,下次去草原要侍奉太后住在公主府上,皇上又和太后聊起了温恪公主的婚事,皇上又提起了敦恪……这个引起了胤禔的主意,因为敦恪和他们家苏日格都生在康熙三十年。 所幸康熙只是说到了公主,没提到下一辈,阿弥陀佛,直郡王心中祈祷,可千万别让老爷子想起来。让他老人家想起来准没好! 在太后这里,是胤禔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温宪,时隔多年以后,胤禔都觉得那段时间的事情发展的太快了,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反应不及。 按照惯例,皇上每年会在九月打发走蒙古藩王而后返回京城,可这次为着太子的缘故,康熙下旨说八月就走。康熙还令五贝勒、八贝勒并纯亲王侍奉太后并福晋、公主等女眷,以及皇孙们先一步回京。而皇上自己带着太子,由直郡王、简亲王、大额驸等率领护军回京。 变故就发生在太后离开三日后,康熙这边刚要启程,太后那边叫人传话说温宪公主好像路上颠簸,有些中暑,得先回来。 但舜安颜送温宪再次回到避暑山庄还不到一天,公主的病情进一步加重,香消玉殒。 事发突然,康熙在前殿接到奏报的时候,还在和直郡王说关于太子的事情,听到回报,康熙久久不能言语,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汗阿玛?”胤禔担心的喊道“妹妹那边,要不要儿臣去看看,您还要保重身体。”胤禔这会脑子也乱哄哄的,一尸两命啊,怎么人就没的这么突然! 真的是病了,还是太医没好好治,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你先去、去瞧瞧你妹子,瞧瞧舜安颜,”康熙硬是压下一口气,道“马上把当值所有的太医给朕扣了!” 山庄里人口本就少,这会扣押太医,加上公主那边的哭声,傍晚时分走在这里头,胤禔听着各种声音居然出了一身白毛汗。 舜安颜扑在温宪公主床前,已经哭得快厥过去了,他们是少年夫妻,这会想着要有孩子了,日后孩子们会多起来,儿女成群,美好生活还没畅想完,就出了这件事。 胤禔叫人先把太医都送到康熙跟前去,然后叫人噤声,他独自走进了屋子里。舜安颜哭的完顾不上直郡王了,这倒让胤禔对他有了两分好感,若是舜安颜能马上从亡妻身前回头与他寒暄应酬,胤禔能活活恶心死。 “额驸……唉。”直郡王眼圈也红了,他就见不得这个“公主的嬷嬷宫女呢?叫她们来给公主更衣净身,还要送回京城,皇上已经知道,还有公主身边伺候的人,立刻登记造册,皇上会过问。” 太监将舜安颜扶起来,额驸整个人浑浑噩噩,关于公主的身后事,他已经有些顾不上了。直郡王刚要开口,就听外头一阵喧闹,胤禔皱眉喝问“公主不幸,外面什么人竟敢喧哗!” “王爷,王爷外头是、是皇太子来了。” 胤礽终究还是走了出来,他的理由很简单,公主是他的妹妹,此时不幸去世,难道他不能前往哀悼吗? 侍卫们也不敢很拦着,皇太子一句话就叫他们跪下了,胤礽笑问“皇上废储了吗?孤要为公主上柱香,要不然你们先去请旨?” 胤禔这会可真的被恶心着了,在他看来,老二这是吃人血馒头借题发挥,他也干得出来!虽然厚脸皮是一个政客的必要修养,但这会用这一招,可真是昏了头。 皇太子也是没有办法,这是他眼前能抓住的唯一机会,否则依照惯例,公主这会收拾停当,就会由诸皇子大臣送灵柩回京了。太子依旧会被扣着,不能出来。 同样觉得不可置信的还有康熙,他在逼问了太医之后,愁苦的坐着想该怎么告知皇太后这个消息。还没想出个头绪,就听外头梁九功小跑着禀告,说太子逼迫侍卫,已经去了温宪公主那边。 “这个畜生!” 皇帝愤怒的将手边的一切扫到了地上,他的想法和胤禔达成了高度一致,皇太子这就是借题发挥。对了对了,这小畜生也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康熙想到了老裕亲王去世的时候,同样是从承德回去,太子也是借着裕王丧礼离开了畅春园。 好啊,朕延请名师教导他,朕亲自教他,朕耗尽心血结果就教出了这么个东西! “把皇太子,把朕的好儿子叫来!” 梁九功听着皇上已经扭曲的声音,心中生寒,这可真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可是等梁公公出去小一刻钟回来的时候,梁九功不止心里发寒,他简直是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磕头。 “皇上,奴才有罪,太子不见了……” 久久都没听到皇上的声音,梁公公偷偷瞄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天爷,皇上那眼睛都红了。梁九功心道,看在咱没少供奉香火的份儿上,各路佛祖神仙也该救救咱这可怜的太监哟。 不久之后,直郡王匆匆赶来,康熙劈头盖脸的喝问道“太子去温宪那里,你怎么没拦住他!” 胤禔显得很惊诧,他道“回汗阿玛话,太子说他见了妹妹最后一面,就来您这。儿臣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多问。” 康熙脸色更难看了,合着还用君父来欺骗兄长,然后跑了。 真是朕的好儿子,康熙按着头,道“叫班第、简亲王一起在山庄里给朕找!现下无人回报太子离开,估摸着他还在庄子里。胤禔,温宪的身后事,办得如何了?” “儿臣已经将妹妹身边的人登记造册,妹妹净身更衣,也叫嬷嬷宫女做好了。额驸舜安颜状况不佳,儿臣也已经叫人看着他,给他灌了安神汤。” “好。”康熙点点头,声音哽咽,吩咐道“朕已经写好了书信,你快马追上太后,缓着些把这件事告诉她老人家。劝着她老人家回京,别回山庄来。” “嗻,也请汗阿玛保重身体。”胤禔顿了一下“妹妹已经……太后闻听此事必然难过,您若是大悲伤身,太后妈妈那岂非更放心不下。” “好,朕知道你孝顺,去罢。”康熙叹息着“你送过书信,劝走太后,再回来。” 胤禔欠身应是,等他拿着康熙的手书回到自己住处,萨宾图正一脸着急,见着他就迎了上来,低声道“禀告主子,太子带人想离开庄子,也骗过了守卫。可皇上这边发现的快,骁骑营已经将太子围住了。” 直郡王叮嘱萨宾图这个好射手,就是让他盯着皇太子,如果太子要跑,宁可拉弓出箭把他留下,也绝不能让他离开! 晚间那会,太子在温宪公主那里离开,萨宾图也远远跟在后头,他已经预备好了弓箭,可善扑营马上将人围住,他思来想去就没有开弓。 “你做得对。”胤禔不吝于鼓励属下的正确决定“那会若是你开弓,咱们恐怕是有过无功,这会正好。你和苏鲁都留下,替我做眼睛,做耳朵,切记,多听多看少说。” 直郡王是如何送信到太后跟前,老太后又是如何伤心欲绝,还要派人送信回京云云,且不赘述。只说避暑山庄这边,胤礽和身边心腹太监、侍卫、以及他的二舅纶布都被扣押,直郡王办差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大姐夫班第的匆匆忠告“小心,太子被废。” 简亲王雅尔江阿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直郡王去了太后那边未归,大额驸有些事情不好管,他这个署理宗人府的铁帽子就被皇上抓着到处灭火。皇太子那边且好说,还有温宪公主灵柩归京也已经起行,他这才算松了口气。 不,应该说是松了半口气,太子被压回来那天,皇上曾经过来看过太子,父子俩大吵了一架。雅尔江阿想起这事就头疼,他恨不能自己没生耳朵,半点没听见皇上和太子吵了什么! 胤禔到康熙面前缴旨的时候,康熙已经躺在榻上起不来了,老爷子头发花白大半,皱纹也深刻不少。而里头站着的除了简亲王,还有被紧急召回的达尔罕亲王。 直郡王被告知“皇上已经有了口谕,废皇太子,如今只称呼胤礽为二阿哥。” 三十年了,皇太子废掉了,胤禔愣在原地,一时竟不敢信,太子真的被废了!出于多年来的自我修养,他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或举动,他只是愣住了。 在场的简王、达尔罕亲王和康熙都在看着他,直郡王愣愣地跪在地上,道“儿臣,我……不管出什么事,求汗阿玛保重身体。”说着不知为什么,胤禔自己哽咽了,随即低头落泪。 他这一哭不要紧,康熙靠在榻上,撑起身体按着长子的肩膀,也跟着哭了“朕是前世作孽,还是今生德行有缺,居然有孽畜如胤礽者!他日如何面见列祖列宗,朕如何能将社稷江山、亿兆黎民交给他啊!” 父子俩抱头痛哭,简王和达尔罕亲王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小小的居室哭声一片。倒让外头的内阁学士、南书房大臣抻着脖子往里头瞧,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怎么着了! 太子不安就是国本不安,何况是被废黜,皇帝回京之前,京城留守的大学士们、以及宗室亲贵就被召集到了乾清门外听旨皇太子被废,皇太子印章作废,毓庆宫内一切纸张书信即刻封存上锁,毓庆宫所有太监、宫女、侍卫等部锁拿,等待皇上回京再行处置! 旨意还没有宣读完,底下人眼神乱飞,窃窃私语。先是四贝勒带着魏珠、佟蔺回来办差,将一等公长泰、心裕、法保等部拘禁,托合齐的九门提督也被撸了,大家就想着许是东宫要出事。 不想两个月下来,东宫直接被废了,这可真是……立了三十年的太子啊,说废就废了?不管是心中有什么念头,这会大家脑子都有点乱。何况温宪公主去世,太子就被废了,这里头有没有什么说法。 三贝勒听了旨意回府,脸上说笑不笑,差点给三福晋董鄂氏吓着。 “这是怎么了?”三福晋震惊的看着自己丈夫“你做什么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 胤祉还真得抽搭两声“二哥的储位,被废了!”他原想哭一嗓子,可声调溜到嘴边,心中到底有几分窃喜,又想笑似的走了音,更吓人了。 三福晋也傻了“太子,叫汗阿玛废了?哎哟我的天爷,真的废了?” 董鄂氏的反应,基本可以代表京城吃瓜群众的反应,而局内人就和三贝勒一样,哭笑不得。更有甚者,心怀鬼胎的那些人,躲在府里就真的满脸笑容了。 譬如康熙的好舅舅,佟国维佟国舅,他老人家现在就搁府里偷着乐“不成想,太子居然真的被废了。哎呀,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您老真是料事如神。”隆科多倒是很服气,他阿玛说太子不稳,这咔擦就被废了。姜还是老的辣,隆科多就问道“阿玛,等皇上回来,您打算怎么推举八贝勒?” “怎么还这么着急!”佟国维连连摇头,恨铁不成钢“你在外头也是,别忙投胎似的。皇上会乐意看见咱们叭叭的推举八贝勒吗?你忘了,温宪公主的丧事还没办呢!” 哦,对了,在废太子的旨意之前,先一步送回京城的是温宪公主去世的消息。按说这也是大事,可赶上废太子,就然顾不上了。 “阿玛,还有件事。”隆科多试探着问道“鄂伦岱怎么办啊。咱们干这事,要不要和他通个气?撇开他,能行吗?”他想说鄂伦岱就是个混人,到时候他们这边吃肉,给他喝汤,怕是鄂伦岱不能答应。 佟国维却笑道“这有什么,他已经是公爵了。便是他来问,你不会告诉他,总要为佟佳留下根苗,让他稍安勿躁?” “阿玛厉害。”隆科多叹为观止。 差不多同时回京的是太后和温宪公主灵柩,老太后哭得死去活来,比她老人家哭的更伤心的是德妃乌雅氏。几位公主、福晋都在宫中陪哭,如大福晋、纯禧她们在路上就陪着哭了好几场了,此刻实在是有些疲惫。 而在京前来问安陪哭的,当属四贝勒、福晋哭的最凶,最尴尬的却是新婚的十四阿哥夫妇。姐弟差了五岁,温宪又在太后膝下长大,姐弟并不常见面。十四阿哥是凭本能,十四福晋完颜氏就靠演技和设备辅助了—擦了胡椒粉的帕子。 凭心而论,宫中这种情况倒也不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实在是废太子这事太大、太严重,把大家的心神都给搅乱了。就算是四贝勒胤禛,在他心意为妹妹哭了一场,又抄写经书、安慰额娘之后,也把精神放到了废太子这件事上。 等皇上压着太子回京,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吃挂落,胤禛心想,起码索额图“带坏太子”的罪名这回是坐实了,索额图的儿子们这回怕是多少条命都要没了。 康熙回宫如同恶龙归巢,还是打了败仗的恶龙,从头到脚带着愤怒的火焰,从承德烧到了紫禁城。一回到乾清宫,康熙马上下令,把废太子胤礽关到上驷院去,而废太子福晋并诸子女暂住毓庆宫,日后再行安置。 “这老爷子,连个字眼都要抠一下,选的地方也是让人无话可说。” 很多人心里都这么想,然后就听上首的皇帝一边细数皇太子多年来的不法之举,一边嚎啕大哭,痛陈自己多年心血宛如喂了狗。 最后,以“二阿哥生而克母,朕早该看出他是个不孝子”这种诛心之语,完成了这次讲话,或者说是发泄。 大家都被最后这句话的恶劣程度震惊了,皇上您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您立太子的时候不是说“嫡子胤礽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吗? 胤禔看着左右人等震惊的表情,心道你们别这样,将来还有更震惊的呢。他走了一下神,又马上严肃起来,因为康熙点名了。 “二阿哥一应起居饮食,并毓庆宫一应事务,由直郡王负责。”康熙喘了口气,接着道“至于索额图诸子、托合齐等人,待罪名审清后,再行处置!” 烫手山芋废太子,就这么落在胤禔身上了,还就他一个人。老爷子您是真会一事不烦二主,胤禔叹口气,想起了从承德回来的路上,也是胤禔负责胤礽的安问题,当时这位废太子依旧问了他一个问题。 “此刻我已被废黜,大哥不妨再坦诚些告诉我,我为储君之时,有任何于国家有害的昏聩之举吗?”这个问题似乎对胤礽很重要,他目光灼灼,盯着胤禔不放。 而直郡王的回答依旧还是“没有,二弟在储君位子上,没有昏聩之举。” 胤礽笑出了眼泪“只有兄长这个时候不来落井下石,可是,恐怕弟弟我回京,就要变成无恶不作、任意妄为,祸国殃民之辈了。” 实际上,比胤礽自己想的还要早,他人没到京城,京中就已经有人上折子给康熙,说废太子是多么的荒淫无道了。 第206章 第 206 章 () “外头都说废太子是为了在承德脱身,害死了温宪公主,满京城各府估摸着都知道了。” 胤禔终于回府的第二天,勒格安就颠颠地跑到直王府给他们王爷报信“您没宿卫皇上、废太子回来的时候,京城就开始传这个话了。奴才觉着这事严重,王爷您得知道。” 要说起胤礽吧,你说他真的特别恶劣,倒也不是。他打着悼念温宪的旗号想溜走,可他临走前还真去了温宪那边,略表哀思才离开。胤禔当初觉得他这事混账,但这会已经能心平气和的思考。 胤禔就叹气“胡扯的事儿,温宪公主是头次怀胎艰难,路上到底颠簸些,又中暑又坐胎不稳才去了。怎么被传成了这样!” 康熙把太医和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审了又审,脉案看了几次,胤禔一直在身边也跟着看了,没有问题。再说合着皇太子开天眼?他哪知道温宪公主能在山庄诊断有孕啊,一直被看守,仓促间如何布置。 一旁坐着的帕勒塔所有所思,道“不知主子发现没有,传这话的人,说的六分真四分假。温宪公主的死因是假的,但关于废太子这部分却是真的,他的确是借着温宪公主之死想要做什么。” “帕大人说的没错。”勒格安笑道“王爷,传这话的,必是对废太子和皇上之间……对这里头的事心知肚明的人。” 勒格安倒是不藏着掖着,他的意思胤禔也明白,这个传言,必定是局内人传的。而且,能短时间搞出这么大的谣言,不得不让胤禔想起阿灵阿……还有,老八。 当然了,这倒不是说这件事就肯定是阿灵阿帮老八做的,胤禔想的是,阿灵阿当初争爵时候做的那些事,自己知道,难保旁人也知道。于是借鉴经验,就这么往胤礽身上泼脏水,别管小看老套的法子,它有用! 直郡王揉揉眉心,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合眼,注意力一半放在康熙身上,一半放在胤礽身上。胤禔是真的怕,怕胤礽莫名其妙死在自己手上,那他就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死一个废太子还能赚一个直郡王,这买卖可太值了!玩命都值得。 所以从承德回来,上驷院被胤禔请旨换成了善扑营和骁骑营的人,连侍卫他都不敢用。还有就是康熙身边的侍卫被他借调几个压阵,他自己身边也把萨宾图和苏鲁派了过去,还有就是阿林、恩绰他们手上的人。 总之是面隔绝了废太子同外界的联络,但是也隔绝了危险,这样对大家都好。胤禔的担忧虽然不明说,但康熙隐约也和他想的差不离,直郡王的一应请求,皇帝也都答应了。 可就是这样,等胤禔在家歇了一天,照常去上驷院转一圈,打算进宫然后再回府问问孩子们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上驷院是养马的地方,但太子没有住在马圈里,他住的是毡子帐篷。胤禔照例过来看了一眼,他也不想刺激胤礽,看过就走。结果还没到门口,就有这里负责的总管溜过来请安。 说完了一堆废话,这太监就道“奴才们日夜盯着废太子,断不会让他行为不轨,王爷您放心。奴才们一心都想着王爷呢……” 我艹! 胤禔看着这个太监,我认识你吗?你想我什么啊! 在场众人看着直郡王指着那个太监,手都在发抖,最后郡王一声令下“把他给本王扣起来!上驷院当差岂能有如此奴才!打!”他使了个眼色给都,都了然,他们主子的意思是,打死最好。 自打胤礽出事,康熙就觉得自己身都不舒服,老爷子回来坚持了一天,宣读了废太子诏书,回身就病了。乾清宫满是药味,胤禔进来的时候,抽抽鼻子,这药味重的压不住了。 “保清来了?”康熙躺在炕上,脸色暗沉,整个人老了十岁。 胤禔撩袍子跪下,道“儿臣是来向汗阿玛请旨。” “说罢。” “请汗阿玛再派人来同儿臣一起,监管上驷院。”胤禔道“今日在上驷院,有太监对二阿哥很不恭敬,儿臣以为这不妥,所以来求汗阿玛降旨。” “还有就是,外头流言很多,儿臣听的最多的,就是说二阿哥为了……自己的目的,害了五妹妹。”胤禔斟酌着说“这种流言且不说荒诞无稽,这样乱传,也于事无益。” 康熙目前最想的就是把大家的目光从废太子这件事上拉回来,可他自己都这样,何况别人。这几天他昏昏沉沉的,一边是疼了三十年的保成,一边是办丧事的温宪,还有后宫以泪洗面的太后,康熙可不是三十岁那会,蜡烛两头烧他也受不了。 “朕都准了。你先去罢,明日你和胤禛奉旨问胤礽话,朕要知道,他还有什么同党没有。”康熙病恹恹的吩咐,“朕让胤禛抓人,他怎么现在还没个回报。” “汗阿玛放心,儿臣这就去见四弟。”胤禔告退出去,快出月华门的时候,却见梁九功引着个人从南书房那边过来,离得远了也看不清是谁,胤禔也只能站定瞄一眼,随即走了。 来的人是普奇普公爷,这位爷此刻正是冰火两重天,一边觉得太子被废,他好歹也算八贝勒的忠臣。但反过来说,他和太子走得近也是很多人知道,万一皇上清算到他身上怎么办? 于是这位宗室亲贵主动上折子给康熙—这是八贝勒给他出的主意,说是有下情禀告,病中的老皇帝就召见了他。 普奇在胤禩回京之后,他们偷偷见过一面,不止普奇担忧,胤禩也担心普奇到时候把自己给卖了。于是他也是兢兢业业的帮普奇想法子,一点点的剖析康熙的心理,教普奇如何应付。 “我现在说,或许你不会相信。”胤禩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你照我教你的说,皇上一定不会怪罪你,反而会觉得你是可怜人。” 这就是普奇现在跪在皇上跟前压着嗓子,可怜兮兮落泪的由来,他边哭边说“皇上,奴才有罪,奴才被太子爷,不,被废太子吓着了。废太子说奴才害死了索额图,让奴才为他效力,否则日后、日后就要奴才好看!” “废太子还说,虽然咱们爱新觉罗不兴杀宗室,可高墙圈禁者甚多。”普奇想要嚎啕大哭,却又不敢,连连磕头道“奴才几近被吓杀,只好依照废太子所说,和凌普等人见面。” “他让你干什么了?”康熙的声音很虚弱,但其中夹杂的凛冽之意,普奇确切的感受到了。 普公爷继续道“太子叫奴才与凌普等见面,还让叮嘱奴才多和托合齐等人来往,可奴才胆小,再说托合齐是九门提督,好好的总见他做甚么。” 这也是他和八贝勒参详好的说法,既要坦诚的说自己和废太子有关,但又要极力的把自己说成废太子一伙中的边缘人物。 “八贝勒,八爷,您真是神了!” 普奇软着腿从乾清宫退出来,康熙训斥他几句,但也说了,当时胤礽是太子,又有索额图那件事,普奇夹在中间恐惧担忧,也是人之常情。是以普公爷见胤禩,可是使尽了身解数夸了八爷一通。 胤禩得意的笑笑,他让普奇这么说也不止为了救他,毕竟是自己用的人,如果不救,日后自己如何驱使底下人为自己卖命。但除此之外,胤禩最大的目的是让普奇将胤礽和索额图彻底绑在一起。 索额图死了不要紧,死了最好,死人不会说话。普奇可以尽情的渲染太子是如何对索额图之死耿耿于怀,然后,皇上会怎么想…… 你还想让老子给索额图偿命?不孝子! 皇上只会越想越生气,皇太子绝无翻身之机,都说知子莫如父,其实对于皇帝老子而言,儿子们也是下力气琢磨他老人家的。胤禩知道,他们兄弟中,皇太子是最受皇父眷顾的一个,这毋庸置疑。 所以胤禩也担心,万一老爷子后悔,要知道太子膝下几个儿子,得寿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虽然史无前例,没有废太子的儿子越过老子登基的,但……万一老爷子又不忍心了,这谁敢保啊。 光有这个还不保险,凌普买江南娈童美婢给废太子的事儿,胤禩觉得自己也得找个好时机捅出来,确保完方能安稳。 总之从索额图开始、凌普、托合齐,太子詹事府,是一定要绑在一起陪着废太子倒霉的。这是八贝勒的既定策略,不把水搅乱,他怎么攫取更多的东西呢。 胤禛正在刑部,胤禔过去的时候,四贝勒还以为皇上有旨意。 “汗阿玛有话问是真的,诶,你别跪。”胤禔一把将胤禛拉起来,笑道“不是旨意,不是口谕,就是问一句。汗阿玛想知道,叫你锁拿赫舍里氏诸人,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正经回报。” 胤禛面露难色,左右退下之后,他才道“大哥有所不知,赫舍里家的事儿,有些不对。长泰的儿子干太应该有十来岁了,可赫舍里家抓到这个,怎么也不像个十来岁的公子哥。我叫了心裕、法保过来瞧,他们说那不是干太。” “……你是说,长泰李代桃僵?”胤禔皱眉,佯作不知“那他胆子可真不小。哦对了,还有件事,赫舍里家的德安,也跟着吃挂落了罢?不瞒你,我那二舅兄索伦图,与他也是血里火里滚出来的同袍,听说这事,索伦图赶着写信给我。” “大哥就这件事拜托你,别让他吃太多亏。” 胤禛原以为直郡王要和谁见面,不想只是托自己照顾一个人,这简单,他也不是不近情理的人,四贝勒笑道“人情难过,弟弟也知道。大哥放心,要怎么处置毕竟是汗阿玛圣裁,这里头的事,弟弟能维持的,自然不会为难。” “听说,大哥今儿在上驷院打死个太监?”胤禛闲聊似的问。 胤禔蛮惊讶“传的这么快?” “上驷院如今盯着人太多了。”胤禛坦然道“我过来之前,原想去宫里请安,西华门里头三哥、五弟、七弟、八弟都在,大家都知道了。” 胤禔看着老四,早年他对这个弟弟观感复杂的,现在却觉得胤禛虽然有时候显得睚眦必报气性大,但和兄弟们交往的时候,也是蛮正常。而且这么多年,胤禛为人低调,也不是那种轻佻之辈。 “那太监邀宠卖好,觉得羞辱二阿哥,就能在主子跟前讨好。” 胤禛的脸色立时变了“大哥打的好!什么狗奴才,储君之事,也是那等微贱之人可以置喙的?真是混账透顶。” “哈,别这么大气性。”胤禔这会叹气了,“如今宫里的太监都是前明太监带出来的,前朝太监是个什么样子,你也该清楚,保不齐这帮东西要动歪心思。”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止王子公孙,太监也是一样的。历史上太监被皇帝拿出来做利刃,结果划伤自己的例子还少? 汉唐宋明各个没跑。 “人心思动啊。”胤禛默默说,“连太监都跟着动起来了。”他咽下半句,其实皇上处置太子,废的有些仓促了,他现在到处抓人,就发现善后很麻烦。 胤禔又和老四聊了几句,刚要走的时候就撞见梁九功来传旨,梁公公传皇上口谕“叫四贝勒同直郡王一起监管上驷院,钦此。” 胤禛觉得头疼,梁九功前脚走,他还跪在地上哭笑不得,老爷子可真是给他派了个好活计。他手边还一堆事,这又来了这个。 “四弟你就……”胤禔也哭笑不得,“能者多劳罢。”起码有这么个精细人在,胤礽的死亡概率会再低一大截,多好的弟弟啊,都是来救我的。 乾清宫里,康熙收到了太子詹事府詹事们的联名奏折,其中内容很多,主要是“分担责任”—他们作为太子詹事应该劝谏太子,结果做的不好;另外就是帮胤礽开脱,说很多事情都是索额图背着他干的,后来又有凌普等奸臣作祟,太子日常居于深宫,怎么能知道外头人干什么呢。 若是他们这折子早来半天,康熙真的会心软一下,奈何这会普奇来“剖白有罪的自我”之后,康熙看见这奏折,只想冷笑。 第207章 第 207 章 () 自从回京之后,十阿哥胤俄闭门不出,胤禟觉得老十这个混蛋和他怄气,一气之下也懒得去找他。九阿哥想要去他八哥那,结果没出府门,倒收到了五哥胤祺的信儿,叫他过去一趟。 胤祺回京之后,除了在太后那里劝慰老太太,也去了翊坤宫见宜妃。母子俩闲话两句,宜妃就告诉五贝勒“管管你弟弟,不拘如何,起码这会别让他和老八搅合在一起。” “你额娘在宫里这些年,旁的不说,只有一件事我太清楚了。”宜妃叹息着,看着这个从小不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你汗阿玛若是想护着谁,早就明白摆出来了。他怎么对待太子、直郡王,包括你和老三、老四,小时候不都各个得皇上眷顾,老八如今这点恩宠,还不够份儿呢。” “你劝劝他,若是他不肯听,就随他去罢。” 宜妃郭络罗氏,在后宫二十年深得眷顾,除了靠脸之外,她还很能拿捏好分寸和尺度。康熙不是绝对的暴君,他也喜欢爱妃有点小性子,但不能太过分,宜妃就是其中翘楚。在皇帝的偏爱下还能做到没有大脑发热、没有犯糊涂,足证宜妃是个明白人。 是以五贝勒请九阿哥吃饭,哥俩喝着小酒,胤祺的开场白就是“你觉得汗阿玛待老八如何?” “挺好啊。”九阿哥的论据很充分“国初以八哥的出身,初封也就是国公、甚至是什么辅国将军,可五哥你瞧现在,汗阿玛多抬举他啊。” 老九低声道“五哥,就从这出身来说,八哥能有现在的地位,是不是汗阿玛特为眷顾!” 合着你居然是这么想的,五贝勒笑了“然后,你觉着你能立个从龙之功?诶你别这样,这里就咱们哥俩,我把底下人都打发走了,你还不能和我说句实话?” 胤禟的臭脸只好又收了回去,最后无赖似的笑笑“五哥,你也瞧出来了,汗阿玛是不打算用我们这些小阿哥的,我给自己找条路子而已。他日八哥要真的成了,弟弟我跟着吃肉,也不会叫你只能喝汤。咱们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哥你怎么对我,弟弟心里也有数。” “你就没想过,如果汗阿玛对老八的恩宠,也只到这个地步呢?” 胤禟哑然,良久才道“可得陇望蜀,也由不得汗阿玛怎么想,八哥更不可能停下。” 八贝勒府中,胤禩也在与侍读何焯喝酒谈天,这些日子胤禩忙着见人,何焯忙着帮东主到处联络,俩人也久未这样闲聊了。 “润千有话说?”胤禩笑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在京中联络你的同窗故友,还要不动声色,这活儿不好干。” 何焯笑着又摇头“贝勒不必如此。我已经是无望之人,跟着八爷还能一展所长,足慰平生。只是,之前我在武英殿同过去的同年聊起如今形势,很多人都觉得太子在,诸皇子大抵想做太平王爷。太子被废,以本朝情况,阿哥们相争也不奇怪。” 作为师出名门的学者,何焯同许多人一样,兼任着武英殿修书的差事。而此刻,作为多少都会有些“帝师梦”的文化人,怎么都避不开太子这个话题。 废了太子,皇帝还是需要继承人,那么总得再立一个罢。 “什么太平王爷。”胤禩扑哧一笑“润千在京这么久,也该知道本朝制度并没有皇子必要封王这一说。根本做不成王爷,谈何太平呢。皇上削宗室是必定的,安于现状日后不过仰人鼻息。” 胤禩自斟两杯,慢慢说道“自我略大些就知道,自己将来封爵不会很高。润千别看我初封贝勒,但说不定我和饶余郡王阿巴泰一样,贝勒个几十年才能赚个郡王。” 他笑着摇头“这原本就是我的命了,可……谁让皇上给我机会了呢?我怎能错过!”可现在皇上需要分割旗主,皇阿哥自然要为父分忧,胤禩的机会也就来了。 “我不比其他兄弟。”八贝勒难得的坦诚自身“润千许是不知道,废太子就不说了。直郡王母舅是明珠,瘦死骆驼比马大,纳兰氏任谁也不敢小看。我三哥、五哥母家虽然不显,但也是旗下世宦,这些年马佳氏、郭络罗氏多少也得了宫里娘娘和皇阿哥的济。” “要说出身,四贝勒、七贝勒的母家也是包衣人。”何焯觉得胤禩今天有些不对头,他想劝劝。 不想胤禩失笑,道“七哥腿脚不便,但也爵封贝勒,这一桩且不论。就说四哥,乌雅氏包衣出身不假,可永和宫的妹子都能被汗阿玛嫁给阿灵阿这个公爵之子。再看看曹寅,他的女儿被汗阿玛指给了铁帽子,旗下寻常包衣人、包衣世宦,和辛者库佐领下,这其中说天地之差也不是很过分。” “何况,这些年乌雅氏、戴佳氏,要么备受恩遇、要么抬旗,只有我额娘的母家,被汗阿玛横挑鼻子竖挑眼,反正就是看不上。二十多年了,半点皇恩都没沾着……我不往上爬,那我们都得被人踩进烂泥里。” 京中龙子凤孙不少,一代代的血缘远了,能得到的东西自然就少了。旗下不止是普通旗丁家缺钱,有些黄带子、红带子如今也拮据的很。 胤禩一直觉得,其实自己只想给自己找条更光明的道路,至于汗阿玛怎么看他,其实他自己也想过。只是如果自己能拉拢很多人,汗阿玛也不能无视物议沸腾,不是吗? “有时候我总想,倘若我外家不是辛者库佐领下,或许现在我的境遇会好上很多。”胤禩最后笑道“不过,说不定我也没这么想上进。祸福相依,谁能说的请。” “往上爬,带给额娘更大的荣耀。”可以说是胤禩的源动力,他想人人夸他好,他想向包括康熙在内的所有人证明,他外家是辛者库包衣又如何,他不比任何人差。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胤禩深以为然,废太子胤礽,在扒下“储君”这身皮之后,不也只能被锁在上驷院吗? 父子兄弟,情薄如纸,在权力面前不堪一击。皇上觉得自己母家卑微,所以抬高自己的身份,而等自己羽翼丰满,就不必顾忌那么多,也由不得皇上想要怎么样。 反正以他们家广略贝勒的旧事来看,纵然谋反也不会家赴死,何况自己只是肖想一下储位。胤禩心情很轻松,不会有大问题。 何焯心中叹息,要说龙子凤孙,日子就那么好过? 看这位爷就知道,也不尽然。他尽心尽力的做了个幕僚该做的事情,道“这些皇上交办的各项差事,八爷做的都好,皇上也看在眼里。总归您是皇子,爵封贝勒,该是您的,必然是您的。” “借润千吉言。”胤禩举杯,与何焯碰了一下。 胤禩最近其实蛮低调,他同人联系都是派心腹出去传话而非亲自见面,他在等待。废储的余波还在震荡,废太子一党其实尚未处置,他要等处理结果。皇上若是将涉案人等一怒之下都杀了,那么他就可以推进下一步计划。 如果皇上没有更加严厉的处置废太子,那自己可就得想点办法了。胤禩想着,无意识的走到了福晋的院子门口,但他马上停住脚步,又转而去了张氏那边看大阿哥。给张氏请封的事儿迫在眉睫,胤禩不希望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膝下唯一爱子的额娘还是个格格。 四贝勒和八贝勒的府邸离的很近,胤禩府里的人天天都要出去,路过门口的时候,四贝勒府都能看见。这天胤禛坐在书房刚刚考了大阿哥弘晖的功课,问了几句宫中读书的情况。 弘晖很乐意和阿玛说说自己的生活,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弘晰哥哥回来读书了,只不过谁也不搭理,得寿哥哥又病了,没来书房。” “弘晗呢?你弘晗哥哥在书房怎么样?” “和从前一样啊。”弘晖歪着头想了一会“只是,儿子觉着吧,得寿哥哥和弘晰哥哥不来书房,师傅们好像都对弘晗哥哥很关注似的。张玉书大学士前些日子奉命给我们讲朝廷体例,就挑了弘晗哥哥问问题。” “过去毓庆宫的哥哥们在书房,师傅就没有那么经常的问弘晗哥哥问题。而且弘晰哥哥不也是弘晗哥哥的弟弟,现在除了儿子,只有弘晗哥哥常常和弘晰哥哥说话。像弘晴、广延、海亮他们都躲着弘晰。” 弘晖虽然年纪不大,但眼力不错,胤禛心里满意,脸上还要做严父状“师傅们自有道理,你上学要好生读书,给你弟弟们做个好榜样,不能懈怠。还有,在书房和你哥哥弟弟们照样相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广延是纯王嫡长子,海亮是他们大姐姐纯禧公主的长子,都属宗室亲贵,和毓庆宫从来也不算很亲近,这俩孩子避着弘晰倒也不奇怪。只是弘晴,胤禛坐在书房叹口气,这必是他的好三哥告诉孩子的。 何必呢,小孩子之间简简单单的,早早让他们搅合进大人的是是非非,乌七八糟的。 四贝勒揉着眉心,外头他的侍卫进来禀告“八贝勒府八爷的侍卫,今儿又离府好几趟。”听着禀告,老四不屑的笑了笑,老八还真想染指储位。 他们家有艺高人胆大的、有桀骜不驯的,如今居然也出傻大胆了。 想着想着,胤禛又把笑容收了起来,老八胆子大,但说他傻也只是调侃。四贝勒想起前几天亲表弟阿尔松阿的那个德性,别提多恶心了,话里话外透着“咱们太疏远,您瞧八阿哥……” 哼,疏远也是你们不好,四爷想起这茬就生气,人品不端正还指望爷亲近你们?做梦去罢,要扒着老八就去,看汗阿玛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们。 那我自己呢? 想想明明成日闭门不出,外头却依然传着“三贝勒乐善好文、礼贤下士”,而直郡王权当没有废太子这档子事儿,该怎么行事还怎么行事,汗阿玛也一样倚重他。更别说老八装出一副不理外事,实际上天天和外头勾连……自己也是皇上的四阿哥,又要如何做才能站的更稳当,这可真是个大问题。 至于争储这件事,且不说汗阿玛对废太子的处置留下很多隐患,胤禛也得再看看。就说如今谁最有资格问鼎储位,胤禛压下自己的心思仔细思量,毫无疑问是他们大哥直郡王。 就像方才弘晖说的,毓庆宫倒了,内内外外都会把目光放在直郡王身上。如果胤禛晚生个三百年,他就该知道立嫡立长导致的这种现象,叫“约定俗成”“条件反射”。 太子倒台有直郡王替补,这种念头在所有人来看都是顺理成章,这就是人心。 但如今直郡王状若无事,这可以理解,就当直郡王也在观望。本来他作为今上长子就够显眼了,以大哥一贯作风,此刻只会更加低调。 但再低调大家还会盯着他,胤禛眉头紧皱,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情况只要出一点事,好的坏的都会让直郡王百口莫辩,他打算怎么脱困…… 明日就要去上驷院问话了,四贝勒一想到做了三十年太子的二阿哥,现在居然被困在上驷院那种地方,他心中百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过去二十多年,在胤禛的印象中,毓庆宫何等煊赫,汗阿玛又是如何的慈爱包容。一朝父子生隙走到了这个地步,想到乾清宫依然卧病的父亲、和住在上驷院帐篷里的哥哥,胤禛突然担心起了明日的问话。 按照惯例,是皇上出问题,他们是代天子问话。可现在这个情形,汗阿玛会问什么样的问题,会……何等诛心,这可真不好说。这个差事真是,汗阿玛信任,这不假,但也着实让人为难。 算了,到时候看大哥怎么办罢,四贝勒自我安慰道,反正我是弟弟嘛。 第208章 第 208 章 并2无4幸6灾8乐祸。 () 就算四贝勒胤禛接受并欣喜于自己“弟弟”的身份,并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但当他们在乾清宫接旨并前往上驷院问话的时候,胤禛依旧被自己亲爹的刻薄震惊了。 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中,怎么就没看出来汗阿玛是个如此刻薄的男人呢?刻薄的对象还是他心疼了三十年的胤礽。 “奉旨问二阿哥话。”胤禔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礽,心里也叹口气,对方看上去憔悴不少。如果说在承德那会,胤礽还处于一种诡异的、应激似的亢奋状态,那么现在他似乎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胤礽在。” “奉旨问胤礽,在承德是否意图兵变,谋害皇父?是否与诸多大臣结党营私、行为不法?说岂有三十年的太子之言,巧言令色……居于东宫之时,骄奢淫逸、恣意妄为!” 这还不算完,胤禔怀疑康熙或许这段日子就琢磨怎么杀“礽”诛心,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胤礽脸色惨白,答到最后的时候,他几乎是趴在地上,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说不出话来。四贝勒和直郡王面面相觑,最后道,改日再问。 “起来罢。”胤禔把胤礽扶起来,他没有那个看别人倒霉就特别高兴的癖好,看见一向骄傲的胤礽变成这个样子,胤禔心有戚戚,并无幸灾乐祸。 如果说之前的胤礽还有些虎死架不倒的气势,这会他汗流浃背,就真显着落魄了。 “太、二哥您有话要禀告汗阿玛吗?”胤禛道“之前皇上也说了,二哥说了什么,要代奏。” “我……”胤礽升起了一点微弱的期待,如果汗阿玛还愿意听自己说话,他认输、他低头,会不会结果稍微好一点。于是他道“臣有罪,请大哥和四弟代为禀告汗阿玛,胤礽多赖汗阿玛抚育,绝无谋害君父之心,只是难以约束属下,以至今日之祸。此皆臣之过。” “指斥乘舆,心机诡谲……” 康熙在乾清宫里看着胤禔和胤禛的问话记录,不仅没有缓和情绪,反而更愤怒了。胤礽说的一切都被老皇帝看成了狡辩。 “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说的就是他!”皇帝气的双手发抖,站在乾清宫痛说胤礽的种种不是,简直要把这个儿子骂成当代头号不忠不孝之人。 胤禔听的皱眉,等到康熙开始说“朕当年就该看出来,当初西征的时候,他就盼着朕早咽气!”他终于忍不住了。 “汗阿玛,儿臣有一言,请汗阿玛许臣说出来。” 气的喘粗气的皇帝看着他,道“说!” “当年西征,儿臣回京的时候,曾见过二阿哥为汗阿玛的病情垂泪。”胤禔呼出一口气“他是怕您担心所以面上不显。二阿哥是皇上一手抚育养大,今天他也说了,是他的罪他认,但他绝无谋害皇父之心。” “那是他巧言令色,诡辩!” 康熙说着说着更气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罪名,你还替他说话!他做了多少事,朕叫你问话已经说了不少。你倒是记得他还是你的弟弟,可他记得有你这个兄长?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朕的儿子!” “汗阿玛……”胤禔也上火了,平时康熙很冷静,怎么今天这么失常。把胤礽说成十恶不赦,臭名昭彰对他有什么好处? 到最后人家不还是要说,是康熙皇帝教子无方,以至于今日之恶果! “胤禛!”康熙抖着手指着胤禔,“你给朕把他送到、送到……” 四贝勒好怕皇上发怒,说把直郡王也送到宗人府去。老爷子诶,您可别再折腾了。 他提着心,所幸康熙最后挤出一句“把他给朕送回郡王府,让他在家反省,想明白是朕的儿子,还是胤礽的哥哥!” 胤禛和胤禔一起出来,此刻他心中唯有感佩,或许有人会觉得直郡王太蠢了,引火烧身惹怒天子。但胤禛觉得,大哥能秉着公平之心,为二阿哥说话,足证是真的为人坦诚厚道,心底无私。 过去那些事他不知道,但直郡王今天说出来的,胤禛信了。其实他也觉得,二阿哥没有弑父之心,而且他认为,皇上非要逼着太子说自己弑父,有害无益。 三纲五常,父为子纲,这是有先后关系的。太子到了要弑父的地步,难道皇上就清白了? 从来有慈父方有孝子,如果儿子和父亲失和,那么做父亲的多少也会被人视为“对儿子过苛”或是“对儿子过于宠溺”。 总之,做父亲的对儿子的行为要负责,皇上对太子的行为脱不开干系。 “弟弟佩服大哥。”哥俩上了马车,胤禛就道“易地而处,今日若是弟弟自己,怕是不敢为二哥说话。” “你能这么说,足见你在我的位置,也会替他说句公道话。” 胤禔叹道“其实我不只是为了老二。说实话,他那些事我听说过一些,也生气。可四弟想过没有,咱们问话有些事情是风传,有些根本是攀咬。汗阿玛今日若是由得人这么对待胤礽,他日咱们兄弟若是也被人攀咬,会是个什么下场?” 还不到而立之年的四贝勒心里一沉“大哥说得对,放任臣子攀咬皇子,这是恶例,不可开。” 乾清宫中,康熙这会还在大喘气,却在西暖阁里靠着看奏折。梁九功叫来了太监为皇上按肩抚背,梁公公站在一边劝道“主子,气大伤身,您千万保重啊。” 康熙喘气匀净了些,闻言睁开眼笑道“朕没生气。嗐,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站出来给胤礽说话的,也只有老大了。” 有些话康熙不会对太监说,但他发落了胤禔,打发了胤禛,就一直在想年轻时候读史书的事。当年康熙还不到二十岁,侍读学士陪着他读书,念到通鉴与唐书中太宗废储的事情。 彼时康熙觉得,李世民太不果断了,与其让仁懦的李治上位,还不如在废掉李承乾之后,让魏王李泰马上入主东宫,焉知李治不能保命。 后来立了太子,康熙又想,自己同胤礽绝对不会到太宗与承乾的地步。 可如今太子废了,又要清算罪名,打击同党,又要考虑下一位储君人选的时候,康熙才明白太宗李世民的心情。废太子是疼爱了几十年的儿子,还有余下的其他子胤,难道真的让一个心机诡谲之辈继承皇位,任由他琢磨兄弟吗? 为君为父,如何忍心。康熙将手搭在额头上。所以当时他虽然生气,可现在气平,他还是觉得,胤禔做的对、做的好。若是此刻胤禔落井下石,任由旁人攀诬胤礽,自己又会是什么心情? 不管是兄弟关系,还是多年来储君与郡王的上下之别,康熙觉得胤禔都算得上仁至义尽。 “大哥居然还替废太子说话……难道他对储位就真的没什么想法?”三贝勒坐在上房自言自语“为了废太子触怒汗阿玛,费力不讨好,何苦来哉!” 三福晋横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完完是嘲笑,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自己看儿子的功课。胤祉自言自语半天,发现福晋不搭理自己,没法子就挪动一下问道“你说呢?” “……”三福晋叹口气“我说爷,我问您件事。” “哦,你问罢。” “若是哪天咱们家弘晟犯了错,你打他、骂他,弘晴就站在旁边站着看,你高兴吗?” 噫,三爷皱眉想了一下那个场面,牙疼似的说道“弘晴就不劝劝?”话说出口,他就明白了自家媳妇的用意。作为长兄,于情于理,不管是出于兄弟友爱之情,还是让父亲不要犯下杀子之过,他都该劝。 能为了父亲不犯下大错,能拼尽力保父亲和弟弟的父子之情,这是孝子啊。三爷叹道“以后若是有人说大哥是个武夫,我头一个啐他……” “爷,您先少操心这个。咱们弘晟、六阿哥、七阿哥要么该入学,要么该启蒙,您这位一家之主,是不是该有个章程了。” 三福晋很无奈“府里孩子越来越多,除了阿哥,还有咱们女儿,格格们也得读书啊。我听大嫂说,她们府里都是她和大哥亲自给孩子们启蒙,然后寻好老师。还是直接让谙达嬷嬷给孩子启蒙,然后入书房读书。这两条,爷总得选一个罢?” 如今宗室袭爵可不比刚开国那会,现在都是考封,哪怕胤祉将来再有王爵,但除了世子袭爵之外,其他儿子不论嫡庶,都要在18、9岁的时候参加宗人府的考试,翻译、骑射、步射,三项合格方能参与封爵。 所以阿哥们现在读书,和将来前程有很大关系,哪怕骑射略差些,但读书好,宗室还能科举呢。但胤祉如今静不下心来。 三福晋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听见三爷给个答复,她们三爷干脆甩下句话“我去和陈梦雷说说修书的事,孩子们读书的事,再说。”说完就跑了。 好家伙,三福晋啪的一声将儿子的窗课本子拍在桌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三爷打算和陈先生过日子去了! 直郡王在乾清宫为废太子仗义执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有人叹服、有人笑话他傻,而纯王富尔祜伦和大额驸班第干脆亲自去了直王府,却很快离开,对外只说,直郡王初衷不改。 这下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不少人都抱着“等着看直郡王被皇上降爵严惩”的心态,等着看笑话。 “真是上了年纪,心思愈发深了。”说话的人正是明珠,他老人家如今须发皆白,正在给去世的夫人抄写经书。此时听说这件事,放下笔对孙子富格道,“你这位表舅啊,如今不需要什么幕僚,他真是精透了。” “孙儿也这么想,谁觉得王爷傻,那才是真傻。”富格笑道“玛法许是不知道,皇上让王爷回府自省,转手将问话废太子的事交给了四贝勒和八贝勒,听说还让八贝勒参与审讯废太子余党。” “好事。” 明珠笑道“废太子是皇上亲立的太子,他这回发脾气,恨不能把二阿哥踩进烂泥里。可皇上……说他谨慎也好,说他爱犹豫也好,回过神他仔细想这件事,谁把废太子踩进烂泥里,谁在皇上心里就是彻头彻尾的不忠不孝之辈。” “而现在,王爷和这桩麻烦事,总算彻底没了干系。”富格道“我阿玛也说,如今在皇上心里,王爷就是直言敢谏的忠臣孝子。”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但围观的、等待的,都要看干活人的进度。胤禛和胤禩搭班的头个月,兄弟俩就闹得非常不愉快,同时也引起了康熙的警觉。 第209章 第 209 章 () 胤禛和胤禩府邸临近,年纪也没差很多,往日也正常来往,彼此也算了解。所以他虽然不太喜欢胤禩的做事风格,但也承认,老八是个有本事的人。 老天爷就是让人做不同的事儿嘛。比如他自己,让他八面玲珑的管内务府差事,周旋在皇上和太子之间,胤禛自问就算他强办下来,也得特别费劲难受。所以老八能办,也是他的能耐。 早些年胤禛看胤禩得汗阿玛重用,最多酸一下,转身还是自己做自己的事。可现在俩人搭班干活,办的还是关于废太子的差事,胤禛就得小心了。 和直郡王办差,两个人想的都是尽快把事情了解。可跟老八一起办差,胤禛有些摸不准这个弟弟的心思,要说找茬挑事,那胤禩绝对没有。但要说胤禩也想尽快把事情了解,那也不对。 八贝勒接手的头一件事,就是去审问了格尔芬、阿尔吉善、长泰这些人,但究竟审出了什么东西。胤禛看审讯记录,并没有什么端倪。事出反常必有异,四贝勒开始更加小心了。 “瞧瞧你们,额娘一天没叫你们,居然拆开了座钟!乌日娜,你一向让额娘放心,怎么也跟着弘昱、冬冬他们胡闹!” 郡王府里,道琴正在教训几个小孩子,胤禔带着苏日格和回府的弘晗在书房考问功课之后,也来到了长房,进门就听见福晋教子。 胤禔笑道“怎么了这是?哎哟,乌日娜,阿玛的二格格,怎么要哭了……”他笑着把女儿抱起来放在炕上,笑着问道“孩子们怎么了,让额娘这么不高兴?” 道琴抬抬下巴,示意胤禔看炕桌上的东西“你那好儿子把座钟给拆了,乌日娜和冬冬还给他叫好,叫他过来倒是承认的快,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那小型西洋座钟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弘昱这会看见阿玛来了,才有些害怕,憋着嘴有点想哭了。乌日娜被额娘训斥的时候眼圈就红了,道琴一向心疼这个女儿,又把她揽在怀里开解。 而他们三阿哥冬冬,刚正式读书的年纪,就非常严肃的对胤禔说道“回阿玛额娘的话,因为那钟本来就坏了,二哥才拆开的。儿子和二姐姐好奇,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也动手跟着拆了。” “拆坏了,弘昱就想自己装上,然后就藏了起来。”乌日娜有点抽噎,“我们没想骗额娘,就是想自己凭本事装回去。” 哦,原来是这样,胤禔问弘昱为什么没装回去。他家二阿哥可怜兮兮的说,自己把所有的零件都拼上了,可那钟就是不走…… “阿玛教你一件事。”胤禔把儿子拉过来,摸摸他的头,对众人道“人生在世不可能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所以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该去想谁明白你不明白的东西。譬如这座钟,你不懂怎么修,但钟表匠人懂。就算是你想学,也可以先把人叫过来,看着他修一遍。” “闭门造车是憋不出东西的。先去学,把本事学到手,不就变成了自己的。记住了?秦吉了,一会打发人去内务府,叫个表匠过来。” 道琴也只是勉力板着脸,让孩子们记住教训,记住阿玛的话,然后把他们打发走了。 “好人都叫你做了!”道琴原本没好气,可绷不住笑了“弘昱这孩子也是,装不上就说实话。他好动,拆了就拆了,不是甚么要紧的东西。” “小孩子总会有些别扭的时候。”直郡王看着窗外秋色,道“他自己觉得装不上岂不是没了面子,小孩子又会有些奇怪的想法,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了,很能干。” 他说这话,又沉默下来,自从那日在乾清宫回府,多半个月了,宫里也没什么消息。道琴怕他心中郁闷,就道“昨儿我进宫给额娘问安,延禧宫一切都好,叫你在府里也放宽心。” “啊、哦,我没有胡思乱想。”胤禔转头笑道“咱们府里侍卫们要当值回家、太监也得到处跑腿办差,也没有断了和外头的联系。我是在想老八。” “他又怎么了?” “一边上折子给他们府里大阿哥的生母请封侧福晋,一边让安王府的景熙出来,告了太子一状。”胤禔脸上带着点笑意“内外都没闲着。” 道琴奇道“安王府那个公爵景熙?他能告太子什么状,怕是连毓庆宫都进不去。” “这事说起来也是老二管教不严。”胤禔呼出一口郁气“他在宫里轻易不好出宫,当年的索额图、后来的纶布、凌普,都是一个毛病,自说自话,可这劲儿折腾。觉得自己手里有个皇太子,恨不能嘚瑟到天上。” “我听说的消息是凌普拉拢景熙,和托合齐他们一起喝酒,席上托合齐和凌普为皇太子抱不平。”胤禔无奈的一笑“说是皇上变了心,不爱重太子了,到要让旁人踩到太子头上。” “听说把老爷子气得狠了,叫人去问胤礽,还明不明白人子之道,把人臭骂一顿。” 道琴静听丈夫说话,从胤禩说到了康熙,又说到了如今朝廷的局势,和外头的情况。最后她问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你说汗阿玛对地方督抚愈发宽容,他想废太子,朝中、地方必须稳住一头。” “那么,现在你从那些事脱身,现在该做什么呢?” 胤禔自失的一笑,他想做的事多了,可现在只能听别人摆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他从炕上跳下,吓得福晋差点喊出来。胤禔抬脚穿上鞋,就道“我这就进宫!” 四贝勒来回报差事—背着老八,直郡王入宫面圣—说自己要检讨,俩人又正好走了个顶头碰。 “四弟?” “大哥!” 梁九功通报,康熙居然让俩人一起进去了,皇帝没搭理胤禔,好像还在生气,只问胤禛道“老四今儿过来,有什么要说的?” “回汗阿玛话,儿臣来禀告差事。”胤禛就将这些日子的问话、审讯结果汇报一遍,而后道“这其中八弟出力不少。儿臣之前怎么费劲都没得到许多消息,八弟来办差,比儿子强多了。” 胤禔眉棱骨一跳,老四这是明着表功,暗中告状,看来他也发现老八不妥当了。康熙也有所察觉,但没往心里去,可等胤禛退下之后,康熙暗自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对。 平素胤禛并不是见不得兄弟好的人,他和胤禔办差也不错,南巡那会,除了胤禔,只有老四愿意办河务那样的繁琐差事。这会怎么偏要点胤禩一句…… “哟,直郡王怎么还在这?”康熙目光落在胤禔身上,“总算记得自己是谁的儿子了?” 听听这话说的,换个脸皮薄的人,非得让皇上挤兑出好歹。胤禔抽抽嘴角,决定不和老头子计较,好声好气道“儿臣知道错了。有话该缓着些说,那会四弟还在,汗阿玛身子不适,儿臣不该那样。” “罢了。”康熙抬手叫他过来“还算有些长进。保清啊,朕也知道你那天劝谏是为了什么。你顾念兄弟之情,那很好。但是胤礽……唉。” 老皇帝显得非常无力,只要一个人有正常的情感,面对骨肉惨变这种事,都会造成极大影响。康熙忽然问道“你觉得,胤礽的罪过是不是罪无可恕了?” 他这是后悔了? 胤禔心中忐忑,别再闹个二废二立呀,他正色道“回汗阿玛,二阿哥有过,但他是否有罪,必须得是汗阿玛圣断。儿臣当日劝谏,也只是觉得,哪怕胤礽被废黜,他也是您的二阿哥,是皇子,放任外头的人肆意攀咬,这不好。” “儿臣同四弟也审问过不少人,包括赫舍里氏族人在内,居然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成了毓庆宫的意思。”胤禔脸上略有不平,道“汗阿玛,二阿哥久居毓庆宫,他怎么会连强夺谁家的产业这种事都过问……这种供词太可笑了。” 直郡王没在乾清宫待多久,而他离开之后,听说四贝勒、直郡王都去了乾清宫之后,八贝勒胤禩也跟着递牌子请见。 他也是来禀告差事,康熙这会已经有些累了,就坐着听老八跪奏,说他又得到了新的证词。凌普的家人招认是废太子让凌普为他在江南购置娈童美婢,且凌普说过是太子对他说“便宜行事”。 另外还有太子与地方诸多督抚大员的来往,说来让人惊讶,因为太子居于京中,总在康熙眼睛底下,于是胤礽更喜欢结交地方督抚,而等到他们调回京城的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非常符合太子身份的设计,康熙却并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如此精干而高兴,实际上皇帝感到了一阵后怕,如果再过些年,自己还活着,胤礽羽翼丰满,他是不是会打算逼宫? 康熙宽容地方督抚,考虑的是经历废太子的大事,京中或许不安定,但地方必须安稳。没想到歪打正着,康熙夸奖胤禩精明能干,说他“甚得朕心。”但是看着胤禩按捺不住喜悦的脸,康熙忽然想到胤禛说的话“八阿哥办差比我强。” 老四说得对啊,怎么他和老大一起都没挖出这么多东西,老八一上来就屡屡问出这么多东西。康熙看向胤禩的目光审视起来,但低着头的八贝勒却没发现。 “胤禩啊,朕有件事交代你。”康熙微笑着“你替朕审问托合齐、凌普等人,景熙上告说他们经常饮酒作乐,朕想知道除了景熙上告那些,还有什么。” “这个差事交给别人朕不放心,这些年了,朕看你很是得体。”康熙语重心长,目光慈爱“胤禩好生办这个差事给朕瞧瞧。” “嗻,儿臣领命!”胤禩的脸都涨红了,他头一次得到这种考语,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八贝勒感觉自己踩在了云彩上,整个人都在飘飘然的状态。他摩拳擦掌,打定了主意要把废太子彻底打进地狱。 康熙笑着看胤禩离开乾清宫,而后叫来了魏珠“你去内务府慎刑司挑几个眼生的人,给朕瞧瞧八贝勒是把景熙叫到府里问话,还是去了牢里问话。” 办差、做事,本质是一样的,要动起来。如果是后者,那么胤禩的确下了功夫,所以他问话得出的消息详实;但如果是前者,就是从头到尾,景熙上告就是为了帮胤禩积功,而胤禩心知肚明。 孩子大了,心思也都多了,多的让自己都没想到,老皇帝如此感叹。 第210章 第 210 章 () “你说老八在府里叫了景熙,又去了上驷院?” 听了魏珠的回报,康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胤禩想要干什么了,难道这小子要去当面和胤礽求证?如果按照凌普、托合齐拉拢景熙,继而想要拉拢安王的思路,那么…… 不对不对,皇帝心道,凌普和托合齐可能事无巨细禀告太子吗?再说知子莫如父清楚,胤礽一向对太细致的东西很不耐烦,这孩子的性子并不算精细。 胤礽注意力放在地方督抚身上,那么对于京城这些功夫,他也只要结果罢了。那么,胤禩干什么去了,去上驷院……朕没让他去啊。 “他去上驷院,没人拦着?”康熙奇道,到底那里头关的是胤礽。胤禔、胤禛也都是谨慎小心,怎么老八悄没声的就能进去。 魏珠跪在地上没敢抬头,道“回皇上话,八贝勒对守卫说,皇上让直郡王回府反省,点了他的差事,所以上驷院他也是可以进……守卫没敢拦着。” 县官不如现管,一个从来没办过外头差事的阿哥,能明白这个,按理说作为父亲的康熙应该很高兴。可最近又一次把旧唐书翻出来重看的皇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将自己每一个头衔就充分运用,最后进行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胤禩能摸的着唐太宗的脚后跟,康熙的着眼点不是这个,他是,绝对不想做李渊。所以胤禩这种权在手,就能充分运用,还让人说不出话的本事,自然的激发了皇帝的反感。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踩进雷区的八贝勒,正在上驷院问话,对象自然是废太子,曾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的二哥。 胤礽从帐篷里出来,看见胤禩的一瞬间,眉毛就皱了起来。居然是胤禩来问话,胤礽心中都是悲哀,汗阿玛这是真的认为自己这个儿子做的不好,毫无人子之道,所以用老八羞辱他吗? “臣奉旨,来问二阿哥话。”胤禩瞧着废太子瞬间变脸,却笑容可掬“问二阿哥,凌普与托合齐是否说过,太子已经做了三十年太子,皇上宠爱日薄,心中担忧不已。” “我怎么知道。”胤礽反问道“八弟觉得我像是那种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主子?嗯,当年八弟伺候内务府的差事,也该知道我的脾性。” 胤禩的眉毛皱了一下,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负责看守的太监,负责记录的侍卫,此刻都看向了胤禩。八贝勒的喉结动了两下,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臣只是奉旨问话,二哥既然只说不知道……那,”他示意记录的侍卫,“记下,废太子推说不知。” “胤禩!”胤礽暴怒想要扑上来,却被太监给按住了,“你混账!” “二哥这话从何说起,您说不知道,可托合齐与凌普都是二哥的心腹……您推说不知,是瞧不起弟弟,觉得我蠢笨?您觉得这话谁会信。” 胤禩挥手让太监退下,他走进胤礽,大声道“托合齐与凌普宴饮,不仅邀请了景熙,当时在场的还有兵部尚书耿额,都统鹅缮、还有刑部尚书齐世武。弟弟说的没错吧?” “仔细想想其中三位有兵权,一位内务府总管,还有刑部尚书。”胤禩依旧挂着笑容,大声问道“参与会饮的这些人,二哥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胤礽气的青筋暴起,“对,孤知道,怎么样!”胤禩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他,怒火要把胤礽这段时间以来绷紧的神经气的断裂了。 “若是二哥来个逼宫,靠着您东宫的名分,和几位重臣,赫舍里家的威望,顷刻就能登基。”胤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可惜啊,二哥永远没机会了。” “你这个卑贱之人!” 砰! 胤禩来乾清宫回报的时候,垂泪对康熙道“儿臣问话,结果被二哥揍了一拳,还被骂卑贱之人。”胤禩跪着,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砸在地砖上,“儿臣、儿臣自知出身被二哥瞧不起,可是……被骂到脸上,我……” 康熙虽然怀疑胤禩,但也只是略有怀疑而已,父子之情还是有的。何况,胤礽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臣子,别说这会,就是搁关外,出身不高的阿哥无法得封高爵,也只是公认的默契。也没有哪个敢公开骂到兄弟脸上。 你是骂你兄弟,还是骂你老子呢?康熙又一次气的说不出话,他让魏珠去上驷院问了太监、侍卫,又亲自查看了记录,发现事情就和胤禩说的一样。 胤礽此举,真是……皇帝灰心了,用出身攻击自己的兄弟,毫无人君之相。 还有托合齐、凌普、耿额、鄂缮宴饮之事,勾连结党,看来胤礽之前推说不知都是假话!他心知肚明,就是做好了逼宫的准备,还不会弑父? 胤禔也好,自己也好,都信了他的鬼话! 出了这件事之后,胤禛、胤禩都被解除了差事,康熙令派人从严、从细的审问牵涉进太子案的人。而直郡王也终于被康熙叫进了宫里。 “朝廷的事情还是要办,不能耽误。直隶附近上一次查验粮仓还是康熙三十五年。”康熙道“一晃十年了,户部虽然叫地方按时查看,但朕不太放心,这次你就作为钦差去直隶。” “汗阿玛让你巡查直隶粮仓?”回到府中,道琴问道,“眼看着要入冬了,现在去?” “是,正好秋收已经过了,现在查,地方上若是哪里的粮仓缺了东西,那就是弄虚作假,敷衍朝廷。”胤禔道“直隶不比其他地方,北边一旦出现旱灾,稳住直隶就是稳住山西、河南,这俩地方稳住了,陕西受灾也能尽快救济,北边可保无虞。” “……而且汗阿玛还说,”胤禔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汗阿玛还让我把弘晗带上,说别让孩子总呆在宫里府中,除了出巡没见过民间疾苦,也不知道底下什么样。” 道琴脸色也变了,夫妻俩四目相对,都觉得老爷子此举有些隐喻似的,寻常宗室子弟,需要知道什么民间疾苦、底下怎么做事。但夫妻俩都不敢自作多情,万一老爷子口风又变了…… “我就和弘晗说,带着他出去瞧瞧。”胤禔道,“得寿为毓庆宫所累,如今皇孙中以他年纪最长,倒也说得过去。”总之别让孩子有什么优越感,或者意识到他的未来可能更进一步,要低调。 奈何这是直郡王自己的想法,他和福晋都没想到,弘晗离宫之前,先是被康熙叫到了乾清宫,嘱咐了一通什么“跟着你阿玛好生习学,勿负朕望。”之后,又去了延禧宫,被惠妃嘱咐了一通。 “你可是皇孙中头一份呢,虽然不是让你独个办差,但跟着你阿玛也好听话。多学习东西不会错,”惠妃努力压下笑容“在外头也要注意身体,别让你阿玛额娘担心。” 弘晗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玛嬷要这么叮嘱,汗阿玛又为什么特地将自己叫去了养心殿。是二叔倒下之后,阿玛要入主东宫了吗? 虽然皇孙们年纪还小,他们在宫中读书也不可能知道太多外头的事,但太子被废,得寿、弘晰好久都没来书房读书,这些皇孙们还是知道的。 已经是翩翩少年的弘晗,也明白什么叫立嫡立长,所以在书房里的师傅们开始不停问他问题,更加关注他,而一起读书的小叔叔们也对他态度格外客气之后,弘晗就已经有所预感了。 特别是弘晰回来读书,看着弘晗目光复杂的说过“我大哥叫我跟着弘晗哥哥。” “弘晗?” 郡王府里,胤禔正在交待弘晗一些必要事项,却发现这孩子走神了。哎哟,我儿子也会开小差了?胤禔笑道“弘晗?想什么呢!” 大阿哥猛然回神,看看左右无人,就低声问道“阿玛,您要做太子了吗?”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胤禔没有正面回答。 弘晗摇头“儿子自己想的。”说着他把自己这段时间在宫里的经历告诉了父亲。胤禔忙的脚不沾地,从承德回来也没顾得上儿子,上次弘晗回府,自己正在反省,也没问他太多。 没想到宫中的反应也很是迅速。 “而且这段时间杨师傅给儿子讲礼记,南书房的张翰林给儿子讲朝廷体制,我觉得他们都在强调立嫡立长。”弘晗道“弘晰也说,得寿哥哥告诉他,让他跟着我。” “那你高兴吗?”胤禔面上带笑,其实态度很严肃的问道“如果阿玛成了太子,你就是太子的嫡长子,你汗玛法也会更看重你。” “儿子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汗玛法不是还没封您。”弘晗怕胤禔不高兴,就小声道“没攥在手里的东西,怎么也不稳当。” 胤禔拊掌大笑,以弘晗的年纪,有这个认识就很好了。“你很好,想的也对,不是确定攥在手里的东西,就不能骨头轻的张狂起来。阿玛知道,你在书房对弘晰也一如既往,不卑不亢。” “你二叔虽然被废了,但得寿、弘晰、弘晋他们依然是皇孙。再说你汗玛法疼了你二叔几十年,爱屋及乌,对得寿他们也不会忘记的。” “那照阿玛这么说,”弘晗的眉毛皱起来,少年清秀的脸有些好笑“若是玛法要立阿玛做太子,难保不会拿阿玛和二叔比。” 前任和现任相比,胤禔苦笑,他儿子居然无师自通了一个各种情感关系里的重要问题。直郡王道“所以阿玛现在要去办差,而不是留在京中掺和废太子的那些事,你呢,现在明白了道理,也不必管那么多。” “是,儿子只管跟着阿玛出门!” 废太子在上驷院发狂,打了八贝勒,虽然外头人不是很清楚内情。但“废太子有癔症”的消息,却在胤禔离京之前,就传遍了城里。 如果说“骄奢淫逸”和尚未明确定罪的“结党谋逆”是废太子的外部硬伤,那么“有狂疾”就是胤礽的内部致命伤了。 一个疯子,如何还能做储君,固国本、安天下呢? 这招可真狠,是要从外到内的要摧毁胤礽,离京的时候,直郡王看着街边落叶被扫大街的扫进了地沟里,心想,如今胤礽可真的要成秋日落叶,被人清理离场,难有翻盘机会了。 仔细想想,原本世界中的两废两立,是因为废太子之后,皇长子自己作死。而余下的阿哥们年纪轻、经历少,康熙没有想清楚要立哪个,想要看一看。 但胤禩拉起一帮人替他自己摇旗呐喊,康熙又绝对不想立老八为储,于是又将胤礽复立,以稳定局面。谁知道胤礽愈发没有安感,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康熙再次废了他,也没有了那么强烈的遗憾、痛苦之情。 而现在的情况,是老八出手落井下石,扯着康熙发怒将胤礽的“罪过”“病症”都宣之于众。要做这些事情,要有钱、有人手,胤禩的底牌也就这些,应该打的差不多了。 胤禔骑在马上慢悠悠的想着,自己先是从看守、审问废太子一案里脱身,现在又离京办差。老三有心无胆,老四实力不足,就一个老八显眼。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天知道老爷子想要做什么,老八又会怎么折腾。得找个人提重立太子的事情,但这个人还不能和我有直接关系,等皇上问起的时候,也不能说赞同直郡王做太子。 等一下,如果我是老八,我会怎么做…… 他有那个底气稳如泰山的等着?胤禩应该比自己还要担心皇上有别的想法,他更不愿意夜长梦多,所以他会尽快想法子让人重提立太子一事。 太子是国本,皇上又上了年纪,臣子担忧国本承继的大事合理合法。 所以胤禩自己就会想办法,根本不用自己出手,胤禔现在要担心的是,如果康熙真的弄个什么“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决定”,来个推举的话,一定要让老八格外出挑才好。 就像胤禩一门心思要打掉胤礽,直郡王也一心要康熙彻底绝了胤禩继位的资格,由得老八乱来,后患无穷。 第211章 第 211 章 () 延庆是直隶通往山西、蒙古的要道,若是草原上有了灾荒,就从延庆调粮送往蒙古。若是山西遇天灾,就从延庆调粮,直接送到大同救灾。 换句话说,这个地方运粮储粮的稳定,关系到另外两处的安稳。而且在平时,这个地方也作为预备战时储备粮的地点。胤禔没打算在京城附近转悠,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弘晗多看看这世道,于是直接来到了直隶西北边的延庆。 儿子们都还小,在胤禔无法评判他们哪个人的能力更强、更有前景的情况下,弘晗作为嫡长子的意义非比寻常。如今就算府中侍卫、幕僚,包括亲戚们,都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弘晗是胤禔的继承人。 弘晗如今看上去也不是那种标新立异的人,将来能够克绍箕裘,延续胤禔的政策,倒也是上上之选。而且弘晗虽然是直王府的大阿哥,但上面还有道琴这样周的额娘,还有苏日格这样精明强干的姐姐,他的温善本性得到了很好地保护。 不过,光有温良善心是不够的,有慈悲心肠、也要手握不动明王之剑。 路边都是土坯房,墙都是黄泥巴垒起来的,似乎因为下雨的缘故,如今已经冲的半垮,房顶也塌了少半。这样的房子能住人吗? 还真能。 马跑起来尘土飞扬,呛得人咳嗦;路边百姓粗布衣裳,有些人穿的乱七八糟,甚至可以说是破衣烂衫。还有就是那房子,瞧着再下场雨,这房子就得冲垮,里头居然还住了一家子六口人。 弘晗跟着皇上北上避暑也好、南下巡视也好,一路上都是黄土泼水,快进城的时候甚至铺着地毯迎接天子车驾入城。这样的景象,直郡王的大阿哥真是头回见着,所以他说了一句特别傻的话。 “阿玛,这地方这么穷,会不会有响马?”这是上次跟着南巡,弘晗听说的新词儿。 这回跟着直郡王出来办差的除了富格、萨宾图、苏鲁他们,还有弘晗身边的侍卫,大阿哥说这话的时候,年少的都没笑,因为他们也在担心。而年纪大些的都忍俊不禁,胤禔也笑道“咱们大阿哥还知道响马,也算难得了。” “大阿哥,这地方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好歹能吃个饱饭。”富格道“别瞧他们穿的破、住的破,可是不至于卖儿卖女,不至于流离失所,已经算是安稳日子了。” 弘晗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往日常听人说,近十年没有打仗,已经算是太平年景。可在他这样的皇孙概念里,太平年景起码要吃得饱、穿的暖,看着体面。 这……眼前就已经是太平景象了吗?这标准是不是太低了。 看这小子的表情,胤禔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他牵着弘晗坐骑的缰绳,让二马并辔,给他细细分说道“唐玄宗开元年间,已经是唐朝极盛之时,不管是土地的亩产量,还是朝廷的储备粮,都是前所未有的。” “可就在这个情况下,开元年间,哪怕在长安城附近,破产者不胜枚举。更别说宋时,在汴京城的太平之外,是范仲淹所说的荒野无人,盗贼遍地。” “所以说,太平也只是相对的吗?”弘晗若有所思“洪先生他们给我们讲过格致之学,阿玛也说过,就像西洋望远镜那个东西,远近大小都是相对的。” 直郡王带着儿子在外头吃沙子的时候,八贝勒府上正在庆祝八福晋的生辰,八福晋郭络罗氏小八贝勒一岁,虚岁二十五。虽然不是整寿,可因为福晋算是出身安王府,加上八贝勒一向人缘好,这个寿辰倒也热热闹闹。 尽管京中还处在废太子一案的阴影里,但几个月过去了,该关的也关了、该杀的也快杀了,不相干的人总还要享受生活。八贝勒府自然门庭若市,一**的客人来贺八福晋生辰。 “福晋,安王府舅爷们也都来了,您一会也得见见女眷们。” 嬷嬷犯愁的看着表情不佳的福晋主子,继续劝道“今儿直王府大格格还要带着二阿哥、二格格过来给您贺寿,当着晚辈的面,您……” 郭络罗氏冷笑“舅爷们是来给我贺寿的,还是来见八爷的?我不见女眷……罢了,叫她们晚些过来请安就是了。苏日格带着弘昱他们过来,直接请到我这上房来,免得府里旁人瞎掺和。” “福晋,咱们大阿哥也得过来请安。”嬷嬷小心说道,看福晋脸色不好还要再劝,外头胤禩已经来了,叫伺候的人都退下。 胤禩叹口气“今儿你生辰,做甚么不高兴呢,哪里不满意,你和我说呀。”八福晋哼一声,没理他。 “我也知道,你为给张氏请封的事儿不高兴。”胤禩叹道“我知道你担心。可你也想想我,前头六个哥哥,到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哪个不是膝下儿女成群。” “是我没本事。”八福晋说着还哭了。 胤禩赶紧劝道“不是这个话。张氏、王氏都是格格,还有旁人,可最后不也就咱们大阿哥一个嘛。我是说,许是咱们夫妻子嗣缘浅,万一将来就大阿哥一个呢?我给他额娘请封侧福晋,可算没苛待张氏。然后把大阿哥抱来你这养着,将来孩子脸上也好看。” 八贝勒的意思很隐晦,八福晋只是半懂,觉得八爷还是惦记孩子。说起孩子,郭络罗氏自己都灰心了,她其实就是为了侧福晋的事儿不高兴,对大阿哥,她还是喜欢的。 万一这孩子养在自己这里,自己也能有个孩子呢?纵然真的与孩子没缘分,大阿哥养在自己膝下,情分也不比寻常。 而胤禩想的是宋朝的太后刘娥与仁宗旧事,仁宗赵祯长大成人之后,听人说自己的生母李妃是被刘后害死的。结果打开李妃的坟墓,发现生母的葬礼规格依照后礼,且陪葬之物一应俱,仁宗这才哭着表示“大娘娘一生清白。” 若是刘娥真的杀了李妃呢?或者苛待她的葬礼,那么仁宗看见的时候,又会是什么后果……胤禩看着福晋转嗔为喜的脸色,心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将来着想。能和和气气的解决问题,总比将来要打要杀的好多了。 安郡王是长辈,而同辈人和几个安王系的公爵都到了八王府,佟家也派人送了礼物,再加上如王鸿绪这样的京中名士高官,一时之间八贝勒府热闹非常。 “姐,八叔这儿的人也太多了点,热闹劲儿比咱们额娘过寿也不差了。”弘昱左右瞄瞄,偷偷对苏日格说道。 乌日娜乖乖地跟在兄姐身边,苏日格牵着妹妹的手,低声警告弘昱道“你别和咱们家申午一样,看见什么都咿咿呀呀,有话回家再说。” “哦,知道了。”弘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逗得姐妹们一笑,他自己也笑了。 瞧见直王府的小主子们往后院去,景熙就笑道“皇上心疼八爷,您一出事,皇上就卸了您的差事。直郡王能干,眼瞅着入冬了,却又打发直郡王带着大阿哥出门办差,大千岁也就是劳碌命了。” “大哥为国办差,那是他的好处,谁都念着他的好。”胤禩微微笑道“我幼时多得大哥照拂,以大哥的人品才具、又淡泊名利,实在是本朝头一等的人物。” 旁边的阿尔松阿就笑道“大爷是忠臣良将嘛,那样的人物,得遇明主,才算是配得上本朝蒸蒸日上的景象。不过要说八爷命好是真的,废太子这回算是彻底垮了。一个不忠不孝的狂悖之徒,呵呵。” “听王大人说,皇上这几天提到废太子就没有好声气,之前还下旨给皇孙们,叫好生照顾。如今恩旨也没了,乾清宫里伺候的人说,皇上提到毓庆宫气的牙痒痒。” “不止。”王鸿绪在旁自斟自饮“前日皇上召集大学士和几位尚书议事,不才也在,皇上交待,入冬之前,该审的该判的都要抓紧了。格尔芬、阿尔吉善已经定了死刑。” “托合齐、耿额、凌普,恐怕……” 康熙这样大动干戈实属少见,这些人与在座几位也都同朝为官多年,如今皇上一句话就要了他们的性命,即便立场相悖,但此刻说来也颇为齿冷。 “其实,不都是皇上给的吗?”阿尔松阿喃喃道“凌普也好,托合齐也好,当初和毓庆宫交往,都是皇上准的。如今天子一怒,都变成了太子私交党羽,意图谋逆。” “阿尔松阿!”胤禩喝道“噤声,岂敢议论圣上!” 众人沉默下来,包括胤禩在内,目光都盯着紫禁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驷院中,胤礽正在看蚂蚁,天气越来越冷,蚂蚁都不愿意动了。胤礽把饽饽渣扔到地上,蚂蚁都不愿意来搬……孤家寡人,没当上皇帝的孤家寡人,呵呵。 胤礽总想起之前老八过来,那个假装公允,实则包藏祸心的德性,老八是真的意图染指储位。那么,我英明神武的阿玛,你发现了吗? 你出身最卑贱,你最瞧不上、母家是辛者库奴才的那个阿哥,他居然也想做太子。 侍卫和太监就看着废太子坐在帐篷边上,突然哈哈大笑,却不知道这位二爷在笑什么。或许真的像外头说的,被废给二阿哥的打击太大,他已经疯了。 奴才们都不敢说话,只有废太子疯狂的笑声回荡在上驷院中,弘晰拉住了哥哥得寿的袖子,眼圈通红的问道“哥,这个笑声……阿玛是不是?”真的疯了。 “不要乱说。”得寿脸色透着些灰白,嘴唇苍白,“今日咱们是奉旨来探望阿玛,机会难得。也不知道日后会怎么样,你一会千万别哭,知道吗?” “我听哥的。” 他阿玛过去不是这样的,得寿看着阿玛的背影,听着他的笑声,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阿玛在毓庆宫叫他用火器的样子。 砰砰的枪声,得寿那时候很害怕,但是有阿玛在他身边,手把手教他,得寿就也鼓起勇气,最后在火器方面准头极好。那会自己才七、八岁,转眼过去十多年了,已经到了自己撑起家的时候了。 “阿玛!”得寿使劲压下眼中的湿润,咽下哽咽,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如往常“汗玛法准儿子带着弟弟来看您了。” 第212章 第 212 章 () “哭什么。” 胤礽将两个儿子叫到了帐篷里,又将太监都打发出去,如今他打起太监更顺手了,太监等闲也不敢违拗他。胤礽笑道“看见阿玛活的还行,不该高兴么?” 弘晰左右看看,他阿玛怎么能待在这种地方……这帐篷里就一张榻,上面的铺盖也是最普通的。已经是秋末将要入冬的时候,居然还是薄薄的毯子,地下铺盖也是一层。弘晰都注意到了,得寿自然看在眼里。 “别看了。”胤礽脸上倒是轻松“如今我已经是戴罪之身,能有这么个安身之所已是大幸,总比这会就被砍杀了要好罢。” “阿玛!”得寿喊了一嗓子,随即压低声音“汗玛法既然准了儿子们探望您,日后……” “没有日后了。”胤礽无奈笑道“你也不必安慰阿玛,你在外头,难道没听说,我已经疯了?一个不孝子、一个逆臣,还是个疯子,焉敢妄谈日后。” “你们虽然在毓庆宫,但就一点没听说,我已经疯了吗?” 弘晰已经哭了,边抽噎边点头道“阿玛,儿子听庆德舅舅说,是八叔过来之后,外头就传您……八叔还去汗玛法跟前告状来着。” 庆德是太子妃娘家兄弟,之前石家还高兴于家中其他两个姑娘一个许给裕亲王、一个许给十五阿哥,当初大家都以为太子至此稳如泰山,谁知转眼已经被废了。所幸指婚旨意没有变,姑娘们的出路没受影响。 得寿和弘晰被允许离开毓庆宫的时候,太子妃叫身边太监跟着两个孩子出来,让庆德告诉两个阿哥外头是个什么情形。 “老八啊。”胤礽笑的有点诡异,“对了,你们王伯呢?直郡王现在在哪?” “汗玛法下旨,叫大伯带着弘晗出京了,好像是巡视直隶各地粮仓。”得寿道“庆德舅舅还说,之前八婶过寿,八贝勒府极为热闹。” “知道为什么皇上准你们过来吗?”胤礽又问,看着两个儿子一起摇头,他说道“因为皇上已经想好怎么处置我了。让你们过来无碍大局,所以咱们父子才能见面。” “别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也不必在皇上跟前为我求情,没用。如今最要紧的,是顾好你们额娘,照看好你们弟妹,这就行了。” “……阿玛,”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得寿也就开诚布公的问道“阿玛您觉得,之后汗玛法立太子,会选谁?” 这个问题的实质,无非是哪个人上位,他们家能够保。胤礽叹口气“这还用问么,自然是你们王伯最合适。老八跳吧,跳的越高,死的越难看。” “八叔踩着您往上爬……但为什么他没有出手对付大伯?”得寿在毓庆宫卧病这段时间,将这件事里里外外想了一遍,可就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按理说,八叔应该马上对大伯下手,可他居然没半点动静,好像那不是他的对手似的。” 弘晰惊恐道“阿玛,难道八叔是大伯的马前卒!”这实在是合情合理的猜测,但胤礽、得寿父子却一起摇头。 “老八主意大,若他是直王马前卒,为什么在直郡王之后,景熙才出来告发。”胤礽这段时间也没少琢磨,死也不能做个糊涂鬼,他如此想到。 “那就是大伯和八叔达成了什么默契?”得寿皱眉猜测道。 胤礽还是摇头,他不觉得老大和老八能搅合到一起去,老八幼年养在延禧宫膝下,也没见老大对他格外亲热。胤礽倒是觉着,说不定老大想了个什么法子,稳住了老八…… “八福晋寿日,过去的都有谁,庆德提了没有?” 得寿就道“庆德舅舅只说阿灵阿的儿子阿尔松阿、还有安王府一帮人……哦,还有工部尚书王鸿绪,听说与八叔的那个侍读学士何焯关系很好。” “哈哈哈。”胤礽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胤禔啊……真是,老八哈哈哈。”他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也不让得寿问更多,只告诉他,“你带着弘晰回去罢,告诉你额娘,万事勿需担忧,事已至此、不会更坏了。” 等孩子们都走了,胤礽独自坐在帐篷里,脸上的笑容大的遮不住胤禩这个蠢货! 王鸿绪是什么人? 王鸿绪是华亭人,康熙十二年的榜眼。他的交际圈是万斯同、尤侗、顾贞观、吴兆骞、高士奇……康熙二十年前后,王鸿绪奉旨参与修明史,当时的总裁官就是直郡王的亲舅舅明珠! 在翰林侍读、明史编撰的位置上,王鸿绪被提携着先后做了翰林学士、会试总裁和左都御史。 明党在康熙二十八年倒台以前,王鸿绪曾是自怡园的常客,与揆叙、揆方兄弟诗文唱和。而康熙二十八年,因为明党一案,郭琇弹劾高士奇的时候,将王鸿绪也带上了,他不得已才辞官归乡,直到康熙三十三年又一次回到京城。 这样一个人,会因为何焯就倾向老八,还成了座上宾?那自己詹事府还有汪士鋐,当初刑部尚书王渔洋同自己也曾诗文相和,同属江南名士,怎么没见王鸿绪往毓庆宫常来常往! 胤礽累了,躺在榻上继续想到,王鸿绪这么做,和明府绝对脱不开干系。只是不知道,老大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又是怎么说动王鸿绪的……毕竟这事有风险。 呵,老八还在做梦,觉得自己振臂一呼,一呼百应,从者如云。胤礽深深吸气,若是老天有眼,就叫他亲眼看看老八倒霉罢。 “李朝还是那个样子?”王鸿绪笑道“凯功这一趟辛苦不小,听说李朝世子行为恍惚?这可真是巧了,上驷院那位现在也说疯了,皇上才叫皇孙们去探望。” “世子李昀?”自怡园中,揆叙道“他是不太好。大概是因为生母张禧嫔被赐死之后,李昀时常心神恍惚,行为失常。不过看李朝国王的意思,恐怕是无意改换世子的。” 当年立李昀为世子,康熙依据清会典拒绝李朝的请求,说“王与王妃年五十无嫡子,始立庶长子为王世子。” 后来李朝再三上书,派来使臣解释世子序齿居长,且养在王后膝下,国本所系云云。李朝国王与两任王后无所出,若是废长立幼,又是一场风波。 “季友且不急着说李朝。”揆叙笑的很诡秘,“咱们今日见面,不妨说说那位八贝勒想干什么?” 王鸿绪叹口气“他,唉,他想问问,揆侍郎是否有结交之意。说实话,我对八贝勒并无好恶品评之心。只是京中龙子凤孙甚众,但能弯得下腰,礼贤下士的并不多。是以相处的还好。” “但如今我瞧着这位年轻贝勒,怎么变得有点,太狂妄了。” 老王可是见过党争的,南人、北人,旗人、民人,索党、明党,本朝那几场鸡飞狗跳的掐架,王鸿绪可一次都没错过。所以他一打眼就看出了老八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大臣们出来保哪位皇子入主东宫,首要条件就是,您得符合一些客观条件譬如出身、排行,这是硬件刚需,除非您有特殊的机遇,否则没法逃脱藩篱。 要让王鸿绪凭心而论,如果说八贝勒自己是一只桶,桶中的水是他渴求的东西,那么八贝勒的各种条件就是留住桶中水、组成八贝勒这个人的板子。 但他的板子参差不齐,有几块还特别短,这就注定了八贝勒留不住多少水,搞不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但这种事情,当事人起了心思,旁人没法劝。 前年何焯请王鸿绪登山赏秋叶,当时八贝勒就在。还有阿尔松阿,和安王府的几位国公,王鸿绪与他们也算是相谈甚欢,当时未觉不妥。谁知道这两年相处下来,王鸿绪看老八着实不成,而揆叙替直郡王递来了橄榄枝。 “郡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季友多夸夸八贝勒,帮他坚定心志。”揆叙笑的坦荡无垠,神情中毫无阴翳“旁的事情,您不必参与,自然有人来做。” 王鸿绪年纪大了,如今就指望修书事成,平安致休。谁让他一时糊涂,没看出八贝勒一早就野心勃勃。何况揆叙是他老上级的儿子,多年相交彼此了解,揆叙也保证王鸿绪绝对能身而退。 “季友知道普奇这个人吗?”揆叙笑道“那是八贝勒塞到废太子身边的,如今不也安安稳稳做着国公,难道直郡王还没有八贝勒能担待?” 高士奇已经死了,去世之前曾经给王鸿绪写过一封信,叫他千万不要牵涉到储位之争这种事里,他应付不了。为了子孙后代和自己不至于晚景凄凉,王鸿绪明智的接过了橄榄枝。 这年下第一场雪之前,皇帝下旨处死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与阿尔吉善,凌普父子、托合齐、齐世武、耿额皆以“贪婪不法”等罪名处死,长泰、纶布等被削爵圈禁在府,不出一月,长泰一病而亡。 赫舍里氏的其他人也遭到了削爵、罢官等处分,德安也不例外,但好歹捡了条命。太子詹事府的属官,辞官的辞官、降级的降级,但康熙没有对他们大动干戈。 如此废太子一案就算结了,然后在过年之前,直郡王带着弘晗回京的时候,就听说有人上折子给康熙,说废太子不孝,废了也就废了,但皇上您不该因为废太子不成器而伤心,应该决定谁来做下一位太子,以“固国本,续宗庙,安四海之心。” 但康熙态度莫测,这本奏折的内容被他昭告朝廷,皇帝本人却没有发表任何态度。一时之间,京城中议论甚多,入城的时候,弘晗听出来迎候的秦吉了说道“如今都说皇上打算立年轻皇子。” 如果康熙要立直郡王,他完可以直接下旨,因为直王是长子,其人并无劣迹,名声也没有值得说嘴的问题。但皇上既让大家听说了这本折子,又不表态,说明他想立的人或许名分不那么正。 就这样,在某几波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八贝勒,今上爱子,将要入主东宫”的消息,居然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之间竟无人不知。 弘晗瞄了一眼,他阿玛的脸上都是愉快的笑容,仿佛听说了世上最好的消息。 “朕放出消息,外头如今怎么说?”养心殿里,康熙叫过佟蔺,问道。 小佟侍卫却支支吾吾,最后硬着头皮道“回皇上话……外头都说,您想要立八贝勒为储。” “什么!”康熙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他甚至笑道“你这小子,莫不是去内务府的时候,听那帮狗才胡说的。”胤禩毕竟署理内务府多年,底下奴才为了捧主子什么话都敢说。 佟蔺赶紧摇头“皇上,不是奴才瞎传,也不是内务府,是大街小巷都那么说。闲着泡茶馆的旗人,如今嘴里都是八爷母家出身不高,可谁知居然有今天。” 康熙的笑容从“你扯淡”,变成了骇笑,然后一叠声吩咐道“去把鄂伦岱给朕叫过来!” 废太子一案也是鄂伦岱经手的,能公开的部分让刑部、大理寺处置,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东西,自然是鄂伦岱来查访处置。鄂伦岱的领侍卫内大臣悄没声的又回到了他身上,如今正在高兴的时候,打算在家附庸风雅赏雪,就被皇上催命似的叫到了宫里。 “外头的事儿你听说没有?” 康熙张嘴就问,给鄂伦岱弄糊涂了,什么事儿我知道啊。表兄弟俩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佟蔺在旁边使眼色,悄悄告诉这位族亲“八”。 哦,老八的事儿。鄂伦岱还真听说了,不过他当成了笑话,本来嘛,还“今上爱子?” 得咧,他这皇上表弟谁都爱,前提是您别给他找茬。就这会老八这通折腾,不管是不是老八折腾,皇上肯定不爱他了。鄂伦岱鄂国舅压根没当回事儿。 第213章 第 213 章 () “外头人都说,搁过去老八也就封个国公,可皇上您给他贝勒爵位……”鄂伦岱瞧着康熙的脸色,总算谨慎了一次,斟酌道“那可不是尤为爱重吗?” 康熙的脸色活像是见了鬼,他张口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尽管他满心都是对这种言论的驳斥胡说八道,朕没有!老八那是下去稳住安王府,是夺旗份、是办差的! 万万没想到朕不想作践自己儿子,想让他们都有所依仗,成为朝廷栋梁,结果居然变成了朕想立老八!康熙站在原地深呼吸,看着日头洒进来的光点,他有些头晕。 事发不到一个时辰,康熙已经抓住了重点,他马上问道“八贝勒府有什么动静?传的那么广,胤禩不也该知道了吗?” “没听说有什么动静。”鄂伦岱如此说道。 康熙看向了佟蔺,佟蔺也摇头,其实他听说八贝勒还弄个什么算命先生到了府里之类的,不过眼前这情形,佟蔺决定闭嘴为上。 鄂伦岱和佟蔺都退下了,康熙独个坐着,旁边的太监都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皇帝根本顾不上太监,他心中懊恼,这叫什么事儿? 要不叫老八过来? 皇帝很犹豫,若是叫来老八,万一父子俩……撕破脸,那可就成了笑柄。能正常解决,咱们还是正常解决。街头巷尾的流言毕竟是流言,不管是有人要捧杀老八,还是老八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康熙此刻想的是平常手段把这事给压下去。 让老八、或者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有个自知之明,至于怎么办?康熙非常天才的想到了祖宗之法,所谓议政王大臣会议,让朝中诸公一起讨论嘛! 当皇帝宣布,在年后开春的时候让朝廷公举太子人选的时候,站在皇子队列头一个的直郡王,肚皮都要笑破了。 “阿玛,您说一个人要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去碰某些东西呢?” 弘晗回京之后,还是照例入宫读书,康熙还特地把他叫到身边,问了问这次出门巡视的心得。知子莫如父,胤禔很放心,弘晗的答案不敢说能多么超凡脱俗,起码也是言之有物。 亲眼见到黄泥墙、半塌的房子和面黄肌瘦的百姓,与读书读到描写百姓疾苦是不一样的,对内心的触动自然也不一样。何况,弘晗看见的也不只是百姓,还有欺上瞒下、弄虚作假的官吏。 延庆府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地方自然也有世代为吏、根深蒂固的家族,这样的人家,县官、知府都未必搞的动。 弘晗听富格给他讲地方上官依靠幕僚,譬如刑名师爷、钱粮师爷来做事,而吏必不可少,但也要小心他们。因为官员三年可能调走,小吏才是留在当地一辈子的老油条。 “所以洪武皇帝朱元璋下旨让乡中耆老可以绑缚犯法小吏,但这最后也没什么用。”富格细细为弘晗分说道“阿哥请想,乡中耆老往往处于大族,既然是大族难免有族亲在当地为吏……到最后亲亲相护,法令也就成了废纸一张。” “就没什么法子,地方上出现异动,朝廷就知道吗?” 弘晗很烦恼,现在岂不是朝廷成了耳聋目盲之人,什么信息都是滞后的。听见他问题的胤禔笑道“你这个问题,再过三百年都未必能解决。” “朝廷关注的事情和地方上是不同的。”胤禔接过话头,告诉弘晗“让你看民间疾苦,但并不是让你只盯着这个。你要做的事情更多,譬如你关心现在怎么让百姓吃饱穿暖,不如想想,怎么能让土地里产出那么多粮食。” “生产不出那么多东西,你有多少想法,都是无根之木。” 弘晗想了一会“这就是因和果吗?如果要达到什么目的,要找到这个因,才能有自己想要的果。可汗玛法和阿玛不都在种地,我看过阿玛的手札,现在也就能种出那么多,怎么更多?” 行了,到了这一步,就是科学态度,科学问题。胤禔许愿,回京之后带着弘晗看看每年的粮食产量,然后研究一下什么叫“科学进步。” 此刻胤禔还是要劫后余生的庆幸一下,辛亏他没有生在乾隆的时代,否则已经彻底保守儒教化的乾隆时代,皇子皇孙基本和外界被切断了联系。 再联想一下唐玄宗搞的什么十王宅、百孙院……随着统治时间的加深,一个高寿的皇帝能控制的东西就越来越多,最后发展到体系崩溃,不可控为止。 直郡王这回想不到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已经在思考,京师紫禁城里的老头子,他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康熙的幺蛾子就是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立储……当他说出口的那一刻,胤禔觉得乾清宫顿时静默了一下,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 散朝的时候,不少人脸红脖子粗,还有几个人看见胤禔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直郡王心道,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们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不就是以为皇上不想立我,想要立别人(老八)。 “贝勒,这可是好机会,莫要错过呀。”王鸿绪兢兢业业的提醒老八“年前年后这段日子,八爷要不要拜访些宗室亲贵。” “王尚书说的是。”阿尔松阿也道“我阿玛也想提醒八爷,您这份好名声万金难敌。如今正该是用上的时候,宗室亲贵都夸八爷好,文人名士也夸八爷好,皇上还能不抬举?” 胤禩听他们都这样说,心里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他最后关头不想捅娄子,干脆给直郡王府递了帖子。胤禔收到帖子的时候,正在家抱着申午,看乌日娜画画,听冬冬背书。 “后天请我赏雪?”胤禔笑笑,将帖子放下“去告诉贝勒府的人,就说本王会去的。哦还有,打发个人去明府,告诉揆叙,到时候让他代我前往。” 这个时候,就该给老八继续打点鸡血,以示诚意。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揆叙与王鸿绪相熟,而自己到时候找借口不去,这样会让胤禩觉得,自己要把手里的人交给他。 再添把火,让火烧的越旺越好,而胤禔自己只需取暖,等着老八火中取栗。 年前直郡王除了回报差事,写了一份关于直隶各地粮仓的情况,以及由延庆扩展到直隶的情况奏折之外,他又死皮赖脸的把儿子接回府,正好遇上了得寿兄弟,于是直郡王年终岁尾,就又办了一件大事。 “你想让朕加恩胤礽?”康熙看着随着两件正事一起递上来的那本折子,皱眉问道。 胤禔摇头“回汗阿玛,儿臣是想请您加恩。都入冬了,也不好总让他在上驷院待着罢。” 这话倒也在理,不是长久之计,康熙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来的?”如今,满朝都在想着立太子的事儿,早就把这个废太子忘在脑后了。 皇帝紧盯着胤禔的脸,直郡王的声音依然平静“上回儿子过来接弘晗回府,正好遇上得寿和弘晰哥俩,孩子也大了,原想问问他要什么。他们就问我能不能给胤礽送些东西。” “苏日格生在十月,腊月二十八是得寿的生日,每年毓庆宫都会给苏日格预备礼物,府里也会给得寿预备生辰礼,今年……他们不敢直接请旨,怕您想起二阿哥生气伤了身体,又没什么旁人能商量,孩子的孝心总是好的……” 这话就像是寻常父子的家常话,可听着叫人心酸,贫在闹市无人问,树倒猢狲散,道理康熙都懂。让两个孙子探望过胤礽之后,康熙也没有问他们胤礽如何,这段时间康熙也没有去书房看皇孙们读书……两个孩子惶恐担忧,唉,康熙叹口气“朕再想想,你先去罢。” 胤礽一家子继续住在毓庆宫也着实不妥,毓庆宫在本朝毕竟是当成东宫来用的,既然胤礽不争气,那么让得寿、弘晰他们兄弟继续住着,反倒是害了他们。 搬家罢,顺便也让胤礽搬过去,康熙要来了宫中现在的住所图纸,有人的、没人的,哪里一圈都没人的,标注在上头。 此时宫中人口不少,但房子也多,康熙绝不打算放胤礽出去,他废了胤礽的储位,可没把他废成庶人,那么就不能流放胤礽。而将胤礽放在宫外,至少目前不成,暂时康熙不放心,各种意义上的不放心。 所以既要在宫内,但还要尽量隔绝胤礽与外界的往来,固然算是圈禁,但物理隔绝也不能少。左挑右选,还真让康熙寻到了一处安静的地界,还在西华门内,正好是宫中。 慈宁宫和寿康宫的北边,雨花阁的西边,有一处咸安宫,咸安宫的北边就是英华殿。简单地说,慈宁宫在孝庄太后去世以后就封宫了,寿康宫也一直封宫,雨花阁、英华殿也长期空置。 也就是说,咸安宫的四个方向都没人住,而且咸安宫前有殿、后有宫,还有诸多厢房,住下他们一家子也够了。 如今把咸安宫打扫出来,过年之前就让胤礽家搬过去。就这样,康熙下旨叫人打扫咸安宫,让废太子一家搬进去,在外界看来,废太子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胤禔出来说这句话,并不只是为了做好人,本质上他想让康熙干脆的给胤礽一系一个结果。从大到小搬离毓庆宫这个有着明确政治意义的地方,是必要的一步。 至于胤禩,富格传来了消息,在揆叙去见了胤禩之后,这位八爷又去了算命先生那里。据说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必然“王子戴白冠,前途无量啊!” 第214章 第 214 章 () 所谓“王子戴白冠”无非是王上加白,成了一个“皇”字,这种拆字游戏还真是经久不衰、历久弥新,永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吸引一批又一批的野心家前仆后继。 胤禩达到了目的,心满意足。待在府里的胤禔也达到了目的,同样心满意足,此举堪称事半功倍。可他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旁人也没闲着。 这样就导致这年的春节大宴,在座各位都有些心不在焉,而宁寿宫家宴亦是如此。男人们固然在思考年后立储的问题,女人们心里更清爽一时的饭碗和一辈子的饭碗哪个要紧,这还用问么? 家宴中既有咸安宫皇孙们这种旁观、且心情复杂的,也有如八贝勒志在必得,或是如三贝勒想伸手又不敢,和四贝勒、五贝勒这种旁观者清的。还有就是旁支宗室希望借此立个从龙之功的,和如直郡王这样稳坐钓鱼台者。 胤礽如今算是圈禁,把孩子们打发去了大宴上,他和福晋、侧福晋待在咸安宫倒也安生。他还道“如今倒是我拖累了你们,咱们在这喝一杯,到底是过年了,聊做庆贺罢。” 侧福晋李氏在旁边只是暗自垂泪,旁边的二福晋叹口气,给了她一块帕子,而后对胤礽道“到了这个地步,二爷还说这些干什么,只是好生保重。好歹人还在,比什么都强。” 凌普、托合齐、耿额死的多惨就不说了,长泰舅舅也暴病而亡,其他流放的流放、罢官的罢官,真正树倒猢狲散。瓜尔佳氏说的没错,胤礽也是到了今天才明白,他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他一饭一衣都是皇上所赐,太子的詹事府说是小朝廷,其中的詹事也是皇上给他的人。朕给你的你才能接,朕不给的,你不能要……这个道理,胤礽居然现在才明白。 可回想旧事,胤礽心中不是没有怨言,纵然是我自己不争气,读书修身不成。可皇上呢,作为君父,放纵太子自幼要什么有什么,一应供应甚至超过了天子,而等你不想给了,劈头盖脸给我一顿教训,让我知道什么是“天威”,这难道不算不教而诛? 我还想这些干什么,胤礽苦笑一声,父子君臣、恩恩怨怨,已经说不清楚了。 “福晋,叫得寿和弘晰、弘晋都去了那边,不要紧吗?”看胤礽已经开始自斟自饮,李氏就压低声音问道“虽说他们也算大了,可是……” 二福晋倒是很淡定“年纪再大也是晚辈,放心罢,在太后那边,有皇上看着,再说,”她停了一下,看胤礽没注意她们这边,就道,“如今旁人才顾不上咱们呢。” 正如二福晋所说,家宴上众人都是心不在焉,得寿、弘晰、弘晋哥仨乐得大家关注不到他们。小皇孙们也都得了家里的嘱咐,在家宴上只说吉利话,或是聊聊同窗生活,横竖不提咸安宫。 如果说龙子凤孙们心不在焉不要紧,但康熙的心不在焉就显得格外出奇冒泡,宴会之前,胤禩曾经入宫觐见,是为了说京中流言事。 也不知道谁给八贝勒出的主意,说是如今京中流言甚多,让他在康熙跟前剖白一下心迹务必要表现出他心意拥护皇上的决定,流言什么的,皇上您不必在意。 胤禩出来为自己澄清,可纯王富尔祜伦入宫的时候,将京中传言八贝勒相面,相士说八贝勒面相甚贵、福德绵长这件事告诉了皇上,还送上了一本流言来源的折子。 至于富尔祜伦为什么会知道,这事得怪胤禩自己,相士所言被八贝勒原原本本告诉了老九,老九为了向五哥、老十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把算命先生的话当成论据告诉了这两个人。 而作为五贝勒的同窗好友,纯王富尔祜伦也知道了,作为领着差事、经常被康熙差遣、很得看重的亲王,听说这种事必须得上折子禀告皇上! 富尔祜伦提笔之前曾经认真的想过,“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这句话,他们在宫中读书的时候都读过,为什么现在老八就像脑子没了似的? 当然了,王子戴白冠这种话富尔祜伦没敢写,他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八贝勒算命算出他非常有福气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还替五贝勒描补一下,说五贝勒觉得不妥,和他商量,决定禀告皇上。 在立太子的关头,一个在流言风口浪尖上的皇子,又宣传自己极有福气……然后还跑到朕这来说自己半点杂念都没有……老八你想干什么? 你敢把你老子当傻子!还有老九,你是朕的儿子,还是老八的弟弟?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若不是过年不好动刀兵,康熙简直想立时把那个什么算命先生给抓起来,他老人家忍气吞声等到了年后,派人去查问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个道士已经离开京城了。据说是南边来的,具体哪来的没人知道,这段时间在京中颇有名气。 康熙嘴上叱骂,其实心中多少觉得,说不定这算命的真的颇有能耐,觉得老八狼子野心,于是躲开了。皇帝勉强算是不太迷信的人,但他多少还是有些信命的。 就像他骂胤礽生而克母,谁知道他琢磨了多少年“胤礽命硬”,又怎么想自己会不会被妨碍的。 所以康熙的思路很快变成了“这是不是说明,胤禩绝对没这个命,否则算命的躲什么!”既然如此,就等着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时候,让胤禩面对现实罢! 依照康熙的想法,议政王大臣会议,以那帮人的老顽固做派,动不动总“祖宗旧制”的德性,若是知道老八被推出来,还不得当时就翻脸?嗯,到时候还得屏退左右,皇室的体统、朝廷的体面还是要的。 而将来胤禩改好了,本本分分踏实办差,那他还是朕的好儿子,将来是继任之君的好兄弟。 康熙觉得眼前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必定能得偿所愿,父子兄弟之间也能保体面。于是他老人家开始关心起了旁的事情,比如给曹寅写封信,问问他什么时候入京送嫁;再比如关心一下儿女的婚姻问题。 十三、十四阿哥都成婚了,十五阿哥胤禑虽然与二福晋的妹妹订婚,可孩子们才十二、三岁,正式结婚太早了些。那么就是女儿们,如今到了出嫁年纪的,首先就是通嫔纳喇氏所出的十格格、这孩子生在康熙二十四年,到现在妥妥的出嫁年纪; 然后是十三阿哥胤祥的两个同母妹妹,十五格格生在康熙三十年,以他们家嫁女儿的年纪来看,还小呢。于是只需要考虑十三格格,她生在康熙二十六年,也不小了。还有就是贵人袁氏所出的十四格格,这孩子生在康熙二十八年。 需要考虑婚事的三个女儿,两个虚岁过了二十,一个只需要考虑额驸人选,成婚倒不是很急。 公主们的婚事都是大事,康熙急于年后就放出风,也是想要给议论太子这件事降降温。朕让你们关注,但没让你们脑子发热只盯着这事!新年大宴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要么心不在焉,要么成群以为朕没看见? 朝廷的事情还要办,官民人等的日子还要过,别弄得一副除了这事没活头的样子。 按照康熙自己说的,年后他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立太子之事,这简直是给宗室亲贵打了一针强心剂,大家都觉得皇上立储受挫之后,开始向祖宗家法寻求安慰了。 不过真正头脑发热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参与,重新攫取权力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轻的亲王郡王们,已经习惯了在英明天子的命令下领差办事,他们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对于所谓祖宗家法不太感冒。 纵然老头子们将“议政王大臣会议”吹的天花乱坠,却阻止不了年轻人们暗自腹诽那你们这些年还被皇上压着收拾,随意的揉圆捏扁。有内阁、南书房在,还用您们参谋国务? 手里连兵权都没有……还以为是国朝之初宗室亲贵手里领兵权,平日还兼管部务的时候?那都是老黄历,这一篇已经翻过去,别做梦了! “朕打算让传教士,和翰林们一起编书,编成的书给宫中书房和官学先用。” 春寒料峭,立储讨论会之前,康熙将胤禔叫道宫中,闲聊似的说道“虽然有诸子百家,传承了数千余年的东西,但朕觉得光靠那些还不够。” “如洋人的医药、算学,朕觉得比九章算术容易叫人理解。如几何学,不只是民用测量,军事上一样用的到。” 康熙看着胤禔,胤禔想了一下就道“汗阿玛的意思是,您想让传教士编一本类似几何原本那种简洁好懂的书?讲医学、算学的,这自然是好的。” 皇帝默默点点头,突然问道“你舅舅最近做什么呢?” “回汗阿玛话,儿臣也不太知道。”胤禔一愣,马上道“自从舅母去世之后,明珠舅舅闭门谢客,不怎么出门了。等闲也没人去打搅他,去年冬天成德也病了,舅舅很担心,不过听揆方说不要紧。” 成德病了这事是假的,胤禔知道,但康熙不知道,他以为成德只是惯性旧病复发之类的,叫太医去看过,也只说需要静养。康熙想着事情,胤禔猜测康熙的想法。 但思来想去无果,胤禔只好倾向于认为康熙想问一句纳兰家的动静……不过确实没动静,毕竟富格也没在朝当官,不是吗? 二月二都过去的时候,皇帝在乾清宫召见诸王大臣,开始了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储君人选。然后,让康熙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215章 第 215 章 () 康熙眼前发黑,底下还在争吵,但老皇帝的耳朵里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事情发展成现在乱糟糟的情况,谁也没想到。本来嘛,自三藩之乱、收回台湾、同时在雅克萨与鄂罗斯开战,又打退了准噶尔、迫使噶尔丹横死,康熙的权威无可置疑,议政王大臣会议名存实亡。 但康熙在年前年后这么多事之后,他想听听更多的说法,想彻底让某些人绝了心思,于是他把在京郡王以上的宗室,贝勒爵以上的皇子和议政大臣、在京一品、二品大员都叫了过来。 严格来说,这场会议已经聚集了在京所有的权贵,众人汇聚一堂。康熙就让他们各抒己见,说一下若是再立储君,该选哪个更好? 成德装聋作哑,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康熙不点名叫他发言,他就闭嘴。而宗室虽然无性命之忧,却也担心爵位问题,哪怕是安王府一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做出头鸟。 “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国舅说罢,朕已经说了,畅所欲言嘛。诸皇子都不在,你们说了甚么,他们也不会知道。” 站出来的是佟国维,他已经这个年纪,儿孙都各有安排,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得到康熙的允许,佟国舅老迈的声音响起“忝为议政大臣多年,如今赶上议储之事,臣当为皇上分忧。前番皇上因为废太子而郁怒成疾,废太子之罪,众臣皆知。而国本之事与圣躬关系甚大,臣以为此事宜速不宜慢。今皇上垂问臣等,臣愚见,诸皇子中,八贝勒为人稳重得体,堪为储君。” 老皇帝的眉棱骨一跳,看见底下居然一片点头附和之声,他觉得这件事开始超出控制。说是立储,诸皇子作为可能被讨论推举的当事人,自然不在现场。康熙环顾左右,成德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成德,你说呢?” 我太难了,成容若宦海三十年,怎么也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他稳稳地抱拳道“皇上,此事宜圣躬独断。” 不过他也不打算故作聪明、耍滑头,康熙眉头紧皱的时刻,成德继续道,“但皇上垂问,臣冒死一言,遵循祖制,立嫡立长!” “废太子嫡出,他已经废了。直郡王倒是长子,亦是你的表弟,呵呵。”后头阿灵阿阴阳怪气的甩出一句话。 成德不算会耍嘴皮子的人,可人家读书多,当即怼了回去“此言差矣,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内大臣没有听说过么!” “话是这么说,可该避嫌还是要避一避。”也不知是宗室哪位爷在人堆里说道“否则朝廷不乱套了吗。” “这话说得有理啊。”一群头做赞同状,连武英殿大学士马齐都跟着点头,康熙这个气,他咽了口气,下头一直没说话的小纯王看着皇帝的脸色,此刻开口道“宗室里请封世子,还要看出身,如今举荐太子,诸位倒是不挑。” 马齐算是个实诚人,他是真的觉着老八不错,他就道“纯王这话过了。皇上,诸皇子都是您的儿子,而且八贝勒为人确然有温厚之风,这个……也不能如纯亲王说的,不能举荐八贝勒。” 理藩院尚书阿拉木此时站出来说道“皇上,臣亦有话启奏。” “说!” “议政大臣成德所言无错,自古以来立储无非立嫡立长,本朝亦是如此。若是情况特殊也就罢了,但纵然诸位觉得皇长子不合适,那还有皇三子、四子、五子作为年长有爵的阿哥可以考虑。” “臣只是不明,诸位同僚为何只说八贝勒呢?”阿拉木笑着总结道。 这下简直是捅了马蜂窝,一帮人又是给自己撇清说八贝勒的确好,还有人发现康熙脸色不佳、打算改口,还有人说三贝勒、四贝勒、五贝勒都没怎么办过差,好歹八贝勒管过内务府呢。 佟国维和阿灵阿的眉眼官司、阿拉木和成德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鄂伦岱这个混人这会倒是装起了鹌鹑,其他宗室大臣三三两两有些面色不服,有些窃窃私语。 好好的乾清宫,现在不比菜市场好到哪去,康熙气的眼前发黑,自从平三藩之后,他多少年没有这么失措过了? 在自己没有放在心上,没有关注到的时候,胤禩,你都干了什么! “好了!”康熙终于绷不住了,喝骂道“你们还有没有些大臣体统!御前议政会议,现在是什么样子!今日不议了,都退下罢。” 在事情没有彻底失控,皇帝的脸没有彻底丢掉,更不必承担诸如“皇上言而无信”之类的指责之前,康熙果断叫停了会议。是他失策了,他完没有想到这个情况,在场多是随风倒,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老八居然说动了阿灵阿和佟国维?还有马齐……至于安王那边必然会站在胤禩那边。而算是倾向于胤禔的,只有成德和阿拉木,这个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康熙都没法解释,胤禩才多大年纪,不满三十岁,他用什么换来了这些人为他说好话? 老皇帝越想越不安,一场御前议政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引发了更大的问题。佟国维是朕的舅舅,阿灵阿是受朕爱重的勋贵大臣,他们居然站在老八那边…… 可愿意出来推举老八的,只有这些人吗?地方上的督抚,各部官员,联想到之前关于胤禩算命的种种情况,心中不安的康熙警觉起来,这事儿不能拖,得快刀斩乱麻。 独自在乾清宫琢磨了大半夜,在御前会议的第二天,皇帝下旨,令宗室大臣并诸皇子一起到御前来,他有话说。 “昨日御前议政,王大臣们讨论储君人选。”康熙坐在上首微笑道“八贝勒很得议政王大臣们的拥戴啊。朕竟不知,什么时候,朕的八阿哥人望这么高了。” 老皇帝语气平静,但胤禩突然觉得后背窜上一阵凉意,仿佛有条蛇爬了上来,让他忍不住战栗。老八有些腿软,这会站在乾清宫,面对皇上,他才意识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是摆弄自己的父亲…… “儿臣有罪,请汗阿玛息怒。”胤禩下意识跪下道。 但康熙怎么会轻易放过他,皇帝笑道“胤禩,你何罪之有,又为何请罪呢?难道在朕不知道的时候,你背着做了什么有悖国法的事情?” 老皇帝根本不给胤禩开口的机会“若是你什么都没做,这会站出来请罪,诸王大臣还以为朕嫉贤妒能,要用莫须有处置你!孔子家语里说,小仗受、大仗走,你说呢?哦,朕想起来了,你于学问上只是平平,一笔字现在也写不好。胤祉你来说,圣人所言是什么意思!” 胤祉都要哭了,我这安生站着怎么也中箭,他上前一步,跪下道“回禀皇上,圣人所言是,父亲打儿子,薄惩可以受罚,但如果严厉仗刑,作为儿子应当赶紧躲开,这是对父亲的孝心,以免陷父亲于不义。” “三贝勒说得对,可见他多年读书没有白白辛苦。胤禩,你出来请罪,又说不出自己的罪名,是想陷朕于无理杀子的不义之地吗?” “多年来,朕为诸皇子悉心安排师傅侍读,这就是你读书的结果,居然想算计你的皇父!” 康熙发怒就是这样了,骂起儿子毫不留情且刁钻犀利,专门往人的痛处说。诸王皇子战战兢兢,胤禔站在队列之首,正好能看见胤禩跪在中间,似以六神无主,看着可怪可怜的。 然后就有“怜香惜玉”的人跳了出来,胤禟站出来的一瞬间,胤祺闭了下眼睛,他这个弟弟怎么就…… “汗阿玛,儿臣有话说!” 康熙盯着胤禟,老九满脸是汗,却还是撑着大声道“请皇父准儿臣说话!” “好好好,朕不堵塞言路,说罢!” “是汗阿玛令诸王大臣举荐储君人选,八阿哥能得众人举荐,那是他平日修身养德,为朝廷、为皇上办差积累的人望。公道自在人心,汗阿玛为何今日发作八贝勒,如此对待他?儿臣不懂!” 老八已经要瘫在地上了,他信老九待他的真心,也谢谢他能站出来,这比那些冷眼旁观的兄弟好多了。可你倒是缓和些说话,说的好听点啊!这话堪称质问,以臣子质问君父,兄弟你在想什么。 “胤禩修身养德、为朝廷办差而有人望?”康熙咬牙切齿,而后气的笑起来“哈哈,荒唐、荒谬!胤禩办过什么差事?署理内务府几年,还是西征跟着裕亲王学习军务后勤?” “你前头的哥哥们,哪个没有办过差事,哪个没有为国效力!” 乾清宫除了康熙的咆哮,听不见其他声音“胤禩读书修身养德,他就学会了听信术士直言?还人品贵重、福寿绵长,你已经是皇子了,还要什么福寿,怎么绵长,要传的满京城都知道!” “还有你们!”康熙转而怒骂宗室大臣“党附胤禩,天知道他给你们许了甚么好处!朕有数子,其中成人封爵者就这几个。直郡王序齿居长,几次随朕出征,为朕办差分忧,为国家卓有劳绩。对上孝顺、对下宽厚。” “结果你们不推举直郡王。好,朕还有儿子,三贝勒读书修身,一向本分谨慎,为国家修书也是大功一件。四贝勒为人勤谨,不怕劳苦愿为国出力,从无懈怠推脱。五贝勒为人温厚,养在太后膝下,从来孝顺。七贝勒虽然行动不便,却也性格坚韧,从军出征不落人后!” “朕有年长皇子六人,结果你们广推举一个性情奸猾阴柔的老八,朕问你们,问你胤禟,这是为什么,说!” 九阿哥也瘫在地上了,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老八比上头所有哥哥都强的话来,这会他想起了亲哥哥胤祺,求助似的看着五贝勒。 胤祺不落忍,想要站出来缓颊,好歹为弟弟争取一个宽大处理。他刚要动,就听太监惊惶的公鸭嗓“皇上!” 第216章 第 216 章 () 老九方才言辞凿凿,这会又哑口无言,让老皇帝更气了。康熙步履不稳地从宝座上下来,直冲胤禟面前,抬脚就要踹他。 胤祺听见太监的动静,抬头看见皇上往下走,马上跪在了弟弟身前,不住求道“汗阿玛,老九不懂事,汗阿玛怎么罚他都随您,求您别气坏了身体!” 场面一片混乱,胤禛和胤祐也都挡在了胤祺和胤禟前头,胤禔和胤祉俩人扶着康熙,试图把老爷子拦住。否则这窝心脚踹下去,还不得把老九踹出个好歹,这么多哥哥在场,必须得拦着。 “汗阿玛息怒、您息怒。” “皇上息怒啊!” 宗室大臣都不住的劝康熙不要动气,可愤怒这种情绪,哪里是别人劝能劝好的。最后就成了胤禔、胤祉拦着康熙不让他再往前,而皇帝还试图飞脚恨不能把胤禟踹飞。 这场闹剧最后终结于康熙眼前一黑,不自觉的向后倒下为止,所幸两个儿子一直在旁边,给接住了。从昨天到今天,老皇帝根本没休息好,一直想着立储这件事,加上情绪激动,终于把自己气的厥过去了。 “传太医,赶紧叫太医来!”不知谁扯着嗓子喊道。 一帮人都使劲凑过来,好像把皇上送进暖阁,谁都想掺把手。胤禔一看场面已经乱了,当即大声道“三贝勒与我扶皇上去暖阁,传太医,皇子、纯王、简王留下、南书房大臣留下,其余诸王大臣退出殿外!” “直郡王还没当上太子吧,不必急着发号施令。” 人群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哪个人鬼鬼祟祟藏着喊话,胤禔立时就朝这帮人瞪过去“本王只听汗阿玛发落,你们有意见的现在站出来!” 这会皇子们倒是分得清亲疏远近,汗阿玛气的厥了过去,比起说怪话、站在老八那边的宗室远亲,自然是亲大哥更可靠,也更占道理。 明珠、成德父子算是接连做了几十年领侍卫内大臣,最近十年,直郡王又常常负责皇帝宿卫,此刻他一声令下,诸皇子站在一起,老八已经没了发言权,侍卫们也无甚顾虑,立刻将不相干的诸王大臣从乾清宫里“请了”出去。 太医院在钦天监南边,礼部正东边,但按照制度,总有太医在宫中御药房和外廷当值。此刻头一个来到乾清宫的,就是这日当值的太医院副院判,不到一刻钟,太医院院判带着本日值班的各科大夫都到了。 胤禔带着弟弟、堂弟们就在西暖阁里站着,看着太医请脉,而后听院判道“皇上许是没休息好,这会急火攻心,一时闭气才会厥过去。如今臣请施针,直郡王并贝勒们觉着可行否?” “老三?”胤禔喊胤祉听听,“你懂医理,这会施针行吗?” 三贝勒摸了下刚蓄的小胡子,看着太医写的脉案道“此刻施针见效快些,闭气晕厥,拖着更不好。”这就是赞同了,胤禔看众人并无异议,就让太医尽快施针。 康熙慢慢睁开了眼睛,胤禔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在按照太医嘱咐给皇上喝了温水之后,康熙就问起了外头的情况。 “当时儿子们有些失措,儿臣就下令让外臣先退了出去,儿子们和富尔祜伦、雅尔江阿,还有南书房大臣们都在。”胤禔逐渐禀告道。 “好,处置的很妥当。”康熙看上去很虚弱,还是冲胤禔笑了一下,问道“老八他们呢?” 胤禔就道“胤禩、胤禟还在殿中跪着,等着汗阿玛示下。” “朕懒得见他们,雅尔江阿领宗人府,叫他带人把老八、老九押回府去,无旨不准入宫,让他们滚回去反省……等等,叫他们先过来,然后外头宗室大臣,叫佟蔺来,一会传朕的口谕,再让他们出宫。” 胤禩的问题必须马上解决,迟则生变,会给外人可乘之机,让他们借题发挥。 哪怕在病中,康熙还是马上想到了这一点,等胤禩、胤禟兄弟来了,跪在康熙榻下哭着请罪的时候,康熙对两个儿子的眼泪视若无睹,并对在场子侄、宗人府管事亲王,并南书房大臣,起居注官道 “八阿哥胤禩,性情奸猾阴柔、妄蓄大志,其母家出身辛者库,殊为卑贱,断不能立为储君。今将胤禩、胤禟押解回府,无旨不得入宫。” 胤禩的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好像不敢置信似的,他也忘了不可直视君父的规矩,直勾勾的看向父亲,好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旁边的胤禟好像想说什么,却被身后的五贝勒踢了一脚,不做声了。 里里外外把人都给打发走,胤禔就和几个弟弟商量侍疾的事儿,这倒好办,他们哥几个加上没上朝但是成婚的阿哥们,俩个三个凑一起倒班轮值就行。 只是还得给宁寿宫太后传个信,这活就让胤祺和富尔祜伦一起去做,胤禔还叮嘱他们缓着些说,别让老太太担心。 “我们就说汗阿玛一时不舒坦,歇两日去给太后妈妈问安。” 富尔祜伦拉着胤祺走了,胤祺满脸担忧,他担心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纯亲王就道“你甭担心,汗阿玛没事儿,老九在府里躲些日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我该说的也都说了,就是怕他再犯糊涂!”胤祺叹口气,之前胤禟告诉他老八算命的事儿,五贝勒是有意告诉富尔祜伦的。为的就是希望他将这件事透给皇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皇上从旁的地方知道,还不如自己出面首告。万一有什么,看在这个事的份上,在皇上跟前为老九求情,就说他一时糊涂。 “……胤禟其实也算有义气。”富尔祜伦也觉得老九对老八的兄弟情谊,怎么说呢,很实在了。虽然表达的结果不太好,但情份是真的。“他年纪日长,总会想明白的。” 但愿吧,胤祺叹口气,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纯亲王和五贝勒在宁寿宫,怎么避重就轻的让老太后宽心且不说,就说这天晚些时候,胤禔和胤祉在暖阁外看着煎药情况,老皇帝身边就留下一个南书房的张廷玉在。 “你父张英,现在身体如何?” 张廷玉还不到三十岁,白面微须,举止得宜、性情稳重,他抱拳道“回禀皇上,臣父上了年纪,虽然也尽力保养,但多少身体有些小不适。” “敦复跟着朕几十年,也老了……”康熙怅然叹道“朕前些时候,叫人制备苏合香酒,你离宫的时候记得带回去给你父亲。” “微臣代父亲,谢皇上恩典。” 康熙倚着靠枕“廷玉啊,今日朕让南书房学士列席,你看今日的情景,他们是都想立胤禩为储吗?只有你我君臣,你随意说说,不要紧。” 张廷玉心中一紧,父亲的告诫言犹在耳,但今夜显然不是装哑巴的时候。他道“臣资历浅薄,年纪又轻,蒙皇上垂问,必定知无不言。回皇上话,以臣看并非如此。” “哦?”康熙反问“那廷玉觉得是如何。” “臣以为,在场众人除了明确推举八贝勒者,其余人都在等皇上示下。”张廷玉慢慢说道“立储之事,古来俱为天子乾纲独断,岂有臣子能置喙的。” “也是有的。”康熙笑笑“前朝也好、更久之前也好,总有大臣会参与立储之事。” “此非人臣之道,乃是乱象。” 张廷玉的语气很重“立储无非立嫡立长,今日横生枝节,臣以为很不妥。”说到这里,张廷玉马上闭嘴,他已经有些后悔了。果然自己太年轻,皇上问话就回答,结果……这话不该他说的。 他闭口不言,康熙也没有再问,张廷玉说的对,这的确是朝廷乱象。之前康熙还叫来了佟蔺,小佟侍卫将皇上晕厥之后,众人的形状一一说了个遍。 康熙欣慰于胤禔一如既往的在关键时刻站出来顶住压力,但他也在担忧宗室亲贵,佟蔺给康熙学了当时有人说怪话,他还请罪道“当时情况混乱,奴才没瞧见是谁说的。” “不过是那些人……”老皇帝脸上露出冷笑,从先帝而至朕,宗室亲贵给皇帝找的麻烦还少! 先帝的时候,宗室亲贵除了寥寥几位,其余的只顾着眼前的一点点利益,成天喊着跑马圈地,半点不考虑朝廷存续、国家大事。还哄着太皇太后将先帝的遗诏变成了罪己诏,只恨自己不能学蒙古人,只赚钱不管事。 等到康熙登基,熬过了鳌拜、三藩,一点点将大清国这个草台班子拉上正轨。可宗室依然不算省心,胤礽做太子的时候也好,现在也好,无非是和朕过不去罢了。 朕看中了哪个,他们就看不上哪个,非得找点不自在。康熙深吸一口气,但这事也得慢慢来,宗室也是有些人有用的,何况将来诸皇子慢慢也会变成宗室,要有制度才好。 还有阿灵阿,朕那么信任他,让他取代法喀袭公爵,让他做十七阿哥的师傅,屡屡赋予重任,结果他居然和老八搅合在一起! 还有佟国维,那朕的亲舅舅啊,朕真是……老皇帝靠在榻上,欲哭无泪,就这么不顺心! 宫中的皇上不顺心,宫外的亲贵大臣们,他们也不安心。 第217章 第 217 章 () 自康熙三十六年西征结束,康熙处置太子身边的哈哈珠子开始,又或者可以从更早的“拜褥事件”算起,到如今已经十年有余,回望往昔,每个人心中滋味不同。 “废了个太子、倒下个老八,一转眼,时局又变了。” 胤祉在熙春园的书房里和陈梦雷嘀咕“也不知道汗阿玛到底什么打算。” “三爷,皇上已经有打算了,只是三爷您,有什么打算吗?”陈梦雷这些年在京中日子过得还算惬意,除了李光地这个老东西报复不动之外,别的都挺好,脸上风霜之色日轻。 胤祉摊手一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与先生说句心里话,若是直郡王为人轻狂、不谨慎,那就罢了。昨儿的场面先生是没见到,底下说怪话的一堆,可直郡王一声都给喝退了。” “那么个烫屁股座儿,没几分担待还真坐不得。” 三贝勒今日只是感叹“我就是,昨儿在乾清宫瞧着那一出出的大戏,想起兄弟们小时候……那会觉得读书习武辛苦,觉得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管着,觉得不自在,可和现在比起来,这会怎么觉着自己越来越没意思。” “我这一辈子的前程,好像今天都能看尽了似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胤祉最后叹息着说道。 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皇子,无非是做太子、而后做皇帝,否则就是封爵就藩,偏偏本朝的皇子只封爵,无封地。一辈子呆在京城,无旨连京师都不能出。说好听是龙子凤孙,说难听,也就是一只笼中雀罢了。 有时候胤祉觉得吧,要不然本朝干脆让宗室可以自谋生路得了,自己还能教儿子读书去考科举,好歹也算有个追求。但这又和祖宗家法相悖,也只能干想过瘾了。 三贝勒只是追忆往昔有些伤感,五贝勒就在九阿哥府里破口大骂了,“胤禟,你到底长了脑子没有?当时什么情况,你就算有情有义,你当时张嘴救了胤禩吗?” 老九这会也蔫了,听着五哥教训他,五贝勒还道“你知道汗阿玛说你什么吗?” 五贝勒冷酷的看着弟弟,告诉他“汗阿玛说你,梁山泊义气!什么叫梁山泊义气啊弟弟,草莽之气,你是皇子啊!” “那好歹也是义气,最起码汗阿玛也承认我有情有义了……”胤禟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平时嘴硬也就罢了,胤祺从不计较。这会胤祺严肃起来,胤禟也只能撇嘴安生下来,不说话了。 胤祺苦口婆心“你让额娘省点心罢。小十一没了之后,额娘只有咱俩,我就你一个弟弟了,你安生些,喜欢做买卖就做买卖,安享富贵,京城还装不下你了!” “额娘知道了?”胤禟还真算是孝顺儿子,这会也有些不安。 “……你说呢?”胤祺瞪着弟弟“宫里的石头缝都会说话。那天事情闹得那么大,我和富尔祜伦去禀告太后妈妈,你说后宫主位们能不知道?” 实际上宜妃告诉胤祺的是“让老九被你汗阿玛教训一顿,他就学乖了,否则你怎么劝都没用!”只是五贝勒厚道,这话他瞒下去,只说额娘担心。做儿子也难呐。 不过九阿哥的思路总是和自己哥哥不一样,他盯着胤祺看了很久,忽然问道“五哥,你从头到尾就觉得,大哥最合适,八哥肯定没戏。说真的,大哥若是真的……你也算立功了,到时候别忘了弟弟。” “……老九,外头真是白夸你一副精明相。”胤祺不想说话了,这根本不是关键问题,关键你和老八搅合在一起,汗阿玛这一关能不能过去,还说什么以后。 距离八贝勒府不远就是四贝勒府,胤禛这几天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焦头烂额,他的长子弘晖病了。那天乾清宫里闹出那么大的事,皇孙们在弘德殿书房听了个场,这帮小子胆子也大,趁着师傅也走神的功夫,居然溜出书房,躲在弘德殿和乾清宫之间的角落里听着大人们吵架。 这时节,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阴冷,弘晖许是着了凉,在宫里就咳嗦起来。等到回府的时候,弘晖咳的就严重了,这几天干脆无法起身,自然要告假养病。 弘晖如今也有十岁,偶尔着凉并不算大毛病,但他这一病,吃药却没用。四福晋就私下说道,是不是在宫里什么撞克着了? “不要乱说,宫里什么能撞克着他。”胤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信了几分。只是这会老八算命那事还是京城里的谈资,自己也不好找人来做法啊! 各有各的事要办,直郡王这会正在自怡园里,和表哥成德钓鱼,表侄子富森帮忙挂鱼饵,明珠舅舅看他们钓鱼。胤禔和成德偶尔说几句话,富森在旁边静听,明珠却含笑旁观绝不插话。 在他看来,外甥的心思手段已经足够了,如果说还有不足,那就得靠他自己的阅历去弥补了。这个东西,是没办法手把手教的。 而胤禔今儿过来也不是求教,只是这几天轮班他不必侍疾,康熙也要大好了。在府里他心里总总觉得不安静,道琴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出主意叫他出府逛逛。 满大街瞎溜达,已经不是现在的直郡王能做的,没办法,胤禔只好逛亲戚家。伊尔根觉罗家、直接跑过去非得把那日松吓死,弟弟们的家这会更不能去,那就只好跑郊外来了,正好撞上跑马的富森,于是来到了这。 富森站的笔直,他以为阿玛和郡王一定会谈一些军国大事、或者最近热议的立储问题,不成想直郡王偏过头看看自己,张嘴就问“他快二十了吧?还不给富森找个媳妇?” “你也开始关心这种问题了?”成德很惊讶,而侧后方须发皆白的明珠哈哈大笑,当年的小孩子也到了张嘴关心晚辈终身的年纪了。 过去胤禔嘴里都是什么学问、轶事、朝局、皇上、人际关系,总之都是严肃话题,好像只有这样才算是正经,家事都是赶上才会掺和。 其实举重若轻就是什么都不耽误。立储不耽误,说说轻松的家事也不耽误。 “今年夏天选拜唐阿,然后再说。”成德笑着,他也有心和胤禔说些轻松的事。可家里的事,说着也会牵扯到朝廷上,“羹尧去四川主持乡试,皇上已经拟定叫他升内阁学士,也还不错。” “嗯,他干得不错,汗阿玛拟名单的时候还问了我一句。”胤禔笑道“年羹尧办事得力,妞妞日子过得好,家中也放心。只是,汗阿玛前儿还说,身体大好了要叫几个人入宫问话……第一个就是阿灵阿!” “不知这次会有什么处分……”成德话未说完,被明珠打断了。 “什么处分都不会有,最多教训一二也就罢了。”明珠挥手叫孙子先退下,而后笑道“皇上便是见了阿灵阿,阿灵阿也只会为自己开脱,皇上能怎么办?” “召开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是皇上自己,御前叫人畅所欲言的还是他,皇上就算是脸面上过不去,也只能从出身、性情上痛骂、处分八贝勒,把事情糊弄过去。现在他把涉事大臣叫过去,也只会息事宁人。” “咱们这位康熙皇上,就是这种性子。在他眼里,托合齐是背主,所以非死不可。但阿灵阿,被皇上宠信那么多年,又是钮祜禄公爵家,最坏也就是削爵,但皇上不会把事情弄到这个份上。” “阿玛说得对,此刻最希望这件事平静落幕的就是皇上,”成德道“不过要说夺爵,遏必隆还有儿子、阿灵阿还有弟弟,想想法喀,估摸着这会阿灵阿也怕了。” 胤禔在旁笑道“倒是很想听听他会和汗阿玛说什么。” 康熙召见阿灵阿的时候,原本还是一肚子怒气,打算质问阿灵阿为何串联举荐胤禩。当时那么多人,要说没有串联,谁信呐! 但阿灵阿能在康熙跟前作为宠臣二十年,自然也不是白给的。他一进西暖阁就开始垂泪“皇上,您可算是龙体无恙,奴才死也能瞑目了!” “……你这会哭什么,”康熙对中年男人的泪水没多大兴趣,“当日不是言辞凿凿、觉得胤禩简直是天之骄子,朕膝下无人能出其右!” “皇上,奴才忝为领侍卫内大臣,这几年与八贝勒公务上常碰到,八贝勒办事精干周,奴才对其余阿哥并不了解,是以当日就推举了八阿哥。” 阿灵阿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总结一下意思就是,因为皇上问人选,他不能不答、更不能瞎答,所以说了比较熟悉的胤禩,自然顺水推舟的夸了他两句。因为有时候他看见八贝勒身边的人就是这样的吹捧的。 总之他是一时糊涂没能领会皇上的意思,是受了蒙蔽,他还要推卸,就听康熙冷冷的问道“佟国维呢,你们没见过?” “……”阿灵阿就知道,这场问话没法善了。所幸,外头天降救星,梁九功进来禀报,隆科多来了。 第218章 第 218 章 () 隆科多身量不高,眼中藏着精光、整个人透着利落的气质,比起鄂伦岱那种混不吝,自然是他这样的更招康熙待见。 阿灵阿还在跪着,心里不住的念叨,盼着隆科多能说点什么,最好让皇上忘了自己这回事。奈何隆科一开口,阿灵阿就知道没戏了。 “臣隆科多此来,是代阿玛佟国维向皇上请罪,阿玛一时昏聩,私下串联推举八贝勒。”隆科多叩首道“那日散朝,臣父回府捶胸顿足,甚为后悔,半夜里发热,已经起不来身了。” “所以差遣你过来,同朕告饶?”康熙三分生气、三分担心,还有四分戏谑“这是商量好的还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来消遣朕!” 阿灵阿吓的一抖,完喽,皇上这是打算把他们归类清算了。隆科多却不担心,依旧稳稳说道“臣父的作为,臣尽知。只是臣不赞同,臣父为人皇上是知道的,一意孤行……是以到了这个地步。但臣父自知有罪,却还是有几句话,让臣代为禀告。” “讲。” “臣父推举八贝勒,不能说毫无私心,但究其根本,是臣父深觉八贝勒待下宽仁,总算略像皇上。”隆科多听见上首康熙的一声嗤笑。他语气稍稍凝滞,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但臣一开始就觉得这样不妥。” 此刻康熙才升起些兴趣,问道“你觉得什么不妥?”脚下的阿灵阿也听住了,他猛然意识到,佟家这是佟国维注定出局,却让隆科多踩着肩膀爬上来……他怎么就没想到! 隆科多该说什么,怎么说,是他和佟国维父子俩商量了好些天的结果。怎么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佟国维的罪责,让隆科多借着这个机会爬上去,父子俩来来回回琢磨了好些说法。而且关于哪一种说法能说动康熙,又能让佟家浑水摸鱼,这可得好好琢磨。 “……以臣浅见,此刻立储并不是好时候。废太子自襁褓而立已有三十余年,您在其中耗费多少心血,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隆科多说的非常恳切“而今皇上想再次立储,万一皇子得立,一朝忘形……这又如何收场。” 阿灵阿这下可绷不住了,瞧瞧扭头看着隆科多义正辞严的脸,他怎么早没发现,佟佳氏还有隆科多这个大忠臣、大孝子啊! 合着现在都是佟国维老迈糊涂,隆科多劝阻未果却愿意为了老父来到皇上跟前解释开脱,完了还“忠贞不二”的指出了皇上的隐忧,阿灵阿心道,你们佟佳氏一心为君?我信了邪! 不过是想要延缓皇上立储,为自己脱罪,顺便浑水摸鱼罢了。毕竟局势越乱,才越有他们这些人施展的余地。这招高啊、妙啊,阿灵阿只恨自己生的晚,如果他也有个好儿子,现在也让儿子上位给自己脱罪。 隆科多所言,旁的尤可,这个“一朝忘形”的确戳中了康熙内心深处的不安。他养了胤礽三十年,悉心教养他长大,满心希望日后他能接过重任。可这个逆子一朝羽翼丰满,第一个要啄的居然是朕! 而再次立储,朕只会越来越老,皇子却仍在壮年……父衰子壮,康熙也算熟读史书,他扪心自问,父子君臣的关系能将一切寄托在情份上吗? 殷鉴不远,康熙不得不多想想,隆科多所言,确实击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担忧。 “你们先都下去罢。”在半盏茶的寂静之后,康熙慢慢说道“先下去。处分……再说。” 俩人退出乾清宫,一路无话直到走出了乾清门,阿灵阿才对隆科多叹道“竹筠好厉害,在下佩服,实在是佩服。” “佩服且不必,道谢却应该。”隆科多毫不客气“今日不是我来,阿公怕是很难收场罢?” “是啊,谁让我不比佟公,有竹筠这样的好儿子呢。”阿灵阿暗戳戳的占了隆科多的便宜,不过隆科多也不同他计较,俩人敷衍地抱拳告别,一东一西扬长而去。 还在自怡园钓鱼的胤禔怎么也没想到,就一顿饭的功夫,康熙的内心百转千折,这老爷子痛定思痛,觉得立储还是宜缓、不宜急。 立太子就得给太子配上詹事府,配上保、傅,东宫这个小朝廷,预备的就是皇帝驾崩,太子带着自己的班底可以立即登基。 而现在康熙就是不想让新太子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班底,这会让他非常、非常不安,但太子、或者说继承人,还必须要有。还得给新太子充分的成长空间,让他能够站在储君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学会纵观大略。 就在宫外人眼巴巴,要么担忧、要么期盼宫中消息的时候,老皇帝却在宫里调阅了前朝实录,和唐宋辽金的史书来看。 “皇上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朝中议论纷纷,“这太子到底还立不立,立谁,总得有个话吧?” 大家都以为内务府能知道什么内情,可内务府冤枉死了,他们也盼着皇上赶紧有个准话,他们还得给新太子准备一应器物呢! “皇上没说立谁做太子,不过倒是叫礼部拟定嘉号,好像要封皇子呢。” 朝野上下这会都弄不明白皇上到底想干什么,皇上好像就是愤怒的表示八贝勒肯定不成,对于推举八贝勒那些人似乎高举轻放、不再追究了。 但,太子人选呢?您别吊我们胃口,耽误事啊! 京中各府虽然庆幸于康熙不追究老八那件事了,可马上又陷入了另一个迷思皇上您到底打算干什么,眼瞅着从春到夏,您这太子不立了? 春末初夏,奉旨去山西主持乡试的沈瞭回京,这位一向低调的翰林侍讲在探望了姐姐和外甥之后,和成德密谈一刻,之后就来到了春明园。 直郡王的精神头还不错,身边儿女成群,似乎在看孩子们画画。沈瞭和富格联袂前来,胤禔就让年纪还小的孩子们去福晋那边,却将苏日格和弘晗都留下了。 “你们留下,记住,多听少说。”胤禔告诫道。 弘晗年纪渐长,现在已经不住在宫里,而是每日骑马来回跑。这会正赶上康熙挪到畅春园之前,胤禔就让弘晗在家读书,等到朝廷跟着康熙挪过来,再让儿子回去。一儿一女都不小了,胤禔想想自己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学着在这个世道办差、和人交往,要学会自己想事。 “阿玛,不把帕勒塔师傅叫来吗?”苏日格穿着方便活动的旗装,梳着辫子,乍一看倒像是弘晗的哥哥。这会旗装还谈不上分男女,反正都是袍褂,燕居之时爱怎么穿也没人管。 弘晗先是奇怪的看着姐姐,然后做恍然大悟状“阿玛,姐姐是说,每次您见人办事的时候,帕勒塔师傅的眼珠子恨不能从书房里钻出来。” 帕勒塔从小跟着胤禔,但他们富察氏势大,后来跟直王府远了,打算从科举出头。胤禔也知道,所以很多年当中,他都随便帕勒塔干什么,互相无干涉。但帕勒塔第二次拜入直郡王门下也有几年了,人家可不是为了给小主子们当老师来的,人家想做的是直郡王的心腹。 “沈瞭和富格恐怕要说些机密之事,你们觉得应该告诉他吗?” 胤禔抛出一个难题“君不密则失臣……几事不密则成害。如果他成了害,这个后果是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阿玛,那咱们还是不要叫他了。”苏日格本想提醒阿玛,帕勒塔看书房的眼神,都像带了钩子。不过听阿玛这么说,她决定还是不要叫他更好。 胤禔笑笑,苏日格从来在他们夫妻身边,虽然也会解决问题、会想问题,也有大局观,但她的经历还是过于顺利,所以想问题也是直来直去。能够一举达到目的,何必迂回呢。 若是胤禔问她,帕勒塔不心服该怎么办,估摸着苏日格会直接回答“不用他!” 这个思路是对的,顺势而动,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长处。不过胤禔看着弘晗,问道“你呢?” “姐姐说的主意就很好。”弘晗略作思考,道“只是,阿玛问后果,儿子觉得八叔……他败了,于是后果他一人承担。儿子说句不敬的话,若是当日八叔赢了,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所以要不要用帕勒塔,儿子以为,还是要看他有没有用、是不是非用他不可。” 权力游戏的确如此,赢家通吃、输家退场。胤禔没有再提这个问题,而是叫人将沈瞭和富格请过来,该说正事了。 苏日格和弘晗在旁边,听着阿玛和沈学士、富格表兄从直隶粮仓说到了江南漕运,还有西北准噶尔汗国的动向,还加上通政使曹寅即将携女抵京备嫁。 三个人能把六部和内务府的差事念叨个遍,这份好记性让苏日格叹为观止,她背书已经算是快的,但也没把握能记住这么多杂乱无章、彼此间毫无关联的事情。看看弘晗,也是一脸惊讶,他们姐弟还是头一次看见大人们是怎么议事的。 带着震撼,胤禔让他们俩先走了,等孩子们退场,关键问题自然浮出水面。富格转述了成德对于康熙最近种种行为的猜测,沈瞭就表示“王爷,臣以为,皇上似乎在犹豫立太子之事。” “未必是犹豫。”胤禔叹口气“汗阿玛恐怕动心不立太子了……”从绝对的利己主义来看,这才符合皇帝的利益,但对于皇子们而言,就有些折磨了。 第219章 第 219 章 () 百年之后,关于清代密立储君制度已经讨论不少了,但让胤禔结合百年之后的看法和现在自身处境而言,他只能说,密立储君是一个完有利于皇帝的制度。 密立储君这种做法,甚至会对传位这件事本身造成恶劣影响。至于能不能顺利渡过去,那是要撞大运的,不提雍正继位被人演义出了多少版本,就说原本世界线上的嘉庆传位道光。 皇帝突然驾崩在了避暑山庄,随驾的智亲王绵宁叫亲贵大臣回京寻找乾清宫后面的密诏,但没有找到。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还是皇后钮祜禄氏传话过来说皇上曾经提过嫡长子绵宁堪为储君,令其继位。 万一继后脑子发热,非要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皇位,那乐子可就大了。纵然朝野都知道嘉庆属意智亲王,但皇后出来说话否定他的继承权,未来也必定是横生波折。 “皇上如果不立立储……不是,皇上只能不明着立储!” 沈瞭绞尽脑汁,发现了这里头的问题“皇上百年之后,这基业总要有人承继。他老人家恐怕是担心太子班底与天子分庭抗礼,若是不立储,为保江山稳固,皇上也得有个明确的意思出来。” “王爷,礼部正在拟定嘉号,传说皇上有意为诸皇子晋爵。”沈瞭就道“若是您得封亲王,也就同储君差不多了。如果王爷猜的不错,皇上真的不立储的话,也只有如此处置方能稳妥。” “封亲王、委以重任,给机会监国。既能历练,但又缺少至关重要的名份。他日皇上……这位亲王必须依靠诏书方能名正言顺的继位。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放心。” 沈瞭最后叹道“也只有这样,才能既让皇上放心,又能保障不明立的储君顺利登基。” 仔细想想,沈瞭的思路也是后来君主的思路,大体上还是遵循立嫡立长的准则。胤禔想的出神,富格在旁笑道“其实这对王爷是好事,除了您皇上还会看上谁呢?不立太子,引来的觊觎攻击也会少些。” “未必是好事。”胤禔有些无奈,“若是汗阿玛改主意了,封了太子,他多少会有些顾忌。若是不封太子,说该主意也就改了。多省事啊。” “这……”这下富格也没话说了,沈瞭在旁瞧着他们俩,低头想了一会,还是什么都没说。 告辞的时候沈瞭有些迟疑,胤禔看他好像有话想私下说,就笑言“请望之看看孩子们的功课。”于是富格先行离去,沈瞭留了下来。 沈瞭的确有话和胤禔说,且必须天知地知他二人知,沈瞭在书房低声道“方才臣想到一件事,不仅是皇上会不会变心的问题,不立太子,储位会不停的引来觊觎之心。八贝勒未必会死心,日子就了,其他阿哥,难保不会动了别的心思。” “这也是我担心的。” 胤禔吐出一口郁气“我知道他担心父老子壮,可我难道不会年岁日增?他长命百岁,日后说不得看小儿子们年轻有为,又……我真是,”特别想和咸安宫里的胤礽聊聊。 这对兄弟,在某种程度上,此刻才算达到了感同身受的境界。 皇家父子如果想善始善终,父慈子孝,要么老子死的是时候,要么儿子死的是时候,概莫例外。沈望之通读史书,又同眼前这位爷相交二十年,彼此知之甚深。 此刻他也不矫情,直截了当对直郡王说“那王爷就得做最坏的打算,我是说,皇上如果真的又改了主意……您就得做完准备。”预备好非法继位,至少现在就要有心理准备了。 胤禔沉默着没搭腔,沈瞭以为胤禔是顾念父子之情需要一点缓冲,他也沉默的抱拳告辞,打算回去帮胤禔再想想办法,纵然人为刀俎、可他们未必做鱼肉。 沈瞭走后,胤禔还是独自坐在书房里,秦吉了亲自守在门口,也没人敢进来。其实胤禔是在思考问题,他想到了历朝历代储君继位的种种疑云,和后果,他总得判断一下,万一需要非常手段解决问题……他要怎么做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直郡王的书房内部宽敞,书桌上散落着他要看的公务文牍、常看的书籍,和一把刀。刀是西征那年,康熙赐给胤禔的腰刀,鲨鱼皮的刀鞘包裹着锋利的刀刃,连着刀架摆在书桌上。 要现在就准备磨刀吗? 看见这把刀,让胤禔的心思从考虑后果变成了考虑这三十年来,康熙对他的好处。作为胤禔心中的半路封建父子关系,更别说皇室父子之间注定会夹杂着很多复杂的考量,所以胤禔也没觉得康熙哪里对不住自己, 将心比心,若是此刻弘晗和苏日格联合起来,在偷着想怎么把自己给……胤禔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他还是再看看罢。 晚膳还是家人在一起吃,除了刚刚满三岁的申午还有些不利索之外,饭桌上还是非常得体和谐的。当然了,申午自己有专属的小案几,除了偶尔为父母兄姐一点笑料之外,人家也是兢兢业业的抓自己的饭吃。 弘昱一脸惨不忍睹的瞧着弟弟吃的饭菜横飞,他悄悄问哥哥“哥,我小时候也这样吗?”也太丢人了点。 作为大哥的弘晗比较厚道,他诚实的摇摇头“我不记得。” 弘昱松了口气,等小四长大一点,他就拿着这件事逗他!结果二阿哥完忘了旁边还有个老大姐在盯着他这个不省心的,苏日格太知道这个弟弟在想什么了。 她慢条斯理道“笑人不如人,你小时候还不如申午干净,我记着呢。” 饭后家坐着喝茶,胤禔略过两个大的不提,先是问了乌日娜绘画学的怎么样,然后问弘昱能拉开一力半的弓没有,再然后问冬冬功课读到哪里了,最近有没有乱吃东西,少吃甜的云云。 这个时候道琴都是含笑看着丈夫关心孩子,但是二十年夫妻,她发现今天的丈夫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但她总觉得胤禔身上有点烦躁。就好像是衣服穿得不舒服,又或者是觉得天气热了,外力导致的那种烦心。 “好了,跟着嬷嬷回去,到了时辰要听话睡觉。”该问的都问过了,道琴开口说“说的就是你,弘昱。你嬷嬷还说你晚上舍不得放下游记,还要弄个蜡烛在床上看书,那样不安,不准再那样了,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 弘昱有点沮丧,道琴瞧他的小样子,就道“额娘明儿开库房,家里还有玻璃灯罩,不过也不准放在床上,叫人给你预备个炕桌放在榻上。如今天热,你愿意就睡在上头,但一定不准在床上读书了。” “儿子知道了!” “乌日娜回去愿意看看画谱,就略翻翻,或者和你姐姐散步游戏都好,也不要一直提着笔,你还小,耗力太甚对你自己不好。” “女儿都记住了。”乌日娜才留头发,这会头顶还是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胤禔努力管住自己的爪子,别去揪女儿的小辫子,实在太可爱了。他的心情这会才算是好了一些,看着孩子们都走了,他没正形的靠在道琴的腿上,整个人弯成了一只虾。 夫妻俩都不说话,上房里安安静静只能听见座钟走针的声音,胤禔好一会才爬起来道“明儿咱们一起进宫,看看额娘罢,过两天就搬到园子里去。” “好……只是议立储君的事,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沮丧。 胤禔叹口气,慢慢将事由说给了道琴,他密切关注妻子的表情。因为他没法确定,她会对这种对父亲的猜疑报以什么样的态度,按照如今的道德观而言,胤禔现在考虑的问题,已经在践踏道德底线了。 然而道琴听完胤禔稍微遮掩的说法,凭着二十年来的了解,她也猜到了丈夫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福晋敏锐的指出了其中最核心的问题“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先遵从汗阿玛的旨意,否则什么都得不到。” 只有先得到,才能将更大的权力攫取到手中,随心使用。 “人不都是从儿子变成父亲,最后变成祖父吗?”道琴的总结发言让胤禔一笑,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自己听说过的,要先做孙子、再做儿子,然后是爹,最后才能当爷爷。 “哼,我就做孙子罢,熬着。”胤禔揉着脖子,摸上了道琴的腰“你可得心疼心疼我。” 福晋白了他一眼“我疼你!” 在夏季固定的畅春园几月行之前,康熙终于在千呼万唤之中下了一道圣旨,旨意很简单、很明白诸皇子晋爵。 老三、老四、老五的爵位变成了郡王,老七还是贝勒,老八的贝勒没了,老九没封,老十也成了郡王,更小的阿哥们依然没封。 而直郡王胤禔,在做郡王整整十五年之后,终于换了头衔,他被晋爵亲王。 多罗直郡王的银印换成金印“和硕直亲王之宝”,道琴的郡王福晋头衔也要变更为亲王福晋。府邸也要扩大,规制比郡王高上一层,康熙还决定从上三旗、下五旗中,调拨旗份,给胤禔增加属人。 这本是喜事,但在直王府迎来贺喜宾客之后,胤禔满心愁绪,他真的晋封亲王,也就意味着他和沈瞭的猜测基本属实,康熙是真打算在这条有利皇帝的大道上狂奔不回头了。 朝中也有不同的念头,有人觉得皇上属意的皇子或许年幼,还有人觉得皇上因为废太子殷鉴在前而选择暂缓不立太子,还有人觉得皇上不是那么满意新出炉的直亲王,他还在犹豫。 就算是佟国维、隆科多父子和阿灵阿,这会也没猜到康熙真的决定有生之年不明立太子。佟国维和儿子隆科多,孙子舜安颜凑在一起,正在给他们各自安排任务。 而阿灵阿,阿公爵在犹豫,他现在是掉头去捧直亲王,还是听儿子的话,继续帮八贝,不是,帮八阿哥想想法子。 第220章 第 220 章 () 阿尔松阿的理论很充分“阿玛您这会就改换门庭,那看在皇上眼里,可就坐实了咱们跟着八阿哥目的不纯。您就是装,也得装一阵子罢。” “……”阿灵阿真舍不得这大好时机,论功行赏这种事儿也是先来后到,就像老八信他就不比佟国维那个老东西,因为佟国维递上善意要比他更早。 但儿子说的也有道理,阿灵阿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留下隐患,到时候两边不讨好。这会阿灵阿看着长子,又要叹息自己太年轻,瞧瞧佟佳氏,人家能把家有身份的男丁都用上。 但佟府也不是一片和谐,起码在祖孙三代议事的时候,鄂伦岱大喇喇的上门了。 “哟,二叔,您这同‘膝下爱子爱孙’会议呢?”一进门就是鄂伦岱阴阳怪气,佟国维倒也没有让隆科多与舜安颜下去。他觉得,今日也是时候和鄂伦岱摊开说了。 佟佳氏最重要的支脉和本家胜利大会师,但会师成果让佟国维不太满意,佟国维这种四面押宝的行为让鄂伦岱有点看不上。 “二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这么干,早晚叫人看出来。”鄂伦岱道“再说了,你押老八,老八叫皇上给臭骂一顿,贝勒都没了。舜安颜刚刚搭上直郡王的边,这就很好。隆科多好歹在皇上跟前印象不错,起码比我强,大好的前程,你让他押宝?” “押谁啊!”鄂伦岱最后道“您还真让咱们家一起上啊,这万一败露……可是倒霉家的事儿。” 佟国维却老神在在“哪里就家都上了,不是还有庆恒、庆复、庆泰几个小的。” 合着您都想好了,还把佟佳氏的根苗留好了……问题是你有这么多儿孙,我呢!鄂伦岱不干了,怎么想他怎么吃亏,这买卖不划算啊。 平时看鄂伦岱为人高傲粗疏,这会倒是精明起来,可鄂伦岱毕竟是长房嫡脉,正经公爵,又是内大臣,宗法上也占着优势。佟国维束手无策,也只好表示“你且再想想。” 这些年,鄂伦岱在朝上没停下犯浑,滚刀肉似的,可他也身经百战,见的多了。鄂伦岱觉着,自己二叔这如意算盘怕是要完。没看皇上略过了九阿哥,直接给十阿哥封了个郡王,除了老十母家是钮祜禄氏,也不排除他要褒奖老十和老八、老九拉开了关系。 诸皇子晋爵封爵,自然要入宫谢恩,康熙也是够狠,他在众人谢恩之前解除了胤禩、胤禟的禁足。挨罚的臣子,也得入宫谢君父的教训,当然你无视也可以,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显然胤禩和胤禟是不打算继续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乾清门内等着召见,一帮皇兄弟,心态平和如胤祐者有之,略带喜气如胤禛也有之,百味杂陈如胤祉亦有之。胤祺拉着胤禟,不许他乱走动,胤俄站在旁边做壁上观。唯二两个面面相觑的是胤禔和胤禩。 “还没恭喜大哥,兄弟中头一位亲王……非同凡响。”胤禩还是温煦的笑容,脸色却苍白的厉害,听说这段时间他病了一场。不过此刻胤禩说话还是毫不让人“弟弟如今是光头阿哥,日后还要靠大哥提携。” 胤禔也笑了一下“八弟放心,你阖府上下,为兄一定关照。” “……那弟弟就等着了。” 八阿哥不是傻瓜,他这段时间禁足府中,反反复复琢磨这段时间的事情。开始佟国维的应谶之说,胤禩只是稍稍动心,而后是接连不断的太子出事、那个奇怪的道士、算命和儿子出世。 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在胤禩心中烧上了火,促使他拐弯抹角的去试探直王。而后他的好大哥说的话,无非是退让、无心,怂恿胤禩向前冲。 可胤禩冲了,却发现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其余看似站在自己这边的揆叙、王鸿绪等人,都保持了静默,谁也没有为他说话。 仔细想想自己身边这点人,除了佟佳氏、钮祜禄氏、富察氏的一些人之外,其余的多少都能和直王连上些干系。这还有什么不明白了,而今人家成了皇子中唯一的亲王,而自己,贝勒爵都被削了。 为他人作嫁衣裳……我居然是个糊涂虫,胤禩在府里失态大笑,从小到大,直王都对弟弟们很好。他竟然忘了,这位长兄做事从无纰漏,从小到大,以胤礽的皇储之尊都从未在他手里讨到便宜…… 我居然以为这样的人物会甘居人下,会乐于做甚么铁帽子,我真是天下最蠢的蠢货! “八弟也别总惦记为兄照顾,良嫔娘娘总不用我代尽子责罢。”胤禔看着他,小时候那个聪敏的小八早就看不见了,胤禔道“前些天我入宫问安,额娘说良嫔娘娘病了。如今你解了禁足,不妨探望一二。” “大哥你,是不是做好人做习惯了?”胤禩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呵呵笑道“我额娘为什么病了,为……”他说不下去了。 胤禔没再理他,只是丢下一句话“为了什么你清楚,良嫔与延禧宫相交多年,额娘看良嫔的样子心中不忍。你要怎么想,随便你。” 这还真是惠妃说的,严格说起来,在惠妃和康熙基本双向丧失性趣的这些年里,良嫔未晋封之前,她和惠妃基本是联盟关系。 人心肉长,俩人认识二十多年,再怎么复杂,十分关系里也有三分是真情分。胤禔和道琴入宫请安的时候,闲聊之间,惠妃难免提到了良嫔的情况。 “本来她心思就重,这会愈发连药都喝不进去了。”惠妃叹口气“说实话,若是我也得怄个好歹。她这会,更觉得是自己耽误了老八……你说老八这小子也是,怎么胆子这么大!” 入宫三十多年,康熙讨厌什么,惠妃心里有数。毕竟,当年她哥哥那个明党是怎么建的,惠妃不清楚。但这个明党是怎么没的,她多少有几分了解。 曾经在朝廷上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安亲王、四辅臣、明珠、索额图,倒在康熙手上,被他或是清算、或是直接勒令致仕的还少吗。 惠妃并不了解老八倒霉的内情,她只知道自己儿子和胤禩并不像早年那么亲近,所以也只是说说罢了。她自己照拂良嫔一二,如今只是说说,并没有提到胤禩如何。 胤禔和胤禩停止谈话的功夫,康熙就叫进了,诸皇子按照排行站好进入了乾清宫谢恩。康熙也不犹豫,直接将老八内务府的差事也夺了,不咸不淡的告诉胤禩“安分守己即可。” “儿臣谢汗阿玛教诲。”胤禩的脸色丝毫未变,上前一步回话,而后又退了回来。 如此,前总管凌普死了,署理内务府的八阿哥差事卸了,内务府又回到了康熙的手上。而他老人家将侍郎赫奕给拎了出来,让他做内务府总管大臣。 赫奕,赫舍里氏,别误会,不是胤礽的外家,这是满洲正白旗赫舍里氏。此人书画师从名家,在北边颇有名声,是个文化人。 “胤禔!” 新鲜出炉的直亲王马上应道“儿臣在!” “下月朕奉太后去畅春园,而后要去直隶巡视,你带上弘晗,还有得寿、弘晰、弘晴随驾。”康熙吩咐道“胤禛、胤祺、胤祐,胤俄,还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随驾。” “嗻。”诸皇子应声领旨,康熙无话,就让他们离开了。 出宫的时候,胤禛有意避开胤禩,就正巧和胤禔碰在一起,直亲王就问道“弘晖怎么样了?听我们家弘晗说,弘晖还在养病?” 还没有封号的郡王胤禛也是一脸愁容“不瞒大哥,咳嗦一直没好,我和他额娘也实在不敢放他入宫……不说没痊愈读书也读不好,也怕过了病气给侄儿们。” “太医去过了?”看胤禛点头,胤禔皱眉道“洪若翰他们,你叫人问问没有?还有京中民间的大夫,听说也有会治孩子咳嗦的。” 民间大夫倒是也请了,但也没用。传教士倒是没试过,胤禛痛下决心,为了儿子,去请洋人来给孩子看看,万一有用呢? 俩人带着人骑着马出宫,正好路过西华门外传教士的住处,胤禔让胤禛赶紧拉上洪若翰、徐日升就走。直亲王也没多想,把人交给胤禛,他就回府了。 等到第二天,老四府上一个眼生的侍卫来府里报喜的时候,胤禔脑子晕乎乎的,报什么喜? “主子原想亲自过来,只是府里这会走不开,大夫说怕这病传染,让府里这段日子和弘晖阿哥打过交道的切不要出门。主子让奴才转告王爷,府上阿哥、格格,最好也喝些祛病的汤药,防范一二。” 听这侍卫转述,胤禔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昨儿胤禛带着传教士回家,又打发人将太医、民间专治咳嗦的大夫都请到府里。三方手舞足蹈,比比划划的“会诊”之后,还是传教士这边随口说,仿佛小阿哥得的是白喉,但症状不明显,又好像不是。 一描述病症,太医和京城里的名医也拍大腿,那不就是“缠喉风”嘛!只是弘晖阿哥此刻病症不明显,大家最开始都当成普通咳嗦给治了。 说倒这,这侍卫就道“太医说了,若是真到了病症明显的时候,阿哥恐怕也就……”没救了。 胤禔这才明白,为什么胤禛打发给眼生的侍卫过来,此刻他那府里大约已经禁闭状态了。也就外头眼生的侍卫没沾边,能安的打发出来。 “行了,孩子没事就好。你回去告诉你们四爷,等弘晖好些了,本王叫弘晗他们哥几个去探望弘晖。”等这侍卫走了,直亲王一溜烟杀回了上房,赶着对道琴嚷嚷“媳妇,赶紧的叫人预备药材,给孩子们熬药喝!” 有病治病,无病防病,白喉传染!弘晗是和弘晖接触过,然后回府的,胤禔七手八脚的换上衣服,安排好了府里,亲自跑到了宫里看儿子,顺便看看康熙听说没有。 弘晖的病有惊无险,宫里宫外却因为缠喉风这个病很是惊了一阵子,宫中皇子皇孙读书的地方,住的地方,来了一次大扫除。而且,弘晗回来之后苦着脸抱怨“在宫里连着喝了七天的汤药。” 三阿哥弘昸听大哥这么说,就道“大哥,我们在家也喝药来着,可苦可苦的了!” 弟妹们满脸感同身受的点头,看着几张同自己总有点相似之处的小脸,弘晗憋不住笑了。而他家大姐,站在旁边,也在看着他们笑,更多的是庆幸没人被传染。 因为担心城里人口多,之前因为晋封亲王回京接旨的直亲王一家子,又跑到了郊外春明园里。胤禔打定了主意,这个夏天,老婆孩子都不要回京了,就在园子里待着,直到他和弘晗随驾。 御驾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原本大家想从皇孙身上看出皇上的想法,譬如更喜欢哪一个之类的。然而老皇帝这次做到了不偏不倚,出自三家的四个孙子,他每天带在身边。 太绝了皇上,您太绝了,多少亲贵大臣目瞪口呆。大家是在没法猜测,皇上究竟是对废太子“余情未了”,还是对直亲王“寄予厚望”,亦或是他老人家又看上三王爷了? 猜康熙的心思,太费脑筋了。 第221章 第 221 章 () 这次的宿卫不再是直亲王负责,而是老四、老五、老七、老十四个人各管一摊,带上十三、十四跑腿。 这也在胤禔预料之中,制衡之道,换成胤禔他也这么干。不过不用管宿卫也是好事儿,直亲王可以将时间更多的放在儿子身上。 奈何计划不如变化快,康熙这会不喜欢儿子们了,将孙子们带在身边。看农田要带着、见地方官要带着,连进入保定的时候,也是皇孙们在皇帝身边。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有点心里发酸,可是叔叔难道要和侄儿争宠吗?还未必争得过…… 自己管不着儿子,胤禔除了白日被康熙叫到身边,见大臣的时候凑个热闹,看农田的时候问问农事之外,就和弟弟们联络感情了。 “多谢大哥!”胤禛难得这么喜形于色“我家弘晖这回大难不死,还得多亏大哥想起了洪先生他们。要不然,太医也想不起缠风喉这一茬。” “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想多找人给孩子瞧瞧罢了,没事儿比什么都强。”不管多厉害的人,面对疾病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胤禔原也不是拿孩子性命卖好的人。 胤祺也在旁边道“说来我们家弘昇也病了,府里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风寒。最可气的是,这小子病的还挺高兴,不用上学了呀!” “我看着孩子像你!”这次也跟着随驾的纯亲王哈哈大笑“我们小时候靠着太后妈妈包庇,也每每逃课,师傅都抓不着。” 胤禛摇头笑道“你当师傅真抓不着你呀,人家是不好意思抓。不过小孩子都一样,读书多枯燥啊,上回弘晖问他额娘,为什么游猎好玩,在宫里练骑射却不好玩?问的他额娘也不知如何回答。” 骑射最开始也是反复练习,何况这会皇孙们已经不比胤禔那时候自在,硬性的时间要求和固定的功课,让孩子觉得无趣也很正常。 皇子们凑在一起,其实聊得东西和寻常人家差不多,无非也是孩子、日常、经历的事和养家糊口。只不过因为他们身份的特殊,导致了聊什么都会带着点特殊化。 “听说南边买卖好做,我正打算叫门下的奴才去南边看看。”胤祺道“光靠着铺子和田庄……”他摇摇头,“孩子们愈发大了,就算宗室阿哥有份例,可府里也得预备些东西。” “诶,听说江宁织造那边的买卖多。”富尔祜伦道“我不是说让兄弟们去掺和那个,他的买卖咱们掺和不着。但内务府给汗阿玛办差,咱们跟着喝口汤总行啊。” 胤禔在旁边心中暗笑,这条路子还是胤禔告诉富尔祜伦的,还告诉他,可以和其他弟弟一起办。无他,这世上最稳固的关系,就是既有足够的情分,又有足够的利益。 曹寅的织造府承接着江南口岸织品出口的买卖,皇子们纵然不好直接插手,但上下游产业,譬如织造所需原料的投资,或者对远航商队的投资,又或者西洋产品卖入京城,和北边特产卖到南边,他们都可以掺一脚。 这买卖最开始是明珠做的,后来给了胤禔,路子、人手、渠道都是二十多年的老关系。拉拢皇子们一起做买卖,打发这群不怎么通俗物的阿哥足够了。不对,是这几个不通俗物的阿哥,老四是懂的。 胤禔如果没记错,早两年胤禛就派人去南边采买货物,掺和过这种买卖。当然了,其中涉及的官官相护、威逼利诱,和倒卖,这位四爷也没少干。 怪不得,做了皇帝的胤禛说自己对底下知之甚深,这种官商勾结的行动,是最能暴露各自需求的机会。严格来说,通过这个也能看出老四的玩法比其他几个高多了。在兄弟们只知道在京城抢个铺子的时候,人家的眼光已经放在更远的地方。 胤祐、胤俄也对这买卖很感兴趣,老七尤其谢谢纯王愿意带他玩,胤禔笑眯眯的在旁看着。人手、渠道都是直亲王的,富尔祜伦站出来帮他拉人,这样不招眼,尤其不招康熙的眼。 胤禔的计划有两个,但不管哪一个,都需要他这段时间低调做事、低调做人。他可没忘了康熙清算胤礽的时候说了什么“常据朕之恩典为己功。” 其实人家胤礽也就是想表明“军功章总有毓庆宫的一半”这原不算过分,否则储君的政绩从哪来的?这么多年康熙不也是这么办的,可一旦清算起来,就是侵占天子功劳的罪状。 殷鉴在前,胤禔决定自己夹着尾巴做人,这样安。 但也不是说自己这个“皇子中唯一亲王”的处境然不好,起码这次随驾,给胤禔送礼的比从前多的多了……来的人都陪着笑“请直亲王笑纳。” 胤禔怀疑是不是他们给胤礽送惯了,居然都不藏着掖着,就是每个皇子都送,只是给胤禔的格外丰厚。不要问胤禔怎么知道的。 好东西不少啊,书画、玉器、古董如汉瓦之类,品种繁多。合着收受“礼物”也是扩大收入的一大来源,当官好哇,当官有权就有钱。 直亲王在驻跸之所感叹道,儿子瞧见没有,这帮龌蹉官比京中王府都阔气。 这种事胤禔原本不打算叫儿子看见,弘晗才多大年纪,万一觉得三观尽毁、仇恨世界可怎么办!然后他就发现,实在是小看这孩子了,他居然一本正经的和胤禔分析起了送礼官员的心态。 “儿子以为,他们有些只是想讨好您,还有些许是心里有鬼,想送礼换个安慰。”弘晗深思熟虑的说道“还有随波逐流,同僚们都送,他也不好不送。” “……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胤禔惊讶的看着他。 弘晗却很无辜的表示“您不在家的时候,府里也有旗下人还送礼啊。再说前两年额娘生辰,前后送礼上门的人太多了。儿子和姐姐抄过礼单,姐姐说,有些一直给咱们府里送礼,年节从不落下。还有些就是府里办大事他们才送,最后就是看旁人送自己不好毫无表示。” “儿子仔细看过,他们都是旗下大族,有爵位、有高官的。自恃有依仗,自然对旗主就冷淡些。”弘晗最后总结道“在那之后,我才知道,人情世故也是学问呀。” 这小样子,胤禔摇头而笑,万万没想到,他儿子还挺精明的。也罢,懂得人情世故总是好事,明白人情,就知道人都有七情六欲,而由此会引申出很多东西。 对人、对己,应该是怎样的准则、怎样的态度,就要看各人的阅历和修炼了。 “你汗玛法把你们带在身边,教你们什么了?”胤禔揽着弘晗,笑问道。 说到这个,弘晗也有些迷惑“汗玛法,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和几个堂兄弟都在汗玛法身边,晚上指点我们读书,白天说说稼穑之事。”他歪了下头,“偶尔汗玛法让儿子读奏折。” “不让弘晰、弘晴他们读吗?” “没有。”弘晗仔细想了一下,“得寿哥哥或许有过,旁人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儿子听得寿哥哥说过关于奏折的事儿,听上去他像是做过。” “……行,在你汗玛法那里好好读,嗯,不要对旁人说,奏折的内容。”胤禔道“记得阿玛告诉你的话吗?臣不密则**,君不密则失臣。” “儿子知道了。” 保定府驻跸数日,康熙行动都将孙子们带在身边,过去他对弘晗只是相对清晰的一个印象读书骑射都不错,孩子性格似乎也很好,和十六阿哥玩得好。 过去康熙更多的将得寿和弘晰带在身边,这都是足够聪明机灵的孩子,否则康熙也看不上。等到他把弘晗叫来身边,祖孙俩相处时间稍微长一些之后,他发现弘晗是个很有趣的孩子。 弘晗话不多,但作为胤禔的儿子,他几乎也完美复刻了胤禔那种好奇心。因为康熙发现这孩子对西洋钟表也很感兴趣,而且有所了解。 只是问起的时候,弘晗腼腆的表示“是家里弘昱弟弟很喜欢,孙儿只是略知道些罢了。” 不只是西洋钟表,药物、火器等等,看得出来,在家的时候,弘晗没少看见这些玩意。但让康熙满意的是,弘晗并不拿这些东西作为炫耀的工具,若是无人问他,他并不会主动提起。 虚荣炫耀是人的常性,莫要说一个孩子,纵然是成人,在皇上问话的时候,忍不住炫耀学问的、炫耀见多识广的,以为这样能够获得皇帝的看重,也是比比皆是。 不管是先天禀赋,还是后天教养,康熙都弘晗都颇为满意。然后,他就开始挑直亲王的刺儿了,康熙将胤禔叫来,指着出京之前直亲王的奏折,开始发表自己的不满。 “朕令你写的关于旗务的奏折,你写的也太偏颇了些。”康熙严肃的批评“只写了镶蓝旗的情况,朕难道是问你一旗内情?朕是让你写八旗旗务的情况。” 这事是在临走前不到三天的时候,胤禔接到的命令,他只熟悉镶蓝旗,只好借镶蓝旗做例子。他倒是得有功夫将整个八旗的情况摸个遍。 不过胤禔有心得,老皇帝教训人的时候,你就乖乖低头听训,千万不要做无谓的辩解,非要说话,就说自己会改。 顶嘴是没有好下场的。 第222章 第 222 章 () 康熙满意的看着胤禔“有错能改”的样子,乖乖地既不顶嘴、也不辩驳,充分满足了老皇帝的教子癖。康熙很快又气顺了,对胤禔又和颜悦色起来。 就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三十好几,儿女双的长子,而是十来岁,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年。他还能对儿子循循善诱,将事情给他讲明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子还是比儿子强啊! “过去……胤礽主持旗务的时候,倒也还有些建树,只是京旗便是许他们回关外去,这帮人居然从关内招揽流民,让他们做佃农!”康熙说道这个才动了点真火,“直隶巡抚向朕禀告,直隶、山东两地常有人被京中旗人招揽去到关外。” 胤禔的目光落在眼前,听着康熙说这个情况,解决这种问题,哪怕手腕强硬也得话许多时间。但康熙这个人追求好名声,他老人家不会那么干。胤禔心中叹气,自己要怎么说呢? 诸如“慢慢来吧”这种车轱辘话,直亲王已经不想再说了,他斟酌着,用尽量不会刺激康熙的言辞表示“京旗承平日久,加上或是百战余生、或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旗丁,都在想着怎么过好日子。既有饷银,加之好逸恶劳也算是人的本性,指望他们自己会乖乖听话,恐怕是不可能的。” 皇帝也知道这一点,他想要看的是胤禔的态度和决心,此事非一日之功,再说手段太强硬,康熙现在要办的事情就没法办了。 “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旗务要办,却不是最紧要的。”皇帝表示“当年佛伦在山东推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朕让人在四川、广东等地的一些府县推行。等回京你看看那些奏折,给朕写份节略。” “还有件事,弘晗在你府中,每日读些什么书啊?” 胤禔眨眨眼睛,对于康熙这个话题的转换速度差点跟不上,打了个结巴才道“回汗阿玛,弘晗在宫中读书,儿臣没管他在府里读什么书。他每次回来,儿子都带着他种地,还有见见市井……” 其实还有玩,放鹰遛狗跑马火器,胤禔都带着儿女玩个遍,但在康熙跟前,胤禔决定给自己脸上贴点金。他表示自己只带着儿子一心向学、深入基层,充分了解民间疾苦,从来不让弘晗耽于玩乐。 “……哦,”康熙怀疑的看着胤禔,最后决定不追究这个,“你和你媳妇养孩子养得好。”在康熙看来,虽然胤禔肯定很会教养孩子—像朕一样,但是弘晗个性不轻浮、不自夸,考虑到弘晗小时候,胤禔总是不着家,孩子母亲一定是出力不少。 “儿臣代福晋谢您夸奖。”胤禔笑道“弘晗小时候,儿子到处跑,总觉得多办差事更重要,府里和孩子们都是他额娘操心。如今儿臣才明白,教养孩子也是要紧事。” 要说这个,谁能比康熙更有心得,康熙精神头来了。皇帝叮嘱道“你现在明白也不算晚。人生在世,不管多大的基业,最后还是要有人承继,方为千秋万代。所以孩子的教养……朕当年……” “……”胤禔木着脸听康熙痛说教育家史,最后听的一脑袋浆糊的离开了皇帝的住所。方才老皇帝念叨了一遍又一遍“做人当快意于广阔无垠之天地,切不可故步自封。”这是对的,可以参考的。 可是,“溺子如杀子,朕教养诸子从无溺爱!”算什么,胤禔心道,您老觉得当年对胤礽不算溺爱? 李承乾居东宫的时候,太子乳母要求为东宫增加器物,都要被文德皇后教育一下不可奢靡。您老都把内务府送到胤礽嘴边了,还不溺子呢。 康熙是个皇帝,对于皇帝来说,他是永远不会错的。 如果错了,请看上一条。 皇帝这种生物,实在赖不过去,又有极度的客观需要,他才会认错,即下罪己诏。所以,胤禔叹口气,反正都是胤礽的错,康熙最后陈词的时候就说“一定要教导孩子修身养德,否则如胤礽一般,不知自省。” 可怜的老二,胤禔为远在咸安宫还要中枪的胤礽掬一把同情泪,他在康熙心里真是成了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了。 作为毗邻京都的直隶省,也是会有相当有利政策的,譬如皇帝出巡的时候,看见直隶形势一片大好,欣欣向荣,就大手一挥给部分府县减免赋税。 但这份福利究竟能不能落在老百姓身上,就有点难说了。如延庆那种相对偏远些的府县,知府、知县完可以隐瞒一段时间,先把税收上来再说。 再有就是,收税的时候,火耗可以算多一点。 这是回京之后,坐在户部看直隶并四川、山东、广东等地的户籍、赋税资料时候的感想,结合他年前去直隶的所见所闻,和现在的数据资料,只能说地方督抚勾连的情况已经颇为严重了。 这并非说督抚会造反,而是在康熙怀柔的纵容之下,督抚贪墨、插手生意,收取好处,已经成为了公开的秘密。很显然,开国之处贪墨千两的时候一去不复返了。毕竟,收“孝敬”,很难说贪墨嘛。 帝国存在的问题已经出现端倪了,康熙现在很喜欢在提到哪位大臣的时候,说一句“此系老臣。”他老人家倒是念旧,可他早年提拔的人现在占据高位,哪怕犯点小错,皇帝也会宽宥。 长此以往,利益网会愈结愈密,康熙恐怕是不会主动撕开这个网,那么继任之君需要面对的情况就很复杂了。 眼下自己能做什么呢? 绕开康熙自己做主是不现实的,哪就听皇帝的话,从现在能干的做起。关于山东、四川、广东等地新政策推广的问题,开始办起。 然而直亲王的亲王位置还没坐热,要做的事情刚刚起了个头,进入汛期,河南暴雨,冲垮了两岸堤坝。直隶还是涌入流民,京中却悄悄流传流言“子鼠噬木,国本遭难,这是天降警示。” “东方青龙属木,又提到了国本,直亲王属鼠……”富格和阿玛成德抱怨“哪个混账编出这么恶心的流言。” 成德没说话,他和揆叙正相对而坐,兄弟俩正在思考一个问题编出指向性这么明确的流言,这个套路怎么这么眼熟呢? “要么直亲王和废太子都安然无恙,要不然就是有人想搞掉他们,然后渔翁得利。”揆叙果断道“这么想,其实老三、老四都有嫌疑。” 成德却摇摇头“昨儿我和直王见了一面,他只是觉得这事和老三、老四都没关系。老三就不说了,只说老四,他要做有很多机会,何必刚封王就动手。而且这种手段不像老四……” “但这事如果将直王打倒了,又或者让直王失爱于皇上,最受益也就是这两个。”揆叙闻言哑然,“难道是老五、老七?要么就是……一个笃定自己能够出头,又或者无法出头也要把直王拉下水的,疯子。” 富格在旁道“二叔说的是,八阿哥?” 宫中的康熙也在问曹寅“这种流言蜚语,朕这几年常常听到,这种事多了,他们兄弟日后可怎么处。” 在曹寅来看,这种事免不了,只要康熙一日不明立储君,就难保这种事还会出现。他想了一下,道“那么皇上您的心意呢?若是您看好直王,这会最好想法子洗清直王的名誉,否则……” 康熙叹口气,事发突然,他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的确看好胤禔,那么作为准接班人,胤禔的名誉最好毫无瑕疵。不过,说起来早些年也没有这么多流言蜚语,怎么最近这几年,一出事就伴随什么市井谚语一类。 “你女儿同平郡王的婚事,日子定在了重阳之后,这段时间你带着通政司和内务府慎刑司的人,帮朕查查这个。到此从哪传出来的!” 春明园里,胤禔拖着脚步在花园中散步,旁边道琴也是一脸不渝。哪个女人愿意看见自己丈夫总是被人泼脏水,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完没了! “这事会是谁干的?”道琴也在想这个,但她平素和妯娌们来往,也实在是看不出来哪个包藏祸心,哪家惦记着将他们拉下马。 胤禔拉着她的手,伺候的人都在后头跟着,胤禔低声道“我心里有谱,只是有些事没想明白。他这么干自己得不着什么好处,难道他真的疯了?可他虽然喜欢兵行险找,却不是个疯子。” “那就是还有后手呗。”道琴随口说道“孩子们都知道,要糖吃得先表现好,在寻个好时机开口。做下这等事的人,也得环环相扣,不能放一箭就跑罢。” “不过汗阿玛那边,会不会对你……”道琴紧接着道“毕竟这流言连着天灾,说的真真的。” 胤禔却并未把康熙的想法放在心上“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忘了一件事,这几年这种事太多了,汗阿玛都疲了。估摸着老爷子现在想的是怎么暗中查一查,而不是觉得我如何。” 不过数日之后,胤禔就知道了所谓的后招是什么,宫中发生了大事咸安宫的废太子偷偷和外头传信,想要东山再起! 这下胤禔可以确定流言出自谁的手笔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总想浑水摸鱼的做派……还能有谁? 第223章 第 223 章 () 针对直亲王的流言,和咸安宫废太子的传书事件当然不是偶然的,曹寅用自己几十年来的专业手段查了一下,结果让康熙也是目瞪口呆。 实际上他出巡这段时间,咸安宫已经开始暗中和人往来了,禁令形同虚设。除了胤礽不能从咸安宫正大光明的出来,曾经在太子詹事府做过事的、和胤礽密切来往但是品级不高没有被康熙严格清算的,有些去拜见废太子,哭着进去、哭着出来,还有给咸安宫送银子的。 胤礽毕竟坐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他的声望并不能一朝一夕,他被废黜就一点都没有了。 而这次废太子向外传书,对象是国公普奇,普奇在这段时间拜谒过咸安宫两次。或许这就是胤礽传书给他的理由。 帮废太子传信的是太医院太医,他照例为废太子一家请脉,据他告诉曹寅的说法“废太子威胁他,若不将书信送到国公普奇手上,废太子收拾个把太医还是容易。” 康熙原本想的很复杂,他想的是有人陷害保成、攻击保清,打算将水搅浑,从中渔利。结果,合着居然是胤礽自己往外送信! 曹寅的奏折写的非常详细,康熙在看过所有人的供词之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让胤礽家留在宫中,反而给了外界一个印象“皇上还是偏爱废太子的,以及,毕竟还有皇长孙在。” 数十年父子之情岂能一朝消散,在废储之事告一段落,情况平静之后,住在宫中的胤礽显然也有些心思活络。囚禁上驷院的心情,和安居咸安宫的心情必然是不同的。当初胤礽让儿子们只管看着直王,以求活路的想法,自然也变了。 眼看着京中即将迎来一系列喜事,康熙在安排好了河南赈灾问题之后,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精神,将京中流言始作俑者的黑锅也扣在了胤礽身上。 “二阿哥行为不轨,内外交通,不能安守本分……” 老皇帝当机立断,决定咸安宫这个地方,你胤礽也不要住了。免得留在宫里,自己不安分,也容易引发各种觊觎。 这些决定在短短数日做出,胤禔在听到结果的时候,几乎以为这是幕后之人开始帮着自己了!但直亲王随即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干,一个人自己好名声,大抵也觉得别人需要一个好名声。 然而胤禔不在乎,你说我是老鼠,那我就是老鼠好了。说我咬断了东方之木,我就当你夸我牙口好。这种攻击在胤禔看来完是不痛不痒,他都不会去找康熙表示自己无辜。因为皇帝的态度也很明确,都是胤礽的错,先处理这个! 而胤禩,不管康熙查没查到后头有他的手笔,胤禔都决定了,自己这只老鼠,一定要咬死老八这只鸡。 废太子家搬出宫,意料之中的并未在京中引发多大波澜,要说惊掉下巴,只有一个胤禩。 这位八阿哥在京的时候也没少活动,先是和安王一系频频见面,而后威胁普奇,叫他入宫探望废太子。他打的主意是,先让普奇“勾引”住废太子的心思,胤禩不信一个做了三十年皇储的人,一朝被废就彻底认命了。 然后找机会,把直亲王装进去,让他和废太子一起倒霉。 胤禩这么想的时候,河南就发大水了,妙啊!八阿哥在府里激动的要跳起来,这是老天爷还没有放弃他的征兆! 可就在事情按照他所想的一步步发展的时候,皇上居然将黑锅都扣给了废太子?!为什么,那直亲王呢?他、他怎么不去和皇上自辩! 他应该去自辩,但自古这种空穴来风、引人猜忌的事情,自辩也会留下阴影,最后皇上会怀疑他。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皇上就会开始挑剔直亲王,会觉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目的不纯。 事情怎么脱离控制了?老八怎么也想不明白,凭什么汗阿玛会相信直亲王! 曹寅入京,不仅是来给女儿送嫁,还将三织造的进上之物送入宫中。另外就是,李煦又给皇上送人了,临来的时候,李煦拉着曹寅抱怨“还没怎么着呢,八贝勒就变成了八阿哥,你也不给我送个信。” “我早就告诉你,少掺和。”曹寅叹道“你倒是听我的劝啊。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什么?告诉你皇上看不上老八?这不是明摆着的,你也在皇上身边多年,他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清楚么?” “……我还得想想法子,给主子送点解闷的玩意。”李织造为了表示自己忠心,就弄了一批漂亮姑娘送到京城。曹寅瞧见的时候,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李煦求着他,又说已经在密折上提了此事,曹寅也只好找他说的办了。 等到成德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胤禔听的时候,漂亮妹子大约已经进了畅春园,直亲王目瞪口呆,那老爷子一边喊着自己身体欠安,一边还忙里偷闲享受生活。呵呵,这真是,老当益壮。 过去康熙可能摆出各种理由将此事拒绝,但废太子之后,或许他为了表示自己还年轻,还春秋正盛,简直是来者不拒。听说这次选秀,皇上还打算给自己选几个秀女。 “对了,你进宫,就没和皇上说传言的事儿?皇上可没处罚过去詹事府那几位,普奇也没事儿。”成德问道。 胤禔摇头“没说。皇上就和我说了一句话,你不要自疑。他都这么说了,我何必多此一举。” 康熙很喜欢那种,我儿子和我一条心的举动,胤禔不提那事,显然是将身家名声都放在皇帝的手上,至少胤禔觉得,康熙对此非常满意。 “皇上就算要惩处他们也不会是现在。” 胤禔坐在春明园湖边笑道“他老人家如今就想息事宁人,把胤礽送走,不再让人觉得下注在太子身上就行。说起来,老八总觉得自己也推崇一个‘仁’,皇上就会喜欢他,可他没看出来,皇上在仁的背后,还藏着一个忍。” 康熙在三藩之后,就学会了忍耐,他不会遇见一件事就要办一件事,这件事没办好又盯着下一桩。但老八就是见缝插针,他就不想想,这条缝如果只是一条峡谷的末端呢? 自己手里的针够用吗? 直亲王入宫,康熙表态之后就将他打发去了户部,河南沿岸遭灾,户部是要调款的。户部现在存银四千三百多万两,胤禔依照惯例拨款给河南赈灾,同时也上奏皇帝,叫人去河南看一看。 银子是怎么用的,用了多少在百姓身上,这个思路是对的。但康熙没同意,老皇帝觉得这样会打击地方官的积极性,让他们觉得朝廷猜疑。但他允许胤禔个人派人去河南看看,作为一个参考。 康熙这么想无可厚非,吏部看官员也只是看几年积累的政绩,除非在任闹出惊动京师的麻烦,又或者卸任之后牵连进什么大案子,多数官员还是能安安生生享受仕途的,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法升官。 胤禔在户部忙着河南赈灾,灾后部分事宜还需要和工部商量,还有流民的事儿需要刑部发文直隶,注意社会治安问题。 这样,朝廷六部倒有三个和直亲王打起了交道,且为了办差方便,南书房如张廷玉一竿子年轻学士也被康熙派了过来。几个大学士日常也与直王碰面,在康熙跟前奏事。 如此,朝中不少人就明白,皇上大抵心思已定。而康熙又让纯亲王富尔祜伦在京郊郑家庄圈地起府,为二阿哥胤礽准备的。 康熙下定决心,斩断胤礽和外界的一切联络,以便保障自己的安排。至于得寿这个皇长孙,康熙原想在今年给他指个福晋,这会看来,还是先给他指几个格格,至于福晋人选……老皇帝将直亲王又叫入了宫中。 “朕给你几个妹妹都挑好了人家,内务府已经将嫁妆预备好了。对了,苏日格和弘晗也不小了,他们姐弟一娶一嫁,你想过没有?” 胤禔心里咯噔一声,没等他心脏安生下来,康熙又抛下一个惊天雷“得寿也老大不小了,他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 “他,孩子们的婚事,自然是汗阿玛做主。”胤禔说的非常违心,他不在乎得寿的婚事,甚至不在乎弘晗的婚事,男人在这个世道选择余地太大了。他只在乎女儿的婚事,别瞎点鸳鸯谱! “朕问你呢?” “那自然是选淑女,和给我们兄弟择妻一样,给得寿择妻。”这个话胤禔说的真情实感,就盼着老爷子赶紧把苏日格给忘了,我女儿真的不用您老总惦记着。 康熙上上下下打量胤禔,胤禔毫不畏惧的任由皇帝打量,他真的是真心的。康熙递过来一份名单“你瞧瞧哪个合适?” 上头有佟佳氏的姑娘、董鄂氏、富察氏的姑娘等等,总之有名有姓世宦之家的适龄女孩子都在上头。康熙在几个名字下头掐了指甲印,示意胤禔仔细看。 直亲王匆匆扫了一眼,就将名单递了回去“儿臣觉得如果您想亲上加亲,佟佳氏的姑娘就不错。董鄂氏、富察氏,弟妹们也有出于两家的,也都很好。其余的儿臣也不了解。” 康熙也微微颔首,最后说道“等公主们婚事之后,朕再下旨。” 哦,胤禔心里明白了,合着皇帝已经挑好人了。 第224章 第 224 章 () “去河南的事情,你去,我还和翰林院打了招呼,也请了圣旨,让几个年轻翰林跟着,其中就有沈瞭。” 京中王府里,胤禔对勒格安叮嘱道“这事交给你最合适,何况,要做事总得见见下情。对下头了解,才不至于受人蒙蔽。” 勒格安兢兢业业拍直王马屁这些年,总算见着真金白银了,胤禔还对他道“你家祖上也算从龙入关的老人,本王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玩忽职守,抑或与地方官同流合污……” “奴才敢悖逆主子,就请主子剁了奴才的项上人头!”勒格安求的是权,有权自然就有钱,否则每年碳敬冰敬都轮不到他。 勒格安相貌不能说丑陋,但也不能说多么端正,他能当翰林,除了学问还不错之外,也是旗人身份的缘故。否则遴选翰林的时候,凭着相貌这一条,也得把他刷下去。 而且仔细看他的额角还带着不太显眼的疤痕,破了五官风水,相书上说这是“败相”。但物极必反,勒格安居然也熬出了一条明路。 “对了,随你同去的还有本王府上的帕勒塔,他是本王哈哈珠子出身,学问也不错,你们路上做个伴。”胤禔笑道“你回去想想差事该怎么办,去罢。”说完端茶送客。 勒格安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给直王府的小太监塞了一个小荷包,问道“小公公,请教一下,王爷说的帕勒塔,是不是富察氏的那个帕勒塔?” 小太监喜滋滋的捏着荷包,里面起码一个小银角子,就语气热情的点头道“就是那位帕勒塔。勒大人不知道,这位帕勒塔原是我们王爷的哈哈珠子,现正教小主子们读书呢!” “多谢公公。”勒格安笑着告辞了,只是心中想着这个帕勒塔,此人倒是有些意思。王爷的哈哈珠子们,勒格安也知道几个,苏鲁和萨宾图都是王府二等侍卫,而被直王送进善扑营的巴特,如今也是乾清门二等虾。 这可是四品官,他们才多大年纪,三十来岁而已,勒格安都四十有二,熬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从四品。还有如阿林、阿山这种在直王开府的时候就贴过来的,王爷都没亏待他们,那这个帕勒塔怎么……还在教小主子读书呢? 有些反常,但王爷能把这个帕勒塔派出来,也是想要用他。自己办事而已,就不要深究了。 帕勒塔很激动,在科举无望,年岁蹉跎这么多年以后,他终于抓住了机会。 “本王用你,是因为你这些年勤恳恭谨。”胤禔看着帕勒塔比同龄人还要老几岁的样子,心中了然,帕勒塔无非是日子不顺罢了。 富察氏子弟人才众多,帕勒塔一个旁系,读书没读出来,又错过了早年跟着胤禔西征捞功劳的时候。早年他自恃有才华,和苏鲁这种包衣出身、萨宾图和巴特这样的赳赳武夫不同。现在的帕勒塔却是悔之晚矣,是以胤禔给他这个机会,他感恩戴德,赌咒发誓一定会将这个差事给办好。 其实这个差事不难,但胤禔就是担心派去的人被腐化掉,回来帮地方官隐瞒而不能直言。所以他挑的都是平素不得志,对一个向上爬的机会非常渴求的人,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不会错过的。 银子到位、人也到位,河南的事情就等让地方官处理,和勒格安他们回报了。胤禔在户部盘旋这段时间想明白一件事,他必须得信任一些人,将事情交给他们办。靠自己将方方面面处理得当是不科学的,日后他做皇帝,难道还要挨个查看官员的品性? 所以要注重组织结构,要注意一个组织的体系该怎么变得廉洁高效,而不是寄希望于官员都是圣人,亦或是希望皇帝是个超人。 夏末的时候,康熙终于下旨,给公主们指婚了十格格被封为和硕纯悫公主,额驸定下了喀尔喀台吉策凌。策凌自到京城后,一直在内廷与皇子皇孙们一道读书骑射,康熙很喜欢他,于是召他为婿。 胤祥的同母妹妹十三格格被封为温恪公主,额驸定为杜棱郡王仓津,与博尔济吉特氏联姻亦是常态,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而最后一位十四格格被封为悫靖公主,许给了汉军正白旗的一等男爵孙承运,乍看似乎让人惊讶。但孙承运之父孙思克乃是河西四将之一,孙思克本人曾经与亲贵联姻,勉强也算亲上加亲。 因着这个,加上孙承运是汉军中世宦之家,本人在康熙跟前也应对得体,考虑到他的年纪,这很不容易。综合来看,孙承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康熙才决定招他为婿。 三个公主的婚事一定,陆续在秋日成婚,康熙就抛下了另一个重要消息,他已经为皇长孙得寿择妻,选的乃是镶蓝旗辉发那拉氏的姑娘。 这姑娘的阿玛就是如今的右卫护军副参领罗多,家中也是世有佐领,祖父如今是镶蓝旗第三参领罗和。祖父两代人都有战功,也是国初来归,论起家世并不算辱没皇长孙。 但大家关注的是,这姑娘家里乃是镶蓝旗直亲王门下,而且和直王府关系保持的不错。姑娘的阿玛罗多当年还和直王一道到西征,是正经的军中同袍,还是康熙表彰过的功臣。 “若不是伊尔根觉罗家没有年龄合适的,汗阿玛怕是能把你侄女指给得寿……”胤禔在家默默和媳妇念叨,“万万没想到啊。”那日松是护军副统领,品级倒也和罗和、罗多父子相当。 道琴却关心旁的事“公主们出嫁,底下可就只有十五妹妹待字闺中,再往下可就是咱们姑娘了!咱们苏日格和乌日娜,在她们堂姐妹里大排行靠前,这……” 饶是道琴一贯淡定,如今“出嫁”这个人生重大关口终于摆在自家女儿眼前的时候,她也犯愁了。过去是略微担忧,总想着时候还早,可如今仔细想想,这事就在眼前。 “汗阿玛指婚,也不会非得把孩子指到蒙古去。” 胤禔拉着媳妇的手,掰着手指头和她说“就像几个妹妹,有联姻科尔沁博尔济吉特,也有联姻喀尔喀的,还有留在京城的。十五妹妹,到时候要看皇上是想把小女儿了就在京城,还是联姻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适龄子弟还是不少的。” “估摸着十五格格嫁了才轮到咱们家苏日格。我打算最近就给她想看个蒙古子弟,最好是喀尔喀还是厄鲁特,看的好了就和皇上透句话,请他老人家指婚。” “你怎么!”道琴先是一惊,而后恍然“喀尔喀、厄鲁特内归子弟要么在内廷读书,要么在汗阿玛身边做侍卫,家世人品起码不会太次。而且他们都是王子台吉,也没到袭爵的年纪,看策凌就知道,汗阿玛要把他们留到不得不回到封地……谁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想明白了?”胤禔握着她的手,也笑道“我早就想好了,也和汗阿玛提过,姑娘家出嫁晚几年是好事。你没发现,这几年公主们出嫁都是过了二十岁,所以咱们苏日格起码还有五、六年的功夫寻个合适的额驸。” 更何况,谁知道五、六年会发生什么事儿,胤禔咽下这句话没说。康熙最近好像走出了这段时间的阴影,去年二十阿哥出生,今年又添了个小格格,听说宫里除了李煦送过来的,选秀也留下几个秀女。 真是老当益壮啊,胤禔私下和成德感慨过,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明珠舅舅守着舅母过日子,如今成德也只是守着沈宛。再瞧瞧皇上,啧啧。 “你要是现在后院里一个福晋、俩侧福晋,格格一堆,怕是皇上更要……”成德捋着胡子吐出一句话,然后觉得这话不太厚道,又不说了。 “不过这次选秀,皇上又给胤礽那送了几个秀女,八成是想让他修身养性。反正别琢磨出来了……”胤禔摇摇头,笑道“还有得寿的婚事,汗阿玛问起谁能做赞礼大臣的时候,我推荐了你和揆叙。” 皇孙指婚之后也有一定之规,得寿毕竟是皇长孙,康熙也示意婚礼虽然不好比肩皇子,但起码要有郡王贝勒的场面。 而赞礼大臣的选择,胤禔当年成婚的赞礼大臣是阿拉木,底下弟弟大多也是学士、大学士充当赞礼。得寿如今这个身份,康熙不欲让人看低了长孙,胤禔也无意找茬儿,反正是个场面活儿,他就把成德拖出来了。 当时他还对康熙道“您看议政大臣成德、或是礼部侍郎揆叙怎么样?论起来是成德儿女双,但揆叙夫妻一直很好,又在礼部。儿臣觉得大学士张玉书也不错,可他毕竟年纪大了。马齐也挺好,可刚挨了处分,就不太合适。” “朕记得,揆方的媳妇是康王家的格格?”康熙想了一阵子,“好像他们儿女双。” “汗阿玛真是好记性。”胤禔惊叹道“正是如此,您觉得揆方合适?” “你说呢?” 胤禔佯装思考,而后道“揆方一直只是和硕额驸,没有承担过朝廷正式的差事,只参与国家庆典而已。若是您觉得合适,儿臣等自然无异议。” 康熙最后决定,还是让成德走一趟,以他受到皇帝爱重的议政大臣身份,为人又一向澹泊,来做得寿的赞礼大臣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最让康熙满意的是,胤禔尊重自己的态度,果然是长子秉性纯良忠直,让人放心。然后,康熙就将去郑家庄宣旨的活儿,交给了胤禔。 胤礽看见直亲王来宣旨的时候,内心就一个想法汗阿玛这是让他来杀鸡儆猴的吗? 不能说康熙完没有这个心思,他让胤禔过去宣旨,也想到了胤礽大致会有什么想法。但老皇帝就是要让胤礽明白,他所有的安排会考虑到孙子们,不会让他们没了下场。 但是,胤礽,你绝对不要再妄图起复。朕更不会玩什么“立皇孙”这一套,你死心罢。 第225章 第 225 章 () 郑家庄的府邸还没有修好,康熙下旨之后,内务府紧赶慢赶也只是修好了两个院子,一家子勉强能住进去。说是要预备得寿成婚,内务府又加紧赶工,满目所及都是仆役劳工,还有遍地的土木砖瓦。 此处之破败,与当年毓庆宫之奢华,何止天上地下之差。 “王爷小心,这地方还没修好,得看着脚下。”内务府官员殷勤的引着胤禔穿过甬道,嘴里还不停介绍道“皇上的旨意,虽然得寿阿哥在宫里阿哥所成婚,但这边也得修出院子。” “嗯。”胤禔应了一声,也不多话。出甬道的时候,他站定看着院子里各处干活,一时间竟然想起了当年他去关外将军府探望萨布素的时候。 “今儿奴才们听说王爷来宣旨,就没有大动工,若是您来宣旨却弄得满身尘土,就是奴才们不会伺候差事了。”内务府这个官儿倒是很会巴结。 落难凤凰不如鸡,胤禔瞧着这一片嘈杂狼藉,问道“二阿哥住哪个院子?赶紧带本王过去。” 胤礽住的这个院子,现在是没法算高墙圈禁,但也有外墙。墙上只留一门一洞,院子里的人若是有事,譬如病了,就拉响铃铛,而后负责看守的侍卫禀告领侍卫大臣,还要通知宗人府的简亲王雅尔江阿,之后才能放太医进去。 胤禔今儿来是奉旨,早和简王打了招呼,所以才直入这里,无需内大臣侍卫等陪同。 打开门的一瞬间,胤禔看见坐在院子树下的胤礽扭头看过来,眼神里是惊诧与……渴望。在毓庆宫的时候,胤礽也会带着儿子们去景山、或者随驾出巡,亦或是在宫中长街骑马射箭。被困在一个院子无法行动,对胤礽而言,不啻于酷刑。 “你?”胤礽一愣,“你怎么会来这……汗阿玛叫你来的?”他脸上因为激动而浮现潮红,“我能从这出去了!” 胤禔看着他不说话,一息的功夫胤礽就明白了,他失落地坐会树下,没有希望出去……没希望了。他坐了下去,太监们却马上进去将二福晋和侧福晋李氏请了出来。 “皇上口谕,朕为得寿赐婚,也叫你们做父母的知道。”胤禔按照康熙原话复述道“姑娘是辉发那拉家的,阿玛是护军参领罗多,亦是功臣。得寿的婚事在宫里阿哥所办,而后再来行礼。” “遵旨。”胤礽带着一家子行礼,趁这个功夫,胤禔看了一眼,之前康熙一怒之下把胤礽家都从宫里迁了出来。但得寿和弘晰依然在宫里读书,他们哥俩也住在宫里,弘晋却跟着迁到了这边,这孩子如今算是失学了。 胤礽听口谕的时候,就算快速在脑子里想,这个护军参领罗多是谁?直到口谕宣完了,他才从记忆角落里翻腾出这个名字,这是西征时候的功臣。得过汗阿玛嘉许,胤礽记得很清楚,罗多是镶蓝旗直郡王门下,皇上居然将他的女儿许给得寿。 这门亲事倒也罢了。 “罪臣胤礽代得寿谢汗阿玛恩典,还望大哥代为禀告。”胤礽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日后得寿还要请大哥看顾一二。” “……你自己也要开解他。”胤禔只能这么说。 长了眼睛、脑子清楚的人都能看出来,皇上最近的一系列举动都是冲着废太子来的,而八阿哥似乎完被忽略了。 当事人胤禩的心情就更复杂一些,他从未如此清楚的意识到,在汗阿玛心中,哪怕二阿哥被废了,他的危险性也高于自己。所以汗阿玛要对废太子更加严格管束,至于自己,则完没有更多被关注的价值。 似乎皇上觉得,褫夺了自己的爵位,自己就毫无还手之力。自己没有被重视的价值,这就是皇上的看法。胤禩觉得很可笑,他孜孜以求的无非是汗阿玛的看重,自己站得更高,可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做了那么多,皇上也好、直亲王也好,他们轻飘飘的无视自己,动动手就能将自己的努力毁掉。 “阿哥,您也要看开些。”何焯劝胤禩,口已说干“为今之计,您只能等。等这事的风头过去,皇上觉得您当初只是一时糊涂,这才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之前胤禩和阿尔松阿搞得小动作,何焯不是没感觉,胤禩曾经问过他“此刻若是能将直亲王打落在地,当如何处置?结果又当如何?” 何焯当时是这么说的“那得取决于皇上怎么看待。”言下之意,他不太看好。所以胤禩后来就没有和他提起过,而是选择和阿尔松阿,以及安王一系的国公们偷着办。看着此刻八阿哥的样子,何焯想起了前几天的对话。 “八阿哥被人夸为人质朴,又说他礼贤下士,风度过人。润千怎么看?” 王鸿绪以年老为由,请求辞官归乡,康熙已经准了。自万斯同死后,明史草稿几近完成,王鸿绪将其中一份留在京城,而另一份带回乡,打算回乡再行修订。 出人意料的是,王鸿绪走前,居然托人给何焯带了份帖子,请他过府一叙。大家都算是江南人士,过去也有交情,何况从何焯师承徐乾学开始算起,彼此间恩恩怨怨说不清了。既然人家临走前想见一面,何焯考虑再三,没有将这个事告诉胤禩,他就去了。 然而不止王鸿绪在等着他,成德居然也在,何焯就觉得此次大约是宴无好宴。在酒桌上,成容若就抛出了这个问题。 “……成公何必再问。”何焯看着对方,眼神复杂“我与徐师虽然恩断义绝,但与公当年也算同门。我敬佩二位的学问品行,也就直言了,若是您要替直亲王拉拢我,大可不必费力。” 成德笑了笑,王鸿绪却笑着摇头“润千何必如此。容若不会拉拢你,我一个归老之人更不会替谁招揽。咱们今日只是聊聊,说实话,我为润千担忧,想为你寻条生路。” “汪士鋐也要归乡了。”王鸿绪阻止何焯开口,直截了当表示“他当初是詹事府詹事,是皇上钦点,多年来备受废太子看重。皇上对废太子不能说不优容,结果呢?” “润千啊,八阿哥身边的人、势力,皇上爱重和他本人的才具,真的能和废太子相提并论么?”王鸿绪一语中的,“何况,这位八爷愈到关键时刻,越是按捺不住自己,你该知道的。” 何焯自斟自饮,连喝两杯才问“二位今日叫我来,又同我说这些,既不是招揽,那么又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好心罢。” “是直亲王的好意。” 成德并不遮掩,告诉何焯道“这些年江南士人在京中得重用的不少,折了的也不少。直亲王对八阿哥很有看法,但他对润千只是嘉许你的才学,他不想牵连你。你可以回到江南做官,也可辞官归乡。” 王鸿绪也道“润千,读书人都有个辅佐天子、做帝王师的念头,可如今我不怕直言相告,八阿哥实现不了你的抱负。想想家乡父老,想想你的家人,好生思量罢。” “直王并不是以势压人之辈,润千可以自己想。该说的话都说了,来罢,为王公满饮此杯,祝君一路顺风。”成德举杯,对二人说道。 说动何焯,让他离开胤禩,是直亲王去郑家庄宣旨之后,所下的决定。康熙更看重胤礽,觉得他只要有一点举动,就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动荡。这无可厚非,但胤禔却更担心老八。宫里良妃病的不太好,本来嘛,娘家被骂到了脸上,搁谁谁都糟心。 一旦良妃有个好歹,胤禔不能预测胤禩会不会疯狂的做些什么,在事情尚未发生之前,直亲王能做的,就是削弱胤禩身边的力量。 何焯只是第一个,之后还有安王家那帮子郡王国公,还有宗室……富尔祜伦曾经和胤禔说过,保泰和海善和胤禩走的都很近。当日在康熙跟前,这俩人也曾经为胤禩说话。尤其是海善,富尔祜伦在事后才想起来,当日几次撺掇人攻击胤禩之外的皇子的那个人,声音很像海善。 不过,海善只是贝子爵,站班更是靠后,富尔祜伦没有看到他的现行罢了。 “当初都是一起读书的,谁能想到他们现在居然和老八搅合到一起去了!” 纯王在京郊的庄子上,富尔祜伦对福晋富察氏抱怨“都是汗阿玛的侄子,他们凑什么热闹!” “爷不也爱亲近大哥,当初太子在的时候,咱们府上也是和直王府走得近啊。” 富察氏遥望正在湖边玩耍的小儿子广绪,笑道道“再说你这个亲王当了多少年,汗阿玛一向看重你。出征有你的份,办差也有你的份儿,从来赏赐都是上等。不说海善,就说二大爷没了之后,保泰是袭爵亲王不假,可是旁的恩宠,能和咱们府上比吗?” 那的确不能,老纯王隆禧去的早,早年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对富尔祜伦母子就格外体恤,怕他们孤儿寡母受人挤兑。康熙和太后对他们府上也是多有恩典,就像福晋说的,二大爷去世之后,保泰袭爵几年,却连差事的边都摸不着。 海善那个贝子更是不够看,而太子也好、如今大哥也好,虽然早年都一起读书,但境遇不同,他们来往的也少。而今自然心境也不同,渐行渐远也是常情,富尔祜伦也只能放下,不能看着他们跳火坑,他可以把眼睛闭上嘛。 “不过,我倒是真好奇,爷怎么就和大哥处的那么好。对大哥、对五爷,那个好法不一样。”富察氏是真的好奇,她们夫妻多年,富察氏早就发现,富尔祜伦对五爷胤祺是好友,但对直王这个大哥,就不一样。 “长兄如父嘛。” 富尔祜伦和媳妇并着肩坐着,笑道“小时候大哥和我们府上来往就多。后来阿玛去了,在宫里也是大哥照顾我。后来一起打仗,还是大哥照拂,替我着想…… 汗阿玛也疼我,但是,毕竟两府离着近,这情份也就不同寻常了。就像你家,和马齐都是富察氏,难道你觉得他们真是正经亲戚?” 富察氏就道“对了,年初额娘身体不适,外头人听说了,不少来请安送礼的,其中就有直王府上那个帕勒塔的家人。来人还对咱们府里管家说什么,富察氏总算同族,听说老福晋病了,该来请安的。后来我才发现,这几年的年节他们都没忘了给咱们府上送礼,只是打着富察氏同族的旗号,之前没发现罢了。” “……他呀,”富尔祜伦笑道“这么多年,科举不能出头,本来该有的前程又耽搁了。他家里自然要到处钻营一番,两府一向亲近,他必定知道,讨好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咱们也得承情啊,总不能装坐不知罢。” “你想的仔细,这样罢,改日若是碰见大嫂,你就说一句。我要是和大哥说起,反倒成了正经大事,对他未必好。不过送礼几年,我倒是佩服帕勒塔这个韧劲儿,也是难得啊。” “对了媳妇,公主们成婚的贺礼,和平郡王成婚的礼物,咱们都预备好了吧?眼看着就在眼前,可不能出乱子,估摸着得寿明年也要成婚,见二连三的,过几年也要轮到咱们广延了。” 孩子们陆续长大,他们也就老了,但汗阿玛似乎愈发龙马精神。富尔祜伦脑子里悄悄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念头,他老人家是不是该节制一下? 康熙的确是不服老,或者说,他有意无意忽略了自己老了这个事实。温恪公主婚前,他还带着皇子皇孙,宗室子弟和在京蒙古亲贵子弟去景山狩猎来着。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神武门直入景山,几个额驸、准额驸,尤其受到关注,虽然在紫禁城这个地方,出于各种客观条件限制,亲情多少有些松散单薄,但血浓于水,尤其是在皇上跟前,大家还是非常愿意表达一下对妹妹的关心。 然而这其中不包括胤禔,他的任务是跟在康熙身边,听皇帝悄悄告诉他,这几桩婚事决定的内幕。 第226章 第 226 章 () “内外蒙的情况你都清楚,朕也不多说。只是策妄阿拉布坦几次打退俄罗斯,对拉藏汗属地虎视眈眈,兵部和喀尔喀、厄鲁特都有消息送过来,准噶尔不稳已成定局。” “纯悫和温恪的婚姻,一是稳住科尔沁,一旦出兵,不能后方不稳。二来联姻策凌,示恩于喀尔喀,喀尔喀与准噶尔仇恨极深。而且,如果说科尔沁面对准噶尔,与我朝是唇亡齿寒。那么准噶尔之于喀尔喀,是切肤之痛。” “一旦开战,翁婿之亲和准噶尔的确切威胁,会让喀尔喀拼死效命。”康熙最后道“而悫靖,她额娘出身汉军,多年来汉军旗并无公主下降,这样不好。孙承运汉军世宦之家,得公主下降,对他们也是恩典。” “她毕竟年纪最小,身体不算好,朕想好了把她留在京城。”皇帝在政治谋划之外,还是有几分舐犊之情,“对了,朕晋你做亲王,怎么没见你给弘晗请封的折子?” 话题突然从严肃的针对准噶尔布防变成了弘晗,胤禔差点跟不上,他马上说道“儿臣觉得弘晗还小,此刻为他请封早了点。”弘晗虚岁十四,在胤禔看来还是个小毛头。 “十四了,也不算小。朕与先帝十四岁的时候,要么大婚,要么孩子都有了。”康熙骑在马上笑道“你十四的时候,朕都为你挑好了媳妇。怎么,你是觉得弘晗哪里不好?” 这语气,好像慈爱威严的祖父发现自己心爱的孙子叫人瞧不起了,正打算兴师问罪。胤禔好气又好笑,可他又没法说自己不想重蹈康熙和胤礽的覆辙。 于是,直亲王只好表示“他还没成婚呢。这会为他请封,他就有了正经爵位,不是孩子了。他在府里,人家叫他应酬,他去不去?儿臣是真的觉得他还小,怕他骤然出去和人交往,万一被人带着学坏了,那岂不是辜负了汗阿玛的心意。” “学坏”这个词儿,那可是康熙心头的一根刺,他总觉得胤礽就是学坏了。老皇帝手心痒痒,他又想鞭尸索额图! “儿子觉着让他长大些,定定性,再为他请封。”胤禔总结道“就像汗阿玛待我们兄弟一样,儿子也是盼着弘晗他们哥儿几个好的。” 康熙有些出神,过了一会才道“你说的也有理,就这么办。朕打算明年给弘晗挑媳妇,多看看,然后过两年再给他指婚。就再等两年,等他成婚,你再为他请封。朕明白你的顾虑,弘晗是你的长子,总归该是他的,早晚罢了。” 您又明白了,胤禔忍着抽搐的嘴角,表示谢谢康熙的体谅。然后老皇帝的脸色又好了起来,胤禔落后半个马头,一路上康熙将朝内朝外的事情和胤禔念叨一遍,给他分说事情是怎么样的,他又为什么这样处理。 就这样,看上去父慈子孝的俩人来到山腰,就见山下宗亲们你来我往的追逐猎物,场面一时间精彩极了。 胤祥和胤祯表现的最为英勇,他们成婚开府也有两年了,却仍然没有封爵,亦无差事,在京中闲散着而已。皇上现在更关注小儿子,如十六、十七、十八阿哥,要么就将皇孙们带在身边,他们俩四边不靠,难得有机会在皇上跟前表现,自然不会放过。 而额驸们也是各有表现,策凌比较稳重,仓津更进取,而孙承运更澹泊,略狩猎几只兔子、野鸡一类也就停手了。不过,班第和舜安颜都在皇孙们身边,看着这帮大大小小的外甥别翻跟头,更别提班第自己的儿子也在这里头。 “那是季兰的儿子罢?”康熙眯着眼睛往孩子们那边瞧着,“是和班第的长子。他们的次子叫德克?朕记得季兰和班第还有个女儿,如今也有几岁了。” “汗阿玛好记性,海亮是老大,老二叫德克,托娅是女儿。”胤禔笑道“不过前儿听说大姐姐又有身孕,不知这次是儿是女了。” “儿女双,子孙繁茂方是福气。如今荣宪、端静她们膝下也是有儿有女,朕才放心。” 应该是更放心些,后头的公主基本都在蒙古,最近的也在科尔沁靠近山西,或是靠近关外的地界。有孩子至少在某种意义上证明公主日子过得还不错,毕竟,“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在各种意义上都是成立的。 狩猎告一段落,众人清点猎物的时候,十四阿哥胤祯所得猎物最多,十三阿哥其次,其余下场的如纯王、简王,郡王胤祉、郡王胤禛、胤祺、贝勒胤祐等都没有弟弟表现出色。 他们是志不在此,不需要在这上头和弟弟争锋,但也别有特色,譬如胤祺和富尔祜伦、雅尔江阿带着儿子和几个侄子都是靠猎网抓活物。而胤禛带着儿子弘晖专门打飞禽,胤祉就带着儿子练准头,只要一箭毙命的猎物。 真是玩出风格、玩出水平,胤禔自己没下场,就把弘晗、弘昱哥俩都托给了富尔祜伦和胤祺,托两个叔叔的福,这哥俩也抓了一堆活物回来,让康熙看着倒也还满意。 考察了准驸马,联络了一下宗室感情,康熙又带着儿孙杀回紫禁城,而后将胤禔留在身边,召来大学士和南书房学士们,讨论了一下河南水灾、西北局势,江南钱粮和鲁、苏交界处的马贼,又打着朱三太子旗号的马贼,还有九门提督的人选。 “朱三太子、朱三太子!满地都是朱三太子!” 提到这个朱三,简直是康熙心头梦魇,不停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从他二十多岁纠缠到五十来岁,没完没了! “曹寅,你在南边查出什么没有!” 曹寅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这个什么朱三又没有自己跳出来造反,他上哪找去! 他只能道“皇上,臣在江南多方查访,如今只能怀疑这个朱三太子并非朱三,而是前朝崇祯的其他皇子……但具体是哪位也不好确定。当年李闯麾下大将将永王朱慈焕带走,中途因为李闯兵败,这个将军就把朱慈焕扔下自己跑了……崇祯的几个儿子,也就只有这个朱慈焕行踪未定。” “朱三,除了那些马贼、流民造反假冒名头之外,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最可能的就是这个朱慈焕。” “但多年来,除了那些假冒名头的人,并没有谁真的站出来说自己是前朝皇子……臣,只能继续尽力。”曹寅明白康熙的想法,但从他的角度而言,多少也有些消极怠工。 算算年纪,若真的是崇祯皇子,那这个人都得六十多奔七十了,何必再找呢。曹寅明白归明白,却觉得康熙这个执念,实在有点没劲。 说来也巧,曹银台转眼睛的功夫,正好和前方侧立的直亲王打了个照面,俩人同时给对方使了个眼色。 胤禔就道“汗阿玛,曹寅说的也有道理,若是那朱三、或是朱慈焕打定主意不冒头,的确是不好找。算算年纪,若那人真是崇祯皇子,年纪也该到古稀之年了。他要真的活到这个岁数,平素身边人,又有谁会怀疑古稀老人。” 对皇帝,尤其是对中老年,疑似处于更年期边缘的皇帝,一定要顺毛捋。直亲王用胤礽血的经验为自己刷起了好感度和经验值,好说歹说劝好了康熙,然后跟着大臣们一起退了出来。 “子清辛苦,前些天还听容若提起你,听说令嫒同讷尔苏的婚事,就在下月办了?” “多谢王爷挂怀,是在下月,公主们的婚事办了,就是小女了。”曹寅和胤禔说话倒也轻快,女儿婚事一办,他一桩心事也就了了。 胤禔看对方一脸“老父嫁女”的复杂表情,他就笑道“说来,本王也常见讷尔苏,过去上朝站班,我总站在平王身边。小平王的阿玛去的早,他袭爵也早,为人虽然还不能说十分周,不过比之寻常亲贵子弟,已经是难得了。” “吃过亏的孩子,总会更谨慎些。”胤禔说道“子清可以放心,他不是个糊涂虫。”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恶人,而是伪君子。伪君子将自己包裹在温良恭俭让的皮囊之后,然后披着皮恶心你,甚至捅你一刀。 最难缠的却不是滚刀肉,而是糊涂虫。打不得、骂不得,人不坏,可净干让人糟心的事儿。所谓癞□□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不糊涂就是个加分项了,胤禔心道,自己选女婿,也一定要把不糊涂作为硬性条件!还有长相、还有人品才学,起码要有中人之姿! 直亲王都想好了,他的宝贝女儿,姑且寻个额驸。能找到最合适的当然好,但如果找不到,大不了将来踹了额驸,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来我才三十来岁,居然开始操心找女婿了……胤禔绝望的叹口气,出了隆宗门,发现弘晗正在隆宗门外等着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堆侍卫。 “阿玛,”弘晗也学会了掩饰表情,在外头看上去很是平静,只有跟在阿玛身边,父子二人并辔的时候,他才有点奇怪的低声道“汗玛法和太后说要给我找媳妇了!” 第227章 第 227 章“你是7怎么知9道的?” () 不好说弘晗是不是个幸运儿,反正他出生、长大,进入康熙视线和现在备受重视的时机都非常的,恰到好处。 所以,当皇帝流露出“该给弘晗挑媳妇”念头的时候,太后知道了,就意味着康熙的大致名单已经列出来了。而太后一旦行动,就意味着京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谁让他们家挑儿媳、孙媳的流程都是固定套路,宫中只有出现某些举动,就证明有重要人物要择妻了。如今的直亲王当年就是这个套路,废太子也是,胤祉、胤禛兄弟亦然。也就是老八特殊点,还没到年纪,被拴婚给安王的外孙女。 当初大家猜测皇长孙该议亲的时候,正赶上胤礽储位不稳,加上得寿身体不好,康熙考虑再三将婚事延后。等到真正为得寿议婚,胤礽都不是太子了,这位皇长孙对于有心人士的吸引力自然降了几个档次。 而今皇长孙已然订下婚事,那么太后再召各家女孩子入宫,为的要么是小皇子们……要不然就是皇孙们。考虑到十五阿哥胤禑和瓜尔佳氏的姑娘订亲了,底下的十六阿哥、十七阿哥虽然到了年纪,但他们比皇孙们年纪还小……倒也不是很急。 这么一看,大约是为了皇孙了,而皇孙中,已经成婚的得寿阿哥不算,直王家的弘晗阿哥年纪最长。 妙啊! 如今的情势,只要没有蠢到脑子都瞎了那个地步,大家都能看出来直亲王最得皇上看重。弘晗阿哥如今在皇上身边,行动都被皇上带着,亲自教他读书,这也是极大的恩宠。 家中有适龄女孩子的人家都动了起来,盘算着怎么让自家女孩子露露脸,传点好名声。本朝立国将近百年,如今女孩子的好名声针对方向也文雅起来了有修养、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若是能懂些诗词,那您家姑娘就是才女了。 至于管家和人情世故,那都得慢慢学,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再说大族做事都有一套流程,按照章程办也就是了,也不至于太离谱。 而能骑马,会射箭这种技能,倒不是说京中女孩子都不玩这个,只是比之过去不那么重要。 除了姑娘本身条件,走关系也是很重要的,若是直亲王夫妇瞧中了哪个姑娘—挑长媳一定是选无可挑剔的姑娘,在皇上跟前略说一句,皇上也未必会驳了直王的面子。 所以,当胤禔见到阿尔松阿都对自己连着笑了好几下、而鄂伦岱贴在自己身边尬聊许久之后,他才终于体会到,为什么“联姻”这件事贯穿人类社会,古今中外概莫能免。 因为这实在是太有用了,既能表达态度,亦能拉近关系。哪怕没结亲成功都不要紧,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说不定下回还有机会。大家不是敌人,还是可以好好一起玩耍,不必将事情做绝。 胤禔和道琴的婚姻非常单纯,而且当年胤禔也没想过那么多,等到了这会轮到自己儿子预备订婚了,他才有了更多的感受。 但是,真的将弘晗的婚姻当成一桩买卖……说不定这也会有一个好结局,譬如康熙和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凭心而论,这俩人就是典型的政治权力买卖。但夫妻相处的居然还不错,而世祖章皇帝和皇后……真是不提也罢。 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性格,弘晗的话,只要对方不过分,他也会和人好好相处。少年夫妻未必不能磨合出感情…… 但要是不能呢?万一真的相看两厌,成了怨侣,那做父母的也跟着烦心。 胤禔挠挠头发,真是难办,太难办了。要说胤禔最关心的是苏日格的婚事,但最纠结的是弘晗的婚事,就像当年康熙盼着胤禔的婚事能给弟弟们带个好头一样,胤禔也希望弘晗的婚事和美。 那天,弘晗红着脸和阿玛说“汗玛法和太后说,要给儿子挑媳妇。”他正在半大不小的年纪,提到婚事尚且有些别扭。 “你是怎么知道的?”胤禔笑问,康熙不会当着孙子的面和皇太后说这些罢…… 弘晗还是脸颊通红,看了下自己的太监“他们都是秦谙达和谙达的徒弟,再有玛嬷那边高八格帮忙,宫里的消息还是蛮灵通的。不过阿玛放心,虽然他们跟旁人的太监也混在一块,不过儿子约束他们,不准乱说话,尤其不准将主子的事儿说出去。” 言传身教,秦吉了和都跟在胤禔身边,从来不把胤禔的事儿随便透露出去。如果他们说了,那必然是胤禔示意他们说的,包括对福晋和府里小主子们,两个太监守口如瓶。 而福晋身边的赵顽也是如此,还有府里的嬷嬷宫女,直王治家甚严,都没有多嘴的人。弘晗自小习惯了,他自己管着太监和哈哈珠子,自然也看重这一点。 胤禔赞许的点点头“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宫中用他们行动方便,但太监的前科不少。一朝得了主子的看重,若不管的严些,就会引出各种事端。” “书房里杨师傅也给讲了汉末、唐末的宦官如何胆大妄为,儿子知道了。”弘晗点头,继续说“所以何守忠他们就告诉我,汗玛法和太后再宁寿宫谈起该给我娶妻了,”他的声音又低下来,还是很不好意思,“阿玛,儿子不会现在就成婚罢?” “当然不会,你玛法还得挑选一阵子,阿玛和额娘也得帮你看着呀。” “那姐姐呢!”弘晗马上问道“玛法会不会想起姐姐的婚事,把她也嫁到蒙古去?” 弘晗自打几个姑姑的婚事定了,就有点忐忑,开始为他姐姐操心。胤禔瞧他一脸担忧,心中欣慰,嘴上只道“有阿玛在,自然替你姐妹们谋划,不要多担心。” 他们家大阿哥是安心了,那自打那天之后,直王府开始不安生。如阿尔松阿、鄂伦岱这种上来尬聊的还算好的,更有甚者开始走夫人路线。 道琴最近一个月收到的帖子,比过去一年都要多!直王府虽然同京中其他府邸都有联系,日常年节都会走动,但他们府上并不会经常弄得高朋满座,又或者女眷经常在府里聚会。 所以,大福晋在京中女眷的社交圈里,属于“久闻大名、很难见面”的类型。最近的几年里,京中局势动荡不安,除了自家亲戚和多年至交,敢于上门送帖子的是少数。 但,这个钮祜禄氏、佟佳氏、瓜尔佳氏与他们府上平素并不热络,这会是怎么了? “汗阿玛要给咱们儿子选媳妇了!” 胤禔的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笑容,告诉道琴“媳妇诶,你要预备着做人家婆婆啦!再过两年,就要做人家玛嬷了!” 年龄对女人简直是必杀,胤禔饶有兴致的看着道琴的脸从“惊讶”“惊喜”变成了“哑然”“震怒”,然后他马上冲到媳妇身边,赶紧说自己都是乱说。 毕竟天已经冷了,被赶到书房自己睡,还是挺惨的。 “可是,钮祜禄氏和佟佳氏,那他们不是……和老八眉来眼去的。”道琴眉头微蹙“这会又给咱们……” “给咱抛媚眼嘛。”胤禔扒了靴子爬上炕,笑道“本来他们也没想死磕到底。哪个人有活路不走,非得带着往死路上跑的。” 从来都是混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彼此的小辫子知道的也就越多,到时候就不能下船了。而胤禩笼络的那帮人还没到这个地步,就像何焯,听成德说王鸿绪归乡、和他归乡之前请客给了他很大触动。 何焯算是有名利心的那种人,但在前程性命的选择里,他也不会犯糊涂。胤禔估摸着很快,他就会找个理由返回江南。起码先抽身,等事情冷一冷再说。 他都这样,何况腰带上缀着一大家子的大家大族呢,这些人说好听叫为了家族利益,说不好听就是转进如风的墙头草。如果有天他们不做墙头草了,那只是因为事情明朗化,逼着他们表达态度。 “对了,你家那边?”胤禔问道“岳母和你几个嫂子,就没说什么?” “她们?”道琴听着他的话就笑了,“额娘倒是没说什么,只说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旁人没法做主。嫂子们……我瞧着她们有这份心,不过侄女里,大哥和二哥都有个女儿年纪合适。” 那日松品级倒是够了,奈何适龄的女儿是庶出,索伦图适龄的女儿倒是是嫡出,可他还在从四品上头打晃呢。两边都有硬伤,嫂子们也都清楚,也就是嘴上说说。 伊尔根觉罗家没有龃龉就好,毕竟是亲戚,别闹的大家脸上过不去。至于纳兰氏,也得有适龄的孩子啊。纳兰家除了成德的儿女长大成人,揆叙如今只有个女儿,揆方的孩子也还年幼。 胤禔再次感慨,哪怕在古代,处在他这个位置上,亲戚关系不那么复杂也是桩好事。也算是被金手指眷顾了,这要是弄个一百来号人都能拉上关系的亲属,娘咧,日子得多麻烦呐。 “汗阿玛会在佟佳氏里给弘晗挑媳妇吗?”道琴担心的问“他们家人多,女孩子也多。过去你的侍读学士,如今的阿拉木尚书不也是佟佳氏。” “佟蔺倒是有个姑娘……” 胤禔想了一下“年纪和弘晗也差不多。他妹子和富尔敦也有个姑娘,不过那辈分不合适。只是阿拉木一向明智,不会来趟这个浑水……不过佟家会怎么想?你怕是不知道,鄂伦岱还找我聊天来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家适龄姑娘蛮多,教养也好。” “可是要让汗阿玛挑,他老人家一定更愿意选佟公府出来的。”道琴一针见血“毕竟那才是孝康皇后的母家,阿拉木和佟蔺也是佟佳氏,可那关系就远了。” 在康熙那,亲疏远近的确是这么分的,佟佳氏……提到他们,胤禔就想起隆科多,然后又会想起隆科多引发的种种问题。 要将问题掐灭在萌芽状态,但康熙真的会给弘晗选佟佳氏的姑娘么?佟国维的事情刚过去不久,隆科多连九门提督的边都没摸着,可见康熙对他还是有些芥蒂。更何况佟佳氏本家这一辈的女孩子似乎不多。 而鄂伦岱……坦白的说,以他们表兄弟的关系,除非这个佟佳氏的姑娘好的不能再好,否则康熙不会选鄂伦岱的孙女。康熙是万万不会将一个女版鄂伦岱选过来做孙媳的。 如果这个姑娘真的特别好,那么康熙给指婚,胤禔也只能认了。 直亲王看得开,他想到了老皇帝或许会偏袒两代皇后—孝康皇后、孝懿的娘家,旁人自然也想得到。 不拘是钮祜禄公府、还是瓜尔佳公府,在讨论弘晗阿哥福晋人选的时候,总免不了要提一句佟佳氏。谁让他们存在感太强。 这么多年了,康熙后宫大多得了不少好处,除了老八的母家……但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特别是像阿灵阿这种公府子弟。他和佟佳氏还不一样,对于他而言,没袭爵的时候惦着能袭爵就好了。 等袭爵了,他又开始琢磨,若是自家能恢复到父祖辈的时候就好了。额亦都、遏必隆时代的钮祜禄家……这个念头一直存在阿灵阿心里。 起先八阿哥看上去会认同他们这些公府大族的地位,所以他支持老八,可老八被皇上拍下去。但阿灵阿心里的那团火没有熄灭,他尝试再帮帮老八,可不成啊。 皇上摆明没把胤禩放在眼里,哪怕都倒霉了,皇上还是更看重废太子的影响力。都这个份上了,老八还是扶不起,阿灵阿多少也有些灰心,直到听说皇上要为弘晗阿哥择妻。 孝昭皇后薨了,温僖贵妃也没了,何况姑娘家出嫁从夫家,这个辈分问题倒不是很要紧。阿灵阿皱眉想了很长时间,叫来了长子阿尔松阿“你觉得老八说不定还有戏,但咱们也得备着另一手。” “见着直亲王,多凑上去说说话,奉承奉承他。没人不愿意听好话,”阿灵阿嘱咐道“但也不要太谄媚,我瞧着直王和皇上这方面最像,不爱听人直接拍马屁。” “阿玛的意思,想让妹妹……”阿尔松阿想了一下“妹妹和弘晗阿哥年纪差了几岁呢。” “皇上也没说这会就要给阿哥成亲啊,再说男大女小怕什么!”阿灵阿倒不觉得那是问题“你妹妹就比弘晗阿哥小三岁,这算什么小。” 钮祜禄家是打算打感情牌,在康熙跟前回忆一下孝昭皇后英年早逝、您夸我们钮祜禄家的姑娘是“内廷良佐”,何况孝昭皇后的品行可是得到太皇太后赞许的。 温僖贵妃当初在宫里,也很得您喜欢嘛。可见我们家的女孩子,做您的孙媳完不成问题! “阿灵阿这个傻毬!” 佟府中,佟国维正在书房爆粗,对着舜安颜道“你倒是争点气,赶紧和直王搭上关系啊!” 舜安颜多少对祖父这种要求有些反感,他才死了媳妇一年多,又要他表现出哀恸、又要他和直亲王拉上关系,又要和额驸们,尤其是大姐夫打成一片…… “孙儿没个正经职司,也没理由总是往直亲王、大额驸身边凑。”舜安颜有些叹息“玛法您先瞧瞧隆科多叔叔罢。咱们家如今就他在皇上跟前还过得去,您得多瞧瞧他,帮他一把。” 虽然嘴上嫌弃孙儿无用,但佟国维觉得舜安颜这话说的没错,隆科多正是前程大好的时候,若是能想法子提升他的地位,对家中孩子们还有好处。 毕竟皇上为皇子皇孙择妻,除了女孩子本人的情况,家庭也是一大关……佟国维的老心脏突然抖了一下,隆科多旁的事情尤可,唯独后院里那个女人,可别在这个时候捅出什么篓子啊。 可做父亲的,也没有闲得慌去管儿子后院的事情,隆科多老大不小的人,岳兴阿都议亲了。只要没听说搞出事端,佟国维就不打算管的太多。 何况,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前儿还夸了隆科多,说他刚毅忠贞、敢于直言,似乎有意要委以重任。这个节骨眼,那个女人又给隆科多生了孩子,府里也不宜有大动作。 康熙夸奖隆科多的时候,新任翰林侍讲学士沈瞭正在现场,所以,很正常的,胤禔就知道了康熙对隆科多的考语。 “隆科多忠贞刚毅?”胤禔想想当年佟国纲、佟国维兄弟在乌兰布通的那个德性,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家子能养出忠贞刚毅的子弟。拉倒吧,也就康熙会这么看。 不过是赶上佟国维给他添堵,但这个表弟看上去很给力,让老皇帝脑子发热、自带滤镜。 正巧勒格安和帕勒塔从河南回来了,直亲王捏着手上的奏折,他正好进宫,探探康熙的口风。老爷子可别真的要把隆科多弄到九门提督的任上啊。 第228章 第 228 章 () “河南赈灾你办的不错。” 康熙看着直亲王送上来的汇总,写的非常清爽,没有废话。康熙最怕的就是看见废话特别多的奏折,早年他还勉力应酬,不令臣下灰心。等上了年纪,国家也稳定了,他才不应酬了! 除非康熙自己叫臣下关注民生,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否则奏折开篇若是满篇废话,开头就会将皇帝劝退。然后,康熙就会批上三个字知道了。 胤禔这奏折就很好,开头问好,而后进入正题,马上开始写户部出了多少钱、河南府、道县的损失和报上来的库银余数。河南巡抚的说法和胤禔派去翰林的调查结论,整篇奏折干脆利索,没半句废话。 “直隶和顺天也都来报,目前河南流民已经渐渐返乡了,河南的省府道县,儿臣遵汗阿玛旨意,也会同户部下发了来年春耕的银子,官府会补贴一些。还有因为大水冲毁的土地问题,河南巡抚也上折子说当地会酌情处置。” 康熙掂量着奏折,笑道“那得看明年的。这群地方官啊,嘴上说的再好听也没用,得看他们做得好不好。所以,朕只看他们能不能处理好大事,若是大事不糊涂,哪怕小节上有瑕疵,朕也不计较了。足无金赤,人无完人,不要太过求。” “是,儿臣明白。” “好,这个先不急,朕且问你,弘晗的媳妇,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康熙问问胤禔,也就是意思一下,走个过场罢了。果然,胤禔就说,汗阿玛自然不会亏待弘晗,自己还年轻,汗阿玛眼光最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康熙眉开眼笑,捋着胡子道“朕最近看了几个画像,太后那边也借着公主下嫁的由头,见了几个姑娘。朕倒是觉着,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富察氏都有好女。” 说罢,老皇帝看着胤禔,胤禔想了一下才道“佟佳氏与钮祜禄氏、富察氏,都曾有女嫁入帝室,儿臣自无异议。何况,富察氏且不论,佟佳氏与钮祜禄氏,一有孝康皇后、孝懿皇后,另一家出孝昭皇后,都是亲戚。” 论起来俩家当家人都是舅舅辈的,胤禔不好说什么,他又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直亲王这样说,在康熙眼中就是他谦逊有礼,也自重身份,不去品评小辈。但给孙子挑媳妇毕竟是大事,康熙就道“也好,朕再看看,你住在宫外,若是听说这些人家有甚么不好的,也尽早告诉朕。” 听着特别贴心,但胤禔敢说隆多克那点破事吗?必须不敢。 谁知道康熙过后会不会觉得胤禔太闲了,没事儿盯着人家屋里那点破事,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了。胤禔对康熙的心理动态,不敢说十分了解,好歹也有七分,正在要紧的关头,他不能冒险。 不过也有别的法子,譬如请一个康熙不会怀疑,说这话又非常自然的人来和康熙聊聊隆科多。 人选嘛,曹寅就是最佳人选。 弘晗将来前程如何,还是要看胤禔如何,直亲王毕竟不是太子。京中大家也只是,希望自家女儿、孙女能进一步,何况直亲王的长子,也是个不错的对象。横竖家中女孩子都要出嫁,身份足够为什么不找个最好的。 而康熙虽然觉得佟佳氏不错,但佟国维那事实在是把他老人家恶心的够呛,这关口,他也不是非得照顾孝康皇后的娘家。所以,他老人家在综合各方面考量之后,其实觉得瓜尔佳氏公府的姑娘也不错。 就是他老人家还记着当年成德和离那事,瓜尔佳氏公府的姑娘,会不会性格不太好? 若说瓜尔佳氏的话,老二的媳妇、给老十五订亲的石家也是极好的人家。但是,此刻已经不宜将他们家的姑娘再列入选择范围。老皇帝写写画画,总算最后圈定了几家。 转眼就到了公主下嫁、平王娶亲的时候,几场婚礼,直亲王夫妇都不能缺席。这一个月,胤禔要么赖在户部吃工作餐,顺便看看这几十年的户部款项记录—非常混乱的记录,毫不明晰,乱七八糟。 要么就和福晋走在吃宴席的路上。 额驸们接旨之后要请客、公主出嫁之前要请客,成婚当天要请客,等到回宫行礼的时候还要请客。直王夫妇吃宴席吃的絮烦,吃饭这事简直成了负担。 唯一的好事,就是公主们的婚事结束之后,就是平王娶亲,等平王娶亲、福晋回门之后,曹寅回到江宁之前,成德邀请他去自怡园吃饭。同席的还有胤禔和沈瞭,而富尔敦兄弟几个,此刻只能捧壶执酒了。 沈宛亲自下厨做了南方菜色,这个季节还做了龙井虾仁,曹寅看见这菜就扬声道“多谢嫂夫人!” “子清大人多吃少说罢!”沈宛在厨下笑道“子清大人还说要送菜谱过来,我可就等着了。” 他们通家之好,并无避忌,成德坐在一旁道“一会将下人都打发出去,大家吃喝,只能自家动手了。” “自己动手才好玩。”胤禔伸了个懒腰“我这些日子吃宴席倒是席面工整、规矩繁多,身后一排人等着伺候,可那又有什么趣呢。” “一到大宴席,膳房怕供不上,用的都是炖盅。”直亲王提到这个就一脸郁闷“不是蒸就是煮,吃的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水肿了。” 沈瞭也道“当初吃琼林宴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那会都想着终于一举成名天下知,嘴里嚼的什么,然顾不上了。” 众人说笑的功夫,沈宛叫人将锅子送过来,成德和曹寅亲自将火锅捧来。胤禔直起腰瞧了一眼,这并不是北边的样式,不是涮羊肉的,里头放的是应季的药材,专门适合秋天食补的。 “这食谱我还真得送过来,御蝉好手艺!”曹寅陶醉的闻着味道,“这做的不比南边差什么了。说起来,论起吃,哪怕是市井小食,也是南边人吃的精细。京城市面上的吃食,多少有些粗糙。” “毕竟是鱼米之乡,何况北方常有战乱,等战争波及南边,通常都要结束了。”沈瞭笑道“自然在这上头就差些。” 几个人吃吃喝喝聊聊,不拘身份,只求自在,倒也是十分惬意。到后来,连富尔敦兄弟几个都被打发出去,他们就聊了些更深入的东西。 “最近我正为弘晗的婚事犯愁。”胤禔捧着热茶道“想我年过而立,眼看着儿子就开始谈婚事了,再过几年,岂不是要做祖父!” 曹寅略有醉意,失笑道“王爷觉得这不好么。哎呀,这可是有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儿女成人,成家立业,也能放心呐。” 尤其在大家大族里,儿女成年,男婚女嫁,意味着财产方面就不会出现异动。 “他是担心皇上给弘晗阿哥指佟佳氏的姑娘,”成德半醉半醒似的“佟家满门,如今皇上也就看得上隆科多,可这位隆爷的做派,也实在是……” 曹寅离京多年,回来也只是述职,对于佟家那点事知道的还真不清楚。然后他就听沈瞭八卦了满脑子的“隆科多花边”,听得他咂舌,这位隆爷,是不是也太会玩了? 最后,曹寅的脑袋里都是“这可太过了”,被下人送回了在京中的府邸。而留下的沈瞭喝着醒酒茶,问胤禔“王爷觉得这什么时候会起作用?” “很快。”胤禔笑的神秘,曹寅是顶顶精明的人,他明白为什么提到隆科多,他就必定会在康熙跟前说一句,而且会说的非常漂亮。这又不是让他背叛康熙,只是一点互帮互助罢了。 成德听他们说话,闭着眼睛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外头也得配合好。” 很快,京中都是佟佳氏隆科多隆爷房里那点事,什么“震惊!女婿强夺岳父婢女!”了,什么“细数隆科多房内二三事,外八路侍妾挤兑正房太太”云云。 随之捆绑传播的,就是钮祜禄家的女儿是多么多么的人品端正,因为人家毫无“上梁不正”之虞,所谓家风端正啊! 阿灵阿传播流言的能力,大家都知道,很自然的此事就被算在了他的头上。这下轮到阿灵阿在家拍着大腿骂街“哪个兔崽子往我头上泼脏水!” 他不是、他没有啊,他怎么也不会现在和佟家翻脸,不值当! 然而,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佟国维和阿灵阿在老八身上都下过注,对于这位爷的种种行为也是耳闻目睹,这会根本不会信什么解释。 就是你、就是你,阿灵阿你个龟孙! 佟国舅已经来不及痛骂隆科多了,这事捅出去,变成京城人嘴边的笑柄,丢人的不是隆科多,是他们佟佳氏公府。人家只会说“佟家,哦,呵呵”不会把他们摘出去。 为今之计是盼着这股流言赶紧降温,宫里的皇上没听到才好,佟国维如此想到,还想让舜安颜找机会和如大额驸,或者干脆同直亲王解释一下。 可他已经晚了,曹寅正在宫中,对眉头紧锁的康熙说道“……臣以为,这种流言涉及孝康皇后母家,实在不妥。” 第229章 第 229 章 () 60防盗,谢谢支持。  就这六个孩子,活蹦乱跳,看上去基本能长成的只有季兰和胤禔,这俩都出过痘了。余下的还在如今养孩子的危险阶段,唯恐养不活。 而宫中的女人,呃,反正比孩子多。排除亲妈纳兰氏,胤禔倚在太皇太后身边,能到慈宁宫露个面的,只有钮祜禄氏妃和几个庶妃。而其中比较引人当然是被女人们瞩目的,是郭络罗氏。 据秦吉了说,很得皇上宠爱,明明还没有孩子,却已经有消息传出来,明年给庶妃们进位必定有她。 胤禔听说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当然不是老子和哪个女人处的好让他惊讶,而是小秦居然这么厉害!晚上睡觉之前,他偷偷问秦吉了是怎么知道的,秦吉了一脸谦逊的笑容。 “主子身边有了都,他会骑马、会布库,好像还会满语。”秦吉了道“奴才想着,也得为阿哥爷尽忠,不能做个没用的奴才。说句污您耳朵的话,鼠有鼠道,太监喜欢赌钱,奴才也有法子帮阿哥打听消息。” 这话说得有点心酸,知道消息是挺重要的,不过,“你小心点。我想知道消息不假,可我不想让你拿命填进去。你和他们赌钱,若是输了也不要紧,回来和陈嬷嬷说一声,我会告诉她的,让她给你。” 秦吉了不说话,胤禔借着灯光一看,这小子正在哭。胤禔叹口气,让他早点睡。安慰什么的没有用,还不如让他发挥一下,免得整天担心自己没用被赶走。 日后等自己长大了,又会如何对待这些“奴才”?还有没有今天这份耐心……啧,想的真多。胤禔闭上眼睛,以后也不会少了哈达里氏那种人。 回到慈宁宫,胤禔拜见这些女人也不是白见的,太皇太后让他和季兰给这些人问安。 “明年你们都要进位了,今天和我两个曾孙头回见面,可得准备好了礼物,太简了我老太太可不答应。” 太皇太后自然是玩笑的,底下人也配合的笑了一会,钮祜禄氏就先开口“老祖宗放心,给格格和阿哥的东西,奴婢与妹妹们早就预备好了,就等着送出来呢。” 她满语极流畅,但声音很轻,似乎有些中气不足,不过看太皇太后的样子,好像很喜欢她。 轮到郭络罗氏的时候,她就毫不客气的将准备的荷包、如意等物交给嬷嬷,又笑言“将来奴才也有福生儿育女,都能长得如阿哥、格格一样好才好呢!”皇太后好像就比较喜欢郭络罗氏的样子,还接道,那是必定的,多生孩子,宫中孩子多才热闹! 马佳氏已经有六个月了,太皇太后嗔怪她何必要来,就听她温温柔柔说道“老祖宗的恩典,可奴婢也不能恃宠生娇,还是该过来的。” 大家都知道马佳氏生了五胎才活下一个二格格,对这一胎甭提多着紧了。这会连太皇太后都说这一胎必定有福,别人自然也跟着说好话,反正不会掉块肉。 剩下的就是万黼阿哥的生母那拉氏,这就是个寻常人,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而纳兰氏自然不需要给自己儿子备礼,她就是为季兰格外准备了大份见面礼。其他的阿哥、格格,出生的时候都送过了。 冬至之后就是春节,宫里的除夕和外头也没啥区别,也是大家一起守岁。要说特点那就是规模比较大,比如现在,慈宁宫家宴。康熙的女人和子女,以及三位亲王的福晋和子女,都出现在了这里。 这会皇室近枝人还不多,大家进了慈宁宫都能有个座,胤禔就见到了三位叔伯婶娘,又收了一大堆见面礼。说来也有趣,大家都给胤禔和季兰礼物,其他孩子包括皇太子在内都没有礼物可收。 因为老太后说,孩子小,不能总是惊动。安安静静的养大,出过痘,也就不招什么邪祟的眼了。 裕亲王福是二伯,中等身材、脸上总是带着笑。围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候,他和康熙是对着坐的,在老太太跟前,论的是家礼。 恭亲王常宁是五叔,怎么说呢,脸上带着点戾气,没有福那么圆融。 最小的纯亲王隆禧是七叔,今年才十七岁,跟个大孩子一样,抛下福晋尚佳氏,拉着胤禔和季兰跑到院子里打雪仗玩。 “小叔,咳咳,小叔哈哈哈。”季兰笑的差点趴在雪地上,因为胤禔偷偷绕过去把雪团糊到了隆禧的裤子里。 谁让这年头都是四开裾嘛,真的很方便。不过胤禔也没讨着好,被隆禧反手就抓住了,将雪球塞进了他的脖子里。 叔侄三个嘻嘻哈哈的打雪仗,弄得内外都是雪,奴才们不敢管,只要去请能管的人来。不一会,康熙出现在了院子里……不出意外的中气十足的男声飘荡在慈宁宫大院里。 “老七!你自己疯也就算了,还带着他们俩一道疯,还不去换衣服!” 隆禧扭头对季兰和胤禔做了个鬼脸,他三哥什么都好,就是啰嗦。胤禔和季兰都扭头捂着嘴偷笑,康熙无奈的挨个看着一个个回了慈宁宫,两个小的被奶娘太监抱走,隆禧自然交给了他福晋。 纯王福晋尚佳氏,和硕额驸尚之隆和和硕和顺公主的女儿,这家子也算幸运,因为早早与帝室联姻,三藩之乱并没能影响他们,小夫妻感情还挺好。 隆禧带着侄儿、侄女在祖母和嫡母跟前守岁,给他们讲故事,康熙就和福笑道“老七还和没长大似的。” “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以我看,怕是有了孩子才能有几分大人样子了。” 旁边的恭亲王听俩哥哥吐槽弟弟,也是听的很欢乐,唯一不太欢乐的就是,他被三哥抢走的女儿活的很滋润。和大阿哥玩的好,两位太后也对她好……所以他这个原本也不太见面的阿玛就被无情的忽略了。 女人堆里没什么好说的,今天来的只有钮祜禄氏和三位亲王福晋,大家都知道新年一过眼前这位差不多要正位皇后,倒也相安无事。 可春节一过,皇帝下的第一道诏令却不是立后封妃,而是让安徽巡抚靳辅做了河道总督。因为黄淮水患,已经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靳辅在安徽任上也有治水之举,而且效果不错。 紧接着三月是皇帝的寿辰,朝野内外都在猜测,皇帝大概是想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册封后妃?不成想,康熙这样不走寻常路的人又一次让大家惊掉了下巴,他以“战事未完”为由,既没有过生日、也不提别的事情。 只是胤禔和季兰,还有小阿哥和格格们被抱了出来,都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带着红帽子,来给皇帝贺寿。当然了,还是只有他们姐弟俩能走过去拜寿,其他包括太子都是奶娘抱着行礼。 三月末尾,宫中总算有了个好消息,马佳氏庶妃生了一个皇子。皇帝将他交给了内大臣绰尔济抚养,而太皇太后又一次催促了皇帝,哪怕是给生育有功的庶妃酬功,你也得封后妃啦! 皇帝五月的时候又一次去了巩华城,为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三周年忌日祭祀,回来之后,终于松口下旨令内务府和礼部准备册封的一应事宜。 宫中内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得到一个明确时间的旨意是多么难得啊,皇上你可终于松口了。 这些事情,大概只有两件事和胤禔有关,其一是自己额娘得封,他得有所表示;其二是册封皇后,那就是嫡母了,得去行礼。不过他也不孤单,这个时候胤禔就特别特别喜欢季兰,因为有他们俩作伴。 “小秦啊,你在延禧宫伺候的久了,我问你,我额娘喜欢什么啊?” 秦吉了眨眨眼,为难道“阿哥,要不然奴才寻奴才师父打听打听?” “算了算了,万一高八格告诉我额娘怎么办……” 胤禔换了个姿势,他在床上拉筋呢,他不打算将自己攀岩的技能扔下。现在从小练起,等到他再次二十多岁盛年的时候,一定比过去还要厉害。 “额娘,你喜欢什么,等到册封那日,只要儿子能拿到的,都拿来给你!” 同样不走寻常路的胤禔,根本懒得费时间问来问去,直接打直球去问纳兰氏。然后他就看见纳兰氏笑着笑着哭了,诶诶诶,哭什么啊。 “你好好的,额娘就高兴了。”纳兰氏搂着儿子,“将来保清长命百岁,没什么比这更让额娘高兴的。” “……”胤禔觉得自己有点沉重。父母能给孩子的关爱,和祖辈是不一样的。 胤禔最后小声的说“那我一定好好的长命百岁,额娘也要长命百岁,儿子将来给您带来的光彩,您还要好好看着呢。” 等宫里过了中秋节,康熙终于下旨册封,在封后的同时,将纳兰氏、马佳氏、郭络罗氏等七人册为嫔。纳兰氏被封为“惠嫔”,马佳氏成了荣嫔、郭络罗氏是宜嫔,不过她们并非本次册封中最显眼的。 第230章 第 230 章 () 60防盗,谢谢支持。  索三老爷从不认输,他强笑道“大阿哥果然聪慧过人,已经想到以后的事情了。” “不敢当。倒是索相您觉得毓庆宫如何?”胤禔毫不脸红的将问题扔了回去,“索相觉得以后太子娶妻生子,这里能住的开吗?” 明珠知道,索额图的胡搅蛮缠应该到一段落,索三老爷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索三老爷打着哈哈一路飘着离开了毓庆宫,明珠心里笑开了花。索额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既然说毓庆宫是皇帝对太子的爱重,就不能改口说毓庆宫不好。 “你怎么想到娶妻生子的。”在去乾清宫的路上,明珠抽空问胤禔。 胤禔笑道“不是成德表哥要成婚了吗?我听他们说的,舅舅,我能去见识见识表哥的婚礼吗?应该很热闹吧。” 小孩子的眼睛闪亮亮的,明珠蓦然想到了儿子成德小时候,看见什么新书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就忍不住道“那让舅舅请旨。” “有舅舅这句话就成了!”胤禔咧开嘴“我一会自己向汗阿玛请旨,汗阿玛一定会答应的。” 康熙真的答应了,因为成德娶妻这天,正好是博学鸿词科考试暨咱们各自下台阶的日子。康熙要带着太子出席,而大阿哥说好奇表哥娶亲,想去瞧瞧。 此刻的宫禁和对皇子的限制不如后来那么森严,再说只是小孩气好奇,胤禔也七周岁了,又不是去外城。康熙略一沉吟,就答应了下来。 此事传开,最高兴的还不是胤禔本人,而是惠嫔。她也备了礼物交给胤禔“去送给你表哥、表嫂。还有,千万记得代额娘给你舅母问好。” “儿子知道!”母子俩在延禧宫叙话,等到回头所的路上,胤禔又被季兰的太监找到。 “哎哟,这嘴简直能挂油壶。”御花园里,胤禔坐在季兰面前,“咱们大格格想要的,弟弟一定竭尽力。” “唉,我又不能出去玩。”季兰撑着下巴“也只好挂油壶了……诶,油壶是什么呀?” 胤禔“……油壶,就是油壶啊,你没见过?” 季兰摇摇头。 难怪一个王朝越到后来就越败坏,就是因为越来越不接地气,什么都没见过。皇帝只知道自己有个国家要管理,却通过不知道经过多少修改的数字来管理。帝国究竟什么样,整体上他们毫无概念。 如果没有一个人让他们知道外界的种种情况,那么高居九重的天子,也不过是睁眼瞎。胤禔想着想着,居然入迷了,这么说,康熙皇帝是怎么知道外头呢? 毕竟,自己还没见过他出巡,或者收到许多密折什么的。这里头的学问,看来很大啊。如果将来自己开府出宫,又要怎么得知外头的消息呢。 “喂、喂,你想什么呢!” 季兰朝着胤禔挥挥手“可见你一点都不真心,还来问我想要什么,啧啧。” “我还有事,回来给你带好玩的东西,走了啊!” 胤禔跑回了阿哥所,抓着四个伴读挨个问话,这一问不要紧,四个伴读里头,居然只有一向沉默寡言的巴特尔·阿尔布古略知道些世情。 剩下的三个,不管是贴心的奶兄弟苏鲁、还是擅长射箭的萨宾图,甚至是爱读书的帕勒塔,都不成。 因为他们都是被家里丫鬟、嬷嬷、婆子捧着长大的小少爷。 细细问过,胤禔这才知道巴特尔的父亲曾经在广西做将军,三藩之乱伊始,他的阿玛就战死了。第二年,巴特尔的额娘阿尔布古夫人也一病而亡,自从回京之后,巴特尔是依附叔伯们过日子的。 “那你是怎么被选上哈哈珠子的?”胤禔好奇道。 巴特尔道“回阿哥的话,按照大清国的前例,为阿哥们选哈哈珠子,要在旗下大臣子弟中选出来。奴才虽然父母双亡,可名字在籍,所以一样来参选。” “那京城外头是什么样的呢?你比我大几岁,回京的时候,应该见到过吧?” 怪不得巴特尔沉默寡言,胤禔拉弓、他帮着拿箭,胤禔骑马、他帮着牵绳,这个人只会多干活,却不会为自己表功。 因为家中长辈无人教导他这些,甚至,胤禔猜测,他家中那些叔伯看见他未必觉得没有气自己的儿子没有选上皇子伴读,一个孤儿居然选上了,心眼小点的人,都得不舒坦。 “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胤禔道“等我出宫开府的时候,就来做侍卫罢。”这是许下前程,让巴特尔别担忧。 巴特尔跪下,让胤禔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发誓了“阿哥但有所命,奴才无有不从!” 六月中,南方战事节节胜利,连续有捷报传来;而纯王隆禧的身体略有好转,只有皇后小有不适。就在这个背景下,康熙开始了博学鸿词科。 胤禔问过阿拉木,据他说自前朝崇祯年间就颇有文名的一些人,如朱彝尊、毛奇龄、尤侗等等都来参加博学鸿词的考试。 “让他们都做官?”胤禔坐在炕上问道,“有那么多官让他们当啊。” 阿拉木笑道“其实,大多都回去修明史。阿哥的舅舅,纳兰太傅如今就管着国史馆。” 所以,不管是容若表哥同这些人打交道、拜徐乾学、顾贞观为师,还是舅舅明珠成为藏书大家,虽然是他们个性所致,但也有皇帝的态度在里面。 毕竟有了这几层关系,在国史馆、和其他事情上,康熙与这些前朝遗民之间就有了更大的谈判空间。 “阿哥笑什么?”阿拉木就看着胤禔想了一会,然后突然笑起来。 胤禔道“学士不觉得好笑?如今人人都说顾炎武、黄宗羲二先生乃是遗民,为前朝尽忠。可他们只有嫡脉在做遗民,外姓亲戚、门人弟子陆续入朝……这可真是,既有牌坊、又有实惠。” “话虽如此,不过这一次考试,里头必然也有几个交白卷的。”阿拉木说着也笑了“这帮蛮子是有意思,推拖不得还是来了,来了只好绵里藏针的抗议教白卷,甚至乱写。 而就算交了白卷,据我所知,回到地方上,他们很多人与地方官交情甚笃者不在少数。嘴上说着绝对不要领鞑子的粮饷,但其中几位还在给我朝官员做西席,拿钱的时候也不见手软。” “钱过两道手,自然没有鞑子味儿,那就勉为其难的收着呗。”胤禔不以为然的笑道,阿拉木也笑了。 师生一年多,阿拉木与胤禔投契,难免格外叮嘱他道“你想想也就算了,等到去了太傅那边,若是见到了顾贞观先生,可不要乱说。” “我知道。” 容若成婚当日,康熙带着太子来到保和殿主持博学鸿词科,胤禔就带着惠嫔准备的礼物,与哈哈珠子巴特尔、苏鲁一起往明珠家去了。随行的还有康熙派给他的侍卫戴佳氏·奇里,作为侍卫和护军的头,保卫皇长子。 一行百十来人从神武门出,一路去了后海明珠府邸,明府管家早就等在外头了,远远看见马队来了就跑进去传话。 明府已经人来人往,连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带着人过来送礼,他看着人流啧啧道“还真是父子俱得恩宠,续弦还能娶个一等公家的格格,瞧瞧这些人。” “不止呢。”跟着来的索府管事道“大爷不知道,听说皇上还准许大阿哥过来观礼。” 格尔芬撇嘴“那又如何,尊贵的还是咱们家太子爷!国储不可轻动,越尊贵越不能轻动,到处乱跑才是不成器!” 管事唯唯诺诺,不再敢说话了。格尔芬也不再说话,在明珠府前下马,迎面就碰上了一脸笑容的明珠,和平静的有些郁卒的新郎官容若。 “明相,我阿玛叫我来送贺礼,祝容若夫妻和美,多子多福!” 明珠就道“好好,替我谢谢索相。来人啊,快送格尔芬进去,世侄稍坐,我得迎一迎大阿哥。” 格尔芬跟着明府管事往里走,快进门的时候他扭头往后看,就见到一个小孩子从马上跳下来,被明珠揽在怀里,听见那孩子大声叫舅舅。 这他妈什么世道,格尔芬心道,什么时候他们家太子爷能和赫舍里家这么亲近。 听阿玛说,皇太子对仁孝皇后根本不太明白,这不成啊。回去得和阿玛商量一下,得让太子知道,他不是钮祜禄氏的女人生的,他是赫舍里氏的太子,他额娘、赫舍里氏的姑娘是为了他才没命的! “你舅母一早就等着你呢,我叫揆叙、揆方送你过去。”揆叙、揆方是明珠的次子和三子,都是觉罗氏夫人所出,胤禔的表哥。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